花帅 - xp1024.com
《花帅》


花帅出山 (1)

帅小明被人们叫作花帅,是下乡当知青的时候,那年他才十七岁。

帅小明长着一张国字脸,鼻梁高挺,眼睛又大又黑,红红的嘴唇十分性感,长得象电影明星一样。帅小明最反感的是自己的皮肤。他的皮肤光嫩而又洁白,怎么晒也晒不黑,为这个皮肤,他没少挨批评。无外乎说他是资产阶级的公子哥,细皮嫩肉,下乡没跟贫下中农一起战天斗地,连皮肤都没晒黑等等。

帅小明下乡的那个村子叫前山。前山村共有一百多户人家,四百多人口。帅小明住在一个叫陈金山的农民家里,陈金山老夫妻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金凤,是方圆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水灵妹子。那年头知青下乡要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叫三同。帅小明家庭成份是工商业,父亲又是右派,属于黑七类,自然要比其他知青表现得更勤快一些,加上小嘴也甜。老两口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了将帅小明入赘的念头。

金凤是个连汽车都没见过的山里妹子,家里来了一个有文化的城里人,俊得就象画里的人一样,心里乐都乐不过来。那时候知青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就是在农村扎根一辈子。村里人家长里短,都说陈金山家白捡了一个俊女婿。金凤害羞,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喜得慌。

前山村有一个寡妇,叫白淑珍。白淑珍长得白皮嫩肉,细腰婀娜,是前山村许多男人的梦中情人。这个白淑珍很有一套驱使男人的本事,她家里田里的活,一年四季从不缺男人帮忙,但好象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人能上得了她的床。白淑珍对帅小明很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帅小明,而且从不忌讳人知。村里有人曾看到帅小明在她家留宿,第二天天刚亮才离开。

前山村有四男三女七个知青。其中有两个女知青都爱上了帅小明,她们中间一个叫蔡晓萍,一个叫马云芝。她们和帅小明都是同学,在学校里就暗暗爱上了他。少男少女朦胧的初恋,相貌往往起着很大作用。按蔡晓萍的说法,当年在班里,因为帅小明的帅气,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女生都爱上了帅小明。

同性相斥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法则。按理说,帅气的、很有女人缘的帅小明周围的男性应该都会反感他、排斥他。但实际情况却相反,前山村的三个男知青对帅小明却很不错。因为帅小明为人低调,与世无争,而且很乐意帮助人。

这一天的活是耘田,队里的这一片山田离村里有五里多地,中午家家户户的女人都送饭到田头来。帅小明和陈金山是金凤给送的饭。饭后四个男知青坐在一株松树下聊天,金凤正好提着送饭的竹篮从梯田的田埂上走过。一个知青开玩笑说,帅小明你太有女人缘了,长得帅又姓帅,就叫花帅好了。其他知青都附和叫好,帅小明极力反对都没有用。

常言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世界上的人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给人起绰号,传绰号了。尤其花帅这样的绰号,风流中又不失文雅,好玩又琅琅上口,因此一经传开,就象风一样飘到四面八方,再也收不回来了。

帅小明不知道,随便的一句玩笑话,竟然将跟随他一辈子。从乡村到工厂,从工厂到大学,再到机关事业单位直至国外,花帅这个绰号和他在不同时期所结交的各种漂亮女人一样,跟他未来的生活和感情再也分不开了。

情窦初开(2)

春天到了。

春天是湿漉漉的,绵绵春雨,漫漫轻纱,远山绿水笼罩在烟雨迷朦之中。房舍、树林、小路和柔柔的风都好象能拧得出水来,连燕子的呢喃和小牛的嚼草声都浸润在潮湿的春雾里,湿润的、迷一样的春天。

春眠不觉晓。帅小明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从下乡来到前山村后,他就觉得没有一天能睡过瘾。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对于全身酸痛的他,此时哪怕能在床上多躺一秒也好。

前山村都是山田,每个全劳力平均要耕种十几亩的山田,除了春节、中秋等几个节日外,一年到晚队里都不放假,好象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帅小明今年才十七岁,正处于长身体的时期。山村每天起早摸黑的劳作使他疲惫不堪,他觉得自己就要被拖垮了。

房门响起象啄木鸟一样轻微的敲门声,金凤在房外低声说:“小明哥,该起床了,要不就来不及了。”

每天这个时候,金凤都会准时来敲门。帅小明知道这是赖床的最后时刻,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床。然后金凤进房间帮他叠被清扫房间。

“小明哥,你今天怎么把短裤塞到草席底下了。”金凤奇怪地问。

正要出房门的帅小明硬生生从门槛上收回脚步,反身奔回床边从金凤手中抢回短裤,面红耳赤地说:“你别管,这短裤我自己会洗。”

金凤去拿帅小明手中的短裤:“没事,我顺便揉揉就完了。”

小明脸更红了,推开金凤口吃地说:“我,我不要你洗。”

过去帅小明的所有衣服都是金凤亲手洗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金凤十分纳闷,见小明坚持不让她洗,她只好作罢,顺手提走房间里的尿桶。

金凤不知道,昨天晚上帅小明遗了精。

帅小明第一次遗了精是在十四岁。那年城里发生大规模武斗,小明父亲怕他也去参加打打杀杀,就把他安排在棉花社做小工。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轮到小明值班,天气太冷,小明干脆钻进棉胎里睡,身下垫五床棉胎,身上盖五床棉胎。这样睡不仅不冷,而且睡得满身大汗。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的小明梦到了县剧团演李铁梅的那个当家花旦,于是就遗了精,短裤粘粘糊糊湿了一大片。小明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又不好意思问别人,由此害怕了好长时间。

昨天晚上小明又遗了精,这是他下乡以来第一次遗了精。每一次遗了精小明都会梦到女人。昨天晚上梦到的女人象金凤又象蔡晓萍,好象她们要来抱他,于是便控制不住地遗了精。湿了的短裤被他藏到草席下面,没想到被金凤发现了。他怎么能让金凤来洗这短裤呢。

这个时候的帅小明被称作花帅是有点冤枉。对于性他基本懵然无知,他和几个男知青凑在一起也经常好奇地谈女人。他们连孩子是怎么生的都不清楚,有的人认为是从嘴巴里出来的,有人说是从肚脐出来的,反正是一通瞎猜。

山间情歌(3)

帅小明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吃饭,此时生产队长小四已经“咣咣”敲响当作钟用的一截钢管。金凤早把他的锄头和斗笠准备好,帅小明戴好斗笠扛上锄头和金凤一起出工。

金凤长着一张瓜子脸,细细的刘海下是弯弯的眉毛和小小的嘴。她喜欢学那些女知青的样,扎着一对羊角短辫。金凤的身材好,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村里男人都说她是水蛇腰,看她走路会害死人。帅小明有一个羞于出口的嗜好,喜欢看女人的臀部。他觉得女人最优美的曲线除了乳丰就是臀部了,看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走路,是一种很美的享受,也会使他产生很多遐思。因此他经常偷看金凤走路,金凤也知道他偷看,走起路来臀部扭得更欢了。

前山村的梯田多,梯田绕着大山走,又长又弯。因此每年春天,田埂都要重新做过。小四队长支着锄头站在田边,见帅小明和金凤往山上梯田走来,咳了一声:“你们小夫妻俩今天算没有迟到,就从这两丘田开始做吧。”

金凤娇嗔道:“小四叔,你又胡说。”

小四队长笑道:“我胡说,你问小明,我是不是胡说?”

帅小明这些话听多了,边往田里走边笑道:“队长开玩笑呢。”

做田埂是农活的基本功。用锄头把去年收割完的稻杆头连同田土一起搭上田埂,压抹几锄头便做成一截新田埂,然后就这么一截截做下去,直到整条田埂做完。

为了彻底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帅小明穿着已经完全和山里的农民一样:头戴斗笠,上身打赤膊,下身穿一条北京蓝短裤,里面连内裤都不穿,腰上扎一条灰蓝布腰带。刚下乡时,他学做田埂磨了满手泡,经过锻炼,现在已经习惯了。

这里的山势陡,梯田的宽度只有一米多,高度也有一米多。金凤在下一丘田,帅小明和她距离并不远。

“哎-------

日头出山红又红,

哥妹种田在山中,

妹妹爱哥人才好,

想哥想的妹发疯。”

金凤边做田埂边唱起山歌来,她曾参加过公社举办的山歌大赛,声音十分甜美。山里人在男女问题上比城里人随便,有些事情常让知青们看得目瞪口呆。一次田头休息,几个男人打赌,谁敢去抓一个叫莲花的奶,就可以赢到一角钱。有个叫福泉的自告奋勇去了。他趁莲花没注意当儿,伸出右手连衣服一起攥住莲花右边的奶,莲花顿时疼的泪花直流。此时福泉还不能放开奶,他要莲花讨饶才能拿到那一角钱。在场的男人都鼓起掌来,女人也没人管他俩,就在一边笑。这种事情在山里司空见惯,知青们开始觉得不可思议,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帅小明知道金凤的山歌是唱给他听的,他也喜欢听。金凤比帅小明小几个月,村里很多跟她同年纪的姑娘都已经出嫁了。山里的姑娘成熟早,和生产队里的女人在一起,耳濡目染,金凤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无师自通。而帅小明却还是只菜鸟,男女之间的事情他还是懵懵懂懂,无论金凤如何暗里明里的表示,他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但他喜欢金凤的暗示,这些暗示常常使他耳热心跳,感觉特别好。

风流寡妇(4)

太阳升起老高,田水已经微微有点发烫,金凤还在田里继续唱:

“妹是八面玲珑鸟,

哥是木瓜敲不响,

何时木瓜开了窍,

双双抱上檀木床。”

金凤的歌声确实好听,帅小明不会唱山歌,如果会唱,还真想跟她对对歌。他去田头拿来装茶水的竹筒,喝了两口后,对金凤喊道:“金凤,喝水吗?”

“哎。”金凤淌着田水走到帅小明的田埂下,仰头伸手去接帅小明的竹茶筒。帅小明这里的田埂比金凤的头高了些,金凤穿的是一件碎花短袖衬衫,山里妹子没有穿乳罩的习惯,因此她仰头伸起双手接竹茶筒的时候,帅小明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碎花衬衫里的一对象小白兔般微微颤动的乳丰。乳丰翘翘的,白白的。帅小明的血一下涌上了头顶,手一颤,竹茶筒滑了下去,幸亏金凤眼尖,双手接住了竹茶筒。

“小明哥,你没事吧?”金凤仰头问帅小明。

帅小明脸红耳赤,不敢再看金凤:“我没事。”

林子里传来鹧鸪的“咕咕”叫声,大山里很静,帅小明心虚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人后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整整一天,帅小明都在想着那对白乳丰,每次想起来都心跳。由于有了直观的感觉,再见到金凤那鼓囊囊的胸脯,马上就会联想到里面白净的**,耳根于是就发热。

太阳终于缓缓落入西边的大山后面,夜鸟归林,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儿此起彼伏地鸣唱。小四队长终于宣布收工。帅小明蹲在田边洗净手脚和锄头,然后托着疲累的身子,扛着锄头往山下走去,金凤正站在下面梯田边等他。

这时候是一天里最舒服放松的时候,虽然全身酸痛,但总算结束了一天基本没有休息的繁重劳作,想起晚上能在床上惬意地放松身躯,帅小明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下山的路不是很好走,有的地方还很陡,帅小明和金凤搀扶着下了山。有些地方路平了,两人还是手拉着手。金凤的手软软的,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很舒服,帅小明舍不得放开。

“哟,还真是对恩爱小夫妻,当这里是公园,还手拉手啊!”帅小明赶紧松开金凤的手,回头一看,是白淑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后面。

白淑珍是村里的军烈属,她的丈夫原来是部队的一个连长,后来在国防施工中牺牲了,只给白淑珍留下一个二岁的女娃。帅小明听村里人讲,白淑珍是邻村人。原来是全公社出了名的美人,媒人差点踩烂了她家的门槛。这白淑珍眼光也贼高,非城市户口的不嫁。后来连长回家探亲,一眼就相中了她。白淑珍自然也求之不得,那年月,农村姑娘嫁给军官等于跳龙门,自己也可以通过随军这一条路转为居民户口。可惜的是连长早逝,白淑珍的随军没有办成。连长死后,白淑珍死也不肯给村里的男人占便宜,原因还是看不起农村户口的人,这也是一种那年月不少农村姑娘的居民户情结。知青到前山村后,白淑珍一眼就喜欢上了白白俊俊的帅小明,说实话,她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为什么喜欢,她也说不清,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不用讲道理。白淑珍也不怕村里人知道她喜欢帅小明,军烈属是一块金字招牌,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帅小明的家庭成份不好,对白淑珍这样的烈军属岂敢得罪,白淑珍只要有叫,他怎么也得去。私底下,帅小明也喜欢去白淑珍家,每次去,白淑珍都会给他做好吃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白淑珍那里,帅小明老是有一种家的感觉。

山路弯弯(5)

白淑珍走在帅小明后面,伸手拿掉帅小明后脑勺上挂着的一绺草丝,拍了一下他的肩:“小明,等会换好衣服后到嫂家来吃饭,嫂有事找你。 ”

帅小明看了金凤一眼,嗫嚅道:“淑珍嫂,我饭吃完过去行不?”

金凤也边走边说:“嫂子,我妈晚饭也做好了,让小明吃完再过去吧。”

“莫不成你怕我抢走小明?”白淑珍乐呵呵笑起来“你个金凤,小明还没娶你呢,就看得贼紧啊。”

金凤闹了个大红脸:“嫂子你坏,我不理你了。”

白淑珍大笑:“小明记得啊,迟到嫂会骂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山下,路在这里分叉。白淑珍和他俩不同路,帅小明和她道过别,白淑珍就扛着锄头走了。这里的山路大了些,帅小明和金凤可以并肩行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淡蓝色的暮霭在山间弥漫开来。春天的山野总是湿漉漉的,山路两边冒出了不少春笋尖,连路中间也有冒出拔节的春笋,有的已经长得半腰高。村民们说,春笋长得贱,见缝插针,有土就会长。据说福泉有次晚上睡觉,半夜床翻了,点起煤油灯查看,才发现是床下冒出来的一根春笋把床顶翻的。福泉这个人经常爱吹点牛皮,此事真假不论,但春笋拔节时顶力巨大倒是真的。

山里妹仔上山总带着刀。金凤拔出腰间的柴刀,砍了路中间挡道的两根春笋,一根给帅小明,一根自己扛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问帅小明:“小明哥,问你件事,你要说实话。”

帅小明:“什么事啊?”

“你要答应说实话。”

“我保证说实话!”

“上午递竹茶筒给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偷看?”

帅小明左肩扛的春笋差点掉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放下右肩扛的锄头,把春笋重新在左肩扛好,再用右肩扛起锄头。

“你心慌了是不?”金凤盯着他的眼睛看。

“我没有。”帅小明脸红耳赤想走。

金凤往前一步把路挡住,弹性十足的鼓胀胀的胸脯就挺在帅小明的眼前。碎花短袖衬衫好象绷不住颤颤的乳*房,有可能随时都会崩裂开。金凤依旧盯着帅小明的眼睛:“你看了!”

帅小明差点抵御不住洁白乳*房的诱惑,硬生生把眼光从金凤丰满的胸脯上移开:“没有,就是没有。”

“你想看么?”

帅小明一时语塞。说想看,打死他也没这个胆。说不想看,岂不承认自己知道这不想看的是什么东西?对金凤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帅小明只能采取死不认帐的方法死扛。

“小明哥,其实说想看并不打紧,我……我可以给你看的,要不你过来,我……给你看。”

帅小明大急,迈腿就走,

“小明哥,你怎么啦?你不想看了?”金凤后面跟着喊。

此时山路上前后还有不少收工的社员,帅小明生怕被人听到,加快脚步小跑着走。

金凤赶不上,生气地喊道:“你再跑,我要喊啦。”

帅小明不理,继续小跑。金凤站了下来,大声喊道:“有人偷看啦!”

帅小明不得不急刹车,回身跑到金凤跟前:“金凤,你要死啦,你不怕别人听到。”

“那你还跑?”

“我不跑了,这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

高山夜话(6)

“小明哥,你记住我的话,什么时候想看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看。”金凤红着脸小声地说。

帅小明大窘:“小姑奶奶,我求你了,以后别说这些话好么。”

金凤:“我就不明白了,偷看已经偷看了,我又没怪你,为什么死不承认?”

帅小明知道这时候跟她说不清楚,便用扶着锄头杆的食指指了指天空:“金凤,天都黑下来了,再不走,等会就看不清路了,我们走吧。”

村里人用黄土杵成的炉灶很大,分前锅后锅。前锅除了煮三餐的饭菜外,还用于煮猪食。前锅和烟囱之间支了口后锅,后锅比前锅小,用于备热水。

回到家里,帅小明从后锅里用葫芦瓢舀了两瓢热水到脸盆里,先洗脸,接着擦身子,最后洗脚。在农村什么都要学会节省,后锅的热水只够三个人使用,帅小明已经习惯用一脸盆水洗身子了。

洗完澡,帅小明穿上一件白衬衫,下身是一条草绿色军裤,脚下穿解放鞋。跟金凤父母亲说一声,就打着手电筒出门了。

没有月亮的夜晚漆黑一片,深山里偶尔传来夜鸟的“咕咕”声,路边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也在鸣叫,山风时而吹来一阵淡淡的野花香味。白淑珍的家在村西头,从田间走田埂过去的路最近。帅小明小心翼翼地在田埂上迈步,有的地方田埂滑溜溜的十分难走,昏黄的手电光只能照几步远,在蛙鸣声中,帅小明高一脚,低一脚好不容易才穿过这片田。

白淑珍家的门虚掩着,帅小明推门走进去。白淑珍正在灶房里忙着,见帅小明进来便喊道:“小明,你先在厅里坐,桌上有茶水,自己倒啊。”

帅小明应了声好,便坐在桌边自个倒茶喝。白淑珍的二岁的女儿在一个当地叫“满地走”的圆形竹架里玩。这种圆形竹架下面装有轮子,上面的圆竹架正好卡在幼儿的腋窝下,幼儿怎么走都不会跌倒。白淑珍的女儿小名叫二丫,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帅小明此时没事便逗二丫玩。

白淑珍准备了好几个菜,竟然还熬了一锅鸡汤。帅小明已经将近一个月未闻到肉味,此刻被鸡汤的香味诱惑得直咽口水。

白淑珍解下围裙,给帅小明和自己倒了一碗自酿的米酒,然后把女儿抱到膝盖上,举起酒碗说:“今天是二丫两岁的生日,没请别人,就请你。”

帅小明用筷子蘸了酒在二丫唇上抹了抹:“二丫,祝你生日快乐。”

二丫哇哇哭了起来,白淑珍赶紧哄她,稍顷才安静下来。

帅小明举起酒碗和白淑珍轻轻碰了一下:“白嫂,谢谢你的款待。”

“什么款待不款待的,再说就生分了,你这个城里娃能来我就高兴了。”白淑珍说着,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帅小明的碗里“城里多好,怎么好生生的就把你们派到山里来吃苦。”

帅小明肚里太缺油水了,也不再客气,拿起鸡腿就吃,直吃得满嘴流油:“我们是到山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的,要在这里扎根一辈子。”

白淑珍看着帅小明:“你们到底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城里那么好,你真想在这里扎根?”

帅小明迟疑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没有一个知青愿意在乡下呆一辈子,说一辈子扎根农村是假的。但在场面上,谁都不得不这么说。他不愿意骗白淑珍,于是犹疑地摇了摇头。

白淑珍笑了。这个白净的城里娃肯对她说实话,她就没有白疼她。

高山夜话(7)

帅小明不会喝酒,只喝了两口脸就红了。 他肤色好,原本就白,喝酒上脸后粉扑扑的煞是好看。白淑珍自丈夫死后,日子寂寞也就常喝两口,一来二去酒量就大了。此刻看帅小明不由越看越喜欢,于是便多跟帅小明碰了好几次碗,帅小明的舌头就有点大了。

二丫在白淑珍的怀里睡着了,白淑珍把她放回房间的床上睡。

酒是个好东西,喝到七八分时,人开始飘飘然,心里快活起来,原来不敢说的话都敢说了。

帅小明:“白嫂,我说句不知轻重的话。你人漂亮,还很年轻,为什么不重新再找个人呢?”

白淑珍实际上也才二十七八岁,她鹅蛋脸,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媚人的桃花眼,生过孩子的女人身材还跟少女一样婀娜多姿。帅小明听一个算命瞎子说过,长着桃花眼的女人生性多淫,而且佳人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想啊,我怎么会不想呢?”白淑珍舌头也有点大了“可我到哪里去找,谁都知道,我要嫁给有城市户口的人。”

帅小明挥了挥手,结巴地说:“白嫂你错了,为什么一定要城市户口呢?爱情是不讲户口的,只要有了爱,比什么都强。”

“你个屁孩,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是不懂,可书上说过,我可以背给你听。白嫂你听好了------”

“算了吧,我不想听,”白淑珍打断了他的话“书能吃能喝吗?书能换现在这一锅鸡汤吗?小屁孩。”

“白嫂,你,你说错了。我不是小屁孩,我17岁了,是大人了。”

“呵呵呵,底下连毛都没长,还大人呢。”

“谁说没长,我长了——啊,白嫂刚才你说什么?”帅小明有点清醒过来了。

白淑珍哈哈哈笑得前仰后俯,笑到最后一手捂着腰一手指着帅小明都快笑不出声来了。

帅小明呐呐地说:“白嫂,你就别笑了,有那么好笑么?”

白淑珍不笑了,站起来想去端酒碗,不想脚下一个趔趄,帅小明赶紧去扶,未料自己脚下也是虚的,俩人双双跌坐在长条木靠椅上。帅小明想站起来,腰却被白淑珍搂住了,他腿一软就躺在白淑珍身上。

白淑珍嘟哝着:“小明,你别动,就让嫂抱一会儿。”

白淑珍的怀很热,帅小明感到心慌意乱,浑身象被火烧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白淑珍,已经在木靠椅上睡熟了。怕她着凉,帅小明从房间里拿出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出门将门虚掩上。

夜已深,在此起彼伏的蛙鸣声中,黑黝黝的大山显得格外寂静。前山村海拔有一千多米,虽然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夜里温度还是很低。帅小明只穿一件衬衫,只好哆嗦着往回走。远远稻田中有一支手电光在晃动,这么晚了谁还在走夜路?帅小明打着手电筒往前没走多远,就和对面打手电筒的人相遇了。

来人用手电筒照着帅小明的脸:“小明哥,你又喝酒了?”

原来是金凤带着衣服接她来了。金凤把衣服披到他肩上,扶着她往回走:“每次去都喝酒,你不怕醉死啊!”

帅小明:“我,我没醉。”

“好,好,你没醉行不,回去早点睡觉,明早还要出工呢。”

小屋琴音(8)

小四队长很难得地松了一次口,收工时宣布明天全队休息。春耕期间能有一天休息时间是很奢侈的,让没有休息准备的帅小明甚至一时不知道明天该干什么好。

应该说,知青在下乡前三年还是存有一些浪漫情结的,晚上几个知青聚在一起,蔡晓萍首先提出明天上山野炊,马上就得到了所有知青的应和。李建国是知青的头,他马上安排上山野炊所需的东西并指定每个人明天应该带的物品。在蔡晓萍和马云芝的强烈要求下,帅小明只好答应明天带小提琴上山参加野炊。

帅小明八岁就开始学习小提琴,那把祖父留下来的小提琴陪伴着他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帅小明的父亲原来是剧团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手,文化革命开始后,父亲带着高帽,胸前吊着一把砸坏的小提琴四处游街。从那以后,帅小明就再也没碰过小提琴。

回到房间,帅小明站到床上,这所谓的床实际上是一个大谷柜,谷柜里面放稻谷,盖上盖板后铺上干稻草,再放上草席就成了一张床。床正上方的屋梁上吊着一个塑料袋。帅小明垫起脚尖解下塑料袋,然后跳下床把塑料袋放到地上,掸去灰尘后,轻轻解开袋口,从袋里拿出小提琴盒。

帅小明从盒里拿出小提琴,用拇指一根根琴弦拨了过去,小提琴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听到这熟悉而又动听的琴音,帅小明的心里的弦也仿佛被轻轻拨动了,眼眶竟然有点湿润起来。

八个样板戏开始唱响神州大地的时候,帅小明父亲重新回到乐队拉小提琴。但帅小明忘不了父亲挂着破提琴游街的模样,还是不愿碰小提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小提琴的排斥心理也逐渐淡化,因此在蔡晓萍和马云芝的动员下,他的心也跃跃欲试起来。

帅小明先用松香抹了一会儿弓弦,然后用左下颚夹住小提琴,左手持琴,右手拿弓在琴弦上拉了一个弧形,小提琴发出动人的琴音。帅小明连续试了几下音,小提琴音调基本准确,只有低音跑了一些,他放下弓,把低音调准。

金凤听到声音,悄悄走进帅小明的房间。

帅小明夹起提琴,右手持弓拉起琴来。他拉的是罗马尼亚作曲家旦尼库独具特色的作品“云雀”。

美妙迷人的琴声从他快速在琴弦上跳动的手指下流了出来,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明快欢腾,如山间飞瀑,似空山鸟语。动人的琴音穿过小小的房间,悄悄飘荡在山村朦胧的春夜中,弥漫在蛙鸣如鼓的田野里------

金凤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琴声,靠在门边,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拉完,帅小明觉得手指僵硬,弓法生疏,看来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放下琴,转过身来,才发现门外站了不少人,都是被他的琴声吸引来的。

“小明哥,你拉的是什么琴,怎么会那么好听?”金凤回过神来问小明。

小明拿起小提琴,拨了一下琴弦:“这个琴叫小提琴,从外国传进来的,我们中国的二胡二根弦,小提琴是四根弦。”

金凤拿过小提琴,给门外的人们看,人们惊奇地拨动琴弦,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小明哥,你再拉一首给我们听吧。”

“好的,我再试拉一首‘梁祝’吧。”

“好。”众人鼓掌。

春山野炊(9)

前山村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连绵不绝的大山郁郁葱葱,象一片绿色的海洋。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树枝抽出了嫩芽,山涧水在竹林和巨石之间潺潺流淌,山野林间弥漫着春天湿润而又芳香的浓浓气息。

春天是迷醉的,软软的风和清甜的花香懒懒地拂过山野。万紫千红在醉人的朦胧中复苏,莺歌燕舞在醉人的春雨中蔓延。梦一般的绿永远是春天的主旋律,绿色的原野,绿色的群峰和山村,都谜醉在绿色的梦里。

春天踏青加上深山野炊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女知青们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不穿出工穿的衣服,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蔡晓萍的两只羊角小辫扎上了蝴蝶结,马云芝则把长辫子盘在头上,别了一支漂亮的发簪。

知青们带着钢精锅、菜刀、大米和乐器等东西,唱着歌高高兴兴地进山了,一路上引来不少村人注目。

帅小明从心里喜欢春天的山。平常上山劳动,疲累至极很难产生什么联想。而今天是纯粹的上山踏青,身心放松,对大山自然有了全新的感觉。帅小明觉得大山是活的,被风拂起的象海浪一样起伏的林涛,穿山越岭不知疲倦流淌的山涧水还有大山里形形色色活跃着的各种大小动物。帅小明尤其喜欢大山那潮湿略带甜味的春天的气息,他觉得心里很放松,很快乐。

知青们选择的野炊地点是一处松林掩映下的山涧旁,这里有石有水还有草地,十分适合搞野炊。按照李建国的安排,中午煮香菇竹笋稀饭,由于没有肉和油,李建国和另二个男知青拿了弹弓和小网,去树林里打斑鸠或到水潭里去捕鱼,任务是无论如何要搞点荤腥回来,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肉了。帅小明被安排和三个女知青一起煮饭。干柴满山都是,帅小明很快就拉回一大堆来。女知青们已用石头搭了一个炉子,火也起来了。竹笋到处都有,随便砍一根就吃不完。

剩下採香菇了。採香菇比较为难。要想在深山老林里找到纯野生的香菇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帅小明认识这里的香菇客,他想去跟香菇客要一点香菇。蔡晓萍和马云芝都争着要跟他去,最后没有办法只好俩人同去,留下另一个女知青烧火。

蔡晓萍和马云芝原来是班里的一对姐妹花,几乎是从初一开始,俩人几乎同时爱上了帅小明。帅小明的家庭成份不好,下乡被安排到最偏远的前山村,蔡晓萍和马云芝去找公社书记,死缠硬磨跟着帅小明来到了前山村。这一对姐妹花也很奇怪,相互之间不仅不隐瞒自己的爱情,而且还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她们相约,爱帅小明是任何人都有自由,帅小明爱谁是帅小明的自由,她们俩公平竞争,是输是赢老天注定,谁都不要后悔。

少男少女时期,女孩发育比男孩早,思想也比男孩较早成熟。17岁的帅小明其实还只是一个大男孩,对男女之间的事似懂非懂,朦朦胧胧。但他也已经一天天在长大,和女孩们在一起,他会感到愉悦和兴奋,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脸红。在去菇寮的山路上,看着蔡晓萍和马云芝这两个美丽的少女在山路上蹦蹦跳跳的迷人倩影,帅小明觉得这就象是一幅很美很美的山间风情画。

春山轶事(10)

香菇客是跟前山村租山种香菇的外乡人,他们除了买米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下山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里,村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们。 香菇客住在山上的香菇寮里,只要有人到香菇寮来,香菇客都会用煮一小碗香喷喷的香菇蕾汤款待客人。香菇蕾汤太香了,帅小明嘴馋去了多次,和香菇客都交上了朋友。

香菇寮很香,香菇客用木炭火烤香菇,很远就能闻到香菇的香味。今天寮里只有一个叫阿文的香菇客,见帅小明带着两个美丽的女孩到香菇寮来,高兴地就要去煮香菇蕾汤,被帅小明拖住了。

帅小明说:“阿文你先别忙,今天我们上山野炊,想跟你讨点鲜香菇。”

阿文奇怪地问:“野炊是什么东西?”

蔡晓萍笑道:“野炊不是什么东西,简单点说,野炊就是上山煮东西吃。”

阿文:“我这里锅灶齐全,你们就在这里煮吧。”

帅小明拍了一下阿文的肩,笑道:“一时跟你讲不明白,等会来看就清楚了,还是先带我们去採香菇吧。”

阿文:“我这里一时还走不开,你们自个儿去吧,就在后山。”

“好的,那我们就去了。”=

“记住,只能採香菇蕾。”

“知道的。”

按香菇客的说法,野生香菇的生长习惯比较刁,第一是要在潮湿阴冷的山涧边,保证有充足的水汽。第二又要求有阳光,这个阳光不能太强,只能是“铜斑光”,这个“铜斑光”就是从树叶间透下来的星星点点的阳光。第三是要有栗树等适合香菇生长的枯木。香菇客根据以上香菇生长的要求寻找好地方,把栗树等大树砍倒,横跨在山涧上方,然后种上香菇菌,有几个月时间就能出香菇了。

后山其实并不远,从半山坡的香菇寮往山上走,到山顶后下山走二百米左右就到了。这里的山势陡峭,树林很密,都是杂木林。山路也很小,只够一个人走。帅小明走在前面,不时用手拗折一些伸到小路上的树枝杂草之类的东西,为后面的两位姑娘开道。

到山顶后树林还是很密,他们沿着小路往下走,此刻走在前面的帅小明突然站住了。蔡晓萍和马云芝走到他身后。

蔡晓萍奇怪地问:“小明,怎么不走啦?”

帅小明转过身,脸红耳赤地推着她俩人往后走:“往后,往后,等会再走!”

马云芝不解地说:“为什么啊?前面有什么?”

帅小明:“有蛇,青竹蛇!”

“啊!”蔡晓萍和马云芝吓得紧抱在一起。

前面哪有蛇,帅小明看到的是一幅令他心跳加速的画面。从树缝间隙看下去,小路边有一块杂草地。杂草地上铺着脱下来的衣服,两具白花花的身子躺在衣服上,象蛇一样交缠在一起翻来滚去。虽然只看一眼,帅小明已经看出男的是香菇客王福坤,女的是福泉老婆三妹。

香菇客常年背井离乡孤身在外,难免会在他们驻足的地方出一些风流轶事。帅小明早就听说村里一些女人和香菇客做完那事后就能得到一篮鲜香菇的传闻,他原来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因为刚才他看到杂草地边就放着一篮鲜香菇。

春山轶事(11)

“奇怪,怎么下面有女人的呻吟声,是不是出事了?”蔡晓萍说。

帅小明推着她们往后走:“没有的事,深山老林哪来的女人。”

马云芝:“有啊,我也听到了。”

蔡晓萍盯着帅小明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大的声音你都听不到,一定是想隐瞒什么,前面没有青竹蛇,对吧?”

“真的是青竹蛇,有拇指粗呢。”

也许是到了紧要关头,三妹的叫唤声更大了,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听得再清楚不过,此时帅小明就是想蒙也蒙不了。

马云芝焦急地说:“真有女人在叫,一定是出事了,我们赶紧去救她吧!”

帅小明伸出双手拦住她们:“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蔡晓萍挺起胸脯往前走,帅小明的手哪敢碰到她那翘翘的丰乳,只好步步后退。这里的山路略微大了些,够俩人并排走了。蔡晓萍突然一蹲身,苗条的身子一下子从帅小明的平伸到手下穿过,帅小明想拦也拦不住了。

“啊!”蔡晓萍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捂眼,满脸通红往回跑。

“这是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马云芝奇怪地往前走,不用说,稍顷,她也象蔡晓萍一样尖叫着捂脸跑了回来。

帅小明耸肩道:“我早就说了,别看别看,你们非要看。”

蔡晓萍和马云芝四只粉拳雨点般打在帅小明身上:“你还说,看你还说!”

三人不敢再往前走,坐在地上等。三个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香艳的场景,惊愕的程度难以言说,蔡晓萍和马云芝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妹提着一篮鲜香菇走上来,见他们坐在这里,奇怪地问:“咦,你们坐在这里干嘛?”

蔡晓萍和马云芝红着脸没吭声,帅小明嗫嚅着说:“我们累了,在这里休息。”

三妹见他们的模样,大致明白了原委,不由笑了起来,说:“那你们就休息吧,我要回家了。”

说完,三妹笑着提上鲜香菇篮往山上走了。她走了好久,帅小明三人才起身往山下走去,经过那片杂草地时,三人中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敢侧头去看一眼杂草地。

香菇客王福坤听帅小明说明来意之后,笑着说:“小明,香菇蕾你们就不用採了,我这里正好採了一篮,你就拿去吧。”

香菇蕾是香菇树上长不大的小香菇,卖不出好价钱。香菇客自己吃或请客用的都是香菇蕾,香菇蕾的鲜味一点都不会比大香菇差。帅小明因为跟香菇客们都孰,因此也就不客气提着鲜香菇篮走了。自始至终,蔡晓萍和马云芝都没有跟王福坤说一句话,王福坤自是十分不解。

三人回到野炊地点,锅里的水已经开过不知道多少次。李建国他们还没有回来。三个女知青去山涧边淘米洗香菇和竹笋。帅小明便坐在石头灶前烧火。

一锅水再次烧开的时候,李建国他们回来了,带回两只斑鸠、四条半斤重的河鱼,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能有这些战绩算很不错了。于是全体知青动手,杀鱼切笋拔斑鸠毛,很快就把该洗该切的都搞定了。这时候锅里的粥也快好了,帅小明掌勺,把切好的香菇、竹笋、斑鸠和鱼块倒了一半到锅里,用大火猛烧。没过多久,一锅热气腾腾,味道极为鲜美的香菇鱼片粥便端到了众人面前。

对酒当歌(12)

下乡知青很能吃饭,原因有三:一是缺油水,二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三是正处于长身体阶段。 平常很难吃到如此鲜美的粥饭,因此大家也不客气,粥一好便每人盛上一碗,找个地方坐下便嘘嘘哧哧吃了起来。这种美味的粥饭,一个人吃上七八碗并不算多,一钢精锅粥很快就见了底。

帅小明去山涧旁又端了一锅水回来,吹燃起灶里的火,重新开始煮第二锅粥。

李建国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边开瓶盖边说:“刚才已经垫了肚皮,现在可以喝酒了。”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酒,而是李建国从公社卫生院偷出来的酒精,前次邀帅小明他们喝了一些,现在还剩一半多。李建国在每个人的碗里倒了大约四分之一碗的酒精,再用山涧水兑成满碗,然后他从裤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个很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的是糖精。他最后在每个人的碗里放了点糖精,酒就算是做好了。

李建国右手端碗,左手叉腰,大声道:“诸位,我们前山村知青难得有这么一次野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醉解千愁,岂不快哉,来,喝一口!”

帅小明和大家一样端起碗抿了一口,味道怪怪的,满口酒精味,跟白淑珍家酿的酒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几个姑娘“哇”地把酒吐了出来,急忙跑到山涧边去漱口。男知青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下乡知青不过还是一群孩子,哪里会有什么酒瘾。因为下乡走上了社会,难免受社会影响,另外加上看过一些电影、诗词什么的,如: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葡萄美酒夜光杯,把酒问青天之类的,自然而然认为下乡累,心情苦就应该喝酒了。没有钱买酒喝,他们就去偷医用酒精兑水当酒喝。

第二锅粥好的时候,男知青的一碗酒已经喝光,于是又开始稀里哗啦地喝粥。

当树缝间透下来的阳光移到头顶时,大伙终于酒足饭饱。女知青们到山涧边洗锅洗碗,男知青凑到一块。李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壳烟盒,从烟盒里面拿出水仙花牌的烟纸,一边分给男知青一边嚷道:“烟酒不分家,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来,来,大家都来卷一根。”

学习卷烟也是男知青的一科必修课。山里出工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男女社员出工后,除非队长喊休息,中途谁都不能停下手脚休息,谁停歇就会被当作偷懒扣工分,而男人在田头歇脚抽自卷的喇叭烟却是例外,因为男人抽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了能在超强度的田间劳作中争取哪怕是一支烟的休息时间,男知青们都想学卷烟,想不到李建国已先众人一步添置了烟盒烟纸,现在拿出来当然大受欢迎。

帅小明笨手笨脚地卷了一根前粗后细的喇叭烟,点上火后眯眼吸了一口,不知道李建国从哪里搞来的烟丝,感觉又辣又苦,不由大声咳嗽起来。

女知青洗完锅碗回来,蔡晓萍用手在嘴边扇,嚷道:“抽什么烟,难闻死了!”

马云芝也在喊:“帅小明,你就别抽了,拉小提琴给我们听吧。”

男知青们都边鼓掌边鼓噪:“花帅,来一个!花帅,来一个!”

“好,我拉我拉。”帅小明丢掉喇叭烟,从提琴盒里拿出小提琴,用下颚夹住小提琴,便用松香擦提琴弓边说“好几年没拉了,今天就来献丑吧。”

山野琴声(13)

林间很静,偶尔山风吹过,枝叶摩擦发出沙沙声,不知疲倦的山涧水在林间潺潺流淌着。 知青们围坐在一起,帅小明站在中间,把弓轻轻搭上了小提琴弦上,轻轻拉了起来。他拉的还是他最喜欢的罗马尼亚作曲家旦尼库独具特色的作品《云雀》。

《云雀》是小提琴高音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乐曲巧妙地运用了小提琴上下滑指的颤音技巧,以极为明快欢腾的旋律,表现了山林中云雀争鸣、阳光明丽、风景如画的一幕。在小提琴e弦亮丽清悦透明的音色表现下,高超的颤音绝技一气呵成。

帅小明第一次在山林间拉这首名曲,山风、林涛、清泉和鸟鸣恰如其分地烘托出了小提琴曲中的意境,他身心第一次完全融入到演奏中去,把这首名曲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蔡晓萍和马云芝痴痴地看着帅小明,完全沉浸在小提琴演奏中的他显得是那么地从容自信,那么地阳光帅气,真是爱死人了。

一曲拉完,帅小明放下小提琴,习惯地向大家弯身致谢。知青们都傻傻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吭声。帅小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站在场中发愣。

安静之中,有人拍起巴掌,是李建国,接着知青们都热烈鼓起掌来。

李建国对帅小明竖起大拇指,大声说:“花帅,真是天籁之音啊,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

接下来在大家都要求下,帅小明又拉《了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和《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等多首小提琴名曲,大家听得如痴如醉。

帅小明再一次放下小提琴时,场面暂时安静下来的时候。蔡晓萍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你们听一下,那是什么声音?”

知青们个个支起耳朵认真倾听,果然在山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汽车引擎的“嗡嗡”声,声音时大时小,不认真听还真听不出来。

“汽车,是汽车声啊!”知青们欢呼起来了。

知青们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回家了,在这个远离城市文明的深山老林里,他们尝尽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各种苦难,小小年纪承受着社会和生活带给他们的难以承受的压力。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养育了他们的城市和自己的家。此时骤然听到听到那久违的熟悉而又亲切的的汽车马达声,不由得热泪盈眶。三个女知青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汽车声代表着城市和文明,汽车声更象是家的呼唤。知青们痴痴地听着,直到汽车声渐渐远去,即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大家还在静静听着。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

马云芝轻轻哼唱了起来,接着,知青们一个个也跟着唱了起来。李建国把口琴放到嘴里,帅小明拿起小提琴,跟着大家的节奏伴奏。虽然“松花江上”这首歌是年代久远的抗日歌曲,但其中的思乡之情和知青们的情感却很贴切,加上这首歌的旋律优美,因此知青们唱起来也入情入调,相当感人。

林间讲鬼(14)

“松花江上”连续唱了三遍才停下来。帅小明小提琴、李建国口琴伴奏,知青们一发不可收拾地把“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让我们荡起双桨”、“我把党来比母亲”、“二月里来”等只要会唱的歌曲都唱了起来。到后来,会唱的唱,不会唱的跟着哼,一直唱到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在下乡寂寞而又苦闷的岁月里,知青们常聚在一起唱歌,他们用歌声来慰藉自己浓浓的思乡之情,用歌声排解心中的郁闷和寂寞,用歌声表述自己对未来的渴望和期翼。野炊之后,每次聚会帅小明都会用小提琴为知青们伴奏,因此帅小明的小提琴受到知青们空前的欢迎。

歌唱腻了,李建国又掏出烟盒,男知青们围上去开始学卷烟,一个个喷云吐雾起来。

知青们聚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不是讲故事、说笑话就是闲言家长里短。而讲鬼的故事永远是最受女生们欢迎的节目。帅小明觉得女孩子很奇怪,最怕鬼的是她们,最痴迷鬼故事的也是她们。

李建国卷好了一根喇叭烟,叼在嘴里,眯着眼睛点上火后朝蔡晓萍喊道:“蔡晓萍,你知道碰到鬼时应该怎么办?”

女孩子们一听到鬼字都来劲了,围在蔡晓萍身边。蔡晓萍对李建国说:“不知道啊!你说该怎么办?”

李建国卖起关子,抽着喇叭烟,往天上吐烟圈不说话。

蔡晓萍急了:“李建国你怎么了,说话呀!”

“要我说话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说了,你要帮我洗一件衣服。”

“洗就洗,快说!”

李建国目的达到,高兴地笑起来,那我说了:“其实很简单,鬼怕人。碰到鬼的时候你别害怕,睁大眼睛盯着鬼看,千万别移动眼神,这样鬼就会害怕跑走。”

蔡晓萍有点不相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信不信由你,我自己碰到过的,还能有假?”

“你真的见过鬼?”

“当然了,不过有些厉鬼靠眼神还吓不走的话,你还可以用唾沫一口口把它唾跑。”

蔡晓萍:“李建国,给我们说说,你碰到鬼的故事好么?”

“好啊,不过还得再加洗一件衣服。”

“你少来,说不说?”

李建国站起身来,挺起胸脯,扬一下头,做了一个标准的李玉和亮相状:“**员打死也不说!”

众人哄堂大笑。知青们都知道李建国喜欢蔡晓萍,他们两个人经常这样闹,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年轻人在一起,永远有唱不完的歌,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也永远有玩不完的游戏。在玩笑中,夕阳已经西下,林间也黯淡了下来,前山村知青的野炊也拉下了帷幕。帅小明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丰富多彩的野炊活动,是他知青生涯的第一次,也是他的最后一次。

赶墟之前(15)

野炊回来,帅小明提着小提琴盒刚进房间,金凤就跟了进来。

“小明哥,小四队长通知,明天逢圩,所有社员挑竹策去永界。”今天休息,金凤穿了一件新衣,是一件碎花蓝色短衬衫,她故意走到帅小明跟前,展示她的新衣“我帮你绑好50斤竹策,已经挑回来了,就靠在屋后。”

山里人把竹篾叫做竹策,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叫。卖竹策是前山村唯一的副业,因此生产队鼓励社员闲暇时上山破竹策。破竹策是一项技术活,把整株毛竹砍下来之后,用柴刀将毛竹破成三公分大小的长条竹,再去掉竹节。最关键、技术含量最高的就是破篾了。破篾是用柴刀将三到五厘左右厚度的竹青从破好的竹条上剥离出来,太厚太薄都不行。破篾者坐着,大腿上垫一块布,左手推着竹条,右手柴刀嵌进竹条缝中,在两手灵活的配合下,竹篾和竹白跳跃着在柴刀刀口下分开,很快一条竹策便破好了。长条竹策最后绑扎成一个a形,中间的横杠是一条小竹扁担,人们挑着a形的竹策到山外的永界镇去。每逢圩天,永界镇供销社会安排专人收购从山里挑来的竹策。

.帅小明最怵的就是竹策了,他跟房东陈金山上山破过竹策,不是太厚就是太薄,有一次还伤了手。挑竹策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挑a形竹策跟挑其他东西不一样,挑长条形的a形竹策要掌握好平衡,闹不好就是一个前仰后翻。碰到风大的时候,人和竹策会不由自主地随着风跑或随风转圈圈。

前山村距离永界镇约45里路,来回两头不见太阳,明天将是相当艰苦的一天。帅小明发怵的同时也有丁点高兴,好几个月没有出山了,能去永界镇逛逛圩场也不错。他叹了口气,问金凤道:“明天几点走?”

“明早三点,你放心睡,我会提早叫你。”金凤温柔地看着帅小明“今天上山野了一天,累了吧?”

“是野炊。”

“反正都是野,我想去为什么不带我去?”

帅小明正想开口,金凤妈在外面喊道:“金凤,叫小明出来吃晚饭了。”

俩人出屋,天已黑,金凤妈在厅堂里点起了菜油灯。那年月山里人生活苦,连火柴都要用火柴票买,火柴票不够用,金凤妈便在灶里捂着火种,虽然多费柴火,但也免了跟人借火的尴尬。

晚饭是地瓜丝米饭,菜是春笋和酸菜汤。

知青下乡第一年,国家每个月还有供应8块钱和37斤大米。但这些粮款知青拿不到,由大队统一发放到知青房东的手里,知青们就跟房东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陈金山一家人没有拿帅小明当外人,但因为穷,每日三餐仅够勉强吃饱而已。

帅小明看到春笋胃里便直泛酸水。春笋是用大锅煮的,有时加一点酸菜或芥菜,没有一点油水,经过多次熬煮的春笋都是黑的,吃饭时打一大碗上桌。吃一、二次可以,天天这么吃就很难受了。帅小明尤为不能习惯的是黑灯瞎火吃晚饭,金凤妈没有拿苍蝇当回事。有天晚上吃饭,帅小明觉得吃的不对劲,拿菜油灯近前看,才发现黑糊糊的春笋里有好几个死了的绿头苍蝇,不由大惊失色。金凤妈却告诉帅小明,山村人家哪家锅里没有几只死苍蝇,吃苍蝇没见过吃死人的。帅小明放下碗,跑到屋后大吐特吐,恶心了好几天。但贫下中农能吃的,帅小明就没有理由不能吃,他只好在吃晚饭的时候尽量往菜油灯方向凑,发现死苍蝇也不敢说,悄悄把死苍蝇扒拉在一边,然后找机会偷偷处理掉。

中午喝粥到现在已是饥肠辘辘,帅小明坐下来和陈金山一起吃饭,在前山村,女人不能上桌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因此金凤母女二人在厨房灶头吃饭。

儿女情长(16)

这是一条做的焦黄里嫩的糖醋鱼,热气腾腾放在一个翠花盘子里,桌上除了糖醋鱼之外,还有一碗晶莹剔透的大米饭,奇怪的是没有汤匙筷子。 帅小明坐在桌边直咽口水。正焦急的时候,有人碰了碰他的手,递了一双筷子过来。帅小明大喜,拿起筷子就往糖醋鱼上招呼------就在此时,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帅小明惊醒过来,桌子、大米饭和糖醋鱼全消失了,原来不过是一个梦。

“小明哥,该起床了。”金凤在门外轻轻喊道。

“哎呀,小姑奶奶,你就不能等我吃完鱼再敲啊!”小明打着呵欠,嘟哝着起身开门。

“快洗脸吃饭吧,有人已经开始走了。”

小明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是挑竹策赶墟的日子,于是马上手忙脚乱地忙起来。

山村赶圩就象过节,家家户户的女人半夜就起床了,烧起红红的灶火,为男人准备早饭和路上带的午饭。午饭是把装着大米的草袋放到水里煮,大米饭熟后放点菜进去把草袋口一扎就可以带着走了。村里狗叫声、人们相互联系的呼喊声夹杂着个别被惊醒孩子的哭闹声混合在一起,整个村庄显得生机盎然。

吃完早饭,帅小明跟着陈金山父女二人上路了。和其他人一样,他的a形竹策上挂着草袋饭和一个挎包,手里打着金凤为他准备好的竹篾火把。他的挎包里虽然有一个手电筒,但那是准备晚上回来时用的。

逶迤的山道上亮起众多的火把,远看十分壮观。赶圩的人们不时兴高采烈地“嗷呜”地喊叫着,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这是深山老林里人们互相联系的特殊喊声,帅小明也学会了,但喊的还不是很象。

帅小明走得十分别扭,挑竹策两只手要放在竹策a形两边控制平衡。一只手拿火把后,控制平衡的就剩下一只手,加上经常要换肩,火把也要换手,因此特别扭,没走多久就大汗淋漓了。初开始他还能跟上陈金山父女,渐渐就落在后边,金凤便不时停下来等她,慢慢山道上就剩下他们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帅小明有点累了,两人便把竹策直靠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上,灭了火把坐下来休息。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天亮,黑黝黝的群峰显得格外静谧,路边树林里偶尔传来一、二声夜鸟的咕咕声。帅小明和金凤平常话不少,此时坐在黑山谷里两人倒有点生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金凤开了口。

“小明哥,我想问你个事。”

“你问吧?”

“你们常说在农村扎根一辈子,这是真的吗?”

“问这干吗”

“既然在农村一辈子,那大哥你一定要讨老婆的,你想想,有个老婆多好,给你暖被窝,为你生孩子-------”

“可我不想,最起码现在不想,我还小着呢。”

“呵呵呵,还不想呢,那短裤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儿女情长(17)

黑暗之中,帅小明知道金凤一定在偷偷坏笑。 那天他遗过精的短裤最后还是被金凤拿去洗了,好几天金凤看他脸上都带着坏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锅,此时金凤又提起这让帅小明恨不得钻到地底下的尴尬事,帅小明不由得又急又气。

“不准你提这事,你再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金凤坐了过来,紧挨着帅小明说:“好,我喜欢你对我不客气,你就不客气好了。”

帅小明实在拿金凤没办法,山里姑娘成熟得早,金凤跟一些大嫂媳妇混在一起,耳濡目染下讲一些玩笑话已成习惯,自然常把帅小明说成大红脸。

“你常在背后偷偷看人家,还偷看人家的胸------”

帅小明大急,怕金凤说出更尴尬的话,伸手便去捂金凤的嘴。未料到黑暗中捂住的不是金凤的嘴,而是金凤高高翘起的丰乳,虽然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里面的颤动和弹性。帅小明慌忙想缩手,想不到金凤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的手缩回去。

时间霎时仿佛停滞,帅小明的脑里一片空白,身体所有的感觉好像都集中到右手手掌上。他想再次缩手,手又仿佛不听话地捂在金凤的胸脯上。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慌的象有千万面鼓在擂。

金凤虽然大胆,但到了此刻也是娇羞万分,幸好黑暗遮掩了一切,她双手紧紧抓住帅小明捂在她胸脯上的手,浑身酥软地躺在帅小明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帅小明霍然惊醒过来,使劲抽出捂在金凤胸脯上的手,站起身说:“天快亮了,该走了。”

金凤低着头,低声道:“唔。”

两人重新点起火把,挑起靠在石块上的竹策上了路。一路上俩人都没吭声,埋着头一个劲走路。

永界镇地处三省交界之地,四周群山环抱,一条清澈的小河穿镇而过,河两旁绿竹摇曳。镇里大都是年代久远的木头房子,有的还是明清时期的建筑。小桥流水,鹅卵石路面街巷和穿着彩色木拖鞋在河边洗衣的女人形成了永界靓丽的风景线。曾有一个叫约翰的法国传教士称永界是全中国最美的三个古镇之一。

中午时分,帅小明和金凤挑着竹策总算到了永界供销社,算起来一路上整整走了差不多八个小时。和所有挑竹策的人一样,帅小明和金凤来到河边洗了洗脸,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挎包里的衣服,便上街找其他知青。

在山里呆了好几个月,来到永界就好像到了大城市一样。帅小明知道,知青们到永界第一个会去的地方必然是饭店。他便和金凤来到永界唯一的一家饭店。那时候私人不能开饭店,饭店不是国营就是集体所有制。

永界墟市(18)

李建国他们果然都在饭店里,见帅小明和金凤进来,李建国站起来喊道:“花帅,怎么现在才到,我们都吃饱了,在这等你呢。”

“你们刚才都吃些什么?”

“都吃清汤面,有钱的还吃了糖醋鱼。”

帅小明让金凤和蔡晓萍她们坐在一起,自己去买牌。帅小明看墙上贴的饭菜价格表,清汤面一碗一角二分钱加二两粮票,小碗的糖醋鱼一盘三角钱,便买了二碗清汤面和一盘糖醋鱼。

好几个月没有吃面食,吃起清汤面好吃的不得了,草包饭配糖醋鱼,味道更佳,帅小明和金凤把桌上所有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难怪村里人说你们象小两口呢,”蔡晓萍有点醋意,看着帅小明说“小明,你也请我吃碗清汤面吧。”

马云芝举起手:“我也要!”

帅小明嘿嘿傻笑不吭声。

“拿钱来!”蔡晓萍和马云芝上前就要搜帅小明的身。

“你们不能这样!”金凤慌忙挡在帅小明身前。

“好,还没拜堂就敢护夫了,金凤好样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知青们起哄。

帅小明举起双手喊道:“别闹了,我投降,我买票!”

剩下的四个知情全喊起来:“花帅,我们也要!”

帅小明无奈去买了六张清汤粉票,知青们欢呼着上前抢。金凤气呼呼的扭转身,不看知青们狼吞虎咽吃面的饿相。

吃完饭,知青们便一起上街玩。说街其实就是一条约500米长的铺着鹅卵石路面的小巷,小巷两边开了不少小店铺。今天是墟天,街道上人很多。知青们有的理发,有的在街边租连环画看,女知青们则相邀到百货店买雪花膏或发夹之类的东西。许多前山村人赶完墟,已经带着各自买的东西三三两两走上了回家的路。

帅小明和金凤之间的关系现在很尴尬,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但随时都在留意着对方。凌晨山路上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少男少女第一次相互接触所带来的激动和快慰是永久难忘的。金凤除了少女的羞怯外,心里装的全是甜蜜和快乐。而帅小明的心里却比较复杂,整整一个上午,他的脑海里都是金凤那温暖富有弹性的胸脯和手放在胸脯上的那种酥麻颤抖的感觉。但他也很害怕,他认为凌晨自己对金凤所做的一切是不可饶恕的流氓行为。他的家庭成份不好,如果被人察觉,不仅身败名裂,搞不好还会以流氓罪治罪,吃上牢饭。

帅小明现在最怕的就是金凤把这事说出去,他认为自己的前途都捏在金凤的手里。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他明明很想去看连环画,但金凤喜欢看布店,帅小明只好无奈地陪着她去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头。

有情郎陪着自己逛墟场,金凤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小摊小贩和店铺之间飞来飞去。好象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帅小明之间的事,把帅小明吓得一惊一乍,巴不得早点离开永界。辛亏永界的墟场是早墟,到中午时分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李建国开始召集知青们回家。

挑竹策来永界,知青们随着各自的房东走,回去的时候知青们一起走,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惯例。金凤不肯跟老爹先走,偏要跟知青们回去,陈金山拿她没办法只好先回去了。

回家路上(19)

来时走了45里山路,回去的山路一步也少不了。在墟场的兴奋劲已经过去,知青们都已经很累了,拖着沉重的步履一步步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山路只能走一个人,自小走惯山路的金凤蹦跳着走在帅小明前面。山里妹子一般个头较矮,金凤却有一米六以上。马云芝的身材属于林黛玉那种偏瘦骨感型的身材,而金凤的身材却属于另一种类型。她的肌肉结实富有弹性,略微丰满的身材凹凸有致,婀娜的腰肢和臀部的曲线十分优美,走起路来动感很强。帅小明最欣赏金凤腰肢和臀部的线条,但今天他却带着负罪感不敢多看,他认为自己就像小说中的恶棍,用一种很淫邪的眼光轻佻地看女人,觉得自己坏得不可救药。

进山后,知青们各自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用,空手走路有一根拐杖可以省不少力气,走起路来感觉有依托相对轻松些。

山里的路陡峭弯曲,就象一条黄色的丝带在青山绿水之间起伏盘旋,时而翻山越岭,时而穿林过涧。大山里的树林又黑又密,在林间走,时常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像蛇啊斑鸠啊小松鼠之类的,有人走过时,它们便会匆忙钻进路边的草丛里。深山里的风景确实美丽而又迷人,但对于常在山路上行走的知青来说,他们的眼里已经看不到这些美丽的山景了。他们只想尽快地挪动酸疼的脚步,以缩短回家的路程。

爬上一个很陡峭的大山,山顶上是一片黑松林,这里的松树高大笔直,松树下有很多石条石块供行人休息时坐。山路从松树林间穿过,路边是一条轻轻流淌的山泉水。

知青们坐在这里休息,李建国拿出烟盒请大家抽烟,大家实在是太累了,都懒得动,没人去他那儿卷烟。

这里离前山村还有二十里路,帅小明怀疑自己是否能走得回去,如果此时这里能有一张床,他相信自己能在上面睡上个三天三夜。

“真不知道这种路要走到猴年马月?”马云芝虽然说得很小心,但大家都听到了。

最疲累的时候也是知青心理最脆弱的时候,马云芝的话轻轻触动了知青们心里最敏感的伤疤。没有人敢说自己不愿意在农村干一辈子,但也没有人会真心想在农村呆一辈子。马云芝的话也是知青们在心里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遍的话,没有前途,没有未来,他们是在艰苦的环境里过着一种茫然无助的日子。这种日子要熬多长,谁都不知道。

“你们都怎么啦?个个像被阉过的公鸡。”金凤站了起来“该走啦。”

帅小明想站一时还站不起来,只能支着拐杖慢慢撑起身来,知青们大都一样,歪歪扭扭撑着拐杖站起来。

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知青们才回到前山村。

深山毒鱼(20)

春天潮湿多雨,几场雨过后,黄土路村道变得泥泞滑溜。 前山村的农舍依山而建,村头村尾的距离长达五里。村中间有一段较为平坦的泥路是帅小明最为头大的路。这段路两边都是牛圈、猪圈和鸡窝,晴天还好,路面干燥捂着鼻子快速通过就可以了。但到黄梅天就惨了,牛屎鸡屎和黏而滑的黄土搅合在一起,人踩牛踏形成一种青黄相间的恶臭的泥泞路面,赤脚踩在上面,别提有多恶心了。帅小明每天出工和收工都要经过这段路面,每经过一次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难受死了。

傍晚收工,帅小明小跑过了这段路,赶紧放下锄头,跳到路边的田里洗脚。洗完脚后,心里那股腻歪劲儿消失了,不由轻松地喘了口气。

“小明哥,”金凤挑着四只粪箕在田另一头大声叫他“队长通知,明天全队到小溪坂毒鱼,现在要先装好石灰,粪箕我已经帮你挑来了,我们马上去石灰窑。”

“好嘞,”帅小明大声回答。现在只要不用下田,叫他干什么他都愿意。何况下乡以来还是第一次参加毒鱼,心里自然十分高兴。

石灰窑离村里二里多路,沿路碰上不少挑着石灰回村的人,人人都很高兴,好象过年一样。金凤告诉帅小明,毒鱼全村男女老少都会参加,到时谁捞到的鱼就归谁,深山老林里,能有鱼吃谁不高兴啊。

到了石灰窑,帅小明和金凤各自装满两粪箕石灰面,挑上肩往回走。路上碰到了李建国等知青,大家兴高采烈地打招呼,蔡晓萍见帅小明和金凤在一起,免不了又挖苦几句。

回到家里,见陈金山正在整理手捞网。山里每年春夏之交都会毒一次鱼,因此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手捞网。今年陈金山家里多了个帅小明,因此陈金山便多准备了一个手捞网。

山里人举行毒鱼活动有些不成文的习俗,弯弯曲曲的小河在深山里迂回穿行,经过许多小山村。毒鱼时的规矩是见者有份,只要获知消息赶去的人都可以捞捕,因此沿河的每个村对毒鱼的消息是严格保密的。

小四队长通知凌晨四点出发,走到小溪坂约需一个小时左右,稍作准备,天刚放亮就可以毒鱼了。帅小明跳着石灰粉,打着竹篾火把,紧跟在陈金山父女后面走。一担石灰粉不过二三十斤,挑起来很轻松,但路却相当难走,可以说基本上是没有路。一路上跌跌撞撞往下走,好不容易才下到小河边。

村里人此时都聚集在这里,小四队长安排一些人去挖黄土,另外的人则把黄土和石灰粉拌匀,时间到后将拌匀的石灰粉和黄土推到河里去就行了。帅小明十分佩服山里人的聪明,因为如果只用石灰粉,石灰粉轻,飘在水面容易被水流带走。而将石灰粉和黄土拌匀后可以沉在河底慢慢往下流移动,石灰粉慢慢散发能发挥最大的毒鱼作用。准确点说,鱼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石灰粉呛死的。

深山毒鱼(21)

这条小河叫小溪河,准确点说应该是一条山涧,水量不大却很湍急,晴天时,可以看见成群的鱼儿在水里游动。 此时天开始朦朦发亮了,小四队长命令开始投石灰,全村人乱哄哄地用手或锄头把拌匀好的石灰推到小河里。没过多久,小溪河清冽的水面便浑浊发白,像一条小牛奶河。

“看,死鱼浮起来了!”有人大叫起来,几根长长的手捞网同时伸到河面上抢捞这条浮在水面上的鱼。

接下去,浮上水面过的死鱼越来越多。人们沿着河两岸跟着石灰水跑,边跑边用手捞网伸到河面上去捞鱼。满河谷都是人的喊声,附近村庄的人也住到了前山村毒鱼的消息,纷纷赶来捡便宜,两岸连绵捞鱼的人排起来估计有十里路长,场面十分壮观。

小溪河两岸没有路,帅小明赤脚跑不过人家,便和村里的一些小孩妇孺一起被拉在了后面。他已经打捞了好几条鱼,都装在扎在腰间的鱼篓里。河岸有时候是碎石滩,有时候是密的难以通过的灌木林,更多的是石壁。小溪河落差很大,因此形成了很多深浅不一的潭水,被石灰水呛死的鱼很多都浮在在潭里。帅小明的脚被石头咯得很痛,越往河下流走就走的越慢。

河水在前面转了个弯,转弯处形成了一个大水潭。还没有走到水潭前时,帅小明彷佛看到潭边有个人影,但到了潭边时,却发现除了一个鱼篓外什么也没有。他猜测有人落水了,慌忙解去腰上的鱼篓,一个猛子便扎到潭里去。

这个潭不大,水倒有点深,此时石灰水虽已经过去,但水里还是有点浑浊。帅小明很快就发现了溺水的人,他游过去抓住这个人的衣领浮上水面,没游几米就把人拉到了水潭边。这时他才发现救起的人是白淑珍。

此刻白淑珍已经昏迷不醒,帅小明知道时间刻不容缓,再不施救就迟了。他把白淑珍放到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双手按住她的胸脯有节奏地挤压一会儿后,捏着她的鼻子口对口进行人工呼吸。这是学校老师教的,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淑珍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在帅小明快要绝望的时候,白淑珍轻咳了一下,帅小明大喜过望,继续进行人工急救。

白淑珍轻咳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眯眼看到帅小明正挤压自己的胸脯并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心内感激之余也不免涌起一股柔情,便干脆闭上眼任凭帅小明在自己身上进行人工急救。

帅小明知道怎么急救,却不知道该如何结束。他已经精疲力竭,身下的白淑珍除了一声轻咳外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人命关天,只要白淑珍没有彻底苏醒,他就不敢停下。

奇怪的是白淑珍的胸脯越按越大起来,她的嘴唇也越来越红润,唇的温度也热了起来,人却没有苏醒过来。帅小明感到大惑不解,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捏着白淑珍的鼻子进行再一次的口对口人工呼吸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白淑珍正睁着眼睛柔柔地看他,不由又窘又喜。

“白嫂,你醒啦。”

“小明,谢谢你救了我。”

说着,白淑珍想爬起来。刚才救人心切,帅小明什么也没有注意,此刻才发现白淑珍上衣扣子有两三个没扣好,一个白嫩的奶都露了出来。顿时面红耳赤,赶紧转过身去。

深山毒鱼(22)

白淑珍坐起身,扣上扣子后开口道:“小明,可以转身了,刚才手都摸了,还怕看呀。”

帅小明更不好意思了,嗫嚅道:“白嫂,看你说的,我刚才是------”

“呵呵,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白淑珍笑起来,搂着帅小明的肩道“你救了白嫂,想让白嫂怎么谢你?”

“白嫂,我们之间还用谢么,这么说就生分了。”帅小明站了起来,不解地问“你刚才是怎么掉到潭里去的?这多危险!”

“我站在一块石头上捞鱼,谁知道石头底下的土是虚的,便连石头一起掉下潭里了。”

帅小明走到自己的鱼篓边,把鱼篓里的鱼全部倒到白淑珍的鱼篓里。跟白淑珍说:“白嫂,你自己一人就别再去捞鱼了,早点回家吧。”

白淑珍微笑道:“你把鱼都给了我,回去怎么向金凤交代?”

“白嫂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会水,你们捞不到的地方我可以捞到。”

刚才救白淑珍的时候,帅小明发现潭底有些白花花的东西,他估计很有可能就是死鱼。因此话音刚落,他又一个猛子扎到潭里头,一直潜到潭底,双手抓了两条白花花的东西,果然是鱼。于是浮上水面,把鱼扔到白淑珍面前。白淑珍高兴坏了,像小孩一样又跳又跑着去拿鱼。

原来,被石灰粉呛死的鱼开始浮上水面,一段时间过后又会沉入水底,因此潭底留下不少死鱼。帅小明干脆拿个手捞网潜入潭底,捞满一网鱼后才浮上水面。不用多长时间,就把潭底的鱼捞了个一干二净,上岸后估算在这个潭里捞上来的鱼就不少于三十斤。

帅小明被自己的发现乐坏了,他叫白淑珍把这些鱼都挑回家。自己则顺河赶下去,找到知青们告诉这个新发现。知青们高兴得直跳,因为跟山民们一起沿河跑他们捞不到什么便宜,而游泳却是他们的强项。于是一人一个潭,扎猛子下去捞鱼。蔡晓萍和马云芝也都会游泳,大水潭不敢下,就挑小水潭捞鱼。

金凤也被帅小明叫了回来。帅小明潜水捞鱼,金凤在潭边接鱼。到中午时分,所有知青的粪箕都装满了鱼,一路挑着回家,羡煞好多人。

今天的前山村就象一个渔村,家家户户忙着晒咸鱼,整个村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村里劳力多的家庭,能捞100多斤鱼,劳力少的也有几十斤。陈金山三个劳力就捞了一百多斤,金凤把帅小明潜水捞鱼的本事大大夸了一番,看着白花花的一大堆鱼,金凤妈乐坏了。

村里的女人忙开了,她们坐在太阳光下,身边是白花花的鱼。把这些鱼开膛破肚洗干净后,里里外外抹上盐,再放到竹篱上晒,有一二天功夫就晒成咸鱼干了。这样的咸鱼干山里人除了过年过节自己用外,还用来招待客人。

晚上,陈金山家里难得上了酒,陈金山心里高兴,让妻女也上了桌。但左等右等也见不到帅小明的人影。金凤知道,帅小明准又跑到白寡妇家去了。

山村夜话(23)

帅小明确实在白淑珍家里,上午在潭边他答应白淑珍晚上到她家吃饭。

从小开始,帅小明因为长得俊俏就很受人喜欢,尤其更受到女人的青睐,长此以往,帅小明也就习惯了女人们对他的各种亲昵行为。帅小明家庭成份不好,白淑珍是军烈属,帅小明觉得同她交往是跟军烈属学习,没有什么不好的。至于说到男女之间关系的问题帅小明更不以为然,白淑珍比他大好几岁,他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白淑珍今天落水被帅小明救了,跟帅小明的关系就更贴近了一步。晚上她做了红烧鱼、清蒸鱼等各种鱼之外,还专门煮了一碗粉肉蛋。粉肉蛋是一碗炒得油汪汪的米粉,上面卧着两个焦黄的荷包蛋,面上还有一片片的红烧肉。山里只有来了最珍贵的客人,山民们才会煮粉肉蛋来待客。

粉肉蛋帅小明只吃了一半,还留了另一半。山里的规矩粉肉蛋只能吃一半,这个规矩帅小明很久以后才搞清楚,粉肉蛋留一半说明客人吃饱还有剩,这样主人就很有面子。白淑珍不管这些,逼着帅小明把粉肉蛋全吃了。

“你们城里人就是行,能文能武。”白淑珍给帅小明倒了一杯酒,笑盈盈看着他“就是捞鱼,也比乡下人强。”

“这你就不知道了,”帅小明抿了一口酒“城里有条河,暑假期间,我们每天下午都在河里泡。不客气点说,我们从小就是在河里泡大的。”

“难怪人人都会游水呢。”白淑珍叹了口气说“城里什么都好,天天都可以穿着鞋袜,不用下田,不用晒太阳,人也白白净净,长得比我们乡下人好看。”

“城里当然比乡下好了,不然怎么人人都想进城。”

“跟我说说城里的事吧,比方说,城里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谈恋爱?”帅小明搔了搔头,为难地说“一般来说是这样的,自己相识和经人介绍,然后去公园或去看电影什么的,大概这样吧。”

“你谈过恋爱没有?”

帅小明象拨浪鼓一样摇头:“没有没有。”

“想谈么?”

帅小明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没有想过。”

白淑珍微微笑了,拿起酒杯和帅小明轻轻一碰:“你是还没有长大,再大些,想不谈都不行。那么多的妹子喜欢你,到时看你怎么应付得过来?”

帅小明脸红道:“白嫂你又说笑啦。”

“你以为我不知道哇。”白淑珍顾自喝了一口酒,点着帅小明的额头笑道“金凤一家早就把你当准女婿了,金凤一天到晚围着你转,还有蔡晓萍和马云芝那两个丫头死活跟你到前山村来,说不定早就是你的人了,呵呵。”

“白嫂你别说了!”帅小明更窘了“再说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不是白嫂爱说你,是你小子太惹女人爱,你如果大些,白嫂也一定会缠你。”白淑珍酒意已七八分,媚眼如丝“这日后啊,怕你好也好在女人身上,坏也坏在女人身上。”

帅小明知道白淑珍酒一喝多说话会更随便,什么难听的都说得出口,便打定主意不开口。

“怎么不说话啦,怕白嫂话多啊?来,干一杯。”白淑珍举杯,见帅小明不举杯,便拿起他的杯碰一下后递到帅小明手里“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常来嫂这里,就不怕人家背后嚼舌根?”

帅小明摇摇头:“不怕,我们又没怎么样。”

“说你傻还不信,小子你还不明白啊,人家如果说你,是没怎么样也要说成有怎么样。”白淑珍笑着说“到时,你就是跳到黄河里也说不清了,白嫂可不想害你。”

“就是这样我也不怕。”

“为什么呢?”白淑珍有点好奇。

帅小明笑了笑:“没为什么,打小起我就不怕人家背后说我,我的脸皮厚。”

“你就不怕因为女人影响你的前途?”

帅小明摇摇头,有点凄凉地说:“白嫂,我这样的家庭成份,能有什么前途?”

白淑珍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头温柔地说:“不会总是这样的,我就不信,你真的会一辈子留在我们这里的。小明,听白嫂的,你不属于我们这里,你一定会回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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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帅小明和白淑珍聊到很迟才离开白淑珍的家。金凤也没睡,留着门等他。

残忍鸭蛋(24)

天气很好。蓝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然还是春天,太阳已经很毒了。帅小明赤膊戴一个斗笠在田里挥汗如雨地做田埂。他的皮肤晒得通红,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蜕皮。

帅小明是一个喜欢动脑筋的人,对农活慢慢熟悉后,他开始琢磨如何巧干的问题。山村任何一项农活都极端消耗体力,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稍微翻身,帅小明都会因为骨骼的酸痛而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为此,如何用最少的力气完成最好的农活,便成了他天天干活最乐于研究的事情。

第一个心得是劳动要掌握节奏感。帅小明发现,体力劳动都带有一定的机械性,比如说做田埂,第一锄头挖稻杆头,第二锄头上田埂,接下来三锄头是压和抹,每一锄头都有自己的力道和速度。掌握好每一锄头的力道和速度,就掌握了做田埂的节奏。按照这种节奏不快不慢机械性地做下去,就可以节省很多体力。在某些时候,心里还会产生一种愉悦感,这也许就是美学上所说的劳动的美感。

第二个心得是劳动的姿势。体力劳动最基本的姿势自然是马步了。还是以做田埂为例,两脚一前一后站好马步,全身重心下移,尽量少移动脚步。用这样的姿势做田埂底盘踏实稳健,也能节省不少力气。

用正确的姿势和机械性的节奏去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既节省体力又提高了劳动效率,效果相当明显。帅小明感觉每天不会象原来那样怵出工,晚上收工回家也不那么累了。小四队长在大会小会上多次表扬帅小明,说他劳动不怕累,活也干得好多了。帅小明自然得意,真是有心处处皆学问,能从基本原始状态的劳动中研究出成果,他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的成就感。

帅小明解下腰间的腰带,摘去斗笠,用腰带擦满脸的汗水。从早上下田到现在他还没有歇过,就象一个机器人,机械有节奏地干着,把其他人都远远甩在了后边。帅小明现在的穿着和举动就象一个地道的农民,就是方小便,也是拿斗笠遮住大腿以上部位小便。刚下乡的时候,有一次耘田,帅小明看到小四队长用斗笠遮住大腿以上部位小便,一边还和面前仅一步之遥的女人说话,不禁既惊奇又不耻。而还不到短短的一年时间,他不仅不再以此为耻,竟然还习以为常了。

深山老林里的梯田绕着大山转,长而又弯曲。帅小明系上腰带,戴好斗笠后又继续做田埂。梯田顺着山势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急拐角,帅小明转过梯田拐角想看看没做的田埂还有多长,不料却看到了一幕令他终生难忘的场景:村里的地主崽子根宝双手抓着一只水鸭母,一点点捏着鸭身往外挤,水鸭母屁股已露出大半个白生生的软蛋。

根宝未料到会有人来,手一哆嗦,水鸭母屁股的软蛋便整个掉到田里。他小心翼翼地从水田里找到鸭蛋,双手捧着软鸭蛋,“扑哧”一声跪在帅小明身前,带着哭腔道:“小明,这鸭蛋给你,你救救我,千万不敢说出去啊!”

残忍鸭蛋(25)

帅小明背过身去,不吭一声。 水鸭母是生产队的,每天出工由专人挑着鸭笼子放到田里,收工再挑回去。帅小明知道,经过如此硬捏取蛋的水鸭母是永远不会再生蛋了。他鄙视根宝这种令人不齿的龌龊做法,但心里也很同情他们。山里的日子原本就不好过,四类分子的日子自然更别提了,国家所有的救济和补贴都与他们无关,就是工分和口粮他们拿的也是最低一等的。他相信,如果不是实在困难,根宝是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的。

根宝见帅小明一声不吭,心里更慌了,跪在水田里磕头:“小明,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地主崽子残害生产队的鸭子,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行,轻则入狱判刑,如果碰上运动,重则枪毙都有可能。同样的道理,帅小明碰上这事不报告,若被人揭发也是同罪。

“我什么也没看到!”帅小明说着往前走,看也不回头看一眼。他一直从田埂上走到梯田的另一端,然后下田从这一端开始做田埂。

太阳已经快到头顶,离午饭时间不远了。山间没有一丝风,帅小明感到更热了,上身汗珠滚滚,下身短裤已经全湿。他没有觉得热,只是心里感到很悲哀。

下乡以来,知青们叫做出社会以来,帅小明见过了太多丑恶的东西,这跟他在学校里所见到的社会完全不一样。原来以为四处莺歌燕舞的社会主义农村和他现在所处的农村实在是反差太大了,他和知青们也经常私下议论这些事情,但谁都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事情见多了,帅小明渐渐也就麻木了,只是常常会陷入到一种淡淡的悲哀中去。

“帅小明,你不累啊?”蔡晓萍拿着锄头站在上一丘田喊他“以后叫你机器人,或者干脆叫永动机算了。”

“那你下来,我教你如何做永动机。”帅小明没有停下锄头,边干边说。

“那好,我下来啦。”蔡晓萍高兴地说着,丢下锄头蹦蹦跳跳就往帅小明这丘田跑下来。

帅小明把自己关于劳动姿势和节奏的研究心得说给蔡晓萍听,蔡晓萍也觉得很有意思。帅小明手把手地教她,蔡晓萍娇小的身躯便全部在他的怀抱里了。帅小明上身**,下身只穿一件短裤,开始没觉得怎么样,渐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和蔡晓萍共握住一把锄头,示范时,蔡晓萍凹凸有致的臀部便和他的身子紧密接触,帅小明开始起了反应,慌忙松开锄头,弯腰走到靠山田埂脚下坐下。

“帅小明,你干嘛?”蔡晓萍脸红红的,声音很小声“来教我啊。”

帅小明嗫嚅道:“我累了,你自己练吧。”

“不要啦,人家就要你来教。”

在帅小明怀里,蔡晓萍觉得很享受,可惜是帅小明突然就放了手。她还想让帅小明手把手教她,便走到帅小明身前拉住他的手撒娇道“小明,快来教我吧。”

“不行不行,你自己练吧!”此时帅小明打死也不敢起来,他想缩回手,但蔡晓萍却紧紧抓住不放。

金凤沿着田埂走来,见两个人拉扯状,不由大声喊起来:“蔡晓萍,你拉着小明哥的手干嘛?快松开小明哥的手啊!”

帅小明和蔡晓萍赶紧松开手。金凤走过来,大声嚷嚷:“大太阳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蔡晓萍:“不用你管。”

帅小明怕她俩吵起来,赶紧插口道:“金凤,是不是午饭送到了?”

金凤不高兴地说:“是啊,我这不过来叫你吗。谁知道你们------”

帅小明大声道:“饭到了还不赶紧去吃,再多说等下就没饭了!”

吃的学问(26)

农忙期间,早上七点出工,晚上七点收工,两头不见太阳。为了节省中午吃饭时间,生产队统一送饭。队里管饭是知青最高兴的事,平常知青在房东家吃饭不敢放开来吃,看锅里饭不多就锝放碗,而吃队里的就可以放开肚皮来吃。

两箩筐米饭已经挑到田头的一株大树底下,帅小明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开饭。知青们对吃大锅饭已经总结了一套很好的经验,帅小明经常和别的知青切磋吃饭经,因此抢饭技艺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帅小明先抢了一个碗,也不用饭勺,就用碗在箩筐里舀了一晚米饭。为什么不用饭勺呢?道理很简单,用饭勺舀饭太慢,因此几乎所有人都用碗直接打饭。

帅小明连菜都没有夹就飞快地吃完了第一碗饭。第二碗也用最快的速度吃到肚里,吃第二碗饭时,他边吃边用眼角留神箩筐里的米饭,根据米饭的多少决定如何吃第三碗。他估计自己还能吃到第四碗,于是第三碗也快速吃了下去,然后赶紧去抢第四碗。第四碗饭帅小明就用上了饭勺了,他用饭勺把这碗饭压的实实的,压到再也装不下去为止。此时他才夹了点菜,端着碗坐到一边去,细嚼慢咽,品尝饭菜的香味。因为他知道,再也不可能吃到第五碗了。

中午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俗话说,饿晕饱困,肚皮填饱了人就发困。午饭后,帅小明带了件蓑衣来到一株枫树下,这里地处风口,时而吹来一阵阵带着野花香味的微风,十分凉快。帅小明将蓑衣垫在身下,捡了块石头当枕头,惬意地仰看天上的悠悠白云。空闲之余,帅小明喜欢观看蓝天上的云彩,他觉得每一朵变幻无常的云彩都隐藏着一个美丽的故事。他羡慕云彩的的恬淡和悠闲,期翼自己的生活能象高空的云彩一样,自由随意,无忧无虑。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变成一朵白云,远离尘世,四处漂泊。

在白云和清风中,帅小明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是在迷迷糊糊之中,他被金凤叫醒,原来半小时午休时间到,该出下午工了。

傍晚时分,也许是小四队长自己也累了,提早吹起了收工哨。帅小明回到家里,擦洗干净穿上解放鞋,这才惬意地坐在堂屋里看金凤母女做晚饭。

山里人家大凡日子过得好些的,厨房大灶上会用绳子吊着一块腊肉。人们一进屋就可以看到这块腊肉,这样说明这家人日子过得富足,有肉吃。而实际上这块腊肉有可能挂上整整一年。每次炒菜锅热时,女人把腊肉拿下来飞快地在锅里转一圈后马上拿起来,这就算下油了。腊肉在锅里转圈还挺有讲究,要根据客人尊卑来决定腊肉转圈的速度。尊贵的客人腊肉转圈速度要慢些,这样下的油多,一般客人腊肉转圈速度要快,否则油就下过了。

每一次看到女人拿腊肉在锅里转圈子,帅小明心里在酸楚的同时也会有一丝暖意。多么好的山里人,日子已经紧巴到如此程度,他们还是这么爱面子。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中国人活得累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一张脸。帅小明从小就比较叛逆,人们喜欢或推崇的东西他往往不喜欢。他生性恬达,与世无争,不愿意为了一张脸面而活在这个世界上,因此他比别人少了很多牵挂,更多了一份洒脱。这其实也是女人喜欢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媒人上门(27)

有帅小明在身边看着,金凤活干得更欢。青烟水气之间,她一张粉扑扑的俏脸上沁出了细细的小汗珠,显得娇艳无比。她坐在灶前的小木墩上烧火,臀部显得更大而腰却显得愈发娇小,背部窈窕的曲线十分迷人。帅小明怕金凤妈注意,不敢一直盯着金凤的臀部看,但目光忍不住时不时会往金风那里瞟。

坐了一阵子,帅小明觉得今天家里有点不对劲,一是天还没黑大门就紧闭。二是金凤妈今晚炒了好几盘菜,甚至还有一碟炒鸡蛋。三是金凤一家三口今天看他的目光都不对劲,有点神秘的感觉。

正胡思乱想当儿,有人“笃笃”敲门了。帅小明赶紧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村里的王嫂,她是李建国的房东。

“王嫂,你怎么来啦?”

