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血影 - xp1024.com
《红罗血影》


强推感言

站短通知,上榜强推。

其实这个故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最初的蓝本,但那时小子还只是青春校园里的小少年,许多地方都写得粗糙,毕竟社会阅历不够,很多地方写得浅显可笑,所以一直被封存在自己的小背包里,偶尔翻出来看看,切身感觉到,时间是把残忍的杀猪刀。

07年步入社会,当然也遇到了很多人初入社会时碰到的遭遇,被曾经的同桌欺骗,差点勿入歧途,走上传销这条不归路,好在小子心理素质够硬,不被那些花言巧语所吸引,将近一个礼拜的不吃不喝,最后小子终于走出了那些骗子的软禁,但是小子并不恨他,社会是现实的,不同于校园生活,很多事情一旦参杂了现实的东西,就会变质,现实往往会将人变成形形色色的替代品,这次的经历权当给自己上了一课。

好了,不说这些了。

从去年开始,小子就已经开始写了这个故事的前情部分,一直到一个月前才在起点上传,只有短短的十章,十几万字,虽然成绩惨不忍睹,但并没有影响小子继续这个故事的坚持。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思索,情节衔接,人物取舍,主角挑选,一直到最后的情节敲定,耗费了小子许多精力,好在故事写道近三万字的时候,接到了三组主编蓝精灵大大的站短,被看上,发起了签约。

一直到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更新之后,安排上了分类强推,过程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小子心里有些忐忑,更担心的要准备加快更新的不乏了。

小子是一个人,不是神,也跟许许多多的工薪阶层一样,要生活,要吃饭,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琐事要处理,小子除了每天要为工作上的事情尽心尽力,剩下的时间,就都交给了这个故事。

为了保持每天一更,小子几乎推掉了工作之余,朋友同事之间的所有活动,现在上强推了,更让小子感到压力山大!

但小子现在已经开始调节时间上的安排,尽量加快更新,回报大家的一直以来的支持。

上强推了,推荐和收藏,小子还是一样厚颜相求了……

第一章:人情本是前世债;奈何弄影成孤魂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一直以来那条不成文的规矩,最后变成了左右江湖格局的法则,而当有一天,这个动荡中稳定的格局被打破之时,便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群魔乱舞。

江湖中人,不恋仕途,不贪官场,因为他们本身就很野,而野!才是人性的初始,只不过被加上了种种枷锁之后,迫于形势,纷纷套上了虚伪,用虚伪来逃避世俗的谴责,渐渐地,野!便成了不入流的代名词。

秋时深至,冰冷的晨露滴在他的脸上,点醒了他又一宿枕天席地的梦乡,渐渐醒转,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定睛看了看身后矗立的那块早已不知风雨何年的石碑,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平常。

石碑上篆刻着年轮沧桑的三个阴题大字‘藏剑陵’,他的上一任守陵之人曾告诉他,这里便是整个江湖的规矩所在。

早年间曾有传言,剑陵当中,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是以龙行司每十年遴选一次守陵之人,守着这个规矩,执掌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执行法剑‘天行剑’,此剑于江湖中被奉为圣剑。

他名叫莫白,他是继樊孤尘之后‘天行剑’的主人,十年前龙行司错发‘天行令’,使得寒雁城举城被破,一场血战,几乎令无数高手落寂。

今日,乃是他十年守陵的最后一天,他幼时因病失声,今日之后他便恢复了自由之身,寻找下一任守陵之人前来继任,剑陵当中埋藏着江湖无数高手的名望跟过往,当然也收录了诸多令人觊觎的上乘武学。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收拾着陵前的杂草枯枝。

稍时,他来在藏剑陵后的藏剑阁请辞,只见空旷阁楼之中空无一人,石凳之上仿佛用油皮纸盖着什么,他来藏剑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来此与剑圣岳龙请辞,二是来此遵循惯例,领取龙行司所赠的一门为他行走江湖所用的武功心法。

他缓缓揭开油皮纸,只见石凳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册书籍,定睛细看,那本书册上昏黄地写着:无心无相,万象皆无!

他少年时曾拜师独孤宏,虽未习得一招半式,但江湖当中的种种绝学还是耳熟能详,他知道此次龙行司所赠与他的乃是一门集佛道众家之长的无上心法《无心诀》。

心头甚喜,但更为忧虑的便是,此次出谷下山,任重道远,异常艰难,若非如此,龙行司断然不会轻易将《无心诀》赠与自己的。

领过书册,揣入怀中,欣喜之余亦来不及细看,理了理随身衣物,径直下山出谷。

古人云: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十年前上山之际,正值战火连绵,如今只见路上行人悠悠,好不怡然!全无流亡之象。

十年前自己年岁少正,如今已是临近而立。

是时,人群一阵骚动,当中一人策马狂奔而来,只见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喝斥道:“楚王信使赶路,快让开!”

楚王?

莫白心中猛可想起一些过往,当年寒雁城破城之日,自己偶然遇见风怜心、风怜影姐妹二人,被楚王迎亲随从追赶,因形势危急,风怜影托自己帮忙照顾其盲眼姐姐风怜心,当时自己虽然临危受命,不得已而为之。

最后因自己的过失而与其失散,苦寻多日,毫无音讯,恰逢当时楚王马家追逼甚紧,加之自己阴差阳错入选龙行司执掌‘天行剑’,守护剑陵。

晃眼十载,韶华不再。

此一事积压心中十余载,久难释怀,更觉心中有愧,此番再出江湖,倘若她们姐妹重逢还好,若因此而使她们难以相见,甚至阴阳相隔,自己则于心难安。

既然要探得究竟,必然是要找当时的始作俑者,马家,亦就是如今的楚王。

于理,本应该前往楚王府第一探究竟,风怜心、风怜影姐妹二人是否劫后重逢,然念及自己自从跟随师傅,到如今守剑陵十载,想想已有十余年未见得双亲了,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亦是时候回去探望爹娘了,不然,不孝之名便是首错。

想罢,便即刻动身前往家宅,探望双亲,因心中所急,自然脚程飞快,然而,未能行进多远,前方一阵人仰马翻,只见一个女子手持一条蟒皮绞鞭,恶狠狠地驱赶着一群汉子,不时地用手中鞭刃抽打着他们,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喝斥着他们,说道:“把你们关在楚王马家的死牢里,也是一天天地浪费粮食,本姑娘好心花了大把银子把你们买出来,你们却还走得那么慢,一看就是皮痒!”

说罢,又是抡起手中鞭子朝血肉之躯打去,一旁的行人满是惋惜,竟无一人胆敢出面阻止,显然是这种场景见得惯了,莫白连忙收住脚步,驻足看去。

“当年你们城主莫连城多么地不可一世,如今你们只不过是贱命一条,做囚奴就得认命,快走!”

莫白眼看着那女子一鞭一鞭地抡起来,抽过去,而那群汉子全无还手之力,面容凄惨,很是无奈,双眼痴痴地看望着周围的人群,满怀乞求之意,莫白心头一阵抽搐,很是不忍,当即跨步上前,挡在了那女子身前丈许。

“咦!来了个找死的!”那女子眼看着,莫白只身一人挡住了去路,不屑言道。

莫白抱拳见礼,俊秀的脸颊之上浅露笑意。

只是那女子见眼前这个男人不答以言语,又言道:“别以为你不作声,本姑娘就会怕你!”

莫白依然是笑意迎面,缓缓地摇了摇头,并不是他有意作势失礼于人,而是他幼时因病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稍时,女子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文质彬彬,眉宇俊秀,且面露笑意,更是礼数有加,一时间也不好再恶言相对,慢慢收住了手里的长鞭,向莫白走近了几步。

此时莫白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收起了那份凶恶,倒也颇具风情,身姿婆娑修长,丰腴明显,秀眉如画,一对眸子深邃如玉,微微上扬的眼角,加上若隐若现野性,如此神韵莫说世间少有,但至少也算得上上佳的尤物。

女子眼见着莫白如痴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一时间倒也有了些羞红之色,当即言道:“喂!看够了没有!”

一语惊醒醉美之人,莫白连忙眨动眼珠,转开了视线,依旧一脸浅笑,无法言语以作答应。

见他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一味笑脸,女子立时间有些不耐烦了,不予理会,拽动手中的绳索,拉着身后的那群汉子,径直朝莫白走来。

孰料莫白又一次挡在身前,只是这次他脸上没有了浅淡的笑意,缓缓地摇了摇头,双眼仍旧注视着那女子。

此时,她满怀敌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呵斥道:“若想救人,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自腰间取下长鞭,蓦地朝地上的泥石抖落了一鞭,立时间扬起滚滚尘土,鞭身入地三分,显然是这女子用上了内劲,且其内功底子颇深。

见势,莫白还是立身在前,一动不动,双眼毫无杀气。

“让你说话,你不说!动手你又不动,无端端挡住本姑娘去路,你究竟想怎样?”女子见他毫无争斗之意,且目前还看不出眼前这人身手如何,一时间竟不敢贸然出手,毫无对策,急得她使出了女儿家的小性子,抬足跺地气急言道。

“他不会说话!”是时,女子身后一名汉子小声言道。

“不会说话?”女子狐疑地看着莫白。

细看了许久,赫然发现,原来他手中所持的乃是圣剑‘天行’,心中暗自庆幸方才按耐住了性子,没有贸贸然出手,有资格执掌‘天行剑’行走江湖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天行剑!”女子低声沉吟道。

女子与身后之人相隔不远,此一身低吟他们自然是听得到的,当即纷纷议论道:“天行剑?怎么会在此出现的?”

“竟然让她遇上了‘天行剑’,看来我们注定是命不该绝啊!”

“当初城主联同孤尘子与剑圣,前去剿灭‘孤鸿涧’薛子翁等人,一去不返,怎地这‘天行剑’会在此人手中?”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毋须诸多猜疑,此人若今日击退这鬼丫头,便是有恩于我们……”

“不错,只要跟着他,一定能找出罪魁祸首,为城主报仇!”

“先暂且不要想太多,这丫头手里的蟒鞭可是厉害着呢!”

“怎么可能会斗不过这丫头,他手里的可是‘天行剑’!”

……!

一时间,女子身后争论之声不断,只见她猛然喝止道:“都给我住口,人人都说‘天行剑’何等厉害,本姑娘今天倒要会会!”

那女子方才刚刚收住的野性子,竟然在他们的一番争论之后,复得返然,且好斗之意更浓。

莫白自然也是看出了女子的不服之意,抡起鞭子,跃跃欲试。

然而危急当前,莫白仍然面色不改,还是一副泰然若定的样子,仍旧没有亮剑动手之意。

女子眼见三番两次摆开架势,都不能令他发起争斗之意,当即粉眸转动如梭,心下暗自权衡,既然他手持‘天行剑’无意与自己为敌,倘若自己一再挑衅,定然讨不得便宜。

“今日本姑娘认栽了!他们我不要了,就当卖你手里‘天行剑’一个人情!”

莫白听言,连忙抱拳还礼,以作答谢。

“不过……!”

女子话锋陡转,自怀中取出一个玉脂小瓶,定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心想道:他们可是我花钱买来的,就凭你一句话不说就想带走,日后若传出去,岂不是遗人笑柄。

“我这里有一颗不是**的**,你若愿意服下,七日之后来找我拿解药,本姑娘便放了他们!”

不是**的**?莫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有这种**的,当即眉头紧锁,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自己又如何能将性命交于她手。

狐疑沉思之际,那女子朱唇微微上扬,满眼蔑视。

“方才挺身而出意欲救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世上哪有这种既得便宜又不想吃亏的好事!”

听言莫白缓缓抬眼看了看女子的神情,又转而看了看她身后遍体伤痕的汉子,心中很是懊恼,想不到自己初出江湖便遇此难题,一时的于心不忍,路见不平,不愿与人刀戈相向,竟会被人刁难至此。

且刁难之人,还是一个女子,这女子还颇具姿色。

“丫头!你这瓶瓶里到底是什么**?”一名汉子问言道。

女子转过身去,得意洋洋地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若有幸吃了它便可跳脱红尘,断情断性!”

“食情蛊!”

“不愧是莫连城的手下,还算有点见识!”女子洋洋道。

“鬼丫头,这‘食情蛊’根本没有解药!”

“大侠,我等与你素不相识,你大可不必为了我等服下这等毒物!”

“本姑娘说了,这不是**!”

“不是**,胜过**!”

“传言此蛊产自苗疆,服下之后,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但从此之后便成了无情之人!”一名汉子急切言道。

“不错,话虽如此,但还有一点你们不知道,服下之后,倘若七日之内吃下解药,大可无碍!”女子言道。

“你愿意放就放,何必拿这东西来害人!”

“你们可是本姑娘花钱买来的,现在要本姑娘放了你们也可以,今天高兴不要银子,我就是要他吃下这‘食情蛊’,不然,那我不是亏大了!”

说罢,定睛看了看莫白,见其神色困难,忽又转而言道;“倘若他今日有心救你们,当一回侠客,吃下这‘食情蛊’我便佩服他是个真侠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时莫白不得不承认,在她面前,就算是见血封喉的**,自己也是在劫难逃了,此时倒有些后悔当初何不做个路人,不管这等闲事,然而念及师傅当时的教诲,又颇得些许慰籍。

当即莫白伸手接过玉脂小瓶,倒出一颗药丸,仰面服下。

那女子见他如此干脆,毫不犹豫之情,心下颇感诧异,心念道:这世上,还真有为了侠义二字犯傻的人。

服下药丸之后,莫白感觉身体并无异样,正待转眼看向那女子之时,只见她挺身一跃,拔地而起,三两点踏之后,便走得远了。

“我叫楚莹莹,暂时借住在楚王别院,记得七日之内来领解药!”声音随着倩影渐远渐淡!

第二章:饮恨成新作花叶;人前孤傲人后冷

师傅独孤宏当年谆谆教诲,如今犹凝在耳,心怀仁义,不与人恶,不争名位,不可轻易而战,更不可妄动好斗之心,嗜杀之意。

“大侠!多谢大侠活命再造之恩!”一人言道。

他们纷纷互相帮助解开手上绑缚的绳结,拭了拭衣物上早已凝结的血污,来在莫白身前,几对眸子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手持‘天行剑’的人。

莫白无法言语答应,只得用剑鞘在泥土上写道:“各位不必客气,你们既是寒雁城的人,帮你们脱险亦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理所应当?你到底是谁?”另一人问道。

莫白继续写道:“家师!独孤宏!”

“你是独孤先生的高足!难怪!”

“既然你是独孤先生的高徒,为什么刚刚却不露身手,甘愿服毒受制于人呢?”

莫白写道:“师傅教诲!不与人斗,况且,她!是个女子!”

万恶之源便是纵欲之心,而恰巧此劫数便是触发《无极幻影》的命门所在。

无极登峰,幻影极返。

当年他得其师精心培育,以异于常人的定力窥得《无极幻影》之谜,当初独孤宏费尽心机替他收住心性,回归平常,是以对他耳提面命:不与人恶,心怀仁义!这些教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所以即使他身怀无上绝学,亦须深信师言,绝不轻易与人为恶,况且,只要他一直秉承师门教诲,没有动怒之心,为恶之念,他根本催动不了身上深藏的内力,更加察觉不到其实自己早已是冠绝天下,罕有敌手。

一旦一个人的修为高深到不受控制,便会使人乱了心性,倘若秉性为恶,那将十分可怕,这便是独孤宏当初助他练成绝学,却又想尽办法替他收住心性的原因所在。

这一切,他可能根本就不知情,或者不明其中玄机,所以,他只当是师言鞭策,并未深想,就算方才与楚莹莹真的兵戈相向,还真不知如何应对了。

莫白浅笑着继续写道:“此毒并无大碍,况且她不是说了七日可解嘛!”

“看来你是没吃过女人亏,上过女人当,江湖凶险,女子更险!”一名中年汉子喃喃道。

“啧啧!你又来了!又是那一句‘见女子,避三尺’对不?”另一年龄稍长的汉子调侃言道。

那人听言,竟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体肤之伤,当即抬高嗓门叫喊道:“屠言兄!既然你说我的话不对,那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童子身,老光棍!”

“你!”那被唤作屠言的人,一时间被他气急得说不出话来。

看他们虽然皆都年近半百,彼此之间关系诙谐,毫无芥蒂,随即,一个在他们当中算是年纪最长的汉子喝止道:“你们俩加起来一百多岁了,在后辈面前还这么不检点,成何体统!”

莫白见他们既然还能彼此玩笑,心想他们伤势定无大碍,当即手握剑鞘继续写道:“各位前辈伤势既无大碍,晚辈就此别过,七日之期虽然宽裕,但时日也并不长,晚辈还得前赴七日之约,求取解药才是!”

几人听得他意欲离去,纷纷单膝跪地,叩首言谢,说道:“大侠身中奇毒皆因我兄弟几人而起,还请大侠答应让我等跟随前往,直至取回解药才是!”

莫白陡然见得如此情景,不由一时失了方寸,连忙快步上前,满脸歉意地将他们一一搀扶起,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们意欲跟随,其实别有情由,当初破城之时,此剑亦同时消失,如今他手持圣剑,破城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缘何百年古城,雁翎宫顷刻间灰灰湮灭,城民沦为他人阶下之囚,他们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

莫白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沿途攀谈之中,莫白得知,原来他们便是寒雁城负责守卫禁地‘潇湘水榭’的雁翎卫,他们与其他雁翎卫不同的便是,他们只受命于城主莫连城,安定之时与普通城民无异,一旦举城告危,此时他们,便是护卫寒雁城命脉所系的‘潇湘水榭’,当中所藏机密后撤的金盾。

寒雁城虽破,然而只要‘潇湘水榭’当中的机密还未落入他人之手,便根基犹存,因为那个机密牵连甚广,更可籍此窥探龙行司所守卫的绝密,份量之重,可谓无价。

相遇之地距离楚王别院并不远,一行几人休整装着,茶宿停歇,不过两三日便到达别院所处的城郊,只见此时城门外行人匆匆,商贾车马繁集,原来此处竟是旧时的寒雁城,只是此时人是物非,城门之上更是换了牌主,楚王城三个苍劲有力的阳题隶书赫然入目,重回故地,怎不让他们一时感概万千,莫白见他们一脸哀伤,转过身来慰籍地轻点了点头。

他们似是亦明白了莫白此时的用意,一人回言道:“今非昔时,多谢莫兄弟提醒!”

或许真可谓是冤家路窄,一行人入城伊始,还未落脚,便遇上了文家兄弟,昔日寒雁城上席僚客,‘金银刀剑’哥舒金轮,哥舒银月等人,除了莫白,他们彼此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举城告急之时,便是他们从中作祟,使得寒雁城不战而败,城主莫连城因护城而亡,此时相遇,无疑有如旧仇宿敌相逢,立时间杀机骤起,气氛异常紧张。

“各位兄弟,原来你们在这!这些年害我好找啊,”哥舒金轮言道。

言辞温存,不明过往之人看去,像是久别重逢的昔日兄弟彼此关怀备切一般,实则言语当中锋芒暗藏,他们沦为阶下囚,哥舒他们当然是居功至伟。

“叛徒不死,我等怎敢先去!”屠言答道。

言来语往之间,莫白顿时明白了双方定然存在着,不可化解的宿怨深仇,当即戒备起来,文家兄弟二人他自然是认识的,当初师傅独孤宏便是自他们上山送请之后,一去不返的,倒是他们,并不认识,眼前这个衣着素朴的男子,便是当年独孤宏唯一的入室传人。

“你骂谁是叛徒?”文延武呵斥言道。

“谁说话谁是!如果不是,怎么所有人都沦为囚奴,而你们却依然人模人样大摇大摆地在这里!”

“我……!”一时间文延武被问断了话语。

“人负我在先,我只不过以礼相还罢了!”哥舒金轮言道。

“城主尊你为上席僚客,怎么负你了?”屠言言辞激励地回答道。

“尔等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可知道风泅陵的成名绝技《化相无形》来自何处?”哥舒金轮肃穆言道。

“《化相无形》?风堂主曾得到半页残卷,此门绝技便是随此而来的!”

“那你们可知道,那半页残卷是什么?”

“是什么都轮不到叛徒来说长论短!”

“半阕残念!”哥舒金轮冷冷言道。

‘半阕残念’虽为一册残页,然残页上所载的武功心法精妙绝伦,可由习练之人的情绪左右内功深浅,遇强则强,练至臻境便可爆发狂性,犹如魔道。

“胡说!这‘半阕残念’早已在十年前文家没落,被仇家灭门之时便已失踪……”

“没错!那桩血案至今都未找到凶手,是因为莫连城一直在维护风泅陵,无人敢查!”还未等屠言说完,哥舒银月抢声说道。

“你们可知道这对兄弟在寒雁城长大,却为什么要改名易姓么?”

此一言立时引起诸人深思,遂,答言道:“他们!是文家的后人?”

“不错!”哥舒金轮答道。

“这些只不过是你们为自己开脱的说辞罢了!”

是时,久不作声的文延武气急言道:“三姑娘被禁于此,我们并未弃她于不顾,我们只是为了报仇,并未害人,不是叛徒!”

三姑娘?

文延武此一言竟然道出了,他们甘愿遭人白眼,却仍在此的缘由,原来他们并不是以破城之功,而身受楚王马家恩荣于此,是为了文延武一直放不下的牵挂。

当时楚王为了吞并寒雁城领地,假意和亲,恰逢当时莫连城膝下无后,而风泅陵却又两个妹子,二妹风怜心双目失聪,三妹风怜影为免兄长为难,甘愿嫁入马家。

然而事有情劫,冤家难解,文延武早早痴恋风怜影,听言当日楚王前来迎亲,情急之下,屠杀了迎亲的队伍,惹得楚王大怒,举兵犯境。

当时城中又有‘孤鸿涧’薛子翁等人挑衅,是以令寒雁城内忧外患之后,楚王攻占城池,将城民全部发配沦为囚奴。

如今,文家大仇得报,而他们却陷入了不忠不义的境地,十年前那一战,惨状至今犹存心底,而楚王为了挽回颜面,强令随从将风怜影劫回府中,名为王妃,实为深宫锁春。

更得到‘孤鸿涧’薛子翁成名邪器‘戎翎饮血剑’,难怪文延武他们驻留城中十余年,仍无计可施,而他亦只能忘墙而思,空留念想。

世!并无不可之仇,不可化解之怨,以心相换,始之最然!

虽然寒雁城破城哥舒兄弟有过错,然而亦是事出有因,以仇报仇,屠言他们亦不好再多追究什么,事已成然,倘若过分计较,这仇恨代代相传下去,岂不都是悲惨收尾。

如今风怜影乃是寒雁城亲近唯一留存之人,风怜心至今生死不明,方才文延武言语中透露,他们磬尽十年盘算,始终都无法将其救出,恰巧让莫白服下蛊毒之人亦是住在楚王别院,两相权衡之后,众人纷纷注视着,刚才这个并不起眼的男子。

“少侠既是独孤先生高足,还请少侠出手,帮忙救出三姑娘,以免她孤身一人,囚禁深宫,与世隔绝!”哥舒金轮切切言道。

莫白定睛看了看他们的表情,乞求之情溢于言表,心想,这助人之事本该乐于为之,然而那楚王别院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是步步危机,惊险异常。

一时间竟找不出可以拒绝他们的理由,以身犯险之事,几日之前便已做过一次,此次上门求取解药,且先探听一下虚实再说。

当即点头答应,文延武见他只是肢体动作,并无言语,当即明白了他不说话的情由,亦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满怀的希望与愧疚。

曾经数次前往别院挑衅,皆都难敌对手。

当即听得莫白乃是独孤宏传人,不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哪怕危险万分!

一行人飞快来到了别院门外,此处原是寒雁城将军府所在的雁翎宫,一宫十三院,恢宏庄严,栅门两边矗立白玉麒麟栩栩如生,虽然饱经风雨,显得有些暗淡,那份迥异慑人的气魄却丝毫未减。

莫白移步上前,递上拜帖,让护院守卫代为传信。

良久,那紧闭的府门訇然中开,秋后的艳阳格外刺眼,却照映出自那门内走出来的人衣带飘渺,步履轻盈,待得她走得近了。

探眼看去,竟是个女子!

第三章:玉步金摇伊人媚;十年辜负少郎心

莫白递上拜门帖之后,借着等待的闲暇,翻开早前揣入怀中的那本蜡黄的书册,虽说这《无心诀》乃是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功心法,然而在他手中,却勾不起他丝毫兴致,与一部普通书册一般无二。

圣神五龙深为长,习性弱续,金行水底潜如并,表封凝细,潺潺归本元,血过五宫而后起,气元初定……

正自莫白看得入神之时,府门洞开,一人莲步碎迈,身形轮廓随风如柳,裙袂飘渺走将出来,莫白连忙将书册收入怀中,定睛细看,来人竟是个妙龄女子。

她来在莫白身前尺许,柔声言道:“主子已知,请随我进去!”

听言,莫白将手中天行剑用油布裹住,背在身后,继而紧随她身后跟了进去。

入得府门之后,只见门后竟是一条长约数丈的石板路,两侧空无一物,亦无守卫,空旷得令人不禁寒颤,石板路的尽头隐约可见地悬挂着某个物体,莫白双眼定定地看着那个悬着的物体,自从刚刚进入府门开始,这里就处处透着诡异,令他不得不小心提防,警醒起来。

倏然,自石板路的另一头姗姗走来一人,那人一身装饰雍容华贵,行走的姿态颇具王者霸气之风,发冠鬓髻甚是整装干净,料定来人定然非富即贵,莫白一路紧随,目不旁视。

“站住!”那人忽然叫住两人。

“奴婢雪柔,拜见侯爷!”

此时莫白终于知道领自己进入府门的女子名叫雪柔,那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原来是一位封封侯爵的侯爷,自然亦算得上是个王孙公子了。

“你家小姐今日说要会见的客人,就是他!”那名侯爷问言道,眼神蔑视,仿佛目空一切。

“回侯爷!正是!”雪柔答道。

“你家小姐今日连本侯爷都不见,就是为了等他这么一个乡野村夫?”

“这个奴婢不知,小姐还在等着奴婢复命,柔雪就此告退!”雪柔谦恭答道。

此时莫白与那侯爷对视了一眼,自那侯爷眼神当中看出,此人极度狂傲,且自视甚高,如若不然,言辞当中也不会将衣着普通的自己,视为野人。

言语不便,莫白也是不作他想,欲抽身离去。

“站住!见到本侯爷连招呼也不打,别以为你是她的客人就可以如此无礼!”猛可,那侯爷一只手用劲按在了莫白左肩上。

“侯爷!”雪柔陡见形势不佳,连忙上前说解。

只见他抬手示意,令雪柔收住了声势。

本来他并未使用暗力,见得婢女雪柔上前之后,忽然间,那搭在肩上的手掌立时重若千钧,五根手指牢牢抓着莫白的左边肩胛骨,自然有些痛楚。

痛得莫白剑眉紧锁,心想,此处透着诡异,且人生地不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强忍下了这几近切肤之痛的刁难。

那侯爷见他并无反抗之意,当即勾起了他心里的好胜之心,雪柔站在一旁,神色慌张,却又不敢做声。

“好小子!真能忍啊!让我看看你这背着什么宝贝呢!”他看见了莫白身后背着油布包裹的东西,,意欲伸手夺取。

莫白连忙侧身避过,此一举更令他性情大发,双手浑然运掌变招,掌拳变爪,直朝莫白身上勾夺而来。

一连三五个来回,未见停手,反而攻势更凶,莫白一直连连退让,眼看着渐渐接近那个悬浮之物,猛可运劲凌空腾跃,翻身后仰,避开又一次夺取攻势,定眼看去,原来那悬浮之物,竟是一柄赤红剑身的利剑,剑身下是一个火池,熊熊火焰不断地炙烤着剑刃。

只见那柄剑,身如翎羽,透着邪气,莫白心想,此剑莫不是江湖久负恶名的饮血邪剑‘戎翎饮血剑’,思疑间,那人后着之势便又逼至,情急之际,莫白凌空借力,挺身越过火池,伸手抓住剑柄,悄然站定。

那侯爷陡见他自剑池当中取下利剑,当即惊恐喝道:“混账!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亵渎此剑!”

然而此时,雪柔的神色更是紧张过他,双眼痴若呆滞。

莫白握剑在手,只感觉此剑极轻,拿在手里,竟如无物,煦煦日光照射在剑身上,莫白持剑横档胸前,细细观摩,原来此剑并非经火焰煅烧而成红色,实则本身如此赤红,相反,虽然刚刚从烈火中取出,剑身竟无余温,料定,此剑果真奇特。

然而此时,那侯爷挺身越过火池,紧随而至,直取咽处,莫白连忙运剑削挡,那剑刃自他手臂之上,斜割出一道血口,逼得他只得悻悻退去。

剑刃沾上血气之后,此时只见剑身更为赤红,透着烈日,发出耀眼的金芒。

看着赤红欲滴的剑身,莫白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不问究竟,凌势逼人且意欲夺杀,不如就拿他试试此剑的锋芒。

说时迟,那时快,那侯爷被剑刃划伤之后,虽有些忌惮莫白手里的‘戎翎饮血剑’,然而愤怒瞬间冲淡了恐惧,只见他搓掌腹下,浑身锦袍鼓胀,显然是他已经开始懂真格了。

口中呢喃道:“既然你自寻死路,就别怪本侯爷心狠手辣了!”

霎时间,地动山摇,心想,这侯爷的内力果真惊人,看来得再小心些了。

然而此时,莫白只觉手中的那把剑颤抖得厉害,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轰隆隆!一声巨响,那熊熊焰火的火池骤然间,聚起一团火云。

“看我‘冰霜火炎掌’!”

说罢,那团火云忽然于他胸前凝结,透过掌力,将其化作一簇流矢,直朝莫白扑来,莫白连忙运剑相抵,只是那团火焰流矢来劲凶猛异常,炙烤得莫白脸颊隐隐作痛,眼见一时间无法消除余劲。

情急之下,怒火骤起。

只觉自己一时失控的愤怒,竟然引起丹田处一股暖流上涌,忽然间只觉浑身气血充盈,几乎鼓胀到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他从不知道自己体内何时得来如此强悍的内力,不由分想,那剑尖出抵住的那簇流矢忽然间逼退三分,顺势连忙提剑上挑,全然消去余劲。

莫白一时的愤怒,无意间催动《无极幻影》,当中所含《无极神功》的巅峰虎狼之势的内力,这份内力,强悍到人神皆惧,倘若控制不住,便会由此渐入魔道,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便是独孤宏当年为何设法不让他催动此门内功的原因所在。

那侯爷见他剑起刃落之间,便化去了掌力,当即慌乱了神,心中有些暗暗后悔,后悔方才不该一再相逼,倘若这次落败人前,不但颜面尽失,更让这座别院的主人失望,失了颜面不要紧,最痛心的是自己久求不得的伊人心,因此而失落。

思量间,只见莫白忽又抡起剑刃,赤红的剑身舞动起来,宛如一条浑身血红的巨龙,叱咤风云一般,盘旋在莫白身前,那剑芒划破长空的咻咻之声,令他不禁寒颤。

莫白只觉当右手拿着此剑的那一刻起,仿佛这把‘戎翎饮血剑’有一股无形的魔力一般,令他心中总有一股按奈不住欲念,这股欲念几乎控制着他整个人,一将出手,就全然收不住攻势,当初师傅的谆谆教诲,全然无法令他平静,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股冲动**者他,仿佛只有不断地舞剑出剑,方可减轻一二。

侯爷运掌再起,方才那一记掌力他还留有情面,经此一个回合的拆解,如今他运足十成功力,奋力发掌,为了全力打出这一掌,他不惜棋行险招,卸掉周身护体真气。

眼看着两人欲再次进退,雪柔一下子急坏了,连忙呼喊道:“侯爷!你们别再打了,万一谁伤了谁,那多不值啊!”

或许当他们体内真气乍涌沸腾之时,无法分心,根本听不见雪柔的声音,亦或许此刻在他们心中,值得与不值得,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莫白凝剑持锋,猛然收住虚影,单腿蹬地而起,凌空侧翻,旋转身形,连连发出几道剑气,那股剑气穿行飞快,犹如闪电,硬生生地朝他袭来。

“这下可不好了!要出事!”雪柔见他们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叫喊,呢喃道。

那侯爷此时只觉自己犹如深陷泥沼一般,掌力运转困难,然而此时只听见轰的一声炸响,自己拼尽全力集运的掌力,还未来得及打出去,便被一股强劲的剑气冲散,然而事情并不只是如此,一道道接二连三的同样强劲的剑气紧随而至,那一道道剑气眼看着便要割破他的前胸,将他一分为二。

而此时,凭空传来一簇簇弄弦之音,弦音出现的同时间,剑气被消散无形,而他亦得以保全性命。

“小姐!”陡然听得弦音出现,雪柔颇有些欣然,兀自言道。

莫白一见划出的剑气被人破除,还未等身势落定,忽又一掌击打在石板上,将石板击得粉碎,借力起身,剑芒直直逼近那侯爷咽喉处,他始料未及,方才自己还以爪勾夺取别人的咽喉,此刻自己竟然峰转直下,反倒被人以礼相还。

虚空剑气自然可被那一簇簇暗藏内劲的弦音摧毁,然而这次迎剑而来的架势,令那侯爷惊魂未定之余更增绝望。

赫然间,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清脆干净,柔和甜美,说道:“势不可去尽,凡事留一半,日后好相见!”

听得声音,莫白忽然停住了攻势,而此时,那饮血剑的剑刃,仅离他咽处半寸。

立时间,莫白神志渐得控制,那声音虽与普通女子声音一般无二,却在关键时刻,点醒了莫白的心智,及时收住了攻势,那侯爷才得幸未成剑下冤魂。

心智虽被点醒,然而此刻体内那股来自《无极神功》的内力,始终沸腾,无法平息,猛可此时,忽然想起方才翻看过的《无心诀》部分入门练功心法,遂,心中默念,连忙盘膝入定,将体内沸腾的内力,按照口诀心法,运行小周天,回息导元,半盏茶功夫之后,方才渐回平静。

“好强的内力,我马三军今日败了,但是来日方长,你等着!”

而那位侯爷亦趁此间隙,悻悻离去。

莫白虽然闭目,但依然听见,原来那位险些被自己一时失控的情绪,引发的狂性杀害,想来心中暗暗自责。

“雪柔!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怎么让侯爷跟人动起手来了!”不远处的那个声音,语带责备地言道。

“小姐,我!是侯爷先欺负人家的!”雪柔十分委屈地答道。

莫白心中对这说话的女子内力尤为敬佩,弹指一挥间,既不伤人,又将剑气击散。

“还不去准备些酒菜,多谢这位侠士的手下留情,不然你我今日可就闯下大祸了!”女子接着言道。

听她们主仆之间的言语,方才那个名叫马三军的侯爷来头定然不小,好在刚才自己及时收住了,不然可真害了人家了,一时间,竟有些后怕,以后还是少跟人动手的好,师傅的教诲始终是不会害自己的。

“死哑巴!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这个声音他异常熟悉,正是那日逼自己服下蛊毒的楚莹莹。

既然刚才得罪了马三军,此地已非就留之地,连忙起身,看见那楚莹莹正嬉笑着坐在石阶之上,把玩着手里的皮鞭子。

将手中利剑重新抛入火池之中,而那把‘戎翎饮血剑’一如往昔地悬浮在那火池之上。

稍时正欲上前求取‘食情蛊’的解药,孰料她竟将解药抛给了另一个女子,之后说道:“风姐姐,那姓马的十年如一日,天天来此求你相见,你为何不见,刚才却又出手救他!”

见她完全不搭理自己,无奈有求于人,对方还是个女子,只得忍着,抬头看着眼前那另一个女子时,莫白有些又惊又喜,又有些害怕。

她,竟然就是十年前将风怜心交托于自己的,寒雁城风泅陵的三妹子,风怜影。

第四章:楚王枭计虎狼心;潇潇别院生死结

莫白突然之间见到风怜影,心头一阵翻滚,昔日有负所托,今日又怎好解释面对。

只是风怜影快步走下石阶,并无言语,是时,楚莹莹起身站立,嘻哈着紧跟在风怜影身后,两人前后同时来到莫白身前。

时相隔十年有余,此时莫白就近细看了看风怜影一番,较之十年之前的那次初见,如今的风怜影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没了之前的那份拒人千里的泼辣,身形更显风韵,令他巴不得多看两眼,此刻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想必不少铮铮铁骨的英雄好汉,皆都甘愿败倒裙下。

“莹莹!你跟姐姐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么?”风怜影侧脸询问楚莹莹。

“嗯是的,风姐姐,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哑巴么?”楚莹莹应声答道。

听言,莫白心中猛的抽痛了一下,原来风怜影十年来一直在寻找自己,寻找风怜心的下落,然而听风怜影言语当中的陌生,仿佛她并未认出自己来,十年前的自己只不过还是个平庸无奇的小徒弟,样貌还未成形,此时自己较之前壮硕了不少,脸上轮廓徒添了几分岁月沧桑,倘若印象并不清晰,倒是难以辨认。

此时,风怜影那对慑人魂魄的眸子仔细地观望着莫白,或许十年来,她已经这样了无数次,却次次都是失望收场。

莫白无法言语,意欲表达的歉意无法表露,甚是着急。

“刚刚见你使了那把剑!驾驭得倒挺熟稔的?”风怜影面色疑云飘渺。

说罢,侧眼看了看那把炙烤在火池之上的戎翎饮血剑,神色颇有些欣然,稍时,继而细言道:“十年了!你是第二个能驾驭那把邪器的人!”

莫白心中自然想知道那第一个是谁,无奈他早年失声无法言语,只是恭敬地聊表应和,然而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意思恰巧被楚莹莹一语道出。

“风姐姐,那第一个是哪个?”

“鬼丫头,老是爱打听!”风怜影言辞轻带责备地训言道。

楚莹莹哼了一声,故作生气。

“那个姓马的,常来找你,难道是他?”

“小姐,酒菜已经备好!”此时雪柔轻步走下石阶,恭敬言道。

方才一番激斗,马三军险些命丧饮血剑下,好在莫白及时收住了攻势,此时风怜影吩咐设宴招待,虽然言明为答谢手下留情之意,然而莫白心中自然明白,这桌酒宴却是另有深意。

“方才多谢侠士剑下留情,倘若那个人真的命丧此处,只怕我等弱质女流要惹下大祸了!所以舍下,略备薄酒,聊表谢意!还望侠士赏脸前往,”风怜影邀请言道。

莫白不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走过高耸入云的石阶,只见石阶之后竟然别有洞天,一幢琉璃金瓦盖顶的宫殿孤高独矗。一眼望去,其后便是十三座规模见小的宫宇,将其团团包围住,旧时有言;寒雁城一宫十三院,一郎十三将,便是由此而来,其间宫殿看似平平无常,实则极讲究搭配,若星夜无光之时,这些宫殿之间彼此照应,灯火几乎可照射到每个角落,是以,若有梁上君子到访,立时间无所遁形。

还真有了些,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行得一处,馨香沁鼻,窗格之间绸丝垂帘,借着秋风,依稀可窥其中曼妙,此处本为当时寒雁城雁翎宫所在之地,其间布置,自然宏伟非凡,只是这绣楼之上,更具佳色,薄暮绸帘包裹着若隐若现的芬芳之气,显得格外清朗。

有道是:十年沧桑问谁去,秋帘一幕解风愁。

那雪柔丫环头前带路,推门进去,只见那阁楼里面的摆设陈列,与其外部看去对比鲜明,映入眼帘的第一感觉便是,一眼看去,尽是淡红之色,包括桌椅妆台,近乎全是如此。

“还请侠士赏脸,满饮此杯!”风怜影端起一杯琼脂玉浆,切切言道。

听言,莫白暂收了观赏之眼,抽身来在了桌前,伸手端起早已满杯的酒盅,仰面一饮而尽,喉间那股辛辣的感觉,一直流入腹中,仿佛浇灌了他此刻煎熬的心情。

江湖儿女之间,自然干脆。

随即提起桌上早已备好的文墨纸笔,写道:“风姑娘,其实我们早已相识!”

听言,风怜影颇感诧异地看着莫白,一双眸子转动飞快,往昔过往一一浮现眼前,然而却唯独对这眼前之人毫无印象。

“哦!我们何时见过?”问言道。

“十年前,此城城郊!”莫白写道。

看着莫白形意写下的字幕,风怜影立时双眸怒睁,心里再三思索,又一次仔细看了莫白一番,顿言道:“原来是你!”

而一旁的楚莹莹有如故人重逢一般,十分健谈,不由有些按耐不住性子,当即言道:“哼!说什么十年前就相识了,见了面都认不出来!”

“莹莹!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别打岔!”风怜影责言道。

只见她嘟着嘴,不好再说什么,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端着酒壶,自己畅饮起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从她身上转过,莫白似是欲言又止,其实他此次前来,主要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便是求得风怜影的谅解,让他得以解释十年前托付一事的来由去往;其次便是为了那‘食情蛊’七日之期的解药。

“听这楚丫头说,你中了她的蛊毒?”风怜影似是意会到了莫白此时心中所想,当即言道。

莫白一时间也不好作声,只是定定地看了楚莹莹一眼。

“楚丫头!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此时,风怜影语气稍重,带有训斥之意。

“你把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告诉我,我就给他解药!”楚莹莹回答道。

风怜影见她意欲打听昔日往事,语气立时柔软了下来,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走到楚莹莹身前,那走路的步子,有如习风抚柳,颇具风情。

“好了!好了!你这鬼灵精,老爱打听这些事情干什么,听话,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你想知道什么,姐姐日后一定都告诉你!”风怜影拉着她的手臂,柔声说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快把解药拿出来吧!”

“我不!我要那个哑巴告诉我,我才给他解药!”楚莹莹一对眸子蓦地一转,玩笑道。

此时莫白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故作为难,而如今距离七日之期,已经不远,当下心头焦急万分。

并非莫白他不能说出当年那段往昔旧事,而是他愧疚在先,实在难以在人前启齿说道。

“呵呵!他着急了,哑巴着急了,呵呵!”楚莹莹见得莫白此刻神情焦虑不安,哗声笑道。

“楚莹莹!这解药你到底给是不给?大敌当前,你却还要在这胡搅蛮缠!”是时,风怜影怀抱古琴,厉声喝道,意欲扣动琴弦,逼她就范,交出‘食情蛊’的解药来。

而此时,楚莹莹看到风怜影大发雷霆,意欲用强,当即收住了声势,自她与风怜影相识以来,几乎从未见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凶恶,颇感诧异。

“你要跟我动手?你为了这个哑巴,居然要跟我动手,风姐姐,难道你我之间的姐妹情谊,还不如这个哑巴的一颗解药么?”楚莹莹急声说道。

她并未听出风怜影那句话中的真正意思,她被困此地十余年,一直都在寻找能将自己救出去的人,而当下,既然莫白,能驾驭‘戎翎饮血剑’,且轻易击败那个侯爷马三军,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能救自己脱离禁锢的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所以她暂时并不追问当年之事,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莫白意识到有愧于自己,从而施以援手,帮助自己摆脱束缚,而如今,莫白身受楚莹莹所施之蛊毒,让人受制在先,又怎好再让他相帮。

如今的寒雁城已经易主他人,今非昔比,城中再无故人,只是她并不知道,文氏兄弟一直都在,只是如今无计可施,难敌对手,无法明言相救。

而在她心中,文氏兄弟乃是她脱离禁锢之后,第一个将要手刃之人,破城之时,自然有些流言蜚语,而她自然是听到了这些流言所指之人,故而,对其恨之入骨。

眼看着这姐妹二人意欲动手,莫白连忙上前劝阻,只不过他无法言语,只得将身站在两人中间,两边示意言和。

楚莹莹忽然见到这个说不了话的哑巴挡在身前,示意言和,并未与风姐姐一起联手,逼自己拿出解药,一时间,竟有些内疚起来,莫说他们两个联手,单凭风怜影手中‘避水瑶琴’的一曲琴音,都足以让自己吃下大亏。

“解药暂时不在我这!在我薛哥哥那里!”楚莹莹一见形势不佳,悻悻言道。

“薛长戈?”听眼风怜影沉吟道。

这薛长戈乃是孤鸿涧的主人,薛子翁的独子,自当初寒雁城破城之后,孤鸿涧便与楚军主帅马家达成一致协议,与其共图江湖。

楚莹莹本为一对流浪夫妇的遗孤,当年薛长戈见其可怜,便将她带在身边,他自小身为独子,幼年孤独,从未体会过同袍之间的欢乐,所以待楚莹莹长大成人之后,便与她以兄妹相称,楚莹莹手中的‘食情蛊’便是得自他手。

“你看看你,早说清楚解药不在身上嘛!刚才差点姐妹动手!”风怜影连忙放下瑶琴,柔声言道。

“你们都没给我机会说!”楚莹莹很是委屈地回答道。

“如今天色渐暗,你且快些去薛门主那,取了解药,好替他先解了那蛊毒!”

“我还没吃饭呢!雪柔做了这么多好菜,风姐姐你不留我吃饭了么?”

见她们姐妹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莫白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

楚莹莹无可奈何离开之后,这阁楼之上竟回复了难得的平静。

纸上沙沙之声令风怜影不由循声看去,莫白执笔于纸上写道:“未能尽得当年托付之责,令你姐妹相隔,实在是有罪难赎!”

看罢,言道:“前尘往事,已成事实,我责怪你又有何用!”

风怜影端起一盅酒水,倒头喝下,眼角还是滴下了一抹苦泪。

第五章:纸上残墨空白诗,年华悲秋一幕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这一奶同胞的血脉亲情。

目睹此景,莫白只得暗自叹息,风怜影所言不假,已成事实,任何责备跟内疚都已于事无补。

此时,面前虽有满桌的佳肴,两人皆都食之无味,形同嚼蜡,然而正值两人相看无言之际,雪柔慌张地夺门而入,步子凌乱,险些摔倒,只见她手中紧握着一支箭矢。

“小姐!他……他来了,把整个别院都围住了!”雪柔喘息着焦急言道。

风怜影蓦地站起身来,快步上前接过雪柔手中箭矢,方才满脸的愁容立时消失,两眼凝视着那支羽箭,透着昏黄却又极清晰的看到,风怜影此时气息十分浮躁,吞吐之间皆是愤怒,仿佛这股愤怒,在她心底已经埋藏了多年。

此刻在她眼中,昔日破城之时的惨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兄长风泅陵跟同城主以及一干护卫一去不返,力竭而亡,有幸生还之人更是生不如死,沦为囚奴,处处受人白眼奚落,命贱如草芥。

“姓马的,你欺人太甚!”只见风怜影恶狠狠地说道。

砰地一声,那支羽箭自她手中断折。

雪柔看着风怜影此时的神情,无奈地言道:“哎!他们屡次上门欺负,咱们主仆的性命迟早要落在他们手里!”

言语当中,莫白不难理解到,风怜影这十余年来,每天所过的都是这般寄人篱下,担惊受怕的日子。

雪柔与莫白相继对视了一眼,当即言道:“今日那姓马的败在侠士剑下,如今他竟然纠集人马,上得门来欺负人!”

若在往日,风怜影只能任其奚落,然而今日之事,虽然是因莫白而起,与己无关,如此一来,倒令她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今日莫白与马三军打斗之时,她见识到了莫白的身手,让她有了放手一搏的底气,虽然马家人多势众,当真困斗起来,亦并非毫无胜算。

“风姑娘,请叫我莫白!”簌簌写道。

看着字体,风怜影会心地笑了笑。

透着窗纸,深秋暗夜里的漆黑,正如此刻阁楼当中之人的心思,漂浮着,漫无边际。

倏然,不远处传来一人的吼叫之声,说道:“三妹子!你们没事吧,我带来了马家铁卫军,特地赶来保护你来了!”

那说话之人并非他人,正是白天落败的马三军,如今城中马家声势如日中天,所凭借的便是这些所向披靡的铁卫军,横行无忌,成一方霸主。

风怜影应声而出,只见她怀抱瑶琴,凌空一跃,径直跳出了阁楼,而雪柔紧随其后,前后而至,莫白看着雪柔轻盈的身姿,料定这主仆二人皆都身手不凡。

事因己而起,莫白自然是要为风怜影主仆二人挡下一阵。

马三军再次见到莫白站在风怜影身旁,心中颇有余悸,稍前他亲身体会过眼前这人可怕的内力。

只是此刻他的身旁,亦站着另一个人,此人面相俊朗,气宇轩昂,双眼炯然有神,定定地看着风怜影等身后的火池,火池之上那柄利剑,透过火光显得格外妖冶鬼魅,宛如他的呼吸都与那把戎翎饮血剑连同一体。

风怜影自然认得此人,他便是孤鸿涧的主人,魔头薛子翁的独子,当然亦是寒雁城被陷落的始作俑者。

故人相见,风怜影恨怒之情由心而起,遂,言道:“你以为把这魔头往这一摆,我们就要任你宰割么?做梦!”

马三军眼见她言辞态度仇视,想必定然与那站在一旁的人有关,回言道:“三妹子怎么这么说话,难道我马某人有过亏待你们吗?”

“哼!你确实是没亏待过我们,只是这十余年来,我主仆二人竟不知如今城中何样!”风怜影回言道。

“放肆!”薛长戈突然大声喝道。

顿时,风怜影只觉一股劲风袭来,才一抬眼看去,那薛长戈一掌已然迫近,她知道薛长戈的手段,遂,连忙侧身后仰,快速避开,然而薛长戈哪里肯答应,见其一掌扑空,顺势踏碎几块石板,借力紧随而来。

马三军虽然知道他并不会伤及风怜影性命,情急之下,连声叫停。

薛长戈似是不作理会,攻势未减,眼看着风怜影便要吃受那一记掌力之时,莫白暗暗提运内力,纵身一跃,挡在了风怜影身前。

薛长戈猛然感觉眼前人影晃动,料定来人绝非善类,连忙化转掌势,运掌换手,竖起食中二指,掌力瞬间变成了凌厉的无形剑气,破空而来,莫白不敢轻敌,左手趁隙推了一把身后所背之物。

忽然间,‘天行剑’脱鞘而出,借着熠熠的火光,剑身发出阵阵寒光,莫白右手单手紧握剑柄,横剑封挡。

毕竟肉掌难敌铁器,一道寒光掠过薛长戈眼球,他感受到了这束剑光异于寻常,连忙回撤,暂收攻势。

“天行剑!难怪这次三姑娘你有恃无恐了!”薛长戈站定身形,诧然言道。

听言,马三军顿感怪异,遂,出言问道:“你说什么?这小子手中所拿的竟是‘天行剑’,我找了它十年,没想到今天在这得见了!”

看到莫白亮出了‘天行剑’,风怜影主仆二人此时更有了底气,欣然言道:“今有‘天行剑’在此,以后你别想再困着我们了!”

只是薛长戈见到莫白亮出‘天行剑’之后,并未感到为难,反倒面露欣喜之色,于是畅声言道:“当年这天行剑颇具威力,如今我有饮血剑在手,便不再畏惧!”

说罢,凌空运掌,喑嗡之声震耳欲聋,只见离他两尺之远的火池上,饮血剑宛如受到召唤一般,跳入他手中。

薛长戈本来面目俊秀,在他手持饮血剑之后,眉宇间透露出阵阵邪气,而那把饮血剑到他手中之后,比之前在莫白手中更显凌异。

莫白注视着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立时警醒起来,此剑由来极度邪恶凶残,大意不得,于是凝剑身侧,架开攻势。

是时,薛长戈冷声言道:“江湖圣剑‘天行’,邪剑‘饮血’,今天我们就来分个彼此,看看到底是邪不压正,还是邪能胜正!”

风怜影、雪柔与马三军察觉到,莫白跟薛长戈之间存在的那股异常凶险的杀气很是迫人,于是,纷纷各自识趣避开。

古往今来,正邪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歇,亦在一场场血雨腥风当中,因战而平。

然而此时,莫白心中缺少了白天的那个愤怒,不知是否能催动体内潜藏的强悍内力,但两人都清楚地知道,此次所争的乃是剑芒的锋利,并非比拼内力。

说时迟那时快,薛长戈抬手起剑,猛可划去一道剑气,莫白一见对方先行动招,自然不甘落后,运剑提气,将那道剑气格挡消散。

随即,提剑直刺,一招‘秋风折柳’直取薛长戈左肩空隙,而薛长戈亦是迫势后退几步,忽又转身前攻,反身倒刺,以‘饮血剑’剑刃迎上了莫白攻来的剑式,两剑相抵之际,喑嗡之声更甚。

莫白一见地方运剑挡住了剑招,遂,连忙趁势变招,弃剑换手,一招‘反弹琵琶’左手握剑反取腋下横挑,薛长戈见他变招如此迅速,不由大喝一声,道:“好身手!”

眼见变招迎击已然迟了,薛长戈干脆照样画瓢,亦同样脱手弃剑,只是他弃剑并不换手,而是集运浑身内劲,一掌钉在了饮血剑剑柄之上,立时间,只见那剑破空如梭,直直刺穿了莫白肩胛之下寸许。

如此并未阻挡住莫白发出的剑式,同样天行剑自他胸口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来,若非薛长戈顺势向后躬身,只怕此刻已然被‘天行剑’切成了两截。

“啊!”风怜影失声惊叫一声。

体肤之痛,迫使两人同时撤剑收招,只是‘天行剑’在沾得血腥之后已然银光熠熠,而‘饮血剑’则剑身赤红之色更艳。

风怜影连忙放下手中瑶琴,上前搀扶住莫白,眼中满是关切之情,带着少许失落,她原本以为,莫白能挡住阵势,孰料两个回合拆解下来,两人皆伤。

“怎么没有血?”风怜影意欲查看伤口,却发现那被刺穿的伤口上,竟然不见血迹。

“饮血剑剑身带毒,被它刺穿的伤口,自然看不到血迹!”薛长戈回答道。

“卑鄙!竟然用这下三滥的下毒招数,兄妹俩一个德行!”风怜影气急言道。

薛长戈听言,默念道:“既然今日已经撕破了脸,看来回去得管管莹莹了,倘若让她落入他们手中,必然受制于人!”

当即莫白连忙盘膝而坐,运息疗伤。

马三军一见莫白与薛长戈两败俱伤,而自己心中所忌惮的那个人已伤,当即大胆起来,意欲上前,孰料,被风怜影喝住。

“你再敢上前,我就不客气了!”说罢,示意雪柔递过瑶琴。

马三军当然知道这瑶琴琴声的厉害,隔空伤人,伤杀于无形之中。

“侯爷!请自重!”薛长戈提醒言道。

其实他每次前来就是为了一亲芳泽,然而风怜影很是洁身自律,轻易不能得,所以他屡屡来此,却又对她的琴声敬而远之,而风怜影被深禁于此,还得有赖于他传递江湖信息,如此两人之间,这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关系一直延续到现在。

虽已打乱了这是非的格局,但是在众多铁卫军面前,马三军还是得顾及身份,被薛长戈一语提醒,自是不再上前。

“三姑娘,素闻这《云水赋》曲风清幽,不知今日薛某是否有幸一听!”薛长戈手捂着胸前的伤口,正定言道。

此时风怜影心中陈杂万千,满怀失落,陡然听得薛长戈有意听曲,当即让盘膝坐定,将瑶琴架起,轻拨弦思,一曲清幽便已铺开。

这《云水赋》本为一本曲谱,倘若抚琴之人将内力夹杂其中,便成了令江湖无数人梦寒的魔音。

循着琴声的旋律,莫白只觉吐纳之时顺畅了许多,渐入佳境。

而薛长戈却被琴声勾起了过往,与南宫恋儿那段,善始未能善终的情感,兀自沉吟道:“但求孤独深山去,纸上残墨空白诗;年华悲秋一幕愁;伊人却恋尘世花!”

第六章:芳心难解长久意;新情旧人此生依

伴随这清静悠扬的音律,马三军自然是无意再自讨没趣,只得率部失落而归。

薛长戈呆滞的神情,宛如投身其中一般,神思跟随音色游走,一时间,竟忘了此时已非当初,他与南宫恋儿的那一段,已是回忆。

只是莫白吐纳之间,不由自主地跟随那丝弦之音的节律,暂忘了那切肤的伤痛,反倒感觉禅定入神,渐觉灵台一片清晰明净。

而那抚琴之人似是也将自己陶醉在了这琴声当中,弛凝滑涩,勾划点弹,将那篇早已烂熟于心的曲谱,一如既往地谱奏了一遍,尽管此时心头思绪万千,然而当她双手搭上弦丝的那一刻起,似乎消散了所有牵挂。

一曲谱完,最后一个音色自那龙渊凤池当中传出之时,莫白身子一阵抖动,自喉间涌出一口紫黑发腥的血污。

薛长戈自那陶醉当中醒转之时,看见地上那团黑血,惊叹言道:“好精湛的内力!居然能逼出饮血剑刃上的毒,当今江湖恐怕再无第二人!”

戎翎饮血剑之所以被人冠以邪剑之名,其一便是这剑刃上的剧毒,毒素经血脉流转,顷刻间散发到全身,虽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立时毙命的烈性剧毒,可一旦毒性蔓延,便会令人迷失本性,暴虐成性,最后血气枯竭而死。

若非中毒之人自身内力浑厚,绝对难以延缓毒性入侵,更别说将其逼出体外了。

见到风怜影一曲落弦,薛长戈跄踉起身,颔首离去。

所幸天行剑剑身并未淬毒,加上方才莫白那一剑剑招并未凝集剑气,如今他只不过受些皮肉之伤,否则就算不中毒,腑脏遭受重创之伤与莫白所中毒伤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哪里会来得如此轻松。

看着薛长戈幽然离去的身影,风怜影合琴起身,而此时莫白身上余毒已清,早就恢复了神志,微微睁眼,看着石板上静静躺着的‘天行’与‘饮血’,暗自叹息,当初铸造这等神兵利刃的人,所犯下的是何等罪孽,真是有损阴德。

“你!好些了吗?”看着莫白愁云密布的神情,风怜影问言道。

听言莫白立即起身站起,苦笑着点头示意。

“这不怪你!你是为了我们出头,才会受此伤痛,反倒是我们有愧于你!”看着莫白强颜苦笑,愧疚无奈的样子,风怜影虽然心中失落万分,但,还是柔声慰籍言道。

是时,莫白自怀中取出那册书籍,递与风怜影,示意赠送,然而风怜影一眼瞥过,自莫白败下阵来以后,她一直在苦思冥想,慌乱了神,是以并未细看那书册上的文字。

如果她定眼细看,绝对不会如此漠视它,因为那就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上乘内功《无心诀》,莫白见她对手中之物态度漠然,当即收了回去,他自然是懂得风怜影之前的心思,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她脱离深禁,没料到自己却令她失望至此。

夜已深去,空留寂寥。

阁楼上主仆二人久不作声,各自凝望着那盏烛火熠熠的光芒,心情尤为低落。

“小姐!夜深了,外面天寒,莫大侠身上还带着伤呢!是不是?”雪柔轻声言道。

“他还站在外面吗?我一时间忘了,死丫头怎么不提醒一下我,你快些去让他上来!”风怜影急切言道。

听言,雪柔急忙走了出去,放眼看去,只见莫白此时双手紧握双剑,痴然地站在冰冷的石板之上,正欲出言叫喊,莫白深邃平静的瞳孔忽露凶光,左手‘天行’右手‘饮血’蓦地舞动起来。

依稀暗淡的火光,照映得他手中那一红一白的双剑游走得有如两条巨蟒,此刻他的脑中,满满地都是风怜影方才失望的样子,他本以为凭自己之力,可以救她脱离束缚,以此抚平他心中对她的些许亏欠。

风怜心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唯一可以求得宽慰的,只能倾尽全力助她脱困,所以他才急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修为境界。

雪柔虽然自风怜影那里习得一招半式,但毕竟久不踏足江湖,自是不懂得莫白此时所舞的精奥绝伦的招式了,只是那剑光熠熠,气势如虹的流畅,倒令她很是仰慕,一时间竟将风怜影的吩咐抛诸脑后了,看得入神之时不禁感叹。

默念道:“好潇洒的剑舞!”

然而莫白一心御剑,并未察觉,他凝息聚气,牢牢地握住手中那一正一邪的利刃,舞得兴起之时,感觉丹田之处那股暖流流出,流经浑身经脉,他害怕再次出现无法控制那股内力的情况,连忙遵循《无心诀》所载的行气口诀,坐正那股暴戾之气。

尽管他一再控制,然而内力充盈之时的那股兴奋,让他难以自制,是以剑招亦愈发凌厉迅驰,眼看着眼前的赤红之光渐渐迷离,莫白只觉体内气血更为旺盛。

他一味求快,殊不知欲速则不达这个武学道理,等到浑身真气沸腾,内劲充盈之时,一时失察,忽然间便遭反噬,猛然左右收剑齐身,双目怒睁,驻剑插入石板几分,忽然眼前发黑,莫白竟然昏死了过去。

戎翎饮血剑与天行剑不同,同为利器,它自铸就之时便沾染邪气,这股邪气能勾起一个心有旁骛之人的邪念,而方才莫白舞剑之时,体内真气一时失控,便是因莫白心中为求慰籍而起的好斗之心。

雪柔陡见莫白出此状况,当即被吓得傻站在一旁,一时间慌乱了神,失了方寸。

惊叫喊道:“小姐,他晕过去了!”

听言风怜影急忙冲出阁楼,三步并作两步而行,很快来到莫白身旁,看着他昏厥过后,仍然双手紧握着那两柄利剑,她知道,自己对他的不予责备,令他心里更为难安,所以他才会如此舍命。

此刻风怜影竟有些怜悯他了,只是她此刻并不知道,自己早前于寒雁城外,以这音波诡异之功,杀害了两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而这对老人,便是莫白意欲回乡探望的双亲。

阁楼中,主仆二人守候着这个仅相处半天的男子。

“小姐!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刚才看他把那两把剑,施展得好厉害呀!”雪柔言道。

风怜影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舞剑之时剑气破空的嗖嗖之声,让她判断出,眼前这个昏迷的人,还有未尽的本事。

想来,这一时的真气岔路,还不至于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遂,言道:“夜深了,雪柔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照看得到!”

雪柔听言,缓缓走出了门口。

看着床榻之上躺着的那个男子,风怜影惆怅万分,她无法又不能用言语去减轻他心里的愧疚,因为这是她和他之间一种难以言明的契约,相反只有增加他心中对自己的负罪感,才可能让他对自己更加尽心尽力。

赌注既已压上,便无后悔之理。

此处虽然没有铁卫看护,然而早前的几次逃脱,害死了许多被囚禁的寒雁城余众,因为对她的禁锢是无形的,马家人曾发出榜文,只要她不离开这座别院,寒雁城的百姓便可安然无恙,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只要她踏出府门半步,马家人便会屠杀十个百姓,以作对她的惩戒。

当初她选择莫白这个赌注之时,并非只是为了借他之力冲出别院,而是想以他的身手,震慑马家,警告他们不要过于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好在莫白并没有让她彻底失望,至少他与马家人的帮凶薛长戈实力相当,再者,他既已执掌‘天行剑’,便可号令江湖,倘若他日得到江湖势力的帮助,将马家人赶出寒雁城亦并非不可能。

想至此处,自她心中刚刚熄灭的复仇怒火,又再一次被点燃,只是这一次,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是时,莫白自那床榻之上忽然醒来,面色死沉,只是那双眼睛格外地吓人,刚才饮血剑之毒,虽然被他以内力逼出,但他并未静息调理,反而大舞剑招,动用了内力,令体内轻微毒性蔓延,此时发作起来。

风怜影曾经听说过这饮血剑,也知道剑刃上的毒,毒性发作时的可怕,便有如莫白此时的神情,满眼尽是杀气。

见况,风怜影连忙封住了莫白身上玉堂,膻中,龙颔等几处大穴,暂缓气血运行,遂,又运掌贴在气俞,风门二穴之上,输去真气,助他回复本性。

然而莫白被制点几处大穴之后,浑身瘫软,又再昏死过去,风怜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搀扶坐起。

助人疗伤,最耗真气,霎时间,只见风怜影鬓间香汗淋漓,浑身发烫;她发觉,莫白体内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内力行走在他的经络当中,然而这股内息对她输入莫白体内的真气,并不抗拒,反而很快将其转化,变成一体。

而此时,莫白渐渐恢复了知觉,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发觉自己竟然坐在风怜影的床榻之上,很是难为情,意欲移动身子。

他并不知道,背后源源不断涌入的真气,是来自于风怜影。

熟知,才稍一用力,牵动内息,令风怜影真气岔道,忽然间一声闷响,风怜影嘴角溢出血丝来,显然他的这一动作,令风怜影重伤不轻。

“你!……”风怜影昏厥前,用尽仅剩的一丝气力,说道。

这时,莫白才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恢复得如此迅速,原来是因为风怜影不惜耗损真气,为自己疗伤的功劳。

遂,应声连忙转身,事有恰巧,风怜影昏迷之时,顺势前倾,而莫白刚好侧脸转过身来,立时间,风怜影扑倒在了莫白怀中。

方才耗损真气疗伤之时,风怜影本就浑身热烫,如今扑倒在莫白怀中,只觉一股莫名的尴尬油然而起。

此时风怜影呼吸的热度,自他胸口一路上涌,令他浑身血脉膨胀,心跳极快,他自记事起,从未与其他女子贴得如此之近,更何况此刻躺在怀中的还是个,鬓间香汗未干的楚楚曼妙女子,怎能不令人身体发生异样,激起男儿本性。

这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深秋寒凉之夜,应该发生的,不应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第七章:雁翎再图玲珑志;错谱鸳鸯乱世情

若非此生缘份短,秋刀霜酒为谁浇;何时再逍遥!

雁翎宫阁楼之上,秋晨的第一缕署阳透过窗纸,慵懒地点醒秀床之上的两个人。

他们虽然整夜亲近,却和衣而卧,风怜影安然地睡在莫白怀中,而莫白却是怡然地靠在床樯之上,清风飘然而过,撩起罗帐。

孤男寡女彻夜独处,凌乱的床榻,醒转之时彼此依偎,让人不禁联想,深秋之夜,昨晚那一抹撩人的云雨温存。

然而,莫白彻夜未眠,并非他未动邪念,而是他自幼尊书识礼,男女之间的僭越之事岂能轻易而从。

漫漫长夜,他几度难以自制,毕竟他此时年近而立,身体并无缺陷,对着一个如此妖娆,风姿绰约的美人,宁静地躺在怀里,难免心生浮想。

临近曦旭之时,实在疲倦不堪,方才闭目小憩。

倏然,喉间一阵刺痒,轻咳几声。

风怜影虽然身受真气岔道的内伤,但毕竟并不严重,莫白几声轻咳之后,胸口的起浮动作,将她缓缓带离梦乡。

醒转之后,眨了眨惺忪睡眼,忽然发觉自己原来睡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瞥眼看了看莫白一眼,而莫白其实早已醒来,见得风怜影睡梦正酣,不好扰人清梦,双眼与莫白对视一眼之时,瞬时羞红了面。

连忙坐起身子,慌乱着理了理妆容。

莫白自然也是觉得很是尴尬,连忙翻身侧下床沿,一时间,只觉心口跳动得格外凶猛,而后不经意间又转过身去,恰巧再一次视线与她碰撞到了一起。

“我们!昨晚!”风怜影半羞遮面,口齿凌乱地说道。

听言,莫白无法作以解释,当然他也是解释不清楚,只能越描越黑。

然而此时,门外却来了不速之客。

“三姑娘!”

风怜影听着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昨晚纠集铁卫军上门滋事的马三军。

听言连忙整理妆容,她知道稍晚一会,雪柔便会进来与自己做伴,十年来,这样的情形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

果然,雪柔先他一步,推开房门进来。

见到他们两人衣着不整,且风怜影正在妆台前打扮妆容,而莫白甚是突兀地站在一旁,用不着多想,自然是知道昨晚自己离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应该发生的,不应该发生的,应该都已经发生了。

错愕了一阵,看着气氛尴尬,连忙言道:“小姐,侯爷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来在莫白身旁,看着他仓促的气色,问言道:“看来莫大侠的伤势已无大碍了!”

马三军自门外自然是听得见房内说话的声音,猛然推门,连忙快步走进闺房里间,他虽然身居爵位,言谈举止很是唐突轻浮,居然未得房内主人同意,自行夺门入室。

“你们!好……!哼!好!”见到房内的情形,气急言道。

而这时,风怜影起身走来,站在莫白身旁,看着马三军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长期以来,虽然马三军对她觊觎美色已久,然而只要未得到自己的首肯,他倒是轻易不敢冒犯的。

如今有口难辨的情形被他撞见,索性让他彻底死心,遂,言道:“侯爷!这么早就过来探望我们呀!”

说着,与莫白故作亲昵之态,而莫白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心里知道,昨晚并没有做出任何有辱风怜影清白之事,然而一个女儿家的贞洁,是何等的神圣,既然风怜影不惜自毁名节,自己亦只能默认了这一切。

当即,看着马三军失望的怒火,莫白索性挽起风怜影的手臂,与之相视一眼,示意恩爱,如此这般**的举动,是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已然的事情。

嘭!地一声,马三军愤怒地一掌拍在桌上,立时间,那面茶桌四分五裂,而后言道:“好啊!风怜影,既然你如此地不自爱,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本侯爷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说罢,立时转身,甩门而出。

雪柔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吓得花容失色,须臾,方才轻声言道:“小姐,你这样跟他撕破脸,日后……”

“就算他马家势力强大,这口气,我已经忍受得够久了,也忍够了!”还未等雪柔说完,风怜影当即气急言道。

就在马三军甩门出去之后,莫白连忙松开了风怜影的手臂,神情忧虑,想来自己的出现,一再地让风怜影置身危难当中,一时间,心头更加凝重了。

自他挽起风怜影手臂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从心底里决定,要与风怜影她们共同进退,既然风怜影被人逼迫到不惜自毁名节,与马家人翻脸,日后不管有何凶险,自己定然要挡在她的身前,拼到最后。

他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算得上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只有这样,那份越陷越深的愧疚负罪之心,才能得到稍许的安慰。

虽然师傅留下,不与人恶的警身之言,然而事实总与愿违。

人生一世,莫过于看不穿,放不下,有多少事情可以从一而终,身不由己,其实并不只是无奈之时的感概。

“只怕他们又要当刽子手了,唉!”雪柔无奈地说道。

陡然听到雪柔的这番言语,方才还一脸释然的风怜影,顿时神情严肃起来,她知道,那马三军走后,定然会将十余年来他们之间的那份协定摧毁,而这份协定,便是这满城无辜的手无寸铁的百姓。

虽然自己逞得一时痛快,到头来却连累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这便是现实残酷的一面,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偶尔为自己一次,换来的却是更为沉痛的代价。

“是啊!但是我又能怎样,我只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他们一再逼我,只能当我风怜影欠他们了,日后定然为他们讨回这笔血债,告慰他们!”风怜影满眼通红,不禁潸然泪下。

看着她们主仆间的言来语往,莫白不明所以,当即提笔写道:“风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了?”

雪柔回答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并不是被他们的守卫看住的,而是只要我们踏出府门半步,他就会屠杀城民,以此来要挟我们,所以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忍气吞声,任人欺凌!目的就是不想多造杀孽!”

听言,莫白心头为之一颤,世上竟有人如此无赖,龌蹉到要杀害无数无辜的性命,来要挟他人就范,如此用心何其卑鄙。

想到风怜影居然会为了挽救素不相识的人的性命,甘愿被人欺凌,如此大慈悲之心,让人对她的处境更生怜悯。

是时,莫白拿出手中‘天行剑’,放在风怜影眼前,继而写道:“有‘天行剑’在此,看他马家人还敢草菅人命!”

看着莫白坦然写下的字迹,风怜影双眼立时迥异,当即言道:“有了它又能怎样,他们人多势众,你!又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必再去冒险送死!”

风怜影此时失落的心情左右着整个人的思想,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令她重拾激情。

然而,莫白此时心中所想并不如此绝望,毕竟自己手中的‘天行剑’于江湖中还是极具号召力的,就算马家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任意屠杀城民,在此剑面前,想必他定然会有所忌惮,不敢胡来。

毕竟‘天行剑’乃是龙行司放眼江湖的法剑,而龙行司一直以来都是整个江湖的神话,不败的神话。

既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必须有自己去解决。

莫白拿起放下的‘天行剑’,信步走出房门,出得门口之前,回过头来,看了风怜影她们一眼,风怜影此时亦是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人再次对视,此刻,风怜影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柔情与不舍,但是很快便在莫白眨眼之后消失。

在他走出房门后,须臾,雪柔慢步走到风怜影身旁,两眼呆滞地看着门外,柔声言道:“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是时,风怜影迟疑了半饷,忽又转而言道:“雪柔,你说莫大侠手里的宝剑,能镇得住马家人么?”

雪柔听得出风怜影在说出莫白名字之时,声音柔甜。

随即答道:“小姐,你心里希望怎样就怎样呗?”语气调侃。

“死丫头!跟你说正经话呢!”风怜影面带桃心,责言道。

此时她自己也是感觉奇怪,总希望听到莫白的好,说道他时,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许多,莫不是因为昨晚的相处,自己竟然对他生出了依赖之情。

他们之间是否温存,她一时间还模棱两可,无法判断,虽然莫白清楚,但他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

“我倒是希望莫大侠能赢,这样我们,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都能逃出厄运!”雪柔言道。

“嗯!”

一想到寒雁城中的百姓,风怜影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当即询问言道:“雪柔,莹莹有没有把解药拿来?”

“楚姑娘昨晚走后,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雪柔答道。

“不好!莫不是姓薛的经过昨晚一事,把她看管起来了!”风怜影急切言道。

“可能还真是这样,要不这会,她肯定在这闹腾了!”

听言,风怜影立时间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莫白之所以会为她出头,全然是来自于姐姐风怜心一事莫白对她心怀愧疚,而‘天行剑’如果真能令马家人忌惮,借此!日后从他们手中重新夺回寒雁城,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倘若楚莹莹不能及时送来这‘食情蛊’的解药,一旦蛊毒发作,自己的全盘计划便有如一梦黄粱,只能在梦中了。

“如果没有解药,一旦七日之期一到,就全完了!”风怜影兀自言道。

“没有解药,事情会是怎样?”雪柔不解问道。

“食情化泪,绝情绝性!”

第八章:天行再起风云命;号令群雄问谁横

雄姿巍峨的别院门外,早已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门前左右那对白玉麒麟,被鲜红的血迹溅上,看着地上横竖不一地躺着几个身首异处的人,莫白手臂紧紧地箍住天行剑,眼中满满的,尽是愤恨。

马三军手中拿着一把还在一滴一滴滴落鲜血的刀刃,此刀刀身形如新月,刀背厚约半寸,整把刀身,散发出摄人魂魄的寒意。

只见他抬手将刀刃插在地上,那地面虽不说十分坚硬,却也堪比浪石,那刀刃竟然毫不费力,便入地三分,想必定非普通刀器。

得意言道:“并非本侯爷喜欢杀人,而是这别院的主人,非逼着本侯爷多造杀孽!”

言语之时,双眼恶狠狠地瞥视着,站在身前,久不做声的抱剑人,莫白;似是在告诫他,在这座城中,他可以任意决定别人的生或者死。

深秋的季节,风干物燥,那刀刃上残留的血迹,片刻间便已凝结,马三军很是傲慢地环视了一圈身后的人群,见到人人都惧他三分,凶残的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人群中不乏当时寒雁城旧人,当然就会有人知道,那口被马三军立插在地上,浑身透着寒意的宝刀的来历。

此刀名唤寒月宝刀,乃是由一块千年寒铁,历经千锤百火锻造而成,本为莫连城的称手兵刃,寒雁城沦落之后,此刀便落在了马三军的手上。

如今他竟然拿着城主莫连城的成名利器,在这雁翎宫前,肆意杀害城民,其用意,可见一斑。

尽管莫白与它相隔较远,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刀身上的阵阵寒意。

正待马三军得意自在之时,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心头不禁一阵惊怕,等他定睛细看之时,身前定如磐石地站着四个人。

来人并非他人,正是文氏兄弟等几人,是时,只见他慌张的神色,瞬时消失无影,窃然言道:“又是你们!早知道你们这么爱管闲事,就应该把你们都抓起来,一并解决了!”

“哦!是吗!”文延武摇着手中的折扇,诧然说道。

当初破城之时,马家人故意将他们放逐,其目的就是想利用他们,把寒雁城的暗藏的势力引出来,集中瓦解。

寒雁城毕竟扎根在此惶惶数百年,其势力,自然根深蒂固。

而寒雁城暗藏的实力,只有城主一人知道,也可以将他们唤醒,否则,就算举城被破,他们亦都是不会显露丝毫的,因为寒雁城中的‘潇湘水榭’当中所藏的秘密,牵动着整个武林的安危,楚王破城之后,一直在寻找这个被深藏的秘密,所以才将风怜影囚禁在此,一再地让她受尽磨难和欺凌,就是为了逼他们现身。

因为风怜影,是寒雁城留下的,最后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人,因为如今只有她,才能让寒雁城中师出有名。

看着文延武胸有成竹的样子,马三军忽又转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还是纹丝未动的莫白,倘若与莫白一个人单打独斗,自己还可以仗着寒月宝刀的威力,于他斗上一斗,可如今,文氏兄弟的突然出现,哪里还敢再逞英雄。

“铁卫军何在?”马三军大声喝令道。

是时,围观的人群被一个个手持短兵,浑身铁盔的人圈挡在了身后,只见那领队的铁卫恭敬地走到他面前,果断言道:“铁卫军左先锋顾无言拜见侯爷,不知侯爷有何吩咐!”

“本侯问你们,铁卫军的职责是什么?”马三军傲然言道。

“誓死保卫马家人!”先锋官顾无言肃然答道。

“好!现在有人要伤害本候,危及本侯爷性命,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听言顾无言左右环视了一眼,目光骤然停留在了莫白手中的那把剑上,须臾,大声喝令言道:“众铁卫听令,立即驱散围观之人,护送侯爷回府!”

是时,莫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喝止,“且慢!”

那声音,清脆脱俗,是个女子。

只见风怜影与雪柔主仆两人,声顿人现,悄然来在莫白身旁,莫白侧身与之对视了一眼,见她眼中满满的,都是那种难以解开的疑惑。

“三妹子!”文延武喜出望外地柔声喊道。

听言,风怜影会意地看了看他,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尽收眼底,之后双眼恶狠狠地盯视着眼前的马三军,随即,言道:“杀了他!”

突然之间从风怜影这个女子口中,说出如此果断的狠话,令所有人都感到很是诧异,莫白又一次转过脸去看了风怜影一眼,只见她此刻表情毅然决然,似是明白了一些风怜影说出此话的用意。

“什么?”文延武惊愕言道。

马三军看见风怜影目露凶光,而眼下她的帮手众多,自己反倒势单力孤,眼中自信得意的神情顿时消失,表情苦涩,很是难看。

“本侯爷可是当今楚王的亲弟弟,尔等岂能放肆!”当即故作镇定,抬出楚王的名号,意图吓退对方。

“江湖事,江湖了,你马家竟然凭借官家的势力,插手江湖之事,我等又何须在意!”是时,哥舒金轮鼎然说道。

马三军一见自己形势斗转直下,立时间有些紧张起来,然而此时,铁卫军左先锋顾无言连忙抱拳见礼,说道:“各位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既然知道江湖事江湖了,有何必要为难侯爷,与官家结仇呢!”

言语中,他把形势利害关系刻意强调,希望能以此息事宁人,免动干戈!

是时,哥舒金轮慢步走出,捋了捋有些发白的胡须,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先锋官,竟有如此见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等当然清楚,又何须你再次提醒,此人在这城中胡作非为,作恶多端,就算今天将他就地正法,也丝毫不为过!”

说罢,哥舒金轮垂首看了看地上那些,刚才还是个个活鲜的生命,顷刻间便被马三军杀害,身首异处的城民,顾无言当然知道他言语当中的意思。

然而他身为铁卫军的一员,拼死保护马家人,乃是他的职责所在。

马三军眼见自己的恶行引来恶报,当即懊悔不已,平日里自己飞扬跋扈,以王侯权势,肆意妄为。

是时,不再高声言语,陷入了沉默。

“姓马的,十年来我所受的屈辱,今日一定加倍奉还!”风怜影喝斥言道。

听言,马三军面色沉重的神情,忽然转变,急声言道:“风三姑娘!既然你如此的不念旧情,你既不仁,那就别怪本侯爷不义!”

言语之时,刻意与风怜影对视一眼,眼神所含并未言明的意思,立时让风怜影不安起来,而莫白与她距离较近,自己感觉到了她此刻急促的气息,心想,倘若此人冒死说出昨晚的事情,再佐以修饰,风怜影此生的清白便荡然无存。

还未等马三军说完,莫白一个立身纵飞,便已跃至他面前,天行剑已然剑抵咽处,而马三军亦是早有防备,早早便将寒月宝刀揽入手中,莫白宝剑出鞘之时,那寒月宝刀便已经锋指前胸。

两人先后几乎同时将利刃抵在对方要害之处,这一眨眼间的招式进退,除了马三军身旁的顾无言之外,其他人均未看清。

马三军位处侯爵之位,虽然地位显赫,养尊处优,然而对武学的钻研却并未懈怠,若非如此,方才莫白那一剑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两人僵持片刻,遂纷纷各出掌风,出招之快,仅先后丝毫而已,掌心相对,两股内力发生碰撞,当即一声炸响,两人各退几步。

忽然,只见马三军右手倒持刀柄,斜藏身后,左手指扣兰花,微欠着身形,全然摆开了攻势。

莫白见他出招之前,花样频出,当即轻提剑芒,剑指前方。

“他怎么会这套刀法?”哥舒银月诧异言道。

他本身擅长使刀,自然对江湖中的各路刀法皆有研究,只是在他看见马三军的起招架势之时,感到诧异。

当即文延武继而言道:“我认得!这就是城主所练的那套刀法!”

马三军一见有人识出他意欲使用刀法的来历,正声言道:“不错!这就是你们已故城主的成名刀法,名字就叫‘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

这套刀法在江湖中早有威名,以驰快灵异为主,任何一招落下,不论击中何物,都必将一分为二。

好在莫白少年时,其师独孤宏曾跟他讲解过这路刀法的厉害之处,虽然刀法快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然而使刀之人却是极耗内力,若无精湛深厚的内功底子,常人最多能使三招,天赋异禀之人可出十招。

然而这招式快如闪电的雷霆之势,任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看好了!”

了字才刚刚出口,马三军便身影闪动,狠辣之劲扑面而来,莫白不敢轻易出剑试招,只得连连后退,观势待变。

迟疑间,马三军第二第三第四招紧随而至,稍时,莫白忽然紧闭双眼,因为他方才看出了对方变招之时,可能是因为内力不济,存在稍许迟疑,是以这路刀法在他手中并未发挥到极致,虚招为多。

虚影是能让眼睛产生错觉的,莫白此刻紧闭双眼,竖耳切闻,待得马三军变出第七招‘急浪翻身’之时,猛然提剑出招。

而马三军毕竟内功修为尚浅,几招下来,便已是强弩之末,招式有形无神,被莫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刺来,再无招架之力。

眼看着便要剑透前胸后背之时,一旁的顾无言忽然叫停,说道:“不可伤人!”

听言莫白稍作迟疑,而那马三军见有喘息之机,连忙收势回撤。

正待风怜影意欲出言责备之时,顾无言的一个动作,让她欲言又止。

就在马三军准备撤回之时,那个铁卫军左先锋顾无言突然出掌,一掌击在马三军后颈,立时间真气涣散,昏死过去。

“你?”文延武惊愕言道。

是时,那顾无言急声说道:“我等奉家师之命,师兄弟几人乔装混入马家铁卫当中,苦等十年,终于得见‘天行剑’重出江湖!”

顾无言率众忽然表明心迹,令诸人颇感诧然。

“尊师是谁?”风怜影连忙先声问道。

“古钺手,杨镇心!”顾无言应声答道。

“你说奉命在此等候十年,莫非当初破城之时,你就已经在此?”哥舒金轮继续问道。

顾无言与身后师兄弟们各自相视一眼,随即答道:“家师当日听闻寒雁城告急,特命我等前来助阵,倘若未能保住,便让我们伺机混入铁卫军中,静待圣剑天行重出江湖!”

说罢,眼看着众人将信将疑,须臾,自身后盔甲当中取出一对铁器,将其展示人前,后又言道:“各位若不信,我有本门信物‘昆仑双生刺’在此!”

其他人或许并不认识眼前这对形状怪异的舞剑,哥舒兄弟乃是武林老人,自然认得这,其形如犁,其刃如月,其面如钩的古钺门镇派之宝‘昆仑双生刺’。

稍时,顾无言又再言道:“马家暴行昭著,肆意屠杀降城城民,已经引起了很多武林人士的不满,他们亦跟在下一样,只待‘天行剑’重出江湖,兴审判之师,与马家势力抗衡!”

听言,莫白兀自看了看手中的宝剑,心中有些飘然。

第九章;此恨绵绵无绝期;峰回路转绝情门

天行剑重出江湖,任重道远,这些莫白心里自然是早有准备,未曾想到的却是,天行剑第一个任务便是联络武林同道,共同对抗官家势力,楚王。

十年前,龙行司因薛子翁之故,错发‘天行令’,将百年古城寒雁城推到了风口浪尖,加之楚王急于扩充地域势力,竟以官家威势,与寒雁城联姻不成,便强行夺取古城,以致寒雁城举城被破,城主及其麾下众员在护城之战中,纷纷战至力竭。

为报寒雁城击杀迎亲王队之恨,十年来,将风怜影囚禁在雁翎宫中,亦就是如今的楚王别院,同样以屠杀之名相要挟。

听罢顾无言表明身份立场之后,众人脸上的疑虑才渐渐消失。

“顾兄!既然你能在这姓马的身边当差,想必也能自由进出王府了?”风怜影神色焦急地说道。

“这是自然,风姑娘有何指教?”顾无言将那一对‘昆仑双生刺’收起,应声答道。

“薛长戈有个妹妹你可清楚?”风怜影紧着追问道。

听言,薛长戈垂首沉思了一会,随即,答言道:“你说的是莹莹吗?在下和她可是至交,风姑娘找她有何事?”

“顾兄,女儿家之间能有什么事情,还不就是一些窃窃私语,既然你跟她认识,把三妹子的话带到就行了!”当即,文延武抢声言道。

风怜影看着眼前的文延武,虽然幼时是一起长大的玩伴,长大成人之后,文延武对自己的心思她自然清楚,只是那时彼此都心性未定,一时的好感难以耐得住时光的变迁,再者那时自己一味醉心于研究避水瑶琴与《云水赋》之间的奥妙,将文延武的那片热忱的心思,冷了又冷。

眼前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深情款款,苦恋着自己,另一个却是手持‘天行剑’,能帮助自己复仇,一吐怨气的人,且昨夜与他之间,还发生了有悖伦理的事情。

看着文延武与自己久别重逢之时的欣喜之情,新情旧缘,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其实她与莫白之间的事情,只有莫白自己知道,然而他却不能作以解释,事关女儿家的清白,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如今之计,只有将这件事牢牢地压在心底,再不重提。

当即风怜影语气稍转,和声言道:“那日莹莹曾向人施毒,如今距离毒发之期将近,还请顾兄代劳,让她拿来解药!”

“三姑娘!你中毒了么?”文延武连忙急切问道。

“不是我,是莫……莫大侠!”风怜影清声回言道。

当即,顾无言连忙走近莫白身旁,抱拳言道:“不知莫大侠身上所中的,是何毒?”

莫白定睛看了看顾无言,意欲说明事情始末,无奈言语不得。

“他是个哑巴!”是时,人墙之后,一个声音大声说道。

声落人现,莫白循声看去,非但没有触怒,反而面露笑意,来人并非他人,正是日前自己从楚莹莹手下救出的那些人。

“五行卫士!原来是你们啊!”风怜影当然认得他们,他们便是担责看守‘潇湘水榭’的雁翎宫卫士,幼时的她,经常捉弄他们,当然他们亦是对自己呵护有加!