“早起喜鹊喳喳叫,你家今天有好事到。哈哈哈,有人请我就来啊。”

王嫂是村里的媒人,媒人这个称呼不时兴以后,王嫂便自称是介绍人。金凤妈见王嫂来了,乐呵呵赶紧把她迎进自己的屋里,俩人在里面低声说话,直到金凤把饭菜都摆好喊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今天晚饭竟然还上酒,陈金山把过年都舍不得喝的米酒都拿了出来,也许是要陪王嫂的缘故吧,金凤母女都破例上了桌。

“今天王嫂到家做客,”山里人喝酒不用杯用碗,陈金山拿起酒碗乐呵呵说“大家都喝点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王嫂举起酒碗,对着帅小明说“小明你到村里来,王嫂还是第一次和你坐在一起吃饭,我们喝一口!”

帅小明站起来,捧着酒碗抿了一口酒。金凤推了他一下,低声说“大口些!”

王嫂哈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小明,你可是个站着撒尿的男人,现在可别就被金凤管了呢。”

金凤红着脸说:“王嫂,看你说笑什么了。”

陈金山端着酒碗对帅小明说:“小明哪,你到家也快一年了,家里穷,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别见怪啊。来,我们喝一碗!”

帅小明站了起来,“咕隆”一声就干完了整碗酒,然后抹了一下嘴说:“大叔,你千万别这样说,我到家来什么也不会,净麻烦你们。你们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知青下乡快满一年了,第二年开始,国家原来给知青每月八元和三十七斤大米的补贴也将取消。没有了国家补贴,很多房东明确提出不再继续接纳知青。帅小明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陈金山是否为此事才这么郑重其事,但为什么要叫王嫂来,帅小明又不明白了。

好不容易才吃完这餐饭。金凤母女收拾好碗筷,端上茶壶和茶杯。陈金山对王嫂和帅小明说:“晚上我们一家子要到他舅家串门,小明,你就陪王嫂在家坐一坐吧。”

媒人上门(28)

帅小明不知道他和王嫂有什么话要说,但还是答应了。 陈金山一家走后,帅小明给王嫂续上茶,坐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好王嫂开口了,她喝了一口茶,笑嘻嘻看着帅小明道:“小明,我想问你个话,你要跟我说实话。”

“嗯”

“你们常说的那个扎根一辈子到底是说真还是说假?”

“这个------”帅小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是------说真的。”

“那就好!”王嫂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帅小明不提防被吓了一跳。王嫂道“我就开门见山了,小明,今天王嫂是给你做媒来啦,不,不,是给你介绍来了。”

帅小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结巴道:“王嫂,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是金凤爹妈请我来介绍的,就你和金凤的事,想跟你讨个准信儿,”

帅小明这才明白过来,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金凤爹妈安排的,他们不好跟帅小明说,就请王嫂来说了。

婚姻这个话题对帅小明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过几天他才十八岁,他连想都没想过。他是一个城里人,是一个知识青年,怎么有可能会在乡下结婚呢。此时,这样的话他又不能跟王嫂说,他应该如何措词才能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委婉地推辞掉此事呢?陈金山是贫农,帅小明绝对不敢做让贫下中农生气的事。怎么办才好呢?

“你想什么呢?”王嫂看着帅小明,奇怪地问道“娶上十八乡最漂亮的妹子,你不会是乐坏了吧?”

“王嫂,你看------这事,我是这么想的------”帅小明心里在编着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要答应了,你怎么想不打紧,金凤爹说过了,只要你答应,其他的事情自然由他负责。”

“王嫂,你看,这事我怎么会不答应呢?。”帅小明原来短路的灵感突然回来了,他笑道“我是一个知识青年吧,领导上派我下来的任务只说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接受再教育的时候结婚,领导没有指示过。你说,这事我是不是要先跟领导汇报一下啊?”

王嫂一下子也被帅小明說懵了,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是,那,派你来的是什么领导啊?”

帅小明很认真地回答:“王嫂,是县知青办。”

“县知青办是什么官?”

“很大的官,我们都是它派下来的,当然,派我们下来最大的官是毛*主*席了。”

“毛*主*席?”王嫂更为吃惊了,搓着双手,想了半天道“这事还真不能草率,你看我就这样跟金凤爹妈回话吧。就说这门亲事你没有反对,只是要请示县知青办后才能最后决定。这样万一领导不同意,你我也留有后路。”

“王嫂,你天生就是当介绍人的料,实在是太高明了!”帅小明恭维道“我全部听你的。”

王嫂喝了口茶,拍了拍胸脯:“不是吹牛,你去打听一下,十八乡谁不认识我王嫂啊。我到哪个村去不是免费吃喝走时还带拿的。”

“听说过,听说过。”帅小明连连点头。

“我就先回去了,”王嫂站起来,笑嘻嘻地说“你回到县里,早点去跟领导汇报,我还等喝你们喜酒呢!”

“好的,你放心。”帅小明边说边把王嫂送出门,关上门后,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金凤一家人后来没有再跟帅小明提起此事,但对帅小明更好了,他们在等待,等待帅小明回城时跟领导汇报的消息。帅小明对此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用拖字诀,拖一天是一天了。

梅林暧昧(29)

小坑龙是离村子最远的一处山田,15里山路要走一个半小时左右。 小坑龙田不多,到下午三点左右全部田埂都做好了,小四队长宣布今天的活干完可以收工了,社员们便三三两两往回走。

金凤低声对帅小明说:“小明,你跟我来。”

“去哪里?”小明问道。

“别问了,到了你自然知道。”

帅小明扛着锄头尾随金凤走进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说是路其实就是一条杂草缝,戴着斗笠都走不过去,帅小明只好摘下斗笠才勉强钻的过去。好在路不长,前面豁然开朗,来到一片绿树环抱的小草坡上。

“你看那是什么?”金凤指着一株树说。

帅小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松树间长着一株巨大的杨梅树,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杨梅,不由惊喜地喊道:“老天爷,这里竟然有这么大的杨梅树啊?”

“没人知道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金凤骄傲地说。

“我去喊知青来,吃死大家。”帅小明说着就往后走。

金凤抢前一步,伸出手臂拦住他:“不准去!这是我发现的,凭什么让别人来?”

帅小明不解地说:“这么多的杨梅,怎么吃也吃不完啊,干嘛不多叫人来吃?”

“今天不行,过两天可以。”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今天这里只能属于我们俩人。”金凤说“我们快上树吧,我都馋死了!”

帅小明看着满树的杨梅也馋得流口水,扔掉锄头和斗笠,便和金凤一前一后去爬杨梅树。杨梅树枝杈多,上树很容易,俩人坐在树杈上,选最大最黑的杨梅吃。帅小明在山间采过不少杨梅,但像今天这么大又甜得醉人的杨梅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由得大快朵颐,吃得满嘴都是红红的杨梅汁。看金凤,也是如此模样,俩人不由相视而笑。

山里人吃杨梅有一个讲究,就是吃杨梅的时候,要连杨梅子一起吞下去,说这样才不会上火。帅小明怎么吞也吞不下去,因此还是吐了核吃。

俩人痛快地大吃一场后,又摘了不少带叶的杨梅丢到树下,才一前一后地爬下杨梅树,把杨梅装到斗笠中,擦干嘴后,双双躺在杨梅树下的草地上休息。

天气很好,蓝色的天空连一丝云彩也没有,西斜的阳光透过杨梅树的枝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惬意,偶尔有风吹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潮湿香味,十分好闻。

“如果天天这么早收工,有杨梅吃,那该多好啊。”金凤说着,侧过身看帅小明。

“如果能这样,那就到了**了。”帅小明说。

“小明哥,你给我说说**是什么样子好么?”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社会主义是按劳分配,到了**就是各取所需了。”

“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是社会主义,按照劳动得工分。”帅小明转过身来,对金凤说“到了**就是你想要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了。”

“那我要钱就可以到银行里去拿钱了?”

“那时候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了,还要钱干嘛?”帅小明笑了起来“再说,那时候不用银行了!”

“**多好啊。”金凤向往地说“不过,小明哥你想过没有,即使到了那时,各取所需还是做不到的。”

“不会的,**社会什么都有。”

“如果我要人呢?比如说,”金凤火辣辣的眼睛看着帅小明,红着脸温柔地说“我要你小明哥,能得到么?”

梅林暧昧(30)

帅小明无语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娶金凤,因此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但他也不能拒绝,他还小,对这种事还不懂得如何拒绝,同时也怕得罪了陈金山这个贫下中农。私下里帅小明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喜欢跟金凤在一起的,金凤是个美丽的山村妹子,纯洁无瑕,跟她在一起,经常打打闹闹,帅小明心里会很放松。

帅小明想转过身去,金凤把他扳了过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帅小明无可奈何被扳回身,和金凤这会儿就成了脸对脸,距离太近,脸上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俩人的脸渐渐红了,呼吸越来越粗重。帅小明感觉到金凤的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慢慢地抚摸他的脸颊,她的手是那么柔滑,那么温热,被抚摸过的肌肤象火烫过一样烧起来。金凤的小手轻柔地抚摩他的额头,他的眉毛和他的鼻,那种灼热感从头上一直向下传遍全身,帅小明全身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帅小明想转过身,想逃离金凤那只温柔的小手,想说不,但此时此刻身体却不听他理智的指挥。相反的是,他的手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竟然搭上了金凤的腰肢。金凤“嘤咛”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帅小明全身顿时沸腾起来,他本能地抱紧金凤,恨不得把金凤滚热的身子融进自己的身子里。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身躯相互紧拥、相互交缠在一起,两人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帅小明感觉金凤上身略略离开了一点,然后又感觉到金凤的一只小手抓着他的手,引导他的手按住了一个发热的、翘翘的、充满弹性的物体。金凤含羞颤抖的声音好象从九天里传来:“哥,你偷看过的,就给你摸吧。”

帅小明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金凤掀起衣襟抓着他的手放到她**的胸脯上的时候,他就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他恨自己的手是那么无力,被金凤的手抓着沿着腹部柔嫩的肌肤往上攀沿到最高峰时,竟然连抽回来的力量也没有。现在他火热的手掌已经整个捂住了高峰,尤为难堪的是,金凤的手已经悄悄离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却还紧紧地捂着那个高峰。他是那么地恐慌,手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僵在那里。

金凤更紧地搂了一下帅小明的身子。帅小明终于清醒过来,慌忙从金凤的胸上抽回自己的手,推开金凤坐了起来。

金凤也坐了起来,抱着帅小明,娇嗔道:“你怎么啦?”

帅小明抓着金凤的两肩,非常慌乱地说:“金凤,刚才是我的错,我的行为是流氓行为,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是我情愿的,怎么能怪你。”

“金凤,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帅小明语无伦次地说“我混啊,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金凤,今天的事你千万别对别人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又没有做什么。”

“我家庭成份不好,这是流氓行为,被人知道我就彻底完了。”

“我是自愿的,我就喜欢你流氓!”

“金凤,我求你了,你是不是要我下跪才答应啊?”

“答应也行,我有一个条件。”

“行,行,你说。”

梅林暧昧(31)

“站着搂着我,”金凤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嘴唇,羞怯地说“在这里亲我一下。”

“金凤,我------”

“好,你不答应。”金凤大声喊起来“有没有人啊,帅小明耍流氓啦------”

帅小明赶紧捂住她的口:“金凤,别喊了,我答应还不成啊!”

金凤闭上眼,嘟起双唇,等着帅小明的亲吻。帅小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轻搂住金凤,闭着眼睛用唇飞快在金凤的唇上点了一下,然后赶紧松开手。

“就这么完啦?”金凤不满意地说“好象不是这样?”

“还要怎样?”帅小明肯定地说“都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你亲过别人啦?”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亲女人?”

帅小明肯定地点点头。金凤这才满意,高兴地说:“小明哥,你一百个放心好了,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我不会说的。”

帅小明总算放下一颗心:“金凤,谢谢你了。”

“但你以后要对我好,不然我还会说的,连同上次那回。”金凤咬着嘴唇,偷偷笑着说。

“啊!”帅小明倒抽一口冷气。这回,他总算明白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话的涵义了。

俩人肩扛锄头,抱着装满杨梅的斗笠回到村里的时候,一弯小小的月牙儿已经爬出山顶,家里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永界供销社托人来了一个口信,近期急需一批竹策。山里破竹策一般是在农闲的时候,考虑到跟永界供销社的关系,队里便抽调了几个人上山破竹策。陈金山是村里公认的一把好刀,自然被派了工,帅小明和金凤便作为他的小工一起上竹山破竹策。

接连在田里干了一个多月,能换个口味自然不错,帅小明高高兴兴跟着陈金山父女上山了。

村里的竹山很多,他们今天去的是一个叫竹坂的竹山。竹坂的竹林很大,竹海连绵数十里地。帅小明听陈金山说,这里最大的毛竹有脸盆粗,砍下来直接可以作脸盆用,但帅小明从来没有看见过。

帅小明和金凤的任务是砍竹子,然后把砍下来的毛竹剔除竹杈和枝叶,拖到陈金山破竹策的地方。砍竹是一件相对轻松的活,帅小明已经驾轻就熟,只要刀磨得利,六刀就可以砍下一根毛竹。他和金凤很努力地砍竹子,只要砍到足够陈金山破一个上午的毛竹,他俩就可以去玩了。

大约十点钟左右,陈金山身后已经堆起一座小竹山。帅小明和金凤相视一笑,俩人便悄悄离开了陈金山。金凤知道竹林内有一条小路可以到香菇寮,大约三里左右,来时他俩已经商量好了,有时间就到香菇寮找香菇客玩,顺便讨一碗香菇蕾汤喝。

走了一段路,竹林间前面出现了一片干田,小路就从干田中间穿过。金凤走在最前面,就在快要离开竹林的时候,金凤突然停住脚步。

这里的路很小,只能走一个人。帅小明跟在金凤后面停住脚步,奇怪地问:“怎么不走啦?”

“嘘”金凤低声道“有大蛇!”

竹林巨蟒(32)

“啊,在哪里?”帅小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从金凤肩头上看过去,只见干田里盘着一条海碗粗的大蟒蛇,蛇的颜色是黄褐色,和干田的颜色相似,不注意还真的看不出来。

帅小明双腿发软,后脊梁凉飕飕的。他拉了一下金凤,俩人悄悄地往后退,退了一段路后俩人转身撒腿就跑。帅小明过去曾跟人开玩笑说,只要在运动员身后放一条毒蛇,这个运动员就一定能跑出世界纪录来。现在的情况正好如此,身后有一条大蟒蛇,他俩这一路跑的那个快啊,就是跑的最快的野兔也赶不上。一直跑到陈金山破竹策处,俩人才停下脚步,弯着腰捂着肚子直喘气。

“你们怎么啦?”陈金山停下破竹策的刀,奇怪地看着他俩。

“爹,蛇,那里有大蛇!”金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大蛇?在哪里?”

“就在干田那里。”帅小明喘着气说。

“真的?”陈金山站了起来,将柴刀插到腰间的刀匣里“快带我去看看。”

这是一条春季出蛰后体形粗大而长的蟒蛇,它的体表花纹非常美丽,对称排列成云豹状的大片花斑,斑边周围有黑色或白色斑点。体鳞光滑,背面呈浅黄、灰褐或棕褐色。它的头小呈黑色,眼背及眼下有一黑斑,尾短而粗,看来具有很强的缠绕性和攻击性。

陈金山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道:“这是一条饱蛇。”

蟒蛇饱和饿的差别就在于饿蛇对人或动物比较具有攻击性。陈金山从蛇身上看出了蛇的饿饱,帅小明却怎么看也看不出来。

陈金山两眼看着干田里的蟒蛇,手伸到帅小明面前:“把你的短裤脱下来给我。”

“陈叔你说什么?”帅小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金凤,发现金凤在一边暗笑。

“我说把你的短裤脱下来,我抓蛇有用。”

“你一个人去抓蛇?”

“少啰嗦,快点给我!”

帅小明觉得陈金山简直是疯了,一个人单枪匹马拿着条短裤去抓蟒蛇,真是旷古奇闻。但看陈金山好象不是在开玩笑。帅小明和陈金山上山的装束和下田一样,一顶斗笠,一条短裤外加一条腰巾。如果抓蟒蛇真的要短裤的话,看来也只能是脱他的了。

“快点啊!”陈金山又在催了。

帅小明咬咬牙,找到一株大树,躲到树后脱下短裤。金凤走过来拿短裤,帅小明在树后大叫:“你别过来!”

“我不过去怎么拿?”

帅小明把短裤扔出来,金凤一手接着,小跑着到陈金山身边,把短裤塞给陈金山。陈金山对她说:“你现在回家去,把小明的短裤拿一条来。”

“爹,你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别抓吧。”

“没事,早年我和你爷爷抓过好几条呢。”

“那我要等你抓到蟒蛇才回去。”

“好,你就等着吧。”陈金山说完,拿着短裤悄悄向干田走去。

竹林巨蟒(33)

帅小明藏身的这株大树地势较高,他伸出头刚好能把干田一带看得一清二楚。

蟒蛇此时还是盘在干田里。陈金山拿着短裤走到干田田头后,不再往前走,而是蹲了下来,看着蟒蛇,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在太阳的直射下,蟒蛇热了起来,开始缓缓往田坎下的阴凉处爬去。就在此时,陈金山站了起来,跳到上面一丘干田去。这个干田的田坎只有半米多高,当蟒蛇的头爬着到陈金山脚下时,陈金山弯腰迅速用短裤套住了蟒蛇的头。此时,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遭到袭击的蟒蛇并没有象想象中的那样用尾巴横扫过来把袭击者缠住,而是摇了摇头,听凭陈金山把短裤口系紧。

被短裤蒙住头的蟒蛇好象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缓缓在干田里爬行,碰到田埂或田坎就往回爬。

陈金山回到竹林边,对金凤说:“蟒蛇现在看不到东西,只能在那块干田里兜圈子。我要赶快编一个装蛇的竹筐,你可以回去拿短裤了,你们等会还要帮我抬蛇呢。”

“哎”金凤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陈金山拔出柴刀,砍下一株毛竹,三下五除二剔除掉枝枝叉叉,把柴刀对准竹头用手一拍,柴刀顿时嵌进竹头里,他两手抓住竹头一掰,“唰啦”一声竹片被掰成两半。用同样的方法,行云流水之间,一株毛竹变成了一堆竹片,竹片又变成了竹篾。陈金山动作利落干脆,竹篾破好后就坐在地上编起竹筐来。

帅小明实在难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条如此恐怖的巨蟒在被短裤蒙头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反抗,还有,被蒙了眼睛的巨蟒难道这么容易就失去了抵抗力,真的就不敢越田坎这个雷池一步吗?事后帅小明问过陈金山很多次,陈金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也是跟他父亲学的,小时候他也跟父亲抓过蟒蛇,父亲也是这样用一条短裤抓过蟒蛇。之后知青们谈起此事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是天方夜谭,但短裤捕蛇的事是真实发生了,谁也说不清其中的道理。李建国便说了一个歪理,说也许是帅小明的短裤臊,巨蟒被臊晕了所以才跑不动路。帅小明又羞又急之下,整整一天都不跟李建国说话。

陈金山的竹筐快编好的时候,金凤也拿着短裤跑回来了。帅小明此时藏身在树后,只见一根竹竿挑着短裤伸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去拿时,竹竿又缩回去了,一连几次都是如此。帅小明知道是金凤在耍他,当竹竿再一次伸到他眼前的时候,便沉住气不予理睬。接下来不管金凤怎么晃动竹竿,帅小明看也不看。金凤正奇怪当儿,帅小明却突然伸手一下子拿走竹竿上的短裤,金凤才知道上了当。

帅小明穿好短裤从树后出来,两人一起躲在竹林里看陈金山捕蛇。

竹林巨蟒(34)

陈金山依旧走到蟒蛇的上一丘田里,弯下腰将竹筐口对着蟒蛇方向。当蟒蛇爬过来的时候,他用一根小竹条轻轻左右拍打蛇头,引导蟒蛇慢慢爬进竹筐里,等蟒蛇全部爬进竹筐后,陈金山迅速盖上箩筐盖,用篾条紧紧绑扎好竹盖,才拍拍手,大声朝帅小明和金凤藏身之处喊道:“出来吧。”

帅小明和金凤兴奋地跑到干田里,蹲在竹筐前看蟒蛇。这条蟒蛇真的够大够粗,长长的蛇身把竹筐挤得满满的。帅小明用手指伸进竹筐的间隙触摸了一下蛇身,冰凉湿滑,十分腻人,不由赶紧缩回手指。

陈金山乐滋滋地坐在田埂上抽卷烟。他心里早已打好主意,明天永界逢墟,这条蟒蛇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今年家里的油盐酱醋就全靠它了。

俗话说,扛不如抬,抬不如挑。这条蟒蛇估计有一百多斤重,一个人挑没有什么问题,但两人在山路上抬就很难受了。帅小明在前陈金山在后,两人抬着蟒蛇筐磕磕绊绊在山路上走。上坡时蟒蛇筐往后坠,前面的人就得抓住筐使劲往前拽,后面的人用劲向前推;下坡时蟒蛇筐向前撞,前面的人得用腰背抵住筐慢慢往下走,后面的人就要拽住筐不让筐往前移,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帅小明和陈金山满身大汗,金凤前后帮忙,好不容易才将蟒蛇框抬回村里。

前山村沸腾了,村里男女老幼都到陈金山家来看热闹,这么大的巨蟒几十年才能一见,人人都对陈金山的捕蛇赞不绝口。作为捕蛇的参与者,帅小明站在蟒蛇筐边不厌其烦地跟新来的人讲述捕蛇的过程,他的口才不错,听得人们一惊一乍,连呼过瘾。

第二天,陈金山叫了二个帮伙一起把蟒蛇抬到永界镇。他没叫帅小明一起去,这么远的山路帅小明吃不消。这条蟒蛇在永界镇也引起了轰动,人们用磅秤秤了一下,足足有123斤重。永界公社把这事跟县里汇报了,县里又跟地区汇报。到了傍晚,地区所在地动物园的一个负责人赶到永界,以一斤一元二角的价格买下了这条蟒蛇。陈金山因此出了名,因为这一条蟒蛇的收入比当地一个全劳力两年的收入还要高。

山村的生活太过寂寞,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帅小明希望以后的日子能象捕蛇一样,多些惊喜,多些刺激。他的心里才不会那么孤独和寂寞。

这天晚上,知青们照例在李建国的房间里聚会,先是听帅小明拉小提琴,继而跟着琴声轻声哼唱着苏联歌曲。知青们最喜欢的当然是那首“喀秋莎”了。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象明媚的春光。

------”

帅小明十分喜欢这首苏联歌曲里的意境,更喜欢歌曲里的那种令人荡气回肠的纯洁爱情。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梦到自己也扛枪上了战场,在后方也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等待着他胜利的消息。虽然每一次醒来时都发觉是场梦,但帅小明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梦。他还小,他相信自己将来一定能得到象“喀秋莎”一样美丽的爱情。

大家正唱着歌的时候,蔡晓萍急匆匆推开门闯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出大事了,我们知青的生活即将发生重大转折!”

依依离情(35)

知青下乡第一年是跟贫下中农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第一年因为有国家补助问题还不大,第二年取消国家补助后,大部分房东都不愿意继续接纳知青。 为止县知青办专门下达文件:从第二年开始,知青不再安排在农民家里,全部由大队分配到各生产小队。各生产小队具体负责所接纳知青生活和劳动的所有事宜。

前山村是一个大队,共有六个生产小队。其中两个小队一个离大队5里,一个离大队10里,其它四个小队都在前山村。为了知青分配问题,大队整整开了一天一夜的会,听说争吵的很厉害,没有一个小队愿意接收知青,尤其是女知青。最后是采取抓阄的方式才勉强解决了问题。

前山村的七个知青被平均分配到六个小队,蔡晓萍和马云芝分配到同一个小队,帅小明被分配到离大队最远的山坑村。蔡晓萍和马云芝到大队闹,要求和帅小明一起分配到山坑村,大队革委会主任把知青分配会议上的实际情况跟她两人说了,两人才哑口无言。

听说帅小明被分配到山坑村,金凤把自己整整在房间里关了一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红肿着双眼来到堂屋。今晚是帅小明在金凤家的最后一餐晚饭,金凤妈准备了满满一桌菜,全家人都上了桌。

“小明哪,今天是你在家吃的最后一餐饭,来,大叔先敬你。”陈金山举起酒碗,和帅小明的酒碗碰了一下,一仰首把整整一碗酒全喝了下去“到山坑村去你就是自己一个人了,不像在家里,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要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以后需要什么就尽管到家来拿。”

“大叔,我记住了。”帅小明也把一碗酒喝下肚,抹了抹嘴道“这一年来,你们一家对我帅小明就像亲生儿子一样,没有拿我当外人,我帅小明走到哪里也忘不了你们一家的情!”

金凤妈边给帅小明夹菜边说:“听说到山坑村你就要自己做饭了,那哪成呀?以后有空常回来,大妈给你做好吃的。”

帅小明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举起酒碗说:“大叔大妈还有金凤,这碗酒我敬你们,感谢一年来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以后家里有需要我的事,你们尽管开口,我一定会随叫随到。”说完,仰首干完了这碗酒。

金凤也把一碗酒全干了下去,然后再倒满一碗,拿起来对着帅小明说:“小明哥,说话算数,到山坑村后,无论如何也别忘记我们,别忘记这个家!”

帅小明自然也把这碗酒喝了下去。

这顿晚饭吃了很久,陈金山和帅小明喝了很多酒,金凤也没少喝。也许是怕难堪吧,至始至终陈金山都没有提起帅小明和金凤的事。帅小明知道,他们一家都很想提这个事,但又不知道怎么提才好,因为帅小明至今还没有回过城,自然还没有跟领导请示过,他们又怎么好提呢?帅小明很难过,因为他欺骗了这么善良的一家人,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心里始终很愧疚。

醉酒迷情(36)

帅小明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连鞋也没有脱就躺到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人脱掉她的鞋,还帮他脱掉长裤和外衣并盖上被子,帅小明此时全身软绵绵的,完全任人摆布。

过了一会儿,帅小明觉得有一具温热的、柔若无骨的身体钻进被窝里来,即使在酒醉之中,他也知道这是女人的身体。大惊之下,不由酒醒了一大半,他想推开,却被女人紧紧地抱住。女人高高耸起的胸部、纤细的腰肢和嫩滑的大腿紧贴在他的半裸的身上;女人火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脯上,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张和颤抖。

“金凤,别这样。”小明怕被陈金山夫妇听到,低声道“小心被你爸妈听到!”

“我不管,小明哥,晚上你就把我要了吧!”金凤更紧地抱住了他。

金凤充满诱惑性的话使帅小明全身像被火烧一样灼热起来,说实话,虽然至今帅小明还不是很明白男女之间的事,但已经快发育成熟的年轻的身体对异性的反应却由不了他。象那次在杨梅树下一样,他的手又情不自禁地搭上了那婀娜的腰肢。

此时的帅小明的心情是既激动又害怕。怀里金凤的**是那么地美妙迷人,搂抱着她有一种腾云驾雾上了天堂般的感觉;但同时心里又有一种犯罪般的恐怖心理,万一被人发现他就完了。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理智上他想远远逃离这个令人痴迷的身体,实质上他又抵御不了这个玉体对他的诱惑。

“金凤,金凤,”帅小明的声音带着一种抑制不了的颤抖“我们不敢这样,会出问题的!”

“小明哥,我不怕。”金凤喘着气低声道“你怕吗?”

“我------怕!”

“别怕,我是自愿的。”

“那------我还是怕。”

不知不觉之中,帅小明发现自己的短裤也被金凤扯掉了。此时两人已经完全**相对,相互纠缠,在床上滚来滚去。帅小明全身仿佛就要爆炸,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金凤看似大胆勇敢,其实对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

帅小明把金凤推开坐了起来,喘着气说:“金凤,我有话要跟你说。”

金凤也坐起来想抱帅小明,帅小明又把她推开,金凤急了“小明哥,你怎么了?说吧。”

“你穿好衣服,我才说。”

“我不!”金凤躲回被窝里,蒙住头说。

帅小明想了想,从床头拿起衣服,迅速穿好。转身用手拍躲在被子里的金凤,说:“金凤,你起来,我们谈谈。”

金凤在被里乱蹬:“我不,晚上我要在这里睡。”

“金凤你听好了,我在屋后的那棵枣树下等你,你不到,我就不回来了!”帅小明掀开金凤头上的被角,说完他拔脚就出了屋。

“喂,你屋里不能说吗?”金凤掀开被子喊道,帅小明已经走了。

溪边私情(37)

夜深人静,一弯月牙挂在繁星万点的深邃夜空,黑色的山野蒙着一层十分朦胧的灰白色,山坳、竹林、稻田和村庄都已经沉睡在柔柔的夜风里。 只有那条从深山里流下来小溪水翻着细细的水花,轻轻地从村庄中间流过。

金凤家的屋后长着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枣树,小溪从老枣树脚下弯了一个弯,形成一个不大的弯潭,清晨和傍晚经常有一些女人在老枣树下洗衣服。金凤说这棵老枣树是她爷爷种的,因为沾了山里流下来小溪的水气,因此枣儿长得特别红也特别甜。

帅小明坐在老枣树下的洗衣石上,不多会,金凤也走了过来。

“金凤,你坐吧。”帅小明说。

金凤气呼呼坐下,不理帅小明,良久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金凤,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说。”帅小明考虑着如何措词,明天就要离开了,他需要好好跟金凤谈一谈“我是一个下乡知识青年,下心来主要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你的事要经过县知青办领导批准对不”金凤说“这事我知道,你不用多说!”

“跟你说实话吧,象我们这样的知识青年如果在乡下谈恋爱,以后就不可能再回城了!”

“这有什么,你们不是要在农村一辈子吗?”

帅小明没吭声,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金凤见他没说话,便推了他一下,道:“怎么不说了?”

帅小明咳嗽了一下,逐字逐句慢慢地说:“金凤,其实我们知识青年没有一个想在农村一辈子的。”

“你说什么?”金凤吃惊地说“原来你们说扎根是骗人的?”

“你看,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帅小明嗫嚅道“扎根农村一辈子是宣传,没人敢不这样说,我也一样。”

“我不管这些,”金凤有点激动,大声地说“我只想知道,你跟我们说的是不是也是谎言?”

帅小明知道再接着这个话题谈下去局面将不可收拾,他如果正面回答金凤问题,金凤还不知道会发什么飙呢。

“说话啊,你心虚了!”金凤在逼他。

“金凤,如果我真的要一辈子在这里,我一定娶你!”帅小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蹦出这么一句话,说出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金凤安静下来了,停了一会儿,轻轻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要在农村生活一辈子,帅小明会娶金凤。金凤不仅俊俏如花,是十八乡公认的头号美人,而且读过小学,勤劳能干。更为重要的是,在将近一年来的耳鬓厮磨中,帅小明不知不觉之中也已经喜欢上了金凤。这种喜欢虽然还上升不到爱情的层面,但也达到了一天不见金凤的面,帅小明心里就会有一种空荡荡感觉的微妙阶段。

溪边私情(38)

“不会是骗我的吧?”见帅小明没有回答,金凤又问了一句。

“是真的。”帅小明的语气很坚定。这个肯定答复的前提是一辈子在农村,他觉得他没有骗金凤,因此回答得很明确,很肯定。

“再说一句。”金凤双手捧住帅小明的脸颊,淡淡的月光下,她依稀可以看到帅小明的脸。

“不骗你,金凤。”帅小明轻轻说。

“小明哥。”金凤俯身上前,在帅小明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偎依在帅小明怀里说“我相信你。”

帅小明也紧紧搂住金凤柔软的腰肢,鼻子里吸闻着金凤头发的香味。

“如果我是个城里人就好了,”金凤的手轻轻抚摸帅小明的脸颊,梦幻般说“这样我就不怕你回城了。”

“我们男知青之间也说过这事儿,真的要一辈子在乡下,就要娶个最漂亮的乡下妹子。”

“其实我叔说过,你们这些城里娃最不可靠,说不定哪天说走就走了。”

“如果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小明哥,不要说走的话好吗?我只想就这么躺在你的怀里,不管以后,不管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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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是一个很遥远的话题,帅小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来,最起码在如此美丽的夜色下,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许,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会回想起这个梦一般的乡间之夜,会想起小溪边的老枣树,还有和他缠绵在一起的这个美丽纯洁的山妹子。

这一夜,帅小明搂着金凤,在老枣树下说了一夜的话。直到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村里的公鸡开始啼叫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各自的屋子。

山坑村来接人的是一个叫达山的人,大约三十多岁。山里人一般比较矮小,达山却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他带着一副挑箍来挑帅小明的东西。挑箍是山里家家户户必备的物件,它的构造很简单,由一个圆形的竹盘连接四根细竹篾编织的竹绳组成,基本上可以用来挑任何东西。

帅小明的东西不多,一个装衣服的柳条箱、一床棉被草席外加口杯脸盆等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当然还有那把小提琴,他的所有东西还不够达山一担挑的。

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帅小明没有去跟白淑珍告别,看来只有等下次回前山村的时候再去她家了。金凤坚持要送他到山坑村等安置好后才回来,帅小明知道劝也没有用,便带着国家发给他的锄头、蓑衣和柴刀,告别了陈金山夫妇,和达山一起上了路。

蔡晓萍和马云芝过来送帅小明的时候,帅小明已经走了,两人后悔来迟,气得直跳脚。

前山村到山坑村十里路,中间只隔着一座叫樵山的大山,其中上山六里路,下山四里路。山路弯弯曲曲,大部份都蜿蜒在密密的树林中间。上山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树林掩映的空地上,这里零散放着几个供游人休息的石条石块,达山放下挑箍,对帅小明和金凤说:“我们歇歇吧,这里叫无头佛,走樵山的人都在这里歇脚。”

山坑小队(39)

空地边长着一株三、五个人都抱不过来的老栗树,树下有个用石条搭彻的一米见方的小庙,里面供着一个无头的石佛。帅小明拜了拜石佛,转身问达山:“达山叔,这石佛怎么没有头呢?”

坐在石条上正在用斗笠扇风的达山笑着说:“我不知道,我爹也不知道,只告诉我说自古以来就有了。”

“小明哥,坐下歇歇吧。”金凤用斗笠扇净身旁石条的尘土,拉帅小明坐下。

帅小明也拿着斗笠扇风,问达山道:“这座山有名字吗?”

“有,叫樵山。”达山说“樵山很高,最高顶上谁都没有上去过,听说上面有倒长的毛竹和黄羊。”

“真的,”金凤惊奇地问“毛竹会倒长?”

“我也没上去过,反正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里的风景真美。”帅小明赞叹道。

“呵呵,都这么说。”达山戴上斗笠,站起来整理着挑箍“我们走吧,过了山,那边的风景更好看。”

山坑村位于三县交界之地,这里的地形象一个大峡谷,樵山占了峡谷的一面,山坑村就坐落在在樵山的中间。险峻的山形加上层层叠叠的老林子,村子零散的黄土屋看起来就像镶嵌在悬崖峭壁上一样。

山坑村共有一百来人口,十二个男劳力耕耘着二百多亩山田。全村十三户人家散落在一条五里长的黄土山道上。

达山把帅小明和金凤带到山坑村最大的一块平地上,说最大其实也还不到一亩地。这里有一座二层黄土楼,是村里的小学。黄土楼底下是二间教室,楼上有三个房间,最边上的一间就是安排给帅小明的住处,另两间是队部和仓库。

小山村平常很少来人,知识青年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小学前面来了些男女村民,站在那里指指点点。

“小明,”达山领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走进房间,指着汉子说“这是山坑村生产小队队长达明。”

达明个子不高,眼睛小小的,嘴唇有点厚,左腮边站着一颗青黑色的痣。他不太习惯地握着帅小明的手,小心地笑着:“欢迎,欢迎。”

“陈队长,我叫帅小明。”帅小明说“今后请多帮助。”

“我们这里小地方,不象你们城里,多多包涵。”

“陈队长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是下来接受在教育的,来跟你们贫下中农学习的。”

“不客气,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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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坑村小队已经研究过,帅小明来第一天午饭和晚饭由队里供应,第二天开始就要帅小明自己做了。金凤婉言谢绝了队里供应的午饭和晚饭,和帅小明一起去看厨房。

厨房紧靠在在黄土楼后面,屋面用的是竹瓦,没有门窗,黄土墙上只有预留的窗洞和门洞。黄土垒的灶上只有一个长柄小铁锅、灶边的一口小水缸和一只小木桶,其他什么都没有。

达山提着一个竹篮进来,竹篮里装着十斤米,一小瓶茶油,一包黄纸包的盐和一些蔬菜。达山说这些都是队里给帅小明的,萝卜是他的,临走时还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他讲。帅小明心里暖洋洋的,他想不到队里和达山对他这么好,不由一迭连声地感谢着送走了达山。

小屋情深(40)

小学后面就是一片小树林,金凤拉着帅小明到树林里面,砍了一些干柴拖到厨房边。金凤生起火来,叫帅小明拿小木桶去提水。

帅小明拿着小木桶走到外面,东张西望不知道去哪里提水,便顺着坡往下走。这条黄土路被人踩得滑溜溜的,帅小明不留神脚底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小木桶“哐啷啷”沿土路滚了下去。

“谁这么不小心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了起来。

帅小明爬了起来,揉着屁股说:“是我。”

“你好有意思,走平路还摔跤。”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妹子提着小木桶走上来。

“这还叫平路啊?”帅小明嘟哝着接过小木桶“谢谢你,妹子。”

小妹子上下左右打量他,帅小明拿着小木桶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小妹子说:“你是刚到的那个知青吧?”

帅小明点点头:“是啊,请问一下到哪里去提水?”

“当然是溪涧了,对了,你不知道在哪,还是我带你去吧。”

小学到溪涧有半里路,路上,帅小明知道这个小妹子叫山妹。山妹很活泼,不停地问这问那:“你叫知青,那你姓什么呢?”

帅小明哭笑不得,只好跟她解释知青的含义,山妹听的似懂非懂,幸好溪涧到了,她才停住嘴。

这条溪涧是从樵山流下来的,水不大却清澈见底,溪涧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帅小明打了一桶水,山妹帮他,一人一边提着小木桶回到小学校。

“小明哥,我要回家吃饭了,就不进去了,有空再找你玩。”山妹说。

“谢谢,有空来玩啊,山妹。”帅小明客气地说。

他提着小水桶回到厨房里,金凤接过水桶说:“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挖井去了。”

金凤确实是干家务的好手,一会儿功夫就把小厨房整理得井井有条。她从教室里搬了一张三只脚的课桌,用木头垫在黄土墙上,桌上铺着一张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塑料布,塑料布上放着口杯和碗筷等东西,整个厨房一下子就变得有生气起来。

金凤自己带来了酸菜干和一块腊肉,她把酸菜干和腊肉熬了一大钵头,够盛君长吃好几天的,然后她炒了两个青菜,焖了一小锅干饭。中午和盛君长两人有滋有味地吃了一顿,金凤很享受过这种象小俩口一样的日子,如果有可能,她还真想留在这里。

下午金凤收拾整理帅小明的房间。墙角上,两个人字形竹架上铺着几块杉木板就是帅小明的床,金凤去稻草垛上扯了一些干稻草铺在床上并挂上蚊帐,房间有一面是木板墙,金凤在上面钉了一排钉子,挂出工用的衣服和斗笠什么的,干净的衣服则整齐地码在床头上。

“现在洗被子干不了,下次来吧。”金凤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现在就担心你不会炒菜煮饭,我离开了你怎么办?我看我还是不走了吧。”

“金凤,你可别吓我啊。”帅小明拱着双手打揖“你要帮我想想,你在这里算哪门子事,我还要进步呢!”

小屋情深(41)

“人家耽心你呀,就说晚上吧,你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睡在这里就不害怕吗?”

“我一无所有,害怕什么呀!”帅小明坐到床边,说“金凤,我还要告诉你,前两年城里武斗,我当逍遥派,就天天在家里研究煮饭炒菜,差不多有一年时间,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做的,你说我会不会煮饭?”

金凤盯着帅小明笑起来,帅小明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上下打量自己,说:“金凤,你笑什么?”

“你还真行,一个男人连做饭都会,”金凤坐到帅小明身边,紧紧搂住他“这一辈子我缠定你了!”

在这个房间里,帅小明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他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外侧,有人上楼,楼板上的脚步声很响,他完全有准备的时间。因此,他也紧紧地抱着金凤,轻轻抚摸金凤的脸颊。金凤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手指抚摩着他的下巴,喃喃地说:“小明哥哥,你长胡子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不知道。”

“男人为什么会长胡子?”

“这个我知道。”帅小明坏笑着说,紧抱着金凤不让她动,拿下巴在金凤的脖项上到处蹭痒“男人长胡子就是用来痒女人的。”

金凤咯咯笑起来,全身乱扭,两人打闹着倒到床上。金凤的力气没有帅小明大,最终被帅小明压在身下。帅小明按住她的两只手,喘着气说:“还敢不敢?”

金凤不再挣扎,全身软下来,两只眼柔柔地看着帅小明:“不敢了。”

两人的脸离的很近,都在喘着气,不知怎么地,帅小明的唇就和金凤的唇就紧紧贴在一起了。帅小明和金凤其实并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亲吻是怎么一回事,出于本能,他们的唇情不自禁就碰在一起,自然而然舌尖也就触到了舌尖。这一触碰,就象芝麻粘连在糯米糍粑上一样,想分也分不开了。

金凤软得象块棉花糖,帅小明绷得象张弓。金凤俏脸酡红,双眼迷离惺忪,双手捧着帅小明的脸,沉醉在初吻的甜蜜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迷失之中,帅小明听到了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赶紧从金凤身上爬起来跳到床下,金凤也慌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房间的门没有关,山妹手里挽着只竹篮一下子闯了进来。

“小明哥,”山妹见帅小明和金凤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由奇怪地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帅小明双手一摊“干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哟,来还没几个时辰,就认了一个干妹妹呀”金凤似笑非笑地看着帅小明“还小明哥呢。”

“我叫山妹,不是他的干妹妹。”山妹放下竹篮,看着金凤说“你是谁呀?”

“我是谁,我是他老婆!”金凤站在山妹面前,挺起胸脯。

“金凤,你别乱说行不行!”帅小明急了,赶紧制止金凤。

“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你们可真有意思。”山妹笑起来,把竹篮递给帅小明“小明哥,这是我爹叫我拿来给你的,喏,是笋干和香菇。”

帅小明接过竹篮:“谢谢,哦,对了,你爹是谁呀?”

山妹一拍头:“看我,忘记跟你说了,我爹叫达明,是这里的生产队长。”

说完,山妹就往外走,帅小明一路跟着把他送到楼梯口才回房间。

深山小学(42)

“你妹妹走啦。”金凤抱住帅小明问道。

“金凤,以后千万不敢这么说了。”帅小明道。

“我说什么了?”

“你说,就你说那个------”

“那个什么?”

“老------老婆。”

“哎!”金凤大声应道,同时大笑起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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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头挨到樵山尖,经帅小明再三劝说,金凤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三坑村。帅小明不放心,一直把她送到半路才回来。

山坑小学有六名学生,分成三个年段,代课教师叫阿山,是山坑村人。阿山三十来岁,个头还没有一米六高,他的腿自幼有残疾,因此走路一拐一拐的。山坑村太偏僻,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教书,阿山早年读过高小,达明便上公社去,跟公社书记说了,让阿山当了代课老师。

教室四面都是布满裂缝的黄土墙,裂缝大的可以伸进一只手,看起来挺吓人的。教室的地板也是凹凸不平的黄土地,由于长年累月被孩子们踩踏,也就成了滑溜溜的黑地板了。三坑村杉木多,孩子们的桌椅倒不缺,一人摊得上一张。

看阿山上课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六个孩子有三个是一年级,二个二年级,还有一个是三年级,座位就按照一年级一排安排。阿山的普通话非常不标准,帅小明常常听得忍俊不禁。

“同学们注意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阿山的普通话夹杂着本地话,用一种很奇怪的腔调说“二年级、三年级自习,一年级的同学跟我唸书。”

然后阿山就摇头晃脑地唸起书来,一年级的三个孩子也跟他摇着头唸,很是滑稽。帅小明问阿山,唸书为什么要摇头,阿山说小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原来阿山小时候读的是私塾。

不过帅小明和阿山平常很少能见得上面,帅小明出工的时候,学校还没开始上课,帅小明收工的时候,学生已经放学了。

山坑村人少地多,帅小明觉得在这里干活比前山村还累,达明告诉他,村里的活干不完,农忙的时候还要雇工。帅小明原来觉得前山村的山已经够高够大,到了山坑村以后,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山坑村的山又高又险,层峦叠嶂,有许多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村里的梯田就盘绕在绿意葱葱的群山峻岭之间。

人勤春早(43)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帅小明早早就起床了。他拿口杯从房间的一个纸箱里舀出一杯米,匆匆跑到楼下的厨房里生火做饭。柴火有点湿,他划了半盒火柴才把火点着,拿开水缸盖才发现水缸没水了,不得不赶紧拿着水桶去提水。

等长柄小铁锅放好水和米后,帅小明添了把火,便到山田边去刷牙洗脸。厨房离山田就几步路远,帅小明在山田边挖了个小坑,除了煮饭用水去溪涧边挑外,平常洗洗涮涮的就在山田边。

帅小明知道今天因为柴火湿,饭做迟了,因此没等饭熟就从锅里捞着吃,没有菜就抓了点盐巴放到碗里,稀里哗啦将就吃了个半饱,把碗往锅里一扔,舀瓢水到锅里,赶紧往楼上跑。他计算的很准,衣服刚换好,队长达明已经边走边喊出工了。帅小明不敢耽搁,戴上斗笠,扛起拨刀赶紧赶上去。达明队长出工从来不等人,帅小明对村里的山田还不是很熟悉,如果不紧跟上村里人,等寻找到出工的山田也就迟到了,会被扣工分的。另外,帅小明还怕给人落一个出工迟到,表现不好的印象。

山坑村所有山田的田埂已经做好,已经进入到劈田坎草的阶段。劈田坎草用的是拨刀,拨刀刀面比柴刀宽,但刀刃比柴刀薄,装在一个长木柄上。劈草时,人站在田埂上,双手挥刀把田坎上的草连根带土劈到田里。田坎上层的草劈完后,人就下到田里来劈下层的草,碰上高田坎,有的还得分好几层才能劈完田坎草。帅小明听达山说,村里最高的田坎有三个人高,如此高的田坎下不过也只能栽二颗秧苗。

劈田坎草是一件重体力活,每一刀劈下去都得真刀实力。帅小明用起他的劳动节奏法,不急不缓,一刀接一刀有节奏劈着草。在下一丘田坎上的达明看他劈草,不禁暗暗点头。

帅小明劈到田头,跟老农民一样把拨刀插在田里,然后掏出烟盒,蹲在田坎边开始卷烟。在前山村,帅小明已托人到永界买了烟盒、烟丝和烟纸,从到山坑村的第二天起,帅小明正式开始了他的抽烟生涯。由于刚学不久,帅小明的喇叭烟还卷得不好,松松垮垮的抽起来直掉烟沫子。第一口烟他没抽好,被呛得直咳嗽,鼻泪交加。

“小明,你这烟是哪里买的?”达明走到帅小明这丘田上来,伸手跟帅小明拿烟盒“我抽一口看看。”

帅小明拿烟盒给达明,达明卷了根烟,点燃后眯眼长长抽了一口,稍顷才慢慢开口道:“你这烟不好,凶了。得空到我家拿些烟丝,是我自己种的,会好抽些。”

“队长,这怎么好意思呢?”帅小明说。

“都是抽烟人,不分彼此的。”达明说着想走。

“队长,我还有件事。”

“什么事?你说。”

“这两天米快吃完了,明天我想领些谷子。”

“可以,你写个条子来,我签个字就行了。”

“谢谢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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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峡谷(44)

对知青来说,除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外,做米也是一件令人十分痛苦的活儿。

为了做米,帅小明请了一天假,山坑村生产队的仓库就在他房间隔壁,他跟仓管员老根叔领了80斤谷子挑回房间,刚放下扁担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他。他走出房间,看到蔡晓萍和马云芝站在楼下空地上喊他,不由大喜过望,站在房间前的木栏杆前向蔡晓萍和马云芝挥手,叫她们上来。

蔡晓萍和马云芝背着草绿色军挎包,由于刚走过长路,两人脸上都红扑扑的,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然帅小明到山坑村还不到半个月,但三人见面,还是高兴的抱着肩头跳。良久,帅小明才松开二人,从热水瓶里倒了两杯开水给两人。

“你俩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啊?”帅小明说。

“你还说呢,等都不等我们就走了,那天我们原想跟你来的。”蔡晓萍喝了一口热水,捧着口杯说“后来是金凤送你来的吧?”

“唔”帅小明点点头,笑道“半个月没见你们了,你们能来,是我到三坑村最高兴的一天了。”

“真的,你会想我们?我没听错吧?”马云芝笑着说“我们以为你光想金凤和白寡妇了。”

“就是,就是。”蔡晓萍附和道。

“我们不说这了。”帅小明最怕她两说这些,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初次到山坑村来,我就近带你们参观一下好么?”说完,帅小明拉着两个人的手走出房间。

房间外是木走廊和木栏杆,木走廊有些木板没钉好,脚踩在上面木板会动会响。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你们看,站在这里就象站在云端里一样。”帅小明双手扶着栏杆,两眼望着远方说“我们脚下是云雾缠绕的山竹林和黑松林,晴天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峡谷底蜿蜒的小溪河;远处就是峡谷对面逶迤的大山脉,出太阳的时候,瀑布反射阳光金灿灿的,可漂亮了。”

蔡晓萍和马云芝也靠在木栏杆上,眺望远山。蔡晓萍赞叹道:“真美啊!”

马云芝也连声称赞:“我们就象在天上一样。”

帅小明说:“前两天是农历十五,晚上我就坐在这里拉小提琴。那时候一轮明月冉冉从峡谷对面的大山后升起,眼前这片峡谷里黑黝黝的山峰和树林都涂上了一层白色的月光,黑松林下的山田和峡谷底下的溪水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特别明亮。眼前的整个峡谷成了黑白两色的世界,静谧安详,美轮美奂。我就象在天上拉小提琴一样,眼前的明月又大又圆,仿佛月亮里面的嫦娥也在倾听我的琴声。我从来没有在这么美丽的高山月色下拉琴,深深陶醉在美景之中的我,不免想起自己的身世和前途,不骗你们,那晚,我是流着泪拉完法国小提琴名曲《沉思》的。”

帅小明是一个有艺术素养而又多愁善感的人,说起这些自然十分动情,也相当感染人。这时候的他神态安详,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美丽的光环,毋庸置疑,这时候的他是最美的,也是最吸引女孩子的时候。

做米姑娘(45)

蔡晓萍和马云芝情不自禁一边一个紧靠在帅小明身边,远眺峡谷。

蔡晓萍说:“帅小明,下个月农历十五,我和马云芝再下来陪你,听你拉琴好么?”

“你说得那么美的峡谷月色,我一定要来看的。”马云芝说。

“那当然好啦。”帅小明回过神来“可你们来回要跑二十里路呀,我这里又没有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你们。”

“我们这么远来看你,你还说没东西招待啊。”蔡晓萍拍了一下帅小明的手“小气鬼。”

“我才来不久,村里在厨房后给了我一块小菜地,我还没去种。”帅小明说“我现在吃的是村人送的菜,没有时就靠盐水过日子。”

“小明,想不到你过得还挺苦的。”马云芝说。

“我有个主意,”帅小明说“山坑村离小溪河只有五里路,家家户户都有钓鱼竿,上午你们帮我做米,下午我们一起去钓鱼,晚上我们不就可以搞一顿鱼宴了。”

“好啊,完全同意。”两个姑娘齐齐鼓起掌来。

做米第一道工序是用土笼将稻谷的谷壳和米分离出来。土笼的构造跟石磨差不多,只不过石磨是用石头做的,而土笼则是用竹片和黄泥制成。山坑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土笼,帅小明把两箩筐稻谷挑到队长达明家里,跟山妹说了声,便和两个姑娘一起笼起米来。

蔡晓萍用葫芦瓢舀稻谷到土笼上,帅小明和马云芝用一根丁字形的木棍推着上层土笼旋转,稻谷从上层土笼的孔洞里流下,再从上下层土笼的缝隙间流出来时,谷壳已经和米分开,谷壳和米混和在一起沿着环绕土笼四周的土槽流到箩筐里。土笼笼米基本上和石磨磨豆浆差不多。

山妹提着一个茶壶和三个青花瓷碗过来:“小明哥,叫客人喝茶吧。”

帅小明停下推把,对蔡晓明和马云芝说:“我们休息会儿吧。”

“听这个小妹子的话,你就不是客人喽?”蔡晓萍看着帅小明坏笑着说“好个帅小明哪,你可这真是处处留情啊?”

“别闹了,这是我们队长家的独生女山妹。”帅小明说。

马云芝对山妹说:“小妹子长得还真俊。”

“你们才俊呢,长得就跟画里的人一样。”山妹说“又嫩又白,要说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被夸长得漂亮,这是女孩最中听的话。蔡晓萍和马云芝立时对山妹好感大增,很快三人就说到一块去了,帅小明倒被撇到一边。他落个省心,坐到一边掏出烟盒卷了支喇叭烟,叼在嘴里,啪啦啪啦打着打火机,老半天也没打着火。

由于买火柴要火柴票,村里男人抽烟都用一种很简陋的打火机。这种打火机就一个火轮和一个铁壳,铁壳里塞上棉花,倒点汽油,拉一个线捻子出来,装上打火石就能打火了。顺的时候一次就能打上火,不顺的时候打半天冒的还全是火星儿。

盛君长好不容易才打燃火点上烟,他现在还没有烟瘾,但也养成了得闲就卷烟的习惯。

做米姑娘(46)

休息一阵子后,山妹也一起来帮忙。 四个人轮流笼米,大约个把小时左右,八十斤稻谷就全部笼完了。

做米的第二道工序是筛米,这算是技术活,帅小明三个人都不会,只有山妹会,于是三个人便在一边帮活。筛米是把土笼笼出来的谷壳和米放到一个筛眼比米粒略大些的筛子里去筛,筛的过程当中,重的米粒从筛眼里掉到下面的箩筐里,轻的谷壳便浮在上面。山妹边筛边拂去上边的谷壳,筛完一筛帅小明就续上一筛。山妹乏了的时候,帅小明三人便争着抢筛子来筛,但不是把米筛出去就是将谷壳筛到已筛好的米里面去。三人手忙脚乱的模样逗得山妹捧腹大笑。

筛完的米再到风柜里轻轻过一遍,把残存的谷壳彻底吹净,留下来的便是糙米了。糙米还不能吃,要去掉糙皮才能吃。去糙皮便要用脚踩的石臼来杵,一石臼糙米约需杵七八百次,是做米最累的一道工序。

帅小明三人在石臼上踩杵板,山妹坐在圆形的石臼边用笤帚扫米。杵米是一件单调乏味又相当疲累的活,三人把杵板踩到底,然后松开脚,让石椎高高地落到石臼里,每踩一次,木质的杵板便“吱呀”响一阵。蔡晓萍和马云芝双手扶着杵板的扶栏站在前排踩杵板,帅小明站在她俩后头手没着落,只好扶着她俩的肩头踩杵板。蔡晓萍和马云芝十分受用,踩得更欢了。

八十斤稻谷大约能做六十多斤的米,要分两石臼才能杵得完,帅小明四人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把米杵好。最后还得用细筛子再筛一遍,把米糠筛出来,这样米就算做好了。捧一把新做好的米到鼻下闻,米粒温热,清香无比。

知青们一二个月就要做一次米,做米又罗嗦又累,因此知青们最怕的就是做米。但又不得不做,这种事情是没人帮你的,你不做就得挨饿。.

新米做的饭香喷喷的,帅小明邀请山妹跟他们一起吃饭。山妹听说下午要去钓鱼,便死活要跟着去,还说钓鱼竿和挖蚯蚓的事由她全包了,帅小明乐得省事,当然答应了。

山坑村在樵山的半山腰,樵山脚便是缠绕在深山老林间的小溪河。山坑村到小溪河约莫有5里路远,一条相当陡峭的山路可以直达小溪河,帅小明和三个姑娘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向下走,到小溪河边差不多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穿行在峡谷底的小溪河是一条十分清澈干净的小河,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头挤满了河谷,河水潺潺在石头间隙流动,碰到大的石坑便形成了河潭。因此小溪河实际上是由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潭水组成的。这些晶亮的潭水就象一串串闪光的珍珠,镶嵌在美丽的大峡谷里。

小溪河还是一条很容易长鱼的小河,沿岸小村庄每年的毒鱼活动,好象对小溪河鱼类的生长没有很大的影响。小溪河的鱼总是那么多,潭水里成群的鱼在阳光下翻白闪光,壮观极了。

少女出浴(47)

峡谷底不时有山风拂过,远处传来隆隆的河水声。 帅小明四人在一片石头滩停下,山妹发给每人一个鱼篓和一小竹罐的蚯蚓,四人便一人一杆鱼竿各找一个水潭坐下来钓鱼。

帅小明在鱼钩上钩了一小段蚯蚓,用鱼竿甩到潭水里,山里人的鱼竿不用浮标,凭手感钓鱼。鱼钩下水没有多长时间,帅小明便觉得手中的鱼竿微微颤动了一下,有鱼咬钩了,心便一下提起来。这条鱼不时轻轻触动鱼饵,帅小明手中的鱼竿便跟着不时地颤动,帅小明可以算是钓鱼高手,他知道这条鱼在进行试探,因此也就稳坐钓鱼台,等着鱼儿那最后的一咬。果不其然,鱼儿在试探后见鱼饵没有什么动静,便放心地一口把鱼饵吞了下去。帅小明觉得手中的钓竿猛然一垂,赶忙快速地一扯钓竿,顿时觉得钓竿猛烈颤动着左右移动。他迅速转动钓竿轮收线,在潭边和鱼相持了一会儿,便把一条一斤多重的桂鱼提离了水面。

帅小明的钓鱼本事得益于文*革武斗期间。在去棉花社之前,他成天扛着一根钓鱼竿,带着自己养的一头北京番鸭在河边转悠,有合适的地方便把北京番鸭放到河里,自己则坐在岸边钓鲫鱼,这样的日子他差不多过了整整一年。至今,帅小明还是很怀恋当年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三个姑娘的叫声比她们钓的鱼多,只要鱼一咬钩,她们都会发出惊叫声。幸好小溪河平常很少有人来钓鱼,这里的鱼儿都很傻,三个姑娘多多少少也钓上了一些鱼。

也许是女人天生就不爱钓鱼,钓没多久,蔡晓萍先放下手中的钓鱼竿,跑到马云芝身边。

“云芝,这河的水多清,”蔡晓萍说“我们下去游泳吧。

农村没有澡堂,女知青们每天只能烧点热水用桶提着到房间去擦澡,想洗上真正意义的澡是不可能的。面对小溪河清凉的潭水,蔡晓萍按捺不住想游泳的**。

“可我们没带内衣内裤,怎么下水啊?”马云芝虽面有难色,却也跃跃欲试。

“这深山野岭的哪会有人?”蔡晓萍拍了一下马云芝的肩头说“叫山妹看住帅小明就行了,你等着,我去跟山妹说一声。”

山妹的鱼竿颤动了一下,有鱼咬钩了,正紧张的时候,蔡晓明嘴里喊着“山妹”跑过来。

“哎呀,你这么大声叫,我的鱼都跑了。”山妹嘟着嘴说。

“山妹,我和马云芝想下河游泳,”蔡晓明指着马云芝钓鱼的方向说“你帮我们看住帅小明,千万别让他过来。”

山妹奇怪地说:“姐姐游泳,还怕人看啊?”

蔡晓明附在山妹的耳朵边说了几句,山妹脸顿时红了,结巴着说“姐姐,真不要脸啊。”

“山妹,记住千万别让他过来!”蔡晓明说完就走了。

山妹钓鱼的潭子在蔡晓萍和马云芝游泳的潭子上游,帅小明钓鱼的潭子在山妹的上游,山妹正好处在中间位置。上游几里路有一个断崖,小溪河流到断崖形成了一个大瀑布,瀑布隆隆的响声在峡谷间回荡,好几里路外都能听到。

少女出浴(48)

蔡晓萍和马云芝放心地脱了衣服下水,这时候西斜的日头已经快到樵山顶峰,经过一天日头的照射,水量不大的小溪河水被晒得有点温热。**的肌肤浸入到河水里,舒爽无比,蔡晓萍和马云芝象两条洁白的美人鱼,在绿色的水晶宫殿里尽情畅游。蔡晓萍原来是少体校的游泳运动员,初下水还小心翼翼,游了一段时间后,胆子大了,便使出了十八般武艺,蛙泳、侧泳、蝶泳和自由泳全用上,最后连仰泳都上了。兴许是累了,蔡晓萍伸开双手和双脚,一动不动地仰躺在水面上休息,绿色的潭水里黑白分明的身子十分惹眼。马云芝“咯咯”笑着用两根食指在脸上划着羞她,往她洁白如玉的腹部泼水。蔡晓萍站了起来,双掌抚成瓢状装水向马云芝泼去,马云芝哪里是她的对手,连喝两口水后转身就跑,蔡晓萍在后面追,河谷里回荡着少女快乐的笑声。

潭子里鱼儿咬钩的次数越来越少,帅小明知道要换潭口了。便收起钓线,一只手提着鱼篓,一只手拿着鱼竿往下游走。

“山妹,钓多少了?”帅小明来到山妹身边。

山妹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头也不回地说:“才几条,咬钩的多,就钓不上来。”

帅小明也爬到石头上,坐在山妹身边:“我看看,你是怎么钓的。”

“咬了、咬了!”山妹喊着扯起钓竿,只见扯起的鱼钩是空的;鱼没钓上,钩上的蚯蚓也没了,叹息道“唉,气死我了!”

“山妹,我来教教你吧。”帅小明说着,帮山妹钩上蚯蚓,把鱼钩甩到潭中间去。然后让山妹双手攥住鱼竿,自己一只手也抓住鱼竿“你要明白,钓鱼其实就是在跟鱼儿斗智斗勇。鱼在咬饵之前,会先试着动鱼饵,它也是怕鱼饵有诈。这时候你要沉住气,别上鱼儿的当。”

帅小明正说着,手中的鱼竿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山妹一激灵,双手下意识地想扯鱼竿,被帅小明制止住。帅小明轻轻说:“别动,这是鱼儿在试探你呢,这时候一定要稳住神,掌握好火候,等着鱼竿最后最厉害的一哆嗦,那时候毫不迟疑地扯起鱼竿,就一定能钓上鱼。”

山妹点头表示明白。就在这时候,鱼竿头突然一下垂,手中的鱼竿猛然激烈颤动起来,帅小明和山妹几乎是同时挥扯钓竿,但没有把鱼扯上水面,只见钓线在水中快速地移动,手中的鱼竿也连续猛烈地颤动着。

山妹想使劲拔起鱼竿,被帅小明按住了。帅小明兴奋地大叫:“撞运了,是一条大鱼,不能使劲拔,会断线的。”

“那现在怎么办?”山妹紧紧攥住鱼竿,激动得两眼放光。

“用钓竿转轮,时而放线时而收线,跟这条鱼耗劲,等它力气用净,再拖到岸边来。”帅小明怕山妹没经验放跑大鱼,便和山妹一起攥住鱼竿跟着水里的鱼在岸边来回跑。

撞窥浴女(49)

山里的鱼生命力极其顽强,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条鱼才翻着白肚浮上水面来。 帅小明和山妹大喜,收着钓线慢慢将鱼往岸边拉。就在这时,翻着白肚皮的鱼的尾巴突然一拍水面,整条鱼跃起在半空,然后掉了下来。这一掉就掉在潭边的激流上,鱼登时跟随激流往下流。

“快,快跟上,千万别硬扯!”帅小明喊着,和山妹一起拿着鱼竿跟着往下流跑,激流下又是一个潭子,俩人跟着鱼一路跑着来到潭边。

山妹由于钓到大鱼兴奋而又紧张,早把蔡晓萍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因此,当她和帅小明突然出现在潭边的时候。夕阳下全身**,肌肤如雪,正在戏水的两条小美人鱼一下被惊呆了;愣愣站在只及大腿的水中,曲线玲珑,纤毫毕露,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帅小明跑到潭边时,离**着身子的蔡晓萍和马云芝还不到十米远,看着眼前白白嫩嫩凹凸有致的两个美丽身子,也一下懵了,呆呆拿着钓竿立在那里。尤为糟糕的是,他的两只眼睛竟然离不开面前两个女子的洁净**,就那么傻乎乎地盯着看。

“不准看!不准看!”山妹急得直跳脚,大声喊起来。帅小明赶紧闭上眼睛。

蔡晓萍和马云芝这才回过神来,尖叫着双手捂胸,赶紧蹲到水里。蔡晓萍喊道:“帅小明,你要死啦,你还不快点躲开!”

山妹双手攥着鱼竿,用肩膀顶帅小明,喊道:“小明哥,快躲开,臊死人了!”

帅小明闭着眼睛说:“那······这鱼?”

“有我跟着呢。”山妹着急地说“小明哥快跑啊!”

帅小明松开鱼竿,赶紧往下游跑。等帅小明跑得完全没影了,蔡晓萍和马云芝才匆匆从水里站起来,跑到岸边去穿衣服。

穿好衣服后,蔡晓萍跑出来,捏住山妹的耳朵骂:“你这个死山妹,你是故意不是,你叫我们怎么见人?”

山妹急得泪眼汪汪:“姐姐,我不是钓到大鱼了么,光顾喜欢把姐姐的事给忘了,跟着鱼就跑到潭里来了,我都后悔死了。”

“钓到大鱼,在哪里?”

“这不还在水里吗!”山妹提提钓竿,那条鱼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喘着气浮上水面。

“真的呀,这么大的鱼!”蔡晓萍毕竟爱玩,松开捏山妹耳朵的手,就去抢山妹的鱼竿“我来我来!”

山妹不肯让出鱼竿,着急地说:“小明哥说,现在不能急,要跟鱼耗劲!”

“这我懂。不然这样吧,”蔡晓萍双手抓着钓竿,对山妹说“我们两个人一起来。”

山妹没辙了,只好跟蔡晓萍一起抓着钓竿继续同水里的鱼耗劲,马云芝也好奇地跑过来看。这条鱼看来已经筋疲力尽,慢慢被从蔡晓萍和山妹拖到潭边,马云芝赶紧倒空一只鱼篓,扎起裤腿下到水里,轻轻把鱼网鱼篓里装。这条大鱼的鱼身和鱼篓口差不多大,三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鱼装进鱼篓,好家伙,还剩一个鱼尾巴装不进鱼篓,还在有气无力地微微摇摆着,估计最起码有七八斤重。

偷窥浴女(50)

三人顿时欢呼起来,而后蹲在鱼篓前看鱼,不时还用指头戳戳鱼身。帅小明早已回到潭边,此时抵御不住大鱼的诱惑,也凑到鱼篓边看鱼,也用手戳。戳着戳着,帅小明的手停住了,因为其他三人已经不看鱼,在看他。

“山妹,拿鱼篓到到一边去玩。”蔡晓萍说。

“好的。”山妹说着背起鱼篓,知趣地走到潭边的大青石后面去。

帅小明此时就象被阉了的公鸡一样,蹲在二女面前等候发落,蔡晓萍和马云芝毕竟是年轻女孩家,自然比他更为尴尬,三人呆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帅小明!”蔡晓萍先开口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你简直就是一个流氓!一个大色狼!”

“是,我是!”帅小明嗫嚅道。

“我们要告到公社去,你就等着坐牢吧!”马云芝说。

“不会吧,马云芝,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学,”帅小明急了,大声说“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不是故意已经这样了,如果故意那还了得!”蔡晓萍大声说。

“帅小明,如果让知青们知道你的猪狗行径,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马云芝在一边帮腔。

帅小明跟二人直打揖,说:“蔡晓萍、马云芝,我知错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蔡晓萍说:“什么都可以饶,有听说流氓可以饶吗?”

马云芝:“流氓就该拉去枪毙!”

“只要饶过我这一回,你们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们!”帅小明低头说。

蔡晓明:“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是我说的。”

蔡晓萍:“不得反悔?”

“绝不反悔,若反悔就让蛇咬死我,种地累死我,没米吃饿死我,砍柴让树压死我------”帅小明把自己最怕的死法一一列出来。

“你住口,什么乱七八糟的呀。”蔡晓萍制止住他,说“帅小明,你听着,我们现在要开条件了。”

“请说,我听着呢。”

蔡晓萍掰开一根指头:“第一个条件,以后你要听我们的话,我们说什么你都得要照办。”

“啊?”帅小明喊道“那你叫我杀人,我就要去杀人啦?不行不行!”

“我们不会叫你去做坏事的,这个你可以放心。”蔡晓萍说“帅小明,看来你是想跟我们讲条件了。”

“没有没有,”帅小明连连摆手道“第一个条件我同意,完全同意。”

蔡晓萍刚掰开第二根指头,马云芝抢先开口了:“第二个条件,你以后不准喜欢别的女孩!”

“啊?”帅小明又喊了起来。

蔡晓萍:“你不同意?”

帅小明无奈地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答应吗!

蔡晓萍站了起来,说:“帅小明,今天我们就先提这两个条件,其他的等我们以后想好了再说。”

帅小明:“以后还有啊?”

“如果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我们立刻会将你今天的流氓行径报告公社,我们是受害者,山妹是证人。”蔡晓萍说“这流氓罪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就不用我多说吧。”

帅小明唯唯诺诺道:“知道,我明白。”

蔡晓萍:“你真的明白了?”

帅小明点头:“真的明白了!”

“那好,我问里,今天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你们洗澡。”

“住口,你还说?我再问你一次,帅小明,今天你看到什么了?”

“我没有看到你们在洗澡。”

蔡晓萍看着帅小明,想了一想说:“帅小明,你这话怎么说的那么拧啊,你不会说什么都没看到吗!”

“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帅小明,今天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我们的约定算数!”蔡晓萍朝山妹的方向喊道“山妹,你可以过来了。”

偷窥浴女(51)

帅小明只能认为自己今天倒霉,照男知青私下里的说法,看女人洗澡后,要吃红蛋才能去掉霉气,看来晚上要找两个蛋来吃了。 不过,帅小明的心跳到现在还是很快,他不得不承认,女孩的**实在太美。绿树环抱的碧潭之中,两个**女孩晶莹剔透的肌肤上,缓缓流下的水珠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心跳的光辉。水中的裸女象圣洁的天使,天真无瑕,美丽迷人。看着如此清丽的美人入浴图,帅小明心里没有一丝邪念,他脑海里回响起舒伯特的小提琴名曲《圣母颂》优美的旋律。《圣母颂》取自大文豪司各特的著名长诗《湖上美人》,曲调宛若天上仙乐,表现出少女从心底发出的虔诚祷告心情,充满了对慈悲圣母的信仰和依赖。

帅小明其实根本不理解女孩的心理。蔡晓萍和马云芝的身子被帅小明看过后,两人羞臊得慌,无颜对人,尤其是无颜面对帅小明。为了消除心慌意乱的羞臊和不安,俩人便用最严厉的语气威胁帅小明,逼迫帅小明接受她们莫名其妙的所谓条件。她们想用外在的色厉内荏

来掩盖内心的害臊与心慌。

夕阳已经完全落到樵山后面,峡谷里升起了轻纱一样淡蓝色的暮霭,黑松林里的夜鸟也一声声叫起来,气温下降得很快。四人收拾好钓具和鱼篓走上归程,山妹背着那只装大鱼的鱼篓走在最前面,帅小明走在最后面。晚上煮饭柴火不够,他沿途顺便拣点柴火。

今天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一共钓了十多斤桂鱼。帅小明已经好几天没吃油了,他叫山妹先把大鱼拿回家去,顺便带点茶油和米酒回来,晚上要搞个全鱼宴,好好招待几位姑娘。

两面透风的厨房亮起了火光,帅小明掌勺,三个姑娘打下手。帅小明做了红烧桂鱼、清蒸鱼、炒鱼片、酸菜鱼,酱油鱼块和鲜鱼汤,由于没有糖和醋,他拿手的糖醋鱼也只好算了。

几人一起把菜端上二楼,搬了两张课桌到帅小明房门前的走廊上,铺上一张塑料布,再把菜整整齐齐摆好,倒上四碗香喷喷的米酒,一桌全鱼宴也就像模像样了。

天已经全黑了,峡谷对面的高山上挂起一钩上弦月,坐在桌前,可以看到峡谷里朦朦胧胧的山影和水影。帅小明端起酒碗,微笑着说:“蔡晓萍、马云芝还有山妹,今天你们帮我做米,下午又一起钓鱼,辛苦一天了,这碗酒我敬你们三位。”语毕,帅小明一仰首,干完了这碗酒。

山妹不会喝酒,只用舌头舔了舔就放下了碗。蔡晓萍倒很爽快,双手捧起酒碗,咕咚咕咚就喝完了整碗酒。马云芝没有蔡晓萍的酒量,被帅小明逼着,捏起鼻子喝了半碗酒。

满桌都是真正山里的野生鱼,香气扑鼻,味道又鲜又甜。帅小明殷勤地一个个给姑娘们夹菜,还时不时地给她们敬酒。三个姑娘很享受,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美酒佳人(52)

“帅小明,我记得你过去没有这么殷勤啊!”蔡晓萍笑着说。

帅小明也笑着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了。”

帅小明道:“说实话,我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个孤楼里很寂寞,经常想你们,你们能来看我,我就象过节一样快乐。”

“帅小明,别说这些了,说的我心里酸溜溜,你还想不想让我吃鱼了。”马云芝说。

“呵呵,那我就不说这些了,”帅小明站起来,双手捧胸,作朗诵状“啊,新月如钩,佳人如水,在这迷人的仲夏之夜,和美丽的姑娘栏台同饮,赏深山如水夜色,品农家自制佳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蔡晓萍和马云芝鼓掌称好,山妹虽然听不懂,也跟着鼓掌。

蔡晓萍站了起来,端起酒碗说:“姑娘们,跟我上,一个个跟我们的党代表洪常青同志干杯。帅小明,我跟你先来一碗!”

“好啊,蔡晓萍够姐们!”帅小明爽快地喝下一碗。

马云芝也端起酒碗说:“帅小明,为了你刚才说的想我们的话,我再不会喝也得跟你来一碗!”

“马云芝,我跟你喝。”帅小明又是一碗下肚。

剩下山妹了,山妹站起来,用汤匙舀了一匙米酒说:“帅大哥,我就喝这一汤匙酒。”,说完捏着鼻子把一汤匙酒喝了下去,辣的是又吐舌头又咳嗽。众人大笑。

蔡晓萍醉眼惺忪地说:“帅小明,我想听你拉琴。”

“我也想。”马云芝说。

“好,你们不说我也正想拉呢。”帅小明脚步有点虚浮,进房间去拿琴。稍顷便拿着小提琴出来,腰往走廊栏杆一靠,左下颚夹住小提琴,右手持弓,左手给弓上松香:“今天我要演奏的是舒伯特的世界名曲《圣母颂》,请鼓掌!”

蔡晓萍和马云芝赶紧鼓掌,山妹鼓的最响。

《圣母颂》小提琴独奏曲调优美,旋律由和緩的前奏開始,有如河水潺潺而流,把人引入圣洁的心境,听到它那纯真的旋律,可以驱散心头的种种烦扰与孤寂,心情趋向纯净虔诚的境界。

蔡晓萍和马云芝听得如痴如醉。山妹第一次听小提琴演奏,小提琴优美的有如天籁般的琴声深深感染了她,她捧着双颊,痴痴地看帅小明潇洒地演奏。

帅小明入神地拉着琴,他的演奏技巧十分娴熟,指法和弓法收发自如。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河边姑娘洗浴那一幕:蓝天白云,青峡碧水,天使一般的裸女,凝脂似的肌肤,造物给女人塑造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绝妙体型,又赋予女人如水一般的柔美和妩媚。如画般的山水,花一样的女人,裸露是一种美,裸露更是一种意境------

《圣母颂》演奏完了,帅小明还没有出戏,左手指按琴弦,右手持弓,歪头夹着小提琴站在栏杆边,脸上流露出一种痴痴的微笑。

“小明哥,你怎么了?”山妹奇怪地看着帅小明说。

帅小明这才回过神来,放下小提琴,意犹未尽地举起酒碗:“蔡晓萍、马云芝,我们继续喝酒!”

美酒佳人(53)

“天晚了,我要回家了。”山妹说着站起来“你们慢慢喝吧,小明哥,你可别喝醉了。”

“天黑我送你吧!”帅小明摇晃着站起来。

“不用了,还有两位姐姐在这里呢。”山妹说着跟三人摇摇手,小跑着下了楼梯。

帅小明端着酒对马云芝说:“马云芝,这碗酒喝完以后,你唱歌我给你伴奏,就唱那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好吗?”

“喝就喝,谁怕谁啊!”马云芝已经喝得有七八分,竟然把一碗酒都喝了下去。

“小时候,我家巷子边有片小林子,长着枣子树和绿竹。夏天晚上,巷子里男女老少都喜欢到林子里乘凉,会乐器的就在林子里吹拉弹奏,大家就跟着唱,唱的最多的就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和《唱支山歌给党听》等歌曲。”帅小明干完一碗酒,抹了一下嘴说“现在每听到这首歌,我的眼睛就会发酸。”

马云芝站在走廊栏杆边,看着黑黝黝的大峡谷,轻轻唱了起来,蔡晓萍也站起来走到马云芝身边一起唱,帅小明在一边给她俩伴奏。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知青在乡下过着艰辛而又孤苦伶仃的生活,心灵特别敏感脆弱,稍微有些触动,就会想家,想城里,想爸妈。蔡晓萍和马云芝唱着唱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帅小明心里也不好受,拉着拉着就停下了。

一首歌唱完,三人便泪眼婆娑地碰碗喝酒,然后又继续唱着,唱完再喝,最后三人差不多都喝醉了。

“帅小明,你知道吗?”蔡晓萍说话结巴“你偷看了我们,你,你要对我们负责的!”

“我,我看了,你们知道吗,”帅小明也是大舌头,说“你们美,美极了。”

趴在桌上的马云芝抬起头,醉眼惺忪地说:“你变态!”

蔡晓萍:“帅小明你还敢说。”

“真的,你们美的就象天使!”帅小明结巴说“这是艺术,艺术你们懂吗!”

------

帅小明房间隔壁的队室有床铺被褥,是给县里或公社来人备的,帅小明已经跟达明队长拿了钥匙,准备让蔡晓萍和马云芝住。但到了这个时候,三人都喝醉了,说了许许多多的废话。

马云芝扶着土墙跌跌撞撞地摸到帅小明房间里,倒在帅小明床上就睡,留下帅小明和蔡晓萍在外面喝酒。

蔡晓萍喝醉了,翻来覆去就是几句话:“帅小明,你偷看了我的身子,你就要,就要娶我。”

帅小明说:“不能啊,蔡晓萍,娶你,我们不是要一辈子在乡下了吗?”

“我,我不管,反正你要娶我。”

“好,好,娶你总行了吧。”

“帅小明,我眼睛睁不开了,你抱我进去睡觉。”

蔡晓萍过去不是没有开过这种玩笑,借帅小明一万个胆也不敢真去做。但醉酒的人就不一样了,酒醉壮人胆,帅小明一点也不犹豫,踉跄走过去把蔡晓萍给抱了起来,还没迈步,腿一软就坐到地上,怀里还抱着蔡晓萍。

同宿同飞(54)

“帅小明,你------你不是男人,”蔡晓萍咯咯笑着,拍着帅小明的脸颊“连我也抱不动。 ”

“谁,谁说我不是男人------”帅小明说着想站起来。

“别,别动!”蔡晓萍紧紧抱住帅小明的脖项,脸贴在帅小明的胸脯上“我头晕。”

帅小明坐在楼板上,怀里抱着蔡晓萍,他觉得这样做好象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喃喃说:“蔡晓萍,我,我不能抱你的。”

“不要,我就要你抱嘛。”

“不,不行,我要起来。”帅小明想站起来,腿脚却是软的,再看看怀里的蔡晓萍,已经睡着了。便挣扎抱着蔡晓萍站了起来,背倚着墙一步步往房间里挪。他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也有点睁不开,好不容易将蔡晓萍抱到床上,自己也支撑不住,歪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夜,帅小明就和蔡晓萍、马云芝躺在一张床上过了一夜。天亮时,蔡晓萍先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帅小明怀里睡的,帅小明的一只腿还压在她身上。她先是大惊,继而大羞,再而羞喜交加。她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琢磨着如何收拾这个尴尬的局面,想来想去只能让帅小明先醒,看他怎么来收拾这个乱摊子。她知道马云芝不会喝酒,昨晚喝多了不会那么早醒,于是便干脆闭上眼睛,娇羞地躺在帅小明怀里假睡。

天大亮时,帅小明被公鸡的啼叫声叫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马云芝睡在最里边,自己竟然搂着蔡晓萍睡,怀里的蔡晓萍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娇嫩欲滴,不由吓得头顶跑了三魂,脚底走了七魄。他轻轻从蔡晓萍腰上移开自己的腿,然后一点一点小心地从蔡晓萍脖项下抽出手,悄悄起身下床。昨天晚上房门也没有关,帅小明蹑手蹑脚走到外面走廊,关好房门,走到隔壁掏出钥匙打开队室的门,走到床边把被褥搞乱,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早晨起了大雾,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清晨的和风吹来,帅小明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走下楼梯到厨房,挑起水桶去溪涧边挑水。一路上,帅小明都在尽力回忆昨天晚上喝酒的事,但怎么想都只能想到唱歌之前的细节,唱歌之后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搂着蔡晓萍睡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和两个女孩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帅小明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厨房忙着,他煮了一锅稀饭,收拾好昨天晚上的杯碗残菜,还煎了两条鱼准备给两个姑娘配稀饭吃。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帅小明上楼来到房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用指头敲门。

蔡晓萍打开房门,边梳头边看着帅小明,微微一笑:“帅小明,你起得好早啊。”

帅小明不敢看她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昨晚我睡你们隔壁,新床铺没睡好,我已经做好早饭了,我下厨房等你们。”

依依离情(55)

“帅小明,”马云芝在房间里喊道“我的橡皮筋丢了,会不会丢在走廊上,你帮我找找。”

“好,好,我马上就找。”帅小明应道,乖乖弯腰在走廊上找起来。他的心放松了一些,看来两个丫也喝多了,对昨晚上的事情好象不知情,这么想着,他不由有点庆幸,看来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不过,蔡晓萍的一句话又使他掉入了冰窖。

“帅小明,我们昨晚的房间门是你关的吗?”蔡晓萍仿佛漫不经心地问。

“这------不是我,你们自己关的吧?”帅小明回答得有点结巴,一说完赶紧转身弯腰找橡皮筋去。

那年月的女孩子大都扎两只羊角小辫,扎辫子的橡皮筋用红丝线缠过,算是头发上的一种装饰品。这种红色的橡皮筋容易被发现,帅小明很快在楼板和泥墙的接缝处找到了橡皮筋,自然高兴地叫了起来。

帅小明把橡皮筋送进房间里,马云芝接过橡皮筋就转身梳起头来。帅小明喜欢看女孩子梳头扎辫子的模样,他觉得女孩子梳头时的形态是很美的。正看着,被蔡晓萍在身后拍了一下头:“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帅小明赶紧转移话题“如果差不多的话,就下去洗脸刷牙吧。”

趁两位姑娘在田边洗脸刷牙的时候,帅小明赶紧到山妹家去跟达明队长再请半天假,达明队长很通情达理,爽快地答应了。

吃早饭的时候,帅小明小心翼翼地看两个姑娘的脸色,还通过交谈旁敲侧击,确定没有异常后,帅小明才最后放下心来。蔡晓萍知道帅小明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一脸坏笑,帅小明被她笑得心里直发毛,不由又担起心来。因此一个早上都这么患得患失。

队里只给蔡晓萍和马云芝一天假,早饭吃完后,她俩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了归途。帅小明把剩下的四条鱼装在一个竹篮里,提着陪两个姑娘上路。他很想找机会问一下蔡晓萍,看她对昨晚的事情是否还留有印象,但又怕自讨没趣,因此也就没敢去问。

帅小明很舍不得两位姑娘离去,他觉得她们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给他带来很多快乐,这一离去他又剩下独自一人了。不管蔡晓萍和马云芝怎么劝,坚持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了无头佛。

“蔡晓萍、马云芝,我就送到这里了,真舍不得你们走。”帅小明说“我一个人在山坑村很孤独,你们要常来看我啊。”

帅小明说得很动情,蔡晓萍和马云芝被说得心里不好受。马云芝声音发颤地说:“帅小明你别说了,你在山坑村要好好的啊,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蔡晓萍说:“帅小明,这一走又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了,别说酸的,临走就抱抱我们吧。”

帅小明有点踌躇,马云芝已走到他身前,大大方方张开手臂,帅小明不再犹豫,轻轻抱住马云芝,稍顷就松开了,马云芝是满脸徘红。接着走到蔡晓萍身前,轻轻搂着蔡晓萍的腰。他此时抱两位姑娘,心里没有一丝杂念,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蔡晓萍竟然在他耳边轻轻说:“小明,我忘不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帅小明愣住了,呆呆立在地上,以至于蔡晓萍和马云芝走远了,才想起手竹篮的鱼没有让两位姑娘带走。

结交新人(56)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傍晚收工的时候,西边天际霞光灿烂,红色的暮霭染红了大峡谷,树林、远山和溪涧都笼罩在迷人的霞光里。尤其是大山腰里蜿蜒的梯田,在晚霞的映照中金光灿灿,美丽极了。

帅小明刚下乡的时候,十分喜欢欣赏霞光中的大山梯田的美景,但到现在,他对深山霞光失去了兴趣。已到初夏,白天的太阳已经十分灼热,帅小明在田里每天都挥汗如雨,对他来说,与其日头暴晒,还不如雨中劳作更显得清凉。此时公社已经开始在各生产队推广塑料薄膜育秧,供销社里有塑料薄膜卖,帅小明和他人一样也买了一块塑料布,出工时叠成一小块扎在腰带上。在田里劳作时碰上下雨,解下塑料布在脖子上一扎就行了,遮风避雨,十分方便。帅小明认为,塑料薄膜的出现对农村人是一场革命,笨重的蓑衣使用起来不方便,已逐渐被塑料布取代,即将成为历史。

收工回来,先到厨房起火,放上一锅水后,就到田边洗脸洗脚,厨房边的这片梯田的田水是从山里流出来的,除了犁耙插秧收割的时间外,田水平常显得很干净。每天的劳动使帅小明非常疲倦,他现在已经懒得去溪涧边挑水了,就直接喝田水。

洗完手脚,帅小明回到厨房,把锅里的热水倒到脸盆里,蹲下身子往灶里添了几块柴,继续烧水做饭。趁这个时间他用毛巾擦洗身子,脸盆里的水凉了的时候身子也擦好了。他跑到楼上,换上衣服,梳了梳头又赶紧往厨房里跑,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他赶紧淘米下锅。由于没有油水,帅小明饭量非常大,一斤米煮的饭只能吃个八分饱,他也不敢多吃,因为他的口粮已经严重超支。

吃完晚饭,帅小明早早就上了床,躲在被窝里就着煤油灯看“三国演义”,这本书是帅小明从家里带来的,很经看。呆在山坑村没有其他的书可看,帅小明只有“三国演义”可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手上的“三国演义”掉到床上,他一怔醒过来,拿起书继续看。

就在这个时候,“笃笃笃”有人在敲他的房门。帅小明躲在被窝里懒得起来,喊道:“谁啊?”

“是我,你睡了么?”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等等,我起来了。”帅小明不太情愿地爬起床,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手电筒,脸上带着笑:“你是帅小明吧?我叫石建明,听达明队长说队里有个知青,我就找你来了。”

原来石建明也是城里人,他的家离帅小明的家还不远,两人读的还是同一所中学。石建明因为家里生活困难,初中毕业后就跟一个乡下亲戚学烧砖瓦,去年出师后便自己出来闯世界了。

来了城里老乡帅小明心里自然高兴,他是初67届的,石建明如果没有辍学应该是高67届的,比他大了三届。两人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聊起天来,交谈中帅小明才知道,石建明跟着他的那位亲戚基本跑遍了十八乡,见多识广,跟帅小明比起来,他算是一个老江湖了。

父亲来信(57)

石建明是一个见面就自来熟的人,他告诉帅小明,他全家都已经下放到乡下,生产队同意他出来搞副业,给他开了介绍信,他每年只要给队里交清副业款就行了。他每到一个地方都找知青玩,因此在十八乡到处都有他的知青朋友。帅小明十分羡慕石建明四海为家的生活。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是我久已向往的生活。”帅小明说“我不象你,呆在这个小山村里,哪里都去不了。”

“是啊,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喜欢这种吃千家饭的生活。”石建明说“再叫我去下田,打死我也不干,呵呵。”

帅小明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问石建明:“对了,你来山坑村,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们队里有几个社员盖房子需要砖瓦,达明队长就请我过来烧了。”石建明笑着说“我就住在石坑冲的竹寮里,今天是第一次下山来背米牵牛,你怎么会知道呢?”

帅小明不解地说:“背米牵牛?”

“山上没米了,我下山来背米,”石建明说“明天队里给我安排了踩泥的牛,我晚上就要牵回山,省得明天误工。”

“那你晚上不住我这里了?”

“下次吧,我现在就要回山了,记得有空上我那儿玩。”石建明说着拿起手电筒,向帅小明告别。

帅小明送石建明走,看他的手电筒光柱远去,直到看不见才回房。

吃完早饭,帅小明只穿一条青蓝色短裤,腰巾上扎着塑料布,戴上斗笠扛着锄头就出门了。今天达山在石坑冲犁田,队里安排帅小明给他做小工。

“小明哥,”山妹从后面赶上来,手里扬着一封信“我爸到大队开会,给你带回一封信。”

“我的信?真的?”帅小明大为惊讶,他想不起来有谁会给自己写信,赶紧接过山妹手中的信,撕开就看。

山里的信件没有时间表,信件到公社后,就放在公社的值班室里,各大队有人到公社就把自己大队的信件带回去。各小队的信件也是有人去大队给带回来。由于信件没有专人保管,丢失和延误的事情经常发生,半年收到一封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信是父亲两个月前写的。帅小明的母亲原来也是县剧团的台柱子,在他八岁那年母亲患肝癌死了。父亲后来没有再续弦,自己一人既当爹又当妈,靠每个月36元的工资拉扯大四个孩子,还要赡养在农村的外公外婆。父亲在信中说,他已经把两位老人接到城里住,两位老人是农村户口,在城里没有定量粮食供应,每月都要买黑市高价粮加上两位老人年老多病,每月医药费也要不小的花销。家里的日子很难过,以后寄给帅小明每月五元的生活费恐不能为继。父亲还说,希望他在农村好好劳动,注意身体,家里只要一有可能就会寄钱给他。

难怪有两个月没收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了,帅小明把信折好,身上没有口袋,就将信塞进斗笠里放好,戴上斗笠默默往前走。父亲实在太辛苦了,帅小明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父亲不会写这样的信的。他是长子,即使无法为家里分忧,起码也得自食其力,不再给父亲增加经济负担。

拉草弼传(58)

“小明哥,谁给你的信呀?”山妹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

“是家信。”帅小明说“山妹,你这是要到哪里啊?”

“我去石坑冲砍柴,那里干柴多。”山妹说“对了,后天我要去坪石公社挑化肥,小明哥你想去吗?我可以跟我爹说的。”

“挑化肥走山路累死了,谁愿意去啊。”

“挑化肥比在田里干活公分高很多,再说这次还有钱。”山妹说。

“你说什么,有钱?”帅小明停住脚步,猛然转回身,走在他后面的山妹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怀里。帅小明问:“什么钱?”

山妹“咯咯”笑起来,说:“小明哥,你是钱篓子啊?”

帅小明也笑了:“就算是吧,你快说。”

“去坪石公社时是空身,可以拐到南山,那里有一个国家粮库,拉草弼已经联系好了,从那里挑100斤谷子到坪石公社可以拿到脚力钱一元五角。”

“真的吗?”帅小明心里很快盘算了一下,山坑村到坪石公社有85里山路,来回要两天时间。现在去的时候可以挑谷子赚现钱,回来时挑化肥可以赚公分,去年山坑村十分工的分红是二角五,挑100斤谷子相当于挣了六天的工分,而且拿的是现钱,太合算了。帅小明现在身无分文,最缺的就是钱,有这样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帅小明继续往前走,问身后的山妹道:“拉草弼是谁?”

“拉草弼是我们村人,十八乡一带偷鸡摸狗的名人。”山妹说。

帅小明想起来了,他听达山说过,拉草弼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从不在队里出工。他有一个祖传的做米面的铜盘,领到口粮时,天天在家做米面吃。米面的做法很简单,把米磨成粉浆,然后薄薄的摊一层在铜盘上,铜盘放在大锅烧开的水上,最后把做好的大片米面叠在一起,切成条状就好了,可炒可煮,好吃的很。口粮吃完后,拉草弼就会从村子里消失,人们都知道他出外混日子去了。到了冬天,公社的救济粮和救济款下来的时候,拉草弼又会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是一个连被子都没有的赤贫户,每年底都可以领一份救济。救济粮自然又拿来做米面吃,连救济的棉被拉草弼都拿去换米面吃了。公社、大队和小队干部无论如何做工作,后来连批斗都用上了都没有效果。拉草弼依然我行我素,米面照做,东西照偷,过着他自得其乐的日子。公社和大队最后对挽救他彻底死了心,就要求山坑小队按月给他发口粮,免得他把一年的口粮一次性吃掉。在不是发口粮的日子,拉草弼偶尔也会回村,那一定是他在外地偷窃被打得遍体鳞伤,偷偷回村养伤来了。达山告诉帅小明,村里人其实并不讨厌拉草弼,拉草弼为人慷慨仗义,从来不偷村里人的东西,可以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典范。他做米面时是见者有份,从不吝惜,对生产队有利的事情他也会尽力帮忙。山妹说这次南山粮库挑谷子的活就是拉草弼从中川引线促成的,因为拉草弼有个亲戚是粮库的人。

烧砖竹寮(59)

“我明白了,”帅小明说“山妹,你帮我跟你爹说吧,我也要去挑化肥。”

山妹说:“太好啦,这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好了。”

帅小明和山妹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石坑冲。路边的一小块干田里,石建明正牵着牛在踩泥,干田里的泥土在做成砖瓦前是生土,要象揉面团一样,用牛踩无数遍后才成熟土,这样的熟土做成砖瓦胚,经过砖瓦窑烧制就成了砖瓦。石建明挽着裤脚,站在没及膝盖的泥潭中,右手拿一根小竹梢,驱使着一只眼睛蒙着黑布的牛在转圈圈。见帅小明和山妹,石建明喝住牛,想从泥潭里出来,被帅小明喊住了。

“石建明,别上来耽误工夫了,”帅小明喊道“我今天也在石坑冲干活,中午来找你玩。”

石建明停住了脚,大声说:“那好吧,中午我多做些饭,你和妹子就在这里吃吧。”

帅小明还没回话,山妹倒先大声应了:“好嘞,谢谢啦。”

帅小明看着山妹,说:“我们说话,有你事吗?”

“有啊,那人不是请我们吃饭吗?”

“他是请我,跟你没有关系。”

“有请我啊,不信你再问问。”

“去,小孩家家的,别瞎凑和。”

山妹对石建明喊道:“喂,你中午有请我吗?”

石建明笑了,大声地喊道:“当然有啦,妹子”

山妹对帅小明做了个鬼脸,笑着跑上另一条山道,留下一句话:“中午见。”

给犁田的达山做小工是很轻松的活。石坑冲的山田比较缺水,雨水不够的年景有些田会没水,帅小明的小工活就是保证达山犁田的时候有水。帅小明用锄头挖田埂放掉一些已经犁好田的水,堵住一些还犁不到的田的水就行了,其余时间就坐在田头看达山犁田。达山抽烟的时候,帅小明就会接过他的牛绳和竹梢,在田里学着犁上几趟。

刚下乡的时候,帅小明闹过一次笑话。有次收工的时候,房东陈金山要顺道带点柴火回家,便叫帅小明把牛先牵回去。帅小明怕牛角不敢走在牛前面,便在后面赶着牛走。赶牛朝前走容易,只要嘴里“嗬嗬”叫着或用竹梢赶赶就行了,但碰到三叉路口麻烦就来了。帅小明根本不知道如何让牛右拐弯,牛干了一个下午的活饿了,顾自吃路边的的青草。帅小明使劲推牛的右后部,想让牛往右边走,但牛纹丝不动,推急了,牛头转向右方瞪着帅小明。带红丝的大牛眼使帅小明心生畏惧,人和牛便僵持在那里。直到陈金山扛着柴火回到这里才帮帅小明解了围。自那以后,帅小明才明白左手拉拉缰绳可以让牛左走,用缰绳向右拍打牛腹可以让牛右走的简单道理。

到中午时,帅小明跟达山说要去砖瓦窑石建明那里吃饭,达山便自己一个人赶着牛回去,走时他告诉帅小明,下午他自己兼做小工,帅小明尽可以呆在石建明那里玩,他不会跟人说。

帅小明到竹寮的时候,山妹正和石建明聊天,原来她早就到了,还跟石建明一起煮好了饭,就等帅小明了。

烧砖竹寮(60)

石建明住的竹寮就放了一张竹床和一张桌子,帅小明和山妹坐在床上,石建明坐在他俩对面一个木头段上,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两盘青菜和一碗红烧斑鸠和一碗野菜汤。斑鸠是石建明用弹弓打的,野菜是山妹採来的,石建明床头还有一坛酒,他用一个小竹筒伸到酒坛里打上酒,除了吃饭的三个碗,没有其他盛酒的东西,石建明和帅小明就用竹筒一人一口喝酒。

帅小明问石建明一个人住在山里怕不怕,石建明说习惯了无所谓,就是很寂寞,他说,对付寂寞的最好方法就是唱歌。

“你大都唱什么歌?”帅小明好奇地问。

“喏”石建明指着床上一本被翻得皱巴巴的书,帅小明拿起来看,是一本“中外情歌300首”,这种歌本属于**,在乡下农民不懂,因此知青倒是常唱。

“建明哥,你唱一首来听听吧,”山妹也是一个自来熟,才一会儿就喊起建明哥来了。

石建明也不客气,想了想,张口就唱起来了:

“呜喂,

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

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呜喂,

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

姑娘呀我要和你见面,

向你诉说心里的思念.

------”

石建明唱的是印度尼西亚著名歌曲《星星索》,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唱得很动情,在深山老林里唱大海的歌,更有一种苍茫感,十分动人。他的歌一停,帅小明和山妹便鼓起掌来。

“听山妹说你小提琴拉的不错,”石建明对帅小明说“下次我唱歌你拉琴怎么样。”

“好啊。”山妹再次鼓起掌来。

“山妹,”帅小明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下次大人说话你少开口。”

“你才比我大两岁,装什么大人啊。”山妹低声说。

“再一个月过完生日我就十八了。”

“那时候我十六了。”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大人就别争了,”石建明笑着说“我们继续喝酒。”

帅小明掏出烟盒,递给石建明说:“先抽根喇叭烟吧。”

石建明接过烟盒,很熟练地卷起来。帅小明看着他卷好一根喇叭烟,便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石建明点燃烟,往天上吐烟圈。他吐烟圈相当有水平,先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再吐一个小一点烟圈从第一个烟圈中穿过去,第三个烟圈又从第二个烟圈中穿过------

帅小明大为佩服,他自己试过多次,想吐出一个圆点的烟圈都有点困难,想不到石建明的烟圈竟能吐到如此水平,不由他不折服。

“饭后一口烟,赛过活神仙。”石建明很享受地吐出最后一口烟,慢悠悠地说。

山妹鼓起掌来。

“石建明,你教我吐烟圈吧。”帅小明说。

石建明从床上铺着的稻草里摸出一包烟,这是一包当时最便宜的烟,烟盒上印着“经济”两个字,虽然经济烟一包才八分钱,但帅小明也抽不起。

烧砖竹寮(61)

石建明打开经济烟,扔了一根给帅小明。点燃烟后,石建明边示范边说给帅小明听。他告诉帅小明,吐烟圈时嘴要圆,嘴越圆吐出的烟圈也越圆,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气息要轻,吐出一个烟圈的时候要利落干脆。当然,还要注意吐烟圈时要处在一个无风的环境里。

帅小明按照石建明说的练起来,果然能吐出像模像样的圆圈来,但要做到烟圈套烟圈还为时尚早。

烟圈吐完了,两人又继续喝酒。交谈起城里的事,讲同学、老师、家里的巷子、公园里的小戏台等等,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谈到兴起,甚至还为中山路上那家卖清汤粉的大叔是姓陈还是姓黄争吵起来。

山妹饶有兴致地听他两人说话。她是达明队长的独女,在家里说一不二,自小野惯了。她很喜欢跟这些城里下来的知识青年在一起,这些知识青年跟村里人不一样,他们讲一些很新鲜的话,做一些很好玩的事。在山坑村山妹的同年人很少,孤独惯了,因此跟知识青年在一起她感到很快乐。

“山妹,你的苦爪汤很好喝,还有吗?”帅小明说。

“有啊,你们等等,我再去煮一碗。”山妹说完就跑出竹寮去煮汤了。

苦爪是山里的一种野菜,学名叫败将草。苦爪煮的汤虽然味苦却很好喝,吃了解毒去火,山里到处都找得到这种野菜。

石建明说:“看得出来,山妹对你很好。”

“你别乱讲,她还是个小妹子。”帅小明急忙辩解道。

“好,不讲她。”石建明笑嘻嘻地看着帅小明说“帅小明,我问你个事,你要说实话!”

“你说吧。”

“你做过那种事没有?”石建明问道。

帅小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石建明说:“什么事啊?”

“你装糊涂啊,就男女间的事。”

帅小明迟疑了,男女间的事他还不是很明白,他不知道他和金凤之间的事算不算男女之间的事,如果说算,那他就是做过了。

石建明见帅小明犹豫,便笑了起来:“怎么,不想对我说啊?那就算了吧!”

“不,不是。”帅小明急忙说“我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做过了?”

石建明奇怪地问:“有做过没做过你自己不知道?”

那年月,知青之间基本上是无话不谈,帅小明把自己跟金凤之间的所有事情如实说了一遍。石建明听了捧腹大笑:“我说帅小明你真是只菜鸟,帅哥大号算是被白叫了,你那能叫做过了吗?”

帅小明不解地问:“那你说,怎么才算是做过了呢?”

“你伸头过来。”石建明小心地看了竹寮门外一眼,在帅小明耳朵边低语了一番后,坐在木头段上神秘地笑。

帅小明听得脸红耳赤,喃喃道:“你确定,真是这样的?”

“骗你干嘛,我做过的。”石建明得意地说。

“真的?”帅小明一下来劲了“石建明,你快说,跟谁,在哪里做到?”

“嘘”石建明指按嘴唇“小声些,这事不能让山妹听到。”

初聊云雨(62)

原来,去年夏天石建明在一个叫草垅的小山村里烧砖,村里有一个姓田的寡妇,石建明就住在她家里。田寡妇才24岁,结婚第二年丈夫就死了,所以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田寡妇对石建明很好,常给他做好吃的,石建明没事也帮着田寡妇干点活。那年春节,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石建明没有回去。他全家下放在一个很远的山村,回不回去都一个样。除夕晚上很冷,竟然下起大雪,田寡妇做了一桌好菜,烫了一壶米酒。两人说了很多话,后来都喝醉了。那晚石建明抱喝醉的田寡妇回房间去,被田寡妇一拉倒在床上就没有再起来。那是一个令人心跳的除夕之夜,窗外雪花飘飘,房间内却是软玉温香,在暖和的雕花木漆床上,风情万种的田寡妇让石建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田寡妇用她雪白嫩滑的肌肤给石建明上了男欢女爱的第一课。

“第一次做那事的时候,你,你感觉怎么样?”帅小明有点口吃地问。

“那感觉呀?”石建明闭着眼睛,摊开双手喃喃地说“什么都听不到,心跳,晕眩,发抖,象要爆炸!”

“你们在干什么呀?”山妹端着热气腾腾的苦爪汤进竹寮来,见状奇怪地问道。

石建明的双手僵在那里,他呐呐地把双手举起来,作唱歌状:“我,我正要唱歌呢,被你打断了。”

“那就别唱了,趁热喝汤吧。”山妹把汤放到桌上。

“帅哥,来喝酒,喝酒。”石建明从酒坛里打出一竹筒酒,喝一大口后把竹筒交给帅小明,帅小明拿着竹筒仰首也喝了一大口。帅小明把竹筒伸到山妹面前:“小山妹辛苦了,也喝一口吧。”

山妹红着脸接过竹筒,抿了一小口,说:“这酒不好喝,辣辣的,你们怎么就喜欢喝它呀。”

“不喝酒,不抽烟还能叫男人吗?”石建明接过山妹的竹筒喝了一大口。

山妹看着喝酒的石建明和帅小明笑:“你们喜欢玩,晚上我就带你们去抓石蛙吧。”

石蛙是南方山区名贵的山珍之一,肉质细嫩鲜美,营养丰富,并且有清热解毒、滋补强身等功效。石蛙长在深山老林的石头溪涧中,只有晚上打着松明火把或手电筒才能寻觅到它们的踪影。

“再加我一个吧!”竹寮进来一个人,是金凤。

“金凤,你怎么来了?”帅小明惊奇地说。

“我到村里找你,说你在石坑冲出工,我就找来了。”金凤说“没想到你是这样出工啊,喝着米酒,商讨怎么抓石蛙。”

石建明站起来说:“帅小明,你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噢,这是金凤,我原来的房东。”帅小明给双方介绍“这是石建明,我的新朋友。”

“欢迎,欢迎,”因为竹寮没有椅子,石建明请金凤也坐到床上,金凤便坐到了帅小明身边,没有碗,石建明便将自己的碗洗干净给金凤用。年轻人在一起,很快就熟悉起来,金凤喝了点酒,双颊徘红,显得十分俊俏,早已把来时的一点点不快丢到九霄云外。

深山捕蛙(63)

石建明拿出一副扑克,变起戏法来。他将第一张扑克给大家看,然后把扑克放到身后,伸出牌来让人吹一口气,马上就能说出这是一张什么牌,而且百试百灵。帅小明不信这个邪,连试了多遍都是这样,不得不服气。更绝的是,石建明拿出一张小纸条,让帅小明背着他写几个字,然后叫帅小明把这张纸条揉成小纸团,教帅小明在他画的九宫格上扔,记下纸团落在九宫格上位置的数字,石建明把这些数字拿去计算,最后竟然能算出帅小明写在纸团里的字。尤为让人不解的是,金凤和山妹画的花或图案,石建明也算得出来,金凤和山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玩牌喝酒唱歌,不知不觉中,日头已斜落樵山,达山赶着牛收工经过竹寮,山妹便跟达山一起回家去拿吊盘。金凤在竹寮做晚饭,帅小明与石建明被她指派到就近的山里砍松明,松树上松脂最多的部位凝聚成坚硬的松明,松明点火可以烧很久,做火把最合适。帅小明和石建明用柴刀砍了不少松明回来时,山妹也拿了两个吊盘和鱼篓回来。四人便随便吃了一些饭,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吊盘其实就是一个用铁丝扎成的一个小圆盘,圆盘上放几小块燃烧的松明,用三根铁丝扎在一根细木棍上就成了一个吊盘火把。金凤和山妹腰间各扎一个装满松明的鱼篓,持一个燃烧的吊盘就出发了,山妹在前带路,石建明跟着她,两人共用一个吊盘。金凤和帅小明用一个吊盘,跟在山妹和石建明后面。

今晚是农历十二,一轮银月已经挂在樵山顶上,满天繁星闪烁,整个山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穆宁静。从樵山流下来的一条溪涧流经石坑冲后往山下而去,一直流入大峡谷底的小溪河,溪涧在山间的流水声很轻很柔,象低声吟唱着一曲好听的歌,给幽静的山谷增添了些许活力。这条溪涧很小,有的地方甚至都看不到流水,流水在石头缝隙下流着。

山妹带着大家很快就来到了溪涧边,这个季节大家都穿着塑料凉鞋,裤腿一卷就可以下水了。溪涧里都是石头,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没有路,山妹带着大家往上走,溪边好走到时候就走溪边,溪边不好走到时候就淌水往上走。山妹叫金凤和帅小明走溪的另一面,四个人分成二组,各留神溪涧一边。

金凤走在前面,一只手持吊盘火把,一只手让帅小明拉着。她的小手柔若无骨,时而调皮的在帅小明的手掌中划圈子,时而在帅小明的手指上抚摩。帅小明只好由着她来,因为此时他的心已经紧紧纠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蛇,在溪中的一块长满青苔的黑石上盘着一条黑褐色的五步蛇,舌头昂着,正一伸一缩地吐信子,样貌十分丑恶狰狞。

帅小明平生最怕的就是蛇了。他宁愿碰上老虎也不愿意遇到蛇,碰上老虎他可以爬树也可以跳河游水来避开,而蛇能上树会游水,袭击速度惊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而且蛇的模样也使人恶心,冰冷滑溜、粘湿丑恶,万一被蛇咬到就只有等死的份。帅小明听村里人说过,被五步蛇咬过的人,走五步必死无疑。

深山捕蛙(64)

此时,吊盘火把下的五步蛇腻滑的身子更显得令人恐怖,帅小明脚底象长了弹簧,拉着金凤的手就往上跑,金凤被他一拖,吊盘火把差点掉入水中。

“干嘛,你干嘛?”金凤叫道。

“盘在黑石上的五步蛇你没看到吗?”帅小明紧张地说,拉着金凤就走。

金凤把手从帅小明手里缩回来,站住奇怪地说:“看到了,五步蛇怎么你啦!你怕蛇干什么,没看到黑石头下有两只石蛙吗?”

果真,盘着五步蛇的黑石下的小石块上,静静趴着两只黑呼呼的石蛙。帅小明刚才被五步蛇给吓坏了,怎么注意得到黑石下这两只石蛙。

金凤说着想往溪涧里走,帅小明一把拉住了她:“金凤,你不要命了!”

“小明哥,别怕,看我的。”金凤别开帅小明的手,一步下到溪涧里,悄悄往黑石走去。溪涧底都是滑溜溜的卵石,金凤一手持吊盘火把,一手张开象走钢丝一样摇摇晃晃地走,看得帅小明心惊胆战,生怕那条五步蛇突袭金凤。

什么都没有发生,金凤轻轻走到黑石前,弯腰将两只石蛙捡起来放到鱼篓里,又张着手摇晃着走回溪涧边,帅小明赶紧拉她上来。

“为两只石蛙这么做值吗!”帅小明说金凤。

金凤咯咯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你不去骚扰它,蛇是不会主动袭击火的,蛇也怕火。还有,石蛙常和蛇在一起,有石蛙就会有蛇,你怕蛇怎么抓得到石蛙呢?”

石蛙属于流水生活型,常栖于山区水流较缓的小溪内或在流溪的迥水坑内,它们喜欢潮湿,很少离开水域,体色常与它们的居住环境相适应。石蛙善跳和攀爬,有群居和夜间觅食的习性,往往几只或几十只堆在一起共栖一处,在安静适宜的环境中,石蛙白天也出穴觅食,夜间是活动的盛期,春秋两季是其活动最频繁、生长最迅速的季节。石蛙有很多习性跟蛇相仿,因此金凤说石蛙是和蛇在一起的。

帅小明想想觉得金凤说得有点道理,问道“你抓石蛙的时候,石蛙怎么一动不动,好象等你来抓?”

“石蛙怕火光,看到火光就不会动弹,你随便捡就是了。”金凤说。

山妹在对面喊道:“小明哥,你们抓多少了?”

“两只。”帅小明回答。

山妹笑道:“我们抓到四只了。”

“我们这里有怕蛇的人,没办法啊。”金凤说。

帅小明说:“有人说过,怕蛇是一种美德。”

金凤:“谁说的?”

帅小明:“我说的。”

“好,美德先生,看那边水中石头上有只石蛙,”金凤指着溪涧中间,笑着说“看到没有?”

帅小明顺着金凤的手势看去,见水中石头上果然有只石蛙,忙点头道:“有啊。”

“去抓吧。”金凤说。

“抓就抓。”帅小明接过金凤手里的吊盘火把,仔细看了半天,确定那只石蛙附近确实没有毒蛇后,放心下水走近那块趴着石蛙的石头,石蛙见到火光果然一动不动,帅小明很轻松地把石蛙抓了起来,高兴地喊道:“我抓到啦!”

溪涧娇娃(65)

金凤站在溪边伸手接他,帅小明把石蛙交给金凤,自己一步跨上溪边的石头上。这时候才发现石头边正游过一条褐色的蛇,登时头上走了三魂,脚下走了七魄,在石头上站立不稳,猛然摔了下来,被金凤一把抱住了。

帅小明惊魂未定,四处找那条蛇。金凤放开他,笑道:“别怕,早走了。”

俩人继续往上走,没走多远,溪涧在这里分成两条,山妹和石建明正站在溪涧分界处等他们。

“这里我们要分成二组走了,我和建明大哥走左边这条溪,你们走右边的那条。”山妹说“两个小时后,我们在竹寮会合。”

“好啊,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蛇这么多,一定要多加小心。”帅小明说。

溪流分界处再往上走,水流变小了,山林里显得更加安静起来。吊盘火把的松明火苗被林子里的风吹得飘忽不定,时亮时暗,走起来十分费神。路明显陡了许多,金凤和帅小明手拉着手慢慢往上走,金凤忽然站住了,张开双手要帅小明抱。帅小明拿过金凤手中的吊盘火把,放在一块石头上,顺手添了几块松明,然后抱着金凤坐了下来。帅小明靠在一块大石边,金凤躺在他的怀里,象常言所说的那样,有了初一自然有十五,自从上次在帅小明房间两人接吻后,这次两人的唇便自然而又急切地吻在了一起。

帅小明紧紧地抱住金凤,火热的唇狂热地吻她,金凤也动情地报予回吻,帅小明用一只手轻轻抚摸金凤娇嫩的脸颊,额头和眼睛,金凤害羞地闭上双眼,感受着帅小明灼热的吻和柔情的抚摸,身体软软地融化在帅小明火热的怀里。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抚摸帅小明的脸颊,帅小明的脸颊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胡茬,挺好摸的。良久,她的手轻轻地往下抚摸帅小明的脖项,那里长着男人的喉结。金凤温柔地抚摸那个喉结,男人讲话的时候,这个喉结会一上一下地走,有时候,金凤真担心那走动的喉结会刺破喉咙的肌肤。

金凤的小手温柔而又嫩滑,手指抚摩到哪里,帅小明那里被抚摩的肌肤便会颤粟起来,这种感觉美妙极了,帅小明的肌肤渴望着这种抚摸,渴盼着那只温柔小手的到来。

两人不知缠绵了多久,远处好象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声,帅小明轻声跟金凤说:“该走了,他们在喊了。”

金凤吻了帅小明一下,甜甜地说:“咱们一晚上只抓了三只石蛙,他们准会猜出我们在干什么的,你怕吗?”

“这可不行!”帅小明急了,想了想道“这样吧,等会见了他们就说你脚崴了,耽误了抓石蛙。”

“干嘛是我,为什么不是你脚崴了呢?”

“等会快到竹寮的时候,我要背你,有山妹在,搞不好还要背到村里,我脚崴你背得动我吗?”

金凤咯咯笑起来了“我崴,如果是这样当然要我崴啦!”

当下两人站起来,又相拥相吻了好一阵子,才手拉手开始沿溪涧往下走。金凤张手要帅小明背,被帅小明打开了。

“这离竹寮还远着呢,”帅小明说“你别想打秋风!”

金凤笑道:“小气鬼。”

溪涧娇娃(66)

往下走其实更难走,溪涧里的石头又湿又滑,一不留神就会摔跤,帅小明和金凤手拉手走,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了下来,路上还顺手抓了两只石蛙。

快到竹寮的时候,帅小明把金凤背了起来,金凤把脸紧紧贴在帅小明背上。下山的时候帅小明出了一身汗,金凤喜欢他身上的汗味,觉得闻起来有一种男人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

石建明和山妹迎了上来,帮着扶金凤下地来。

山妹着急地问:“小明哥,出什么事了?”

“离开你们不久,金凤的脚就崴了,我只好一步步搀她下山。”帅小明说“就这样,一个晚上,我们只抓了五只石蛙。”

“这么少啊,我们可抓了28只呢。”石建明道。

“金凤姐,现在还疼吗?”山妹蹲下腰,想看金凤的脚,金凤躲开了。

“现在好多了,我没事的。”金凤说。

石建明说:“石蛙汤好了,我们一起来喝吧!”

煮石蛙汤很简单,把石蛙杀好,等水烧开后把石蛙和几颗蒜头子放到锅里,放点盐巴,稍微烧几滚就好了。石蛙汤清甜,味鲜无比,加上石蛙肉细嫩脆滑,帅小明和石建明连呼好喝。按石建明的说法,喝这种汤鲜得会连舌头也一起喝下去的。

时间已经很迟了,山妹不要拿石蛙,石建明便把石蛙分成两份,自己留了一份,另一份让帅小明带走。三人要离开竹寮的时候,金凤的脚又开始痛了,帅小明无奈只好又把她背起来。

山妹提着吊盘火把在前,帅小明背着金凤跟在后面走。夜黑人大胆,金凤在帅小明背上不安分,时而吻他的脖子,时而用手抚摩他的脸。帅小明拿她没办法,怕走在前面的山妹发觉,只好由金凤胡来。

其实帅小明很享受背着金凤那种美妙的感觉,更喜欢这样浪漫的情景:朦胧迷人的月色下,身背一个美丽的少女,在寂静而又蜿蜒的林间小道行走;没有风,也没有虫鸣声,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在林间轻轻回响。少女温暖的身躯软软地贴在他的背上,他能感受到少女的心跳和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心醉的甜美气息,他喜欢背上少女发自内心的亲吻,喜欢她嫩滑的小手抚摸他的脖项和胸脯,如果可能,他真想就这么背着她永远走下去。

到村里的时候,帅小明先到山妹家里,跟达明队长拿隔壁队室的钥匙。一离开山妹家,金凤就不再让帅小明背了,她是怕帅小明累着。俩人回到学校,帅小明打开自己房间和队室的门,拿了脸盆毛巾和金凤到厨房边的田边洗脸。

“咕咕”的蛙鸣声此起彼伏,月色下还没插上秧的山田田水亮晶晶的,给人一种朦胧而又恬静的感觉。虽然已是初夏,但夜间田里的水还是很冰凉,帅小明拧了一把毛巾,使劲擦脸,凉水洗脸一定要用力擦,一会儿功夫脸就热了。洗完了脸,帅小明把穿着塑料凉鞋的脚伸到田水里涮了几下就算洗完了脚。看金凤连脸都没有洗完,便站在金凤身边等。

青春火焰(67)

从山上回到学校后,帅小明心里总是慌慌的、怪怪的。已经是深夜,偌大的空荡荡的土楼里只有他和金凤,他百分百相信金凤晚上一定会住在他的房间里,他也一定不会拒绝。他跟达明队长拿钥匙也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遮掩众人眼光的幌子。帅小明心里还很害怕,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村里人会怎么说他,也害怕伤害到纯洁无邪的金凤。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象一个巨大的轮子,裹挟着金凤、蔡晓萍和马云芝等许许多多的人,身不由己地慢慢旋转着滚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滚向一个命运给他们安排的未来。

帅小明年纪虽然不大,也许是个性使然,却对人生有了自己**见解。帅小明是个书虫,他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每个星期天都到新华书店里去看书,除了回家吃午饭,从早到晚都泡在新华书店里,是新华书店里年龄最小的读者。那时候帅小明只能挑有拼音的儿童读物看,读初中后,中学里有图书馆,他饥不择食,以每天一本的速度看书。读到初二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帅小明便和一群同学换书看,那时候家里点的还是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帅小明经常通宵达旦地看书。那时候一本厚厚的小说说好一天还,一天就非得看完不可,否则会影响后面交换看书的人。就这样,帅小明简直成了一个书痴,就连上厕所也要看书,实在没书可看,随便捡一张有字的纸也行。多年来,帅小明可以说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书看了很多。虽然没有精读,却也通过潜移默化使帅小明对人生和命运有了自己的感悟,尤其是在做人方面,帅小明认为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圈不容易,没有必要为生活中很多杂事烦恼,人与人之间更无需为一些身外之事去争来斗去。因此帅小明在为人处事上十分随和,从不跟人斗狠怄气,跟知青和社员之间的关系都相处得很好。他对人如此,对事则宁顺毋拗,以一种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随和心态淡然处之,男女之事也是如此。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和金凤结婚,却情不自禁地让俩人的关系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他相信到时总有解决的办法。

如帅小明所料,洗完脸后,帅小明安排金凤到队室睡觉,但金凤却自个先跑到帅小明的房间睡下了。帅小明无奈只好自己睡队室,但想不到没过一会儿金凤又跑到队室来,掀开帅小明的被子就钻了进去。帅小明刚想说话,金凤已经用热吻堵住了他的嘴,金凤充满青春活力的温软的身子从上到下处处充满了诱惑力,帅小明无法抗拒,紧紧地抱住了她。

注定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自从在石坑冲竹寮里听完石建明的故事后,帅小明已经完全明白了男女之间的真谛。这个夜晚最终的结果,帅小明和金凤完全**相拥而眠,无论青春的火焰如何熊熊燃烧,帅小明始终严把最后的底线,不敢越雷池一步。

青春火焰(68)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人们为什么爱结婚。”金凤的脸趴在帅小明的胸脯上,甜甜地说“结婚了男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睡在一起了,就象我们现在这样。”

“结婚有什么好,躺在一起谁都睡不着。”帅小明说。

“我就喜欢这样,夜夜这样睡不着多好。”金凤抚摩着帅小明的脸颊“小明哥,我不走了好么,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帅小明坐了起来,搂着金凤说:“你看,又说小孩子话了,我是知青,下乡期间是不能谈恋爱的!”

金凤咯咯笑起来,两只食指划着脸,羞帅小明说:“下乡不能谈恋爱,我们这是在城里呀?我们现在在干嘛呀?”

“我们这是在天上,”帅小明用手咯吱金凤的腋窝,下巴扎进金凤的脖项直磨蹭“我是牛郎,你是织女,痒死你,痒死你!”

金凤笑得花枝乱颤,她最怕痒了,现在最怕痒的脖项和腋窝都被痒着,她**的身体被**的帅小明抱在怀里全身乱扭,笑到最后没有力气了,只好求帅小明:“小明哥,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帅小明放开手,皎洁的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金凤**的身子白的耀眼,柔嫩的肌肤好象吹弹得破,第一次被男人看到的身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美的令人心颤。帅小明看得眼都直了。

“坏蛋,不准看,不准看!”金凤用手捂住双眼喊道。

帅小明是第一次看到少女的**,女性身体的曲线美得就象一件艺术品,他被强烈地震撼了。金凤横卧在他的腿上,他颤抖的手从头上开始,沿着身体的曲线轻轻地抚摸,一直抚摸到脚底。从指缝中偷看的金凤再也忍不住,咯咯笑着抱紧了帅小明。

“我痒。”金凤娇嗔道,她喜欢帅小明看她**时那种痴迷的模样,喜欢帅小明带着欣赏的目光抚摸她,她能从帅小明的痴迷和欣赏的抚摸中领略到帅小明的爱。

“看够了吧,现在轮到我看你了吧?”金凤调皮地说。

“不可以,不可以!”帅小明紧紧抱住金凤,不让金凤看。

“我偏要看!”

“那就看看谁的力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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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温馨的春夜,处处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少男少女的甜言蜜语和山野间的蛙鸣混合在一起,伴随着吹过山谷的微风飞向远方。

第二天,万事随意的帅小明碰上了小难事,金凤来了,自己总不能去出工撇下她吧?但最近自己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不好意思再找达明队长了,他正在为是否请假头痛的时候,山妹跑到学校报告好消息来了。原来从明天开始,队里派出五个人去公社挑分配给山坑村的化肥、农药和薄膜,估计要半个月左右,五个人今天都可以放假休息一天。

帅小明高兴得跳起来,金凤问道:“接下来半个月你要去挑化肥?”

“是啊。”帅小明把绕道南山粮库挑谷子的事跟金凤说了,金凤听了说:“我们队里也有化肥农药要到公社去挑,山妹,帮我找一副挑箍,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五步毒蛇(69)

“你跟我们一起去?”帅小明说“不跟你们队长说能行吗没?”

“明天经过前山村的时候,我跟我爹说一下,让他去跟队长说。”金凤道

“那我们今天怎么玩?”山妹说着拿起帅小明放在房间角落一张破桌上的斗笠,突然尖叫起来。原来有一条五步蛇盘在桌子上,它把斗笠里面的空间当成它的家了,整个蛇身正好盘满斗笠的空间,斗笠被拿开后,五步蛇的舌头便伸了起来,吐出蛇信子。山妹见到蛇原本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在不可能出现蛇的地方出现蛇一时使她吓了一跳。

山坑村属于黄土壤地带,山民住的房子是用黄土夯起来的。夯土墙的时候,山民在两片舂板中放入黄土,用舂杵一层层夯实,每一层黄土中间放入长竹片作为墙骨。土墙夯好后,安装屋顶木构架和门窗等,最后铺上瓦片房子基本就盖好了。帅小明住的二层土楼也是这么盖起来的,这种土楼冬暖夏凉,但也有一个毛病:夯实的黄土墙完全干透后就会开裂,大大小小的裂缝布满整个墙体,有的裂缝大的连手臂也伸得过去,看起来挺吓人的。斗笠里的那条五步蛇不用说就是从黄土裂缝爬进来。

金凤跑到楼下拿了一根木棍上来,很快就打死了那条五步蛇。帅小明害怕了,到队室拿了一大堆废报纸,在金凤和山妹的帮助下,把房间里土墙上所有的裂缝都用废报纸堵塞得严严密密,才放下心来,那顶斗笠被帅小明扔到楼下,他打死也不会戴它了。

三人刚忙完,听到楼下有人叫,帅小明到走廊上一看,是阿婆在楼下叫他,便赶紧跑下楼去。

“阿婆,你怎么来啦?”帅小明问阿婆。

“你有客人来,我给你送点菜来。”阿婆说。

阿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村里人都叫她阿婆。她已经六十多岁了,一个儿子去年参军,她现在是一个人过。因为阿婆是村里唯一的军属,帅小明没事的时候经常到阿婆家帮她干活,一来二去阿婆把帅小明当亲人一样对待。帅小明天天出工,一个人实在没有精力种菜,阿婆便时常送菜给他,帅小明自然十分感恩。

帅小明接过阿婆的菜篮子:“谢谢阿婆,上楼坐会吧。”

“不了,你们年轻后生妹仔在一起,阿婆搭不上话,我走了。”阿婆说完,一个人走了。

帅小明回到楼上,金凤已经听山妹说过帅小明和阿婆的事了,接过帅小明的菜篮子,说:“小明哥,你为人真好,到处都有人疼你。”

“我爹也说小明哥好,为人随和。”山妹也帮着搭腔。

金凤似笑非笑地看着山妹,说:“你爹不会是想招一个上门女婿吧?”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心思?”山妹有点佩服地说“我爹是这么想的,可我跟他说了,找小明哥的妹仔个个长得象画上的人,别说有多好看了,象我这样的算什么,我爹也承认我说的对。金凤姐,我如果长得象你这么好看就好了。”

解放军官(70)

金凤被山妹的话说得乐滋滋的,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警惕地问山妹:“你说有很多妹仔来找他?”

山妹点点头,正想说话,被帅小明止住了。帅小明说:“我有主意了,金凤你不是常说你有个远房表哥在石阶村么?”

“是的,怎么啦?”金凤对山妹说“你接着说------”

“我的意见是今天去石阶村玩,据说那里有个石阶洞,还是华东第一洞呢!”帅小明抢着说。

“好啊,好啊!”山妹鼓起掌来。

“山坑村到石阶村只有十里路,我也没去过,早就想去了。”帅小明说“我们就准备出发吧,金凤,你说呢?”

金凤被帅小明打岔,原想问的话也只好作罢,站起来说:“那还耽搁什么,走吧!”

帅小明说:“我们顺便弯个道去石坑冲,邀石建明一起去。”

春天是随意的,春草在漫不经心中悄悄萌芽,春蚕在悄悄的咀嚼中成长,蜗牛在随意的漫步中倾听黄鹂鸟的叫声,少男少女在朦胧的随意中萌生起美丽的梦和柔柔的情。随意是一种意境,随意是一种美。

春天是迷醉的,软软的风,清甜的花香,懒懒地拂过原野。万紫千红在醉人的朦胧中复苏,莺歌燕舞在醉人的春雨中蔓延。梦一般的绿永远是春天的主旋律,绿色的原野,绿色的峡谷和乡村,都沉醉在绿色的梦里。

在美丽的春天,在和煦的阳光下,能一身轻松,毫无牵挂地去玩,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帅小明、石建明和两个花季少女蹦蹦跳跳地行走在山路上,感受着春山春水的美丽和生活的美好。石建明也是好玩之人,只要没有烧窑,他尽可以去玩。

山坑村到石阶村虽然只有十里地,却相隔了两个县。由于不是主要乡道,山路显得很小。山妹到过石阶村,因此在前面带路。山里的天就象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霎时却下起大雨来,不过下的是太阳雨。幸好山里人出门都习惯戴斗笠,帅小明象出工一样还带了塑料布,四人便在塑料布下躲了好一会儿,雨才停下来。

雨后的山路就不好走了,黄土路粘鞋底,没走一会儿两只鞋就沾满沉甸甸的黄泥土,石阶路则变得很滑溜,踩在上面有种不落实的感觉,最讨厌的是路两边的野草,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两只裤管。

幸好只有个把小时的路,穿过一片竹林后,石阶村的房舍已经近在眼前了。

石阶村跟山坑村大小差不多,不过地势比山坑村平。金凤也没来过表哥家,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村里建得最高的一栋三层楼高的青砖瓦房前。这栋楼的大门关着,金凤举手正要敲门,门却打开了,一个解放军军官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这个解放军军官长得十分英俊,温和地问众人。

“表哥!”金凤上下看他半天,猛然高兴地大叫起来。

“你------是金凤表妹呀!”解放军军官大为惊讶,拉着金凤的手“五年没见,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表哥,你不请我们进去坐啊?”金凤笑道。

“啊,请进,快请进!”军官回过神来,赶紧请四人进门。

山村家宴(71)

屋子的厅堂很大,大家坐下后,金凤跟表哥介绍了其他三人。她表哥叫黄根荣,待人十分客气,一一给大家泡茶。

“是金凤来了吗?”厅堂里进来两个老人。金凤见了赶紧迎上去,嘴里甜甜地叫道:“舅舅,舅妈,二老好啊。”

“几年没见,都长成俊妹仔啦!”金凤的舅舅看着金凤,高兴地说“你爸和你妈都好吧?”

“都好着呢,您二老也好吧?”金凤笑着说。

“我们都很好。”金凤的舅妈拉着金凤的手不放,笑嘻嘻地打量金凤“金凤,你今年十七了吧?定亲了吗?”

“十七了,定亲还早呢。”金凤说着,再次把帅小明三人介绍给舅舅和舅妈。

两位老人很热情,无论如何要留四人吃午饭。自始至终,黄根荣的眼光都没有离开过金凤身上,听说金凤他们要去石阶洞玩,便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带路。黄根荣在部队上是排长,这次说是回乡探亲,其实是应父母亲之命回来相亲的。解放军军官的身份加上富裕的家境,黄根荣回家这几天,家里的门槛差点就被踩烂了。黄根荣实在受不了,刚才正要出去躲,想不到正好碰上金凤他们来玩。

黄根荣比他们也没大几岁,都是年轻人,大家很快就熟悉了。那种年代,能穿上绿色的军装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黄根荣年纪轻轻就在部队入党提干,无疑成了帅小明等人的偶像。在大家的要求下,黄根荣便说起部队上的事。原来他入伍的第二年,有次出公差路过一条河时,正好碰上一个小孩落水,他毫不犹疑地跳到河里救起了小孩,部队给他记了三等功,不久就提了干。

帅小明因为家庭成份和父亲的问题,在村里连基干民兵都混不上,当兵就更别想了,因此他特羡慕当兵的人。听黄根荣讲部队上那火热的生活,不由感概万分,人家那才叫真正的生活,人家那才叫活得舒爽值当,再想想自己,不免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没意思。

两位老人十分盛情,中午煮了四大海碗的粉肉蛋招待贵宾,帅小明四人按照山里的习惯只吃一半就停筷了,但两位老人逼着四人把粉肉蛋全部吃光。金凤的舅妈坐在她身边,笑眯眯看她吃粉肉蛋,还不时地问这问那。金凤是有问必答,舅舅一家人如此热情招待她和她的朋友,她觉得很有面子,她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那点高兴自然显示在脸上。

山里人待客,先是上粉肉蛋,接下来才开始上饭菜。金凤舅妈做了一大桌菜,还从一大酒坛里打来一大竹筒米酒,大家开始有点拘束,一二碗酒喝下去,话就开始多了。尤其是喝到一半的时候,有媒人来家,金凤的舅舅和舅妈去接待客人后,大家就完全放开了。

黄根荣在部队有部队的纪律管着,回到家又给爹妈看住了,他是个孝子,难得回家几天不想给爹妈添堵,但心里不免憋闷。现在好了,来了金凤几人。这几个年轻人活泼调皮,无拘无束,黄根荣心里高兴,很快就和他们混成朋友了。

山村家宴(72)

“根荣大哥,”石建明站了起来,举碗道“话在酒中,这碗酒我敬你!”

“等等,我有个建议,”黄根荣站了起来,对众人大声说“我是比你们大几岁,但和你们同是平辈人,能不能也和你们一样,大家以后都直呼我的名字?”

“好啊,黄根荣,”石建明大声喊道“我们喝一碗!”

“石建明,咱们谁怕谁啊!”黄根荣一仰首,咕噜噜就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黄根荣,我敬你一碗。”金凤站了起来,举起碗说“都当排长了,怎么没带个表嫂回来啊?”

黄根荣爽快地和金凤干了一碗,抹了一下嘴,把回家这几天忙着相亲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都大笑起来。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爹妈都还来这老一套,我又不能说不,怕爹妈不高兴。”黄根荣无可奈何地说。

“这么多女孩,就没有对上眼的?”金凤好奇地问。

“告诉你们实话吧,每次看我都没有看她们,还对眼呢。”黄根荣小声地告诉众人“不过,这次怕是混不过去了,不认下一个,爹妈不会放我回部队。”

帅小明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自从前年我弟弟死后,我就成了独子,我不能再忤逆爹妈了。”黄根荣叹了一口气“我原来准备这样,回部队前一天,谁来相亲我就认谁。”

“黄根荣,你怎么能这样?”金凤站起来“你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好啦,不说这些扫兴的事。”黄根荣说“我想,下午要进石阶洞玩,中午就少喝些,晚上你们都住我家,我们再来个一醉方休。”

“晚上不能住你这里了,明天一早我们要去坪石公社挑化肥,改天吧。”帅小明说。

“你们都去挑化肥?”

“除了石建明,我们三人都去。”帅小明说。

黄根荣沉吟了一会儿,说,:“有办法了,我们村有一条小路到南山村,再从南山村到坪石公社,这条路比山坑村去坪石公社还近一些。”

山妹高兴地说:“我们正好要绕南山挑公粮到公社呢。”

帅小明有点为难。如果晚上不回去,虽然山里妹仔不象城里姑娘,家里看得紧。但不回家总要跟家里道一声吧。石建明没有问题,他自个说了算。他和山妹改从石阶村去公社的事情要自然要先通知达明队长,免得达明队长担心。还有明天的干粮和挑箍怎么办?

帅小明把自己的担心说了,黄根荣想了想,说一切都不是问题,石阶村离山坑村不远,他会派人去山坑村传消息,干粮和挑箍由他爹妈去准备就行了。

“你们什么也不用操心,放心玩就是。”黄根荣笑着说“另外我要宣布一个重大消息。”

“什么重大消息?”金凤和山妹好奇地问。

黄根荣起身立正,对四个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决定了,明天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挑化肥。”

“呵呵呵,”石建明笑嘻嘻看着黄根荣“黄根荣,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我在家都快闷死了,和你们在一起多开心。”黄根荣说“再说几年都没挑担子了,正想练练筋骨呢。”

洞里乾坤(73)

“黄根荣,你抽哪根筋呢?”金凤绕着黄根荣走,边走边看他“我们是命苦,没办法要去当挑伕,你是好命人,一定以为挑担子好玩是吧?”

“没错,跟你们去当挑伕就是为了玩嘛。”黄根荣说。

山妹自个鼓起掌来:“太好啦,欢迎根荣大哥!”

帅小明有点疑惑地说:“黄根荣,你是说真的?”

“我是军人,军人一言,驷马难追!”黄根荣说“我还有个主意,你看,我们几个人可以组织一个挑伕队,我有五天时间,前四天我们挑化肥的工分都算帅小明的,最后一天挑的算金凤的。至于挑公粮的现钱则各归各。我有工资,因此我挑公粮的钱归挑伕队,到坪石公社不是要住一个晚上吗,我们就去看电影,下馆子,尽兴玩一通,你们看如何?”

年轻人最爱的就是玩,黄根荣这么一说,都高兴得跳起来了。金凤喊道“表哥,我再敬你一碗酒,你的主意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你看,又喊表哥了,要叫黄根荣!”黄根荣说。

“好,黄根荣,你的脑袋太好用了,我代表大家敬你一杯!”金凤大声道。

帅小明看着石建明说:“石建明,你就别参加了,会耽误你的砖瓦活。”

石建明拿起酒碗,笑着说:“跟黄根荣一样,我在山上呆的太寂寞了,有这样的机会我能不参加吗!黄根荣,我们再来干一个!”

两人一干而尽。帅小明站起来说:“你们这么做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话好说,自饮一碗表示感谢!”说完,也一饮而尽。

“黄根荣,还有一个问题,”金凤小声地说“你回家探亲一趟不容易,最后剩下五天捐给我们,舅舅和舅妈能答应吗?”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呢!”话音刚落,黄根荣的父母走了进来,黄母说“根荣跟你们在一起,我们再放心不过了。”

“舅舅舅妈,你们真是太好了!”金凤说。

“我们有什么好啊,哪能比得上你好,你看,你们一来,根荣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金凤舅妈说。

“好啦,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出发吧。”黄根荣说。

下午的天气很好,天空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射在峡谷里,靠石阶村这一面刚好是背面,太阳被樵山挡着,这一面的峡谷此时已经没有了阳光。

樵山山脉属于喀斯特岩溶地貌,是发育在以石灰岩和白云岩为主的碳酸盐岩上的地貌。樵山山脉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溶洞,石阶洞是这些溶洞里最大的溶洞,据说当年徐霞客曾来过这里,对石阶洞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没有留下文字记载,因此也无从考据。

一路上,黄根荣给众人讲了不少石阶洞的故事。据说石阶洞的地下河很长,但从来没有人去考察过。曾经有一个漳州人来石阶洞游玩,他随身携带一个刻有他名字的小水仙花木雕不慎掉入地下河,被地下河湍急的流水冲走。后来这个漳州人回到老家,一次去龙江边洗砚台的时候,在河边捡到了在石阶洞丢失的刻有他名字的水仙花木雕。由此人们才知道石阶洞的地下河竟然通到100多公里外的漳州龙江。

洞里乾坤(74)

“石阶村的地下河有那么长啊。”山妹惊奇地说。

“石阶洞很大,没有熟悉人带路进去是很危险的。”黄根荣说“大概是前几年吧,有一对外地的年轻人来到石阶村,不听村人劝阻,只带了两把手电筒进洞。村人怕他们出事,每天在石阶洞洞口敷上一层厚厚的田土,敷了六天后,田土上都没有发现脚印。于是便进洞去寻找他们,找到时,这一对年轻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村人赶紧把他们送到卫生院,最终救活了他们。”

帅小明说:“看来,石阶洞的故事还真不少。”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石阶洞洞口。石阶洞在一道悬崖脚下,洞口石壁上长着好些杂木,洞口显得很小。黄根荣从背包里拿出几把手电筒,每人发了一把,他自己则打着火把,对众人说:“进洞前有几件事要说一下。一是大家一定要跟着我走,别落了单。二是要注意脚下,石阶洞有三层,十几丈高,地面有许多小洞穴,掉下去就很难上来了。三是如果有谁掉了队,千万站在原地别乱动,大声喊等待救援。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喊道:“知道了!”

石阶洞洞口只容进一个人,众人便跟着黄根荣一个个鱼贯进洞。

“这是前洞,也叫‘三仙门’,左边是‘幸福门’,中间是‘平安门’,右边叫‘发财门’,”黄根荣边走边介绍“这三个门都可以走,山妹,你说走哪一个门好。”

山妹兴奋地指着“平安门”说:“走这个门。”

众人便从“平安门”进洞,洞里很黑,两边的洞壁被火把熏得黑不溜秋,手一摸就成了黑手。金凤故意走在最后,让帅小明拉着她的手走,抽空就要帅小明抱或吻她一下,害得帅小明十分不踏实,生怕被人发现。

黄根荣带着众人来到一个大洞厅。这是一个可容千人的大厅,大厅内右侧挂着一道水帘,水帘的水流进一丘丘象梯田一样的石洼里,弯弯曲曲的田埂,火把下亮晶晶的“田水”,十分好看。众人继续往前走,洞时大时小,石床、石象、古猴、石鹰、石蛇、石蛙等景观,玲珑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其中最大的是观音洞,洞景开阔,一尊钟乳石观音,婷婷立于石壁之上,右有白须齐胸的太上老君,左有扬蹄石马,后有炼丹炉和水帘洞。洞中有山,山中有洞,层层叠叠,游于洞中,如身处迷宫。奇异绚丽的石钟乳、石笋、石柱等石灰石华物发育完整,石幔、石花、云盆比皆是,主洞中央两牛卧于一汪清水之中,层层梯田,形成一幅秀丽的农家景色。石阶洞大洞套小洞,迂回曲折,变化无穷,除主洞外还有相当多的分洞:布帆洞、钟洞、龙伞洞、田螺洞、冬瓜洞、蛇洞、玉石洞等。洞内钟乳悬挂,千姿百态,玲珑剔透。洞洞相通,扑朔迷离,象个天然的大迷宫。

洞里乾坤(75)

黄根荣可以说象个合格的导游,石阶洞内普普通通的石笋、石钟乳或是石头,被他用各种动物一形容,看起来还真象是那么一回事。

帅小明是第一次参观地下溶洞,在惊叹造物神奇的同时,也深感人类自身的渺小。他所处的年代,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年代,“人定胜天”、“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战天斗地”等战斗口号喊得震天响。帅小明不敢怀疑这些口号的真实性,但在石阶洞里,看到如此瑰丽的大自然的神奇杰作,不免产生一番感概。

在洞中小心翼翼行走,有时候可以看到水滴点点下落,还能静听脚下有哗啦啦的流水声,闻声却寻不见水流的踪迹,这些给幽静阴森的石洞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情趣,让人在观赏中不会感到寂寞。

众人来到一个大石厅,这里有一个长条的大青石,黄根荣叫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众人便在大青石上坐下歇息。黄根荣的大背包里装了好多竹篾火把,用完一根就接一根,到这里手上一根竹篾火把已经燃尽,停下休息便没有再续火把,黑暗渐渐笼罩整个石厅。大家也许是走累了,没有人说话,石厅里安静得连掉下根针也听得清楚,不知哪里有阵阵冷风吹过来,

整个石厅显得阴森冰凉。金凤不由得往帅小明身边靠,摸索着抓到了帅小明的手,紧紧握着不放。

石建明打破了沉默,在黑暗中说:“好在人多,自己我可不敢进来。”

“这洞里还不知道有没有鬼呢?”山妹有点害怕地说。

“山妹你别吓人好不好。”金凤更紧地靠在帅小明身上“不准说这些话。”

黄根荣笑起来,点燃一根竹篾火把:“你们都放一百个心好了,打小我就常到洞里来玩,这洞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无眼鱼。”

帅小明道:“什么无眼鱼?”

黄根荣说:“是地下河里的鱼,由于常年在黑暗之中,眼睛退化,就成了无眼鱼。”

“在哪里,我们快点去看看。”金凤说。

“离这不远了,穿过这个石厅就到了。”

黄根荣继续在前带路,穿过石厅,前面传来越来越响的流水声,地下河到了。

石阶洞的地下河有两米多宽,火把下,水流清澈透底,沿着地下河走不远,流水到一块大石下形成了一个水潭。金凤用手电筒照水潭,高兴地大叫起来:“快来看,这里有好多的无眼鱼!”

绿色透明的水里,果然有不少鱼在手电筒光柱里游戈,注意细看,这些鱼还真没有眼睛,不过这些鱼不大,都只有食指长短。众人都打着手电筒往水里照,嘴里啧啧赞叹。

山妹把手伸到水里想抓鱼,没想到地下河水冰凉透骨,手刚碰到水面便缩回来,嘴里也叫出声来。众人都用手试了试,也赶紧纷纷缩回手。

“这地下河有大鱼么?”帅小明问黄根荣。

山村电影(76)

“没有人会到洞里来钓鱼,因此这些地下河潭里是否有大鱼也无从得知。”黄根荣说。

“这河水真的能流到漳州龙江吗?”山妹问。

“那不过是民间的一个传说罢,”黄根荣笑着说“你想想看,这荒山野岭的,谁会来考察这地下河水究竟流到哪里去了。”

石建明问:“到了这里,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不再往前走了,到此为止。”黄根荣说“我们回吧。”

黄根荣带着众人往回走,不过他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另一条路。石阶洞分上、中、下三层,来的时候他们走到是上层,回去的时候黄根荣带众人走下层。返回途中洞内景色和来时不尽相同,因此众人慢慢欣赏着回去,并不乏味。

一个个出到洞外后,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有点“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黄根荣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他们在洞中竟然玩了三个多小时。

路上,正碰上队里收工,很多人跟黄根荣打招呼。黄根荣奇怪今天队里这么早就收工,有人告诉他,县里的电影队下午到村了,晚上在村小学操场放映电影“红灯记”和“地道战”。

众人顿时在路上欢呼起来,想不到晚上能看到电影,真是一件连想也想不到的大喜事,把大家都给乐坏了。

那年月,每个县都有巡回电影放映队到农村巡回放映电影。象山坑村这样的小村,电影放映队一年也会来一次。电影放映队到公社后,每个村会象迎财神爷一样,一个村一个村接力把电影放映设备、发电机和汽油挑到各自的村里。山村放电影是大事,象过年一样热闹,村里人会提早通知其他村的亲朋好友,到时候十里八乡的大人小孩都会穿上新衣服来看电影。年轻人还会“赶电影”,这“赶电影”就是白天出工,晚上跟着电影队一个村一个村赶场看同一部电影,听说最高纪录是前山村的一个人,曾连续赶看了十三场。在前山村时帅小明也曾到邻村赶了一场“红色娘子军”,后来就不再“赶”了,因为他觉得在要出工的前提下赶场是一件累事。

电影队到村时,如果碰上下雨,电影也得照放,因为每个村的放映时间是早就排好的,亲朋好友也早就通知好了,哪个村都不能更改时间。帅小明到山坑村后不久正好碰上电影队到村,那天下了一天的雨,十里八乡的人来的很少。电影就在帅小明房间前的操场上放映,操场上两根竹竿挂着白色屏幕,电影放映机安装在帅小明房间前,看电影的人都坐在楼上楼下走廊里。电闪雷鸣中,人们透过密集的雨丝,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帅小明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感动,这真是一场很奇特的看电影的经历:美丽的山村、可爱的山民和雨中电影------一切的一切都很真实又很朦胧,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种原始与现代交织的美。

山村电影(77)

黄根荣家里准备的晚饭比中午更丰盛,众人喝得十分尽兴。黄根荣妈坐在金凤身边,不停地给她夹菜。

金凤笑着说:“舅妈,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就别夹了。”

“小妹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黄根荣妈说。

山妹拿着碗站起来说:“大叔大妈还有黄根荣,我敬你们一家人,谢谢你们给我们做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黄根荣妈笑着说:“你看这妹仔多水灵,小嘴挺能说的,有婆家了吗?”

“姆妈,你说些什么呀,怎么一看到妹仔就问人家这事。”黄根荣说。

石建明笑着说:“大妈还不是都为了你。”

“舅妈,我倒有个想法。”金凤说。

“你说,你说。”黄根荣妈说。

“我看你就不用四处找媳妇了,”金凤笑着说“这里不就是有现成的一个吗!”

黄根荣妈高兴得合不拢嘴:“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呀。”

黄根荣看看表,举起酒碗对众人说:“放电影的时间快到了,我们门前清,然后去看电影怎么样?”

“好啊,干杯!”众人举起酒碗,齐声应和道。

天渐渐黑了,夜空中满天繁星闪烁,黑黝黝的峡谷间有许多火把或手电筒光成线状在闪烁,那是十里八乡人赶石阶村看电影来了。

石阶村小学也是一栋二层黄土楼,二楼走廊的木栏杆上已经早早挂上了白色银幕。楼前的黄土坪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带着竹椅板凳来这里,有亲戚的还要帮亲戚留好位置。山村难得一次这么热闹,大人兴奋地高声互相招呼,小孩子在土坪上到处乱跑,今晚石阶村人都觉得很有面子,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招呼外村人。

电影放映员在那年代简直象神一样,到那个村哪个村都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哪个村民能跟电影放映员搭讪上话,在一段时间内都是跟人聊天的本钱。此时电影放映机前就围着不少人,给电影放映员递烟点烟。黄根荣带着众人扛着长条凳来到黄土坪,引起了一些小轰动。黄根荣是石阶村的骄傲,年纪轻轻就在部队入党提干,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加上他长得英俊家境又好,自然成了十八乡一带闺女姑娘的白马王子。

电影开始放映了,先放到是“红灯记”黄土坪上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那时候放的电影只有八个样板戏,

电影里的台词和唱段人人会背也人人会唱。如果是在城里放映“红灯记”,银幕上的人唱,底下看电影的人也跟着唱,台上台下形成一个激动人心的大合唱。但在山村放映“红灯记”就没有这样的氛围,山里人没几个会唱。帅小明坐在人群中,看着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熟悉的电影,心里感概颇深。

“听罢奶奶说红灯,

言语不多道理深。

为什么爹爹、表叔不怕担风险?

为的是:救中国,救穷人,打败鬼子兵。

我想到:做事要做这样的事,

做人要做这样的人。

铁梅呀!

年龄十七不算小,

为什么不能帮助爹爹操点心?

好比说:爹爹挑担有千斤重,

铁梅你应该挑上八百斤。”

山村电影(78)

看着银幕上李铁梅声情并茂地表演,帅小明十分羡慕李铁梅有那样的家庭,能投身到让人热血沸腾的民族解放战争中去,李铁梅受到苦和牺牲对帅小明来说却是一种幸福,他想受那样的苦,想接受那样的牺牲都没有机会。他是一个在当时被称作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说明白点就是被社会边缘化的一种人,这种人没有机会参军,没有机会回城,更没有机会被选拔当干部。就拿当民兵来说,那时候全民皆兵,16岁到60岁的人都是民兵,但民兵也分为普通民兵、基干民兵和武装基干民兵三种,帅小明自然只能当普通民兵了。说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但何时教育好却永远没有一个时间表。由于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帅小明在任何方面都要表现比别人好些,他不敢偷懒,也不敢乱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沦落为教育不好的子女。

“红灯记”放完后灯亮了,放映员宣布中场休息十分钟。这时候黄根荣母亲垮了一竹篮烤得香喷喷的地瓜来到场中,往每个人的手中塞了一条烤地瓜,众人心里不免十分感动。

看电影时,黄根荣和金凤坐在一起,不时指着荧屏跟金凤解释些什么,金凤显得十分高兴,偶尔还捂着嘴笑。

石建明和山妹也谈得很高兴,倒是帅小明一个人落了单。

“红灯记”虽然是电影,但毕竟是京剧,“地道战”却是战斗片,场上气氛明显热闹起来。只要打倒一个鬼子,场上就会响起掌声和呼喊声,如果倒下的鬼子多,掌声和呼喊声就越发激烈,尤其到了影片最后**部分,千军万马杀向鬼子,鬼子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场上顿时掌声如潮,口哨声和呼喊声响成一片,一直持续到影片结束。

电影看完后,黄根荣爹妈准备了点心,吃完点心后夜已深,大家也累了,便分头到黄根荣爹妈准备好的房间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黄根荣妈挨房间叫醒了大家。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后,黄根荣爹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扁担挑箍,黄根荣妈一个人发了一袋草包饭,大家便上路了。

黄根荣今天也换了便装,他头戴斗笠,穿一件印着“八一”字样的白色背心和一条草绿色军裤,脚穿解放鞋,显得十分精神利索。

清晨的山路有些潮湿,走没多久大家的裤管都被露水打湿了,山野林间清凉的空气使人精神抖擞。常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青年男女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山路倒也不累。

走在清晨凉爽的山路上,黄根荣心情十分愉快。打从五年后再见到金凤的第一眼起,他的心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原来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的大姑娘。她是那么地纯洁活泼,一辇一笑都牵动着他年轻的心。黄根荣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可爱的小表妹,也知道自己从此再也离不开她。他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部队上战友们经常开玩笑所说的被“电”到了么?这种被“电”到的感觉是那么地美妙,黄根荣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生活也仿佛变得无限美好,他甚至觉得只要有金凤在的地方,山更青,水更绿,一草一木好象都有了灵气。只要听到金凤那银铃般的笑声,他的心就暖暖地象要融化一样,看到金凤窈窕的身影,他的脚步就无比轻松,全身就充满了力量。因此听说金凤明天要去挑化肥的时候,他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自已一定会去,他提出组建挑伕团的主意目的也很明确,他还有五天宝贵的时间,这五天他要天天跟金凤在一起。

山歌传情(79)

金凤和山妹蹦跳着走在众人前面,山清水秀,清风送爽,金凤心里高兴,张口唱起山歌来:

“哎。

山清水秀日头红,”

阿妹挑粮走山中,

山歌好象清泉水,

深山老林处处流。

“好啊!”金凤的歌声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众人听了纷纷鼓起掌来。

石建明边鼓掌边说:“男同胞们,赶紧上啊!”

帅小明推着黄根荣说:“我和石建明都不会唱山歌,你是山里人,快上快上!”

黄根荣也不推辞,清了清喉咙,张口唱起来:

“哎,

天上无云不下雨,

林间竹鸟叫声声,

妹仔唱歌要人和。

无人相和没精神。”

想不到黄根荣也有一副好嗓子,他的歌声粗旷还带有一些磁性,众人也纷纷鼓起掌来。金凤和山妹此时已经走到离黄根荣他们不远的对面山上,中间只隔一个长满灌木的小山坳,金凤干脆停下脚步,对着黄根荣他们唱了起来。

“南山绿茶香满坡,

北山坳里杜鹃红,

哥想唱歌尽管唱,

妹仔洗耳听哥声。”

黄根荣也站住了,对着金凤和山妹唱道:

“不唱歌来寂寞多,

心里有话不能说,

千山万谷河隔断,

哥想唱歌难开口。”

金凤回唱道:

“鹰飞千里好气魄,

兔走野坡满地游,

山里回来兵哥哥,

追哥妹仔比星多。”

黄根荣唱道:

“绿水青山树木多,

砍柴只选树一棵,

阿妹好比凤凰鸟,

哥想和妹搭窝窝。”

------

深山老林里,两人和歌十分精彩,众人拼命鼓掌叫好。金凤一拉山妹,不再回歌,继续往前走了。

石阶村到南山30里,南山到坪石公社50里,众人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南山。山坑村的拉草弼和另外三个人已经在粮库等他们了,仓管员是拉草弼的亲戚,当下就打开了仓库大门。

按照规定,一麻袋稻谷50斤,一个脚夫挑两麻袋稻谷正好是100斤。挑100斤稻谷走50里山路帅小明几个人都跳不了,仓管员私下同意他们将麻袋一分为二,到坪石公社粮库后再将麻袋缝合起来,于是众人各挑50斤稻谷上路了。

挑担走山路十分辛苦,上坡的时候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下坡的时候,双手稳住两边挑箍,两腿打颤,偶尔碰上一段平路才能喘上一口气,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不停地上坡下坡便是山里挑伕永恒的宿命。

从离开南山粮库后,众人就很少说话,一是挑担走路喘气说不了话,二是一字形队列行走说话不方便,大家都是埋头顾自走路。走了一段路后,队伍便渐渐拉开了距离,帅小明和黄根荣走在最前面,到达一个山顶后,两人放下挑箍回头去接人。黄根荣先接了金凤的挑箍,帅小明便接了山妹的,石建明会做砖却不习惯挑担,但会比两个姑娘好些。

挑担学问(80)

南山到坪石公社的山路是过去的官道,隔几里便建有供行人休憩的路亭。他们歇息的这个山顶也有一个路亭,密密的树林遮掩了路亭,路亭里凉风习习,十分凉快,亭后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小山溪水。此时已经差不多快12点了,众人便在路亭里吃午饭。

草包饭十分好吃,这种饭是米放在草包里在大锅里滚熟的,所以有草包的香味,加上黄根荣妈在每个草包饭里都卧了一个荷包蛋,还有红烧肉和青菜,众人走了一个上午的山路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吃草包饭,都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饭,在路亭休息的时候,金凤说:“小明哥,这会儿没事,你给大家说说劳动节奏的事吧。”

“什么劳动节奏?”黄根荣问道。

帅小明笑笑,便说了起来,这次他讲的是自己对挑担子走山路的研究。

“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挑担子的时候扁担是硬些好还是软些好?”帅小明笑着看大家。

山妹说:“我喜欢软一点的扁担。”

金凤说:“我喜欢的跟山妹一样。”

“软一些的扁担走平路还可以,但走我们的这种山路就不好用了。”帅小明说“软扁担挑东西时有弹性,随着行走的脚步会上下大幅度颤悠,上下坡扁担往下颤悠有时会成倍地增加重量,你们不妨注意观察一下,长年走山路的脚伕都不会用软扁担,有用软扁担的一定是少走山路的人。”

黄根荣拿过帅小明的烟盒,边卷烟边说:“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这样,山路上的脚伕确实没有用软扁担的,帅小明,你注意观察身边的事物,是块做侦察兵的料。”

“接下来是两腿走路的问题,也许有人会问,走路谁不会,这能成为一个问题么?”帅小明说“其实恰恰相反,挑担走路是一个大问题。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如果用正常走路的方法挑担走山路的话,是一种既疲乏,效率又低的走法。”

“被你这么一说,我们好象连走路都不会了。”石建明说“那你说说应该怎么走?”

“很简单,迈步时,把腿跨到最大就可以了。”帅小明说“我研究过,当腿跨到最大时,跨度是平常走跨度的一倍,也就是说,你跨一大步相当于走了两小步,从理论上来说,在同等距离中,你用跨大步走路的方式会比正常走路省一半的力气。”

“我真服了你了,简简单单的走路还能研究出大学问来。”黄根荣说“等会我就来试试,如果确实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推广到部队拉练中去了。”

“应该没有问题,这种跨大步的走法,唯一的遗憾是走姿不太好看。”帅小明说。

“不好看有什么关系,只要省力就行。”黄根荣说。

众人停了帅小明的话,都跃跃欲试,石建明站了起来,说:“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试试帅小明的大步走路法。”

公粮挑伕(81)

帅小明的大步走路法确实有效果,大步行走后,迈步的频率相对小了,体力消耗自然也少了很多。众人学着帅小明走路,感觉确实轻松多了,喘气不会那么急,人也精神起来。

挑担子走山路,对人的肩膀也是一种严峻的考验。走路的时间和换肩成正比,走的时间越长,换肩的次数也就越多,到最后,肩膀的疼痛会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每一次换肩都会呲牙咧嘴,众人的休息次数也越来越多,一坐下就不想再起来了。

黄根荣也有好几年没挑担了,肩膀早已红肿起来,看看其他人除了金凤外,都没有比他好多少。这些人中论年纪他是老大,无形中已成了挑伕团的头,因此他不时鼓励大家,第一天挑担子最累,只要坚持下去,过几天就好了。

离坪山公社不到5里了,众人坐在一条小溪边再也不想起来。黄根荣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们已经走了六个多小时。金凤笑着看黄根荣和石建明,说:“好好呆在家里有多舒服,非要来当挑伕,你们后悔吗?”

黄根荣和石建明对视一眼,两人无可奈何地笑了。黄根荣挥了一下手,对石建明大声说:“不后悔,你后悔了么?”

石建明右手握住拳头,高声叫道:“小车不倒只管推!”

黄根荣对大家喊道:“同志们,我起调,大家跟我一起来唱毛*主*席语录歌。”说着,他站了起来,对着众人张开双手:“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预备—唱!”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

在黄根荣的指挥下,众人高声唱了起来,这是一首很著名的毛*主*席语录歌,放声高唱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黄根荣在部队经常用歌声来激励士气,此时在大家极端疲累的状态下,激昂的歌声还真起到了一定的鼓气作用。金凤看着黄根荣指挥众人唱歌,觉得表哥真是帅极了。

剩下的一段路众人几乎是用腿一步步挪到的,黄根荣和帅小明把半麻袋的稻谷重新拼成一袋,经过过秤后,众人领到了每人七角五分钱的挑伕费。走出粮库,肩上少了50斤的负重,众人觉得相对轻松得多了。坪石是一个居住着近万人的大镇,公路和铁路都通过这里,镇里还有一家电影院。对从山里出来的帅小明几个人来说,这里就象一个大城市,真有点农民进城,什么都新鲜的感觉。

“现在我们怎么办?”金凤问黄根荣。

“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今天都累了,喝点老酒去伤止乏。”黄根荣说“喝完酒去看电影,我刚才看过海报了,今天晚上镇电影院放“红色娘子军,你们看怎么样?”

“好啊!”众人喊道。

拉草弼请客(82)

前面已是坪石镇的大街,街道两边有不少店铺,国营或集体的理发店、照相店、布店和杂货店都还没有关门。快走到一家饭店门口的时候,山妹看到拉草弼远远走来。

“大家好。”拉草弼老远就打起招呼。

山妹问:“拉草弼,你怎么在这里?”

“山妹,我特地来找你们的,晚上请大家吃米面。”拉草弼说。

“我可不敢吃,谁知道你的米是哪来的。”山妹不屑地说。

拉草弼看来五十上下,头发稀少,还长了颗黄色的大门牙,带着一点献媚的笑说:“山妹你想哪里去了,今天挑粮的路上我打了一条眼镜蛇,在镇上换了三块多钱呢。不信你可以去问。”

山妹说:“当真?”

“我敢骗你吗?你可是队长千金啊。”拉草弼说。

几个人中间只有石建明不知道拉草弼,黄根荣和金凤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山妹拿不定主意,看着黄根荣等他发话。

“你好,拉草弼,我听人说过你。”黄根荣看着拉草弼说“你怎么会想请我们吃米面呢?”

“我想结交你们。”拉草弼倒也心直口快,低头小声地说“我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想结交你们。”

黄根荣把帅小明和石建明拉到一边商量,帅小明和石建明的意见都是去,黄根荣便走到拉草弼面前说:“走,拉草弼,吃你的米面去!”