“丫头,十多年不见了,有没有想我们哪!”屠言定声说道。

他们再次重逢,寒暄嘘问起来,当然会有诸多感触,彼此相告着这些年的种种。

时已近晌午,秋阳格外妖艳地抚慰着,这凄美的人间。

顾无言与身后的师兄弟们,将马三军搀起,沿途护送,而风怜影自从跟马家人撕破脸皮之后,便不再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了。

因为如今的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既找到了寒雁城的旧部,还得到了天行剑主人的援助,心中所图谋的计划,令她重获新生。

而她心中此时唯一的担心,便是莫白身上的‘食情蛊’,所有人因为服下‘食情蛊’变成绝情之人都不要紧,莫白如果变成绝情之人,试问有谁,能再让他出手助人。

凡事因情而动,因情而行,绝情之后,便再无牵挂。

顾无言率众将马三军护送回府之后,便径直赶往薛长戈的住处,两地相隔并不远,同在一堵院墙之内。

马三军得到薛长戈的帮助,铁卫军更是有如如虎添翼,是以他对薛长戈十分敬畏,王府之内,单立一处,供薛长戈与楚莹莹,及其部属居住。

此处并无王府气派华丽的装潢,平日里,顾无言一有闲暇,便会来此,他的用意,此处的每一个人都是知道的,当然,也包括对楚莹莹疼爱有加的哥哥,薛长戈。

“莹莹!莹莹!”顾无言才一踏进门口,便不停地大声喊道。

稍时,薛长戈大步走出厅门,看到原来是顾无言又来找莹莹,当即回言道:“原来是顾先锋啊!莹莹不在!”

见到薛长戈站在身前,顾无言连忙抱拳见礼,听得薛长戈告知莹莹此刻不在,便意欲转身告辞。

“顾先锋如此神色慌张,是不是找莹莹有急事啊!”看见顾无言转身便走,薛长戈连忙叫住,进而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中了蛊毒,特此前来,看莹莹有没有解药!”顾无言话锋稍转。

“既然是顾先锋的朋友,那也是我薛某人的朋友,朋友有难,理应相帮,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论解毒的本事,莹莹她那点门道还是从我这偷学的呢!”说着,薛长戈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顾无言的肩膀。

“大哥!你说谁是贼呢?”这时,楚莹莹大声说道,接着走了出来。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薛长戈会心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没有,没有,哥哥可没说你是贼,是你自己承认的咧!”

是时,兄妹间嬉闹起来,薛长戈虽然身为孤鸿涧的门主,掌管毒物,在外人面前虽然冷酷无情,然而对着妹妹楚莹莹,却是柔情种种,几乎可以为她承担一切,包容她的所有。

看着他们兄妹间融洽的样子,顾无言不好出言打断,只得在一旁看着。

稍时,薛长戈忽然言道:“好了莹莹!不玩了,顾先锋有事找你!”

“什么事啊?无言兄!”楚莹莹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即顾无言应声答道:“我有位朋友中了你的蛊毒,还请你把解药给我,让我去医治我的那位朋友!”

“什么?那毒是莹莹下的?”忽然听到顾无言说出,他朋友所中之毒,原来是莹莹所下,有些生气,。

“你朋友?是那个哑巴吗?”楚莹莹道。

“正是!”顾无言连忙应声回答。

“没有!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给你解药,那个哑巴,有解药也不给!”楚莹莹嘟着小嘴,扭捏着说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谁让他打伤我大哥的!”

“等会!你们到底是在说谁?”薛长戈当即打断言道。

双眼认真地注视着莹莹,眉间愁云密布,神情很是严肃。

“你说你给天行剑的主人下了蛊毒?”接着言道。

“不是我下的,是他自己自愿服下的,与我无关!”楚莹莹辩言道。

“下的是哪种毒蛊?”

“食情蛊!”

“什么!”薛长戈忽然提高了嗓音,惊言道。

看着大哥薛长戈紧张的表情,楚莹莹立时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故作委屈,可怜兮兮地垂首不语。

“这中蛊毒的原种不是已经被毁了么,你哪来的‘食情蛊’!”薛长戈语气严肃地说道。

是时,顾无言似乎也听出了端倪,楚莹莹所下的蛊毒可能十分棘手,薛长戈未必能有破解之方。

“薛门主,暂且先不要骂她了,她也是一时的贪玩罢了,再说当今天下还能有你薛门主解不了的毒么?”顾无言眼看着气氛紧张,兄妹间言辞激烈,当下出言调节道。

“你不知道这种蛊毒的厉害,根本没有解药可解!”

“你骗人!中了这种毒蛊,七日之内可解!”还未等薛长戈说完,楚莹莹立即反驳道。

“既然有解药可解,莹莹你赶快把解药给我,免得再惹薛门主生气了!”顾无言说道。

这‘食情蛊’原本产自苗疆的一种植物蛊,之后经过孤鸿涧先辈们的培育,诱变之后加以提炼而成,本身并无毒性,只是这种蛊有一个特性,就是进入人体之后,专门蚕食人体内的情愫,所以当有人服食之后,便会使人渐渐绝情,性情大变。

当初这种毒蛊专门用来医治因情而生的痛苦,有悖人道,故而并未续传下来,如今楚莹莹在先辈们的遗册典籍当中将其找到,并且培育出来,所以才会让薛长戈大发雷霆。

此时,薛长戈神情呆滞,不再言语,只是双眼注视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妹妹,楚莹莹,良久,方才言道:“薛先锋,你可知道,这解药就是她自己么!”

“啊!怎么会这样?”听言顾无言失声惊言道。

“这中毒蛊培育的母体,便是要借助人身,莹莹这次真的闯下大祸了!”薛长戈很是无奈。

听言,楚莹莹忽然说道:“大哥你不必为难,那哑巴既然与你为敌,反正又不会死人,我不替他解毒就是,这又有何难!”

“住口!你既然看到书中的记载,可知道炼制这种毒蛊之后,是必须立誓解毒的,否则将以门规处置!”薛长戈又一声喝斥。

只见楚莹莹此时十分委屈,她当然知道孤鸿涧处置犯下门规之人的手段,纵然自己与大哥有着兄妹之情,然而他身为一门之主,又岂能护短。

稍时,她媚眼一眨,正声说道:“大哥你不必为难,我去给人解毒便是!”

兄妹两彼此相视一眼,薛长戈眼中尽是不舍与痛心。

他知道,楚莹莹此去解毒,期限便是这一生一世。

食情蛊,绝情之人,只能用她自己的有情之心,一辈子去化解,不离不弃。

第十章;郎无情芳心暗许;妾有意襄王无梦

听着薛子翁把孤鸿涧的门规律条搬了出来,楚莹莹一时间娇纵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她明白,若非门规所立,哥哥定然不会如此严厉地训斥自己。

这‘食情蛊’过于邪性,人非草木,焉能无情,而人与禽畜的区别,就在于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情感的,食情蛊使人绝情,的确是有违人道,难怪孤鸿涧的先祖们在当初培育出这种蛊之后,便将其摧毁,并立下门规禁令,不许后人再用。

然而这些培育的过程,却被他们编入书卷当中,楚莹莹无意间得见此篇书文,出于好奇,于是便瞒着兄长私自培育,本来那日她将寒雁城的五行卫士,自楚王地牢中重金赎出来,就是为了试蛊,莫白的碰巧遇见,且强行出头。

眼见得自己不可能胜他,于是便心生一计,拿莫白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做了试蛊之人,始料不及的便是,莫白竟然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人,甘愿服毒。

然而这‘食情蛊’的唯一解药,便是自下蛊之日起,由施行者开始配制,因为此蛊解药的配制最短期限,便是七天。

而当初楚莹莹并未想过要替人解蛊,所以并未按时调配解药,如今为时已晚,只能接受门规的处罚,尽其一生,为人解毒。

那日她从书卷上看到的记载,虽然有提及施行此蛊的后果,却并未在意,孰料这蛊毒与普通毒物不同,解法亦是非常刁钻苛刻。

孤鸿涧历有祖训,若有人妄动‘食情蛊’便要立誓解蛊,否则便要受剔肉剜心之刑。

“你啊!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让大哥省心的,这次大哥是真的保不住你了!”薛长戈痛心说道。

顾无言似是听出了他们言语之间的意思,甚为不解,当即问道:“薛门主!不就是替人解毒而已,有解药又有何难!”

话虽如此,只是他哪里知道,这份解药,竟是一生一世的期限。

好在只是终生替人解毒,并非生离死别,楚莹莹自幼便跟随薛长戈左右,照顾之情远胜骨肉亲情,虽然平日里,楚莹莹常常出去惹是生非,薛长戈只要时常能见到她,无论事情大小,以他孤鸿涧掌门的身份,他都可以包容她,因为楚莹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份心灵慰籍。

“莹莹!你且先跟着顾先锋前去,大哥随后就到!”他是当然要去的,楚莹莹孤身一人,且如今马家人行事狠辣霸道,已经激起公愤,有他出面做她的后盾,至少能让人对她敬畏三分。

“哦!既然是大哥让我去的,那我就去!我这可是给大哥你的面子,”说着垂首依靠在薛长戈肩上,撒娇一番。

看着楚莹莹跟随顾无言身后远去,薛长戈此时心中宛如被掏空一般,他似乎预料到,楚莹莹此去,只能离自己越来越远,可能有一天,他们会彼此仇视。

薛长戈如今跟随楚王,为其荡平江湖异动的势力,手上血债累累,已经有不少仇家上门寻仇,如今他将妹妹楚莹莹推到天行剑主那一边,并非真的是因为门规严谨,其实乃是另有深意。

孤鸿涧门规律条在他手中,任意左右。

天行剑毕竟是整个江湖的法剑,既然他们需要倚仗楚莹莹解毒的本事,自然是会好好保护她的。

保护亲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推到对手的那一边,如果有一天他们把她作为要挟的时候,因为至少,会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儿女,相忘于江湖。

时之谦然,匆匆如斯。

那‘食情蛊’的七日之期,眨眼间便已过去。

雁翎宫的北宫后院,乃是一处山石林立,池嫣黯然的娴雅之地,素有小御花园的美誉。

虽然当下时至深秋,万物落寂,然而此处却是绿茵常在,颇具生气。

“莫大侠!”莫白正独自一人陶醉在,这怡然的山色当中,忽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扰醒了。

循声望去,原来风怜影亦在此处小憩,看见莫白独自一人呆坐在一边,于是便出言相邀,莫白听言轻笑着示意回应了一下,之后便起身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莫白方才发现,原来风怜影乃是在一处湖心角亭当中,周边并无通行的廊道,自岸边望去,角亭当中风怜影端坐在琴台之前,纤指玉抠兰心,一袭淡雅白裙,秀发高盘,三两长发披肩而垂,妆容端正,微风扰乱了亭中的丝帘,撩起鬓间的青丝,缓缓掩住那双眼眸,若隐若现之间,乍看去,宛如凌波仙子一般,曼妙绝伦。

就连平日里,一身侍婢素雅装扮的雪柔,娴静地站在一旁,透着秋波湖色,粼粼散射的碧波湖光,显得格外撩人。

一时间,莫白仿佛将这诸多美景皆都抛在了身后,有道是:山光湖色纵然异,哪有美人**芳;红颜一簌秋波动,俗人且恋且彷徨。

是时,风怜影凝指轻扣,避水瑶琴音色清扬,听闻之后,令莫白仿佛置身世外仙境一般,舒心怡然。

“莫大侠!既得悠然,何不过来,小酌几盅!”随着琴声,风怜影柔声言道。

听言,莫白骤地挺身一跃,三两点踏湖水借力,正欲跻身作最后一个点踏之际,风怜影忽然弦音稍转,以内力催来一道音波,将莫白直直地逼向后退。

见势,莫白猛的一个鱼跃,避开了那道音波,孰料,一波未平,后劲再续,大有将莫白逼回岸边之势。

是时,莫白连忙将天行剑脱鞘出剑,舞动剑锋,将那一波接着一波的琴音暗劲,格挡开去,一时间,只见湖面被那一道道音波,激起跌浪千层,而莫白独自一人,轻灵地穿行于浪层之间。

风怜影只不过是借以音波之功,小试一下莫白的身手,看看他自‘食情蛊’发作之后,身手有无退化。

然而莫白一连几个挥剑穿行之后,一时间竟起了兴致,天行剑脱手而出,竖起食中二指,提运内力,将天行剑吸在身边,凝指运息,剑身循着指尖所透的真气,随着浪层舞动起来。

风怜影眼看着莫白舞动着剑招,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却极具造诣,单凭他御剑如飞这一层本事,就已非常人所能。

而自己指尖发出的音波功,于江湖之中,素有魔音之称,很是诡异,而在莫白眼中,竟如无物,轻巧之间便可趋避。

只是莫白在‘食情蛊’发作之后,感觉心无牵挂,所以在应对任何招式内力之时,格外得心应手,真可谓是:若无闲事挂心头,正是人间好时节。

有情,既有牵挂,无情,既无牵挂。

正自风怜影与莫白而人各自试招之际,楚莹莹早早便已来到了廊道一边,看着莫白身形轻巧,进转驰速,与风怜影比划得正酣,不禁花容失色,暗自神伤。

连日来,虽然自己磬尽全力,试着为他配制暂缓毒蛊发作的解药,然而日复一日,莫白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样,一如既往地冷冰冰,今日见他竟然接着风怜影的琴声,与其琴剑相舞起来,想来,心中很不舒坦,左右不是。

“风姐姐!”不禁一声喊道。

风怜影琴声顿止,抬眼看去,只见楚莹莹神情焦急地注视着自己,随即,应声回答道:“莹莹!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阵了,见你们弹得起劲,便没有打扰!”

正值此时,才稍见浪平的湖面之上,忽然自水中蹿出一条水柱,水柱当中竟藏着一个人的身影。

此人不知何时藏身在此,在水中潜行如此之久,悄无声息。

水柱顺势落回湖面,而那个人忽然挺身一跃,径直飘向楚莹莹而去,楚莹莹见势危急,来人身份不明,本能挥出手中皮鞭,直朝那人打去。

而他却凌空抓住鞭影,趁势锁住,楚莹莹连忙收鞭回手,好再发二鞭,孰料回力收鞭之时,那人竟随着皮鞭落在楚莹莹身前,只见他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显然是在水中浸泡时间很久了。

那人嘴角露出阴冷的笑意,除了那张冷笑的嘴,与楚莹莹相隔不远,她竟然看出情那人的样子,当即优容失色,惊慌地喊道:“你是谁?”

然而这一连串的变故,竟然只不过在这举手投足,眉眼一眨之间,莫白陡然听见楚莹莹凄厉的喊声,当即手臂一挥,指尖真气引导剑身,径直朝那人飞去。

那人似是早有戒备,察觉背后有利物破空之声,连忙挥动双手,凝指成扣,牢牢地掐住,早已慌张失神的楚莹莹的咽喉,身形一晃,便躲在了其身后。

眼看着飞出去的天行剑,即将刺进楚莹莹的身体,风怜影连忙喊道:“危险!”

莫白当然也看出了形势的危险,早已在风怜影喊出之前,拼尽全力,踏着浪花追了过去,意图在未对楚莹莹造成伤势之前,拿住剑柄,消除余劲。

方才那一剑打出去,莫白本就未留余地,不曾料想那人竟是如此卑鄙龌蹉之人,用女子来当剑。

莫白此时一心救人,将内力催至巅峰,眼看来不及收剑,连忙斜扫过去一掌,用掌力打偏剑锋,好在出掌及时,那剑刃只在楚莹莹肩上刺出了一道伤口。

而那人却是丝毫未伤,正待莫白意欲趁势强攻之际,那人忽然言道:“别过来!今日我本无心杀人,别逼我捏碎她的喉管!”

楚莹莹眼看着莫白如此担心自己身处险境,虽然咽喉被人拿住,无法言语,但嘴角还是露出了蔚然一笑,心念道:这呆子,不枉我尽心尽力为你配制解药一场,总算还有点人情味。

莫白无法言语,此时风怜影与雪柔二人也飘然上岸,风怜影当即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在此行凶作恶!”

那人运指点住了楚莹莹身上几处穴道,之后理了理一头蓬散的乱发,脸上亦渐渐恢复了血色,竟然是个青年男子,年纪最多不过三八之岁。

“在下有个诨号,人称**飞!金宇飞是也!”那人侃侃言道。

此人在江湖中恶名昭著,几乎除了好事,他什么事都做过。

“你想怎样?”风怜影手指悄然扣住了琴弦,只要他稍一松懈,便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她的这一点小小动作,早就被他识破。

“三姑娘!你可别乱动,我说了今天来并不是来杀人的!你可别逼我做我不情愿的事情!”

听言,风怜影连忙松开了手指,气急言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本来没敢想怎样,只是刚才看见这小子,这么着急我手上的这个姑娘,现在敢想了!”金宇飞晃动着脑袋,满一副散漫的样子,稍时,忽又说道:“我要他手里的东西!”

“什么?原来你是觊觎天行剑而来!”

还未等风怜影说完,莫白便毅然将手中所持的‘天行剑’抛了过去,就在金宇飞伸手接剑之时,莫白忽然趁势上前,将楚莹莹搂住,抱了回来。

而金宇飞见状,赶紧抽身离去,眨眼间便逃之夭夭了。

风怜影正欲出言责备,只见此刻楚莹莹满心欢喜地靠在莫白肩上,那种神情,她也曾经想过有,但是看到莫白冷冰冰的神情,便被拒之千里了。

如今天行剑被人夺去,莫白一副莫不关心的样子,令风怜影很是无奈,当即转身离去。

莫白用手按住楚莹莹肩膀上的伤口,替她解了穴道。

楚莹莹亲眼看着他,为了自己甘愿弃剑,心中颇感慰籍,连日来的悉心照顾并没白费,尽管她知道,今晚过后,这个人又会将自己拒之千里,冷若冰霜。

但此刻的她,感觉,足够了!

‘食情蛊’食情化泪只是在子丑时分,气血汇集之时而已,所以白天他可以跟人有千丝万缕的情事,一夜过后,便会恢复如初,第二天全部淡化。

他的感情,只会存在一天,对谁都一样!

第十一章;江湖遗祸天行剑;血雨腥风已在即

金宇飞趁人不备,突然现身,挟持楚莹莹让莫白甘愿弃剑相救,这一切都被风怜影清楚地看在眼里,而楚莹莹受到惊吓之余,手抱住肩上的剑伤,瘫软在莫白身旁。

风怜影亲眼目睹了莫白对楚莹莹的温柔关切之情,自然心头酸楚,气急之下,与雪柔径直离去。

此时,莫白满怀关切地看了楚莹莹一眼,而楚莹莹还是惊魂未定,眼中噙满了泪水。

看着楚莹莹此刻梨花带泪,楚楚动人的样子,莫白只觉脸颊一阵滚烫,立时转开了视线,似乎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异动,让他不敢直视那对眸子。

楚莹莹弱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太过自责!”

听言莫白心中一阵触动,连日来,身旁这个女子尽心尽力地照顾之情,让此时他心中对她有了一丝特别的感觉。

楚莹莹虽然知道,莫白此时对自己地关切之情,在今晚过后便会被食情蛊化去,但是仍然感到慰籍。

莫白转开视线之后的双眼,定定地看着金宇飞夺走天行剑的方向,心中一时浮现种种,这金宇飞有江湖第一浑人之称,如今这天行剑落在了他的手上,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他不敢再想。

天行剑号称江湖圣剑,不单单只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法剑,更是解开龙行司世代守卫秘密的启门之钥,而这一切本来不为人知,就在薛子翁逃出龙行司的禁锢之后,便将此消息带出江湖。

所以不管天行剑的主人是谁,一旦天行剑重新现身江湖,必定引来诸多非议,这也是龙行司在莫白他离开剑陵之时,将轻易不示人的《无心诀》,交赠与他的缘故。

龙行司作为江湖不败的神话,他们世代守卫的秘密,自然非同凡响,因此而引来更多觊觎之人,这便是莫白,自出江湖之后,不轻易将天行剑示于人前的顾虑所在,尽管龙行司威严不容触犯,然而在欲望的驱使下,还是会有人甘冒风险去触碰的。

自楚莹莹为了遵守自己施放在莫白身上食情蛊的承诺,甘愿终生陪在莫白左右,为他配制解药,缓解食情蛊发作的痛苦,如今已有月余,亲眼目睹莫白日复一日变得冷漠,心里的那份自我谴责,令她开始后怕,食情蛊留在莫白体内,如果时间太长,她不敢猜想莫白日后的性情会变得怎样。

自己处理包扎好肩上的伤口之后,强忍着痛楚,继续做着她每天必须做的事情,而此时,莫白一直守在旁边,虽然无法言语,但是那份关切之情,满满的全放在了眼神之中。

“呆子!你又不懂这些药石的作用,在这里看着也帮不了什么忙!”看着莫白好奇的神情,楚莹莹柔声说道。

莫白会意地笑了笑。

楚莹莹情不自禁地偷看了他几眼,他那种不卑不亢,不喜争辩的神情,让她此刻心里萌生了些许钦佩,当初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了不与自己刀兵相见,甘愿服下食情蛊,就单单这份胸怀,就不得不令人折服,所以,自那以后,楚莹莹便每次都是叫他呆子,呆头呆脑,不识人世凶险,而莫白心中也知道,这个称呼并不是贬低自己的意思。

稍时,楚莹莹忽然言道:“呆子!他们都叫你大侠,我这样叫你,你会生气吗?”

莫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提起笔墨写道:“称呼只不过是个代号,给别人用的,又不会因为换一个称呼,而高人一等,我自己又用不着!”

楚莹莹噗哧一声嬉笑,想想亦是此理。

稍后,莫白接着写道:“其实他们这样称呼我,完全是因为我手里的那把宝剑,他们敬畏它,却又不敢去得到它!”

听言,楚莹莹顿时收起笑意,她知道,莫白放弃手里的宝剑,就等于放弃了所有人的崇拜仰慕他的风光,既然他为了自己而放下了这份,他本该拥有的声誉,此时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替他找回这份声誉。

好男儿,立于世间,当图雄心宏愿,受人敬仰。

于是楚莹莹当即放下手里的事情,径直走出药庐门口,直奔孤鸿涧而去。

“莹莹!你回来了啊!”薛长戈看着气喘吁吁的妹妹,嘘声问道。

“哥!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妹妹我一个忙!”楚莹莹接过门人送上的茶水,大喝了一口。

听言薛长戈颇感意外,平时妹妹大大咧咧的,说话直来直去,今天说话,倒客气起来了,这让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当即回言道:“好些天不见,我们家莹莹变得客套起来了哩!”

楚莹莹不语,只是直直地看着兄长,仿佛在等他的正面答复。

稍时,薛长戈继续说道:“跟大哥还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妹妹直说便是!”说着,薛长戈端起身旁的茶杯,小抿了一口。

“天行剑被人抢走了!”

楚莹莹此时冷不丁的一言说出,令刚刚喝进口中的清茶,险些呛到,是时,薛长戈神色惊诧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看着兄长诧异的表情,楚莹莹当即收住了嘴下的话语,兀自垂首不语,她知道莫白与薛长戈之前有着一剑之仇,虽然薛长戈平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然而此时,薛长戈是否会答应帮忙寻回天行剑,还未可知。

“说吧!何人所为?”薛长戈看见妹妹咽下了之后的话语,当即轻声问道。

“金宇飞!”听见薛长戈开始关心起来,连忙答道:“当时他拿妹妹我的性命要挟莫……那个呆子,为了不让我受到伤害,他甘愿交出了天行剑,如若不然,可能哥哥就再也见不着莹莹了!”

听言,薛长戈更为诧异,本来莫白身上的蛊毒发作,乃是莹莹的亲手所为,没想到如今,他居然会为了她的安危,而甘愿放弃得来不易的天行剑,要知道,这天行剑在江湖中声望极高,拥有它的人,就等于拥有了号令整个武林的能力,当即,对莫白这种以德报怨的品行大为钦佩。

是时,只见薛长戈眉眼微皱,面露狠色,厉声说道:“这**飞也太过份了,居然敢伤害我孤鸿涧的人,这根本就没把我薛长戈放在眼里了!”

见到大哥为了自己而怒发雷霆,楚莹莹此时颇感欣慰,她知道兄长对她的疼爱之情,从未减少。

正自楚莹莹暗自沉吟之时,薛长戈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兄妹两相视一眼,之后,薛长戈叹息一声说道:“虽然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做哥哥的从未怪罪过你,如今你在他身边,哥哥虽然有些不舍,但如今看来,他竟然可以为你弃剑,想必你在他心中还是有些份量,既然如此,哥哥也就对他放心了!”

听言,楚莹莹此刻脸上,竟有了些羞红之色,倏然,表情忽转,说道:“哥哥,这天行剑对他来说,事关重大,还请哥哥施以援手!”

“这是自然,莫说是莹莹你亲自来找哥哥帮忙,就凭他愿意为你弃剑这一点,做哥哥亦是义不容辞,当仁不让要把宝剑给夺回来!”

听到兄长豪言应承,楚莹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孤鸿涧虽然是苗疆外族,然而这些年在中原武林经营多年,其势力自然不可小觑。

当即又问言道:“哥哥,这金宇飞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长时间在水中潜伏而不被人发觉!”

薛长戈掸了掸身上的尘屑,神态幽然地说道:“此人在中原武林当中虽然名声不好,但他的经历,却是值得人同情!”

“此话怎讲?”

金宇飞本来是个落魄的穷酸文人,后得识一个红粉知己,却不料那个女子是个风尘中人,他家境困窘,自然经不起风月场所那种销金窟的消耗,因为当时年少无知,一时酒性作祟,失口答应为那风尘女子赎身,无奈囊中羞涩,为此他远走他乡,筹集黄白之物。

从一个文弱书生,机缘得失,被武林名宿金风老人收为门徒,渐渐习就一身本事,然而等到他筹钱归来之时,那个风尘女子却因为得罪权贵而被转卖他乡,后来听闻,那个女子红颜薄命,在被转卖他乡的途中,郁郁而终,香消玉殒,而他因此而心性大变,自恃身手了得,竟做了浑人,江湖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对他提过一个好字。

而后他改名换姓,立誓终生不染红尘之事,金宇飞便是他做了浑人之后改的名字,在武林中犯下诸多大案,渐渐的他几乎除了帮人的好事,什么恶事都做过。

楚莹莹听着兄长表述着金宇飞的过往,不禁颔首垂面,暗自叹息,想来这金宇飞本来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只不过当初经历坎坷,将他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浑人暴徒。

稍时,薛长戈忽又言道:“此人虽然无恶不作,但他如今也是市侩得很,无利不起早,此番夺走天行剑,又不知他会弄出怎样的风波来!”

“他出手还有人付钱给他么?”楚莹莹不解问道。

“没错!正道解决不了的事情,他都能解决,只是他已经多年不曾露迹江湖,而江湖亦因此平静了多年,如今他忽然出手,且一出手就夺走了天行剑,这期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薛长戈定定地说道。

“既然他肯为钱而出手,请动他当然价钱不菲,如今放眼天下,谁能有这等财力?”楚莹莹答道。

“敢打天行剑的主意,此人不单单是家财显赫,还很大胆!”薛长戈面露愁容,双眼迷惘地看着门外。

“倘若那人把天行剑放逐江湖,便会引来武林浩劫,一场血雨腥风就在所难免了!”

兄妹两言来语往之间,尽是揣测之意,倘若天行剑真的被放逐,臆想便成事实。

“来人!召集门中弟子,全力打探天行剑的下落,一有消息,即刻来报!”薛长戈正声号令言道。

孤鸿涧诸多门人,纷纷得令而走,即日起,探听天行剑的消息。

第十二章:佞人祸心藏秋月;雁翎再临风浪头

漫天秋暮,霜夜浔浔!

皓月当空,照映着深秋的浓霜,恍如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寒雁城地处丘陵洼地,周遭峰峦林立,滔滔潇水穿城而过,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城门外,东行数里,一座山腰之上,两个身影飞快地追逐着,后者手中所拿的,正是日前金宇飞从莫白手中夺走的天行剑,而走在前方的那人,身影如魅,行踪飘忽,一时还难以捕捉。

只见他戴着斗篷,斗篷周围还倒挂这一层纱帐,将面部遮掩的十分严实,生怕被人识破一般,两人来在一处高低不一的山石旁,前面戴斗篷的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身后那人虽然紧追慢赶,但是两人之间相隔仅一步之遥,显然两人并不是追赶竞逐,而是在找寻一处隐秘的地方,谈论什么。

“天行剑我已经如约拿到手,钱呢?”那手持天行剑的人,并非他人,正是金宇飞。

那个戴着斗篷的人,沉寂了半饷,稍时,忽然回答道:“把剑给我!钱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说着伸出右手,示意让金宇飞交出天行剑来,然而金宇飞这次的反应,却令他有些意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并未按约定递上天行剑,而是将双眼警醒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人,方才的一段点踏飞行,金宇飞早已看出,此人身手不凡。

“怎么?你敢反悔?”斗篷里传出一个声音,这次,这个声音格外森冷,仿佛比这漫天的凌霜更冷。

这冷冰冰的声音,令金宇飞一阵寒颤,江湖上他几乎无恶不作,如今,面对这个人,却有些胆颤起来。

“我**飞向来办事循规蹈矩,从不赖账!”金宇飞故作大声,显得有胆气!

“既是如此,毋须多言,拿来!”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声音急促起来。

是时,金宇飞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抬眼看着那个神秘人,鼎言说道:“想我这辈子坏事做尽,这次的事情,我想多问两句?”

“说!只要你不破坏规矩!”神秘人道。

“这天行剑事关重大,江湖中人没人敢打它的主意,你到底是谁?”金宇飞稍稍睁大了双眼,左手摁在天行剑剑柄之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此时,那个戴着斗篷的神秘人轻咳了几声,笔直地站在那里,不作答应,等到金宇飞意欲离开之时,他忽然说道:“你敢打听雇主的身份,看来你是恶事做得太多,想早些遭报应了!”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天行剑被我所夺,虽然我一生诸多恶行,但最多也就是些小打小闹,这天行剑可是牵动全武林的圣剑,就别怪我破坏规矩,你若不告知雇主身份,休想得到此剑!”金宇飞心中当然清楚,这天行剑如若落在心怀叵测的人手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说道:“哼!龙行司统领江湖数百年,长久以来,江湖永远没有第一之争,习武之人失去了至高无上的目标,纵使武功出众又有何用!”

言下之意,这神秘人欲夺天行剑的目的明显,想一探龙行司这根无人敢碰的红线,龙行司成立至今,确实免去了无数此因为争夺天下第一霸主的厮杀,然而也让许多人想一图霸业的心思破灭,有得必有失,多年来,尽管无人敢触碰这条禁令,但江湖的流血杀戮从未停止。

听言,金宇飞眉眼打开,双眼圆瞪,很是吃惊,说道:“什么!你敢跟龙行司抗衡,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如今看来,你没有这等本事,如若不然,连抢夺天行剑都不敢自己动手!”

“废话少说!拿来!”

“既然你不听劝告,执意逆天而行,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说罢,金宇飞将手中的天行剑抛了过去。

而那个神秘人在接到天行剑之后,把剑出鞘,借着月色,一验真假,稍时,自袖间透出一物,直朝金宇飞飞去,他连忙伸手接过,正欲细看之时,那戴着斗篷的神秘人立时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了远处月色当中。

“钱给你!”这个声音犹在金宇飞耳中回旋,而说话的人却已经远走,只是这个声音较之刚才他说话的音色有些出入,细听去,更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看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金宇飞兀自沉吟道:“这次我可能真的做错了,一直以来,坏事做尽,虽然自在痛快,这次应该做一回好人,不该答应他!”

然而他的这一声低沉的**,被这秋夜里,凌厉的霜风分割得支离破碎,丝毫无力。

日前薛长戈曾下令孤鸿涧门中弟子,寻找金宇飞以及天行剑的下落,如今天行剑被金宇飞转手他人,寻找起来,谈何容易。

翌日,薛长戈前往雁翎宫一探妹妹的近况,孰知,方一进得宫门,便被眼前的异常惊住了,平日里长火不息的火池之上,悬挂的戎翎饮血剑竟然不在原处,被风怜影握在手中,神采奕奕地站在眼前。

“三姑娘好高的兴致啊!”薛长戈正声言道,自那日听得风怜影一曲弦风之后,对她便有了一些改观,从之前的完全听命于马家站在敌对方,渐渐变得不那么泾渭分明了。

只见风怜影抬起手臂,一双眸子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利剑,回言道:“薛门主今日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有些想莹莹了,就过来串个门!还请三姑娘不要怪罪在下唐突之罪!”

“既然薛门主有此闲情逸致,倒不如劳驾指点小妹几招!”风怜影看着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战意拳拳。

薛长戈心想,这饮血剑非一般人可以驾驭,既然这风怜影有意一试,自己何不陪她过上几招,虽然她的丝弦音波之功,异常诡异,还不知她剑法造诣如何。

“三姑娘肯放驾赐教,薛某乐意奉陪!”

说罢竖起食中二指,凝指成剑,秀眉冷俊地说道:“请!”

“哥哥!”还未等薛长戈与风怜影一试身手,楚莹莹早已在远处叫喊了起来。

见得楚莹莹的出现,风怜影倩影带愁地回转身去,看着楚莹莹,还有她身后一直跟随的莫白,不作言语。

“哥哥!是不是有消息了?”楚莹莹出声问道。

听言,薛长戈满脸失落,轻言回道:“没有!”

是时,莫白抱拳与薛长戈见了一礼,当即递给了他一张字条,薛长戈连忙打开读看,纸条上工整地写着:“天行剑虽然遗失,然而他们没有‘天行令’,拿去也没用!抢夺天行剑,乃是犯了龙行司的第一条禁令!”

须知道,天行剑虽未圣剑,有号令武林的威望,然而它却还有另一个约束,一纸令文,天行令,剑无令不行,令无剑不发;这便是当初龙行司,为了防止天行剑被奸人利用,而设的规矩。

看完字条,薛长戈立时明白了,当初为什么金宇飞一拿莹莹性命相要挟的之时,莫白便好不犹豫地将天行剑交给了他,要用天行剑,还需要一纸天行令,否则其与一般兵器无二。

是时,薛长戈与莫白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风怜影在看了纸条上的字眼之后,悄悄瞥视了莫白一眼,心想,难怪他丢了天行剑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点也不着急,原来是另有深意。

看着莫白将天行剑一事分析清楚之后,楚莹莹嘻哈着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难怪你这呆子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的!”

薛长戈似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当即言道:“天行剑遗失虽然不严重,然而马三军前几日给楚王送去了请战贴,想一雪前耻,再找三姑娘他们的麻烦!”

“他还不肯放过我们么?”

看着风怜影紧张的神情,楚莹莹当即倘言道:“原来风姐姐这些天勤练剑法,就是为了这个啊?”

“嗯!是呀!”

听言莫白转眼看了看风怜影一眼,眼神当中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关切之情,显得有些漠然,风怜影不经意间与他相视了一眼,暗自叹息,尽是失落。

楚王虽然攻取了寒雁城,然而留守在城中的铁卫军人数并不多,如今风怜影得到了雁翎宫旧部的帮助,实力不比从前,完全有能力与铁卫军相抗衡,之前她是势单力孤,才会被马三军一再羞辱胁迫。

马三军为报当日别院门前的羞辱之仇,竟不惜修书呈递楚王,请缨再战寒雁城,如此一来,倘若楚王派遣大队人马前来,马三军势必先报私怨,既然风怜影已经跟他完全翻脸,等楚王大军来到,便不再是之前的屠杀几个城民那般简单了,极有可能会将寒雁城这些天,好不容易招呼聚集的旧部,一扫而光,连根拔起。

如今寒雁城毕竟不如从前,人才凋零,护城实力明显捉襟见肘,所以风怜影在得到一丝喘息之机之后,便勤练武功,自强自救。

倘若马三军率部前来,薛长戈无疑又会被逼站在了对立面,而莫白身上食情蛊已经发作,前情往昔,在他心底已经再激不起丝毫眷顾之情,倒是是否会再出手相帮,谁都难以预料。

郎心如铁,只因情绝。

第十三章:私心难消怂人志;潇水一战血淋淋

才过了几天稍有些许平静的日子,陡然听到薛长戈带来的这个消息,令风怜影此刻心中很是不安,毕竟寒雁城被破城已有十余年之久,城中各部遣散殆尽,一时间还难成气候,然而楚王声威正浓,铁卫军更是锐不可挡。

马三军此人品行向来不正,十余年来他将自己困在雁翎宫中,若不是楚王曾经下令不许他用强,只怕此刻自己早已是名节尽毁,难以再世为人了。

“哥哥!”楚莹莹轻声唤道。

薛长戈听言看了看她,只见她此刻神色迟滞,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娇气,薛长戈顿时明白了,倘若马三军率部与雁翎宫中众人为敌,兄妹两极有可能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薛长戈受命楚王,深受楚王敬重,自然是要相助于他们的,而楚莹莹此刻身在雁翎宫中,莫白亦在,她知道,只要风怜影有危险,莫白定然不会撒手不理的。

当然,他有他不可不理的理由。

薛长戈当即叹息一声,说道:“莹莹!你的担心大哥知道,大哥一定不会与三姑娘他们为敌的!”

说罢,薛长戈转眼看了看风怜影手中的那把剑,那把剑乃是孤鸿涧世代相传的信物,他自父亲薛子翁手中接过此剑之时,曾暗自许下宏愿,一定要让所有人改变对此剑的评价,是以倘言道:“三姑娘,这饮血剑虽然有些邪性,但只要持有它的人,心地善良,它亦不失为一柄称手的好兵刃!”

“薛门主此言何意?”风怜影听言极是不解,遂,问道。

楚莹莹似是听出了兄长此话的用意,当即出言解释说道:“风姐姐,我大哥的意思,就是将这饮血剑暂时借出,给你用了!”

听言,风怜影蓦地双眼炯然有神,整个人为之一震,她本想薛长戈此次前来是为了取走它的,未料到因为楚莹莹的缘故,他竟甘愿将这孤鸿涧的传承信物借与自己,当即心中甚为喜悦,双眸又一次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饮血剑。

这些年来,尽管这个动作她重复做了不下百次,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被它的主人允许,使用它。

“多谢薛门主的美意,答应借剑!”风怜影形喜之色溢于言表。

看着风怜影颇为激动的样子,薛长戈继续言道:“虽然此剑暂借三姑娘你,然而此剑的经历想必大家都知道,江湖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还望三姑娘善加利用,尽量少些杀戮才好!”

“薛门主说哪里话来,这兵器不用来杀戮,岂不是叫人贻笑大方!”风怜影轻声言道。

是时,薛长戈蓦地陷入了深思,利,只为杀戮,本来已是铸就时就定下的宿命,然而只要人心不那么嗜杀,何来血雨腥风。

“话虽如此,还是要请三姑娘好自为之!能不用它尽量别用!”

莫白听出了风怜影话语当中的深意,她被人欺凌如此,如今正是久被压抑的愤怒,爆发之时,薛长戈此时借剑于她,无疑是助长了她心底的复仇之火,想让她少些杀戮,只怕是痴人说梦,枉费唇舌。

风怜影看见莫白两眼从未离开过自己手中的饮血剑,当即明白了莫白的心思,连日来的相处,她知道莫白心性随和,不喜杀戮。

当即,风怜影的一个动作,几乎令所有人都大为惊讶,她竟然将刚刚拿到手中的饮血剑转手递给了莫白,说道:“莫大侠,你习惯使剑,这把好剑……还是暂且给你吧,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件称手的兵器!”

听言,莫白诧异地看了风怜影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风怜影此刻将手中的饮血剑递给莫白是别有用意,她知道莫白手中的天行剑被人夺走,一时间没有称手的兵器,另一层深意便是,只要莫白接过了饮血剑,此次雁翎宫如遇强敌,莫白必定会留下来,助她一臂之力。

“呆子!”莫白刚要伸手接过饮血剑,楚莹莹站在一旁忽然喊了一声。

莫白顿时停住了接剑的手势,转眼看了看她,只见她此刻脸上阴晴不定,有些生气。

看着风怜影毫不吝惜地,将哥哥薛长戈借给她的宝剑,再此转借他人,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莫白,心里,难免会有一些酸楚。

人!都有自私本位的一面。

文延武看着这一切,心情当然也跟楚莹莹一样,他早前便对风怜影心生好感,只是一直未表露心思而已,加上从前辈哥舒兄弟二人口中得知,风家与他有着血仇,他只能将这份心思深深藏在心底,如今风泅陵已经故去,寒雁城被破,在他看来,这份血仇也该化解了。

是以虽然马三军未将他们当成雁翎宫旧部看待,可以自由出入,他并未离去,就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旧情。

兀自说道:“三妹子!你……!”

然而此时,哥舒金轮忽然扯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多言。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风怜影的心思,哥舒兄弟他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雁翎宫形势危急,多个朋友,多个帮手,我将宝剑借给莫大侠,就是想请莫大侠助我一臂之力!”风怜影眼看着楚莹莹与文延武二人言语突兀,当然看出了其中端倪。

听言,楚莹莹亦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双眼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她竟不懂,风怜影究竟靠着什么手段,让莫白不管做什么,都对她言听计从。

原因很简单,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感,第一关便是取自于她的美貌和弱势,而女人对男人的好感,便是看懂男人的心思,成就他的男儿雄心,这两样,楚莹莹都输给了风怜影。

尽管她知道,莫白体内的食情蛊在今晚过后,会将他和风怜影之间的熟稔化作乌有,但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风怜影亦是颇感意外,明明莫白体内有食情蛊作祟,本该对谁都是漠然,为什么她从莫白的眼中,还是看到了一丝忧郁,而正是因为这一丝忧郁,让她深信,莫白还是会帮她的,索性将手中的饮血剑转借给他,让他更加定下心来,与自己共同抵抗楚王的铁卫军。

这天天气阴沉,没有秋阳的刺眼,整座寒雁城城门紧闭,一片寂静,城中空无一人。

潇水自西向东穿城而过,偶有习风激起层层碎波,时有时无地拍打着大江两岸,无力溅起浪花。

江面上陡然泛起阵阵急浪,而激起浪花的源头竟是十几艘大福船,两艘一排,纵行排成一线,气势逼人,船身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船帆的桅杆之上,高高地挂着喏大的一个楚字。

而河岸上,风怜影早已亲率雁翎宫旧部静候在那,十年前寒雁城可谓鼎盛之时,却仍然难敌楚王铁骑,如今当头之人只有风怜影一人,身后虽有数百旧部,然而十余年的四散漂泊,早已令他们不再众志一心,誓共存亡。

待船队驶得近了,船头一个声音喊话,道:“三姑娘!如今我有楚王亲卫铁军在此,识相的赶紧归降,不然我定然踏平此城,杀光所有人!”

喊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马三军,为报私怨,日前他向楚王递呈战书,请缨再战,誓夺寒雁城,还风怜影等人以颜色。

楚王与他本为兄弟,见他战意拳拳,自然不好拂逆,调集麾下铁卫军,数千人之众,交与马三军,让他来战寒雁城这座得而复失的城池。

“这个马浑蛋还真搬来了这么多铁卫军啊!”五行卫士在身后窃窃私语道。

“马浑蛋?他什么时候改名号了?”

“这还用问,他姓马,名字叫三军,那三军两个字写花一点,不就是个浑字嘛,加上他本来都干人事,当然得叫他马浑蛋了!”

听着他们的诙谐言论,楚莹莹不禁笑出声来,心想,还有人把别人的名字这样读解的,

当即,风怜影应声回道:“姓马的,别以为你人多势众就能赢,我等今日必将拼死一战,定要斩下尔等首级!”

“呵呵!是吗!”马三军不屑说道。

说罢,转身下令,让船头两千弓弩手,搭弓拉弦,他们平日里训练有素,队形整齐,手中弓弦拉至满圆。

“放!”

一声令下,只见本就昏昏沉沉的空中,骤然一束黑云飘来,箭簇穿行飞快,立时间,将风怜影等人笼罩其中,身后哀嚎一片,本就百人的队伍,一阵落箭之后,便已倒下大半。

莫白舞动着手中的饮血剑,站在最前,拼尽全力挡开箭矢,将风怜影,楚莹莹紧紧地护在身后,他虽然因食情蛊而绝情,但并未泯灭男儿本性,本能驱使他将她们护在身后。

是时,风怜影厉声喝道:“大家不能站在这里,这样只有挨打的份,为今之计,只有将那姓马的杀了,才能保住性命!”

一声令出,五行卫士各领一队人马,纷纷踏出江面,直朝插着楚王旗号的大福船冲去,擒贼先擒王,风怜影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虽然知道贸然冲向船队九死一生,但如今形势别无他法。

好在被召集的寒雁城旧部个个身手了得,江面之上毫无着力点,只能凭借轻功躲避流矢,眼看着从岸边过来的人慢慢靠近,马三军嘴角一撇,更为不屑地笑着,随即,挥了挥手。

忽然船头周围又再站出一排弓弩手来,只是他们跟之前的那些人衣着有些不同,手中所持的弓箭亦非一般,乃是精钢打造,他们个个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江面上以轻功左右避闪的人。

“还敢反扑过来,让你们尝尝楚王神射手的厉害!”说罢,示意放箭。

而由五行卫士领队的那些人,本就已经避闪得有些吃力了,毕竟是在毫无着力点的江面上,单凭消耗真气,自然很难维持长久。

忽然之间,箭矢之中多出了,暗藏着力道更猛的精准猛射,让他们无从躲避,一时间死伤过半,而受伤之人则沉入江中,几乎全军覆没。

无奈之下,剩下的人只能被逼退,撤回岸边,然而楚王的弓弩手并未因此而停止投射,反而更加凶猛起来。

眼看着部众一个接一个倒下,风怜影心如刀绞,是时,楚莹莹急切说道:“风姐姐,形势对我们不利,还是撤了吧!”

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又岂是一个撤退所能了结的,连忙取下身后的避水瑶琴,探指勾起琴弦,形势危急,进退两难之时,风怜影只能拼尽内力,跟弓弩手对付下去了。

一指扣起,江面上立时激起一束巨浪,情急之下,风怜影几乎拼尽全力发出这一记音波,虽然那一束浪柱挡住了部分箭矢,但还是有一些落在了人身上。

风怜影迫于无奈,将本为天籁之音的琴声,变成暗藏杀机的音波,然而一人之力终究是寡不敌众,很快,随着一道道音波的传出,风怜影此刻已经有些内劲空虚,力不从心了,然而她要强的性格岂肯就此服输,指尖在琴弦之上舞动得更快了。

“三姑娘!这样下去你会受内伤的!”文延武侧身躲过一支箭矢,看见风怜影面色通红,嘴唇发紫,显然是风怜影此刻已经拼上了毕生功力,一旦内力空虚,真气岔乱,便会遭受眼中内伤。

听言,莫白自然是看出了形势的危急,连忙将楚莹莹护挡在身后,提运内功,将自身真气渡入风怜影体内,一手挥剑挡开来箭。

而风怜影忽然间感觉有股暖流注入体内,立时只觉浑身真气充盈,内息顺畅,心智一时恢复过来,连忙说道:“莫大侠,请帮帮我!”

她眼中的那种渴望乞求,让莫白欲罢不能。

当即开始输去内力,立时间,两人将真气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眼看着莫白一心将内力灌注进入风怜影体内,不能分心,楚莹莹连忙抽出鞭子,挥动得呼呼作响,替莫白格挡来箭。

风怜影得到莫白强劲的内力帮助之后,指尖音波更为凌厉,直将来箭流矢通通挡在江面之上,文延武眼看着风怜影抚琴更为迅驰,身边不见了箭矢飞过,当即得以喘息。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楚莹莹急切说道。

莫白一见,虽然依靠消耗内力,暂时挡住了流矢的穿透,然而只要对方弓弩手不停止投射,终究是难以抵挡的,情急之下,蓦地跃身而起。

而文延武此时与莫白先后一起上跃,他本想借此喘息之机,腾出手来将马三军拿住,好暂缓箭矢之急,孰料,莫白此时亦有此想法,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

而此时,因为莫白忽然撤走内力,风怜影立时功力不济,那流矢再次穿透过来,而风怜影已是强弩之末,再难提起一丝气力。

“风姐姐!小心啊!”眼看着一支箭矢直朝风怜影射来,情急之下,楚莹莹惊叫道。

这一声惊呼,令腾空而起的两人,同时循声看去,那支羽箭无情飞快地射向几近瘫软的风怜影,此时文延武连忙收住腾空之势,身形直坠而下,意图在那羽箭穿透风怜影身子之前,挡在她身前。

然而他的如此动作,令其兄弟文中龙大为吃惊。

“哥!”

“少主!”

哥舒金轮与哥舒银月惊叫道。

而那箭矢还是无情飞快地射来。

第十四章:临终相告惊天密;自此江湖一个人

眼看着一簇簇无情的流矢,划破长空,朝岸边呼啸而落,寒雁城被召集的旧部,一个个都还来不及一展身手,便被这流矢透胸而过。

鲜血被湍急的江水冲开,一时间,眼前的整个江面,几乎都是鲜红的一片,这些都是寒雁城旧部的一腔热血,在饮恨而终之后,血水融入江河,亦算得上是尽了护城之责了。

箭矢无情,人却有情。

文延武凌空腾飞,意欲强攻,将马三军毙于掌下之时,一支流矢飞快地朝风怜影射来,情急之下,文延武连忙收住攻势,将身坠落,他竟与流矢比起了速度,看谁先到。

“危险,哥!”兄弟文中龙见势,连声惊叫道。

他当然是听见了,然而他心有不舍,无从选择。

哥舒金轮与哥舒银月兄弟二人陡然听见文中龙撕裂的叫喊,遂,舞动手中刀剑,劈开几支箭矢,之后忽又凭空划去几道内劲,想将那支箭矢一折为二,然而那支箭矢穿行的速度并未见丝毫减慢。

显然是发出这支箭矢的,拉弦之人定是个内力雄浑的内家高手,在离弦之时,便暗带阴力,是以哥舒兄弟两人一连几招都无法阻挡一二,然而,这支箭矢的扣弦拉弓之人,正是船头上隐藏在铁卫当中的薛长戈。

他看见莫白与风怜影联手催动音波之功,当即心生试探之意,那日雁翎宫中,莫白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驾驭那把饮血剑,而后两人对招之时,他发觉莫白并未用尽全力,却将险些将自己一分为二。

他想知道莫白体内的内功究竟有多强,所以他射出了这支箭,然而却未料到,莫白此时突然撤出手来,釜底抽薪,意欲拿住马三军,暂缓箭矢的伤害。

文延武凌空落下,眼见着哥舒金轮与哥舒银月两位前辈都无法挡住那支箭矢,当即站定之后,双拳紧握,横档在风怜影身前。

然而,这一刻,他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哥舒兄弟二人看到他如此神情,定然是意欲将自己当成一个挡箭的肉靶,把那支箭用自己的身体挡下。

“你要干什么?快走开!”身后风怜影有气无力地轻声说道。

此时箭矢呼啸而至,只听见几声透胸破肤的闷响,一条血柱飙在了他的脸上,文延武连忙睁开双眼,然而就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几乎三魂不见,哥舒兄弟二人与兄弟文中龙呆呆地站在面前,文中龙手中还拽着那支羽箭,苦笑着看着他,稍时便倒了下去。

原来是哥舒兄弟二人眼看着文延武意欲舍命相救,而文延武与文中龙兄弟两,乃是主家文家仅剩的血脉,当即拼身上前,舍命护主,而那支箭力道太过刚猛,一连穿透两个人的身体,却还未消去余劲,是时,文中龙毫不犹豫地填补了上去,那支箭在刺穿文中龙的胸口之后,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溅在文延武脸上的血柱,便正是箭支刺穿文中龙的胸口之时喷射而出的。

忽然之间,遭此突变,令文延武顿时哑了声,看着哥舒金轮,哥舒银月与弟弟文中龙一个接一个先后倒下之后,文延武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

文中龙倒下之前的那张脸,深深地烙在他的脑中,然而此时,他已是无力回天了。

顾不得形势危险,文延武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搀扶起,然而他们的肺脏当中积满了鲜血,只看见胸口忽高忽低地抖动,表情十分痛苦,意欲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喉间不时地涌出血水,让他们无法开口。

文中龙此时却早已咽气,与他天人永隔了。

是时,哥舒银月大声咳了几下,将肺脏当中的积血咳出之后,气若游丝地对文延武交代了什么,声音小到文延武附耳倾听都听得有些模糊。

在他艰难地说出最后一个字之后,头颈一偏,也已咽气了。

此时,文延武心中悲恸万分,压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当即,仰面向天,大吼了一声,那吼声几乎撕心裂肺,伤痛欲绝。

看着文延武如此悲伤的样子,风怜影拖着柔弱的身子,缓缓地站起来,面容憔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刚才文延武不顾自己性命,奋身替她挡箭的那一幕,她由始至终都看在眼里,若不是自己一味要强,意图仅凭寒雁城旧部这点星星之火,从楚王手中夺回城池,又怎会有今日如此多的流血牺牲,当即心头万分痛责。

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一声吼叫之后,马三军当即命令薛长戈与顾无言上岸,一探究竟,然而此时他们亦被眼前的惨状惊怵,看见文中龙咽气之后手中还抓着的那支箭,薛长戈当即一眼认出。

“怎么会这样?”薛长戈他们上岸之后,马三军暂缓弓弩投射,薛长戈惊愕说道。

文延武看着薛长戈两眼直直地注视着,已故弟弟文中龙手中的那支箭,从他惊诧的表情看出,这支箭定然是他所射发,马三军身边只有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一箭穿射三人。

当即将哥舒银月轻轻放下,一把扑将过来,大声说道:“原来是你!你……!你这个刽子手!”

“哥哥!你怎么会在船上?”是时,楚莹莹亦是颇为惊讶地问道。

薛长戈眼看悲剧既已铸成,自己再多做什么都无法让死者生还了,当即答道:“楚王待我不薄,我既已答应妹妹不与他们为敌,所以我并未出手,只是刚才……!”

“你还是出手了!”楚莹莹从他的表情看出来,刚刚那支来势刚猛的羽箭,确实是出自他手。

“我只是想试一下,莫大侠的内力!”

“不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既已答应,又为何自毁诺言!”楚莹莹亲眼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幕幕流血哀嚎,特别是这一箭夺去了三个,刚才活生生的人的性命,怎不令她怨气。

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风怜影的私心作祟,一心只想报仇雪耻,然而,文延武的弟弟,哥舒兄弟的亡故,确实是自己一手造成,所以他并不生气妹妹的数落痛责。

“姓薛的,这笔血仇我记下了,他日定叫你血债血偿!”文延武满眼雷霆之怒地说道。

“好!既然是我薛某人的错,只要日后你想来寻仇,薛某一定跟你来一场公平的决斗!”薛长戈鼎言说道。

然而此时,江中船头之上,又一次传来一声喊叫:“薛门主!他们都死光死绝了没有,一定要留风三姑娘活口,她必须留给我!”

马三军在船头的一阵叫嚣,立时间激起了莫白心中的怒火,并不是因为他的连番疾射,而是看见他因为一己私愤,累及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如今却还不知悔改,还在叫嚣。

当即,莫白紧捏住手里的饮血剑,眼中血丝暴涨,满眼通红,样子极为凶狠,此刻楚莹莹看见他个样子,惊得有些花容失色,不敢做声。

莫白亦感觉甚是奇异,每次当自己手中拿着饮血剑之时,只要心中有一丝怒火,便会大失常性,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是时,莫白蓦地蹬地上跃,直奔江船而去,此时只见莫白身影如魅,江面上的点踏很是连贯娴熟,如此行进了几丈,眼看着将要迫近船身,马三军连忙下令放箭。

“啊!呆子,小心哪!”楚莹莹看着莫白穿行在箭簇之中,很是担心。

然而风怜影见到莫白只身一人前去闯舟,并不急慌,兀自呢喃道:“他终于怒了!总算出手了!”

仿佛莫白此时贸然出击,风怜影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危,亦或者说是以莫白的身手,她根本无需担心,她早早就察觉到了,莫白身怀绝顶内功,只是他过分克制,从不显露而已。

那日她亲眼看见莫白初登别院之时,与马三军的那一战,手里的饮血剑挥舞得招招凌厉。

日前她将饮血剑转借给莫白之时,便是心存此念,这饮血剑十分邪性,将它放在莫白手中,关键之时,定能激发出莫白心中的怒气,莫白一旦怒气上涌,就会牵动体内的真气,变得十分可怕。

莫白避开一簇流矢,侧身连踩几下水面,蓦地一个鹞子挺身,忽然跃身上船,而那些铁卫弓弩手自然是跟着莫白的行踪阵阵疾射,眼看着密集的箭簇贴身射来,莫白无法腾出空隙来发招,只得盘旋在船舱上空。

是时,马三军很是得意的,不屑言道:“就凭你孤身一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我有铁卫神射手在此,你又能奈我何!”

他周转几圈才发现,船身之上有一处箭支无法触及的死角,当即莫白单腿立在桅杆之上,将饮血剑钉在船木之上,双掌交叉胸前,衣带鼓胀嘶嘶作响,猛然将内力催至巅峰。

而此时,饮血剑震动得厉害,喑嗡之声让人振聋发聩。

忽然间,那饮血剑在莫白周身真气的引导之下,猛可钻脱船木,莫白顺势双手握剑,凌空倒立,翻转身形,划出无数剑影,将那桅杆削成几段,当即集运掌力,一掌钉在一截断木之上,那断木直朝马三军砸去。

马三军陡然看见,莫白从桅杆之上反手出击,当即命令又一次疾射,然而那段桅杆来势如风,岂是几支箭矢就能逼停的,一时间,只听见一声巨响,船身由上而下,被那截断木戳穿,船身进水,一时间失去了平衡。

只见铁卫军连忙护住马三军,将他团团围在中间,而此时,莫白已然站在甲板之上,血红的双眼,死死地注视着被围在中间的马三军。

此刻马三军有些慌张起来,连忙拖拽着身旁的军士,让他们挡在自己前面,而此时船身已经严重倾斜,忽然间,马三军只觉脚下一步踏空,掉入水中。

莫白抬手提剑,正欲将他斩杀剑下,此时被身后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薛长戈,他受命于楚王,保护马三军的周全,眼见着形势不对,当然是不会让莫白将他手刃剑下的。

说道:“莫大侠,凡事留一线,他毕竟是楚王的亲兄弟!你若饶他一命,我一定让楚王好好对待城民,不再任他胡来!”

莫白看了薛长戈一眼,料想他是楚莹莹的兄长,连日来楚莹莹尽心尽力为自己配制解药,这份照顾之恩,让他不好回绝,只好作罢。

而此时,风怜影看着这躺满一地的尸首,心中懊悔不已,但更多的是已然绝望。

“没了!什么都没了!”失神落魄地说道。

此时文延武忽然想起,方才哥舒银月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继而答道:“三姑娘!这个血仇我们一定要报!”

“报仇!怎么报!拿什么报?”

“城主!城主并没死!”

文延武此一言道出,霎时间,所有活着的人的目光,都异常惊讶地看着他。

第十五章:江湖漫漫馨香暂;绕帘不看已秋时

十年前,寒雁城与楚王意图联姻,而文延武为阻联姻一事,竟不惜将楚王派遣来的迎亲王队全部击杀,之后惹得楚王大怒,派铁卫骑士前来强攻。

自从寒雁城被破之后,原来的城内旧部被马三军屠杀过半,稍有些利用价值的都被囚禁了起来,而他因为贪图风怜影姿色,竟将她单独羁押在雁翎宫亦,就是如今的楚王别院当中,几乎每日到访,虽未用强,为的都是求得一亲芳泽。

如此长年累月的欺凌,令风怜影心中积怨太深。

而风怜影此时心中的怨气让她复仇之心急切,是以在寒雁城旧部的簇拥之下,加上莫白愿意出手相帮,企图以小博大,殊不知楚王雄兵数十万,岂是她能轻易战胜的,而寒雁城乃是楚王势力地域的重要咽喉,几乎连通南北要道,此时风怜影若想收复寒雁城,无非痴人说梦。

如今马三军因为心有不甘,为泄私愤而上书楚王,仅数千弓弩手便将风怜影大败。

凡事脱离实际,必将招致失败。

星星之火何以燎原,风怜影惨败之后,好在莫白及时攻上船头,弓弩手急于保护马三军而暂缓投射,而马三军掉落水中之后,忽然奋力从水中蹿起,不知何时,寒月宝刀已然在握。

正自薛长戈准备劝说莫白罢手之时,莫白将手中饮血剑还给薛长戈,而此时,马三军手持寒月宝刀,狠辣劈至。

莫白因为楚莹莹而深信薛长戈说言,一时疏忽戒备,立时只觉后背一阵寒凉,才刚一转身,寒月宝刀已经逼近,出于本能,莫白连忙将身子一侧,虽然避过重头,但还是被那口浑身透着寒气的宝刀割伤。

“侯爷,刀下留情!”薛长戈眼见着马三军架刀劈砍之时,连忙出言相求,然而为时已晚。

刀口在莫白后背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因刀身寒气凝重,伤口并未流血,而是瞬间被凝固在伤口之上。

莫白本已停手,听从了薛长戈的劝说,此时马三军一刀看来,无异于出尔反尔,莫白连忙收回还剑之手,强忍切肤之痛,倒持饮血剑,顺势一剑刺入马三军胸口,薛长戈眼看着本意平息的争斗,一时间因为马三军持刀伤人,形势再转。

而那饮血剑在沾染血气之后,剑身变得尤为赤红,似是在吸取血气一般,马三军一刀得势,正欲转手再次持刀砍落之时,被饮血剑穿胸而过,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一般,软弱无力,寒月宝刀从手中跌落,伸手捂住胸口。

此时,莫白双眼恶狠狠地看着薛长戈,同样还是因为楚莹莹的缘故,他不好对他发难,顺手拿起一支羽箭,在船板上写道:“今日暂且饶他性命,希望薛门主你谨记方才所言,不要再出尔反尔!”

薛长戈看着字体,点头答是。

莫白放下手中羽箭,自船上纵身一跃,朝来时的方向,连踢点踏之后将身上岸。

看着莫白衣角滴下的血迹,楚莹莹连忙上前,轻声责问道:“呆子!你对人家手下留情,人家可是要你性命,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莫白看得出她眼中满怀关切之情,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说什么?城主他!他还活着?”风怜影惊讶地说道。

听言莫白连忙走了过去,心想,师傅与莫城主同时战死,此时听得文延武突然说出莫连城竟然没死,想一问究竟。

然而此时,文延武看着莫白急切的表情,冷哼了一声不作理会,一时间他还认不出,莫白就是之前独孤宏身边跟着的那个素衣少年,只是以为他看见风怜影受伤,心中焦急,自然是没好脸色给他。

“姓文的,你要不要这样翻脸不认人啊,刚才若不这个呆子及时出手,只怕我等早成了箭靶子了!”楚莹莹看着文延武如此对待,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莫白眼看着在文延武口中难以问出什么来,当即看向气血虚弱的风怜影,他无法言语,一时难以表达,只见风怜影孱弱的声音说道:“莫大侠!听莹莹说你也受伤了吧,今日多亏你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只能他日再报了!”

“小姐!”此时,雪柔忽然赶来,看着满地的血迹,失声惊叫道。

见势,楚莹莹连忙说道:“呆子,你想问什么?怎么不问了?”

“小姐,看见这么多人死了,我还以为!”

“我没事,雪柔!”

主仆两的一番嘘问,令所有人从刚才的那一场血战中,渐渐缓和过来,探眼看了看身边的同伴,死的死,伤的伤。

眼见所有人都无暇搭理自己,莫白转过身去,楚莹莹赶紧上前搀扶,此时伤口的寒气渐渐散去,本来麻木的后背,立时间隐隐作痛。

此时莫白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刚才可以有希望问出师傅的下落,看着文延武对自己很不友好,不好再追问下去,毕竟楚莹莹在这,她兄长薛长戈刚刚失手,一箭射杀文延武三位至亲,怕自己把他激怒再对她恶言相向就不好了。

转身之后,风怜影再次询问文延武方才所说城主的下落来,莫白稍作停顿,之后便与楚莹莹一同离开了。

淡看江湖路,他日再相逢。

莫白与楚莹莹离开之后,便径直回到了楚莹莹的药庐当中,楚莹莹为莫白处理包扎好伤口,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因为食情蛊的作用,让莫白心中无牵无挂,伤势恢复得很快,当然这些都得益于楚莹莹细心的照顾,出色的岐黄之术。

孤鸿涧虽然是擅长用毒,然而用毒伊始,便是解毒,所以楚莹莹自小被各种医书典籍熏陶,对深奥的杏林之术,颇有心得。

“呆子!别练了,洗手吃饭!”听着楚莹莹的一声叫唤,莫白连忙收起书册,走了出来。

连日来他专心养伤,楚莹莹任何事都不去打扰他,只是到了饭时才会去喊他,趁着养伤的空闲,莫白将身上携带的《无心诀》静心研读了个遍,只觉七窍聪灵了许多。

看着餐桌之上早已盛好的饭食,莫白只觉心中一阵温暖,自师傅离去之后,十年的守陵,直至今时,他从未过过如此安静温馨的生活。

难怪世人都说,有女人的地方,才叫家。

他将手中的那册《无心诀》放在楚莹莹面前,她刚好端起一盘刚做好的菜式过来,看见眼前的那册昏黄的书籍,很是不解地看着莫白,问道:“这是?”

莫白连忙沾着茶水在桌上写道:“送给你,多谢你的照顾!”

楚莹莹之前并未将这看似普通的书册留意细看,此时看见莫白写着送给自己,连忙打开翻看,一看到扉页上的八个大字,当即惊诧说道:“这就是你们中原武林人士,个个梦寐以求的《无心诀》吗?”

听言,莫白会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楚莹莹喜出望外的表情,心想,若不是连日来你的悉心照顾,我的伤势不会好得如此之快,这《无心诀》权当答谢。

楚莹莹曾听兄长说过,中原武林当中除了龙行司、护鼎樊家,以及化血教三家以外,这《无心诀》便是人人争夺的武林瑰宝,习之大成,莫说天下无敌,至少是罕有敌手。

而龙行司、护鼎樊家,化血教三股势力,轻易不涉足武林,亦不干预武林之事,除了龙行司有一把放逐江湖的天行剑以外,几乎可以说这三股势力堪称世外神坛。

“为什么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你!要走了吗?”楚莹莹欣喜之余,似是察觉到一丝端倪,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不会再像这段日子一样,每天准时吃自己煮的饭食了,当即心中颇有些伤感。

“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莫白继续写道。

看完桌上的字迹,楚莹莹又再言道:“这些有什么好多谢的,你是第一个肯陪我一起吃饭的人,以前我大哥太忙,总不着家!”

其实楚莹莹也是经过这段平静的日子,体会到人生在世的乐趣,之前虽然薛长戈宠爱她,但始终只能停留在兄妹之情,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与莫白相处的感觉,自然是兄妹之情无法比拟的,这些微妙之处,就体现在她每天除了调配解药之外,还精心准备每一顿饭食当中了。

而这些,莫白虽然看在眼里,却并未过份留意,只是一味闷头狼吞虎咽,并未察觉这些都是一个女儿家的心思所在。

莫白每天早晨醒来,看待楚莹莹的眼神都是非常的平静,在他心里,或许只是知道这个女子跟自己很熟悉,只是很熟悉的感觉,并无其他感觉,因为他体内有食情蛊作祟。

楚莹莹向莫白的碗中夹了些菜,随即说道:“吃吧!”

看着莫白犹豫着迟迟不拿筷子,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饭碗,坦言道:“你!要走吗?”

莫白抬眼看了看她,本来刚才愉快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当即摇了摇头,示意说不。

“那就吃吧!吃好了,晚上再给你做更好吃的,保证你没吃过!”楚莹莹见莫白不愿提及,当然也是识趣的,故意岔开话题。

其实自莫白出藏剑陵以来,一直有两件事情积在心中,一件就是他手持天行剑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寻找下一任守陵之人,而另一件就是,他一直不敢相信师傅已经离自己而去,要将十年前寒雁城破城之时所发生的事情,查个究竟。

这些事,他从未对人提及,连日来雁翎宫一事让他无暇多想,此事一直搁置。

温馨的日子,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志向,改变一个人的立场。

而如今天行剑被人夺去,当务之急便是将其寻回,以免此剑留落江湖,引起不必要的争斗,甚至遗失。

莫白浅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端起饭碗,开始大口吞咽起来,看着莫白此时吃饭的样子,楚莹莹心中,颇有些满足感。

然而,正当两人温馨地吃着饭菜之时,药庐外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连日来莫白修习《无心诀》耳目聪醒,尽管来人手脚很轻,但这些轻微的动静,早被莫白察觉。

当即连忙放下碗筷,而楚莹莹看见他忽然放下碗筷,神色异常,当即轻声问道:“怎么啦?”

莫白连忙嘘声示意安静,忽然,自窗外飞进来一枚铁镖,穿破窗纸,直直地钉在了药柜之上,见状,楚莹莹当即跳起身来,自墙上取下皮鞭,追了出去。

然而此时药庐之外,空无一人,想必来人定是个轻功了得的人物。、

待她查看四周并无异常之后,便转身回去了,才刚一进门,便看到莫白手中拿着一张签纸,手指当中还夹着那枚铁镖,料想,方才来人只是来送信而已。

从莫白手中接过签纸,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剑主顿悟!天行剑已被人转手,还望从速取回,以免酿成大祸。

落款处便是写着金宇飞三个大字,看罢信件,楚莹莹顿时一头雾水,那日便是此人拿自己做要挟,让莫白交出天行剑的,如今他却又来送信,告知天行剑已经转手,他的立场,一时间竟让人难以琢磨。

之后楚莹莹忽又转眼看了看莫白,只见他面色凝重,当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自认识莫白到相处这么多天以来,她从未见过,莫白如此凝重表情。

天行易主,其祸必诸。

第十六章:寻剑天涯芳菲意;此心无言卿可怜

莫白看罢金宇飞送来的铁镖信件之后,当即决定,一定要将天行剑寻回,这段时间,连日来都被雁翎宫风怜影等人的事情,搅得无暇多想,亦抽不出手来寻剑。

“呆子!你要去寻剑么?”看着莫白凝重的表情,楚莹莹轻言问道。

虽然她每次都将莫白叫做呆子,但她心里从为把他当成这样,尽管莫白性情木讷,有些不解风情,她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他,让他服下食情蛊,无疑连累了他的一生。

听言,莫白点头答是,然而这苍茫大地,偌大的江湖,寻找起来,谈何容易。

当即写道:“找回天行剑并非易事,江湖凶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言下之意便是,让楚莹莹留下,自己只身前往。

楚莹莹放下手中鞭子,随即说道:“怎么?你就这么想撇开我啊!”

“楚姑娘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撇开你的意思,这寻找天行剑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看着楚莹莹有些小家子气,当即写道。

看罢楚莹莹噗哧一声娇笑,接着说道:“你中了我的蛊毒,这辈子休想丢下我,再说就你这个木脑壳,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江湖凶险,没我在身边,被人算计,谁来帮你解围啊!”

听言,莫白暗自想了想,她用毒解毒乃是一把好手,有她在身边,起码再不用怕有人对自己下毒了,随即,对着楚莹莹点了点头,示意答应。

随后,两人匆匆打点了行装,走出药庐,踏上了寻剑之路。

时之荏苒,韶华何在。

寻访月余下来,丝毫没有天行剑的消息。

这天两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一个小镇上,镇子的前头立着一个高约丈余的牌坊,上面工整地刻着‘小楼集’三个大篆,集市上的行人郁郁葱葱,处处透着古色古香的平静,小贩的吆喝,不失为这镇上一道特殊的风景。

此镇地处南方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由于地处偏僻,所以连年的战火并未蔓延到此,小镇上的人们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偶有富余,便拿到这集镇上来赶圩,换些银钱。

镇子的一头高挂着一个布幌,上面写着一个很醒眼的当字,有当无类,只是今天这家当铺前围着许多人,他们并不是来典当的客人,而是来此看热闹的。

当铺的伙计正大声地吆喝着什么,周围观看的行人纷纷指指点点地,好不热闹,楚莹莹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她看到这个场面,有些高兴起来,连忙拉着莫白,紧催急赶地跑了过来。

莫白见连日来毫无天行剑的消息,身心俱疲,根本无心赶凑这等闲事,被楚莹莹一味的拉扯着,无奈只得跟着过来,才一靠近人群,便听见有人议论道:“这天行剑是个什么东西?于掌柜竟然把它搬出这么高的价钱来卖?”

听言莫白不由抬眼看了看这家当铺的招牌,于家典当行,想必这家主人姓于,而刚刚人群中有人议论天行剑之类的话题,连日来,正苦于杳无音信,莫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而此时,楚莹莹拼尽全力才挤到最前排,看着那当铺伙计正手拿着一把剑吆喝着,她定睛细看,此剑非别,正是她与莫白连日苦寻的天行剑,当即一把从那伙计手中夺了过来。

“姑娘,你看中了这把剑,那就请付钱吧!”那名伙计见手中的宝剑,嗖地一声便被人夺了去,当即一阵错愕,盏茶时间才回过神来,看着楚莹莹手里拿着它,当即客气地说道。

“你说什么?付钱?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还敢开口问我要钱!”楚莹莹夺过了天行剑正准备离开,不料被那伙计问着要钱,立时蛮横了起来。

那伙计看见楚莹莹转身就走,当即连忙上前拖住了她,还是一脸和气地说道:“姑娘,这剑是拿来卖的,既然姑娘你买了,那就把钱付了吧!”

这是店内走出来一人,这人衣着干净,步子沉稳,显然是这当铺的掌柜,一脸的铜臭相,听见了门外的喧闹之声,这才着急忙慌地走了出来。

看着伙计与一位姑娘拉扯起来,当即连忙上前。说道:“让你出来拍卖,你怎么跟个姑娘家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将那伙计好一顿训斥,随后便示意让他退下,那掌柜挡在楚莹莹前面,和声说道:“姑娘,敝号日前收到一个客人的当货,如今已经过了赎当的期限,这期当货便成了死当,这剑乃是兵器,是不祥之物,故而今天在此拍卖,既然姑娘相中了此剑,那还是请姑娘把应付的钱款付了吧!”

“什么?你竟敢说这天行剑是不祥之物,你可知道它的份量有多重么!”小镇上的百姓大多都不是武林中人,当然不识得这天行剑的宝贵之处。

“这!这个小可还真不清楚,姑娘说来说去,你还是把钱付了,我这还得做生意呢!”那个掌柜又一次催促言道。

看见莫白穿过人群走了进来,楚莹莹暂时停住了要走的步伐,当即说道:“你不知道这剑的身份,那来你这当它的人你总认识吧,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们典当行向来只认当票不认人,不过来小号当这把剑的,小老儿倒有些印象,是个姑娘,年龄跟你相仿!”那掌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安然地说道。

“女的?那金宇飞不是个男的么?难道他男扮女装?”楚莹莹看着莫白,疑惑地说道。

说罢楚莹莹将手中的天行剑递给了莫白,莫白接过宝剑,当即拔剑出鞘,日光照射在剑锋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寒光,让众人纷纷提袖遮挡。

那掌柜看见莫白把剑拔了出来,看着他一身的寒酸,他从商多年,阅人无数,当然一眼就能看出莫白并不是出得起价钱的人,当即走了过来,说道:“客观,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可别弄坏了!”

“你说谁买不起啦,这把剑原本就是他的,现在他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还要向你付钱吗?”楚盈盈说道。

而那个掌柜的一听说眼前这个一身寒酸相的人,竟是这天行剑的主人之后,当即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乞求地言道:“大侠饶命啊,当时那当剑的姑娘说过,如果有人自称是这把剑的主人的人看到这把剑,小老儿的一家老小就都活不成了呀!”

面对眼前这样的突发情况,让莫白与楚莹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只是想拿回天行剑,没想到才刚一亮明身份,便不再是被追问要钱,而是被人跪在地上,乞求绕命。

莫白一言不发,楚莹莹当即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今天怎么还把它拿出来拍卖了?”

“当期已过,那位姑娘并未前来赎当,小老儿这才把它拿出来,以便将它早日变卖出去,可谁曾想,遇上二位侠士!”

“既然过了赎当的期限,那你把它拿出来变卖,也是情理之中的啊,怎么还这么害怕?”楚莹莹颇为不解地问道。

莫白连忙上前将那个掌柜的扶起,他连忙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随即说道:“那个姑娘并未提赎当的事情,只交代了这么一句话,小老儿也是迫于无奈才会出此下策!”

当即莫白暗自沉思,当初金宇飞送信之时只提到了天行剑转手易主,并未明说转手何人,如今在小楼集这个小镇得见天行剑,却牵出这么一件事来,看来只有查处当初当剑之人的来历,此事才算了结,如若不然,自己把剑拿走了,那女子找上门来,岂不连累了这家当铺掌柜一家人的性命不保。

那当剑的人将剑藏在此处,走时还留下如此狠话,无非就是害怕莫白找到这天行剑,即便有幸找到,也无法将它拿走,似是拿准了莫白的性子,而将剑藏在当铺之中,自然是最为妥当的,任谁都无法想到,名动江湖的圣剑天行剑,竟然会在这么个偏远的山区小镇上的。

由此种种,当然不难推想到,从金宇飞手中转手天行剑的那个女子,她很需要这把天行剑,但又怕被莫白找到,不敢将其带在身边。

这个当剑的女子是与莫白相识的,且对他还有一些了解。

当即莫白示意,让楚莹莹放下手里的天行剑,想拿回此剑,还得另寻他途。

然而,正当两人放下天行剑,准备转身离去之时,那掌柜的又一次一把将莫白拖住,恳求言道:“大侠,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要是走了,如果那个姑娘来赎当,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小老儿可就一家性命难保了!”

“嘿!我说你这个人,我说我们拿走它你不肯,现在我们不要了,你又不让我们走,你到底想要怎样?”楚莹莹看着他一再纠缠莫白,当即有些恼火起来,忿忿言道。

然而被这掌柜的一拉,莫白心中猛然浮出一计来,既然这个女子有办法从金宇飞手中得到这天行剑,却又一再害怕自己会找到,如今自己,何不来个将计就计,一来可以救得这掌柜一家人的性命,二来还可以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究竟是何方神圣。

随即,借着纸笔,写道:“还请掌柜的放心,我们不走了!”

看着莫白写完这几个字,楚莹莹颇为不解,问道:“我们不走了?呆子,你不会吧,人家不让你拿走天行剑,你还真的赖上人家了啊?”

楚莹莹的诸多不解,满脸疑惑地看着莫白,只见他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他无法言语,不好说出此刻心里的想法,亦不好清楚简练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示意让楚莹莹不再出声。

此时,楚莹莹口中不停地唠叨着,若按照她的性子,直接取走天行剑便是,自己的东西何须跟别人商量去留,然而此时,莫白心中的想法,若不细想,又岂能轻易得知。

苦寻多日未果的天行剑,如今却在一家偏远的集镇上的当铺中得见,见到之后却又有诸多缘由无法到手带走,莫白只得暂时留下,再图他计,将此事圆满化解,不牵连无辜的人。

那个当剑的女子,此时成了他心中一个迫切想解开的结。

第十七章:巧言弄眉陈汤醉;等闲如花似玉结

任何是非,当你想把它看清楚时,往往会惹出更多的是非。

莫白与楚莹莹苦寻多日,终究在小楼集这个偏远的小镇上得见,然而正当两人欲将天行剑取回之时,却不料听到了当铺掌柜的一番恳求说辞,令莫白心生一计,定要找出那个当剑的女子,且不论追究问责,但至少要查清楚,她从金宇飞手中得到天行剑,究竟意欲为何。

她本以为将天行剑以典当的形势,藏在当铺之中万无一失,却未料到这当铺的规矩,当票是有赎当期限的,而这过了赎当期限的死当,店家是有权力自行处置的,这本是行业的规矩,虽然典当之时放下狠话,但是这当铺的掌柜还是想顶着天雷,将天行剑这个烫手的山芋转手出去,以免夜长梦多。

事有凑巧,恰逢莫白与楚莹莹天涯寻剑寻到此处,见到了天行剑,故而那店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实情和盘托出,甚至不惜下跪恳求,让莫白他们帮助他们,化解危机。

一听说莫白答应留下,帮他们共渡急难,那家当铺的掌柜立时欣喜至极,将莫白与楚莹莹奉若上宾,设宴款待。

那当铺掌柜名叫于行知,寓意知行知善,乃是这小楼集首屈一指的富人,虽说富裕,亦只不过相对于这镇子上而言,有一处独门独户的宅子,而这宅子的面积,正如这镇子的名字,如具一般特色,小而紧凑。

如这般宅院,相比于寒雁城,最多只能算得上一般人家的住所,入得厅门,只见早已摆好了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美酒。

一家人很有礼数,见到莫白他们进来,纷纷上前欢迎见礼,宅院并不大,人气倒挺鼎盛的,莫白一直忙于还礼于人,无暇他顾,而楚莹莹自进门伊始,两眼便没离开过查看这院子的构造走向。

“莫大侠,楚女侠!请!”于行知饶有礼节地说道。

听着有人叫自己女侠,楚莹莹一时有些忍不住发笑,她向来都是被人家称作丫头,鬼丫头这般称呼,女侠这个字眼,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这时,等到一人端上一碗清汤之后,于行知说道:“厨娘!菜上齐了没有?”

“噢!上齐了老爷!”那一身厨房打扮的中年妇女答道。

“上齐了,就去叫少爷小姐出来吃饭,让他们都规矩点,今天有贵客在!”说着便招呼莫白他们坐下,准备开吃。

待两人坐定之后,便立即起身,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斟的满满的,这酒水的清香让莫白闻之清醒,还未等于行知放下酒壶,楚莹莹当即拿起酒杯,喝了个满杯。

“这酒真不错!”

如她这般不受拘束的样子,在旁人看来,着实显得有些不懂规矩,于行知见状,有些尴尬,但还是一笑附之。

看着楚莹莹喝得痛快,虽然有些不雅,但莫白还是情不自禁地拿起了杯子,他自幼追随师傅独孤宏,寺庙的青灯素食,让他从未尝过这陈汤佳酿的味道,如今有酒当前,禁不住想尝一尝。

“莫大侠!请!”见莫白拿起了酒杯,于行知连忙自斟一杯,当作陪衬。

酒杯虽小,但还是有那么小满一口的份量,莫白学着楚莹莹的样子,仰头一杯倒入口中,孰料这闻着清香的东西,一入口中,却不如想象的那么好进口,呛得莫白差点喷了出来,但最后还是憋着气吞了下去,只感觉由喉咙处一直辣到腹中,进入腹中之后,一团火热散发到全身。

见他喝得如此痛苦狼狈,楚莹莹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呆子!你一个大侠,行走江湖多年却不会喝酒么?”

莫白顿时只觉眼前有些眩晕起来,当即连眨了几下眼睛,清醒清醒,刚要放下酒杯,却不料眼前忽然站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妆容朴实,只一身淡蓝色的罗裙,一头青丝齐腰般长,眉目含羞,蓦地一抬眼,莫白一眼看去,顿时停住了放下酒杯的姿势,那一双浓眉大眼睛,水汪汪地,脸上不颦不笑的神情,格外清晰秀丽,虽及不上深宫贵妇的姿态万千,浓妆艳抹,却也独有一份蕙质兰心的气韵。

“爹!”那女子柔声说道,露出一对浅浅的笑靥。

看着莫白两眼发呆的样子,楚莹莹心中不悦,用力地踩了他一脚。

从脚下传来疼痛的感觉,这才让莫白回过神来,当即一脸尴尬,只得悻悻放下手里的酒杯。

“瞧你那点出息,看见漂亮姑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楚莹莹低声责备说道。

褒姒泯一笑,清风不解愁;幽王千古骂,只因美人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眼前站着的,乃是一个超脱俗世的俏美人,若不怦然心动,又岂能算是正常人。

“莫大侠,这是小女,于冰心!”于行知介绍说道。

有女如艳,和颜若冰。

听言莫白又再抬头看了一眼,那张俊俏的脸蛋,让人不由自主,总想多看几眼,恰巧那于冰心亦正朝他这看来,两人四目相对,莫白立时感觉有些唐突,连忙转开了眼珠,然而只此一视,令莫白顿时感觉耳红面赤,喉鼻干涩,当即端起桌上刚刚斟满的酒杯,仰头喝下。

咳!咳!他一时竟忘了,那杯中的并不是茶水,而是烈酒。

眼看着莫白如此耍宝,一旁的楚莹莹颔首跺足,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竟有些生气了。

“姐姐!小妹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于冰心看见莫白不胜酒力,当即举杯敬起楚莹莹来了。

从外表看去,楚莹莹自是年长她一些,她称呼姐姐,自是礼数周到,然而楚莹莹心里却有些不愉快了。

女子都是如此,你称呼她越小越好,一旦把她们叫的老了,大了,很容易生气,常言道,女人的脸,六月的天。

而此时莫白两杯酒下肚,酒劲有些上头了,看着楚莹莹嘟着个嘴,而那于家小姐站着,手里捧着杯子,是时,推了推她,而楚莹莹转眼看见莫白此时,眼神漂浮,没个定准,当即明白了过来。

待楚莹莹正欲端起酒杯还礼之时,于行知旁边不知何时,又多坐了一个人,是个男的,年纪与莫白不相上下,举止轻挑,倒也有几分男儿气概。

嬉笑着说道:“妹妹,人家女侠喜欢喝酒,谁跟你喝茶啊!”

原来他是于冰心的兄长,听言于冰心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随后娇滴滴地坐了回去。

是时,于行知连忙介绍说道:“小儿于旭!”

只是这于旭一上来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楚莹莹,看得楚莹莹面容羞愧,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即端起杯子回了一下礼数。

莫白此时行为已经有些不受控制,未免人前出丑,只好呆坐在桌旁,不声不响,而于旭似是看出了他的醉意,瞟眼看了看楚莹莹,眼见楚莹莹根本不搭理自己,当即起身,走了过去。

“大侠,我敬你一杯!”他明明知道莫白此时已经醉醒八分意了,故意上来敬酒,其用意无疑是想在楚莹莹面前,让莫白难堪。

“哥!人家莫大侠喝不了酒,你干嘛要这样啊!”于冰心看见哥哥于旭有意让莫白出丑,当即责言道。

看见于旭端着杯子,无意走开,莫白此时尽管有些行动失控,但还是拿起了杯子,与他碰杯共饮,不为其他,他心里竟有着这样的一个心思,在于冰心面前,自己绝不能示弱。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此时莫白心里想法渐渐地有些胆大了起来,然而第三杯酒下肚之后,他几乎已经完全认不清人脸了,只觉头重脚轻,视线里的所有东西都在旋转。

然而此时,他眼角竟有了些鲜红之物流出,令于家父女三人有些害怕起来。

“呀!他怎么!怎么眼睛在流血啊!”于冰心惊怵着说道。

见状,楚莹莹当即明白了,这酒水让他体内的食情蛊提前发作起来了,食情化泪,而这泪自然是血泪,人与人之间的情愫,本就是人体的一部分,食情蛊将它食化之后,自然是与血水一般无二。

当即说道:“哦!于姑娘不必害怕,并不是因为这酒水的缘故,而是他身中奇毒的原因!”她知道,莫白将这血泪流完之后,便是把这一天下来与自己相处的种种尽数淡化了,这种情景,她每天都经历过,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因为莫白的醉酒,满桌菜肴无心消受,于行知当即替他们安排了客房,将浑浑噩噩的莫白安顿好后,楚莹莹此时眼角竟有些湿润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好奇而起,当然若没有这食情蛊,自己又怎会与他相处这么久,尽管他朝朝绝情,自己还是要夕夕相伴。

然而出得门口,于冰心跟于旭焦急地等候在门外。

“怎么样?”

“他睡下了,可能要到明天才会醒!”

“哥哥!你明明知道莫大侠喝不了酒,你还那样干什么!”

听言于旭不作答应,转而言道:“楚姑娘,他!中了什么毒啊?”

“食情蛊!”

“食情蛊?什么是食情蛊?”于冰心不解问道。

“一种专门蚕食人身上情愫的毒蛊,一旦中了此毒,他的所有感情都只会存在一天,第二天便会被化去,就像刚才一样,被化成血泪!”楚莹莹坦言解释说道。

是时,于旭追问道:“这东西,哪里有啊?”

“我有,他身上的毒就是我下的!”

“什么!”兄妹俩异口同声,诧异地说道。

之后,于冰心似是了解这其中一定有内情,当即出言问道:“为什么他会中你的毒呢?”