拉草弼脸上流露出很感激的模样,高兴地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他左弯右拐,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拉草弼推开一个残破的大门,让众人进去。

里面是一个带围墙的小院,小院里种着一些时令蔬菜,院里有两间破屋,屋橼下砌着一个烧火的灶台,此时,一个女人正坐在灶前烧火。

“亚青,你看,我把客人请来了。”拉草弼大声喊道。

被拉草弼称为亚青大女人拿起搁在灶边的拐杖站了起来,站在灶边向众人颔首示意,原来她是一个没有左脚的残疾人。院子中间放着一张破旧却刷得干干净净的四方桌,拉草弼张罗着请众人坐下,众人坐的椅子也是五花八门,有的还摇摇晃晃,也不知道拉草弼是从哪里捡来的,但都洗刷得发白,足见这里的女主人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帅小明想来的原因是想看看或了解拉草弼这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坏人?帅小明对他充满了好奇。他没听说拉草弼外面有女人,但看他和这个叫亚青的女人好象关系又挺不一般。他这么想的时候,拉草弼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饭菜,还抱来了一坛米酒。

桌正中摆着一大盆芋头米面,热气腾腾的米面上洒着一些葱花,让人十分眼馋。除了米面外,还有一盆泥鳅煮萝卜、一盘下酒的炒田螺、一盘河鱼干和两盘青菜。山妹惊奇地说:“拉草弼,想不到你还搞了这么多菜。”

“我比你们找到两个多小时呢,”拉草弼扶着支着双拐的亚青到桌边坐下,然后将他的双拐靠在院里的豆架边。

亚青故事(83)

亚青四十多岁模样,长得十分清秀,身上的衣服打着不少补丁却洗得十分干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拉草弼为众人一一倒上酒后,亚青端起碗,微笑地看着众人说:“欢迎各位光临小院,这第一碗酒,亚青全部喝完,一是表示我和拉草弼对诸位的欢迎,二是表示我个人对诸位的感激。”说完,举碗仰首干完一碗酒。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亚青何出此言。拉草弼赶紧解释说:“这里平常很少来人,四年来是第一次有人来这里吃饭,亚青心里高兴呢。”

众人这才有点明白,黄根荣站起来一一介绍了众人,也举起酒碗说:“承蒙两位盛情,我代表大家敬你们一碗。”

亚青也能喝酒,当即和拉草弼把酒干了。没过多久,几碗酒下肚,大家都不再客气,你一碗我一碗喝了起来。

亚青对帅小明说:“靚哥俊女,青春年少,看你们如此快乐,真是羡煞死人。”

帅小明对亚青说:“亚青姐,十分冒昧,我看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不象乡下的。”

亚青微笑道:“你说的对,我不是这里的,我曾经是城里人。”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金凤好奇地问。

亚青微笑道:“是拉草弼把我救到这里来的。”

“亚青,你说什么呢。”拉草弼端着酒站了起来,弯腰对大家讨好地笑“各位没看不起我拉草弼,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这碗酒我喝完你们随意。”

山妹急切地说:“拉草弼你别打岔,听亚青婶把话说完。”

拉草弼仍是讨好地笑道:“我们还是喝酒吧,你看,解放军、知识青年还有俊妹仔都来了,实在是给我面子,我,我再敬大家吧。”

“拉草弼,还是让我说吧。”亚青看着拉草弼,温柔地说“我想把这个故事告诉这些年轻人,今天他们能来这里,我就信得过他们。”

黄根荣大声说:“我建议,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亚青姐给我们讲故事!”

亚青微笑着点了点头,姿势十分优雅,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给大家讲了下面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乡下的一个大地主,我自小被送进城里,由姑姑把我抚养成人。1949年全国解放的时候,我正好从省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开始被安排在县城里的中学教书,随着后来运动的增多,我从教中学变成教小学,从城里教到乡下。文化★大革命开始那年,我已经在一个只有几个学生的单人校里教了十年书。我的父亲早在解放初期的镇反运动中被镇压了,对父亲我没有太大的印象,但他的阴影却笼罩了我整整一生。

那年的初夏,我被红卫兵从偏僻的山村揪到公社来批斗,红卫兵剃光了我的头,打得我遍体鳞伤,三天时间里每天只给我一个馒头。到第三天下午,我被一群红卫兵从台上踢下来,左腿粉碎性骨折。在从台上摔下来的那一刹那间,我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意念。

亚青故事(84)

那时候,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也没有人敢来救我,当天晚上,我挣扎着爬到公社边的一座桥上,滚下河里寻死,我觉得与其在世界上没有尊严地偷生,还不如就此死了好。就在那会儿,一个人跳到河里救起了我,他就是拉草弼。那时候我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一个和我同台被批斗的猥琐的小偷,红卫兵打断了他的右手,他是用左手把我从河里捞起来的。在河边一个梨园的三角窝棚里,我整整住了一个星期,拉草弼用他的左手去山上採治骨伤的药草给我治腿,虽然左腿从此残废,但总算保住了性命。每天,拉草弼会给我送不知道是偷来的还是要来的剩饭剩菜,靠着这些残汤剩菜我渡过了人生最难熬的那几天。

后来,拉草弼用一部板车把我拉到这个小院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一所传说常闹鬼的小院,人们从不到这个废弃的院子来。在这里,我整整住了四年。这四年时间里,是拉草弼养活了我,他没有其他的本事,只有偷,他用偷养活了我。他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回到这里,稍稍好点又出去偷。拉草弼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只有我没有拿他当小偷看,他说他有一个心愿,这是一个可怜的心愿。他说为我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一定会请到有文化有身份的人到小院来做客,给我一个惊喜。

今天你们没有因为拉草弼是小偷而来到小院,是给拉草弼面子,也圆了他的心愿,这也是我感激你们的原因。在这里,当着你们的面,我想向拉草弼表示我最真挚的感谢,当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拉草弼对我说:“人活着,比什么都好。”就是是他这一句看来再平常不过的话,使我坚强地活到了今天。今天你们来了我高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就是我一直想当着外人的面向拉草弼表示感谢,这感谢的话今天终于当着你们的面说了出来,我实在是感激万分。各位,以上就是我的故事。

亚青讲故事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微笑。她的故事讲完后,小院里的人许久都没有讲话,都静静地看着亚青。帅小明被这个凄惨而又美丽的故事深深震撼,他明白亚青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一切的用意,她是想让人知道拉草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亚青姐,以后只要有到坪石公社来,我都会来看你。”帅小明说。

“我正想说呢,倒被你先说出来了。”石建明对帅小明说。

“我也会!”、“我也会!”金凤和山妹抢着说。

黄根荣站了起来,举起酒碗对着亚青说:“亚青姐,回部队后,我能到你这里来的机会不会很多,但我保证,只要回来我一定先来看你。这碗酒是敬你的,谢谢你给我们讲了一个很美丽的故事。”说完,他一干而尽。

在那种年代,亚青这样的地主女儿在被批斗以后潜逃,属于公安机关抓捕的畏罪潜逃犯,任何和这种人来往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但听了亚青的故事后,怜悯、同情和感动交织在一起,深深触动了这些年轻人稚嫩的心,亚青都已经这样了,没有人会把她跟畏罪潜逃犯联系在一起。

小院情深(85)

“你们没有必要来看我,你们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就好了。”亚青说“今天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

石建明站了起来,走到拉草弼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说:“拉草弼,这碗酒我敬你,我有点事情没搞明白,亚青姐在这里住了四年,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拉草弼笑了笑,他每次笑的时候都会露出那颗黄黄的暴牙:“这,这怎么说好呢,亚青在这住久了,瞒是瞒不住人的。”

“那,你们------”石建明不解地问。

“还是我来说吧,”亚青说“这里的人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但大家都当作不知道而已。你们一定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吧,其实说来很简单,这里的大队长有次进山砍杉木摔伤了腿,是拉草弼把他从山里背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拉草弼从不在这附近偷东西。”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拉草弼讪讪地笑着给大家倒酒,帅小明端起酒敬他,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天总算认识你了,回山坑村我请你喝酒。”

“好啊,好啊,到时我做米面给你吃。”拉草弼说。

接下来每个人都向拉草弼敬酒,拉草弼有点受宠若惊,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弯腰跟众人喝酒。到山妹的时候,山妹说:“拉草弼,你干嘛老弯腰呢?”

亚青笑着说:“他习惯了,被批斗时都是这么站的。”

众人心里都有点不太是味,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亚青又拿起酒碗,劝众人喝酒,大家都敞开来喝。到电影快开场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有点头重脚轻,便告别亚青和拉草弼,踉踉跄跄去看电影了。

山里偏远的生产队到公社来挑化肥,当天赶不回去的可以在公社招待所住宿,晚上众人便住在公社招待所里。第二天,到公社供销社领化肥。第一批化肥是碳酸氢铵,味道很冲,大家按照供销社仓管员的吩咐,各自把两只装碳酸氢铵的塑料袋口袋紧紧扎好,避免漏气。回去要挑担子走80里路,金凤和山妹每人挑三十斤,三个男的挑四十斤。

昨天一个晚上,帅小明全身酸痛地躺在硬板床上,翻一个身都要咬着牙,避免哼出声来。早上起床也得硬撑起来,走起路来脚都有点跛,看看其他人的状况也都差不多。帅小明知道,今天一天将是相当艰苦的一天。

黄根荣到镇上的卖馒头的小店买了馒头,一人发了五个,作为路上午饭的干粮。在公社招待所吃完早饭后,一行人便挑着碳酸氢铵上了路。没走五里路,大家便坐下类休息,怕天黑到不了山坑村,又不敢坐太久,稍微歇息又上了路。一路上黄根荣和帅小明在休息时都会返回去接人,就这样,从上午八点一直走到下午七点,一共走了十一个小时才到山坑村。

达明队长家已经为众人做好了晚饭,他告诉帅小明,大家都是来帮生产队挑化肥的,这几天的伙食就由队里来负责,帅小明不由松了一口气,这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他不用再为几个人的伙食发愁了。

根荣恋凤(86)

接下来几天里,众人都是披星带月在山路上奔波,到公社吃完晚饭后便相约一起去看亚青,有电影时便去看电影,没电影时便在晚上有开门的街店瞎逛,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五天大家是帮金凤挑化肥,当晚住在前山村。金凤爹妈见到黄根荣自然高兴万分,晚上做了许多好菜款待大家。帅小明吃完饭后去白淑珍家里坐了坐,到十点才回来,走到老枣树下的时候,见黄根荣独自一人坐在青条石上。

“黄根荣,你在这干嘛?”帅小明问道。

根荣拍了拍身边的青条石,说道:“小明,坐会儿吧,明天我就要回部队,临走之前,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帅小明坐在黄根荣身边,良久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黄根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要跟我说实话,你会和她结婚吗”

帅小明沉默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想了想后有点犹豫地说:“如果真要在农村扎根,我会的。”

“怎么才能断定真要在农村扎根?”

“时间。”帅小明说“时间能说明一切。”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黄根荣有些激动地说“你所谓的时间是五年还是十年,或者是二十年?你就忍心让一个痴情纯洁的姑娘为你就这么等下去,你这样做会毁了她的一生!”

恋爱中人的心是很敏感的,从黄根荣见到金凤的第一眼起,帅小明就知道黄根荣喜欢上了金凤,黄根荣的父母也看上了金凤。在那种年代,黄根荣实在是太优秀了,无论是人才、地位还是家境都是姑娘挑婿的上上之选,不要说在农村找对象,就是城里姑娘也还不是任由黄根荣他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黄根荣组织并参加挑伕团,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目的自然是为了接近金凤。帅小明不得不承认,黄根荣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热情如火,心地坦荡,还挺仗义,短短几天下来,帅小明早已把他当成了好朋友。

帅小明和黄根荣根本没得比,一个是看起来没有任何前途的下乡知识青年,可以教育好的黑五类子女;一个是前途远大的解放军军官,当今社会的佼佼者。帅小明知道,黄根荣和金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绝配,而且黄根荣是现役军官,金凤和他结婚后还能有可能会随军,这种机会对一个农村姑娘来说是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也是金凤成为真正金凤凰的命运转折点。

但看着金凤和黄根荣在一起快乐的模样,帅小明心里也不是个味,好象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什么味道都有。帅小明心里很清楚,他和金凤的关系是一种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而为之的危险关系。在金凤主动的攻击下,他一步步解除了武装,明知道这是一场不会结果的感情游戏,搞不好还会身败名裂,却身不由己地一步步滑了下去。帅小明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他爱金凤吗?真正的爱情应该会为对方舍弃一切,他会为金凤舍弃一切,为金凤而留在山村吗?回答是否定的,他做不到。他和金凤有爱,但还达不到那种不顾一切的真爱的程度。

根荣恋风(87)

见帅小明没吭声,黄根荣便继续说下去:“晚上在金凤家吃饭,姑姑和姑父已经把你和金凤的事跟我说了,帅小明,听说你有个绰号叫‘花帅’,我问你,你是真爱金凤吗?”

帅小明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你是金凤表哥,你爱她也不能结婚。 ”

黄根荣笑了起来,是一种很开心的笑。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帅小明不解地问。

黄根荣笑着说:“你没有说错,但你不知道,我姑姑,也就是金凤的妈是小时候我爷爷抱养来的。”

“原来这样。”帅小明自言自语地说。

黄根荣说:“帅小明,我们是朋友,我知道金凤爱你,但你不能给她幸福,而我却可以。如果你爱金凤的话,你应该帮助和支持她得到幸福!”

帅小明不吭声,默默低下头。

黄根荣抱着帅小明的肩头,轻轻拍着说:“小明,帅哥,我的好朋友,你是一个优秀的人,只不过处在这种年代,你命不好。”

“黄根荣,我有一点不明白。”帅小明说“你直接提亲不就得了,干嘛找我。”

黄根荣笑道:“这很简单,第一,我想得到金凤真正的爱,而不是一场婚姻。第二,你是我的哥们,我需要一场光明正大的竞争,而不是夺人所爱。”

帅小明不由也微笑起来:“黄根荣,你是个好人,如果我是个女人,一定会爱上你的。”

“晚上跟你交过心,明天我就可以放心走了。”黄根荣说“回去睡觉吧,我姑姑该着急了。”

晚上没有月亮,星光下的山野显得十分朦胧,两人回到金凤家,金凤正着急地等着他们。

“哎呀,你们跑哪儿野去了,蔡晓萍和马云芝等你们一晚上了。”金凤埋怨道。

“出什么事了?”帅小明问道。

“公社要举办文艺汇演,每个大队都要出节目,是政治任务。”金凤说“我们大队开过会,初定出三个节目:舞蹈、山歌和小提琴独奏,参与演出人员明天全部到大队参加为期五天的排练,参与人员的工分由各小队照记,大队统一开伙食。”

“太好啦!”帅小明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有工分拿,吃大锅饭,五天不用下田,天哪,黄根荣,快捏捏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大队全体知青都参加呢。”金凤笑着说“还有我。”

黄根荣说:“其他不敢说,表妹的山歌我看拿第一没问题!”

“那还用说。”金凤骄傲地看了帅小明一眼“每次汇演我都是拿第一。”

帅小明对黄根荣说:“黄根荣,我就不送你了,明天一早我就和石建明山妹回去拿小提琴,由金凤代表我们大家送你吧。”

当天晚上,几个人都在金凤家住下。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帅小明就叫醒了石建明和山妹回山坑村。达明队长已经收到大队的通知,帅小明就在达明家吃了点稀饭,回小学宿舍拿了小提琴就往前山村赶。

男女排练(88)

知青们下乡最喜欢的莫过于参加文艺汇演了,男男女女凑到一块,吹拉弹唱,不用出工,放开肚皮可劲吃大锅饭,比过年还快乐。帅小明赶到前山大队部的时候,参加排练的人员都已经在等他了。前山大队的七个知青外加一个金凤,就是这次排练的所有演员,乐队由大队从各小队调上来的几个会吹笛子和拉二胡的青年组成。前山村小学和大队部都在一栋二层土楼里,排练场所也就设在大队部的会议室里。楼下临时搭了个土灶,土灶上空搭着塑料布,已经升起了火,几个小孩围在灶边看热闹。

前山大队支部书记叫陈更富,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老好人。他给文艺宣传队员做了一个战前动员报告,大意是说大队下了血本,他自己亲任前山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队长。要求全体演员要革命加拼命,排练好节目,争取参加公社文艺汇演时拿到红旗,为前山大队争光等等。会上,更富书记宣布李建国任前山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队长,帅小明任文艺宣传队导演。

上午时间除了动员报告外,其余时间都是在讨论节目。帅小明选的小提琴独奏曲是“边疆处处赛江南”,这是当年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自然获得大家都认可。金凤会唱的都是一些哥呀妹呀的山歌词,上不了台面,因此编写革命山歌词的重任便落到李建国肩上。舞蹈是三个节目中最难也是最具挑战性的,八个人中间只有马云芝小时候学过舞蹈,其他人都是门外汉。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的舞蹈大家都看过不知道多少遍,这个舞蹈演员大都是挺胸阔步,在舞台上跳跃或大步行走,最后摆上挺胸收腹昂头的造型,大家认为不难,因此舞蹈就定下来排练“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

大队看来真的是下了血本,饭是大锅里放上木桶蒸出来的木桶饭,香气扑鼻,菜是四菜一汤,但每样菜里都有足量的肥肉。做饭的老朱头说,为参加会演,大队专门杀了头猪,这在前山大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大队的大锅饭不象双抢季节小队供应的大锅饭,是真正管够的大锅饭,可以放开慢慢吃,不用担心桶里没有饭。汤是紫菜汤,装在一个大桶里,也是管够。蔡晓萍去桶里捞了半天也捞不上多少紫菜,于是便开玩笑说老朱头小气,不肯多放点紫菜。帅小明听了暗笑,看马云芝去打汤,就走了过去接过铁制大汤勺帮她打汤。打汤也是大学问,帅小明是有资格教学生的。只见他将铁勺沉到桶底,拿着铁勺沿着木桶边开始旋转起来,桶里的紫菜汤也跟着旋转,慢慢形成一个紫菜汤的漩涡。帅小明此时将铁勺沉到桶底,一动也不动,等着旋转的紫菜慢慢沉到勺里后,才缓缓地将铁勺一点点地提起来,为什么提起来时要慢呢?因为紫菜轻,容易四处飘散,所以不能急得慢慢来。当帅小明把满满一铁勺紫菜提出桶来到时候,围看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男女排练(89)

李建国说:“你这个花帅呀,连玩汤也玩出艺术味来了。 ”

蔡晓萍拿着碗过来说:“帅小明,我也要。”

帅小明拿起铁勺又在桶里开始旋转起来,不多会,也帮蔡晓萍捞了一碗紫菜。自己也想捞点时,铁勺已经被人抢走了,大家都跃跃欲试,想学一下帅小明的旋转捞菜法。

吃完饭后,众人在会议室里胡侃了一阵子,李建国便宣布出工了。在他的带领下,众人将桌椅摆到一边,留出中间的空地供排练用。帅小明则带着乐队的几个人到教室去排练。乐队有五个人,一个吹笛子,一个吹箫,三个拉二胡。

“我们先对对音吧。”帅小明左下巴夹着小提琴,用松香擦着弓弦说。

众人面面相觑,吹笛的人大家叫他小三,小三小心翼翼问帅小明:“对,对什么音?”

帅小明楞了楞,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从来没有在一起演奏过,才不明白什么是对音。由此,他花了点时间才跟大家讲明白。由于没有调音器,帅小明便叫大家以笛子的音为基准音来对音。

笛声箫声二胡声混在一起乱了一阵子,还是各拉各地调,音没调成,倒引来一大堆小孩子聚在窗口看。帅小明这才明白这些人连基本的乐感也没有,挠了挠头,只好自己一个个来调。音调好后,帅小明将蔡晓萍和马云芝抄写好的“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简谱发到每个人手里。小三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帅小明奇怪地说:“这是简谱啊?”

“简谱?”小三拿着简谱看“看这干嘛?”

原来大家看不懂简谱,帅小明有些犯难了,虽然这是一首曲调十分简单的歌曲,但不会看简谱他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使大家吹拉成一个调呢。

“其实很简单,我们不用这个什么简谱,”小三看着帅小明说“你只要用你那个什么琴拉给我们听听就行了。”

千百年来,民间艺人不用曲谱,靠手把手的传帮带使不少优秀的民间音乐一辈辈流传下来。帅小明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点点头,把弓放到弦上,试了试音后便拉起“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的曲子。小提琴音色纯净,音域宽广,帅小明娴熟的琴技把一首简单的乐器拉得优美动听。歌曲拉完了,帅小明拿下小提琴时,才发现教室外站了很多人,不知谁先鼓了一下掌,于是大家都争先恐后地鼓起掌来。

“你这,这琴拉得太好听了。”小三好奇地抚摸小提琴琴弦“有四根弦啊。”

“它叫小提琴,是从西方传进中国的。”帅小明说“我现在拉完了,你们可以试试吗?”

乐队的人都摇头,说要多拉几遍。帅小明便按大家都要求拉了很多遍,他拉的过程当中,几个人轻轻地跟着吹拉起来,渐渐地也能听出个味道来了。陈更富书记就站在人群中乐呵呵地听,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乐队的几个年轻人见有妹仔在看,吹拉得更起劲了,摇头晃脑的十分好笑。

男女排练(90)

帅小明让乐队的人自己练着,自己则到楼上的会议室。会议室里,众人都在认真地排练。那时候的舞蹈基本上也是带着一点程序化,比如唱到“抬头望见北斗星,”时,站在队列最前的李建国双腿摆出后弓步,右手握拳横在胸前,左手掀起帽缘,做出遥望望北斗星姿态,后面的人左手搭在前一个人肩上,右手握拳横在胸前,跟着李建国做遥望望北斗星状。唱到“井岗山你率领我们打天下,红旗一展满地红,”的时候,李建国双手持红旗,把红旗左右挥舞得猎猎作响,后面的人则跟着他阔步前进,左右两手交替握拳挥到胸前。总之,这种舞蹈要求演员演得精神抖擞,有战斗性,动作尽量整齐一些就可以了。

脱产排练,大家自然很努力,比起出工来,这排练场所简直就是天堂。蔡晓萍和马云芝特地穿了军装来参加排练,绿色的军装扎着皮带,把丰满的胸脯勒得更加突出,军帽下露出两条羊角小辫,显得飒爽英姿,美丽动人,自然吸引了许多围看的年轻小伙子的眼球。金凤没有军装,心里自然不高兴。今天早上黄根荣临走时,答应送她一套军装,说会叫人送过来,但到现在还没有到,金凤心里把黄根荣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不过金凤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一样很认真地在排练。

下午排练休息的时候,会议室窗外有人喊金凤,金凤一看原来是舅舅和舅妈来了,赶紧跑出去。

“舅舅,舅妈,你们怎么来了?”金凤高兴地说。

“还不是你表哥,回部队前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在今天把军装给你送到,一时找不到其他人,你舅舅说好几年没见到你妈了,我们两个人就过来了。”舅妈说着,把一个蓝布包裹递到金凤手里“刚才一进村就听说你们在这里演戏,我们就过来了。”

“走,咱们回家去。”金凤十分兴奋,拉着舅妈的手就往外走。大队部离金凤家不远,到家后,金凤趁几个大人在厅里拉呱的时候,赶紧回房间试穿军装,帽子还好,后面用别针扎着还能戴,军装太大不合身,不改还真穿不出去。金凤嘟着个嘴拿着军装出来,知道缘由后,黄根荣妈笑着要她先去排练,保证晚上吃饭前帮她改好,金凤这才离开家回排练场去。

说来也很奇怪,排练的时间远比出工的时间来得快,下午没排几遍就到了吃晚饭时间,更富书记宣布晚上继续排练。

吃完晚饭后,乐队的几个人便开始打汽灯,帅小明蹲在一边好奇地看。汽灯上半部分是一个柱状的金属丝物,下半部分是一个密封的黑色铁皮罐。小三打开铁皮罐左上方的小盖,往罐里添煤油,煤油添满后,铁皮罐左上方有一个按钮状的东西,小三拉着这个按钮开始唧啾唧啾往铁皮罐里打气。汽灯的工作原理是用汽把煤油成雾状往上喷到柱状金属丝上去,经火点燃后,亮度很大,一个舞台有四盏汽灯就够亮了。

男女排练(91)

更富书记说晚上看的人多,排练场改到楼下的大教室去,大教室有个用土垒成的舞台,是平常大队开群众大会的地方。

山里人晚上吃完饭后,除了偶尔串串门外,平常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今天晚上知识青年在大队练唱歌跳舞,自然是村里的一件大事,大队部汽灯一亮,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更富书记早已叫小三几人从隔壁教室搬来不少课椅,人们便都坐在台下,大人叫小孩哭,十分热闹。

“大家伙静一静,听我说。”陈更富站在台上,张开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不要讲话“今晚是我们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排练,排练是什么知道吗?排练就是练把式,大家不要吵,要认真听,认真看。”他接着还说了些什么,但底下基本没人听,乱成一片。

乐队坐在舞台右侧,帅小明左手持琴,右手高高扬起,他已经跟小三几个人说好,他的弓往小提琴弦上一放大家就开始吹拉,因此乐队几个人眼睛都看着他。乐队这一开场的架势,有一点正规乐队的大家风范,一下子就把台下的人给镇住了,台下顿时安静下来。这时候马云芝走上台来,站在台中靠后的位置,向帅小明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帅小明把弓往下一挥,乐队便开始吹拉起过门来,由于有这么多人看,乐队的人很紧张,大部份没拉到调上,走调走得一塌糊涂,台下顿时哄堂大笑。

“别笑,这是排练,有什么好笑的!”陈更富书记站起来,举起双手往下压,想阻止台下的哄笑声。

“大家不要紧张,注意听自己乐器的声音,再来一遍。”帅小明低声说,再一次扬起弓,指挥大家吹拉起来,这次明显好多了,过门一完,马云芝便唱起来: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想念毛*泽*东,

迷路时想你有方向,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

马云芝的嗓音十分甜美,吸引了台下众多的目光。这时候演员雄赳赳出场了,跟着李建国在台上摆出仰望星空的造型,动作夸张又很乱,台下又大笑起来。

“咦,那是哪来的妹子,长得好水灵啊。”有人指着和蔡晓萍并肩在一起演出的金凤问道。

“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呀,金凤军装一穿,真叫俊哪!”

“真好看,我都认不出金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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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军装的金凤晚上出足了风头。蔡晓萍和马云芝的军装是自己做的,金凤穿的是正牌解放军军装,把蔡晓萍和马云芝羡慕得啧啧称赞。金凤也学着蔡晓萍和马云芝扎了两条羊角小辫,她的身材本来就好,加上舅妈把军装改得十分合体,全身上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军装的阳刚和她婀娜多姿的身姿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金凤,笑一个。”

“加油,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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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排练(92)

台下好多年轻人在起哄,场面有点混乱,陈更富书记不时站起来制止。晚上的排练就在这么乱哄哄的气氛中一直到结束。帅小明发现白淑珍也来了,她抱着孩子,静静地坐在人群中,微笑地看着帅小明拉小提琴。

散场后,帅小明被男知青簇拥着拉走了,帅小明好不容易来前山村住一次,知青们晚上肯定要好好闹一回了。金凤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一人回家。

家里人都没有睡,还坐在厅屋里说话,金凤的舅妈拉着金凤的手上下看了半天,说:“金凤呀,你穿这身衣服太好看了,根荣真是好眼光啊。”

金凤不好意思地说:“舅妈,瞧你说些什么呀!”

“呵呵,不说,不说,反正根荣也不让我说!”舅妈笑嘻嘻道“金凤,你知道根荣走时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从小就孝顺的儿子竟然说,如果我今天不把军装送到金凤手里,他就不认我这个娘!”

金凤舅舅也笑着说:“这小子,从部队回来后,那么多姑娘他都看不上眼,想不到却对自己的表妹那么上心。”

“那有什么奇怪,谁叫他是我表哥呢,”金凤得意地说“小时候表哥就对我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让给我吃。”

“可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金凤舅舅说“你娘和我不是亲兄妹,你娘是我父亲小时候抱养的。”

“真的?”金凤把疑问的眼光投向姆妈,姆妈微笑着点头。

“不对,”金凤在桌前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首喝了下去,然后抹了一下嘴“你们迟不说早不说,为什么晚上要跟我说这些?”

“傻妹仔,”金凤姆妈笑着说“根荣八成看上你了。”

“我们这里说的都不算。”舅妈说“根荣不准我们说这些,金凤,以后你千万别跟根荣说啊!”

“唉呀,我都被你们说糊涂了,懒得理你们,我睡觉去了。”金凤说着从桌子上站起来跑回屋里去。

“真是我的乖媳妇。”金凤舅妈笑着说,厅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排练时,大队文书带着一个穿工作服的高挑女孩来到大教室,文书到舞台上拉着帅小明就走:“我去公社开会,有个女孩在公社打听前山村的路,知道她要找你,我便把她给你带来了。”

帅小明到大教室外,女孩见到他,高兴地大叫:“帅小明!”

“白梦莹,”帅小明惊奇地说“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白梦莹笑着问:“奇怪吧?”

“嗯。”帅小明拼命点头。

两人站在大教室外,你看我我看你,傻乎乎地笑。

白梦莹一米六五以上,身材曼妙,工作服穿在身上显得更加亭亭玉立,她长着一张瓜子脸,肌肤白皙,明眸皓齿,额前的刘海精心烫过,使她的美丽增添了些许妩媚。

梦莹独舞(93)

教室窗子里,蔡晓萍、马云芝和金凤在往外看。 蔡晓萍叹了一口气,醋意十足地说:“真是一个花帅呀!”

教室外面两人站了一会儿,还是白梦莹先开了口:“你就这么让我站在这里,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帅小明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请,我们正在里面排练节目。”

白梦莹说:“好啊,来得巧不如撞得巧,我正好欣赏欣赏。”

两人走进教室,所有人都停下排练,看白梦莹。帅小明把白梦莹向大家介绍,说是他的朋友,然后又一一向白梦莹介绍了在场的所有人。

“白梦莹同志曾在全国中学生舞蹈比赛中得过二等奖,舞跳得特别好,等会儿请白梦莹同志给我们指导指导。”帅小明带头鼓起掌来,男知青们兴奋得拼命鼓掌,蔡晓萍、马云芝和金凤的掌却鼓的有点勉强。

蔡晓萍低声说:“不就二等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兄弟们,给我精神些,表演一个给白老师看一下。”李建国大声说。

于是,除了三个女的,男知青们便在白梦莹面前很努力地卖弄了一番。表演完后,李建国有点得意地问白梦莹:“白老师,你看怎么样?”

白梦莹顿了一顿,说:“李建国,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建国说:“呵呵,那还用说,当然是真话了。”

“那就恕我不客气了,”白梦莹说“你们这不能叫舞蹈,叫走路还差不多。”

李建国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没,没那么恐怖吧!”

“这怎么能叫走路呢?”蔡晓萍说“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金凤说:“就是,有本事走几步给我们看看。”

“好,我来跳给你们看看。”白梦莹也不客气,对帅小明说“帅小明,你单独用小提琴给我伴奏吧。”

于是,在帅小明优美的琴声下,白梦莹在台上跳起舞来,她的腰肢十分柔软,脚步轻盈灵便,举手投足都是优美动人的舞蹈动作,可以说,在台上的她简直就象一个舞动的精灵,一个沉浸在表演艺术中的天使,一个令人惊叹的美的化身。

看着白梦莹曼妙的舞姿,帅小明完全沉浸在艺术的氛围里,他的手指仿佛自动地在琴弦上灵活跳动,白梦莹踩着音乐的节奏翩跹起舞,俩人好象有默契一样,琴声和舞姿配合得天衣无缝。

众人都看呆了,大家想不到这个舞蹈可以跳得这么美,以至于琴声和舞蹈结束后,众人都还傻傻地站在那里,是李建国先鼓起了掌,众人才象苏醒过来般拼命鼓掌。

李建国端来一口杯开水,双手捧着递给白梦莹,满脸带笑地说:“白老师,你这舞跳得可真是飞机上的暖壶—水瓶〔平〕高啊!怎么样,留下来教我们吧。”

“没问题,”白梦莹喝了一口水,看着帅小明微笑着说“只要帅小明同志肯留我,我没有问题。”

“帅小明?”李建国笑着说“帅小明不是问题,他听我的!帅小明你说是吧?”

帅小明抱着小提琴,手指拨拉着琴弦说:“白梦莹是说笑呢,她也是知青,哪里有可能在这里呆呀。”

梦莹传信(94)

“说你们呆在这老山里,都转成土鳖了吧!”白梦莹把口杯往李建国手里一放,双手背在背后,边踱步边说“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

“我们是土鳖,你也不是神仙吧。”蔡晓萍说“你也不过是一个修理地球的知青。”

“你说得不错,上个月我还是一个知青。”白梦莹微笑着说“不过这个月嘛,我已成为一个光荣的卷烟厂女工,半个月后就要到卷烟厂报到。”

众知青皆惊愕地看着白梦莹,马云芝说:“你说的是真的?难道知青可以回城了吗?”

“不是全部知青,是一部份知青。”白梦莹说“从上个月开始,上面开始下达了一些招工指标给各公社,由大队公社推荐知青给招工单位,我是第一批的,听说接下来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哇呀,毛*主*席万岁!”众人都跳了起来,女知青抱在一起抹眼泪,男知青拉着手在地上跳。

帅小明问白梦莹:“你说的是真的么?”

“帅小明,我会骗你,”白梦莹微笑着说“我身上的工作服不会骗你吧?”

金凤自己一个人坐在舞台边,看知青们在那里又吵又闹的,心里感到很孤单,这些知青都是城里来的,最终还是要回到城里去。她不是城里人,融不到他们的生活中去,这就是命,她是信命的。

知青们闹了一阵,陈更富书记走进大教室来,见状说:“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排练了?”

李建国忙递一根烟给陈更富,带笑地说:“陈书记,知青上调这个事你知道吗?”

“这个嘛,”陈更富用手捂住李建国伸过来的打火机,点燃烟后慢悠悠道“公社开会时说了这个事,县里只给我们公社二个招工名额,全公社有多少知青,能轮到我们这里吗?”

“明白明白,我们只要知道有这个事就行了。”李建国说“还望陈书记以后在公社多多争取,我们就全靠你了。”

“现在什么都别想,你们给我好好排练节目,”陈更富书记看到白梦莹“这个妹仔是谁啊?”

帅小明赶紧介绍白梦莹。

李建国说:“陈书记,白老师的舞跳得太好了,我们想留她几天教教我们呢。”

陈更富书记说:“好啊好啊,这太感谢了。”

白梦莹带来的知青开始招工的消息,象强生剂一样刺激了大家,接下来的排练大家都很努力。白梦莹不仅当舞蹈教练,自己也作为主要演员参与了舞蹈,有了她的参与,“红军战士想念毛*主*席”的舞蹈有点像模像样了,大家的劲头也由此更加高涨起来。

帅小明和白梦莹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时候正是红卫兵大串联的时候。

红卫兵大串联开始的时候,象帅小明这样的黑五类子女是无缘参加的,到了后期,这些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也可以参加大串联了,但不能出省,仅限于本省的城市。尽管如此,帅小明也觉得弥足珍贵,因为至少承认了他们也是红卫兵的一员,不再属于靠边站的板凳队员。

莱州站是一个火车枢纽大站,这里有十几条铁轨,南来北往的火车二十四小时鸣着悠长的汽笛经过这里。莱州站的候车室不大,但候车的人很多,什么时候都挤得满满的,帅小明和几个一起来的同学在这里已经等了三天,都挤不上去福州的列车。

串联轶事(95)

和其他串联的红卫兵一样,帅小明也带了两大件,一件是学部队打成打成豆腐块样的棉被,草席也搭捆在棉被上面,另一件是个大网兜,里面装着换洗衣服、口杯脸盆和一袋粗面粉做的馒头干。 帅小明家里的粮食定量不够吃,去粮店买面粉都买这种一斤定量能买二斤的粗面粉,虽然看起来又黑又粗糙,但顶饿。帅小明从小到大难得吃上几回馒头,这次串联父亲给他做了15斤的粗馒头,心里已经十分满意了。初次出门最怕丢钱,帅小明父亲做了一个小布口袋,将领到的15元钱和30斤粮票缝到小布口袋里,然后将缝在小布口袋上的布条绑在腰上,连睡觉也不取下来。

文*革时期的火车晚点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都是很正常的事,每天经过莱州去福州的火车有好几班,但都没有一个准点,帅小明他们只能在候车室里呆着等。每次火车到的时候,站台上便挤满了要上车的红卫兵和旅客,火车停下后,列车员开车门要费很长时间,因为过道里挤满了人,要把过道里的人清掉一些才能打开门。

那时候上火车是一种奇观,每一个车厢门口、车窗口外面都挤满了蚂蚁一样的人群,人们用手推、用肩膀顶、用脚踢,凡是身上挤兑能用上的全用上了,目的就是一个:上车。

那一年帅小明才十四岁,背上背着棉被,网兜搭在棉被上,在人流中被推来挤去,三天了,他们连火车车门都还没挨过边。

这天下午,帅小明去挤下午两点的火车没挤上,闷闷不乐回到候车室,发现候车室有点变化。候车室中间的椅子被拉到一边,旅客和红卫兵围成一圈,帅小明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表演,拉开的横幅上写着:“璐州一中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红卫兵小将们,革命的旅客同志们,璐州一中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现在开始演出。”出场报幕的是一个身材高挑,长得十分漂亮的女红卫兵,穿着一身绿色军装,头戴军帽,扎着两条羊角小辫,用标准的普通话报幕“第一个节目,舞蹈‘南泥湾’。”

在热烈的掌声中,宣传队的姑娘翩翩起舞,帅小明背着行装站着看不方便,挤到人圈外,找到几个同学,卸下网兜和棉被。他从网兜里拿出报纸铺下地,把棉被放到报纸上,人坐到棉被上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圈子里宣传队的演出一个接一个演下去,不时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帅小明和伙伴们因为上不了火车,垂头丧气坐在一起懒得挤进去看。在一阵掌声过后,圈子里传来那个女报幕员甜甜的声音:“下一个节目,独舞《蝶恋花·答李淑一》。在演出之前我想问一下观众同志们,你们中有没有会拉小提琴的人?独舞需要伴奏,我们的小提琴手病了,现在有琴没人拉。”

见圈子里没有人应声,圈子外帅小明的同学都鼓噪起来:“有啊,我们这里有一个。”

报幕的女孩跑到圈外来,急切地说:“哪位同学会拉小提琴?”

几个同学把帅小明推到她的身前,七嘴八舌说:“他会,他会!”

报幕的女孩不由分说拉着帅小明就往圈内挤,嘴里说着:“大家让一让,小提琴手来了。”

串联轶事(96)

来到圈内,早有人送上小提琴,帅小明试了试音,把琴夹在下颌上,对报幕的女孩点了点头。

“开始吧。”报幕的女孩对帅小明低声说。

帅小明轻轻拉动琴弓,动听的琴音从他手指下流出,如泣如诉,婉转动听,候车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蝶恋花·答李淑一》在当时几乎是一首无人不知的歌曲,帅小明高超的琴艺,把这首歌曲里面蕴含的怀念之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报幕的女孩想不到帅小明的小提琴拉得如此之好,她婀娜多姿的身材随着琴音曼妙起舞,优美的舞蹈动作融化在动人心魄的乐曲里。候车室内的人想不到能在这里欣赏到如此高水平的演奏和舞蹈,全场异常安静,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喊好,直到舞蹈结束,报幕女孩和帅小明向众人鞠躬的时候,全场才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帅小明将小提琴放回琴盒,起身想离开的时候,报幕女孩对他说:“我还要演出,等会去找你。”

候车室内的演出还在继续,有同学在看行李,帅小明来便独自到候车室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火车。他自小就喜欢看火车,尤其是近距离,看着那冒着浓烟的巨大火车头风驰电掣般地迎面驰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连地板也为之震动的时候,他的心也会随之微微颤抖起来,他会感动,全身也会充满力量。

“小提琴手!”报幕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说“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什么啊?”

帅小明说:“看火车。”

女孩在他身边坐下,说:“那我也来看火车吧,我想知道,看火车时你想些什么?”

“我在想,这么多火车,我怎么就坐不上去呢?”帅小明说。

女孩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哈,好一会儿才忍住笑说:“我明白了,你大概是挤不上火车吧,你要去哪里?”

“福州。”帅小明说“我们在莱州已经等了三天。”

“晚上去福州的火车发车时间是七点,”女孩说“我保证你们都能上这趟车走!”

“真的,你这么有把握?”帅小明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别激动。”女孩说“我还有条件呢!”

“你说,什么条件?”

“我叫白梦莹,你呢?”

“帅小明。”

“好,帅小明,我的条件就是:想听好听的小提琴曲。”白梦莹说。

帅小明狐疑地看着她,说:“你说好听的指的是什么?”

白梦莹调皮地看着帅小明说:“比如说,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之类的。”

“嘘,”帅小明制止了她,四周看了看,小心地说“这样的话你也敢讲?”

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是世界十大小提琴名曲之一,那时候,凡是外国的小提琴曲都属于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全部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不要说拉,连提也是犯了大忌的。

“那就看你想不想去福州了,”白梦莹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我不听也无所谓。”

串联轶事(97)

“不能换个条件吗?”帅小明急切地说“再说,你就是想听,也没地方拉吧。 ”

“这你就不用管了。”白梦莹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许跑啊。”说完,白梦莹回头就跑,帅小明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时候才三点左右,离火车到达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左右。没过多久,白梦莹提着小提琴盒走过来,说:“走吧,跟我来。”

“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还怕我卖了你呀。”白梦莹说着,拉着帅小明就走。

大庭广众下,被一个女孩拉着手走,被同学们看到那还得了,赶紧挣脱开白梦莹的手,怕她又来拉,只好跟着他走。

两人越过铁轨,往路基下面走去,远远看去,那里有个大湖。来到湖边后,白梦莹放下小提琴盒,对着湖里一条打渔的小船又喊又叫。打渔的是一个老阿婆,她把船靠岸后,白梦莹怎么说她都听不懂。没有办法,白梦莹拿出笔,先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代表湖,在圆圈边画了只小船,在圆圈中间又画了一只船,两只小船之间画了一条连线。指着图比划半天后,拿出五元钱给阿婆,阿婆这才明白过来,接过钱高兴得直点头,那时候城市里中等收入者每月的人均开支才八元,你说阿婆能不高兴吗!

两人上了小船,阿婆按照白梦莹的指挥把小船划到湖中间停下。白梦莹慢慢打开提琴盒,说:“门德尔松的《e小调》是最通俗,最普及最受欢迎的一部作品,它与贝、勃、柴的小提琴协奏曲并为世界四大古典小提琴协奏曲之一,也是世界十大协奏曲之一。”一边说着,白梦莹拿出小提琴递给帅小明“这部作品以它精美、华丽、雅俗共赏而著称于世,是一幅人间至美的赞歌,是一首洋溢着炽热青春的抒情曲,它至始至终充满着浪漫主义的气息,闪耀着绚丽的艺术光彩。”

帅小明有点惊讶,看着白梦莹说:“你懂得这些?”

“这首小提琴协奏曲,是一首女性气质的协奏曲,高雅柔美,温婉多情,有时还流露着一点点的感伤,是我最喜欢的,可惜很久没有听到了。”白梦莹说“帅小明,你可以开始演奏了。”

常言说,知音难觅,帅小明出来没有见过象白梦莹这样美丽的又懂得音乐的女孩子,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演奏。

门德尔松的《e小调》由三个乐章构成。第一乐章开始,优美的小提琴声把乐曲带入了梦一般的世界,抒情的主题犹如清新的海风,伴着浪涛的轰鸣,变化出华丽的花朵。第二乐章小提琴的主题纯洁,柔美,似乎在温柔的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到了第三乐章小提琴开始活跃起来,光辉灿烂的,有时又略带顽皮的,就像一个快乐的天使,最后在长长的颤音和活泼而强有力的震音中结束全曲。门德尔松的《e小调》是一首小提琴协奏曲,需要有乐队配合才能完整地演奏完整个乐曲,但帅小明用娴熟的演奏技巧,把乐队部分也用小提琴演奏下来,把白梦莹听得如痴如醉,一双明眸包含热泪。

“太美了。”白梦莹好象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念叨着。

串联轶事(98)

此时夕阳已经挨到了西边的山峰,小船边绿色的湖水荡着微微涟漪,远处湖边升起了朦胧的暮霭,四周显得十分安静。在帅小明眼里,迷人的小湖,美丽的白梦莹和带着斗笠摇浆的阿婆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帅小明,此情此景,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事吗?”白梦莹问帅小明。

帅小明摇摇头,他不想破坏这一份美丽和宁静。

白梦莹说:“我最想吻你。”

“不可以。”帅小明慌忙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红卫兵。”

“你这个老土鳖,我这是对艺术的吻,你懂吗?”白梦莹笑起来,想了一想后,她问帅小明:“你怎么能把整个协奏曲都背下来,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我也喜欢这首乐曲,常拉它。”帅小明说。

“真的?”

帅小明看着白梦莹说:“我从不骗人的。”

白梦莹笑着说:“这点我相信。”

帅小明说:“白梦莹,你们宣传队怎么会在火车站演出呢?”

“我们可跟你不一样,你们一路游山玩水,我们沿着铁路,一站一站的宣传毛*泽*东思想,这叫一路红。”白梦莹骄傲地说。

帅小明羡慕地说:“你们多好,边演出边串联。”

“帅小明,如果你喜欢,完全可以加入我们啊。”白梦莹说“这样多好,我们可以一起一路演出到福州。”

帅小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不行的。”

“为什么?”

帅小明低下头,没有回答。白梦莹两个大眼睛转了几转,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对不对?属于哪一类的?”

帅小明苦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第五。”

右派在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里排名第五,白梦莹说:“原来是老右的儿子啊,难怪拉一手这么好的小提琴,却不能参加宣传队。”

“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回去吧。”帅小明不想说这些“我的同学该等急了。”

这次和帅小明一起去福州串联的还有三个同学,都是因为家庭成份问题只能去福州,按照跟白梦莹的约定,他们六点半就到月台上等她了。

白梦莹蹦蹦跳跳提着小提琴来了,见到帅小明几人,说道:“其他人就坐在这里等,帅小明你跟我来。”

站台上几乎坐满了一堆堆等车的红卫兵,帅小明跟着白梦莹人群中转来转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边喊道:“喂,白梦莹,你要干什么呀?”

“找个头高大的卫队,为我们护驾呀。”白梦莹狡黔地指指前面的一堆红卫兵说“就是他们了。”

两人来到这一堆红卫兵面前,白梦莹对这群红卫兵“啪”地一个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红卫兵战友们,你们好。”

坐在地上的红卫兵没见过这阵仗,一个个拍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些红卫兵个头都很高大,看来都是高中生。白梦莹没有把敬礼的手放下来,说:“我是璐州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白梦莹,现在有事想请战友们帮忙。”

串联轶事(99)

这群红卫兵中有一个象领头的人开口道:“不用敬礼了,都是红卫兵战友,有什么事尽管说。 ”

“由于火车太挤,我们宣传队有五个人没有挤上火车,”白梦莹说“我是报幕员,如果这趟火车再挤不上,就会影响整个宣传队的演出,影响宣传毛*泽*东思想。”

“明白了,你们是想让我们帮助你们上车对吧?你们是几点的火车?”

白梦莹说:“七点。”

“我们是坐下半夜的火车,这位红卫兵战友,你们的忙我们帮定了!”

看得出来,这是一群战斗欲极强,又唯恐天下不乱的红卫兵,眼下一个如此清纯美丽的女红卫兵向他们求援,岂有不帮之理。

“谢谢你们,我谨代表宣传队的战友们向你们致以革命的敬礼!”白梦莹“啪”地又是一个军礼,回答她军礼的是这群红卫兵热烈的掌声。掌声一落,白梦莹接过帅小明手里的小提琴盒,对他说:“你去把战友们接来。”

帅小明把另外三个同学接了过来,此时红卫兵们已经围坐一个圈子,喊着要白梦莹表演节目。白梦莹走到帅小明身边,低声说:“晚上要他们出力,现在就给他们演个来劲的,这样吧,等会我跳《红色娘子军》里的‘琼花独舞’,你来伴奏。”

“这是芭蕾舞,你没有舞鞋怎么跳?”帅小明急着说。

“你看,这是什么?”从随身背着的军用挎包里拿出一双舞鞋,在帅小明眼前一晃,原来她随身还带着舞鞋。

白梦莹的舞姿绝对是一流的,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琼花的独舞刚性有余,却柔软不足,白梦莹的芭蕾舞却揉合了自己对美的理解和追求,因此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加上盛君长炉火纯青的演奏,在小小的莱州站台上绝对有点惊世骇俗。没过一会儿,站台上的人顿时把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执勤的工作人员和解放军都挤进人堆里观看。

……-

今晚的火车还算准时,七点的火车八点就到了。车厢的门打开后,十几个红卫兵推开挤在一个车门边的人,硬是手挽手开辟了一条通道。白梦莹提着小提琴在前,帅小明四人紧随其后,从红卫兵开辟的通道中挤上了火车,由于火车上的人实在太多,好几次几个人被推了下来,车门边的红卫兵喊着口号又把他们推了进去。这群红卫兵确实够哥们,后来看火车车门关不起来,便生拉硬拽地把堵车门的几个人扯了下来,火车车门才总算关上。

这时候帅小明才发现出了大麻烦,走在前头的白梦莹想下车却下不了,不管他俩怎么叫都没有用。火车实在太挤了,他俩被挤在两节车厢连接的过道上,前后左右都是人,不要说走路,连转身都不可能。火车“咣当咣当”开始走的时候,帅小明这才发现出了大麻烦,他和白梦莹是面对面贴在一起的,此时不要说分开,帅小明想侧开脸都不容易。

车厢春*情(100)

车厢里象沙丁鱼罐头一样,人挤人,帅小明背着棉被和网兜,本来行动就很不方便,他如果把双脚都缩起来,人也掉不到地上。 他全身和白梦莹紧贴在一起,脸也基本上和白梦莹的脸贴在一起,少女身上的幽香使他的头有点发昏,白梦莹鬓边发丝时不时触到他的脸上,使他感到发痒。尤为尴尬的是,和白梦莹紧贴着的身体此时已由不得帅小明控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帅小明脸红耳赤,如果火车地板上有个洞,他也宁愿钻下去让车轮给轧死。白梦莹也感觉到了帅小明身体的明显变化,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酡红。她虽然下不了车,奇怪的是心里并不怎么后悔,好象还有点欣喜。火车反正已经开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随车而去了。紧紧贴在帅小明身上,白梦莹是又羞又喜,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紧密地靠在男孩子身上,不由全身火烧火燎,象喝了蜜糖水一样,甜滋滋的,真希望火车就这么走下去,永远不要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帅小明觉得脚站得很累,这时候已是十二月份,由于人多也不觉得冷,帅小明发现白梦莹在不停地换脚,知道她累了。白梦莹贴在他耳边低声说:“帅小明,我好累。”

帅小明也低声说:“我也是。”

白梦莹说:“你能帮帮我吗?”

“怎么帮啊?”帅小明说。

“你敢抱抱我吗?”白梦莹略显羞涩地说。

帅小明脸又一次红了:“我不敢。”

白梦莹翘起嘴道:“那你离我远一点。”

帅小明着急地说:“白梦莹,我怎么离呀?”

“我不管。”

帅小明低声道:“那你要我怎样?”

“抱我!”

帅小明无可奈何,由于挤得厉害,他好不容易伸出一只手,略略挨在白梦莹的柔软的腰部,白梦莹抓住他的手使劲拉到腰背后,这样帅小明一只手便紧紧搂住了白梦莹的腰。白梦莹的腰肢纤细而又温暖,帅小明虽然有一种犯罪感,却也不得不承认感觉很好。在学校里,班里的男女同学都在课桌上划线,平常也不讲话。这是帅小明第一次和女生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感觉白梦莹的一只柔软的手也伸到了他背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少女柔软的身体和幽幽体香,使帅小明脸红耳赤,心跳时快时慢。如果说在此之前是因为火车车厢实在太挤,俩人身不由己才贴在一起的话,那么现在他俩就是有意而为之了,好在火车那么挤,有时候挤得呼吸都不顺畅,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俩。

帅小明比白梦莹高些,他的鼻子正好在白梦莹的短辫处,白梦莹短辩上的发丝触到他的鼻尖,他可以闻到白梦莹头发的香味。帅小明呼吸的气息喷到白梦莹耳朵上,使白梦莹感到很痒,忍俊不禁,她不由咯咯低声笑起来。这一笑不打紧,她胸前的两只含苞欲放的小花骨朵就跟着颤抖起来,帅小明搂紧她,想不让她笑,未料搂得越紧白梦莹越笑,帅小明好不容易略微有点放松的身子又起了变化。他大窘,但身不由己,他完全无法控制,顿时尴尬极了,白梦莹再次感觉到帅小明身体的变化,不由止住笑,脸大红。俩人都不敢再动了,就那么静静地贴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

车厢春*情(101)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站,总算有些人下车,上车的人也不多了,车厢里拥挤的程度相对松了些。帅小明背上的行李总算可以放下来,他把棉被垫在地上,和白梦莹一起坐在棉被上。许久,俩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白梦莹打破了双方尴尬的僵局。她说:“帅小明,我饿了。”

帅小明赶紧从网兜里拿出馒头袋,取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给白梦莹,白梦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眉头不由皱起来,慢慢嚼着说:“你就吃这个?”

“嗯”帅小明点点头,他不愿意跟白梦莹说他有这样的馒头吃已经很满意了。

白梦莹把咬了一口的馒头还给帅小明,帅小明知道她吃不下,笑笑,便接过馒头放到馒头袋里扎好。

“帅小明,你就想这样把我拐带到福州?”白梦莹说。

帅小明苦笑道:“真是害苦你了,现在该怎么办?”

“到下一站你陪我下去打电话,用铁路电话通知莱州前一站,请他们帮我跟宣传队的同学说一下,我在福州等他们。”白梦莹说“现在已经是下半夜,快到福州了,这里上下车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帅小明点点头,想了想说:“到福州你没有行李怎么办?”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白梦莹说“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到福州你们可别想甩了我!”

“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帅小明说“我们不会的?”

这时候,火车到了一个小站,慢慢停了下来。帅小明陪着白梦莹到车站值班室打了电话,漂亮的女孩到哪里都受人欢迎,车站值班员是一个小白脸,他非常乐意地帮白梦莹打了电话,知道她饿了,还送了她一小包饼干。

火车继续前进,白梦莹把饼干分给帅小明吃,帅小明拒绝了:“我不饿,你吃吧。”

白梦莹拿起一块饼干往帅小明嘴里塞,帅小明把头偏向一边,白梦莹拿着饼干跟着他的嘴塞,旁边的人都看着笑,帅小明没有办法,只好接过白梦莹手上的饼干。

饼干自然比帅小明的粗馒头好吃不知多少倍,帅小明用唾液一点点濡*湿饼干,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口就把整块饼干给吞了。白梦莹笑着把整包饼干往他手里一塞,说:“我怕胖,吃两块就够了,其他的你全吃了。”

帅小明想说什么,白梦莹附耳对他小声说:“到福州前你要把饼干全吃掉,明天我还要请你到饭店吃呢!”

……

火车晚点了好几个小时,火车到福州站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小学里找到红卫兵串联接待站。帅小明几个人在办登记手续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白梦莹不在了。

学校已经放假,接待站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一间搬光桌椅的教室,大家打地铺,地上已经铺了好多草席和被褥。帅小明等人把各自背的草席在空地上铺开并放上棉被,住处就算安顿好了。总算到了省会城市,虽然一夜未睡,但大家都很兴奋,都想马上上街,由于想去的地方意见不一致,因此便决定各自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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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联轶事(102)

帅小明找不到白梦莹,她身上没有粮票和钱,能跑哪里去呢?正焦急的时候,白梦莹从校门口走了进来,帅小明迎了上去。

“白梦莹,你跑哪去了?”帅小明说。

“我打电话去了,找个电话害我跑了半天路,你等急了吧?他们呢?”白梦莹说。

“都上街去了。”帅小明说“我们也出去逛吧。”

“等等,我的行李还没有送来呢。”白梦莹说。

“你的行李不是在莱州吗?”帅小明奇怪地说。

白梦莹微笑“我这里还有,等下你就知道了,走,我们到门外去等。”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辆吉普车开到小学门口,车停后下来一个穿四个兜的解放军,白梦莹迎上去。

“高叔叔。”白梦莹喊道。

“小白,到福州来不去首长家,首长不高兴了,叫我来绑你回家去。”军官说。

“他敢!”白梦莹说“我要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你呀,谁都拿你没办法。”军官摇头,微笑道“都带来了,军用棉被、洗漱用品还有一套军装,对不对?”

白梦莹喊道:“不对!”

军官说:“外加一个钱包。”

白梦莹笑道:“这还差不多。”

“首长说了,这个车上午可以归你用。”军官从车里拿下一床军用棉被、军装和一网兜洗漱用品,帅小明赶紧接了过来。

“红卫兵坐车不要钱,我不要。”白梦莹说“哎呀,高叔叔您就回去吧,告诉王伯伯,我会去看他的。”

军官把一个钱包塞到白梦莹手里,笑着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记得回去看首长。”

这时候帅小明才知道白梦莹是军队干部的子女,白梦莹告诉他,王伯和她爸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王伯没有子女,拿她当女儿,疼得不得了。在那种年代,军队干部的子女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备受人们尊敬,帅小明班上也有一个军队干部子女,骄傲得就象一只白天鹅,谁都不放在眼里,同学们都对她敬而远之。但帅小明觉得白梦莹和班里的那个同学不一样,她待人热情,助人为乐,就是撒娇也惹人喜欢,跟她在一起,帅小明好象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加上他和白梦莹在音乐舞蹈上都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因此俩人十分合得来。

帅小明自小就对汽车、火车、轮船和飞机充满了向往,红卫兵串联期间,乘坐公交车辆是免费的,帅小明想趁到福州的机会好好过一下车瘾。白梦莹知道他的想法后,笑得直不起腰来,但她也没有反对,而是高高兴兴陪着帅小明坐车。他们通常从一路公交车的起点坐到终点,然后下来玩,随便到处走,然后再换一路车,也是坐全程。帅小明每次都去抢最前边的位置,他喜欢看驾驶员操作,在他眼里,驾驶汽车就是一门艺术,驾驶员用双手娴熟地转动方向盘,从容不迫地操纵着一个庞然大物在路上行驶,上坡下坡,转弯掉头,驾驶汽车的动作充满了美感。帅小明还喜欢坐在车前面,看车前的路象一条白色的带子,飘忽着迎面而来,不知道前方是山?是水还是城镇?前方仿佛永远充满着诱惑,坐在前面始终都有“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神秘感觉。

荡舟西湖(103)

白梦莹象一只依人小鸟,乖巧地陪着帅小明坐遍了市内几乎所有的公交车和电车。帅小明英俊秀气,白梦莹美丽大方,俩人到哪里都令人侧目。帅小明不知道王伯给了白梦莹多少钱,每天在外面吃饭都是白梦莹掏钱,帅小明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象杭州西湖一样,福州也有一个西湖。这一天,帅小明和白梦莹来到西湖,白梦莹租了一条两人划到小船,两人便在湖中荡起舟来。

西湖的湖水十分清澈,湖边绿树掩映着红墙,景色十分秀丽。白梦莹把浆放到船上,欣赏着湖上景色,说:“帅小明,你有没有想过,长大要当一个什么样的人?”

帅小明也把浆放到船上,想了想才说:“我没认真想过,如果拿科学家和艺术家相比,我宁愿当科学家,你呢?”

白梦莹望着远方,梦呓般说:“当个舞蹈家,象吉普赛人一样,到世界各地去演出,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看世界最美的风光。”

“这可能吗?”帅小明说“如果能这样,我也愿意带一把小提琴到各地去演奏了。”

“好啊。”白梦莹向往地说“就我们两个人,你拉琴我跳舞去走遍世界。”

帅小明也呵呵笑起来了,白梦莹喜欢看帅小明笑,她觉得帅小明笑起来很阳光,很可爱。这时候,她忽然很想帅小明搂着她,就象火车上那样。

“帅小明,你说我们这象在谈恋爱吗?”白梦莹说。

“绝对不象!”帅小明吓了一跳,连声否认“白梦莹,这不能开玩笑的。”

“我觉得象,火车上我们都那样了。”

提起火车上的事,帅小明脸不由得大红,慌忙制止白梦莹:“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以后不能说这!”

“你得承认你抱过我。”

“那是你要我这么做的。”

白梦莹呵呵笑起来,露出美丽的一口小白牙,嘴边还有一个小酒窝。帅小明被她笑得心里发毛,说:“你笑什么?”

“帅小明,这里是在湖之间,只有你和我,没有人会知道的。”白梦莹说“你怕说火车,那就换个话题吧,我们来谈爱情吧。说说,你期望得到什么样的爱情?”

“我?不知道。”帅小明连连摇头“我们班男女同学课桌还划线呢。”

“你知道苏联歌曲‘喀秋莎’吧?年轻的战士参军去打仗,美丽的喀秋莎站在悬崖边想他,把无限的柔情化作歌声,倾诉着自己对战士的思恋之情。”白梦莹动情地说,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充满了幻梦般的神色“喀秋莎的爱情是多么地纯洁而又美丽,就象一幅迷人的画卷,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我就喜欢和向往这样的爱情!你说呢?”

“美的东西谁都喜欢,这首歌旋律优美动听,意境象歌曲一样充满了明媚的阳光。”帅小明说“我也喜欢这首歌,其实,苏联好多歌曲我都喜欢。”

“我谈过恋爱。”白梦莹眼光依然迷离。

两小无猜(104)

帅小明吓了一跳,他和白梦莹都是初中六七届的,文*革开始的时候才读初二,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想不到白梦莹这么小就已经谈恋爱了。

“那还是初一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个俄语老师,他长得很好看,很阳光。”白梦莹喃喃地说“他上课常教我们唱俄语歌曲,他的嗓音带有一种好听的沙音,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好象就爱上了他。”

帅小明狐疑地看着白梦莹,说:“这算是一见钟情吗?他知道吗?”

白梦莹摇头道:“我没跟他说,不过他才教我们一学期课就调回老家了,他的未婚妻在老家。”

这是学生时代少男少女或多或少会遇上的事,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帅小明也很喜欢他们班的音乐老师,那是一个扎着长辫子的女孩,歌声就象百灵鸟一样,那时候帅小明每天都盼着上音乐课,听音乐老师唱歌他的心里就会暖洋洋的。难道这种喜欢就是谈恋爱?

“谈恋爱好象是两个人的事,你这算谈恋爱吗?”帅小明迟疑地说。

“当然是了,因为我会想他,想他的时候心里很甜蜜。”白梦莹说“你呢?”

“如果这样算的话,我,”帅小明尴尬地说“好象也有过,读小学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老师,她是我们的音乐教师。”

“这就是了,呵呵,我们都谈过恋爱。”白梦莹看着帅小明,很认真地说“帅小明,我很想知道,这次我们分手后,你会不会想我?”

“会。”帅小明没经任何思索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想收回已经不可能了,只好讪讪地圆场说“你对我们帮助那么大,我能忘得了么?”

火车上那几个小时的故事,帅小明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现在想起来就犹如做梦一般,好象梦醒后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越是这样他越会仔细去想,越想越觉得这不是真实的故事,如果不是白梦莹在身边,帅小明真的会怀疑那是一场梦。

“我也会想你的。”白梦莹很大方地说“也许,我还会去看你”

……

想不到,白梦莹会被招工到这里来,而且还真的来看帅小明了。红卫兵大串联是六六年底,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已经是六九年底,加上在农村的一年多时间,他们分手已有四年多时间,这期间双方互有信件来往,白梦莹写的多,帅小明回的少些。

白梦莹原来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现在长得比以前跟美了,她的鹅蛋脸白皙红嫩,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又大又黑,鼻梁笔直,红唇贝齿,加上婀娜挺拔的身姿,显得娇艳而又迷人。她到哪里都是漩涡的中心,在前山村自然也不会例外,李建国等男知青都围着她身边转,帅小明则微笑着在一边看。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物理原理放在人身上也基本通用,蔡晓萍和马云芝几个女生被白梦莹比下来,心里自然别扭。如此美丽的女孩子来找帅小明,自然成了知青生活中的大事,众目睽睽下,白天两个人都捞不到讲话的机会。

松林之恋(105)

陈更富书记安排白梦莹在大队部住下。晚上,白梦莹赶跑了众人,说有事要和帅小明说众人才离开,金凤和蔡晓萍、马云芝尤为不高兴,边走还边说着风凉话。

“怎么样,到外面走走,看看山村夜色。”白梦莹看着帅小明说“你在我房间总有人惦记着,我们还是玩失踪的好。”

大队部后面是一片毛竹林,有一条小路从幽静的竹林间穿过,帅小明带着白梦莹穿过竹林,前面是一片高大的松林,松林间隙有一块大青石,俩人在大青石上坐下。晚上是下弦月,幽幽月光透过松林枝叶间隙撒了下来,可以看到山下闪着白光的层层梯田。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里的景色真美。”白梦莹入迷地说“真想在这带着原始风味的山野赤脚跳舞。”

“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还不累呀?”帅小明说。

“是呀,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累了。”白梦莹说着就往帅小明身上靠,帅小明有点慌张,想躲。白梦莹不高兴了“帅小明,你也太小气了吧,人家这么累,你连靠也不让我靠?”帅小明没办法,只好让白梦莹靠。

“你那个女朋友金凤长得还真不赖,身材也是跳舞的料,”白梦莹说“真是深山有好水,高山出好花呵。”

帅小明身子一楞怔,白梦莹差点摔倒。

“呵呵,心虚了,别想赖啊,李建国都跟我说了。”白梦莹道“还有蔡晓萍和马云芝,这两个俏丫头听说也是追随你到深山来的。帅小明,不简单啊,四年不见,你已经成为名扬遐迩的花帅了。”

帅小明急了:“白梦莹,你别听别人乱说,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样是什么样,你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我还巴不得呢。”白梦莹说“帅小明,我想问你一下,四年了,你对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你别急着回答我,想清楚再讲,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

“你这么远进来看我,说实话,白梦莹,我很感动。”帅小明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我就告诉你吧,就一句话:美丽的天使,舞蹈的精灵。”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白梦莹喃喃地说“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我不明白,”帅小明说“我对你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帅小明。”白梦莹说“因为当年在莱州火车站你拉琴我跳舞的那一刻起,我已经爱上了你!”

帅小明转身,缓缓地抓住白梦莹的双肩,说:“白梦莹,你错了,你不能这么想,我是一个没前途的人,也是一个注定不可能有爱情的人。”

白梦莹柔声说:“帅小明,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所以我来了,来给你送前途,给你送感情来了!”

“你说什么?”

“还记得当年在福州的时候,给我送行李的王伯伯吗?”

帅小明点点头道:“记得。”

“你知道吗,我老爸和王伯伯一直叫我到部队当文艺兵,我不喜欢他们为我的生活安排好了一切,我想过的是一种经过自己努力而得来的生活。”白梦莹说“于是,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中,我不顾两位老人的反对,坚决报名下了乡。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招工申请表,你摸摸我的手就知道了。”

松林之恋(106)

白梦莹把手伸到帅小明面前,帅小明用手摸了摸她纤细的小手,上面长了好多硬硬的老茧,不由点了点头。他自己的手上也结了很多老茧,因此一摸白梦莹的手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在乡下是怎么拼命干活的。

“招工体检结束后,你知道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我去福州找王伯伯了,我告诉王伯伯,我谈恋爱了,我要他帮我一个忙。”

帅小明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白梦莹,你应该知道,学徒工三年内是不能谈恋爱的。”

“这没有办法,这场恋爱我已经谈了四年!”白梦莹看着帅小明说“我告诉王伯伯,如果他答应的话,我就当他的干女儿,呵呵,他想当我的干爹已经好多年了,是我老爸不答应。老爸和王伯较了一辈子的劲,老爸说,不能让这个老家伙白捡便宜。当然了,我和老爸八字不和,从来也是拗着劲,帮忙的事情只能找王伯。你猜怎么着,王伯竟然答应帮我的忙。”

帅小明说:“王伯答应帮你什么忙了?”

白梦莹好象故意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也谈不上什么大忙,王伯只不过答应把你内招,到他们部队文工团当文艺兵而已。”

“你说什么?”帅小明猛然站了起来,看着微笑的白梦莹“我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帅小明,你要当兵了。”白梦莹说。

“我的天呐,我在做梦吧,这决不可能!”帅小明有点语无伦次,在地上走来走去,稍顷,他在白梦莹面前站住,双手抓着白梦莹的两边肩头说“向毛*主*席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向毛*主*席保证,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白梦莹说“这个月王伯部队的老兵退伍,下个月高叔会来你们县内招,帅小明,你就等着穿军装吧!”

帅小明说:“我想不出来,这可能吗?”

“我把你的小提琴演奏水平和阶级成份都跟王伯说了,王伯说,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有一技之长,地方不要部队要!王伯要你近期到他们部队文工团面试,面试合格立刻派高叔来内招。所以我就来这儿接你来了。”

帅小明这下才彻底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了,好一阵子,他被这天降下来的好消息给砸晕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白梦莹,我该怎么谢你?”

白梦莹拉着帅小明让他坐下,调皮地说:“你说,想怎么谢我?”

“你不是喜欢听我拉琴么,我现在就去拿琴,白梦莹,我要拉一个晚上的琴给你听!”帅小明说着想站起来,被白梦莹给拉住了。

“听你演奏以后有的是机会。”白梦莹说“现在我最想要的是你抱我!”

帅小明大窘,他不敢正眼看白梦莹,有点结巴地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大串联在火车上那阵子我就是你的人了。”白梦莹说娇羞地说“你搂过我,忘了么?”

“那时候人挤人,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的!”帅小明辩解道。

“人多你都敢这样,现在没人你倒当起正人君子啦。帅小明,有你这样的‘谢’吗?”说着,白梦莹站起来想走。帅小明慌忙拉她,没想到力大了些,白梦莹一下子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帅小明还没反映过来,白梦莹已经侧身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松林之恋(107)

帅小明又一次闻到了白梦莹身上那种她独有的少女的馨香,他大脑顿时一阵晕眩,四年多了,帅小明时常在梦中吸闻到这种馨香,梦到在“咣当咣当”的火车声中他的身子和白梦莹身体那种柔软的相贴------但帅小明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知道糟糕了,因为他的身子是那么快地起了明显的反应,他绝不能让白梦莹感觉到,这实在是太丢脸了。他赶紧抱起白梦莹,把她放到身边坐下,声音发颤地说:“我腿麻,就这样坐。”

白梦莹干脆仰躺在帅小明的怀里,用雪白纤细的小手抚摩帅小明的脸,喃喃说:“小明,你瘦多了,但也更有男人味了。”

白梦莹凹凸有致的柔软身子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帅小明搂着她,全身如烈火般燃烧起来,他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这种颤抖不是想抑制就抑制得了的,和金凤在一起帅小明从没有这么冲动的感觉,但一挨着白梦莹怎么就会如此失态,他暂时还没有时间去理清这些头绪,只觉得心慌得不得了,全身好象就要爆炸一般。

白梦莹感觉到了帅小明身上的颤抖,咯咯笑了起来,说:“帅小明,你抖什么,起坏心眼啦?”

帅小明把白梦莹扶了起来,声音发颤:“白梦莹,我没有。”

白梦莹兜着帅小明的脖,柔声说:“我的花帅,你怕什么,我又没有怪你,不起坏心眼你还是个男人吗?”说着,白梦莹把娇嫩的脸靠在帅小明的脸边,丰满的胸脯也紧紧贴上了帅小明的胸,娇嗔地说:“小明,抱紧我。”

帅小明双手搂住白梦莹盈盈一握的细腰,白梦莹闭上眼睛,甜甜地说:“小明,还记得火车上的那一幕吗,四年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呢?”

帅小明没有吭声,只微微点了点头。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金凤,他跟金凤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怎么还能搂着白梦莹呢?可他就松不开这个手,他甚至还更紧地搂住了白梦莹。帅小明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属于玩弄妇女的流氓,但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沉沦了。

夜空中那勾下弦月悄悄隐进了云层中,山风微微拂过松林,除了一二声夜鸟的咕咕声外,林间显得十分安静。大青石上,两个不安静的年青人相依相拥,喃喃诉说着甜蜜的情话。谁也想不到,离大青石不远的一株树下,站着正在垂泪的金凤。金凤偷偷尾随帅小明和白梦莹来到松林,偷听了他俩所有的谈话,也明白了他俩过去的一切。金凤好几次都想冲到他们面前,但最终都抑制了冲动,白梦莹和帅小明有过那么浪漫的往事,白梦莹为帅小明做了那么多,这都是金凤永远也做不到的。金凤还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流着泪,委屈地离开松林,离开那两个搂抱在一起的幸福的人,离开这个使她心碎的地方。

金凤心事(108)

帅小明和白梦莹说好了,帮着把节目排好后,一起去公社参加汇演,等汇演结束后,俩人便一起去福州参加面试。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白梦莹象一只小白鸽,台上台下地飞翔,既当演员又兼导演。人们说,被爱情滋润的少女是最美的,白梦莹嘴甜,见人就大叔长伯伯短的,不到两天前山村人都知道山外来了个漂亮的仙女,人人以结识她为荣。

原本快乐的金凤却消停下来,素来爱说话的她现在不太爱吭声了,每天排练一结束就离开大队部径直回家,帅小明跟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

金凤其实从一开始就明白,她和帅小明的事情不会有结果,帅小明是城里人,她是不属于那个世界的,每一次和知青们在一起,她都会有这种感觉。金凤也知道,帅小明说如果在农村一辈子就会娶她的话是一句美丽的谎言。就象她不属于城里那个世界一样,帅小明也不属于她所在的这个世界,这就象两块田里犁田的牛,是永远也走不到一起的。她是那么地喜欢帅小明,她抱着能在一起一天是一天,以后的事想也没有用的想法,快乐地和帅小明在一起,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幸福是那么短促,随着白梦莹的到来便彻底结束。白梦莹是那么地美丽迷人,那么地优秀,象她这样的女子金凤只有在电影上才看过。金凤不能不酸楚地承认,帅小明和白梦莹确实是天生的一对,是绝配。帅小明的小提琴演奏和白梦莹的舞蹈都是出类拔萃的,他俩都属于艺术型人才,有共同的爱好和追求,白梦莹已经为帅小明谋好了前程,今后他俩将比翼齐飞,前途无限光明。

金凤也知道表哥黄根荣对她的心思,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表哥的条件是无可挑剔的。白梦莹给帅小明送来了前途和爱情,表哥也给金凤送来了爱情和未来,跟表哥结婚一定年限后,金凤有可能随军,她的农村户口会变成城市户口,这是一个鲤鱼跳龙门的飞跃,多少农村姑娘为此梦寐以求。但金凤现在暂时还不会去想这些事,她满脑子都是帅小明,一想起帅小明和白梦莹在一起,金凤就想哭。

今年的公社文艺汇演规模和质量达到有史以来的巅峰,每个大队都派出了以知识青年为主体的宣传队参与前三名的角逐,公社也很慎重,专门请县剧团的团长和导演来做评委。前山村是公社最偏远的大队,陈更富书记却在这次汇演上出足了风头。前山大队带来的三个节目轰动了全公社,帅小明的小提琴独奏和白梦莹的领舞把县剧团的团长和导演看得目瞪口呆,观众的掌声差点掀翻了公社礼堂的屋顶。最后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帅小明伴奏,白梦莹演出了《蝶恋花·答李淑一》和《红色娘子军》等独舞才谢下幕来。金凤带着大山清甜风味的山歌演唱也大获成功,评委们最终无法割舍,给前山大队三个节目并列一等奖的最高荣誉。在最后召开的表彰大会上,公社还专门安排陈更富书记做了《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办好大队宣传队》的专题报告。

面试成功(109)

趁陈更富书记最最得意的时候,帅小明递上了请假报告,陈书记非常痛快地批了假。公社所在地有个小火车站,去福州的火车在这里有停靠,帅小明和白梦莹连表彰会都不参加,也不惊动任何人,俩人偷偷就上了火车。

上次挑了五天公粮,帅小明得了脚伕钱三元五角,这点钱买火车票远远不够,帅小明原来是想跟大家借,但白梦莹却在来公社参加汇演的前一天拿了五十元给帅小明。

“我去过你家,你爸把情况都告诉我了。”白梦莹说“这些钱你先拿去用,你如果不愿意接受,算我借你的,以后还我就行了。”

帅小明不得不接过这笔钱,因为没有钱去不了福州,他只能对白梦莹说了这么一句话:“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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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文工团组织了一个很强的阵容对帅小明进行面试,后来帅小明才知道是王伯伯特意交代的,他对文工团团长说:“小梦莹说了不算,你说的才算数,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考试的题目很简单,由帅小明自选一首中外小提琴曲,从头到尾演奏一遍。帅小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所有的外国小提琴曲都可以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帅小明便选择了“引子与幻想回旋曲”。

“引子与幻想回旋曲”是多才多艺的法国高产作曲家圣桑的作品,这首回旋曲曲调节奏十分别致而富于弹性。引子部分是带有忧伤冥想的行板,进而音调像飘落的枫叶在天空中浮动,很有沙龙式的味道。中段的西班牙舞灵活流畅、妩媚动人,接着是豪华的琶音,之后是大段飞速奔驰的快弓乐段,使乐曲越往后越精彩、动人。在音乐上色彩缤纷、争奇斗艳,是最能体现小提琴技巧性的作品之一。

帅小明选择演奏这首回旋曲也是出于能尽情展示他演奏技巧的目的,当他用娴熟的技巧演奏完这首高难度的小提琴曲后,评委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好一会儿,帅小明才被告知他可以走了,评委则继续留在房内讨论。帅小明后来才知道,评委们被他的演奏震惊了,一致给了他99分的高分,评语就是一句话:少见的小提琴优秀青年演奏家。

白梦莹悄悄把评委的评价告诉了帅小明,帅小明自然很高兴,俩人跑到街上,整整疯了一天。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最得意的两件事帅小明好象都占齐了。他有了白梦莹这个千娇百媚的女朋友,梦寐以求的部队文工团大门也正徐徐为他打开,这是帅小明有生以来最为快乐的一天。和红卫兵大串联时一样,白梦莹跟着帅小明坐在公交车上,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然后再换一路车,又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和大串联时不一样的是帅小明的注意力不在车外,他的眼睛时刻都离不开白梦莹,白梦莹也不时含情脉脉地瞥他一眼,俩人坐得很近,随着车子的颠簸,身体时常触碰到一起,每一次的触碰都使两人有着触电般的感觉。

湖边柔情(110)

晚饭他们是在一家饭馆吃的,白梦莹点了好几个菜,酒上的是福州老酒。

“小明,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敬你一杯!”灯光下,明眸皓齿的白梦莹显得格外妩媚,她端着酒微笑地看着帅小明说“祝你在艺术的殿堂里大展才华,成为中国的蒂博。”

蒂博是法国杰出的小提琴家,与钢琴家a.科尔托、大提琴家萨尔斯组成的三重奏团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最优秀的室内乐演奏小组之一,也是帅小明的偶像。

帅小明端起酒杯,轻轻和白梦莹的酒杯一碰:“梦莹,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好好爱我,别做花帅。”白梦莹抿了口酒,含笑瞥了帅小明一眼“这就是最好的感谢。”

“你是我的一切,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爱你!”帅小明紧紧握住白梦莹的小手,动情地说“梦莹,我要拉一辈子小提琴给你听。”

这家饭馆吃饭的人不少,帅小明和白梦莹俩人一个是眉宇不凡的俊美小伙子,一个是婀娜多姿的美丽大姑娘,本来就十分惹人瞩目,此时帅小明在饭桌上紧握白梦莹的手,旁边好几桌吃饭的人都好奇地看。帅小明发现众人注目,赶紧松开白梦莹的手,白梦莹则抿着嘴笑。

由于高兴,俩人都喝了不少酒。这家饭馆离西湖不远,俩人吃完饭后,慢慢散步来到西湖边。此时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亮了起来,西湖黑黝黝的水面倒映着岸边明亮的建筑物。湖边的小路很黑,一对对谈恋爱的男女坐在草地上或树荫下,隔不远就能看到一对。帅小明和白梦莹也选了个地方坐下。

“小明,再讲好听的给我听,你要保证今后常讲这些好听的话。”白梦莹紧紧依偎着帅小明,柔声说“我喜欢听。”

帅小明疑惑地问:“什么才叫好听的呢?”

白梦莹娇嗔道:“你傻呀,就刚才在饭馆握住我手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帅小明这才明白过来,他捧着白梦莹的娇嫩的脸,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亲爱的,我能这么叫你吗?”

“嗯”白梦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刻。

“亲爱的,我爱你。”帅小明吻着白梦莹弯弯的眉,动情地说“你的脸就象天上皎洁的月亮,你的身材象西湖边婀娜的垂柳,你举手投足都是一种美,我常对自己说,你是不属于我的,你属于天上,因为你是天上的仙女。”

白梦莹听得很受用,甜甜地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帅小明的脸,柔情地说:“小明,你这话有没有说给别的女孩听啊?”

“向毛*主*席保证,我是第一次对女孩说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帅小明急着辩解。

“吻我。”白梦莹伸手捂住帅小明的嘴,喃喃说。

湖边柔情(111)

帅小明紧紧搂住白梦莹柔软的腰肢,吸闻着她身上令人晕眩的馨香,用唇轻轻吻遍了白梦莹白皙红嫩的脸。两人呼吸加快,心跳加速,自然而然地唇就碰到了一起,同样自然而然地帅小明的舌进入了白梦莹的嘴里,白梦莹“嘤咛”一声,更紧地抱住了帅小明。

身旁恋人之间的耳语声渐渐远去,城市街道上的喧哗声也慢慢消失了,在狂热的激吻中,彼此之间只听得到对方急促粗重的呼吸声,恨不得把对方紧紧揉进自己的心里去。帅小明拥吻着白梦莹,手也自然地抚摸着白梦莹柔软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把无限的爱意,用舌和手抒写在白梦莹的娇躯上。他能感觉到,他的手抚摸的哪里,白梦莹哪里的肌肤就会紧张起来,她的身体也在颤抖,这个颤抖也蔓延到帅小明的身上,两人紧拥得喘不过气来。

“我爱你,梦莹!”帅小明语声颤抖地说,狂热地吻着怀里的可人儿。

“小明,我更爱你!”白梦莹搂着帅小明的脖,喃喃地说着“抱紧我,亲爱的。”

“梦莹,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是世间最好的女孩。”帅小明柔情地说“我爱你,我要一辈子这么抱你,吻你。”

“说你属于我,小明,说你永远属于我。”白梦莹迷乱地说“我爱你,小明。”

“我永远是你的,今生和来世,我都是你的!梦莹,说你也属于我。”

“小明,我永远都是你的,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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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福州回到山坑村后,帅小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部队文工团内招的事情,跟过去一样每天下田干活。想到就要离开这里了,帅小明的心里在欣悦之余,还有点恋恋不舍。他欠了这里很多人的情,尤其是金凤。自打白梦莹到前山村后,金凤变得寡言少语,见了帅小明也爱理不理的,由于白梦莹在身边,帅小明也不好说黄根荣的事,他想找个时间和金凤好好谈一下。他要告诉金凤,他爱的是白梦莹,帅小明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残忍,但又没有其他办法。他想让金凤知道,能给金凤带来幸福的是杨根荣,杨根荣是真正爱金凤的人。

这天收工后,达明队长从大队回来,带回帅小明的一封信。信是杨根荣从部队写来的,杨根荣除了向大家问好外,还告诉帅小明,他同时也给金凤写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向金凤表白了自己炽热的爱。杨根荣估计金凤一时还不会给他回信,因此他请帅小明帮他留意金凤的一切。

接到杨根荣的信后,帅小明故意拖了几天才请假去前山村,他想让金凤多思考几天,冷静一些后再找她谈。

金凤明显瘦多了,帅小明好不容易才把她约到村部后面的松林里。

“金凤,我想跟你说------”帅小明张口才说话,就被金凤制止了。金凤说:“帅小明,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什么事我都知道,什么我都明白,包括那天你和白梦莹在这松林里的事。”

帅小明干涩地张了张口,说:“你------你都知道了?”

“嗯”金凤点了点头。

帅小明说:“杨根荣说他给你写了一封信。”

“我收到了。”金凤说。

“金凤,能告诉我,对于这一些,你是怎么想的好么?”

“我什么都想不了,我的脑子里现在想的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坏蛋!”

“金凤,你听我说,就是没有白梦莹,我们也无法在一起。因为杨根荣能给你的幸福,我一点也给不了你,为了你的未来,你得想开些。你说呢?”帅小明握住金凤的手,诚恳地说。

“我知道,”金凤哽咽地靠在帅小明肩上“可我也没有办法,我就是想你怎么办?”

帅小明安慰她说:“金凤,我想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应该多想想杨根荣的好,他是那么地优秀,前途无限光明,你和他是绝配。”

“帅小明,你真的那么讨厌我,恨不得把我一脚踹开么?”金凤说“你说我平日对你怎么样?你就这么没良心?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帅小明赶忙辩白“我的意思是人都有各自的命,婚姻是强求不来的,我们都应该看清楚形势,走好人生的路。”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强求你,不自量力啰?”金凤冷冷地说“当然了,你是城里人,我一个乡下丫头怎么配得上你,对不对?”

“金凤,看你说到哪去了,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始至终都在嫌弃我,算我瞎了眼,没羞没臊地自己送上门!”金凤说完,抹着眼泪跑了。

帅小明无奈地站在那里,望着金凤跑远的身影苦笑。

双抢季节(112)

自古以来,山坑村种地都是高杆单季稻,但从今年开始,上级要求所有的生产队要解放思想,打破千百年旧传统的束缚,改种矮秆双季稻。山坑村原来劳力就紧张,改种双季稻后,一个劳力相当于要干两个人的活。眼看要进入双抢季节,达明队长宣布任何人都不许请假。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部队文工团没有一点消息,白梦莹也没有来信,帅小明给她写信,也一直没有回音。

等待的滋味象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涩样样都有。帅小明无数遍地想象着自己穿上绿军装时的样子,想象着属于他的舞台和数不清的鲜花,不用多久,他将拥有所有的一切,他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帅小明无时无刻不在思恋着白梦莹,青年男女一旦有了肌肤相亲,感情上便发生了质的飞跃。一想起白梦莹柔软的身子,温暖湿润的红唇,纤细的腰肢和吹弹得破的雪白肌肤,帅小明的心里便狂跳不已,浑身燥热,心里无比甜蜜。没人的时候,帅小明想着白梦莹,情不自禁会流露出甜甜的微笑。

“小明哥,你一个人在笑什么?”这一天,队里的水稻开镰,帅小明割到山田拐弯处,想起白梦莹又痴了,正好被山妹看到。

帅小明连忙收起笑容,掩饰道:“我没笑,谁笑了?”

山妹说:“小明哥,大家都说,你这次从大队宣传队回来后象变了一个人,很开心,爱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了?”

帅小明微笑着说:“小屁丫头,管闲事管到我的头上来了,你看看,我象有喜事到样子吗?”

山妹歪着头看帅小明,说:“小明哥,你的事都传开了,说有一个叫白梦莹的妹子,会唱歌,会跳舞,长得象仙女一样好看,专门从山外来找你,说是你日后的媳妇。”

帅小明道:“净胡说。”

山妹笑着说:“小明哥,如果没有这样的事,你脸红干什么?”

帅小明:“山妹,你到底有完没完。”

达明队长在远处大叫:“帅小明、山妹,你们在瞎聊什么?不干活啦!”

帅小明和山妹赶紧弯下腰割起稻子来。帅小明还是使用自己的劳动节奏法,双腿弯曲,站好马步,左手抓住水稻杆,右手的镰刀带着弧形“唰”地割断水稻,割好的水稻就放在田埂上。这丘梯田不大,没多久就快割完了。

“山妹,我去扛谷桶了啊。”帅小明直起腰喊了一声,便爬上田埂往上一丘田走去。

谷桶大约一米宽、一米五长,里面放着打谷木梯,三面围着篾席。帅小明拉着栓在谷桶上的棕绳,把谷桶拉到下一丘田来。双手拿起田埂上的割好的水稻,便在谷桶里打起谷来。山妹此时已经将剩下的稻子割完,走过来和帅小明一起打谷。

双抢时值盛夏,帅小明头戴斗笠,只穿一条短裤,全身挥汗如雨,**的上身挥汗如雨。每天早上六点出工,此时才十点多钟,离中午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帅小明已是饥肠辘辘。他仰头看看天,咽咽口水,将腰带解开,又重新紧紧扎了起来,拿起稻子继续打谷。

“帅小明—”石建明站在田边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双抢季节,每天出工时间长达十多个小时以上,每天收工最渴盼的就是能早早上床睡觉,回来好久了,帅小明因为疲累还没有去找石建明。此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喊道:“回来有一阵子了,双抢太累,所以没去找你。”

“今天打了只山鸡,傍晚收工后你和山妹来我竹寮,我们好好喝一杯。”石建明喊道。

帅小明大声回答:“好嘞,一定来。”

风云突变(113)

太阳已经滑落到焦山后面,山谷里吹来了凉爽的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收工的时间到了。帅小明和山妹把谷桶里的打好的湿谷子装到麻袋里,用挑箍挑着下山。帅小明这担挑箍估计有一百五十斤以上,走在田埂上要很小心地走,一不小心就会踩坏滑溜溜的田埂,帅小明出了一身汗才把稻谷挑到山路上。

学校空地是晒谷坪,队长达明掌秤,帅小明的一挑箍谷子足足有一百八十一斤。达明拍了帅小明一下,说:“行啊,小明,你已经是队里的强劳力了。”

帅小明笑着应了一声,便跑到小厨房后面去擦澡了。全身拾掇干净后,上楼穿好衣服,便约山妹去石建明的竹寮。

石建明的一窑砖瓦明天就要出窑,因此专门杀了一只公鸡拜祭窑神,加上打的一只山鸡,一顿晚饭算十分丰盛了。

酒酣耳热之余,在要求山妹绝对保密的前提下,帅小明把自己和白梦莹的故事全说了。石建明和山妹听得津津有味,十分入神。

“好个名不虚传的花帅,帅小明,你怎么会有如此之好的桃花运啊!”石建明反复看着白梦莹的照片,啧啧称羡“这么漂亮,这么纯情的姑娘爱上你,你小子是八辈子烧高香了。”

山妹凑在石建明边看照片,羡慕地说:“难怪大家都说她象仙女,多好看啊!小明哥,这么说你就要当解放军了?”

帅小明点点头,略微迟疑地说:“是的,但一切都要等接到通知书后才真正算数。”

“金榜题名,美女垂青,”石建明举碗对帅小明说“花帅同志,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帅小明也举起手里的酒碗,大声道:“谢谢你们分享我的幸福,石建明同志、山妹同志,你们一定也会得到幸福的!”

“干杯!”帅小明和石建明把碗里的酒一干而净,山妹也尽力喝了一大口,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那金凤怎么办?”石建明卷着喇叭烟,看着帅小明说。

帅小明接过石建明的烟盒,捻了一小撮烟丝放在烟纸上,边卷边说:“她和黄根荣是真正的一对,黄根荣非常爱她。”

石建明:“我明白。”

“有空帮我跟她说说,她迟早会明白的。”帅小明点上烟,吐着烟圈说。

“嗯”石建明点点头道。

在难熬的等待中,帅小明渡过了两个月时间,他写了好多封信给白梦莹,都没有回音。帅小明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白梦莹不会不给他回信的。如果是当文艺兵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白梦莹也会写信告诉他的,不至于一点消息也没有。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白梦莹自己出了什么事,难道她病了?想到这里,帅小明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决定马上去找白梦莹。

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楼下有人喊道:“帅小明在吗?有你的信。”

帅小明摔掉手上的衣服,只穿一条短裤就冲出房门,飞快地跑下楼梯,原来是达山在喊他。

达山道:“我从大队回来,有你的一沓信。”

帅小明接过达山手中的信就往楼上跑。达山一头雾水:“喂,我说你这是怎么啦?”

帅小明边跑边喊:“达山,谢谢你了,有空再聊。”

这一沓信都是帅小明写给白梦莹的信,不用看帅小明也知道有十二封,这十二封信全部原封不动地给退了回来。帅小明一屁股坐在床上,脑袋一片空白。

一定是白梦莹出了什么事情,这些信才被退回来,帅小明下意识地看着一封封退信的邮戳,心里又慌又乱。最后一封信的信封颜色有点不一样,帅小明呆呆拿在手里看,好长时间才明白这是一封写给他的回信,但字迹却不是白梦莹的。

帅小明颤抖地打开信,好半天才打开信纸,信的内容如下:

帅小明同志:

您好。我是白梦莹最好的朋友,我叫谢茹,也许白梦莹曾经在你面前提过我,你们的故事白梦莹全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一切。

在收到你给白梦莹的第十二封信的时候,我不得不给你回信了,不是不愿意给你回信,而是不知道这封信该怎么写!

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最好的朋友白梦莹已经走了。在你们从福州回来的第四天,她接到福州一个电话,说王伯伯已经被军区隔离审查了,部队文工团的领导也全部换了,原定内招文艺兵的事宣布作废。白梦莹一听就急了,第二天连假也没有请就赶去福州,她想去部队文工团找原来面试的人,看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想起来我实在是后悔不已,当时我应该竭力阻止她坐汽车的,梦莹为了能早点到福州而选择了汽车,而恰恰是这部老汽车在途中因机件失灵掉入了闽江中,所有乘客无一生还。

帅小明同志,我不能不告诉你这个噩耗,希望您能节哀。梦莹是那么地爱你,那是一种多么纯洁的爱啊。她为你们的未来设计了很多很多的梦想,这些梦想是那么地美丽,以至于我们都因为羡慕而妒嫉。

梦莹是一个阳光女孩,她美丽热情,能歌善舞,和她在一起的人都喜欢她。她的去世,所有人都很难过,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也许就是梦莹的命吧。我和她是同学,下乡在同一个小队,又一起调进烟厂,情同姐妹。值班室把你写给梦莹的信都交给了我,我一直拖延至今才给你回信,请你原谅。

最后,祝



谢茹

1971年6月23日

帅小明开始不相信这噩耗是真的,认真看过几遍后,才相信白梦莹真的是离他而去了,初是呆若木鸡,继而捧着信嚎啕大哭。这是一种痛入心扉的嚎哭,一直哭到喉咙失声,眼泪流光为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外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中,帅小明慢慢起身,拿出小提琴开始拉了起来。如泣的琴声响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山妹去叫帅小明,发现帅小明象傻了一样,她心里害怕,连忙把石建明从山上叫了下来,俩人到帅小明房间,见他身神憔悴,两眼布满血丝,呆呆地坐在床边,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手里还拿着谢茹的信。石建明从他手里接过信,看过后明白了一切,便把山妹叫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山妹,白梦莹出事了。”石建明把谢茹信简单说了一下“你现在去帮小明请假,就说他病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山妹说着就往楼下跑。

山村麻将(114)

接下来,石建明整整陪了帅小明一天。帅小明不吭不声,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边,山妹从家里偷拿鸡蛋煮了蛋汤,帅小明也是一口也不吃。

石建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对帅小明说什么也没有用,能减轻痛苦最好的药方唯有时间,因此他和山妹也不多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帅小明。

到了第二天晚上,帅小明终于自己开口了:“山妹,我想吃饭。”

“好,你总算说话了。”山妹高兴地跳了起来“饭在厨房里热着呢,我马上下去拿。”

石建明看着帅小明道:“你好些了么?”

帅小明眼神迟滞,微微点了点头。

石建明说:“小明,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想开些吧。”

帅小明没有吭声。

“有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石建明道“李建国他们用竹头做了一副麻将,邀我们上大队去打。”

文*革停课后,帅小明曾有一段时间呆在家里没事情干,就和邻居的几个学生一起学打麻将。文*革开始“破四旧”的时候,红卫兵几乎销毁了社会上所有的麻将牌,帅小明他们那时只能拿军棋作为代用品,用白纸写上“中”、“发”、“白”之类的麻将词贴在军棋上来打。帅小明跟石建明说起过这些事,因此石建明知道帅小明会打麻将,他知道此时最好能让帅小明做一些事情来分心,从而减少他心内的痛楚。

帅小明摇摇头,此时的他还能有什么心思打麻将。石建明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不想打也就算了,好歹你陪我去吧,我想跟李建国他们过过招,赌注还不错,一盒浦江烟。”

第二天傍晚,石建明不管帅小明是多么地不愿意,生拉活扯地拉着帅小明上了路。没有月亮,天很黑,蜿蜒曲折的山路象一条灰白的带子,朦胧不清。那时候手电筒的电池很贵,知青们走夜路一般都用打火机,打火机小小的火苗烧不了多久,因此走夜路靠的是打火石霎那间的闪亮,趁着短暂的闪亮光看清前面几步路的路况行走。十里山路,俩人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到。

李建国大喜过望,他整整花两个月时间用竹头做的麻将牌毫无用武之处,原因是大队里的几个知青都不会打麻将,此刻见帅小明和石建明专程赶来大队打麻将,自然高兴万分。石建明把他叫到屋外说了帅小明的事,要李建国在帅小明面前千万别提白梦莹,李建民点头表示明白。

帅小明实在是没有心思打麻将,他想去大队部后面对松林,那里留下了他和白梦莹爱情的痕迹,但石建明和李建国死活不让他走,硬把他捺在四方桌上打麻将。

“帅小明,这副麻将整整花了我两个月时间,你看,我手指头现在还缠着胶布。”李建国扶着帅小明的双肩说“你就可怜可怜我,打一圈好么?”

大队这里除李建国外还有一个知青会打,此刻他们都坐在四方桌前,码好麻将牌,静静看着帅小明。帅小明楞了一会儿,实在抹不开这个面子,便坐下了。

常说,打麻将是闹着玩的,但赌注却是真的。那时候知青们除了卷烟外,还抽一种八分钱一盒的经济牌香烟,即使才八分钱有人还抽不起,把一根烟剪断成两根抽。李建国提出的赌注是一盒浦江烟,浦江烟一盒一毛八,算是好烟了。

帅小明神游于麻将桌外,还不到十二点,便连续输了两圈,这时候他开始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盒浦江烟要三毛六分钱,而他身上只有两毛钱,愿赌服输,这钱可是赖不得的。他拿出烟盒,卷了一根喇叭烟,狠吸一口,猛烈地洗着麻将牌。他要强迫自己静下心,把注意力转到麻将桌上来,因为他输不起。

有浦江烟的刺激,打麻将自然十分专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下半夜三点多钟,帅小明扳回两局还赢了一局。此时众人开始犯困,烟也已经抽完,便停下来休息,大家满地找烟头。好不容易凑了一堆烟头,便全部扒开来,拿烟纸重新卷喇叭烟。

“三点多了,我们走还是继续留下来战斗?”石建明问帅小明。

帅小明看着三人,三人也都看着他。李建国说:“我们都随你的意。”

“继续。”帅小明甩掉喇叭烟“打到天亮。”

夏天的黎明来得早,五点多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鏖战,帅小明大获全胜,一共赢了四盒浦江烟。其他三个人都输了,问帅小明要钱还是要烟,帅小明说要钱。

打麻将确实从某种程度上分散了白梦莹去世给帅小明带来的巨大痛楚,帅小明现在最怕的是自己独处,因此在回山坑村前和李建国约好晚上继续战斗。

六点多钟的时候,帅小明和石建明回到了山坑村。石建明回山上去做砖瓦,帅小明在小厨房升起火来做饭,他做了整整够一天吃的饭。饭吃完的时候达明队长的哨子也响了,帅小明戴上斗笠,扛起锄头跟着大伙一起去出工。中午和晚上帅小明都吃剩饭,晚饭后便和石建明赶到前山村打麻将。

接下来几天,帅小明白天出工,晚上和石建明赶到前山村通宵打麻将,身心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连续几天下来,石建明三人都吃不消了。

“小明,今天晚上就不打了吧,”这天拂晓打完麻将要回山坑村时,石建明对帅小明说“休息一天你看怎么样?”

帅小明说:“不行,继续打。”

“算了吧,帅小明,我们都累了。”李建国说。

“我不累,我不打是你们硬叫我打。”帅小明说“这算什么事。”

“是这样的,蔡晓萍和马云芝今天要到你那里,”李建国说“昨晚她俩告诉我,我忘记说了。”

“她们来山坑村干什么?”

“她们偷了一只鸡。”

蔡晓萍和马云芝傍晚时到了山坑村,帅小明还没有收工。两人便来到教室后面的厨房,先烧好一锅开水,马云芝在厨房外站岗。蔡晓萍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一只鸡,鸡是房东的,被蔡晓萍用手绢勒死,此刻手绢还扎在鸡脖子上。

无尽思念(115)

蔡晓萍手忙脚乱地拔掉鸡毛,鸡头和内脏全不要,都扔到厨房后的林子里。 这时她才松了口气,把马云芝叫进来,两人一起做饭。

帅小明收工和石建明一起回来的时候,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鸡粥已经做好了。

四个人不多说话,一碗接一碗吃起粥来,帅小明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此时一连吃了七八碗才停下筷子,看看锅,已是锅底朝天。四个人不由得相视而笑。见帅小明脸上有了笑意,石建明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蔡晓萍,亏你想得出来,用手绢勒鸡,偷鸡都偷得如此文雅,这鸡死得也不冤了。”石建明看着蔡晓萍说。

“偷鸡的话以后谁都不准再说了,”蔡晓萍起身收拾碗筷“如果不是你说帅小明需要营养,我才不会偷房东的鸡呢。偷贫下中农的鸡,我不想活了?”

“谢谢你,蔡晓萍。”石建明说。

“谢是一定要的。”蔡晓萍说“以后你得还我一只鸡,另外,今天你还得为我做一件事。”

“没问题,你说吧。”帅小明说。

“好久没听到你的琴声了,等会拉一曲给我听。”

“好啊,好啊。”石建明和马云芝在一边鼓起掌来。

晚上没有月亮,黑蓝色的天空群星闪烁,对面黑黝黝的大山在星空下显得格外巍峨雄壮,田里的蛙鸣此起彼伏,可以听到远处峡谷河水不知疲倦的轰鸣声。

吃完饭后,四人上楼来到帅小明房间前的木走廊前,石建明从房里拿出小提琴,帅小明接过来夹在颚下,右手持弓左手在弓弦上擦松香,对马云芝说:“我拉《蝶恋花?答李淑一》,你能跳这个舞吗?”

马云芝想想,说:“能。”

石建明知道帅小明和白梦莹当年在莱州车站演出《蝶恋花?答李淑一》的故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帅小明的琴声已经响了起来,马云芝凝神片刻,张开手臂轻柔地开始舞起来。

“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

泪飞顿作倾盆雨。”

.....

帅小明如痴如醉地拉着琴,优美的琴声将他引回到当年莱州火车站的候车室,泪眼婆娑中,面前跳舞的马云芝渐渐幻变成了白梦莹,翩跹起舞的白梦莹扬起妩媚的大眼看着他,动情地说:......

“帅小明,就我们两个人,你拉琴我跳舞去走遍世界。”......

“喀秋莎的爱情是多么地纯洁而又美丽,就象一幅迷人的画卷,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我就喜欢和向往这样的爱情!你说呢?”......

“帅小明,我很想知道,这次我们分手后,你会不会想我?”......

“怎么不行,大串联在火车上那阵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搂过我,忘了么?”......

“小明,还记得火车上的那一幕吗,四年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呢?”......

“小明,我永远都是你的,永远,永远------”

......

琴声停了,帅小明下颌依旧夹着小提琴,任凭两眼热泪滚滚而下,人仿佛痴了一样。石建明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抚摩着帅小明的肩,没有说话。

“小明,都怪我,非要你拉琴。”蔡晓萍轻轻拿下帅小明颚下的小提琴,柔声说“别难过,歇会吧。”

马云芝难受地说:“帅小明,我也不该跳这个舞的。”

......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年。由于强行在高寒山区推广双季稻,山坑村晚稻灌浆期间遇上霜冻,基本颗粒无收,损失惨重。当年队里分红结算的结果是负九分,也就是说,每十分工还要倒贴九分钱。

山坑村原来粮食还是比较充足的,春节期间家家户户还能蒸上年糕。推广双季稻后,山坑村山民的日子开始难过起来,开春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家要靠到外村亲戚家借谷度日。

下乡一年以后,国家不再给下乡知识青年补贴。知识青年完全要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了,生产队分红高的知识青年日子好过些,队里分红低的知识青年日子就难过,要靠家里寄钱过日子。山坑村分红为负数,帅小明就惨了,家里无法给他任何支持,他也不知道接下去一年的日子该怎么过。幸好达明队长说了,山坑村只有帅小明这么一个知识青年,怎么也不能饿了一个帅小明,帅小明的口粮可以跟队里借。

山村粮食短缺造成了一系列的恶性循环,原来山民会掺一些地瓜剩饭喂猪,如今人都没饭吃,哪还顾得上猪,猪的出栏数自然锐减。春笋出来之前,山坑村已经三个月没有杀猪,帅小明因此也三个月不知肉味。

山民说,笋最刮油,越没有油水的胃消化能力就越强。初下乡时,帅小明一餐吃四两米,而如今一餐一斤米蒸的饭已经不够他吃了。正直插秧季节,日子最长,每天出工干一、二个小时活后,帅小明就开始饿了,这时候他才真正理解饿得前胸贴后背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天夜里,帅小明正想上床睡觉,响起了几声敲门声,开门一看,原来是石建明。

“这么迟了,有事吗?”帅小明看着石建明,疑惑地说“我正想上床呢。”

石建明笑笑,在帅小明的床沿坐下,看着帅小明说:“这么早睡,不怕夜里饿得睡不着觉么?”

村里粮食紧张,也影响了石建明的烧砖瓦活。村里人请他烧砖瓦的人越来越少,石建明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如果不是有一部分砖瓦钱没收回来,石建明早就转移他乡了。

帅小明此时听石建明讲这样的话,不禁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叹息道:“有什么办法呢,每天夜里都饿着睡,习惯了。”

“该补补油了。”石建明笑着说。

帅小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说:“补油?补什么油?”

石建明没有回答帅小明的话,若有所思地说:“好象听你说过,小队仓库里还有一罐猪油?”

所谓的小队仓库和帅小明的房间一样都在小学校的二楼,仓库里确实有一罐猪油,是专门招待公社或县上下乡干部的,帅小明有一次确实跟石建明说起此事。这会儿听石建明这么一说,马上明白了石建明的用意。

“偷小队仓库里的猪油,”帅小明差点跳了起来“这绝对不行,你连想也别想!”

“嘘”石建明低声道“小声些,我说过偷猪油了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去偷,而是去吃,去补补身体所需的油。”石建明说。

“不”

饥饿故事(116)

所谓的小队仓库和帅小明的房间一样都在小学校的二楼,仓库里确实有一罐猪油,是专门招待公社或县上下乡干部的,帅小明有一次确实跟石建明说起此事。 这会儿听石建明这么一说,马上明白了石建明的用意。

“偷小队仓库里的猪油,”帅小明差点跳了起来“这绝对不行,你连想也别想!”

“嘘”石建明低声道“小声些,我说过偷猪油了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去偷,而是去吃,去补补身体所需的油。”石建明说。

“生吃猪油?不不不!”帅小明连连摇头“那能吃吗?”

“你想想看,猪油是开锅炸熬出来的,因此是熟的,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吃油了,身体急需油的滋补。”石建明说。

“就是这样也不能生吃猪油啊!”

“为什么不行,都是油,只不过是摄入方式不一样而已。”

“你这是歪理!”

“呵呵,是否歪理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的,我们正年轻,亏什么都不能亏身体啊!”

......

帅小明最终说不过石建明,只好勉强答应了他。石建明要帅小明拿着小提琴到楼梯口去,有人来就拉《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自己则拿着一个拗直了的回形针,到作仓库的那间房门前开锁。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帅小明催了几次,石建明还是没能打开锁。就在这个时候,楼外的土坪上亮起手电筒光,帅小明一见,赶紧夹起小提琴拉《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石建明赶紧溜回帅小明房间。

来人是山妹,她打着手电筒上楼梯,见帅小明在楼梯口拉小提琴,不由奇怪地问:“小明哥,你怎么在这里拉琴?”

帅小明松了一口气,放下小提琴说:“是山妹呀,吓死我了。”

此时石建明也走了过来,说:“你这个死山妹,这么迟还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你们在干什么?鬼头鬼脑的”山妹用手电指着二人说“怕被我看见啊。”

帅小明把山妹拉到一边,小声地把想偷吃猪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山妹听完笑了:“嘻嘻,两个偷油贼。”

帅小明说:“别笑,记住,这事绝对要保密,等下也让你吃两口。”

“我才不要呢。”山妹说“你们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

帅小明说:“这么迟来有事啊?”

“达山家的猪病死了,公社防疫站的人明天到村里来检查。”山妹道“老爹叫你明天不用出工,和我一起接待防疫站的人。”

帅小明说:“就这事啊,我知道了。”

这时候,石建明已经打开了仓库的锁,三人便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小队的仓库其实就放了一个谷柜,谷柜里存放着队里每年都会留存的公粮,这些公粮主要用于农忙时的田头午饭、县里和公社下乡干部的招待饭。

在谷柜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瓷罐,罐口上扣着一个粗瓷碗。石建明拿下粗瓷碗,见里面还有半罐多的白色猪油,此时天气尚冷,猪油呈凝冻状,有一把磁汤匙插在猪油上。过年后看来猪油用了好几次,留着打过的痕迹,石建明大喜,这正好给他们偷吃猪油留下了方便,事情可以做得不显山不露水。

事不宜迟,石建明拿起磁汤匙,在猪油已经挖舀过的地方舀了一汤匙白色的猪油,一口就吞了下去。

“一人只能吃一汤匙,多了怕会拉肚子。”石建明把磁汤匙递给帅小明,指指陶瓷罐说“快点下手吧。”

帅小明手拿磁汤匙犹疑着,好一会儿都没动手,石建明抢过他手中的磁汤匙,快速舀了一汤匙猪油拿到帅小明嘴边,低声说:“快吃。”

帅小明还在犹疑之时,石建明不由分说捏着他的鼻子逼他张开嘴,强行把一汤匙猪油塞进他的嘴里。帅小明皱着眉头,十分腻歪地吞了下去。

“山妹,轮到你了。”石建明把磁汤匙交给山妹,山妹躲着不接,说:“我才不要呢。”

“真不吃?”石建明说。

“不吃!”山妹说。

“不吃就不勉强了。”石建明接过磁汤匙小心地插在猪油上,然后盖上粗瓷碗,把帅小明和山妹推出房间,转身锁上了门,拍拍手说“好了,现在没事了。”

那时节,农民养的生猪没有屠宰权,猪养大了要拿到屠宰证才能杀,如果发现病猪要马上通知公社防疫站,病猪死了,也要公社防疫站的人检查以后才能掩埋。

公社防疫站的两个人到中午才到三坑村,在山妹家吃过饭后,帅小明和山妹便带着这两个人来到达山家。

山民养一头猪不容易,全家人一年的油盐酱醋、一家大小的穿衣和零花钱都指望着这头猪。猪死了,一家人都很伤心。几个人到达山家的时候,达山一家人正坐在屋里发呆,达山自己坐在门槛上不停地吸着喇叭烟。

死猪还躺在猪圈里,防疫站的人要帅小明和山妹把死猪拉出猪圈外地空地上,其中一个高个子蹲下来掰开猪嘴看了看,然后站起来,用脚尖踢了踢死猪说:“猪瘟,抬山里用石灰埋了吧!”

得了猪瘟的死猪是不能吃的,达山一家看来连一块肉都吃不上了。帅小明觉得防疫站的人断猪瘟也未免太简单了一些,便对高个子说:“是不是再检查一下。”

防疫站的高个子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不高兴地说:“是你检查还是我检查,这是猪瘟,传染了谁负责?”

传染猪瘟的后果没有谁能负责,帅小明不敢再说一句话。达山拿了挑箍出来,把死猪放上挑箍,和达山一起抬着上山,山妹则挑了两只粪箕去石灰寮挑生石灰。

春天的山野是湿漉漉的,绿色的植物争先恐后长出了黄色的嫩芽,野花也争相开放,山野间弥漫着春天潮湿的气息。山路很难走,帅小明抬着死猪,气喘吁吁,哪里有心情去欣赏春天的美景。防疫站的两个人还挺负责任,一路跟上山来。

达山叫儿子拿了两把锄头跟着上山,到了一块空地上,达山和帅小明一人一把锄头开始挖起坑来。按防疫站人的要求,两人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猪丢到坑底后,倒入一担生石灰再填上黄土用脚踩实。

“这样就可以了。”防疫站的高个子说“回去吧。”

拼死吃肉(117)

晚上,石建明来到帅小明房间。

“看来,自称闲云野鹤的石大仙终于熬不住山林的寂寞了。”帅小明笑着说“大仙连续下山是为人还是为其他什么事啊?”

“我夜观天象,见一大肚星落于此楼,便寻踪来也。”石建明说。

“大肚星?”帅小明大笑道“上下五千年,哪有此星,仙人差矣。”

“大肚星的大肚何来?”石建明道“吃也,吃得多自然肚大,也说明跟着它有吃的。”

帅小明笑着一耸肩,说:“我这里有吃的,你搞错地方了吧!”

“难道不是吗?”石建明狡黔地笑。

帅小明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搜吧,如果能搜出一根地瓜丝,我就陪你一头猪。”

“说对了。”石建明走到帅小明面前,扶着他的双肩,说“我就是为猪而来的,小明,今天你们不是埋了一头猪么?”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你想怎么样?”帅小明看着石建明,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用手指着石建明“你想怎么样?我明白了,你,你是不是疯了?”

“是疯了,饿疯的。”石建明笑着说“难道你不想吗?”

帅小明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大声道:“得猪瘟的死猪是绝对不能吃的,这是连没有文化的农民都知道的道理,吃这样的死猪肉会出大问题的!”

“不管死猪活猪,我只知道那里埋的是一百多斤香喷喷的猪肉。”石建明道“我们太久没有尝过肉味了,说句夸张的话,我现在看到猪都会流口水。”

“可你想过没有,这样吃会死人的。”帅小明喊道。

“我不怕!”石建明也喊起来。

“可我怕!”帅小明针锋相对吼道。

“这我不管,我只想吃肉。”

......

夜已深了,达山还坐在门槛上吸喇叭烟。帅小明和石建明坐在两只小竹凳上,石建明快人快语,把来意说了。达山半晌没吭声,丢掉烟头后又从烟盒里捻出烟丝,慢悠悠卷起喇叭烟来。

“猪是你的,我们不敢擅自去挖,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才行。”石建明说。

达山点燃烟,看着帅小明和石建明,迟疑地说:“这么说,你们敢吃瘟猪,连死都不怕?”

“不怕!”石建明大声说,帅小明也跟着点头。

达山叼着喇叭烟站了起来,说:“那还等什么,走吧!”

“你也去?”石建明和帅小明站了起来。

达山道:“你们城里人都不怕,我一个乡下人还怕什么!”

“可是......那肉,绝对不能让孩子吃。”帅小明说。

“这我知道,”达山拿了三把锄头,给帅小明和石建明一人一把“别罗嗦了,走吧。”

挖被防疫站埋掉的瘟猪是违法的事情,如果被发现,抓去批斗是少不了的。三人不敢打手电,扛着锄头跌跌撞撞摸黑上山。天很黑,崎岖的黄土山路不好走,帅小明和石建明摔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来到埋死猪的地方。

三把锄头一起下手,埋在坑里的土和石灰很快就挖了出来,达山跳到坑里,在帅小明和石建明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死猪拉上来。三人很快把土和石灰重新填回坑里,达山用打火机反复检查填上的土,确定无误后,才用挑箍装好死猪,自己一头,帅小明和石建明一头,悄悄把死猪抬回家里。

达山的老伴叫桂婶。桂婶已经在家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达山会杀猪,家里的杀猪刀是现成的,当下由帅小明和石建明做下手,刮毛开膛、溜肠剔骨,悄悄把死猪给杀了。

桂婶用水煮了一大锅肉,有肥肉也有瘦肉,都切得很大块。闻着肉和汤的香味,三人的口水都快流了下来。达山没有说话,夹了一大块肉放到碗里,迫不及待地大嚼起来。石建明看着达山大快朵颐,不再犹豫,夹了一大块肉也大吃起来。帅小明看两个人吃了半天,最后实在抵御不住肉香的诱惑,也吃了起来。

一口肉入嘴,齿颊留香。帅小明此时即使想停也停不下来了,一块吃完又夹了一块,三人象比赛一样,你一块我一块,吃得满嘴流油。一大锅肉快吃完的的时候,三人终于停下筷子,打着饱嗝,大眼瞪小眼,互相你看我我看你。

“肚子有什么不对的吗?”石建明抚摸着自个儿的肚子,问两人道。

达山和帅小明都摇头。帅小明想了想说:“肉才下肚,如果有毒性反应,也应该没有这么快。”

石建明说:“保险起见,晚上我和帅小明住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嗯”帅小明说“除非毒发住院,否则谁都不准把今晚吃瘟猪肉的事说出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达山开口道:“如果明天一天还没事,明晚我准备点酒,咱们继续吃。”

“今天不知明天事,明天的事还是明天说吧。”石建明说着拉起帅小明就走。

........

山民常说,饿晕饱困。帅小明和石建明此时满肚子油水,自然发困,回到房间后,两人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个人敢睡。

“石建明,你睡了没有?”帅小明推了推石建明。

“没有啊。”石建明说“不敢睡,睡了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别吓我啊!”

“你肚子没有问题吧?”

“没有,你呢?”

“我觉得有点咕咕叫,其他没什么。”

吃了瘟猪肉,虽然感觉不到什么,但心里的恐惧还是压过了生理的满足,在等待痛苦降临忐忑不安的焦灼中,帅小明和石建明谁也不敢睡。但快到天亮的时候,又困又累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在恐惧中进入了梦乡。

在公鸡啼叫声中,帅小明先醒了过来,迷蒙中才渐渐才想起昨晚吃瘟鸡的事。他使劲抚摸肚皮,确定肚子没有异常后,才慢慢坐了起来。此时他觉得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现象,赶紧拍拍身边的石建明。石建明这刻也已醒了,坐起来看着帅小明:“你没事吧?”

“你呢?”

两人相视良久,继而搂抱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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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鸡大战(118)

吃瘟猪肉看来没事,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瘟猪肉可以吃,所以吃了没事。 二是公社防疫站的人搞错了,达山家的死猪不是瘟猪。

当天晚上,两人到达山家,尽情喝酒吃肉,痛快了一个晚上。临走,达山给他们一人割了一大块肉。又过了十天,三个人还是没事,帅小明和石建明告诉达山,可以给孩子们吃肉了。从此,达山成了帅小明和石建明的铁杆朋友,用石建明的话来说,这是生死之交,过命之交。

日子就象加了水的白酒,平淡无味。过了一段时间,帅小明心里始终惦记着答应请蔡晓萍和马云芝吃鸡的事情。他没有钱买鸡,唯一的办法是偷,但偷鸡是一件大事,万一被发现他的前途就完了。帅小明听一些知青说过,有人用酒泡过的米给鸡吃,鸡醉了就任凭人宰割。他决定试试,他搞了一点酒,抓了几把米浸在酒里,耐心等了三天后,咬咬牙决定下手。

偷鸡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要实施就没那么简单了。首先得过心理关,帅小明这是第一次决定偷东西,心里的那个别扭劲就别提了,虽然听说很多知青都偷过鸡,但轮到自己还是慌乱又害怕。帅小明是黑五类子女,下乡偷贫下中农的鸡,如果被发现前途就完了。帅小明心里很清楚这点,但又不得不去偷,他已经答应过蔡晓萍和马云芝,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

这一天的活是给早稻耘田,早稻插秧还没几天,秧苗已经直立成活,层层梯田呈现出一片嫩绿色。单季稻间隙大,耘田用的是耘田耙,密植的双季稻间隙小,耘田耙放不下去,只能用手耘田。队里耘田下的是农家肥,出工时每人挑一担从粪坑里舀的粪水,泼到田里后再用手耘耙。初开始,帅小明整天恶心得吃不下饭,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天全队都在小坑陇耘田,到下午五点左右活就干完了,达明队长便吹起了收工哨。

回到房间,帅小明把浸泡在酒里的米倒到碗里,拿着碗下了楼。此时他心跳加快,手脚冰凉,因为慌乱手里的碗也在微微颤抖。

楼下土坪上有几只鸡在刨食,帅小明从碗里抓米,从土坪一路洒到厨房里。自从吃过瘟猪肉后,达山也常到帅小明这里来坐,他在帅小明的厨房上装了两个篱笆门,结束了帅小明厨房没门的历史。此时帅小明关上一个篱笆门,躲到另一个半掩着的篱笆门后面,等鸡上钩。

春夏交接的季节日子长,这会儿太阳还没有下山,夕阳的余辉透过篱笆门的缝隙透了过来,厨房里显得很亮堂。帅小明这会儿既盼着鸡来又希望鸡不来,下意识里他更希望鸡别来,这样他就有了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在惶恐等待中,帅小明全身时而发热,时而发冷,正难熬的时候,一只芦花鸡从篱笆门边探进一个头来,嘴里还咯咯叫着。帅小明全身热血顿时涌上头,脑袋轰地炸了,全身紧贴在篱笆门上一动也不敢动。

芦花鸡不知道厨房里隐藏着的危险,受到大米粒的诱惑,一步步啄着米粒进了厨房。这是一只漂亮的芦花鸡,鸡冠鲜艳,毛色嫩滑明亮。帅小明不明白芦花鸡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没有醉倒,难道这是一只有酒量的鸡?芦花鸡每啄一粒米,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跳一下。

此刻,芦花鸡渐渐来到了厨房中间,它抬起美丽的头,转动看四周的动静。它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帅小明,帅小明也正惶恐地看着它,人和鸡就这么对峙,相互瞪着眼。就在霎那间,人和鸡同时都有了动作,芦花鸡感觉到了危险,张起翅膀就想飞,帅小明也回过神来,飞快地关上了篱笆门。

接下来在简陋的厨房里上演了一场激烈的人鸡大战,慌乱急着逃命的芦花鸡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咯咯叫着又飞又跳,厨房里登时鸡毛乱飞,帅小明因为怕人来,恐慌又害怕,越是急着想抓到鸡就越抓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对气喘吁吁的帅小明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如果抓不到鸡,。万一有人来,看到这般场景,他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此时的他,已经在后悔自己的举动了,有一刻,他甚至想打开篱笆门把鸡放走。

也许是扑腾累了,芦花鸡跳上锅台后停在那里,惊恐地瞪着帅小明。帅小明的腿碰到了放在篱笆门后的竹扁担,顺手便拿起扁担,慢慢向芦花鸡逼近。芦花鸡张开翅膀,猛然飞了起来,帅小明扬起扁担向芦花鸡挥去,第一次扫了一个空,第二次准确地扫到了芦花鸡的身子,芦花鸡摔到地上,惨叫着站起来又跌了下去,在地上扑腾着。帅小明闭上眼睛,挥起扁担打地上的芦花鸡,直到没了声息,才敢张开眼。帅小明丢掉扁担,上前闭着眼睛拎起芦花鸡,扒开柴火堆把鸡藏在里面,外面再堆些柴火,然后起身拿起扫把把地上的鸡毛扫干净,才喘了口气在一张小竹凳上坐下来。

好长一会儿,帅小明一颗慌乱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此刻腿还在发软,他卷了一根喇叭烟,慢慢吸起来。这头鸡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收拾,另外还要托个消息给蔡晓萍和马云芝,让她们明天就来山坑村。

......

常说只有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帅小明对白梦莹的思恋并没有象石建明说的那样渐渐淡化,而是愈发强烈起来。失去白梦莹后,帅小明才真正感觉到白梦莹的可贵。没事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象放电影一样把从认识白梦莹起的往事一一回放,白梦莹的一颦一笑也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有时候,帅小明觉得白梦莹就是一个仙女,下凡来和他私会。白梦莹并没有死,也不会死,她是回天上去了。也许白梦莹就是月亮上的嫦娥,在月亮上等他,因此每逢月圆之日,帅小明就会独自一人坐在木走廊上,对着明月拉小提琴。这段时间他最喜欢拉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山村学医(119)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

对着明月,帅小明拉着小提琴常潛潜泪下,如泣如诉的琴声里,饱凝着他对白梦莹的无尽思恋。这是帅小明的初恋,帅小明短暂甜蜜的初恋以凄美的结局在他人生的道路上画下了一个冰凉的句号。白梦莹走了,帅小明的心也死了,感情的重创使他变得成熟了一些,过去那个带着艺术味的帅小明已经成为历史,现在的帅小明更多的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生活对帅小明是不公平的,他的家庭无法给他任何支持,在偏僻的山村里帅小明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生产队如果有分红还好一点,偏偏碰上山坑村干一年还要倒贴,帅小明觉得自己活得真不值,他现在的生活还不如那些普通的山民,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一年四季没有休息的繁重劳动,使帅小明疲累不堪,每天收工回来累的象一滩泥,躺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他根本没有精力养鸡种菜,每天有一餐没一餐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吃菜全靠山民送,没菜的时候就盐巴配饭。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帅小明向队里借了五十斤谷子,挑着走了八十里山路,到城里做成米后,偷偷挑到黑市里卖。黑市的大米一斤可以卖到一元六角左右,十倍于公家粮店的价格。帅小明顺便回了趟家,在父亲的枕头下留了张纸条和二十元钱。

黑市卖粮只能是权宜之计,帅小明不得不考虑自己将来怎么办,他是一个知识青年,应该靠知识使自己在农村的生活过得好一些,最起码不要象现在这么狼狈落魄。帅小明想,他应该振作起来,靠自己的努力去创造未来的生活,白梦莹在天上也一定希望他这么做,希望他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

小提琴拉得再好在农村也卖不出钱来,帅小明首先想到的是学医。山坑村人少,没有赤脚医生,社员有病得请前山村的赤脚医生金盛下来看病。金盛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不管什么病,都是打盘尼西林,以至于使山里人都熟悉盘尼西林,称盘尼西林为“西林粉”,有病开口就是请赤脚医生金盛下来打“西林粉”。

卖黑市粮后,帅小明还有点钱,便去镇上书店买了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和一本中医书。每天晚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灯光,认真地读这两本书,经过一段时间,他对两本书的内容基本可以倒背如流。这时候,帅小明发现问题来了,他即使学会了医,也没有处方权,不能开药方,在农村只有赤脚医生才有处方权。帅小明不由得大为懊恼,幸好这时候他对人体经脉了落于胸,在自己身上经过多次试验,已学会了针灸、拔火罐和抓拔痧。因此即使没有处方权,照样还能给人治病。

这天出工的时候帅小明没有看到达山,问达明队长才知道达山腰痛不能出工。傍晚收工后,他随便吃了点饭,便打着电筒去达山家。

山坑村的十几家土房依山而建,上下距离有五里路,达山的家在山下,到他家走的是一条崎岖的黄土路,常年人走牛踩,十分滑溜,走不习惯的人常常摔跤。

帅小明走山路已经十分老到了,下山滑路要跑,他打着手电筒,膝盖虚弯,碎步小跑,没多久就来到了达山家门前。达山家的黄狗跟他很熟,见他来,摇头晃脑地跑过来跟他亲热。

山里人常年劳作,谁都或多或少落下一些腰腿病。达山的腰痛病已经有十多年了,一痛起来直不起腰,要在床上躺好几天才能下地。帅小明详细地问了他的症状,便跟达山说,可以帮他做做推拿,兴许会好些。

桂婶端了一碗水进来,正好听到帅小明的话,便把水给帅小明,问他什么是推拿。帅小明想了想,说推拿就是揉捏筋骨。

“没听你说过有这本事啊。”躺在竹篾席上的达山说。

“等会试试你就知道了。”帅小明笑着端起碗喝了一口水,不由大叫起来“我的天,好甜,是蜜糖水呀!”

“家里养了几桶蜜蜂,也能贴补些家用。”桂婶笑道“你是贵客,所以泡蜜糖水给你喝。”

“不知道你家还养蜂,养蜂挺有意思的,我从小就想养蜂。”帅小明说。

初中课文有一篇杨朔的《荔枝蜜》,写的是广东从化温泉养蜂人的故事,文章写得优美动人,给帅小明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文章结尾部分的一段话,使帅小明对蜜蜂产生了极大的热爱:

“......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人类酿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却又多么高尚啊!”

这段话帅小明至今倒背如流,由此养蜂也成了一件他十分向往的事。

“喜欢养蜂是好事,见天送你一箱去养吧。”达山说。

“真的?”帅小明大喜过望,转念一想,怕达山隔天反悔,便说“如果真的送我,待会儿我带回去就得了。”

达山笑了,说:“还真猴急。你不知道,这蜂儿恋老家,你得把这箱蜂带到十里外去放半个月才能带回你住所,让蜂儿彻底忘记我这里,不然全都会飞回我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帅小明这才明白过来,说“那有空我把蜂箱挑到前山村去放,半个月后再挑回来。”

达山微笑着点头。

“我们开始吧。”帅小明让达山翻过身来,沿着脊椎两边的穴道,开始进行推拿。这是帅小明的第一个病人,他自然十分卖力,不时问达山是否吃得消,在达山能忍受的情况下,尽力在脊椎骨上推拿,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头上已经沁出密密的汗水来。

金凤心事(120)

帅小明穴位拿捏得很准,达山虽然酸痛难忍,却也十分受用。帅小明知道达山的腰痛不是腰部有器质性的病变,而是常年劳累落下的病根。晚上他针灸用的针没有带来,因此便决定用推拿和拔火罐来治疗达山的腰痛病。

推拿完后,帅小明找来一个玻璃瓶,摸了摸瓶口,确定不硌手后,便拿这个玻璃瓶当火罐,没有酒精用煤油代,撕一小块碎布当棉花,给达山拔上了火罐。虽然火力不够,玻璃瓶在皮肤上吸得也还算紧。

半个小时过后,帅小明按着玻璃瓶边的皮肤,轻轻把玻璃瓶拿起来,告诉达山,明天晚上会继续来为他推拿和拔火罐。

三天过后,达山下地了。村人都很惊讶,说达山过去腰痛要躺六七天,这次怎么三天就能出工了。达山便把帅小明为他推拿和拔火罐的事说了,村人都很惊讶,说过去怎么都不知道帅小明会这一手,这下好了,村里总算有个郎中了。

此后,除了本村,连外村都有人到帅小明这里来针灸、推拿和按摩,帅小明坚持不收一分钱,因为他不是赤脚医生,收一分钱都是违法的事。久而久之,人们都知道帅小明这个习惯,不时会给他带些时令果蔬来,帅小明因此常能吃上一些新鲜蔬菜,心里自然十分高兴。

一天收工后,帅小明摸黑挑着蜂箱到山前村,把蜂箱寄放在金凤家。金凤不在家,她妈说金凤到姨妈家做客还没有回来,帅小明便告辞回村了。路上帅小明想,好久没看到金凤了,不知道她和黄根荣现在处的怎么样,她自己一个人会去黄根荣家做客,应该是**不离十的事。想到这里,帅小明真心地为金凤感到高兴,他相信黄根荣一定会给金凤带来幸福。

回村后,帅小明掐着指头算日子,到第十五天傍晚收工后,他随便吃了点冷饭,便拿着挑箍和扁担往前山村赶。这次金凤在家,两人见面后,没怎么说话,帅小明便小声约她到小溪边枣树下说话。

自从在村部后面的松树林和帅小明分手后,金凤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得知白梦莹的死讯后,她原想到三坑村去看帅小明,但被爹妈给拦住了。经过一段时间相对冷静的思考,金凤的思想也有了一些动摇,此时黄根荣隔三差五地写信给她,金凤实在经不住他的软缠硬磨,便给他回了信。

金凤知道,虽然上级和知青们开口闭口讲的都是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但实际上知识青年在农村根本不敢谈恋爱,不谈恋爱还有上调回城的希望,一谈恋爱倒真要在农村过一辈子了。知识青年哪一个不想回城,谁敢因为谈恋爱而毁了一生,至于在农村结婚成家更是荒唐可笑的事。她和帅小明的事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可能的,可以说完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黄根荣却是另一码事,他是部队上的军官,前程远大,加上家境又好,别说农村姑娘,就是城里的女孩子对他也是趋之若鹜。金凤心里十分清楚,跟黄根荣好,以后有可能会随军,变成城市户口,到时她是鲤鱼跳龙门,一步登了天。这么好的男人,如此难得的机会,除了她,哪个姑娘还会再犹疑呢!

帅小明先到老枣树下等金凤,这次相见两个人没有拌嘴,金凤问白梦莹的事,帅小明不想多谈,便简单讲了讲。金凤也很坦率,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心事都跟帅小明说了。

“帅小明,如果你没有跟白梦莹好,我就不至于会有这样的想法。”金凤坐在溪边,手不停地撕扯身边的小草叶“我现在该怎么办?”

“金凤,你心里也很明白,象我这么一个连自己都差点养活不了的人,给你带来的必然是无尽的痛苦。”帅小明诚恳地说“我不能给你的,黄根荣都能给你,跟着他,你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金凤看着帅小明,低声说:“你说得这么轻巧,我问你,那我们过去算什么,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金凤,我喜欢你,但喜欢不是爱。”帅小明说“既然不能给你带来幸福,你想,我怎么能去爱你呢?”

“那白梦莹呢,你能给白梦莹带去幸福吗?”

帅小明沉默下来,良久才说:“我想,我能。”

“为什么我不行,白梦莹就能?”金凤不解地问。

帅小明遥望着遥远的星空,痴痴地说:“金凤,你不懂,白梦莹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因为我们太幸福了,引起上天的妒忌,所以上天又把她收回去了......”

.......

想不到,一箱蜜蜂竟然能给帅小明带来那么多的乐趣。帅小明把蜂箱安放在窗口,蜂箱的出口朝外。每天清晨,勤劳的工蜂就开始了甜蜜的劳作,嗡嗡叫着飞向山野,在百花丛中飞舞,采集芳香的花粉。然后双腿带着两团黄色的花粉球飞回蜂箱,卸下花粉后,又爬出蜂箱门,张翅飞向蓝天。每天傍晚,伴随着暮色的到来,最后一批工蜂带着花粉飞回蜂箱,就是在夜里蜜蜂们也没有休息,他们依旧不知疲倦地在蜂箱里嗡嗡叫着,把花粉酿造成香甜的蜜。有那么多甜蜜的小精灵辛勤地为他工作,在蜜蜂不知疲倦的嗡嗡声中,帅小明心里偶尔竟然会产生一丝满足感。他买了几本养蜂的书,。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养蜂也基本上了手。

帅小明从书上得知,蜜蜂社会仍然过着一种母系氏族生活。蜜蜂一生要经过卵、幼虫、蛹和成虫四个变态过程。在它们这个群体大家族的成员中,有一个蜂王(蜂后),它是具有生殖能力的雌蜂,负责产卵繁殖后代,同时“统治”这个大家族。所有的蜜蜂都以花粉和花蜜为食,采集花蜜是一项十分辛苦的工作,蜜蜂采访1100-1446朵花才能获得1蜜囊花蜜,在流蜜期间1只蜜蜂平均日采集10次,每次载蜜量平均为其体重的一半,一生只能为人类提供0.6克蜂蜜。花蜜被蜜蜂吸进蜜囊的同时即混入了上颚腺的分泌物——转化酶,蔗糖的转化就从此开始,经反复酿制蜜*汁并不停的扇风来蒸发水份,加速转化和浓缩直至蜂蜜完全成熟为止。工蜂是最勤劳的,儿歌唱的“小蜜蜂,整天忙,采花蜜,酿蜜糖”,仅是指工蜂说的。除采粉、酿蜜外,筑巢、饲喂幼虫、清洁环境、保卫蜂群等;也都是工蜂的任务。从春季到秋末,在植物开花季节,蜜蜂天天忙碌不息。

亚青赠书(121)

初开始,达山是帅小明养蜂的师傅,渐渐地,达山有些事情倒要问起帅小明来。比如蜂病的防治,帅小明就是根据书上的介绍,帮达山治好了蜜蜂的白垩病。

蜜蜂白垩病又名石灰蜂子,是蜜蜂幼虫的一种传染性病害,多发生于春季或初夏。幼虫染病后,虫体即开始肿胀并长出白色的绒毛,充满巢房,体形可呈巢房的六边形状,然后皱缩、变硬。帅小明教达山在蜂巢门口内侧或箱底撒一把食盐,使出入蜂巢的蜜蜂均从盐粉上通过,这样就以蜜蜂为媒介,使食盐遍布全巢,从而起到消毒灭菌的作用。一年内撒盐3次,基本上可控制病菌引起的各种蜂病的发生,对白垩病有特效。

每年的白垩病都使达山的幼蜂死掉不少,损失惨重。按照帅小明的方法在蜂巢撒盐,达山的蜜蜂至此再也没有发病,为此达山对帅小明大为佩服,夸帅小明不仅会治人病,还会治蜂病。

艰苦的生活使帅小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在世界上,要学会一些生活的技能。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多学一点东西对自己没有坏处。

公社分配给山坑村1000斤碳酸氢铵,碳酸氢铵是一种化肥,容易走气,因此要求山坑村一个星期内必须下到田里。这天是圩天,队里便安排劳力去公社所在地坪石挑这批化肥,帅小明自然有份。

很长时间没有赴墟了,帅小明和其他社员拿着挑箍和扁担,天还没亮就出发,空身走八十里山路,下午一点多钟就到了坪石公社。达明队长告诉大家,下午大家去赶墟,晚上住公社招待所,明天一早到公社仓库挑碳酸氢铵回山坑。

帅小明去看亚青姐,拉草弼不在家,便坐下来陪亚青姐说话。

“你的事我听拉草弼说了,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亚青叹了一口气,看着帅小明说“听说白梦莹是个很好的姑娘?”

帅小明点点头,低声道:“她原来也想来看你的。”

“你们都是很好的年轻人。”亚青说:“小明,人生不如意十之**,一切都将会过去,你应该看开来。这样吧,今天你来,我就送你一首诗吧。”

“什么诗?你写的?”

亚青微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写的,是我最喜欢的俄国著名诗人普希金的一首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唸给你听吧。”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亚青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沙音,十分好听,她唸完后,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是普希金这首诗伴随着我,给我生活的希望。小明,今天我就把这首诗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普希金的这首诗在帅小明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共鸣,他觉得普希金这首诗简直就是为他而写的,他对亚青说:“亚青姐,这首诗我太喜欢了,你再朗诵一遍,我要把它抄下来。”

破墙环拥着绿色的菜地,小院里荡漾着春天的气息,帅小明十分喜欢这个小院,喜欢小院静谧中带着的那份真诚和善良。

亚青想留帅小明吃饭,帅小明谢绝了,他想去镇上的书店看看,太迟了怕书店关门。临走时,见柴火堆里丢着一本封面发黄的书,便好奇地捡起来看。

亚青笑道:“是拉草弼捡来的,好象是一本英国看手相的书,我不喜欢就丢那了。”

“是吗,英国手相法?有点意思。”帅小明翻着书,见书里还夹杂着一大叠手抄纸“亚青姐,不瞒你说,我现在只要有字的东西都看。”

“喜欢就拿走吧。”亚青说“拉草弼经常会捡书回来给我看,厨房里还有几本,我都看完了,你就全带走吧。”

亚青带帅小明进厨房,窗台上放着几本书。帅小明拿起来看,见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唐诗三百首》和《西游记》三本已经相当破烂的书,还有一本《中国二胡独奏曲》不由高兴地说:“亚青姐,这些都给我呀,那我就不客气了。”

亚青笑着点点头。

离开亚青住的小院,帅小明便往墟上走去,农村的墟场分早墟和晚墟,早墟一般过午就散了,晚墟则午后才开始热闹。坪石镇的墟场属于晚墟,这个时候墟场里的人还很多。

镇里只有一家新华书店的分店,在镇东头。帅小明走到书店门口的时候,见很多人在门口的一个小摊前围着看什么,便好奇地走过去看。

小摊只摆着一张桌子,桌前挂着四五张几可乱真的半身人像画,一个五十多岁的画师正趴在桌上作画。此时画师在临摹一张照片,左手边的一寸黑白照片上压着一块玻璃,玻璃上画着九宫格。右手边是一张有两本书大的白纸,白纸上也用细铅笔画着大九宫格。画师用毛笔沾着黑碳粉在白纸上的九宫格上作画,纸上的人像已经画好大半,跟小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众人在一边啧啧称羡。

帅小明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种人像画的画技其实很简单,画师按照小照片九宫格每一格里的图象,在白纸上的大九宫格里照画出来,工具只要一块玻璃九宫格和一根毛笔,加上有足够的耐心就行了。桌上贴着价格表,每张收费一元。到照相馆里洗一张同样大小的黑白照片最起码要七八元,而且要有底片才行。两样对比人像画具有明显的优势。

帅小明忘记了去书店的事,在画摊前看画画一直呆到墟散。画师收拾摊子的时候,帅小明赶紧上前帮忙。

“师傅,想问你一件事?”帅小明说。

“下午你一直呆在画摊,”画师收拾着照片说“想问什么事?”

帅小明说:“不好意思,我想问,你压照片的玻璃九宫格哪里有卖?”

画师警惕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傅,我是下乡知识青年,觉得你这个画挺有意思的,想学学。”帅小明说“你能告诉我吗?”

“去!去去!”推着手推车边走边冷冰冰地说“我怎么知道!”

帅小明呆在那里,旁边人一个人对他说:“你这不是要抢人家饭碗么,他怎么会告诉你。”

小明算命(122)

回到山坑村后,帅小明找了一块小玻璃,在上面用细线画上九宫格,然后拿小刀在玻璃上画出细道,自己做了一个九宫格。这个九宫格虽然线条刻度粗细不一,但还勉强能用。帅小明用小刀从铅笔的笔芯刮了一些笔芯粉,当作黑碳粉用。

接下来的几天里,帅小明就用自制的九宫格画自己的照片,当自己的画像渐渐在白纸上显示出来的时候,帅小明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整整用了一个星期,帅小明第一张碳粉画总算大功告成,当他把画像钉在自己房间的土墙上后,几天时间整个山坑村都轰动了。大家都跑到帅小明的房间来看,啧啧称赞,都说太象了。

村里的阿德拿着一张全家福来找帅小明,说母亲一辈子只拍过全家福这一张照片,问帅小明能否把母亲给画出来?帅小明说试试看,接下了第一单活。他知道阿德的母亲病的很厉害,阿德给母亲画的是遗像。

几天后,阿德母亲的画像画好了,阿德看了十分满意,拿了到处给人看。一个月后,阿德的母亲死了。丧礼办完后,阿德挑着一担地瓜来感谢帅小明。阿德说,母亲死前最高兴的是有了一张自己的画像,子孙想她的时候还可以看看画像。

帅小明渐渐在大山里有了一点小名气,他帮人推拿针灸按摩,还会画人像看蜂病,山坑村是三县交界之地,久而久之,邻村临县也经常有人上门请他帮忙。山民们送他的果蔬青菜帅小明有时候还吃不完,虽然很忙,但帅小明心里还是很乐意的。他想,万一真的要在山坑呆一辈子,他是完全能养活自己的,他正在为自己的今后准备退路。

没事的时候,帅小明会把亚青那里带会来的英国手相法拿出来翻看,渐渐地也看出点味道来。这本手相法以掌心的感情线为主线,详细阐述看手相的原理和方法。书里夹着的一大叠手抄纸是一本关于秤命的书。帅小明把自己的生辰按照手抄本的说明,算下来是三两二钱的命,手抄本上三两二钱有四句签语:

初年运塞事难谋,

渐有财源如水流,

到得中年衣食旺,

那时名利一起来。

看这签语,帅小明要到中年以后才能衣食旺,是否真能这样要到中年才知道了,但不管怎样,第一句的“初年运塞事难谋”倒很符合帅小明眼下的处境,帅小明希望这个签语能准,自己的未来能象签语所说的那样名利一齐来就好了。

在研究英国手相法和秤命的一段时间里,帅小明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算命是否真能准确预测人一生的命运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给人安慰和希望。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能综合古今中外的一些算书加上现场的心理预测来给人算命呢?农民都很迷信,虽然政府严厉打击算命,算命先生在乡下还是很吃香的,古老的算命行业在哪一个朝代都赚钱。

对于天干地支之类的五行算命太复杂,帅小明懒得去学,他想走捷径。帅小明想,现在他手头上已经有了英国手相法和秤命的手抄本,还有原本就会的民间的手指头纹路民谣:一罗一拖拖,二罗会过家,三罗有米煮,四罗有糕蒸,五罗日子好,六罗田中王......这类的东西,再加上现场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多说说好话,就应该能凑合着给人算命了。他决定试试。

这一天,蔡晓萍和马云芝又来到山坑村找帅小明。帅小明收工回到小学,见两个人正在厨房里忙活。帅小明惊奇地说:“蔡晓萍、马云芝,你们发财啦?哪来的鱼和肉,还有酒?”

“这你就别问了,等会尽管吃就是。”蔡晓萍笑着说“给你一个任务,去把石建明也叫来。”

帅小明说:“石建明昨天回家了,他母亲生病。”

“那就算了。”马云芝说“你上楼去收拾桌子,晚上我们在走廊上喝酒赏月。”

“好啊。”原来今天是农历十五,帅小明高兴地说“等会儿我下来帮忙端菜。”

三人忙乎了一阵子,摆满了一桌酒菜,都坐下后,帅小明端起酒碗说:“我最后一次吃肉,是两个月前和你们一起吃那头芦花鸡,想不到今天又能吃上肉,就为晚上你们带来这么丰盛的晚餐,我得先干一碗。”

“帅小明,我们是......”马云芝想说什么,蔡晓萍扯扯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话。

皎洁的明月此时从对面大峡谷的高山上冉冉升了起来,原来黑黝黝的峡谷渐渐明亮起来,银色的月辉洒在森林和山野上,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三人兴高采烈地喝酒说话,渐渐舌头都有点大了。蔡晓萍说:“帅小明,酒过三巡,话在酒中,还是老三篇,拉一首助助兴吧。”

“不,不不,现在还不到拉琴的时候,”帅小明摇着手说“晚上我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马云芝拍手道:“好啊,什么惊喜?”

“我要给你们看手相。”帅小明笑着说。

蔡晓明惊奇地说:“你会看手相,哄人的吧?”

“信不信由你们,本山人又没收你们的钱。”帅小明道“英国手相法,谁先来?”

女孩子天生比较相信算命,蔡晓萍和马云芝对帅小明半信半疑,犹豫了半天,还是蔡晓萍先伸出了左手。

“no,no!男左女右,”帅小明说“请伸出你的右手。”

蔡晓萍笑着伸出右手说:“看来还象那么一回事。”

帅小明拿着蔡晓萍的手凑近煤油灯,认认真真看了半天没有吭声。蔡晓萍被看得心里发毛,说:“帅小明,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说话啊。”

“报一下你的出生年月和时辰。”帅小明道。

“一九五三年九月十四日午时。”

帅小明掐着指头算:“一九五三年1.5两,九月1.8两,十四日1.7两,午时1两,你的命总共是6两。”

“6两是好还是坏,你说啊!”蔡晓萍急着说。

“不忙不忙!”帅小明点燃一根喇叭烟,慢悠悠说“你几罗?”

“我不知道。”

“你再伸手过来,我帮你看看。”

小明算命(123)

蔡晓明的手指罗是六罗,帅小明点点头,放下她的手,叼着喇叭烟,又开始掐着指头,口里念念有词。

蔡晓萍紧张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一口。半晌,帅小明才丢掉烟头,开口道:“好命啊,好命!”

“怎么好命?你快说啊!”蔡晓萍着急地说,马云芝也急切地看着帅小明。

帅小明说:“我算命是实话实说,一步步分析给你听。首先,你的感情线红润又深,说明你是个讲感情的人,感情线也是爱情线,有感情的人在爱情上执着专一,容易陷入感情的漩涡,因此注定在爱情上会有波折。”

“感情线?哪一条是感情线?”蔡晓萍看着自己的右手急切地问帅小明。帅小明指着她右掌心的一条掌纹说:“喏,这条就是。你再看看你的整个手掌的纹路,又多又密,这就说明平常你心事多,属于林黛玉那种多愁善感型的人。”

“帅小明,还真看不出啊,你说得太对了!”蔡晓萍这会儿是完全相信了帅小明“其他呢,你快接着说。”

“你的手掌心厚实,柔软如棉,这指的是你会持家。你的指罗纹是六罗,六罗田中王,田中王是地主,说明你未来丰衣足食,日子好过。”帅小明掐着指头,一口气说了下去“尤其重要的是秤命,你是六两命,六两命的命签是:‘一朝金榜快题名,光祖荣宗立大勋,衣禄是然原裕足,田源财帛更平盈。你想想看,这是多好的签,多好的命啊!’”

“真的吗?”蔡晓萍惊喜地说。

“帅小明,快给我也看看!”马云芝伸出右手,急切地说。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帅小明沉吟地对蔡晓萍说“‘一朝金榜快题名,光祖荣宗立大勋,’这句话的含义是:你近期命运会发生重大转折,应该有一件天大的好事会降临到你的身上!当然,如果你近期没有好事降临,只能说明你有这个运,但没有这个命。”

帅小明这段话说的很圆滑,好事可大可小,有运没命的话留下了回旋余地。所以无论蔡晓萍近期有没有碰上好事,帅小明算的都不会错。

帅小明正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的当儿,却感觉到有点不对,因为蔡晓萍和马云芝两人正呆呆地看着他。

帅小明奇怪地说:“你们这是怎么啦?我有算错什么了吗?”

蔡晓萍说:“帅小明,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帅小明更奇怪了:“我早就知道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都是算出来的,是实话实说。”

“不对,你一定早就知道上调的事了!”蔡晓萍说。

“上调的事?”帅小明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稍顷,他的声音变了,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上调,谁上调了?”

“我和马云芝,上调到县农械厂。这事你真的不知道吗!”

帅小明叼在嘴上的喇叭烟顿然掉到地上,他看着蔡晓萍和马云芝,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阵子,张着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难怪她俩准备了这么一桌好酒好菜,原来是告别宴,分别酒。山坑村最近没有什么人去大队,因此知青上调这么大的事帅小明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帅小明,我和蔡晓萍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马云芝眼圈红了,低声说“怕你难过,我们原想走时才跟你说这个事的,谁知却被你给算出来了。”

帅小明挥了一下手,掏出烟盒想卷烟,手却抖抖索索地不听话,烟丝撒落桌上。蔡晓萍接过他的烟盒:“小明,我来卷吧。”

帅小明干涩地笑,说:“我没事,没事。你们什么时候走啊?我去送你们。”

马云芝哽咽了:“后天。小明,你千万别来送。”

蔡晓萍卷好一根喇叭烟让帅小明叼上,又打燃打火机,为帅小明点上烟。帅小明被烟呛了一大口,大声咳嗽起来。

蔡晓萍热泪盈眶,柔声说:“小明,小心些。”

帅小明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说:“晓萍,进房间帮我把小提琴拿出来好吗?也许以后你们再也听不到我的琴声了,今晚,我想最后拉一首给你们送行。”

蔡晓萍从房间里拿出小提琴,帅小明把碗里最后的酒一口喝光,夹起小提琴说:“蔡晓萍、马云芝,我们是一起下乡的知青战友,今天我为你们拉一曲弘一大师的《送别》,祝你们一路顺风,从此鹏程万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

《送别》的曲调悠然凄美,充满了别离的惆怅,蔡晓萍和马云芝泪流满面,和着小提琴声低声唱着。曲终,帅小明放下小提琴,声音有点发颤:“我,很想哭!”

蔡晓萍和马云芝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帅小明,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帅小明眼角沁了下来,三人顿时哭成一团。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帅小明哽咽道:“今后伴随我的,将是无尽的寂寞与孤独。”

蔡晓萍抚摩着帅小明的头发,颤声说:“小明,别这样好么,你也知道,我和云芝都非常爱你,我们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你要我们哪一个,哪一个就嫁给你。”

“看来,我是走不出大山了,谁叫我是黑五类的后代呢!”帅小明悲凉无奈地说“我只希望以后月圆之夜,你们会想起山坑村,想起山坑村还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帅小明。”

“小明,你说的我心好痛。”马云芝哭着说“我保证,一有空我和蔡晓萍就会来看你的。”

帅小明松开她们两个,擦了一下眼角,倒满一碗酒,对两女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蔡晓萍、马云芝,来,端起酒碗,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初见崔雪(124)

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美丽的月光照射在峡谷、森林、原野和河流上,焦山脚下,山坑村小学楼上,三个少男少女对着明月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快天亮时,都醉倒在清冷的月色里。

暑夏悄悄过去,天气也一天天凉爽起来。大山的秋天是很美的,大片红叶点缀在茫茫竹海中,煞是好看。森林里很多浆果熟了,山路两边随手都可以采到。这天收工经过小坑陇,帅小明来到砖瓦窑前,石建明住过的竹寮已经长满了野草。就在夏天来临的时候,石建明转场到临县的一个叫坑园的村庄去做砖瓦了,上个星期还写信来,叫帅小明和山妹过去玩。

“小明,站在那里干什么啊?”达明队长从后面走过来,向帅小明招手“你过来一下。”

帅小明扛起锄头,沿着田埂走到达明队长面前,说:“队长,有事吗?”

“是这样的,这次县里送我们一台碾米机,前山村有一台抗旱用的柴油机,公社也同意调拨给我们村。”达明队长说“村里研究好了,用这台柴油机来碾米,解决村里手工做米的难题。”

“这太好啦,队长。”帅小明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他最怕的就是做米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义不容辞!”

“我正是为这事来找你的。”达明队长说“村里就数你有文化,所以想把建碾米站的事情交给你。碾米站就建在你住的楼边,村里会买几头猪,平常你为社员碾米,多余的时间喂猪,以后你就不用出工了,当山坑村的碾米站站长和猪场场长。”

“队长,你说的可是真的?”帅小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今后可以不用下地干活?”

达明队长点点头,说:“这还能有假,你要好好学习技术,别让柴油机趴窝,丢我的脸就行!”

“队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帅小明大声说。

村里派人去前山村把柴油机抬了回来,帅小明大失所望。这台柴油机抗旱时装在山上有两年多时间,日晒雨淋已经破烂不堪,能不能用还是一个问题。这是地区柴油机厂生产的单缸柴油机,只有一匹马力。公社出面跟柴油机厂联系,因为是支农,柴油机厂答应派技术员下乡维修。

挨着学校土墙边用杉木和竹瓦搭建起碾米房,靠田边用竹搭建了几小间猪舍,万事俱备,只等柴油机一响,碾米站就可以开张了。

蔡晓萍和马云芝经常给帅小明写信,蔡晓萍学车工,马云芝学电工,从第一次穿上工作服到第一次拿到十八元学徒工工资,事无巨细都一一告诉帅小明。今天傍晚有人从大队回来,带回蔡晓萍的一封信。蔡晓萍在信上说,她和马云芝积攒了几天假期,准备来山坑村看他。

由于今后可用再赤脚下田,可以穿鞋子干活,帅小明最近心情很好,加上蔡晓萍和马云芝要来山坑村,吃完晚饭后,帅小明兴致勃勃地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走到木走廊上,挥手拉起来。

好久没有拉琴,弓法和指法都有点生疏了。帅小明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才有点得心应手。他吸了一口气,把弓按上琴弦,拉起了意大利小提琴大师塔尔蒂尼的《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

《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是小提琴历史上古典的顶峰之作,它在抒情与庄重深沉在曲调中由难度极高的双弦颤音体现出来,雄浑的气势和独到的旋律使这首奏鸣曲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帅小明入神地演奏着,优美的提琴声在黑蓝色的夜空中颤动着,飞扬着,动人心弦......

帅小明演奏完,放下小提琴,深深呼出一口气。

“太棒了!”走廊上响起一个人的掌声,这个人鼓着掌走到帅小明面前,帅小明才看清是一个扎着长辫子的穿着工作服的漂亮女孩。女孩看着帅小明说:“《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又叫《魔鬼的颤音奏鸣曲》,是塔尔蒂尼流传至今的不朽之作,据说塔尔蒂尼在睡梦中遇见了魔鬼,魔鬼传授给他奇怪的演奏方法,于是他才写成了这首乐曲。”

.帅小明有点惊讶:“请问,你是哪来的?你懂得塔尔蒂尼?”

“你叫帅小明,有人称你为花帅。”女孩没有正面回答帅小明的话,自顾自地说“小提琴果然拉得不错,听说你还会算命?”

山坑村地处大山深处,很少来外人,此时天已黑,这美丽的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狐妖吧?帅小明狐疑地打量着女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不请我进房间坐坐?”女孩说着,径直走进帅小明的房间。

帅小明拿着小提琴,跟在她后面说“你,你到底是谁,哪里来的?”

女孩大大咧咧地在房间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用指头指着帅小明说:“你,跪下!”

帅小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女孩说:“你耳朵聋了,我叫你跪下!”

天哪!帅小明差点没闭过气去,手指颤抖着指着女孩说:“你,给我出去!”

“我不!”女孩一撅嘴“你先跪下!”

帅小明被气懵了,拿着小提琴在房间里转圈子,大声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凭什么在这里无理取闹?”

“凭我是你的师傅,凭我是你们山坑村请来的,这理由够吧!”

“你是......”

“崔师傅,崔师傅。”达明队长大声喊着走进房间来,见女孩在房间里,松了一口气说“崔师傅,四处找你没见到人,没想到你自个倒先到小明这来了。”

女孩依旧撅着嘴:“队长,帅小明要赶我出去。”

“他敢?”达明队长对帅小明说“小明,崔雪师傅是地区柴油机厂的技术员,下来帮我们修柴油机的,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师傅了。”

帅小明一时没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她,我的师傅?”

“对呀,崔雪师傅就住在小队部,你要多照顾她。”达明队长对帅小明说“明天开始,你不用做饭了,和崔雪师傅一起到我家吃饭。对了,山妹也闹着要学技术,明天起就跟你一起学吧。”

空山鸟语(125)

“我不住队部,万一你们要开会我不方便。”崔雪说“我要住这个房间。”

帅小明急了:“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能住呢?”

“你到隔壁队部去住。”崔雪忍住笑“这样我就免掉你的拜师礼。”

“小明哪。”达明队长说“主随客便,崔师傅想住这个房间,你就到隔壁队部去住吧。”

“队长,我.......”帅小明想说话,被达明队长阻止了,达明队长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小明,千万莫怠慢了客人。”

达明队长走后,帅小明便到床上去卷被窝。崔雪在一边喊道:“喂,帅小明,你干嘛呢?”

帅小明说:“换铺盖睡觉。”

“帅小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崔雪挡在帅小明身前“我不住队部,就是怕睡那条千人睡万人睡到被子!”

“那你想怎么样?”

崔雪抢过帅小明手里的被子:“我睡这条。”

帅小明急了,想抢。崔雪喊道:“帅小明,你这徒弟是怎么当的,你到底想不想学技术?”

帅小明停住手,看着崔雪,一字一句道:“碰到你,算我倒霉!”说完,抬腿向门外走去。

崔雪喊:“帅小明,回来,我还要你拉小提琴给我听。”

......

柴油机的损坏程度相当严重,安装在山上抗旱的时候没人管理,曲轴箱在缺机油的情况下还在使用,致使曲轴和轴瓦全部烧毁。崔雪检查完柴油机后,开出一张清单,叫达明队长派人到厂里去取配件和挑机油、柴油。

想不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还真有点本事,帅小明虽然对机械是一窍不通,但在一边看崔雪拆卸柴油机的老练劲儿,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师傅,这台柴油机能修得起来吗?”帅小明看着地上被大卸八块的各种零件,不禁耽心地问。

“也不看看我是谁?名扬四方的柴油机仙子,去问问看,有我修不好的柴油机吗!”崔雪骄傲地说。

“就是,我师傅的技术天下属第一。”山妹跷起拇指头夸道“我是佩服得五只腿在地上爬。”

帅小明和崔雪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山妹看着他俩:“我说错什么了吗?”

帅小明拍了一下山妹的头:“你应该说是五体投地。”

崔雪是一个美人胎子,肌肤嫩白如雪,她爱笑,笑起来贝齿如珠,天真无邪,给人一种

非常可爱,如沐春风的感觉。年轻人容易沟通,还不到一天功夫,她就和山妹混得再熟不过。帅小明也渐渐消了气,叫起她师傅来。

“徒弟们,柴油机已经检查完毕,故障也已找到。”崔雪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等配件取回来有两天时间的空档,我已经跟达明队长说了,这两天时间由你们陪着我玩。”

“好啊,好啊!”山妹高兴地拍手。

“我是第一次进山,不知道什么地方好玩,你们提提建议。”崔雪说。

“爬焦山、抓石蛙、钓鱼、采蘑菇等等。”山妹掰着指头。

崔雪点点头,说:“这些听起来都很吸引人,帅小明,你说说看。”

帅小明想了想,说:“如果要我说的话,这个季节蚊子不会很多,晚上钓鱼不错。”

“晚上钓鱼?”崔雪说“具体点,不错在什么地方?”

“你想想看,”帅小明说:“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你坐在小河中间的石头上,峡谷里的风柔柔吹在你的身上,脚下是潺潺流动的河水。你握着钓竿,手中的鱼线连着钓饵,和河里的鱼在斗智斗勇,鱼线传来的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会使你心跳加速,当你把握住机会,把鱼从水里钓起来的刹那间,心里的那种快感是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总之,晚上钓鱼比白天更多了一点神秘和浪漫感。”

“就这么定了,”崔雪一拍手,说“我们晚上出发,钓鱼去。帅小明,别忘了带上你的小提琴,晚上在河边我希望能听到你的琴声。”

帅小明急了,说:“我的姑奶奶,晚上天黑路滑,小提琴摔了怎么办?”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崔雪说“我反正要听!”

天还没黑,崔雪就拼命催着要走,三人提早吃了晚饭,每人腰上扎个鱼篓,拿了钓鱼竿就走。往山下峡谷的路是黄土路,又小又滑,崔雪哪走过这种路,抓着帅小明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天渐渐暗下来了,大峡谷弥漫着淡蓝色的飘渺的暮霭。清澈的小河水哗哗地流淌着,冒着白色的小浪花欢快地向下游流去,空气中荡漾着一种淡淡的略带甜味的成熟香味,景色十分优美。三人挽起裤脚管,小心翼翼地淌水爬到河中间一块黑色的巨石上。

“天哪,这里简直象仙境,又干净又美。”崔雪站在大黑石上,双手高高扬起,喊道“大峡谷,我来了,我太爱你啦!”

“师傅,我们开始钓鱼吧。”山妹从竹篓里拿出装蚯蚓的小竹碗放在黑石上。

“等等。”崔雪说“如此良辰美景,没有音乐不是大煞风景吗?帅小明,就看你的了。”

帅小明从背上拿下琴盒,笑笑:“没问题,你想听什么?”

“你最拿手的!”

“你知道“空山鸟语”吗?”

“刘天华作曲的“空山鸟语”,我知道啊。”崔雪说“可那是二胡曲。”

“没错,我独创的,小提琴拉二胡曲,中为洋用嘛。”

“此时此景倒适合“空山鸟语”,”崔雪说“行,我就来听听你这个中为洋用。”

前一段时间,帅小明翻看从亚青那里拿来的《中国二胡独奏曲》,他觉这些曲谱有点意思,便拿出小提琴看着曲谱拉了起来。这一拉,倒拉出味来了。帅小明发现,“病中吟”、“良宵”等二胡名曲用小提琴演奏技法并不难,虽然缺少二胡那种如泣如诉的韵味,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小提琴音域宽广,可以弥补二胡的不足。二胡曲如行云流水,极适宜抒发个人的情感,不由渐渐喜欢起二胡曲来。

峡谷夜钓(126)

《空山鸟语》是一首技巧性很强的二胡独奏曲,刘天华创造性地运用三弦拉戏式的模进手法,描绘了深山幽谷中群鸟欢鸣、生机盎然的优美意境,表达了对大自然的赞颂及美好生活的向往。 弓法、指法、旋律、节拍,指力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乐曲以拟声手法模仿百鸟啁啾声,旋律生机勃勃,乐观向上,优美抒情。帅小明在空灵的峡谷中拉这首曲子,娴熟地把小提琴技法揉合进去,逼真地模仿出空谷鸟鸣,以至于峡谷林中的群鸟也跟着鸣叫起来,琴声鸟声伴和着潺潺流水声,令人宛如进入了九天仙境。

琴声停了,崔雪也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对帅小明说:“怎么不拉了?”