听言楚莹莹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她将莫白与自己从相识,到如今一同相伴天涯寻剑的经历悉数跟他们说了一遍。

听完楚莹莹说的这一番经历,于冰心凝眼看了看莫白休息的那个房门,暗自叹息了一声,而她这般若颦若嗔的样子,叫人无限怜悯。

于旭亦为自己刚才故意的劝酒而感到内疚,他本是一个容不下任何感情的绝情之人,他和楚莹莹之间又怎会有什么变数,心中虽然有些可惜,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第十八章:我辈自有我逍遥;不枉年少多放逐

于冰心得知莫白身中奇毒,近乎被剥夺了为人的权利,人生为世都有割不断的七情六欲,而一旦被绝情,又何来有欲,无欲即无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连为什么活着都没有了取舍,那又何苦在世为人呢。

当即三人相互看视一眼,之后便各自散去了。

冬有苍雪夏有风,只是人间苍梧尽。

莫白初尝陈汤酒的滋味,便大醉一场,醒来之时,直觉头眼发胀,迷糊不已,很是难受,但是心里却异常地平静。

“呆子!这天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寒冷,真叫人有些不适应!”莫白与楚莹莹两人呆在房内,于家人早就生好了炭火,以供他们取暖。

莫白两眼呆呆地看着她,酒醒后朦胧之意,让他一时间不知作何答应,而楚莹莹看着他脸上红彤彤的,两眼无神,当即知道,昨日酒桌上的酒意,还并未全部散去,稍时,又再言道:“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头还疼吗”

莫白会意地点了点头,他不明白,酒这东西那么辛辣涩口,让人难以下咽,为什么却还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借它醉生梦死,或许醉了才知心动,醒了才知人生如梦。

楚莹莹当即起身,向着门口走了出去。

只见门外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皑皑白雪严实地铺盖着平地,山间的松柏长青树上,早前落下的雪花被地面上升的余温融化,最后被冰冷的寒风吹过,结成了倒挂的冰晶,打眼望去,宛如雪花之中一支独特的点缀美景,雪雾将日光严严地遮挡住,昏暗的天地间,借着这些枝叶上的冰晶,折射出许多光点,一阵寒风刮过,抖动树枝上还未来得及落地的积雪,那种飘渺的境地,真是人间鲜有得见的美景。

而此时,于旭蜷缩着身子,走在没膝的雪地里,手中仿佛提拎着什么,正朝楚莹莹这边走来,远处见到楚莹莹走出房门,连忙急声喊道:“楚姑娘,昨晚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天变得好冷,怎么不在房中烤火,出来作甚!”

“哦!原来是于公子啊!我出来给他做碗姜茶,昨天喝的那些酒,醉得太过厉害!”楚莹莹当即应声答道。

于旭本来兴高采烈的样子,看见楚莹莹独自一人走出门口,更是得意忘形,当他听到楚莹莹走出房门,是为了给莫白准备醒酒驱寒的姜茶,当即心里有些不开心了。

“一个男人,喝那么点酒就醉成那样,还真是糗人!”他故作大声地说道。

“还好意思说,都怪你!”

而此时,于冰心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走了过来,看见哥哥于旭正与楚莹莹说话,当即走了过来,说道:“莫大侠昨天喝醉了,我特地熬了一点姜茶,不知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好给他喝下,驱寒醒酒!”

楚莹莹见这兄妹二人一大清早便如此勤快,纷纷过来嘘寒问暖的,感觉极不自然,无奈如今借住府中,主人家的热情怎好拂逆,只好全然领受。

连日来,跟随莫白大江南北地奔走,之前骄纵的性子转变了不少,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事有轻重缓急之分。

只是如今这于家少爷小姐,他们的心思,楚莹莹估计得八九不离十,心里总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凡事虽有一见钟情一说,然而似他们这般热情过度,让人很不习惯。

“冰心妹子真是贴心,善解人意!知道这呆子醒来后需要这姜茶,这就给来了!”楚莹莹看着于冰心温柔万千的样子,随即言道。

然而此时房门忽然开了,莫白随后走了出来,或许他身上酒意并未尽去,门外天寒地冻地刮着刺骨的雪风,身上衣衫单薄,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是呼气之时,口鼻之间的那团可以看得见的热气,才让他知道,这气温着实寒冷。

楚莹莹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即从于冰心手中接过姜茶,递给他,说道:“这是人家于姑娘特意给你熬的姜茶,快趁热喝了吧!”

莫白与于旭对视了一眼,从他眼中看出,他对自己很不友善。

转过身去,递给楚莹莹一张字条,随后接过姜茶,一饮而尽。

稍时,或许是那碗姜茶起了作用,头颈昏昏沉沉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似有一团暖流从腹中传出,浑身暖和起来,这时,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寒风透过单薄的衣衫,让他感到有些寒冷了。

楚莹莹接过字条,连忙打开查看,只见上面写着:“天行剑!”三个字。

看罢,楚莹莹立时明白了,莫白当初答应留下的用意,当即说道:“你有办法了”

随即,莫白颔首点头答是。

“于公子,麻烦你去请你爹过来一下!”楚莹莹面向于旭,定定言道。

于旭见她神情严肃,不好再多说,只得应声而走,然而此时莫白从身后忽然一掌,搭在他的肩上,稍用了几分内力,只见他连连叫痛讨饶,楚莹莹和一旁的于冰心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们,稍时,莫白忽又松开了手掌,眉头紧锁,转过身去,径直走向了屋内。

尽管楚莹莹她们对他的这个举动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紧跟着他的身后,走了进去,而此时于旭的表情由之前的痛苦瞬间变得阴冷憎恶。

莫白那一掌只不过是试探他究竟有无内功底子,并非有意为难他,然而此时,在他看来,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对于楚莹莹的吩咐,他自是不会怠慢,很快便领着父亲于行知走了过来,进入屋内,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是时,莫白早已拿来了纸笔,把如何化解于家危难,以及将计就计引出当日前来当剑的那个女子的计划,详尽地写了出来。

“什么?你确定!要传他《无心诀》吗?”楚莹莹看完莫白所写的计划当中,竟然有将《无心诀》传与于旭的打算,当即很是反对,要知道这《无心诀》,乃是集佛道众家所长的上乘内功心法,一般人得之即可独强一方,而经过两天来的观察入微,于旭此人心术不正,若有《无心诀》在手,只怕会更加地变本加厉。

莫白将《无心诀》传与于旭,其用意有二,一是为了让于家人不至于被人寻仇之时,毫无反抗的能力,还有一条亦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将天行剑在于家的消息传出去,让江湖上那些心有异相的人,因觊觎天行剑而纷纷前来夺剑,当然也包括那个当剑的女子,倘若自己出面,势必会让人引起怀疑,只有自己完全退居于幕后,才会知道,究竟那个女子是何方神圣,好以此揣摩出她究竟心怀何意。

当然,他不会将《无心诀》悉数传给于旭,毕竟于旭昨日桌前的恶意劝酒行为,让他心里很是不爽,对他的品行评价不雅,虽然经过食情蛊的食化,已经没那么介意,但这份记忆始终存在。

莫白自然是看出了楚莹莹此时心中的不快,当即写道:“为取走天行剑,只有如此!”

而于旭一听说莫白要传授自己武功,当即开心得合不拢嘴,虽然小镇上的生活平淡普通,但是他也曾不只一次想象,自己如何高人一等,如今有这等天赐良机,怎能不让他欣喜不已。

“爹!这是真的吗?我就快要成为武林高手了么?”于旭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声说道。

“旭儿啊!大侠他们说传你武功,是为了让你保护家人的,你可明白!”于行知回道。

此时,于冰心看着哥哥得意的神情,兀自垂首不语,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到于家三人走了之后,楚莹莹这才说出了心里的担心,说道:“你啊!真是个呆子,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于家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善良!”

听着楚莹莹的连番责备,莫白当即写道:“我是在帮他们,他们又怎会害我!”

“你是这样想,人家可不是这么打算!”看罢楚莹莹很是恼怒地跺了跺脚,耍着女儿家的性子,夺门而出。

而这时,于旭却一直停留在门外,并未走远,见到楚莹莹走出门口,连忙上前,柔声说道:“楚姑娘,我在镇子外的山上逮着一只野兔,炖了它,给你补补,这天气寒凉,女儿家可要多温补才行!”

听言,楚莹莹心中为之一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刚刚莫白的不解,让她一番苦心白费,心头本就有些气不顺,如今这于旭却是这般善意体贴,虽然对他颇有成见,甚至有些反感,但是他的一番暖心言语,让她拒绝的话,涌到舌根却又被咽了回去。

“既是如此,那就多谢于公子的美意,小女子笑纳了!”

于旭见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缓和,随后说道:“我们这的雪景,要是到了晚上,可就更美了,比白天还敞亮!”

“呵呵!是吗!”楚莹莹接过于旭手里的那只兔子,应声答道。

“当然,如果楚姑娘你不信,今晚一看便知!”于旭说道。

泱泱茫山千幕雪,一夜风霜到天涯;天涯不懂怜去意,化作来年回春痕。

第十九章:江湖再现无心诀;神功一幕震山河

小楼集!

这个偏远小镇,在厚厚的大雪的包裹下,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家家户户冒出的薄薄的炊烟,灰蒙蒙地,在雪花上形成一条缭绕的青云层,将松针上的冰晶遮掩得忽隐忽现的,宛如身临仙境一般。

虽说天寒地冻,但这酒肆茶间却总是人来人往的,格外地热闹,小楼集地处偏远,却也偶有江湖中人前来,外面纷争不休的花花世界,过得累了,偶尔来此小憩一下,美其名曰修心养性,实则多数是来避风头的。

酒肆茶楼当然少不了说书人这道独特的口味,然而今天说书人手中的纸稿,却是份量颇重,因为他收了别人重金,要将手中纸稿上所列的事情,以说书的形势,说唱出来。

而这个付给他重金的人,就是于旭。

连日来,莫白传授他《无心诀》内功心法,并助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助他进臻上乘内功,虽说他从未接触过武学功法,却也颇具天赋,在得到莫白精心授解之下,《无心诀》小一层功力已经基本夯实了底子,籍此,他心性大转,迫不及待地想找人一试身手,所以连日来他想尽办法,将天行剑在于家的消息放出去,然而都未见成效。

这次,他瞄准了势头,借说书人的口,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说书人口中虽然说的多数是前秦后楚,霸王之事,但都是人口脍炙耳熟能详的事情,半真半假,戏说今古,唱谈是非,然而这次于旭威逼利诱,让说书人不得不听从。

“话说本镇于家当铺……!”茶楼上说书人,已经开始按照纸稿上的意思,娴熟地说道起来。

然而今日,这茶楼在坐的皆都身配兵刃,说话粗大的人,就在说书人将手里纸稿上的内容说到一半之时,茶楼当中的客人就已经去了大半。

于旭亦是坐在茶位上,悠闲地听着,看到多人匆匆离去,心中便已明了,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南方的酷冷虽不及北方的严寒,但却让人感到格外寒冷刺骨,因为南方雨水相对充裕一些,湿气较重的原因,于旭捧着手,用嘴哈了一口气,便取道回去了。

“哥哥!外面这么冷,别总往外跑,专心跟着莫大侠练功不是很好么!”于冰心看着于旭脸颊冻得通红,有些心疼地说道。

莫白虽然答应传他《无心诀》,但还是有些保留,毕竟传他内功心法,只是为了应一时之急,加上他毫无内功底子,若这《无心诀》这么容易练至大成,又岂会被冠名神技之称。

自从莫白答应于行知来到于府,掐指如今已有两旬之期,连日来的霜冻雨雪极端天气,让莫白他们无心外出,而楚莹莹趁着这段时间,跟于冰心学起女红来了,虽说她的性子相对于更近男子一些,但毕竟她是个女儿身,女儿家喜欢的物件,她都喜欢。

“呆子!你看这块手绢好看么?”楚莹莹拿着自己第一面亲自完成的手绢,在莫白眼前炫耀说道,希望得到他的一个认可的表情。

莫白不能言语,这对她来说已经渐渐习惯,一直以来,不管她说什么,莫白都不会反驳,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莫白满脸愁容,呆呆地看着屋檐上滴下的雪融化的雨水,楚莹莹的一番搅乱,抬眼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那方丝帕,轻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了莫白的笑脸答应,楚莹莹端庄秀丽的脸颊顿时泛起了一丝红晕,但她更想要的便是莫白能从她手中接过丝帕,毕竟她是个女儿家,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怕羞,然而莫白没有,更没有贴心的赞美。

“楚姑娘,这手帕,真好看!”这时于旭正从走廊的一头向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赞赏着楚莹莹手中的物件。

楚莹莹见到有人出言赞美自己的第一件女红,当然心头很是开心。

连日来的相处,莫白的木讷,于旭能说会道,不时地左右着她的心思,尽管她对莫白心怀愧疚之情,伴随着一些熟稔的男女情分,然而女孩都是喜欢听花言巧语的,此时,于旭正好填补了她在莫白身上无法得到的空白。

“谢谢!于姑娘绣的可比我好看多了!”楚莹莹答道。

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莫白并未多作理会,心里时刻想着自己的一番计划,如今《无心诀》正一天一点地教给了于旭,始终不见反响,再耽误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心中谜团,师傅的死因始终是他心里的结,不解不快。

此时,丝弦之音悄然响起,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莫白向着于冰心闺阁的方向看去,这些天以来,烦闷枯燥的日子,他或许只有在听到这些悠扬的曲调之时,才会有些许释怀。

商音楚楚,语嫣若思。

然而,正当莫白借着琴声舒缓烦闷之时,院中忽然从天而降一物,钉在地上,发出阵阵颤动,定睛细看,原来一把虎头大刀,刀柄上呲着锋利的牙刺,就在大刀落地发出一声巨响的同时,一人现身院中。

伴着这一声巨响,于冰心的琴声戛然而止,莫白虽不认识那口大刀,然而那个人他却认识,秋刀一叶生,江玉龙。

此人师承何人无人知晓,只知道他手里的龙须大刀刀锋刚劲,招式狠辣,内功平平,并无不良记录。

楚莹莹一眼就看出他的来历,说道:“江玉龙!你擅闯民宅,一点礼貌都不懂么?”

“礼貌!哼哼!让他们把天行剑交出来,再跟老子谈什么礼貌不礼貌!”江玉龙道。

他既然表明来意,若见不到天行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然而此时,于旭早已跨出走廊,站在了他对面,说道:“不懂礼貌,那就让本少爷教教你怎么懂礼貌!”

说罢于旭双掌暗运内力,掌心集聚一股力道,猛可一掌劈去,而江玉龙眼见这一斯斯文文的男子,发招如此迅猛,当即连连后退,顺势翻身后仰,避过掌风力道。

旋即,在避过于旭那一掌之后,反守为攻,拿住于旭左臂,大喝一声,将他举起,狠抛出去,而于旭哪里肯就此作罢,凌空侧身,旋转着向他反扑过来,趁着这个间隙,江玉龙拔出地上的龙须大刀来,一顿狠劈猛削,紧追着于旭不放。

毕竟于旭刚刚修习《无心诀》,加上迎敌经验不足,一番拆斗下来,劣迹渐显,好在他懂得《无心诀》的奥妙之处,吐纳之间丝毫不紊,只要保住自己一口真气充盈,应对江玉龙这等江湖二流高手来说,还不至于很快败阵。

忽然,于旭双手钳住龙须大刀,运劲后撤,江玉龙被牵带着,向前迈了几步,猛可双掌错开,那江玉龙只觉虎口一阵酥麻,龙须大刀被脱手夺去。

江玉龙陡见兵器被人夺去,当即大怒,大步前跨,直逼近于旭,而于旭夺过大刀之后,反手抄住刀柄,一刀劈砍在地,挑起许多尘泥,江玉龙眼前尘泥喧嚣,一时间浑身沾满泥垢,连忙挥臂遮挡,然而此时,于旭忽然将手中大刀掷投出去,双腿连蹬几下地面,借力冲了过去。

而那把龙须大刀本就是江玉龙的兵器,此时江玉龙忽见刀刃劈头砍来,连忙下欠身形,抬腿上踢,将刀口翻转,顺势连忙伸手拿住刀柄,向前直刺。

于旭见势,连忙伸手按住刀背,右手一掌灌注浑身内力,满满地钉在了江玉龙胸口,只见江玉龙松开了拿住刀柄的手,嘴角溢出了血丝,连番进退下来,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于旭内息稍强,还留有气力发出这一掌来,如若不然,江玉龙手中的那口龙须大刀,岂是这么容易被摁住的。

看见于旭首次出手便拿下一阵来,莫白心里有些慰籍,但也有些顾虑,这于旭练武颇具天赋,这才将《无心诀》练出小成,首次应敌便能娴熟掌握它的奥妙之处,但愿他能一心向善,亦不枉自己相交一场,否则,他日清理门户,着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其实,这于旭从莫白那里得来的《无心诀》篇幅并不多,但因为他能言善辩,满嘴的花言巧语,从楚莹莹身上亦得到不少注解,毕竟《无心诀》的原篇在她身上,这或许是于旭讨好她的原因,亦或许不是。

勤能补拙,正是因为于旭的一番苦练,加上得到莫白为他灌入真气的帮助,楚莹莹的旁敲侧击,《无心诀》虽只有小成,但他却能把它发挥到极致。

“以后待人要懂礼貌,特别是对女人!”于旭急喘着气息说道。

江玉龙将嘴角的血迹擦了擦,之后言道:“你是谁?看你不懂什么招式,怎么这么能打?”

“哼哼!不是我于旭能打,而是我有两个有本事的师傅!”于旭答道。

听言莫白会意地看了楚莹莹一眼,从他疑惑的眼神当中,楚莹莹看出了莫白的不高兴,但她知道并不是因为自己跟于旭走得太近,而是刚才于旭一时口误说出的那些话。

这些天本来都是莫白自己,亲力亲为地教于旭练习《无心诀》内功心法,然而刚才从他口中说出自己有两个师傅,不必他想,莫白肯定是知道这另一个师傅指的是谁。

《无心诀》一旦修得大成,莫白一时的权宜之计只怕会招来严重的后果,所以莫白在传授口诀之时,只是将皮毛相传,并未将行宫过穴的细则告诉他,这些精髓部分,他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当然,楚莹莹除外!

苦等多日,总算有了江湖中人前来袭扰,莫白心中既惊且盼,只要消息在江湖中不胫而走,找出当日从金宇飞手中拿走天行剑的人,便已经为期不远了!

既然她敢打天行剑的注意,她的心机定然不会那么简单。

第二十章:小楼风雨江湖路;冰心抚弦霜雪暖

江玉龙跄踉地从地上拿起那口龙须大刀,看着于旭很是得意的样子,呸了一声,悻悻离去。

然而此时,未等江玉龙走出门口,莫白忽然纵身一跃,凌空出掌,他不放心于旭的为人,情急之下出手试探。

“呆子!你干什么?”看见莫白突然出招,楚莹莹惊愕言道,

于旭一见莫白凌空一掌压下,意欲运气相迎,但是在听到楚莹莹的一声娇嗔之后,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在莫白只是出手试探,并非真正出招,见到于旭不作迎掌,当即连忙收住了掌风,将余劲随手甩出,打在在尘泥之上,余劲激起阵阵泥污。

哇!地一声,只见于旭口齿紧闭,嘴角处流出了血丝。

见状,莫白感到很是奇怪,自己并未在他身上动及分毫,怎会突然之间受伤呕血的,这一切被回转过头来的江玉龙全部看到,只见他在转身之时,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之后离去。

原来于旭害怕莫白试出自己的《无心诀》功力,在见到莫白收住掌风之后,猛然运气逆转,造成受内伤的假象,然而莫白哪里会想到,他有如此心机。

而楚莹莹看见于旭口吐鲜血,当即收起了手里的丝帕,从走廊处冲了出来,将于旭搀扶住,双眼恶狠狠地白了莫白一眼,随即说道:“你怎么出手没个轻重,这下好了,把人伤了吧!”

莫白只是感觉事有蹊跷,自己并未将掌风透过去分毫,这于旭不知伤从何来,然而当他看到楚莹莹焦急责备自己的样子,当即明白了于旭这样做的用意,未做多想,当即转身步上走廊,独自离开了。

他体内有食情蛊的作用,男女间情爱竞相争逐的那份冲动,在他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倒是于旭在看到楚莹莹一番责备之后,莫白无声无息地离开,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此时,走廊的另一头悄然站着一个倩影,于冰心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消除的惆怅。

“咦!于公子,你脉象平稳苍劲有力,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啊!”楚莹莹将于旭搀扶着靠旁坐下,伸手探了探于旭的脉象,疑惑地说道。

“咳咳!谢谢你楚姑娘!我的伤并不碍事!”于旭看到楚莹莹心生怀疑,当即解释道

见他说话中气十足,便知道他的伤势不重,楚莹莹随后说道:“于公子,既然你没什么大碍,那你就好好自行调息!”

说罢,楚莹莹正欲起身离去,之前未妥当收好的那条丝帕,掉在了地上,很快被于旭捡起,楚莹莹连忙伸手抢夺,却不料被于旭一阵闪躲,心想只不过一条丝帕,他要是喜欢就给他好了,下次再绣条更好的给那个呆子。

然而她却并不知道,女儿家的手绢不是能随便送人的物件,容易给人以遐想。

而莫白并未走远,只不过是有意避开,楚莹莹的责备言语而已。

天走日月,地有盈缺。

自江玉龙被于旭一战大败之后,于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如此又过了半月。

这半个月以来,于旭的《无心诀》又精进了不少,已经算得上一流内家高手了,迫切想与人一较高下的心思更甚,然而天行剑落户于家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近月余,却并未如莫白初想一般,当剑的女子迟迟未见现身。

这日,一连阴沉了月余的天气,总算见到了一丝暖阳,莫白理好衣装,正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享受这阔别多日的温暖,此时,于行知手中捧着一个信封,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莫大侠!请过目!”于行知轻声说道。

莫白正欲伸伸懒腰,听到有人说话,当即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从于行知手中接过信封,连忙拆开查看。

只见信封内的纸签上工整地写着:言而无信,后果自负;八个大字,并无落款,抬眼看了看于行知,从他焦虑的神情得知,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莫大侠,这可如何是好啊?”于行知焦急地问道。

此时,楚莹莹亦一脸慵态地走了过来,清晨的阳光并不十分暖和,尽管她裹着厚厚的着装,一条宽厚的抱腰将她成**子的体态,缠出优雅的线条。

“于老爷,怎么啦?”楚莹莹被妖娆的光线照得无法睁开双眼,眯着眼睛问道。

是时,莫白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她,接过字条看了看,说道:“总算来了!”

“楚姑娘,这次小老儿可把全家的性命都押上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啊!”于行知切切叮咛道。

“太好了,爹!苦练多日,总算能派上用场了!”于旭紧跟着楚莹莹之后,走了出来。

每次楚莹莹的出现,于旭也会很快跟出来,这并非巧合,当然这些莫白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段日子以来,只要有楚莹莹在的地方,莫白早就做好了于旭出现的心理准备,这次也不例外。

“旭儿啊!你这浮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于行知看着儿子轻狂的样子,出言责备。

连日来的勤修苦练,让于旭早就按耐不住性子了,一直苦无对手,如今听见时机已到,心中痒痒得不行。

“哎呀爹!您儿子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有神功在手,有何可惧!”于旭全然听不进去父亲的告诫,得意言道。

“呆子!接下来怎么办?”楚莹莹看着莫白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敢来,来一个杀一个!”于旭狂妄地说道。

“你住口!我又没问你!”看见于旭狂傲的的样子,楚莹莹很是反感地回斥道。

自那日挫败江玉龙之后,于旭的性子就变得狂妄自大起来,仿佛自己真的已经天下无敌一般,目空一切。

忽然,莫白俊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后对着于行知,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沐浴着这寒风怯怯的晨曦。

冷夜,寒风,星廖,无月。

漆黑的夜幕将小楼集笼罩得格外细小,平时星稀的几盏烛火,在这个夜晚却是格外地醒眼明亮,昏暗稀薄的光线照映在寒风中,那人的脸上,显得犹是冰冷,身上披着绒毛风衣,双眼炯然地注视着四周,偶有一阵寒风刮过,吹乱了他凌乱的发髻,风里冰冷的寒气,让他又一次皱起了眉头,这夜里的寒冷,着实难以消受。

自接到那封没有落款的信件之后,于行知便立即让家中佣人各自回去了,当天夜里,莫白便孤身一人隐匿在于家一个极不醒眼的地方,身披风衣,屹立在凛冽的寒风里,被夜风穿过厚重的装束,阵阵哆嗦。

于家今晚灯火通亮,于旭与父亲于行知同住一屋,楚莹莹与于冰心两人小心翼翼地搂着,依偎在一起,只有莫白一个人不在屋中。

偶有一两声深巷的狗吠,更添这夜里的寂寥。

所有人都紧绷着那根弦,都在等那个女子的出现,白天她既然已经送来信件,即表示已经告知了于家人,自己即日便会前来,去他们的性命。

冬夜里,雪水刚刚融化的时候,特别地冷,莫白安静地站在那里,厚实的衣物实在难以抵挡,这自脚心上涌的寒意,让他不时地抄紧衣衫,然而他鹰隼般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四周,这让他没那么在意身上的寒冷,脑中不时地闪现出那女子出现的情景。

这个夜里,谁都难以入眠。

“楚姑娘!莫大哥一个人在外面,他不冷么?”于冰心看着楚莹莹焦躁的样子,问道。

“那个呆子,让他去挨冻吧,希望能把他那榆木脑壳冻醒!”楚莹莹怨言说道。

“你怎么老叫他呆子!他是真的呆吗?”

这一句话问得楚莹莹不知如何回答,本来莫白只是性情随和木讷,不喜欢与人争辩,然而在食情蛊发作之后,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不只是不解风情,看着于旭对楚莹莹的百般热情,竟没有过一句问切的话,而楚莹莹却是很想听他的一声嘘问,哪怕是稍带醋意的责备。

这食情蛊,果真让他不解情事到了如此地步,楚莹莹心中愧疚,却也很矛盾。

这时,于冰心悄然来到了琴台旁边,坐了下来,哀怨的神情看着窗纸外空洞漆黑的一片,手指轻轻地搭上了琴弦,商音骤起,萦绕四周,小楼集此刻的安宁,让她的琴声传出了很远。

莫白听在耳中,身上仅留的一丝寒意顿时消散,跟着琴弦的驰骤涩滑,心情犹如这漆黑的夜空一样平静。

“于掌柜!贵客上门怎么不出来迎接,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院中忽然站着一个身影,清脆的声音,言明来人是一女子。

她出现得突然,令莫白愣地一惊,他认真地看着四周,却并未察觉她是如何出现在这院中的。

或许是那琴声让他稍有分神。

借着于家通亮的灯火,莫白注视着她的背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心中明白。

这个身影,似曾相识!

然而此时,于旭应声夺门而出,双臂抖动得呼雷作响,直取那女子攻去,然而那女子只是轻盈地挪动着身子,身影如鬼魅般,看着移动很慢,于旭却怎么也无法够到。

“旭儿!”于旭夺门冲出来之时,身后还留有于行知的一声惊呼。

“好小子!功夫不弱!”那女子避开于旭的连番猛攻,说道。

“既知不弱!那就出招吧!”于旭并未停住前攻之势。

“把天行剑交出来,不然让你一家鸡犬不留!”女子还是很轻松地避闪于旭的进招,并未还手。

“我们家不但有天行剑,天行剑的主人也在此,你今天插翅难飞了!”于旭说道。

之前莫白的计划当中只是将天行剑在于家的消息说出去,并未有说天行剑主人一事,他只是想引出那个当剑的女子。

至于她当初留下的那句狠话,若被自己见到天行剑,于家便是要遭受灭门之祸的,怕因此连累于家人,莫白本不打算说出去的。

就算她来此,凭于旭此时的功力,还不至于任人摆布。

孰料此时,于旭好斗心切,为逼她出手,竟不惜置全家人的性命于不顾,说出天行剑的主人在此的话来。

然而那女子,本无意与于旭过招,见他说出这些话来,当即自袖间投出一物,直扑向于旭的面门。

那个物件进如脱兔,其后有一丝带牵住,一时间在那女子的牵收投放之下,那物件将于旭的上半身牢牢缠住,令他无法再施展拳脚。

一旁的莫白看出,之前那女子并无伤人之意,只是在听到于旭的一番话之后,出招开始狠辣起来。

眼看着两人打斗正酣,莫白迫切想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当即从一处阴暗的墙角走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被于旭一招缠住,丝带无法回收,当即抛出丝带,孰料丝带之后,竟跟出一把匕首,于旭并未防备她的这一后招,匕首上暗含阴力,眼看着匕首的刃口将要刺入于旭的胸口。

此时于旭慌乱了神,双目圆瞪,不知作何化解,当即莫白凌空打去一记掌风,将那匕首打偏了方向,余劲未消,插在了木柱上,入木三分。

见到有人出手助阵于旭,那女子从刚刚那一记掌风发觉,于旭的身后的那个人,功夫极高,抬眼正欲离去,莫白此时看清楚了女子的脸相。

而她转脸之时,与莫白相视了一眼,当即惊呆了。

莫白见到那张清秀的脸庞之后,心头一阵刺痛。

第21章:伊人此心做何意;朗朗乾坤几回许

漆黑的夜晚,却有明亮的眼睛。

于旭与那女子一个回合的进退变招之后,女子突然换招,抛出丝带,随即投出一把匕首,直朝着于旭的胸口刺去。

立时间于旭无计可施,只得连连后退,他知道莫白就隐藏在院中的某个地方,只是不知为何他迟迟不见现身。

忽然之间,自身后一侧透过一道掌风,将那匕首打偏稍许,定定地落在了身后的立柱之上,余烬未消,入木三分。

莫白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那女子顿时花容失色,然而莫白亦是吃惊不少,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雪柔。

虽然一时间还不足以确定她是否就是那个当剑的人,但是就凭她之前说出的那些话来,可以断定她跟那个当剑的人存在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令莫白很是痛心失望。

痛心的是她曾亲眼见到金宇飞从自己手里夺走天行剑的,既然她得知天行剑的下落,却不告知莫白,而是从金宇飞手中暗自转手,并再次将它转移他处。

莫白本为天行剑的主人,与风怜影还算得上颇有交情,然而她的婢女却打着天行剑的主意,其中可能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人,雪柔刚刚用的丝带投放招数,与风怜影已故兄长风泅陵的成名绝招‘泅莲珠泪’有几分神似,这让莫白在痛心之余,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当中。

“莫!莫大侠!怎么是你?”雪柔见到莫白的忽然出现,惊诧言道。

“你们!认识?”当即于旭连忙收住了攻势,大步走了过来,看见他们之间奇怪的表情,随即问道。

听着窗外一时的嘈杂之声,忽然之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楚莹莹心头一震,当即连忙跑了出来,看着院子的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她也看见了雪柔。

“雪柔?怎么会是你?”楚莹莹问言道,说着走了过来。

而此时雪柔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于旭追问道:“那当剑的人就是你么?”

“不是她!”是时,于行知闻声亦走了出来,定眼仔细地看了看雪柔,大声说道。

当然莫白也愿意相信不是她,然而她之前的那一番说辞,令他怎样也无法消除心中的疑惑,面对于旭的强加追问,他没有阻拦,因为他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

“爹!你说不是她么?刚才明明她说了……”还未等于旭说出心里的疑惑,于行知便急声说道:“真的不是她,那天来当剑的确实不是她!”

看着父亲言辞凿凿,于旭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悻悻而止。

“雪柔,你今晚真的是来取剑的么?”楚莹莹柔声说道,她与风怜影十分熟稔,当然跟雪柔同样亲近,所以言语中没有那些苛责的意思。

“我……!”面对众人的质疑追问,雪柔不知如何回答,很是为难的样子,显然是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衷。

正值此时,于旭忽然将莫白手中的天行剑拔了出来,用剑指着雪柔,怒意难消地说道:“说!既然当剑的不是你,你到底是谁?半夜来偷入我家又所为何事!”

雪柔几次欲言又止,深夜到访,却未从正门而来,任她巧舌如簧,只怕也解释不清楚眼下的事实,所以尽管众人一再追问,她始终三缄其口,不发一言。

于旭一时见到被人上门叫嚣,方才还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怎能不恼火,雪柔双眼紧紧地盯着于旭手里的天行剑,生怕他推进半分,割伤自己的容颜。

是时,院门被人猛力推倒,并排着走进来一男一女,于家的灯火立时将两人的轮廓照得清晰,是风怜影和文延武。

“小姐!雪柔无能,无法取回天行剑!”雪柔看见风怜影姗姗而来,当即上前言明当下形势。

“这不怪你!”风怜影冷言道。

“风姐姐!你怎么也来了?”楚莹莹看见风怜影的到来,连忙迎了上去,自上次潇水边分开之后,到如今已有数月没再见到风怜影了,之前那种难得亲切感,油然而生。

“怎么?我不能来么?”风怜影应声答道。

于旭见到楚莹莹与莫白竟与来人叙旧闲谈起来,不由勃然大怒,大声吼道:“夜闯私宅,还敢破门而入,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罢便欲提剑上前,孰料却被莫白伸手拦住,若是他人,莫白定然不会阻拦,但是来的人是风怜影,莫白不禁有些于心不忍。

他相信风怜影要拿到天行剑是有理由的,而他想知道她说出来的理由,因为风怜心的事情,莫白心中暗暗立誓,绝不与她为敌,尽自己所能帮她。

满眼疑惑地看着风怜影,好在如今天行剑并未引起,自己所不愿意见到的血腥,所以只要风怜影给他一个可信的理由,他还是会谅解她的,因为他才是天行剑的主人。

是时,风怜影悄然走到莫白身前,肃然说道:“既然天行剑这样都能被你们找到,我无话可说!”

一句无话可说,让莫白心里为之一颤,她连一个敷衍的理由都不愿意给他。

“死哑巴!你以为仗着有天行剑,就可以随意欺人么?”是时,文延武没好气地说道。

说罢,疾身上前,手里的折扇忽然展开,直直逼近莫白咽处。

“住手!”风怜影一声喝止,令文延武暂缓了攻势。

“三妹子!你!”面对风怜影的喝止,文延武不好反驳,气急只能作罢。

“既然天行剑你已经找到,没有天行令,我拿着它也没用!”风怜影冷言说道。

原来那日金宇飞自雁翎宫水池中蹿出,挟持楚莹莹,逼着莫白交出天行剑,后金宇飞又将天行剑交给她,这一切都是风怜影的安排,她不惜重金,请出金宇飞这个恶名昭著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将莫白的注意力转移,自己好借助天行剑的号召力,聚集江湖势力,与楚王一战。

孰料后来莫白说出了,要使用天行剑,还必须有天行令的时候,让风怜影计划落空,情急之下,她将天行剑以典当的形势,藏在了于家,之所以对于行知撂下狠话,说若被天行剑的主人亦就是莫白见到此剑,便要了他一家人的性命,就是怕于家将天行剑的秘密说出去。

之后莫白与楚莹莹碰巧见到了天行剑,于行知说出了此剑的由来,万般乞求之下,帮他设计找出当剑之人,化解于家的危难,这才怂恿于旭想方设法将天行剑的消息放出去,江湖中人眼嘴杂,自然很快便传到了风怜影耳中。

此次前来,兴师问罪才是风怜影的初衷,只是她并未料到莫白会在此处,一时间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用,私心作祟,又怎好明言于人前。

是时,风怜影又再说道:“可能是上天注定,看来我风家的血仇是无法报了!”

看着风怜影失落的神情,莫白此时心里有些自责,既然已经寻回了天行剑,有何必多此一举,引得风怜影的难堪,然而在知道这个结果之前,他一直在期盼一切如当初的计划一样,顺利引出当剑的人。

事情总与愿违,烦心事总是接踵而至。

文延武一见风怜影言语软弱,当即知道自己理亏,只得收回折扇,心有不甘地退了下去。

是时,风怜影忽又言道:“莫……!莫大侠!你!相信么?”

听言,莫白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别无他法,不知作何答复。

他几乎可以容许风怜影对他所有的言不由衷,哪怕是欺骗,那一夜的悱恻缠绵,虽然自己及时自制,但在风怜影的心中,他们已经是既成事实,他不愿自己在风怜影的心目中是个负心之人,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美貌,但就是因为她的美貌,让他于心不忍。

此时,莫白自于旭手中拿回天行剑,将它收回鞘中,将它递给风怜影,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极为不解。

楚莹莹当即出言问道:“呆子!你干什么?”

“莫大侠,你这是?”

“不用你假好心!”

一时间,众人口中各处一词,尽是不解和排斥。

莫白知道风怜影借天行剑的用心,无非报楚王夺城之恨,兄长战死之仇,既然她只是为了报仇,并非私欲他图,莫白找不出自己不帮她的理由,心里种种纠结,让莫白心中作出了这个决定。

“你还把剑给她,到时候她再回来血洗于家怎么办?”于旭气急言道。

风怜影愣在那里,双眼看着莫白手里递给自己的天行剑,他当然知道莫白的用意,倘若当初自己直言借剑,又怎会弄出今日今时的难堪。

她敢借,他就一定肯借。

冬夜的寒风再次驾临,楚莹莹的心被吹得哇凉,此时他竟对莫白这个男人有些陌生了,自己辛辛苦苦风雨兼程地陪他寻剑,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他再次借了出去。

然而她哪里知道,自她给莫白服下食情蛊之后,他对所有人漠然的样子,让她并未注意到,莫白的心思究竟如何。

食情蛊虽能化去情愫,让人断情,但却无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回忆才是让人最无法捕捉的虚影,毕竟每个人的回忆都不同。

姐姐风怜心的走散,让莫白十年前就欠下了风怜影的,而那一夜莫白无法解释的实情,让风怜影对莫白的取舍更加随意。

风怜影借剑,其心不善!

第22章:只为私心起杀戮;美人何须理由足

风怜影自莫白手中毅然将天行剑接下,然而此时,天行剑重新回到她的手上之后,她竟有些迷茫起来。

“这位姑娘,既然这天行剑物归原主,请把当票留下吧!”于行知很是客套地说道,他此时提出天行剑一事,无非是想试探风怜影的意图,确认她不会再上门找事。

“在这!拿去!”风怜影言辞果断,简练,说罢,将当票递给了于行知。

于行知接过天行剑的当票之后,仔细确认了一番,随即便当场撕毁了。

“莫白!你如此干脆地把这剑交给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风怜影看着莫白,和声说道。

听言,莫白浑然点了点头。

是时,于旭察觉到在场的少了某个人,四下环顾了一眼,当即说道:“冰心呢?楚姑娘!”

于旭一言问出,令众人顿时想起了于家还有一个人,于冰心,迟迟不见,楚莹莹答道:“于姑娘不见出来,应该还在房里!”

院中立时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于冰心一个人在房里,也是安静得出奇。

“出来吧!”风怜影忽然一声喊道。

此时,忽然一道身影从房檐上落下,肩膀上还扛着一个麻包,来人的面相莫白记忆犹新,正是日前夺走天行剑的金宇飞。

他的这一出现,着实让莫白心头一震,那一次他是拿着楚莹莹的性命相要挟,让自己投鼠忌器,无法在拳脚上将他拿下,而这一次他居然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莫白面前,怎能不叫他故景重游,意欲找他较量一番。

莫白双拳紧握,两眼直视,然而此时,楚莹莹不由分说,扬起一鞭便招呼了过去。

只见金宇飞不避不让,硬生生地用肩上的那个麻袋受住了那凌厉的一鞭,这时那个麻包忽然自己晃动了一下,还夹杂着一个人的声音,一个被捂住嘴挣扎的声音。

楚莹莹一鞭挥去,打在了麻包上,当即心头怒火更甚,囫囵着又一鞭打去,金宇飞眉眼一笑,冷哼了一声,当即放下肩上的麻包,向左斜行几步,避开鞭劲。

此时那个被他放下的麻包,在地上翻滚起来,于旭一看便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人,当即跑上前去打开袋结,然而这一幕让他怒了。

袋子里被装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妹子,于冰心,看着她一脸狼狈的样子,身上衣物撕扯得难以遮羞,当即明白了金宇飞做下的恶行。

随即跳起身来,双掌集运内力,与楚莹莹两人联手,跟金宇飞打斗了起来,本来莫白心里早就窝火,这下又一次看到金宇飞的恶行,当即凌空一掌劈去,绕过楚莹莹的鞭影,直扑向金宇飞。

这下双方四人宛如斗红了眼的猛兽一般,出招狠辣,不留余地,之前就楚莹莹跟于旭两人,金宇飞还能轻松应付,此时莫白忽然出手,让他劣迹渐显。

然而此时,风怜影与文延武二人却是静静地站在旁边观战,丝毫没有帮忙金宇飞的意思,这时,文延武看见金宇飞快要落败,有些焦急,问道:“三妹子,咱们真的不用帮帮他么?”

“多事!让他们打吧,把那个**杀了更好!”说罢风怜影探眼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于冰心。

“为什么!你不是跟他有合作的吗?”文延武颇为不解,明明金宇飞是同自己和风怜影一道而来,到如今,风怜影冷漠的态度,让他很是疑惑。

“谁叫他恶行累累,这下又把人祸害了!”

然而风怜影心口不一,心里并非如嘴上说的是因为金宇飞的恶行,自己才不愿意出手相助的,实则是因为当初跟金宇飞谈条件的时候,金宇飞知道了她的心思,私心作祟。

风怜影她心高气傲,远非一个寒雁城就能满足的,她的心思,深不见底,而这些,只有金宇飞知道,所以他非死不可。

这其中或许有她同为女人,对于冰心的怜悯和同情。

如今莫白名正言顺地将天行剑借给了她,离她的目的,就只差一道天行令了。

正当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于行知将于冰心一把搂入怀里,顿时老泪纵横,女儿才是最贴心的,同样于冰心也是他的心头肉,眼看着女儿遭此横祸,怎能不叫他心痛。

然而此时,于冰心受惊过度,好久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爹!冰儿好怕!”

“不怕,不怕!有爹在呢,你哥哥一定会杀了那恶贼,替你报仇的!”于行知虽然言语当中尽是安慰之意,但他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心里的刺痛。

“爹!刚刚我被打了一下,好疼!”

“在哪呢?还疼吗?”

说罢于行知手指似乎碰到,一团粘乎乎的东西,当即收手一看,满满的一手都是血,急声问道:“冰儿,你伤哪了?怎么这么多血!”,声音有些颤抖。

顺着手势看去,只见于冰心后背有一条长长的血口,周遭的衣物已经被血水染红,方才于旭只是见到她一脸狼狈,不由勃然大怒,并没看到她后背的伤口。

女儿家本就身子不如男子健硕,这下流了这么多血,于冰心已经开始有些虚脱了,拖着孱弱的嗓音说道:“他把我绑起来,背着我,只感觉后背被什么抽了一下,真的好疼!”

于行知这才想起,刚刚楚莹莹抡起一鞭子打在了这麻包之上,想必那一鞭正好打在了于冰心的后背,鞭风苍劲,将她后背的衣物震碎了,加上后背的剧疼让她一再挣扎,这才造成衣不遮羞的尴尬,实则并非金宇飞对她用强。

是时,金宇飞渐处下风,不由大声叫道:“风怜影,既然你见死不救,那就别怪我把你那些事说出来!”

听言,风怜影神色慌张,回答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有本事你活着把事情说出来!”

风怜影似乎丝毫都不担心,金宇飞能从莫白他们的手下生还,故而故作镇定,语气漠然。

“莫白!今日就借你贵手,替武林除了这一大害吧!”风怜影看着金宇飞被紧逼着无暇回话,当即对莫白正声说道。

平日里这金宇飞无恶不作,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风怜影重金请他出手,这次居然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心中追悔不已。

不由大喝一声,全然不避锋芒,金宇飞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自然是拼上了全力,风怜影见他在做垂死挣扎,不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不过火光忽明忽暗,这一丝笑脸一抹而过,再次细看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人心,海底针,甜言蜜语的毒,如花似玉的剑。

是时,莫白凝拳着力,一手扣住金宇飞手腕,顺势后带,风怜影亦扬鞭缠住他的脖子,于旭则在他胸口狠击了几掌,立时间,这在江湖中恶名昭著的金宇飞,被人冲破了气门,经脉尽断,成了垂死之人。

风怜影看见金宇飞并未她所愿死在莫白他们手下,而且还有一息尚存,当即走了过去,说道:“金宇飞,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被楚莹莹勒着咽喉,无法开口说话,听见风怜影的这些说辞,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只见他口型呲牙咧嘴的,莫白知道他有话要说,当即示意让楚莹莹松开手劲。

金宇飞得以喘息,猛咳了好一阵,之后回过气来,说道:“风怜影,我今天得此报应,他日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都成这样了,还想着作恶呢!”风怜影答道。

“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那些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当即风怜影脸色突转,变得很是阴冷,冷言道:“我看你是找死!”

说罢意欲动手,然而就在她抬手之际,金宇飞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了,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地说道:“她要打剑陵的主……”

还未等他说完,风怜影抬手抖出天行剑,她不能让他把话说出来,一剑穿胸,恶名昭著的金宇飞立时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然而在他被风怜影灭口之前,说出来的那句没说完的话,让莫白心里咯噔了一下。

剑陵?这个字眼一下在莫白脑中闪过,那里是整个武林的规矩所在,亦是龙行司守护的绝密,江湖中从未有人敢亵渎分毫,因为不敢,加上也没那个能力,龙行司可是江湖百年不败的神话。

风怜影看着莫白怀疑的表情,当即说道:“这厮临死之前,还要含血喷人,真应该早些结果了他!”

风怜影的心思只有金宇飞知道,而此时他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了,文延武只知道一味盲从,他并不过问风怜影意欲何为,只要风怜影不赶他走就好。

莫白虽然有些怀疑,但一想到剑陵,他便不再往下想了,这剑陵岂是常人能动得了的,此时他看着风怜影手中还沾着鲜血的天行剑,暗自思忖。

天行剑在风怜影手中,自己一时还是不能把天行令交给她,毕竟天行令可以号令整个武林,如果她真的意欲图谋剑陵,那真的是其心可诸。

金宇飞临死透露风怜影的图谋,让莫白陷入了两难。

第23章:千里烟波画古意;天涯茫茫墨殇怜

风怜影怎么也没想到,金宇飞在将死之际,居然说出了那些话来,虽然只是说了一半,却已经把关键的字眼说了出来。

看着风怜影一剑穿透金宇飞的胸口,眼中的恶毒之色十分瘆人,莫白听到剑陵两个字就明白了,她为何要急于将金宇飞斩杀的用意。

是时,风怜影看见莫白表情矛盾,当即明白了,于是将手里的天行剑再次还给了莫白,此时楚莹莹看着他们俩将天行剑递来递去的样子,当即言道:“真受不了你们,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莫白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从风怜影手中把剑接了回来。

“我们莫城主并没有战死!”莫白接过天行剑之时,风怜影忽然说道。

听之,莫白不由一怔,那日在潇水旁听到文延武提及此事,当时自己想上前问个明白,被文延武敌对的态度挡了回来,此事一直积压在心头,将信将疑,不能确认,此时,从风怜影口中再次听到,只见她言辞凿凿,想必不会有假,当即神情突转,意欲追问。

楚莹莹看出了莫白的心思,随即问道:“风姐姐,你怎么知道莫城主并未战死?”

“是哥舒前辈临终之前,说出来的!”风怜影怔怔答道。

“哦!”楚莹莹兀自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再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莫白很是欣然地看了楚莹莹一眼,见她把自己的疑惑全部说了出来,暗暗叹息一声,眼里尽是沮丧,自己想说的话,却不能亲口说出来,有些自怨自艾。

“丫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风怜影看着楚莹莹迫不及待的样子,呢喃道。

其实她知道,楚莹莹急于问的这些话,正是此时莫白心里的疑问,故而从旁提点了一句,而她这一问,让楚莹莹不知作何解释,只得低声答道:“人家好奇,问问不行啊!”

“冰儿!冰儿!”这时,于行知的连声急喊,让众人立时想起,于冰心还身受重伤。

于旭听言急忙跑了过去,一把将妹妹于冰心背在了背上,急忙跑回屋内,而此时,于冰心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昏迷。

看着于冰心浑身是血,莫白紧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早已气绝的金宇飞,之后又瞥了风怜影一眼,尽管风怜影对于金宇飞一事,一再掩饰,然而这于冰心受的重伤,跟她多少有些关系。

随后,莫白紧跟着于家人进了屋里,楚莹莹拉了拉风怜影,说道:“风姐姐,你!怎么不去啊?”

“多事!”是时,文延武出言责备道。

他一直以来都不赞成风怜影跟莫白关系走得太近,看到楚莹莹的牵拉,当然是没什么好脸给她。

楚莹莹对他不予理会,只是嘟着嘴,白了他一眼,随后又再说道:“风姐姐,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跟班啊,老喜欢喧宾夺主!”

“你说谁是跟班呢?”文延武听到跟班这个称呼,当然心中不快,反驳说道。

常言道,跟女子置气,无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她们可以不讲理,因为没有人会责备她们的无理取闹。

“你不就是咯,从头到尾都像个跟班!”风怜影继续调侃说道。

“你……!”文延武此时被她气得,青筋粗突,不知该怎样回答。

“好了!好了!你还小吗,跟个小姑娘闹!”风怜影当即转过身去,将文延武责备了一番。

看见风怜影有些不高兴了,文延武当即收住了声,两眼无可奈何地看了楚莹莹一眼。

其实对于跟班这个称呼,若对于其他人,他自然是心有不快,然而对于风怜影,他却有些默许的意思,这种思想,很早就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走吧!”此时风怜影动身想屋里走去。

楚莹莹很是亲切地挽住风怜影,两人形同姐妹一般,走了进去,而文延武则紧跟在身后,舞弄着手里的折扇,默不作声。

此时莫白正在集中精力给于冰心输去真气,额头上汗如豆大,只见此时于冰心,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闭,还在昏厥当中。

“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于旭挡在风怜影身前,极不客气地说道。

当即风怜影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扫视着看了于冰心一眼,她当然理解于旭此时的这种态度,金宇飞毕竟是随自己前来,以他的品行,做下这等恶事本就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并未料到,莫白亦会在于家,将当初的肃杀之意收住,却未料到金宇飞并不知情,所以对于于旭的逐客令,她并不反驳。

“你跟谁说话呢?给老子客气点!”文延武看见风怜影受人委屈,当即跳了出来,大声喝道。

说罢,拿起手里的折扇,直指于旭的鼻息,而此时于旭早已是双拳紧握,两人之间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旭儿!过门即是客!”是时,于行知满脸担忧地说道。

听到了父亲的教诲,于旭不敢违背,只好悻悻作罢。

“丫头!快过去帮忙!”风怜影伸手拍了拍,楚莹莹挽住自己手臂的手背,说道。

楚莹莹本事江湖众人,精通医理,对于行气过穴的疗伤之事,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听了风怜影的吩咐,连忙跑了过去。

看着莫白眉眼紧锁,汗如雨下,当即明白了于冰心的伤情不一般,已经岌岌可危!

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呆子!用真气疗伤,只对有内功底子的人有用,于姑娘并不懂武功,就算你现在把所有真气都耗光,对她也是不起丝毫作用的。!”

她一言道出,令莫白恍然大悟,连忙收息回元,长吁了一口气,楚莹莹递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楚姑娘!冰心她怎么样了?”看着于冰心还是不省人事,于旭焦急地问道。

楚莹莹伸手替于冰心把了把脉,稍时,紧锁的眉头,渐渐散开,轻声说道:“放心吧!她已经没事了,刚刚那呆子耗损那么多真气,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保住了于姑娘的心脉,现在只要加以调理,很快就会恢复的!”

听到楚莹莹的断言,于家父子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只是这于冰心本为女儿家,楚莹莹的那一记鞭子,着实用劲不轻,如今只怕就算完全恢复了,她后背的那道伤口也得留下疤痕了。

看到莫白义无反顾,几乎拼尽毕生修为,来挽救于冰心的举动,风怜影此时有些触景伤情起来,那日在雁翎宫中,莫白也是为了帮她早日拜托马三军的囚禁,强行练剑,导致真气反噬而险些丧命的事情。

她心中有些犹豫矛盾起来,莫白如此舍身为人的品行,让她开始有些不忍心了,日后的江湖坎坷,自己少不了要借他的力。

“只是!”忽然,楚莹莹的一句转折的语气,顿时让屋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怎么啦?”于行知看着楚莹莹突出此言,不由又再紧张焦急起来。

“刚刚我那一鞭子,用足了十成功力,只怕于姑娘以后会留下内伤!”楚莹莹当即答道。

此时,于旭心中咯噔了一下,他连日来随莫白修习《无心诀》,当然知道这所谓的内伤有多严重,当即出言问道:“留下内伤,会有什么后果?”

“常年服药!只能靠药物调理了!”听言,楚莹莹应声答道。

于冰心从小体质就差,气血一直不足,如今听到楚莹莹作出的判断,常年服药,只怕她身体会受不了。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

于行知听到爱女暂且保住了性命,当即开心释怀,如今又听到于冰心就算活着,也要遭受常年服药之罪,神情又一次跌入了低谷。

“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于行知,失魂落魄的样子兀自呢喃道。

看到于行知失意的样子,楚莹莹心中亦很是难过,医者父母心,如今她看着有人伤病,却无计可施,心情很是沮丧。

“如今之计,还有一个办法可行!”沉思了许久,方才低声言道,或许她自己对想到的那个办法,并无把握。

“什么办法?”于旭问道。

是时,楚莹莹正了正身子,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道护鼎樊家?”

护鼎樊家负责看守禹王九鼎,相传九鼎乃是中原大地地气数所系,樊家有一门得天独厚的绝学‘鼍鼋真气’,这门真气可使人重塑元神,有媲美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这门真气的修炼法诀就记载在樊家世代相传的‘七彩麒麟玉’上,这玉一直被他们奉为至宝,又岂是常人能一窥玄机的。

“你说的是上一任天行剑的主人,樊孤尘他们么?”风怜影出言说道。

“不错,他们的家传绝学‘鼍鼋真气’一定可以医治于姑娘的内伤!”楚莹莹言辞凿切地回答道。

“只是他们从不理会江湖俗事,要请他们出手帮忙,谈何容易,几乎不可能!”风怜影怔怔言道。

于行知父子两听他们言来语往,尽管听得有些迷糊,但还是知晓了这其中的意思,如今能让于冰心内伤痊愈的,只有护鼎樊家了。

然而话分几头,是时楚莹莹又再说道:“在找到樊家人之前,必须每天有人为她输入真气,且不能借助药物,防止药毒入骨!回天乏术!”

护鼎樊家与龙行司,化血教虽然份属中原武林,然而他们却从不过问江湖之事,所以江湖中只有第二,永远没有第一。

他们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所以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江湖有个规矩,这种格局从未有人能打破。

江湖既无第一可争,自然就免下了许多血腥。

于冰心医治内伤之路,谈何容易,诸多坎坷。

第24章:冰心孱弱香魂飘;再踏江湖寻隐师

莫白不惜耗损浑身真气,替于冰心保住了心脉,然而却未能让她彻底自愈,楚莹莹的那一鞭狠劲,着实将她伤得不轻。

于旭双眼定定地看着秀床之上躺着迷糊的妹妹,毕竟是骨肉亲情,让他心里很是煎熬,十分伤痛,听着楚莹莹的一番说辞,若想于冰心彻底痊愈,必须借助护鼎樊家。

深冬的夜晚依旧寒凉,房里摇曳的灯火,宛如此刻的人心一般,摇摆不定,毫无着落。

莫白看了看手里的天行剑,转眼看了楚莹莹一眼,此时她已经很是疲惫了,眼皮在不停地挣扎,一次又一次的眨眼驱赶困意。

“那日潇水一别,你……你们还好吧?”此时风怜影柔声说道,这声音几乎打破了房内死气沉沉的寂静,格外醒耳。

莫白抬眼看了看她,眸子里尽是惆怅,会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楚莹莹终于抵不住睡魔的召唤,趴在妆台之上,安静地睡着了,莫白站起身来,拿起一方被褥,将它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这份关切之情,宛如长幼之间的天伦一般。

“三妹子,我们?”文延武兀自问道。

夜深人静,只是房里的人除了楚莹莹,谁都没有一丝睡意,各有所思,文延武此时出言询问,无疑是在提醒风怜影已经夜深,作何去留。

只是风怜影直直地站起身来,看着熟睡的楚莹莹,说道:“这丫头,还真是个孩子,这样也能睡着!”

此时,于旭忽然说道:“若没有这天行剑,冰心何至于受此伤痛!”

说罢,左手握拳,在茶桌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看见于旭的埋怨,风怜影不禁问道:“莫大侠,这天行剑究竟有何玄机,为何非要天行令才能号召武林?”

“当初老朽找工匠仔细看过,这剑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不过是比一般兵器锋利一些罢了!”于行知当即答道。

此时莫白找来纸笔,写道:“子母天行剑,阴阳三分眼!”

看着纸上的字迹,莫白写出来的这一句偈语,顿时让风怜影他们看得一头雾水,难懂其意,风怜影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随即,莫白继续写道:“此剑一体三段,子母同体,天行令便是使用这第二段和第三段的关键所在!”

“就这么简单?天行剑乃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圣剑,十年一选掌剑之人,难道就这么点秘密?”文延武有些不信,当即出言质疑。

剑,乃是兵器,无非锋利二字,其作用,在造就之时便注定了杀戮。

“对于它,我只了解这些!”是时,莫白再次提笔写道。

风怜影的心思由始至终,从未离开过这把天行剑,既然她无法得到,便想着从莫白身上得知一些了解。

弹指一挥间,芳华尽靥。

于冰心重伤苏醒之后,莫白遵循楚莹莹所说,每日给她输送真气,帮她调理内伤,看着于冰心渐渐好转,莫白便打算离开小楼集,与风怜影一同前去,寻找莫连城,查清师傅的死因。

“呆子,怎么从未见你提过你爹娘呢?他们还好吧!”这日,楚莹莹来找莫白,想让他陪自己出去转转,这段日子为了于冰心的伤势,莫白颇费心思。

听言,莫白暗自叹息一声,楚莹莹这一句随意的话,让他不经意间想起了年迈的双亲,本来那日是想回去探望双亲的,路上遇上了楚莹莹,为救寒雁城的旧部,被她胁迫服下了食情蛊,之后为求解药,又遇上了风怜影,连生变故,让他无暇他想。

这时楚莹莹一语提及,让他感觉心中愧疚,父母天恩无以为报,自己竟犯下了不孝的罪责,怎能不叫他心生挂念。

看着莫白默不作声的样子,楚莹莹又再问道:“怎么啦?”

她此时提及莫白的父母,当然她自己也有些思乡的情绪,毕竟从小就跟随薛长戈,对她的呵护备至让她倍感关切,虽没有血肉亲情,但更胜血肉亲情。

此时,于旭大步跑来,大口喘气地说道:“你们快出去看看,我家外面来了好多人,都拿着兵器呢!”

听言莫白神色一转,心里的思乡情绪顿时被冲散,对于楚莹莹的询问,无暇回应,跟着于旭径直走了出去。

才一走出门口,于家门外站着的人群顿时围了上来,莫白环视了一眼,只见顾无言亦在其列,见到莫白走了出来,顾无言连忙上前,说道:“莫大侠,你让我们兄弟好找啊!

说罢,当即递上一个物件来,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金镶玉嵌,外表非常华贵的请柬,递上请柬,随即说道:“莫大侠,这个腊月晦日,楚王准备大开宴席,宴请天下宾朋,特派我给莫大侠送来此帖!”

莫白看着顾无言手里的那份请帖,心中思量了好一阵,自己与楚王并无交情,且自己还伤过楚王的兄弟马三军,此时楚王贸然给自己下请柬,不知是福是祸。

“莫大侠?”顾无言再次催促,让莫白接过请帖。

这时,莫白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楚莹莹从顾无言手中一把夺过那份请柬,当即打开一看,念道:“腊月晦日?呆子,楚王这是要请你去过年呢!”

晦日即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腊月晦日,即是除夕。

莫白当然知道这请柬当中的内容,之前顾无言就已经禀明了来意,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前去,这时楚莹莹却将请柬接了过来,让他不好再做推辞,只得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当即点头答是,回复顾无言。

在得到莫白的首肯之后,顾无言扬臂一挥,便领着身后的人群离开了。

看着楚莹莹此刻脸上的喜悦之色,莫白当即明白了她的心思,并非因为楚王的相邀,而是她与兄长薛长戈许久未见了,若去赴楚王的宴会,自然是可以见到薛长戈,一话思念之苦的。

于旭看到楚莹莹手中华贵的请柬,顿时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楚莹莹即将离去,此一去,或许将再难得见,心中有些不舍。

然而风怜影一直以来,都是站在与楚王的对立面,若自己去前赴宴,着实有些为难,莫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翌日,莫白还是如往常一样,替于冰心输送真气,于家此时只有他能给她疗伤,于旭虽然习有《无心诀》,但只是残篇,他不敢将《无心诀》全部给他,那日于冰心因金宇飞而被重伤,让于旭对风怜影很是敌视,这让他更加不能把《无心诀》教给于旭。

因为他不能给风怜影制造危险,这或许是他的一份私心。

“莫大侠,这些天怎么看你闷闷不乐的,莫非有什么心事?能说出来给冰心听听么?”于冰心拖着孱弱无力的声音,柔声说道。

虽然这些话,楚莹莹也有问过,但此时于冰心的声音,若颦若嗔的样子,让他无法拒绝,是时他将心里积郁一吐而快,写道:“过些天,我就得离开这里,去赴楚王的宴会!”

看着纸上冰冷的字眼,于冰心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尊贵的楚王都能给你下帖邀请,这是何等荣耀,你应该前去,这又有何为难的呢?”

莫白诧异地看了看她,忽然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荣辱只是个人的,自己又何须为了那些莫须有的顾忌,而放弃这些。

当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为什么自己一直耿耿于怀,难以抉择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是如此的简单,自己还不得不信。

他的顾忌,无非是怕引起风怜影的误解,因为风怜心的事情心里对她的那份愧疚,始终让他无法释怀。

世事总有错,万般皆是过。

当即写道:“冰心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时,于冰心站起身来,从莫白手中接过书笔,在纸上挥舞着写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莫白看到这些,心中很是难过,他知道于冰心写出这几个字的意思,倘若自己离开于家,离开小楼集这个地方,那便无人再给她输送真气,替她续命,她只是在感概自己命如纸薄。

此时楚莹莹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留下的字迹,当即言道:“冰心姑娘不必过于伤感,既然这呆子不能在此替你疗伤,那你何不跟我们一同前往!”

“这如何使得,我从小在这长大,从未离开过!”于冰心喃喃说道。

“可是看你这病怏怏的样子,若无人每日替你输送真气续命,只怕是要出事的!”楚莹莹看见于冰心不愿离开,当即劝说道。

“这就是我的命吧!只能认了!”于冰心纤弱的声音说道。

听到她的这句话,楚莹莹顿时哑声,不知该如何开导安慰,此时,她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呆子!你要是放心不下,咱们就带上于姑娘一起吧,反正在没找到樊家人之前,她都离不开有人替她输送真气!”楚莹莹定定说道。

她的这个法子,莫白早就有过考虑,只是于冰心乃是个姑娘家,带上她沿途多有不便,虽然每日替她传输真气,令莫白有些吃不消,但他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他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这并不是因为于家归还天行剑的道义所在,而是于冰心的柔弱,让他欲罢不能。

第25章:龙潭虎穴赴王宴;一路欢喜一路愁

楚王盛情相邀,莫白无法推辞,只能应邀赴宴。

于冰心孱弱的身子,离不开每天为她输送真气的人,而于旭不放心妹妹一人前行,于是便跟着上路,前往京都,共赴楚王的除夕之宴。

四人轻装简行,于冰心无法长途跋涉,于行知为他们备好了马车,这日于家门前,父子三人几乎有说不完的嘱咐,儿女绕膝的欢乐,让于行知不禁此时老泪纵横。

“爹!我和哥哥不在身边,您一定要多多保重啊!”于冰心紧紧挽着父亲的手腕,喝声说道。

于行知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在她的手上拍了拍,眼中早已泛红,天下间,父母对子女的担忧,至死方休,若不是于冰心伤重,暂时无法亲前尽孝,他又怎会忍心受这生离的痛楚。

生离死别人生七苦,死别却往往比生离带来的伤痛,轻得多,死别即彻底断了念想,生离却是无边的牵挂。

“旭儿,一路上多看着点冰心,别让你妹妹出什么事情!”于行知语重声长地叮嘱道。

“放心吧爹!我会好好照顾冰心的,绝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于旭拍着胸脯答道。

小楼集平时虽然非常热闹,但今天却让人感到格外的孤独,人离乡贱,随着马车的行进,莫白一行四人里小楼集越来越远,于旭兄妹两不停地回首盼顾,这个他们从小长大的乡里,恨不能在能看清之前,再多看几眼。

渐行渐远,最后小楼集消失在了他们的眼中,是时,于冰心不禁暗自叹息一声,心想,自己这柔弱的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重回故里。

莫白将天行剑用布包了起来,江湖中,觊觎此剑的人不在少数,未免于家的悲剧重演,他事先就做好了藏匿处理,将它放在马车当中,交给楚莹莹保管。

而他则与于旭两人,坐在马车前,做起了车夫。

“莫大侠,怎么我练了《无心诀》之后,内力并没有增长多少,那日我替冰心输送真气,险些走火入魔!”于旭一边鞭策着马匹,一边说道。

其实莫白早就知道了,他心里的怀疑,只是一时还不好明言,只是轻轻地在他肩上拍了几下,随即付诸一笑。

看到莫白无意回答,于旭只好悻悻作罢。

他的这一发问,让莫白心里有了另一个想法,既然于冰心需要每日借助真气续命,此行路途遥远,颇有风险,若自己一再耗损真气,倘若遇上危险,自己根本无力应战,而楚莹莹只是个女流之辈,这保护之责,本不该她承担,于旭的《无心诀》只练得一些粗浅。

当即心生一计,何不让于冰心自己修习《无心诀》,只要她自己有一口真气护体,危急之时,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于旭虽然已经习有初成,但是他给莫白的印象并不是很好,这其间或许有他对楚莹莹过份热情的原因,总之,在莫白的心里,他,不可尽信。

四人驾着马车,一路西行北上,京都地处中原腹地,商贾繁荣,重兵云集,乃是古往今来帝都的不二选址。

这日,天色将近黄昏,无法星夜驱车前行,于是四人便在官道旁的一处客栈入住投宿,看到有马车停在店门前,客栈的伙计早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客官!一路辛苦,打尖还是住店?”客栈伙计帮忙牵住马缰,很是客气地问道。

于旭将身跳下马车,轻咳几声,清了清嗓音,说道:“小二哥,可还有客房么?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想早些休息!”

他每日迎来送往地,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他的看家本领,从一个人的衣着言谈举止,基本可以判断出,客人身份的显达尊贵,还是驱车讨活的平民。

看到于旭腰间的那块玉佩,晶莹透亮,瑕疵全无,当即知道接下来该用何种语气,来招呼眼前这位贵客。

“有有!客官可真是贵人出门有福气啊,小店刚好有几间上好的客房空着,要不客官先进店用些点心,小的好为各位安排住下!”客栈伙计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套话,流利地说道。

“冰心,楚姑娘,天色已晚,我们今天就暂且在这休息一宿,明天再赶路!”于旭应下了客栈伙计,随即转身对车内的两个姑娘说道。

待她们走下马车之后,那客栈伙计便将马车牵到了客栈后院,添了些草料,便快步走过来招呼。

“各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听言,于旭正要开口点名,当即被楚莹莹先声说道:“不要酒,其他的随便上!”

他知道于旭开口点菜肯定会要些酒水,而莫白有了上一次被狠醉的经历,便不敢再沾,况且今晚还得替冰心运功疗伤,耽误不得。

于旭本想借些酒劲,缓解连日驱车的疲乏,如今被楚莹莹有意拦下,不好再要,只是向后摆了摆手,示意让伙计退下。

看着哥哥意欲未尽的样子,当即于冰心柔声说道:“哥哥!就别喝酒了,用些饭菜早点休息,明早还得要赶路呢!”

“真是的,在家被爹管,出来了,还要被你管!”于旭有些牢骚满腹地说道。

是时,于冰心忽然看到了于旭腰间佩挂的那个玉坠,感觉有些眼熟,当即问道:“哥哥,平日里从不见你佩挂玉饰的,你这是?”

听言,于旭眉眼一动,饶有兴致地说道:“这个妹妹你就不懂了吧!常言道,君子出门带份量,出门在外,咱总不能让人看着寒酸吧!”

“于公子这句话说对了,如果刚刚客栈伙计不是看到了这块玉佩,那对我们的招呼可就不一样了!”楚莹莹随即应声说道。

“呵呵!这挂个玉佩还有这么多门道呀!”于冰心说道。

客栈地处官道,人来人往众多,不一会功夫,之前还没几个客人,一下子便宾客满座,人声鼎沸起来,楚莹莹将用布包住的天行剑摆放在桌旁,不时地察看。

然而她的这个举动,便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别有用心的人留意到了,当即一人借着酒力,故意从她旁边晃过,将天行剑撞倒在地,露出了剑柄,客栈中不乏江湖中人,自然有人识得,只见天行剑倒地之后,那个刻意经过的人定睛看了一眼,当即又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走了。

当即楚莹莹连忙拾起天行剑,并将它重新包好,然而此时,客栈里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原本大声叫喊嘈杂的客人,在见到天行剑之后,各自交头私语起来。

而此时,小二已经端上来了饭菜,莫白早就饥肠辘辘,见到菜肴放了上来,当即开始大口吞咽起来,看着他漠不关心的样子,楚莹莹兀自呢喃道:“没心没肺,吃饱就睡!”

话音虽小,但还是能听得清楚,当即莫白扒拉着满满的一口饭菜,很是奇怪地看着她,之前于冰心还不知道楚莹莹说的是谁,此时看到莫白被饭菜塞满着嘟囔的嘴型,很是滑稽,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于冰心的一阵发笑,莫白当即明白了自己的窘态,连忙将嘴巴嗫嚅几下,将饭菜咽下,随即又夹了一把放到了楚莹莹的碗中,接着又开始扒拉起来。

“你斯文点!这还坐着两个姑娘呢!”于旭亦有些看不惯他的神态,出言奚落。

莫白自小就是如此,食不言寝不语,吃相虽然不雅,但让人看着舒坦,相比那些口齿斯文之人,少了那份造作的神态。

“吃饭就该这样,本来不怎么饿的,看他吃的这么津津有味,还真有些腹中空荡了!”于冰心看着莫白吃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并未觉得失态,反倒感觉很真实质朴。

尽管吃饭之时楚莹莹一再提醒莫白,客栈里的客人有些异样,但看着他充耳不闻的样子,只好作罢,但她时刻担心着天行剑,根本无心用餐。

三人看着莫白一顿豪吃之后,都感觉到了饭菜的可贵,当即各自低头吃起,是时,莫白忽然伸过手去,示意让楚莹莹把天行剑交给他。

“呆子!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还真以为你只管吃去了!”说罢,楚莹莹将天行剑递给了他。

客栈里的其他人,看到莫白接过天行剑泰然自若的样子,探眼扫视了一圈,当即各自散开,立时间有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四人吃饱喝足之后,便让伙计领着走进了房间,这时,于旭给了客栈伙计一锭黄白之物,随即问道:“小二哥,刚刚楼下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也是来投宿的吗?”

那客栈伙计接过那锭银钱,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当即嘴上露出了笑意,恭维着答道:“对了,客官!这官道最近有些不太平,常有客人丢失财物,他们都是过路人,没有在小店投宿!”

听得客栈伙计的一番敬告提醒,于旭当即明白了,刚才天行剑的跌落,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而为,看那些人的阵势,今晚只怕会有梁上君子,踏星而来!

于旭要了三间上房,楚莹莹与冰心一间,他则因为方才看到莫白吃相粗犷,不愿与他同住,于是便自己单开了一间,他是于家独子,出门在外,当然盘缠富足。

莫白照旧替于冰心输送真气之后,服下楚莹莹调制的解药,将天行剑放在榻前,亦有些疲惫,当即睡下了。

夜班时分,房檐上的踏瓦之声,将莫白从梦中惊醒,当即从布包中取出天行剑,缓缓拔剑出鞘,房中一片漆黑,只待房上再传声响,便提剑迎房而上!

第26章: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月黑风高杀人夜,客栈之外,来了许多各怀鬼胎的不速之客。

此地虽然地处官道,地势平坦,但沿途乔木丛茂,十分利于藏身,莫白正自房中闭目养神,忽然耳际传来细微动静,立时便让他警醒起来。

此处人生地陌,须得小心防范,晚饭之时天行剑被现身人前,此剑由来引起不少风波,几乎是在一次次血海中浸泡而成,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它已不知留下了多少白骨。

咯噔一声,房檐上的来人又向前行进了一步,而这一步却已经触到了莫白的红线,当即挺身一跃,天行剑脱鞘而出,直直撞破房檐,随着瓦片簌簌落下,莫白此时已是剑影当空,气势如虹。

才一冲出房顶,莫白撩起手中剑刃,浑然画圆,削出几道剑气,划向四周,而此时,房顶上赫然站着一个身影,房顶上被莫白撞出的那个天窗,忽然点明了烛火,想是已经有人进去了。

只见那人傲然挺身而立,一身黑袍,除了夜空稀薄的色光反差,全然不知是有人站立在那里,莫白横剑身前,双眼直视。

“天行剑应该属于他真正的主人,而你!不配!”此时,一个幽然的声音忽然说道。

说罢那人悄然转过身来,冷笑了几声,看着莫白手拿天行剑,摆开了架势,忽又说道:“姓莫的,听说你只是个哑巴,难道我堂堂中原无豪杰,龙行司竟然选了你去看守剑陵!”

然而此时,于旭听见了莫白房中的嘈杂之声,当即连忙从隔壁冲了过来,抬眼看到头顶上的破口,立时纵身一跃,于莫白之后跟了上去。

“又来一个!没本事护剑,就别拿剑,传出去丢人!”人字才一吐出唇齿,那人便已连踢几块瓦片,想莫白于旭二人飞来。

“小心!”于旭情急之下,惊呼道。

两人一同侧身避过瓦片,随即于旭劲声说道:“有没有本事拿剑,也轮不到你这等鼠辈来说长论短!”

说罢双掌开始集运内力,只待那人再发一式,便迎刃而上,是时,转眼看了看莫白,犹然说道:“莫兄!今日多谢你,冰心又熬过去一天,这厮就交给我了!”

然而此时,还未等于旭动手,从漆黑的四周,忽然又蹿出几个人来,将他二人成合围之势,莫白暗自运息试探了一番,只觉体内亏损的元气还未恢复,不宜长斗,随即跟于旭对视了一眼,两人急促的气息顿时让彼此明白了用意。

只见于旭从房顶破口处跳下,撤回了房中,将楚莹莹和冰心两人焦急着领出了房间,而此时房下的情况更加危险,于旭才一冲出木楼走廊,便被一行手持长刀之人堵了回来。

“莫兄,他们人多不宜恋战,你且带着她们先撤,这里我暂时还能抵挡一阵!”看着眼前扬刀赫赫的来人,于旭急声说道。

莫白听言正欲往回抽身,不料房顶上那几人却趁势将他牢牢困住,他们似是知道此时莫白内劲空虚,不敢先发制人,于是他们连番上阵,并未下狠手,只是一味地消耗莫白残存不多的体力。

连日来不仅舟车劳顿,身体未能得到很好的恢复,还需连日为于冰心耗损真气,莫白此时出招明显迟钝,后劲不足。

当即莫白运气冲劲,用尽浑身内力,将天行剑浮于身前,只见此时天行剑晃动得厉害,喑嗡之声甚浓,是时,天行剑一分为三,盘桓于他周身前后。

天行剑一体三段,子母同体,此时莫白用尽最后一口真气,猛然将内劲催至巅峰,才将这天行剑一分为三,子母天行剑,阴阳三分眼,这天行剑被一分为三之后,锋芒毕露,威力大增。

然而,原本将莫白团团围困的那些人,此刻均不敢贸然来犯,生怕被这凌厉非常的剑气所伤,各自行走变换方位,待取时机,一击而破。

莫白内劲空虚,这拆分天行剑,让它分体应战本就极耗内力,如此下去,莫白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旋即,那群围攻之人忽然停住了攻势。

“天行剑主果真不同凡响,明明气力不支,还能将天行剑用内力强行分体,佩服佩服!”一人怡然说道。

陡然听得此言,莫白很是不解,方才他们言辞逼迫,处处锋芒,此刻竟然话音忽转,开始赞美起来,眼看他们停住了攻势,莫白早就撑得辛苦,当即收息回元,平心静气。

随着房上那人的一声说道,楼下持刀之人早就将于旭逼至角落,听言立时收刀回撤,停住了攻势。

“莫白,看来你做这天行剑的主人,还是称职的,”此时那说话之人,扬手一挥,嘈杂之人立时撤出了客栈,恍如方才的一番激斗,有如梦境。

原来这位不速之客竟是楚莹莹的兄长,薛长戈,方才的一番言语挑衅,只不过是想激起于旭莫白两人的斗志,一试身手而已。

“大哥!刚刚差点被你吓死!我们还以为遇上强盗了呢!”是时,楚莹莹意犹未尽地说道。

“什么强盗敢动我薛长戈的妹妹,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哥哥也得看下他两只半来!”薛长戈调侃言道。

兄妹之间,许久未见,自然有诉不完的衷肠。

只是薛长戈的突然到访,还带来这么多人,着实让莫白有些诧异,他本为楚王的近身亲信,此时应该在王宫中保护楚王,近年来,楚王拓疆扩域,令多数势力土崩瓦解,造下无数杀孽,早就有人不惜重金,组织亡命之徒,潜入王宫行刺。

“哥哥!你怎么不在王宫之中保护楚王,反倒溜出江湖,带人行凶!”楚莹莹说道。

是时,薛长戈饶有心事地说道:“上次潇水一战,虽然楚王铁卫得胜,然而莫兄的那一剑,却让楚王对我严加责备,加上马三军等人的挑拨,为兄如今已是无官一身轻,闲散人一个了!”

听见兄长已经脱离了楚王,重回江湖,楚莹莹顿时喜笑颜开,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兄长如此挺胸扬眉,笑谈自若的豪气,因为与楚王的协定,他不得不背离江湖道义,与官家沆瀣一气,做了管家手里的工具,告别了快意恩仇的江湖。

然而,听到薛长戈说出的这番话,莫白却是有些担心起来,既然马三军能在楚王面前,让薛长戈如此失势,想必楚王还是更相信骨肉血亲之言,潇水一战,虽然是马三军背后偷袭,自己不得已才出手自保,将他重伤。

马三军若在楚王跟前一再挑拨,赶赴楚王王宫之宴,此去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鸿门宴了。

若有早知,何必当初。

如今自己已经应下了楚王邀请,若半途不去,日后定会落人笑柄,说天行剑的主人畏惧楚王的威严,连楚王的宴请都不敢赴。

自己名声事小,天行剑的威严便如同朝堂的君威一般,不容亵渎,朝野之间,本就存在着一种互相制衡的格局。

官家以法治天下,绿野江湖则以肃杀而快意恩仇,官家最怕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随性,而江湖中人则最是反感法理的迂腐繁琐。

法不外乎情理,而恩怨情仇却皆因情理纷乱而起。

只怕此时寒雁城余数不多的旧部,都已经上了楚王心里的断头榜。

“大哥,既然你不再与楚王一起,今后有什么打算?”随即,楚莹莹出言问道。

孤鸿涧本为苗疆之地的势力,并非中原武林一脉,中原武林自然是容不下这股异族势力的,而薛长戈身系孤鸿涧掌教之职,当然必须秉承先辈之志,好好经营,将其发扬光大。

“没打算,做个闲云野鹤不是很好么?”所有人都听出了,薛长戈此话的言不由衷之意。

从生到死,事事都是身不由己。

是时,薛长戈看着莫白苦涩的神情,当即说道:“论武功,当今中原武林,莫兄你算得上是我薛某人的一个对手,论资格,你是惟一一个能驾驭饮血剑的人!”

说罢,苦笑了几声,随即又再说道:“莫白,你的这一身好功夫,难道就只是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么?”

听言,莫白应和着笑了笑,做有意义的事情,自己此时根本就不懂,人生在世,做什么才叫是有意义的事情,古语云,好男儿志在四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是古人眼中男人有意义的一生。

然而这些,在莫白看来,只不过是在走前人走过的老路,庸俗,却被许多人拥崇,这许许多多的框条,无非是看着他人的目光,让自己变得有意义。

一辈子清醒,往往不如一世糊涂活得真实。

“何为意义?何为有意义?”是时,莫白提笔在纸上凝墨写道。

看完后,薛长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过后,定声说道:“哈哈哈!原来莫兄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何为意义,何为有意义啊!”

随后,走出房门,冲着楼下大声吼道:“小二,拿酒来!”

等客栈伙计捧来两坛美酒之后,薛长戈当即抛给莫白一坛,随即说道:“莫兄,为了我们俩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什么叫意义,什么叫有意义,干了!”

“哥!你们……!”

然而此时,楚莹莹刚要出言阻拦,只见莫白忽然提缸上肩,仰头倒了一个满口,虽然他有了之前的那次醉酒的教训,对这东西有了些许敬畏,然而此时,薛长戈的一番说辞,让他血脉贲张,一时间,忘记了那次喝醉的痛苦。

或许,这就叫做男人之间的情义,莫名而来,此生不再。

意义,其实这是个让自己感到很豪华的枷锁。

第27章:孤灯不眠思意绝;卷帷空叹望长月

醉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

酒,是穿肠的**,但每个人都想借它,做个醉人,看不清形形色色的人,不必理熙熙攘攘的事。

之前在于家,莫白初尝这陈汤的涩口,以至于大醉一场,然而此时,与薛长戈的一番言语,让他顿感惆怅万千,两人一轮接一轮的豪饮之后,莫白竟感觉出奇的清醒,除了腹中灼热,没有一丝异常。

放下酒坛,薛长戈长叹了一声,说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今天这酒喝得痛快!”

“哥哥!你又想变回那个酒鬼么?还拉着这个呆子,他喝不了酒的,上回就给醉得不省人事!”楚莹莹看着薛长戈与莫白两人,嗜酒如命的样子,出言责备。

听言,薛长戈好一阵深沉,呢喃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年可过得还好?”

看着哥哥神情低落,楚莹莹当即明白了,薛长戈此时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人,当初南宫恋儿弃他而去,至今音讯全无,给他留下的伤痛,久难释怀。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而这情关,却是这人世间,世人最难参透的东西。

当初薛长戈在得到天下第一美人南宫恋儿之后,心志得满,无意他求,整天陶醉在两人的卿卿我我之中,然而现实却使他们渐渐生远。

美人,是需要拿丰功伟业来陪衬守护的,薛长戈在得到美人之后,之前的雄心壮志,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只是他的一味满足,让南宫恋儿对他很是失望,最终弃他而去。

这些年来,薛长戈居身楚王帐下,整天忙于政事,渐渐开朗,如今脱离楚王重回江湖,做个闲云野鹤,楚莹莹以为他已经走出了伤痛,然而此时,看到他对酒的喜好,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并未释怀。

“她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如今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是放不下么?”是时,楚莹莹劝言道。

只见薛长戈提起酒坛,又仰头喝了一大口,之后回言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

看到薛长戈失落的神情,情爱之事,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其中滋味,如今楚莹莹心智未开,自然是说得轻巧。

是时,薛长戈忽又说道:“放下!哼哼,我以为我可以放下!”

“楚姑娘,这位既然是令兄,那我等就不必太过担心了,还是各自回房休息去吧,明天还要赶路!”于旭当即说道。

听到于旭一番言语,薛长戈神态忽转,清声说道:“好在为兄来得及时,不然你们今晚可就真的难过了!”

“为什么?难道哥哥你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么?”楚莹莹出言问道。

原来在薛长戈碰巧到此之前,确实是被有宵小之辈盯上了,之后被薛长戈率领门徒尽数打发走了,这才保住了客栈今夜的安宁。

“你们招惹什么人了么?怎么会被那么多江湖人士找上门来?”薛长戈出言问道。

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它!”楚莹莹转过身去,指着莫白手中的那把天行剑,说道。

听言,薛长戈定睛看了看天行剑,随后说道:“莫兄,刚刚见到你将这剑一分为三,威力大增啊!”

是时,莫白放下手中的酒坛,写道:“这剑,就是个麻烦!”

当即薛长戈不禁哈哈大笑几声,说道:“莫兄,你们中原江湖中人人人争夺的圣剑,怎么在你手里,你却把它当成麻烦,这可真是世事百态,各有其爱!”

“哥哥!如今你不在楚王身边呆了,往后有何打算?”楚莹莹随即问道。

“还能去哪,回山里去呗!爹一个人呆在荒山之中,十年没回去探望了,只怕坟堆都长满了杂草!”薛长戈答道。

所谓的山里,就是薛长戈及其门人的发迹地,孤鸿涧。

当初寒雁城破城之时,薛长戈父亲薛子翁一人力战江湖群豪,最终气绝而亡,薛长戈为他草草料理后事之后,便追随楚王,平定中原。

然而因为薛长戈出身江湖,追随楚王之后,一直未得到重用,只是让他协助马三军四处征战,虽然小有功绩,但这些功绩并未让他如愿高迁,只是被楚王以重金赏赐应付过去。

正因为如此,薛长戈双手沾满了中原武林人士的鲜血,所以在他脱离楚王之后,中原地带根本容不下他,毫无立足之地。

此时,于旭陪同妹妹于冰心回到了房中,随后于冰心轻声说道:“哥哥!楚姑娘她的那个哥哥,城府好深!”

“哦!冰心也学会看人察言观色了么?”于旭随声应和道。

是时,于冰心又再说道:“刚刚那些拿刀的人,可对你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一时间,于旭似是有些察觉,顿时感到有些诧异,随后续言说道:“那些人招式凶狠,几乎招招致命!你是如何看出来,他来意不善?”

“他知道,如果强夺天行剑,楚姑娘在这,日后无法她解释,这才语锋稍转,变成了他是来帮忙的!”

“但是刚刚只要那些人在近前一步,为兄就一命呜呼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想知道这天行剑的秘密!”

当初他从父亲薛子翁口中得知,要用这天行剑,必须要有天行令,当即他就断定,这天行剑肯定关联着莫大的秘密,所以当莫白以内力将天行剑一分为三之时,让他立时改变了主意,因为他见到了天行剑被分开之时的威力,若不是莫白内劲空虚,只怕还等不到他改变立场,便已将他困在了天行剑分散剑阵当中。

秘密只会告诉朋友,不会告诉敌人。

于冰心虽然不懂武功,但她人如其名,冰心,冰雪聪明,她亲眼见到那些人将哥哥一步步逼入绝境,挥刀落刃,毫不留情,然而薛长戈虽已说明来意,理由虽然足够,但经不起推敲。

“怎么这么多人觊觎这把剑,难道这剑真是个宝贝?”是时于旭兀自呢喃道。

“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看着于旭沉思的样子,于冰心不禁问道。

当即于旭回过神来,说道:“要知道这天行剑这么多人抢着要,当初就不该让爹拿出去卖了!”

“什么!难道你也想要它?”于冰心惊诧言道。

宝贝人人想要,但不是谁都有福消受,命里有时终须有。

“好东西,谁不想!”

“哥!咱们只是普通人,何必去争这些!”

“要是有了它!便不是普通人了!”于旭若有所思地说道,眼神深邃,让人莫猜不透。

之后又再说道:“只是这剑在莫白手里,这下可就难办了,还得将就他帮你续命治伤呢!”

听言,于冰心香魂暗叹,看着哥哥于旭此时陷入了对天行剑的争夺之中,她知道,此时她已是多说无用。

人最怕被勾起心中的贪欲,欲壑难填,一旦被欲望操纵了理智,便如坠深渊,再难回转。

天行剑这三个字一再刺激着于旭的心思,让他意欲一窥究竟,然而此时他心里还有些顾忌,毕竟妹妹于冰心的伤势,还需要莫白为她输送真气,调理续命。

世事总是如此,拥有了,就不懂珍惜,见到了,却总让人欲罢不能。

对于天行剑的争夺,自有之,就从未停止过,只不过许多人都不敢轻易触碰,毕竟天行剑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执法之剑,被奉为圣剑,但还是有人想借它一展雄心。

“门主!今日为何忽然下令撤出,只差一步就可以拿到了!”客栈,房中,一人说道。

原来薛长戈亦是投诉在这家客栈,从莫白他们一进客栈初始,他就一直关注着,恰逢晚饭时有人故意撞落天行剑,让他确认天行剑就在客栈当中,当即命人将晚饭时客栈那些人全部杀掉,自己夜探客房,只是莫白一直拿着它,让他无从着手。

正当他准备强袭夺取之时,见到莫白将天行剑一分为三,使出的剑招,他从未见过,当即深信当初父亲薛子翁所言非虚,这天行剑当中,果真暗藏玄机。

“不可用强,你没看到莹莹在那里吗?”薛长戈答道。

然而他并不是因为楚莹莹而忽然叫停,而是心中另有打算。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么?今天那些人身上的血,让饮血剑威力大增,门主为何不使出饮血剑,将那姓莫的杀了,就算二小姐在又如何,日后跟她解释清楚便是!”