帅小明放下小提琴,微笑道:“还想听什么?”

“我不表扬你了,怕你会骄傲。”崔雪看着帅小明,半天才说。

“师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帅小明把小提琴放入盒子内,卷着喇叭烟问。

“我没有秘密。”崔雪笑起来“不要说一个问题,你问一百个也可以。”

“我想,你年龄没有我大,也要上小学中学,柴油机维修技术是哪里学来的?”帅小明问道“还有,你又怎么懂得那么多的音乐知识?”

“对,对,师傅,我也想知道。”山妹急忙说。

“问题很简单,第一,我爸爸是柴油机厂的元老,我从小就是在柴油机边长大的。”崔雪说“第二,我妈妈原来在省城,是省歌舞团的第一小提琴手。”

原来,崔雪的母亲出身大资本家家庭,下放到柴油机厂后和崔雪的父亲结了婚,现在是柴油机厂的仓管员。在父亲的技术和母亲音乐的熏陶中,培养出了崔雪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那你现在......”

“和你一样,也是知青啊。”崔雪笑道“不过我从没到过我下乡的地方,厂里极端缺乏技术骨干,送我下乡那个大队一台柴油机,就把我借回柴油机厂了。”

“原来这样啊。”帅小明心里的疑团解开了,说“那你会拉小提琴吗?”

崔雪摇头:“不会,妈妈不让我学,只拉给我听。”

帅小明说:“由此,世界上少了一个优秀的小提琴家,却多了一个技术娴熟的柴油机手。”

说话间,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黑黝黝的大峡谷安静了下来,只有不知疲倦的小河水在哗哗流淌。

帅小明教崔雪把蚯蚓勾到鱼钩上,告诉她,这条河里的鱼大部分都是光鱼,光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不会傻乎乎地见饵就上钩。光鱼会用嘴、身子和尾巴去碰鱼饵,这时候,手中的鱼竿就会明显地感觉到鱼饵被触动的颤抖。挑逗鱼饵到一定程度,确定鱼饵没有危险后,光鱼才会去吃鱼饵,这时候猛拉鱼竿就可以把光鱼给钓上来了。

鱼是山妹钓上来的,虽然只有巴掌大,崔雪却高兴得大喊大叫,她拿着手电筒,帅小明帮山妹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晚上的鱼容易咬钩,没过多久,帅小明也钓上来一条。崔雪双手握着钓竿,鱼一咬钩就小声紧张地叫,每每拉起钓竿总是空的,帅小明和山妹只好不时帮她装鱼饵。

瞎猫是会碰上死老鼠的,崔雪又一次拉起鱼竿时,感觉到手中的鱼竿剧烈地颤抖,一条鱼在水中上下左右疯狂地游动,崔雪紧张地大叫:“天呐,钓到啦,钓到大鱼啦,你们快来帮忙啊!”

帅小明帮崔雪稳住鱼竿,不时收线放线,同鱼进行拉锯战。山妹拿手电照水里,见钓线被鱼拉着在水中快速移动,虽然暂时看不到鱼,但感觉这条鱼不会小。

“山妹,你帮崔雪稳住鱼竿,千万别硬扯,同时拿手电照水里。”帅小明对山妹说,拿一把手电筒小心地从大黑石上下到一块露出河面的石头上。经过几次伸手,他好不容易才抓住鱼线,把鱼线慢慢往身前拉。

“崔雪,拿一个鱼篓下来。”帅小明喊道,从手中鱼线颤动的力度,他明显感觉到鱼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以捞捕了。他把手电筒交给崔雪,左手抓着鱼线,把鱼扯上水面上来,右手把鱼篓浸到水里,轻轻移动到鱼身下,待鱼尾进到鱼篓后,猛然提起鱼篓来。这条光鱼估计有三斤多重,鱼身差点进不了鱼篓。

帅小明从水中拿起鱼篓,取出鱼钩。崔雪蹲在石头上,右手拿手电筒照着鱼篓,左手食指去触碰还在鱼篓里挣扎的鱼头鱼身,激动得直喊:“天哪,好大的鱼呀!是我钓的大鱼!”

常言道,乐极生悲。帅小明和崔雪所站的石头正处在潭边,崔雪正蹲着玩鱼的时候,鱼篓里的鱼也许受到刺激,突然狂跳起来,差点从鱼篓里跳出来。崔雪大惊,身子往旁躲,这块石头本身不大,顿时摇晃起来,崔雪惊叫一声,掉入潭里。帅小明好不容易站稳身子,见崔雪落水,忙跟着跳进潭里。

山妹在大黑石上用手电筒照着水里的两个人,崔雪显然不会水,在水中沉浮挣扎。这个水潭不大,帅小明几下就游到她身边,抱着她游到潭边。上岸后,正想放下她,崔雪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号啕大哭起来:“不许放下,我冷!”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穿的还是单衣,落水后经风一吹,确实有点凉。帅小明被崔雪一哭,自然不敢放下她。崔雪看起来苗条,但也有点份量。帅小明抱了一会,手吃不住劲想放下,崔雪又大哭起来,无奈只好死撑着抱她。

山妹从大黑石上下来了,见帅小明抱着崔雪,不由奇怪地说:“你们这是--”

“山妹,帮忙一下,师傅冷。”帅小明说着把崔雪放下,让山妹扶着,说“我去潭里捞手电筒。”

潭水不深,黑暗中可以看到潭底一束荡漾的亮光,帅小明猛吸一口气扎进水里,划两下就到了潭底,拿起手电筒浮上水面来。

山路情迷(127)

帅小明走到两人身边,用商量的口气跟崔雪说:“师傅,你看这鱼也钓了,我们两个衣服尽湿,又凉又不舒服,是否可以回去了?”

崔雪问:“我的鱼呢?”

“还在鱼篓里呢,你放心,鱼篓没有掉下水,你的鱼好着呢。”

“那好吧。”崔雪想了想,说“但有一个条件,我冷,你要背我回去。”

帅小明愣住了,他想不到崔雪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便笑着说:“这不好吧,你,我......”

崔雪笑了起来,说:“我替你回答,是男女授受不亲吧?帅小明,我说你别拿这个说事,不肯背就干脆说不肯得了!。”

“哪能呢,师傅。”帅小明尴尬地说“我的意思是说,这天黑路陡,又是上山,我......我背不动啊。”

崔雪说:“这你放心,又没叫你全背,背不动时再说。”

山妹在一边也帮着崔雪说话:“小明哥,你就背师傅一段路吧!”

其实帅小明怕背崔雪是有缘由的,他和崔雪穿的都是单衣,被水浸湿后紧贴在肉上,纤毫毕露。尤其是崔雪,本来身材就惹火,此时全身尽湿,更是玲珑剔透,凹凸有致。帅小明不是柳下惠,刚才抱崔雪时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反应,幸好是黑夜,否则真是难堪死了。

满天繁星在深邃的夜空中闪烁,大峡谷下游吹来了带着寒气的夜风,树林里时而传来一二声不知名夜鸟的鸣叫。山妹背着小提琴盒和三个竹篓,手拿钓鱼竿走在前头,帅小明背着崔雪走在后面,他最终还是拗不过崔雪,无可奈何地背着她上了路。

崔雪趴在帅小明的背上,拿着手电给他照路。崔雪很高兴,咯咯笑着,告诉帅小明,小河的水很甜,她喝了好几口。帅小明背着她走到是上山的路,气喘得厉害,顾不上回话。

背着崔雪的感觉很好,帅小明能感觉到背上两团富有弹性的震颤和挤压。他的两只手挽着崔雪的大腿,姑娘家大腿的那种绵软和弹性使他心荡神移。崔雪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柔软的鬓发丝扰得他脖子直发痒,她的身上有一股女孩家特有的好闻的香味。帅小明身上又起了反应,这是一个男孩该有的正常反应,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帅小明感觉背上的崔雪安静了许多,她双手紧搂住帅小明的脖子,好象趴在背上睡着了。帅小明喘了口气,把崔雪的身子往上背了背,这时候崔雪突然开口,柔声说:“你累了,放我下来吧。”

帅小明把崔雪放了下来,让崔雪走在前面,黑暗中两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此时已经上到大路,路也平了许多。山妹已经走远了,可以看到前面一闪一闪的手电光。

“帅小明,你知道么,今天太刺激了,我很高兴。”崔雪说“生平第一次夜钓,钓上了大鱼,还掉到河里。”

帅小明说:“掉到河里还高兴啊?”

“你不知道,河水好清甜,我还想多喝几口呢。”崔雪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象银铃一样好听“另外,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让男生背。这些事让我妈知道,我妈听了说不定会昏过去的。”

帅小明尴尬地咳了咳,说:“师傅,这事过了就算,不能说出去的。”

崔雪说:“要我不说出去,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崔雪刁钻古怪,帅小明不知道要他答应什么事,不敢一口答应,说:“你先说什么事。”

“少来,不答应我的条件就算了。”崔雪说。

帅小明想了想,说:“如果这是个我能做到的事,那我就答应你。”

“好,成交,你可不许赖皮啊。”崔雪微笑地看着帅小明,说“这事就是:你跟我说说白梦莹。”

“你说什么?”帅小明停住了脚,崔雪也站住了,帅小明说:“你怎么会知道白梦莹?”

“我怎么知道白梦莹不关你事,现在关键的是,我想知道白梦莹的事。”崔雪说。

“这很好玩吗?”帅小明说完,撇下崔雪径直往前走去。

崔雪赶了上来,气呼呼地说:“帅小明,你耍赖,你是个骗子!”

帅小明没有理睬她,顾自走路。白梦莹是他心中的女神,他不允许随便一个人拿她来说事,崔雪提起她,触到了帅小明心中的痛处。不知道这个崔雪是从哪里知道白梦莹的,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偏偏提起她。

走了一段路,帅小明没有听到身后有动静,知道崔雪没有跟上来。崔雪是村里请来的客人,谁都不敢怠慢她。黑灯瞎火的山道上,晚上经常有野生动物出没,要是吓到她,达明队长一关就过不了。帅小明想了想,还是转身往后走。

崔雪还坐在原地的一块石头上,正在抽泣,见帅小明打着手电筒回来,便大声哭起来了。帅小明说:“山里有规矩,深夜走山路不能哭,哭声会招来野鬼的!”

崔雪立马止哭,狐疑地看着帅小明:“你说的是真的?”

帅小明说:“我还能骗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崔雪生气地说:“帅小明,你明明骗我了还想赖皮!”

帅小明:“我骗你什么了?”

崔雪说:“你说过,如果这是个你能做到的事,那你就答应我。而说说白梦莹是你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不说?这不是骗是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她!”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有多少人羡慕你和白梦莹的纯洁浪漫的爱情,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帅小明震惊了:“你说什么呢?”

“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个同学也下乡在你们公社,她回家把你和白梦莹的故事说了,害我直掉眼泪,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崔雪说“这次厂里要派人到你这里修柴油机,我就争着来了,跟我同来的一个人半路生病倒回城里去了,而我还是坚持来到这里,如果不是有一个那么美丽的爱情故事发生在这大山里,你以为我爱来呀?”

帅小明说:“这么说,很多人都知道这事了?”

“你以为呢?”崔雪说“我就是想来看看让我掉泪的爱情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可是,帅小明,真实中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自己和白梦莹的爱情故事在知青中间流传,帅小明心里先是感到十分震惊,继而又相当不安。在乡下谈恋爱的知青是不可能上调的,这无疑会影响自己以后的前途。这个念头虽然只在脑海中一闪念,帅小明已经在心里骂自己了,这不是在埋怨自己和白梦莹的爱么?白梦莹如果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说不定有多难过呢?还是不管这些,让人们说去吧。帅小明心里暗忖,看来这个崔雪对白梦莹怀有十分的好感和钦佩之心,她到底想知道白梦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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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情深(128)

崔雪见帅小明迟迟没有出声,便大声喊道:“帅小明,你心虚了,不敢说话啦?”

帅小明回过神来,说:“师傅,你想知道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白梦莹的事。”崔雪说。

帅小明想了想,说:“师傅,这里说不方便,再说山妹一定也等急了,我们回去说不行么?”

崔雪站了起来:“这就对了,徒弟,愿说不愿说是态度问题,选择在哪里说是客观条件问题,有你这样的表态,我同意了,走吧!”

夜已深,从峡谷里吹来的夜风带着凉意,静谧的山野偶尔传来夜鸟的叫声。崔雪坐在帅小明的房间里,听帅小明说白梦莹的故事。

在静静的深夜,对一个美丽的女孩诉说一个她倾慕的人的故事,自然再次勾起了帅小明对白梦莹深深的思恋。过去,帅小明把这种思恋藏在心灵的深处,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那种撕心裂骨的痛苦。而今夜,是崔雪和他一起分享对白梦莹的思恋,他突然觉得跟一个欣赏白梦莹的女孩讲述那已逝的往事,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于是,他从莱州车站第一次和白梦莹相识讲起……

时间在煤油灯昏黄跳动的小火焰中慢慢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帅小明的故事讲完,煤油灯的火焰最后顽强地跳动几次后也熄灭了,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帅小明和崔雪都没有讲话,黑暗之中,可以听到崔雪断断续续强抑制的抽泣之声。

帅小明站了起来,低声说:“我去找点煤油来。”

“别走。”崔雪伸手拉帅小明坐在身边“帅小明,你能借我靠一靠吗?”说着,她把头轻轻靠在帅小明肩上。

“帅小明,你告诉我,当年你和梦莹挤在火车车厢里,真的连动也动不了吗?”崔雪低声问,她称白梦莹连白字都省了。

“嗯”

“你那时真的什么都没想?”

“没想,光剩害怕了。”

“梦莹真幸福,我怎么就碰不上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你也一定会有的。”

“那你自己呢?”

帅小明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他还能有幸福吗?梦莹走了,他的心也被带走了。他已经不再渴求幸福,没有梦莹的幸福不是幸福。

“你现在还经常想梦莹吗?”崔雪低声说“我知道我这话问得很傻,但我就是想知道梦莹的一切,她有多高?她爱笑吗?她那么高雅,到底有多美?”

帅小明梦幻般喃喃地说:“怎么说呢,梦莹她是天使,是仙女,我甚至连她的照片都没有。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很害怕,怕忘记梦莹长什么样子,有好几次,我真的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帅小明,你别说了,再说,我又要哭了。”崔雪颤声说着,转身抱住帅小明“你抱紧我,把我当成梦莹,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帅小明站了起来,自言自语说:“你不是梦莹,梦莹已经走了,师傅,我回去了。”说着,趔趄着离开了房间。

……

两天后,柴油机的维修配件还有柴油和机油都由达山从城里挑回来了,帅小明和山妹跟着崔雪开始修理柴油机。

崔雪把两片崭新的合金轴瓦装到柴油机的曲轴上,叫帅小明使劲旋转曲轴飞轮后,把两片合金轴瓦拆了下来,指着合金轴瓦上与曲轴摩擦变黑部分说:“这部柴油机损坏最严重的地方就在这里,原来的两片合金轴瓦合金部分已经全部烧毁。新换上的这两片合金轴瓦要充分跟曲轴磨合,轴瓦上发黑部分要用三角刮刀小心刮掉,这是一件费时又费力的活,一点也马虎不得。”

工作时,崔雪完全不象一个调皮的女孩,一脸师傅样。她从工具袋里找出三角刮刀,试了试刀刃,便在合金轴瓦上做示范给帅小明看。帅小明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工作起来。崔雪把柴油机所有零件全拆下,叫山妹在一个装满柴油的脸盆里清洗这些拆下来的零件。

用刮刀刮合金轴瓦看起来简单,其实是件技术活。用力轻了,刮不下合金,用力重了,刮口过深,有可能造成轴瓦报废。帅小明好不容易刮好两片轴瓦,崔雪检查说不合格,还得继续刮。帅小明无奈,只得按照崔雪的要求,继续刮。

整整刮了一个上午,崔雪才算满意。她将两片合金轴瓦重新装回柴油机曲轴上,摇动曲轴飞轮,让曲轴和合金轴瓦运转磨合,然后再次拆下合金轴瓦,要帅小明继续刮掉合金轴瓦变黑的部分。

就这样,反复过不知道多少次,帅小明整整用了两天时间,才把合金轴瓦刮好,并按照崔雪的要求,再用砂布细细打磨,直到合金轴瓦铮光发亮为止。这之后,崔雪拆下柴油机曲轴,用砂布包住曲轴和合金轴瓦咬合部分,纱布外面再用棕绳缠绕几圈,叫帅小明前后抽动棕绳,让纱布旋转着磨曲轴。

“因为原来的轴瓦烧坏,高温使曲轴面上留下许多疤点,这样的曲轴工作起来容易烧瓦,所以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把它磨平。”崔雪解释说。

又用了整整一天功夫,帅小明总算打磨好曲轴。

“好了。”崔雪拿着一块布擦着手说“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装机阶段,现在还有点时间,我跟你们讲讲柴油机的工作原理。”

崔雪是个好师傅,她非常认真地教帅小明和山妹柴油机技术。帅小明这两天也很努力地学习钻研崔雪带来的“单缸柴油机工作原理和维修技术”,通过现场崔雪的操作和讲解,他的进步很大,山妹则很多地方还是一头雾水。

夕阳渐渐沉入焦山后,蓝色的暮霭象柔软的轻纱,慢慢遮盖了整个山野,树林里传来归巢鸟儿的叽喳声,收工的人牵着牛在田埂上行走,傍晚的山景很美很美。

“晚上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帅小明,我想听你拉琴了。”崔雪说“我出钱,山妹去搞点酒啊肉什么的,晚上我们来加个餐。”

夜月酒话(129)

“师傅,哪能要你的钱呢?”山妹急着说“我爹说过,你是我们请来的客人,该我们款待你的。 ”

“没别的意思,今天是农历十五了。我就想在二楼的走廊上喝点酒,赏赏月。”崔雪道“帅小明,可以吗?”

帅小明说:“师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来个一醉方休!”

山妹拍手:“好啊好啊,我赶紧去叫妈准备酒菜,等会我提过来。”说完,她转身就跑。

“嘻嘻,这山妹,闹半天比我还积极啊!”崔雪看着山妹的背影,笑着说。

“师傅,看来你会酒啊?”帅小明说。

崔雪笑了:“我从来没有喝过酒,我妈不让。”

帅小明奇怪了:“那你晚上怎么想起来要喝酒?”

崔雪说:“这有什么,好玩呗。听说经常有女孩子在这里喝酒,我喝一次不行吗?”

帅小明道:“哪有的事,别听人家乱嚼舌。”

崔雪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清脆又甜美:“帅小明,你少来,实话告诉你,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是自然,谁叫你是我师傅呢。”帅小明讪讪地笑。

……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象一个圆盘,高高挂在黑色的峡谷上,远远望去,峡谷底的小河有如一条细细的白带,山野很静,没有一丝风。

山妹最终没有参加晚上的聚餐,她姑姑给她介绍了一个后生,晚上正好来家,山妹没有办法,提了一篮酒菜过来后,很快就回去了。

“山妹才十五岁,她姑怎么就给介绍对象了?”崔雪不解地说“真搞不懂。”

“山里女娃十五六岁结婚再平常不过,”帅小明解释说“都这样。”

“这违反婚姻法,能登记吗?”

帅小明笑了:“山里结婚,只要办酒席就行了,等到法定年龄再补登记,那时娃都几个了。”

崔雪也跟着笑:“没来还真不知道这些。”

帅小明倒了两碗酒,说:“山里没有杯,都用碗喝酒,师傅,我先敬你一碗。”

“帅小明,说好了,今晚不能叫师傅,叫我崔雪。”崔雪拿起碗,浅浅地抿了一口酒,辣的用手连连在嘴边扇风,皱着眉头说“我喝不下一碗怎么办?能不能少喝些。”

“当然当然,我忘记你是第一次喝酒了,你随意。”

“山里的月亮好象特别大,月夜如水,景色真是美极了。”崔雪叹道“可惜梦莹没来过这里。”

帅小明没有吭声,稍顷才低声说:“她想来的。”

“小明,梦莹会喝酒吗?”崔雪问。

“会喝一点点。”

崔雪端起酒碗,说:“小明,虽然不会喝,我还是要敬你。”

“谢谢。”帅小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帅小明,听说你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象画画、中医和算命什么的,你不累呀?”

帅小明想了想,说:“我不象你那么好命,我得考虑自己以后在这大山里怎么活下去。所以想多学一些在农村有用的东西,这样即使一辈子要在农村扎根,也不用象真的农民一样,泥脚下田,拿一辈子锄头。”

崔雪看着帅小明,笑道“听起来好可怜,你真的这么想?”

帅小明说:“不然我还能怎么想?”

“真这样还不如跟我混。”崔雪说“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帅小明:“怎么说?”

“帅小明,这两天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毫不恭维地说,你对机械方面的灵感一点也不逊色于对音乐艺术的灵感。”崔雪说“现在农村已经有很多的柴油机,我们厂的支农任务很重,既缺少技术人才又没有人喜欢下乡,因此你只要把柴油机技术学好了,我可以跟厂里说,让你跟着我,专门下乡支农维修柴油机,工资由厂里付,但户口粮食还在原下乡生产队。”

帅小明笑了:“你说的好象是真的一样,你当厂长啊?”

崔雪道:“向毛*主*席保证,我没骗你。”

“好了,我们不说这,我们喝酒。”帅小明端起碗和崔雪的碗碰了一下“崔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崔雪也喝了一口酒,应和道。

“好”帅小明又喝了一口酒,继续喊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崔雪和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两人相视而笑。崔雪说:“帅小明,我怎么觉得现在的酒好喝多了”

帅小明说:“因为你渐入饮酒的佳境了啊。”

“现在可以拉琴给我听了吧?”

“好,想听什么?”

“明月当空,遍野银辉,如此美景,自然是小提琴演奏二胡名曲《良宵》了。”

“琴来。”帅小明伸出手,崔雪笑着把小提琴拿来放到帅小明手里。

二胡名曲《良宵》是二胡演奏家刘天华所作,原名叫《除夜小唱》。1927年除夕,刘天华的几个学生到他家过年,那晚他心情特别好,再加上受到除夕欢乐气氛的感染,即兴拉弦作曲,一气呵成。全曲音乐形象单一,娴静,表达了作者怡然自得,轻松愉快的心情。这也是刘天华作品中写作时间最短的一首二胡曲。

皓月当空,酒过三巡,帅小明用小提琴把这首二胡曲拉得风生水起,他在演奏中加入了自己对生活的渴望和期翼,揉入了对生活中美的诠释。良辰美景,琴声悠扬,崔雪听得如痴如醉。

“为你美妙的琴声,帅小明,我敬你一碗!”崔雪说。

“少喝一点,别喝醉了。”帅小明放下提琴,端起酒碗说。

“少来,我就是要喝。”崔雪的舌头有点打结。

“喝就喝,喝醉了我可不管你。”帅小明说。

“谁要你管啦,帅小明。”崔雪喝了一大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今天我心里好爽快,有着一种想要飞的感觉。”说着,崔雪走到栏杆边,对着明月张开双臂,大声喊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崔雪,小心些,这栏杆不结实,别太使劲靠了。”帅小明走近崔雪身边说。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要想让明月帮你实现心愿,就要象这样张开双臂,对月亮轻轻诉说。”崔雪张开双臂,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帅小明,你也来,很灵的。”

情窦初开(130)

“真的么?”帅小明学着崔雪的动作,张开双臂面对月亮“说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了。 ”

帅小明对月亮诉说的当然是想上调回城的心愿,他真心希望皎洁的月亮能在冥冥之中助他一臂之力。

就在这个时候,多年失修的木栏杆因为两人的挤压发出了“吱呀”声,“不好!”帅小明心里一急,赶紧把崔雪往身边拉。这一拉拉得过猛,崔雪站不住脚,整个身子就扑倒在帅小明怀里。崔雪的身子软软的,好象要滑到地上,帅小明只好抱住她的腰。少女的腰肢温热而又绵软,帅小明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因为喝过酒,崔雪的柔嫩的脸颊很热,贴在帅小明的脖项上,吐气如兰,乌黑的发梢不时触到帅小明的脖子,使他发痒。这时候的帅小明十分尴尬,他不敢松手,因为一松手,崔雪就会出溜到地上去。如果没有喝酒,帅小明会怀疑崔雪是故意的,但今晚她是第一次喝酒,会不会喝醉了。

“崔雪,你没事吧?我送你回房去休息。”帅小明说。

“不要,我没醉!”崔雪喃喃说着,双手竟然缠住了帅小明的脖子。

“崔雪,这样不好。”帅小明说。

“小明,躲在你的怀里感觉真好,你就这样抱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崔雪说着,更紧地抱紧了帅小明。

月夜酒热,软玉温香,崔雪凹凸有致的柔暖身子全部贴在帅小明身上,她的红嫩的唇几乎触到帅小明的唇边,帅小明的身子不由又起了反应。他知道,两人如此紧搂会使崔雪感觉到他身上所起的变化,心里不禁大急,弯着腰想离开崔雪的身子。

“帅小明,你敢松开我,我就要大哭了!”崔雪紧紧搂着帅小明,身子在跳动。

崔雪这么一跳不打紧,帅小明的反应就更强烈,这洋相出大了。帅小明不再多考虑,一弯身就把崔雪抱起来,往她房间走。崔雪真的大哭起来:“帅小明,我不回房间,放我下来!”帅小明不管她哭闹,进房间后把她放到床上。

崔雪坐了起来,擦擦眼角,大声道:“帅小明,你这个小气鬼,你连抱人家一会儿都不肯啊!”

帅小明背着身说:“崔雪,这样不好,我们不能这样。”

“那好,你出去吧!”崔雪说“明天我就告诉达明队长,今天晚上你抱过我。”

帅小明急了:“崔雪,那样说,你会害死我的!”

“那你过来,不抱我,让我靠一会儿总行了吧。”崔雪拍着床沿说“小明,刚才是逗你玩,我不会说的。”

帅小明只好在崔雪身旁坐下,崔雪把头靠在他肩上。

“看来你还有点酒量,第一次喝这么多还没有醉,不错了。”帅小明说。

“小明,以后我们一起去做支农技术员吧,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我天天陪你喝酒,听你拉琴。”崔雪憧憬地说。

“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去的。”帅小明说“你是一个浪漫的女孩,你有很多美丽的想法,你还很爱玩,但崔雪,这不是生活的全部,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难道梦莹不浪漫吗?难道梦莹跟你在一起就天天谈油盐酱醋?”崔雪一张小嘴不饶人,连珠炮地问。

“崔雪,你不是梦莹,这不一样,没有可比之处。”

“帅小明,你少来,我不跟你说了。”崔雪生气了,说着就往床上躺。

“喂,你还没脱鞋呢,这是我的床!”帅小明大声喊道。

“要脱就你给我脱。”崔雪说。

帅小明呆立了一会儿,叹口气,蹲下去给崔雪脱鞋。

“我还要洗脚。”崔雪说。

“那不可能!”

崔雪一下从床上光脚站到楼板上,还走了几步,得意地说:“现在可能了吧,徒弟给师傅洗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帅小明不由为之气结。

……

拂晓时分,下起了大雨,天地白蒙蒙的一片,雨点打在瓦片上声音很大,帅小明被惊醒了。这时候,墙板上响起象啄木鸟啄木一样的笃笃声。

“帅小明,你醒了么?”俩人的房间只隔着一层杉木板,每天早上崔雪都会敲杉木板叫帅小明。

“还没醒,正睡着呢。”帅小明没好气地说。昨天晚上,为了怕崔雪不洗脚就睡觉搞脏他的被子,帅小明只好帮她洗了脚。他一点都不怀疑崔雪敢把把脏脚伸进被窝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简直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今天装柴油机,我们得早点起床。”

“知道了。”帅小明说。

达明队长也是一个性急之人,听崔雪说今天装机,以为装机很快,全队特地放了一天假。他说,用机器碾米是山坑村盘古开天地以来的一件大事,所以要放假庆祝一下。

早早的,就有人用箩筐挑着谷子来到小学校,等着机器碾米了。崔雪看来见怪不怪,有条不紊地忙着装柴油机,帅小明想劝人们先回去,崔雪说没事,都是这样,让他们候着吧。

崔雪叫山妹把已经用柴油洗过的的柴油机零件再用干布擦一遍,要求零件上不能有一粒沙子。帅小明则蹲在她旁边,帮她递工具和零件。许多人聚在安装现场看稀罕,小孩们则在草坪和柴油机之间来回跑。

达明队长也来了,蹲在崔雪旁边看她安装,问道:“崔师傅,今天会安装成功吗?”

崔雪用袖子擦了擦汗,笑笑说:“队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保你成功。”

达明队长高兴地说:“这就好,这就好。小明哪,一边好好学着,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帅小明应着,认真看崔雪安装,崔雪边安装边跟帅小明及山妹讲解。帅小明看到崔雪额头上沾了些许油污,很想帮她擦,但旁边围观的人多,便忍住了。

装配单缸柴油机技术难度最高的是安装曲柄连杆机构,其中曲轴和合金轴瓦既不能锁得太紧也不能锁得太松,太紧或太松都有可能造成温度升高,直至烧坏轴瓦。崔雪很详细把安装轴瓦的注意事项跟帅小明讲得一清二楚,帅小明边听边点头。

山村机鸣(131)

到中午时分,柴油机安装好了。崔雪站起来,用干布插着手,叫帅小明往柴油机曲轴箱里添加新机油,山妹则在各个运动部位加黄油。等一切就绪后,一边休息的崔雪从工具袋里取出连在一起的几片象锯片一样的东西,选了一片塞进进气阀里,用螺丝刀调节进气阀门间隙。排气阀门则由帅小明学着调。最后,崔雪叫帅小明往柴油机里加柴油。

在人们的围观中,崔雪左手拉起减压阀,右手攥着飞轮的把柄,由慢到快旋转起飞轮,飞轮转到一定速度后,她迅速将减压阀放下,柴油机先是“蓬”地响了一下,排气管喷出一团黑烟,之后又响了一下,紧接着便“蓬蓬蓬”响了起来。排气管排出的团团黑烟很快变成了青烟,到后来,就基本上看不到什么烟了。

“转了,转了!”现场的人们兴奋地叫了起来,达明队长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趁人们都在看柴油机,帅小明把崔雪拉到一边,用袖管帮崔雪擦掉额头上的油污。崔雪低声对帅小明说:“这是因为试车一次性成功给我的奖赏吗?”

帅小明高兴地说:“不,这是徒弟对师傅高超技术由衷的钦佩。”

“少来!”崔雪笑着说“可以碾米了,帅小明,挂柴油机连接碾米机的传动皮带是一件危险活,你得看仔细了。”

原来,柴油机起动时如果挂好传动皮带,会因为传动皮带连着碾米机太重,单手转不动柴油机飞轮,传动皮带要等柴油机起动后才能挂。崔雪说得没错,要把传动皮带挂上高速旋转的飞轮,除了需要挂轮者眼明手快外,还需要拿捏好火候,太早或太迟都不会成功,一不小心会把手卷进去。不过对崔雪来说,挂传动皮带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只见她双手拉着传动皮带往飞轮上一套便挂了上去,柴油机飞轮带着碾米机飞快地旋转起来。

“谁先来?”崔雪边调整碾米机边问周围的人。

“我先我先……”山民争先恐后地说。

达明队长维持着秩序,大声喊道:“莫急莫急,大家排队,一个一个来,都碾得着的!”

帅小明帮达山把稻谷倒进碾米机的铁斗里,崔雪打开出米阀,伸手抓一把白米,边看边调节阀门。看着雪白的大米流入箩筐里,山民们都兴奋地叫起来,纷纷伸手抓点白米放在眼前看,啧啧称赞:“真白啊!”

帅小明站在一边高兴地笑。对知青来说,在农村做米是一件十分令人头痛的事,而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为做米犯愁了。小小一台柴油机便能解放出山村妇女大量的劳动力,此时此刻的帅小明才真正理解毛*主*席说的“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这一名言的伟大。

“帅小明,别在那边傻笑了。”崔雪喊道“过来看着碾米机,换我一下。”

“好嘞!”帅小明高兴地站到碾米机边,对山民喊道“别挤啊,一个个来。”

晚上吃饭时,崔雪跟达明队长说,帅小明和山妹的技术还没有学到家,她怕走了以后出问题两人对付不了。达明队长便求崔雪多留几天,好好教一帅小明和山妹,崔雪装着很勉强地答应了。

“你还真是个女骗子,自己不想走,竟然还能骗得让队长求你留下来。”饭后,帅小明和崔雪打着手电回小学的时候,帅小明对走在前边的崔雪说。

“帅小明,我警告你啊,说话要有根据!”崔雪咯咯咯地笑着“我说你技术不过关就是不过关。”

“好啦,师傅,你就再好好教我吧!”帅小明说。

“妈呀!”走在前边的崔雪突然大叫起来,转身紧紧抱住帅小明。帅小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手电筒往前边照,只见路边站着一个脑袋上缠着纱布,满面皱纹的人,这人正张口谄笑,露出满嘴黄牙。

“拉草弼,怎么会是你?”帅小明惊喜地喊道,旋即轻轻拍着崔雪的肩,低声说“别怕,是好人。”

“原来是小明哪。”拉草弼说“我刚回来。”

“你头上的纱布是怎么一回事?”帅小明关切地说“受伤了吗?走,到我房间去看看。”

“我没事,”拉草弼说“小明,我得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晚上,我请你们吃米面。”

“我去帮你收拾吧。”帅小明说。

“不用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行。”拉草弼说。

拉草弼是摸黑走路,帅小明坚持把手电筒塞到他手里,见他走远了,才和崔雪共用一根手电筒回到学校。崔雪很好奇,再三追问,帅小明便把拉草弼和亚青的故事说给她听。

“帅小明,我真是太羡慕你了!”崔雪由衷地说“你和你身边人的生活充满了太多太多的爱和感动,我怎么也想不到,拉草弼那样的人和亚青姐竟然会有那么凄美的故事?难怪你对他那么尊重!”

帅小明点点头:“是的,拉草弼是个不幸的人,谁都看不起他。说实话,其实我和拉草弼也有共同之处,我们都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拉草弼是因为个人问题,我是因为家庭问题,所以我觉得我特能理解他。”

“我也觉得我特能理解你,小明。”崔雪说“听说你和梦莹的故事后,我就觉得很理解你们,更理解梦莹所作的一切。”

“崔雪,我说过,这不一样,你不是梦莹!”

“可我觉得是,小明,不管你怎么想,我反正会一点一点地爱上你的!”

“崔雪,我们不谈这,还是说点别的吧。”

“好啊。”崔雪坏笑着,拉长声调说“那就说说金凤吧。”

帅小明狐疑地看着崔雪:“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那可多了去。”崔雪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我还知道砖瓦匠石建明,知道多情的解放军军官黄根荣还有就是你那位小房东金凤了。很遗憾啊,你的这些好玩的朋友我一个也没见过。”

拉草弼请客(132)

帅小明知道这些一定是山妹告诉崔雪的,他想,明天要找山妹算账,看她还敢多嚼舌头。 崔雪见他没吭声,便笑着说:“帅小明,你一定是想找山妹算账吧?迟了,我的好徒弟已经把你所有的事都说了,包括偷吃猪油、拼死吃瘟猪肉和厨房里偷鸡之类的,帅小明,你可真行啊!”

帅小明真恨不得地板有个缝钻下去,他说了句“我困了。”就往外走,但被崔雪拦住了:“想溜,没那么容易吧!”

帅小明嘿嘿笑着,说:“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讲故事给我听!”

“你就饶了我吧,我哪有那么多故事讲啊!”

“那就拉琴,我想听了。”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帅小明拿过小提琴,夹在下颚便拉了起来。崔雪双手支腮看他拉,眼色十分柔和。帅小明发现,崔雪是个漂亮爱动的女孩,喜欢浪漫和感性的东西,对音乐有异常的领悟力,在音乐氛围中,她会变得十分温柔恬静,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拉了一首曲子后,帅小明停了下来,崔雪说:“咦,怎么不拉啦?”

帅小明说:“我突然有个想法,你想听听吗?”

“说说看。”

“崔雪,就你的性格和对音乐的领悟力来说,”帅小明将提琴从肩上拿了下来“我想,你如果向作曲方向发展,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崔雪看着帅小明,好一会儿才“扑哧”笑出声来:“就这些?”

“什么就这些?这些还不够吗?”帅小明不明白崔雪笑什么。

崔雪站起身,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微笑着走到帅小明身前,把纸递给他:“原来想走的时候送你,既然你说了,就提早送你吧!”

帅小明狐疑地拿起纸来看,是一叠五线谱曲,歌曲的名字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上面词作者是普希金,作曲者署的是崔雪的名字。

“你不是喜欢普希金这首诗么,这两天晚上我给这首诗谱了曲。”崔雪说“试试看,怎么样?”

帅小明将信将疑地夹起小提琴,看着五线谱拉了起来,当优美的琴声响起来的时候,崔雪开口唱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

想不到崔雪的歌声是如此清脆动听,她谱的曲朴实而又贴切,曲调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无比憧憬,旋律揉合了俄罗斯民间音乐的一些表现手法和元素,节奏在平静与激情中平稳过渡,缓急相宜。尤其是到了结局部分,歌曲在宽广的乐曲和激情的和声中达到完美的**。

帅小明连拉了三遍后才放下小提琴,崔雪问他:“感觉怎么样,你喜欢吗?”

帅小明看着崔雪,良久不说话。崔雪急了:“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啊!”

“不是喜欢。”帅小明道。

“你不喜欢啊?”

帅小明缓缓道:“而是太喜欢了!崔雪,你是个天才!”

“啊,你这个坏蛋!”崔雪用手捶着帅小明“你差点吓死我了!”

帅小明笑着躲避:“谁叫你把曲谱的这么好,我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呢。”

“帅小明,你害我大脑神经细胞死了多少?你要赔我!”

“千万别!”帅小明真怕了“崔雪,你不会又要我帮你洗脚吧?”

“你说呢,快去端脸盆!”

……

第二天傍晚,帅小明、崔雪和山妹三人早早就来到拉草弼的屋子。屋子是黄泥土墙,屋顶是竹瓦,由于没有维修更新,这些竹瓦破烂不堪,坐在屋子里依稀可以看到天上的点点星光。屋子有两间,一间放了张竹床,铺着稻草,连被子也没有。一间砌了个炉灶,灶旁放着一张跛脚木桌,桌面倒用刷子刷得很干净,看来拉草弼是费了些功夫的。这个屋子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拉草弼祖传的米面铜盘了。帅小明听人说过这个米面铜盘,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拉草弼白天不知道到哪里去磨好了米浆,此时正在炉灶上忙。大锅里的水开着,米面铜盘就放在开水上面,拉草弼用勺子把米浆均匀地在米面铜盘上摊上薄薄的一层,稍等一会儿米浆就熟了,拉草弼把熟了的米面整张取下来放在盘子里,然后又继续在米面铜盘上摊米浆。

“我来我来。”崔雪叫着从拉草弼手里接过勺子,学着往米面铜盘上摊米浆。想不到这摊米面还有点讲究,要摊得均匀,不厚不薄,崔雪手忙脚乱学了半天才摊得有点象样,山妹在她身边帮忙。帅小明则坐在灶口,边烧火边和拉草弼说话。

帅小明听村人说过,每年公社发救济粮的时候拉草弼都会回来,他很大方,经常请大家吃米面,因此一点点救济粮很快就吃完了,那时候,也是拉草弼再次离村的时候。

“拉草弼,你头上的伤是被打的吧?”帅小明问。

拉草弼勉强笑着:“这……怎么说呢,我没事的。”

“你晚上没被子怎么睡?”

“习惯了,习惯了,这天不正热嘛。”

帅小明没再问下去,说:“亚青姐好吧。”

“好,好呢。”拉草弼说“她经常问起你们。”

米面差不多摊好了,接下去就是用刀把米面切成条状,下锅炒或煮着吃。帅小明说:“上一次吃米面是在亚青姐的小院里,黄根荣和石建明都在,今天能来就好了。”

“我也正想认识他们呢。”崔雪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世界上也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帅小明正说黄根荣的时候,黄根荣还真来了,他穿军装背挎包,提着一个网兜,一脚踏进屋里,说:“拉草弼大叔做米面,我能不来吗?”

帅小明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喊道:“黄根荣,真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黄根荣笑着说“除了我,还有一个呢。”

群友聚会(133)

山妹最先看到站在门边的金凤,不由高兴地跑过去:“金凤姐。 ”

崔雪擦干手,走到黄根荣面前,上下打量他:“不错,确实是一个英俊的解放军军官,黄根荣,很高兴能认识你。”

“你是--”黄根荣迟疑地问。

“我叫崔雪,是帅小明和山妹的师傅。”

黄根荣更奇怪了:“你是他们的师傅?”

“还是我来解释吧!”帅小明笑着上前,把崔雪的来历简单说了一番,黄根荣这才明白过来。笑着对崔雪说:“好个漂亮的女师傅,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崔雪又走到金凤面前,也是上下打量一番,微笑着说:“十八乡最漂亮的妹子,什么时候唱山歌给我听啊?”

“帅小明,看来你什么都跟她说了?”金凤看着帅小明,眼神似怒非怒。

帅小明耸耸肩,无奈地苦笑。

“你们别怪小明哥了,是我跟师傅说的。”山妹咬着嘴,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吧,我有个建议。”崔雪说“拉草弼大叔这个地方小,三张木凳不够坐,反正米面都已做好只等下锅,我们不如到小明那里聚会,那里地方大,摆布得开。”

“我同意,等会石建明也会来,免得他找不着地。”黄根荣说“刚才我和金凤也是先到小学校,没你人影,金凤才带我去山妹家问到你们下落的。”

帅小明喊起来:“你说什么?石建明也会来,黄根荣你怎么知道的?”

黄根荣说“这很简单,我回家前写信约他的。”

“黄根荣。”帅小明绕着黄根荣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他“敢情你什么人都写信通知了,就不写信告诉我这个东道主?”

“你又跑不掉,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啊。”黄根荣笑着推开帅小明,走到拉草弼前,握着拉草弼的手说“拉草弼大叔,你还好吧,昨天下车后,我去小院看了亚青姐,她告诉我说你回村来了。”

“谢谢,谢谢。”拉草弼谄笑着。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黄根荣关切地问。

“没事,我没事。”拉草弼说“我这就把米面端到小明那里,待会我来煮给你们吃。”

晚上没有月亮,天上布满了点点繁星,大峡谷吹来的风中夹杂着些许稻花的香味,十分好闻。

拉草弼煮好了一大锅米面,端到二楼上来:“没有什么油,不然米面炒了更好吃,嗬嗬,你们吃好啊。”说完,他往腰上擦了擦手,转身往楼梯口走。

帅小明说:“拉草弼,你要去哪里?”

“你们年轻人玩,我就不掺和了,你们慢慢吃啊。”拉草弼说。

“我来了,谁都不能走!”石建明打着手电筒从楼梯上走上来,拦着拉草弼“拉草弼大叔,今晚我要跟你来两杯呢。”

帅小明高兴地喊道:“石建明!”

“好啊,我想见的人都到齐了,坐下,都坐下。”崔雪十分兴奋,大叫道。

由于人多,帅小明在房间里用两张课桌拼了一张桌子,众人围桌团团坐下,帅小明把崔雪介绍给石建明。石建明握着崔雪的手,说:“美丽的女师傅,你也把我这徒弟认了吧!”

崔雪笑起来:“嘻嘻,有一个偷吃猪油的徒弟也不错,我认了。”

石建明转身看帅小明,帅小明赶紧用手指指山妹,大声说:“不关我事啊!”

“大家静静,我妈知道大家要聚会,特地做了好多卤料叫我带来。”黄根荣从网兜里拿出用报纸包的卤料:一只卤鸭、一大块卤肉,还有卤蛋和猪耳朵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又从挎包里取出两瓶酒来。

“天哪,这简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宴会啊!”崔雪喊道。

“我这还有呢。”石建明也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大块风干的肉块和两瓶酒“前不久我烧瓦的村子打了一头山猪,我留下一块风干了,蒸蒸就能吃。”

帅小明看着满桌菜肴,搓手兴奋地说:“这,这多不好意思,你们带这么多,我可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看你这假惺惺的样子,那你就准备点什么给我们看看啊。”金凤笑着说。

山妹拿着酒瓶,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碗酒。黄根荣端起酒碗,站起来说:“今天我们挑夫团又重新聚在一起了,我建议,为我们的聚会干一碗!”

“干!”众人站起来,会喝的一饮而尽,不会喝的也浅酌了一口。

“这一碗该敬黄根荣,他现在是副连长了。”石建明提议。

“哇!了不起啊,该喝该喝。”众人附和。

帅小明看金凤,见金凤看也不看黄根荣,但眉眼全是笑,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次金凤跟黄根荣一起来,两人之间应该有了默契,帅小明心里为她高兴,当下跟黄根荣干了一下,把整碗酒都喝了下去。

拉草弼也不含糊,众人每次干酒,他都喝,然后就坐在一边静静看年轻人闹。这时候,崔雪站了起来,说:“我不会喝酒,但这碗酒我要敬在座的诸位,很高兴能认识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同意让我加入你们的行列。”

“有美女加入我们的队伍,何乐而不为啊!”石建明喊道。

“好,欢迎欢迎。”众人七嘴八舌地嚷叫。

崔雪说:“还有拉草弼大叔,你和亚青姐的故事好感人,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拉草弼站了起来,有点结巴地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我和亚青要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

大家好久没在一起了,久别重逢自然高兴,觥斛交错,气氛异常热烈。酒酣耳热之余,石建明拿着酒碗,舌头有点打结,说:“帅小明,老三篇该开始了,好久没听到你的琴声,心里还真想呢!”

“没问题。”帅小明把碗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摇晃着拿来小提琴,夹在腮边边擦松香边说“今天我要拉的是崔雪作曲的一首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同时请崔雪来演唱。”

众人当下热烈鼓掌。崔雪落落大方含笑站了起来,在帅小明的伴奏下,张口唱了起来。也许是喝了酒,煤油灯下她的脸色酡红,显得异常美丽。她的歌声象林间的百灵鸟,清脆悦耳,婉转动听,把众人都给听呆了,以至于歌曲结束后大家都忘记了鼓掌。最后还是黄根荣拍起手来,说:“崔雪,才女啊!”

群友聚会(134)

“别夸我啊。 ”崔雪说“其实我最想听的是你和金凤的山歌清唱呢,大家说对不对?”

“对!黄根荣和金凤来一个!”众人喊道。

“唱就唱,谁怕谁啊?”金凤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黄根荣。黄根荣站了起来,从头上拿下帽子,说:“金凤,你就准备接招吧。”

黄根荣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

“哎……

三月莳田脚发寒,阿妹弯腰背朝天。

阿哥有心帮一把,落手落脚心也甜。”

金凤笑了笑,回唱道:

“哎……

阿哥掌牛田边走,阿妹跟等在后头。

骑上黄牛呵呵笑,黄牛过水湿肚兜。”

黄根荣唱:

“阿妹灌水最勤劳,上屋淋完下屋浇。

那个阿哥有福气,娶转桔子屋藏娇。”

金凤回唱:

“山歌好比夏日泉,阿妹唱来心里甜。

山歌好比冬日火,照亮哥妹的心窝。”

……

黄根荣和金凤原汁原味的山歌对唱,别有一番风味,大家连声喊好。接下来轮到石建明,石建明问崔雪会不会唱《相思河畔》,崔雪说,你会唱的我都会唱。于是,在帅小明小提琴的伴奏下,石建明和崔雪对唱了这首歌:

“自从相思河畔见了你,

就象那春风吹进心窝里,

我要轻轻地告诉你,

不要把我忘记。

……”

《相思河畔》是一首广为传唱的暹罗民谣,歌词亲切自然,曲调优美动人,石建明和崔雪声情并茂唱完后,获得众人热烈的掌声。眼见接下来快轮到自己了,山妹起身想走,被崔雪一把拉住:“想溜?没那么容易!”

“山妹,来一个!来一个,山妹。”大家七嘴八舌喊。

山妹红着脸说:“可,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呀。师傅,不然你帮我唱一个吧。”

“那可不行!”崔雪说“不会唱,叫总会吧,学一声鸡叫狗叫就过关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山妹只好学了一声狗叫,把众人乐得前仰后哈。

下一个是拉草弼,黄根荣站起来说:“我们闹着玩,我看大叔就算了吧。”

大家都表示同意,拉草弼却站了起来,对众人拱手说:“大家对我这么好,我也就来一个吧。等会大家别笑话我就好了。”

“好啊!”众人拼命鼓掌。

拉草弼弯着腰站了起来,他有点驼背,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绕桌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他谄笑着说:“请大家看看,都少了什么东西么有?”

众人赶紧检查身上,崔雪先喊了起来:“我的手表不在了!”金凤跟着说:“我丢了梳子。”经检查,石建明的墨镜、帅小明的钢笔和山妹的手镯都不见了。

拉草弼缓缓伸出手,大家丢失的东西都在他的手里。

“天哪!这也太神了!”崔雪惊呼道“我不能回去了,拉草弼大叔,你教我这本事吧。”

“崔雪妹子,这小偷的本事你想学我可不敢教啊?”拉草弼摇着手说。

崔雪奇怪地说:“这为什么?”

“没有人会想当小偷的!”

“小偷怎么啦,我就要学,以后我偷富济贫!”

众人大笑,石建明说:“崔雪,你当小偷后,我愿意让你天天偷。”

“去,去!”崔雪道。

“不对呀?”帅小明疑惑地说“大叔,你为什么独独不拿黄根荣的东西?”

众人一想也对,果然是黄根荣没有少东西,便疑惑地看拉草弼。

“这,我解释一下。”拉草弼谄笑着说:“呵呵,我们有个规矩,不拿穿制服人的东西,习惯了。”

原来如此,众人大笑起来。拉草弼也跟着笑,他的心里很暖和,这些年轻人没有拿他当外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快乐的聚会,自然有一番感概。

夜已深,酒也渐入佳境。众人边喝酒边唱歌,有时一个人唱,有时二三个人唱,更多的是大家一起唱,拉草弼和山妹则坐在一边,笑着看他们闹。

……

时光有如大峡谷里的小河水,潺潺流淌一去不回头,不知不觉中,帅小明下乡已经五年了。在这五年里,除了皮肤依旧白皙外,帅小明从一个幼稚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山里的年轻农民。除了双枪季节,平时他都在小学校里为山民碾米,附近十里八乡的山民也常挑着稻谷来这里碾米,通过收取加工费,碾米厂每年除了费用外还能给队里上缴红利,达明队长很是高兴。除了碾米外,帅小明还负责喂养队里的五头猪。虽然每天也很忙碌,但跟出工下田比好多了,最起码免去了日晒雨淋之苦。

空余时间,帅小明照样研究针灸按摩,用九宫格给山民画画,看手相算命只在熟悉的圈子里玩,因为他怕被人说搞迷信。这五年里,除了帅小明,一九六九年来前山大队下乡的所有知青都陆续上调走了。因为帮村民针灸按摩和画画,帅小明好几年被评为公社的知识青年标兵,出席全县的知识青年代表大会。有次知青代表大会结束后,公社连书记找帅小明谈话,说他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一有招工指标公社都推荐他,但每一次招工单位都不敢要他,公社也实在没有办法。连书记鼓励帅小明要相信组织相信党,在农村好好锻炼,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帅小明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笑笑而已。经历多次失望后,他对上调回城的事已经非常失望,也很麻木,他对自己的将来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

也许失意的人需要某种宣泄的管道,帅小明渐渐喜欢起文字来,他开始学着写诗歌,甚至还学着写小说和剧本。在孤独和寂寞的山村生活里,幸好蔡晓萍、马云芝和崔雪经常给来信,帅小明才知道很多山外的消息。蔡晓萍和马云芝积累好假期后,会来山坑村看帅小明,每次她们来,帅小明都很快乐。崔雪在那年修好柴油机回厂里后,通过父亲的关系拼命推荐帅小明,因为不是正式招工,柴油机厂也同意了,但派去借用帅小明的人到坪石公社了解到帅小明父亲的历史问题后,什么也不说立马转身囘厂。为这事,崔雪跟厂里闹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崔雪后来跑到山坑村大哭了一场,帅小明花了很多口舌才把她劝回去。

知青林场(135)

山妹也成亲了。在姑姑的撮合下,邻村一个叫阿顺的小伙子当了达明队长的上门女婿,虽然阿顺人有点憨,但很勤快,对山妹言听计从,没事也常到碾米厂帮忙,帅小明也为山妹找到一个好归宿高兴。

金凤和黄根荣结婚了,结婚那天,帅小明参加了婚礼。他跟黄根荣说,要好好待金凤,否则他跟他没完。第二年,金凤生了个大胖小子,帅小明去喝酒的时候,黄根荣告诉他,金凤要随军了。此后,黄根荣和金凤在部队常写信给帅小明,每次收到他们的来信,帅小明都很高兴,高兴完心里却更加空落落的。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他留在这里。因此每逢月圆之日,帅小明总会想方设法搞些酒来,对着明月悲凉地喝酒拉琴,除了想念白梦莹外,也会想其他人。

这一天,山妹和阿顺来找帅小明,说队里的老水牛已经老了,队里研究决定把牛杀了,双抢让全村人能吃点牛肉,他们已经领下了杀牛的活。帅小明很高兴,因为按照山里的规矩,凡杀牛者可以领到六斤免费的牛肉。

帅小明来到学校前的土坪上,阿顺已经把老水牛拉来了。帅小明在土坪上打下一个木桩,按下老水牛的头,把缰绳紧紧绑在木桩上。老水牛两只前脚跪在地上,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两只大眼留下泪来。帅小明不敢看牛的眼睛,让阿顺把一个三角形的铁楔子放在老水牛的后脑勺上,铁楔子对准脑勺上的一个凹陷部位。他高举起手中的斧头,用斧背狠狠对着铁楔子敲了下去,老水牛哼也不哼一声,庞大的身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正忙着的时候,达山拿着锄头来了“帅小明,我从大队给你带一封信来了。”

帅小明擦干手,接过信一看,原来是崔雪来的。崔雪在心里告诉他:莆田县有一个叫李庆林的人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反映家里两个孩子上山下乡的艰苦生活。据说毛*主*席看完信后都哭了,当即给李庆林复信:“李庆霖同志:寄上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崔雪说,听说这封信已经已经印发到基层公社一级,估计知青生活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改变。

帅小明把信折叠好塞到口袋里,继续忙着杀牛。他不太在意此事,莆田离这里远着呢,不会有人会给他寄三百元,除了上调回城,他也不相信知青下乡的生活会变到哪里去,因此很快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养猪用的柴火比平常多了几倍,这天,帅小明腰里扎着刀夹,爬到厨房外的一株老枫树上,把老枫树上的树杈枝叶都砍了下来。这株老枫树有两三人合抱大,帅小明整整砍了一个上午,才把老枫树砍得只剩一根秃杆。帅小明从树上溜了下来,拍着手满意地看着满地的枝干,心想,等这些枝干都晒干后,估计最起码也能烧上半年以上。

“小明,小明,你在哪里?”达明队长在土坪外面喊。帅小明转过墙角,见达明队长、陈更富书记和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土坪上,便走了过去。

“这就是帅小明同志。”陈更富书记向干部模样的人介绍帅小明,然后对帅小明说“小明,这是公社新来的丘副书记,他分管全公社的知青工作,并在我们大队蹲点。”

丘副书记四十多岁,个头不高。他握着帅小明的手,微笑说:“小明同志,早就听说你了,扎根在偏僻的山坑村,为群众做了不少好事。”

丘副书记的手很暖和,帅小明心里也很暖和。这是第一次有公社领导来看他,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嗫嚅着说:“没什么,我没做什么。”

达明队长说:“小明,还不赶紧请两位书记到你房间去坐坐。”

丘副书记摆摆手,说:“先别急,我想看看小明同志工作和生活的环境。”

小明带着三人,去看碾米厂和猪圈里的几头猪。丘副书记很认真地边看边问,问的还很仔细,帅小明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公社和大队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几个人最后到楼上帅小明房间坐下后,丘副书记卷着喇叭烟对帅小明说:“小明同志,今天我们到你这里来,一是特地来看看你,二是向你通报一个公社的决定,你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都可以向组织上提。”

原来,就在毛*主*席给李庆林复信后的第二天,周总理主持召开中央高层会议讨论知青问题,并将毛*主*席复信印发全国,接着,国务院又召开了全国知青上山下乡工作会议。各地也纷纷调整了知青下乡政策。坪石公社根据上级指示精神,研究决定把分散在公社各地插队的知青集中起来,在前山大队组建一个知青林场。任命陈更富书记为知青林场场长,帅小明任副场长。

“小明同志,知青集中办林场是体现了党对知青的关怀,以后知青下乡不再安排插队,统一集中安排到知青点,一者便于管理,二者知青之间也好互相照应。我想知道你个人的想法?”

下乡知青怕孤独却又是最孤独的人,他们和农民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知青之间同病相怜,除了上调之争外,平时自然能抱团免受欺负。去前山大队知青林场帅小明心里没有意见,但达明队长几年来一直十分关照帅小明,此刻帅小明也不好表明自己的心思。

见帅小明没有说话,达明队长开口了:“小明,你是个好知青,我们小队绝对不愿意放你走,但刚才丘副书记做了我的思想工作。这是公社的决定,同意不同意,都得放你走。”

“好,达明队长已经表了态,这事就这么定了!”丘副书记丢掉喇叭烟的烟头“希望小明同志能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三天内到大队来报到,参与组建知青林场的前期筹办工作。”

新来知青(136)

在山坑村住习惯了,一下子要离开它,帅小明竟然觉得有点恋恋不舍。山里人重情义,家家户户都要请帅小明吃饭,帅小明没有那么多时间,便一家一户去登门告别。走到那天,达明队长安排山妹和阿顺送帅小明,帅小明把养的那箱蜜蜂也带到了前山村。

小溪坂离前山村大约五里路,所谓坂是指小片平地,小溪坂就是三山环抱中的一小块平地。小溪坂没有小溪,坂中间有一孔清泉,四季不停地“咕嘟咕嘟”冒出拳头大的泉水。也许是山里人没见过大江大河,把这一小孔清泉也当溪来看了,因此把这里称作小溪坂。

小溪坂就是未来前山知青林场的所在地,陈更富书记带帅小明到小溪坂来看场地,帅小明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陈更富书记告诉帅小明,这是他请风水先生选的地方。据风水先生说,小溪坂中间的那孔清泉是龙脉,这个知青点将来注定要发达的。

公社拨了一笔款作为前山知青点的筹建经费,大队向各小队派工,组织了二十多人在小溪坂盖知青点。陈更富书记安排帅小明住在大队部,饭在白淑珍家吃,这也是白淑珍再三向陈更富书记争取来的。白天帅小明到小溪坂参加劳动,晚上回大队部住。前山大队知青除帅小明外其他都调走了,山妹已经跟黄根荣随军到山西去,帅小明晚上在前山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便呆在大队部写东西。

在这五年时间里,白淑珍高不成低不就也没有嫁出去,帅小明来前山很少到白淑珍家,倒是白淑珍偶尔会带些东西到三坑村去看帅小明。毕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白淑珍也不敢太经常去看帅小明,但她始终关心着帅小明,帅小明的事她基本都知道。

“我就没有金凤好命,都随军走了。”这一天吃完饭,帅小明逗二丫玩,白淑珍坐在椅子上给帅小明补衣服,她长长叹口气道“我算看明白了,什么都是命里注定,强求是没有用的。”

“是啊。”帅小明说“过去我不信,现在也信了。”

“听更富书记说,又要来知青了。”白淑珍说“这回你总算有伴了,高兴吗?”

“嗯”帅小明点点头。

“来几个?”

“先来一个,听说还是个女知青。”

……

天气很好,春日的太阳照在小溪坂上,清泉眼上冒着热气,山上竹林里长出了好些竹笋,竹林里十分潮湿,小鸟在竹梢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帅小明在竹林里砍竹。知青点的土墙已经杵到一人多高了,杵土墙需要在墙体中间埋上长长的竹条,功能就象水泥里的钢筋,用山民的话来说,这些埋在墙里的竹条能“拉”住土墙。帅小明见工地上的竹条不够了,便带着柴刀到竹林里来砍竹条。毛竹砍下后,先剔除枝杈,然后用柴刀在竹头上破开小口,用手把毛竹撕成一片片竹条。帅小明现在干山里活已经是老手了,动作利索干净,很快就撕了一大堆竹条。

“小明,你下来,有客人来了!”陈更富书记站在土墙边,用手作喇叭状在喊他。

“马上就来啊!”帅小明大声回答着,把柴刀插回腰后的刀夹里,抱起竹条便往山下走。

陈更富书记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个清纯靓丽的女孩,女孩边站着一个干部模样的女人。帅小明扔掉竹条,解下腰间的蓝腰巾擦脸上的汗。

“来,小明,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到我们知青点的第一个女知青李芸,这位是李芸的母亲,县科委陈主任。”陈更富书记说“这位呢,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知青林场副场长帅小明,是个老知青了。”

“你好啊,小明同志,早就听公社丘副书记说起过你了。”陈主任握着小明的手说“我家李芸到前山知青林场来,以后就全靠你照顾了!”

帅小明有点不好意思,嗫嚅说:“陈,陈主任,我会尽力的。”

“哈哈哈,那我就先谢谢你了。”陈主任笑着说“认识了也就不是外人了,小明同志,以后你有什么个人私事要帮忙,就尽管来找我啊,县里人头我还是很熟的。”

帅小明点头道:“会的,会的。”

“我家李芸从小学到高中都当班干部,高中就入了团。”陈主任笑眯眯地说“这次下乡是下来短期锻炼锻炼,女孩家骨子弱,干不了粗活,你们要多加照顾噢。”

“陈主任,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陈更富书记说“我保证李芸在知青林场不受一点日晒雨淋之苦,包你满意。”

自始至终,帅小明和李芸俩人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过了很久帅小明才知道,李芸之所以会到前山知青林场来的原因,一是李芸的父亲和公社的丘副书记原来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二是李芸的舅舅和陈更富书记曾是同一个班的战友。吃定了大队和公社两层关系,知青招工的时候,陈主任只要去搞一个招工指标就行了。陈主任是一个精明人,如果把女儿安排在一个离家近,条件好的知青点,这样的知青点后台硬的人有的是,招工时竞争自然也激烈。她向丘副书记了解过,将从各村集中到前山知青林场来的都是六九年下来的老知青,每个人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因此到现在还无法上调。知青上调名额一般是按各地知青人数来分配的,李芸到前山知青林场来,可以说是陈主任下的一步占尽了天时地利的好棋。

前山村大队部还有一间房间,李芸便住在这个房间里,和帅小明是隔壁。但吃饭却分了两个地方,李芸被陈更富书记请到他家去吃。

李芸跟帅小明所见过的女孩不一样,她个头高挑,瓜子脸上长着一对会说话的黑眼睛,左颊有一个小酒窝,肌肤白嫩,是一个美人胎子。李芸很恬静,也很少跟帅小明说话,不知什么原因,帅小明跟李芸在一起老觉得不自然,他想,也许对方是干部子女,生来就比较高傲的缘故吧。

琴声佳人(137)

每天,帅小明带着斗笠锁门的时候,李芸也会拿着斗笠走出来,好象就在房间里等帅小明一样,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然后帅小明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去小溪坂的山路比较宽,完全可以并肩一起走,但李芸却宁可走后面也不愿意和帅小明并肩走。帅小明心想,李芸一定是把他当坏人或流氓看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作为老知青和前山知青林场副场长,帅小明认为自己有必要跟新知青介绍一下知青林场的地理位置和基本情况。但每次他在前面讲的时候,后面的李芸都一声不吭,帅小明讲来讲去,自己也觉得无趣,后来就干脆什么都不讲了。于是每天从前山村到小溪坂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帅小明有时候竟然忘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帅小明和李芸之间的僵局终于有一天被打破了,打破僵局的是小提琴。

这一天又是农历十五,清冷的月光照射在大队部的小楼上,山野一片寂静,只有村里偶尔传来一二声狗叫声。帅小明看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一地月光,情不自禁地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他想,今晚天上的梦莹一定会想听他的琴声,这阵子他也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梦莹讲,下意识中,他下颌夹着小提琴慢慢走出房门,在木楼栏杆上静静停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拉动了弓弦……

帅小明拉的是《红色娘子军》插曲《琼花独舞》,他到现在还清清楚楚记得那年在莱州火车站发生的所有一切。悠扬动人的小提琴声中,他仿佛看到白梦莹从军用挎包里拿出舞鞋,对着他盈盈地笑,在众人的围观中,她扭动腰肢,象美丽的精灵一样轻盈地舞着。帅小明仿佛听到白梦莹如梦如幻的声音:“帅小明,我爱你……”

“你哭了?”一个声音在帅小明身后轻轻说,是李芸。

帅小明用拿着弓的衣袖擦擦眼睛,说:“没有。”

“你拉的琴真好听,”李芸说“你别管我,继续拉吧。”

帅小明点点头,顾自继续拉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转身看见李芸还站在木板走廊上。他没说话,拿着小提琴想进房间。

“我想到你房间坐坐,可以吗?”李芸看着帅小明说。

帅小明觉得脑袋有点蒙,住这么久了,两人从没到过对方房间,今天这李芸是怎么啦?他狐疑地看着她,本能地点点头。

两人在房间里坐下,帅小明有点尴尬,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喜欢音乐?”

“不,我身上没有什么音乐细胞。”李芸摇摇头说“我就是觉得好听,也许,美的东西人人都喜欢。”

“你说的有点哲学味。不过我不明白,在此之前,你我好象没有什么好说的,”帅小明耸耸肩,说“今晚你这是……”

“能拉出如此美妙琴声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李芸说。

原来,眼前这个女孩过去果然把他当作坏人了,帅小明苦笑:“凭什么认为我坏?”

“听人说,老知青在农村偷鸡摸狗,不务正业还打架!”

“这话有点过了,应该说,是部分老知青。”帅小明卷着喇叭烟“再者,毛*主*席说过,不能一撑篙打翻一船人。”

“毛*主*席不是这样说的,毛*主*席是说,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

“可你却一棍子把我打死了。李芸同志,我想问你一下,如果我不会拉琴,”帅小明说“你是不是永远不跟我讲话?”

李芸笑了,露出好看的小酒窝:“我不知道。”

帅小明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很高兴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嫩仔,看来什么都不懂。自己过去也误会她了,她对自己不是什么高傲,而是提防。这种提防显然是十分可笑的,因为它建筑在“听人说”的基础上。

“我还纳闷呢,你妈对我那么好,还要我照顾你。”帅小明说“你却拿我当坏人,这是哪跟哪啊?”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不一样的!”李芸很认真地说。

“好,好,不一样。”帅小明说“李芸同志,从现在开始,我能不能认为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帅小明说。

李芸微笑道:“是的,可以。”

“我很高兴,李芸同志。”

“我也是,我想请你吃东西好吗?”

“好啊,有东西吃能不好吗?”帅小明高兴地说。

“我有鱼皮花生,小白兔奶糖,白砂糖饼干和冬瓜条,”李芸红着脸,小酒窝若隐若现,低声说“这些东西你可以随便吃,但吃完你要再拉一个小提琴曲给我听,行吗?”

“行,这能不行吗?太行了。”帅小明说。

……

前山知青林场的规划自然是在小溪坂的山头上大面积种植杉树,为了知青林场长远发展,还需要发展副业,以保证林场能有比较固定的收入来源。根据公社丘副书记的指示,林场的副业主要是做粉干,然后利用做粉干剩下的粉汤喂猪,所以林场基建的时候,粉干作坊和猪场都同时开始进行基建。丘副书记还决定先派帅小明和李芸到永界公社去学做粉干,丘副书记是永界人,他已经联系好了永界一个有名的粉干师傅,粉干师傅愿意收帅小明和李芸为徒。

前山村到永界有四十五里山路。过去在前山村的时候,帅小明常挑竹策去永界,因此路很熟。这天早上太阳刚从焦山露出半个圆圆红脸的时候,帅小明和李芸已经戴着斗笠,背起挎包出发了。

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逶迤不绝的山脉碧翠欲滴,这一带有许多笔直的参天大树,常能看到松鼠在枝杈间跳跃,清晨的林间十分潮湿,可以闻到淡淡的野花香味。弯弯的山路两边时而能看到大片的映山红,粉红的花瓣点缀在绿色的山野,景色十分优美。路边草尖上的露水还没有干,俩人还没走多远,露水就已经打湿了裤管。

山路朦情(138)

李芸扎着两根羊角小辫,穿一身草绿色的新军装,盈盈可握的腰肢上扎着皮带,把原来已经十分丰满的胸脯衬托得更加挺拔。 山道宽的时候李芸和帅小明并肩行走,路窄时,她会蹦跳着跑到前头去。自从那次月夜听帅小明拉小提琴后,她对帅小明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俩人之间已经完全消除了隔阂。

“大自然真美啊,我太喜欢这里了!”俩人上到一个小坡顶,李芸摘下斗笠,远眺前面山头的一条瀑布,边扇风边说“谁说下乡不好,城里哪里能见到这样的好风光。”

“城里下来游山逛水可以,”帅小明苦笑道“长期就不好玩了,首先你得保证有吃有穿才行。”

“你也未免太庸俗一点了吧?”李芸随手从路边摘了一支野花,放到嘴边闻“我觉得挺好的。”

“你才来几天啊,哭的还在后边呢!”帅小明点起喇叭烟,戴上斗笠“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小坡上下去,山路渐渐陡了起来,这一带满山遍野长满了竹林,竹林里鸟儿成群在枝叶间蹦跳,叽叽喳喳欢快地鸣叫着。山道在竹林间蜿蜒而去,路两边潮湿的泥土上冒出许多春笋,有的刚破土而出,有的已经长得有一人多高,李芸惊奇地边走边看。

“天哪,快看,这笋都长到路中间来了!”果然,山路潮湿的泥土上拱起一根褐色的春笋,李芸跑前几步,蹲下来用手抚摸笋尖上嫩黄的笋毛,高兴地叫着“帅小明,你快来看,多可爱的春笋啊!”

帅小明走过去,拉起李芸,一脚踢断春笋,顺脚又把春笋踢到路边,笑着说:“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李芸大声喊道:“帅小明,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不知道,这根笋不用多久就能长成一棵大竹吗?”

“这是走山路的规矩,路面长笋,见者必踢。”帅小明说。

“这是什么鬼规矩,我不理解。”李芸大声说“你瞎说吧?”

“路是给人走的,不是用来长竹的。”帅小明说“你想想看,路中间长了棵大竹,到时要来砍还要挖根,多费时费力。”

李芸想想,帅小明说得也对,一时无话可说,稍顷才嘟哝道:“好端端的一根笋,就这样踢到一边,多可惜。”

帅小明哭笑不得地说:“这里满山遍野都长笋,你不会想带着走吧?”

李芸点点头:“想。”

“千万别!”帅小明拉着李芸就走“我们要走很远的山路,斤船两担的道理你明白吧?”

李芸说:“什么斤船两担?不懂。”

帅小明道:“就是说,撑船的人以斤论负担,挑担的人以两算负担,少一斤一两都好,那根笋最起码有五六斤重,干嘛给自己添累。”

李芸还想说什么,被帅小明硬拉着走了。

“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帅小明拉着李芸边走边说“走到最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金玉良言了。”

竹林过后,弯弯的山路开始往上行,一座黑黝黝的大山赫然矗立在眼前。帅小明指着大山对李芸说:“前面这座大山的后面就是永界镇。”

李芸高兴地说:“就快到了,我还以为有多远呢。”

“望山跑死马,你懂吗?”帅小明微笑道“眼前这座山,上山十里,下山十五里,四十五里山路我们还没有走一半呢!”

“啊!一半都没到?”李芸说“你没骗我吧?”

“走走不就知道了。”帅小明说着往前走去。

古时候这条通永界的山路是官道,因此山道很多地方都铺鹅卵石,五里左右就有一个凉亭。上山的路都是石阶,帅小明带着李芸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往上走。太阳已经升起好高,俩人没走多久,已经大汗淋漓。李芸喘着气说:“帅小明,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这样走,到天黑也到不了永界镇。”帅小明说“这样吧,我来教你一点走山道的小诀窍。”

帅小明做示范给李芸看,要她尽量把脚步跨大些,走时不要时快时慢,而是均匀地有节奏地走:“根据我的经验,这样走路会轻松很多。从理论上讲,在同等距离下,大步走路可以减少跨步的频率,因此也减少了体力的付出。同样道理,均匀有节奏地走路能避免心脏和肺部负担时大时小,从而导致心跳和呼吸时快时慢,所以走路节奏很重要。”

李芸笑着说:“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走路法,你有点象教授。”

按照帅小明的教法,李芸也开始学着这样走路。山路依山呈之字形而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俩人总算到了山顶。山顶是一片参天的松林,路边有不少铺着的石块供行人歇息,李芸一屁股坐下,拿着斗笠扇风。她的脸红红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有些头发被汗濡*湿,贴在额上,不知怎么搞的,帅小明觉得此时的她有一种特别的美。

休息了一会儿,帅小明催李芸出发,李芸坐在石块上竟然一时起不来,帅小明上前把她扶了起来。下山的路相对轻松多了,但李芸却已经有点走不动,一瘸一拐地地走。帅小明在路边折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给她当拐杖用。

“帅小明,我现在相信你了,幸亏没带那根笋。”李芸喘着气看了一眼手表“呀,已经一点多了,你饿了吗?我挎包里有小白兔奶糖,我们边走边吃吧。”

帅小明慢慢嚼着奶糖,跟在李芸后面往山下走。

远处终于出现了村舍,帅小明地对李芸说:“那里就是永界镇,还有两里路我们就到了。”

李芸兴奋地甩掉手上的拐杖,跳起来喊道:“永界,我们来了!”

常言道,乐极生悲。李芸这一跳,踩到一块不实的石阶,只听“哎呀”一声,左脚崴了,一时站不住,帅小明忙扶她坐下。

“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帅小明蹲下身,卷起李芸左脚裤管,检查她的伤势。

李芸的脚又白又嫩,帅小明的手刚一触碰到她脚上的肌肤,李芸就痛得喊起来。帅小明轻轻按住她脚崴的部位,抬头看着李芸说:“我这就给你治,短时间会很痛,你明白么?”

永界踏青(139)

“你会不会呀?”李芸说。

“会不会,等下就知道了。”帅小明说“反正得治,不然怎么走?”

“原来你不会,我不要你治!”李芸想缩回腿,但帅小明的手已经快速地一推一送,把她脚崴的骨头复回原位。李芸痛得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下来,此时帅小明已经松开她的腿,说:“好了,起来试试吧。”

李芸不相信地看着他,帅小明把她扶起来,说:“走一下看看。”

李芸伸腿走了一步,崴脚处真的不痛了,当下走了几步,果然没事了,不由高兴地说:“帅小明,还真有你的,谢谢你啦!”

脚崴治好了,不等于就能走。走了四十多里山路,李芸已是浑身酸痛,双脚都快迈不动路了。帅小明无法,只好掺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走到永界镇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永界镇的这个粉干师傅叫陈兴和,五十多岁,在生产队的粉干作坊当师傅。到永界的第二天,帅小明和李芸就到这个粉干作坊开始学习做粉干技术。

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如果是当地人,陈兴和师傅是断然不肯收徒的,帅小明和李芸以后不在永界做粉干,因此陈兴和便给了丘副书记这个面子。

做粉干的工艺流程并不复杂:1、把大米磨成粉浆。2、把粉浆做成柚子大小般的粉桃,蒸到三分熟。3、把粉桃放到杵臼里舂成粉果。4、把粉果放到粉干架上经进锅里。5、将锅里煮好的粉条在竹篾笆均匀铺成块状,在太阳下晒干,粉干就做好了。

做粉干的关键技术一是看粉桃,粉桃只能蒸到三分之一熟,蒸的太早和太迟都不行,蒸的太早做出来的粉干没有韧性,易碎。蒸的太迟,做出来的粉干太硬,不好吃。二是铺粉条。铺粉条是做粉干最关键的技术活,粉干师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起粉条,把粉条放到竹篾笆上一折一推,粉干就均匀地铺在竹篾笆上。粉条最讲究的是铺的均匀,稍有一处不均匀的,等太阳把这不均匀处晒干,其他地方就晒得太过了,这样做出来的粉干没有折头,明明一百斤米可以做七十斤左右粉干,给不会铺粉条的人做会损失好几斤。因此技术好的粉干师傅好就好在能出折头,这出折头的奥妙就在均匀铺粉条的技术上。

帅小明和李芸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铺粉条,铺粉条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难就难在一折一推上,这一折一推讲究的是一次就要铺好。粉条软不拉塌的,一次没有铺好再用手去整理就更难铺均匀了,越多次必然铺得越乱。女孩家手巧,李芸学铺粉条比帅小明来得快,陈师傅也常夸她。

帅小明和李芸住在永界镇招待所,做粉干在午饭前都得做好,否则下午就晒不干了。每天下午和晚上的时间个人自由支配,所以两人闲得很。这一天下午,李芸来找帅小明:“帅小明,今天下午天气很好,我们出去玩吧。”

帅小明正在看书,见李芸进来,赶紧把书藏在被子里,说:“我懒得走,你自个去吧。”

“你没听说吗,有一个美国人叫本杰森的说过,中国有三个最美的小镇,永界就是其中之一。”李芸说“我们来永界不出去看看,岂不太可惜。”

“我知道。”帅小明懒洋洋地说“一个美国人能看过中国多少乡镇?他说的你就相信呀。”

“可我就想去看看。”

“想看就去看吧,祝你玩得愉快。”

“一个人看多没劲。”

“不会吧,一个人多自由。”帅小明说。

“帅小明,你好可恶,不去拉倒。”李芸生气地走出门去。帅小明赶紧从被子里拿出书来继续看。

李芸没走多远,想了想又走回帅小明房间,说:“帅小明,算我求你了,晚上我在镇饭店请你吃饭总可以了吧。”

帅小明再次把书藏进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说:“真的?会点什么菜啊?”

“最起码有个糖醋排骨。”李芸说。

帅小明的口水差点流了下来,他曾跟李芸说过他最爱吃糖醋排骨,已经好几年没吃了。李芸是干部子女,兜里有钱,想不到她这会竟然用糖醋排骨来作为出游的交换条件。

“呵呵,怎么不早讲呢。”帅小明手忙脚乱地找鞋子“我马上就走。”

“今天邀你出去的时候,就原想请你吃糖醋排骨和糖醋鱼的,”李芸说“没想到你不去,因此晚上就不上糖醋鱼了。”

“我不是不想出去,呵呵,你知道我刚才看的是什么书吗?”帅小明穿好鞋子,和李芸一起往外走“那书太好看了,我走不动呀。”

“什么书有这么好看,我不信?”

帅小明附在李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芸大惊失色:“帅小明,你竟然敢看手抄本,你也太反动了吧!”

“你声音别那么大好不好。”帅小明低声对李芸说“现在知青中间都在传看这个手抄本,实在是太精彩了。”

“再精彩也不许看,我妈说过,不许看社会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李芸说“看了会中毒的。”

帅小明看的手抄本名字叫《一只绣花鞋》,是崔雪寄给他的。手抄本讲述的是1948年国民党政府在崩溃前,曾秘密成立梅花党,旨在打入我党内部伺机而起。我党特工龙飞设法与梅花党党魁的女儿白薇邂逅,潜入梅花党党部盗取有梅花党人名单的梅花图,却告失败。从此,梅花图杳无踪迹,图上梅花党人名单成为悬秘。十年后,核潜艇设计图外泄、老虎滩出现伪装女士、火葬场闹鬼,销声匿迹十几年的梅花党又开始行动。最后阴谋暴露,彻底覆灭的故事。帅小明跟李芸说手抄本的事,原想跟她换回那盘糖醋鱼,未料李芸头脑如此单纯,竟然把手抄本当作洪水猛兽,帅小明只好苦笑。

永界历史悠久,房屋基本上都是用杉木搭建而成,镇里的街巷大部分用青石条或鹅卵石铺就,无论是居民住家或街巷都清爽干净,令人赏心悦目。一条清澈的小河绕镇而流,小河两边种着不少婀娜多姿的绿竹,竹叶随风摇曳。遍布山野间红色的杜鹃花映衬着绿色的小河,载着鱼鹰捕鱼的竹筏浮在碧翠的水面,景色十分美丽宁静。

醇酒美人(140)

帅小明和李芸坐在一株藤蔓交织的老榕树上,老榕树的树杈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从这里眺望永界,清纯秀丽的深山小镇风光一览无余。

“真美啊!”李芸买了一包瓜子,和帅小明坐在老榕树上磕。他们脚下是清清的小河,几个姑娘媳妇正在河边洗衣服,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棒槌声。

“美是美,可惜不能吃。”帅小明说。

“帅小明,你别煞风景好不好!”李芸撇了帅小明一眼“怎么一天到晚就讲吃,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啊?”

帅小明笑了,说:“对不起啊,我这人就这个毛病,这几年被饿得有点变态了。”

李芸听帅小明这么一说也乐了,笑着说:“能承认自己变态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就是就是。"帅小明说。

李芸想了想,说:“帅小明,从你的琴声里我可以感觉到你是一个有很深艺术造诣的人,可你平时的言行好象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想,这恐怕跟你五年下乡的经历有关吧?”

“呵呵,你说怎样就怎样,”帅小明说“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回去吧。”

帅小明说着就想下去,李芸一把拉住他说:“别急嘛,你下乡一定有很多故事,说给我听听好吗?”“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天天下田干活,晚上上床睡觉嘛。”帅小明说。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李芸说“如果晚上我们再加一道糖醋鱼你肯说吗?”

“肯,怎么会不肯呢?”帅小明说“如果加上酒,我保证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好,成交,现在说吧。”

“这样吧,李芸,你看太阳也已经挨到山边了,我们现在就去小饭店,到那里我们边吃边说,那多有意思。”帅小明看着李芸,说“当然这里也可以说,但酒后会讲得更精彩,你说呢?”