“好了!此事就此为止,日后不得再提!”薛长戈挥手示意,那人便已退了下去。

薛长戈幽然推开窗页,寒风阵阵,吹得屋里的灯火摇曳不定,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漆黑。

“恋儿!当初你一声不响就走了,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平凡,如今天行剑重现江湖,我一定要解开它的秘密,到时候,你还会回来吗?”薛长戈手扶着窗门,自言自语地说道。

英雄需要建功立业的壮志,需要美人在怀的柔情。

而美人的嫣然一笑,却埋葬了多少豪情壮志的心。

第28章:莫道桑田空余恨;只是今朝人未醒

美人只一笑,英雄何曾老。

薛长戈辞去楚王的差事,总算有了些闲心,然而此时却再次勾起他心里久藏的往事,当初他从紫竹轩力战前任天行剑主人樊孤尘,将南宫恋儿掳走,本打算将她作为人质,要挟樊孤尘交出天行剑,可未曾想到,他恒心不稳,因此深陷情网,不能自已。

南宫恋儿当时有江湖第一美人的美誉,那时薛长戈年轻气盛,孤鸿涧历来被中原武林排挤,无法入主中原,便立下誓言,誓取中原武林第一美人为妻,然而事情却总与愿违,虽然他如愿得到南宫恋儿的青睐,却就此荒废了志向,一时的赌气,造成了如今他无边的思念与悔恨。

“哥!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是忘不了她么?”楚莹莹看着薛长戈郁郁寡欢的样子,有些心疼,等到四下都重回安静之后,兄妹俩寻得一处僻静的地方,敞开心门诉说着。

听言,薛长戈反问道:“莹莹,你和莫白两个人之间没什么事吧?”

“说你的事情,你带上我作甚?”楚莹莹怨言道。

“哦!为兄差点忘了,他身上有食情蛊!”

薛长戈此一言,似是勾起了楚莹莹心中的最痛处,常言道日久生情,若说她对莫白没有丝毫好感,任谁都不会相信,但若说莫白对她,即便有,都敌不过食情蛊的子时蚕食一关,虽然楚莹莹对他日渐生情,然而莫白心中的情感,却只停留在日复一日的旧模样。

是时,薛长戈又再言道:“想如今我妹子出落得如此水灵,楚楚动人,只能怪那姓莫的没这福分,无福消受!”

随即,楚莹莹长长叹息了一声,不无言语,而后说道:“哥哥,难道这食情蛊真的是无药可解么?”

“毒性药理这方面,莹莹你可比为兄的强得多,连你都拿它没办法,为兄就更别说了!”薛长戈无奈言道。

“哥哥!你可曾明白,她为什么会走的原因么?”当即楚莹莹回问道。

“为什么?哼哼!我要是能想明白了,就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难过!”

“既然哥哥你都想不明白,莹莹就更不懂了!事情总会过去的!”楚莹莹出言安慰说道。

“莹莹,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别留下遗憾,既然莫白身上的毒无法可解,你就别再在他身上耗费光阴了,虚度了年华不说,只怕还会耽误你这一生的!”薛长戈语重深长地劝说道。

“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哥哥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或许这就是莹莹注定的命数!”

“莹莹!莫白可曾有跟你提过有关天行剑的事情?”薛长戈饶有期待地询问楚莹莹,说道。

“没有!”

楚莹莹的这一句直接的回应,让薛长戈很是失望,他本以为楚莹莹跟着莫白朝夕相处,天行剑的秘密她应该会有所听闻,然而此时,又一次让他的心思白费。

夜!还是一样的漆黑,风!依旧冰冷。

第二天一大早,薛长戈就站在了客栈外面等候,待莫白一行人收拾停当之后,才一走出门口,就看见他骑着高头骏马,鹰隼般的眸子不时地打量着莫白交给楚莹莹保管的那把天行剑。

“薛门主?这么早在此等谁呢?”于冰心气力不济,纤弱地说道。

“等你们!”

“等我们?你刚从楚王那过来,我们这是要往那里赶,好像不顺路吧!”于旭心存疑虑地说道。

然而此时,除了莫白跟楚莹莹,于家兄妹俩都知道薛长戈此时的心思。

“楚王有马三军这等小人在身边,我怕他会对你们不利,打算随你们一起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薛长戈振振有词地说道。

于旭虽然知道他用意不善,但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婉拒,只好悻悻作罢。

“于家公子,我看于姑娘受了很重的内伤,究竟所谓何事?被何人所伤?”薛长戈骑着骏马,沿途与莫白他们的马车并驾齐行,闲来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也不能怪楚姑娘,可能是舍妹命中注定由此劫难!”于旭循声回答道。

“什么!是莹莹下的手?”听言薛长戈颇为惊讶。

随后,于旭将事情经过细说了一遍,薛长戈听完后说道:“原来如此,那后来呢?我看于姑娘气色虽然不好,但并没有恶化的迹象,这又是为何?”

“这还得多亏了这呆子,每天为于姑娘输送真气,这才保住了性命!”是时,马车当中的楚莹莹应声答道。

听言,薛长戈兀自呢喃道:“原来如此,难怪!”

“难怪什么?”于旭当即追问道。

薛长戈乃是内家高手,昨夜客栈一战,他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一时还不明白,以为是莫白临阵故意示弱,如今听来,顿时解了心里的疑惑,那日雁翎宫中,初遇莫白的那一战,至今他还心有余悸。

“哦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薛长戈连忙转开话题,急声说道。

是时,莫白忽然勒住缰绳,让马车骤停了下来,神色慌张地跳下马车,四下环顾一番,然而马车的忽然停止前行,楚莹莹随即从侧窗撩开帘布,问道:“怎么啦呆子?”

“楚姑娘,你怎么总叫他呆子啊?”于冰心轻声问道。

然而此时,薛长戈似是也察觉到,马车后一直有人尾随,可能从客栈就一直跟着,薛长戈自恃武功了得,并未在意,说道:“他一直跟着我们,不过这人的脚力着实可以,一路追着!”

“朋友!明人不做暗事,出来吧!”薛长戈翻身下马,背后的饮血剑已在鞘中焦急难耐,急于想饮人血。

莫白如果不是真气耗损厉害,功力不如从前,只怕早就察觉到了有人跟随。

是时,只见道途两旁树木枝叶一阵扰乱,虚空中传来一个近似地狱的声音,听得叫人汗毛直立,说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如非有缘,何必同途!”

“有缘?谁跟你这没脸见人的怪物有缘!”薛长戈当即答道。

说罢,只见一道身影晃过,那人着实轻功了得,落定之后,移动起来有如鬼魅潜行一般,难以捕捉真形。

“我道是谁!原来是江南煞的高足,快剑段七!”待那人站定之后,薛长戈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来历。

此人便是当年天南第一圣杀手江南煞的门徒,虽言杀手,但此人却从未执行过杀手的勾当,只是他的一手快剑,于江湖中少有对手,他久未在江湖行走,此时忽然现身,想必来意并不简单。

“这么多年不见,薛门主真是好记性!”段七洪声说道。

随即,只见他仔细地看了看莫白,眼神诧异,说道:“这位是?”

然而莫白对他似是颇有印象,既清晰却又模糊,当听到薛长戈唤出他的名号时,莫白忽然想起来,他曾与段七他们在觉空寺有过一面之缘,然而那时自己还只是个跟在独孤宏身后的一个素衣少年,如今时隔十年之久,双方脸上都增添了不少岁月沧桑,莫白记得那时,段七面相清秀干净,如今再见到他,却是一脸的胡须茬子,邋里邋遢。

“这位就是独孤先生的高徒,莫白!”薛长戈随即答道。

“原来是那小子,怪不得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他不是个哑巴么?”段七说道。

当时段七,霍君羡,樊孤尘等几人,在寒雁城大战之前,曾聚首于莫白之前栖身的寺庙,觉空寺,后来寒雁城一战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

段七与霍君羡都得传江南煞两大绝学,《铩羽行龙剑法》与《凝傲剑诀》,可谓当时武林的一脉后起之秀,只是,寒雁城一战之后,纷纷匿迹江湖,不知所踪。

听言,莫白会心地笑了笑,与段七虽只有一面之缘,如今再次相见也算得上是故人重逢,一时心中感概万千,不禁勾起了当时的总总回忆,师傅这个字眼,又一次触痛了他的心思。

“薛门主,你这双手可是沾了不少中原武林人士的血,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走动,就不怕仇家找上门来么!”段七随即说道。

是时,只见薛长戈大笑几声,声音很是狂傲,随后说道:“大丈夫何须畏惧,这世道本就是强者生存的地方,被杀,只能说他们并不是强者!”

“要是那个书呆子在这,今天非得好好跟你算算这笔帐!”段七说道。

他口中的书呆子,正是与他有同门之谊的霍君羡,两人性格各异,一个优柔寡断颇带一丝冷血,另一个却是满口的大道理,行事干脆。

“你们两不是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么,怎地这回只见你一个人?”薛长戈问道。

“都是南宫恋儿那女人从中作梗,我实在看不下去,”段七喃喃说道。

南宫恋儿!薛长戈心中猛得一阵抽痛,这个名字十年前从他的世界消失,而自己却时时刻刻牵挂着,从未停歇。

“南宫恋儿?她在哪?”薛长戈急促问道。

看着薛长戈急切的神情,段七当即说道:“美人当然配的是英雄,跟你这双手血腥的魔头有何关系!”

听到她如今追随霍君羡,薛长戈似是忽然间明白了一些,困扰他近十年的问题,南宫恋儿当初跟他之间的纠葛,无非当时孤鸿涧势力如日中天,薛子翁几乎力压群雄,之后自己毫无建树,一直醉心于跟她之间的情事,令孤鸿涧势力渐衰,这才是南宫恋儿选择离开的缘由所在。

霍君羡如今家世显赫,乃是中原首屈一指的首富,于江湖中颇具威望。

这些并不是薛长戈不明白,只是他从未敢想,南宫恋儿在他心中的回忆,不容侮辱。

女子貌美,自然需要一份荣耀的陪衬,否则如同着锦衣夜行,空有其表。

现实往往总是无情地摧毁,每个人心里的那份美好。

第29章:为报冤家多置酒;夜来风雪过江寒

“楚姑娘,你可知道莫大侠的过去?”于冰心忽然问道。

“我连他现在怎样都理解不透,更何谈知道他的过去!”楚莹莹应声答道。

车窗外,段七与薛长戈之间很是不对付,气氛紧张,薛长戈以及他的孤鸿涧,历来被中原武林公认为邪魔外道,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常以蛊毒害人,这在礼教之邦的堂堂中原大地来说,使毒一直被视作下三滥的手段。

“你说恋儿如今在霍府?”薛长戈满眼期盼,但又一脸难堪地问道。

“南宫姑娘现在是那书呆子的媳妇,你问这些做什么?”段七直言说道。

听言,薛长戈犹如置身寒潭深处,凉透了心,之前听说南宫恋儿与霍君羡在一起,但他仍抱有一丝幻想,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绝望,如今听得段七口中说出,南宫恋儿已经与霍君羡缔结秦晋,让他顿时彻底绝望。

莫白察觉到了他有些气息急促起来,转身看了看,只见他失魂落魄一般,趔趄后退了几步,随后,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说道:“姓霍的娶了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久了!”段七感觉到他神情失常,随口回道。

“很久是多久?”

“他们现在孩子都快七岁了!你说多久了?”

“这个贱……!你不是说要和我算帐吗?那就来吧!”听言,薛长戈很是恼怒,语锋忽转,大声说道。

是时,只见段七不由向前走了几步,右手摁住剑柄,两眼直直地盯着他。

“楚姑娘,冰心你们快下马车!”看到薛长戈与段七他们形势迫急,于旭当即大声喊道。

于冰心二人听言急忙掀开布帘,探头向外看了看,楚莹莹急忙说道:“哥哥!”

听到妹妹楚莹莹的一声叫喊,薛长戈回头看了看,说道:“莹莹,你们且在一边看着,看为兄如何结果了他!”

哥哥薛长戈的语气让楚莹莹立时明白了,与他相处这么久,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大的杀气,然而这中情形,在南宫恋儿离他而去之后,就再没见过,如今他杀意顿起,定然是有人言语触及到了他心里的底线。

她没有出言阻拦,当然她也知道,薛长戈既然已经眼露杀机,又岂是能轻易抹去的。

然而此时,莫白急忙走到马车旁,示意让楚莹莹将天行剑交给他,楚莹莹不明所以,以为他那剑是为了帮哥哥助阵,当即便递给了他,毕竟兄妹之情让她还是有些担心薛长戈的处境。

“呆子!小心些,别逞强!”言辞中的满怀关切,都被莫白一笑带过。

正待薛长戈拔出身后的饮血剑,剑光熠熠,连天色似乎都暗下来几分,只是,段七看到他亮出了那把以血养锋的魔剑,心中有些发怵,这剑每每展露锋芒,必是血流成河。

“别以为你有邪剑在手,我段某人就会怕了你!”尽管心中毫无把握,但段七还是故作镇定,临阵示弱,乃是首忌。

“既是不怕,那就尽管来试试!”说罢,薛长戈剑挑邪风,凝剑身侧,双眼杀气更浓。

是时,段七已是利剑出鞘,两人先后发招,剑芒锋利,毫不留情,正当此时,莫白猛然冲了过去,站在两人剑刃中间,见到有人忽然挡在身前,两人连忙收势回撤,形势千钧一发,剑刃只消在近前半寸,莫白便会立时血洒当场。

“呆子,危险!”

“莫大侠,不要!”

楚莹莹于冰心两人忽然见到莫白作出如此危险的动作,不禁吓得花容失色,齐声喊道。

“混蛋,你不要命了,这样也敢挡在中间!”是时,段七急声骂道。

“你这是为何,这是我们之间的私怨,你捣什么乱!”薛长戈更是语气责备,丝毫不念刚才莫白替他们阻止的一场恶斗。

这时,楚莹莹急忙跳下马车,一把拉住莫白,意欲将他拉开,他们跟他并无交情,动起手来,绝对不会顾念恻隐之心,对他手下留情。

然而,莫白此时犹如一个被深深钉住的木桩,任楚莹莹如何使劲,他丝毫不动。

“莹莹!你退下,他想找死就随他去!”薛长戈出言喝道。

听言,楚莹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此时他的语气,让她感到不能接受,甚至有些陌生,毕竟莫白亦是出于好意劝阻,不想让他们有任何一方受伤牺牲,他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如此出言漠视。

“既然你妹夫不让我们打,我们不如另择他日一较高下!”段七顺势说道,他对战胜薛长戈,毫无把握,是以顺水推舟,不至于有失颜面,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妹夫?姓段的,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听到段七一番说辞,薛长戈顿时有些愣住了,之后又厉声呵斥道。

然而此时,楚莹莹并未出言反驳,或许在她心里,竟有些默许了。

“不是就不是嘛,干嘛发那么大脾气,看你妹子对他的关怀之情,这是迟早的事情!”

“住口!”说罢,薛长戈猛然再发二招,纵身一跃,绕过莫白的阻挡,剑刃直挑过去。

莫白的忽然阻挡,其用意明显,不愿薛长戈手里的饮血剑再度伤人,饮血剑他曾使过两次,邪恶之称名不虚传,很容易激起心中的戾气,当然这段七身手如何,他并不清楚,但凡事还是以和为贵。

看到薛长戈并无停手之意,且再起剑招,当即有些急躁起来,随楚莹莹后撤了几步,忽然再次甩开楚莹莹的手臂,将用布包裹住的天行剑凭空投出,寒风吹开素布,天行剑凌空直直落下,再次定在两人中间。

“天行剑!”段七惊诧的呢喃道,然而此时薛长戈剑锋已至,无暇他想,挥起手中利剑,横空一挡,将薛长戈一招挡开。

然而此时,薛长戈杀念已动,怎肯就此收手,当即凌空翻身,嗖嗖划出两道剑气,直逼段七而去,方才莫白亮出天行剑,让段七有些慌乱,已处下风,薛长戈此时剑气凌厉,怎敢直迎,当即左右晃动身形,避开剑气。

莫白此时见到,一劝再劝都无法让薛长戈他们停手罢斗,当即迎了上去,是时,薛长戈,段七,莫白三人各自为战,薛长戈与段七此时已经斗红了眼,莫白从旁几次意欲用剑挑开他们胶着的招式,都被他们毕露的锋芒逼得无法近身。

是时,只见段七右肩被割出一道血口,不由后退了几分,然而却被薛长戈趁势逼至,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莫白舞剑画弧,用天行剑迎上了薛长戈手里的饮血剑,只见剑芒相碰之时,喑嗡之声久久不散,剑气激起身下尘土,立时间,有如置身尘海一般,被扬起的尘沙将薛长戈莫白两人笼罩当中,许久不散。

“你这是何意,一再阻挡,竟不惜跟我对剑!”尘沙之中,外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听见薛长戈洪声言道。

莫白身后,段七此时面露惧色,他害怕莫白挡不下薛长戈的攻势,自己此刻性命堪忧。

薛长戈说罢,将饮血剑收回鞘中,他知道既然莫白一再阻挡,此时不惜拔剑相向,若自己再一味坚持下去,伤了他,必定会令妹妹难堪。

“他并未得罪于你,何必要伤他性命!”是时,莫白用剑在地上划写道。

看罢,薛长戈兀自沉思了一番,心想,此人虽然视自己为敌人,但他毕竟不是事主,方才的一时怒气,无非是因为听到他说南宫恋儿转嫁霍君羡一事而起,既然莫白出面调解,何不卖他个情面,就此作罢。

说道:“姓段的,今天算你命大,竟然有天行剑的主人替你讲情!”

而此时,段七见到薛长戈收剑回鞘,心下窃喜,小命总算保住了,然而他此时对莫白的举动甚为不解,与他虽有一面之缘,但并无交情,他此时为自己一再挡阵,竟不知是何用意。

“你!为何要救我?”是时,段七出声问莫白说道。

“为了我师傅,独孤宏!”莫白简单直白地写道。

“独孤先生?当年他确实是与我等一起进得寒雁城,后来一战太乱,活着的都差不多丢了半条命!”

莫白心想,好不容易遇见了当年一战活下来的人,定然可以得知师傅当年的实情,却不料被段七一语如此带过,当即很是失落。

“既然你论起当年寒雁城那一战,家父究竟败于何人手下,有此血剑在手,凭你们不可能伤得了他老人家!”薛长戈当即说道。

“是剑圣岳龙!”见到薛长戈提及当年之事,段七不禁回答道。

“什么?当时剑圣也在寒雁城中?”听到段七说出了当年的实情,薛长戈不禁有些错愕,这些年来他对父亲薛子翁的死一直耿耿于怀,父亲当时可谓天下无敌,有饮血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最终却战死。

“今日多亏了天行剑的主人的帮忙,大恩不言谢,他日定当厚报!”段七说罢,意欲转身离开。

“且慢!”薛长戈一言叫嚷,段七刚要转身,被硬生生地叫住了。

“你还想怎样?”段七说道。

“你回去告诉他,多备些酒水,薛某人随后就去拜访!”薛长戈定声说道。

“哥哥!你……”楚莹莹刚要开口说道,便被薛长戈示意挡回。

随后,薛长戈轻声说道:“她,还欠我一个解释!”

语气很是冰冷,毫无表情。

第30章: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初尝旧人苦

“随时恭候大驾!”说罢,声音已经远去。

霍家距离此处并不远,且是大户人家,声名在外,薛长戈一行人不到半天脚程便已赶至门外,当年寒雁城一战,霍君羡亦在其列,莫白若想知道师傅当年生死去向,只能从活下来的人口中打听了,之前段七并未说出他需要的信息,如今听说薛长戈意图拜访霍家,与楚王宴会之约,还有些时日,当即随行跟上,一问究竟,

师傅去向不明,生死不知,莫白得人授业之恩,自然是要查个清楚,也不枉师徒缘分一场。

霍家自祖上便是多代商贾,家底雄厚,虽然之前因为其父霍元龄行差踏错,中间荒废了不少家业,但后来霍君羡无心武林纷争,便重拾家业,如今已有富抵半壁江山的家产。

虽然家业甚大,但霍家宅邸却是平平无奇,来之前薛长戈曾不止一次猜想,这富可敌国的霍家,宅院究竟是何等的富丽堂皇,然而此时顺着引路人的指点,看着眼前有些颓垣待修的庄园,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嘲笑。

还未等马车停稳,只见薛长戈蓦地自马背一跃而起,跨国院墙,径直冲了进去,然而此时,宅内之人早有准备,霍君羡早早便已开始等候,段七择小道捷径而走,自然是早于他们先到。

薛长戈虽与霍君羡素未谋面,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平生事迹,尽得江南煞寒冰剑气‘凝傲剑诀’真传,寒风彻骨的无形剑气,令薛长戈颇有些忌惮。

段七快剑,霍君羡气寒,两人均分得授江南煞生平两大绝学,因为这两门绝学暴戾之气冠绝天下,过于强悍,绝计不可以一人之身修炼。

当年江南煞曾将两门绝学以契合之机练成,练至化境之时,将生平至爱误试了剑锋,以致抱憾终身,之后江南煞便将两门功夫分相传授,未免后背步他的前尘,留下严命,不可合二为一,亦不可一分为二。

是以自江南煞西游之后,霍君羡便与段七成了一对不可分开的冤家,虽为同门,但两人却是各有千秋。

“你!便是这家的主人?”薛长戈语锋冰冷地说道。

“正是在下!知道你们要来舍下,早已恭候多时了!”霍君羡抱拳行礼,很有风度,虽然多年未行走江湖,但江湖的礼数,他丝毫没忘。

“你?等我?”薛长戈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当然还有与你一同前来的那几位朋友!”霍君羡文质彬彬地答道。

霍家富甲天下,然而霍君羡言谈举止却很是亲和,没有一丝酸腐铜臭,趾高气昂的气势,说罢,径直打开大门,将于旭、莫白他们迎了进来。

“你知道我前来贵府的目的么?”看着霍君羡笑面相迎的样子,薛长戈肃然说道。

“为了恋儿!”

“你都知道,还对我如此礼待?”

“人不能纠结于过往,再说过门即是客,倘若怠慢了贵客,岂不让各位笑话!”霍君羡依旧大气地说道。

常言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亦或者,他从来都未将薛长戈当成情场对手。

霍君羡一边回复薛长戈的说话,一边很是热情地招呼着莫白等人,薛长戈本以为霍君羡必然会冷眼奚落自己一番,却不料他竟如此盛情待客,一时间感觉自己有些不识大体,落人笑话。

“杀手!去酒窖取几坛上好的美酒过来,你领来的贵客,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出风头吧!”霍君羡对着里屋大声喊道。

“我堂堂一代大侠,你这书呆子竟然叫我去干这下人做的事,不去!”是时,里屋传来一声拒绝,听言便知,是段七回的话。

“你这又是书呆子,又是杀手地叫着,听着真是奇怪!”楚莹莹当即说道。

“哈哈!姑娘,我们就这样称呼彼此,一直都这样!”霍君羡轻笑了几声,随后说道。

薛长戈看着霍君羡一副书生气势,若非事先得知他的身份,定然看不出他竟是这富甲天下的霍家当家人,自己与其比较,自认为多有几分英雄豪气,只是当初南宫恋儿的离去,之后却选择委身于他,心里很是不快。

此时,段七包扎好手上的伤口,从里屋走了出来,说道:“咦!书呆子,你情敌来了,怎么没打起来,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看热闹呢!”

“是你领来的贵客,凭什么我要是跟人家动手,你这么说,好像人家是专程上门找事的一般!”两人之间的叫嚷,看似平常,实则霍君羡话里藏珠,用意深刻,并未挑明薛长戈此时的私怨难平之意。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薛长戈此来用意不善,虽说只是来问南宫恋儿的一个解释,实则私愤难消,暗藏杀气。

然而此时,霍君羡却并未如他所愿,与他兵刃相向,反倒是一片热忱,这让他无从起意,只好暂不言语。

此时,一个年岁不过七八春的黄口小子大步走向霍君羡,说道:“爹爹!娘亲叫你去,说是有事情问你!”

这小少年,就是霍君羡与南宫恋儿所生的子嗣,看着他说话端庄的模样,与霍君羡颇有几分神似,薛长戈这个历经江湖半生的人,看见他时,心中由衷地生出几分喜爱。

霍君羡甚是疼惜地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随即说道:“娘亲有没有说什么事啊?”

“没有,只是叫你去厨房,问你先杀鸡还是先杀鱼!”少年怔怔答道。

是时,霍君羡忽然看到薛长戈一人还呆呆地站在一旁,神情迷惘,当即说道:“薛门主,请这边坐,内子正在准备菜肴,一会咱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听言,薛长戈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简便地回了一声:“不客气!”

看着此时霍君羡一家三口祥和的情景,薛长戈心中怒火不再,态度有些缓和,与莫白楚莹莹他们一同坐下。

当初南宫恋儿跟随自己之时,双手不沾阳春水,更别说下得了厨房了,当时自己对她溺爱有加,几乎将她视若珍宝,怕她受一点委屈。

转眼十载,如今她却已身为人母,相夫教子,看着霍君羡文质彬彬一脸斯文,当即明白了,女人就算容貌再如何倾国倾城,有了家室的温暖,就会变得异常温柔。

是时,南宫恋儿终于出现了,牵着刚刚的那个小童,装束亦是变化甚多,十年前裙罗华贵,美貌纤柔,如今,虽然有些变化,但唯一最明显的一点变化就是,别有一种风情,让薛长戈自惭形秽起来。

旧人重逢,本以为薛长戈会有一番衷肠倾诉,怎知他如今竟然杯杯满斟,一个人沉闷地喝了起来。

酒味浓烈,但却冲淡不了,他如今的惆怅万千。

十年前,他因为南宫恋儿的美貌而深堕情海深渊,十年后,再次重逢,却是被南宫恋儿的另一种柔美所折服。

在再见南宫恋儿之前,他本有满腹衷肠,那些酸腐的言辞,十年来他几乎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本以为在见到她之后与她深谈一番,共话这十年来的相思之苦,但如今看来,他毫无勇气重提当年之事。

有女人的地方才叫家,有家的地方才叫归宿,女人的温柔,足可软化所有铮铮铁骨的男儿心。

“长戈……!薛门主,有失远迎!”此时南宫恋儿嗫嚅着轻声说道。

是时,薛长戈无法自主地走了过去,一别十年,十年来杳无音信,此时忽然相遇,薛长戈借着腹中上涌的酒气,说道:“恋儿!哦不,是……霍夫人!

“文渊,找爹爹玩去,娘亲有话要跟薛叔叔说!”南宫恋儿对着身旁的小童说道。

那小童名叫霍文渊,只见他很是听话地回答了一声:“哦!”

此时霍君羡正在忙着招呼,见到儿子走了过来,随即问道:“渊儿,娘亲呢?”

“在那呢!娘亲说有事要跟那个薛叔叔说!”听言,霍君羡迟疑了好一阵,面色沉凝,然而稍时之后,转身继续。

“这些年来我以为我懂你,原来……”薛长戈说道。

“薛门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未等薛长戈说完之后的言语,南宫恋儿当即抢言说道。

故人重逢,无非忆古伤今,然而南宫恋儿与薛长戈之间的过去,如今南宫恋儿不愿再提及分毫,她有丈夫和儿子,作为妇道人家,很多事情,早就已经被禁止在道德礼教之外了。

“原来这才是你要的生活,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既然已经成为过去,还是不要再提为好!”薛长戈话到嘴边,却留了一截,吞吞吐吐地说道。

看着如今霍君羡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之前薛长戈心里的种种猜疑,尽管他始终放不下,但他还是识趣地忍住了。

“因为什么?以为我是那种名利女子,对吗?”是时,南宫恋儿直言说出了薛长戈吞下的那后半句,表情很是淡然。

“没!我从未如此看待过你!”薛长戈当即急声说道,语气稍重了些,让身后一直留心的霍君羡听见了。

“当初我确实是因为你的不思上进而离开的,这些年君羡待我很好!”南宫恋儿喃喃说道。

既然曾经那份两人之间的过往,她已经不愿提及,自己何不吞下所有的苦水,成全她,毕竟眼下的形势,他只能成全,再纠缠下去,无非是无理取闹一番,让之前留在南宫恋儿心中仅存的一丝美好,变成折磨她的痛苦。

君子有成人之美,而成全之前,必有一番痛舍。

第31章: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秋月夏花昨夜泞,一杯三寒似孤魂;誓言随风飘落去,初梦犹醒执着人。

霍君羡与南宫恋儿的一片大方热忱之心,让薛长戈无从发浪,然而南宫恋儿的一番真心吐露,让薛长戈心中的积怨,顿时烟消云散。

常言道,只有说通的道理,没有蛮横的不问究竟。

“我本以为你会回到樊孤尘的身边去,真是没想到,你却选择了他!”薛长戈心情低落地说道。

当初自己将南宫恋儿强行掳走之时,曾与樊孤尘经历了一番恶战,是以他此时以为,当年樊孤尘跟她有些牵扯,然而当时樊孤尘确实心系于她,只是那时樊孤尘与她之间的种种纠缠,都只不过是当时她的婢女小随一手促成的,她与樊孤尘之间实则接触不多,当时樊孤尘少年得志,心高气傲,与她的那段往事,只不过是他当时的迷惘,并没有过深的感情。

“他!怎么可能!”听言南宫恋儿淡然笑道。

南宫恋儿因为当时冠绝天下的美貌,本无心插柳,却因此牵动着三个男人的心,美貌本是她天生的条件,然而却被庸人自扰,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牵绊。

薛长戈既已得到了解释,尽管并未如自己初愿一般圆满,但此时的另一种圆满,让他望而却步,如果当时自己一心名望争夺,未必能给她如今平静的生活,他知道,这已经是个过去,心里不应该再存有一丝私念,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本以为自己放不下的是一种真情,实则只不过是他放不下的一种执念。

翌日,霍君羡早早便敲响了莫白的房门,昨日自段七口中得知,莫白乃是当初独孤先生的唯一传人,且如今身负执掌天行剑一职,之前因为薛长戈的事情,一直都未曾有一番深谈,他虽然如今退身江湖,但一朝江湖人,终生江湖行。

天行剑的由来,早些年便从樊孤尘处得知,只是他知道,天行剑每十年一出,但凡天行剑重现江湖,必有一番变故,如今楚王权势庞大,大有吞并之势,他急于想知道,此次天行剑的出现,是否跟此事有关。

“莫……莫大侠,昨晚休息得还好么?”霍君羡正声说道。

莫白随即轻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回答。

“听杀手说,天行剑在你手里?”

莫白再次点了点头,但此时眉头有些疑虑。

霍君羡自是察觉到了莫白的神色异常,当即解释道:“莫大侠不必多心,这天行剑当年在下也曾有缘一见,只是这剑每次出现,都会掀起一番轩然大波,不知这次又是所为何事?”

听到霍君羡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莫白顿时消除了心里的戒备,随即写道:“出谷之时,此剑并未带有任何任务!”

看着莫白写下的那些意思,霍君羡此时颇有些焦虑起来,历年来,虽说霍家富甲天下,但他的富有,却成为了楚王取之不竭的金银宝库,常言道,贫不与富斗,富莫与官斗,楚王倚仗官家盛威,一直对霍君羡的财力巧取豪夺,名为扩充国库,实则是被楚王拿来招揽志士,另图他志。

本以为天行剑能带出一些事情,让他有名头避过楚王的无理征夺,历来兵家之争,首取钱粮,此时虽然只是楚王一家如此,如今天下纷争不休,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心知肚明。

看着霍君羡焦虑的神情,莫白随即写道:“霍兄有何要事,不妨说出来,昨日多谢盛情款待,有事尽管开口!”

“这事,还真不知道该何从说起!”霍君羡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

“这是为何?”

“事关楚王,兹事体大,还是不说的好!”

“楚王?又是楚王?”

霍君羡自幼识文断字,笔墨之间,更是颇有见地,此时他看出了莫白写下楚王两个字的犹豫之情,当即明白了,或许莫白亦跟楚王之间有些蹊跷。

“莫兄何意?”

“我等此行便是赴楚王的年关之宴,霍兄有事还请直言!”

是时,霍君羡长吁了一声,说道:“既然莫兄是楚王的座上宾客,此事,还是罢了吧!”

莫白见到自己一问再问,霍君羡都不愿说出心里的事情,也不好勉强,随即提笔。继续写道:“当年寒雁城一战,霍兄可在其列?”

“在!就是因为那一战,以致如今落得如此境地!”霍君羡指的自然是,楚王的无条件征夺家产一事。

“家师?”

还未等莫白写完最后一笔,霍君羡连声说道:“独孤先生?他没回觉空寺吗?”

听言,莫白心中好一阵激动,从他的言语中,几乎可以断定,师傅独孤宏并未在寒雁城一战当中殁亡,追寻打听多人,此时总算听到了关于师傅的一些确切消息,怎能不让他心情激动。

只是后来回想,既然师傅没死,为何不会寺中,他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在那里等他,一问虽解,但另一个心结却油然而生。

“没有!家师当时可曾受伤?”莫白继续追问写道。

“独孤先生修为精湛,虽然那魔头有血刃在手,但他老人家却并未受伤!”

既没受伤,也没战殁,为何如今却消失不见。

随即,霍君羡又再说道:“独孤先生和莫城主一起趁乱撤出寒雁城的,既然莫兄没见到老人家,可能他与莫城主一起去了冷家化血教,这是当时琴师萧玉娘为莫城主留下的唯一保身的退路!这地方,即便是楚王亲率大军,亦不敢轻易冒犯!”

化血教?此教源起于塞外,教义严苛,教中有一对金钢打造的铁翼,叫化血金阳羽,传言此宝物可与人肉体相连,得之有如天翼。

其传至冷家一代,已是第四十八任教主,其麾下天之绝色楼,藏着无数绝色美人,而当初萧玉娘就是因为入选其列,这才能帮助莫连城留下此一条退路,楚王势力虽然庞大,但他却有三个地方不敢轻犯,护鼎樊家的桃源谷,化血教旗下的焉知峰,还有就是龙行司。

并非霍君羡惧于楚王的淫威,毕竟此时他已有了家室,凡事不能再随心所欲,他需要诸多考虑,谋定而后动。

莫白一行此来霍家,本为随行,如今薛长戈心中的郁结已释,他们也不便诸多叨扰,既然已从霍君羡口中得知师傅独孤宏的下落,待赴完楚王之宴后,便可上焉知峰一探究竟。

霍君羡此时亦一同随行,楚王年关大宴请帖之上,自然是少不了他这个名副其实的金库管家一份。

眼看着随行的人越来越多,于旭随即说道:“这下楚王府有得热闹咯!”

江湖中人,一拨接一拨地赶往京都之地,京都本就繁华热闹,如此一来,就更显得人气旺盛,来往如流了、

莫白等一行人赶到城外之时,已是落霞时分,只见城内灯火通途,人声鼎沸,好不繁荣、

“书呆子!这京都这么热闹,一定很好吧!”段七忽然问道。

“你指的是哪方面好?杀手!”霍君羡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书呆子,枉你熟读孔孟之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段七说道。

“哦!明白,明白,这里酒好,人更好!”霍君羡似是,深懂其一一般,点头称赞。

此时段七似是看到了众人脸上奇怪的神色,一时间突兀起来,随即出言解释道:“想什么呢?我堂堂一代大侠,能是那种整天流连勾栏瓦肆之地的登徒浪子么!”

“对!你不是,你根本就天天想着是!”霍君羡言辞轻挑地说道。

一时间众人异样的眼神,更加厉害,如今段七而立稍末,不惑将至,一直未有家室,霍君羡的一番说辞,让诸人不禁联想到了,寻花问柳之事,加上他自己的一番刻意解释,如今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看着段七此时窘态难消,又不好再行解释,一时间竟哑然无声,两眼恶狠狠地白了霍君羡一眼,随后反驳道:“书呆子,你那书里的颜如玉,让你朝思暮想多年了吧,你夫人可知道?”

“说你,为何扯上我?”

“大家都是男人,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只不过是你家那个看管得严,不然,你的心早飞了!”

“正因为大家都是男人,才了解,你这光棍晚上空虚啊,哈哈!”霍君羡当即答道。

“好了好了!两位大侠,你俩加起来差不多六十多岁了,还整天想这事呢!”听着他们俩争论不休,各自辩解的情形,薛长戈随即叫道。

“你不想?”此时,霍君羡与段七,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被他们的一句大声吆喝,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神,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京都之地繁荣非常,烟花之地当然翘楚中原。

段七被霍君羡一番言语刺激,独自一人驱马前行。

待莫白他们赶上之时,只见他一人独坐马背,呆呆地看着前方,此时,莫白又再一次听到了这股琴声。

是风怜影所有的避水瑶琴发出的声音,此声萦绕勾栏,久久不散,非有心之人,岂能听出琴声之中的一丝哀怨。

第32章:京都繁华逍遥梦;将心未死复秋痕

风怜影不知从何处抚琴传来清幽的琴声,令莫白等人不禁驻足聆听,有心之人不难听出,此时琴声当中那种深藏的哀怨之情。

尽管京都大街上歌舞喧嚣,但她的如此一曲风声,宛如一道被世俗掩藏的呢咛,调和着冰冷**的夜空。

“风姐姐也来了!”此时,楚莹莹与于冰心两人将身走下马车,喃喃说道。

“她在这里可不好,楚王身边高手如云,一旦被马三军察觉,只怕是插翅难飞!”薛长戈随后答道。

楚王与风怜影之间有着回家灭城之恨,当然她不会在楚王的邀请之列,且楚王身边的马三军一直想除掉她,然而此时她却身在京都,不难想象,她是想趁着宴会人多之时,伺机潜入王宫,行刺杀之举。

楚王有铁卫军数万,且此地地处京都重地,守卫自然严谨,而此时,风怜影却撩琴谱曲,倘若被城中楚王细作听见,无疑是引火烧身。

然而正值此时,城中阔道之上,急匆匆地跑来一队铁甲,探眼看去,竟是楚王近身铁卫,牵头的正是阔别多日的马三军。

“莫白,我看你还是暂时回避一下!”是时,薛长戈正言说道。

说罢,薛长戈策马迎了过去,毕竟他在楚王身边多年,铁卫军中还算有几个交心的朋友,就算如今他离开了楚王,但马三军暂时还不会为难他。

“侯爷!”薛长戈侧身下马,出言喊道。

是时,马三军听到有人叫唤当即停下了脚步,转眼一看,说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薛门主,多日不见,门主近来可好啊!”

“托侯爷的福,薛某如今一身孑然,好不自在!”薛长戈答道。

“托我的福?薛门主这是话中有话啊!”马三军语气稍转,说罢意欲转身移步。

“当然是托侯爷的福,如今无官一身轻,倒活得自在!”

“活得自在就好,就怕你活得不自在!”马三军切切说道。

马三军见到如今薛长戈又再重返京都,不禁有些敌意,毕竟当时怂恿楚王让薛长戈离开的就是他,是时,伸手向身后招了招手。

“侯爷有何吩咐!”一个铁卫应声走出队列,说道。

“薛门主亲临京都,尔等可要长些眼力劲,如若不然,惹怒了他,可有你们苦头吃!”马三军耀武扬威地说道。

薛长戈见他言辞中尽是挖苦,毫无旧时情分,当即说道:“人走茶凉,侯爷何必如此心急!”

“哼哼!心急?如果今天本侯爷不是有要事在身,还真的得给你算算旧账!”马三军所指的便是,那日潇水一战,薛长戈将饮血剑借出,以致那日被莫白一剑穿胸之事。

“既是如此,薛某随时恭候大驾!”薛长戈本想上前招呼,从他口中探知京都近况,熟料他竟是一口回绝说辞,当即薛长戈冷言回道。

见到薛长戈神情肃穆,马三军当即瞥了一眼,随后劲呼一声,带着身后数百铁卫气冲冲地走了。

“哥哥!你何必如此,自找没趣!”楚莹莹看着马三军对薛长戈冷嘲热讽的说辞,出言慰籍说道。

马三军此人由来心胸狭隘,当日薛长戈在楚王面前力辩寒雁城一事,言语上有些过激,自然是开罪于他,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但又忌惮薛长戈身手了得,苦于无处发泄,如今薛长戈只身上前客套,此地又是楚王帝都,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数落讥讽的机会。

“莹莹,楚王身边高手众多,为兄只是想从他口中了解些情况,以备日后需要!”薛长戈突兀言道。

然而此时,马三军走后不久,不远处顿时传来打斗之声,而风怜影的琴声亦戛然而止。

原来是马三军看到了莫白只身一人出现在城中,为报一剑之仇,当即命令身后数百铁卫将莫白团团围困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侯爷找了你这哑巴多时,今日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给我拿下!”两地相隔不远,于旭等人皆可听见他的叫嚷之声。

“不是让他避开吗,怎么还是给碰上了!”薛长戈当即怨言道。

说罢,众人连忙赶了过去,只见莫白一人力战一拨拨蜂拥而至的铁卫,虽然马三军一方人数占优,但莫白内劲浑厚,不一会功夫,便击倒几人在旁,楚莹莹见状甚是焦急。

“呆子,接剑!”只见楚莹莹大喝一声,将手中天行剑抛给莫白,自己亦扬鞭在手,切入了群战当中。

马三军本来见到铁卫刀刀狠劈,让莫白不敢直迎,顿时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意,孰料此时,楚莹莹将天行剑递给了莫白,这让莫白剑行险锋,横剑一挡,将铁卫手中的后背大刀逐一震落,当即有些紧张起来。

天行剑虽不是神兵利器,但亦是精钢打造,加上莫白运劲藏锋,一时间铁卫手中大刀有如被弦丝牵引一般,毫无着力,难以撤出。

此时莫白与楚莹莹背靠而立,彼此应和,然而毕竟铁卫有数百人之众,连番轮战下来,虽击退大半,但此时两人已经有些吃力了。

正值此时,薛长戈因担心妹妹的安危,自马背上纵身一跃,饮血剑脱手而出,直直钉在石板之上,落定之处,只见石块碎痕斑斑,剑鞘入地三分。

“饮血剑!饮血剑……!”见到薛长戈出手露出了饮血剑,铁卫军顿时哗乱起来,纷纷后退。

饮血剑,顾名思义,以血养剑,称为邪剑,较之天行剑,此剑更让人胆寒。

“姓薛的!你非要插手此事么?”当即马三军在旁叫嚣道。

“侯爷,你擅自调动铁卫军以报私怨,就不怕楚王知道怪罪下来么?”薛长戈伸手握住剑柄,剑眉俊冷地说道。

马三军一见此时铁卫军心已乱,若再强行命令,正好让他们喂了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眼见自己泄愤不成,倒不如见好就收,随即说道:“姓薛的,若不是我大哥楚王严令在先,不许铁卫军闹事,今日本侯爷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说罢,带着余下的铁卫,悻悻离去。

“哥哥,还是你厉害,一出手就把他吓退了!”楚莹莹正声说道。

“非是哥哥厉害,而是这把饮血剑的威风!”说罢,薛长戈将饮血剑连鞘拔出地面。

是时,霍君羡忧心说道:“他毕竟是楚王的亲信,且还沾亲带故的,今日开罪于他,只怕会引来不少麻烦!”

“书呆子!你怕是舒心日子过多了,咱行走江湖,何时受过官家的气!”段七忿忿言道。

快意恩仇江湖路,桀骜不驯江湖人。

“霍兄言之有理,在宴会开始之前,我等还是小心为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薛长戈应声答道。

常言道,强龙南压地头蛇,此地毕竟是官家的腹地,行事收敛些并无坏处。

“莹莹!”此时,一身娇柔的喊声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风怜影怀抱瑶琴与文延武二人快步走了过来。

“风姐姐!真的是你啊!”楚莹莹惊呼道。

“难道天下间还有能和我这避水瑶琴弹出同样清幽的弦琴么?”风怜影嗔言道。

听其言语,方才听到的琴声,是她有意弹奏的,其用意就是在等能识别之人的出现,马三军虽然听过她的琴音,但他生性霸道,自然是分别不出这等附庸风雅的清静之别。

此时霍君羡侧身下马,说道:“风三妹子,好久不见!”

“霍兄?你怎么也在?”风怜影与他早年相识,当初大战前夕,霍君羡曾在雁翎宫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印象不深,但风怜影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俗事缠身,不得不来!”霍君羡喃喃答道。

风怜影当即知道了他口中所言的俗事,楚王年关大宴,请帖遍布江湖,而霍君羡多年未出江湖,此时的出现,自然是与此事有关了。

“楚王这次不但请了诸位,还将‘和合二魔’收揽帐下,只怕免不了一场风波!”风怜影随即答道。

和合二魔,与薛长戈的孤鸿涧同出一脉,只不过此二人却与孤鸿涧势如水火,几乎无恶不作,魔头之名由来不虚,两人同修的《阴阳大法》十分邪恶,**纵欲,而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便是此前这二人的兵器,只是孤鸿涧的先辈们培育出专门克制他二人的奇蛊‘食情蛊’后,他二人便以交出饮血剑为条件,让孤鸿涧立誓不再培育此蛊,且他二人从此远走塞外,立誓不再踏足关内。

“和合二魔!他们还活着?”薛长戈当即惊诧言道。

若按照年岁推算,此二人如果还在世,至今起码百岁有多,亦难怪薛长戈会有如此惊吓。

孤鸿涧与‘和合二魔’之间的芥蒂恩怨,这是历届孤鸿涧掌门代代口传的秘闻,传至薛长戈这一代,已不下七八代,孤鸿涧被中原武林冠以邪徒之称,有很大一部分是此二人的杰作。

“薛门主何出此言?”于冰心问言道。

“这二人与鄙派有些渊源,只是他二人当年立誓不再踏足关内,楚王又是从何寻得他二人踪迹的?”薛长戈悻悻言道。

见到薛长戈此时脸上的严峻之色,莫白等人顿时明白了此二人的危险,虽然龙行司有此二人的平生记载,但那已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二人几乎将龙行司这个不败神话颠覆,如今时隔百年,他二人再踏江湖,修为岂敢估量。

之前薛长戈还为探听楚王动向而烦心,此时听得风怜影带来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心情凝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33章:百年沉寂终成忆;一朝新戏画残垣

相隔百年的宿怨,前人留下的死结。

然而此时,霍君羡与段七两人见到风怜影之后,一时哑口无言,两人对望一眼,彼此迷茫,纠结的神情被细心的于冰心看见,随即问道:“你们怎么啦?”

一语惊醒众人的一番寒暄说辞,两人在见到风怜影怀中的避水瑶琴之后,蓦地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当年在初往寒雁城的途中,风怜影曾凭借手中的这架琴,间接杀害了一双手无寸铁的夫妇,而他们并非武林中人,正是莫白的生身父母。

当初大战前夕,雁翎宫议事之时,由于莫白的不在场,是以他二人并未当众说明,如今虽然事隔十余年,但此时莫白正好在场,他自然是有权力知道这一切的始末的。

然而此时,莫白有幸执掌天行剑,而风怜影遭遇毁家破城的战祸,如今飘零江湖,亦甚是凄惨,看着莫白与风怜影之间神情熟稔,一时亦不便说出,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争端,虽然有些违逆圣人之道,但事非必然,何不顺其自然。

“没!没什么,可能是刚刚的琴声太动听了,一时还未回过神来!”霍君羡一语答开。

是时,薛长戈忽然言道:“真是船破偏遇打头浪,没想到这两个败类居然追随了楚王,看来我得去会会他们!”

“哥!我跟你一起去!”楚莹莹随即答道。

听言,薛长戈转眼看了看她,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还小,就不要参与了!”

言语中尽是关切之情,说她小,只是个随口的理由。

“既然他们出身孤鸿涧,为何不让我一起去对付他们!”楚莹莹急声说道。

“你!……都知道了啊?”薛长戈有些错愕地问道。

“以前只是看过书里的记载,以为他们都死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

当即薛长戈暗自回想,莹莹既然能将‘食情蛊’重新培育出来,想必她早已对这段陈年往事有所了解,这或许就是天意,‘和合二魔’重踏关内,而他们的克星‘食情蛊’却也再次重现。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霍兄,这次楚王宴请天下豪杰,不知樊家人是否会在此列?”于旭细声问道。

“应该会来,于公子找他们有何事?”霍君羡说道。

“舍妹受了重伤,需要请樊家人为她医治,否则只能每日靠着莫大侠为她耗损真气续命!”于旭当即解释道,

“难怪刚刚莫兄应付那几个铁卫处处见短,原来是因为真气亏损,内力不济,我还以为这任天行剑的主人武功竟差到如此地步呢?”霍君羡喃喃道。

“这一任?莫非霍兄认识上一任的天行剑主人么?”于旭问道。

“上一任主人就是樊家嫡传独子,如今樊家的管事人,跟在下还算有些交情!”

听到霍君羡此言,于旭心头甚是欢喜,总算有了护鼎樊家的消息,且还遇上了霍君羡这个与他们有交情的贵人,当即说道:“此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这事杀手也知道!”说罢,侧眼看了看身旁的段七。

“这事不假,但如今时隔多年,还不知道人家认不认你这个书呆子!”段七说道。

于旭心想,本打算等莫白赴完楚王之宴后,与他一同前往寻找樊家人的消息,如今听到霍君羡所言,樊家人很有可能会在宴会之列,冰心这丫头的伤重虚弱的身子总算遇到希望了。

而另一旁,薛长戈兄妹俩却还在争执,此去王宫危机重重,薛长戈不愿意楚莹莹随行冒险,一再解释其中厉害,然而楚莹莹深知这‘和合二魔’的手段,仅百余年前便已是绝顶修为,如今只怕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薛长戈虽有饮血剑在手,倘若强斗,是决计难以全身而退的。

“莫兄!莹莹就拜托你了!”薛长戈对着莫白说道。

“薛门主!”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风怜影出言说道。

薛长戈听言,将目光投了过去,说道:“三姑娘有何事?”

“我每日在此抚琴等候,就是为了遇上诸位,这和合二魔如今已是全武林的大害,如想除掉他们,还需得从长计议,万不可莽撞!”风怜影悻悻言道。

听言,薛长戈当即回道:“全武林?哼!你们中原武林从来就把我们视为邪流,如今在下要清理门户,何须同人商议!”

说罢,大手一甩,跳身上马,直冲冲地一人消失在了灯火通途之中,这查证和合二魔本就是他身为孤鸿涧掌教的责任,在听到风怜影的一番说辞之后,他不愿多作说辞,便一言回绝。

当即楚莹莹出来打个圆场,说道:“风姐姐别怪他,刚刚他在姓马的那里受了些气,所以说话有些冲!”

“呵呵,丫头,我什么时候变成那么小气的人了,一句话就像让我生气,那可太难了!”听言,风怜影一解脸上尴尬的神情,嘘声笑道。

之后,众人跟随风怜影二人来到了一家客栈,草草用过晚饭之后,便各自回房了,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他们早就盼着美美地睡个饱觉了。

然而楚莹莹在哥哥薛长戈走后,心中一直挂念,虽然薛长戈有时处事的风格,让有有些难以接受,但他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去完成,更何况这和合二魔乃是他身为掌教的职责所在,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楚姑娘,在担心你兄长吧?”于冰心与楚莹莹同住,看着楚莹莹心神不宁的样子,当即问道。

“嗯!我是劝不住他,他又不让我跟去!”楚莹莹答道。

“薛门主不让你去,是在考虑你的安全!”于冰心细声说道。

“我知道,可还是有些担心,以书里的记载,这两人与孤鸿涧宿怨已久,如果他们真的来了,只怕我哥他斗不过他们!”

“既是如此,那你何必去找找莫大侠,请他出手帮忙呗!”

“他?会吗?”

“你跟莫大侠相处了这么久,对他这点了解都没有么?”于冰心喃喃道。

“此话怎讲?”

“唉!你啊,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枉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都会不惜耗损真气相救,更何况是你的事!”

听言,楚莹莹暗自思索了一阵,随后说道:“这呆子,当真会听我的?”

“你只管去找他,他一定会答应!”女儿家的一番窃窃私语,让恰巧经过的风怜影听到,暗自沉吟道:“这莫白当真为了于冰心,不惜耗损真气,品性当真可以!”

此时莫白走出了房门,向于冰心他们这边走来,他们几人的客房都紧挨着安排在了一起,莫白向前没走几步,便已来到了门外,此时看见风怜影亦迎面而来,当即垂首含面,他几乎不敢直视风怜影的眼睛,在他没法解释清楚那晚的事情之前。

“莫大侠!来找莹莹么?”风怜影出言问道。

此时,屋里的楚莹莹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当即走了过来,看到房门忽然洞开,未等莫白回应,风怜影便径直悻悻离去。

“呆子!怎么是你?刚刚你们?”是时,楚莹莹一副很不愿意见到他的样子,连声问道。

莫白不好回答,虽然他跟风怜影并没什么,但是当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解释跟另一个女人的事情时,只能是越描越黑。

“莹莹,快请莫大侠进来吧!”身后于冰心几声催促道。

本来刚刚楚莹莹已经有意向跟莫白提及相助薛长戈一事,但刚刚自看到他与风怜影的那一幕后,心里很是不痛快,当即不再开口说起此事。

莫白来此,无非是为了给于冰心输送真气,这是自于冰心受伤以来,他每天必须做的一件事情。

“进来吧!你倒是来得挺准时!”楚莹莹冷言冷语地说道。

听言,莫白快步走了进去,是时,于冰心继续说道:“莫大侠,刚刚莹莹是因为在担心薛门主的安危,你别往心里去!”

随即,莫白正定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微笑,示意并不介怀!提笔写道:“薛门主只身一人犯险,带我为冰心姑娘输完真气之后,便会随他一同前往!”

写完,将纸页拿起,递到了楚莹莹眼前,瞥了一眼之后,故作镇定说道:“谁要你去,你去了也未必能帮上忙!”

莫白见到自己一番心意,被楚莹莹如此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当即有些郁闷,不知如何处理,之后将纸页放下,示意于冰心禅定闭目养神,自己好顺势输送真气。

此时于冰心看到了纸页上的话,出言道:“刚刚还说人家不会愿意帮忙,现在人家主动请战,你还不给人好脸子看,楚姑娘,真是不知如何说你的好!”

两人一个木讷不解风情,一个大大咧咧缺少温柔,就算没有食情蛊的作用,只怕也是难起涟漪。

此时,房中又进来两人,是霍君羡与段七。

“见到房门没关,冒昧进来,没叨扰两位姑娘休息吧!”段七连声说道。

“亏你还称自己是一代大侠,进姑娘家的房门,要先敲门你不知道吗?”是时,霍君羡随后对言道。

“你这书呆子,每次我说什么话,你都要插一竿子,还真服了你啦,原来读书多就好在这方面啊,还好我没什么学问!”

“没学问也好拿出来说,丢不丢人!”霍君羡继续说道。

“好了好了!孔圣人是你师傅,我不跟圣人的徒弟搬弄口舌!”

两人连番斗嘴,让房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两位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楚莹莹随即问道。

“杀手说想去王宫看看,怕令兄一人危险!”霍君羡谆谆说道。

“怎么又是我说!”段七满腹委屈地说道。

稍时,莫白已经为于冰心输够了真气,起身走了过来,写道:“二位来得正好,在下亦是有此打算!”

当即三人一拍即合,莫白从楚莹莹手中接过天行剑后,便于他们一起走了出去,准备夜探王宫。

在他们走后,于冰心得到不冲真气,气色回暖了许多,随即说道:“楚姑娘,莫大侠心里有你,你心里有他么?”

“有他又能如何,能抵得过食情蛊么?”楚莹莹无奈说道。

“常言道,人情至性,这食情蛊有如此神奇么,竟能控制人的情感?”于冰心颇为不解地问道。

“神不神奇,这呆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唉!使用这种毒物的人,真是毫无人性!”

听言,楚莹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若没有当初对莫白用蛊这一事,又怎会牵出这么多的变故,让自己从此郁郁寡欢。

第34章:潇潇簌簌无风雨;莫与重提半月羞

京都虽然繁华,但夜!还是一样的冷,刺骨的冷。

深夜清静的街道上,依旧有些零散的酒鬼摇摆着前行,嘴里还在继续着刚刚酒桌上的那些癫狂之言。

王宫内此时一道黑影,借着夜空的颜色,急速穿行在房檐之间,那身影如鬼似魅,王宫内的巡逻卫士个个身手了得,却始终都没发现他的存在,薛长戈一身夜行服装,此时已将整座王宫探了个遍。

然而,他的身后一时间又多出了几道黑影,莫白,霍君羡,段七,相继而至,王宫虽然结构严谨,守卫森严,但却格外的空旷,难怪人们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半世翘盼半世哀。

薛长戈曾在王宫当过差,宫内的地形分部早就谙熟于心,此时,莫白等人与他相隔甚远,但透着夜空的明暗反差,还是依稀可见他忽隐忽现的身影。

“蒙哥!咱们此次违背师命,踏入关内,若被那对头知道,只怕又有祸事了!”王宫内一处较偏的深宫之中,一个妙林女子郁郁说道。

此座宫殿之中,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弱冠及第,眉清目秀,女的芳心未艾,如琢如雕,他们都身着关外装束,看去虽然粗犷,但不失率真。

“蓝嫣,你如今身体不适,这些事就不要担心了!”男子说道。

“相隔百年,但愿牵扯那段恩怨的人,都已经放下了!”女子说道。

薛长戈早早便已候在屋外房梁之上,如今整座王宫,除了巡逻的卫士,就只有此处灯火通明,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虽然有些怀疑,但后来一想,年龄不符,觉得此二人并非此行的目标,正欲抽身离去,忽然,他们的一句话让薛长戈停了下来。

“师傅曾说过,只有找到‘戎翎饮血剑’,你我同修《血影同心大法》,才能治好你身上的内伤!”男子说道。

这《血影同心大法》乃是需要一对彼此深情的童男童女之身的人,同修同习,这门武学源自孤鸿涧的《血影神功》,前者乃是一门衍生的心法,青出于蓝,只是这门武学戾气太重,被孤鸿涧的先辈们毁掉了原本,而这衍生的心法口诀,却被当时孤鸿涧的一对男女习得,至此便将其修得大成,用情,则是修炼这门心法的神髓所在。

薛长戈猛然听到这《血影同心大法》,当即对这两人的身份确认了下来,他们便是楚王请来的‘和合二魔’。

还未等那男子说完,薛长戈将身后的饮血剑拔了出来,落身挑去一道剑气,将宫门劈成两半。

“饮血剑在此,不用找了!”薛长戈身为孤鸿涧掌教,虽无缘练成《血影神功》,但当初这门神功的精髓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加上手里的饮血剑,可谓双绝在手。

听得此一声吆喝,那对男女当即警醒,循着声音的方向,追了出来。

烛火照在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上,剑身赤红,形如翎羽,那对男女当即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手中所拿的,正是饮血剑。

“饮血剑!真的是饮血剑!”那名唤蓝嫣的女子欣喜叫道。

“阁下是谁,为何有本门宝剑!”名叫蒙哥的男子随后言道。

“本门宝剑?想我孤鸿涧何时有你们的存在!”薛长戈切切回道。

“孤鸿涧!你是?”蒙哥一脸疑惑,问道。

“怎么?知道这饮血剑是本门宝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你是掌教!”蓝嫣说道。

“你们不配说是我孤鸿涧的人,更不配叫我掌教之名!”薛长戈恶言说道。

“蒙哥!看来时隔百年,还是有人记得那段往事!”蓝焉说道。

当年孤鸿涧先祖欲毁掉《血影神功》秘籍,为了不让前人心血付之一炬,被有心之人保留了副本,而正是因为这副本的原因,让孤鸿涧当年发生变乱,分诸两派,一派只允许练习神功残存精简口诀,另一派则是将神功衍生他法,青出于蓝,用情至深,神功大成,练至化境,但需两人同时修炼。

因为意见不和,令派中内斗,险些灭门,后来孤鸿涧先辈为了克制他们二人,专门培育奇蛊,食情蛊,以破情关,这才让他们这一脉得以遏制,当时那两人有人被逼服下食情蛊,神功被破,为保性命,交出饮血剑,立誓永居关外,这便是当年孤鸿涧流血往事的始末。

其实此时,薛长戈急于寻找他们二人,并非因为时隔百年的门派恩怨,而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血影神功》的全篇,孤鸿涧虽有饮血剑震慑武林,但那有限于兵器,练成《血影神功》才是王道。

“交出《血影神功》秘籍,可饶你们一命!”薛长戈冷言说道。

薛长戈如此开门见山地说出条件,其用心很是明确,并非执着于旧时宿怨,而是看中了他们同修的那门神功法诀。

然而此时,蒙哥与蓝嫣二人发觉,身后屋顶上还潜伏着至少两三个人,以他们的气息吞吐均匀可见,三人内功均不弱。

薛长戈一袭夜行装扮,此处为王宫内院,仅凭这一人,当然不敢擅闯,随即料定定有同伙结伴而来,是以两人不敢轻动。

薛长戈说话让他们交出《血影神功》秘籍之时,霍君羡,莫白等三人便已在屋顶匍匐,他们只是听前辈提起过孤鸿涧有这么一门暴戾之气甚重的功夫,但后来被毁掉了,百余年来从未再次出现过,当即有些好奇,只作潜伏,不露真身。

“书呆子!看来你的曾经的情敌,心思不简单啊!”是时,段七声音很是轻微地说道。

然而身下蒙哥与蓝嫣二人丝毫没有妥协之意,蒙哥说道:“你把血饮剑留下,我们就给你秘籍!”

“少跟我提条件,别忘了这里可是关内,岂由得你撒野!”薛长戈一语回绝。

“但你也别忘了,这里是楚王宫,我们可是楚王的贵客,只要我俩随意吆喝一声,立时便会有大批巡逻卫士前来,到时还不知是谁撒野!”蓝嫣口吻沉着地说道。

薛长戈一见自己在言语以及形势上讨不到任何便宜,当即心中很是恼火,内劲暗动,此时手中饮血剑喑嗡之声阵阵。

薛长戈之前盘算着莫白手中的天行剑,几经未果,如今又盯上了《血影神功》,凡人的心思,简单的人,一点也不简单。

“要动手了,书呆子,咱们要出手么?”段七轻声问道。

“不忙,这饮血剑不知在薛长戈手中,有没有当年在他父亲手里的威力!”霍君羡随声回道。

“你们违背誓言,踏足关内,究竟意欲何为?”身下薛长戈出声问道。

“拿你手里的那把本属于我们的饮血剑!”蓝嫣当即答道。

修炼《血影同心大法》需要借助饮血剑的戾气,两人相合阴阳之气,方能练成,当初孤鸿涧用食情蛊大破此法,并把饮血剑这一关键的兵器留下,是以如今他二人合练的《阴阳大法》遭遇了瓶颈,玄关不通,难以双修。

“看你眉目妖娆,定是练功之时心生邪念,想男人想的吧!”薛长戈当即说道。

此功以男女之情为根基,情到至浓处,合演双修成,蓝嫣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

薛长戈身为孤鸿涧掌教,自然知道修炼此功的法门,只是在礼教森严的中原之邦,污秽之事,言语难以提及!

《血影神功》遵循正道法门,虽有男女同修的过程,但只是彼此韬养真气,并未打破雷关,而这《血影同心大法》这门衍生的功夫,却以男女交合的捷径速成,所以一直以来被称为污秽不堪的龌蹉之事。

“你们没有饮血剑,亦胆敢合修《血影同心大法》,难道你们的师傅没跟你们说明白,这门功夫的忌讳么?”薛长戈又再说道。

“我和蒙哥彼此相爱,就算过了男女之间的规矩,又有何妨?”蓝嫣说道。

她的这番话,如果被凡事都爱摆上台面迂腐之人听见,一定会将她强加批判,甚至辱骂她荡妇淫娃亦无不可。

百年来,‘和合二魔’一直未曾踏入关内,原来是因为他们无法练成《血影同心大法》,自然亦就无法与孤鸿涧相抗衡。

百年的宿怨,一直延续,如今所有的变数都集中在了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上,薛长戈掌管此剑,则孤鸿涧可保一时太平,然而没有《血影神功》的帮助,孤鸿涧始终无法染指中原武林;反之,蒙哥与蓝嫣二人得之,则《血影同心大法》大成,自然会报孤鸿涧百年之仇。

如今,薛长戈心中竟然暗自盘算着,他想将自己手中的饮血剑跟他们交换《血影神功》的全篇心法,然而此时他亦是两难的抉择。

孤鸿涧一直想在中原武林有一席之地,被纳入正统,然而正是因为饮血剑以血养剑的做法,让所谓的中原正义之士不能接受,苗疆之地毕竟弹丸小隅。

“既然你们彼此相爱,若想救她,我倒有个法子!”薛长戈用手指着蓝嫣说道。

“有何法子?”蒙哥惊诧问道。

“交出《血影神功》心法,我便还你饮血剑!”薛长戈正定言道。

此时,蒙哥甚是欢喜,欢笑着看了看蓝嫣,说道:“薛门主,原来这才是你此行的目的!”

第35章:血影化解百年怨;一心只为行业书

薛长戈为了能让孤鸿涧在中原武林争有一席之地,竟不惜让出手中的饮血剑,来换取蒙哥他们手中的《血影神功》心法,企图练成此功,打出一片天下。

“孤鸿涧历经数百年沧桑,如今到了你这一代,竟凋零到如此境地!”蓝嫣神色惋惜地说道。

听到薛长戈不惜放下身价,放弃门主的威严,蒙哥蓝嫣他们毕竟系出同门,难免会惋惜岁月变迁,何其不易。

是时,房顶上潜伏的三人,先后离去,见到薛长戈锋芒尽去,不会与人再做纠缠,自然亦无危险,所以三人便悄然离去。

然而,就在三人抽身离开,跨过宫门之时,被深夜进宫的马三军发现了端倪,当即召集巡逻卫士,一路追赶而来。

霍君羡莫白等三人只为窥探虚实,并非专程招引马三军,是以三人脚下轻功连踏,他们都可谓当今武林新起之秀的翘楚之辈,岂是那么容易被追上的,马三军沿路紧追了好一段街道,但最后丢了踪迹,只得悻悻而返。

然而,正因为如此,惊动了马三军,当即加强了王宫的守卫,惊动了楚王,巡逻的卫士加了双倍,薛长戈如今却还在跟蒙哥他们二人交换条件,如此一来,薛长戈极有可能被马三军撞个正着。

虽然蒙哥他们念在同门之谊,可能不会将薛长戈半夜探宫的的事情揭发,但如果被马三军看见,难免他不会挟私报复。

“我只要《血影神功》的全篇心法,往年的恩怨,我可以既往不咎!”薛长戈再次催促言道。

“其实这些年,没有饮血剑,我们始终无法练成大法,但是这《血影神功》的心法着实已经被毁,我们并没有心法口诀!”蓝嫣说道。

听言,薛长戈有些失落,当即说道:“既然你们没有诚意,这饮血剑你们也休想得到!”

他探眼看了看他们,随后又再说道:“你们违背师命,没有饮血剑就强加修炼大法,就等着五脏衰竭,七窍流血而亡吧!”

说罢,只见蒙哥蓝嫣两人相望一眼,各自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既然你知道修炼的法门,没有饮血剑你也是难以练成的!”

“以血养血,血气藏剑,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吗?”薛长戈解释道。

“什么?你竟想用如此歹毒的方法来替代饮血剑的缺失么!”蓝嫣很是惊讶地说道。

所谓以血养血,血气藏剑,就是借助他人身上的血气,来修炼《血影神功》,那被借血气之人,最后只会因气血枯竭,死亡的过程十分恐怖,最后变成干尸,风干物化。

这条偏门途径,乃是孤鸿涧代代相传的禁令,绝不容许门人借以此法修炼《血影神功》,此法有违天道,天理不容。

“薛门主,你身为掌教,居然带头破坏门规,该当何罪!”蒙哥冷峻言道。

“我才是掌教,孤鸿涧的门规对我来说,废立只是一句话而已!”薛长戈答道。

他一心只求《血影神功》的心法,除此之外,任何禁锢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微风拂面,感觉丝毫,无关紧要。

“既是如此,我要你在楚王大宴上,向天下人宣布,辞去孤鸿涧掌教一职,立誓不再回孤鸿涧,我便将心法交给你!”蒙哥说道。

听得此言,薛长戈迟疑了一阵,自己若辞去掌教一职,这些年在孤鸿涧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变成一无所有,但后来又想,蒙哥他们毕竟也是孤鸿涧的同门,若将孤鸿涧交给他们,亦不算违背祖制,孤鸿涧还是在门人手中,待自己将《血影神功》练成之后,再从他们手中夺回掌教一职。

虽然如此做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误解,甚至背叛,但只要最后的结局是好的,自己亦就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然而他却忘了,孤鸿涧与他们先辈之间的宿怨,已有百年之久,郁结了百年的死结,岂是那么容易能解开的。

蒙哥他们要他这样做法,无非是要让孤鸿涧威名扫地,以泄前人旧恨。

然而蒙哥他们似乎也并不知道,薛长戈的妹妹,楚莹莹已经重新培育出他们的克星,食情蛊,《血影同心大法》只要破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便会威力大减,与一般初级入门内功无二。

他们之间的协定,看似孤鸿涧门内的争斗,实则并非如此,如果薛长戈一旦练成《血影神功》,必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霍君羡的早早离去,并未预料到薛长戈神功大成之日,便是他的临难之时。

夜已深,人未眠。

楚莹莹独自已然徘徊在客房的走廊间,见到莫白他们身着夜行装回来,连忙奔跑上前询问道:“呆子!你们怎么回来了,我哥呢?”

是时,霍君羡轻声言道:“令兄无恙,楚姑娘大可放心!”

见到段七意欲说话,霍君羡当即先声开口,毕竟薛长戈此行目的,有些不可告人,说出来,只会引起楚莹莹的白白担心,因为他知道,薛长戈的决定,不会因为她的反对而改变。

“那他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楚莹莹又再问道。

此时于冰心亦全无睡意,楚莹莹与他们之间的谈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在心中细加琢磨起来。

只听见霍君羡答道:“他们在叙旧!”

“叙旧?这不可能!”楚莹莹听言当即判断出霍君羡言辞有假。

“这次是真的,楚姑娘,令兄却是是在跟那‘和合二魔’促膝叙旧!”段七当即说道。

“这次是真的?难道刚刚霍兄所言是假的不成?”楚莹莹当即有些怀疑,遂,问道。

“杀手,你不会说话,就别打岔!”霍君羡看到楚莹莹异样的神情,出言责备道。

“我!……!唉!不说了,回房睡觉!”段七无端端被霍君羡训斥一通,心中很是委屈,但又不好发火,卸下夜行装,径直回房去了。

“忙活了大半夜,原来!根本就不管我屁事!”离开之后,在房间里,段七满腹埋怨地叫嚷道。

“楚姑娘,别理他,他就这德行!”看着楚莹莹始终踌躇难消的神情,霍君羡出言答开话题,说道。

“呆子!我哥说是去找他们,看样子像是要出事,怎么你们个个都说没事?”看见从霍君羡口中无法问出些什么,楚莹莹转而问向莫白,她知道,莫白不会对她隐瞒。

然而此时,莫白亦是嗫嚅着,不好答应,他也不好答应,毕竟薛长戈夜探王宫,并不如之前见他气冲冲离去一般的结果,薛长戈甘愿放下身价,与‘和合二魔’同流合污的事情,让莫白不敢随便告诉楚莹莹,毕竟他们兄妹之间,还从来没有过隐瞒,关于今晚的事情,还是让薛长戈亲口告诉她,比较妥当。

只见莫白漫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这是莫白第一次对楚莹莹不敢说出心里的感受,如今身在京都,而薛长戈独闯王宫,如果此事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势必带来危险。

楚莹莹见从他们口中问不出来什么,当即把房门一甩,吹熄了烛火,而莫白在门前踟蹰了许久,总感觉心中有些压抑,或许就是因为自己让楚莹莹失望的原因。

这种感觉在他躺下之后,明天醒来之前,就会被食情蛊渐渐化食,除了记忆,不会留下任何遐想。

“楚姑娘!他们说什么了?”熄灯之后,于冰心并未睡去,听到楚莹莹烦躁的翻来覆去之声,出言问道。

“于姑娘,吵着你休息了吧!”楚莹莹稍时答道。

“没有,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今晚竟毫无倦意!”于冰心轻声说道。

“那就陪我说说话呗!”楚莹莹当即坐起身来,说道。

于冰心并非真的毫无倦意,只是她体会到了楚莹莹此时的心情,想知道的问知道的人,却不肯告诉她,自然十分担心。

“楚姑娘,你知道这‘和合二魔’的来历么?”于冰心当即问道。

是时,楚莹莹沉思了半饷,之后缓缓说道:“知道,但那只是在书里看到过!”

“他们跟令兄以前有过节么?怎么令兄一听到他们的名字,立即怒气冲天性格迥异!”于冰心说的便真是今天下午,薛长戈离开人群之时的那种态度。

“过节倒是没有,都是先辈们留下的恩恩怨怨!”楚莹莹答道。

“你不觉得今天下午,令兄的神情有些异常么?”于冰心继续问道。

是时,楚莹莹似是想起些什么,当即说道:“你所言不差,难怪他们一个个回来都不愿意提起今晚的事情!”

“什么事情?”

“哥哥,很有可能会拿饮血剑跟他们做交易!”

“啊!”于冰心颇为诧异地惊叫道。

夜深人静,于冰心此时的一声惊呼,让同样还未睡熟的风怜影听到了一丝声响,当即推开窗页,翻身跃上房顶,来到了楚莹莹跟于冰心同住的房间之上,俯身静听。

“饮血剑!就是令兄一直形影不离的那把赤红色的剑么?”

“嗯!”

“那把剑很重要么?”于冰心问道。

“按照书籍记载,他们如果有饮血剑在手,他们就如同逃脱了诅咒禁锢的恶魔,再难控制!”

“那令兄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一直被孤鸿涧先辈们禁练的《血影神功》心法口诀!”

“既是禁练,为何令兄还要!”于冰心继续问道,房里的气氛异常沉寂。

“男人的心思,就算是我哥,我也猜不到!”楚莹莹木然说道。

是时,两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而房顶上的那位窃听者,亦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回到了房中!

第36章:初敞心扉聊故事;孤影独行是假人

风怜影听到楚莹莹跟于冰心之间的私谈之后,回到房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楚莹莹所提的那四个字《血影神功》一次次地刺激着她的思绪,这门在江湖中沉寂消失了百余年的魔功,原来并未失传,而是一直在‘和合二魔’身边,只是她并不知道,这《血影神功》的关键,就是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一夜,薛长戈彻夜未归,而楚莹莹也担心了一夜,她曾听薛长戈无意中埋怨过,神功失传的苦恼,但碍于门规,他身为掌教,不好远赴关外,寻找这二人。

黑夜总会过去,黎明终将重临。

“莫兄!莫兄!”房门外的连声叫唤,将莫白从睡梦中唤醒。

“难得来京都一回,今天带你出去好好见识见识!”见到莫白打开房门,霍君羡连忙说道。

此时,段七与霍君羡两人早已洗漱收拾停当,等候在那,莫白当然也明白,这京都的繁华,必然有许多场面自己未曾见过,眼见着霍君羡两人一片盛情难却,莫白当即点了点头,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脸上装着的松散,跟着他们走出了客栈。

“莫兄,昨晚睡得可好?”霍君羡喃喃问道。

莫白当即听出了霍君羡话外的含义,沉寂了半刻,随即笑着脸看了看霍君羡,眼神狐疑,而霍君羡在得到他的回应之后,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睡得好就行!”霍君羡应付着说道。

“你这书呆子,好端端地问人家睡觉作甚?”段七并未听出霍君羡的深意,当即说道。

“不会说话,就别打岔!”霍君羡转过脸去,白了他一眼,说道。

“又是这句话,你不就多识两个字嘛,我没你那么多学问,不也一样活了几十年了!”段七奈何他不得,只好找些不着边际地话说道,以解自己的尴尬。

“我听独孤先生说过,莫兄你是因为小时候的一场大病,才不能说话的是么?”霍君羡看着段七识趣地告饶,随之又再说道。

听言,莫白应和着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着渺茫的苍穹,心中满是愁绪,此时再提师傅,难免不勾起他心中所想,自己守剑陵十年之后,出谷至今,一直被俗事牵绊,难以静下心思去细想,往后的打算。

看到莫白颇为难受的神情,霍君羡当即又再说道:“这京都汇聚天下医术高明之人,莫兄何不去试试,既然是因病而起,肯定有药可医!”

此一言让莫白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一直以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以为自己今生仅此而已,虽有想过开口说话,但他性情木讷,比较容易被现实困住,所以就没再做他想。

听言,莫白满眼期盼地看着他,心中有些犹豫。

“这世上任何事,如果不作尝试,何以断定并无可能!”霍君羡继续说道。

霍君羡一言再言,让莫白犹豫的心思有了一些动摇,当即心想,自己何不去试一试,倘若真有希望,能开口说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霍君羡说罢,便领着莫白段七二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才一进门口,医馆内挤满了前来看病的人,只见霍君羡向站在一旁的药童装扮的少年招了招手,随即递给他一锭沉甸甸的黄白之物,在他耳边叮咛了几句,只见那药童替他们清出一条通道来,随后,他们便跟了进去。

“三位再次稍候,我这就去请师傅!”那药童唯诺地说道。

“书呆子!你跟他说什么了,外面那么多人,怎么就单请咱们先进来了?”段七有些不解,随即问道。

“杀手,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我说了什么,关键是那锭银子的功劳!”霍君羡答道。

“我知道你就钱多!”段七说道。

“钱多!那也是一种优势!”霍君羡故意气段七,说道。

段七正待再说些什么,只见那药童客气地向他们招了招手,随后莫白他们便跟了进去。

那个郎中模样的先生,替莫白探了探手脉之后,随即说道:“玄关未通,自然说不了话!”

听言,霍君羡连忙问道:“大夫,可有法子治好么?”

“这个嘛……!”只见那郎中捋了捋山羊小须,故作玄虚地说道。

霍君羡毕竟是见过些世面,他知道那郎中此时的心思,当即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摆在台上,那人瞥了一眼,并未做声,是时,霍君羡又再摆上一锭,那人还是无动于衷,是时,段七有些恼怒了,叫嚷说道:“嘿!你这大夫别得寸进尺啊!”

是时霍君羡连忙示意阻止,随后,又拿出一锭金子,此时,只见那郎中顿时两眼一亮,说道:“既然是因病失声,并非天生缺陷,当然是有机会复原的!”

“只是……!”听到大夫给出的断定,莫白心中好一阵欢喜,但后来他的一声突转,让三人心请紧张起来。

“药石只能起调理的作用,关键是要有人替他疏通玄关,这样才能奏效!”郎中继续说道。

“如何疏通玄关?”霍君羡问道。

“看各位都是习武之人,应该都知道气功推拿手法!”

“这倒不难,还是先请先生开药方吧!”霍君羡很是客气地说道。

是时,莫白心情很是激动,这些年来,他连心里最简单的想法都无法亲口说出,这等苦楚若非亲身经历,常人岂能体会得到。

一直以来,是他自己提不起勇气,去直面病痛的短缺,因为他害怕失败,而失败往往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用自我痛苦去慢慢接受,这个过程,备受煎熬。

如今霍君羡的一番言语怂恿,让他有了一试的心思,可令他未曾想到的便是,这一试,便正如他所望,病痛的缺失,原来是可以治愈的,这让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有了信心和自信。

三人从那郎中手里接过药方,便径直出了医馆大门。

“莫兄,你去哪?”才一出门口,莫白便调头往回走,当即被霍君羡叫住。

他本意是想将自己有希望重新开口说话这一事,尽早告诉楚莹莹,属于他一个人的这份开心,他想与她一起分享,尽管他们之间不会有感情,但他心里始终有个意念,让他有此想法。

“这么些年,难道你就没去瞧过大夫么?”段七随后问道。

然而此时,薛长戈正自街道的另一头走来,与他们刚好碰个照面。

“薛门主!昨晚去哪了,楚姑娘可是担心了你一晚上!”霍君羡喃喃说道。

“昨晚谈得怎样?”段七冷不丁地问道,是时,霍君羡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襟,以作提醒。

“谈……!谈什么?你们说什么呢?”听言,薛长戈神情慌乱,当即故作镇定,说道。

“他是问薛门主,昨晚跟令妹谈得怎样了?”见势,霍君羡连忙出言打下圆场。

毕竟薛长戈与蒙哥蓝嫣他们之间所谈的那些事情,只能止于他们,却又不能说破,随即,霍君羡又再说道:“昨晚薛门主一夜辛苦,此时最好也别回去,楚姑娘正准备一大堆问题,等着你解释呢!”

薛长戈一听到霍君羡说出,莹莹准备了一晚上的问题,等着他回去解释,当即心中有些发怵了,说道:“那怎么办,她一问我什么都得交代清楚!”

“原来我们堂堂孤鸿涧的薛门主,居然会怕妹妹的问题!”霍君羡玩笑着,侃侃说道。

“我看今天就别回去了!”段七随后说道。

“也好!”薛长戈兀自说道。

此行霍君羡正好身上银钱够足,几人一行便去了京都最赋盛名的销金窟,金风玉露阁,这里是所有男人向往的天堂,因为在这只要有钱,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笑脸,仅管笑得虚伪,但也能有一种满足,这世道本就虚伪,真实地活着,只有无边的苦恼。

霍君羡继承祖业,这种场合自然是经常逗留,有道是,风月一杯酒,凡事有得求。

才一进花厅,一股很浓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霍君羡与**子客套了几句,便被领上了最敞亮的酒桌,这种场合的场面话,霍君羡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地方,你如此熟悉,经常光顾么?”薛长戈出言问道。

是时,霍君羡端起早早斟满的酒杯,嘻哈着说道:“男人嘛!逢场作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恋儿知道么?”

薛长戈此一言问出,让霍君羡停住了喝酒的姿势,脸色一沉,说道:“你出去花天酒地,会满大街宣扬吗?”

“就是,没见过世面!”段七紧随其后言道。

然而薛长戈此言并非他意,当初南宫恋儿在他身边之时,他几乎从未多看旁人一眼,因为有她,他就已经足够。

人有多样,事非必然,在他看来,霍君羡既然得到了南宫恋儿的追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胭脂花月之地,这让他有些为南宫恋儿抱打不平。

莫白呆坐在一旁,他自幼独处,见过的生人面孔不多,更没趟过这等销魂之事,一时不知所措。

“你不该对不起恋儿,他可是你夫人!”薛长戈语气稍重地说道。

“嘿!在下好心带你来喝酒,又没叫你干那事,嘴里怎么这么多话!”霍君羡见他一味执着,当即有些生气,喝声说道。

“这酒,我还不喝了,告辞!”说罢,薛长戈起身便欲离开,被段七拖拉住了。

见到薛长戈一人满是忿忿地坐在一旁,也不拿酒杯,是时,霍君羡喃喃说道:“胭脂粉黛三千媚,独倚香颜一抹魂;若说此间藏佳丽,孤影独行是假人!”

第37章:花月胭脂俗尘事;此间再起转弦音

霍君羡带着莫白等人入了花楼,这让薛长戈心中有些不快,南宫恋儿虽已嫁作他人妇,然而霍君羡如今却混迹花月之地,在他心里认为,这有负于她。

此时,那**子身后带着一群粉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花姐,正一摇三摆地朝霍君羡他们走来,而段七,此时情绪亢奋,手中酒杯一连喝了几个满杯。

“庸脂俗粉!”薛长戈沉声说道。

“哎呦大爷,让您久等了!”**子妖艳地招呼着,说道。

“姑娘们,好生伺候,这几位可是贵客!”她口中的‘贵客’,无非是指霍君羡他们腰缠万贯,是头肥羊。

是时,**子身后的那一群花姐,一字排开,个个眉眼挑逗,迷死人不偿命。

霍君羡镇定着又喝下一杯酒水,说道:“妈妈,你这就这么几个姑娘么?”

那**子圆滑老练,察言观色可是看家本事,一听到霍君羡说出这句话,当即向身后那群花姐摆了摆衣袖,只见她们满是失望地走开了,**子此时说道:“一看大爷就是风雅之士,这些庸脂俗粉难入法眼,不过没关系,我们这啊,可是好宝贝的!”

“宝贝!哼哼!这里还能有宝贝!”薛长戈冷不丁地哼哼说道。

那**子听后,脸色一沉,随即又假声假气地说道:“有!有!我们这宝贝可多着呢!各位大爷请稍候!”

“我说你不懂风情,就不能少开口么?搞得大家都不好下台!”见到薛长戈一再找不痛快,段七急声说道。

“哎!哎!别管他,我看他能清高多久!”听到段七心中不爽,霍君羡当即出言劝道。

而一旁的莫白,心情紧张,呆呆地坐在那里,一直未敢抬头。

此时,本来喧嚣的大厅,忽然间寂静如斯,一群寻花烟客簇拥着一个身影,只见那女子面盖绸纱,一步一步地走下花楼,两眼正视前方,宛如这些烟花之客在她眼中一文不值一般,然而,正是她的这般神情,才更让那些寻花之客欲罢不能,如痴如癫。

常言道,求不得,方为佳。

霍君羡此时抬头瞥了一眼,随即继续把弄这手中的酒盅,并非这绸纱拂面的女子姿色平平,而是他本就心不在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才是他的真性情。

他只是因为这连日来兼程奔波,十分倦乏,这才想着来此散散心,毕竟在这里,可以让人毫无烦恼,忘形一时。

“心儿姑娘出来了,真是漂亮!”楼下众多寻花之客,纷纷啧啧赞叹。

人群中不乏酒徒色性之人,他们此时口中称赞,心中则一直在盘算着,春宵苦短,如何抱得姝人一宿,更甚于如何放任的种种。

霍君羡当然知道,这等烟花之地,一般都会捧出一两个奇货,以此为噱头,引得那些寻花之客,纷纷慷慨,抛出大把黄白之物,拔得头筹。

“书呆子,你怎么不看呢?”段七看到霍君羡埋头豪饮,并不关心眼前花景,随即问道。

此时,薛长戈却两眼发直地看着花楼上蹒跚走下的女子,那神态,宛如少看一眼,都会让他留下遗憾一般的陶醉。

“你看!我说他装不了多久吧!”霍君羡推了推段七,指着薛长戈失魂落魄的样子说道。

“就是,男人就没有不好这口的!”段七随即答道。

“这就不对了!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和**可不能混为一谈!”霍君羡反驳说道。

是时,薛长戈似是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说道:“对,霍兄这句话,对极了!”但双眼还是一直未离开那唤作心儿的绸纱拂面女子。

随后,薛长戈又再说道:“酒色之徒,才会有如此龌蹉的想法!”

他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辞,让段七有些难堪,稍时,段七说道:“男人谁不**!**没有什么高尚低俗之别,都一样,你以为你不想啊!”

段七此言虽然粗糙,但却颇有几分道理,古往今来,无数骚客写下的流传美文,有谁不曾醉心花月,流连忘返,此间并非尽是低俗无趣,附庸风雅亦是偶然有之。

“心儿姑娘虽然漂亮,可惜了那双眼睛!”

“是啊,如果不瞎,就更完美了!”

此时,楼下的花客三两个交头接耳地轻声议论着,原来这心儿姑娘并非眼中无视万物,实则因为她双眼失明,是个盲眼女子。

听到有人讨论,莫白矛盾着抬头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让他异常欢喜,那被唤作心儿的姑娘,那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十年前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走散的人,风怜影的姐姐,风怜心。

尽管心中激动万分,但他还是按耐住了性子,虽然那对眸子他基本上可以确定是风怜心,但毕竟时隔多年,这世间形态相似之事,还是偶然有之,在未当面询问清楚之前,他还是有些犹豫。

然而此时,那唤作心儿的女子抬手揭下面纱,莫白见到那张清秀可惜的面孔,顿时有些急躁起来,当即起身意欲冲向前去,不料,被霍君羡伸手按住了。

“怎么!你也按耐不住了?镇定点,别让人笑话!”霍君羡当即说道。

然而他哪里控制得住,自出山谷以来,他一直只为两件事担心,一件关于师傅独孤宏的生死之谜,而另一件便是十年前失散的风怜心,因为风怜心自己对风怜影一直心怀歉疚,久久不能释怀。

是时,莫白转身摇了摇头,眼中目光闪烁,却又很是迥异。

“他是风姑娘的姐姐!”莫白沾着酒水,在桌上涂画写道。

见到莫白写下这些,霍君羡当即明白莫白的激动所谓何事,说道:“你可认准了,别到时候让人看笑话?”

莫白再一次意思确定地点了点头,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起身上前一问究竟之时,却看见簇拥的人群忽然让开一条小道,一个身着甲衣的人穿过小道,走了过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铁卫军左先锋,顾无言。

霍君羡转眼看了看他身后,只见花楼里立时间冲进来十几个铁卫军,个个拔刀赫赫,面露凶相。

“是他?”薛长戈兀自呢喃道。

“你说什么?什么是他?”霍君羡连忙问道。

“这里地处京都,这间花楼本就是那姓马的产业,只是这件事情,他一直很隐晦,怎么今天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派铁卫前来?”薛长戈解释说道。

事有必然,楚王一直严令王公贵胄插手经营这些三教九流的行当,而马三军虽然是楚王身边的近信,却私下违背楚王严令,经营这等勾栏瓦肆的风月之事,然而风怜影一直苦寻亲人,这风怜心此时的出现,绝非偶然。

“这里既是马侯爷的产业,那这些铁卫还敢如此放肆!”段七端起酒杯,小泯一口,说道。

“这还用想,一定是得到了那姓马的命令,如若不然,就是他们嫌命长了!”薛长戈回答道。

风月之地,一直都是避讳公门中人出现的,虽然来此之人三教九流,但也不乏达官贵人,身世显赫的商人,他们来此只是为了买笑寻开心,而公门中人只会让他们不开心。

正自四人言语之时,顾无言只身一人冲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跟风怜心说道:“心儿姑娘,侯爷有请!”

“顾大人,侯爷找奴家有何事?”风怜心喏喏说道。

听到风怜心此时的言语,莫白心中更加难过起来,这‘奴家’二字的称谓,如果居家在堂,是一种谦恭的说辞,若放在此处,则变成了一个身陷风尘女子的无奈之称,让莫白听着十分刺耳。

风怜心本该与风怜影姐妹二人形影不离的,虽然风怜影十年来遭受软禁,但毕竟还可以躲得清静,不必强颜欢笑,而这风怜心则不但要应付众多酒徒的无理要求,明明心里苦楚,还要笑脸迎人。

因为自己的过失,让风怜心受尽奚落,这让莫白的愧疚之心更是浓郁。

“姑娘只须随行跟去,所为何事,侯爷并未吩咐!”顾无言说道。

说罢,只见风怜心香魂暗叹,在身旁丫环的引路之下,紧跟在了顾无言身后,而那十几个铁卫军将他们紧紧围住,一步步地退出了花厅。

就在风怜心跟着丫环,踏出厅门的那一刹那,莫白忽然纵身一跃,站在了铁卫人围当中,伸手拿穴,一时间点住了几人的穴道。

“莫大侠!你这是?”顾无言见到莫白忽然在此出手,神情有些愕然,但他并不奇怪。

“顾大人,怎么啦?你在跟谁说话?”风怜心蓦地顿足不前,问道。

“心儿姑娘不必害怕,只是遇上个朋友!”顾无言表情苦涩,喏喏言道。

如此僵持良久,顾无言不好辩说,只得呆在一旁,眼观莫白的下一个动作。

“顾大人,你这位朋友怎么不说话?”风怜心侧耳静听,当即问道。

“哦!我这朋友性格古怪,不喜欢多说话!”顾无言说道。

“既是如此,你跟你朋友交代一声,我们好启程去侯爷府上!”

莫白此时真的是有口难开,他想表露身份,却无奈言语不得,而恰巧这风怜心双目失明,两人根本无法沟通心迹。

莫白眼见风怜心就在身前,这下真的让他体会到了,这么近,那么远,这句话的深意。

第38章:苒苒物华伊人在;此间风月不常时

十年前,伊人失踪,十年后,苦苦寻找,如今伊人身在眼前,而莫白却不能开口表露心迹,这让他万分苦恼,有些埋怨自己有口难言,因病失声的缺陷。

“呆子!原来你真的在这!”此时,楚莹莹一声叫喊,让莫白心中有些喜出望外,他不能说,楚莹莹定能代他说出心中的想法。

然而他却打错了算盘,岂不知,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则是一出美美的对头戏,楚莹莹见他看着风怜心之时扑朔迷离的眼神,哪里还能看得进去他手舞足蹈比划的解释。

就在楚莹莹转眼看着身后的风怜心之时,忽然神情怪异,在她看来,眼前的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脸相与风怜影十分神似,陌生的是眼前此人看上去,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这是她与风怜影相识以来,在她身上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姐妹俩尽管身形样貌十分相似,但毕竟各有各的不同,风怜影心机颇重,这或许就是根本上的区别。

“她是谁?”楚莹莹怀疑着问道,当然她不是在问莫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十有八九都被套上了寻花问柳的罪过。

“这是心儿姑娘,侯爷吩咐接她过府上,这不正准备动身呢!”楚莹莹双眼圆瞪顾无言,此时顾无言喏喏急声言道。

“心儿姑娘!是这里的头牌吧?”毕竟同为女人,楚莹莹并未将心中的不快变成言语上的侮辱,轻声问道。

此时她竟有些怜悯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连年战祸,女子被逼走上沦落风尘这一步,是这世道的悲哀,不管是否自愿与逼迫,都是有几分值得同情,若非为难,谁会愿意行差踏错。

“莹莹!”顾无言不好回答,只得随声应付一声。

此时,薛长戈与霍君羡等人先后走了出来,他们见到莫白神情突异,担心会引起误会,当即连忙跟了出来。

“哥!彻夜未归,你怎么也在这?”见到薛长戈埋头垂首的出现,楚莹莹口吻责备地惊讶说道。

只见薛长戈正欲开口解释,霍君羡连忙抢声说道:“楚姑娘,不关他们的事,是在下带他们来的,只是喝了点酒,我们也没干别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本来楚莹莹并未作他想,听到霍君羡的这一解释,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弄巧成拙了。

“这么说你们本来是打算干点别的啦?姓霍的,他们跟着你就学不到好!”楚莹莹言辞犀利,步步紧逼,数落得他们不好再出声。

“男人逛花楼,当然想干点别的啦!”段七冷不丁的说道。

“你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就少说!”听着段七此言,无疑是火上浇油,霍君羡当即痛斥道。

“我又怎么啦,这一天我说什么,书呆子你都叫我闭嘴,我招你惹你了!”段七满腹委屈地回答道。

“哥!这里好玩不?”楚莹莹问道。

“还……还行!”薛长戈有如戴罪之身一般,轻言轻语地答道。

“还行!这么说你们下次还准备来了?”

“那是……!”霍君羡连忙答道。

“什么!”楚莹莹有些发怒地说道。

“楚姑娘别误会,我是说下次那是肯定不来了!”被楚莹莹连番追问,霍君羡尽管满腹经纶,但应付这等尴尬场合的问题,还真让他有些江郎才尽。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行迹不轨,出来逛窑子,看我不替你们好好宣扬宣扬,看你们如何担待侠义之名!”楚莹莹又一顿数落,言辞凿切。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是时,风怜心忽然说道。

“此言差矣,差哪了?”楚莹莹当即应声问道。

风怜心被丫环领着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说道:“此地虽是烟花之地,但来此的客人,并非只为寻花问柳之事,还请姑娘不要一语概论!”

“来烟花之地,不寻花问柳,还能有什么高尚的大事不成?”楚莹莹说道。

风怜心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众生众苦,花楼虽为低贱之地,还望姑娘不要言语伤人!”

此时楚莹莹亦感觉到自己言语有些太过,当即心怀愧疚地说道:“我说的是他们,这位姑娘不必过于介怀!”

此时,只见风怜心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对顾无言说道:“顾大人,我们走吧!”

“莹莹,薛门主,各位,在下先行告退了!”顾无言抱拳逐一见礼,说道。

眼见着风怜心转身要走,莫白当即意欲上前,孰料被楚莹莹当面阻拦,说道:“呆子!你想干嘛?”

莫白慌乱着一通比划,双眼定定地看着楚莹莹,此时他非常想让楚莹莹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替他说出来,无奈,楚莹莹在当着另一个女人在场之时,根本无心细想他的意愿。

女人的心思,虽然有时心细如发,但有时她们也会因此而引出诸多误解。

莫白很想留下风怜心,因为她是自己与风怜影之间,紧系的一个结,这个结让他对风怜影的任何借口理由,都只能默从。

然而楚莹莹的一味横加阻拦,让他不好再有其他动作,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风怜心一人上了马三军的府轿,在顾无言的护送之下,扬长而去。

“楚姑娘!看来你误会莫白兄了!”霍君羡看到莫白为难的神情,当即说道。

他虽与莫白相处时日不多,但他却也能看得出,莫白并非只是因贪图美色,而忘形的登徒轻浮之辈,

“误会他?我看他是动了歪心思了!”楚莹莹答道。

千万不要跟一个女人解释,她心仪的那个男人与另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情,那样只会让她的疑心更重。

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怀疑自己心仪的男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对自己的容貌不够自信,特别是在花楼这等以貌美取人的地方,粉黛浓妆总妖艳过素朴无妆,然而世间万人,各有各喜,而女人天生的小肚鸡肠会让她们更为迷茫。

“楚姑娘,我说他们在这,没骗你吧!”此时于旭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嘻哈着说道。

然而他此时的出言,说出这番言语,让莫白他们十分憎恨恼怒,四人都恶狠狠地看着他,大有将他撕碎的架势。

“多事!”只见,楚莹莹没好气地回道。

原来自霍君羡邀请莫白走出客栈之后,见他们形迹可疑,于旭便一路尾随,待看到他们进入金风玉露阁之后,便急忙跑回客栈告知楚莹莹,他一直以来都将莫白视为情敌对手,有这等污蔑离间他们的机会,于旭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回客栈的途中,于旭不敢一人靠近莫白他们,从他们眼神之中的怒火可以看出,他的这一状告得,将他们尽数得罪,此时跟他们走到一起,无非是自找不痛快。

时又近落日,只见于冰心独自一人站在客栈门外,身长着脖子,用眼四周探望,见到莫白他们在人群中出现,当即迎了过去,说道:“哥!你们去哪了?一天都不见人影,让冰心担心死了!”

于冰心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形势不对付,不好细问,之后,随他们一起回了客栈。

“姓于的,今天这笔帐迟早跟你算清楚!”段七有些替莫白忿忿不平,进入客栈之后,对于旭说道。

本来霍君羡一片美意,邀他们出去散心解乏,被于旭找来楚莹莹这一闹,心中诸多不快,而莫白亦因此没能与风怜心表露心迹,苦困十年的心结,只能暂时再次搁置。

“莫大侠!请留步!”莫白行至客房走廊之时,被风怜影一声叫住。

听言,莫白当即走了过去,此时她身后跟着的不是文延武,而是雪柔,见到莫白走来,风怜影又再说道:“今天你们去哪了,有事找你商量都见不到人!”

说罢,转身步入客房,而莫白亦紧随其后走了进去,此时楚莹莹再次见到风怜影之时,脑中忽然闪现出刚刚金风玉露阁前遇见的那个女子,加以细想,但随后看见莫白进了风怜影的房间,当即说道:“谁叫你,都比我叫你上心!”

莫白随风怜影进去之后,雪柔连忙替他倒上了一杯热茶,随后带上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面对着风怜影,莫白有些紧张起来,只听见风怜影忽然说道:“莫大侠,你守候剑陵十年,可曾听剑圣前辈说过,关于《血影神功》的事情?”

听言,莫白蓦地一惊,看守龙行司剑陵十年,他当天听剑圣岳龙提起过《血影神功》,剑圣对它的评定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万勿触碰’,其他的并无多言。

莫白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写道:“剑圣前辈只说了四个字‘万勿触碰’!”

“万勿触碰?”风怜影神情疑惑地说道。

正待风怜影兀自沉吟之时,莫白又再写道:“今天我看到你姐姐了!”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在哪?”看罢,风怜影异常激动地说道,十年前与姐姐风怜心一别,如今已是十年有余,一直杳无音信,此时忽然听说终于有了消息,怎能不激动万分。

“金风玉露阁!”莫白此时写下的这几个字眼,如针刺一般,扎得她钻心地疼。

她进入京都已有些时日,自然是知道这金风玉露阁是何场所,男人花钱买笑的烟花之地,骤然听到相别多时的姐姐风怜心深陷此地,还未等莫白放下墨笔,只见她自琴台上抱起避水瑶琴,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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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下一章更新后即删除)

第39章:相逢恨晚相见迟;金风玉露却成空

十年磨剑,只为今朝一试。

莫白甘受十年守陵的清苦年月,虽得天行剑,然而自出山谷之后,天行剑久藏鞘中,从未施展出它应有的威力,然而,并非天行剑锋芒不再,而是因为他的主人,莫白,一直以来被诸多俗事纷扰,让他心力交瘁,楚莹莹的蛊毒,风怜影的被困与私心,金宇飞夺剑,于冰心被伤,再加上这次与风怜心的无奈邂逅。

此时,马三军府上灯火通明,宾朋满座,席间歌舞翩翩,好不奢华糜烂,风怜心独自一人端坐在他身旁,假意欢笑,应和着马三军所谓的至交亲朋。

“诸位!诸位!请举杯,让我们为我们的楚王满饮此杯!”马三军坐在横桌主席上,振臂高呼说道。

席间在坐的大多都是楚王帐下的文僚武将,他们一听到马三军高呼楚王之名,各自纷纷捧杯满饮,性喜溜须之辈更甚。

待众人尽喝杯中酒水,放下酒盅之后,马三军意气风发地说道:“各位,王兄盛情举办这次年关大宴,目的就是为了让朝野一心,让天下人共享太平之幸!”

“那是,那是!”

“听说此次赴宴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不知楚王意欲何为!”

“这龙行司一直以来都是楚王的心腹大患,天行剑重现江湖,楚王此时开宴相邀,只怕是为了同化龙行司一事!”

“我看未必!据说这次楚王邀请了,前后两任天行剑的主人前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是说,楚王也想要天行剑?”

“这些可不兴乱说,会惹来口舌之灾的!”

众说纭纭,但或许没有一个人猜中楚王开设此宴的心机,如今天下各家势力分均,群豪林立,这绿野江湖之势,便成了各家争抢的一支奇兵,得之为王,失之为臣。

御君之道,胸怀为重。

听到席下一片哗然,马三军轻咳了几声,然后说道:“还请各位不要妄加揣测,楚王的心思,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猜透的!”

然而此时,席下舞姬当中忽然多出了一人,趁着所有人捧杯畅饮之时,风怜影乔装一番,混入其中,而她穿遍整个侯府,都没有见到姐姐风怜心。

是以她此时心中横生一计,这马三军对她多番迫害,不如趁此机会以怨报怨,舞姬当中衣带飘渺,恰如她此时翻滚的心情。

“风三姑娘!出来吧,本侯爷知道你来了!”是时,马三军忽然再次高声说道。

风怜影正准备伺机而动,孰料此时马三军却先发制人,早在风怜影暗自潜入的那时起,就已经被潜伏在侯府暗处的细作发觉,当即便告知了马三军,是以此前,马三军故作大意,让风怜影有机可乘,混入舞姬当中,然而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马三军当即索性拆穿了她。

“侯爷好眼力,这样都能被你察觉!”舞姬们此时早已被井下得四下散开,只留下风怜影一人站在当中,两眼直直地盯着马三军。

“来人,给我拿下,本侯爷今天晚上要来个双凤朝阳,以解多年的相思之苦!”马三军面露笑意,那笑意,十分邪恶。

听到他一声令下,本来一片祥和的侯府,瞬时间气氛紧张,刀兵满布,将风怜影团团包围住,只待有人起头,便一拥而上。

风怜影听他此番言语,当即确认姐姐风怜心一定在他手中,遂,言道:“姓马的,你把我姐姐怜心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吩咐他们好好招待!”马三军说道。

“新仇旧恨,今天一定要跟你好好算算!”风怜影厉声说道。

说罢,双手猛然大开大合,袖间裙纱飞射,呼呼作响。

当初在寒雁城马三军以屠杀城民相要挟,让风怜影十年不能踏出雁翎宫一步,且多次上门欲求欢合,如此种种,如今她心中仍历历在目,潇水一战风怜影惨败,这次,自己才刚一有了姐姐风怜心的消息,却被他命人接进侯府深禁,以致姐妹俩不能立即相见。

只是风怜影并未想到,让风怜心现身金风玉露阁,乃是马三军的一步计谋,莫白等人进入京都之后,马三军便命人暗中监视,加上那金风玉露阁本就是他的产业,由此不难想象,这风怜心,早早便已在他的控制当中,故意让她现身,是想让莫白他们代为传话,引得风怜影前来,虽然他一早便知风怜影早已潜入京都,但他并不急于捉拿,因为他还不知道风怜影暗入京都的意图。

如今计谋得逞,风怜影如期出现,加上此地地处京都腹地,守卫森严,这让他放下了所有伪装和戒备,直露污秽的心思。

他对风怜影一直心怀不轨,但他却又不想用强,在他心中,像风怜影如此难以驯服的美人,想方设法让她主动献媚,这才是他的初衷,而风怜心相对来说温和许多,这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十年前风怜心走失,之后便辗转落入他手中,为了以泄在风怜影身上得不到的私欲,他当即便把风怜心安排进了金风玉露阁,好在他心存一丝怜惜,并未让风怜心堕身红门,只将她作为噱头,当成了摇钱树。

“要算账啊,风三姑娘,你还是看看四周再说这样的话吧!”

说罢,抬手一挥,只见整个侯府白光熠熠,地上房顶,站满了手持大刀的铁卫,此时,且莫说插翅难飞,但至少亦是身陷重围了。

看了看四周被围得密不透风,风怜影心中一个咯噔,有些暗暗后悔,自己又一次考虑不周,让自己身陷险境了。

说道:“姓马的,你以为就凭这些人就能困得住我风怜影么?”

“非也非也,不是困住,而是活捉!”马三军得意洋洋地说道,是时,拿起桌上的酒盅,又一次喝下满满一杯酒水。

“痴人说梦!”当即风怜影甩出手中裙纱,猛然向前突进了几步,无奈双拳难敌四掌,且还是锋芒毕露的大刀铁卫,逼近了几步,却又被迫退回原地。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给我拿下!”当即马三军又一声令喝,说道。

此时众铁卫,闻声而动,渐渐缩小包围的人圈,风怜影,见势纵身一跃,直上房檐,伸手似是寻摸着什么,当即马三军大声说道:“不用找了,风三姑娘,你的避水瑶琴在这呢!”

“什么!”这一声惊吓对风怜影着实不笑,随即突兀言道。

她胆敢只身夜访侯府,无非自恃有避水瑶琴在手,扣动弦音杀机顿起,且不说能杀得了马三军,但至少可保全身而退,而如今自己最后的法宝都已经被马三军控制,一时让她心思慌乱了起来。

“还等什么,快点给本侯拿下,本候还等着抱美人呢!”马三军又一声催促令喝。

此时,侯府暗处忽然冒出几十个弓弩手,一番速射,将风怜影逼回原地,马三军早早便已下令,只能生擒,不可伤她分毫。

眼看着自己渐渐陷入绝境,却始终未能见到姐姐风怜心,当即心中很是懊悔,此时她竟寄希望于莫白,希望他能再次出现,助自己脱困。

然而她此时的心思却只能空想了,莫白因为被楚莹莹撞见出现在烟花之地,此时正想方设法消除楚莹莹她心中的误解,根本无暇他顾。

她几次身犯险境,都有莫白替她解围,这竟让她对莫白有了些许依赖。

然而,正待她分心细想之时,几口鬼头大刀已然逼近,风怜影历来只是借助避水瑶琴的契合机关,扣弦起音,伤杀无形,如今避水瑶琴被他人控制,这让她成了没牙的老虎,空有一脸凶狠。

第40章:伊人险随云烟渺:烟波霜雾两相茫

风怜影来时姐姐风怜心还是安静地端坐在马三军身旁,一时分神专心混入舞姬当中,待她再次探眼看去之时,风怜心却已经不见了踪迹,是以当即发浪,运起浑身内劲,与马三军一声喝令召集的铁卫打斗了起来。

熟料此时风怜影人单力孤,侯府之内铁卫军云集,马三军一声令下,立时被团团围住,然而此时,马三军面露奸邪。

十年来他将风怜影深禁雁翎宫中,虽屡次苟求欢合,但毕竟还留有一丝底线,如今风怜影孤身一人夜闯侯府,这让他更是癫狂了起来。

此时风怜影裙纱飘渺,指掌勾横,赫然生风,忽然,背后蹿出一股冷风,当即连忙转身应对,孰料,正好被几个铁卫手持鬼头大刀,当头劈至。

“你们小心点,可别伤着她!”眼见形势异常危急,马三军兀自站在一旁观望,急声说道。

就在风怜影与铁卫打斗正酣之时,顾无言来在马三军身后,说道:“侯爷!人带到了!”

“好!你且退下,待我捉了三姑娘,定好好赏赐于你!”马三军喃喃说道。

“是!卑职告退!”顾无言,喏喏答道。

眼见着,风怜影被铁卫近身短逼,虽然处处被制,但却难以将她拿下,是时,马三军心中再生一计,扰乱她的心神,当即说道:“风三姑娘,别苦苦支撑了,你姐姐已经被他们照顾得快不行了,难道你夜闯侯府,就不想见她最后一面么?”

听言,风怜影当即脚下步履错乱,本来僵持不下的局势,如今逆转直下,趁机铁卫围困的人圈又一次缩小了范围,几乎手起刀落,随时都能砍伤风怜影。

“姓马的,你这卑鄙小人,有胆量咱们单打独斗,何必诸多要挟,这样只会让人越发瞧不起你!”风怜影猛然击退一拨蜂拥而上的铁卫,趁着片刻喘息之机,急言说道。

“住手!都退下!”是时,马三军又一声喝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让铁卫们纷纷退下。

随后,一人递上一口刃如月弧的寒铁大刀,马三军从那人手中提起刀柄,说道:“风三姑娘,今天本侯就让你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服侍我,哈哈哈!”

“痴人说梦!”风怜影当即答道。

若在平时,这马三军决计不是风怜影的对手,然而此时,风怜影手中没有了‘避水瑶琴’可就另当别论了,十年来,在雁翎宫中,马三军有所收敛,便正是他有所忌惮风怜影的无声杀气。

如今,风怜影只身前来,且手中至宝被人悄然控制,尽管风怜影拼尽全力,但还是难挡一二,只见马三军横刀立马,凌空劈出一记刀风,直朝风怜影飞去。

此时,风怜影感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当即侧身闪避,然而此时,马三军奋起再发第二招,道口向上,斜提刀柄,顺势上扬,将风怜影逼退几步,然后趁机向前推进了几步,待风怜影避过刀刃,准备弹腿扫踢之时,马三军刀锋回转,将风怜影未发的招式困于刀下。

马三军横刀腰间,大喝一声,说道:“横扫千军!”随即身形飘逸,旋转如斗,立时间便在风怜影吹弹可破的玉肌之上,轻划出了几个血口。

此时风怜影,强忍切肤之痛,面露苦色。

而此时,马三军虽然占尽上风,骤然停下了攻势,说道:“认输吧,本侯不想伤你!”

方才那一招横扫千军,来势凶猛,虽然在风怜影身上留下了几道血口,但显然可以看出,均未伤到要害,马三军已然是手下留情,他虽无心伤她,但依照风怜影的性子,如若不能赢得一招半式,是很难将她驯服的。

虽然如此有些胜之不武,但如果风怜影此时有避水瑶琴在手,只怕不会像他这般留下一丝回转的余地,避水瑶琴,音波之力非常诡异,无形之中取人性命。

“除非我死!否则定要与你这小人周旋到底!”风怜影被寒月宝刀割伤,伤口立时凝结霜化,透心的寒意循着血脉流遍全身,当即只觉真气有些凝滞,提运不起。

“你如此这般,又是何苦呢?”马三军再言劝道。

“要杀便杀,何必假惺惺地多说废话!”风怜影回答道。

“即使如此,那就别怪本侯爷心狠手辣了,拿你试一试寒雁城两大绝学的威力!”

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刀法,和半阙残念!

只见马三军挥刀侧身,周身衣物鼓胀,左手捏拳,骨节咯吱作响,双眼血丝暴涨,咋看去,宛如一个再世的狂魔,黎明前的爆发一般可怖。

而风怜影自然是认识这套起手武功招式的出处,正是之前城主的一分为二刀法,和哥哥风泅凌的化相无形内力,这两门绝技,前者以快辣狠准为主旨,而后者则是一门愈战愈狂的癫狂内力。

见到马三军此时动了真格,风怜影当即强行提运丹田之气,幻化全身,以作防备,然而她知道尽管自己如何防备,都抵不住那一分为二刀法与化相无形内力的相辅相佐,一者快,一者狂,就算是城主亲自来此,亦未必能挡一二。

此时马三军动用化相无形内力,神情突兀,双眼涨红,他眼中只有狂意,不再有恻隐之心,风怜影自知此时难以脱身,只是就这样血染此处,心有不甘。

马三军大步挪移,看上去虽然移动缓迟,实则行进飞快,眨眼间便已抵近风怜影身前尺许,而风怜影顿时大惊,未料到他来得如此之快,当下不及反应,好在马三军并未施展一分为二刀法,否则一旦开招,便再难收拾,须知道,这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以极快的速度出招,近乎眨眼之间,便已完成二十六次砍杀。

惊魂未定之余,风怜影本能打出一掌,正好击在马三军右肩,然而此时马三军体内癫狂内功已经提起,她这一掌犹如绵薄之力,立时间便如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浪花。

然而此时被马三军体内真气反噬,风怜影顿时感觉一股强悍的力道,将自己弹了开去,立时间手臂阵阵麻木,有些发抖。

是时,只见马三军脸上再露笑意,那神情,犹如厉鬼夜行一般恐怖阴森,心有余悸的风怜影再遇如此情形,当即有些懵懂,不知作何应付,随即,眼前一黑,分不清东西左右,原来是马三军趁她心神慌乱之时,拿点了她的几处大穴。

见到如愿制住了风怜影,此时马三军功力渐散,眼中血丝退去,双眼恢复如初,如今风怜影瘫软在他怀中,久违的怂人愿,再次燃起欲火。

“恭喜侯爷,终于抱得美人归,麒麟共享!”随后,人群中又有人维诺着说道。

十年前,马三军便已有了这等心思,无奈不能亲近,此时风怜影被制,大可一解相思之苦了,且别有一番趣味的风怜心此时亦在府中,今夜,尽享齐人之福了,想至此处,马三军哈哈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十年的苦等,终于得偿所愿,今晚大家尽兴喝,侯府有的是美酒佳酿!”马三军眉开眼笑,很是得意地说道。

夜间,侯府。

“怜影?怜影?是你吗?”风怜影模糊之间,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倍感关切,很是熟悉,对自己呼唤不停。

此时,风怜影周身几处被制穴道均已自然冲破,神智渐渐恢复,猛然醒来,只见自己躺在一个地方,此地密不透风,但却装饰漂亮,纤薄的丝帐为帘,屏风上一幅泼墨丹青十分怪异,细眼看去,其中虽有山水,模棱两可地写着四个大字‘无极幻影’。

这屏风上的泼墨图另有出处,正是寒雁城禁地‘潇湘水榭’当中所藏的秘密,江湖传言,此图关系着龙行司守护的绝密,无极幻影四字偈语,便正是打开剑陵的关键所在。

风怜影虽为寒雁城仅存的一脉,但她亦是没有见过此图的真迹,只是听哥哥风泅凌提起过这幅图的名字,寒雁城被破之后,马三军便将此图收入囊中,并未献给楚王,其私心用意,不难他想。

风怜影意欲起身抬头循声看去,此时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被绑在了床榻之上,而风怜心则被限制在了另一张床榻之上,姐妹俩虽然同处一地,却不能彼此一见。

“这是什么鬼地方!快放了我!”风怜影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

“是怜影!妹妹!妹妹!我是怜心!”

听到风怜影一声嘶喊,风怜心当即从声音辨认出了,此地被困的另一个人正是妹妹风怜影,之前只是从将她关押进来的那两个侯府侍从口中依稀听见,所以才会连番叫喊,此时风怜影的声音出现,让她十分确认,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风怜影。

盲眼之人,天生听觉聪敏,尽管这个声音已有多时未曾听到,但姐妹情深,彼此之间的记忆不管相隔多少年月,都不会有半点衰减。

“二姐!”此时风怜影声音颤抖,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姊妹相见,只能借助黄粱之美,一奶同胞的血肉亲情,让她日夜牵挂,兄妹三人,如今哥哥已经仙去,就剩下她们二人,此生能拥有相同记忆的人,只有她们彼此了。

“是二姐么?”风怜影再次出言询问道。

“嗯,妹妹我是怜心!”

“姐姐?”风怜影兀自喃喃道,这两个字的称呼,已经阔别她十年之久。

“怜影,你怎么也会被困于此?”风怜心问道。

“马家人害的!”

“当年和亲不成,想不到如今还是逃不过这个宿命!唉!”风怜心香魂暗叹,无奈言道。

“当年派往寒雁城迎亲的王队,就是本侯的兄长!被你们屠杀在了寒雁城外,这只能怪他福薄,无福消受美人恩!”声顿人现,马三军赫然间出现在了密室当中。

香魂飘渺黯然负,此间风雨待从头;不识今生多缘分,来世只求心有人。

第一章:懵懂初醒踟蹰志;王侯将相等闲人

梦里花,开如魇,惆怅易人,若心凋零,此夜何能谢。

马三军此时的忽然出现,着实让风怜影心头一惊,更多的却是害怕,此时她手中没有了她引以为傲,令人心魂俱寒的避水瑶琴,而此时,马三军因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当即更是大胆了起来。

“侯爷!我姐妹别后重逢,真是让侯爷费尽心机了!”风怜影语气乞怜地说道,此刻落入他人手中,她不得不服软,若在往常,莫说她会对马三军服软,就是马三军他也不敢在言语上有任何显露。

“好说,好说!今晚你们都是本侯的!”马三军酒气上涌,眼神扑朔,嘴角微微露出的一丝笑意,看上去,无比邪恶。

“你想怎样?”风怜影声音颤抖,更加害怕起来,听着马三军迟缓亢奋的语气,她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明白,而如今,自己已是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

在儒家礼教森严的年代,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便是矜持贞洁,眼看着今夜马三军邪念心生,风怜影当然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而自己若被他占有,此生只怕唯有深陷**,再难回转。

“本侯爷想怎样,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小美人,我等这一刻等了足足十年了!今晚你终于属于我了!哈哈!”马三军语锋突转,言语当中丝毫不顾及他身为王公贵胄的身份,十分露骨。

他这一笑,让风怜影几乎绝望,既然他如此直接的话都说了出来,接下来,必定是行兽欲之行了。

说着,马三军三步一斜,两步一颠簸,朝着风怜影被捆绑的睡床走去。

常言道,饮酒助性,如今马三军美人在前,腹中酒气作祟,这让他看待风怜影此时手脚并绑,挣扎之时气息浮动,这让她本来韵味颇浓的身子,起伏变大,更显撩人,只见马三军喉结处上下动了动,两眼直冒金火。

“住手!求求你!不要!”马三军正欲将身扑下去,一泄浑身兽欲,此时风怜心哀求着言道。

“不要?莫非你想先来?”暂缓下扑的姿势,马三军定了定,说道。

随即,马三军用眼瞥了瞥一眼风怜影,用手指着她说道:“一会再过来,等着!”

看到马三军转身向风怜心走去,风怜影当即说道:“恶贼,你要是敢动我姐姐一根头发,除非我死,否则一定不会放过你!”

此时,此地,任她们作何周旋,只怕都逃不过马三军的魔爪兽欲。

当一个人的行为完全被欲念占据,他会失去所有理智,就算平日里不敢逾越的雷池,放在此时,亦只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然而此时,马三军已经近身风怜心,双手开始冲破礼教的禁锢,在风怜心周身开始冒进,一边施行着兽行,一边说道:“把你收在金风玉露阁,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你也是个风情尤物,今晚有你们姐妹,看来本侯有得美了!”

说罢,将脸凑近了些,开始亲吻起来,然而此时,风怜心盲眼含泪,为了替妹妹风怜影多留一线转机,风怜心此时付出了极大的牺牲,甚至于一个女子一生的矜持,为了不让自己煎熬的痛苦发出声音,只见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嘴角流出了血丝。

见到姐姐风怜心没了声音,风怜影当即怒吼道:“恶贼,快住手,你给我住手啊!……!”尽管她如此歇斯底里的嘶喊,马三军始终充耳不闻,在风怜心身上的兽行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此时的无助,让风怜影心中急煞万分,倘若姐姐被这贼人玷污,只怕她不会再有求生的意念,而姐姐一旦离自己而去,这世上就再无亲人了,没人共同分享,自己苦心争执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密室,自然是密不透风的,尽管风怜影如何嘶喊,密室外听不到半点声音,此时,风怜心双眼紧闭,淌下的泪水,如断簌珠帘,此时马三军迫不及待地开始松开她腰间的裙带,正一步一步地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

“救命啊!怜影!救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物逐渐减少,风怜心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屈辱,开口叫道。

然而风怜心越是叫喊,马三军的兽行就越是疯狂,这或许就是男人骨子里深藏的野性,野性控制着兽行。

听到姐姐怜心的呼救,风怜影此时挣扎得更是厉害,她知道,姐姐此时的叫喊,定然是已经被逼到了道德的底线,稍有迟疑,便再难救赎。

正在此时,密室外传来敲打室门的声音,然而马三军兽行正浓,根部不去理会,当他将手伸去,解开风怜心身前最后一块遮羞之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叫喊,“侯爷!侯爷!”

“何事?”马三军暂缓动作,忿忿说道。

随即,只见他随手扯过一件从风怜心身上除去的衣物,将其盖住风怜心几近一丝不挂的胴体,转身走了过去,打开室门,见到来人正是顾无言,随即问道:“顾先锋,你可真会挑时候!说吧,什么事这么急?”

是时,顾无言探眼向密室内看了看,只见他急忙喝止道:“大胆,扰了本侯爷的好事,还敢在此探头探脑,如此放肆!”

被他一言喝退,顾无言当即维诺地垂首埋头,说道:“有刺客闯入,卑职率队前来保护侯爷,无心打扰,还请侯爷恕罪!”

“什么!有刺客?那你还敢来这密室,你是怕刺客不知道我在密室里是吧?”马三军神色忽变,有些惊怕,当即训斥道。

其实侯府之中根本没有刺客,只是顾无言对马三军如此低劣行径有些不齿,但又害怕他侯爷的身份,是以如今假借刺客之名,希望藉此可以保全这两姐妹的清白之身,身为武林同道中人,他能为她们做的,亦只能这般了。

此时京都当中,唯一让马三军有所害怕的除了楚王,就是薛长戈手里的饮血剑与莫白看似捉摸不定深不见底的内功,除此之外,他基本上横行无忌。

尽管还藏有许多江湖高手,但他们多少会给几分面子,不会与自己为敌,毕竟趋炎附势之辈众多,楚王的权势,便是他天然的保障。

只见马三军迟疑半饷,之后说道:“刺客是什么人?”

“禀侯爷,暂时还不清楚!”顾无言答道。

“侯府花费那么多粮食养你们这帮饭桶,现在有刺客闯入,刺客的影子都没捉到,要尔等何用?”马三军大摆侯爷架势,连声训斥。

顾无言来此之前便差人前去客栈报信了,他不好直接出手相救,为今之计只需要拖住马三军一些时间,客栈里的那些人自然会赶得及前来。

“还请侯爷恕罪,来人身手了得,府上的守卫根本奈何他不得!”顾无言答道。

“取我的寒月宝刀来,本侯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胆敢私闯侯府!”马三军急声说道。

“是!”顾无言随声应和了一声,随即便转身离去。

经此一番叨扰,马三军哪里还有风月的心思,转身关上室门,对着风怜影姐妹俩说道:“今晚本侯爷有事,且让你们躲过一晚,待我料理了那刺客,再来消受美人之恩!”

说罢,转身准备开启室门,然而他的身后,此时风怜影已经暗运内劲,强忍着被寒月宝刀割伤的痛楚,冲开了几处大穴,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

“二姐,你怎么样了?”虽然手脚可以动弹,但还是无法挣脱绳索的捆绑,风怜影躺在睡床之上,急切问道。

许久未见回应,风怜影当即心头甚急,加大了嗓门喊道:“二姐,你别吓我,他到底把你怎样了,你说句话啊!”

此时,风怜心惊魂未定,方才被马三军一番凌辱,虽未触及底线,但对她的惊吓丝毫不减,只见她轻微地动了动,随后探手摸索着四周,找来几件被马三军强行扯去的衣物,此处虽然地处密室,密不透风,但还是一样寒凉,方才已然抱有一死之心,自然是不会感觉到这彻骨的冰凉。

找来衣物遮住自己的身子,行兽行之时,马三军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随即,缓缓坐起身来,说道:“我!我没事!”

听到了姐姐的一声答应,风怜影惊悸的心里有了一丝宽慰,无论如何,至少姐姐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只要姐姐还有求生的意念,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可怕。

女子的贞洁对于当时来说高于一切,这也是历来将女子以圣洁二字形容的原因所在;而如今世风日下,贞洁二字早已被历史的洪流冲刷得不成原形。

“姐姐,如果大哥在世,我俩绝不会遭受如此屈辱!”风怜影泣声说道。

方才马三军狂乱的兽行,让姐妹俩恍如从地狱走了一遭,如今密室当中,只有她们二人,但却无心一诉阔别经年的思念,毕竟还未脱出马三军的魔掌,姐妹俩心中尽管有诉说不完的衷肠,此时受惊过度,彼此间,无法开口提及分毫。

“大哥已经去了,现如今只有我俩相依为命了!”风怜心哽咽着说道。

风怜影无言以答,稍时,风怜心怨言说道:“若不是我双眼不见,就不会连累怜影你如今身陷险境了!”

“二姐,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风怜影连忙答道,她知道姐姐风怜心此时心中满是自责,将这一切祸事,都归结于自己身上了。

然而此时,侯府外,人影晃动,显是顾无言派去送信之人已然将消息送到,客栈之中来了救赎,他们之中,除了莫白与楚莹莹,文延武,其他人与风怜影之间并无交情,然而听到了马三军如此龌蹉的品行,个个都义愤填膺,纷纷前来施以援手。

侯府之中,早已搭弓拉弦,枕戈待旦,顾无言所言刺客一事,此时已经惊动了侯府所有人。

第二章:俗世千般情最好;若冰此心空白老

云烟渺,山河漂;半月饮,逍遥魂;今生缺,还凝噎,半世浮华半世癫。

密室里,风怜心摸索着,慢慢穿好衣物,站起身来,循着风怜影说话的声音,走了过去,惊魂未定之余,腿脚有些绵软,几次险些跌倒。

“怜影,怜影!”风怜心无法确定风怜影的位置,当即连声叫道。

此时风怜影刚好冲破最后一重穴道,当即运气浑身内力,将捆绑自己的绳索节节寸断,翻身站起,终于见到姐姐风怜心,当即双眼噙满了热泪,急忙扑了过去,与风怜心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一刻,她心中积压十年的姐妹之情,瞬间爆发。

“姐,这十几年你去哪了,可让怜影好找啊!”风怜影有些泣不成声地说道。

“一言难尽,日后姐姐再慢慢告诉你!”风怜心方才咬破了嘴唇,如今说起话来有些隐隐作痛。

“你怎么会在金风玉露阁碰见那个人的?”风怜影随即问道。

“谁?”

“十年前我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你,害得我们姐妹失散十年的人!”

“他!你怎么碰见他了?没有为难人家吧?”风怜心切切言道。

是时,风怜心似是想到一些事情,今日在金风玉露阁前,确实有人阻拦了一阵,对方没有说话,而自己亦无法看见,当即就没做多想,如今细想起来,那个人就应该是妹妹风怜影口中所说之人。

“原来是他!”稍时,风怜心再次说道。

风怜影见到姐姐沉思许久,而后口中呢喃说着,当即替风怜心理了理一脸的狼狈,随后说道:“如今我们身陷魔窟,这可如何是好!”

风怜影手中没有了避水瑶琴,根本不是马三军的对手,更别说此地深处侯府,府中铁卫云集,若想逃离此地,无疑痴人说梦。

“只要我们姐妹能在一起,哪怕只有最后的一点时光,在这乱世,已经足够了!”风怜心强忍心中伤感,慰藉言道。

“就算是死,也不能受人凌辱!”风怜影明白姐姐的隐晦的心思,当即说道。

“大哥!”风怜心满心失落地兀自念叨着说道。

当初风泅凌在世之时,且不说对她们多有呵护,兄妹之间亲情的温暖,此时一幕幕地在她们脑中浮现,历历在目,尤为清晰。

是时,风怜影在密室大门附近摸索了许久,希望找到那个机关,打开室门,然而无论她如何寻找,室门始终文丝未动。

随即,向后退了几步,强忍着体肤之痛,提运气息,猛然挥出,气流冲击在室门之上,只抖落一点积尘,室门乃是整块石板组成,坚韧无比。

听到室门颤动的声音,风怜心叹息言道:“怜影,能打得开么?”

“二姐,我一定要打开它,这世上已经没人在乎我们的生死,我们只能靠自己了!”风怜影声音突异地说道。

“唉!上天何其不公,竟如此对待我兄妹三人,大哥英年早逝,如今我姐妹俩又被困于此,无人搭救!”风怜心暗自神伤,无奈言道。

风怜影虽然口中说得坚强,然而此时心里,却很是期待有人能对自己施以援手,助她逃出生天,她希望在她临走之时,莫白能稍留一些心思,自己久去未归,能有所察觉。

而此时,密室门外,整个侯府,被几个身着夜行装扮的人搅动得一片大乱。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我寒月宝刀之下,不杀无名之辈!”马三军看着眼前被铁卫团团围困的黑衣人,喝言道。

“你不杀无名之辈,我等专杀奸邪之徒!”被黑衣包裹之后,霍君羡当即回答道。

“奸邪之徒?本侯行得端,坐得正,各位怕是进错了大门吧!”马三军自诩说道。

“呸!还好意思说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就是个锦衣玉食的衣冠**!”同样包裹着黑衣,文延武呸声说道。

然而此时,顾无言对着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困住风家两姐妹的密室的方向,众人当即明白了,前来客栈送信,正是顾无言的一番安排,得到了指引,众人来此只为救人,并非上门寻衅,当即各自相视一眼,互通意见。

随后,几人探眼巡视了一番,找出铁卫围困最薄弱的地方,准备冲出包围,救出风怜影她们姐妹。

熟料,马三军当即察觉到了先机,横刀立马,挡在了他们前面,寒月宝刀寒气逼人,几人虽不惧怕寒月宝刀的寒刃,但他们此时身着夜装,不好显露本家功夫,毕竟此人是楚王的兄弟,是非之前,当选其重,楚王权势庞大,不好得罪,是以都被马三军挡在庭院当中。

“既是要动手,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各位都是江湖好汉,我想应该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这恶贼胡作非为吧!”文延武言语激励,表面上虽是与马三军对话,实则是在提醒莫白等人,一会打斗起来,可不能因为害怕楚王权势而不敢出手。

然而他的这番用意其实大可不必,既然他们随他一道而来,都是知道大是大非的,况且只是救人,只要不被马三军识破身份,他们是一定会同进同退的。

正自霍君羡等人撑开防备之势时,莫白忽然抢先出手,今日在金风玉露阁前,因为楚莹莹的阻拦,自己不好用强,此时再次得知风家姐妹的消息,且她们如今身陷魔窟,怎不让他倍感急切,想早些救出她们,打开心中郁结已久的心结。

只见莫白一个抢攻,一掌击在马三军持刀的右肩之上,然而此时马三军似乎早有准备,只见他身肩一沉,将莫白那一掌力道卸去,转而提刀带刃,直直削向莫白腰间,此时寒光一闪,莫白俊眉微耸,连忙抽身后撤。

然而马三军哪里肯就此作罢,大刀嚯嚯,紧随莫白而来,而莫白因为怕被识破身份,天行剑并未随身带来,此时被马三军寒刃处处占尽先机,被逼得处处短手,一时间肉掌难以对付,然而就在此时,莫白忽然感觉身后涌来另一股寒意,当即弹腿蹬地,向左斜滑了几步,避开前后寒风。

莫白身后的那股寒意,并非他人,而是霍君羡此时动用了‘凝傲剑诀’,将浑身真气化作冰寒剑气射出,他见到莫白被人处处逼退,当即出手,好替莫白缓下一阵。

马三军一味猛进,却未料到,莫白身后还站着一位剑气高手,只见霍君羡凝指食中二指,真气循着手阳明经会于合谷,冲出商阳中冲二穴,运气成剑。

霍君羡运指成剑,寒冰剑气竖指而出,是时,只见马三军变攻为守,狂削几刀,化解霍君羡扑面而来的无形剑气,随即,运转刀身,双手紧握,大喝一声,猛然劈至。

江南煞两门绝学,霍君羡主修剑气,而这刀剑实战的场合,并不擅长,当即,被马三军狠辣刀刃连连逼退,是时,段七寻机而动,伸手搭在霍君羡肩上,说道:“这等粗重事情,还是留给我吧!”

说罢,利剑忽然脱鞘而出,段七手中利剑,以快独名,见到马三军刀刀狠辣,段七当即一把拉开霍君羡,免得他在寒月宝刀之下,讨不得便宜,反而被伤到,有损先师威名。

只见段七迎刃而上,利剑倒持,与马三军手中寒月宝刀刃口相撞,立时只听见一声巨响,刀剑相碰之后,两股内劲碰撞,稍时,二人均各自退后几步,面色赤红。

“好快的剑!”后退喘息之余,马三军暗自沉吟道。

随后,只见他,刀锋忽转,姿势怪异,看来他打算以快打快,准备使出‘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此路刀法不但极快,且极耗内力,若非段七以快剑攻取,面对如此众多的强敌,马三军是决计不会用上这等有损自身实力的功夫。

“小心,这厮要出绝招了!”霍君羡于一旁愕然说道。

随即,霍君羡脚下连踢,与段七并肩而立,两人各自相视一眼,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快慢交替地摆开攻势。

是时,马三军已然出招,两人只觉眼前身影一阵晃动,极快的刀风带着迫人的冰寒之气,令两人不禁寒颤,马三军变招之快,攻取之猛,是两人生平仅见,这门功夫乃是寒雁城前任城主莫连城的成名绝技,此时遗落他手,虽说威力难分轩轾,但毕竟略逊一筹。

只见,霍君羡段七二人,合演幷招之后,应对起来依然有些吃力,毕竟,马三军出招太快,两人根本捉摸不定虚实,纵有无上招数,亦难以触及分毫。

“不好,他们要吃亏了!”黑衣之后的薛长戈忧心说道。

倘若他们二人不能拿下头阵,势必会招来更多的铁卫合围,届时只会增加几分危险,急声说道:“二位,为何不用‘慈航一式’,若再不能胜他,只怕会有性命之危!”

听言,霍君羡趁隙说道:“此招过于虚妄,我们只为救人而来,在下不想多造杀孽!”

此一言到处,马三军当即停住了变招之势,说道:“原来你们另有目的,难怪迟迟不露真章,不过就算此时你能成招,亦等着受死吧!”

说罢,只见马三军顿时浑身通红,两眼血丝暴涨,与之前擒住风怜影时所使的招式一样,用上了‘半阕残念’上的癫狂内功。

就在他们打斗之时,莫白与文延武无心观战,悄然离开,循着之前顾无言所指的方向寻去,此时的重中之重便是救出风怜影姐妹二人。

一人为解思念,一人为解心结。

第三章:心结可解情难劫;未逢先谢语凝噎

谁让谁,三生不娶,谁等谁,一世孤独。

霍君羡与段七二人合招,缠住马三军,而莫白文延武二人则趁机跳出合围,循着指引前去寻找那对姐妹被关押的密室。

而此时,密室当中风怜影仍旧在拼命地冲击室门,偌大个侯府,绵延数里,要找寻一间被刻意隐藏的密室,无疑是件很是费神的事情。

然而,密室里屏风上的那幅泼墨画卷,却一直在静静地等着莫白,等他去转动其中暗藏的玄机,莫白体内被深藏的那股强大的内力,亦将因它而被彻底唤醒。

当今世上,莫白是唯一一个将画卷上所藏的高深内功心法练至化境的第一人,这些自然是得益于先师独孤宏的一次偶然,当时莫白年纪尚幼,屏风上的那幅画卷被他初见之时,竟没有一丝异样,所以独孤宏当即断定,莫白与这门神功颇具俗缘。

传言屏风上那幅画卷十分诡异,极易勾起世人心中的私欲野心,倘若不能及时自制,便会深堕欲望之崖,走火入魔坠入深渊再难醒转,是以寒雁城虽然之前将其收在‘潇湘水榭’当中,却立下严苛禁条,不得让它再现于世。

然而此时,马三军虽然得到这幅画卷,却不懂其中利害玄机,只将它摆为陈列之物,无疑是一种贻祸无穷的举措,好在此时风怜影只是一心想尽办法逃离,并未细看着屏风上的东西,否则,此时她便已经沦为画卷之下又一个囚徒。

莫白虽然得到了独孤宏的指引练成旷世神功,然而在练成之时,独孤宏却留下严命,迫使莫白将自己本身已有的神功逐渐淡忘,当初莫白心性未定,加之性情木讷,不懂圆滑变通,一心只以为师傅既然留下严命,自然是为自己好,所以并未多想,渐渐地那股强悍的内力被潜行于经络之中,若非形势危急,触发人性本能,神功初现,否则,凭他自己主观的臆想,是决计不会动用此等内功的。

此时,文延武急得暴跳如雷,将折扇收入腰间,双掌运足十成内力,遇物碎物,遇石劈石,一切有碍于他行动的物事,皆都一概毁之。

“三妹子!三妹子!”多番寻找,始终不见风怜影姐妹俩的踪迹,文延武已是无计可施,只得破声叫喊起来。

然而此时,侯府西面的一处假山碎石之间,见到有人影晃动,此时侯府里的所有人都被莫白等一行星夜来客全部吸引了过去,除了外围守卫,府中空空如也,此时见到人影,莫白二人当即想到,盲目寻找,倒不如找个侯府中人逼问一番,他们长居于此,定然知道侯府当中的秘密。

遂,两人脚下连连空踏,驾起轻巧功夫,很快便赶至有人影的地方,只见文延武连忙上前,一把拿住那人,那人原来正是这侯府的账房管家,他只是文职,加上他不懂武功,更不喜血腥厮杀,是以趁着府中之人纷纷赶去前庭,后院空虚,当下便自己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保命要紧。

“说!不说我杀了你!”文延武轻声急切问道。

“两位大!大侠,你们要小可说什么?”那人回道。

文延武一心牵挂风怜影,却忘记表明来意,当即续言道:“你家侯爷是不是今天抓了人?把她们关在什么地方了?”

那人鹞子般的眼珠飞快地转动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家侯爷经常抓人,你们要找什么人?”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他这王侯府上的管家,自然是见过大场面的,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慌的沉着,面对此时身份来历不明之人的询问,当然是会经过一番权衡轻重之后,才会以作答应。

随即,那人沉寂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噢!小可想起来了,今天我家侯爷是抓了两个姑娘,吩咐把她们关在密室了!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听到他语气沉缓,文延武心中更是担心,当即急切问道。

那人看见他此时急躁的样子,心中暗下窃喜,想必那两个女子对她们来说十分重要,庆幸自己此时又有了可以谈判的筹码,随即说道:“二位大可放心,那两位姑娘此时并无大碍,只是被关在了那里,并未有人打搅!”

“密室在哪?”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样子,文延武心中更是急切,当即又一声大喝。

形势虽然于己有利,但也不可过于利用,毕竟性命还被要挟着,万一惹怒他们,痛下杀手,可就不划算了,那人又说道:“二位不必着急,请跟着小可,这就带二位前去!”

说完,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诡笑,莫白与文延武二人此时自以为已经控制了局面,然而他们却忘了,姜还是老的辣。

只见那人将他们带至一处看是无路可去的地方,探手在一旁的假山之上摸索了一阵,随即只听见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本来封闭的前方,忽然间移开一道大门,现出一间暗格。

是时,只见此间灯火通明,暗格之内空间甚大,正当两人仔细打量之时,一个熟悉的眼神闯入他们的视线,此时风怜影正全力劈打室门,已经近乎声嘶力竭的地步。

“三妹子!你怎么啦?”看着风怜心搀扶着风怜影,文延武当即跑身向前,嘘问道。

听言,风怜影猛然抬头,看到室门大开,文延武与莫白二人站在门外,此时眼中满是期盼,只见她意欲撑起身子应声回答,孰料她这一松懈,便立时遭受气血不济之苦,瘫软了下去。

看到风怜影倒下,莫白亦紧随文延武之后走了进去,然而他们此时却忘了,身后还有一人熟悉这机关暗道,只待莫白行进几步,身后那人当即放下手中机关,室门瞬间合闭。

“好好呆着吧,侯爷府岂是你们说闯便闯的地方,待我禀报侯爷之后,再行发落你们!哈哈哈哈!”室门合上之时,那人饶有兴致地哈哈得意笑道。

莫白心想,此行本为救人,未料到如今棋差一招,自己亦被困当中,当即懊悔不已,方才风怜影脸上才有的一点欣慰,此时在那室门闭上之时,一并消失。

是时,文延武急忙跑了过去,用力敲打着室门,很是懊恼地破口大骂起来,然而此时,事已成必然,莫白心中虽然很是担心,但他知道,无论怎么担心都改变不了现下被困的局面。

只见他探眼看了看密室内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四周,当然亦是看到了之前马三军对风怜心施以兽行时一片狼藉的床铺,尽管他没有去多想,但他还是没有多看两眼。

“二姐!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风怜影当即拍了拍姐姐的手臂,轻声说道。

听到风怜影叫出了‘二姐’的称呼,莫白当即心中猛地一震,在金风玉露阁时他曾见过风怜心,而此时,他竟不敢与她对望,虽然风怜心双目失灵,不是他害怕,而是这个郁结已经在他心里堆积了十余年之久,忽然间放下,他竟觉得心中有些空旷。

是时,风怜影又再说道:“都是他,害得你我姐妹分隔十多年,如今又被困在这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风怜心听得出她言语中的埋怨,当年风怜心与莫白走散的真相,如今只怕除了莫白他们自己,便再无第三个人清楚,当即风怜心说道:“怜影,这件事情怪不得他,当年他是因为姐姐我身体不适,才会在他寻医问药之时,姐姐被流亡的人群冲散,所以这事不能怪他!”

听到风怜心一意为自己辩白,得知在她心中,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当即莫白觉得,这十几年心头一直郁结的事情,多少还是有几分慰藉。

“不怪她,不怪她你能被那姓马的……”风怜影一声哽咽,没有说出之后的话来,然而此时莫白看着凌乱的床榻,当即明白了风怜影无法出口的之后言语所指为何。

风怜影说时或许并未用心,然而听着莫白却此时心中更为内疚起来,事关风怜心清白,乃是女子一生中最要紧的事情,倘若当年自己未与她失散,又或者在金风玉露阁前自己能多执着一点,当场将风怜心拦下,又何致于此,心中才刚一放下郁结十年之久的心结,此时却又再陷其中。

尽管莫白此时心中很是懊悔纠结,耳旁风怜影的责备之言,更是一阵阵地刺痛着他。

他不能言语,尽管心中满是苦水委屈,都无法向人倾诉分毫,此时只见他神情木若,双眼慌乱地在密室中搜寻!

然而此时,密室里那幅屏风上的画卷映入眼帘,他本无意扫视了一下,可就是这一扫视,勾起他心中以往经年。

他本意是想快些找出一条出路,先将她们带出去,他欠下她们姐妹的,唯有倾尽今生,来还报一二了。

屏风上的画卷,正是他幼年时师傅所授的那套学成之后又必须淡忘的武功,《无极神功》和《幻影诀》。

江湖中对这两门神功的流传少之又少,几乎无处听闻,相反,他们却相信这‘无极与欢迎’两个字眼只不过是两把上古遗传下来的神兵利器,哪里知道,这无人知晓的天下奇功,竟是这么一幅看似极为普通的画卷。

然而这幅画卷,就算有幸得之,若无法抵抗当中的诡异,迟早都会沦为自己心中那股欲念的囚徒,终其一生,深渊难返。

正是当年莫白天真无邪,未谙世事,根本不知欲望是何物件,所以他躲过了**一劫,练成之后,独孤宏怕他少年得志,偏转心性,这才立下诸多禁条,让他逐渐淡忘,如今虽然时隔近二十年,然而当莫白再次看到这幅画卷之时,身体里那股猛劲恍如被点醒一般。

见到莫白对那幅画卷认真的神情,风怜影不屑言道:“一幅烂画,有什么好看的!”

她又一次一眼而过,亦未细看,风怜影对它的不屑一顾,文延武自然跟随,如今这密室中,只有莫白一人深谙画中意境。

是时,只见他双拳紧握,两眼目光涣散迷离,二十年前师傅授业之时的种种画面,此时在他脑中一一浮现,多年来被淡忘的旷世奇功,此时又再因为这一幅画卷而再起雄风。

无极幻影若现,何愁这密室之门不破!

第四章:惊天动地神功劫;若问英雄千般舍

深堕尘世万千劫,此生一劫环一劫。

莫白本以为救出风怜影姐妹二人,让她们姐妹团聚,便可抵消心中的郁结,然而却未料到,就在自己到来之前,命运多舛的风怜心,竟然被马三军这等**凌辱,是以心中满是愤怒与懊恼。

就在四人被困密室无计可施之时,莫白瞥眼忽然间看到了屏风上的那幅泼墨,当即心头猛一阵抽动,随后自丹田之处涌出一股暖流,完全不由自主地运转全身,虽然莫白有过提运真气疏导压制,但那股气流来势异常强悍,完全不受控制一般。

只见莫白两眼聚精会神地盯视着屏风,恍如此时眼前幻化万千,星云流水,川流不息,仿佛将此时,莫白体内每一道真气运转,经过的经络穴位全都映现在脑中,这些情景,莫白年幼之时已经经历过一次,在他将此逐渐淡忘的今时今日,那股暖流流经的每一条经脉,都让他特别畅快,带来无尽的力量。

此时,文延武与风怜影姐妹三人看着莫白,此时神情紧张,两眼很是认真地注视着屏风,周身骨骼节节脆响,一时间不明所以,文延武以为他过度绝望,运功自残,当即伸过手去推他,孰料,还未等文延武手掌碰到他的身体,便被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道弹了开去。

莫白体内此时被激发此前潜藏的强悍内力,体外自然有护体真气汇集,文延武此时的贸然举动,还好并未影响到他神游太虚潜行内功的意识,否则出于自卫,就算他不被‘无极真气’所伤,亦会让莫白饱受真气岔乱之苦。

文延武被莫白周身的护体真气弹开,关节脱臼,立时间凄惨嗷叫了一声,随后说道:“他!他怎么啦?”

左手托着脱臼的右手,诧异地看着莫白,随后又转身看了看风怜影,只见她秀眉紧锁,神情木若,一对眸子亦跟文延武之前一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莫白怪异的举动,一脸茫然地愣在那里,有些懵懂。

“嘘!别打扰他!”眼见着文延武张嘴欲言,风怜影连忙示意,让他安静。

风怜影之前见识过,莫白体内有股神秘浩瀚的内力潜伏着,但后来她几经试探,发觉那股内力十分怪异,明明存在,莫白却不使用。

此时见到莫白认真沉着的神情,风怜影暗自细想一番之后,看出了迹象,以为他此时正在潜行内力,汇聚真气,练武之人,此时最忌打扰。

“你看那图!”是时,文延武循着莫白双眼注视的方向看去,见到屏风上那幅泼墨画卷,惊言道。

此时,文延武眼前的图形渐渐变化,逆转扭曲,看得他头晕目眩,脑中剧痛难忍,胸口沉闷气息不畅,如同受了重伤一般,十分难受。

“那图!啊!好难受……救命啊!”文延武忽然加大了嗓门惨叫着,痛苦不堪地揪打着额头。

“你怎么啦?”看到文延武突发异象,风怜影当即心头一颤,莫白与文延武两人进来后,两人先后神情怪异,以为这间密室之中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想到此处位置隐秘,马三军一定在此作恶行凶过,莫非此时有冤魂找来,想及此处,风怜影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后背透着阵阵寒意,之前扫视四周的双眼,此时不敢直视前方,与姐姐风怜心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只见文延武痛苦得开始面部抽搐,之后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之后便被体内乱窜的真气带来的痛苦,折磨得昏死了过去。

尽管身后文延武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此时莫白已经开始潜行龟息,五官俱闭,根本听不到半点动静。

密室里,灯火依旧,是时风怜影紧紧地抱住姐姐风怜心,姐妹俩蹲在一旁,不敢做声。

此时,莫白体内真气已经运行几个小周天,二十年来,逐渐淡忘的那股真气,此时已经被彻底唤醒,五官渐渐恢复了知觉。

是时,莫白缓缓睁开双眼,感觉此时耳目较之前聪敏了许多,以为自己已经突破玄关,当即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孰料依旧突然,喉间说不出声来。

浑身真气渐渐归元,神志恢复了过来,一身轻松舒畅,随即转身看向风怜影,孰料,只见她此时神情害怕,浑身发抖,转而又看了看躺在一旁昏死过去的文延武,心想,自己方才忘我入定之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即,向文延武走近了几步,伸手探了探他的气息脉搏,只觉他此时体内真气紊乱,脉象完全没了章法。

当即提起文延武手掌,两人掌心相对,莫白开始动用己身内,替文延武疏导的错乱,缓解他的痛苦。

见到灯火下人影晃动,风怜影极度惊恐之中,好奇着悄然探眼看去,此时莫白正在以真气为文延武疗伤,当即说道:“他……他没事吧?”

听言,莫白没有回头答应,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用眼瞭望了四周一圈,密室虽然较大,但所有陈列几乎一眼尽收,未发现有其他人进入,当下心中很是疑惑,既无人进来,文延武还来如此严重的伤情。

是时,又一眼看到了那面屏风,很是奇怪的便是,如今再看一眼那面屏风之时,竟没有丝毫异动,盏茶功夫之后,在莫白精深的内息帮助下,文延武体内乱窜的真气渐渐平复了下来,此时已然醒转。

“那幅画!那幅画!”只见文延武才刚一恢复知觉,口中便呢喃着重复说道。

依照文延武所言,风怜影当即循声看去,是时,只见莫白当即凌空推出一记掌力,将那面屏风击倒,在他的意识中,这面屏风处处透着几分邪性,方才文延武险些走火入魔的迹象,便已足够证明这一猜想。

所以他不能再让风怜影看到屏风上的画卷,以免她再受文延武同样的痛苦折磨,然而风怜影却十分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为何?”

当即,莫白细看四周,密室之中没有纸笔可用,当即凝指运息,以手指食指在青石板上刻画写道:“姑娘不要误解,那屏风上的东西不可乱看!”

写罢随后探眼看了看宛若走一遭炼狱的文延武,向风怜影示意,当即风怜影立时明白了过来,方才文延武异样的举动,皆是因为看了屏风上画卷的缘故,随后说道:“这屏风上画的是什么,竟有如此魔力?”

此时莫白亦无法答得上来,他只是知道自己看到这幅画卷之时,浑身精力充沛,心情舒畅,然而他却不能用自己的这种感觉向风怜影解释,无法让人信服,反倒会让她觉得有敷衍的嫌疑。

随即转而写到:“如今之重,是如何走出这密室,外面还有几位朋友在跟马侯爷苦战!”

看着莫白手指划破石板宛如刀切豆腐一般轻巧,令风怜影有些惊讶,感觉莫白在看过屏风上的东西之后,功力大胜从前,意会了莫白的心思,当即说道:“这密室石门坚韧得很,我拼尽全身功力都动不了它分毫!”

说罢,又看了一眼被莫白用掌风推到的那面屏风,是时,只见莫白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紧闭得毫无缝隙的石门,走了过去,风怜影当即知道他的用意,对着姐姐风怜心和文延武轻声说道:“我们退后一些,看看莫大侠能否打开石门!”

之后,三人各自向后退行了几步,此时三人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莫白身上,文延武方才饱受真气岔乱之苦,内息空虚,而风怜影早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用尽了气力。

是时,只见莫白将身站定,双腿入地三分,双臂浑然画圆,衣袖袂带之间气息转动厉害,宛如整个人被笼罩在了气场当中,莫白忽然双掌交叉,此时周身血脉冗张,经络之中内息流转迅速,显然此时,莫白已将毕生之力汇集于双臂,内力提至巅峰。

就在三人为他暗捏一把冷汗之时,只见他双掌如甩,打出一道内劲,瞬时,三人只觉密室一阵晃动得厉害,宛如地动山摇一般。

待三人再次站定之后,只见眼前一片尘雾,看不清石门有何变化,等到尘埃落定之后,石门仍旧魏然在立,一如既往地文丝未动。

当即风怜影很是失落地说道:“还是再想其他法子吧,这石门太过结实了!”

然而,就在风怜影话音刚落之时,密室之中依稀传出壁石碎裂的咯吱之声,待她再次定眼细看,只见石门自方才莫白那一道气流冲击的中间,宛如连续反应一般,向四周开裂,稍时,只听见一阵轰隆之声,厚约尺许的坚韧石门,节节寸断,顿时碎成一堆石块。

“好深厚的内力,居然能把这石门震碎!”文延武气力衰竭,惊诧言道。

见到石门被震碎,方才一脸失望的风怜影顿时神情错愕,她并未料到,眼前这个莫白,功力竟然如此深厚精湛,对他方才的看法,立时转变。

之后,风怜影却并不急于走出这座方才为她们姐妹带来噩梦的魔窟,转眼又一次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面屏风,此时心中竟有冒险一看的想法。

然而她的这个心思,就在文延武的下一个举动之后,被彻底打消,只见文延武挑翻密室内的光线火源,顿时火油流满一地,火势瞬间蔓延,那面屏风亦被这熊熊大火吞噬,瞬间化为灰烬。

眼看着屏风上的神秘被付之一炬,风怜影心中顿时有些不舍和责备,不舍的是未能一窥秘密,责怪文延武竟然如此鲁莽。

然而密室门外,等着他们的却是另一场变数……

第五章:楚王立信成威望;帝心初显胸怀广

三世劫,今生皆,三千桃花一眼,一湫春水不再。

一幅隐藏着龙行司世代守护绝密的泼墨画卷,被文延武一场怒火付之一炬,如今,放眼天下间只有莫白一人练成图中旷世神功。

此时,马三军仅凭一己之力,便将霍君羡等三人牢牢拖住,双方彼此不相上下,可见那‘半阙残念’与‘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同时施展的威力不同凡响。

侯府后巷之中,停着一顶轿子,轿子周围站满了护卫,轿帘之外竖着一支令旗,偌大一个楚字赫赫显眼。

是时,一人自侯府后方的一处偏屋屋顶纵身跃下,之后径直朝轿子的方向跑来,小声着说道:“启禀王爷,他们还没有停手!”

“再探!”轿子里的人简练而严肃地说道。

那人应是一声,便转身向来时的方位走了过去。

轿子一旁,站着一男一女,从四周随从所持的火把照亮可以看见,他们正是与薛长戈有着百年宿怨的和合二魔,蒙哥与蓝嫣。

“王爷,这侯爷敌得过他们么?”是时,蒙哥冷言问道。

听言,原来轿子里坐的正是当今的楚王,马三军的侯府之中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身为这京都首脑,自然一早便收到了风声,他掌管着城中的一举一动,更别说此时侯府之中的械斗了。

“让他们斗斗也好,就当给他们练练身手!”较中楚王又一声肃言说道。

“蒙哥!他可也在里面!”蓝嫣轻声说道。

之后,蒙哥抬眼看了看,说道:“不必担心,王爷不会让他们有任何一方有事的!”说罢,向轿子使了使眼色,示意,有楚王在此坐镇,不会出现蓝嫣所担心的事情。

蒙哥当然知道蓝嫣口中所言的那个他,便正是此刻卷入混战的薛长戈,他们虽与孤鸿涧百余年前分支两脉,但毕竟份属同门,当然也知道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嗜血而狂的猛性,倘若被其伤了楚王胞弟马三军,可是两边不讨好的事情。

“二位大可不必担心,我王弟岂是他们能轻易伤得到的!”是时,楚王掀开轿帘,将身走了出来,只见他面目清秀,雕琢有度,头上王冠紧盘青丝,行走之时很是端正,腰间同步,若非他声似男儿,定叫人误以为是七分女儿身。

“是!王爷深谋远虑,是我等多心了!”蒙哥当即答道。

之后,楚王向身后招了招手,一名随从当即应声跑了过来,恭敬言道:“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现命你速去打探,天行剑的主人救出风家姐妹没有!注意此事不可声张,快去!”

“是!王爷稍等片刻,末将前去看看就来!”楚王身边所带的随从自然个个都非等闲,此人便正是铁卫军的统领,平日里负责训练铁卫日常操练,此时则充当护卫,随楚王出宫巡视。

是时,蒙哥与蓝嫣二人听得有些迷糊,马三军乃是这楚王的亲信,如今他却并不关心府内的情形变化,反倒关心起天行剑主人莫白救人的进展如何,但两人后来又想,楚王既然充分相信马三军的功夫,足以应对今夜之乱,不予担心亦在情理之中。

“二位是否觉得奇怪,本王为何一点也不担心我王弟的安危?”楚王突然出声问道。

这一问令两人一时无以答复,只得维诺一笑,稍时,楚王又再说道:“有薛门主在,自然他们伤不了我王弟!”

楚王似乎对此时围墙之内的局势早有预知,薛长戈那日擅闯王宫,行踪早早便被楚王派出的暗眼得知,听言蒙哥、蓝嫣二人猛然心头一惊,楚王此时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另含深意。

难道那日深夜,他们与薛长戈之间所定之事,已被他有所察觉,亦或者他已全盘知道,楚王深居王宫多年,经营入细,自然王宫里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监视。

不知榻前,何以知天下,这是自古以来帝王御权之术的谋略韬晦之根基所在。

当即二人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那日深夜薛长戈夜探王宫,与他们达成的彼此协定便是,蒙哥蓝嫣他们将全套《血影神功》心法口诀重复一本给薛长戈,而薛长戈则让他们借助手中的饮血剑,双修《血影同心大法》,彼此相补,互不干涉!

楚王心思在于天下,虽然需要集合众家之力为他所用,但又不可以让他们过于强大,独一而肥,他日必将危及宏图之业,他不会甘冒如此危险,所以在众家未成气候之前,便将他们左右于手,楚王当然不会犯下,让人有机会共争天下的错误。

而薛长戈的孤鸿涧之所以还未成气候,是因为他们没有《血影神功》的强势号召力,而蒙哥他们答应为楚王所用,是因为楚王承诺为她们谋取饮血剑,而一旦他们彼此之间,各取所需之后,便完全摆脱了楚王所能控制的范畴。

“王爷,那晚其实是……”

“不必多心,只要你们一心为本王做事,本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未等蒙哥说完,楚王当即抢声说道,说罢,身手拍了拍蒙哥的肩头,一抹笑意护面而过,那一笑令蒙哥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帝王之心,果真不同于常人!

是时,之前潜伏在侯府偏屋屋顶的那人再次传来消息,说道:“启禀王爷,侯爷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啦?有话快说,不然本王治你贻误军情之罪!”听到那人吞吐不一地语气,楚王顿时有些急躁起来,当即喝令言道。

“府中死了好多卫士,小人有些害怕,所以才会……!小人知错了,还请王爷恕罪!”那人犹如惊魂未定一般地说道。

楚王此时心中盘算着,既然已经出现了伤亡,想必定然见红,不如借此机会一试饮血剑浴血而狂的锋芒,是否如传言般神人共惧,若真如传言,收下他们,损失一些卫士亦是值得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王权的建立与覆灭,都是踏着一堆堆累累白骨走过去的。

兴亡,世人皆苦!所有人,不过都是权欲之下的奴隶而已,无论成败得失。

“本王知道了,再探!”楚王神情依旧冷漠冰凉地命令着说道。

而此时,侯府之中,马三军手持寒月宝刀与段七,霍君羡等三人厮打正酣,薛长戈手里的饮血剑沾上血水之后,变得格外赤红起来,借着周围铁卫手中的火把光线,映射得格外邪性。

薛长戈此时暗暗庆幸,马三军城府之深让他着实一惊,之前以为此人只不过沉迷声色犬马的市井肤浅之辈,如今一番恶斗下来,他竟能以一人之力,力战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几大高手,如此明显的变化,令薛长戈当即想到,此人隐藏如此之深的心机,定然所图非凡。

之前的连番打斗,虽然有时危及性命,但马三军却都并未露出真身,潇水一战,甘愿被莫白用饮血剑一剑穿胸,都没有显出此时的本领。

并非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方才动手之初,段七与霍君羡二人饶有轻敌的心里,是以几个回合下来,便被马三军占尽上风,被逼得处处短手,眼见局势急转直下,薛长戈无奈出招助阵,他虽然对马三军并不友善,但此地地处京都,多少有些忌惮楚王的权威。

是时,只见马三军避过霍君羡指尖发出的一道冰寒剑气,大步紧随,提刀上挑,直朝霍君羡面门划去,而霍君羡感觉此时胸前一股寒气逼人,当即本能地将身后仰,危急之时,马三军手里寒月宝刀的刀刃,几乎可以感觉到他鼻息之中呼出的气流。

眼见着霍君羡险些被人一刀破面,段七连忙抽身抵挡,手中快剑舞动如飞,直抵马三军下腹,见势,马三军连忙将刀柄抛出,左手换至右手,之后双手一左一右捏住刀背刀柄,用刀身挡住了段七的快剑!

刀剑一刻碰撞之时,喑嗡之声久久不散,是时,只见马三军双眼通红,血丝暴涨,鬓间青筋突显,样子极为可怖,手中宝刀更是寒光照人。

见到段七与马三军对拼上了内力,霍君羡凌空弹射出几道无形剑气,逼退铁卫,腾出手来,大步连迈,立时站在段七身后,运掌输去内力,他与段七皆是江南煞的传人,但内力修为,霍君羡略强于段七,是以段七方才刚刚与马三军耗上内力之时,内劲顿时有如被抽空一般,难以抵挡马三军此时源源不断的内力堆积。

“杀手,我来帮你!”霍君羡一语言罢,段七立时感觉外来之力的帮助,让他此时体内气力充沛,内息充盈。

此时段七浑身真气都被马三军死死缠住,不敢有半点松懈,然而马三军所练的‘半阙残念’,其中所载的‘化相无形’内力原是一股近似癫狂的内力,如果段七与其对碰的内力越强,则就会越发激起这门内功的癫狂之性,越发强大。

霍君羡与段七两人联手,才将局势扳回一时片刻,稍时之后,马三军眉眼更红,运起十成内力,将二人的全部真气牵制住,令他们无法脱身。

“这厮用的是什么功夫,怎的如此大失常性,杀手,这次我们可能要栽了!”霍君羡站在段七身后,强忍着内劲被牵制的困苦,轻声说道。

见到三人渐入胶着状态,薛长戈当即上前,此时他心中闪出一丝恶念,这马三军如今被霍君羡二人彼此牵制,想必此时定然极耗真气,自己何不趁此机会,试探一番,看看他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真身功底。

稍时,薛长戈忽然收剑入鞘,运掌贴在霍君羡身后气俞穴,过去内力,此时马三军以一人内力,力拼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四人彼此冲撞的内力比拼之中,周遭风力强劲,强大的内力牵引之下,劲风卷起落叶积尘,让周围的铁卫纷纷向后退去,难以睁眼。

四人内力此时均已催至巅峰,彼此相持不下,难得一见的是,双方竟然两相平衡,不相伯仲,但如果此时,有人相助任何一方,则另一方必然遭受内力反噬,性命不保。

霍君羡、段七、薛长戈,此时三人内力连城一体,一即为三,三亦即为一,好在薛长戈此时还未修炼《血影神功》,如若不然,此时三人只怕早已是气血两衰,内力枯竭而死了。

《血影神功》旨在独强一身,任何外力都无法与其相溶对峙,否则,都会因为气血不济而魂断其手。

“如此缠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大家何不同时收回内力,以免受伤!”薛长戈是最后一个卷入其中的,所以他此时还留有一丝余力说话。

而马三军此时已近似癫狂,旁骛更本无法影响到他,所以他是决计不会答应撤出内力的,眼看着双方内力消耗殆尽,鬓间眉头汗如豆大。

值此千钧一发之时,风家姐妹悄然站在马三军身后,而众铁卫此时被场内的局势吸引着,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到来。

此时,只见风怜影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这一笑几乎左右着场上四人的生死!

第六章:初尝人间好事情;流水落花独恨秋

春花秋月似水,柔情蜜意如花,今生若醒,此生不换。

风怜影站在马三军身后的那一抹微笑,很是意味深长,遂,说道:“能帮我杀了他吗?”

是时,双眼满是哀怨与乞求地看着莫白,而当莫白每次见到她这般含着复杂表情之时,尽管心中有些不愿,但奇怪的竟是,无论她的要求如何无理和过分,他都找不出违逆的理由。

难道这辈子,都只能这样的听从,这是此时莫白心中的切实感受与思考。

“怜影,非要这样子么?”就在莫白两难抉择之时,风怜心忽然说道。

“二姐,对付这等衣冠**,难道你还要用你以往的仁慈之心么!你忘了刚刚……,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吗?”风怜影看到莫白的迟疑,此刻故意提醒,她意欲让莫白在对姐姐风怜心心怀愧疚之时,能对自己说的话,义无反顾地听之任之。

果不其然,在莫白听到风怜影口中此时所提之事时,当即打消了犹豫,心想,这或许就是打开自己对风怜心所怀亏欠之心的心结最好的方法,马三军对她的侵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此时成为了莫白心中,要取马三军性命的一条法令。

风怜心似是还要说些什么,被风怜影暗里推了推她,让她没再开口。

若非马三军冒犯风怜心,莫白此时还不会决定杀他,毕竟他与自己并没有直接的恩怨,况且师傅留下的严命,不与人恶这一条,深深地烙印在莫白心底。

莫白才刚一向前行进几步,便立时惊动了围在四周的铁卫,当即一人喝道:“什么人!”

而这一声吆喝,几乎打乱了场中紧张的平静,还未等那些铁卫转身,莫白当即凝指运息,将他们逐一拿住,点封穴道。

此时,马三军体内癫狂内力已经催至巅峰,五官自闭,排除外界干扰,根本察觉不到身旁身后的动静,只待莫白再次向前走动几步,其他未被制服的铁卫顿时蜂拥而至,有如上水鱼群一般,争相挡在莫白身前,却又不敢轻易上前挑起。

狂乱的气息迫使着莫白无法再近,只得硬生生地站在马三军一旁身后,暗自调运内息,将其集于掌心,此时马三军与段七霍君羡薛长戈四人均已被彼此牵引住,无法抽身,此时只需在任何一方注入外力,便立时就会有人魂断当场。

起掌之时,莫白思量再三,这一掌过去,虽然可一解心中愧疚,但有可能便会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终生被楚王派出为其报仇的杀手追击,再不得安宁。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此时,见到莫白再次迟疑的举动,风怜影又在言语催促。

莫白的内心亦是再三反复,倍受煎熬,一边是师命教诲,一边则是于心有愧的死结,而此时,一味地优柔寡断,于心不忍让他顿时茫然。

转身回头看了看那对姐妹,两人面相虽然十分相似,但唯一的差异就是那双眼睛,风怜心虽然双目失聪,但此时却面相祥和,十分平静,而风怜影则是一脸的怨气,愁眉不展。

莫白此时回头,是想再问一问风怜影,杀了马三军后果会如何,然而风怜影回应的依旧是冰冷的漠然。

是时,莫白当即把心一横,就算是自己此生难逃楚王派出的杀手,亦要为风怜心讨回一个公道,掌风忽起,随后凌空一跃,直朝马三军天灵盖击去。

熟料,就在此时,侯府大门訇然中开,另一队铁卫冲了进来,很快守在了侯府的各个要道门口,随着府门洞开,伴着一声惊呼:“掌下留人!”

还未等莫白反应过来,只见眼前顿时一阵人影移动,而自己由天而降的那道掌力,亦被人悍然接住,立时感觉一股强力反弹回来,将莫白逼回起身上跃的原处。

消除掌力运力反击,变换之快,让莫白心头一阵惊颤,来人想必内力高深,绝非常人,不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站稳身形,定眼看去,只见一男一女赫然挡在身前,乃是蒙哥与蓝嫣二人,想必方才收受掌力,运功反击的定是他们二人。

‘和合二魔’百余年前便已成名,如今莫白亲手一试,果然不假,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想来亦正是此理。

之前,莫白本无打斗之意,被他们二人这一个回合的拆解,令莫白顿时好斗之心骤起,才一站定,忽又抢身前攻,变掌成勾,直取蒙哥咽喉扣去。

然而蒙哥蓝嫣身为‘和合二魔’的传承之人,自然秉承了‘和合二魔’的传统,以一为二,二者合一,莫白一招拿咽取喉还未等逼近,只觉眼前顿时空旷,蒙哥的身影顿时虚化,不知何时已经移形幻影,令莫白立时扑了个空。

顿时莫白再次变勾为掌,向蓝嫣横扫过去,料想他们二人同进同退,自然有一虚一实,方才攻取蒙哥之时,成了虚影,想必此时蓝嫣定是真身实影,然而,此时的这个判断再次落空,眼前的蓝嫣竟然也是虚影,一连两次落空,令莫白顿时警醒起来。

本想着先发制人,未料到此时一连两招,连他们的衣边发梢都没碰到,莫白立时改变方式,既不能攻,立时转为防守,他不敢一而再,再而三,他们二人竟能在无声无息之中,连破自己两招,若等到他们还手,只怕自己一时难以招架。

“内力虽然不弱,但还是有些心急了!”是时,蓝嫣身影再现于莫白眼前,呢喃着说道。

“莫公子!你怎么样了?”听到蓝嫣所言,风怜心当即嘘声问道。

她与莫白之间,虽然相隔十年未见,但对他的称呼,却还是依照十年前失散之时的,是时,莫白本想出言回应,但无奈无法发声,一人盲眼,一人哑声,这成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沟通障碍。

见到姐姐焦急的神态,风怜影随后说道:“二姐,别担心,他没事!”

“你姓莫?不能说话?莫非你就是此任天行剑的主人,莫白!”蒙哥眼观形势,从诸多迹象断定,眼前这个一连抢攻自己两招落空之人,乃是中原武林圣剑天行剑的主人,莫白。

说罢之后,只见他与蓝嫣彼此之间相视一眼,眉目深情,而莫白此时亦感觉到,眼前两人正在提运内息,催动内力,自己自然是不能落于人后。

莫白顿时提运丹田之气,将方才于密室之中重新温习过的那套内功心法猛然催至极尽,立时只觉内息充盈,川流不息,《无极神功》与《幻影诀》虽分前后,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极登峰,幻影化尘。

三人可谓此时汇聚了,中原武林与苗疆塞外两种无上神功的对峙,如此场面,亦或许只有在百余年前龙行司那场危机之中才能有幸一见。

风怜影刚刚见到,连莫白的两手抢攻都被人轻而易举地破解,眼前这两人能有如此高的造化修为,让她顿时心中发怵,此时只能寄希望于莫白能胜过他们,否则今晚的局面只怕会十分危险。

此时,只见蒙哥与蓝嫣二人环抱着侧身一转,当即两人同时伸出双掌,掌风所过之处,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浩瀚凶猛,随即,莫白将身移动,右手同样推出一记暗藏浑身内劲的掌力。

两股强劲内力瞬时间冲撞到了一起,强大的气流,令他们身旁周围的人群纷纷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近前,三人掌心交结之下,砖石尽碎。

“果然好身手!”就在众人被逼后退之时,楚王暗自沉吟道。

莫白以一人之力,对抗蒙哥蓝嫣两人合体双修的双人功力,本身在人数上就处在下风了,再加上他们二人的功力可以一体两用,又可以合二为一,莫白立时感觉内劲空虚,难以长时维持,当即用尽最后一口真气,猛然将双方弹开。

而此时,蒙哥他们二人只见气息急喘,额间汗如豆粗,手掌有些麻木颤抖,暂时不敢再轻易出手,而莫白亦是如此。

莫白出手意欲了结马三军的性命,孰料被蒙哥他们横加阻拦,顿时无法再出手,而马三军他们此时正一点点地消耗彼此的真气,谁都不敢先撤回内力,已成骑虎之势。

“好!好好!天行剑的主人果真身手了得,本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楚王见到他们暂时停手罢斗,连声叫好地说道。

此时楚王全然不理会马三军他们此时的危急,反而连声赞美,令在场的众多铁卫军有些诧然,然而跟随楚王进入侯府的那些铁卫,却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来之前,楚王就已经跟他们交代清楚,不管侯府之中发生什么,都不可妄加揣测,更不可怀疑楚王的用意。

或许帝王之心,常人真的无法能懂。

是时,楚王见到衣着狼狈的风家姐妹,急忙大步走了过去,柔声问道:“二位姑娘还好吧!”

然而,风怜影却似乎并不打算理会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倒是风怜心很有礼数地回道:“多谢王爷关心,我们还好!”

是时,风怜影又忽然说道:“我们这样,还不都是拜你们这位侯爷所赐!”

当即,楚王面色一沉,对身旁的蒙哥二人说道:“去!让他们停手!”

听言,蒙哥蓝嫣二人当即来到马三军与段七交手的刀剑一旁,左右各看了一眼,说道:“得罪了!”

说罢,蒙哥蓝嫣两人同时出手,将双方各自弹开了去,强劲的内力交错之间,立时将他们彼此震伤,而之前对峙的马三军与霍君羡他们却只是有一些气力虚脱,并未受伤。

蒙哥他们不惜伤了自己,为马三军他们双方化解危机,楚王定然对他们许了重诺,否则,无亲无故的,他们没有理由作出如此牺牲的。

帝王有心逍遥梦,权欲双煞醒浑人;不是常人不识趣,名望虽美到头空。

第七章:尘缘旧事现端倪;你亏我欠冤家事

虽然蒙哥二人不惜自身受内伤,替马三军他们解除危险,但此时却并未能唤醒马三军因过度发起癫狂内力而迷失的本性。

只见他依旧双眼赤红,神态茫然的看着四下,气息豪喘如牛,是时,楚王又再言道:“大家小心,侯爷功力未散,此时性情疯狂!最好别去打搅!”

听言,众铁卫顿时神情肃穆,很有队形地持刀站立四周,然而此时,马三军功力渐散,回复了本性,将手中寒月宝刀交给一旁的侍从,随后深参一礼,说道:“不知王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王上恕罪,恕罪!”

“哈哈!好说好说,你我兄弟之间无须诸多礼数,如此岂不显得疏远了不是!”楚王立时语锋忽转,客套还迎地说道。

“既是兄弟,那就还请王上下令,拿下这一干人等,他们夜闯侯府,意欲行刺本侯!”马三军见到楚王驾临,当即心中底气更足,洪声说道。

“哦!为何?”楚王语带诧然地问道。

“他们夜闯侯府行刺,如果不加以严惩,本侯性命事小,日后只怕会有损楚王您的威严!”马三军说道。

是时,只见楚王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四周,而后言道:“本王问的是他们为何要夜闯侯府?本王见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若你跟他们没有恩怨,他们又怎会前来行刺?”

此时,楚王的连番发问,问得马三军顿时哑然,令他未料到的是,楚王一来便数列自己的行为多有不当,让他无言以对,突兀着说道:“不知王上何意?”

“这京都之中,所有的事情本王都了如指掌,包括你这侯府上下!”楚王认真地说道。

当即,马三军转眼看到了风家两姐妹,而一旁的站着两个夜行装束之人,立时知道自己劣行败露,连忙单膝跪地,请罪求饶,说道:“王上!属下知错了,还请王上多加宽恕!”

“你私开**,以此敛财,将本王立下的规矩抛之脑后,且插手江湖之事,究竟意欲何为,还不从实告来!”楚王严声厉喝地说道。

听到楚王此时的言语,莫白等人愣地一惊,眼前这马三军所做的龌蹉之事,此时被楚王丝毫不留情面地尽数列举,全然不替他遮丑蒙羞,毕竟他还是有爵位有声望的王侯之辈。

马三军被楚王连声数落之后,不敢起身,保持单膝跪地地姿态,不敢抬头,垂首不语,稍时,只见楚王又再说道:“薛门主!霍先生,杀手段七,还有天行剑主莫白兄,摘掉蒙面吧,在这京都完全不必顾忌这些!”

他口中所说的顾忌,即是表明他不会再追究他们夜闯侯府之事,得到了最好的赦免。

官家与绿野江湖本质上的区别就是,官家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找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是以欺骗的手段,他也会让天下人都认为他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而江湖之事则反之,从最初的误解,到最后的大白天下,这期间纵有诸多流言蜚语,江湖中人行事只为一个率性洒脱,并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与遮掩。

听言,几人各自相看一眼,随后,薛长戈第一个摘下蒙面的面纱,既已被楚王叫出了各自的名号,想必他已经事先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见到蒙面之人全部摘下面纱之后,楚王侧身看了看单膝跪地的马三军,令声说道:“你想清楚自己究竟所犯何事?是本王无法饶恕的吗?”