李芸想了想,觉得帅小明说得对,便点头说:“好,就听你的。”

镇饭店在邮电局隔壁,地处三叉路口,算是永界最热闹的地方。饭店门口支着一口锅,锅架在一个用汽油桶改造的大煤炭炉上面。一个戴着白围裙的饭店职工拿着长筷子在沸水里烫面条,许多人排着队在等着吃清汤面或清汤粉。清汤面和清汤粉一碗要二两粮票和一角二分钱,来这里吃饭的人一般是点一碗清汤粉面加上一二个馒头或包子。早上饭店门口的大锅炸油条,每天早上买油条的人都排成长龙。

饭店二楼有单间,红色的木圆桌和靠背椅。帅小明和李芸点炒菜还上酒,算得上是酒店的贵客了,因此坐了单间。

“帅小明,你下乡怎么不学好,喝酒抽烟都学会了?”李芸说“我妈说,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前途的。”

“你妈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人哪会有什么前途?”帅小明慢悠悠地卷着喇叭烟,他的烟丝快没了,这两天正愁没钱买烟丝。

菜上来了,李芸果然没有食言,点了糖醋排骨和糖醋鱼外,还有六个包子,一碟花生米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汤,酒是烫好的本地米酒。

帅小明兴奋地搓着手说:“李芸,你妈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这一顿不会把你吃穷吧?”

李芸咯咯笑起来,左腮边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吃不穷的,我是独女,要多少我妈就会给多少。”

“你的命真好,出生在这么好的家庭。”帅小明羡慕地说。

李芸看着帅小明,认真地说:“你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只要好好表现,你会有前途的。”

和李芸接触一段时间以来,帅小明知道李芸很纯真,她相信领导、老师和她妈妈说的话,是个乖乖女。因此便不再多说话,独自喝了一杯酒,然后也给李芸倒了一杯。

“你想干什么?”李芸说。

"人家外国人都说过了,永界是中国三个最美的的小镇之一。"帅小明笑着说“到这里不尝尝永界的美酒,说不过去吧?”

李芸犹疑地说:“可我……”

“尝口酒有什么好犹疑的?”帅小明把酒杯塞到李芸手里“尝尝,没事的。”

在帅小明的再三劝说下,李芸端着酒杯,勉强浅缀了一口,顿时辣得伸舌头,用手直在嘴边扇风。

帅小明笑起来,说:“李芸,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可以问了,想听下乡什么故事?”

“先让我想一想,”李芸双手支腮,看着帅小明大快朵颐的吃相,笑起来说“先说吃的故事吧。”

“好,只要你不把我当成猪八戒就行。”对面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帅小明突然觉得特好玩,顿了顿说“从哪里说起呢,嗯,我看就从吃的技巧讲起吧。”

咪着醇香的永界米酒,就着糖醋排骨和糖醋鱼,帅小明跟李芸讲起吃的技巧,比如大桶捞紫菜汤、双抢吃大锅饭和吃热稀饭技巧等等,李芸听得忍俊不禁,笑得肚子疼。但听帅小明讲偷吃生猪油和吃死瘟猪肉等故事后,李芸却沉默下来,良久没有说话。

“你怎么啦?李芸,我们喝酒。”帅小明给李芸续酒“来,再喝一口,这酒越喝就越香。”

“你没说谎吧?”李芸看着帅小明“真的几个月没吃肉,连死瘟猪都挖起来吃?”

“我干嘛骗你,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帅小明自顾自喝了一杯酒“再说你请我喝酒,我再骗你就没意思了,象男人做的事吗?”

“那你为什么不到墟市上买肉吃?非吃那让人恶心的死瘟猪肉!”李芸认真地说。

“买?”帅小明不禁笑了起来,盯着李芸看“是啊,我干嘛那么傻,不去买肉吃。”

李芸被他盯得发虚,说:“你笑什么,我说错话了么?”

“没有,你说得很对。”帅小明说“但你忘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要有钱才能买到肉。”

“废话。”李芸也拿起酒杯,学着象帅小明一样咪了一口酒。

“可我没钱,过去没有钱,今天也没有钱,告诉你大小姐,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是连买烟丝的钱也掏不出来。”帅小明笑着说。

“真的?”李芸扬起她那好看的弯弯的眉毛,诧异地说“怎么会呢?”

帅小明正要回话,饭店的一个服务员走进来说:“关门时间到了,你们吃完了没有?”

“好的,我们就走。”李芸说。

“等等,别浪费菜。”帅小明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报纸,小心地把没吃完的糖醋排骨好糖醋鱼倒到报纸里包了起来,拿起没喝完的酒瓶说“走吧。”

醇酒美人(141)

两人回到镇招待所,帅小明把报纸里的糖醋排骨和糖醋鱼铺在桌上,拿出口杯倒了点酒给李芸,自己则拿着瓶子喝。

“帅小明,你说没钱,那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李芸说。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吧,省得你七问八问的睡不着觉。”帅小明喝了口酒说“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喝一口酒。”

等李芸喝了一口酒后,趁着酒兴,帅小明便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李

李芸双手支着腮,安静地听帅小明说,而后,一直没有吭声。

帅小明奇怪地看着她,说:“李芸,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哭。”李芸说。

帅小明跟奇怪了:“好好的,你哭什么?”

李芸说:“帅小明,我不知道你这么苦。”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帅小明笑起来:“这没什么,我告诉你,人没有钱没关系,只要有粮食吃就行,我曾经整整吃了两个月的盐巴呢。”

“帅小明,你实在太不容易了。”李芸说。

“习惯了,这没什么。”帅小明说。

“来,我敬你一杯酒。”李芸举起口杯,和帅小明的酒瓶碰了一下。

“第一次喝酒,别喝多了。”帅小明说。

李芸的脸色酡红,显得格外水灵,尤其是一双大眼,此时泛着盈盈波光。帅小明看着她,不禁称赞道:“李芸,你真是个小美人。”

李芸的脸更红了,娇嗔道:“帅小明,你别不正经。”

“爱美是人的天性,就跟音乐一样,优美动人的音乐总能给人愉悦美好的感觉。”帅小明说“呵呵,我说你美是一种由衷的称赞,跟正经不正经挨不着边。”

李芸急了:“帅小明,你还说。”

“好,不说不说。”帅小明拿出烟盒,烟盒里还有最后一小撮烟沫,帅小明把烟沫往烟纸里倒。李芸做到帅小明身边,兴致盎然地说:“我来学学行不?”

帅小明说:“别倒了,就剩这点了。”

李芸伸出洋葱般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烟纸和烟沫学着卷喇叭烟,手抖抖索索的,不小心就把烟沫倒到桌上了。

“你看,我说你不行吧。”帅小明接过烟纸,小心地用手把桌面上的烟沫刮到烟纸里,双手变魔术般地卷成一支喇叭烟。他把喇叭烟叼到嘴里,正要点火,李芸抢过火柴说:“我来点,我来点。”

帅小明叼着烟,让李芸点烟。李芸点燃烟,吹灭火柴,饶有兴致地看帅小明鼻子慢慢冒出烟来。

“你就那么爱看男人抽烟吗?”帅小明叼着烟,促狭地看着李芸笑。

李芸的脸又红了,娇羞道:“帅小明,你太坏了!”

帅小明呵呵笑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李芸大急:“帅小明,你是个大流氓。”说完,扭动她的小蛮腰,跑出房去。

“跟你开玩笑呢!”帅小明喊道。

帅小明和李芸十天的学习期满后回到了前山村。知青林场的土楼已经出水,山民把铺好瓦片的土坯楼叫出水。知青林场是一栋两层土楼,上下共有十六间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厅堂。紧挨土楼的是粉干作坊,作坊边建了一排猪舍,知青食堂就盖在主楼右边。

帅小明和李芸现在很熟了,在永界镇,她给帅小明买了好几斤烟丝,可把帅小明高兴坏了。帅小明爱跟李芸开玩笑,经常讲一些让李芸脸红的话,李芸每一次听了都跑,但没过一会儿又会来找帅小明。

山妹托人带话,柴油机一直起动不了,她搞不清是什么毛病,叫帅小明下来看看。帅小明跟陈更富书记请假,李芸知道了也说要去,陈更富书记便叫帅小明带李芸一起去。

离开山坑村有一段时间了,到山坑村帅小明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脚步迈得很大,李芸一溜小跑才跟得上趟。李芸早就想到山坑村看看了,那里是帅小明下乡五年的地方,对她来说有一种神秘感。

“喂,帅小明,你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李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是想等,可山坑村的村民不让等啊。”帅小明说“你想想看,柴油机不能工作,碾米机就碾不了米,碾不了米村民就要饿肚子,这事情有多大?”

“真有这么严重吗?”李芸有点不相信。

帅小明忍住笑,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难当。山坑村的村民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这事情还不严重吗?”

“那,那就快走吧,我能跟得上。”李芸说。走了几步,她觉得有点疑惑,问:“帅小明,我问你,在没有柴油机碾米之前,山坑村村民就不吃饭了吗?”

帅小明一下被问住,顿了顿说:“过去用土笼做米,有碾米机后土笼就拆了嘛。”

“哦”李芸不再问,跟着帅小明往前走。

山妹和阿顺正在柴油机边忙着,阿顺脸上还沾着油污,见帅小明来,都十分高兴。帅小明把李芸介绍给他俩,四人寒暄了一会儿,山妹就打发阿顺回家去叫她妈准备午饭。

帅小明蹲下身检查柴油机,试着摇飞轮起动,柴油机仅“噗噗”轻响两下就不动了。帅小明检查油路、火花塞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来发现进气阀的螺丝有点松动,造成了进气阀间隙过大。他调整好进气阀间隙,再次重新起动,柴油机“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好啦好啦”李芸高兴得在旁边直拍手。

“小明哥,你真厉害,我搞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山妹递一块破布给帅小明擦手。

“多练练就好了。”帅小明用布擦着手说“山妹,你一定行的。”

“嗯”山妹点点头。

阿顺回来了,见柴油机已经修好,高兴地拍帅小明的肩,说:“真有你的,小明哥。我爹今天没有出工,腰腿病又发作了,他叫你去帮他按摩呢。”

“好啊,李芸你就在这边玩,我去见达明队长。”语毕。帅小明扔下破布,到田边洗手后,径直一个人去山妹家。

帅小明走进山妹家,见达明队长躺在竹篾床上,便笑着说:“队长,我回来了。”

“坐吧。”达明队长笑着说“怎么样,在知青林场还好吧,给我说说。”

帅小明说:“我这就给你推拿,咱们边做边说。”

峡谷柔情(142)

帅小明给达明队长推拿按摩后,还找了几个竹罐给他拔火罐。快到中午时分,山妹和阿顺带着李芸回来了,大家便围着上桌吃饭。

帅小明把李芸介绍给达明队长,达明队长笑着说:“好俊的妹子,我说呢,跟小明的妹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俊。”

帅小明脸红了,赶紧说:“达明队长,你说错话了,怎么能说跟我的妹子呢,应该说是跟我在一起工作的妹子。”

大家都笑起来,李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脸红红的。

帅小明原准备下午就回前山,但山妹一家都挽留他住下,说李芸第一次来山坑,应该带她好好玩一下。李芸也想留下,想到达明队长的腰还需要按摩,帅小明便点头答应了。

“李芸,你想到哪里玩?”吃完饭,帅小明问李芸。

“你在这里呆了五年,你自己最喜欢什么地方?”李芸说。

帅小明想了想,说:“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大峡谷了。”

“为什么?”李芸说。

“洁净。”帅小明说“峡谷的河床和石头被河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加上人迹罕到,那里的一切都显得洁净无比,带有一种原始朴素的美,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看到野鸳鸯呢。”

“真的!”李芸高兴地大叫:“好,那我们就去大峡谷。”

太阳还很高,阳光照在大峡谷里,潺潺流动的河水抖着碎碎的波光,河水清澈无比,可以看到成群在的鱼,阳光下,好些鱼在绿色的水中翻滚着银白色的鱼腹。好久没下雨了,小河里水不多,河床里露出许多大石头。峡谷两边的竹林、松木林和河床里的石头、小沙滩等确实显得异常洁净,清甜的空气和微微的山风令人神清目爽。

帅小明和李芸坐在小河中间的一块巨石上,李芸赞叹道:“一切都象你说的,又干净又美,可惜看不到野鸳鸯。”

帅小明笑着说:“我是陪你玩,只要你高兴就好,看野鸳鸯要随缘,有缘自然可以看到。”

“你也是在这块石头上拉琴给崔雪听么?”李芸说。

帅小明扭头看着李芸,良久才开口道:“山妹这个丫头片子,嚼舌头是她最大的长处。”

“你不能怪山妹,是我要求她讲的。”李芸说“帅小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帅小明没吭声,拿出烟盒卷起烟来。

“我为刚认识你时的幼稚行为向你道歉!”李芸真诚地说“帅小明,请原谅我过去的无知好么?”

帅小明笑起来,说:“行,没问题,但道歉不能仅限在口头,得落实到行动上吧!”

李芸说:“你要怎样才行?”

“呵呵,这话我说不好吧。”帅小明笑着说“象永界那样,嘿嘿,多好。”

李芸也笑起来,说:“想吃就明说嘛,干嘛吞吞吐吐。”

帅小明说:“从美学的角度来说,含蓄是一种美,我喜欢美,所以含蓄啊。”

李芸说:“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只要能做到的,我都没有问题。”帅小明说。

“你给我看手相。”李芸说。

“呵呵,你连这都知道了?”帅小明说“那好吧,把手伸过来。”

李芸犹疑了一下,把手伸了出来,帅小明拍了一下她的手:“男左女右,伸那只手。”

李芸把右手伸出来,帅小明右手抓住她的手,左手摊开她的手指,感觉到李芸的手哆嗦了一下,想缩回去。帅小明抓紧她的手,说:“你这是干什么?不想看了吗?”

在手刚被帅小明抓住的一刹那间,李芸象被电流触到一样,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这样抓着手,登时脸红起来,心头犹如小鹿乱撞一般。

李芸的小手象嫩藕一般,指头很长,掌心绵软,嫩白的肌肤下,可以看到隐约的蓝色小血管。帅小明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手,情不自禁在柔软的掌心摸了几下,发觉掌心温*湿,明显掌心沁出了细汗,心里不由有点异样的感觉。

李芸的脸更红了,她不敢看帅小明,只喃喃地说:“你,看完了吗?”

“看相哪有那么快。”帅小明抓着李芸的手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芸低声说:“真话。”

“好,我明白了。你看,这是你的感情线。”帅小明抚摸着李芸掌心最粗的一条纹路说,李芸把头凑过来看,帅小明说:“我学的英国手相法讲的都是感情线,你看你的感情线很长,而且红润,这说明你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容易睹物动情,看书看电影看到动情处常会掉眼泪。”

李芸惊奇地看着帅小明,真神了,难道看感情线真的能看出这一切。

“因为感情丰富,因此你乐于助人。”帅小明抚摸着她的感情线继续说下去“也是因为感情丰富的原因,注定你这辈子不会只谈一次恋爱。”

“你乱说。”李芸抽回手。

帅小明摇着头说:“你看你看,这就是讲真话的代价,讲真话遭人嫌啊!”

李芸伸出手说:“那你继续看吧。”

“我看算了吧,这里不是看手相的地方,等回去我认真给你看一下。”帅小明说“要把秤命、八字算命和英国手相法中西结合,才能看出一个人完整的命。”

李芸说:“真的么?”

“向毛*主*席保证!”

李芸看着大石头下的流水,半天才说:“帅小明,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说不上,说不上。”帅小明假装谦虚,心里却很受用,说“为了生活,只能多学点东西,免得日后挨饿。”

李芸说:“想不到,你生活那么苦,却还那么快乐。”

帅小明上下打量李芸,说:“李芸,你今天怎么啦?老说我好,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李芸脸红了,说:“夸你还不行吗?”

“你今天还爱脸红,看着我的眼睛。”帅小明扳着李芸瘦削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有什么心事?”

“你放手!”李芸这下脸红得象块红布,她使劲挣脱帅小明的手,未料忘记了自己是坐在石头上,挣扎力气太大,身子一出溜就往石头下掉,幸好帅小明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了她。

峡谷柔情(143)

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李芸是个在蜜罐里长大的纯真女孩,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和男生来往过。到前山村下乡认识了帅小明,俩人几乎每天在一起,耳鬓厮磨,不知不觉中渐渐对帅小明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帅小明爱跟她开玩笑,有时候使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她喜欢听帅小明讲话,帅小明的声音很洪亮,中气足,带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磁性。她还爱听帅小明的笑声,帅小明的笑是一种很快乐的男孩的笑,每每听到帅小明的笑,李芸的心里就会很甜很甜,还会微微发颤。尤为使李芸欣赏的是帅小明的聪明和能干。她喜欢爱学习的男孩,帅小明就属于这一类型,在困境中自学,并且快乐地生活着。在山坑村听山妹讲过帅小明的故事后,李芸对帅小明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帅小明和白梦莹的爱情故事,更给了李芸强烈的震撼。因此当达明队长一家挽留他们的时候,李芸也想留下,她想多了解一些帅小明的事情。刚才在大峡谷里给帅小明看手相,她的手被帅小明温暖的大手攥住,已经够使她心慌意乱;孰料接下来帅小明还双手扶住她的双肩,扑面而来的男子的气息,使她心都快跳到嗓眼上;更想不到的是因为挣扎快落水,她竟然被帅小明拦胸抱住,最最糟糕的是,帅小明穿过她双胁的强壮手臂正压在她丰满的双峰上,刹那间,李芸感到一阵晕眩,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初开始,帅小明出于救李芸快速伸手抱住了她,但很快就感觉不对,李芸柔软的**使他的手臂产生了触电般的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两颗坚挺的小葡萄粒对手臂的强烈刺激。帅小明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但他此时还不能松开手臂,因为李芸的身子还半悬在巨石外面,他咬了咬牙,一使劲把李芸抱了上来。这时候,他才忙不迭地想放手,未料手刚一放开,李芸身子就软瘫下去,大惊之下便赶紧又扶住了她。

幸好李芸很快就恢复过来,坐起身子。帅小明赶紧松手,也坐了起来。俩人十分尴尬,各自坐在那里不吭声。

大峡谷很静,没有一丝风,俩人仿佛能听到对方如鼓的心跳声。不管帅小明平时多会油嘴滑舌,但此刻嘴巴也象被缝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帅小明心里感到害怕。

白梦莹离开他已经有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帅小明无时无刻不在怀恋着她。这种思恋在前期是一种锥心的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思恋渐渐转化成一种酸甜的美感,帅小明在下意识里把白梦莹幻想成天上的仙女,每每的回忆里渐渐少掉了些许的痛,更多的是增添了酸楚的甜。

帅小明坚信世界上存在著永恒的爱情,象罗密欧与朱丽叶,象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些脍炙人口的中外爱情故事无一不证明着爱情的永恒。帅小明和白梦莹一样,喜欢《喀秋莎》和《红梅花儿开》之类歌曲中的苏联爱情故事,白梦莹曾说过,她希望自己就是喀秋莎,站在高高的悬崖上等待着自己心爱的战士回家,帅小明也同样有这样的幻想:遥远的地方有个美丽的喀秋莎站在高高的悬崖上等着自己。可以说,喀秋莎是那个年代少男少女的梦。自从白梦莹离开他以后,帅小明心底的爱情之花也枯萎了。在帅小明的心目中,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白梦莹,他相信自己这一辈子会在思恋白梦莹的回忆中渡过,决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能再进入他的心里。

然而,此刻坐在大峡谷河中间的巨石上,帅小明的心里确实感到了一种害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渐渐有了李芸娇俏的身影。李芸不仅天资美丽,楚楚动人,纯洁得象一颗透明的水晶,而且性格十分温柔,好象生来就不会对人生气。每天跟李芸在一起,帅小明心里感到很愉悦,他喜欢跟李芸开玩笑,喜欢看李芸嫩白的瓜子脸因为玩笑而出现的酡红。他更喜欢看李芸笑,李芸笑的时候左腮会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她的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很纯真的少女的笑。每每看到李芸笑,帅小明的心里总是很暖和。每天早晨,一想到今天又能和李芸在一起,躺在床上的帅小明就会快活得来个鲤鱼打挺,蹦落在地上;每天晚上,他也会想着白天和李芸开的玩笑甜甜入睡。李芸天天都象小鸟依人般跟着帅小明,快乐地笑。她现在已经学会卷烟了,只要帅小明叼上烟,她就会争着要点烟,看到喇叭烟被点燃,帅小明的鼻子冒出烟来的时候,她就笑眯眯地看,还喜欢用手去驱散那些蓝色的烟雾。

如果说,在此之前帅小明对李芸的好感完全是无意识或不愿意承认的话,那么刚才抱住李芸的一刹那间,帅小明则真真实实地感到了爱情的存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这个小鸟依人般柔嫩的姑娘。对于这个想法,使帅小明感到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害怕。难道他所坚持的永恒的爱情的信念就象薄薄的一张纸,一个少女用她甜甜的笑就轻而易举地戳破了这层纸。难道他对白梦莹的爱如此不堪一击,才三年多时间他帅小明就爱上了别的姑娘。帅小明扪心自问,他忘记白梦莹没有,回答是肯定的,他决不可能忘!那么他怎么能在装着白梦莹的心里又装进一个人呢,难道他真是个自己平生最瞧不起的那种登徒子?

同样坐在巨石上的李芸此时头脑也是一片混乱,她除了害羞还是害羞。平常连手都没有给男生碰过的她,今天竟然让一个男生抱住,男生的手臂还压住她的乳*房,这种刺激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李芸狂猛跳动的心从事情发生到坐在巨石上歇息好一会儿后都没有停止过。她的脸时红时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俩人坐在大峡谷河中间巨石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道一个巨大的危险正悄悄向他们袭来。

峡谷柔情(144)

深山里的气候复杂多变,如果小河的上游下雨,大峡谷两边大山流下的雨水汇集到小河里,狭窄的小河的水位会猛涨起来,形成短暂却水量巨大的突发性洪水。 在大峡谷里碰上这种洪水是很危险的,下午上游下大雨,此时洪水正快速向帅小明和李芸坐的地方冲来。

如果是平时,帅小明会感觉到河水的涨势,带李芸迅速离开,但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正满脑袋胡思乱想时便忽略了河水的明显变化。等听到一种奇怪的呼啸声,看到河水变得浑浊,正快速上涨时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狭窄的河床已经变成了宽阔的河面,浑浊的河水上涨很快,水已经上升到他们俩人坐的巨石半腰,快速奔涌的河水淹没了大峡谷的一切,只剩他们所坐的巨石还有三分之一留在水面上。

上涨的河水已经到了他们的脚下,两人站了起来。此时恐惧压倒了一切,帅小明对李芸说:“你别怕,会游泳吗?”

李芸紧紧抓着帅小明的手,紧张地看着上涨的河水,摇摇头。

没过多久,河水已经涨到巨石顶上,只剩下他俩立足的一小块地方还没有水。

“李芸,你不用怕,我水性好着呢!”帅小明边安慰李芸,边解下腰上的皮带,他穿的裤子裤腰很小,解下皮带裤子一时还不会掉下来。他把皮带穿进李芸军装外面扎的皮带,然后把皮带在自己的腰上扎好,对李芸说“现在我把你和我绑在一起了,等会水涨上来,站不住的时候,你要紧紧抱着我,闭上眼睛,我会把你带到河岸边去。”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李芸的身体只能由帅小明把两人的身体绑在一起,俩人几乎是面对面贴着。李芸又一次感到呼吸急促,全身瘫软,几乎站不住脚,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红着脸,垂头低声地“嗯”了一声。

帅小明此时心里却异常焦灼,他听达山说过,大峡谷突发洪水的水量有时候会涨到原来河水几倍甚至几十倍,湍急的洪水会卷走大峡谷里的一切。发洪水的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水,是水下的石头,达山曾见过一头被山洪冲走的水牛,被水下石头撞得全身血肉模糊。因此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帅小明是决不会带李芸下水的。

山洪渐渐淹到脚面,接着又淹到小腿肚上,快速奔流的河水使李芸有点站不住,身体随之摇晃起来,帅小明再也顾不上其他,拦腰抱住了李芸。李芸“嘤咛”一声差点站不住,帅小明更紧地抱住了她。

“别怕,别怕啊。”帅小明柔声说“我们要坚持到最后。”

“我不怕。”李芸垂着头,声音低得象蚊子叫。她相信帅小明,有帅小明在,她不害怕。

在这种危情下,李芸竟然不会怕,帅小明大为惊讶,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声霹雳打断了他的话。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乌云在空中翻滚,峡谷里吹来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这真应了那句古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偏遇顶头风!帅小明不由大急。

雨说下就下,刹那间峡谷里就白茫茫的一片,铜钱大的雨水打在身上生疼,俩人身上的衣服顿时淋湿,脚踩在湍急的流水里,头上是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情况不能再糟了。也就在这时候,帅小明感觉已经涨到膝盖的洪水好象没有继续上涨,再过了会儿,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水往下退了一点,看来从上游来的最大的洪水已经过去,帅小明不由得大喜过望。

大雨越来越大,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凉飕飕的,此时帅小明和李芸俩人几乎是面对面抱在一起,帅小明感觉到李芸身体的颤抖,低声对她说:“李芸,你冷吗?”

李芸的声音有点发颤:“冷。”

帅小明双手紧紧把李芸搂在怀里,温柔地说:“李芸,你听我说,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我只有这样给你取暖。啊!”

由于感觉到水位下降,危机已过,帅小明登时放下心来。此时,他才感觉到怀里搂着李芸柔若无骨身子的刺激,俩人都穿着被雨淋湿的单衣,帅小明的胸脯感觉到李芸胸前两团富有弹性的突起,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帅小明再也抑制不住,全身微微颤抖,他那不争气的男儿的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顶住了李芸的身子。

山洪、大雨和寒冷是外部的感觉,李芸自始至终都陷在一个几乎失去意识到世界里。她只感觉到帅小明抱住她身体那种强烈的几乎眩晕的感觉,她好象没有一丝力气,全身软软的,靠帅小明紧紧搂住她才站得住。就在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帅小明触到她身上的突起物。

李芸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她知道触碰到她小腹上的是什么东西,她再也经受不住,“嘤咛”一声便软软倒在帅小明的怀里。

虽然天上下着大雨,双脚踩在水里,但帅小明现在能感觉到的就是怀里李芸那柔软的身体,李芸的腰是那么地小,帅小明的手搂在上面感觉到无比的奇妙。李芸娇嫩的脸贴在帅小明的胸前,一咎被雨水淋湿的黑发贴在她的脸上,这时候的李芸真是美极了。

在风雨中,站在水里的帅小明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尴尬异常,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男人的东西就那么不争气地突起,他只能尽量将身体往后拱。他知道怀里的小姑娘一定感觉到了那个东西,她那几乎晕厥的神态说明了一切。

幸好山洪退得很快,俩人已经可以坐下。雨还在下着,俩人全身湿透已经好久,此时更觉寒冷。帅小明只好继续把李芸抱在怀里相互取暖。李芸一直没有说话,满脸通红,任由帅小明抱着,全身很软很软,象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帅小明不由得爱怜交加,更紧地抱住她,想把身上的体温更多地传给她。

峡谷柔情(145).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汹涌的山洪终于退了下去,雨也渐渐歇下来,但天色依旧很阴沉。 帅小明淌水把李芸背到岸边,把李芸放下来,说:“现在没事了,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山洞,我们到那边去想办法把衣服烤干。”

李芸抵着头,湿透的黑发和身上的衣服还滴着水,冷得双手抱胸簌簌发抖。帅小明拉着她的手往山洞方向走去,也许是在水里站得太久的缘故,李芸腿很软,没走几步就差点跌倒。帅小明没有犹豫,反身把她抱起来就走,李芸想拒绝全身又没有气力,只好让帅小明抱着走。

到小山洞后,帅小明把李芸放下,对她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些柴火来。”

“嗯”。李芸不敢抬头看帅小明,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整个峡谷都湿透了,帅小明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枯枝拗了下来,然后在小山洞里捡些碎木片烧起一堆火。“李芸,你现在要赶紧把身上的衣服烤干,不然会感冒的。”帅小明说“我到山洞口上看着,万一有人来我会叫你。”说完,帅小明便离开火堆,到山洞口去。

帅小明心里很乱,李芸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今天发生的一切恐怕对她刺激很大,尤其是自己的表现,她一定会把自己当作一个色狼来看待了。帅小明不由叹了一口气,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李芸。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洞里突然传来李芸的惊叫声,帅小明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多加考虑就冲进洞去。

李芸上身**,双手紧抱在胸前,满脸惊恐状。离她不远处的碎石地上,一条绿色的小蛇正昂着头对她吐蛇信。这是一条一尺多长的剧毒青竹蛇,也许它原来就栖身在山洞,帅小明和李芸是不速之客,误闯了它的领地。

“李芸,你千万不要动啊!”帅小明弯身捡了块大石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到了离青竹蛇不远的地方,他猛吸一口气,把石头狠狠向青竹蛇砸去。他投掷的很有准头,石头砸中青竹蛇,但青竹蛇还没有死,头和尾还在地上微微颤动。帅小明弯腰继续捡石头砸蛇,直到这条青竹蛇再也不动为止。

打死了青竹蛇,帅小明不敢看李芸,转身向洞外走。李芸此时却站起来冲上前来抱住了他,带着哭腔说:“我害怕,你别走!”

也许是遇见毒蛇恐惧心理占据了全身心,李芸竟然忘记自己的上身是**的,她把脸贴在帅小明胸前,双手紧搂着帅小明的腰,全身因为恐惧还在微微颤抖。一具滑*爽温香的美妙身躯贴在胸前,火热的娇躯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帅小明哪里吃得消这些。两个洁白如玉,盈盈可握的乳*房抚磨着他的胸,能感觉到少女乳*房的温热和颤动。热血霎那间涌上头,心跳如鼓,全身也微微颤抖起来,他不敢抱李芸的**,两只手一时不知道放哪里好。

整个过程很短,帅小明却感觉好象过了一辈子。李芸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着上身,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马上能钻进去。她忙不迭地松开手,躲到帅小明身后,哭道:“你不准回头!”

李芸尴尬极了,她怕蛇,即使是那条死青竹蛇也使她害怕,因此她不敢让帅小明离开,但自己却又裸着上身,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芸,你放心烤衣服,我就守在这里,决不会回头。好么?”帅小明柔声说。

“你要保证!”李芸说。

“我向毛*主*席保证!”

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帅小明知道李芸放心了,正在烤衣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芸低声说:“你可以转过来了。”

帅小明转过身,见李芸垂首抱腿坐在火堆前。他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枯木,也坐了下来。俩人都很尴尬,帅小明清了清嗓子,说:“李芸,今天的事情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大峡谷。”

“不准你说这个事。”李芸眼睛看着火堆,低声说“你烤衣服吧。”

“我……”帅小明为难了,他只穿一件单衣,烤衣服就要光膀子,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脱。

李芸转身,背对着火堆说“你烤吧。”

帅小明很快烤好衣服,对李芸说:“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从峡谷回去都是上山的路,帅小明让李芸走在前面,李芸一路上都不吭声,帅小明几次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快到山妹家了,帅小明喊了声:“李芸。”

李芸没有回头,却站住了。

“等会到山妹家,你不能不说话。”帅小明说“不然他们会奇怪的,好吗?”

李芸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晚饭后,帅小明帮达明队长做按摩和拔火罐后,跟李芸一起回到小学。山妹已经在帅小明原来的房间里铺了一床新被褥给李芸住,帅小明就住隔壁小队部。

只要俩人在一起,李芸就不跟帅小明说话,帅小明只能自话自说。

“李芸,你看,这是我住过的房间。”帅小明打开房门说。

李芸不吭声,但进门后却很认真四处看,最后在床头坐下。

“李芸,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你愿意怎么样都行,但别不说话好吗?”帅小明小心翼翼地看着李芸。

李芸低着头,小声地说:“求你别再说今天的事了。”

“好,我永远不再提今天的事。”帅小明说“但你要答应我,要跟我说话。”

“嗯”,李芸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脸又红了,不敢看帅小明。

看到李芸点头,帅小明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心情一下轻松起来。他指着窗口说:“那个窗口原来是我放蜂箱的地方,每天早上,嗡嗡叫的蜜蜂会催我起床。”

“真的?”李芸站了起来,走到窗口边“现在蜜蜂在哪呢?”

“我寄在白淑珍家了,等知青林场房子好后再搬到小溪坂去。”帅小明说“李芸,你喜欢蜜蜂吗?”

李芸含羞说:“喜欢。”

“那以后我那箱蜂就给你去养,行吗?”帅小明说。

春 情萌动(146)

“你不会骗我吧?”李芸抬起头,这是从下午峡谷山洪暴发后她第一次看帅小明。她的瓜子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红晕,一双妩媚的大眼睛十分明亮,眼睛里流动着一种柔和的光辉,帅小明在白梦莹的眼睛里也看到过这种光辉。

帅小明笑起来,说:“不会骗你的。”

李芸微微笑了,露出好看的小酒窝:“那你以后要教我养蜂。”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帅小明说“晚上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回前山。”

李芸说:“嗯”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互萌爱意的时分,身体的接触会使感情突飞猛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肢体接触使男女之间情爱得到了新的升华。帅小明当天晚上失眠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李芸,这爱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完全没有精神准备,陷入了一种对白梦莹深深的愧疚中。他躺在床上,下午发生在大峡谷的一切象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他陷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中。

小队部和李芸住的房间只隔着一层杉木板,帅小明可以听到李芸翻身时床铺的响声,他知道李芸也没有睡着。

迷蒙的山村之夜,迷蒙的青春骚动,还有两个同样迷蒙的失眠人。

前山知青林场的房子终于建好了,这天公社领导和其他知青点的代表来了不少人,十分热闹。落成典礼后,帅小明和李芸便从大队部搬到知青林场来住。公社要求陈更富书记,作为场长他在前期要把工作重点放到知青林场来,因此陈更富书记也搬到知青林场来。由于其他地方的老知青还没有来,林场前期只有三个人,在一个锅里吃饭。

小溪坂有五亩左右的稻田,也一起划拨给知青林场。白天,陈更富书记和帅小明在田里整治菜地,李芸负责在食堂里做饭,空余时间就一个人收拾粉干加工坊和猪舍。晚上三个人吃完饭后,帅小明就忙自己的画画和看医书,时而还拉拉小提琴。由于陈更富书记在,帅小明和李芸倒不象住大队部那样自由,没事少到对方房间里去。

从山坑村回来以后,虽然俩人的生活还跟以前一样,帅小明照样跟李芸开玩笑,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们心里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隐隐约约感觉俩人之间好象注定会发生一些什么。

李芸现在见到帅小明常会无缘无故地脸红,她偷看帅小明的眼神也跟过去不一样,明亮的眸子里,装满了如水柔情。帅小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心神完全放在李芸身上,每每看到李芸,他的心就会“砰砰”乱跳。他现在也不太敢看李芸的眼睛,偶尔和李芸对视一眼,就会象触电般赶紧移开,帅小明是过来人,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陷入爱的漩涡,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这天晚上吃完饭以后,陈更富书记对帅小明和李芸说,晚上开大队干部会,他就不回小溪坂住了,明天一早再回来。李芸说明天没菜了,要陈更富书记顺便带点菜和盐回来,帅小明也请陈更富书记帮他带些烟纸。

陈更富书记走后,帅小明帮李芸把碗洗了,俩人便上楼,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中,点点繁星闪烁。群山环抱着静静的小溪坂,田里不时传来阵阵蛙鸣声,小溪坂的夜色恬静而又美丽。

帅小明在房间里看不下书,想到李芸房间又觉得师出无名,便拿出小提琴来到栏杆前,对着无垠的黑色夜空开始拉起琴来。

李芸轻轻走过来,双手倚在木头栏杆上,看对面黑黝黝的群山。

帅小明放下小提琴,对李芸说:“你来了。”

李芸低声说:“嗯”。

对着小溪坂静静的夜色,俩人一时无话可说。站了一会儿,帅小明无话找话:“外面天气有点凉,我们进房间吧。”

李芸点点头:“嗯”。

俩人进到房间里,帅小明将小提琴放到提琴盒里,李芸顺手拿起桌上放的一本书,见书名是《耳针疗法》,便翻开来看。

帅小明见她翻书,便说:“这是专门给赤脚医生培训用的《耳针疗法》,不好看的。”

“耳针?”李芸有点不理解“这能治病?”

“能。”帅小明解释说“耳针疗法是通过对耳廓穴位的针灸刺激来防治疾病的一种方法。耳针广泛应用在临床治疗上,不仅能治疗许多功能性疾病,而且对一部分器质性疾病,也有一定疗效。”

“这样啊。”李芸惊讶道“这个耳针,你也会啊?”

“不会。”帅小明笑着说“针灸我可以在自己身上作试验,耳针就没有办法在自己耳朵上试验了,因为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耳朵。”

“确实没人能看到自己的耳朵。”李芸笑起来,露出好看的小酒窝“这耳朵针灸时痛么?”

“因为耳朵基本上是软骨,针灸会比较痛,也容易感染。”帅小明说。

“我不怕。”李芸说“我的耳朵让你来试验。”

“我仅说说而已,你别当真。”帅小明赶忙解释。

“没事,你现在就来吧。”李芸说着,在桌前趴下。

帅小明有点犹豫,正踌躇间,李芸趴在桌子上催他:“别犹豫了,来吧。”

“这样吧,今天我们先不试针,就熟悉穴道吧。”帅小明说。耳朵的软骨容易感染,万一不慎就糟了。

李芸说:“好。”

帅小明不再多虑,搬了一张竹椅坐在身边,把桌上的煤油灯靠近李芸的耳边。他右手拿着一根火柴棍,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李芸的右耳,用火柴棍点耳廓的各个点。每点一个点时,他都先告诉李芸这个点是什么穴位,然后用火柴棍刺激这个点,问李芸是否感到酸或麻。

煤油灯十分昏黄,帅小明只好拉椅子坐近李芸身边。李芸的耳朵有嫩又薄,能看到里面的小血管,这只小巧的耳朵由于帅小明手指的抚摩已经发红。耳朵边雪白的肌肤上有一咎黑发搭在上面,帅小明轻轻把黑发捋到一边,让李芸的整个耳朵露出来。

春 情萌动(147)

李芸身上那种少女的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幽香,使帅小明心神不宁,想看清李芸的耳朵,他只能把椅子再拉近一点,上身更近地俯在李芸头边。 李芸刚洗完澡,乌黑的头发没有扎,就披散在肩上,黑发衬着雪白的脖项和耳朵,显得十分迷人。

宁静的山野孤宅,春*情萌动的初夏之夜。面对美若天仙的青春少女,帅小明再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全身燥热,一种无法克制的颤抖蔓延全身,他捏着李芸娇小耳垂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火柴棍也颤颤地点不住穴位。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控制自己不由自主的颤抖,但双手好象不听大脑的使唤,愈发地哆嗦起来。尤其糟糕的是,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说话结巴,呼吸越来越粗重。

李芸趴在桌上,帅小明的温暖的手指头捏着她的耳朵时,她的心就狂跳起来。耳垂是少女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帅小明的手指轻轻捏到她的耳垂时,一种非常好受的酥痒感霎时传遍了全身,她差点快乐地哼出声。她的头又开始晕眩起来,浑身也没有了力气,幸好是趴在桌上,否则她会瘫了下去。随着帅小明手指的抚摩,她身上的肌肤显得异常敏感,尤其是帅小明手指轻触到的地方,她所有的注意力也会跟着聚焦到那里,帅小明哪怕再轻微的触摸她都能感觉到。她能感觉到帅小明手指捻起她的发丝放到她耳边的那一份温柔,她能体会帅小明细抚她耳廓的那种由衷的疼爱,她更能觉察帅小明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

时间仿佛停滞了,窗外的蛙鸣渐渐远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帅小明已经不再说话,抚摩李芸耳廓的手由一只变成了两只。李芸娇嫩的耳朵是那么地美,耳沿上长着柔柔的小绒毛。帅小明已经忘记自己在干什么,他的一只手轻捏着轻捏着耳垂,一只手温柔地沿着耳廓一路轻轻抚摩着,就象欣赏一个艺术品,他几乎是下意识和情不自禁地做着这些。

李芸娇羞万分,帅小明的温柔而又火热的手指象奇妙无比,轻轻抚摩摸着她的耳朵,她全身象漂浮在七色云彩里,轻飘飘舒畅无比,却又好象没有着落,软绵绵使不出一点力气。下意识里,她知道应该离开,但她的身子却不听使唤。她感到害怕,害怕会发生一些什么东西,但在帅小明温柔的抚摩下,她的身体感到无比的愉悦。她的脸和脖项因为羞怯而透红,她的身体因为愉悦而微微颤抖,最后,她终于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哼,却无异于象一声炸雷,惊醒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帅小明楞了一下,忙不迭把手从李芸的耳朵边缩回,他这时才惊醒过来,面红耳赤,心里既害怕又慌乱。李芸娇羞万分,急忙拉开椅子想站起来离开房间,但全身无力,才站起来就瘫了下去。帅小明大惊,连忙伸手抱住她的腰,这一抱不打紧,李芸“嘤咛”一声全身软瘫,帅小明立足未稳,没站好身一下便坐到椅子上,他怀里的李芸也就瘫坐在他的身上。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肢体不接触还好,一旦身体有较为紧密的接触,便如**,燃烧的爱恋之火想熄灭也熄灭不了。搂抱着软若无骨的李芸坐在椅子上的一刹那,帅小明知道应该站起身,把李芸扶起来,但双手却鬼使神差般更紧地搂住了李芸柔软的细腰。李芸又羞又臊,她也急于想站起来,但又全身无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从大峡谷开始,只要帅小明碰到她,她的身体就有一种全身瘫软的感觉,此时被帅小明抱在怀里,男性宽厚火热的胸脯一下子烧软了她,她就是想站也站不起来。

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帅小明全身颤抖着紧搂着怀里的李芸。他的下巴挨着李芸的头,少女黑发上淡淡的香味使他晕眩,细细的发丝轻触他的鼻孔,使他感到很痒的同时又很享受。李芸的通红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帅小明很想伸手轻轻抚摸这张美得令人心醉的嫩脸,但又不敢,双手只紧紧搂住她的柔软的细腰。

帅小明无法抑制男性的本能,李芸身材婀娜多姿,她的微微后翘臀部曲线优美。此时这个柔软的臀部就坐在他的大腿上,帅小明的男儿的突起便顶在了臀下。俩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李芸无力地扭着腰,想要挣脱,帅小明却不依不饶地紧抱着她的腰。俩人都面红耳赤,俩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帅小明再也忍不住了,搂紧李芸,猛地俯下头,把自己发烧的脸紧贴在她滚烫的俏脸上。李芸扭动着腰,伸出无力的手想推开帅小明的脸,但帅小明更紧地搂住了她,李芸的小手无力地垂下。她呼吸急促,紧闭着眼,全身没有一丝气力,只能任凭帅小明把脸贴在她脸上,此时她基本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之中,觉得全身轻飘飘,正飞向七彩的天空……

帅小明此时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摩她的黑发,出于本能,他的唇慢慢移向李芸柔嫩的红唇……。

如果这时候没人来干扰,谁也不知道两个纯洁无邪的年青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有人说,没有什么能比偷尝圣果之前异性之间的稚嫩行为更为甜美了,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慌乱和心颤,是想探秘异性的一种青春的冲动,更是无以伦比的快乐和刺激!

帅小明的唇没有触碰到李芸已经没有力气躲避的红唇,因为偏偏在这最要紧的时候,有人在路上喊帅小明的名字,帅小明听出,那是蔡晓萍和马云芝的声音。这一惊非同小可,帅小明赶紧把李芸抱着站起来。李芸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直,帅小明帮她整理头发,低声说:“是原来下乡在这里的女知青,你快回房间去。啊。”

春 情萌动(148)

李芸想走,腿却发软,帅小明便赶紧扶她回房间。知青林场大楼的后面是来林场的土路,帅小明急忙跑下楼,绕到楼后,大声喊道:“在这呢。”

黑暗之中,蔡晓萍和马云芝共用一把手电筒,一闪一闪地走近了,两人高兴地喊道:“帅小明。”

“想不到会是你们两个?”帅小明的慌乱劲还没过去,声音有点发颤“走,上楼去。”

蔡晓萍和马云芝请了三天假,由于火车晚点,两人到前山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陈更富书记留她们吃饭,她们谢绝了,借了把手电筒摸黑来小溪坂找帅小明。

蔡晓萍和马云芝上调回城已经有三年多,三年学徒期满,两人已经出师。这期间她俩到过三坑村二次,这次听说前山村建起知青林场,俩人便相约再次来前山村。除了这层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她们都在自己的厂里有了男朋友,马云芝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人都是很现实的,蔡晓萍和马云芝虽然都爱着帅小明,两人都曾信誓旦旦地非帅小明不嫁。但自从回城后,工厂和农村之间巨大的鸿沟渐渐地改变了她们的想法,从帅小明的处境来看,上调回城基本上没有可能,显而易见,谁想跟帅小明谁就要有一辈子扎根农村的思想准备。在这种情况下,蔡晓萍和马云芝两人都没有把爱情进行到底,久而久之,各自便在厂里有了自己的对象。

蔡晓萍和马云芝知道,这也许是她们最后一次来看帅小明了。为了在前山村渡过的那一段难忘的青春岁月,为了她们懵懂的青涩的初恋,她们无论如何也得来这里跟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告别,同时跟帅小明有一个交代。

帅小明让蔡晓萍和马云芝在房间里休息,自己到楼下厨房给她俩做饭。正生火当儿,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见是李芸低头站在那里。

“李芸,你怎么下来了?”帅小明说。

李芸红着脸,低声说:“来帮你。”

帅小明心里一荡,赶紧扶李芸坐下,说:“那好,你帮我烧火。”

李芸点点头:“嗯”。

看来李芸没有对刚才的事生气,帅小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他偷眼看李芸,灶膛里的火苗映照着她酡红俏丽的脸,她的眼睛很亮,顾盼生辉,乌发已经用一条花手帕扎在脑后,显得别具一格,更有一种青春少女的韵味。如果不是手脏,帅小明真想去摸一摸她那好看到花手帕。这么看着看着就看痴了,锅里煮的酸菜春笋发出了焦味。

“菜焦了,快加点水。”李芸说。

“好,好。”帅小明手忙脚乱地添水,李芸捂着嘴偷笑,帅小明看她时,她马上放下手憋住了笑。

饭菜煮好了,帅小明洗完手就想往身上衣服上擦。

“等等。”李芸叫住他,从脑后解下花手帕递给帅小明“用这个擦吧。”

帅小明接过花手帕,没有先擦手,而是拿到嘴边闻,低声说:“好香啊!”

李芸羞红了脸,用手捂住双眼,娇嗔说:“你别这样,好吗。”

“好,好。”帅小明笑着说“我去叫她俩下来吃饭。”说着就跑出门去。

李芸这才放下手,嘴角溢出一片甜甜的笑意。

蔡晓萍和马云芝在前山知青林场住了两个晚上,临走前的一个晚上,两个人在帅小明的房间里哭得象个泪人儿,帅小明劝了好久,才把两个人劝住。

“帅小明,你不会怪我们吧?”蔡晓萍擦着泪花说“我们对不住你。”

“我们没有开始,也就谈不上结束。一位哲人说过,人生就象一个大舞台,每个人都在这个舞台上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角色。”帅小明说“这是我自己的命,我已经认命了,你们也有你们的生活,回去我会去看你们的。”

马云芝哽咽着说:“帅小明,你一定要想办法回城啊。”

帅小明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们,我一定努力!”

第二天清晨,蔡晓萍和马云芝离开了前山知青林场,帅小明一直把她俩送到前山村,看着她们慢慢走远后,才怅然若失地往回走。走到半路,远远看到前面有人站在那里,走近后才看清是李芸。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风衣,脖子上围一条白色的围巾站在路边,亭亭玉立,娇俏可人。

“李芸,你怎么在这里?”帅小明大为惊讶。

李芸低头,咬着嘴皮说:“我在等你。”

帅小明笑了起来:“不是说过了么,我送完她们马上就会回去的。”

“我怕。”李芸咬着嘴皮说。

“陈书记不是在林场吗?”

“我还是怕。”李芸还是咬嘴皮。

她是专门来等他的。帅小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多么痴情的姑娘啊,风情万种又柔情似水,纯洁无邪如小鸟依人,有这样的少女在身边,人生何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想揽李芸的肩头:“走,我们回家。”

李芸大急,小蛮腰一扭躲开了:“不能这样。”

“那好,我们一起唱歌,并肩走回家。行么?”帅小明笑着说。

“唱什么歌?”

“《我们走在大路上》”。

“好啊,我会唱。”

迎着清凉的春风,吸闻着路边野花的香味,帅小明和李芸手挽手并肩在大路上雄赳赳地走着,边走边高声歌唱。

李芸唱的是《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词: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帅小明和石建明等人早已把这首歌的歌词改了,他唱的是改过的歌词:

“我们走在大路上,

手拿啤酒得意洋洋,

怀里揣着老母鸡,

袋里装满了花生糖。

……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李芸听帅小明唱的歌词,笑得喘不过气来,蹲在地上笑着叫肚子痛。帅小明扶起她,挽着她的胳膊,俩人继续踏步走,帅小明教李芸唱,李芸边唱边笑,乐不可支。

天空晴空万里,一轮红日冉冉从焦山后升起,小溪坂的早晨美丽迷人,春日的山野万紫千红,帅小明觉得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全身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的放松。他豪情万丈又柔情千结,为了身边这个纯洁美丽的少女,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也都可以舍弃。

粉干作坊(149)

公社从各村集中到前山知青林场的老知青来了,一共是五男一女六个人。 他们的情况同帅小明差不多,都是一九六九年第一批下乡的知识青年,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就是父母有历史问题,至今都没能上调回城。

公社丘副书记专门到林场开了个会,他很会讲话,从国际到国内,最后讲到前山知青林场的光辉前景,鼓励知青们战天斗地,在广阔的农村练一颗红心,树革命远大理想。他说,在第二批知青到达之前,根据林场的实际情况,现有的八个知青先以做粉干、喂猪、喂鸡和耕种五亩田为主。第二批知青到后,才开始垦荒造林。

在丘副书记的督促下,粉干作坊所需要的物件很快就备齐了,二十头粉嘟嘟的小猪崽也进了粉干作坊边的猪舍。经过几天练习后,知青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做粉干的技术,陈更富书记选择一个吉日,放了挂鞭炮,前山知青林场粉干作坊就正式开张了。

每天凌晨三点,帅小明床头上的小闹钟就会准时地“叮铃铃”响起来。帅小明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挨着门敲过去,通知知青们起床。只有李芸的门不用敲,这时候她准会开门走出来,打着呵欠,跟在帅小明身后下楼到粉干作坊。

做粉干的粉浆昨天下午已经磨好,装在白布袋里,白布袋放在特制的木桶里,上面压着磨盘石。经过一夜的重压,白布袋里粉浆的水分已经基本被压干。帅小明搬起磨盘石,把装着粉浆的白布袋从木桶里提出来,然后将袋里的半湿的米浆倒到一个案板上。接下来,他用手把米浆搓成一个个象大桃子一样的粉桃,整整齐齐摆在案板上。

李芸坐在案板旁边的一个大灶边烧火,灶上一大锅水要烧开需要半小时以上的时间,这时候帅小明会坐到她身边,帮着她烧火。李芸在林场的工作主要是喂猪和铺粉干,没有必要这么早起床,也没人叫她这么做。但她很主动,帅小明起床她也起床,然后跟着帅小明到粉干作坊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帅小明心里清楚,李芸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帅小明心里自然既感动又高兴。

帅小明还不敢吻李芸,从那次房间抱过她以后,俩人的关系自然大不一样。帅小明在灶膛前紧挨着她坐,她也不挪开,只是不敢看帅小明。帅小明胆大时还敢抱抱她,几次以后,她也不拒绝了。

大锅里的水咕嘟嘟开滚的时候,李芸站起来将案板上的粉桃一个个放下锅,这时候帅小明再次上楼,又一个个房门敲过去,嘴里大声喊着粉桃熟了,大家快起床的话。

等负责踩舂杵的四个男知青打着呵欠下来的时候,大锅里粉桃已经煮的差不多了。帅小明捞起一个粉桃,用菜刀切开,看粉桃煮的成色。这个看粉桃成色是个技术活,粉桃煮的太过做出来的粉干过硬过韧,不好吃;粉桃煮的成色不足,做出来的粉干缺韧性易碎,也不好吃。此时切出来的粉桃外皮已经有三分之一熟了,这说明粉桃已经煮好。帅小明和李芸把锅里的粉桃捞出来放到案板上,拿几个放到杵臼里,四个负责踩踩舂杵的的开始踩起来。

李芸坐在杵臼边,随着舂杵一次次的上下,熟练地翻滚着杵臼里的粉桃。这个翻粉桃的活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干的,翻粉桃要眼明手快,顺着舂杵每一次上下之力,把粉桃翻过来。据说有人的手曾被舂杵舂过,掌骨全断,后果相当严重。

踩舂杵是个力气活,单调又乏味,四个知青要一直踩两个小时才能把案板上的粉桃踩好。踩好的粉桃叫粉粿,帅小明把粉粿拿到绞粉架上的粉斗里,经绞粉架的挤压,粉斗里的粉粿通过底部的铁筛眼挤出粉条,这些粉条直接落到一个沸水锅中,煮熟后捞到一只装满冷水的大木桶里。

做粉干最后一道工序就是铺粉干了,帅小明和李芸面对面站在木桶边,左手伸进水里,食指和中指夹起粉条,往身边的竹篾席上铺成一块块方型的湿粉干。长条状的竹篾席铺满后雪白的,就拿到外面去晒。

做粉干的行规是每天太阳升起之前粉干都要做好。铺粉干只有帅小明和李芸会,因此他俩每天都要把粉干铺完后才能去吃早饭。幸好铺粉干这活不累,能单独在一起,俩人都很开心。帅小明有时候会偷偷在木桶的水底轻捏李芸的手,李芸每每都脸红,娇羞万分地垂下头。帅小明最喜欢看的就是李芸的这种小女儿的娇羞状,这时候的李芸不仅可爱迷人,而且特使人怜爱。

早饭后,男知青都在陈书记的带领下到田里出工,帅小明收拾粉干作坊,领出下午要磨浆的米,然后把这些米淘洗干净,浸在一个木桶里。李芸则在猪舍里喂猪。

帅小明发现李芸是一个对工作非常执着的人,她买了好些科学养猪的书,一丝不苟地按照书上的方法科学养猪。书上说猪舍和猪都需要一个很干净的场所,李芸不怕脏臭,天天用水洗猪舍,每天给猪洗澡。做粉干和喂猪虽然不用日晒雨淋,但每天起早摸黑,劳动时间很长,李芸也都适应下来。帅小明原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干不了什么活,没想到她却这么勤快能干,使帅小明大跌眼镜,心里的疼爱不由更加了几分。

新来的女知青江雨当炊事员,知青出工前将装好米的饭盒放到厨房里,江雨就负责蒸饭。春季山上多的是笋,厨房的大锅每天都煮一大锅的酸菜加笋,由只好哦于没有什么油,笋煮两天都会变黑,看了就没胃口。知青中午收工后,到厨房拿自己的饭盒,再打一碗酸菜笋各自回自己房间吃饭。

李芸每天都把自己的饭拿到帅小明房间来吃。李芸的妈妈不时寄很多东西到前山知青立场,最多还是吃的。李芸把这些吃食都拿来跟帅小明共享,帅小明很不好意思,每次都发誓以后要还,李芸总咬着嘴皮笑,露出那好看的小酒窝。

小屋春*情(150)

由于大家每天早上起得早,中午休息到三点才出工。下午帅小明和李芸的任务是磨浆,李芸坐在石磨边,一勺勺给石磨加米和少量的水,帅小明双手抓着推把推磨,俩人边磨浆边说话,时间也就一点点过去。到了傍晚,被太阳晒了一天的粉干已经干了,帅小明和李芸开始收粉干。收粉干很简单,只要把五六片粉干叠在一起,中间用稻草扎好就行了。这时候,附近村庄会有些山民挑着米来换粉干,一斤米大概可以换七两粉干,还要加收八分钱的加工费。

一天忙完,吃完晚饭洗过澡后,是知青们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光,唱歌打牌,聊天看书,知青林场也热闹起来。李芸不爱跟其他知青说话,每天晚上都到帅小明房间来。

这天晚上,李芸跟往常一样到帅小明房间来,跟往常不一样的是今晚她带了一个包,坐下后,她就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有丁香鱼罐头、豆腐乳和瓜子等。

帅小明说:“你妈又寄东西来了?”

“嗯”李芸点头,最后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帅小明。

这本书里掩藏着《一双绣花鞋》手抄本,李芸最终还是把书借去看了。

“好不好看?”帅小明看了一下房门,小声问李芸。

“嗯”李芸还是点点头。

“好,下次如果还借得到手抄本,我再给你看。”帅小明把手抄本放到草席下藏好,微笑说。

“好吧。”李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吭声。

帅小明看着她说“李芸,你想说什么?”

在帅小明的催促下,李芸开口说:“小明,你说你会不会骗人?”

帅小明楞了楞,说:“不会,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的意思是我骗你?这不可能!”

“你忘了,在山坑村你说回来给我看相,教我养蜂。”李芸说。

“原来如此。”帅小明笑起来。知青林场建好后,帅小明原想把蜂箱搬到林场来,后来考虑到自己已是知青林场副场长,在林场养自己的蜂怕影响不好,才没有把蜂箱搬到林场来。于是便把这个情况跟李芸说了:“这样吧,李芸,我们以后每周都去白淑珍家看蜂,你看好不好?”

李芸高兴地说:“好。”

“看相的事情我确实忘了,现在正好没事,正好补上。”帅小明说“这全面看相不仅要看手,还要看脸和脚。”

“那我不看了,多不好意思。”李芸说。

“一定要看,不看也得看。”帅小明说着,把李芸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拖了一张椅子坐到她前面“免得有人以后说我不守信用。”

李芸拿双手捂面,不肯让帅小明看。帅小明笑了笑,不吭声坐在李芸对面近距离看着李芸。李芸见没有动静,以为帅小明离开了,便松手睁眼,却看到帅小明两只带笑的眼睛正看着她,不由惊叫一声,双手想再捂脸已经被帅小明抓住。李芸羞得满面通红,紧闭双眼,把头歪在一边不让帅小明看。帅小明松开李芸的手,双手捧着李芸的脸,李芸全身哆嗦了一下,两只小手想把帅小明的手从脸上扳下来,但渐渐便失去气力,无力地瘫了下来。

“李芸,你别怕,我现在是在给你看脸相。”帅小明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微抖的手拂开李芸额前的刘海顺着她的优美的鼻梁抚摩下来“你看你的鼻,鼻直而挺,山根丰隆,鼻翼饱满,有这样鼻子的女子多半都很有贵气,有夫人命,荫夫帮夫。”

李芸闭着双眼,脸色潮红,一声也不吭。

帅小明抚摩着李芸弯弯的眉,继续往下说:“你的眉型弯曲幅度大,同时呈现弧型,说明你温柔善良、心肠特软。你的眼神清澈、声音柔和、乌发柔软,说明你的个性柔和,生活宁静,在生活上有较强的协调性和妥协性。”

帅小明抚摸着李芸酡红的脸,面对眼前明眸皓齿,娇羞万分的美少女,不禁心跳如鼓,心猿意马,说着说着就逐渐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发颤,嘴唇干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般捧起李芸的脸,将自己火热的唇,在她娇嫩无比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叫吻,因为帅小明由于害怕,只将自己的唇快速地和李芸的唇碰了一下,但这一碰却使俩个人都呆住了。李芸睁开眼,惊恐万分地看着帅小明,帅小明则捧着她的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俩人面对面互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帅小明的唇不可抑制地再次吻到了李芸的唇上。李芸双手想推开帅小明的脸,越推帅小明越紧地吻住她,没过多久,李芸的双手慢慢垂了下来。

帅小明右手搂着李芸白皙的脖项,左手抚摸李芸红嫩的脸和耳朵,火热的唇堵住了李芸娇艳的红唇。开始,帅小明没什么动作,渐渐地,出于本能,他滚烫的舌头轻轻触碰李芸紧闭的双唇。李芸全身软绵绵躺在帅小明的怀里,娇弱无力,但双唇却闭得很紧,本能地抵御着帅小明热舌的**裸的侵略。她的唇闭得越紧,帅小明的舌用力就越大。久而久之,帅小明的舌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滚烫的舌尖带着男性的狂热顽强地伸进她的双唇。李芸扭动着柔软的身躯,双唇无力地抵御着帅小明的舌。在一番舌与唇的搏斗之后,帅小明伸缩着的灼热的舌终于带着强大的不可抗拒的男性力量进入到李芸的嘴里。李芸的双唇放弃了抵抗,“嘤咛”一声哼出声来,这一哼不打紧,她的双唇阵地大开,帅小明的舌尖也触碰到了她的舌尖。李芸全身颤抖着想喊,未料帅小明双唇竟然紧紧含住了她的羞涩的舌。李芸进入一种近乎晕眩的状态,她的双手想推开帅小明,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她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地抱住了帅小明的腰。她的无力的娇羞的舌想从帅小明紧含的嘴里逃出来,但一来二去却不自觉地和帅小明的舌搅缠在一起,她终于无力地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任由帅小明狂猛地吻她……

在小溪坂美丽的春夜里,在萌动着春*情的蛙鸣声中,柔美的李芸向帅小明献出了她少女纯洁的初吻。

爱情魅力(151)

夏天迈着姗姗来迟的脚步悄悄来到了小溪坂,天气一天天变热,小泉眼喷涌出来的水流到不远处的一个坡坎下形成了一个水塘,水塘里绿色的荷叶中,悄悄伸出了一支支嫩芽般的蓓蕾。小溪坂的土壤植被也许十分适合野花生长,春夏期间这里便成了山花的世界,山野林间和田边沟坎里杜鹃花开得格外火红,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开在湿润的林子里,香气扑鼻。

李芸躺在林间山花围绕的一小块绿草地上,嘴里含着片草叶,透过相思树的树叶缝隙,她能看到一小片蓝天,蓝天上漂浮着洁白的云朵。这些美丽的云朵常常引起她的遐思,她不知道那些象小白伞的云朵里面藏着些什么,很希望自己也能象小白云一样,在蔚蓝的天空飘荡,看美丽的雪山、大海、草原和长江黄河,还有迷人的欧洲平原,那里是安徒生的故乡,有风车、教堂、矢车菊和动人的童话故事……

早上喂完猪,李芸见柴火不多了,不想麻烦别人,便自己带了菜刀上山砍柴。别看满山都是树,真的想找些干柴枯枝也挺难的,好不容易砍了些枯枝,李芸也累了,见林间这片山花环绕的草地,便放下柴火,在草地上躺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胡思乱想。

她知道这会儿帅小明一定象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场四处找她,想到帅小明,她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帅小明长得好看,人又能干,他已经完全占据了李芸的芳心,每每想到他,李芸就会没来由地脸红。她喜欢帅小明搂抱着她,在她耳边讲那些令人耳热心跳,却又十分中听的情话,她也喜欢帅小明趁人们不注意时的一些小动作,象在喂猪时偷偷吻她一下,铺米粉时在木桶的水下轻捏她的手,还有在磨浆没人时突然停磨跑过来搂抱她一下等等。每次她都会脸红,在感到甜蜜的同时更增添了一种刺激感。

正胡思乱想着,李芸耳边听到嗡嗡的蜜蜂鸣声,便轻轻坐起身来,右侧草丛里长着许多金黄色的金盏菊,一朵艳丽的金盏花上有只蜜蜂,正扑闪着翅膀在采集花粉。李芸精神来了,最近每个星期她都跟帅小明一起去白淑珍家看蜜蜂,对于蜜蜂的生活习性有了一定的了解。帅小明跟她说过蜜蜂采集花粉的过程,但他没有看过蜜蜂实地采花。此时只见蜜蜂用喙润湿舐粘花粉,并用3对足在雄蕊上刷集,把花粉依次集中在花粉筐的下缘部分,再经后足基跗节的抽唧动作,通过耳状突把花粉依次推挤入花粉筐,堆积成团状。

“在千姿百态的昆虫脚中,蜜蜂的后脚跗节格外膨*大,在外侧有一条凹槽,周围长着又长又密的绒毛,组成一个“花粉篮”。”李芸正聚精会神地观察蜜蜂采花时,耳边突然响起帅小明压低了的声音“你看,当蜜蜂在花丛中穿梭往来采集花粉花蜜时,那毛茸茸的脚就沾满了花粉,然后,由后脚跗节上的“花粉梳”将花粉梳下,收集在“花粉篮”中。最后用蜜将花粉固定成球状。蜜蜂的这种能携带花粉的脚,叫携粉足。”

帅小明蹲在李芸身后,双手轻轻环抱着李芸,附耳在李芸的耳边说话。李芸的眼睛看着蜜蜂采花。俏脸募然红起来。

这会儿,蜜蜂也许是采满了花粉,扑闪着翅膀携带着两团金黄的花粉,离开金盏花飞走了。李芸拍打着帅小明的手背,娇嗔道:“都怪你,蜜蜂都飞了。”

“那是我们的蜜蜂,”帅小明笑着说“它认识我们,怕我说它偷懒,所以赶紧挑着花粉回家。”

“你胡说。”李芸说“我们的蜜蜂又没有做记号,怎么看得出来?”

“我们当然看不出来,但蜜蜂可以认出我们来呀。”帅小明在李芸鬓边轻轻嗅着,俏皮地说“因为蜜蜂认识你,你可比花香呢。”

李芸害羞地低下头,拔着身边的草,说:“你别这么说,我哪有那么香?”

帅小明把李芸搂在怀里,吻着她娇媚的脸“我闻闻,看是花香还是我的小芸香。”

李芸知道,再让李芸抱会儿,自己又会全身瘫软,因此趁身上还有力气,赶紧从帅小明的怀里挣脱起来:“已经午时了,再不下山就会被人说了,我们走吧。”

“那好吧,我们下山。”帅小明说着,趁李芸不注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李芸举手要拍帅小明,帅小明笑着躲开,扛起柴火往山下走了。

知青林场的生活犹如加了水的白酒,淡然无味。但对陷入热恋的帅小明和李芸来说,却其乐融融,甜蜜无比。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加上严重的睡眠不足,两人都明显消瘦下来,但他们的精神却很好,劲头十足。他俩受到了公社丘副书记和大队陈更富书记的多次表扬。丘副书记还在前山知青林场组织召开了知青点现场会,李芸干净的猪舍受到了代表们的交口称赞,之后,李芸被任命为前山知青林场的团支部书记。

真正的爱情产生于默默无闻之中,真正的爱情能给人力量,使人精神焕发。帅小明在热恋的同时,也陷入了一种对爱情观理解的迷惑之中。他忘不了白梦莹,那个已经香消玉损美丽少女,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永世难忘的爱。但是现在他又爱上了李芸,这个娇柔的小鸟依人般的纯洁姑娘,悄悄地走进了他孤独寂寞的心。按理说,一个人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不可能再给另一个人留下位置。可现在帅小明心里却偏偏装着两个美丽的女孩,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但爱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悄悄来临的爱情象熊熊燃烧的烈火,使帅小明的整个身心都投入了激情的燃烧之中。不期而遇的爱情更象呼啸奔腾的潮水,使帅小明沉入疯狂的爱的漩涡里。在迷懵中,帅小明有时候甚至怀疑起自己对李芸的爱是否纯洁?是否因为孤独寂寞才爱上李芸?

夜语缠绵(152)

帅小明决定把白梦莹的故事说给李芸听,他也不应该对李芸隐瞒这件事。 这天晚上,等李芸到他房间来,他便想跟李芸说这个事,谁知李芸却笑起来,说:“你和白梦莹的事我早就听山妹说了,我知道。”

帅小明想了想说:“山妹只知道一些零星皮毛,我希望你知道一个完整的故事。”

李芸点点头说:“嗯,那你说吧”。

于是,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帅小明把自己跟白梦莹的故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李芸开始时是坐在帅小明对面,听着听着,她坐到了帅小明身边,双手抓着帅小明的一只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帅小明讲完故事后,李芸的头已经贴在他的胸脯上。

帅小明想把李芸的头扶开来,但李芸却抱住他,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脯上不肯松开,帅小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的脸从自己胸脯上拉开。他看李芸的脸,只见此时她已是鬓发凌乱,满眼是泪。

帅小明轻轻把鬓发从李芸的脸上拂开,柔声道:“小芸,你……”

李芸哽咽道:“小明,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帅小明嗫嚅道:“我……”

李芸低声说:“这是多美的爱情故事,梦莹长得美,舞又跳得好,你多跟我说说梦莹的事好吗。”

“小芸,我不想骗你。”帅小明抚摸着怀里李芸的脸,语声发涩“我爱你,也爱梦莹,我心里装着两个人,你说我是不是流氓?”

李芸摇头道:“你不是。”

帅小明说:“可我觉得自己象个登徒子,脚踩两只船。”

“恰恰相反,小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李芸抱住帅小明的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帅小明“如果你说你只爱我一个,如果你因为我忘记了梦莹,那我就真的会小瞧你了!”

帅小明有点惊讶:“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芸点点头,低声说:“梦莹是你美丽的过去,而我是你美丽的现在,还将是你美丽的未来,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啊!”

“你真是一个天使,我的好小芸,你知道你有多好吗?”帅小明紧紧地抱住李芸,把脸贴在李芸的脸上喃喃地说。

李芸柔声说:“你说我有多好啊?”

“一万个亿好,一千万亿个好。”帅小明用脸摩挲着李芸娇嫩的脸“其实用什么都无法形容你的好,你反正好得不得了。”

李芸咯咯笑起来,帅小明赶紧用手去摸她脸上的小酒窝。

李芸说:“你干什么?”

帅小明说:“摸你的小酒窝啊,每每看到它,我就想摸。”帅小明说的是实话,每次看到李芸笑,露出那个好看的小酒窝的时候,帅小明就有一种抑制不住想抚摸它的冲动。他想,用手指触摸那个可爱的小酒窝一定感觉很好。

李芸说:“帅小明,你这就是流氓行为。”

帅小明促狭地笑:“好啊,那我就更流氓一点。”说着,他伸出一根指头在嘴前吹气,然后双手突然伸到李芸的双胁下咯吱起来。李芸是一个非常怕痒的人,尤其是双胁和脚底,平时随便轻碰一下都不行。此时一被帅小明咯吱,当下咯咯咯笑着,手推脚踢,腰肢扭动挣扎起来。“看谁流氓,看谁流氓。”帅小明边说边更用力在李芸胁下咯吱着。李芸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全身软瘫下来,求饶说:“小明,求你了,快停手啊。”

帅小明松开手,李芸全身软软的躺在他怀里,双眼紧闭,黑黑的长睫毛盖在眼帘上,她的粉脸艳若桃花,娇态迷人。帅小明不由得紧紧抱住她,温柔地吻她洁净的额头、弯弯的蛾眉和笔直粉嫩的鼻梁。李芸一只娇嫩无力的手抚摸着帅小明的下巴,睁开惺忪迷离的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帅小明。

帅小明曾在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上看过,象李芸这种类型的少女是很难碰到的,异性在和他们产生肢体触碰时,这类型的少女常常会出现全身无力、瘫软和晕眩的表现。这种表现不是什么病症,而是出于一种本能。这类型的少女是一种纯情感的人,她们身上出现的瘫软和晕眩其实是一种对爱全方位的投入,说简单点,她们这是在全身心地享受爱情,这种享受的表现就是全身无力、瘫软或晕眩。**上把这种女性称作“尤物”,说这种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极品,能碰到这种女人的男人是非常幸运和幸福的。

女子的娇弱愈能衬托男性的阳刚,世上没有男子会不喜欢小鸟依人般的女孩。帅小明自然不愿意把李芸往**上说的“尤物”上靠,但他不得不承认,跟李芸在一起确实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尤其是搂着她的时候,她婀娜窈窕的身子柔软得令人心醉,她红嫩的脸,如水的眼神,急促的娇*喘,说话的语气甚至一輦一笑都娇弱无比,使人产生无比怜爱之心,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的一切。

天性使然,李芸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尽露小女儿娇态。其实到目前为止,帅小明和李芸之间的关系只是接吻拥抱而已。晚上俩人在帅小明房间里也得很小心,知青之间常会串门,俩个人缠绵时如果被人撞见就糟了。但越是这样心惊胆战,就越刺激,俩人的耳朵练得十分灵敏。只要楼板响起脚步声,他们就能判断出脚步声是否往这里来,如果是,俩人马上分开各忙各的,人走了,俩个人就做鬼脸,又拥抱在一起。李芸喜欢全身软软地躺在帅小明的怀里,任凭帅小明吻她。帅小明温柔地吻她的时候,她喜欢用小手轻轻抚摸帅小明的下颌。帅小明的下颌已经开始长胡须了,但还不是很硬,李芸的手抚摸这里时,帅小明感觉很舒服,常会拿起这只嫩白的手放到嘴边吻。帅小明吻完手背手心,还要吻每一根指头,他一根一根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吸*允,用舌头舔手指头。李芸这时候会闭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脸蛋娇红,发出非常轻微的呻吟声,帅小明听了,每每心颤神移。有时候,帅小明吻她的时候,她会用柔软的双手抱着帅小明的脖项,用手抚摩帅小明的头发。她不许帅小明吻她的时候睁眼看她,即使帅小明睁眼想看她,她也会用小手抚着帅小明的眼皮让他闭上眼。每天晚上,李芸要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帅小明会拥抱吻她,这时候李芸搂着帅小明的脖子,向后跷起右脚,闭着眼睛羞怯地等帅小明吻,帅小明一定要吻她的额头和双颊,少了一个地方都不行。

……

卖粉轶事(153)

做粉干完全是看天吃饭,如果粉干做好后下雨或阴天,知青们就要挑着湿粉到附近的村庄去卖。每天下午磨米浆时,帅小明就要判断明天的天气,因为米浆磨好后,即使第二天下雨粉干也要照做,否则米浆就会发馊。

公社为林场里拉了广播线,这所谓的广播线其实就是铁丝,广播线杆就是树杆,把铁丝一路在树上钉着过来广播线就算拉好了。县广播站每天都播气象台预测的天气预报,但非常不准确。人们开玩笑说,做煤球最常遭雨淋的就是气象台家属做的煤球,气象台预测天气的准确性由此可见一斑。而且这些天气预报经常说得人云天雾地,比如天气预报经常这样报:明天的天气晴朗,有时转阴或下雨,局部地区有太阳。这样的预报基本把所有天气都包括了进去,第二天不管出太阳、阴天或下雨都不会报错,人们称这是“万能天气预报”。

吃了几次天气预报不准的亏后,帅小明下定决心自己来学看天。他和李芸赴墟买了一些民间测天的书籍,还到附近村庄收集当地民间的看天谚语。一段时间下来,俩人掌握了一定的观天常识,基本上能叫出天上云彩的名称和这些云彩对第二天天气的某些预示。

晚上时间,李芸就坐在帅小明怀里,俩人互相背天气谚语,李芸输了要让帅小明吻一下,帅小明输了则要帮李芸的猪舍挑一担水。帅小明说这样不公平,他输了应该也让李芸吻一下,李芸说想得美。

这天晚上俩个人又开始背天气谚语。

李芸先开口;“春东风,雨太公,夏东风,一场空。”

帅小明答道:“一年四季东风雨,独有夏季干松松。”

李芸:“春雷东西起,河塘干到底。”

帅小明:“春雷日日阴,要晴须见水。”

李芸:“东闪太阳红,西闪雨重重。”

帅小明:“东闪西闪,晒死泥鳅黄鳝。”

“馒头天,天气晴;缸爿云,晒死人。”

“馒头云,天气晴;风云起,大雨临。”

“错了错了,是山云起,大雨临。”李芸叫起来,边说边翻开书,指着书上的谚语给帅小明看“明天罚挑水一担。”

“不玩了,不玩了。”帅小明说“昨天我还欠三担水呢,我们还是预测明天的天气吧。”

“你赖皮。”李芸笑着说“明天的天气也要我先来。民间谚语说,‘天上钩钩云,地下雨淋淋’,今天下午天空出现了钩钩云,气象上叫做钩卷云。它一般出现在暖锋面和低压的前面,钩卷云出现,说明锋面或低压即将到来,是要下雨的先兆。因此我判断明天会下雨。”

“你说的没错,但这指的是正常天气情况下。”帅小明说“但是,雨后或冬季出现的钩钩云,则会连续出现晴天或霜冻,所以又有‘钩钩云消散,晴天多干旱’和‘冬钩云,晒起尘’的天气谚语。今天小溪坂这里下了雨,钩卷云是出现在雨后,加上傍晚天空出现了晚霞,民间谚语说,‘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因此我的判断和你截然相反,我认为明天天晴出太阳。”

“我说下雨。”李芸说。

“我说晴天。”帅小明说。

“下雨。”

“晴天。”

……

争论的结果是帅小明伸手咯吱李芸,李芸咯咯笑着瘫倒在他怀里,接着俩个人就缠绵在一起,闹了一会儿,俩人便相约以明天的天气打赌,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做什么事由赢的人指定。

第二天天放亮时,天空蓝湛湛的,帅小明很得意,做粉干时吹着口哨斜眼看李芸,李芸也趁人不注意时跟帅小明做鬼脸。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当第一锅粉干出锅放入木桶,帅小明和李芸正要开始铺粉的时候,天开始起风了,蓝色的天空瞬时间乌云密布,没过多久天就开始淅沥沥下起雨来。

帅小明对李芸耸了耸肩膀,摊开手摇摇头,李芸偷着笑。粉干作坊今天做了一百斤米的粉干,湿粉有好几百斤,所有的知青便分成几个小组出去卖湿粉。帅小明和李芸分在一个组,负责去一个叫山内的村庄卖,任务是推销掉八十斤湿粉。李芸把中午喂猪的活交代给江雨后,便和帅小明一起出发了。

由于粉干作坊的箩筐不够,帅小明便自己用两个箩筐挑着八十斤湿粉上路,还在扁担上挂上了小提琴盒。李芸则拿秤杆和秤砣跟他一起走。前山知青林场到山内村只有十里路,去的时候都是下坡,路也很好走。

“小明,担子重么,要不要我帮你?”没走多远,李芸便关切地问帅小明。

帅小明笑起来,说:“不会吧?你要帮我挑担子?”说着,他把装湿粉的箩筐放在地上“好啊,来试试。”

李芸把秤杆秤砣交给帅小明,拿起箩筐上的扁担,咬着牙勉强把担子挑了起来,然后踉跄着走,没走到二十米便吃不消了,停下担子站着喘气。

“来,小芸,你先摸摸我这里。”帅小明微笑着接过扁担,拉过李芸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脖子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突起,那是常年累月挑担子换肩磨出来的。

“这是什么?”李芸摸着帅小明脖后的突起,奇怪地问。

“这是常年挑担换肩留下的纪念。”帅小明说“如果你也想有这么一个疙瘩的话,就尽量多练挑担子。”

“我才不要呢。”李芸摸着帅小明脖后的疙瘩“摸起来好恐怖。”

“所以尽量不要去碰担子。”帅小明微笑说着,弯腰挑起担子说“走吧。”

走了一会儿,山路容得下俩个人并肩走了,后面的李芸赶几步上来和帅小明走平,说:“小明,我觉得你就是个谜,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呢?”

“没有了,除了脖子上这个剩下的疙瘩外,我都交代了。”帅小明笑着说。

李芸说:“一定还有。”

卖粉轶事(154)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确实有件事没告诉你。”帅小明换了一下肩,说。

李芸嘻嘻笑了,说:“我就知道,现在说吧。”

山路到这里全部是往下的石阶,刚下过雨石阶很滑,帅小明挑着湿粉担子走下石阶后停了下来,拍拍扁担上挂的小提琴盒,一本正经地说:“带小提琴的事我忘记跟你说了。”

李芸说:“不会吧,就这事?”

“这事还小么?”帅小明笑着说“等下卖湿粉全靠它了。”

“靠它?”李芸说“不是走街串巷,挨家叫卖吗?”李芸觉得戴着斗笠,挑湿粉挨家卖非常好玩,这次原本没她的事,是她主动跟陈更富书记要求来的“你听听,卖湿粉是不是这样叫:卖--湿--粉喽--”。

帅小明大笑起来,李芸急了,说:“你别笑,我这样喊不对吗?”

“对,对,等会你就这样喊吧。”帅小明笑着挑起湿粉担说“走吧,前面还有段路呢。”

下雨天山道十分难走,有的地方是黄土路,李芸不习惯,几次差点摔跤,都被帅小明拉住了。碰到陡峭的黄土路,帅小明干脆就让李芸拉着湿粉担子走。

十里山路差不多走了快二个小时,转过一片竹林后,就到了山内村。进村后是一条湿漉漉的鹅卵石路,路边有些农户,帅小明笑着让李芸喊。

李芸拿着秤杆,对着一户围着篱笆的农户,做一下深呼吸,几次张开想喊又喊不出声,瓜子脸臊得通红。正尴尬时,农户的门“吱呀”打开了,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嫂。

“妹子,你这是--”

“大嫂,我们卖湿粉,你买吗?”李芸大喜,急忙拉开箩筐上的盖布,说“一斤粮票加二角加工费,换二斤湿粉。”

“哟,好俊的妹子,你们一定是前山村的知青吧,听说你们那里有做粉干。”大嫂说“不过我没有粮票,就不买你的湿粉了。”

帅小明插口道:“没关系,没关系,大嫂,用米换也可以的。”

大嫂还是摇摇手,笑道:“你们换一家吧,我也没钱买。”

接下来又问了几家,都不买他俩的湿粉。李芸跟在帅小明担子后面垂头丧气走着,她扯了扯帅小明的湿粉担说:“老乡都不买我们的湿粉,怎么办才好?”