“王上!”马三军此时神情哀怨,一脸委屈地喊道。

“你毁人清白,恶行累累,才招致今日的恶果!”楚王言语之时,用眼瞟视了众人一眼。

“王上!这些不是你吩……”

“事到如今,你还诸多借口!”还未等马三军说完,楚王随即又一声当头棒喝地厉声说道。

马三军见到楚王全然不予他,辩解的机会,当即识趣地收住了声势,不再言语。

薛长戈此时看出了楚王与马三军两人兄弟之间,一唱一和地在众人面前戏言,看着如今的形式,要想楚王严惩马三军,几乎只是一种不可能的空想了,遂,当即出言说道:“王爷暂且息怒,侯爷毕竟与您是兄弟,还好并未酿成大祸,不如就此宽恕了他吧!”

听到薛长戈此言,风怜影当即有些气愤,但后来眼观局势,暗自细想了一番,楚王与马三军可是同胞兄弟,虽然此时楚王口中所言条条在列,但毕竟兄弟如手足,再者楚王权高势大,就算他不是如此做法,亦是无人敢有非议的,不如顺水推舟,学薛长戈所为,给楚王一个台阶下,若能因此得到楚王的首肯,释放寒雁城所剩无几的余部,之前所受的屈辱,亦是值得的。

于是,当即说道:“此事如何处置,全凭楚王您的圣断,我……,我等毫无异议!”

其实,楚王一直揪着马三军迟迟不曾松口赦免,等的就是风家姐妹俩的看法意见,今夜侯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解救她们姐妹,虽然严斥马三军只是为了一时的缓解局势,但若真的没有她们姐妹的出言谅解,就算他想替马三军打个圆场,亦是有些差强人意的。

“好!难得风三姑娘体谅大局,此事就权当本王兄弟两,欠下你们一份情面,他日容当后报!”见到风怜影出言开释,楚王当即拿住苗头,大言体面。

“多谢王爷应允,在此先谢过了!”风怜影朗朗说道。

稍时,马三军应声而起,与楚王相视一眼,随即,两人嘴角都露出了一丝笑意,暗示圆满的笑意。

然而楚王对莫白的礼数有加,都是因为他天行剑主人的身份,想坐拥霸业,则必须平抚天下间所有的威胁,楚王身居王位,自然清楚天行剑在中原武林之中的份量。

方才让蒙哥蓝嫣二人出手,一是为救马三军,其中另一种深意就是,试探莫白的身手,既为天行剑这一任的主人,试看他有无持剑的本事,以便日后用作他图。

好在莫白于密室之中重修神功,否则,方才与蓝嫣蒙哥他们的那一记对掌,便立时命丧当场,在楚王见到莫白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蓝嫣二人之时,心中立时萌生了另一套计划,无法降服,那就将其收揽麾下,日后即便不能为己所用,亦能监视其行为,筹谋一二。

一次看似平常的械斗,竟被楚王用上诸多手段试探,他日后着,种种在胸。

“莫先生,你今夜如此舍命搭救风家姐妹,看来应该好事将近了!哈哈哈!”见到莫白身手不弱,楚王当即称呼客气地说道。

此言在他心中,竟引起一阵情绪波动,想要开口解说,无奈有心无力,一时不知所措,探眼看向渺茫夜空,此时,只见楚王又再说道:“莫先生大可放心,客栈里的那几位江湖朋友,本王已经差人前去保护,再过几日便是大宴之期,本王不能让江湖上的朋友在我这京都有任何意外。”

言下之意便是,莫白一行几人,除了今晚夜探侯府的几人之外,客栈当中留下的那几人亦完全在楚王的掌控之中了,示意他们,不可妄动造次。

帝王之术在于御权,倘若驾驭得当,则天下尽揽,万众归心,若无法捉摸的,晓以手段,自然大局得稳。

此时,莫白猛然想到楚莹莹与于家兄妹二人还在客栈当中,此时只需楚王一声令下,便可将他们挟为人质,心中权衡再三,毫无他法,当即对‘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句话深有体会,任你本事再大,楚王只需一声令下,不费吹灰之力,照样扳转局势。

而风怜影此时亦对楚王的高明手段,不得不叹服,暗自庆幸,方才莫白并未将马三军一掌毙命,如若不然,此时只怕都成了楚王的阶下囚,任他处置了。

当即语锋忽转,说道:“王爷果真深谋远虑,万事俱到!”

而楚王眼见自己的处处心机,已被他们全然明白,当即面带轻笑,很是满足地走到马三军身旁,说道:“今日前来侯府的江湖朋友,都是本王的贵客,你看看你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马三军一见楚王语气缓和,虽然言语之中还有一些责备,但此时他知道,今夜的这场风波已经被他轻描淡写地平息了,当即说道:“王上的胸怀威严,我等万不及一!”

众铁卫见到他们弟兄二人寒暄起来,当即明白,此时场上的这些身着夜行衣的江湖中人,不会再有什么动作,随即个个收刀入鞘,以作旁观陪衬。

“莫先生!请留步!”见到莫白转身意欲离开,楚王连声叫住。

见到楚王叫停莫白,本欲一同抽身离去的霍君羡等人,顿时系数转过身来,看着楚王,是时,风怜心问言道:“莫公子不能言语,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言下之意便是,莫白无法开口说话,楚王若有事情就请直言,说罢,只见莫白满怀感激地看着风怜心,他竟替自己说出了此时心中想说的话。

他感激的并不是风怜心如此恰如其分的回答,而是在她双眼不见之时,能对场上的情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回应了楚王,又让楚王不得不将接下来的意思说明白,此时楚王单独叫住莫白一人,自然是要说一些不方便广而告之的事情,被风怜心的这一声回应,让他不得不当着众人之面说清道明。

莫白身份特殊,有天行剑主人的身份,同样他也是江湖中人,对官家的事情多有避讳,否则就有损圣剑的威严,官野之间,本就背道而驰,互不相容,若莫白当着众人之面,与楚王的一番悄然言论,日后势必引来诸多猜疑。

天行剑的威严,历来都是不容质疑的。

“其实也谈不上有何吩咐,就是夜深了,想叫先生一路小心!”常人都能听出来,楚王的这一声回应,十分牵强,显然不是方才的本意。

之后,莫白抱拳辞礼,与不属于侯府的几个人相伴离开。

路途中,段七调侃言道:“莫兄,方才楚王说你与风姑娘她们好事将近,言下何意?”

此一言问出,顿时惊呆众人,本来众人将此话权当楚王的一时套话,孰料此时段七又再提及,听言后,霍君羡接话答道:“杀手不可怕,就怕杀手没文化,好事将近,当然是好事啦,男未婚女未嫁,你说好事能指的是什么?”

“你一刻不奚落我,就浑身不自在吗?”方才一场激斗,命悬一线,此时两人又开始斗嘴斗开了,真是一对活冤家。

只见段七回答之时,暗自用手推了推霍君羡,当即回头,与段七打了个照面,此时段七面容苦色,而霍君羡立时明白了过来。

莫白与风怜影之间,还留有一桩恩怨未了,而这桩恩怨,如今已过去了十年。

时间可以冲淡所有,但却冲淡不了宿结的恩怨!

第八章:冤家岂是前生事;今生缘分花前醒

十余年之前,莫白与风家姐妹素未谋面,风怜影却因一时争强斗狠,将其父母断魂琴弦之下;十年之后,莫白因风怜心的失散而对其有愧于心,却并未知道双亲被害之事,任由风怜影对自己的诸多条件理由。

若说天意如此,今生何苦相遇,若说造化弄人,却又诸多牵扯。

随着段七的暗示,霍君羡当即明白了过来,立时不再言语莫白与风家姐妹之间的红尘俗事,方才的一番激斗,着实让他耗损大半真气,此时虽能勉强持续体力,但一时的行进过快,让他有些喘息起来,除了风怜心,所有人皆是如此。

莫白与蒙哥蓝嫣他们之间的那一阵比拼,让风怜影更加可惜,被文延武付之一炬的屏风上的那幅画卷,在这之前,莫白的功力风怜影虽然清楚,但他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强悍内力,并未让她有过多的起疑,然而在莫白看到那面屏风之后,他一反常态的那一刻,让她坚信,屏风上那幅画里的玄机,定与莫白体内那股奇怪的内力极有渊源。

“你为什么要一把火烧了那间密室?”此时,风怜影停住了脚步,看着搀扶着自己的文延武,忽然问道。

是时,文延武会意地看了看她,答道:“只要是让你难过讨厌的事情,它都已经没有再存在的价值,一把火烧了,又有何妨!”

“你……!那面屏风……!屏风上的那幅丹青惟妙惟肖,烧了多可惜呀!”风怜影三变其言地说道。

莫白走在最后,距离文延武与风怜影他们不过几步之遥,当然能听得见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当他听到屏风二字之时,心中猛然一缩,当年师傅曾告诫过他,屏风上的秘密乃是龙行司世代守护的绝密,万不能有半点泄露和闪失。

莫白本以为文延武一把火毁掉了屏风,即消去了自己的一份担心,世上再无人能窥探龙行司的绝密,却未料到,还是被风怜影细心地瞧出了异样,当即心中暗暗决定,还是早早把那幅画忘了干净的好,免得引起祸端。

返回客栈的途中,恰巧遇上了一队看似巡城的铁卫军,只见他们队列整齐,装束干净,可让众人感觉奇怪的便是,如此军容严肃的队列,身后竟有两个掉队之人。

此时只见那两人私下呢喃道:“今天真是晦气,好好地被调来守什么鬼客栈,结果守了半夜也没什么动静,真不懂头让我们来干什么!”

“好了好了,别一肚子牢骚了,这是王爷下的令,头他不敢不听!”

“这我知道,这大冷天,可不就苦了我们这帮兄弟嘛!”

“谁让我们当的这份差事,没那福分没那命,所以咱就只得认命!”

“唉!”

两人的一番闲言碎语,让莫白等人当即断定,他们便正是楚王差去包围客栈的铁卫军,听他们的语气,客栈今晚应该安然无恙,这下,莫白提吊的心,总算落地了。

既然客栈无恙,众人亦不想跟他们当正碰上,遂,绕道小巷,另择一道。

待得众人疾步快赶,回到客栈之外时,已是时近一更,只见周遭漆黑一片,唯有客栈小楼之上,仍旧灯火通明,窗页大开。

就在众人心有疑惑之时,只见窗边人影晃动,之后一人探眼看向四周,那神态似是在等久去未归的家人一般,期待,望穿秋水。

“莹莹!”薛长戈一眼就认出了窗边的人,当即喊道。

一声呼至,只见楚莹莹神情紧张地循声看来,见到他们都站在客栈前的石板街道之上,当即很是关切地问道:“大哥!呆子,你们这一晚上跑哪去了,也不知道有人为你们担惊受怕!”

说罢,便疾步下楼,迎了出来,而此时,众人也已敲门进去,下楼之后,首先来在莫白身前,用劲推了他一把,随即说道:“呆子,你知不知道,刚刚来了好多人,把客栈都围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害得我为你……你们担心到现在!”

楚莹莹虽然只用了几分力道,但莫白之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异常凶险的激战,此时已经是有些疲乏不堪,对她的这一推手,并未准备,当即便被推出去了好几步,还打了个趔趄。

看到莫白如此虚弱,此时楚莹莹又再探眼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他们亦如莫白一样,一脸倦容,立时感觉有些势头不对,急忙问道:“大哥!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一个个看着都垂头丧气的样子?”

而薛长戈觉得,今夜集合三人之力都只能与马三军勉强打成平手,感觉有些难以开口,只是随意答道:“莹莹,你没什么事吧?”

对薛长戈这一声答非所问的回言,楚莹莹当即白了他一眼,随后语气稍重地说道:“哥哥!”

“莹莹,别问了,今晚的事一言难尽,日后再跟你细说,大家都累了,还是让他们早点歇息吧!”是时,风怜影出言说道。

她知道薛长戈不愿意回答楚莹莹追问的原因,堂堂孤鸿涧一门之主,身处苗疆之地都是声名赫赫,威震中原,如今却对一个王侯身份的公门中人,难以相敌,身心受挫,难免情绪低落,不想言语。

随即楚莹莹识趣地不再问这问那,看到莫白被自己无缘无故的推出去好几步,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宽慰,见到此时莫白双眼眼角处有些泛红,随即明白了过来,莫白体内的食情蛊开始在蚕食他这一天以来的所有情感,此时莫白还会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一旦食情蛊将他体内的情愫化尽,便会将今日之事,除了记忆,其他的感受全部化去。

眼看着莫白一天天地被食情蛊左右,自己却无能为力,楚莹莹心中倍受煎熬,如此日复一日,一天一天加起来,只怕要误害了莫白此生。

人对于一切的感情,只不过是人心中对它们的一种理解,稍加一点点自己无法左右的判断,最后深埋心底,变成左右情绪的一种条件,喜怒哀乐,贪嗔痴悟,而食情蛊一旦将这些微妙的东西化去,人对所有的一切就只留下回忆了,除了一种经历,没有任何感受。

楚莹莹见到莫白食情蛊发作的情形,顿时欲言又止,随即转身移步上楼去了,转身之时,薛长戈很是清晰看见,她眼中噙满了泪水。

莫白上楼之后,正欲推门进屋之时,看到楚莹莹与于冰心同住的,那间客房訇然被拉开了一道门缝,进门之前,莫白停顿了一下,正要侧身看个明白之时,那道门缝却已被关上了。

夜空朗朗,明月深藏。

风怜影与姐姐风怜心久别初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流年往事,尽管今晚气力耗损厉害,但也无法阻止她此时说话的心情。

“怜影,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吗?”风怜心轻声问道。

“这些年我被困在雁翎宫中,是你的那位莫公子救我脱困的!”风怜影喏喏答道。

“什么叫我的莫公子,怜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总喜欢拿姐姐来开玩笑!”

“谁让你是我姐姐,现在这世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跟你亲,我还能跟谁亲!”

风怜影如此不经意的一句话,顿时勾起了姐妹俩对兄长风泅陵的回忆,房里立时陷入了寂静,只听见两声哀怨的叹息之声,随后,只听见风怜影语气冰冷仇恨地说道:“这一切都是马家人所害,这笔血债,迟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冰冷的语音,让风怜心感觉对她有些陌生,十年前分别之时的风怜影还是个骄纵任性的性子,如今变得如此深沉仇视,想必分别的这些年,她一定受了不少磨难,背负得太多。

是时,风怜心慰言说道:“怜影,仇恨会让你活得压抑,既然一切已经变成过去,何不率性而活,活在现在,总比活在过去真实!”

听了姐姐风怜心的一番开导劝解,风怜影良久不语,而后又再说道:“二姐,我知道了,你不必为我太过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会懂得考虑的!”

是时,风怜影心中暗想:既然莫白会因为姐姐的事情而心怀愧疚,肯答应施以援手,他日兄长的仇,未必不能报。

放下心中的仇恨,谈何容易,世上许多人都因为这一份不知是对是错的执着,而付出许多,甚至有人付诸一生。

仇恨很多时候都是私心作祟,用自己的私心,一段又一段地延续着,那段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结局。

既然无法左右结局,当初就不应该选择那个错误的开始。

此时莫白在她心中,竟沦为她复仇路上的一颗棋子,而无辜的莫白,此时还可怜巴巴地因为风怜心的事情而一再苦恼困惑,对风怜影所提的一切,几乎都是不遗余力地去帮忙达成,哪怕是一种错误。

或许莫白宿命如此,然而每当天亮之后,莫白的所有就只会留下回忆,不卑不亢,不喜不忧!

第九章:花前月下酒剑洒;莫问蒹葭莫问沙

风怜影虽然口头上答应了姐姐风怜心,让这段仇恨过去,可心中却是始终难以释怀,莫白因为对风怜心的愧疚而对她义无反顾地听从,因此而助长了她的私心。

翌日,王宫,清晨。

“昨夜王上是真的要处置我么?”马三军静候在宫门之外,朗声说道。

“那样对你,实非我所愿!”宫门之内,一个声音答道。

“好一个非你所愿,几乎让我颜面尽失,我这侯爷的身份难道在王上你的眼中,竟还不如几个江湖草莽不成?”

“唉!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你我兄弟之间又何必太过计较这些俗事!”

“当初父王临终遗命,将王位传给了我,但后来我篡改遗命,甘心将王位让给了你,就是想你我兄弟齐心,共图王业!”马三军继续说道。

宫门始终未开,而他也一直站在门外,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未变。

“王位?这些年来,虽然王位是我在继任,可是你从来就不曾敬重过我,铁卫军亦随你调度,如今让你做出小小的牺牲,你居然直入宫闱,找我要公道?”此时,宫门之内的那个声音顿时转变了语气,与宫门之外的马三军争论起来。

“当初将王位给你之时,不是就定好的么?朝野战事由我一人调节,你只需稳固好王位,安享其成即可!”

“当初是因为天行剑未落江湖,天下人心涣散,绿野江湖没有领军者,如今龙行司再发天行剑,这股江湖势力如果不能安抚得当,必将成为你我王业之路上,最大的障碍!”宫内之人言道,声音稍顿,须臾,又再责言道:“若不是你私自留下风家姐妹,不肯将寒雁城余部全部肃杀,又何来如此多的麻烦事!”

“十年前和亲之时,你我至交好友惨死寒雁城外的迎亲途中,这是他咽气之前所说的遗愿,风家姐妹不能死!”

是时,只听见宫门之中传来一声长叹,随后两扇大门哄然中开,楚王悠然走了出来,来到马三军身旁,附耳轻声说道:“他才是真正的楚王,你我只不过是鸠占鹊巢,捡来的光鲜!”

说罢,意思提醒地在马三军肩上拍了拍,马三军当即会意地应声点头答是,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只能存在他们兄弟之间的绝密,亦是这么多年他们兄弟间从来不阋于墙的原因。

十年前,上任楚王为图势力稳固,提议与寒雁城联姻,然而恰逢当时寒雁城被天性令所指,其与苗疆勾结,荼毒中原,被推到了风浪口尖,当初文延武心思暗许风怜影,未免风怜影嫁入王宫,遂设计在寒雁城外,将楚王派来的迎亲王队全部射杀,其中当然也包括楚王唯一的后人,即将继位的新楚王。

而此时的楚王与马三军二人,当时只不过是楚王后人身边的两个近身护卫,他们彼此之间以兄弟相城,楚王后人死于寒雁城外之后,他们带着楚王后人的遗愿,进宫报丧,并逼楚王收下他们,二人趁机篡改楚王遗诏,自此,楚王便花落他家,他们亦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新楚王,马侯爷。

当年他们与楚王后人虽为主仆关系,但他们彼此都很是亲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是以当年在楚王后人弥留之际所留下的遗愿,让他们放过寒雁城所有人,但当年前任楚王为报丧子之痛,将寒雁城一举攻破,之后马三军两人为了应付楚王的愤怒,便趁机除掉了敌对势力,将寒雁城完全控制住。

后来随着地位的提高,权欲之心让他们改变了初衷,将风怜影囚禁雁翎宫中,用尽手段迫其就范,虽然机关算尽,但或许马三军还念着楚王后人临终之时的嘱托,并未对风怜影十分用强。

然而昨晚侯府之中的那场变故,马三军不再收敛,对风家两姐妹意图苟且,是以如今的楚王对他略施小惩,希望能提醒到他,毕竟他们与楚王后人有过一段情义。

但又或许楚王并非此意,而是见到因为风家两姐妹有难,特命顾无言去客栈送出消息,没想到天行剑主,星夜前来解救,当即明白,风家姐妹的存在还有着另一番价值,对她们手下留情,至少可以让天行剑的主人不与自己为敌,而让数落马三军的那场戏,是为了向人示好。

处心积虑,机关算尽,世人何必如此。总以为自己聪明,最终都输给了命运。

然而客栈之中,楚莹莹一如往日地早早给莫白送来解药,她翻遍所有杏林古书,倾尽所能,配制的解药虽然天天更换,但始终无法彻底压制住莫白体内的蛊毒,日复一日,莫白的性情日渐冰冷,长此以往,只怕他是不能在这有生之年,理解自己对他的一片心意了。

“呆子!呆子!”楚莹莹叫惯了这个称谓,她感觉顺口,更觉得恰当,而莫白亦对她的这个特别的称呼,并不反感。

听到连声叫喊,莫白急忙理了理装着,起身开门,昨夜太过疲乏,和衣而卧,此时醒来难免衣衫不整。

看到莫白慌忙的神情,楚莹莹又言道:“昨晚上你怎么啦?轻轻推你一下,都能把你差点推倒!”

随后,莫白示意让她进到房里,楚莹莹见到床上的被褥乱卷,当即走了过去帮忙整理好,说道:“乱成这样,晚上睡觉也在打架么!”

从身后看着楚莹莹替自己整理床铺的神态,莫白顿时心中一阵触动,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如此温柔的一面,与当时初见之时相比的野蛮,竟如同两个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那天是我误会你啦!”楚莹莹忽然语气缓和地说道。

听言,莫白顿时一头雾水,不知所言,稍时,楚莹莹替他整理好床铺之后,转身见他一脸迷茫,遂,又再说道:“真是个呆子,这么快就忘了么?”

说罢,将今日新配的解药递给莫白,随后走了出去,而此时,莫白全然不懂她说这些话究竟是何用意,对于那日在金风玉露阁门前的事情,莫白早就当它过去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自然一时难以领悟到。

“事情怜心姐姐都和我说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看你!”楚莹莹临跨出门口之时,忽然转身正言说道。

陡然听到风怜心一事,莫白顿时醒悟过来,但等他意欲回应之时,楚莹莹已经走出了门口。

转过身来,兀自笑了笑,之后将楚莹莹给他的那瓶解药打开,一饮而尽,对于这些,他已经习以为常,他对楚莹莹每天给他的药剂已经几乎完全信任,从来都不会去猜忌,而这,也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然而此时,莫白将解药服下之后,顿时感觉身体有了一些异样,胸闷气短,手脚轻飘,仿佛整个人被摁压在了棉絮中间一般,片刻之后,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脚下一个不稳,便昏倒过去了。

倒下之时碰落了桌上的茶具,莫白与那茶具,几乎同时落到了地上,听到有物件跌碎的声音,立时惊动了住在隔壁房间的人。

此时,听到动静,第一个推门进来的却是于冰心,见到莫白昏倒在地上,当即一惊,喊言道:“莫大侠!莫大侠!你怎么啦?”

而于冰心此时的惊呼,被住在隔壁的其他人全都听见了,立时间,莫白的房间里站满了人头,而此时,闻声急忙赶来的楚莹莹神情紧张,对于救人医病之事,一行人中,除了楚莹莹之外,再无第二个人懂。

“他怎么啦?”楚莹莹当即问道。

“莹莹姑娘,我也不知道,听到响动我过来一看,他就已经这样了!”于冰心望着莫白双眼紧闭得神情,应声答道。

楚莹莹观察性地向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是时,莫白昏倒之前跌落的那个药瓶格外显眼地掉在一旁,顿时眼中一阵酸刺,满带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怎么不跟他交代清楚就走了!”

“他怎么啦?”是时,风怜影忽然问道。

“我给配制的解药,这个呆子他!服用过量了!”楚莹莹当即答道。

“什么?”听言,于旭惊声失言说道。

是时,风怜影有些替莫白冤屈,遂,言道:“给人家吃食情蛊,拿人试药的是你,如今替他解毒,配制解药让他服用过量的也是你,我看,这莫白迟早要把这条命交代在你手里了!”

本来楚莹莹已经十分自责了,听了风怜影这一番说辞之后,当即泣声哽咽,说道:“我哪里知道,他……这个呆子会一次全喝下去!”

见到妹子满腹委屈地哭诉着,薛长戈有些心疼起来,遂,言道:“莹莹!别哭,这不能怪你的,你快看看他怎么样了,快些想办法救他才是当务之急!”

薛长戈一语提醒,只见楚莹莹立时也顾不得女子的仪容矜持,抬起衣袖,拭了拭脸上眼角的泪珠,将莫白的手臂拿起,开始切听脉象。

“你那是什么解药?怎会将人吃成这样子?”霍君羡站在一旁,突兀言道。

而此时,楚莹莹一心切脉,根本无心回答,看着莫白面色安祥,想必他在喝下那瓶解药之前,没有丝毫的犹豫,折让楚莹莹更加自责。

此时在楚莹莹心里,莫白往日里的模样,包括自己方才递给他药瓶时的情景,都一幕一幕地在她脑中反复闪现,让她深陷自责当中。

第十章:秋霜冬雪凝笙笞;一幕寒风弦里魂

见到莫白因为服用自己新配的解药过量,以致此时药性过猛昏倒,此时楚莹莹焦急之情难以言表,只见她一边替莫白切诊脉象,一边拿穴施针。

今日新配的解药添加了几味虎狼猛药,本是酌情的量,未料到自己一时忘记嘱咐,莫白竟全部喝了下去,药力当即发作起来。

除了楚莹莹此时的紧张之情,房间里众人当中,还有一个人,双眼从进门伊始便未离开过莫白身上。

此时于冰心轻咳了几声,显然是情绪有些激动,以致牵动全身气血不济,身上的内伤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由于长期血气不足,女子原本羸弱的身子,如今看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憔悴,更加消瘦虚弱。

“他中毒太深了!”是时,楚莹莹冷不丁地忽然说道。

此一言犹如惊天霹雳,虽说此时房里其他人与他不过泛泛,但连日相处下来,莫白与他们之间多少有些情谊,或许人与人之间本不应该冰冷,此时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莫白身上,期盼他能醒转。

除了楚莹莹之外,于家兄妹两亦很是急切,于旭虽然因为楚莹莹的缘故并不怎么待见他,但他们之间确实是有着师徒的情分,于旭现在身上所练的《无心诀》内功,有很大一部分是得他所授,于冰心则更加,自她被楚莹莹误伤留下严重内伤之后,能留有一息至今,全部多亏了莫白不惜每日为她输送真气的恩情。

“什么!他中毒了?你给他喝**?”是时,于旭嗓门稍大地说道。

“哥哥!别这样说楚姑娘,她一直在医治他,又怎会给他喝**!”同为女人,或许心理有几分相同,于冰心此时知道楚莹莹内心已经十分自责,面对于旭的责问,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他怎么会中毒的?”风怜影稍时,问道。

面对众人的诸多疑问与责备,楚莹莹当即陷入了沉默,颔首埋面,颊珠泪如线般滴下。

经过昨夜的那场激战,在场认识莫白的人当中,真气皆都尚未恢复,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楚莹莹能替他压制住毒性,暂缓性命之危。

然而,从楚莹莹面容紧锁的神情可以看出,莫白所中之毒非同小可,连一贯擅长施毒疗毒的楚莹莹都面露难色,当即纷纷惋叹。

“看来这呆……莫大哥的毒,如今天下只有一人能解了!”只见楚莹莹香魂暗叹,不知所措地说道。

“连你都解不了的毒,还有谁能解?”薛长戈当即问道。

“兽仙医,秦守一!”楚莹莹回声答道。

“这个不可行,如果莫兄弟不是天行剑的主人身份,或许他还会破例一救,当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在江湖上放出话来,跟天行剑有关的人,一律不救!”霍君羡听到楚莹莹的所言,连声否决。

当年秦守一因为下药剂量甚猛,故而被称之为兽医,后来随着他在杏林之术上颇有功德造诣,便改名兽仙医,多年来,得他医好之人云云,广结名声,但后来就如霍君羡所言,不知出于什么变故,让他立下一个怪规矩,不收银钱医治普通人,但凡与天行剑有关的人或事,却一律不医。

事有凑巧,偏偏此时莫白就是天行剑主人的身份,所以不必多加猜测,他是决计不会替莫白医治毒伤的。

“这可如何是好?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法了么?”听了霍君羡所言,于冰心表情才稍有一丝舒展,当即又再露苦色,兀自言道。

“这天行剑可是你们中原武林的圣剑,怎地他偏偏不医圣剑主人呢?”薛长戈言语小带嘲讽地说道。

“圣剑,未必圣断圣行,再说人各有其性格经历,薛门主如此一言而否,可是有看小我中原武林的意思?”一直默不作声的段七,听到薛长戈一番言语之后,忽然说道。

是时,众人都听出了段七言语当中的意思,遂纷纷注视着薛长戈,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若无外扰,散沙一盘,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立即一致对外,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常性,此时,便成了房里的真是写照,薛长戈乃是孤鸿涧的掌门,隶属苗疆之地,与中原武林并非一脉。

而薛长戈此时亦感觉到,自己一时的口不择言,犯了众怒了,当下立即闭口不语,心中暗自盘算着,莫白虽然掌管天行剑,但此时性命堪忧,而天行剑他一直交给楚莹莹保管,如此一来,这天行剑的归属,自然就成了他最重要的心思。

莫白自初出山谷以来,遇上楚莹莹之后,就一直厄运不断,初次相逢就被逼服下食情蛊,后来因为金宇飞的挟持丢失了天行剑,如今再次中毒,还是因为她,前世的对头,今世的冤家。

就在众人发呆,对莫白所中之毒一筹莫展之时,只见他神志有些清醒过来了,口中呢喃着不知所云。

然而他的这一动静,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自与他相识以来,他的喉咙里从来就没发出过声响,此时半迷糊状态,竟然口中呢喃出声来。

然而霍君羡似是察觉到什么,当即说道:“原来他可以开口说话是真的,那大夫果真不是骗人的!”

前些日子他带着莫白去了京都最有名的医馆,花了一些银两疏通,让那个郎中给莫白把了把脉,此时莫白迷糊着开口念叨出声音来,让他深信,莫白重新开口说话已成事实。

“什么大夫?他还看过其他大夫?莹莹不就是他的专职大夫么?”听言,薛长戈应声答道。

事实是一直以来,楚莹莹虽然每天为他配制解药,但却很少去诊断观察他因病失声的病理,所以楚莹莹并不知道这层原因。

虽然莫白渐渐清醒过来,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但他的气色却是极差,面色纸白,迷糊之时喉间发出的声响,他自己是全然不知,见到自己房中站满了人,当即睁开眼睛四下探看,只见房中一片狼藉,刚刚自己昏倒之前,碰摔的茶具已经被清理干净,若不是熟悉周围这些面孔,定以为自己醒来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此时醒来神情有些慌张,之后,楚莹莹见他已经醒来,当即娇嗔着责言道:“呆子,你知不知道刚刚差点吓死人家了!”

莫白一脸无辜,根本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楚莹莹俯身一旁,这才发觉到,原来自己此时正坐在地上,当即面带疑问地看着众人,须臾,似是想到了自己昏倒之前的情形,遂,看了看自己手中昏倒过后却并未松手的小药瓶,当即立时明白了过来。

待他再次转眼看向楚莹莹之时,楚莹莹当即说道:“给你的解药,你为何要一次全部吃下去,刚刚差点要了你的小命!”

此时楚莹莹梨花带泪,面有微笑,看到楚莹莹此时欢半忧半喜的样子,莫白心中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最怕的,就是女子的眼泪。

腊月岁寒,霜雪如淘。

如今这京都之中,楚王身边有马三军,和合二魔蓝嫣与蒙哥这等高手,自然是无人敢逆,而当今天下,唯一能与蒙哥蓝嫣二人功力相当的莫白,却因为中毒,而致功力大减,此时,楚王一家独强。

莫白真气严重亏损,无法再替于冰心输送真气续命,为今之计,只有霍君羡与段七,薛长戈几人内力相当,可以暂保她不至于香消玉殒。

如此一来,霍君羡等人消耗真气替人续命,身手自然是要大打折扣,武林后起一辈顶尖高手,此时已在楚王年关大宴前夕,折损大半,对谁都构不成威胁了。

而楚王的王宫之中,正厅逍遥殿上,独站着一个身影,此人面相宝座,对身后的一切,几乎都一概漠视。

“护鼎樊家竟然亲临京都,真是太给本王面子了!”端坐在宝座之上的楚王,凌视前庭,朗朗说道。

“好说!王爷心怀天下,是个不二的仁君,天下归心只是迟早的事情!我樊家人只不过乡野俗人一个,能受到王爷如此礼待,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了!”殿中回话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天行剑前任掌剑,护鼎樊家的唯一传人,樊孤尘,江湖诨号,孤尘子。

此人年少时,少年得志,目空一切心高气傲,然而他却亦因为南宫恋儿,而心性忽转,遁入尘世,过着平凡人的生活,虽有护鼎樊家唯一传人这一身份,就在南宫恋儿下嫁霍君羡之后,从此绝迹江湖,不问江湖之事。

此番楚王的年关大宴,对他发了请帖,邀他前来另有深意,护鼎樊家与龙行司,冷家化血教,三股势力鼎足于江湖,彼此制衡,共理江湖。

龙行司以不败神话而令江湖没有第一之争;化血教内设天之绝色楼,遴选天下之美,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多少情仇恩怨能敌一笑;而护鼎樊家则显得更为随和亲近一些,这亦是楚王向他发帖,能将他请来的原因之一。

而樊孤尘与南宫恋儿之间的那一段孽缘,在江湖上已经隐匿了很久,彼此始终都没有一个结果,南宫恋儿委身霍家,樊孤尘却因为南宫恋儿,而与内心真正的牵挂之人小随留下遗憾。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儿女江湖笑,此生若未缘分尽,秋霜冬雪冷香凝。

第十一章:绝迹重逢江湖路;樊家后人清秋随

前世未尽的情分,化作今生彼此煎熬的残忍。

樊孤尘退居尘世经年,当年寒雁城一战过后,他为小随留下一句承诺,然而事与愿违,待他重返旧地之时,小随却不知所踪,当时的迟疑,只是因为他想得到南宫恋儿一句最终的答案,然而却就是因为等这个答案,错过了,自己离开之时,许下诺言所定的期限。

当他满怀歉疚,遍访天下,寻得芳踪之后,却又是另一段煎熬的开始,小随已为他芳心伤透,不愿再次回头重新接纳。

如此一来二往,虽然他们彼此心中都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但每每交心之时,总因为樊孤尘不够决绝的决心而发生变故,如今小随已被他伤得冰封了自己的心思,不愿再接受他可能给的下一次伤害。

然而樊孤尘乃是护鼎樊家的唯一后人,至今孑然一身,始终不娶,只怕樊家的香火要自他而断了。

此次楚王下帖邀请樊孤尘前来,一是因为他的前任天行剑主人的身份,在江湖中多少有些分量,二来是因为他的樊家后人身份,传言樊家至宝‘七彩麒麟玉’上所承载的‘鼉鼋真气’对于习武之人具有神效,可重塑元神,化腐朽为神奇。

而之前莫白为了于冰心的伤势,意欲寻找樊家后人,亦是想求得这门功法,然而如今的樊家人丁凋零,传至樊孤尘一辈,仅剩下他这一支独苗了。

楚王邀请他前来,是因为他有颠覆局势的家传至宝,楚王意欲逐鹿天下,若无法得到樊家人的相帮,必定会有诸多不顺。

马三军为了修炼到手的那册‘半阙残念’,性情日渐狂暴,那‘半阙残念’上所载的本就是‘化相无形’这等癫狂内功,虽说练成之后少有对手,但修练的过程十分漫长,楚王有些等不及,便寄希望于樊家的这门家传内功,化腐朽为神奇,助马三军早日练成此功。

“在下已经不出江湖几年了,楚王此时派人下帖相邀,不知有何指教?”樊孤尘站在殿中,王座前方,凛然说道。

“哈哈哈!樊先生不愧为成名已久的江湖豪杰,说话就是爽快!”此时,楚王悠然地从王座上起身站立,看着樊孤尘不苟言笑的样子,寒暄欣然说道。

是时,樊孤尘看见楚王起身凌视,当即心中有些不快,少年时他也是一副目空一切的狂妄,如今虽然改变收敛了许多,但骨子里对这种姿态还是有些不爽,遂,又再说道:“王爷,场面话就不必了,若能替在下解开困扰已久的心结,在下定然倾尽全力相助王爷宏图霸业!”

“心结?先生有凡人没有的大神通,还会有无法解开的心结么?”楚王久居王宫,自然是不知道市井坊间流传的江湖轶事,樊孤尘的心结,就是违背承诺,辜负已久的红尘伊人,小随。

十年前未见到樊孤尘如期归返,小随以为他与南宫恋儿重修旧好,便痛心离开了约定的地方,恰逢当时兽仙医秦守一途经山下,小随下山之后,与他很是投缘,见她冰雪聪明,清秀的脸上却又一脸失落,秦守一当即有意收她为徒,就在她心灰意冷之后,便追随学习医术。

樊孤尘一见楚王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心结所系,当即说道:“那些都是江湖朋友的谬赞抬爱,在下只是一个平凡人,就有平凡人的心事,既然王爷帮不上在下,在下亦不好让王爷为难!”

说罢,转身便意欲离开。

“先生请留步!”是时,楚王在身后急声交到哪。

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之声,樊孤尘自然知道楚王走下王位走了过来,当即停住了脚步,站定在那里,说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既然先生有需要打开的心结,若本王身为楚王都不能替先生解开心结,这天下如何能归心于本王,本王又如何能叫这天下百姓信服!”

听到楚王的一番高谈阔论,樊孤尘又再说道:“在下这个心结,不是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就一定能解开的,王爷!”

楚王身居王位,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他听出了樊孤尘此时言语之中的高傲和不屑,当即暗暗责怪自己方才言过其实,自己一贯的发号施令的姿态,此时在历来豪爽不羁的江湖人面前,收效其反,遂,苦笑几下,说道:“先生!都怪本王方才夸下海口,让先生不愉快了!”

其实,樊孤尘提出自己未解的心结一事,实则是他婉拒楚王盛情的借口,自己的心结,当然是需要自己去解的,旁人就算本领通天,亦是帮不上分毫的,况且他的还是关于男女感情之事,如若把持不当,只会加深误解,到时就更难释然了。

然而楚王哪里会肯轻易放弃,樊孤尘这个请来不易,自己有求于他的江湖人,不管樊孤尘出任何招数,他自然都会客套纠缠一番,他不能让人婉拒他的一番盛情颜面。

“不妨事!”樊孤尘凄然答道。

稍时,楚王将身挡在他身前,面带轻笑,然而如此一来,让他不得不欲拒还迎,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勉强自己暂且不语。

面对楚王的横身阻挡,樊孤尘更加显得有些不耐其烦了。

之后,樊孤尘深吸一口气,正了正嗓音说道:“王爷,这世上不是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世事不外乎情理二字,希望王爷能好好节制下属,不可再在江湖上生事!”

楚王听见他语音忽转,当即明白了他言语之中的深意,遂,答道:“先生所言本王很是赞同,请先生放心,日后但凡与本王有任何关联的部属兵卒,在外做出不轨之事,本王一定按律严惩不贷!”

然而樊孤尘心思本不在此,听了楚王所言之后,随即附声回道:“如此最好!”

楚王见到樊孤尘神情始终冷淡,虽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强加言语,如若不然,适得其反就不划算了。

樊孤尘出了王宫之后,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距离年关大宴还有几日,于是便在街头巷间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小随离他而去,南宫恋儿又委身于霍君羡,将天行剑归还龙行司之后,顿时让他心中空空如也,感觉没了任何心思,甚至有时竟会感慨自己为何还如此毫无追求地活在这世上。

人生在世,必要有所求,有所盼,有所挂念,若一时间没有了这些,难免会有些自我孤独,自暴自弃起来。

或许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又或者是因为同为天行剑前后主人的宿命,樊孤尘如此漫无目的地竟然来到了莫白投宿的那间客栈前。

如今莫白身中剧毒,命悬一线,而樊孤尘此时则是心空无物,怨世恨极。

恰逢其时,薛长戈此时正独自一人在客栈楼下饮酒,当初樊孤尘与南宫恋儿之间的命运转变,皆是因为他的从中作梗,待他起杯欲饮之时,眼中忽然看到一个人的脸孔,这一眼,让他心头一震,既紧张,又有些同病相怜般的释然。

樊孤尘此时正两眼凶光地站在客栈进门口,本来一片茫然的神情,此时在与他对视一眼之后,忽然被激起一股无名之火。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此碰上!”薛长戈双眼盯视着樊孤尘,喝下那杯烈酒,冷言说道。

“既然碰上了,是时候了结我们之间的那笔旧账了?”樊孤尘一把推开站在身前,意欲出门而去的食客,怒声言道!

“同为痴心人,都过了这么些年,何必还要执着不放!坐下来,咱们何不来个一醉解千愁呢!”薛长戈让客栈伙计备多一份碗筷酒盅,看着樊孤尘一脸嗔怒的样子,颇为感怀地说道。

“当年若非拜阁下所赐,只怕我们现在早已经是一对不恋尘世的神仙美眷了!”旧事重提,樊孤尘此时心中五味陈杂,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得下了,可如今言语之中却又还存留着一种情绪。

是时,在客栈里吃喝的食客听到他们之间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言语之后,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眼注视着他们二人。

“当年的事情都已成过往,既是故人重逢,难道连请你坐下来一叙的心愿都不能达成么?”薛长戈见到樊孤尘之时,想起了自己与南宫恋儿曾经的过去,历历在目,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触,是以,就算樊孤尘如何敌视自己,都激不起他心中的一腔怨气。

听言,樊孤尘放眼观望了一圈四周,随即洪声说道:“好!昨日事昨日罢,今朝酒今朝醉,就让我们痛饮一场,喝他个痛快再说!”

见到樊孤尘终于走近坐下,薛长戈连声叫道:“小二哥,拿两坛好酒!”

这或许正是男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再大的恩怨,美酒当前,痛饮一场,畅快之后再说。

然而方才薛长戈大喝一声,惊动了客栈后院楼上客房之中的另一个人,霍君羡。

三个男人,同为当今武林后一辈的翘楚,本无关联,但此生却因一个女人而彼此若即若离,这个女人,就是南宫恋儿,十年前江湖第一的美人。

第十二章:宿怨总须今生解:自此江湖不再邪

“薛掌门!怎能一人在此独饮”阁楼之上,悠然走下一个人,看着薛长戈吆喝着小二递上好酒,正声说道。

樊孤尘与薛长戈面相而坐,霍君羡看着后背自然一下子还无法分辨出是谁。

“要是想一起喝两杯,过来便是!”薛长戈摆弄着客栈伙计刚刚端来的两坛美酒,用眼瞥了一眼站在眼前不远的霍君羡,毫不客气地说道。

然而,待得霍君羡走得近了,正要开口言谢,孰料,此时却看到了樊孤尘亦在桌旁,当即愣在那里,口齿拙重,舌根盘结无法言语。

如今算来,三人自从寒雁城一战之后,已有十余年未曾见面了,十年来,曾经的少年,如今已是而立出头,年近不惑。

霍君羡与南宫恋儿缔结情缘,三人之中,虽都与南宫恋儿先后有过一段孽缘,但如今,仅他一人如今承担着男人的责任与幸福,照顾家室,有妻有子。

樊孤尘看见霍君羡认出自己之后顿时哑然,当即慢声说道:“霍老板,故人重逢,难道就没有一叙旧情的兴致了么?”

霍君羡立时从他话语当中听出了深意,当三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再次聚首之时,对于最终那个女人选择了自己的这种情形来说,难免招来他们的妒忌与敌意。

常言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但如今南宫恋儿已经嫁作他人妇,情敌这一称谓,自然亦就不复存在了,然而他们心里的疙瘩,却是始终都在的。

“樊家少爷?十多年不见,在下还以为看走眼了呢!”面对樊孤尘此时并不十分谦和的语气,霍君羡刻意压低语气,惊诧言道。

三人当时虽然同为武林后起之秀,身手难分轩轾,如今再次相逢,惺惺相惜之情本是促膝叙话之际,感怀岁月沧桑,悲叹人事变迁生死沉浮之时,然而此时却隔着一层隔阂,这个隔阂就是他们曾共同经历过的那段缘分。

“霍老板如今富甲天下,名利双收,哪里还会认得我等乡野粗人!”樊孤尘伸手相邀于他,示意坐下共饮几杯。

然而此时,霍君羡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一般孰料正要开口说话,只见樊孤尘当即端起酒杯,兴致颇高地说道:“十年前咱们相见之时,是寒雁城的那场血战,有幸都活了下来,十年后,我们既然有缘再聚,何不满饮此杯,请!”

面对樊孤尘突然转变的态度,霍君羡顿时感觉有些愕然,但还是拿起酒杯,应邀对饮起来。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心里都明白,但如今事隔已久,往事重提,只不过是增加彼此之间的烦恼与困苦。

霍君羡害怕因为南宫恋儿而失去他们这两个,既是对手又是知己的朋友;而薛长戈与樊孤尘两人亦怕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对南宫恋儿产生偏见与误解。

人,永远是这么矛盾,明明不得已,却总摆出一副漠然的姿态。

然而此时,三人豪饮如倒的架势,让客栈里顿时一片哗然,仅仅开始之时说过几句话的交流,之后便都是吃酒如倒,宛如要将自己醉死一般。

一两轮豪饮下来,差不多喝了好几坛子下去,而那名负责端酒的伙计,此时亦是神情呆滞地站在一旁,不敢近前,常言道,就是癫狂的**,如今见他们如此喝法,万一发起酒疯来,自己可是吃不消的。

然而,客栈前厅的这一阵哗然嘈杂,自然亦是引起了客栈后院客房里的人,纷纷走出房门旁看,只见霍君羡三人此时虽然很有斗酒的意思,但看上去却又尽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

“哥!”

楚莹莹的一声娇喝,让三人顿时停了下来,酒劲上涌,只见薛长戈此时两眼通红一脸酒气地转脸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之后又重新捧起了酒坛,继续着之前灌酒的动作。

不过一会功夫,那坛子烈酒便被他一饮而尽了。

“楚姑娘,他们这是怎么啦?还有一个是谁?”于旭从未见过樊孤尘,自然不知道那第三个人是谁,是以问道。

“很多年没见他这样子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啦,让他如此的嗜酒如命!”楚莹莹看着兄长薛长戈喝酒如倒的样子,很是心疼地回答道。

然而,霍君羡与薛长戈,樊孤尘他们之间的这种十分繁复却又再简单不过的情谊,或许只有他们三人能懂彼此。

“如果我估得不错的话,那另一个人一定是护鼎樊家的唯一后人,樊孤尘,孤尘子!”风怜影站在一旁呢喃说道。

“谁!他就是樊家后人?”于旭听言,有些惊讶激动,当即嗓门颇高地惊呼道。

于旭的一声高语,同样惊动了楼下拼酒的人,此时,唯独樊孤尘自己没有转过身来一看,只见霍君羡酒声酒气地说道:“喝个酒你叫什么叫!够胆量就下来一起喝!”

霍君羡自幼颇有素养,如今在酒劲的作用下,全然没了谦谦君子的风度,说话轻浮狂傲起来,然而,薛长戈再次与楚莹莹对视一眼之时,看见了此时她眼中满是忧虑,当即一口酒气上涌,膈应了一下,随即又淡然地转过身去。

是时,于冰心听到樊家后人就在眼前,而自己久拖不愈的内伤亦只有他能医治,当即满眼期许地看着那个始终不曾转身的男子,有些激动地对于旭说道:“哥!樊家后人在此,他真的来京都了!”

听到妹妹口中有些颤抖的声音,于旭顿时醒悟过来,既然樊家后人在此,只要他肯施以援手,妹妹纤弱的身子便有了救星了。

是以,只见于旭怕他们等不及自己走下楼去,连忙纵身一跃,直接从阁楼上跳了下去,之前莫白传了他一些《无心诀》,以他现在的功力,这点高度还难不住他。

将身来在桌旁,抱拳见礼,说道:“既然霍兄相邀,在下于旭定然舍命相陪!”

他如此言语实则是在向樊孤尘介绍自己,因为霍君羡与薛长戈已经对他熟悉,是时,只见樊孤尘忽然冷声问道:“他是?”

此时,霍君羡与薛长戈二人脸上已是一脸酒气,而樊孤尘此时却毫无异样,当即知道,他的酒量,远在他们二人之上。

“他是谁不重要!难得有人陪我们醉酒,我们喝!”面对樊孤尘此时的询问,霍君羡随即一言带过。

八仙桌共有四向,于旭自行坐在了没人的位子上,正好与樊孤尘面相而坐,只见,樊孤尘抬眼看了看他,示意微笑,说道:“于……!于……”

“于旭!樊先生!”见到樊孤尘一时还叫不出自己的名字,于旭连忙和言迎上。

“于旭贤弟,你早就认识樊某人么?”樊孤尘轻言问道。

“樊先生久负盛名,乃是英雄豪杰,自然仰慕已久!”于旭从小儿手里接过他新端来的酒坛,替樊孤尘斟满一碗,顺势答道。

“虚伪!是个男人就喝了这坛酒!”面对于旭的一番附言攀谈,有些字眼在樊孤尘看来十分逆耳刺眼。

于旭此时下楼,其本意就是想与樊孤尘攀得亲近,听得樊孤尘对自己方才的一番客套之言很是反感,当即捧起酒坛,学着之前他们的豪饮姿态,仰面倒下。

是时,楼上还有一人与樊孤尘他们同样经历过寒雁城那场激战,段七随后言道:“樊家后人果然高傲,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如此盛气凌人!”

段七与霍君羡指尖相熟已久,自然是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见到他们在楼下喝酒的情形,当即懂得了其中的深意,所以并不想下去当个多余的陪衬,见到于旭如此贸贸然参与其中,他知道,今日于旭非被灌趴下不可了。

当即说道:“冰心姑娘,去给令兄准备些醒酒汤!”

于冰心蕙质兰心,十分聪明,无须段七提醒,自然知道兄长如此下去的结局,随后嘘声回道:“多谢段先生提醒,我这就去!”

风怜影目睹当年寒雁城被破城之时,共同一战的人的先后出现,立时间又有些感怀伤事起来,转身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径直回房去了。

物是人非的结局,只不过是触景伤情的悲伤,而今人常在,物事非,难免有些感怀时光变迁留下的沧桑。

于旭自幼便受父辈谆谆教诲,酒令声色自然不敢轻犯,所以酒量十分不济,硬着头皮将那坛烈酒灌了下去,以为还能清醒着与樊孤尘攀谈一番,孰料酒坛未空,喉间一阵翻滚,将口中酒水全部吐了出来,随后便失去了知觉,趴在了桌上。

而此时,客栈里的其他旁看之人先后纷纷离去,仅留下他们这桌上的四个酒鬼,还在摇摇晃晃地检查余下的酒坛是否还有些酒食。

他们身后,砸破的坛子陶片满地皆是,只见那名端酒的伙计站在一旁,细数着摔碎得不成原型的陶瓷碎片,计算着一会该收他们多少饭食酒钱。

樊孤尘,薛长戈,霍君羡三人此时酒劲发起,彼此相看着,互不言语,之时纷纷大笑起来,那笑声有些凄厉,亦有些压抑。

当年于武林之中,他们个个翘楚,不相伯仲,当时的权势争夺令他们无法在一起痛饮而欢,如今时过境迁,当年的种种亦在他们此时的一顿狂笑之后释然。

楚王的年关大宴,将他们共聚一堂,注定他们在江湖上不甘平静的宿命,是他们无法跳脱的苦海。

第十三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缘无所为

年关,逍遥殿,王宫,酒宴之上。

楚王一人独坐正厅中央,左右伺奉两排齐立,威严赫赫,气势十分慑人,左侧酒案稍矮,与楚王所坐的酒案相较之下,略显逊色,马三军满脸得意地端坐着,两眼直视庭前众多江湖豪杰。

是时,王宫当中的众多伺奉们,手中捧着美酒佳肴逐一而上,在坐的除了莫白,霍君羡,段七,薛长戈以及风怜影姐妹二人与楚莹莹之外,更是聚集了不少当今武林名家。

古钺门掌门人,顾无言的尊师杨镇心;和合二魔,蓝嫣与蒙哥两人紧靠着楚王前排而坐,座次的排放,直接暗示着江湖的地位与楚王是否器重。

而坐在最末端的风家姐妹二人,无疑只不过是充当陪衬而已,紧挨着的就是花无极,擅长《无极化相术》;生性**,江湖人送诨号‘花下小无敌’,行风茶舍马如凤,江湖中排得上名号的都在其列。

而与莫白他们随行而来的,除了于氏兄妹二人,其他人都在邀请之中。

“哥!怎么啦?这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么?”于冰心看着面向窗外的于旭,两眼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街道上的人来人往,面色低沉。

对于妹妹于冰心的追问,于旭根本就未听见,只是转变了一下站立的姿势,是时,于冰心语音稍重地又再说道:“哥!想什么呢?”

此时于旭方才回过神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于冰心,问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啦?”

于旭如此答非所问的回答,让于冰心有些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再说一次,说道:“看什么如此忘形?”

“哦!没……没什么!”于旭言辞突兀,似是在刻意隐瞒内心的想法。

常言道,知兄莫若妹,更何况于冰心十分聪敏,察觉到于旭的神情异常,当即追问道:“是不是因为楚王的宴会?”

言下之意便是,楚王的宴会没有于旭的位置,让他心中有些失落起来,然而于旭只不过得授一些《无心诀》,身手虽然有了一些提高,但他毕竟还未在江湖之上有过任何事迹建树,自然是不会出现在楚王的邀请名帖当中,然而在他心中,连日来与莫白他们同吃同住,亦算得上关系亲近了,此时他们忽然全部都去参加宴会,就留下他一人,免不得有些不愉快。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于旭这个名字,是个人物!”于旭表情严肃,语音颇重地说道。

看到一直谦让随和的兄长突发此言,且神情可怖,让于冰心心中一怔,随后说道:“哥!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咱们为什么要去争那些虚妄不现实的东西呢!”

“以前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如今我有了另一种看法!”

“哦!另一种什么想法?”于冰心心中明明知道,但她不敢确认,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竟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不忿,而变得处心积虑,心机颇重。

“人生在世,活得平庸,不如死得壮烈!”

于旭此时表情更加冷峻,说出这句话,让于冰心顿时眉心一阵寒凉,她知道,哥哥于旭的心思已经有了转变,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从小就立志,子从父业的于家长子了。

“哥!”

“冰心,哥一定会让你看到哥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的!”于旭很是坚毅地说道,孰不知,日后就是因为他的这番想法,闯出了一些名气,但也历经荆棘坎坷,留下无数冤魂。

看见于旭此时信心洋洋的样子,于冰心已经知道,此时他已经深陷欲望之壑,越走越远,当即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稍时,只见于旭他盘膝静坐与床榻之上,两眼紧闭,开始将莫白传给他的《无心诀》口诀逐一深思,希望籍此提升自己。

有雄心的同时,必须要先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一点,于旭心中很是清楚,根本无需他人提醒。

于冰心见到于旭一心静坐练功,无暇搭理自己,当即走了出去,转身之后,暗自神伤。

而此时王宫之中,酒宴正兴,只见楚王端起酒杯,豪言说道:“各位江湖朋友,多谢大家给本王这个面子,在此本王谨借此薄酒,敬大家一杯!”

之后,马三军亦紧随着端起案上酒盅,附言说道:“多谢大家给我王兄薄面,在此,我随我王兄一起,敬大家一杯!”

楚王声势当下如日中天,除了小有几路封王可与其匹敌之外,其他的一些不过是他刀俎之下的鱼肉,拿捏易如反掌。

酒令三巡,楚王逐一与殿中群豪对饮过后,便以不胜酒力而告饶,端坐在王座之上,仔细打量着身前那些好酒随性的江湖群雄,暗下心思缜密地盘算着他们各自对自己的用处。

是时,马三军见到樊孤尘与莫白两人似是彼此都不熟稔,亦不打招呼敬酒,不由心生一计,让这两任天行剑的主人拆解几招,让他们彼此验证一下,看看龙行司每十年遴选一届的天行剑主人,究竟是否个个豪杰。

遂!走近酒案,假借酒气,放任说道:“樊先生,你是十年前的天行剑主人,而眼前这位莫白先生,则是当下的天行剑主人,不知二位可有兴致一展天行剑的风采?”

听言,顿时大殿之中一片谧静,要知道,这天行剑可是被中原武林奉为圣剑的名器,如今这马三军假言酒劲之力,让莫白与樊孤尘这两个天行剑的主人,舞起天行剑为他以助酒兴,如此要求,莫说无礼,简直就是野蛮到将中原武林的圣剑视为儿戏。

此时楚王双眼如炬地从旁看着,莫白与樊孤尘二人的神情变化,若想看出今日赴宴之人当中是否有人真心辅佐,让马三军假意酒力,小小试探一下,亵渎天行剑的威严,无疑是个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所以楚王并没有出言制止。

然而如此做法,无疑是一场博弈,对天行剑的试探,更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看出是否真心追随辅佐,亦能让在座的江湖群雄察觉到楚王的勃勃野心。

其实莫白与樊孤尘二人,早在十年前的觉空寺就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樊孤尘年少得志,心气颇高,之后这十年来,因为天行剑的归还,让他看透了人世冷暖,人走茶凉这句话在他心中深深地留下了烙印,是以此时,当他再次见到天行剑,以及有人继续自己天行剑主人身份之人时,心中颇多感慨,是以并未近前与莫白寒暄交谈。

而莫白有毒伤在身,诸多不便,但他又不能让人看出他身为天行剑的主人,却一副病怏怏的神态,于是,两人明明认识,却又刻意陌生。

马三军此时的这一提议,虽然让殿内的群豪有些忿忿,但他们大多都碍于楚王的情面,只好牵强附和,不好出言违逆!

听言,莫白与樊孤尘两人相视一眼,虽然先后同为天行剑的主人,但此时眼神之中的迷惘,却各有不同。

莫白无法言语,是时,只听见樊孤尘回言道:“不知侯爷有何安排?”

尽管心中极不情愿,但樊孤尘不好发难,逍遥殿毕竟是楚王运筹帷幄的地方,多少要给楚王几分情面,之后转眼对着莫白说道:“侯爷要看你手中的天行剑,你有何看法?”

樊孤尘似是一时忘记了,莫白不能言语的事实,此一言问出,明显有些强人所难,只见莫白左右盼顾了一眼,之后满眼期待地看着楚莹莹,希望她能代替自己,说出心中所言。

是时,楚莹莹似是也体会到了莫白此时的难处,明白了他的用意,当即放下酒盅,推了薛长戈一把,示意提醒,随后便走了过去。

站在莫白身前,正声言道:“樊兄,你这样子不是为难人么!”

然而,樊孤尘并非真的不清楚莫白的情况,而是有意如此,目的就是想让楚王他们明白,让他们舞剑助兴,实在是一种强人所难的提议,希望楚王能出言阻止。

然而事情并不如愿,楚王故意装醉,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无奈之下,樊孤尘又对莫白说道:“莫兄,借天行剑一用如何?”

然而,殿中群豪见到之前不可一世的天行剑主人,护鼎樊家后人都被楚王的威严镇服,当即心中暗自惋惜,纷纷垂首不语,默认了这权势为重世道的不公。

看着一直以来放任豪爽的一干江湖人士纷纷折服,当下心中窃喜,暗赞马三军此计甚妙,收效极佳。

然而此时,莫白心中亦浮生了之前樊孤尘心里的疑惑,当初从剑陵的藏剑阁中得传此剑之时,并未想到现实会让这把圣剑充当着,声色酒场的助兴玩物。

现实总会改变一切,许多看上去几乎不可一世的微风,在权欲面前,分文不值,而此时,楚王有意折损天行剑的威风,更显帝心难测,今夜过后,他日江湖之上必定传开,楚王收服龙行司的江湖法剑,天行剑一事。

不是不想反抗,现实面前,谁不低头!

第十四章:无心花月牵强事;似水杞人由天决

樊孤尘与莫白两人先后同为天行剑的主人,身份本就特殊,如今却为现实所为难,楚王的一番言语,不得不接受,天行剑给他们的身份,在权势威严之下,帮不了他们,反而会让人觉得,挫败他们会是一种高傲的成就。

樊孤尘自莫白手中将剑接过,当即手臂用劲一抖,剑身脱鞘而出,剑气充斥着整座宫殿,自从天行剑在樊孤尘手中出鞘的那一刻起,莫白便已看出,这天行剑在樊孤尘手里的威力,远远强过自己,当即不得不暗自叹服,护鼎樊家不愧有当今武林三大势力之一的如此地位,其家传至宝果真名不虚传。

虽然在座的众人当中,有人见识过樊孤尘手里天行剑的威力,如今再睹风采,当年的种种立时浮上心头,当即自发纷纷后退,腾出位置,以免被天行剑的剑气所伤。

看着天行剑脱鞘而出,顺势落下寒光熠熠的剑身,楚王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冷笑,颇为得意。

天行剑被奉为中原武林的圣剑,并非只是因为它出自龙行司,有号召武林的能力,其剑本身就有着不凡的威力。

随着剑身落地,樊孤尘当即进步上前,左手一掌带过剑柄,天行剑便已然在握,他当年得授剑圣岳龙一些精妙剑招,如此便更加了增天行剑的锋芒。

此时只不过是让他舞剑以助酒兴,自然是不会随便动用那些杀机四起的凌厉招式,剑招之中并未带有一丝内力,游走如龙。

“接着!”樊孤尘舞得兴起之时,一旁的霍君羡忽然投出手中的酒杯。

虽为投出之物,但杯中酒水却是半点未撒,樊孤尘当然知道酒杯是以内力抛出的,剑刃洄游,顺势斜穿,直抵酒盅飞来的方位,意欲将其接住,孰料,剑尖还未碰触到杯身,便被霍君羡以一指凌空剑气所冲破击碎,杯中酒水趁势下落。

樊孤尘当即意会到了霍君羡的意思,只见他临即变招,左手松开剑柄,猛然提起内力,双手左右交叉,将天行剑凌空拿捏控制,剑身晃动画圆,嗖嗖之声素然响彻大殿,令人不禁寒栗。

樊孤尘剑招突变,将落从杯中落下的酒水尽数盘桓住,立时,只见剑尖处一团近似雾化之物,倏然,樊孤尘抽剑回退,那团被雾化的酒水宛如被粘带一般,随着剑身的那一回抽,顿时从中牵引出一条如丝细流,当即樊孤尘大喝一声:“去!”

话音刚落,右掌随即推出,一道掌风,只见那丝细流犹如离弦之矢,猛然穿破虚空,直朝楚王飘去,樊孤尘如此动作,立时引起一片哗然,众人顿时面露惊色。

“王兄小心哪!”

紧张的人之中,尤以马三军最为吃惊,当即为让樊孤尘舞剑一事的提议十分后悔,很是后怕,倘若樊孤尘一时心中不快,以他的身手,行刺楚王后再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然而见势,楚王依旧坐姿端正,毫不偏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架势,其实樊孤尘本意并非如此,只见那股被牵引的细流穿破长空之后,满满地斟满了楚王摆放在酒案上的酒盅,其势落定之后,众人悬着的心思,这才放下。

立时,楚王只觉一股习风拂面的轻柔,紧捏的拳头终于松开了,其实看着樊孤尘舞剑之时,楚王一直在暗下担心,江湖中人行事多时不走常路,且个个都有些本事,万一惹恼了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

尽管楚王一直在担心这些,但他还是决定一试究竟,凡事总有利弊两面,万一他试炼成功了,他将得到一股强势力量的帮助。

稍时,只见他故作镇定地端起那个酒杯,手臂有些发抖,但被他很快一个摆袖掩饰了过去。

“好酒!好剑法!”在众人注视之中喝下那杯酒水之后,连连称赞。

看似平静无奇的你来我往,实则暗藏着许多针锋相对的较量,樊孤尘如此敬酒,无疑是在告诫楚王他们,亵渎天行剑的威严,是一种最不理智的举动。

因为剑起锋落之下,天行剑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是时,樊孤尘收剑入鞘,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之后,便还给了莫白,还剑之时,樊孤尘忽然说道:“这天行剑在你手里,可真的屈辱了它往日的雄风!”

言下之意便是,莫白性格过于谦和平静,优柔寡断的性格虽然与往日的樊孤尘有些神似,但他缺少的就是樊孤尘骨子里透露出来得那股傲气,有了那股傲气,谁都不敢小看。

然而各人有各人的风雨沧桑,岁月经历,莫白幼时便离开了双亲,追随师傅独孤宏左右,从小没有父母亲情的滋润,让他自小性格内向,不喜与人争抢,久而久之就促成了他现在这种,遇事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不善于表露心迹,没有主见,不敢在人前直视的偏激性格。

如果当初莫白性格稍微强硬一些,便不会甘心在与楚莹莹初次见面之时,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为了所谓的仁慈之心,而被她逼着服下食情蛊,牵连出之后的种种。

莫白接过之后,双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之后便交给了楚莹莹,然而风怜影再次见到天行剑在樊孤尘手里一展雄风之时,心中浮想连连,若这天行剑在莫白手里能有同样的威力,自己便不会由得马三军欺凌至此。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仇恨杀戮,便是对欲望的争夺,然而她的这些心机,往往都会把莫白有意无意地牵连其中,宛如在她的心里,因为对姐姐风怜心心怀愧疚,而一直心甘情愿被她呼来喝去的莫白,是专门替她解决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的人。

那晚在密室之中,她便是借着莫白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而心生顺水推舟之计,当时马三军对风怜心兽性大发,虽然并未成事,但床榻之上的凌乱,在当时的情形之下,她只需要对其稍作文章,便可达到她心中所期待的效果,让莫白终此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从而不会再违逆她的意思。

控制了天行剑的主人,自然而然就不必再打天行剑的主意了,仿佛她已经拿准了莫白的性格,然而她这般不惜折毁一个女人名节清白作为代价的心机,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惧,且这个女人还是她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风怜心。

或许在她的理解里,只要姐姐没有真的被玷污,这些虚构的事情,自然在姐姐的心里,是不会介意的,然而她却忘了,人言可畏。

就因为这句人言可畏,让莫白对风怜心承诺暗许,之前的那份愧疚,如今渐渐演变成为了他对风怜心的一份承诺与责任。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彼此卿未嫁,郎未娶,一旦这个男人心里萌生了承诺与责任,便是一生一世的信守。

然而莫白体内未解的食情蛊之毒,便成为了他们之间日后彼此煎熬的劫数,而如今为时已晚,莫白注定在劫难逃。

猛然,风怜影心头浮出一个心思,想到莫白如今还是身中剧毒,内力大不如前,而樊孤尘的家传内功,便正是能化解他身上毒性最好的方法,是以,当即便想着希望樊孤尘会念在同为天行剑主人身份的情谊,答应替莫白治伤解毒。

当即端起酒杯,悻悻然走到樊孤尘酒案之前,说道:“樊先生,小妹我敬你一杯!请!”

此时樊孤尘感觉有些愕然,虽然之前在寒雁城城主大殿雁翎宫中与她见过一面,但并无过多的接触,更别谈交情了,她忽然过来举杯相敬,难免惊讶。

只见樊孤尘突兀着,一时间竟有些紧张起来,回言说道:“原来是风家三妹子,这些年……还好吧?”

樊孤尘久居隐林,并不清楚马三军对风怜影的禁锢手段,如此一言问出,反倒让风怜影一时旧事重现,心情凝重起来,牵强着笑了笑,说道:“多谢樊先生挂念,小妹一切安好!”

说罢,两眼不经意间瞥向高坐在上的马三军,表情复杂,内心更是复杂,她是恨不得现在就能杀了这个人,但以她现在的实力,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异想天开。

“樊先生,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能否答应?”风怜影转脸回过头来,欣然说道。

“既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不妨说来听听!”

“先生的‘鼉鼋真气’是否真如江湖传言,能医治不逆的伤势?”

听言,樊孤尘倒吸一口凉气,未料到这风家三妹子风怜影一开口便直触隐晦的话题,‘鼉鼋真气’乃是他们,护鼎樊家家传至宝‘七彩麒麟玉’上所载,上古遗传下来的最为神奇的一门内家功夫,江湖中人都知道这门内功的功效奇特,但樊家却极少有用过这门内功替人医治过任何伤病。

腐朽化神奇,这句话并非一般的赞誉褒扬之词,而是凡人经历过这门内功的巩固锤炼之后,宛如洗髓重生一般,再平庸的人,都能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传言不假,但我不会替人医治,也不能随便医治!”樊孤尘很是了然地回绝说道。

“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不能随便医治!”

“谁都不行么?”

“这事没有任何余地,谁都不行!”

听着樊孤尘言辞如此决绝然,当即又回过头看了看,一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莫白,而此时只见她秀美一扬,嗓音稍大地说道:“难道与你同为天行剑主人的人中了剧毒,你也是不救的吗?”

此言一出,不说语惊四座,但着实亦让在场众人吃惊不少。

她如此做法,不得不让人认为既高明又小人,明明知道莫白身为天行剑主人,不能轻易在人前示弱,天行剑毕竟只是一把利器,没有人的作为,它是成不了气候的,而天行剑圣剑的名声多半是要靠修为来维持的,如今她将莫白身中剧毒的消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出去,让樊孤尘顿时陷入了两难。

一旦主人的身手打了折扣,势必会引起宵小之类的觊觎,到时候莫白维护不了天行剑的威严,龙行司不败神话的声誉便几百年了,毁于一旦了。

第十五章:洗髓重生化神技;独醒一次何能殇

一直以来,天行剑在江湖上稳固的地位声势,都是得益于其主人拥有不同凡响的武技与修为,莫白方才被樊孤尘数落一通,无非就是因为他没有一样慑人的本领。

然而樊孤尘却并不知道,莫白体内一直有着一股潜藏了十几年的强悍内功,一直都未被唤醒,然而就在前日,莫白再次见到那面屏风之时,这股内力被悉数释放,但又或者是天公不作美,就在莫白内劲充盈,身手脱胎换骨之后,却被楚莹莹的‘解药’所害,身中剧毒,内力再次被牵制。

“你说什么?莫……他中了剧毒!”樊孤尘既惊且讶地说道,两眼再次仔细观望了一番莫白,只见他前胸佝偻,背心稍沉,显然一副病态,气息急促浮躁,这是严重的气血双亏迹象。

“谁干的?”稍时,樊孤尘冷声问道。

说罢,将眼神向四周打量了个遍,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给莫白下毒之人就在此时的逍遥殿中。

“是我!”是时,寂静的大殿之中,一个娇柔的清脆声音忽然说道。

声顿人现,只见楚莹莹穿过人墙,神情紧张地走了出来,她并不了解樊孤尘的脾性,此时他的一声喝令,让她以为樊孤尘是要将自己问罪,不过她敢于承认过错的举动,让在场的许多男儿汗颜。

此时,薛长戈见到妹妹走出来承认,顿时有些不安起来,眼下这个架势,樊孤尘突发问责之言,不知道他会有何动作,而在他心里,是决计不会让妹妹受到任何欺负和委屈的。

“樊兄!这是舍妹!”见到妹妹走了出来,薛长戈当即抢先说道。

听言,樊孤尘转眼突兀地看了看薛长戈,从他的严重之中,自然不难看出,薛长戈这一声介绍叫唤的用意。

当即答道:“原来是令妹,果然技高一筹!”

说罢,又看了看满脸愧疚的楚莹莹,见她一个姑娘家,如此敢于在人前承认过错,也不好出言责难,但此时心中的不快,始终是要找个人发泄,是以便找上了莫白。

正要开口数落他,只见楚莹莹连忙说道:“樊先生,这件事要怪都怪我!”

“本来就怪你!”是时,风怜影忽然冷不丁地说话了一声。

楚莹莹本就满怀自责,如今听得她这一言语,就更加为难了,满腹委屈,是以连忙说道:“我还不是为了解他身上的食情蛊嘛,谁知道他服药过量了!”

然而,她的这一声辩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食情蛊可是当年孤鸿涧先辈们禁用的奇蛊,销毁所有有关食情蛊的痕迹,是当年孤鸿涧与和合二魔所定下的协议,因为食情蛊就是和合二魔所练《血影同心大法》的克星。

如此一来,蒙哥与蓝嫣二人顿时不肯了,只听见蒙哥当即喊道:“且慢!你说什么?他身上有食情蛊?此蛊哪里来的!”

薛长戈当然知道,这食情蛊对于蒙哥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根本就未料到,楚莹莹此时竟如此轻松地将它公诸于众了,然而此时最怕的,竟是众人当中伸手最好的两个人,和合二魔,蓝嫣,蒙哥。

此时,楚莹莹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有失,她本无心提起食情蛊一事,食情蛊虽然足以威慑天下,却因此而被蒙哥蓝嫣他们视为最大的威胁。

被当今修为天下无双的高手视为威胁,这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我依照书上的记载培育出来的!”楚莹莹小声说道。

“不是都毁了么?”

“没有毁!天香书阁里就有详细的记载!”

“原来孤鸿寒星他们骗了师傅!”蓝嫣幡然醒悟地说道。

孤鸿与寒星二人,原为孤鸿涧的开山掌门,当时的和合二魔便是尽得他们二人的真传,所以才会身手如此强悍,当年的和合二魔两人十分聪明,武学天赋极高,所以才将孤鸿与寒星二人说创的《血影神功》发挥极致,从而衍生出另一门更加精深的内功。

因为这门功夫过于邪恶污秽,需依靠男女情事而彼此双修,所以被大多数人视为邪门功夫,当年孤鸿与寒星二人为了克制他们,专门培育出了食情蛊,然而当时却发生了双好的结局,食情蛊被毁去抹尽痕迹,当年的和合二魔远走关外,永不踏足关内。

然而如今时隔百余年,和合二魔的传人蓝嫣蒙哥二人却公然违背誓言,应楚王的邀请,涉足关内,并且插手辅助楚王霸业,他们胆敢自破誓言,无非就是以为克星食情蛊已经被毁去百年,且自恃修为精湛,天下少有敌手,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地踏足关内。

如今,从楚莹莹口中忽然说出食情蛊被重新培育出来,这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少,当即蓝嫣又再问道:“你真的将它培育出来了?为什么要让它重现人间?”

世人有情才为真,而食情蛊却是让人绝情的逆天之蛊。

看着蒙哥蓝嫣二人如此紧张的神态,楚王当即明白事情不妙,遂,放下酒杯,之前故作醉态的样子,忽然间清醒过来,行动迅速敏锐。

“这食情蛊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让二位如此紧张?”楚王站定之后,出言问道。

食情蛊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百余年,见过它的人,如今只怕都已是黄土中人,江湖中人只知道它的可怕,却并未真正见过它的出现,楚王身在公门,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东西的可怕。

“不是怪物,是一种灭绝人性的东西,一旦沾上,只有再世为人才能解脱!”蓝嫣语音颤抖地说道。

若非用情至深,这《血影同心大法》是发挥不了多大威力的,现如今她与蒙哥两人合修的功力很是厉害,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情分已是十分浓重,密不可分的了。

“这世上还有这东西?看来本王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世人都想忘情,但又有谁真的敢忘情!

“薛门主,你身为孤鸿涧掌门,此事你打算作何处理?”

然而薛长戈身份特殊,既是孤鸿涧的掌门,更是楚莹莹的兄长,当即回道:“不知二位想让我怎么处理?”

是时,樊孤尘忽然说道:“这食情蛊在下也有!”

当年他与南宫恋儿的那段孽缘,之后郁郁而终,就是因为樊家之前有获赠过三颗食情蛊,为了让他摆脱情海之苦,专心家族使命,他父亲让他服下了一颗,还有一颗他交给了南宫恋儿,只是后来南宫恋儿在得知他已服下食情蛊后,便将她自己的那颗留了下来,。

断情之后,樊孤尘开始专心精研家族武学,将‘七彩麒麟玉’上所载的全部上古武学全篇翻录下来,然而樊家的使命便是守护代表着中原命数的神龙九鼎,所以他练成之后,便不再行出江湖,身上的食情蛊亦在他元神重塑,功力化境之后被压制,所以他现在已经恢复,与常人一般无二。

薛长戈自是听出了樊孤尘此时言语的用意,食情蛊乃是当今世上,唯一能克制蒙哥蓝嫣他们的东西,绝不能贸然交出来,让他们有所忌惮未必是一件坏事,他身为孤鸿涧掌门自然是知道和合二魔他们的厉害之处,一旦无人可以节制他们,那将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事情。

一物降一物,彼此相生相克,这才是自然之道,天生万物,矛盾即始。

听到樊孤尘忽然言语,蒙哥顿时面色有些为难,他知道樊孤尘代表的樊家在中原武林的地位,能与龙行司,冷家化血教齐名的人物,自然绝非泛泛之辈,此时他悍然站出来与楚莹莹薛长戈兄妹并肩而立,他便已知道,此时这种情形之下,是不可能让薛长戈把食情蛊拿出来的了。

当即说道:“既然上天注定要让食情蛊重新出现,天意不可违,那就顺其自然吧!”

当今世上,除了莫白身上的食情蛊之外,还有就是南宫恋儿身边有一颗,其他并无成形的食情蛊存在,蒙哥他们此时忽然转**度,实则是在暗下盘算,让莫白与楚莹莹消失,便达成了他们的心思,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南宫恋儿身边的那个成药,才是他们真正的危机。

然而,楚王似是听出了蒙哥他们言语背后的无奈,当即会意地看了看莫白跟楚莹莹二人。

既然莫白与楚莹莹的存在,让蒙哥他们有所畏惧,楚王当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他寻遍三山五岳费尽力气,才找到能与龙行司等中原三大势力对抗的蒙哥他们,绝不能让这个原因而使自己盘算已久的计划出现纰漏。

要么顺,即昌;要么逆,即亡。

然而楚王迟疑的神情,让樊孤尘当即明白了过来,莫白身为现任天行剑主人的身份,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楚王的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倘若因为莫白的原因而让他控制了天行剑,中原武林将会沦为他权欲之战的助推之势,岌岌可危。

尽管他一时还无法接受,将自身的家族绝学用来替人疗伤,但眼前的现实让他别无选择,当即说道:“身为天行剑主人,既然让人如此捉弄,我真不知道,当初为何会遴选到你!”

风怜影当然明白了樊孤尘此时的言语用意,回道:“樊先生答应了?”

“唉!我没有选择,谁让我也曾经身为天行剑的主人!”樊孤尘呢喃着,叹息一声答道。

第十六章:王侯将相终有心;我等只是凡夫子

天行剑,随行天行令,剑无令不行,令无剑不发,彼此扞卫江湖圣剑的威严。

天行剑在江湖之中的地位,等同于王权的不可置疑,当然需要众多守护,王权之下拥有众多文臣武将,而天行剑的守护则只有天行剑主人一个人,却同样要面对芸芸众生的各种**起伏。

十年前,樊孤尘身为天行剑的主人,然而他拥有家族无可厚非的绝对优势,尚不能真正将天行剑完全控制,当年亦险些让江湖宵小算计,更何况如今莫白仅只身一人,又身中剧毒,这让他如何能守得住天行剑,以及天行剑所牵连的秘密。

两难之下,樊孤尘同样出于过来人的理解,答应以其独有的家族绝学‘鼍鼋真气’替莫白疗毒一次,以助他恢复功力,不必再如此病怏怏的样子,让天行剑出现任何闪失。

“这下真是太好了!”楚莹莹听到樊孤尘答应为莫白治伤之后,欣喜着轻声说道。

然而此时莫白现在是唯一一个活体食情蛊的中蛊者,他筋络当中流转的血气,正好成为了培育食情蛊最好的温床,就在众人察觉到,这食情蛊对于和合二魔他们的震慑效果之后,当即纷纷明白过来,和合二魔蓝嫣蒙哥他们并非没有破绽克星,如此一来,莫白便又一次被食情蛊推到了风浪尖头,沦为诸家必争的活物。

此时逍遥殿之中,前来赴宴的多半是害怕,日后楚王借助蒙哥他们之力,让自家门前引来祸事,虽然是有些屈居于楚王的权势,但真正害怕的还是这对和合二魔的不可战胜。

既然莫白身上的食情蛊就是他们的克星,是以当下,只要得到莫白或者利用其身上的血气培育出成形的食情蛊,便可为日后各自的门户之间,求得一份保障。

要得到食情蛊,必先完全控制住莫白,如今莫白身中剧毒,正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所以此时殿中看似平静,实则各自心怀异动。

忽然听到樊孤尘愿意替莫白疗毒,他们这先后两任天行剑的主人一旦联手,只怕要让许多人的那份心思变成空想了。

此时莫白的存在,竟成为了楚王控制中原武林的最大障碍,人生在世,再完美的人,都有弱点,亲情,即是每个人最致命的弱点。

“今夜乃是本王为了结识大家,特设的薄宴,只谈风月,不聊其他,各位江湖朋友,一定要喝痛快了!”楚王见着殿内紧张尴尬的气氛异常浓郁,故而开口说道。

听到楚王一语答开,一时的寂寥顿时消散,转而换之的是再次如同酒肆街头般的喧嚣,如此嘈杂的场面,反倒让人觉得真实平静。

酒宴一直进行到破晓时分,平日里楚王用来与下属共襄军机要务的逍遥殿,此时早已是一片狼藉,凌乱不堪,席间三两人倒头睡去,几人勾肩搭背地吹嘘着平生。

唯有这‘花下小无敌’花无极两眼惺忪朦胧地看着,在酒气作用下脸颊泛红的风怜影,心中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方才席间的一番交涉寒暄,他知道风怜影对莫白小有用情,当即动起了歪心思。

无极化相术,旨在慑人心神,迷人魂魄,以达到改变幻生容貌的作用,是时,花无极假借着酒劲,跄跄踉踉地走到了风怜影身旁。

说道:“风家妹子,怎地一个人呆站在这里,有心事啊?”

就在风怜影转眼看向他时,只觉眼前一阵手影晃动,之后与花无极对视了一眼,立时便觉得心智不明,眼前浮现的尽是自己平时心中幻想多次的情景。

得手之后,只见花无极很是得意地说道:“我花无极看上的人,谁也别想逃得掉!”

殿内此时已是十人九醉,就在他准备使用《无极化相术》让风怜影跟随他离开之时,忽然身后一支悍劲有力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令他顿时心中一寒,转头看去,只见樊孤尘正定定地看着他。

“花兄!今日来此的都是武林同道,玩这等手段,只怕不妥吧!”樊孤尘饶有酒气地正声说道。

花无极本以为在场之人都已酒醉,所以才敢如此大胆欲行苟且之事,却未料到,就在他动身走向风怜影之时,樊孤尘便已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生性如此,遇见美人尤物,都想亲近,一香芳泽。

是时,只见樊孤尘运掌,在风怜影百会穴上按下一掌,举手投足轻而易举地便将花无极的成名绝技给破解了,只见花无极顿时又气又恼,但他又奈何不了樊孤尘,只得耷拉着面首,失望而走。

当风怜影恢复心智之后,对方才的一幕丝毫不知,遂问道:“樊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事,有人喝多了撒酒疯!”樊孤尘心想,既然能少一段恩怨,为何不顺其自然,刻意引起他们之间的仇视,利弊对于两人来说,皆都尚未可知。

樊孤尘正要转身走开之时,风怜影急忙说道:“樊先生!那他的伤?”

“今日喝了这许多酒水,多有不宜,明日晌午我会去客栈找你们!”樊孤尘嗔嗔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罢,樊孤尘便径直走出了逍遥殿大门,甩道扬长而去。

而殿中,此时依旧是一滩烂醉的人,各自嘲笑着彼此,怒骂着世道。

楚王年关大宴,虽然收效甚微,未达到预想的效果,但是也认识到了,欲统领中原武林,必先取天行剑,其他任何图想都是空的,这是江湖的规矩,天行剑的规矩。

年关一过,便是新时,这日,整个京都都充满着浓郁的喜庆,烟火爆竹燃烧后的碎屑铺满了街道,从王宫最高处的逍遥殿外放眼望去,若隐若现的红通通一片,让人心里一片欣然。

人生在世,匆匆无痕,尚不如烟花一瞬。

客栈客房的阁楼之上,晌午时分,聚满了人影,风怜影,风怜心,薛长戈,楚莹莹,于冰心,于旭,还有段七,霍君羡等等,连日来与莫白的朝夕相对,令他们之间萌生了不深不浅的情分,今日此时,相对于莫白来说,可谓至关重要,护鼎樊家的唯一后人樊孤尘,今日要来此为莫白化解身上的剧毒。

然而此时,客栈外围再次热闹了起来,楚王亲率近身铁卫,名为探问,实则是想将众人困在客栈当中,迫使他们答应自己的意愿。

“樊先生!你来了!我家王爷恭候多时了!”马三军将身站在铁卫的最前面,见到樊孤尘姗姗走来,连忙迎了上去,唯唯诺诺地说道。

而樊孤尘本就对他之前的一些不雅行径有些不齿,见到他迎面而来,只得随和着抱拳回礼,回道:“王爷?王爷怎会在此?”

“此地虽是京都,但也是有些宵小横行,我家王爷怕先生在替莫大侠疗伤之时受到惊扰,特地亲自前来为先生把关护节!”马三军中气十足地朗朗说道。

是时,樊孤尘驻足观望了一眼四周,果真布满了铁卫弓弩手,然而就在他抽身动步之时,忽然见到了马三军脸上一丝邪恶,却又很难理解透彻的表情,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再次观望四周之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他当然知道楚王摆下如此阵势的用意,名义上虽是为他们把关守护,实则另有他图,虽说中原武林高手云集,但此时客栈之中的那几个人,皆都是江湖中身手数一数二的难得的好手,如若能将他们揽入麾下,便等于拿住了大半个中原武林。

此时楚王端坐在那里,手捧着茶杯,好不悠然地品茗着茶水,见到马三军领着樊孤尘走来,当即连忙起身,放下玉脂金杯,大步迎了过来。

“樊先生!幸会幸会!”

“幸会?昨晚我们不还在王爷的逍遥殿中通宵饮酒么!幸会一词,如何说来?”樊孤尘对楚王的这等威逼行为很是不赞同,是以言语之中满是不和善的意思。

楚王听言,顿时脸色一沉,稍即又面带微笑地说道:“先生乃是武林名宿,本王每一次见到先生,都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王爷不愧是王爷,说话的境界就是不一样!我等凡夫俗子能瞻仰到王爷的风采,那才真叫三生有幸了!”樊孤尘回道。

“哈哈哈哈,先生真是过谦了!请!”

两人一番寒暄之后,楚王便将樊孤尘领进了客栈门口,示意门口左右那两个铁卫开门,樊孤尘便径直走了进去。

就在客栈大门关上之后,樊孤尘兀自呢喃道:“卑鄙!”

而此时,楚莹莹一直等在上阁楼的楼梯门口,正自来回徘徊,神态焦急,忽然听到楼下有人言语,又有关门的声音,当即连忙跑下楼来,见到樊孤尘正大步走来,顿时眉梢云开月明。

“樊……樊先生!你可来了!我还以为……!”楚莹莹因为莫白一连几次的毒伤,都是因她而起,心中的那份愧疚感,早已充斥着她整颗心,此时看到樊孤尘应约前来,难免不会一时大为释然。

她知道,有樊孤尘出手为莫白疗毒,莫白便复原有望了,从而可以减轻她心里几分愧疚,是以说话之时,情绪激动,口齿不利。

“嗯!大家久等了吧!”樊孤尘回言道。

“不妨事,等先生,等多久大家都愿意等!”楚莹莹再次说道。

“你可真会说话,难怪薛门主那么疼你!”说罢,樊孤尘回头笑了笑。

“我哥?嘻嘻,是啊!”

看着她一脸欣然的样子,想必还不知道客栈外的情形,当即只见樊孤尘叹息了一声,便随他上楼去了。

第十七章:圣明并非圣明事;机关算尽总觉惶

“樊先生!您能救救舍妹吗?”于旭看着樊孤尘随着楚莹莹一道前来,还未等其跨入莫白的房门,便单膝跪地,叩首相求,拦在了前头,说道。

“你是?有事让在下帮忙的请好好说,何必行如此大礼!”见况,樊孤尘连忙上前将其托住,将身拉起。

是时,楚莹莹端在一旁解释介绍说道:“樊先生,你可能不认识他,但他家与天行剑也有些渊源!”

“哦!还与天行剑有渊源?这事还就真的有趣了!”听言樊孤尘惊讶言道,他曾为天行剑的主人,自然深明天行剑的出处由来,此时楚莹莹却说眼前这个男人与天行剑有渊源,难免不引起他的质疑。

“此事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还请先生暂且理解!”楚莹莹说罢,便做出迎送之势,示意让樊孤尘快些进去,早些替莫白解了身上的痛苦。

而此时,于旭似要再开口说话,被楚莹莹抬手挡回,面对楚莹莹的阻止,他不能不听,随即只得悻悻然欲言又止。

樊孤尘进得房门之后,见到莫白此时很是虚弱地端坐在那里,于冰心恬静地站在一旁,昨夜莫白他们彻夜未回,自然亦是无人替她输送真气,此时她还能勉强站起来,几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在于旭有些《无心诀》功底,早前给她运送过真气,如若不然,可能此刻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了。

看了看莫白,又看了看莫白身旁的那股纤弱女子,他是内息吐纳行家,自然能从一个人的气息吞吐之间观察出,是否内家高手,是否身怀内伤。

“你身中剧毒,怎么我看这位姑娘的伤势比你还重?”樊孤尘来到莫白面前,洪声说道。

说罢,用眼细细打量了于冰心一番,微皱着眉心,似展未展的愁容让人万分怜惜,加上她孱弱的气息,着实让有有种欲罢不能,禁不住多看几眼的优柔。

见到樊孤尘问及妹妹于冰心,于旭连忙上前说话,说道:“樊先生,这就是舍妹,舍妹如今重伤不治,还请先生发发慈悲,救救舍妹!”

“我知道她受了很重的内伤,看她也不会武功,究竟是什么人会将她伤成这样的?”樊孤尘说道。

此时,风怜影忽然答道:“还不是我们薛门主的好妹妹做的好事!”

听到风怜影一连几次将楚莹莹推出来弹劾,让楚莹莹对她已经渐渐有些陌生了,之前一直称呼她为姐姐,却未料到就在莫白重伤,樊家后人樊孤尘出现之后,性情忽然转变得如此之快,异常怪异。

楚莹莹只是两眼呆呆地看着风怜影,想再叫她往日的那个称呼,但她此时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到最后她还是兀自细声说道:“为何要这样!”

或许在风怜影的心里,莫白对于姐姐风怜心的亏欠,以及那晚雁翎宫中两人床榻上的伴寝,虽然能让莫白对自己毫无反驳的听从,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没有情分,她也是个女人,需要有人的呵护,有人嘘寒问暖,然而让她更为奇怪的竟是,她希望这个人会是这个木讷不解风情的莫白。

所以归根结底,莫白对自己冷冰冰地听从,没能在他心中留得半点情分,她都归罪于楚莹莹施放在他体内的食情蛊,所以就在莫白有望借助樊孤尘的‘鼉鼋真气’压制体内食情蛊之时,她便很是自私地将楚莹莹一次次地言语中伤。

“薛兄,令妹可真有本事!”是时,樊孤尘调侃地对着薛长戈说道。

“樊兄!有话就请直说,不必绕弯弯!”薛长戈一直按捺住的脾性,此时有些按捺不住了,语气颇重地说道。

“我樊家的绝技,另有用处,可不是专门用来替人疗伤治毒的,他们两个,我只能救一个,救谁!你们自己商量好再来找我!”

樊孤尘本以为只是救治莫白一人,出于同为天行剑主人的情谊,救治莫白并不让他觉得为难,然而此时却无端端地多出了,于冰心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子来,让他感觉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然而身为武林中人,一直高呼着侠义,所谓侠义者,救死扶伤平不公,锄强扶弱拔刀助,看着于冰心如此虚弱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在救了莫白之后,对她置之不理,任其生死。

听到樊孤尘性情有些不耐烦,于旭有些退缩了,满眼惋惜,无奈自责地看着妹妹于冰心,神情凝重,他身为兄长,看到妹妹重伤不治,却帮不上丝毫,内心十分煎熬。

“救莫大侠吧,我的命不值钱!”就在众人无法替他们做出抉择之时,于冰心忽然定声言道。

此一言说出,虽没有语惊四座的效果,但也着实让人颇感诧异,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此时樊孤尘已经答应救人,这对于她来说可能将是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她等不起第二次还有可能出现的活命的机会。

“你说什么?”樊孤尘才一坐定,听到她的这番言语,立时惊声回问道。

“冰心!”于旭站在身旁,示意提醒地叫了一声于冰心的名字。

“你让我救他,那你怎么办?难道你不怕死么?”樊孤尘又再问道。

或许生与死的考验,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最难选择的事情,谁不想好好活着,活着好多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而一死则一了百了了。

“死!对谁来说都怕,但这些日子以来,若没有莫大侠不惜耗损真气替我续命,只怕我早已魂落黄泉,让我多活了这许久时日,既然上天注定小妹命该如此,我也该满足了!”于冰心很是无畏地平声说道。

言语虽然平平淡淡,但其中的深意让人不禁替她暗自惋惜,舍己为人,就算是一个心怀天地的堂堂男儿,都未必能做到如此大气,亦或许她此时芳心暗许,只希望莫白能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日后在他心中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但对她来说,能因为自己的舍让,而使莫白有机会活着,这或许就是她最大的慰藉。

活着只是对死亡的赔偿,死亡不过是活着的奖赏。

于冰心如此一番肺腑之言,让莫白心中更加愧疚起来,枉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救不了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弱质女流,想来真是惭愧。

他本想让樊孤尘先替于冰心治伤,自己虽然身中剧毒,但好在自己是习武之人,毒性暂时还是可以以内力压制,不至于有性命之危,然而于冰心就不同了,她体内没有半点内力,面对如此严重的内伤,她只能完全借助外援来维持生命。

无奈他言语不便,待他欲提笔写下之时,于冰心似是早就看懂了他的用意,所以先声说出,让樊孤尘救莫白,不必替自己医治。

其实就在于冰心说出这番肺腑之言之前,樊孤尘心里那股感觉被愚弄的怒火久久难以平息,但听到她的这番舍身于人的话语之后,心中却是对她渐生怜悯,如此女子,着实世间少有。

叹息一声说道:“于姑娘,原本我真的只打算救治莫白一人,但听到你方才一番言语,让在下感怀颇深,待我替莫白疗伤结束之后,再为你医治如何?”

陡然听到樊孤尘做出这等两全其美的决定,令在场所有人立时心头一阵释然,虽然彼此之间不过泛泛之交,但大家毕竟都同样为人,人与人之间就应该有最起码的人道怜惜之情,生死抉择之前,难免不会让人心头异常沉重。

“真的!”欣喜之情充满心头,楚莹莹如释重负一般,惊声言道。

“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话就应该掷地有声!这还能有假!”樊孤尘喏喏答道。

“太好了!冰心!你终于有救了!”于旭一把将妹妹于冰心抱在怀里,两眼泛红,声音颤抖地说道,方才于旭的心情,真的是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就在方才短短的片刻,宛如真正经历了一番,生离与死别一般。

而于冰心也并未想到结果会有这样的转变,让她一时还难以适应,本来她已经做好了伤重不治的准备,却未料到自己的一番肺腑真切之言,竟然让事情峰回路转,当即心中暗自欣喜,庆幸。

而此时,客栈楼外,楚王与马三军交头接耳地似在盘算着什么,只见得楚王对马三军吩咐言道:“等到莫白毒伤痊愈之后,务必设法将他留住,他可是关系着大局成败的关键所在!”

“王上!这事只怕有些难度!”马三军当即回道。

“为何?”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人自服下食情蛊之后,根本看不出他对谁上心,他一身本事,用强肯定是行不通的!”

“美人计?自古以来此计屡试不爽,十分奏效,为何对他起不了作用呢?”楚王一脸狐疑地看着马三军,问言道。

“美人计对于性情中人奏效,而他身上有食情蛊,只怕此计难行!”

“那该如何是好,不能将他收入帐下,无毒不丈夫,那就只能杀了他,也好少一个劲敌!”马三军悻悻言道。

此时,只见楚王面犯难色,手中玉脂金杯被他捏成两半,稍时,马三军沉思片刻之后,又再说道:“江湖中人有这么一句道义之言,祸不及妻儿父母,是人就有弱点,他既绝了男女之情,定然断不了父母之恩!”

“好!此计不错!”楚王当即听出了马三军言下之意,拍手称赞。

须臾,语声稍大地说道:“你速去打听,看看莫白家住何处,将他双亲迎来王宫,记住一定要礼数周到!不可冒失造次!”

马三军见到楚王意会到了他的用意,当即心头一阵欢喜,听言恭敬地行参拜之礼,随后便饶有兴致地告退离去。

第十八章:父母之恩仙尘望;宿怨旧恨平生回

十年之前,莫白还只是独孤宏身后的一个不起眼的入室弟子,身份信息自然是无人会在意,十年后莫白身为天行剑的主人,身份自然不同以往,而此时想再盘问出他的身家居境,只怕除了他自己,还有霍君羡与段七二人之外,再无人知晓其来历。

马三军与楚王一番商量下来,虽然找到了控制莫白的方法,但马三军自楚王那里领来任务之后,却不知如何着手查探,莫白的身家根底所在,他们对于莫白的认知,除了众人皆知的天行剑主人的身份之外,再无其他。

就在楚王安祥地斟满茶杯,继续品茗着杯中清茶之时,忽然一个斥候装扮的铁卫军急匆匆地跑来禀告,说道:“王爷,他们来了!”

“谁?”

“蒙哥先生他们!”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楚王暗自沉吟道,随后又再说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蒙哥与蓝嫣两人身手冠绝武林,自然是容不得有人存在克制自己,所以就在莫白他们离开逍遥殿之后,便伺机而动,意图除之而后快。

所以在他们避开楚王的眼线之后,便尾随至客栈,而后来见到樊孤尘的出现,让他们不禁有些犹豫起来,虽然他们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但如果前后两任天行剑主人衣袂联手,其实力着实不可小嘘,他们之间同修的功法,还有一个关键现在在薛长戈手中,就是饮血剑。

世人都说高处不胜寒,无敌最寂寞,然而蒙哥他们却害怕有人打破他们现在的寂寞。

陡然听见他们二人前来,楚王当即知道,此时来意非善,而相对于他来说,蒙哥他们与客栈阁楼上的那些人,同样重要,都是自己成就宏图霸业的基石。

然而,就在蒙哥他们走近,见到楚王亲率铁卫将客栈围住之时,两人彼此相看了一眼,有些矛盾起来,他们入主中原,暂时还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做支撑,见到楚王在此,自然明白了过来,楚王这个后盾他们开罪不起。

“王爷?”蒙哥说道。

“两位来此有何贵干?”楚王明知故问地说道。

“回王爷,我两闲着无聊,出宫走走!”蓝嫣定定答道。

楚王之前的那番发问,意在试探蒙哥他们二人的心思究竟如何,此时听得他们只字不提,方才的那番担忧立时消失。

旋即,蒙哥与蓝嫣二人同时看向楚王身后的那间客栈,眼中尽是迷惘,然而此时客栈当中,樊孤尘将众人请退房门之外,正以樊家的家传绝技‘鼉鼋真气’为莫白祛除他身上的剧毒。

“既然你也服下了食情蛊,倒也很适合做这天行剑的主人,至少不怕会为人利用!”樊孤尘当即运指,替莫白点封了几处大穴,随后说道。

此时,莫白猛然抬头看着他,眼中充满疑问,不知樊孤尘此言何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是因为这情关难过,如今你有食情蛊替你化消情关之劫,自然就不怕因情而深堕俗尘,但只怕日后你要孤独终老,有得你苦了!”樊孤尘喃喃说道。

莫白早就听人说过这段话语,只是他自懂事以来,从未涉及男女情感之事,根本不知道男女之情让人如痴如疯,谈笑嗔哭的滋味,所以在他心里对于这等‘孤独’,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人活世上匆匆数十年,有父母的牵挂,有朋友的相知便已足够,然而他却不懂得,男女之情的那种陈杂五味,才是伴随人一生一世的东西,让人喜让人怒,让人欢畅让人愁,而正是因为人生有如此之多的牵绊,才让人感觉到,不枉来此世上一回。

世事未懂,情窦未开。

听言,莫白似是会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一丝难过,因为在他心里的男女感情之事,只有一天的短暂,一天当中,不管感觉来得如何强烈,到最后都会回归平淡。

就在樊孤尘对莫白将话说完之后,莫白只觉头顶一阵麻木,两眼非常困倦,最后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樊孤尘运功让莫白以作龟息之眠后,只见他双掌来回地在莫白周身游走,所过之处,筋骨微耸,莫白面色由紫转黑,之后逐渐恢复血肉之色,稍时,只见樊孤尘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一掌,自他喉间,立时呕出一口紫黑腥臭的血块,显然是身上的毒血已经被清出体外,毒伤已经痊愈。

然而毒性虽解,元气却是大为亏损,就在神智慢慢恢复之后,莫白立时感觉浑身宛如虚脱一般,提不起半点精神来。

“好了,你身上的毒血我已经用内力替你逼了出来,只是你体内的那股真气异常强劲,你既有如此高深的内力,自己却为何无法将毒血逼出?”樊孤尘收息回元,拭了拭额间细汗,疑问说道。

他虽然知道莫白身为天行剑主人,却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以何等身手,从而得到龙行司的遴选拔萃,是以方才疗伤之时,故意试探,这才得知莫白体内原来藏有如此强悍的内力。

是时,莫白只觉喉间一阵颤动,开口艰难地说出话来,说道:“无……无极!幻……幻……幻影!”

忽然听到莫白说出话来,令樊孤尘十分诧异,他与莫白虽然见面不多,但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莫白不能言语,是个哑人!

然而,莫白虽然说出的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樊孤尘顿时便明白了过来,《无极幻影》四个字他早前便从前辈们口中听说过,再者他也是进过龙行司看守剑陵之人,对于关系着龙行司绝密《无极幻影》的传闻更是深信不疑。

无极登峰,幻影化尘。

“原来你可以说话?”是时,樊孤尘嗓音稍高地说道。

就在莫白准备再次言语回答之时,之前喉间那种颤动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几次张嘴欲言,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当即心中很是着急,连忙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樊孤尘一时难明其意,随即打开房门,见到楚莹莹焦急的神情,说道:“他醒了!开口说话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玄关未通,当然是说不了话的!”霍君羡当即回道。

他那日领着莫白去看了大夫,确切地知道了莫白的情况,开口说话对于莫白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只是还有一道玄关未通,他只是自幼因病失声,并非天生如此。

“你说什么?这呆子真的能开口说话么?”听言,楚莹莹急忙问道。

“有京都的名医确诊,这自然不是假事了!”

其实方才就在樊孤尘替他疗毒之际,就已经替他打通了玄关,只是他二十余年未曾开口说话,对于喉间声道的控制还不熟练罢了,要想说的一通流利的口音,只怕还需得要些时日。

然而楚莹莹亦不明白,为何莫白能开口说话,自己反倒如此激动开心,就在得到霍君羡确信的回答之后,便先于众人走了进去,看到了地上一团紫黑的血污,莫白嘴角还残留着的一丝血迹,她深谙医道,自然是知道莫白此时已经安然无恙。

其实有了樊家人出手相帮,她早早便已清楚,莫白身上的毒性祛除并非难事,只是此时在她没有亲眼见到之前,她一时还是无法让自己完全相信,见到房内的境况之后,提掉的心思,终于放下。

“你终于没事了!”

听言,莫白很是费力地微微笑了笑,双眼那种有气无力的闭合睁开,让楚莹莹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心酸。

若莫白没有服下食情蛊,此时定然不会只是一个微笑的回应,眼神之中充满着期待,期待这她的出现。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对莫白嘘问探看一番之时,客栈客房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楚王!

此时,楚王竟然只身一人前来,身边并未带有一个护卫,而如今客栈当中的人,并非完全都是权势之人,此举无疑是一种冒险。

薛长戈最先察觉到楚王的到来,转过身去,见到来人是楚王,便敬重客气地说道:“原来是王爷驾到,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贵干倒没有,只是本王听说樊先生在此替人疗伤,不知情况如何,特地前来探问!”此时客栈当中,除了樊孤尘知道外面的情形之外,其他人都对客栈外的情景并不知情,所以此时薛长戈还会如此客气地对楚王说话。

“有劳王爷费心了,我等有王爷的庇护,任其他人也不敢来此造次!”樊孤尘连忙接言回道。

“呵呵!非也!非也!本王能有此威信,还得多亏了各位的鼎力支持!”楚王好不屯色地回道。

稍时,楚王又再说道:“莫兄弟怎么样了?”

此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楚王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刺探莫白的伤情,更明确一点的意思就是,他如今已然开始打起了天行剑的主意。

“有樊先生家族内功的帮助,莫兄现在已无大碍!”霍君羡饶有风度地回答道。

“如此甚好!”楚王说道。

“王爷此言何意?”风怜影似是听出了楚王的弦外之音,当即问道。

只见楚王信步向前走了走,又再说道:“莫兄弟是在是在京都受的伤,为表本王照顾不周的歉意,值此新年,本王想与莫兄弟一起前往拜访双亲,聊表心意!”

这个理由听着都让人感觉牵强,但在场大部分人都并未多做他想,只是霍君羡与段七二人暗下对视一眼,互通心意。

莫白双亲早在十余年前便命丧风怜影琴弦之下,此时早已是一抔黄土,这段惨事,霍君羡他们一直都无法将它告知莫白,怕他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从而乱了心智,耽误了天行剑此次重出江湖的重任。

然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风怜影与莫白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牵连瓜葛,让他们一直不好开口。

宁做缺德事,别毁有**。

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莫白都会有发觉的一天。

楚王此时忽然提出来要去看望莫白双亲,这份心思,其用意,不得不令人深思。

第十九章:重返故园人非面;如今何往待从前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故人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十年前,少年懵懂,无牵无挂涉世未深;十年后,韶华不再,起伏坎坷尘缘深堕。

楚王忽然提出要去拜访莫白双亲,这让人不难听出,他这份心思用意卑劣,他与马三军两人一番切谈下来,觉得如今唯一可以牵制莫白的东西,就是将他双亲接入王宫控制起来,这样做法,就算日后莫白不能归于麾下,为他所用,但至少他不敢与自己为敌。

莫白自出剑陵以来,历经坎坷,一直以来都被人左右,这与他随和的性格不无关系,遇事不争不辨,得过且过,心里清醒,却活得糊涂。

此时身中剧毒,可谓死里逃生,经此一番变数,此刻他的心里渐渐萌生了一个心思,世事多变,人心不再,自己尚有双亲要奉养,如今有了天行剑在手,与其被别人争来夺去地轮回纠缠,还不如拿它成就一番功绩,也好告慰父母的生身养育之恩。

如此时日已过其三,那日众人皆被楚王接进了王宫,莫白元气也已恢复了大半,玄关已被打通,还没有完全掌握喉音发声,如今他只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语用来沟通,这日,就在莫白整理妆容,准备外出之时,风怜心凭借着惊人的记忆,摸索着找到了莫白的住处。

“莫公子!你在吗?”风怜心绰约的身姿站在门口,口音清脆地说道。

“我在……是……是谁?”忽然听到有人叫唤,莫白连忙放下手中物事,应声答道。

听到屋内有人答应,风怜心便径直走了进去,她虽然双眼失聪,但记忆力听力都超乎常人,这是大部分盲眼人都具备的特长,只是莫白所住之处摆件毫无章法,再加上他不喜欢整理摆设,是以此时住处不说十分凌乱,但也狼藉一片,平时除了楚莹莹会过来替他清理收拾之外,再无第三个人常来。

莫白害怕风怜心被杂乱摆放的物件绊倒,急忙走出来迎接,说道:“小心……脚下!”

说罢,在风怜心经过之前便将阻碍的物件快速拿开,稍时,待风怜心找好椅子坐下之后,莫白又再很是吃力地说道:“风二姑娘……你……有何事找我?”

对于眼前这个年近而立的男人,说话还是如此结巴参差不一样子,虽然有些滑稽,但她知道莫白之前的情况,所以倒也是能够理解得到,遂,答道:“莫公子!自从你能开口说话以来,我感觉你整个人都开朗了好多!”

“是嘛!现在还说不利索,在下都不好意思多说!”莫白答道。

“唉!原本你我五官都有缺陷,如今你已恢复正常,而我这双眼睛……!”风怜心或许是因为与莫白同样身体五官都存在缺陷,是以他们在十年后再次重逢之时,彼此之间都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

然而此时,莫白失声并非天生缺陷,在樊孤尘替他打通玄关之后,便已恢复如常,而风怜心的双眼却是天生如此,后天无法改变一二。

听言,莫白沉寂了片刻,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盲眼女子,嘴舌更是笨拙,但对她的这种伤怀,他有种感同身受的体会,以前他不能言语,时常感到孤独,但至少双眼还能看得见,此时风怜心却是双目失聪,可以说对外界一切的认识,都只能从他人口中述说得知。

“风二姑娘,在下有句话,不知姑娘听后是否会介意?”莫白试探着说道。

“你说吧!我没那么小气!”说罢,风怜心会心地笑了笑

“眼睛虽然是人用来看望世间万物的东西,但看得更多的都是让自己违心的事情,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这句话,也不无道理!”说出这些话来,虽然他十分注意修辞语调,生怕自己再次喉舌笨拙,说出来让人笑话,但这次他却说得十分流畅,毫无吞缩之象。

“嘻嘻!莫公子对这世道感怀好深奥哦!”是时,风怜心噗嗤一声笑道。

稍后,风怜心顿了顿,又再说道:“相见不如不见!想见却不能看见,世事就是如此残忍不美!”

莫白看出了风怜心此时有了些伤感,当即连忙出言慰藉说道:“风二姑娘,你想看见谁?如果信得过在下,不妨相告,在下愿意为你做一番形容雕刻!”

“雕刻?莫公子还有这等巧手么?”

“只要有心,这有何难!”莫白再次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有心!”听言风怜心暗自沉吟重复了一声这两个字,心中不免有些感激,也有一些触动。

“呵呵!你还为别人雕刻过么?说得如此轻巧!”稍时,风怜心问道。

“这倒是没有,只是想到风儿姑娘你,便如此说了!”莫白随声答道,之后感到有些不完整,又再续言道:“风儿姑娘怎会有此一问?”

莫白这一声回问,本是无心之言,然而却让风怜心有些错意,误以为莫白答应为她雕刻出她想认清的物事人面,如此一来,心中感激之情更浓。

莫白看出了风怜心的神情迟疑,若有所思,当即不好再继续言语下去,只得手捧着斟好满满的一杯热茶,递与风怜心,以解寂静的氛围。

只见风怜心接过茶杯之后,亲近闻了闻味道,随后说道:“影儿是不是对你要求过什么?”

莫白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影儿指的就是妹妹风怜影,只是此时她如此一言问出来,让莫白竟有些适应不及,本身他对风怜影毫无挑剔的顺从,其根本就是因为对风怜心的那份愧疚之情,如今这份愧疚已在密室当中变成了定数,这让莫白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了一种欲罢不能的牵挂与同情,更多的是自责。

如此错综复杂的情绪纠葛在莫白心里,让他与风怜心之间的那份男女隔阂变得十分坚决,牵挂她,对她愧疚,却在心里始终保存着隔阂。

“那些都是过去了,风二姑娘何必再提!”风怜心虽然双眼失明,但心灵通窍,她自然是听出了莫白言语之中的那份不愿提及,当即明白了妹妹风怜影往日,对莫白肯定是有些过于无理的苛责。

然而莫白本意并非如此,他要说的是因为你的原因,自己才会对她如此包容宽厚,然而他知道如此说法,会让风怜心重忆过往,徒添伤悲,所以只得如此答复。

风怜心见到莫白不愿提及,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须臾,莫白又再问道:“三姑娘手里有把好琴,只是那琴音为何会与众不同呢?”

“莫公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风怜心反问道。

“说笑了,我会听,但不懂!”莫白回道。

“影儿手中那架古琴,乃是旧时寒雁城麾下,三大堂主之一古音琪的遗物,名为避水瑶琴,相传有名师使用过,自然不同凡响了!”

“原来如此!”

“既然莫公子能听出其中的不同之处,想必也是性情中人,不知是否有兴致听听小妹拨弦弄雁一曲?”

“二姑娘也懂抚琴奏曲?”莫白言语有些惊诧地说道。

风怜心眼盲心明,且之前风怜影也曾将整套曲谱口言相传,可以说对于避水瑶琴的了解,风怜心更胜于风怜影,眼盲之人,心必静于常人许多,而这音律之道,首重心静。

“小妹不才,略懂一二,相较于影儿,就是天壤之别了!”

“风二姑娘客气了,若能听得姑娘一曲绕梁,对于我这个门外汉,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了!”莫白应声回道。

两人一番攀谈之间,不知不觉之中,将彼此关系拉近了不少,虽然言语之时还是有些台面上的客套,但莫白此时觉得,与风怜心之间的说话让他心境平静入寂,这种感觉就算是从时常相处的楚莹莹身上,都是找不到分毫的。

于冰心人如其名冰雪聪明,莫白与她之间说亲近但又不敢吐露心迹,就是这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距离;风怜影则有如一枝苞蕾待绽的曼陀罗花,表面虽是平静,却总在人毫无警觉之时,让你情不自禁地为之牵动,可以无话不谈,靠近了会受伤,疏远了又不舍得;而楚莹莹,让人心生无边的怜惜疼爱之情,无论她犯下何等错误,总会让人不忍责备,就像她让莫白服下食情蛊后,让莫白终生断情,而莫白却对她没有一丝恨意。

翌日,楚王早早便在莫白住处之外等候,身手随从护卫众多,今日乃是楚王与莫白之前定好,前去探访莫白双亲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心机暗藏。

如今于冰心伤势已经痊愈,楚王大宴也已结束,之前一道前来的众人,亦一并在人列当中,沿途各自归还。

待得莫白走出房门之后,樊孤尘若有所思地对莫白轻声说道:“如今天行剑在你手里,责任重大,万事多加小心,记住时刻要有防人之心,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给你最后的忠告!”

莫白并未听出樊孤尘此时话语当中暗含的深意,只以为是他作为曾经同样执掌过天行剑的过来人,对自己的一些叮嘱,其实无需他多做提醒,自出剑陵以来,对于天行剑,莫白一直都十分小心谨慎。

然而他并不知道,楚王此次探访之行,竟会将他完全卷入**之路,双亲如今已是一抔黄土,十余年来,他还一无所知。

第二十章:如雷惊天悍长意;私心此结难再消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初春的寒风格外寒凉,吹拂在人身上,难免发颤。

随行途中,霍君羡与段七二人一同离去,他们由始至末,亲眼目睹莫白双亲命丧风怜影琴弦之下,此时二人心中,正如同感受初春深寒一般,忐忑发怵,十年前的那一幕即将被莫白知晓,而他们却始终无法将实情告知于他,他们不知从何说起,更不想再看一次生离死别的悲凉,所以中途便告离去。

且随行之人当中,风怜影亦在其中,虽然他们是知情者,但又害怕自己将实情说出了,招致他人的恨意,是以如今,不管他们是否同去,埋藏了十年的这个劫数,风怜影都是要面对的。

“呆子!从未听你提及你父母,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楚莹莹高胯马背,悠然地行进之时,忽然问道。

“他们……!很普通的普通人!”被忽然问及双亲,莫白心中很是自责,自当初跟随师父独孤宏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亲人面,身为人子,想来难免愧疚。

其实他是想说,他对自己双亲的印象,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当初离开他们,送别之时望眼欲穿,满眼不舍的样子,想来心中一阵酸楚。

是时,风怜心跟着搭言说道:“能养育出天行剑主人这等后人,想必令尊令堂定是别具贤能吧!”

风怜心如此一番夸赞之词,让莫白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一笑付之。

“能做个普通人,未必不是一种福分!”此时薛长戈若有所感地说道,说罢抬眼看了看远处,一片春意盎然,万象复苏。

“薛掌门怎么突然会有如此感慨!”风怜影随即答道。

听罢,薛长戈瞪眼看了风怜影一眼,而恰巧此时风怜影亦正转眼看着他,两人彼此相视一眼,之后风怜影秀美微耸,续言道:“莫不是薛掌门也想做个普通人?”

“不曾辉煌,怎谈失落,不曾非凡,何甘平庸!”随即,薛长戈仰天长叹一息,朗声说道。

而此时,不惯于马背坐骑的于旭,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探眼向外看了看,听到薛长戈突发如此感叹,遂应声回道:“不甘平庸,才能非凡,不甘失落,才叫辉煌!薛门主,此话是否也应该有些道理?”

面对于旭的突然言语,薛长戈心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触,冷笑了一声,随后答道:“事非经过,任谁都不好评论是否道理,于家兄弟,此问在下还真知如何答你!”

薛长戈虽然言面上作此应对,但心里却听出了于旭言语之中的不甘平凡,这与曾经的他颇为相似,是以他作声冷笑,心中感慨。

尽管他们之间谈论得如此起兴,但莫白仿佛未听进去半个字,此时的他一心只想早些见到分别已久的父母,但无奈楚王吩咐将行程放慢,难得走出王宫,沿途楚王玩兴正浓,是以他也不好一人独自快马,归心似箭般地策鞭飞驰。

而由始至终楚王端坐车驾之中,一言未发,听着莫白他们之间的闲聊言语,心思暗想。

行进停停,几日下来便已抵近旧时寒雁城的地域,如今重返故地,莫白只觉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却又陌生,毕竟许久未返,幼时于此的种种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只见他忽然翻身下马,摊开双手,闭上双眼,将旧时的点滴逐一回想。

“他怎么啦?”见他如此神态,风怜影有些疑惑地问道。

“快到了!”薛长戈应声答道。

此地亦曾经是风怜影所熟悉的地方,自幼在寒雁城长大,城外周边的山林水影也曾是她流连忘返之地。

正值此时,楚王于车驾之中喝令说道:“为何停止不前?”

“启禀王爷,到地界了!”车驾一个随行护卫急忙答道。

听言只见楚王命人掀开轿帘,悠然走了出来,先是探眼扫视了四周一圈,随后双眼定住在了莫白身上,蔚然一笑,随即走了过去,说道:“莫大侠,令尊令堂如果知道你此时携名望而归,想必足以慰藉他们的一片牵挂之心了,二老肯定会无比欢畅的!”

言下之意说的便是,莫白此时已是执掌江湖圣剑天行剑之人,身份不同往日。

“王爷!”听言,莫白睁开双眼,看着楚王,感觉此时的楚王雄姿飒爽,很有气势。

“此处乃是你幼时发迹之地,难道不想尽尽地主之谊,为本王好好介绍介绍么?”楚王说道。

“王爷说笑了!乡野之地,怎抵得过京都之繁华,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此地宁静祥和,没有京都的喧嚣吵杂!”

“平平凡凡才是真,这就是本王为何要坚持亲自前来体验一番的缘由!”楚王又再说道。

“王爷也喜欢这乡野之地么?”莫白神情有些诧异,遂问道。

楚王位高权重,身边自然不乏吹捧附庸风雅之人,久而久之,便让他感到烦躁不安,人永远脱离不了实际,活在虚妄的圈子里久了,难免会有种迫切改变现状的初衷。

“若不是俗务缠身,本王真相在这乡野之地,择一方寸之地,安度晚年,了此一生!”是时,只见楚王仰面向天,神情悲怀沮丧,尽露疲态。

既已执起,放下谈何容易,身堕俗尘,一切身不由己。

不曾拥有,却极想拥有,一旦拥有,却又不厌其烦。

见到楚王走出车驾,随行众人纷纷翻身下马,看着莫白与楚王的一番侃侃而谈,众人一时不知云尔。

“呆子!”是时,楚莹莹忽然叫唤了一声,随即便走了过去。

“莹莹!唤我何事?”莫白转身问道。

“既已到家,为何还不早些回去拜见双亲!”看到莫白与楚王两人交谈起来,全无归家的意思,楚莹莹当即有些不耐烦了。

听得楚莹莹如此一言提醒,莫白方才自一片自我陶醉之中回转过来,遂答道:“莹莹所言甚是,瞧我这个样子,到家门口了还不思归家!”

说罢,与楚王恭敬一礼,随后便取道朝住着双亲的家宅走去,或许是因为幼时的记忆最真实,尽管阔别许多年,对于眼前杂草丛生的林间小道,错综蜿蜒,莫白却很是熟悉,不知不觉之中,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全然将身后众人抛得没了踪影,走得近了,不禁破声叫喊起来,叫喊之声,欢愉期盼之情再难掩饰,恨不得即刻就此扑入双亲的怀抱,聊表忖思顾盼之苦。

然而,就在莫白喜出望外,归心似箭到得幼时久别的家门之外时,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踏错了方位,家宅门外乔灌木林立,绿茵青苔铺满地面,朴素简单的茅屋,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若不是莫白有着幼时的记忆,根本不会知道此地原有一间茅屋。

“爹爹!娘亲!”较之之前的大声欢喊,此时的声音显得微小至极。

声音才刚一冲出喉间,莫白便浑身瘫软了下去,管不得地面被春雨淋湿的泥泞,瘫坐在地上,双眼始终都不曾离开原本有间房屋的方向,看着断壁残垣,莫白心里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些年来脑中浮现过无数次再见双亲的暖人场面,但他从未想过会是如今这般今是昨非。

而此时,楚王随同身后众人亦先后来齐,见到莫白瘫坐在地上,楚莹莹怕他被地上的潮湿沾湿衣襟,急忙冲了过去,将他扶起。

“呆子!让你回家,你怎么坐在这地上了!”语带责备,但却关怀备至。

“这!这是什么地方?”风怜影有些不解地问道。

眼前这一切已经经历过了十余年的光景变迁,风怜影此时重来,此地变化过大,难怪她一时还看不出这里究竟是何地方。

莫白站直之后,口中兀自呢喃着有气无力地说道:“这……!这就是……就是我家!”语气近似绝望,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家在此地无亲无故,长居世外,与外人甚少往来,此时眼前的这一片情景,让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事情个结果。

“那你爹娘呢?”楚莹莹似是读出了他眼中的伤痛欲绝,是以出言问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如今更不知他们身在何方!”莫白失魂落魄地回道。

眼前这一幕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父母杳无音信,房屋残破不堪,他虽然拥有天行剑,在旁人眼里,看待他无所不能,而如今,他六神无主,无计可施。

就在莫白失魂落魄之时,对面的残垣断壁之后,忽然走出来一个身影,那人中年身形,步子沉稳,呼吸均匀,怀中抱着两件物什,一长一短。

其他人一时都未曾认出此人是谁,连莫白都不曾认出来,然而此人的身影步子,令风怜影不禁害怕起来。

此人名唤冼问,江湖人称鸟人大侠,擅使一手长短剑法,此剑法原名叫做《痴怨剑法》,意思便是痴男怨女,天涯共理枝头恨。

十年前,除了霍君羡与段七之外,冼问也是目睹风怜影弦杀莫白双亲之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冼问的忽然出现,让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亦想起了当年险些被自己遗忘的那件错事。

凡事皆有报,一报还一报。不是机关巧,只是时辰未!

第21章:前尘旧恨往日仇;不是冤家不聚头

前世冤家,今世的劫,看谁比谁伤得更狠一些;不说痴心,别谈心狠,既是相逢何必冷,潸然去,有心苦,无心有谁话怜楚,莫说恨,也敞心扉为谁泪抹。

————记小子近一个月心中繁复交集的情感话别(2014年12月4号晚十一点48分,柏之珊然,情之已殇)

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

冼问的忽然现身,让风怜影顿时明白了一些过往之事,只见她将手中抱着的避水瑶琴交给了身旁的姐姐风怜心,之后只身一人向冼问走了过去。

她想着在冼问说出实情确定之前,先得到一些确认的信息,毕竟她自己对预想之中的结果极是不愿,但错已铸成。

“你怎会在此?”风怜影站在距离冼问约莫尺许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开口问道。

“心死之人,身在何处都是一样!”冼问沉闷的声音,冷言回道。

“心死之人?萧琴师不是跟随于你了么?”当初寒雁城大战在即,琴师萧玉娘只身一人离开了寒雁城,知情之人都以为她是追随冼问而去,是以如今风怜影亦会如此言语询问。

“活着绝不孤独,孤独绝不独活,她已经随着这句誓言而去了!”冼问语声发颤地切切言道。

当初冼问与萧玉娘这对痴男怨女,初盟誓约,活着绝不孤独,孤独绝不独活,无奈两人历经沧桑变数,最终都无法守住这句最初的誓言,当时冼问身受重伤,得益于樊孤尘以樊家绝技‘鼉鼋真气’逆天再造,将冼问内伤治愈。

但自此却留下每逢月圆之夜便要行龟息之法,化解气血亏损之苦,恰巧当时寒雁城之战正值中秋月圆,萧玉娘最终难舍心中牵挂离开城池,前去寻找冼问,而此时冼问因对萧玉娘的既爱且恨无法放下,是以并未进城助战,留在城外。

等到萧玉娘苦寻一番,终于找到他之时,他正以龟息之法疗伤,而此时却如同玩笑般的一幕发生了,萧玉娘不见冼问进城助战,以为他已经谨守誓言之约,先她而去,多番唤醒无果之后,萧玉娘便自断心脉,血洒当场,在她尚有一丝余息之时,沾着血水,留下了她此生最后一段感慨:

有缘无分难相忘,孟婆陈汤今生缘,奈何回头总空见,起唇语言又凝噎;三生六道轮回路,妾今随君酆都行,来生相望无俗事,但求来生长厮守。(此情节详见本书前情部分《紫烟寒雨》)

性情中人都为情所困,冼问便是因情而困终生,誓言虽美,但却容易造成悲剧。

“死了!怎会是这么个结局?”听到萧玉娘香消玉殒,风怜影甚是惋惜,感叹言道。

“玉娘既已先去,将她葬于此地,我的心亦随她一同长埋黄土,本该随她一起去的,无奈心中还有一段过往无法放下,所以在此等候倾诉之人!”冼问将手中两把长短之剑放下,神情木若地说着。

“等候倾诉之人?原来你心里还是有东西放不下的!”风怜影答道。

“丫头!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装糊涂?”冼问语带他意地说道。

“我!与我有关?”风怜影似懂非懂般地反问道。

当年萧玉娘在冼问身边自尽之后,冼问失魂落魄之下,抱着冰冷的躯体迷茫之中寻到了此处,看到早些时候被霍君羡段七二人草草掩埋莫白双亲的坟堆,冼问本想与萧玉娘来一段,生未同衾死同穴的生死同往,而就在当时的一丝恻隐之心的左右之下,让冼问决心活下来,将那个坟堆下掩埋的真相告知应该知晓的人,莫白,由那时起,冼问便终日在此巡回徘徊。

“十几年前,正是上一次天行剑现身江湖之时,就在此处,风姑娘你曾做过一件错事,害死了两个无辜的老人,如今姑娘可还记得?”冼问不慌不忙地说着,几乎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了风怜影的心头。

其实就在她见到冼问出现在此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一些端倪,然而她却在心中编造出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让自己信服心中所想就是真实的一幕。

如今冼问开门见山地将当年一事重提,这让风怜影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都变成了虚妄,此时她心里几乎可以预想到,冼问将当年之事告知莫白之后的那种情景,如今的莫白因为姐姐风怜心一事,对自己还能有些帮助,如果到了那时,莫白非但不再帮她,还将她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之时,放眼天下,就再无人能帮助她们姐妹了,她的一番野心,就更不用多做他想了。

两相权衡之下,风怜影决定棋行险招,当即突然出手欲取冼问性命,只见她喝令一声,一掌狠狠地定在冼问毫不提防的后背,将冼问就地推出去几步,旋即回身后撤,自姐姐风怜心手中接过古琴,横琴口弦。

她与冼问之间的一番交谈,声音较小,旁人并未听得清楚,是以此时两人忽然动手,令众人一时不明原因,只见莫白急忙问道:“风姑娘,此人是谁?”

听得莫白如此一问,风怜影当即想到,莫白未必已经认出了冼问,如若不然,他不会有次疑问,当即心生一计,答道:“他就是害你双亲的恶人,杀了他!”

莫白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心中万分悲痛,难过片刻之后,瞬时心中浮出无边仇火,说时迟那时快,天行剑赫然出鞘,直指冼问。

“恶贼,我爹娘与你有何过节,你竟如此残忍杀害他们!”

听到眼前此人对于风怜影所说之话深信不疑怒火万丈,甚至对自己拔剑相向,当即明白了过来,此时手持天行剑的男子正是当年挚友独孤宏的入室弟子,被风怜影杀害的那两个老人的后人,莫白。

感叹风怜影这个女子的心机之重,如今先机已失,就算自己此时说出实情,亦未必能令莫白信服,仇恨之火此时已经令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只见他冷哼嘲笑着说道:“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对于是非不分之人,就该好好替你师傅教训一下!”

就在冼问言语之时,莫白脚下步子连跨,浑身催动的真气将两旁的枝叶摊开几尺,此时莫白整个人宛如一团被灌满了怒气的天火,剑尖直抵冼问前胸,眼看着剑刃即将破体入肤,只见冼问身影忽然一个闪避,将身后仰,双眼死死盯着自唇下喉间擦肩而过的剑芒,如此凌厉狠辣的剑招,令一贯擅于使剑的冼问,倒吸一口凉气。

冼问与莫白的师傅独孤宏结交忘年,对于独孤宏的武功路数十分了解,莫白得传于他,所以此时他才会信心十足地与莫白对招起来,然而他并未知道,莫白遴选进入龙行司看守剑陵之后,修为精进不少,更于马三军的侯府密室之中重温《无极幻影》的旷世神功心法之后,此时的莫白已是今非昔比。

“好小子!出招够辣的!”说罢,只见冼问猛然抛出手中一长一短的双剑,顺势脱鞘而出,当年冼问于江湖之中亦有‘冼问手里剑,阎王生死签’这等威名,剑法自然绝非平庸之辈。

冼问捏指行气御剑,长短双剑于他身后凌空倒挂,剑气喑嗡之声震慑全场。

“好强的剑气!”薛长戈一贯以来亦都是使剑好手,饮血剑例无虚发,看到冼问此时发招的架势,心中暗暗庆幸,此时与其对招的不是自己。

然而此时的莫白,犹如初生牛犊不怕虎,全然未将冼问所摆开的架势放在眼里,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之火,一心只想将眼前这人斩杀于剑下。

只见莫白手持天行剑挽了个剑花,右脚用力一蹬,脚下湿滑的泥土被踏出一个深约两寸的脚印,冼问见他来势汹汹,自然是不敢落后于他,双手左右一摆,便将身旁悬空的两把长短剑握在手中,剑眉微耸,直叹道:“要是令师见到你如今这等是非不分,真不知该有多么痛心疾首!”

说话间,莫白已经持剑贴近,冼问所使的这套‘痴怨剑法’本是他与萧玉娘,两人合练的一套传情共理的绵柔剑法,用情至深,便毫无破绽,亦全无杀气,如今萧玉娘已经西去,这套剑法冼问已经多时未用,如今将它使出来,连贯之处多有掣肘,颇为不畅。

而此时,见到莫白已被愤怒完全控制,出剑之时毫不留情,风怜影自身后嘴角微杨,颇有些得意,若此时冼问死于莫白剑下,眼前的危机便自然消除,日后只需再将霍君羡与段七两人解决,这世上便再无人知晓当年的真相,如此盘算之心,不可谓不毒,不可谓不狠。

世人往往都在为掩盖曾经的错误,而犯下更多的错误去弥补,到最后天理昭彰,终无遗漏。

就在莫白剑芒与冼问剑锋进拆碰撞之时,因莫白内力过于刚猛,以致于冼问感觉虎口有些发麻阵痛,不由得他多做遐想,莫白使出天行剑近喉缠颈,将冼问连连逼退,出剑之快,令一直以来将使剑之能引以为傲的冼问心惊胆寒。

只见冼问慌忙之间立即变换左右所持长短之剑,左长右短即为守,左短右长即为攻,此时,冼问猛然将双剑交错集于腹下,正要变化之时,莫白紧随的剑刃已经破肤刺来,立时在他左肩之下刺成贯穿之伤。

见到手里的天行剑已将对方重伤,见红之后,莫白猛然醒转,迟疑了片刻,问道:“你为何要杀我爹娘,我本不想取你性命!”

“小莫!”

“怜影,怜心!”

此时,就在莫白剑尖还在滴落沾在剑身上冼问的血迹之时,自冼问身后蓦然传出两个声音,两个人同时叫唤出的声音。

这两个声音,令莫白与风怜影姐妹三人心神为之一颤,太熟悉的声音,阔别已久,却又似曾相识的熟悉。

第22章:业障终有业报换;师徒再解平生言

声顿人现,两人的身影令莫白与风怜影两人先是一惊,顷刻之后便是欢喜之色。

来人非别,正是莫白苦寻未果的尊师,独孤宏,风怜影意欲为其报仇雪恨的前寒雁城城主,莫连城。

“小莫!如今你既已能开口说话,见了为师,为何不称呼一声师傅?”独孤宏缓缓走出草木交错,一片遮掩的草丛,双眼半分欣喜,半分忧虑地看着莫白。

莫白自出剑陵以来,一直都在寻找独孤宏,如今独孤宏真人就在眼前,反而让莫白感觉到陌生起来,昔日朝夕相处的师傅俩,如今却在莫白心里产生了隔阂。

“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听言,莫白猛然将刺进冼问身体里的天行剑,用力抽拔了出来,收剑抱拳,单膝跪地,深见一礼,只是此时天行剑上还在滴落沾上的冼问的血。

“是非不分,好丑不论,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啊!”见到莫白终于还上了师徒之礼,独孤宏满是皱纹的脸面之上,先是一副满足得意,欣然慰籍的样子,说完这番言语之后,便愁眉紧锁,看上去极不畅快。

“我……!他!就是杀我父母的仇人,我杀他有错吗?”莫白自然是知道,此时独孤宏口中所说的是非不分,好丑不论指的就是自己欲杀冼问一事,当即未做他想,直言回道。

“他杀你父母,是你亲眼所见,证据确凿,还是道听途说,误信人言?”见到莫白还是一口咬定事实,独孤宏当即有些痛心地训斥言道。

此时,莫白心中忽然沉寂下来,暗自回想,自己仅凭风怜影的一人之言,便深信此人便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或许真的有些欠妥,当即将天行剑收回鞘中,想走过去与师傅独孤宏亲近亲近,一解这些年的思念之情,但他抬足却又不敢上前。

“师傅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了!”莫白依然停在原地,恭然听训。

“师傅说你是因为你真的错了,说你是非不分,自己可曾真的明白,何为是非?”独孤宏依旧端着架势,定声言道。

“只听一人之言,并非查证,便误下判断,甚为不妥!”

“不妥?一句不妥就算交待了?你可知道因为你这句不妥,险些误杀好人?”见到莫白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地,后知后觉,看不清事情的本质,独孤宏当即厉声喝道。

然而,就在独孤宏教训得正恼火之时,莫连城当即打断,说道:“独孤先生,令徒亦只是一时糊涂,你又何必太过苛责呢!”

“莫兄!看着他还跟以前一样不成器,不长进,好歹不分,怎能不叫人痛心!”独孤宏当即回道。

独孤宏的一番言语,让之前有些得意的风怜影顿时心中忐忑不安起来,独孤宏既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他也了解一些内幕,料定自己误杀莫白双亲一事,终究瞒不过去了。

“独孤先生,你这么说可就太小看令徒了,方才五招之内便刺伤鸟人大侠冼问,剑术造诣,内力修为想必大胜从前了!”

“功夫虽有长进,但都不是老夫所教,老夫没教过他杀人的招数!”独孤宏应声回道。

莫白此时明白了过来,师傅怪罪自己的正是方才出招之时,招招杀机,丝毫不留情面,违背了当初独孤宏耳提面命之时的谆谆教诲,不与人恶,不可妄动杀念。

是时,冼问忍着身上的痛楚,手捂着伤口,呢喃道:“小莫,其实我并无怪你之意,只是方才你那一剑为何不再偏倚一些,好让我求得解脱!”

冼问如此一言,语惊四座,本是莫白不分是非将他刺伤,此时反倒有些怪罪莫白为何不一剑刺死自己,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可见他如今已是心如死灰,那一剑刺穿的痛楚,更激起他内心的求死之意,如此一来,反倒让人觉得莫白已然手下留情了。

“臭小子,难道你就这么急着去死么?”听言,独孤宏出言责备。

“你!想死!”莫白并不了解他与萧玉娘之间感人肺腑,却只留惋惜的那段过往

连番变数下来,让他无意再告知莫白十年前的真相,反倒有些自私起来,苦等十年只为将实情相告的心思就在莫白刺他的那一剑之后,顿时消失。

此时,风怜影呆站在一旁,不再作声,见到莫连城与独孤宏的现身,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掩盖不住实情的真相了,只能听之任之,犯下的错误,必须自己去承受。

“小莫,仇恨并不是靠杀戮来解决的!”此时,莫连城语重声长地说道。

一直以来,莫白性格随和,很少有事情能令他如此愤怒,或许是因为风怜影告诉他的原因,对于风怜影的言语,他始终深信不疑。

“父母之仇不报,枉为人子!”莫白回言答道。

冼问与独孤宏、莫连城三人居此已久,莫连城与独孤宏自然已经知晓当年的那一幕实情,只是他们作为前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段仇杀蔓延,是以至此他们都还是只字未提当年之事,只想从旁敲打,让莫白自己觉悟。

然而此时,莫白每每回想起幼时的情景,想到父母遇害之时身为人子的他却不在身边保护的自责,常言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让他怎能轻言放下。

稍时,独孤宏又再说道:“小莫,你一心要为二老报仇,可你身为人子,这么些年以来,你连他们的坟头都未去跪拜过,何谈孝道!”

如此一言,犹如当头棒喝,让莫白顿时从愤怒的迷茫之中醒转过来,当即双膝跪在湿地之上,神情悲恸欲绝,说道:“师傅,徒儿是个不孝子,徒儿恳求师傅告知我父母如今葬身何处?”

莫白心中那份苦楚,常人无从理解,自幼时跟随师傅独孤宏离开之后,便再没见过亲人面,如今重返故地,父母已经仙去,而自己连双亲葬身何处都不清楚,怎能不叫他万分悔恨。

见到莫白如此神情,独孤宏顿时心生怜悯,此时莫白已经自责太深,自己又何必再以言语相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莫白是他一手**出来的,就算此时他有行差踏错,身为人师,更有一份失察之责。

“怜影,怜心,你们姊妹过来!”是时,莫连城忽然叫唤道。

听言,风怜影连忙收起架势,走到姐姐风怜心身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向莫连城走去,莫连城旧时虽为一城之主,膝下无欢,但对她们姐妹二人却是十分亲近平和,视若己出,此时叫唤他们的口吻亦是特别的亲切。

“主公!唤我姐妹有何事?”风怜心凭着耳朵的洞察之力,知道自己与莫连城的距离,当即恭敬言道。

“不要叫我主公,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风堂主是你们姐妹在这世上的唯一依靠,已然不在,如若你们姊妹不嫌隙,就称呼我一声莫叔吧!”莫连城满怀怜惜地说道。

听言,只见风怜影姐妹二人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应答,感觉心中久藏的那份亲情的温暖又一次在心中唤醒,这种感觉,在哥哥风泅凌逝去之后,便从她们心中消失殆尽。

孤独久了,人总渴望亲情的温暖,漂泊远了,人总期盼家乡的朴实宁静。

只见风怜影此时双眼噙满了泪珠,滚烫滚烫地,让她不敢轻易眨眼,害怕眨眼之后,随着泪珠的落下,这一刻的温馨会变成梦境。

“莫叔!”风怜心比较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溢出,分别飘荡的这十余年来,她历经了沧桑,习惯了沉浮,仿佛对眼前这一刻重回的亲情看得不那么难能可贵。

听到姐姐先开口叫出了这个称呼,风怜影当即一头栽入了莫连城的怀中,抑制不住的泪珠儿,犹如断线的珠帘,簌簌滑落,沾湿了莫连城几乎半边衣襟。

见到风怜影如此伤心的泣不成声,莫连城久经沧桑有些麻木的心房,再也把持不住,湿红了眼眶,只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再激动感人的场面,都不能在人前轻易落泪,只是伸手在风怜影后颈拍了拍,以示长幼之间的包容慰藉。

如今寒雁城破,时隔十年,三人故地重逢,恍如隔世,只是风怜心并没有对风怜影反应得如此强烈,听得风怜影哽咽抽泣的声音,转过身去,用衣襟轻拭了眼角的湿痕。

冼问本想在莫白重伤自己之后,私下将当年的实情告知,如今看见风怜影如此奔泪的情形,心中顿时萌生了恻隐之心,决意将此事永远地藏进心里,不再说出来。

女人的泪,永远是男人心中最软弱的痛。

只见冼问暗自叹息一声,走到莫白身旁,满怀愧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与独孤宏、莫连城各自相视一笑,苦忍的一笑。

而莫连城二人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看向莫白,同样的心怀愧疚。

风怜影的一番感人肺腑的哭泣,轻而易举地将之前自己担心的局面化解,如此一来,莫白再无可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如此意想不到的情形,这或许就是她如此一番哭诉的初衷。

暗藏的涌动,莫白完全被蒙在鼓里,而风怜影的这番真情流露,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要追问的事情,呆呆地站在一旁,不作声响。

见到风怜影姐妹与莫连城相拥而泣,当年可以说是遭遇破城的始作俑者文延武,无颜面对莫连城,只好独自一人,先行暂避。

独孤宏三人决定暂时不将莫白所追问的事情相告,稍时,独孤宏柔声说道:“小莫!如今你身为天行剑的主人,功力又长进了不少,他日的成就必定高于为师了!”

“师傅,这些都是您教给徒儿的,就算日后有了成就,这世上已无人欣赏,要那些虚名何用!”莫白哀怨着说道。

听到莫白言语之中还是挂念着报仇之事,独孤宏更是愧疚自责起来,他甚至开始怀疑,将实情隐瞒下来,对莫白来说是否太残忍了,他有权知道真相。

而真相背后,往往隐藏着的,是无边无际的仇恨,和杀戮。

莫白此时的执着,可谓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认真,一直以来不争辩的性格,让他得过且过惯了。

“小莫,这些咱们暂且不说了,你既已回来,还是先去你爹娘坟前拜祭一下吧!”

听到独孤宏说出这番转移视线的话来,风怜影当即懂了,自己的担心已经解除,就当是自己此生对不住莫白了,唯有日后多做补偿,以减轻心中的罪责了。

而此时,楚王对身后随从私下吩咐一声,让他们各自调遣归位,将山头团团围了起来。

第23章:三老终未随心愿;不解当初为何怜

一声令下,兵马齐动。

就在众人着意处理莫白一事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王则暗调军马,将山头围了起来。

楚王来此的本意即为控制莫白双亲,借此控制莫白,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如今忽然听到莫白双亲早在十年前便已仙逝,当即心头横生二计。

既难与之,何不毁之。

如今在这埋葬莫白双亲的山头之上,几乎聚集了当今绿野江湖所有一等高手,已成气候,或名望早成,常言道,无毒不丈夫,楚王心生如此想法,虽然看似高明,实则无异于自掘坟墓,若双方对垒,仅凭众人的武艺身手,楚王是决计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就在楚王暗下调动铁卫之时,蒙哥与蓝嫣二人当即会意,紧跟楚王左右,以作保护,一行人随着独孤宏的头前带路,穿过错综杂乱的林子,来在一处背倚山丘,前踏陡坡视野广阔的宽敞之地,那里静静地躺着三个坟堆,两小一大。

既往之人墓,将死之人立;苦殁之人墓,无名无分人立;大出两倍的那个坟堆前立的是一块合枕墓碑,碑文之上阴文隶书写道:莫氏夫妇之墓,亟待不孝子虚立。

三个坟堆,三块石碑,仅莫白爹娘的那块碑文可以看出墓主人,其他两块均都讳莫如深,不题名姓,但立碑之人,仿佛又在掩盖着无边的伤痛。

稍时,只见冼问来到那块题着‘既往之人墓’前,神情肃穆悲恸,伸手满怀柔情地在那几个题字之上来回摸抚,明眼之人一看便知,那堆黄土之中掩埋的便正是他此生心系魂牵之人,萧玉娘,而独孤宏此时却也悄然来到了另一个坟堆前,虽然也有些感怀伤逝,但没有冼问来得那么强烈,垂首沉思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小莫,这就是你爹娘的坟墓!”

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那个稍大一些的坟堆,此时,莫白距离坟堆尚有几尺之远,只见他听言之后,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双腿磕跪在地。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迟了!”一边撕心裂肺地嘶喊着,一边拼了命地跪着爬过去,几次双手失去支撑,身体匍匐在地,片刻间浑身沾满了泥污。

楚莹莹此时站在身后,触景感怀,不禁潸然泪下,她亦是自由痛失双亲,若不是遇上投缘的薛长戈,此时的自己亦不知是否还能活着,活着亦不知身在何方,尽管薛长戈给了她所有他能给的亲情,但毕竟不是血肉亲情,不管怎样,都是无法填补她心中渴望天伦的那份真切之心。

“呆子!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呆子了!”言语极轻,若非用心之人,是绝然听不到她此时有开口言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莫白此时撕心裂肺的嘶喊,真的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二十几年来,幼时的哭闹只不过是他撒娇讨欢心的一种发泄,如今堂堂男儿,这般泣不成声,定然是他心里真的伤心到了极尽。

只是风怜影如今依然还是沉浸在躲过一劫的释然之中,看着莫白如此神态,倒并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实在难以隐忍之时,将湿红的双眼转过一旁,等待心绪恢复之后,再转过脸来。

看着莫白如此伤心的样子,楚莹莹却不敢上前安慰,因为她口里说不出太多宽慰的话来,看似平静,实则只能在心里暗自着急,心痛。

浑身呢咛的莫白,此时全然顾不得初春的寒凉,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泥污沾湿,寒风吹来,彻骨的寒意似乎都及不上此时他心里的冰冷,只见他双手紧紧地抱着那块石碑,两眼失神地看着青苔杂草满布的土堆,他恨不得此时将隔在他与爹娘之间的那层黄土挖开,以解这血肉亲情,这么近却又那么远的残忍事实。

“莫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过度了,你如此折磨自己也于事无补啊!”见到莫白如此自暴自弃,不顾生死的情绪倾泻,于冰心当即出言劝道。

孰料,于冰心话音刚落,只听见莫白如雷般嘶吼喊道:“你们都走!走!我不想看见你们,走啊!”

遭受如此之大的伤痛刺激,莫白此时爆发的情绪,言语变得异常蛮横起来,这让身后众人为之一惊,一时难以适应,他们从未见过莫白有如此失常的神态。

就在莫白如此一声呼喝之后,之前一路随行的众人,各自先后撤开,此时,只见风怜心满脸伤感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与风怜影轻声说道:“如今算来,哥哥也是已经去了十年了,咱姊妹俩还从未去他坟前祭拜过,想想真是惭愧至极!”

“大仇未报,有何颜面去哥哥坟前!告诉他如今害死他的仇人还好好地活着么!”风怜影本来方才在看到莫白那份遗失亲情的伤心流露之后,心中已然有了一些感怀过往的伤心,只是此时,忽然在姐姐口中说出兄长一事之时,让她心里才刚刚平息一些的复仇之火,顷刻间烧成燎原之势。

此时,就在姐妹俩一同后撤之际,稍前刻意避开的文延武忽然气急匆匆地赶来,见到风怜影姐妹二人之后,将她们二人拉至一旁,左右顾盼一番之后,十分小心地说道:“大事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铁卫,将整座山头都围了起来!”

听言,风怜影神情有些慌忙起来,反倒是双眼不见的风怜心显得格外平常,宛如早有预知一般,遂,说道:“原来事情真的没那么简单!”

“何事?”见到姐姐一副早有预知的神态,风怜影当即问道。

随着风怜影的一声询问,文延武亦循着风怜影的口吻看向风怜心,等着风怜心接下来的细说解释。

“若莫白二老尚且健在,绝不会有铁卫前来围困!”风怜心接着言道。

听到这句提点之言后,风怜影当即明白了过来,慌乱之情更甚,她知道,楚王此时调动铁卫不同以往,形势十分危险。

楚王一计不成,便生二计,如今只能借着人数的优势,来把持局面,强行控制。

稍时,风怜影定了定,开口说道:“就算铁卫军将此处团团围困,若想从这里讨得便宜,只怕他也没那么顺畅!”

说罢,风怜影当即转身回走,此时楚王派人合围的形势下,其他人不难应付,唯有楚王身边的蒙哥与蓝嫣二人,如今只有莫白一人能对付得过来,是以当她得知事情原委之后,欲连忙将此事告知莫白,以便早作对策。

孰料,就在她疾步靠近莫白身后丈余之时,忽然听到莫白又一声冷言吼出:“想找死的,尽管上前来!”

莫白说出此言之时,那股撕心裂肺的伤痛立时转变成为一种莫名的满腔怒火,内力催动得甚猛,他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此时的他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来人再靠近一步,他便会出手攻击,心中一直想知道杀害双亲的凶手是谁,但几经追问下来,知情之人始终都不肯将实情相告,此时看到爹娘的孤坟,心中的悲痛更加催动了他心中的仇恨之火,这便是他方才片刻之间性情大变的根源所在。

然而风怜影却并未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她不相信莫白会对自己动手,只见她,听到怒吼之后稍作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又拔腿前行,向着莫白又走近了几步!

此时,风怜影猛然感到寒风拂面,劲力雄浑,逼得她连睁开双眼都感到困难,之后,身旁的枝叶枯朽宛如瞬间变成利刃刀锋一般,在她的脖颈之上留下了几道血痕,情急之下,风怜影连忙运劲相抗,孰料,被提运起来的内劲相对于此时外在的形势来说,不过杯水车薪,毫无起色。

“啊!”眨眼间,风怜影身上又多出了几道血口,疼得她直叫唤起来。

“怜影!”

听到风怜影的哀嚎,文延武急忙回追了过去,见到风怜影身处险境,他本想叫唤一声,让莫白收手,之后反复一想,求人不如求己,只见他双腿盘立,猛然一道发劲,瞬时间整个人转如漩涡,此时他所使用的正是当年他的先辈们流传下来的那‘半阙残念’秘籍,亦就是风怜影兄长风泅凌所练的‘化相无形’功夫。

之前风怜影被当场逼停,身上虽有划伤,但都只不过伤及皮毛,因为莫白本意是想将来人逼退,并未真正痛下杀手,如今文延武为救风怜影而再闯莫白的禁区,这下将莫白彻底激怒了,就在文延武盘旋着将风怜影拉出原地之时,只见莫白双手忽然松开久久紧抱着不放的石碑,将身转了过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们叨扰我爹娘死后的安宁,今天就要尔等为他们陪葬!”语毕,双眼赤红,神情魔怔。

此时,之前先后撤开的众人,在听到风怜影的一声叫喊之后,纷纷转身折回,独孤宏见到此时莫白的样子,惊诧言道:“小莫,不可胡来!”

“老鬼!你都教了他什么功夫,怎的这么瘆人!”冼问随后问道。

“我想小莫应该是看过了‘潇湘水榭’里面的那幅泼墨画卷了!”莫连城亦言道。

本来独孤宏心中还有些疑惑,自己虽然在莫白幼时,得于莫白的机缘,将《无极幻影》这门功夫传授于他。

自幼便苛于严命,十年前师徒分别之时,莫白还只是个纤弱少年,身上没有半点练过内功的迹象,想必他那时他已经将这门功夫淡忘殆尽了,如今听得莫连城说出,旧时寒雁城中禁地‘潇湘水榭’之中存有那幅原画,再看了看莫白此时近似癫狂的神态,独孤宏当即明白了过来,自己费尽辛苦让莫白封存淡忘的那门功夫,只怕此时他已经重新忆起。

“无极幻影!他使用了无极幻影!”独孤宏满怀怨恨和自责地说道。

“什么!那风儿姑娘他们岂不是危险了!”冼问连忙回道。

无极幻影乃是江湖流传下来,被龙行司列为禁功的一门功夫,相传当年龙行司先祖就是借靠着此门功夫,在江湖中留下不败神话的盛名。

实则只是一幅画卷,虚妄的画卷,有心之人看过之后会激起无边的欲念,无心之人看过则只不过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粗笔丹青,然而人世间,凡夫子千万,有几人可以无欲无求,全无私心。

此时,除非有人能令莫白重新恢复心智,如若不然,被他催至极致的巅峰内力,会将他全然魔化,六亲不认。

第24章:有仇难报为人子;十年生死独茫然

无极登峰,幻影化尘。

“这可如何是好,小莫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自制了,若不及早唤醒他的心智,只怕真的要酿成祸事了!”莫连城很是担心风怜影此时的安危,几次欲亲自上阵相救,无奈都被独孤宏摁下了,独孤宏知道,这门功夫在被愤怒激起时完全失去控制的可怕。

“莫城主!你冷静点,你现在上去非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更加触怒小莫!”独孤宏急忙说道。

“谁会弹琴?”形势万分危急之时,楚莹莹忽然言道。

“此言何意?”莫连城反问道。

“这呆子喜欢听这拨弦弄商之音,现在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他平静下来了!”楚莹莹应声答道。

听到众人口中所说的如今形势,双眼不见的风怜心心中万分焦急,却又不好言语表达,怕徒增大家的担忧,如今听得楚莹莹说出了能解除妹妹风怜影危险的方法,就是让莫白恢复心智,这样就不会让局面变得难以收拾。

“楚姑娘,帮我个忙!”风怜影转身走向莫白之时,避水瑶琴还抱在姐姐风怜心手中,此时风怜心意欲抚弦一曲,听从楚莹莹所说的办法,希望借此能唤醒莫白的心智,不再出手伤人!

“莫城主,你那‘潇湘水榭’里究竟藏的是什么?”冼问看着莫白此时的神情,很是不解,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等功夫,人练过之后会转变心性。

“是《无极神功》与《幻影诀》!这‘潇湘水榭’本为禁地,老夫以为这世上无人再会见到它们,无奈世事变迁,被破城之后,老夫也无力回天了,如果这门功夫一旦遗落江湖,将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小莫这种情形出现!早知现在,当初就不应该留下它!”莫连城十分痛心追悔地说道。

记载着无极幻影的那幅画卷,一直以来都是寒雁城负责守护,因为图画上所承载的,乃是龙行司最后最深的秘密,龙行司不败神话就是靠它缔造而来。

是时,听言后文延武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早知那幅画卷如此珍贵,当初自己为何要将它付之一炬,就算不将它烧毁,自己留下一些也好,然而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是迟了。

“那幅画不会再出现了!”

文延武被莫白以内力弹回来之后,如此冷不丁地一言,让冼问与莫连城三人顿感诧异,双眼定定地注视着他,独孤宏首先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莫白就是在马家侯府的密室中见过此画的,如今已被我焚毁!”文延武答道。

此时,莫连城本来一脸惆怅的样子,顿时间有些如释重负的释然,尽管各自都觉得可惜,但莫连城他们知道,那幅图,就算有人有机缘得到,那人也未必有福分能消受得起,更有可能因此而引来不幸的祸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莫白就是因为幼时恰巧有机缘得见它,并未被他所累,这才让独孤宏决定将画中所承载的东西传授给他,而后独孤宏发现这门功夫过于强悍霸道,所以才给莫白定下了许多严令,以致于莫白平静地度过少年之后,如今将近而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余个年头,当年独孤宏留在莫白记忆里的那些口诀心法,早已被他淡忘了七八成了,若不是再次机缘巧合之下,在侯府密室之中得见,莫白是决然唤醒不了曾经尘封的记忆了。

文延武用尽毕生所学,始终都无法靠近莫白,几次拉开架势冲进莫白的气场当中时,都被反弹回来,他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非但没能救出风怜影,反倒增加了莫白心中的杀气,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次尝试之时,被莫连城出言叫住。

“且慢!”

风怜影被困其中,尽管她也在拼尽全力避闪抵抗,但莫白的发出的功力一波接一波,一次强过一次,让她根本无所适从,只能在艰难的危急情况之下,伺机后退。

就在风怜影刚一后退之时,风怜心便已在楚莹莹的帮助之下,扣响了琴弦,之前风怜影有教过她‘潇湘云水’那首曲谱,她双眼不见,完全能摒除外在的影响,对这首本身要求心境极高的曲子,在她指尖拨弄出来,更有境界。

音波穿过虚空,直传入众人耳中,一曲‘潇湘云水’曾被唤作魔音之称,其曼妙深奥的旋律如此可见一斑,琴声响彻全场之际,莫白闻过之后掌间真气稍有些迟疑,之前的满腔怒火顿时平息了不少,心智逐渐恢复。

然而就在风怜影得以喘息之时,只见她强忍着体肤之痛,跑向风怜心身旁,说道:“姐姐!把琴给我!”

“怜影,你没事吧!”听到风怜影的声音,风怜心当即停住了指尖的动作,嘘声问道。

风怜影也不答应,直接从风怜心手下拿过避水瑶琴,若她们不是有姐妹至亲,风怜影的这个动作大有抢夺之意。

方才风怜心的一曲残音,着实抚平莫白心中不少无名怒火,以致他现在已经及时收住了内力,恢复了平常。

见到莫白恢复心智,收住了癫狂内力,众人不禁为他方才的一番举动暗捏了一把汗!

风怜影接过避水瑶琴之后,指扣兰花,猛然一记催动琴弦,以内力发出一道音波,无形之中碾碎残叶枯枝一片,余劲未消,直朝莫白飘去。

出于本能反应,莫白连忙偏了一下脖颈,那记音波划过咽下耳际,莫白几乎能听到音波的呼呼破空之声,虽然莫白及时避闪,但此时脖颈之处还是有一丝隐痛,那记音波在他左侧脖子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风姐姐!你……!”见到风怜影才一接过避水瑶琴便出手伤了莫白,楚莹莹当即有些心疼怪罪起来。

说罢,楚莹莹当即向莫白跑了过去,然而风怜影在听了楚莹莹的一番责备之后,并未有停手之意,反而加快了指尖的弹扣涩滑动作。

方才莫白那样的癫狂动作,虽然只是割伤体肤受点轻伤,但将风怜影吓得不轻,此时她得意喘息还手,多少有些以牙还牙的心思。

而莫白对于风怜影的所做的一切,全无防备之心,方才若不是出于求生避险的本能反应,只怕此时莫白就要身首异处,血洒当场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却如此待我,不出出这口恶气,心中实在不快!”风怜影一面扣动弦丝,一面嗔然说道。

听到风怜影说出这番话来,文延武对她的一片怜悯心疼进而转嫁成为了对莫白的切齿之恨,正要动手出招对付莫白,孰料被风怜影一声喝止:“你走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如此一言说出,让文延武顿时不知所从,暂且不说颜面尽失,如此一言不难听出自己此时在她心里的轻重分别,当即只见文延武将刚刚打开的折扇嗖的一声收住,一脸失然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十年来,他对风怜影的一片心思,更甚于莫白的无所不从,然而此时风怜影却为了自己要对付莫白,而对自己怒言喝止,这怎能不令他伤透了痴心一片。

文延武此次离开去意决绝,为了风怜影的事情,弟弟文中龙,哥舒兄弟二人均死于楚王流矢之下,如今他自己只身一人,就此离开,他日何去何从,连他自己也无法估计,由于他并非楚王看中的重要之人,所以就在他穿过铁卫合围关口之时,并未有人出面阻拦,如此,他便彻底将身后山头上的一切全部放下了,莫失莫忘,再无回头。

风怜影心中并未察觉到文延武此时离开不一样的神情,之前自己也曾驱赶过他多次,但每一次他都是不离不弃地回来了,风怜影心想,这一次估计也不例外,不久之后,他肯定会回来,然而她却不知道,人心,是会被伤害到变冷的。

接着风怜影有拨出几弄音波,毫不留情地向莫白飞去,然而此时楚莹莹挡在中间,音波若想伤到莫白,必先伤她,此时薛长戈急忙喝言道:“风三妹子,快些住手,别伤了莹莹!”

此时的风怜影哪里听得进去这番言语,在她心里一直有着这样的信念,我负天下人,决不让天下人负我,方才自己一片好心前去告知莫白此时的危险,却险些被他所害,这等她看似委屈的误会,她定然会要在莫白身上数倍取回,方能解心头的委屈。

莫白见到楚莹莹此时不顾自己危险,拼命向自己跑来的样子,心中很是感动和不忍,他不忍心让楚莹莹因为自己而受伤,当即双掌抖动,袖带如飞,风怜影弦下传来的无形音波,十分诡异,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它的来向去位。

就在莫白迎上楚莹莹走近几步之时,莫白猛然察觉到身后一直潜藏的两个人,称得上绝顶高手,莫白如今五官通窍,听声辨位之能不输于盲眼的风怜心,就在身后那两人出手之前,期间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前有诡异的音波催命,后有不知来自何处的高手伺机而动,莫白顿时感觉一种天崩地裂的危险正在逼近自己,而如今他自己对方才体内癫狂内力被催动的可怖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连忙伸手将楚莹莹拉过来,挡在身后,风怜影弦下的音波紧追而来。

莫白避无可避,只得搂住楚莹莹的纤腰,凌空点踏,巧避翻转,见到莫白开始避闪自己所弹出的音波,不敢直视,风怜影嘴角微扬,颇有些得意。

然而,就在莫白带着楚莹莹驾以轻功躲避之际,身后静藏的两个人忽然窜了出来,在莫白身后,凌空击来两掌。

莫白因手中搂着楚莹莹,不能松手接招,只得用后背硬生生地全部受住那两道掌力。

只听得一声闷响,楚莹莹感觉到有些黏糊糊带腥味的东西滴在脸上,当即从莫白拥搂自己的陶醉之中醒来,定眼一看,只见莫白此时口中溢出血丝,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正是莫白身上的血水。

“呆子!你怎么啦?”她说好不再叫莫白呆子的,然而情急之下,她还是感觉只有这个称呼才会让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些亲近感。

屋漏偏逢连夜雨,莫白被身后两个高手重伤之后,前方风怜影的数道音波催命般逼至,眼看着就要击中自己,楚莹莹当即把心一横,凌空抽身一摆,环手将莫白死死抱住,用后背对着飞来的音波无形杀气。

“莹莹!你干什么?”薛长戈眼看着楚莹莹将要命在旦夕,急声说道,暴跳如雷。

“好了!影儿,快些住手,免得闹出人命!”莫连城本以为风怜影只是想一吐心中委屈,所以便任由她,如今在她看到莫白搂着楚莹莹凌空避闪之时,女子狭隘的心思顿时作祟,萌生醋意。

然而,就算风怜影此时停手,那数道被她弹飞出去的音波,余劲仍旧是无从消除了。

此时,只见薛长戈手中饮血剑赫然出鞘,血光满天,将场上笼罩得一片赤红。

第25章:峰回路转入绝境;柳暗花明弄乾坤

饮血剑,思念签,不解相思为谁言,风情空有,独醒熏香结,离歌凝噎回头望,姗姗两行泪成难。

生死一瞬,楚莹莹忽然反身抱住莫白,用自己的身体替莫白挡住那一道道无形音波杀气,她忽然之间的这个决定,让在旁观战的薛长戈很是担心。

救势如救火,稍迟片刻,只怕楚莹莹会有性命之险,是以情急之下,薛长戈顾不得饮血剑戾气太重,出剑便会伤人,当即凌空投抛,拔剑出鞘。

形如翎羽,刃如蝉翼,浑身赤红,如此饮血剑,曾令无数人梦寒。

剑出身动,只见薛长戈将身猛然前扑,身形极快,意欲抢在那几道音波杀气击伤楚莹莹之前,将其化散消除。

而当莫白见到楚莹莹以身护己之时,尽管后背遭人连击两掌,体内气血翻滚得厉害,只见他大喝一声,凌空将身再转,紧紧地将楚莹莹搂在怀里,再用自己的后背去领受风怜影发出的那几道杀气。

“呆子!你干什么!”楚莹莹因为让莫白服食食情蛊而内疚难消,如今她甘心护挡,为的就是减轻一些内心的愧疚,孰料,莫白全然不给她这个机会,依然将她护在怀里,用他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几道可能会要他性命的音波杀气。

在莫白的心里,一直有着这么一个信念,女人,不该为男人受伤,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呢,女人的眼泪,永远是男人心中最软弱的痛。

“有我在,我不能让你受伤!”莫白一脸平静地回道,言语之时,面有轻笑。

而莫白的这番言语,更是触痛了楚莹莹心里最深沉的感情,一直以来莫白只有一天的感情,她从来都不曾奢望莫白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让她当即泪奔如线。

“呆子,你怎么就是个这么傻呆呆的呆子!”楚莹莹听他的言语,看似满怀深情,实际上他根本不懂伊人的心思,此时对他既爱且恨。

莫白没有听出她言语之中的另含深意,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他知道身后的危险已经逼近了,以此来缓解一些疼痛。

这连番变数,旁人并未听见他们之间的一番言语,只是看着他们彼此相护的动作,倍感惋惜。

待到莫白两人落地站定之后,薛长戈已然舞剑近到,嗖嗖几声连响之后,饮血剑便将那几道音波杀气余劲抵消殆尽。

然而就在薛长戈以为危险消除之时,身后阵阵寒风劲吹,当即转身查看,未料到被一只手掌当头劈至,好在他功底深厚,如此突如其来的一掌顿时激发他体内护体真气,将那一掌暗含的阴力化去,只是额间被人拍了一掌,有些麻木隐疼罢了。

“是你们!”薛长戈被逼连连后退,稍时站定身形之后,看着眼前的和合二魔,蓝嫣与蒙哥二人,惊诧言道。

“对!是我们!”蒙哥冷声言道。

方才莫白还一直在怀疑身后重创自己的两人是何来历,听到蒙哥的回话,当即清楚了来人身份,是以当即回道:“背后偷袭,小人行径!”

说罢,莫白将楚莹莹松开,抬起衣袖拭了拭嘴角的血污,对楚莹莹说道:“快回到薛掌门那里去,此二人不好对付!我没法再抽身护你了!”

而楚莹莹此时还沉浸在方才的片刻柔情之中,根本不舍离去,而薛长戈听言之后,从莫白身后将楚莹莹拉过来,护在身后,慢慢退后。

楚王在得知莫白双亲早已逝世的情况之后,遂命人发难,而和合二魔蓝嫣与蒙哥他们,自那日得知莫白身上有食情蛊的蛊毒之后,一直将其视为最大的威胁,欲除之而后快,是以,就在楚王下令之后,他们二人便先身藏在场外,本想等到莫白悲伤过度失去警觉之时,将他一击毙命,让这个威胁从世上永远消失。

然而风怜影的一番拨弦弄雁,虽然对莫白造成了一些伤害,实际上则延缓了蒙哥他们出手的时机,将莫白救了下来。

蒙哥他们不懂这琴音之中暗藏的杀气,当他们凝神聚息之时,被琴音扰乱了心神,险些被自己的内力反噬,他们眼看着莫白逐渐恢复清醒,情急之下,真气尚未聚集便已出手,是以只是将莫白震得轻伤,并未如愿伤及莫白性命。

此时待莫白腾出手来,心中那份未尽消的怒气再次被激起。

“你身上有食情蛊,所以你非死不可!”蓝嫣清秀的脸颊之上,初显杀意。

“有本事就来吧!”莫白自身旁拾起天行剑,怒目横眼地说道。

说罢,只见莫白左手握住剑鞘,右手紧扣剑柄,暗运内力,将真气灌于双臂,缓缓将剑拔出鞘来,银光熠熠,剑气弥漫全场,喑嗡之声令人不禁掩耳。

此时,蒙哥抽身站在蓝嫣身旁,只见两人各自相视一眼,左右掌心相对,初春的寒风撩起发髻,将彼此双眼虚掩,常人看来,他们完全不像与人临阵对垒,倒像是你我含情脉脉的深情交换。

“血影同心大法!”谁都未曾看出他们此时的举动是何意思,只有薛长戈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此时用的正是‘和合二魔’的无上魔功。

“什么?他们……!他们是?”听得薛长戈如此一言,独孤宏顿时一惊,这路邪门功夫早在百年前便匿迹江湖,从未再现,独孤宏自然是无从认识。

“不错!他们就是你们中原武林的噩梦,‘和合二魔’!”是时,山林间的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言语,直接将独孤宏心中的怀疑说明道白,众人都听出了说话之人是谁,楚王。

“小莫!小心应敌,这两个魔头的魔功出神入化,十分厉害,万不可轻敌啊!”江湖规矩,比武打擂,外人不得插手,而如今尽管独孤宏焦急担心万分,亦只能在一旁叮咛嘱咐,无法出手助阵。

“独孤,我看你这份担心是多余的,既然小莫已经练成了‘无极幻影’这等神功,对付他们绝对不在话下!”冼问随后附言说道。

然而独孤宏掩住了后面的实情,当年因为害怕莫白无法淡忘这门功夫,莫白年纪尚轻,心性不稳,怕他遁入魔道,遂他将莫白身上的几条经脉以‘天心指法’封住了。

所以就算此时莫白重新唤醒体内原本存在的功力,但都大打折扣,临敌对阵,独孤宏是决计不能将此事说出来的,悔恨自己方才为何不及时解开莫白身上的封禁,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莫白能逢凶化吉了。

当初在侯府,莫白神功初成之时,就曾与蒙哥他们对过招,侥幸拖成平手,当时蒙哥他们并没有起杀心,所以并未拼上全力,如今他们视莫白为威胁,自然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此时薛长戈神情复杂,他既希望莫白能赢,又不想他赢,因为蒙哥他们手中有他当下最想要的东西,《血影神功》的心法口诀。

一正一邪,两门无上神功再次临阵对垒,风怜影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有幸目睹了。

而事情,往往复杂,就在众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莫白与蓝嫣蒙哥他们之时,楚王调来的数千弓弩手,此时已经悄然密布埋伏在四周,只待蒙哥他们拿下头阵,便当即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既难得之,必将毁之。

只见蒙哥与蓝嫣二人忽然十指相扣,自他们掌心出衍生数道无形气流,看似平静,实则暗含内劲十分雄浑,衣带膨胀乍涌,咝咝作响。

看到蒙哥已然摆开架势,莫白自然是不甘落后,右手紧握天行剑,斜指地面泥泞,虽然对手是号称‘和合二魔’的绝顶高手,但莫白不敢妄动‘无极神功’,他害怕再次出现方才心性迷失,癫狂魔化的情形,只是按照《无心诀》上所载的心法,提运内息。

霎时间,莫白手中天行剑一分为三,平行挂浮胸前,只见得莫白剑眉稍动,右手握剑小挽了个剑花,天行三剑如矢而动,直朝蒙哥二人飞去。

“好功夫!”见到三剑飞来,蒙哥蓝嫣二人忽然背靠侧立,嘴角微扬。

三剑抵近他们身前寸许之时,二人左右同时出掌,用掌心集运的内力将剑刃死死挡住,剑锋上所暗藏的内劲立时间被他们化消散尽,而莫白此时一剑出手,身影随动,眨眼间便追至他们身前,双手紧握剑柄,翻身倒悬,一掌击在地面,借力弹飞。

电光火石之间,连削三剑,方才将蒙哥他们打出的掌力余劲卸去,此时三人面相而立,近约尺许,方才一招进退,不过是他们彼此之间的起手热身的比划,并未动真格。

《血影同心大法》衍生于《血影神功》,其气血行径大同小异,都是以破除对方气血罩门为纲领,对手越强大,破招之后,反噬得就越凶猛,莫白虽然只出一招,但蒙哥他们已然摸清他的路数,只带他再发第二招,便可寻机而破。

然而莫白从未听说过这门功夫,自然是不懂它的可怕之处,一招稍停,二招突至,见到他们掌心相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必他们之间的破绽就在这指掌相扣之间,当即用剑直挑,意图以凌厉的剑刃,将他们分开,好逐个击破。

莫白心里的这个想法,就在他第二次出剑之后,开始后悔了,只见他们一见莫白直剑此来,忽然改变了方位,二人一分为二,成左右钳形之势,向莫白夹击而来。

如此一来,莫白第二招必然扑空,就在莫白察觉准备收剑回撤之时,蒙哥他们此时身影晃动,如鬼似魅,虚实之间左右变换,倏然,莫白只觉肩头一阵麻木,手中天行剑顿时难以控制,跌落在地。

“小莫这下要吃亏了!”莫连城站在一旁,轻声念道。

临阵对敌,最忌对手出招诡诈,而自己却无从适应,莫白此时已成骑虎之势,进退两难,被蒙哥蓝嫣二人死死缠住,无法出招,亦无法抽身。

只见莫白左右肩胛一沉,卸力脱身,未料到此时体内真气涣散,被蒙哥他们方才那一掌打乱了经脉之中的血气,以致此时莫白提不起一丝内力。

当即莫白心中一阵慌乱,与他们这等高手对阵,而此时自己竟如同内力尽失一般,无疑已成绝境。

就在莫白慌乱之际,情急之下,丹田之处猛然冲出一股热流,顷刻间流遍全身,之前莫白刻意压制的《无极神功》内力,此时在他被逼入绝境之时,于经脉之中被唤醒。

说时迟,那时快,片刻之间的变化,令莫白稍有迟疑,就在他奋力转身,双臂挥动画圆之时,蒙哥他们左右两掌紧随而至。

是时,莫白连忙运掌相抗,与他们掌心相对,拼上了内力。

比武过招,临阵应敌,比拼内力是最危险,亦是最快决定胜负的做法,因为如此以来,双方均会耗损大量元气,若到最后都难分胜负,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各位!不必再看他们了,还是看看你们的四周吧!”虚空之中,那个声音又在叫嚷起来了,楚王的声音。

声落人现,数千弓弩手,弦拉满月,对准众人。

“卑……鄙!”莫白此时元气有损,艰难说道。

如今这等形势,就算是龙行司的云主在此,若想全身而退,亦是难事。

第26章:自此缔结芳心意;江湖茫茫再相逢

莫白与蒙哥他们正自对掌比拼内力之时,藏身场外的楚王忽然出言叨扰,让莫白一时心生旁骛,险些真气岔道,让蒙哥他们占了先机。

听到楚王的一声叫嚷,薛长戈独孤宏等人纷纷摆开架势,准备闪避弓弩手射出的箭雨流矢,然而此时搭弓拉弦的全是楚王手下,最精锐的铁卫军,透甲弓弩,齐射连弩各有具备。

蒙哥与蓝嫣二人见到楚王大有大开杀戒的意思,当即将内力收回几成,让莫白得有机会撤手,毕竟如果在场的众多中原武林高手都死于楚王的箭弩之下,下一个必将会轮到他们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自然是懂得。

楚王不远关外请他们回来,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中原武林的逆反势力,而他们在楚王身边存在的价值,却是中原武林永不平息的反对楚王之声。

而莫白察觉到他们将内力回撤了几成,双方当即达成默契,莫白随后撤手,四掌相对,最后以内力将各自弹开,就在楚王亮出奸计之时,莫白就意欲抽身出来,对付楚王撒下的数千弓弩手,布成的天罗地网。

然而当时他不清楚蒙哥他们的意思,不敢轻易尝试,万一自己回撤内力,被对方趁机逼上,届时,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你且先去对付他们,我们之间的事情,留待日后慢慢清算!”蒙哥撤回内力之后,放眼看了看四周,只见无数箭矢精准地对着他们,白刃赫赫,遂,表露心迹告知莫白。

蒙哥他们忽然之间转变的态度立场,让莫白顿时有些错愕疑虑,他们二人本是楚王请来的帮手,既然楚王下令要射杀在场众人,没理由他们却会手下留情的,听言后,见情形已成千钧之势,不及多想。

“多谢!”莫白很是简单直白地说出了心里最接近最想表达的意思。

此时,楚王见到莫白与蒙哥他们忽然停手罢斗,当即有些焦虑起来,他害怕他们之间联起手来,毕竟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江湖!

“除了蒙哥先生他们,其他人一个不留!”当即楚王决定放手一搏,若这个决定注定走向深渊,楚王此时觉得他别无选择。

一声令下,方才本就浓郁灰蒙的万里穹空顿时间变得更加昏暗,无数支箭矢如雷霆暴雨一般,倾泻而下,此时众人的困境已达极尽,密布的箭雨令他们无从避闪,虽然他们个个身怀绝学,但在如此情形之下,显得毫无用处。

弓弩的优势就在于远程攻击,若近身过招,仅凭这数千弓弩手,若想困住他们,绝无可能,众人一时苦于无法拿住搭弓拉弦之人,化解此时的危机,已经多数为这箭雨射伤。

一时间哀嚎惨叫之声弥漫全场,血腥味散布在郁结的空气之中,此时三座坟堆前的空地上,宛如人间炼狱般的惨烈。

而薛长戈手中的那把饮血剑在沾到血气之后,锋芒突异,剑气较之前更加凌厉,只见他左右一个摆手,挡开胸前的箭支,左腿蹬地,纵身跃起,赤红的剑芒在他手中凌空翻舞,咋看去,犹如一朵半开的雪莲迎风绽开一般。

由于此处地势条件限制,身后事高约数丈的山峰,眼前则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深堑,薛长戈如此做法,意在寻找楚王的方位,常言道,擒贼先擒王,要想化解这箭雨之苦,拿住楚王是最直接有效的一个办法。

然而事情却并非如人所愿,就在薛长戈凌空舞剑,以饮血剑锋芒毕露的剑气,在诸多弓弩手围困的人墙上刺出一道缺口来,令他们结成的阵势一阵错乱,就在他们彼此时间稍作调整之后,缺口被再次封堵,他们不愧为楚王麾下,最精锐的铁卫军,平时操练严谨,阵容进退有序,相互攻取防御井井有条。

薛长戈几乎拼出全力,方才发出如此一击,然而却被他们轻而易举的一个变动即尽数化解,薛长戈顺势下落,持剑倒立,饮血剑剑尖才刚一抵近地面,只见他身形一沉,剑刃弯出弧度,继而借力上翻。

见到薛长戈孤身一人,冲出箭雨封锁,前去破阵,莫白当即言道:“薛门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莫白抄起手中的天行剑,快步前追,与薛长戈二人形成上下攻势,意图联手破了这数千铁卫结成的箭阵。

然而他们如今是被困十面埋伏,就在他们耗费精力冲破前方的封锁之时,身后的箭矢仍旧无情地簌簌射来,两人一时分身不及,肩胛手臂之上已然留下了十余处伤口。

“哥!”就在两人强忍住身上的痛楚,仍旧前扑之时,身后楚莹莹的一声求助,让他们不禁停住了脚步,连忙将身后撤。

“小莫,你身负天行剑之责,绝对不能被困死在这里,一定要想办法脱身出去,日后好将今日之事公诸天下,为我等讨回这笔血债!”独孤宏宛如临终遗命一般地吩咐着莫白。

听到一直以来在莫白心中无所不能的师傅,突然说出这番绝望的话来,让莫白顿时感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遂,回道:“师傅!这贼子想要将我们全部困在这里,如今之计唯有各自为战,打乱他们的阵脚,这样才有希望求得脱身!”