帅小明说:“你跟我来。”

帅小明来过山内村几回,知道山内村中心有所小学,便带着李芸往小学方向走。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小学的操场上。这个操场很小,操场边有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榕树,帅小明在老榕树下放下湿粉担子。

“小芸,你最喜欢唱什么歌?”帅小明从扁担上拿下小提琴盒,问李芸。

李芸想了想,说:“如果说最喜欢,应该是《美丽的哈瓦那》。”

帅小明说:“好,等会你就唱这首。”

“原来你想用这来吸引老乡啊?”李芸顿时明白过来,兴致勃勃地说“好,我唱。”

帅小明摘下自己和李芸头上的斗笠,把两个箩筐的盖布拿开,摆在两人面前,然后用下颌夹着小提琴,右手持弓试了一下音,便开始拉了起来。

李芸象在学校上音乐课一样,双手背在身后,大声唱起来:

“美丽的哈瓦那,那里有我的家,明媚的阳光照进屋,门前开红花。

爸爸爱我像宝贝,邻居夸我好娃娃,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亲爱的妈妈。

忘不了那一天,我坐在棕树下,爸爸他拉着我的手,叫一声玛利亚。

孩子你已长大,仇恨该发新芽,你日夜想念的妈妈呀,她再不能回家。

……”

优美的小提琴声伴和着歌声在安静的山内村上空飘荡,此时正好是收工的时候,没多久小学操场上就聚集了不少人。山民们好奇地围着观看帅小明和李芸的表演,不时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帅小明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左手拿着小提琴,右手持弓,对山民大声说:“山内大队的社员们,你们好。我们是前山村知青林场的知青,今天到你们这儿卖湿粉来了,我们做粉干的大米选择的是上好白米,经过精心制作,又白又韧,一斤粮票加二角加工费就可以买两斤,欢迎大家来买啊!”

李芸抓起一捧米粉:“大家看一下,这米粉做得多好,嫩白又有弹性,吃起来爽口,赶紧买啊。”

帅小明健朗俊俏,李芸貌美如花,山内人没看过如此粉雕玉啄的少男少女,不由得纷纷议论。一个小伙子先站出来对李芸说:“妹子,我跟你买粉,你要再唱一首歌给我听。”

李芸咯咯笑起来:“好的,大哥,我就唱给你听。”

于是,在帅小明的小提琴伴奏下,李芸唱了一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山民纷纷鼓掌,当下好几个人就买了米粉。自然,也有姑娘小媳妇要帅小明拉琴,帅小明也是有求必应。山村的人都爱热闹,人越聚越多,帅小明和李芸边唱边卖,不到一个小时八十斤米粉就差不多卖完了。帅小明和李芸后来又多唱了好几首歌,山民们才让他俩离开。

“等等。”帅小明和李芸正收拾湿粉担子的时候,一个妹子喊着,急步走了过来“我要买湿粉。”

此时帅小明和李芸已是饥肠辘辘,湿粉担子里留了几斤米粉,是他俩中午的午饭。帅小明刚要说话,李芸已经抢先应了妹子的话:“还有一点,就剩几斤了。”

这个妹子大约十六七岁,长得挺水灵,她看了一下箩筐剩下的米粉,说:“都给我吧,我爹今天生日,晚上正好煮给他吃。”

“好的,你稍等。”李芸把把箩筐的米粉抓进秤盘里,右手持称,左手扶住秤砣,说:“正好三斤,你看一下。”

“不用看了。”边说边解下腰间的围裙,对李芸说“就放围裙吧。”

“这位妹子,稍等一下。”帅小明见妹子把粮票和钱交给李芸后要走,便叫住了她“你看这时候了,我们还没吃午饭,想问哪里可以搭个伙?”

妹子看了他们一眼,笑起来,说:“我叫美花,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吧,我爹要晚上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

“好呀,我们现在就走。”说着,拉着美花就往前走,帅小明挑起空箩筐跟在她俩后面。李芸和美花好像挺谈得来,俩人在前面叽叽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凉亭偷情(155)

美花的家不远,是一栋二层的土楼,土楼前有一片池塘,绿色的荷叶满塘,一群白鹅在池塘里浮行。 李芸看到白鹅,高兴地拍手念道:“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是唐朝诗人骆宾王的《咏鹅》诗,据说这首诗是骆宾王七岁时候写的,帅小明也很喜欢这首诗。进屋后,美花抓了一捧炒栗子给他俩磕,自己则到厨房去忙。李芸跟帅小明说了一声,也跑到厨房帮忙去了。帅小明饿过头后,此时倒觉得好多了,感觉无聊便拿出小提琴来拉,没一会儿就引来了一大堆孩童围在门口看。

这顿饭做了很长时间,帅小明到厨房去看,被李芸挡住了,李芸笑着叫他耐心等。

到下午三点左右,饭总算做好了。李芸和美花端菜上来的时候,帅小明都看傻了:满满一桌菜,有白斩鸡、香菇炖鸡汤、炒肉片、红菇汤,还有焖芋头和炒芥菜。帅小明习惯地搓着手说:“天哪,我不是做梦吧?两个田螺姑娘怎么有可能变出这么一桌菜来呢”

李芸和美花吃吃笑。美花笑着说:“是李芸出钱的,她说要好好请你吃一顿,我就把家里的鸡杀了。”

帅小明心里很感动,看李芸,李芸红着脸低着头笑:“吃饭吧,你准饿坏了。”

帅小明搓着手说:“佳肴啊,满桌佳肴,如果有那个什么就好了。”

“还用你说啊。”李芸朝美花说“把烫的米酒拿上来吧。”

美花转身跑进厨房,稍顷就拿了一壶烫好的米酒出来,给帅小明和李芸筛上。帅小明高兴得不得了,连声叫美花一起坐下吃,美花不肯,李芸抱着她的肩把她硬按到椅子上。

帅小明端起酒杯,对李芸说:“小芸,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碗酒我先敬你。”说完,仰首一咕隆喝完一碗酒。李芸举碗,皱着眉浅酌一口,就伸着舌头放下了。第二碗酒帅小明敬美花,美花也不会喝酒,尝尝也放下了。

湿粉全部卖完,帅小明心里很轻松,面对满桌佳肴和貌美如花的佳人,不由得酒兴大发。到知青林场后,他很少喝酒,一是人多不方便,二是怕影响不好,此时在远离知青林场的山民家里,他自然放心大喝起来。喝到高兴处,他和李芸开始猜拳。想不到李芸的锤子剪刀布有两下子,帅小明讨不到什么便宜,两人半斤八两。李芸输了不喝,帅小明就揪着她的鼻子喝,一来二去,俩人都有点喝晕了。

这顿饭一吃吃了两个多小时,回前山还要走一个多小时,到五点多钟的时候,俩人告别美花,踏上了归途。谁知刚离开山内村,天就开始下起雨来。俩人虽然带了两张塑料布,但有一张塑料布要包小提琴,帅小明将包好的小提琴放到一只箩筐里,干脆用另一张塑料布把俩人围住,就这样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搂着李芸走。

对李芸来说,这真是一种奇异的雨中体验,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斗笠和塑料布上,山野一片白茫茫,俩人都挽高了裤腿,穿着塑料鞋走路,碰到小水坑或难走的地方,帅小明右手一使劲,把李芸离地搂起来走。李芸觉得这样走路很轻松,一路上咯咯笑。

俩人都喝多了,尤其是李芸,走路都有点踉跄。今天听山内村山民称赞她和帅小明长得好看,生就一对小夫妻相,她心里特别高兴,看帅小明高兴样,她心里更加甜滋滋,不知不觉就差不多喝下了一碗酒。

由于下雨,天渐渐暗了下来,回去都是上山的路,走了差不多一半路左右,竹林边出现了一个凉亭,李芸说累了,帅小明便决定在凉亭里歇会儿。

凉亭中间是路,两边有用粗松木刨平的长形木凳供行人稍憩。帅小明放下箩筐,帮李芸摘下斗笠,俩人便在木凳上坐下休息。

“小明,我困了,我要睡会儿。”李芸说着便往帅小明怀里倒,帅小明赶紧抱住她。

酒后的李芸娇慵无力,妩媚的瓜子脸酡红,长长的黑睫毛盖住一双明眸。她的呼吸显得比平时粗重。帅小明右手搂着她的月牙般洁白的脖颈,左手温柔地抚摩着她柔嫩的俏脸,情不自禁地把俯身从她嫩白的额头一路吻下来,最后吻住了她红润的唇。李芸娇哼一声,双手搂着帅小明的脖子。帅小明火热的舌尖和她香甜的舌尖轻触,李芸轻轻哼出声,身子越发柔软,主动把舌送进帅小明嘴里。帅小明动情地含住她的整根舌头,用自己的舌挑逗着李芸娇柔的舌。李芸不由更深地伸出舌迎合着他的舌,两人的舌相交相缠,相搅相伴。帅小明心跳如鼓,呼吸急促,不由更紧地搂住怀中佳人柔软如棉的娇*躯。

天已经黑了下来,对于热恋中的男女来说,此时已听不到凉亭外猛烈的风雨声,忘记了时间的消逝,俩人完全沉浸在几近疯狂的热吻中。

风渐渐大起来,帅小明怕李芸冷,他右手抱着李芸的脖项亲吻,左手想去抱她的腰,手往下移时,竟然触碰到李芸胸部一只高耸的乳*房,这无意中的触碰,象触电般地震住了两个人。李芸全身一哆嗦,两只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而又恐惧的瞪着帅小明。帅小明象被雷劈一样,左手竟然忘记从李芸高高挺起的乳*房上移开。如果是平时,帅小明是不敢去碰李芸这个敏感地带的,即使偶尔碰到也会赶紧离开,然而此时他喝过酒,头重脚轻,全身轻飘。人们常说喝酒前脑袋指挥身体,喝酒后是本能在驱动躯体。在短暂的惊愕后,帅小明想从李芸的乳*峰上移开手,但却移不开,他感觉手按住的鼓囊囊的富有弹性的地方充满了神奇的魔力和诱惑力,手掌上触电般的感觉使他血脉贲张,双眼尽赤,他全身象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僵在那里。

凉亭偷情(156)

当男人温暖的大手触碰到自己敏感的乳*房时,李芸全身不由哆嗦起来。平时帅小明搂抱亲吻她时,她的**也会紧贴在帅小明火热的胸前,但那种感觉和他的手的触碰完全是一种不同的感觉。李芸感觉全身热血一下涌到被帅小明的手触碰到的乳*峰上,一种象被小蚂蚁爬过似的酥痒感传遍全身,凹凸有致的身子软得不行,脸颊滚烫,她不由睁开眼惊恐地看帅小明,见帅小明也象傻了一样看着她。

帅小明渐渐感觉手一动不动地按在乳*峰上有点不满足,象所有男性一样,手一挨上女子的乳*房便会有不安分的动作。帅小明下意识地抓紧乳*峰,又轻轻放开,手上传来的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使他心慌意乱,他不禁轻柔地抚摩起整只乳*房来。怀里的李芸“嘤咛”一声,全身颤抖着,伸出娇柔无力的手想推开帅小明正在抚摸自己乳*峰的手,但帅小明右手却更紧地抱住了她,左手不停地变换着方式爱抚着因为爱而更加饱满,更加高耸的乳*峰,同时再次俯身紧紧吻住了她的颤抖的红唇。在男性火热的充满侵略性的爱抚和亲吻下,李芸想推开帅小明抚摸*乳*房的手不由温柔地抱住了帅小明的脖。

李芸全身瘫软地躺在帅小明的怀里,帅小明的亲吻和抚摸使她进入一种眩晕迷乱的状态,她全身轻飘飘仿佛悬浮在空中,一种惬意和无力的感觉使她全身无比舒畅,她很想大声喊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却变成了轻微的娇*哼声,她希望时光永远就停滞在这里,永远不要醒来。

帅小明狂热地亲吻她,不安分的手抚摸一只乳*房后又侵犯到了另一只,不停地揉捏和抚摩**,李芸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面若桃花,呼吸急促,任由帅小明抚摸。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声,帅小明赶紧推推李芸,把李芸扶起来坐好,自己装着整理湿粉担子。人声渐渐近了,两个挑担子的人走进凉亭,手电光往他俩身上照了照,没停留就走了出去,凉亭又陷入黑暗之中。

两个挑担行人惊散了一对鸳鸯。等他们走远后,帅小明抱起李芸,在李芸的唇上吻了一下,双手托着李芸的两腮,温柔地说:“还累吗?”

李芸垂下眼皮,含羞道:“不会了。”

帅小明凑在她耳边说:“那咱们回去吧,迟了不好。”

李芸点点头:“嗯”

此时天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李芸根本看不清脚底下的路,便搂着帅小明的腰跟着走。帅小明早已习惯走夜路,左手扶着空担,右手打着打火机看路。走了一里多路,打火机的汽油燃完,便靠打火石照亮,到八点多才回到林场。

陈更富书记正在着急等他俩,见他俩回来才送了一口气,看到箩筐里的湿粉全部卖完,不由称赞了几句。原来,今天出去卖湿粉的知青大都没有完成任务,陈更富书记便把没有卖完的湿粉晾开,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几十斤湿粉明天再不处理就会馊了,得赶紧想办法。”帅小明说。

“我正为这着急呢,你有什么办法?”陈更富书记说。

“没有办法,只能明天再挑去村里打折卖。”帅小明说。

“我问过了,几乎所有知青明天都不愿意再去卖湿粉,说卖湿粉象乞丐一样四处求人。”陈更富书记说“对了,你们是怎么卖的?”

李芸抢先说:“他拉琴,我唱歌,老乡就来买,很简单啊。”

“原来这样。”陈更富书记笑了“我看这样吧,明天还是你们去卖。”

李芸说:“行,没问题,总不能看着林场受损失吧,我仍旧叫江雨帮我喂猪。”

陈更富书记问帅小明:“小明,你呢?”

帅小明点头说:“我就更没问题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俩人早早出发。这次去的是另一个村庄,俩人依旧在村中心找个地方,帅小明拉琴,李芸唱歌吸引山民聚集,然后兜售湿粉。这个方法很奏效,省去挨家串户的辛劳,也容易产生聚集效应,有一个人买,其他人也会跟着买,因此到吃午饭时间湿粉也都卖完了。

从此以后,遇上阴雨天要卖湿粉,陈更富书记都会派帅小明和李芸去。时间长了,俩人跟知青林场附近村庄的的山民逐渐熟悉起来。山民们都很喜欢这一对年轻人,前山知青林场卖湿粉的帅小明和李芸的名字在附近村庄几乎没人不知,无人不晓。

时间过得飞快,夏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金色的秋天悄悄来到小溪坂。小溪坂依然是苍翠满山,只有知青林场对面林子里的一片枫树已经悄然染成了金黄色,仿佛在提醒知青们秋天已经来临。

国庆节知青林场放假一个星期,几乎所有的知青都想请假回家,帅小明便跟陈更富书记说自己不回去了,因为需要有人看守林场。李芸也提出不回去,她的理由很充分,她养的那一群猪需要有人喂,陈更富书记也同意了。

爱情有如醇香的酒,浓郁芬芳,使人如痴如醉;爱情有如甜美的蜜,让人如胶似漆,甜得不能自拔。帅小明和李芸俩人完全陷入了爱的漩涡里,俩人形影不离,白天一起做粉干和喂猪,晚上除了睡觉外,李芸都在帅小明房间里,有时候一起看书,有时候帅小明拉琴,李芸坐在一边听。更多的时间是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情话。帅小明始终不愿意拿李芸的耳朵来试针,她的耳朵是那么娇嫩,万一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帅小明更愿意用嘴巴含着耳垂亲吻,听李芸情不自禁的娇*喘声。他还爱在那小小的耳边无数遍地喃喃诉说从心底发出的爱的甜言蜜语,李芸最爱听的就是这些甜美的情话,而且好象永远也听不够。

知青们走后,整个林场显得格外空荡,陈更富书记每天晚上都在林场睡,毕竟帅小明和李芸是两个孤男寡女,而且这段时间也传出了一些有关他俩的闲话,他也怕生出些什么事情来,到时在陈主任面前不好说话。

荷塘春*情(157)

国庆这天傍晚,陈更富书记告诉帅小明和李芸,晚上家里来了亲戚,他就不回小溪坂住了。

此时已经快到农历十五,帅小明和李芸吃完晚饭后,一轮洁白的明月已经从山后冉冉升起,银白色的月辉象水银一样洒满小溪坂的山峰、树林、田野和知青林场的土楼。帅小明和李芸洗完碗,李芸说要洗衣服,帅小明也找了几件衣服放在脸盆里,跟着李芸到泉眼边洗衣服。

皎洁的月光下,泉眼咕噜噜翻滚着白色的水花,泉眼的水流到坡坎下积成的小水塘里,荷叶片片,荷花满塘。池塘上架着一个小木桥,小木桥桥面直伸到池塘中间,平常知青们都到这里洗衣服。帅小明紧挨着李芸一起洗衣服,平时帅小明的衣服都由李芸帮着洗,今晚他却坚持要跟李芸一起洗。

帅小明边揉*搓着衣服边说:“李芸,你知道我这时候想些什么吗?”

“应该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了。”李芸笑着说。

帅小明大为惊讶,说:“你怎么知道?”

“嘻嘻,这有什么,看着月光下的荷塘,谁能不想起荷塘月色呢?朱自清的这篇散文是我最喜欢的。”李芸用棒槌捶打着衣服,笑着说。

“真的,我也非常喜欢这篇文章,你看,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帅小明说。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李芸停下了棒槌,望着池塘里微微摇曳的荷花,低声朗诵着。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上奏着的名曲……”帅小明接着朗诵了下去。

“多美的描绘啊。”李芸喃喃地说。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爱美的。文字、语言和音乐等都能通过各自的表现手法给人传达美的符号,当这个美的符号和你心里的美达成共振的时候,便完成了美的传输。”帅小明道“呵呵,这是我对美学的认识。”

“你说的对。”李芸说“比如说,你拉琴的时候,有些乐曲就能使我的心被勾动,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真的好感动。”

“你看,你还说你不懂音乐,其实你懂,你对音乐有感觉。”帅小明说。

“好了,别说了,快洗衣服吧。”李芸笑着说。

月光下的小溪坂非常安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嘤嘤叫着,微风吹来,已经有些凉意。俩人洗完衣服回到楼上,李芸在走廊上晾衣服,帅小明在背后搂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小芸,我有些害怕。”

“你害怕什么?”李芸拍打着湿衣服,笑着说。

“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有两个人还怕什么?”

“你说怕什么?”

“你,坏蛋……”

其实,李芸和帅小明一样,今天晚上也觉得心里怪怪的,诺大的知青林场只剩下她和帅小明俩个人,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脸时而发烫,时而冰凉,隐隐约约地,她也好象感觉晚上会出什么事。被帅小明这么一说,她也有点害怕,在害怕的同时,心里好象又有点期待,这种期待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心如鹿撞,不由自主地有点慌乱。

李芸晾好衣服,帅小明拦腰抱起她往房间里走,过去楼里住的人多,俩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听到。现在林场只有他们俩人,俩人好象有种解放了的感觉。帅小明把李芸放到床上,李芸想爬起身,未料帅小明竟然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俩人还从来没有一起在床上躺过。李芸被帅小明紧紧搂在怀里,想说话,还没开口*唇已经被帅小明吻住。帅小明的一只手已经抚摸上她的乳*峰,李芸“嘤咛”一声,紧紧抱住了他。

帅小明呼吸急促,低声附在李芸的耳边说:“小芸,晚上别回去,就在我这里睡。”

“不嘛。”李芸扭动腰肢,觉得脸红得厉害。

“不也得要。”帅小明更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吹气,说“我不让你走。”

李芸觉得耳朵很痒,咯咯笑起来,说:“别吹,痒。”

李芸越说不要吹,帅小明就越吹得厉害,李芸全身瘫软无力挣扎,只能咯咯笑。帅小明在她耳边吹着气说:“快说,要不要留在我这里?”

李芸笑得花枝乱颤,差点喘不过气来,只好点头。

帅小明一只手搂着李芸的脖,一只手哆嗦着解李芸衣服上的纽扣,李芸大惊,双手抓住帅小明的手,慌乱地说:“小明,你想干嘛?”

帅小明声音在打哆嗦:“晚上我们都脱光衣服睡……”

“不行。”李芸着急道“万万不行。”

“我很想。”帅小明说。

李芸连连摇头。

“好,那算了。”帅小明松开解李芸胸前纽扣的手,今晚他觉得全身特别热,一种无法抑制的骚动在他的胸中燃烧。他趁李芸不注意,左手突然快速从她的衣领处探进去,一把攥住了她温热嫩滑的乳*房。李芸娇喊一声,全身哆嗦起来,软软躺在床上。帅小明紧紧搂住她柔软的身体,热唇狂野地吻着她娇柔无力的舌,一只手温柔地抚摩李芸赤*裸的胸上的高耸的双峰。李芸觉得自己全身软得不行,连动一动手的力气也没有,完全听凭帅小明摆布。帅小明这时轻轻解开她胸前的衣扣,脱下她的内衣,自己也二三下脱掉上衣,俩人上身**相对,紧紧搂在一起……

天空中的七彩云霞闪耀着夺目的金光,李芸觉得自己轻飘在朦胧的云彩里,向着那闪烁的金光里飘去。她的四周环绕着轻纱一般的光霭,这些光霭里有许多美丽的小精灵,这些在空中时隐时现的小精灵用柔软的小手,轻抚着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的知觉渐渐丧失,全身无比的淋漓畅快,她想喊想唱,可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却是抑制不住的娇哼。在眩晕和迷醉中,不知什么时候,她和帅小明俩人全身已经赤*裸,俩人在床上拥抱得是那么紧,以至于俩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荷塘春*情(158)

怀中全身裸露的娇柔少女面色酡红,迷离的明眸闪耀着如水的波光,红嫩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发出令人心醉的呻吟。她婀娜窈窕的身子肌肤如雪,嫩滑无比;她柔软的细腰盈盈可握,她的大腿修长柔嫩,全身闪耀着圣洁的光辉。

帅小明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紧搂着怀里美丽迷人的裸女,一只手抚摩着柔美如缎的娇躯。他的全身象被火燃烧一样灼热,热血不时涌上头。他吻着李芸的红唇,李芸软弱无力的双手抱着他的腰,娇艳的脸庞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娇*喘嘘嘘,香汗淋漓……

月色下的小溪坂美丽而又迷人,柔和的山风吹来阵阵树林里成熟浆果的香味。知青林场土楼一间闪着昏黄煤油灯的房间里,荡漾着无边的春光,一对初尝禁果的少男少女,相拥相抱,沉浸在爱的海洋里。

……

国庆节刚过,前山知青林场迎来了一批新知青,林场更加热闹起来。县知青办赠送前山知青林场一部手扶拖拉机,林场已经有了近三十个人,工作也走入了正轨。每天陈根富书记带着知青上山挖杉木坑,帅小明则带人在粉干作坊做粉干。

秋天的小溪坂经常下雨,做粉干也时做时停。这两天连续下了好几天雨,李芸帮委托江雨中午帮着喂猪,自己和帅小明扛着锄头上山,跟其他知青一起挖杉木坑。

小溪坂的山都是红土山,很少石头,因此杉木坑并不难挖。种杉木要求每株杉木挖个一米见方的坑,新知青没有干过什么活,一天下来勉强能挖五六个就算不错了,而帅小明和陈更富书记一天却能挖五十多个坑。

对帅小明来说,挖坑照样有挖坑的劳动节奏法。

“你看,这一锄头下去后,顺势把这一锄头挖下的土往坑外提上来。”帅小明一边做示范,一边对李芸说道“有人习惯用锄头挖松土后再往坑外提土,这样做费时又费力。因此在挖坑时,一锄头下去要带上来一锄头土,把这样的重复动作节奏化后,就能做到省时省力,又快又好。”

李芸按照帅小明教的方法挖坑,果然快了很多,但毕竟是细皮嫩肉之人,还不到中午,手上已打起几个小泡。幸好上山时她口袋里装着手套,靠着手套护手才勉强支撑下来。

快到吃午饭时,陈更富书记派两个知青去林场食堂挑饭。饭挑来时,每个人便拿了自己的饭盒各自找地方吃。这时候,山下的小路上远远走来了两个人,等这两个人走近了大家才看清是公社的邱副书记和另外一个干部模样的人。

陈更富书记迎了上去,三个人低声交谈一番后,陈更富书记便把三三两两散在各处吃饭的知青集中到一起。

“大家注意了,公社邱副书记特意上山来,一是看看大家,二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陈更富书记大声说“下面,欢迎公社邱副书记给大家讲话。”

“前山知青林场的知青同志们,大家辛苦了,我代表公社党委和革委会向战斗在改天换地第一线的知青们表示亲切的问候和崇高的敬意!”

陈更富书记带头,在场的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等掌声停止后,邱副书记说“现在的国际形势越来越好,我们国家各条战线莺歌燕舞,捷报频传。随着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活动的深入,各条战线都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尤其是工业战线,更是捷报频传。这次,县知青办给我们公社安排了一名煤矿井下掘进工的上调指标,公社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决定把这名上调指标安排给前山知青林场。这是公社党委对前山知青林场的重视和关怀,希望前山知青林场的全体知青们把握好这次机会,把最优秀的知青选送到工业战线上去!”

知青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尤其是七八个老知青尤为激动。知青要在农村满一年才有上调的资格,新来的知青到林场还不满三个月,因此这次上调的人员将在老知青中间产生,老知青们自然惊喜万分。

“好,大家不要说话了,刚才我和邱副书记商量过了,今天晚上吃完饭后在林场召开推荐大会,由大家推荐出两个知青,明天一早到公社由招工单位挑选。”陈更富书记说“大家现在都去出工吧,下午早点收工,晚上准时开会。”

和几个老知青一样,帅小明的心乱了。煤矿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单位,但属于重工业,工资补贴和其他行业比较相对较高,最重要的是吃商品粮,拿工资,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至于掘进工这个工种知青们是不会计较的,对知青们来说,只要能脱离“农门”,干什么都无所谓。

帅小明知道,若论家庭成份和社会关系,几个老知青彼此都半斤八两,没有谁能好到哪里去。如果论表现,他肯定比其他知青强,加上公社邱副书记和大队陈更富书记对他的表现也称赞有加,因此这次推荐的人员里肯定会有自己。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他只是感到很乱,脑袋乱糟糟的。

帅小明知道,他是舍不得离开李芸。

每天凌晨,帅小明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李芸,她醒了没有?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他?想到等会儿就可以和李芸一起做粉干,他的心里就象蜜一样甘甜,他会高兴地蹦起下地,高兴地做所有的事儿。白天,他和李芸简直是形影不离,俩人一起做粉干、喂猪和磨米浆,再苦再累的活都不在话下。晚上,他会坐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李芸的到来,不知有多少个甜蜜的夜晚,俩人相依相偎,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情话。每天入睡前,帅小明都会愉悦地想着李芸俏丽的身影,想着她那火热香甜的吻而而甜甜入梦。

帅小明无法想象,离开李芸他将怎么生活。但他也知道,这次煤矿招工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等到新知青一年期满,上调的名额都将分配给这些家庭出身好,各种门路熟的新知青。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放弃这个机会,自己一辈子真的有可能会在农村渡过。

离别愁情(159)

整个下午,李芸也很少跟帅小明说话,戴着手套默默地挖坑,她也和帅小明一样,心里乱成一片。李芸连想也不敢想,少了帅小明的生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陈更富书记说话算话,下午五点来钟便宣布收工了。路上,有人已经开始祝贺帅小明了。帅小明和李芸扛着锄头,放慢脚步,故意落在众人后面。

“小明,这次你如果真的走了,我该怎么办?”李芸问帅小明道。

“你别急,能走不能走现在还很难说。”帅小明说“小芸,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想离开你!”

“真的?”李芸高兴地说,不过她很快又回过神来“小明,这是一次很难得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不能放弃。”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心里很乱,看看晚上的情况再说吧。”帅小明拉起李芸的小手,边走边说“小芸,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只要我们真心相爱,生活中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嗯”李芸说“小明,我相信你说的话,我愿和你在一起,迎接这次挑战。”

……

晚上开会前,陈更富书记把帅小明叫到他房间里,邱副书记正在房间里等他。

“小明同志,根据你长期以来的表现,公社和大队准备推荐你参加这次招工。”邱副书记微笑着说“当然,程序还是要走的,等今天晚上推荐会结束后,你就来领招工表。小明同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次公社要来的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招工指标,可以说,这是专门为你要的指标。”

“感谢公社党委,感谢邱副书记和陈更富书记,真没想到你们是这么关心我?”帅小明感动地说。

“为了不浪费招工指标,公社党委决定这次招工多推荐一个候补对象,万一出现不可预测的情况,候补的还可以顶上,对这一点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邱副书记说。

“没有,没有意见。”帅小明急忙说“我一切服从公社党委的安排。”

“好!”邱副书记站了起来,拍拍帅小明的肩头“时间到了,我们现在开会去吧。”

前山知青林场上调推荐大会开了很长时间,邱副书记首先作报告。他从国际形势讲起,再讲国内形势、本省本地形势,最后才讲这次招工的重大意义,一口气整整讲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接下来是全体知青投票,帅小明几乎得了全票,票数第二的是一个绰号叫飞子的老知青。投票结束后,帅小明和飞子被叫到陈更富书记的房间填招工登记表,表填好后,陈更富书记当即在招工登记表上盖上大队的公章。

帅小明回到房间时,李芸已经在那里等他。刚一进门,李芸就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小明,我不想你走。”

帅小明轻轻拍着她的肩,温柔地说:“我也不想走。”

“我知道,你这次不走,就没有下次了。”李芸抽泣着说“可我又不想你走,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

帅小明把李芸抱到腿上坐好,轻轻吻她,抚摸她,喃喃说:“刚才在陈更富书记房间填表时,我已经想好了,这次我得走,否则,就没有我们的将来。我们都不愿意在农村呆一辈子,也不可能俩人同时上调,能碰上这么难得的机会,我想我不应该放弃。”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心里难受,我的心好痛。”李芸说。

“我知道,我知道。”帅小明吻着李芸的眼睛,吸*允她眼角沁出的泪水“小芸,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这次如果真的能上调,我会经常来看你,相信你也很快也会上调的,那时我们都回到城里了,你想想看,我们的将来会多么幸福?”

“嗯”李芸低声说“小明,我听你的,现在多吻吻我吧,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小芸,我更爱你。”帅小明紧紧抱住李芸,吻她、抚摩她,喃喃说“我的小天使,我的安琪儿,我的一切。”

……

帅小明和李芸相拥相抱,直至深夜才恋恋不舍地分手,他们不知道,命运带给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未来毕竟还是一个很朦胧的谜。

这个深秋的夜晚,注定是两人的不眠之夜。

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飘着朵朵洁白的云朵,清晨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山花的香味。小溪坂去公社有六十里山路,帅小明和飞子都是老知青,走山路自然不在话下。

“帅小明,这次我是来陪考的,如果不是陈更富书记再三叫我来,我才懒得陪你走这一遭呢。”飞子笑着说“到公社你得请我好好吃一餐,我才不算冤呢。”

帅小明说:“飞子,我们两个是谁走还说不定呢,最后还要看来招工的选中的是谁。”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有希望啰。”飞子说“那么在这里我们说好,不管招工的看中谁,另外一个人绝对不准背后使绊子,说坏话。你看呢?”

“没有问题,我同意。”帅小明说。

“那我们发誓如何?”

“发誓就发誓。”帅小明大声喊道“苍天在上,我帅小明如果背后说飞子一句坏话,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永世不能上调!”

“好!”飞子也大声说“苍天在上,我飞子如果说帅小明一句坏话,天打五雷轰,全家死光光,永世不能上调!”

在知青林场,帅小明和飞子的关系不错。飞子家庭比帅小明还要困难,帅小明也尽自己最大可能来帮助他。有一次飞子母亲住院,帅小明发动全体知青捐款,解决了飞子的燃眉之急,由此飞子一直对帅小明抱着感恩之心。帅小明相信飞子的话,他之所以同意发誓,纯粹出于走山路无聊,拿发誓来开心而已。

六十里山路整整走了将近五个小时,下午一点左右,帅小明和飞子来到坪石镇。坪石镇只有一家小饭店,帅小明请客,每人吃了两碗清汤面和两个大馒头。俩人在饭店里坐到下午二点,公社干部上班后才去公社办公楼,打听了半天才在一个小阁楼里找到公社知青办。原来知青办不在办公楼里,单独在这间小阁楼里办公。

明争暗斗(160)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姓刘的女孩,她认识帅小明,帅小明在公社文艺汇演中表演的小提琴独奏让小刘听得如痴如醉,万分钦佩。她接过帅小明和飞子的招工登记表后,告诉他俩,煤矿派来的招工干部昨天已经到公社,就住在公社招待所。帅小明和飞子喝了一杯水,便跟着小刘去招待所和招工干部见面。

煤矿来招工的是男女二人,女的姓李,约莫四十多岁,带着眼镜,是煤矿的劳工科长。

“你们的情况公社党委已经跟我们沟通过,尤其是帅小明同志,年年都是生产队的积极分子,还为当地群众做了不少好事。”李科长翻看着俩人的招工登记表说“这次我们矿里招的是井下掘进工,你们都清楚吧?”

帅小明和飞子点头,飞子抢先说:“知道,我们都知道。”

李科长看着他俩,亲切地说:“这次招工我们专门指定是井下掘进工,主要原因是过去有个别知青上调到煤矿后,因为不愿意下井闹意见。你们如果不愿意下井当掘进工,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帅小明和飞子互视一眼,都向李科长表示愿意下井。

李科长掀开茶杯盖,吹着气,缀了一口茶,缓缓道:“这次我们只招一个人,前山知青林场却给我们送来了两个人,意思是由我们来做选择,所以晚上我还得跟矿里领导汇报后才能决定。”

李科长看来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帅小明和飞子刚进来时心里还很紧张,此时都放下心来。

“李科长的话你们都明白了吧。”坐在一边的男干部开口了“明天上午你们两人中有一个人会得到我们的通知,留下来参加体检,另一个没接到通知的人就可以回去了。”

“你们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们会根据公社和大队的意见,结合你们个人的实际情况做决定的。”李科长微笑着说“你们从那么远的大山里走出来,一定累了,晚上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去想,等我们通知吧。”

知青办小刘帮他俩在招待所安排了一个房间,帅小明告诉飞子,他要去探望一个叫拉草弼的老朋友。飞子也说晚上他要去找同学玩,有可能不回来住。

亚青和拉草弼的生活跟原来一样,听说帅小明要上调,俩人都很高兴,不由分说强留帅小明吃晚饭。拉草弼还出去搞了点酒,帅小明和拉草弼喝酒喝到晚上十点多钟才离开小院。

飞子还没有回来,帅小明拿起脸盆,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毛巾,到招待所浴室的水龙头下随便洗了脸和脚,便回房睡觉。公社招待所的床铺就是木板床加上一张草席,硬邦邦的十分硌身子,床上也没有枕头,帅小明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躺了一会儿,他感觉床上有跳蚤,便起床亮灯找跳蚤,多次折腾就更睡不着觉了。帅小明竭力不去想招工的事,但越不想就偏偏越会去想。他心里清楚,家庭成份和社会关系他和飞子不相上下,飞子的父亲当过伪保长,是历史反革命;如果说表现,他比飞子强很多,飞子有小偷小摸的习惯,曾被派出所拘留过;加上公社和大队都向李科长推荐他,帅小明估计这次上调的可能性十之**,但在没有接到正式通知之前,一切都还难说,一切都要看明天早上了。

床铺不好睡加上想心事,一整夜帅小明都在烙床板,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帅小明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他揉着眼睛去开门,见公社知青办的小刘站在门口。

“是你啊?”帅小明脑袋开始还是混沌一片,但很快就想起招工的事来,以为小刘是来通知他去体检的,便急忙笑着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跟你去。”

“什么地方都不用去了。”小刘脸上的神色很奇怪,欲言又止“帅小明,想不到今天你还睡得着觉?”

“瞧我这人,昨天晚上睡迟了。”帅小明说“那……招工的事,还没有通知吗?”

小刘走进房间,看着帅小明,缓缓说:“已经通知了。”

“通知了?通知谁?”帅小明奇怪地说“飞子一夜未归,我也不知道啊?”

“就是通知你说的那个飞子啊,他已经跟李科长他们乘车去县医院体检了。”小刘说“昨晚,飞子去找李科长,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原来,昨晚上飞子不是去同学那里,而是去找李科长。他告诉李科长,帅小明在知青林场利用副场长的职权和一个叫李芸的女知青谈恋爱,每天晚上俩个人都躲在帅小明的房间里鬼混,前山知青林场的知青没有人不知道他俩的事。飞子还揭发帅小明私自偷装矿石收音机收听敌台。

听小刘说完这一切,帅小明缓缓坐到床铺上,掏出烟盒,慢慢卷着喇叭烟,老半天才卷好一根烟,他将喇叭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烟后,从嘴里徐徐吐出烟来。他想不到飞子会背后做出告密的事来,他和李芸谈恋爱估计知道的人不少,但安装矿石收音机的事只有李芸和飞子知道。有一次飞子回城,帅小明托他去五交化商店买了矿石、漆包线和耳塞机,自己用漆包线绕线圈,做了一台矿石收音机。这种矿石收音机收听电台广播时,要用触针轻轻在矿石表面寻找灵敏点,触针触到矿石的灵敏点后,耳塞机里就能收听到中波电台广播。夜深人静时,细心调节,有时候还能收听到莫斯科广播电台的短波广播,李芸和飞子都听过。想不到飞子把矿石收音机的事也说了出来。

小刘见帅小明半天不吭声,便小声地说:“帅小明,飞子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帅小明勉强笑了笑,将毛巾在挎包带上扎好,背起挎包,说:“小刘,谢谢你,这里的事已经结束,我也该回去了。”

风雨欲来(161)

“帅小明,你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好人,”小刘说“相信我,好人一定有好报!”

“谢谢你,你的话我记住了,再见啊。 ”帅小明大声说。

回去的路显得格外漫长,帅小明独自一人踯躅在崎岖的山道上,一种苍凉感充塞心胸,他很想大声长嚎,却又喊不出声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没有招工这件事,帅小明和李芸在一起原本自得其乐,俩人都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现在招工的事情发生了,他和李芸的事情将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他帅小明皮臊肉厚不怕人说,那李芸怎么办,她是一个纯洁得象水晶一样的姑娘,如何能经受得住那些经过加油添醋,不怀好意的人言人语?帅小明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场也许很可怕的暴风雨正向他和李芸袭来,他们的爱情也许将要接受一次严酷的洗礼。

即使这样,帅小明好象也不怎么怪飞子。帅小明能理解飞子的想法,飞子也是确实没有办法才去做这样的事,他是独子,家里有一个常年生病的老母亲,他比谁都更想上调回城。

帅小明一路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快到小溪坂,翻过前面那座山,山下面就是知青林场。这里都是竹山,郁郁葱葱翠绿的毛竹满山遍野,风吹过,密密麻麻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芸,帅小明不由加快了脚步。快到山顶时,一个坐在石头上的女孩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风衣,脖子上围一条白色的围巾,婀娜窈窕的身子有如风中的竹子,亭亭玉立,风情万种。

“小芸,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帅小明惊喜地迎上去,抱着李芸娇俏的身子说“你知道我会回来?”

“我也不清楚,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李芸把头靠在帅小明肩上,娇羞地说“小明,我想你了。”

帅小明不由更紧地抱住李芸,多么可爱的姑娘,无限的怜爱涌上他的心头,他亲吻着李芸红嫩的唇,喃喃地说:“小芸,我也想你了。”

俩人缠绵了不知多长时间,帅小明才拥着李芸往山下走,路上,他把这次招工的事一五一十对李芸说了,同时还告诉她,他们的恋情已经被公开,一场暴风雨正向他们袭来,帅小明问李芸怕不怕。

“你不怕我就不怕。”李芸犹疑了一下,说“我就有点耽心我妈,她知道这事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帅小明沉默了,私下里说,李芸的妈妈陈主任是他最怕的一个人。虽然帅小明只和她见过一次面,而且陈主任笑呵呵地对他十分客气,张口闭口“帅小明同志”,但在帅小明的下意识里却对她十分发怵。陈主任如果知道她百依百顺的乖乖女竟然和一个黑五类子女谈恋爱,不被气昏过去才怪。

“小芸,你听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我都不能承认在谈恋爱,打死也不能承认!”帅小明说“如果有人问我们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干什么,你就说跟我学拉小提琴,学作曲。”

“会有人问这些吗?”李芸不解地说“他们问这些干嘛?”

“不管有没有人问,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帅小明说“我是无所谓了,但你是干部子女,前程远大,万一发生什么事,你都往我身上推!”

李芸停住脚步,看着帅小明说:“小明,你这样说挺吓人的,告诉我,真会出什么事吗?”

“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死不承认谈恋爱就没事了。”帅小明笑着说“口说无凭,他们能奈我们何?”

“嗯”李芸点头,把脸轻轻贴在帅小明的胸前。

帅小明紧紧抱了李芸一下又松开手,大声对李芸说:“不管这些了,小芸,我们一起来唱歌!”

“好。”李芸拉着帅小明的手,一起边走边唱歌: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挺然屹立傲苍穹。

八千里风暴吹不倒,

九千个雷霆也难轰。

烈日喷炎晒不死,

严寒冰雪郁郁葱葱……”

……

飞子再也没有回过前山知青林场,也许是怕碰上帅小明吧,他连行李都不要了。林场知青们见帅小明孤身一人回来,没人说什么,也没人问帅小明招工的事,生活一切照旧,好象招工的事压根儿本没有发生一样。

帅小明把招工的事向陈更富书记汇报,陈更富书记听了只是摇摇头,叹息几声而已,碰上这种事他也毫无办法。

“小明啊,我也耳闻过你和李芸的一些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更富书记吸着喇叭烟说“有人问起,我也能帮你说说话。”

“陈书记,你也知道,知青林场一开始就我和李芸两个知青,自然我们就走得近些。旁人看我们俩个人天天一起做粉干,到附近村庄卖湿粉,说些闲话也难免,其实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帅小明说“陈书记,我有自知之明,李芸是前程远大的干部子女,我又是什么人?一个黑五类子女!再怎么着我也不会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荒唐想法!”

陈更富书记点点头,说:“你有这个态度就好了,小明,你和李芸都是我看好的人,希望你们能好好干,以后都有个好前程。”

陈书记是个好人,平时对帅小明和李芸特别关照,帅小明和李芸心里都很感激。骗陈书记帅小明实在是于心不忍,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没有办法的事。

陈主任来的时候帅小明不知道,因为陈主任这次直接住进前山大队部,没到知青林场来,她派大队的人来叫陈更富书记和李芸,李芸临走前偷偷告诉帅小明,她妈来了。

也不知道陈主任叫陈更富书记和李芸到大队部去谈些什么事情,帅小明估计陈主任此行跟他和李芸的事有关,而且陈主任不到知青林场来的本身就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两小偷情(162)

猪舍建在一个小坡上,帅小明象做地下工作一样,确认没有人看到后,转到猪舍后面的屋檐下,这里十分隐秘,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来。

虽然只等了一会儿,帅小明却好象是过了一辈子。李芸俏丽的身影从屋角拐了进来,她象一只受惊的小鹿,满面惊恐,帅小明快步走近她,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

“别,别被人看到!”李芸想推开他。帅小明不管不顾更紧地抱住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不管那么多了,我再也受不了!快告诉我,你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才会这么对我?”

“我妈说,你安装矿石收音机偷听敌台被公安局抓到是要判重刑的,如果被公安局抓进去,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李芸压低声音,说话语速很快。

帅小明没有吭声,他知道偷听敌台非同儿戏,最低也要判三年徒刑以上,在公安局的宣告栏里,经常可以看到收听敌台被重判的布告。对帅小明这样的黑五类子女来说,一被判刑,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我妈说,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去公安局告发你的,但只有一个例外她才会去告发。”李芸说“那就是我和你之间再有任何接触,甚至是只讲一句话,她就会立刻去公安局告发你!我妈很厉害,她跟陈更富书记和林场所有的知青都交代过,要他们监督我们俩,只要我们一接触,就立刻向她报告。我妈开出的条件没有人能拒绝,--谁帮了她,她就帮谁上调。”

“我的好小芸,我的心!”帅小明紧紧抱住李芸,他现在明白了李芸不跟他讲话的原因,他不停地亲吻李芸娇媚的脸庞,李芸也回吻着他,俩人吻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李芸喃喃地说:“我妈还告诉我,你也答应了她的三条规定,小明,我好害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帅小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相信陈主任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一种无助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帅小明心头,每次看着自己朝夕相伴的知青一个个上调走的时候,这种无助的感觉都会涌上他的心头,那是一种凄冷、伤心、无力和想大声哭出来的悲凉感觉。

李芸的妈实在是太厉害了,简单施展几个小手段就在帅小明和李芸头上高悬起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且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无期的,它随时可以置帅小明于死地。

“不管那么多了,小芸,我离不开里。”帅小明紧紧搂住李芸说“让这场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小明,”李芸紧紧抱着帅小明,哽咽说“你要忍住,不要把前途毁在一台矿石收音机上!”

这时候,猪舍外有人在喊李芸,好象是江雨的声音,李芸急切地对帅小明说:“江雨邀我上山去砍柴,我要走了。小明,我爱你,为了我们的将来,现在只好忍一忍了。”

帅小明雨点般吻着李芸,喘着气说:“下次我再邀你,小芸,答应我,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好吗?”

“嗯,但千万别被人看到。”李芸搂着帅小明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你迟点再出来。”

冬天来了。

小溪坂的景色看不出有多大的变化,树林和山野还是绿意葱葱,只有路边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枯黄的野草,才使人感觉到冬天的萧瑟和寒冷。这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冬至还没到,已经下了好几场霜,水田也早早结上了冰。

在众人面前,帅小明和李芸表面上再也没有来往,但私下里还常常去猪舍后面幽会。这种幽会令人胆战心惊,生怕被人发现,因此约会的时间都很短。常言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天做完粉干后,帅小明又私下给李芸递了一张纸条,约她见面。和每次约会一样,为了掩人耳目,帅小明先兜到林场后面去,然后悄悄转到猪舍后面等李芸。

今天李芸来得很快,帅小明刚到一会儿李芸也来了。因为每次约会的时间都很短,俩人**,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搂抱在一起,喘着气说着思恋的话。就在帅小明狂热地亲吻李芸的时候,李芸侧眼看到一棵相思树后面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大惊之下赶紧推开帅小明喊道:“相思树后有人。”

帅小明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和李芸分开,等了一会儿,不见相思树后有什么动静,帅小明说:“你看错了吧?”

李芸说:“我确实看到了一个人影。”

帅小明大着胆往相思树走去,绕相思树转了一圈,附近都没有看到人,便回到李芸身边说:“没有人,恐怕是你眼花了吧?”

李芸惊恐未定,小声说:“但愿如此,不过万一被人看到呢?”

帅小明安慰她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说不会这么倒霉却偏偏就这么倒霉,李芸没有看花眼,在相思树后的是江雨。江雨到山上找一种药草,刚好转到猪舍后面,看到帅小明和李芸相依偎的情景后,怕被俩人发现尴尬,她马上就走了。

江雨虽然来前山知青林场不久,但已经跟一个男知青谈上恋爱,她把帅小明和李芸的事情告诉了男知青,男知青又把这事告诉了其他知青,俩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知青林场。

这天晚上,天气特别冷,帅小明早早就上了床,他把煤油灯放到床边的竹椅上,靠在床头看书。前几天天气开始冷的时候,他在草席下垫上了厚厚的干稻草,此时躲在床上还挺热乎的。

整整一个晚上,山上不时传来毛竹的爆裂声和树枝枝干的断裂声,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也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由于天气太冷,林场没有一个人起来看。

第二天天亮时,早起做饭的江雨突然在走廊上大喊起来:“天呐,下雪啦,快起来看,好大的雪呀!”

南方下雪是一件稀罕事,帅小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雪,听江雨这么一喊,所有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走廊上看雪。

崔雪到来(163)

整个小溪坂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深的地方大雪达一尺多,最浅的也有十多公分深,小溪坂四周大山的松林、竹林和各种杂木林都戴着厚厚的雪冠,知青们这才知道昨晚大山里的响声是毛竹和树枝被大雪压断的声音。

此时雪还在下,下的是雪粒子。知青们第一次见到雪,都兴奋地大喊大叫着跑到雪地上去,脚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嘎吱嘎吱响,显得无比奇妙。尤为令人惊讶的是一些灌木枝叶上挂着的串串冰凌,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光芒,美的迷人。陈更富书记宣布下雪休息一天,众知青更是高兴得跳脚。

帅小明也高兴地在雪地上跑,他看到李芸也出来了,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护耳白帽,红扑扑的脸上显得很兴奋。自从陈主任来过以后,俩人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帅小明知道李芸偶尔会偷偷瞄他一眼,他很想上前跟她说一句话,但最终还是不敢。

到了晚上,皑皑白雪的反光使夜晚亮如白昼,知青们都不想睡觉,分散在各个房间里打四十分。帅小明的房间里也来了两女一男,天气冷,几个人都脱掉鞋子挤到帅小明床上,拉开被子盖住腿,就在被子上打起牌来。

林场知青们生活上都很随便,男女知青常串门,男知青光着膀子到女知青房间,有时候就半靠在女知青的床上谈天,好象这床就是自己的一样,十分随意。天气冷时,男女挤在一个床上打牌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谈恋爱的男女知青打牌时在被窝下做些小动作,不仅刺激而且更有情趣。

常言说:下雪不冷融雪冷。前山知青林场的这场雪整整一个星期后才融化完。林场造林的工作因为大雪也停了下来,粉干作坊照常运转。这天太阳下山后,帅小明带人收好粉干,统一称好入库。他喘了口气,拍打着衣服正想上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崔雪。

崔雪身穿工作服,背着挎包,一条长辫子盘在头上,明眸皓齿,光采照人。也许因为走远路的缘故,脸上红扑扑的。

帅小明大为惊奇地说:“崔雪,你怎么来啦?”

“我来你不欢迎啊?”崔雪说“那我回去算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帅小明笑道,张开手引路“崔雪同志,楼上请。”

原来,前山知青林场到公社之间没有公路,县知青办赠送给前山知青林场的手扶拖拉机只能放在公社外面跑副业。林场的手扶拖拉机有一次坏了,是崔雪帮助修好的,所以这次崔雪是从县里坐手扶拖拉机到公社,再从公社走到前山知青林场。

在前山知青林场,知青们如果有客人来,林场的粉干是现成的,只要在仓管员江雨那里先记账就可以领出粉干来待客。帅小明把崔雪带到房间,安顿她休息后,自己便到厨房里找江雨。

江雨正在厨房里炒菜,见帅小明进来,笑道:“刚才来的美女是谁啊?”

帅小明帮她烧火,道:“她叫崔雪,是我师傅。”

“难怪人家叫你花帅,连师傅都如此漂亮!”江雨边起锅边说“帅小明,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江雨你就别寒碜我了,崔雪是教我修柴油机技术的师傅。”帅小明说“呵呵,我这不正来找你称粉干吗!”

“那就走吧,我的菜也炒好了。”江雨解下围裙说。

江雨是个热心人,在知青林场人缘很好,称好粉干让帅小明签字后,她和帅小明回到厨房,坚持帮帅小明把粉干炒好。

谁知崔雪只吃了两口就停下来了,娇嗔说:“帅小明,你喂猪啊?”

帅小明不解地问:“怎么啦,是太咸还是太淡?”

“你这粉干就是用油干炒,连点肉沫也不见,怎么吃啊?”崔雪说。

“我的姑奶奶,你知道这油是怎么来的吗?”帅小明放低声音道“我跟江雨关系好,这是用公家的油炒的,你还嫌弃啊?”

前山知青林场创办初期,每餐的菜由林场统一供应,渐渐供应不上,到后来厨房除了统一帮大家蒸饭外,菜就各吃各的了。帅小明和李芸原来是合伙吃饭,但陈主任来以后,两人只能分开吃,李芸时常偷偷塞点吃的给帅小明,但都象做贼一样,生怕被人发现。

在崔雪来之前,帅小明已经两天用盐巴下饭,幸好以前在山坑村插队时也时常吃盐巴,习惯成自然,这会也不觉得怎么样。崔雪来了,粉干可以记账,加上江雨偷偷打了公家的一勺猪油,才有了这盘炒粉干。

崔雪听帅小明这么一说,不由“扑哧”一笑,道:“帅小明,人都是往高处走,你怎么越混越往下去了,看来到知青林场也不咋地啊?”

帅小明尴尬一笑,说:“师傅说笑了,我这黑五类子女,在这世上混,能活着就行了,怎敢有往高处走的念头呢?”

崔雪从挎包里拿出几个茶叶蛋,放在帅小明面前说:“帅小明,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真的是到处留情啊!”

帅小明连忙剥了一个茶叶蛋给崔雪,崔雪说:“给你吃的。”

“你吃茶叶蛋,我吃炒粉干。”帅小明说。

崔雪一点点吃着茶叶蛋,看着帅小明说:“帅小明呀帅小明,你知道吗,当年我们这些女孩子听说你和梦莹的故事后,都被感动得眼泪哗哗的,还认为你是当之无愧的白马王子,谁知现在看来你这个白马王子却是个空心大萝卜。”

帅小明大口吃着米粉,没有吭声。他不知道崔雪这次来前山知青林场有什么事,知道她心里藏不住话,干脆不不吭不声,等她把话说完。

“你现在可成了公社的谈恋爱标兵,前有白梦莹,现有李芸。”崔雪说“我刚才看到李芸了,这姑娘名不虚传,长得可真美!”

帅小明还是不吭声,顾自吃着米粉。

“帅小明,你心虚了,干嘛不说话?”

“在听你说呢,师傅,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崔雪到来(164)

“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恋爱自由,哪有象你和李芸这样,见面连话都不敢讲!再说,这李芸妈还是一个党员领导干部,怎么能如此粗暴干涉女儿的恋爱呢?”崔雪愤愤不平地说。

看来崔雪确实是什么都知道了,帅小明还是不明白崔雪的来意,她不会是为这个事来打抱不平吧?

“帅小明,你是个男人,要挺起胸来做人,别怕那个什么陈主任,大大方方和李芸谈恋爱,看谁敢来干涉?”崔雪说“我现在就帮你叫李芸过来,我们一起喝酒给其他人看!”

“先别急,你还不明白个中缘由。”帅小明赶紧拉住崔雪,低声把自己安装矿石收音机的事情说给崔雪听。

崔雪坐了下来,摇头说:“帅小明,这么说,你因为矿石收音机的事被陈主任拿住了,所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这可是颗定时炸弹,她随时可以引爆的呀!”

“你总算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帅小明说。

“那你以后怎么办?就头上顶着这么一颗炸弹过日子?”崔雪说。

帅小明苦笑,耸耸肩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崔雪站了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良久才站在帅小明面前,看着帅小明,一字一句地说:“帅小明,当局者迷,局外者清,你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帅小明看着崔雪,没有吭声。

“不管你和李芸的关系有多好,你们的路无论如何已经走到头了!”见帅小明想开口,崔雪摇手阻止了他,说“你先别急,听我给你分析一下。首先,陈主任是一个无论哪方面你都无法与之抗衡的人,家丑不可外扬,只要你肯和李芸分手,她是不会动你的。反之,如果你执迷不悟,她一定会以偷听敌台的罪名把你送进大牢,到时你们不想分开都不行。这是其一。其二,据我所知,李芸是个乖乖女,为了爱情,她会与母亲抗衡,但我估计,以她的性格,最终的结果是拗不过她母亲的。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们的爱情都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崔雪的分析有根有据,丝丝入扣,其实不用她分析,帅小明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在现在的社会氛围下,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黑五类子女,他本来不应该也不配享有爱情,而他和李芸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堕入情海,身不由己地卷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里。今后会发生什么?他和李芸的未来将会怎么样?他都不去想,准确点说,是不敢去想。崔雪一针见血地点明了他和李芸爱情的未来,帅小明虽然不得不承认她分析的有道理,但却不愿意相信他和李芸的爱如此不堪一击。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真正的爱情产生于不知不觉的土壤之中。帅小明和李芸在共同的劳动和生活中耳鬓厮磨,爱情的嫩芽也在彼此的心中悄悄生长,他们的爱情纯洁无暇。帅小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和李芸的爱正在经历着一场生死劫。

崔雪见帅小明一直没说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娇嗔道:“喂,帅小明,你想什么,说话啊!”

帅小明苦笑道:“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崔雪还想说什么,房间进来了几个知青,七嘴八舌说帅小明不能单独把美女藏在房间里,并且邀崔雪去打牌。崔雪原来就是个自来熟,被知青们“美女美女”叫得心花怒放,当下丢下帅小明,跟知青们打牌去了。

帅小明下楼去找江雨,他想让崔雪晚上和江雨搭铺。走出房门时,远远看到李芸正下楼梯,便跟着走了下去,李芸好象知道他跟在身后,一直往猪舍方向走去。帅小明见四下无人,便也往猪舍走去。

天很黑,幸好熟门熟路,转到猪舍后面,见李芸站在那里,便上去想抱她,谁知李芸竟然不让他抱。

“那个漂亮的女孩是谁?”黑夜里看不清李芸的脸,但帅小明知道她肯定撅着嘴。

帅小明说:“是山坑村教我维修柴油机的师傅崔雪,我跟你说过的。”

“原来是她。”李芸说“那她来找你干什么?”

帅小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清楚崔雪到知青林场的来意,便笑道:“我还没问她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连她的来意都不清楚,我不相信!”李芸低声说“小明,我们眼下在众人面前不能说话,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

帅小明轻轻搂住李芸说:“小芸,看你说到哪去了,以后不许你这样说。”

“小明,不要和你师傅在一起好么?”李芸说“我不高兴。”

帅小明为难地说:“崔雪是来找我的,我不理她不好吧?这里又没有人认识她。”

“哎呀,那就这一次吧,以后可不行了啊!”李芸撒娇道。

“好,我听你的。”帅小明说。

这时候,远远的有人喊帅小明,帅小明小声跟李芸说:“有人喊我,我先出去,你后面再出来。”

崔雪在前山知青林场呆了三天,跟知青们混得很熟。她很喜欢做粉干,尤其是铺粉干,原来是帅小明和李芸俩人做的事,她也要硬插一手。初开始李芸不想搭理崔雪,可崔雪却偏偏往她那里挤,有事没事找她说话。李芸本是个纯洁无城府的女孩,经不起崔雪左说右逗,不好意思老不搭理她,便回起她的话来,都是青春女孩,一来二去两人很快熟络起来。第二天晚上,崔雪竟然去李芸房间搭铺了。

“李芸是个好女孩。”临走前一天晚上,崔雪对帅小明说“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他的。”

帅小明笑道:“真搞不懂你们女孩。”

“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的事情长不了。”崔雪说“李芸是个乖乖女,她斗不过她母亲的。”

帅小明顾自卷着喇叭烟,没有回崔雪的话。

崔雪到来(165)

“喂,帅小明,我这次来,你为什么不问我来干什么?”崔雪问。

“对呀,我还真是忘记问了。”帅小明点燃喇叭烟,说“说说看,你来干什么?”

“帅小明,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死啦死啦地有!”崔雪学日本鬼子说话的口气,挥手指着帅小明说“我为你跑了这么远的路,你还问我来干什么!”

崔雪胡搅蛮缠,帅小明只好苦笑:“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确实不用说什么,我说就行了。”崔雪咯咯笑起来,道“帅小明,告诉你,我是来救你的。”

.“谢谢你来救我。”帅小明笑道“你是观世音菩萨,手上该拿个净瓶,用柳条枝给我洒洒啊。”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崔雪正经下来,看着帅小明认真地说“还记得在山坑村时,我说过帮你借用到柴油机厂的事情吗?这事因为你的家庭成份最终没有办成。”

帅小明说:“师傅,有没有办成我都很感激你,你千万别把这事挂在心里了。”

“这不是我办事的风格,我崔雪要办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崔雪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两本书递给帅小明说“喏,这两本书你一定要认真看,这次能成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原来,明年是市柴油机厂建厂二十周年大庆,柴油机厂提出自力更生研制柴油汽车的计划,准备在二十周年厂庆时向市委报喜。如果研制成功,这可是全省历史上自己生产的第一部汽车。该计划引起了省委和市委的高度重视,对柴油机厂表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研制出这部“争气车”来。为此,市柴油机厂专门组织了攻关小组,攻关小组提出需要的人员,市委负责出面选调,没有编制的给编制,没有城市户口的给城市户口,反正是作为重大政治任务,各部门一路绿灯放行。

“研制‘争气车’,这可是件大事。”帅小明说“不过,这些跟我风马牛不相干,不关我什么事吧?”

“怎么会没你的事呢,跟你息息相关!帅小明。”崔雪又习惯地背起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重要的是,我老爸是这个攻关小组的副组长,主要负责技术方面。我和老妈费了老大劲,缠得老爸没办法,才同意把你我二人的名字报上去。”

帅小明正在卷第二根喇叭烟,听崔雪这么一说,手一哆嗦,烟丝全掉地上,大急道“崔雪,你闯大祸了!”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崔雪继续踱步说“我老爸说了,他只有推荐权,没有决定权。厂里会组织一个考评小组,对进入攻关小组的所有人从理论和实践上进行严格考评,能否调入攻关小组,就看个人的造化了,老爸说,这次入选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崔雪啊崔雪,你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我哪里是这块料?”帅小明搓着手说“我一年到晚脸朝泥土背朝天在乡下干活,能和那些大学生、技术员和工程师相比吗?”

“你别急,我觉得你行。记得在山坑村我跟你说过,你对技术跟对你的音乐一样,有一种特殊的领悟才能,在山坑村那台柴油机上你已经实践了一段时间,理论上,你只要把这两本书读透,我包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帅小明没有说话,上下打量崔雪,良久才说:“崔雪,你告诉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象在跟你开玩笑吗?”崔雪说“帅小明,我跟你说,我们柴油机厂技术人才现在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文化*大革命搞了几年,大学也停了,象我这样在厂里已经是顶大梁的技术骨干,你只要认真,怎么会不行呢?”

帅小明说:“你说的是真的?”

“嗯,这是你唯一回城的机会,只要能通过考评,你的家庭出身就不是问题,别人也抢不走。”崔雪说“帅小明,你有一个月准备时间,希望你能紧紧把握住这个机会,也不枉我大老远来一趟。”

帅小明不由激动起来,如果这次机会如崔雪所说,那么真的很值得为此一搏。在柴油机的维修实践上,他自认不存在任何问题;在柴油机理论上,崔雪已经帮他准备好两本书,只要用一个月时间努力,柴油机理论他应该拿得下来。

想到这里,帅小明不由紧紧抓住崔雪的手:“崔雪,你对我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呢”

崔雪嘻嘻笑起来,说:“帅小明,男女授受不亲。”

帅小明松开她的手,也笑着说:“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我还背过师傅你,还帮你洗过脚呢。”

崔雪大笑:“我要你现在再帮我洗脚。”

“别开玩笑了,这里不是山坑村。”帅小明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早点休息吧。”

“我不,人家明天就要走了,你不说点好听的?”崔雪说。

帅小明说:“什么叫好听的?我说。”

崔雪咬着牙说:“笨,象亲爱的呀、我爱你、你好可爱什么的话呀。”

帅小明笑起来,说:“崔雪,你别肉麻好不好!”

崔雪一跺脚,娇嗔道:“帅小明,不难为你了,我走。”

崔雪走后,帅小明制订了一个时间表,他决心每天按照时间表严格掌握自己的时间,学好崔雪留下的两本书。这一天晚上,天下着雨,他和李芸又偷偷溜到猪舍后面,他把柴油机厂攻关小组选人的事告诉了崔雪。

“李芸,我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一分钟也不耽搁,拼命学习。”帅小明说“为了你,也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

李芸勉强一笑,说:“这是好事,相信你一定能行。”

“你怎么啦,好象有心事?”帅小明双手扳着李芸的肩,见她眼角有泪很,不由大急说“李芸,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小明……”李芸欲言又止,哽咽道“以后,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不能见面?为什么呀?”帅小明急了。

难舍难分(166)

“小明,有人把我们在这里约会的事告诉了我妈,我妈来信了。 ”李芸抹了一下眼泪,道“这回完了,我们该怎么办?”

帅小明紧紧搂住李芸,不停地吻她。李芸也狂热地回吻他,眼角缓缓沁出泪水,帅小明用嘴刚吻干她眼角的泪水,稍顷,她眼里新的泪水又悄悄流了下来。

“小芸,我们两情相悦,谁也分不开我们!”帅小明拿起李芸的小手狂吻着“山高水长,海枯石烂,我帅小明永远不会负你!”

“小明,我爱你。”李芸喃喃地说“但我更怕你被我妈伤害,她说得出做得到。”

帅小明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不怕!”

“可我怕!”李芸把脸贴在帅小明胸前,低声说“我妈信上说,前几天县里又宣判了八个偷听敌台的罪犯,最小的才十七岁,被判了十年徒刑。”

“小芸,我问你,如果我真的因为偷听敌台被判刑,你会离开我吗?”帅小明说。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也不想听这样的话!”李芸哭道“小明,我妈快来了,你一定要想好对付的办法!”

帅小明紧紧搂住较弱无力、哭得如带泪海棠般的少女,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怀里的女孩。他不能告诉她,生活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靠个人的能力是无法和命运抗衡的。

远处,传来人的喊声,帅小明听出来了,这是陈更富书记在喊他。最近,帅小明和李芸几次约会时,陈更富书记有事没事都会喊帅小明。帅小明现在明白了,陈更富书记已经知道他和李芸在约会,也许怕他俩招人注意,因此在恰当的时候就把帅小明喊回。

帅小明和李芸只好恋恋不舍地分手,秋风秋雨愁煞人,他俩不知道,这一次约会竟然是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约会。

这一天下午出工时,大队来人叫陈更富书记回大队开会,说是公社来了人,并通知全林场知青晚上开会,任何人都不能请假。

这天下雨,帅小明和李芸也跟其他知青一起上山挖杉木坑。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山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大队文书,一个是公社武装部干事,武装部干事腰上还别着手枪。武装部干事叫帅小明跟他们回林场,说有事要找他谈。

众目睽睽之下,帅小明在中间,大队文书和武装部干事一前一后好象押解般带他下山,那个武装部干事还时常有意无意把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帅小明经过李芸身边的时候,看到李芸正张着惊恐的眼睛看他,他没有说话,默默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在回林场的路上,帅小明暗忖,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武装部干事连枪都带来了,估计陈主任已经向公安局举报了他,晚上知青会上也许就会正式宣布逮捕他。事已至此,帅小明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他想,该来的总会来的,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爱情考验(167)

“帅小明同志,你知道吗?公安机关有一种新仪器,它能监测到收听敌台者的方位和坐标,甚至具体到哪一栋屋子或哪一个房间。”邱副书记严厉地说“公安机关现在已经确定并通报了我们公社,前山知青林场有一个偷听敌台的人,方位和坐标已经确认了。”

邱副书记这番话骗别人还可以,骗帅小明不行。帅小明学装收音机,自然多少也懂得无线电波传播的原理。帅小明知道,如果有电台之类的无线电发射源,公安机关自然可以监测到发射源的具体方位和坐标;而无线电台发射出来的无线电信号象泼出去泻地的水,根本不可能监测到所谓的收听者。很显然,邱副书记这是在恫吓他。

见帅小明不吭声,邱副书记认为恫吓取得了效果,便放缓了口气说:“帅小明同志,我们知道前山知青林场只有你装过收音机,希望你如实向组织上交代问题,你应该知道,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邱副书记,我交代。”帅小明开口了“我确实装过一台矿石收音机,矿石和调谐器是托飞子买的,漆包线是我从人家丢弃在垃圾堆里捡来的,还有马粪纸,我偷偷剪了一个生产队装工具的破纸箱来替代……”

“安装收音机不用说得这么详细。”邱副书记打断帅小明的话“重点说你是如何收听敌台的,收听到一些什么内容?”

“邱副书记,你肯定是知道的,矿石收音机全凭那细细的触针在蜂窝一样的矿石上寻找触点,只有找到触点才能收听到电台广播。”帅小明说“有时候,我得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使触针碰到矿石那个最灵敏的触点,那个累啊……”

邱副书记道“快说,你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一些什么?”

“最多收听过两个台,一个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个是省人民广播电台。”帅小明说“我做的矿石收音机只能收听到中波电台,无法收听到短波电台。”

中**段的敌台大都遭屏蔽,收听敌台一般要用短波,帅小明这么一说,等于完全否认了收听敌台的指控。

邱副书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收听敌台?”

“绝对没有,邱副书记,我那几毛钱装的矿石收音机哪能收到敌台呀?”帅小明焦急地说。

“无风不起浪,有人揭发你收听了苏修莫斯科电台的广播。”邱副书记说“你应该明白,花言巧语是没有用的,抗拒到底只能是自寻死路。”

帅小明大声道:“邱副书记我冤枉啊,我的矿石收音机无法收听到敌台,我用什么来偷听敌台呢?”

“收音机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证据。”邱副书记说。

帅小明说:“收听那矿石收音机太累,我早就扔了!”

“帅小明,你这是在毁灭证据!”邱副书记说“你完了,谁也救不了你!”语毕,邱副书记打开房门,背着手走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陈更富书记走了进来,也坐在邱副书记的椅子上,默默看着帅小明,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终,帅小明先开口了:“陈书记,我对不起你。”

陈更富书记摇摇手,说:“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对不起的。”

帅小明说:“我到前山村下乡快八年了,八年来,陈书记你始终都关心我,爱护我,这些我都铭记在心。”

“不说这些了,小明。”陈更富书记抬手止住了帅小明的话“事情已至此,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一下。”

帅小明点点头:“陈书记,你尽管说。”

“今天的事情你都看到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陈更富书记说“只要处理好你跟李芸的事,其他的都好说。你跟李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管,但我要告诉你,有些事别拗着来,该顺就得顺。否则闹僵了,你搭进去的可是一辈子前途。”

帅小明说:“可我……”

“你什么都别说,就听我讲吧。”陈更富书记说“顺他们的意思,答应他们从今天开始以后再也不跟李芸来往,俩人从此一刀两断。你已经下乡八年了,再熬一熬,想办法回城去,至于以后该怎么样就以后再说了。小明,听我一句劝,你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帅小明没有吭声,他理解陈更富书记的苦心,公社已经直接出面介入他的事,看来很难善了。他不知道陈主任在此事中起到什么作用,也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交易,但他从陈更富书记的话里大体揣摩出他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他只有答应他们条件这一条路。

“小明,公社和大队都不想把你的事闹大,你要懂得顺坡下驴。”陈更富书记说“为了你和李芸,尤其是为了李芸的前途,眼下你只能和李芸分手,明白我的意思吗?”

帅小明艰难地点点头,他的心在流血。

陈更富书记站了起来,拍了拍帅小明的肩走出房去。

当天晚上,前山知青林场开大会,这么多的公社和大队干部到知青林场开会这还是第一次,知青们都知道是为什么开会,帅小明和李芸成了会议的焦点人物,大家有意无意都会偷偷瞥他俩一眼。

会议主讲是邱副书记,他还是从国际形势开始讲起,再讲到国内形势。在讲国内形势时,他重点讲的是阶级斗争,他说,国际国内的反动阶级亡我之心不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利用电台广播疯狂攻击新中国就是最常用的手段之一。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重点讲起公安局的监测仪器和前山知青林场有人偷听敌台的话题。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所有的知青都要站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一边,坚决检举和揭发偷听敌台份子,把这个偷听敌台份子绳之以法,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会场上众知青严肃地鼓起掌来,帅小明看李芸,只见她的脸色象雪一样发白,不敢看人,帅小明心里不由一阵发痛。

接着,邱副书记继续讲下去,把知青林场有人收听敌台和林场的阶级斗争结合起来,把能否和收听敌台份子划清界限与知青的个人政治前途结合在一起,整个讲话火药味十足,把知青们都给震住了。

命运转折(168)

很久以后帅小明才知道,知青林场发生的一切都是陈主任导演的:以公社和大队的名义,在知青林场范围内把帅小明偷听敌台的事情作为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闹得沸沸扬扬,让人知道帅小明的政治前途到此已经彻底完结,他已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阶级敌人。

而这一切,都是做给李芸看的。

陈主任太知道自己的女儿了,女儿是一个非常听老师家长话的好女孩,积极追求进步,要想彻底摧毁女儿爱情,最好的办法是用政治手段。对一个涉世未深的进步青年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爱上一个阶级敌人来得更耻辱、更荒唐的了。

陈主任不会举报帅小明,她仅限在前山知青林场这个小范围内搞臭帅小明,目的是让李芸看到。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她不想让女儿为此事蒙上丝毫污点。

就在这天夜里,帅小明答应邱副书记,从此和李芸分手,永不再来往。

第二天早上,陈主任一早就带着李芸回城去了,帅小明起床后方知此事。

林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切照旧。帅小明每天照样做他的粉干,磨米浆、煮粉桃和铺粉干。失去了李芸的粉干作坊仿佛失去了灵魂,什么都和原来一样,什么又都和原来不一样。帅小明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机械地做着他该做的事。

崔雪三天两头给帅小明写信,催促他用功读书。在信中,崔雪十分含蓄地告诉帅小明,男人要以前途为重,没有前途的男人不会有完美的爱情。梦想中罗曼蒂克式的永恒浪漫的爱情只有在上帝的伊甸园里才有,而上帝的伊甸园是资产阶级的,无产阶级没有。

没有一丝一毫李芸的消息,知青林场的知青也象约好似的,没有人提李芸,好象前山知青林场从来没有李芸这个人一样。帅小明便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放到了读书上,他有柴油机使用和维修的实践,看柴油机理论书自然容易看得进去。崔雪说帅小明对机械技术有天生的领悟力,帅小明果然对崔雪给他的两本书渐渐产生了兴趣。他觉得机械制图上的那些点和线就象五线谱里的音符,根据一定的规律组合排列,那些点和线在他眼里活了起来,他可以象拉小提琴一样弹奏指挥这些点点线线。

市柴油机厂汽车攻关小组考试的时间到了,李芸没有回来,帅小明向陈更富书记请假,陈更富书记很快就批了他的假。

从全市选来的参加市柴油机厂攻关小组考试的共有三十人,除了帅小明和崔雪是知青外,其他都是在文*革前有职称的技术人员,帅小明看着那些工程师和技术员,不由大为气馁。

“你怕什么?帅小明,要相信自己,别失去信心,你是最棒的!”崔雪给他打气“常说,退一步海阔天高,但已经你没有退路了,大胆跨出这一步,前面将是晴空万里。”

“你放心,既然来了我就会去考。”帅小明说“不过,我是怕自己跟他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一个幼儿园水平的去和大学水平的拼,未免就太可笑了!”

崔雪相信帅小明的实力,无论是实践还是理论都不会有问题,她主要担心的是制图方面,但经过几次对帅小明的测试后,她就完全放了心。

理论考试在厂里的会议室举行,考卷多达十张,幸运的是考卷上的所有题目都在崔雪的两本书里。帅小明在考卷上填答案时,心里不禁暗暗感激李芸。他偷眼看其他人,见不少人在抓耳挠腮或咬着铅笔沉思,这是一次没有大纲的考试,复习资料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崔雪帮他选择了正确的复习资料,在这场理论考试上他便占了先机。

实践考试是每个人各自组装一台单缸柴油机,这种考试难不倒帅小明和崔雪,两人很轻松地过了关。

三天后,考试分数公布了,综合分数帅小明考了九十五分,崔雪九十七分,这次入围的分数是九十分。

在柴油机厂食堂边的公报栏上看到自己的分数时,热血顿时涌上了帅小明的头。他怕自己看错了,擦擦眼睛再看,榜上他名字旁边九十七分的红字赫然在目,显得异常鲜红。

尽管是冬天,汗还是从帅小明的额边沁了出来,帅小明觉得太阳十分耀眼,眼前尽是红光。崔雪推了他一下,他才从呆立状态中醒过来。

“走啊!”崔雪拉着帅小明就走。

“去哪里?”帅小明不解地问。

“你傻啦?”崔雪说“榜上写得明明白白,去厂办拿招工登记表啊!”

柴油机厂汽车攻关小组这次从三十个人中通过考核选出二十个人,其中十八个人有市委直接从各企事业单位借调,帅小明和崔雪的招工指标一报上去市里马上就批了下来。由于是特事特办,他俩作为攻关小组急需的技术人才,可以直接办理招工手续。

厂办李主任约莫五十多岁,他把已经盖好柴油机厂公章的招工登记表交给帅小明和李芸后说:“恭喜二位,你们马上回各自大队和公社去盖公章,然后直接到厂里报到上班,体检、政审和办理其他手续厂里会派专人去办。”

“李主任,这么说,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柴油机厂的正式工人了?”崔雪问道。

李主任道:“特殊招工,从刚才拿到表格的时候起,你们已经是我们厂的正式工人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帅小明万万想不到,一个人的命运发生戏剧性的转变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简单。几天前,他还是乡下一个生活几乎濒临绝望的黑五类子女,生活对他是如此的不公。而今天,他却成为市柴油机厂的一名工人,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如果不是手上还攥着一张招工登记表,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帅小明,跟我走吧,有个人想见你。”崔雪说。

帅小明回过神来,说:“有人想见我?谁啊?”

“哎呀,你就别问了,跟我来。”

崔雪把帅小明拉到柴油机厂的家属住宅区,推开一个院子的门,高兴地喊道:“妈,帅小明来了。”

温馨家庭(16庭9)

崔雪的家是一栋带围墙的平房,平房前有一个十分干净的小院子,小院子上搭着葡萄藤架,种满了各式花草。葡萄架下摆着一张放着茶具和报纸的方桌,还有几张靠背椅和一张藤躺椅,看来房子的主人常在这里休息。

崔雪的母亲叫睿玫,四十来岁模样,岁月虽然在她眼角烙上了一些细细的皱纹,但细腻白皙的皮肤遮掩了这些皱纹,和崔雪站在一起,会使人感觉她俩不是母女,而是一对姐妹花。她举止优雅,言词得体,一看就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早就听崔雪说过你了,小明你好。”睿玫微笑着说。

帅小明有点不好意思,说:“阿姨你好。”

和崔雪的母亲相比,崔雪的父亲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却很见老,头发上有了不少白发。他叫崔龙海,是柴油机厂的技术权威,现在厂里的几个车间主任曾经都是他的徒弟。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十分温馨的家庭。男主人十分爱家,爱自己的妻女,把家务活都揽在自己手里。从帅小明进家后,崔龙海就一直在厨房里忙着,而睿玫和崔雪则陪帅小明在院子的葡萄架下聊天。

“我妈早就想听你拉小提琴了。”崔雪从里面房间拿出一把小提琴,把琴递给帅小明“来,拉一曲。”

睿玫原来是省歌舞团的第一小提琴,此时她微笑着向帅小明点点头,鼓励帅小明拿起琴来。

帅小明不好推辞,便拿起小提琴查看,这是一把好琴,做工十分精细,琥珀色的面板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帅小明拨了一下琴弦,小提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帅小明不由赞道:“好琴。”

帅小明把小提琴夹到左下颌,右手持弓,试拉了一下,再细调弓弦的松紧。睿玫微笑地看着他的准备工作,脸上掠过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赞许神态。

帅小明拉的是门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中最著名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这首协奏曲与贝多芬的d大调、勃拉姆斯的d大调和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并称为世界四大小提琴协奏曲。整部作品充满了柔美的浪漫情绪和均匀齐整的形式美,小提琴的处理手法精妙绝伦,旋律优美,技巧华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它不仅是门德尔松最杰出的作品,也是德国浪漫乐派诞生以来,最美丽的小提琴代表作。

帅小明拉得很投入,好琴就是不一样,音质浑厚清亮,共鸣声恰到好处,使拉琴人的感受极佳,无形中使演奏的水平达到峰巅。

一曲拉完,帅小明意犹未尽,好一会儿才把小提琴从肩上放下。崔雪拼命鼓起掌来,大声道:“帅小明,拉得好!”

帅小明被崔雪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不是我拉得好,是琴好。”

睿玫接过帅小明的小提琴,抚了一下琴弦,道:“帅小明,你学琴几年了?”

帅小明说:“我八岁就开始练琴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提琴手,我一点也不骗你,你现在的水平已经超过我当年在省歌舞团的水平。”睿玫看着帅小明说“你是个音乐天才,不应该什么当工人农民,你应该去深造。”

“妈,还深造什么呀?能当上柴油机厂的工人,他已经算是八辈子烧高香了。”崔雪说。

帅小明说:“是的是的,能当上工人,在今天之前我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说得对,工人阶级最伟大。”崔龙海端着炒好的菜走到葡萄架下,把菜饭到桌上“但不管是工人还是音乐家,饭总要吃的吧。”

见到了吃饭时间,帅小明想走,但被崔雪一家人热情挽留下来。崔雪在家里绝对是一个受娇宠的小公主,帅小明第一次来她家,她自然特别兴奋。崔龙海和睿玫对帅小明的印象很好,崔龙海看过帅小明组装柴油机,觉得他在这方面很有天份。睿玫自然不用说了,她知道帅小明在小提琴演奏上绝对是个天才,对音乐的感受力有很强的天份,她希望他能往这方面发展。

酒逢知己千杯少。崔龙海跟帅小明十分有话讲,帅小明从山区使用柴油机的实践角度出发,提出自己对在偏远地区使用柴油机的改造建议,崔龙海对此深感兴趣,两人谈性甚浓。

“喂,喂,谈柴油机到车间去谈。”崔雪不乐意了,说“帅小明同志,我为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表示感谢一下,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睿枚说:“小雪,小明是客人,你怎么说话呢?”

帅小明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来,端着一杯就说:“都怪我,这杯酒敬崔雪和你的家人,感谢你们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语毕,帅小明仰首把杯中酒一干而尽。

崔雪伸手想拿酒杯,被睿枚拍了一下手,说:“小孩家家都,喝什么酒。”

崔雪急了:“妈,在乡下他们喝酒,我……”

“睿枚老师,这是一杯拜师酒。”帅小明怕崔雪说些什么,抢过她的话头,对睿枚道“我想拜您为师,好好学习小提琴演奏技巧。”

“不敢说拜师的话,”睿枚高兴地说“在这个城市里,我很乐意和你这样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互相切磋演奏技巧。”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们俩个人的琴法各有韵味,以后就相互取长补短吧。”崔雪笑着说“妈,我为你找了一个知音,你该怎么谢我啊。”

睿枚笑道:“你这小妮子,有这样跟妈说话的吗?”

“崔师傅,这杯酒我敬您。”帅小明举杯对崔龙海说:“在柴油机技术上,请您收下我这个徒弟好吗?”

崔龙海现场看过帅小明安装柴油机,自然十分乐意有这样的徒弟,当下乐呵呵地说:“就凭你喝酒的爽*劲儿,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帅小明嘴甜,崔龙海夫妇十分开心,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饭后,崔龙海收拾完碗筷,在桌上摆上一壶茶水。崔雪和母亲之间好象很有默契,她把小提琴递给睿枚,睿枚轻轻把小提琴夹在左颌下,右手持弓优雅地划了一个弧形,动人的琴声便象潺潺流水一样从她纤细的手指下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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