若未被盖棺定谳,无力回天,绝不轻言放弃。

“大家借我一些内力,小妹有法子对付他们!”此时,风怜影忽然说道。

莫连城看到她怀里的那架避水瑶琴,当即明白了她此时的用意,遂,附言说道:“独孤先生,冼大侠,我们三人一起出手帮助怜影,她的避水瑶琴可以无形音波乱人心神,是破这箭阵的奇招!”

还未等莫连城说罢,风怜影此时盘腿而坐,将避水瑶琴横架双膝之上,凝指口弦,一记音波穿过虚空,周遭回响不绝。

风怜影这一指扣动,用足毕生功力,音波临空破碎数只箭矢,传入周围铁卫耳中,立时震伤数人,震伤耳膜,重创五脏气血,让中招之人顿时失去了自主行为攻击的能力。

如此一记音波收获奇效,令众人求生之心立时为之一振,当即独孤宏与冼问三人各自一使眼色,三人先后将自身全部功力集于两掌,将三家内力集于莫连城一身,再由他一人传给风怜影,如此一来,四人真气同如一体,便如同此时风怜影一人之身拥有了近两百年的功力。

得到外来内力的援助,风怜影只觉内息充盈,指下扣动得更加快弛,近乎两百年的功力加于无形音波之中,魔音之能更显彰著。

然而这等厉害的音波此时却成为了一把双刃的利剑,虽然能暂时压制周围铁卫的弓弩箭雨,却也乱了莫白他们的心神,无法提运内力,以致被音波震伤,只得盘膝入定,各自调息,以解音波带来的气血损耗。

见到他们借着风怜影手中的避水瑶琴转危为安,逆转了形势,蒙哥与蓝嫣二人此时却又再次出手,他们只是想要莫白的性命,方才的阵势,楚王大有让他们全部血洒当场的的心思,是以他们便暂缓打算,毕竟他们都同为武林中人,若被官家之人占得上风,日后江湖必将动荡不安。

所以就在莫白他们凭借风怜影的避水瑶琴,一曲‘潇湘云水’扳转局势之后,他们再次动手,继续着方才未能了断的一战,与莫白的那一战,生死欲夺之战。

而就在蒙哥与莫白他们拉开架势,准备大动其手之时,人群之外忽然跑出来一个身影,一个女子的身影,这个身影对于风怜影与薛长戈来说异常熟悉,就是之前风怜影被困雁翎宫时的婢女,雪柔。

“小姐!”

“雪柔?怎么是你!这些天你失踪跑到哪里去了?”风怜影见到雪柔一脸疲态,很是委屈的样子,不禁问道。

见到雪柔的忽然出现,风怜影暂缓了指尖的勾勒,音波无形杀气顿时静默,自那日潇水一战之后,风怜影便与雪柔失散了,最初风怜影以为,雪柔遭人迫害,已经不在人间了,所以茫茫人海,风怜影也顾不得多做寻找,此时雪柔的现身,让风怜影颇感诧异,但更多的是主仆重逢的欢喜。

风怜影被困雁翎宫十年之久,与雪柔朝夕相处,虽是主仆,情分却不减姐妹般的亲近。

“雪柔到处找你们,可就是找不到,在路上碰见了文公子,这才从他口中得知小姐就在此处!”婢女雪柔应声回道。

对于雪柔的出现,风怜影并未多做他想,而其他人亦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出现,一心注视着莫白与蒙哥他们的动静。

而就在雪柔一如既往地从风怜影手中接过避水瑶琴之后,场上的形势再次逆转,原来楚王还留有后着,带风怜影一曲谱完之后,被重伤的铁卫精锐虽有些折损,但后到的铁卫已在片刻之间补齐了缺口,形势再次危急起来。

只是此时的危急更甚方才,众人都以为在风怜影的一曲魔音催动之下,铁卫军已是溃不成军,对他们构不成威胁,所以并未警觉,而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莫白双方的对阵之上。

危险临近,却并未被察觉,这才是最危险的前兆。

莫白与蒙哥他们对峙盏茶时间之久,双方未动一招一式,这让一旁观战的众人顿感疑惑,而就在他们疑惑不解之时,只觉身后被人拿穴准点,立时间众人身上几处要穴都被人点住,难以动弹,而点他们穴道,将他们制住的人,正是方才刚刚出来现身,博人可怜的雪柔。

“雪柔!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解开穴道!”

而雪柔此时十分得意地嬉笑起来,那笑声十分吓人,宛如同刚才的柔弱一面相比之下,此时的雪柔更像另一个人。

“父王,事情已经办妥!”雪柔对着虚空,叫喊了一声。

第27章:梦里寒花梦里去;花开花落昔年同

世事往往因为最不起眼的人而改变结局。

雪柔忽然出手将众人拿穴制住,令他们立时间失去了出手的机会,占尽了先机,而她的一声呼唤,让众人不禁心头一震。

声顿人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楚王,此时在众多铁卫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向明处,与众人对相而立。

“雪柔!你叫他什么?”风怜影有些不相信,这个称呼是从与自己昔日形影不离的雪柔口中叫出的,当即出言问道。

“小姐!对不起,我不叫雪柔,我叫马雪儿!”雪柔答道。

“你姓马!叫他父王,你到底是谁?”

“能在此时出手帮助本王制服你们,你想她会是什么人?”楚王悠然说道。

而此时,紧跟在楚王身后的马三军大吃一惊,他与楚王最为亲近,居然连他都不知道楚王与雪柔之间的关系,当即暗捏一把冷汗,楚王的心思当真深不可测。

“父王将我收留,给我安全感,让我不再经受漂泊之苦,所以小姐你不能说我背叛你!”雪柔亦就是马雪儿快步回到楚王身旁,转身回头说道。

“你想怎样?”风怜影秀眉冷眼,恶狠狠地盯视了楚王一眼,说道。

“不想怎样!只要莫白自废武功,交出天行剑,本王就饶尔等不死!”楚王此时表明来意,定定言道。

“什么!原来你费尽周折,目的就是为了小莫手里的那把天行剑!”莫连城有些气急言道。

“不!不!不!还有莫白这个人!”

“为什么是莫白?你要将他怎样?”楚莹莹听到楚王要对付莫白,喝言问道。

“本王已经说得够多了,尔等还是束手就擒吧,多说无益!”

放眼天下,无人敢去触碰龙行司守护的秘密,因为触碰之人始终都难逃龙行司的天刑之罚,但更多的原因是世人对龙行司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数百年来的不败神话。

而莫白是如今执掌天行剑的止缘使者,只有他才清楚龙行司的事情,尽管樊孤尘也知道,但楚王不敢对他算计,护鼎樊家盛名已久,若处理不当,反而会引来灭顶之灾。

如今天下局势未定,中原武林一直以龙行司而马首是瞻,楚王心想,若要完全控制中原武林这股力量,必先将龙行司收入囊中,然而他却忘了,龙行司乃是江湖数百年不败的神话。

莫白接任龙行司止缘使者,执掌天行剑初出江湖以来,天行剑一直为他引来灾祸,从未平静过,难怪当初十年届满走出剑陵之时,龙行司会将‘无心诀’交给他,就是知道他不比樊孤尘,身后有家族威望的支撑,而莫白只有孤伶伶的一个人,去面对人心险恶的武林中人。

江湖险恶,人心更冷。

眼前莫白还未动手,身后却已被楚王控制了局势,此时,蒙哥他们心中很是不爽,眼下的形势,与莫白来一场公平的较量的心思,估计又成了泡影。

莫白是龙行司派出江湖的使者,其身手,多少有些能对龙行司的真正实力的估量参照,就算日后与龙行司遭遇,至少还能有些衡量的筹码,若此时无法试出莫白的功力,就算他们将莫白杀了,亦是难以得到龙行司丝毫信息的,更别说对付这个中原武林数百年不败神话的拥有者了。

江湖公断,手底下显真章,此时楚王暗使诡计,让莫白投鼠忌器,心有旁骛,任其身手如何了得,在蒙哥他们这等绝顶高手眼前,都是致命的弱点。

“王爷这是何意?”对于楚王的这等行径,蒙哥心中有些不耻,出言问道。

“蒙哥先生,此事你不必过问,只管帮助本王拿下他们便是!”

“看来我们之间的这场决斗,今日是无法进行下去了,我们不为难你,何去何从,莫兄你自己来决定吧!”见到楚王洋洋得意的神情,蒙哥转而对莫白轻声言道,表明立场,对于莫白去留不再加以干涉!

如此一言说出,场上处于下风即现的败局,众人的生死去留,如今变成了莫白一人的两难抉择,只见他转过身来,满脸愤怒地看着身后楚王一干人等。

“你们究竟想怎样?”大声嘶喝道。

楚莹莹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无奈与怒气,她跟随莫白多时,从未见过莫白有过如此愤恨复杂的表情,当即明白了他心理承受的压力痛苦的份量之重。

“呆子,你不能对这帮小人妥协,你走啊!”此时楚莹莹心里,情愿让莫白选择逃避,亦不愿看着他沦入他人手中的木偶,听人差遣。

“师傅!莹莹!各位,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们,我要如何才救得了你们!”看着楚王麾下数百支弓弩拉弦对准他们,莫白不敢妄动,更不愿妥协,但他从未想过撇下不理。

“想救他们!很简单,只要你交出天行剑,再自废武功,保证日后听从本王的驱使,本王就可以饶恕他们!”楚王言辞逼迫,毫无商量的意思。

“姓莫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我们都是因为陪你回来探亲才会落入奸人之手的!”看着莫白两难抉择的样子,于旭有些害怕起来,怕他一走了之,自己一命呜呼。

生死面前,谁也不能责怪谁的自私,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以后。

“哥!你怎的如此说话,莫公子现在已经很难了!”于冰心听到兄长的那番说话,当即驳言说道。

“他若不难,就是我们性命不保了!我的好妹妹!”于旭回言说道。

“他不会不顾我们,自己一个人先走的,如今他父母双亡,独孤先生,还有我们,他在这世上的所有牵挂都在这里,所以他不会看着我们被人所害的!”风怜影如此一番言语,虽然只字未提怜乞哀求之意,却是字字砸在莫白心中的最痛处。

“怜影!你如此说法,只怕是真要了他的命了,他若自废武功,任凭他们驱使,那时候他就真的生不如死,万劫不复了!”风怜心此时有些怜惜莫白两难的处境,若救他们,莫白此生便毁了,若不救他们,莫白虽然安然无恙,保得周全,只怕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了。

楚王突施此计,初衷就是要让莫白经历如此两难尴尬的抉择,挫挫莫白执掌天行剑,在他看来自命清高的锐气,控制一个人,必先摧毁他的心理,这样日后才能随意左右他的行为。

“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再不做出决定,本王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等了,来人!”楚王此时宛如催命般的言语,在莫白耳旁不断回响。

一声令喝,将众人围住的弓弩手将弓弦拉得更紧了,箭矢对准他们,只要指尖一松,便立时在他们身上留下三刀六洞,万箭穿心。

“且慢!”沉默煎熬了许久的莫白,此时忽然喊言道。

听到莫白的回应,楚王连忙抬手示意,让弓弩手暂缓放箭,毕竟他们是自己的筹码,只有他们才能让莫白屈服,所以他们不能有半点闪失。

“小莫!你要记住,手里拿着的那把天行剑,才是你最应该保护的东西,它关系着中原武林数万武林同道的团结!”独孤宏听到莫白的回言,只徒莫若师,他当然知道此时莫白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是以此时才出言警醒。

“老鬼!”

“独孤先生!”

“独孤前辈!”

独孤宏说完之后,忽然将浑身真气逆转,逆天而行,冲破穴道,自断心脉,就此去了,一代风云名宿,此时魂断九霄,化西而去了。

“师傅!”听到众人的惊呼,相隔丈余的莫白当即亲眼看着师傅独孤宏,为了不让自己为难而选择自尽,当即痛心哀吼。

独孤宏忽然之间自断心脉,一命呜呼,让楚王立时紧张起来,遂又催促说道:“莫白!你师父已经去了,若你再不下决定,本王可就真的下令放箭了!”

众人之中,于莫白心中份量最重的当然首属独孤宏,如今独孤宏选择自尽,让楚王手中筹码的份量,损失了大半,所以此时他才会出言紧逼,以免莫白想多变多,万一他醒转过来,改变了主意,如此大费周章的一切就付诸东流了。

独孤宏既亡,莫连城与冼问当然也知道天行剑在江湖之中的份量,明白为何独孤宏情愿选择自尽亦不让莫白做这两难选择的意思,只见两人满怀惋惜和不舍地看了看,那两座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坟堆,随后两人哈哈大笑几声。

只听见咯吱一声,两人亦循着独孤宏同样的选择,相继而去了。

立时间,楚王对莫白的逼迫,夺走了曾经风云一时的,三个武林先辈的性命。

又有两人为了保住天行剑而选择自尽,如此以来,莫白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只见他双手捧着天行剑,此时眼前的天行剑,在他看来鲜血淋淋,再华丽的剑鞘点缀,亦难以掩盖这剑的威望带来的血腥杀戮。

若不能守护,就不该拥有。

随着冼问他们三人的先去,莫白始终还是没有做出抉择,风怜影此时心里寒凉了大半,在莫白心里最有份量的人如今已经没了,剩下的几人,与莫白不过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就更不可能会让莫白为了他们而放弃天行剑,自废修为了。

而楚王此时心里也开始后怕起来,但迟疑片刻之后,还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等着莫白的抉择。

“好!我答应你!”莫白唇齿之间,很是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身后的蒙哥蓝嫣二人很是吃惊地沉吟道。

于氏兄妹,风家姐妹,还有薛长戈与楚莹莹此时本已不再想着莫白的决定,听到他此时的忽然一言,有人欢喜有人愁。

楚王面露邪笑,冷哼得意。

第28章:他朝此心若玲珑;不叫伤心度往年

情之为物,最是伤人。

师傅独孤宏与旧时寒雁城城主莫连城,冼问相继为保全天行剑的威望而自断心脉,几经煎熬下来,莫白心中更多的是悲伤惋惜之情,然而,就在楚王下令射杀余下几人之时,看着楚莹莹以及其他几人慷慨赴死的样子,莫白心中此时却满满是不舍。

虽然平日里,他们与自己并没有过多的交往,更别谈彼此交心,然而此时在莫白心中却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们,尽管莫白身上因为食情蛊的原因,所有感情都只有短短的一天,而这一天又一天的沉淀,在他心里多少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食情蛊化去的是奥妙晦深的人间之情,却无法抹去人的记忆,因为有回忆,所以被深扎在心中的过往,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让人在重温旧梦里拾回一些情事,萌生的情事又被食情蛊化去,如此反复循环,生生不息。

或许在常人眼里,莫白两难抉择之时,在其师傅独孤宏自尽之后却依然选择了妥协,此举有些身为人徒的最是不肖,然而有谁能体会得到,此时他心中那种不舍生离与不忍死别的纠结复杂煎熬。

“呆子!万万不可啊!”楚莹莹见到莫白初显妥协的举动,当即厉声喝道,以示警醒。

“莹莹,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为这把剑而死,我再也承受不起了!”莫白唇齿之间,将这几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吐出,心中承受之重尤见一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可真难为他了!”薛长戈饶有体会地深沉说道。

是时,莫白将手中天行剑收回鞘中,高举过肩,凝眼细看,只觉此时剑鞘之上华丽的金玉装饰外表,更显血腥。

“我可以交出天行剑,也可以自废武功,但你必须先将他们放了!”莫白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天行剑,无可奈何地说道。

“待你自废武功后!本王可以放了他们!”楚王得势凌人,毫不让步。

稍时,只见莫白将天行剑立剑插入尘泥,仰天大笑几声,吼言道:“成败随风去,浮沉若云怜;不待白头生死定,何惜今朝不狂埋。哈哈哈哈!”

说罢,浑然鬓间发髻后扬,双拳紧握,浑身血气逆行,哀怨的眼神闭上之后,只听见莫白周身啪啪几声连响,显然此时他运行全身真气,逆行倒施,将身上几处大穴冲破,真气随之泄出,所谓内力,其实只不过是人身上炼化的一口真气,招式只是有强健身骨的功效,真气才是神髓,倘若这道真气外泄,则五脏有损,气血不济,功力尽失。

就在莫白将浑身真气散尽之后,身体立时宛如失去了支撑一般,瘫软了下去,右手勉强撑住地面,这才将身形支住,不至于全部倒下,他不能倒下,楚王还没有将楚莹莹他们释放,双眼的眼神之中全没了方才的灵锐之气,变得深邃空洞,看不见丝毫其他心思。

“我已经自废修为,这下你该应诺放了他们了吧!”莫白由方才的顶尖修为高手,变成当下内力尽失,形同废人,此时不单单只是心力衰竭,更多的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反抗的心思。

看着莫白如此毅然决然地自废修为,毫不犹豫,令楚莹莹心中的愧疚之情又增添了几分,遂,兀自沉吟道:“呆子!真是个呆子,谁都能让你为其付出,你何时能为自己打算一回!”

见到莫白自废修为之后,楚王示意,让马雪儿替众人解开了穴道,看着妹妹如此难受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薛长戈当即出言开导:“莹莹!这莫白轻生重义,真不愧是个堂堂男儿,为兄我虽较他年长几岁,这番心境,着实令为兄汗颜,若是为兄面对这等情形,未必能及他十分之一的境界!”

非是莫白心境清明无私,而是他此时面对的是他生平第一次,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的割舍,心里承受的那份重量,已让他无所适从。

生与死的面前,对于莫白他自己而言,在他得知父母西去之后,此时在他心中已变得十分淡然,人死如灯灭,一味执着如云烟无形的虚声名望,多造无谓的死别,对他来说,根本没那种必要。

莫白功力尽失,让蒙哥他们不禁惋惜,叹谓平生难得的唯一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自此陨落,再次让他们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莫白!你太天真了!落在他的手里,只怕你要万劫不复了!”蓝嫣感叹言道。

“若不如此,他们都会因我而死的!”莫白似是已经预知到了往后自己的处境,定定言道。

看到莫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番话来,蒙哥不禁为眼前的这个对手的心性品行感到万分敬佩,甚至有些庆幸方才动手并没有伤到彼此,开始有些喜欢莫白这个对手了。

“侠以武犯禁,这个禁条虽可以成就你的侠名,但也会让你**苦海,饱受苦难,从今往后,但凡有需要我夫妻二人帮忙的地方,虽然如今我们在楚王帐下,亦定然会竭尽全力相帮的!”蒙哥说道。

“多谢,既然二位能放下,在下亦绝不会让人用我身上的食情蛊来对付二位的!”莫白气力不济,说话很是吃力。

彼此之间的这种释然,让莫白心里饱受寒凉之后,找回一丝回暖,冤家宜解不宜结,若非必然,何必令自己树敌太多,更何况自己与蒙哥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恩怨。

他们相隔不远,一番言语下来,楚王并未听见多少,只见他站在众多铁卫弓弩手之后,大声喊道:“蒙哥先生!还请你替本王验明正身,看看莫白是否真的已经自废武功,功力全失!”

言下之意,是想让蒙哥他们对莫白再施以第二次伤害,好让他彻底放心,因为莫白的身手他也曾亲眼目睹,与蒙哥蓝嫣他们不相伯仲,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以防有诈。

莫白看到此时蒙哥他们面露难色,方才彼此之间的那个君子协定,让蒙哥他们实在不忍,只听见莫白毅然说道:“蒙哥先生,不必为难,既然他不信,你们只管来就是了!”

听罢莫白所言,蒙哥蓝嫣二人相视一眼,遂,一左一右托起莫白双手,灌入真气试探,然而此时,莫白只觉腹下丹田处缓缓聚集一股暖流,当即明白了过来,蒙哥二人并非真的如楚王所言,意行试探,而是在给莫白输送真气,替莫白稳定体内气血涣散带来的全身虚脱之苦,更直接一些,便是在试图替莫白恢复刚刚自行废去的修为。

“多谢!”意会之后,莫白当即凝息回神,借助蒙哥他们输来的真气聚集体内,还未全部散去的剩余内力。

片刻过后,蒙哥蓝嫣二人因怕楚王生疑,故而齐齐撤回,而莫白此时虽已失去了大半的内力,形势已经无法逆转,但还是恢复了两成内力,暂保一口余息。

“回王爷!他却是已经内力尽失,王爷大可放心了!”蒙哥对着楚王回言道。

听到蒙哥他们给出的确切回应,楚莹莹此时几乎彻底绝望,如今场上,唯一可以逆转形势的莫白却是已经功力尽失,修为尽去,怎能不叫她心痛,此时过后,莫白便将要真正地受楚王要挟,天行剑主人的威严一去不返。

“我已做到王爷的要求,希望王爷也能遵从君子之约,说到做到!”莫白说道。

“哈哈哈……!天行剑的主人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一样乖乖的归顺本王,莫白,既然你已经武功尽废,本王也自然会放了他们,只是在放他们之前,不妨和本王玩个游戏如何?”楚王沾沾自喜,很是得意。

听到楚王此时言而无信,托以微词,莫白心中很不情愿,但他此时又奈何他不得,只得无奈地冷言回道:“你想怎样?”

“姓马的,怎么说你也是贵为王爵,如此言而无信,要杀就杀何必搞那么多花样!”听见楚王语锋忽转,并未直接放人,楚莹莹当即怨气上冲。

言语间,楚莹莹意欲近前与楚王理论,孰料,才刚一动作,便被周遭团违的铁卫斥退,只得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薛掌门,令妹可真是伶牙俐齿,娇纵得很啊!”

“在下认为,其他的多说无用,还是请王爷直言,究竟要如何才肯放人?”顷刻间,本来人头攒动的情境之下,如今却哑然一片,薛长戈并未正面回应,而是从旁冰冷回道。

是时,楚王抬手摆了摆手臂,说道:“带她们过来!”

稍后,五六个拉弓满弦的铁卫将楚莹莹,于冰心,风家姐妹等四人推拉着,并排推到了最前排,且于她们身后,将箭矢对准他们。

“你要干什么?”如此举动,令薛长戈惊讶言道。

只听见楚王冷冰冰地阴森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急什么!”

楚王此举,似是看准了莫白此时的软肋,美人永远都是英雄无可救药的剧毒,若即若离,依依不舍,弃之不舍,临近即伤。

第29章:两难抉择再临现;不及人生后悔前

莫白一番舍命救赎,虽然使自己毕生功力付诸东流,却事有两面,好坏同行,终究博得他人怜惜,那几个女子对他的那份若即若离,让人无法捉摸的心思,终于让她们对莫白的这份恩情心怀感谢,情眼初蒙,根深蒂固。

此时楚王忽然改变口风,将这四个女子推了出来,并命人箭矢相对,说是想跟莫白来一场游戏,实则又是楚王摧毁莫白心智的一个手段。

“莫白,如果本王要在她们四个当中杀一个人,你希望本王先杀谁呢?”要控制一个人,就要断绝他心里的一切念想。

“你!你要干什么?”情急之下,莫白一时气力不继,胸口阵阵抽痛。

“佳人在前,你自然是不好选择,本王帮你!”

“王上!不能……”一旁静静站着的马三军,见势连忙叫道。

“你给我闭嘴!”

楚王与马三军两人一阵言语激烈,马三军见到楚王要下令杀了这四个女子,他想出言保住风怜影姐妹,之前他虽对风怜影有过多次轻薄之意,但若心中没有一丝喜欢,定然不会生出这般念想,风怜影生死在即,马三军心头不由生出几分不舍。

当然马三军的这份私心,在他心里的份量,实在难以抵抗楚王对他的一声喝止,只见他被喝退之后,踟蹰了半饷,到最后还是还归于楚王身后,不再言语。

莫白本以为自己自废武功之后,楚王会依约放过众人,未料到此时楚王却出尔反尔。

此时莫白的心中,楚莹莹虽然让他服下食情蛊,但连日来配制压制食情蛊的解药,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之情,莫白点点滴滴都是记在心里的。

风怜影让他始终无法拒绝的特殊感觉,此时让莫白在面对她的生死之时,更是不舍。

而对于风怜心而言,莫白早在十年前就对她心存亏欠,如今自然不会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的。

于冰心重伤之时,莫白不惜耗损真气为她续命多时,自然是更不愿再看到她有任何意外的。

心中越多牵挂,面对生死抉择之时,就越是为难。

四个女子,或多或少,对于莫白来说都有一些牵连,这正是楚王要将她们推出来,让莫白选择的原因,无论莫白选择谁,对他来说都是一份十分沉重的愧疚。

“子非鱼,焉知鱼之所想,我谁都不选,你喜欢杀一个人的话,你还是杀了我吧!”莫白十分毅然决然地说道。

“不!不!不!你不能死,你对本王还有大用处,本王怎会舍得现在就杀了你!”楚王连声否然。

“她们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亦与楚王你并无仇怨,为何你一定要杀她们?”莫白根本没去多想,此时的情形亦容不得他去多想,所以他根本就没察觉到,楚王此时的用意。

“本王说了,既然你佳人在前,不好抉择,本王这是在帮你!”楚王依然重复着之前的言语,丝毫没有转变。

“你让我抉择什么!到底想要我怎样?她们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你让我来选择她们的生死,你叫我如何选择!”此时莫白始终都不会做任何选择,这在他心里,是个永远不会改变的底线。

“呆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就是想让你永远都回不了江湖!”楚莹莹喊言道。

不顾他人生死,罔称侠义,江湖必不容之。

“恩公!小妹受伤之时,多亏你为小妹续命,选我吧!就当我报这救命之恩了!”于冰心稍后,续言道。

“你就选吧!反正我们谁死,都跟你没关系!”风怜影此言,有如一把带满勾刺的匕首,狠狠地扎在莫白心中。

“莫公子,我……!我们死了,不会怪你的!”就连双眼不见的风怜心,此时都更能体会莫白的为难。

“妹妹,你说什么呢!当初他不惜损耗真气为你续命,救了你,现在又怎会让你因他而死呢!”于旭此时承认,说出这番话,是出于私心,但他们兄妹血脉亲情,自然是护着妹妹于冰心了。

此时众人的言语,虽然表面上谁都没有让莫白为难,但实际上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都在莫白心里交集纠缠,孰轻孰重,此时选择之难,难于上青天。

只见楚王颔首沉寂了片刻,随后忽又言道:“你说她们跟你毫无关系,此程可是你回来省亲,她们既跟你毫无关系,那她们是为何而来,又是为谁而来?”

如此一言,令莫白禁不住回想,本来她们跟自己确实是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楚王这番话说得亦并不是毫无道理,当即莫白似是有些懂了。

楚王就是想让莫白在乎她们的生死,越在乎就越是不舍,越是不舍就会让他越是深陷其中,如此这样!就越是接近楚王萌生此计的初衷,就会越容易摧毁莫白的心智,从而控制莫白就越发容易了。

然而楚王却似乎忘了,如此一来,更会激起莫白心中对他的仇恨。

稍时,楚王又再续言说道:“哎呀莫白!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如此不解风情,还是假装懵懂,是人都看得出她们的心思,怎么你却偏偏说她们跟你毫无关系,你以为这样就能蒙骗本王,让本王不杀她们吗?”

听言,莫白一时不知作何答应,只见他暗自叹息一声,心中默念道:“如今我父母双亡,无家无居,除了这把天行剑,真可谓一无所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值得她们,付出那一片惘动的心思!”

念及此处,莫白不禁挥拳狠砸了泥地几拳,双手拳头上泥污沾着血迹,将他的双手染得鲜红,看着手里的那把冰冷的天行剑,颔首缄言,良久,方才开口回道:“今日你若伤她们任何一个,只要我日后不死,必找你寻回这笔血债!”

最终不过一死,不死总要报仇。

莫白功力尽失之后,就连天行剑在他手里都宛如锋芒尽藏一般,没了一丝锐气,稍时,楚王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随即抬手示意。

“放箭!”

一声喝令,破空彻响。

情急之下,莫白拼尽浑身力气,用天行剑剑鞘撑住身形,向前冲去,孰料,还未等他走出几步,当即脚下一软,摔了个满怀,当他想再次站起之时,只觉手脚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来。

眼看着她们四人即将命丧无情的乱箭之下,莫白有心无力,万般无奈,急切的心情让他不禁十分后悔,后悔方才如此轻率就中了楚王的奸计,废去自己的功力,以致现如今,已成覆水之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于乱箭,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要……!”万般悔恨,无力挽救,莫白几乎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吼出了这一声哀嚎,回声响彻山谷,不知何处,滴落一滴水滴,落在青石之上,应和着莫白的这声嘶吼。

为防有变,于旭与薛长戈二人均被人以擒龙手,这等擒拿功夫锁住浑身关节,不能动弹,由此可见,楚王为了上演这一幕,颇费了些心思。

随着莫白的那一声怒吼,紧随而来的便是流矢破空的呼呼风声,几乎将他的声音掩盖住。

然而就在此时,箭矢穿行的虚空之中,忽然幻生出两道流影,一左一右,盘旋着向中间会合,格挡箭矢之时,呼啸的寒风被那两道流影,划破出声来,当真宛如一曲流莺般的清脆悦耳。

“昆仑双生刺!是昆仑双生刺!”莫白近乎绝望的双眼,根本就没看到那两道流影的出现,只是迷糊之中听见身后蒙哥蓝嫣二人颇为惊讶的言语。

这昆仑双生刺乃是古钺门的镇派之宝,形似钩月,刃如白旭,其门主杨镇心则更以绝学‘恨生钺舞’而称绝武林,此时这对昆仑双生刺的突然出现,替四人挡住了一番箭矢连射。

稍时,双钺当中合十,自铁卫军中赫然跃出一个身影来,只见那人凌空连点,借力踏飞,轻功卓著,颇有踏雪无痕的造诣。

就在双钺合十之际,那个身影稍一站定,便双臂齐挥,呼啸一声,那对古钺立时回到了那人手中,此人非别,正是楚王铁卫军中的左先锋,顾无言,古钺门杨镇心的得意门生。

“顾先锋?你这是何意?”楚王见到弓弩手的前一番连射被顾无言出手格挡,当即连忙示意暂停发箭,很是不解地问道。

“王爷!天行剑主人莫白既然已经自废武功,答应归附,王爷若再执意射杀她们,就别怪属下以江湖人的身份出面抱打不平了!”言下之意就是,顾无言此时已经看不惯楚王的行径,即便是在楚王麾下为事,但他毕竟来自江湖,是个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率性洒脱,才是豪情万丈的江湖中人应有的作风。

“混账!胆敢犯上作乱,你就不怕本王问你师门株连之过吗?”楚王气急言道。

“若王爷有胆问罪,只管一试!”顾无言豪气鼎言回道。

“好!既然你能挡,我看你能挡得了多少支箭!”楚王冷声言道,说罢,抬手示意,只见此时身后聚集了更多的铁卫弓弩手,弓拉满圆,流矢如风。

只见顾无言双手舞动如风似影,昆仑双生刺在他手中翻转如轮,脚下身法步子老练熟到,显然是他虽然投入楚王麾下,但师门的功课他丝毫也不曾耽误,如此,才会在此时临敌之时,身法步子,招式连动变换无隙,硬生生地凭借一人之力,将数以百计的箭支挡在了钺刃之前。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连番舞钺下来,顾无言已经开始有些气力不济,动作稍慢了一些,露出了破绽。

“带她走!”此时,被人以擒拿手法摁住动弹不了的薛长戈,忽然洪声喊道。

而顾无言虽然此时忙于应对,倒也听见了薛长戈的这一声嘶喊,遂,只见他将身向前推进了几步,双手紧握钺环,立插在地,这一招乃是那‘恨生钺舞’当中的最后一招收势之招,名唤‘月柳宿雨庭前歇’。

自钺刃出幻生出数道刃锋,直冲向早已结阵的铁卫弓弩队形,只听见一阵人仰马翻的嚎杂之声,弓弩手的阵形顿时被打乱。

趁此间隙,顾无言猛然转身,拉住楚莹莹的手臂,双腿蹬地一踏,立时带着楚莹莹跳出了铁卫军的包围圈外。

见到有人被救走,担心自己的一番心机毫无收效,楚王当即吼令一声,后备的弓弩手立时抢在之前那一队人倒下之前,搭弓拉弦,才刚一消失片刻的箭雨,立时间又一次笼罩着余下的几个女子。

眼看着就要白刃穿过血肉之躯,莫白此时却反而浑身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稍时顷刻的那一幕血淋淋的情形,早已在他心中预先料到。

“冰心!冰心……!”就在莫白满怀悔恨地闭上眼睛之后,于旭的这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嚷,让莫白心中痛如刀割。

待他缓缓睁开眼睛,准备在最后一刻记住她们的音容样貌之时,只见得风家姐妹毫发无伤地站在马三军身旁,身后簇拥着众多铁卫。

而此时,之前同被胁迫的四个女子,就只剩下于冰心一人,胸口穿刺着两支羽箭,侧身倒在冰冷的地上,很是凄凉。

于旭此时依然还是被人以擒拿术锁住,动弹不得,亲眼看着妹妹于冰心就这样,死于乱箭之下,这对他来说,莫过于人世最残忍的一幕。

而楚王这次却没有再出尔反尔,于冰心身中两箭倒下之后,只见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即吩咐一番,便在一对近卫军的护卫之下,离开了坟场。

蒙哥与蓝嫣二人出于同情怜惜之心,将莫白撑扶到了于冰心身旁,随后说道:“做个告别吧!别让她去得心有不甘!”

而于冰心此时并未咽气,胸口仍有起浮,只是她一身雪白的稠裳,如今已是一片血红。

“冰心姑娘!我虽然有救过你,但如今你却又是因我而死!我不要你死,为什么会这样……啊……!”见到于冰心尚有余息残喘,莫白此时不知从何处来了勇气,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哽咽的声音说出的却不是他此刻心里真正的感受,因为他心里此时的感觉,已是根本说不出来的无尽的伤与痛!

见到于冰心并未死去,蓝嫣当即替她输去真气,助她恢复神志,好对莫白说出她这一生最后的一番吐露之言。

“莫……!莫大……!莫白,你……你身上有……有……食情蛊,你不懂……!我……我不怪你,但是这辈子,我……恨你!”于冰心抽搐着说出这些话来,说得十分艰难痛苦,但在说完之后,脸上留下的却是一种奇怪的释然,安祥的样子。

第30章:不应有恨何时恋;此情难向别时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秋风悲画扇。

我不怪你,但是我恨你!

于冰心气若游丝地躺在莫白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的这番话,宛如每个字都分量极重,落在莫白心口,令他沉痛不已。

此时纤体尚有余温,然而却已是阴阳两隔,香魂永逝,胸口穿透的两支羽箭,被刺穿的伤口已不再溢血。

莫白定定地看着于冰心弥留之际,留下的那一抹安祥的遗容,之后冷眼看了看四周,此时坟场上,只留下于旭与蒙哥他们三人,其他人早已在楚王走后各自取道撤了出去。

此时坟场上,除了于旭,他是于冰心的亲哥哥,还有莫白两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伤心难过,人生在世,情之冷暖,莫过于斯。

于旭被松开紧锁之后,疾步跑了过来,一把将莫白推开一边,他心中本有许许多多的责难怪罪之言,但看着妹妹去时的音容,莫白一副失魂落魄的邋遢模样,话到喉间,吞了回去。

“你走开!不许你再碰冰心的身体!”于旭说出这些话时,声音低沉,十分萧然。

于旭将冰心缓缓抱起,抱在怀中,以一个兄长对妹妹的万分柔情,两眼泪如雨下,尽管莫白极不愿意松开紧握着的于冰心的纤手,但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更没有任何理由将她留在自己怀中多一刻,松开收,看着于旭抱着于冰心的遗体,一步一步地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了茫然之中。

出于人道,蒙哥与蓝嫣他们亦不忍,看着一代武林名宿,莫连城,独孤宏,冼问他们曝尸荒野,帮助莫白将他们草草敛葬,立下碑石。

“蒙哥先生,王爷命你们速速回程!”一名铁卫军去后折返,恭敬言道。

此次莫白本是欢喜回来省亲探望,却不料是这等悲凉落幕,十年前的那一幕真相,如今只怕也已随着独孤宏冼问他们的西去,而尘封于世了。

就算霍君羡与段七尚在,他们这两个知道真相的人,若日后莫白不去刻意提起,莫白父母的枉死,便再不会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了。

楚王此次用强,让莫白自废武功,借而控制天行剑,这个消息在江湖之中一径流走,便立时引来一片动乱,前来归附之人蜂拥而至,天行剑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一直都被奉为圣剑,如今却被楚王用计得手,如此一来,无疑让其威严大打折扣,前来归附之人,多数是因为折服于天行剑的声望。

而莫白自那日被楚王命令蒙哥他们带回来后,境遇很是凄凉,并未被楚王以上宾之礼相待,而是将他囚禁在冰窟之中,月余下来,除了每日命人送些饭食,除此之外,莫白再没见过其他人。

自被楚王囚禁以来,莫白终日惶惶,并非忧郁自己此时的处境,而是于冰心香魂陨落之后,莫白脑中经常浮现她的身影,还有她临走之时说出的最后那句话,我不怪你,但是我恨你。

月余下来,莫白很少进食,偶尔感觉腹中饥饿难熬了,也只是喝些清汤酒水,人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启禀王爷,他又没吃东西!”一个婢女妆容的女子,走到楚王跟前,欠着身子恭敬说道。

“本王知道了,他吃与不吃每天都要给他送去,下去吧!”楚王转过身去,向着那个婢女摆了摆手,说道。

“是,奴婢遵命!”那女子蹲身应礼,随后便告离去。

而此时,一直站在楚王身旁的马三军面色犯难地说道:“王上,莫白这小子不吃不喝,可不能让他出什么差子!这天行剑如今虽在王上手中,但若想号令武林群雄,还得靠他!”

“本王知道!哼哼!似这等儿女情长的凡夫俗子,焉能成大气候!”楚王狞笑道。

是时,马三军未作回应,而是垂首沉思。

这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试问这人世间有谁能跳脱此劫,将身轮回,马三军自那日救下风家姐妹之后,或许是因为眼看着她们命悬一线,心中的一番得失沉淀,让他此时心性有了一些改变,变得不再轻浮傲慢。

“你怎么啦?”见到马三军神情呆滞,楚王当即责言问道。

“我没!没怎么!”被当头问及,马三军当即收心回神,急促回道。

“你既救下风家姐妹,想必你心中对她们还是余情未了,本王并不怪你,只是不希望你深陷其中,消磨了志气,别忘了你我兄弟还有大业未成!”

“是!是!王上教训得是,我一定会把持好分寸,还请王上放心!”马三军连忙调整面容,回声答道。

“她们怎么样了?”

“多谢王上费心,她们在府中一切都好,有专人照料伺候!”

“你想哪去了,我问的是她们对你的心思!”楚王责言道。

听言,只见马三军苦笑了几声,随后说道:“想我堂堂一代侯爵,竟难得芳心,如若莫白不死,只怕她们是不会有半点心思在我身上了!”

“既是如此,当初你又何必救她们?”楚王在马三军肩头拍了拍,慰言道。

“王上,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当初我本以为不会对她们动什么心思,甚至还对她们行为轻挑,惹她们恼恨,但就在眼看着她们命悬一线之时,我却动了恻隐之心,怕她们就此没了!”马三军喃喃说道。

“你啊!当初本王就不该听你的,在寒雁城留下她们,害你如今因情而绊,真是悔不当初!”楚王叹息言道。

当初马三军谏言留下风怜影,其初衷本非如此,未料到当初的一番玩弄心思,如今却因动了一时的恻隐之心,而深堕其中。

“王上!”马三军此时无言以对,心中思绪复杂万千,心乱如麻。

“既然她们对莫白还有心思,本王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博得她们一些好感!”楚王当即语锋忽转,继而言道。

“王上请说!”

“如今这莫白不吃不喝,多半也是因为她们这几个人,既已死了一个,剩下的这三个人,亦同样可以让他重新站起来,如此一来,我们也可早日得到莫白的帮助,让天行剑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楚王侃侃言道。

“王上的意思是?”马三军颇为不解,故作无知。

“以后莫白每天的饭食就让她们姐妹去送,我就不再另作安排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王上!”

尽管马三军再三反对,然而楚王此时的安排,用意颇深,虽然马三军口头上说自己可以把持分寸,不会深陷,但楚王毕竟年长他几年,对于男女感情之事,早就深有体会,方才说让风家姐妹给莫白送饭食,只是在试探马三军的反应,若马三军反应平平,倒也作罢,而如今马三军强言反对,这让楚王此时在心中,有了另一番打算。

情之为物,根本说不起分寸二字,若有分寸,何来伤人至深一说。

“为何不行?”

“王上,你说这是在帮我博得好意,我看未必,她们如今既对莫白那小子念想未断,你却还让她们去给他送饭食,这不是在促成他们吗?而我又怎能博得好意?”马三军颇为激动地说道。

看着马三军此时失态的举止,楚王当即明白了马三军与风家姐妹之间,已是业障难消了,楚王心想,趁着马三军还未泥足深陷,何不及早拉他回头,点醒这个懵懂人。

“你乃堂堂侯爷,身份何等尊荣,这世上女子,有哪一个不喜欢依附强势的男人,你又为何最自己如此没信心呢?”楚王出言劝道。

都说陷入情海的男人,又傻又可爱,果不其然,一点不假,被楚王的一番夸赞开导下来,马三军当即心胸一片开朗,对自己此时拥有的身份地位,很是自豪起来。

“王上言之有理,他莫白有什么,就剩下一把天行剑,且这把天行剑如今还在王上手中,他一无所有,我身为侯爷,一呼百应,没理由我会争不过他!”马三军顿时眉开眼笑,郎朗说道。

而楚王见到马三军正如他意,偏激的心思让他对莫白更为漠视,如此一来,既可以让马三军摆脱儿女情长之事,又可以让莫白早日恢复原貌,依约听从楚王意见,执剑号令。

“你且快些回去,今晚就让她们过来送饭食,早日博得她们对你的好感,以免夜长梦多!”楚王吩咐言道。

马三军懵懵懂懂地应声答是,随后便告离去。

看着马三军兴致浓郁离开的后背,楚王兀自笑道:“若她们真是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这些俗物所能吸引的,亦只不过庸脂俗粉罢了,留她们在你身边,只会误了你的雄心壮志,还不如早些除去;若她们果真超脱凡尘,至美尤物,就更留她们不得,日后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一番苦心,不要仇恨我才好!”

言下之意,不管风家姐妹答应与否,在楚王心中,早已是欲除之而后快的事情了,一入侯门深似海,越是靠近权力的边缘,就越是危险,虽然富贵荣华来之容易,去时也有如过眼黄花,再回首时,已是面目全非。

风怜影,风怜心姐妹俩,此时还未真正进入侯门,便已是当头悬剑,命在顷刻。

红颜祸水,亦莫如祸水,红颜多薄命。

第31章:芳心初显真情意;人生哪得再从头

镜花水月意逍遥,不觉醒来梦一场。

地牢,冰窟,空寂一片,密不透风。

似睡非醒半迷糊之中,莫白浑身颤抖,并非因为这冰窟的温度冰寒彻骨,而是连日来莫白睡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一幕,让他饱受折磨,加上许久水米未沾,身体极度虚弱,恍惚之中已然有些幻梦幻觉。

“我恨你!我恨你……!”耳旁熟悉的声音,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让他惊醒。

被楚王囚禁以来,因楚莹莹无法在身边配置延缓药性的解药,莫白体内的食情蛊因没有药物压制,发作得更为猖獗,如此日复一日的消磨,让他心力交瘁,醒着的时候莫白几乎已然完全淡忘了于冰心一事的伤痛,但留下的记忆却在睡梦之中让他一次又一次重新拾起,周而复始,食情化泪,永而不息,最是伤人。

相忘不能望,最是折磨人。

地牢之中,仅一处稍微高于其他,莫白便就是被囚禁在这处高地之上,周围都是被水冰环绕,而这高地的宽度,仅够一人盘膝坐定,四周茫茫然,连日送来的饭菜,都是借助绳索环吊,别说莫白如今功力尽失,就算在他平时功力正常之时,若想跳脱这冰窟的重重险障,亦得费些功夫。

这日,照例,闸门洞开,尽管是初春的乍寒,然而这闸门外的寒凉,较之地牢,倒让人感觉有些许温暖,来人初踏进闸门的那一瞬间,被地牢之中传来的寒意凉得有些寒颤。

“进去吧,王爷吩咐了,送完饭食出来,只须拉一下这铁环,我等便会开门让你们出来!”听着闸门口守卫的吆喝之声,莫白每日都会听见两三遍,心中已然知道,只当是送饭食的那个婢女又来了。

只见他垂首不语,盘膝而坐,发髻凌乱,一身邋遢,冰冷的地窟让衣衫单薄的他,早已麻木了知觉,除了心中尚有一丝余温维持着,整个人几乎都成了冰人。

“饭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对他说道。

听言,莫白并未答应,因为平日里他也见不到,每日给自己送饭食的女子是何模样,高矮胖瘦,艳俗丑美,只是把饭菜用绳索吊到他面前,之后便又收走,如此往复,每日皆如。

“饭来了,你怎么不吃饭?”正是这一句平日里并不会多说的话,让莫白抬眼看了看上方,自闸门处折射进来的初阳,刺得他眼神模糊,之时隐约见到两个身影站在那里,探头向下打量。

“拿走吧!我害死了那么多人,吃饭能让我不难过吗!”被初阳射伤了视力,莫白本能地转过头去,避开,随后回言道。

“你求死,没人拦着你,只是你堂堂一代天行剑主人,就如此窝窝囊囊地饿死在这地牢之中,传出去只怕会遗人笑柄!”那个清脆的声音继续说道。

其实此时莫白只是没有用心去听辨,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早已相识,正是风家姐妹风怜影。

听得此言,莫白猛然目光如炬,宛如一塘死水的眼神之中,立时有了精神,但随后就又烟消云散,还复了之前的平静。

他确实曾经因为拥有天行剑主人的身份而自豪过,但想到后来这天行剑给他带来的种种苦难,感觉自己还是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不见世人,平静地了此余生更为好过,父母师傅都已死去,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慰籍的牵挂了。

没人期盼,骄傲给谁看。

一语话毕,见到久无回应,风怜影定了定嗓音,说道:“如果于家妹子见到你这样,那她死得就太不值得了!”

这一声传来,正好触痛了莫白随性宁静的心扉,连忙将身站起,回言道:“你是谁?”

地牢空旷,回音不断,但却不难听出,莫白这一句回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只见得风怜影唇齿微扬,脸露轻笑。

心想莫白既然还有心思询问来人身份,想必他并不如自己最初想象的那般颓废,风怜影当即转过身去,牵着姐姐风怜心的手掌,轻声说道:“姐姐,他还有救!”

是时,风怜心开口喊道:“莫大侠,这才几日不见,就把我们姐妹忘了么?”

听言,莫白当即欢欣了好一阵,激动之情溢于举止,但后来在心中一番推敲回想,自己深陷楚王牢狱,为防有变,守卫定然严谨,她们姐妹此时前来,加上方才门口侍卫的吩咐言语,当即猜想到,她们姐妹想必也是在楚王他们的控制之中了。

本以为自己困于囚牢,于冰心惨死,可以换得她们周身自由,如今看来,这番设想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们并没有摆脱这厄运的纠缠。

“风二姑娘是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莫白出言问道。

“我们……!”风怜心不知如何回答,实言相告只会加重莫白的担心,若违言欺瞒,想想如今她们姐妹的处境,她又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

“你在哪,我们就在哪!我们还等着你这位大侠救我们出去呢!”说到乖巧通达,风怜心始终不及妹妹风怜影,她知道如今说哪些话无关痛痒,哪些话可以激起莫白的求生之念。

“我!呵呵!救你们出去?”莫白苦笑着说道。

虽然风怜心双眼不见,但这地牢极寒凉的气温,让她不难感受到莫白此时的处境,听到莫白的一番苦笑,不禁暗叹。

“你虽然武功尽失,但你这天行剑主人的身份,却是谁也拿不走的事实,只要活着,何愁大仇不报!”风怜影继而言道。

然而莫白此时几乎心入绝地,对当下一切都已在心中当成了默认的定数,命该如此,何必强求,又岂能轻易在风怜影的三言两语的激励之下,重拾往日的信心。

“报了仇又能如何,人命天定,凡夫俗子又岂能跟天斗狠!”于冰心的枉死,对他内心的打击很大,他此时将一切罪责都归结于他一人身上。

幼时若不离开双亲,久去不归,或许双亲亦不至于死于非命;若不是自己一再追问爹娘的死因,就不会牵连出这诸多变故,害死师傅;自己若不是手持天行剑,有天行剑主人的身份,或许楚王就不会处处算计自己,更不会害死于冰心,害得风家姐妹失去自由之身……,如此种种,一时间,在莫白脑中显现得十分清晰。

“懦夫!我们姐妹当真看错你了!”风怜影恼怒言道。

“怜影!你就不要再出言责备了,他已经承受得够多了,又何必妄加怪罪!”风怜心当即语带谴责地慰言劝道。

虽然风怜影言辞尖刻,让莫白难过一时,但是风怜心言语暖心,似乎很能体会莫白的内心,而莫白此时却害怕这种温暖心扉的话语,这样子等于在无形之中让他更加自责。

“你们有莹莹她的消息吗?”正自风怜影气急恼怒之时,莫白冷不丁地忽然出言问道。

“你……!”听得莫白忽然询问起来楚莹莹的消息,风怜心当即面带苦色,有些黯然神伤。

“不识好歹,狼心狗肺!”风怜影当即厉声喝道。

在一个女人面前,永远不要问其他女人的消息,特别是无法琢磨透彻她的心思之时,因为这样,会很容易让她心中有恨,这种恨,很轻时只不过是言语上的,恨到深处时,她们比世上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其实莫白只不过是想随口问一下关于楚莹莹的消息,因为她们包括已经枉死的于冰心,在莫白心中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出于朋友间的关心,未料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就在莫白准备出言解释之时,忽然听到闸门外侍卫们的一声称谓,让他将后话缩了回去。

“侯爷!”

“里面怎么样了?”

“回侯爷,进去有一会了!”

“开门!”

“是!”

这一番言语往来,风家姐妹二人自然也是有听到的,只见她们二人连忙整理了一下妆容,脸上的苦难之色立时收住,换而代之的是一脸冷若冰霜的肃然。

马三军命人打开地牢铁闸之后,径直走了进来,而风家姐妹则趁此走了出去,与马三军打了个照面,他本想还像从前一样,用些轻佻的言语与她们弄言一番,但在见到风怜影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样子之后,不好开口,只是附之一笑。

而风家姐妹走出地牢之后,并未走远,委身藏在一旁。

“莫白!你面子好大啊,听说你不吃不喝,我们王爷好是担心,居然下令让我叫你昔日的两个相好,来给你送吃送喝,还对你言语慰籍!”马三军神情蔑视地说道。

“狗贼,你说什么相好!嘴巴里放干净些,她们姐妹的清白岂容你污蔑!”本来莫白在方才在与风家姐妹的一番交谈之后,心中早已没有了一丝愤怒,然而在见到马三军之后,昔日种种,历历在目,心中怒火,一触即发。

“本侯爷于万箭之中救下她们,却从未得到过她们一句言语,半张笑脸,今日你却让她们陪你说了那么久的话,你这是诚心的想找不痛快!”马三军趁着莫白不注意,割断了绳索,之前吊在莫白眼前的饭食餐盒,立时落入冰凉的寒潭之中。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莫白本就单薄的衣裳,在这极度寒冷的地方,若身上沾湿了水,便会立时寒冷百倍,莫白功力尽失,根本提运不起一丝真气,来抵抗这彻骨的冰寒。

看到莫白浑身蜷缩一团,马三军当即很是得意地说道:“这寒潭的水够冰吧!看你能挨得了多久!”

说罢,又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莫白站立的高地就近扔了过去,激起的水花,将莫白浑身打湿了更多。

此时,这彻骨冰寒的凉意,已经完全占据了莫白的所有思想,内心一再压抑的情绪便也不再压制,只听见他撕心裂肺般地大吼了一声:“啊……!”

这一声叫喊,响彻整座宫殿,回声不绝于耳!

第32章:苦难随身励心智;到此依然枯等闲

马三军居高临下,看着莫白因为身上寒冷,蜷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昔日莫白手持天行剑,意气风发,好不潇洒,如今沦为楚王阶下囚,这不得不让他感觉到一些自豪,颇有成就。

“莫白!这冰窟寒潭的滋味,不好受吧!”马三军狞笑着说道。

而此时的莫白,因为身上的寒冷,早已是浑身发颤,气喘急促,根本没心思理会外来的言语打扰。

“其实你死也好,活也罢,都不关我的事,你错就错在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见到莫白不作搭理,马三军又再说道。

“为什么?”此时,莫白强忍着寒凉刺骨的痛楚,出言问道。

“为什么?当初你本就不该踏足雁翎宫中,更不会因为风家妹子而惹上这一身麻烦!”

马三军言及此处,忽然停顿了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红颜祸水,你早该明白这句话的来历!”

在说出这番话时,马三军之所以稍作停顿,其实是在自省,此时自己对风怜影一番心思的转变,是否也正是应了这句‘红颜祸水’的喻言形容。

“你行为龌蹉,举止不端,但凡我辈男儿,见到你如此行径都会管上一管!”或许是已经调整过来,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严寒,此时莫白忽然站起身来,昂首言道。

“我行为龌蹉!那是因为我把心里想的不加掩饰,直接付诸行动,不像有些人,明明心里有那份心思,却总装出一副冠冕堂皇,正人君子的模样!”马三家当即与莫白争辩起来。

“强辞狡辩,给自己找的这个开脱的借口还真不错!”在莫白的心里,自幼师傅修身正行的教诲在心中,根深蒂固,在他的认知里面,女子的清白何其神圣,尽管在与楚莹莹她们交往相处的时日当中,心中也曾浮现过僭越道德伦常的念头,但那只是在一瞬间而已,之后便被自幼识得的严谨教条,鞭策淡漠。

在莫白得知马三军对风怜影之前的种种行为之后,从心底里将他视为轻浮的登徒子,所以此时不管马三军如何巧舌如簧,在莫白心中对他的评价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你既是这般说法,此处没有旁人,大家都是男人,不妨说几句真心话!”

“真心话?”莫白不懂,马三军此时口中所说的真心话,到底所指哪般,于是问道。

“在你心中,你敢说一直以来都对那风家姐妹,没有过一丝非分之想么?”马三军随后继续说道。

“我……!”莫白本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可以回答得随性洒脱,然而如今却话到嘴边,如鲠在喉,再难直言。

“喜欢不敢承认,你连这个心思都不敢吐露,刚才还说我行为龌蹉,似你这般,把心思藏起来的闷头主子,才叫龌蹉!”

莫白此时无言对答,只得随意捡些话语应付,遂,说道:“你我并非同一人,又岂能同等比较!”

“整天装东扮西,敢想不敢做,你活得累不累!”

“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何须伪装!”

“之前你不敢承认,是因为你是天行剑的主人,不敢去做,如今你已沦为阶下囚,一无所有,还需要在这扮着寒酸,假装清高么?”

此一言,直点中莫白心中的痛处,之前与马三军之间的一番激辩,是他自被囚禁于此处以来,月余之久加起来开口说过的话都不及方才的一半。

本来莫白心中再没有半点主观意愿,既已是阶下之囚,只打算听天由命,任人摆布,而就在马三军一番言语刺激之后,莫白当即有了一些感悟,原来此时一无所有的他,即便心如死水,心中还是有在乎的人和事。

念及此处,莫白不禁兀自会心一笑,满以为自己在于冰心死后,负罪愧疚的心思已让他什么都不去在乎,如今看来,自己放不下的东西,还有许多。

沉默许久,莫白用自己冰冷麻木的手掌摸了摸腹下,随后说道:“我饿了!”

音色清亮率真,中气十足。

这句话,被一直藏身在离此不远的姐妹两清楚听见,只见这姐妹二人,脸上立时收起方才满脸的忧郁愁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蔚然的笑意,这份笑意,显得十分安静平和。

本来这姐妹二人,见到马三军的突然到来,对莫白的境遇很是担心,怕他对莫白施以诸多磨难,如今听得他们之间的一番言语辩驳下来,莫白忽然高喊饿了,想必此时莫白已然有了求生的欲望,这马三军本是准备羞辱莫白的一番言语,倒当真奏效其反,非但没有让莫白更为消沉下去,反而让他重拾了求生的本能心思。

“怜影!你听到了么?”风怜心轻言问道。

“嗯!”

“那你应该要准备些什么呢?”风怜心自一旁旁敲侧击,提点着风怜影。

“那二姐你……!也听到了吗?”看着姐姐风怜心满脸欣慰,风怜影不禁反问道。

听到有人喜欢,在乎自己,不管心中是否彼此早有好感,欣喜之情流露于表,这是常人都会有的反应,自然风家姐妹此时,也不例外。

听到妹妹风怜影的一言细问,风怜心喜露于表之情,顿时敛收,忐忑纠结之色更甚。

论及掩盖心事,风怜心虽是姐姐,却不及妹妹风怜影有本事,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天性差别,即便是一脉同袍的姐妹,亦都存在差距。

“你又拿姐姐说笑,我不要理你了!”风怜心顿足挠腮,耍起小家子性子来。

风怜影本想再出言戏说一番,但看到姐姐羞红了脸,话到唇齿,又咽了回去,随后,转而说道:“我的好姐姐,三妹跟你说笑呢,虽然说那莫白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只要他活着,咱姐妹才会有脱离这牢笼的机会!”

“三妹言之有理!”风怜心兀自答道。

就在姐妹二人正欲离去,听到莫白腹空饥寒,去给他准备些她们女儿家,各自的一点心思之时,铁闸之内忽然又传出马三军的一声叫嚷:“懂得活着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你没命等到喝我们喜酒的那一天哩!如今看来,倒是我过分担心了!”

结合前言后语,天资并不愚钝的姐妹俩,当即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旋即两人各自相看一眼,神情忽然凝重起来,随后便继续着离开的动作,走出藏身之地,取道离去。

如今她们姐妹一心只想走出这座牢笼,恢复自由,陡然听得马三军如此一言,当即明白了过来,要走出这座王宫牢笼,势必会有诸多危机阻挠。

就在马三军转身说完那句话,命人打开铁闸,离开之后,地牢之中,又回复了可怕的漆黑与寒凉,莫白独自一人静坐在高地之上,双手环抱,将身子箍得更紧了些,凌乱邋遢的发髻如春柳垂帘,将整张脸遮挡住,寒潭中不时上涌的寒气,令他剑眉紧锁。

此时距离下一顿送饭时间,还有几个时辰,趁着四下寂寥,莫白在心中仔细回想着,自己自出剑陵以来,经历的种种坎坷,有时会会心一笑,有时却又长长叹息。

如痴如疯。

倏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十年看守剑陵以来,几乎每日一见的画面,剑陵虽名为陵寝,但实则其中掩埋着数百年来龙行司全力守护的绝密,剑陵外没有更多更详尽的铭文,只有此时在莫白脑中闪现过的那个情景。

不死之身,不灭之魂!

十年来,几乎每天,每当莫白看到这几个被深刻在石板上,有着斑斑裂痕的字迹时,都让他不禁肃然寒颤,倒吸几口凉气。

而关于这八个字的解释,莫白再没听到过只字片语,一直到后来,在重新见到被马三军藏在密室当中的那幅画卷之时,才回想起师傅独孤宏曾告诫过自己的那些话,这幅名为《无极幻影》的画卷,与龙行司世代守护的绝密,有着莫大的关联。

莫白顿时幡然醒悟,似是想到些什么,但是在心中找不到半点可以站得住脚的依据来,自己在催动《无极神功》内力之时,心中越是愤恨,内劲就越是癫狂凶猛,加上师傅在他练成此功之后,严命不可再用,他甚至怀疑,这《无极幻影》两门神功,乃是度人向魔的痴嗔之功。

但后来又回想,师傅独孤宏在传他神功之时,曾提到过一句话,无极登峰,幻影化尘,这八个字的偈语,令他到如今都始终无法参透内中玄机。

一路回想,心中泛起诸多疑团,让他渐渐意识到,这所有疑团的症结所系的关键所在。

天行剑,隶属龙行司,虽然表面上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执行法剑,有圣剑之威名,但在龙行司打理剑陵之时,剑圣岳龙曾无意中透露出半句讳莫如深的话,天行剑,乃是剑陵之钥。

就在莫白在心中继续深究细想之时,一股寒意拂过后颈,瞬间传遍全身的凉意,令他中断了思想,而此时,饥肠辘辘,多时不沾水米,此时腹中恢复知觉,实在是饥饿难耐。

将一切想得通彻,莫白顿时心境清明了许多,之前自暴自弃,不想苟活的心思也淡漠了大半。

第33章:寒江月柳悲白意;千山暮雪碧波粼

地窟寒潭,冰冷如锋。

而莫白此时,心中逐渐回暖。

如今他深陷囚牢,一无所有,自出剑陵以来,从龙行司得授的天行剑,如今亦为他人所掌控,且功力尽失,想来自己此生活了近三十年,没有比现在更糟的境遇了。

在他功力还未全部散尽之时,蒙哥与蓝嫣当场助他收住真气,如今他体内还存有往日的两成功力,而这一点微弱的内力,此时只能让他在这极端寒冷的环境里,护住心脉不受侵扰,少受些非人的磨难罢了。

自废武功,周身几处大穴或多或少已经受损,而此时他脑中再次浮现那幅画卷之时,只觉浑身真气四处涣散,受损的经脉穴位如针锥般疼痛,疼得他此时额间汗如豆大。

当他暂停回想,长喘一息,拭去额头汗珠之时,一阵急促的气血上涌,尽管他拼尽全力调息压制,但还是让他顿时浑身一阵麻木,苦不堪言。

“难道我以后真的要任人摆布,再难自由了么?”莫白一面擦拭着汗水,一面借着寒潭四周散射的零碎光线,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自嘲自讽地说道。

此时莫白眼前水中,映现出一个人的脸孔,竟是楚莹莹平日里作怪挤眉弄眼的模样,稍一眨眼,这影像便随着这粼粼涟漪消失无踪,随后,莫白苦笑着柔声嚷道:“你虽舍命护我,但我最后还是难逃这宿命的作弄,他把你救走之后,过得还好吗?”

月余下来,每当莫白闲心回想起楚莹莹她们几个人时,心里总有一股暖暖的悸动,而当他回想到于冰心的音容之时,却总是以一种难以克制的揪心之痛而结束,若让他在心里衡量对这几个女子的主次前后,反倒是已经香消玉殒的于冰心占尽了大半,因为对她,莫白心里的那份内疚将会跟随他一生一世,直至定谳之期。

“烦劳侍卫大哥开一下闸门!”四下寂静的地窟之中,顿时传来一声娇嗔。

自先前莫白大吼五脏空虚之后,风家姐妹两便急忙回去各自准备了一些精致的吃食,虽然她们表面上,谁都不愿透露半点心扉,然而她们各自对莫白的心思如何,只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雾里花,水中月,看得太真会失望,假装不见会失落。

“是二位姑娘啊!中午送来的那一盒他都没动过,怎地这下又给他送来两个餐盒!”一个侍卫陌生的声音说道。

说着,伴有铁器刮磨的声响,闸门洞开,门外的灯火照映进来,虽然光线并不明亮,但对于莫白而言,这与方才的昏暗一片相比较,简直亮如白昼。

“中午送来的可能不和他的口味,这不现在多备了一份,总能对他的口味了!”风怜心与那打开铁闸随行进来的侍卫交谈着。

“两位姑娘对他如此体贴入微,善解人意,这人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要是他还不领情,我这个旁人都要看不过去了!”那侍卫和言说道。

“你们王爷吩咐我们有话要问这人,你在这只怕不妥吧!”倏然,风怜影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着那名侍卫巧声言道。

那侍卫听言,顿时醒悟,锐眼扫视了一圈周身前后,方才察觉到自己已然走进了地牢,已然过了界,遂,言道:“实在抱歉,方才与姑娘谈话,一时间竟忘了分寸,在下这就出去,两位姑娘请随意!”

说罢,那人抱拳施礼,随后便告离去,在铁栅门哐当一声重新合上之后,地窟之中又恢复了方才宁静的情景,除了冰凉,就是昏暗。

“风二姑娘,风三姑娘,你们来了!”莫白有些欣然,连声问候。

“嗯!来看看,你这段榆木脑袋到底开窍了没有!”风怜影回言道。

“莫……莫大侠,你一定饿坏了吧!”风怜心后于妹妹风怜影,轻声问道。

“怜心姑娘,你以后还是改口叫我名字吧,什么大侠!如今听来倒觉得是一种嘲讽之言!”莫白随即答道。

姐妹俩虽然样貌差别不大,嗓音亦有些相近,但在这昏暗一片的地窟里,从音色上,莫白还是很快分辨了出来,谁是,又或者谁不是。

“唉!枉我们姐妹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下午,现在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是时,风怜影自一旁香音暗叹,说着便开始找寻那根用来吊送的绳索。

听言,莫白深吸一口气,壮声回道:“感谢的话都在在下心里,风三姑娘你要下来听个仔细么?”

说出这些话时,莫白双手紧扯住衣袖,紧张之情不难看出,然而说出来之后,莫白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方才说话之时,那股大胆的勇气。

话音甫落,风怜心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一丝笑意,地窟光线昏暗,这一扫而过的表情,再无第二个人看到。

“好你个莫白,关在这地窟里没把你饿死冻死,反倒让你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风怜影随后答道。

莫白由生到死,如今一无所有,落入低谷,反倒让他丢掉了平日里的诸多束缚,此时他心中豁然开明,之前许多不敢想,不敢做,不敢说的事情,如今的他,随口就来,再无诸多顾虑。

最终不过一死,不死总要活着。

“怜影!快别这么说,莫!莫白公子他难得跟人开次玩笑!”

“玩笑?原来这根木头也会和人开玩笑的!”自与莫白相见相识以来,在风怜影的印象里,莫白一直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更别说如今这善解风情,与人玩笑的举动了。

“咦!这绳索怎地不见了?”风怜影遍寻绳索未果之后,当即问道。

“被那姓马的狗贼割断了!”莫白语气稍顿,肃然言道。

“这可如何是好?”风怜心颇有些焦急地说道。

是时,只见风怜影将身站定,自腰间取出一个物件,打开那个物件,用嘴轻轻吹了几口气息,那火折子立时着了,星点之火,将昏暗的地窟立时照得通亮。

这地窟宽约一丈,半弧形石壁高约三丈,由上而下,如锥形漏斗,石壁湿泞光滑,底下是一汪直冒寒舞,深不见底的寒潭,而莫白所站立之处,乃是这寒潭地下,唯一一处突出水面的地方,位置极窄,仅能容下一人。

如今,用来吊送东西的绳索已然被马三军有意斩断,姐妹俩虽有精心准备的饭食在手,却苦于无计如何能到得了,此时正饥肠辘辘的莫白手中。

此时,风怜影秀眉骤亮,这马三军虽然斩断了这一边的绳索,而这绳索一分两头,被分别绑在石壁两边,这一端虽断,那一端却依然挂着那条绳索。

当即风怜影心生一计,将手中一直提着的珍馐食盒与火折子递给姐姐风怜心,随后说道:“二姐,妹妹我现下想办法取得对面的绳索,你且在此稍等片刻!”

只见风怜影凝息运功,小跑几步助力蹬地一跳,凌空翻飞几个跃挺,眼看着就要够着绳索的另一端,孰料这石壁常年湿滑,才一着力踩上,立时脚下一滑,重心偏移,风怜影当即心头一紧,心想这下麻烦大了。

“小心哪!”见势,莫白惊声喊道。

慌乱之中,风怜影手舞足蹈,乱抓一通,好在她距离那条垂落的绳索并不远,一阵乱扣之中环紧了绳子,当即身形一定,继而借势上跃,牵着绳索回到了起跳的原地。

“怜影!你没事吧?”风怜心双眼不见,听到莫白的一声惊呼,自然明白了方才所发生的惊险一幕。

“我没事!”风怜影长吁一息,定了定心神,随后答道。

随后,风怜影绑好绳索,将她姐妹二人精心准备的心意,悬吊着送到了莫白身旁,莫白看着这两份来之不易的食盒,立时感觉心头重重地被住,十分感动,但又不知如何表达谢意,或许这份心意,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见他连忙伸过手去,将其娶了下来。

“多谢二位姑娘!”接过食盒之后,唇齿之间,还是流露出了感激之言。

说罢,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最先闻见的是这阔别已久的,带着人间烟火的饭菜香味,喉结之处,嗝噎了一声,这是饥饿的人,再看到佳肴在前之时的正常反应。

虽然菜式精致,满满都是女儿家的一片心意,然而莫白根本无心细看,立时一顿狼吞虎咽起来,嘴叼手抓,无所不用,无人在旁,更不用顾及吃相斯文。

莫白饿虎般的吃相,之前已经被楚莹莹不知数落了多少回,但虽然是语带责备,看着他如此放开的吃相,倒让楚莹莹感到欣然平静。

“木头,好吃么?哪个好吃一些?”见到莫白打开食盒,迫不及待地开吃起来,风怜影随声问道。

“好吃!都……好吃!”嘴巴被塞得满满的,说话之时,音腔不正,风怜影自是没能听见。

“吃成这样!你就不怕我们姐妹在饭菜里面下毒么?”风怜影继续说道哦。

是时,莫白圆嘟的脸型嗫嚅了几下,将口中饭食吞了下去,随后附言答道:“只要是你们给我的,哪怕是致命的**,饿起……!我都不怕吃下去!”

说罢,莫白又继续着之前的动作,饿了这许久,亦难怪他会如此迫不及待。

而地窟上方,风家姐妹二人,在听到莫白这番言语之后,顿时各自面色带羞,有些泛红,随后各自转身背对,心里一直在回想莫白刚才的那句话,不管他是有心无心,此时都在这姐妹两的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只要是你们给的,哪怕是致命的**,都会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若情之为毒,世上多少痴男怨女,无药可救。

第34章:孤芳几岁临伊岸;一雁初晴半世难

月满西斜漏长空,弄风烛影照醒人;不知寒江岁月老,烟花红尘三杯行。

风家姐妹这般,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心思,总在不知不觉之中,让莫白为之牵动,心中虽有欢喜,却总躲不过这现实的摧残。

“只可惜你如今武功尽失,如若不然,也不必受这阶下之辱!”风怜影背过身去,沉寂了许久,是时,忽然说道。

莫白此时腹中充实,浑身自然亦是松动了许多,陡然听得风怜影这一声感慨,才稍有放松的心情,霎时间又再沉闷起来,于是放下手中的食盒,伸手拨开额前垂落凌乱的发髻,抬眼看了看上方,忽然间感觉到,风怜心拿在手中的,将地窟照得光亮的火折子,竟是如此的遥远飘逸,明明相隔并不远,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事已至此,怜影,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风怜心黯然说道。

火光照得倩影飘渺,只见莫白此时双手紧握双拳,对自己现下的处境甚是悔恨,却又无可奈何。

被囚禁的这些天以来,楚王始终都不曾露面交涉,又不肯放他出去,这让莫白十分懊恼,此刻生与死对他来说,并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倘若被楚王察觉出那把天行剑上的秘密,届时,就真的不是死而后已所能了结得了的了。

“风三姑娘,可否劳烦你帮我一件事情?”对自己如今的境地,莫白越想越是不爽,于是话音忽转,出言说道。

“什么事?”风怜影愕然回道。

“我被囚禁于此已有些时日,不知楚王他拿到天行剑后,会有哪些动作,我无法出去,还得烦请风三姑娘帮忙打探打探!”莫白喃喃说道。

“就算他有了些动作,你出不去,又能奈他何?”风怜影驳言道。

“这天行剑所牵连的秘密,关系厉害,如若他真的拿天行剑有所动作,只能请龙行司出面解决了!”莫白分析着天行剑所牵连的利害关系,肃正言道。

“龙行司!”是时,一旁的风怜心惊诧言道。

她虽从未踏足江湖之路,但她平日里从哥哥风泅凌处时常听得,龙行司虽然统领着整个中原江湖,但却如同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一般,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只是延续保持着天行剑的威信不被颠覆,此番听得莫白突然说出龙行司出面,难免令她感到有些惊奇。

听言,随后风怜影眉间愁云顿散,正声说道:“原来你还有后招,难怪你自废武功之时,毫不犹豫,那般干脆!”

“怜影!不可如此言语,人家毕竟救过我们姐妹一场!”风怜心压低嗓音,轻声言道。

听言,风怜影撇了撇嘴,做了个丑脸,随后兀自呢喃道:“又不是他救的我们,当时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之后,风怜影在得知莫白身后尚有着不可撼动的龙行司撑着,当即一对眸子转动飞快,如鹰隼鹞眼般精光如炬。

“莫白公子!你且好好保重,我俩明日再来探望!”风怜心得知莫白已然用她们送来的饭食,解了腹中空白之苦,此行目的已然圆满,当即便言明去意。

就在风家姐妹意欲转身离去之时,冰窟底下传来了莫白一声叮咛:“二位姑娘,你们也要多加珍重!”

听言,姐妹二人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后各自轻吟了一声‘珍重’,侍卫便打开了铁闸,二人径直离去。

夜空,月斜,深宫,王殿。

呼啸的寒风撩乱着悬挂在屋檐边的油纸灯笼,令火光异常妖艳闪烁,宫门外值夜的守卫们,个个腰正身直,站如劲松,若非时有呼气之时从体内带出的热雾,直叫人误以为他们只是这座冰冷王宫里的一樽雕刻。

侍卫们虽然有血有肉,能听能闻,但身**门内两人的谈话,他们却只能充耳不闻,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能说的只字不提,这是身居深宫的保命法则,古往今来,屡试不爽。

“花无极!你深夜来找本王,有何事?”楚王背靠着身后的江山经纬图,洪声说道。

“在下得闻王爷胸怀大志,特来相助王爷一臂之力!”花无极神态端正,言语恭维。

“你!相助本王?”楚王猛然近前几步,欣然问道。

楚王年关大宴之时曾相邀过此人,对他的本事以及江湖口碑自是早有探知,此人最擅长变换容貌,不禁上前几步,仔细打量观察。

“你可是真的花无极?”问道。

“哈哈哈!在下这点雕虫小技在他人面前或许还能有些作用,王爷您慧眼如炬,在下又怎敢在王爷您面前卖弄!王爷此问,未免有些不相信花某投诚之意!”花无极听言开口喃喃笑道。

当即,只见楚王又向前走近了几步,谦言说道:“岂敢岂敢!花先生神技冠绝江湖,本王小有此问,只是做个确认,并无他意!”

“王爷!您的疑心病好重啊!”花无极回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本王能有今日今时的基业,还得多亏了这小心二字!”楚王言语之时,双眼始终都未曾离开过花无极周身,鹰隼般的眸子,注视得花无极有些不爽。

正自花无极刻意避开楚王目光之时,只听见楚王忽然又出言问道:“花先生!你说你此次前来是来相助本王的,如何相助?”

“天行剑不是在王爷您手中么!”

“你说什么……?你!你是如何知道天行剑在本王手中的?”天行剑三个字突然从花无极口中说出,令楚王着实吃惊不小,他本想用言语搪塞过去,但心中念想急转,既然他能如此确定天行剑此时就在自己手中,自己若一再推搪掩盖,亦只不过是枉做小人,徒劳而已,是以楚王索性承认。

“王爷!这天行剑可是我中原武林的圣剑,牵连何其之大,若没有王爷您这般魄力,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胆敢染指呢?”花无极得知天行剑下落,本多数是从市井茶楼听来的,在楚王明言承认之前,他亦不好确定,而如今楚王既已承认,他便当即语锋忽转,合意逢迎起来。

“花先生!你既是来相助本王的,此时又提及天行剑,莫非先生已然洞悉此剑玄机?”

“不!不!不!王爷!这次您可估计错了!”花无极连声说不,当即挺直腰身,在逍遥殿大殿之中来回地走了起来。

“我估计错了?那先生此来是……?”楚王双眼随着花无极来回走动而左右横摆,问道。

“在下虽不知这天行剑有何玄机,但有人知道!在下可以帮助王爷从此人口中问来!”只见花无极倍有信心地说道。

“你指的可是莫白此人?”

“正是!”

“哈哈哈!花先生,这次恐怕是你来晚了,本王已差人着手此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先生的一番好意本王甚是感激!”楚王听言花无极要助他从莫白口中问出,关于天行剑的秘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此事他早已同马三军商定,利用风家姐妹去套那莫白的口风。

“是风家那两个妹子么?”花无极宛如早有预知一般,得意言道。

“先生果然消息灵通,本王昨日才商定的事情,先生此刻便已知晓!”听言,楚王很是惊讶,利用风家姐妹一事,只有他与亲信马三军知晓,并未向第三个人透露半句,此时竟被这花无极一语道破,莫不是此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这王宫重重守卫,戒备森严,他竟能在此安插细作,想及此处,不由后背寒意阵阵。

说罢,楚王当即对花无极心存戒备,兀自后退了几步,前后顾盼,准备吼言叫来侍卫,伴随左右保护,此人既然能在这王宫之中安插心腹,此番来意定非善类,意欲除之。

然而他的这些微小动作,早被花无极看在眼里,当即说道:“王爷您日理万机,慧眼睿智,难道您真的以为那风家姐妹能真心助您么?”

“此言何意?”

“您破了寒雁城,屠杀寒雁城旧部无数,等于毁了那风家姐妹安身立命之所,且她们的兄长就死于破城之战,这等家仇深恨,其他的就不劳在下多费唇舌了,王爷您应该能明白!”

“这……!”听此一言,楚王顿时如梦初醒,咋舌止言,对于花无极的此番推论,不无道理,当即浓眉微耸,疑云重重。

而楚王脸上的阴晴突变,令花无极此时心中颇为得意,不禁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自己的这一番口舌游说,已在楚王心中激起了波澜,开始奏效。

“先生有何良策?”楚王此时心中浮沉不定,出言问道。

“在下不才,略有些微小本事,可为王爷您办成那风家姐妹才能办到的事情!”

“哦!先生你是说……”

“吁!王爷您明白即可,不必言明!”还未等楚王说完,花无极此时故作神秘地出言打断。

只见楚王顿时眉开眼笑,好不欢喜,但随即却又脸色忽沉,肃言说道:“先生有何条件?本王又如何能信你?”

“王爷您既已开口,在下若不提些条件,怕是王爷您也不会相信在下!”

“说!”楚王言辞凿切,很是镇定自若。

“在下神往旧都寒雁城禁地,潇湘水榭已久,事成之后,王爷您独享天下,只要将寒雁城这座偏隅之郭赐予在下,在下便竭尽全力为王爷办成此事!”

“你要寒雁城的封地?胃口不小!”

“在下若能如愿,游得此城,他日仍然对王爷您俯首称臣,朝奉纳贡,王爷您并没有失去对此城的统赦,仅此而已!还望王爷成全!”花无极言语之间,颇有些按耐不住欣喜之情。

“没有兵卒,量你也作不起什么风浪,好!本王可以答应!”

“君王一言!”

“快马一鞭!”

说罢,花无极与楚王两人当即击掌为盟,定下了这一计策,花无极借助莫白对风家姐妹的亲近信任,利用成名绝学《无极化相术》,佯装成风怜影的模样,借此套出莫白口风,事成之后,便可得到楚王以一座城池的交换。

就在花无极满怀欢喜,打开宫门,走出逍遥殿之后,楚王当即唤来一名侍卫,细声吩咐言道:“你且去侯爷府上,请侯爷急速入宫,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那名侍卫得令之后,一溜烟功夫,便退出逍遥殿,夺门而出,扬长而去。

而那花无极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伸手自脸侧腮间拿捏了一番,随后竟撕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透着深夜微薄的月光,显露出一副生得很是俊俏的脸来,竟是风怜影!

第35章:红尘若怜留花意;不败江山又画皮

昏暗的月色,勾勒出的那张俊俏的脸,此时显得格外阴沉。

自那日楚王年关大宴之上,花无极对风怜影施以挑逗轻浮之举,在她回过神来后,便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

月黑风高杀人夜,翌日入夜十分,趁着花无极独自一人流连忘返于京都的花街柳巷之机,待至后半夜,花无极折返栖身客栈途中,风怜影便以手中音律杀人于无形的避水瑶琴,一曲勾魂,将其截杀于琴弦之下。

后来风怜影自他身上搜出一部书册,未料到这册书籍竟记载着花无极毕生所学,即是《无极化相术》的全本秘籍,花无极居无定所,**成性,无家无室,为避免被人察觉,遂将花无极尸首拖至一处偏僻的废宅之中,草草遮掩。

然而她心中并没有忘记,马三军一直以来对她的羞辱与企图,无奈她如今深陷牢笼,顾及姐姐风怜心的安危,是以她并未对马三军行声讨之举,加之那日坟场上,马三军不惜冒险救下她们姐妹二人,对这段不堪回首的经过,暂时将它按下了心头。

如今同样被困于楚王手中,她得以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接近莫白,假意从他口中套出楚王所需关于天行剑的秘密,趁此良机,她将从花无极身上得来的那本记载着迷幻之术与移行化相的秘籍,精心研读,她天资聪颖,很快便掌握了这变声易容之术,是以顺水推舟,化身花无极,假借交换之名,意图从楚王手中夺回旧都寒雁城。

方才逍遥殿中,就连一向识人独具慧眼的楚王,都没能看出,眼前的花无极早已是雌雄错位,只是此事,除了风怜影自己,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其中内情。

如花似玉的剑,甜言蜜语的毒。

风怜影假扮的花无极离去之后,楚王急忙命人深夜召唤马三军进宫商议,这天行剑毕竟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执行法剑,如今暂押在手,消息一经流走,势必会有夜长梦多的忧虑。

“王上!深夜急召所为何事?”马三军在得知楚王派来的侍卫通传之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逍遥殿,还未进得殿门,声先问道。

“关于那把剑,你可探到一些眉目?”楚王见到马三军急匆匆地赶来,当即正了正身形,随后问道。

“暂时还毫无头绪!”

“查探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查不到,本王养你们何用!”

见到楚王焦急得出言训斥,马三军垂首细心揣摩一番,随后,说道:“王上!还请暂且息怒,此剑在这中原之地,常人本就避讳,所以很难得到有价值的消息!”

“唉!眼看着宝剑在手,却又使用不上,难道本王的恢弘大业就真的有违天命不成!”楚王叹息一声,兀自沉吟。

“如今除了这莫白,就只有护鼎樊家的后人知晓这剑中的秘密了,他曾是上一任天行剑的主人!”只见马三军双眼如梭,在提及护鼎樊家之时,顿显为难之色。

“樊家!这樊家可是与龙行司齐名的一脉,岂能动他们的心思!”楚王当即说出了马三军为何为难的缘由。

话音甫落,殿中立时一片沉寂,呼唤之声能闻。

“方才花无极来过,说是来相助于我的!”两人彼此面相站立,许久不语。

“他?此人在江湖之中虽然有些名头,但诸家口碑不好,王上莫要轻信他的为人!”

“凡事有所求之人,并不难应付,这点你大可放心!”

“有所求?他来此要求何事?”马三军连声追问,颇有些惊诧。

“他要旧时寒雁城一座城池!本王已经答应了他!”看着马三军一脸焦虑,楚王当即答道。

“那王上要他相助何事?”

至此,楚王立时深沉思索了许久,随后大袖一摆,定声言道:“让他化妆易容成风家三姑娘,去莫白那里探听天行剑的秘密!”

听及此处,马三军心中立时有了一些释然,虽然嘴上并不承认对莫白与风怜影之间的担心,但私下里却是时刻怀疑,若非如此,便不会在每一次风怜影给莫白送饭食过后,就对莫白一顿言辞羞辱。

如今得知已有花无极代替风怜影去接近莫白,那份担心自然就减缓了许多,然而,楚王接下来的言语,却又让他这一番欣喜变成枉然。

“在莫白没有完全臣服之前,以后风家姐妹的探问送食时间只能改为一天一次了,咱们得要配合好花无极行事!”

“王上的意思是让她们依然照旧么?”尽管心中已然确认了楚王的这个决定,但马三军还是想在口头上再得到一次确定。

“对!且以后对于风家姐妹俩的看护须得放松些,免得被人说你我的闲话!”楚王言道。

“如何放松?如何衡量这个放松尺度,还请王上给个确切的定数!”本来那日马三军冒险救下风家姐妹二人,楚王就有些心中不快,如今为防止马三军泥足深陷,严词下令马三军对她们放松看护,其目的就是想让这风家姐妹俩少些时候在马三军身边,希望籍此能让马三军多腾出一些时间,为他分担一些事务。

“只要她们不离开京都,凡事……凡事就由她们去吧!”楚王爽声说道。

说罢,瞥眼看了看马三军此时的反应,审时度势。

只见马三军随后摇晃了一下身子,左右顾盼一眼,颇有些无可奈何,但又不好直言忤逆,只好憾然回道:“既是王上吩咐,我等自当遵从!”

“你也不必多想,本王如此安排实是无奈之举,这天行剑的秘密一日无法解开,此剑就一日不能发挥作用,更会多一分变数,如此,你叫本王如何耗得起!”

“王上大可不必如此谨慎,莫白那小子如今不是掌握在咱们手里么,这还能有什么变数出现?”马三军答道。

“说起莫白,他毕竟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止缘使者,这天行剑迟早是要归还给他的,如若不然,势必会触怒于龙行司,如今大业未成,这龙行司可招惹不起!”

“不还又能怎样,龙行司不败神话已是数百年前的辉煌,如今是否还能不败,谁都不曾试过,自然还是未知之数!”马三军横言道。

“住口!那莫白的身手你是见识过的,本王为何在逼他交出天行剑之时,让他自废武功,难道你真的不懂这其中利害关系么?”

听到楚王提及莫白的功夫,马三军轻蔑的神情,顿时有了一些收敛,伸手捂了捂胸口,那日潇水一战,莫白曾以饮血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疤,如今回想,尤有余悸。

“那莫白如今囚禁于地窟之中,此时虽然被我们控制,但他可是一只暂时没了爪牙的猛虎,余威不灭,他既为龙行司选中的执剑之人,若久不见于江湖,势必会让龙行司出面寻回天行剑,届时岂不是引火烧身么!”楚王一再地给马三军分析这其中厉害,就是希望他不要太过于傲慢高调,轻视对手,永远是兵家大忌。

“王上教训的是,咱们有蒙哥蓝嫣两位高手在此,龙行司若要动我们,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还是小心些为妙,我们只是为图大业,又何必惹上这诸多的江湖恩怨!”楚王警醒说道。

马三军心中明白,如今已将莫白囚禁于地牢之中,本以为掌握他的生死很是容易,待他报了那一剑之仇,将心中怨气发泄完之后,便好将他除去,断了风怜影的这头念想,但如今回头一想,尽管他已毫无还手之力,却还是杀他不得,这对马三军来说,无疑是种漫长的煎熬。

要除掉一个人对他来说并不难,而这种可为却又不能为之的困惑,一时间,让马三军心中很是矛盾。

两人一番争论下来,马三军已然在心中为楚王这等考虑周全的心思所折服,当即明白了当初接任王位的为何不是自己的原因所在了。

“既然已有花无极代替风家姐妹俩去接近莫白,大可不必再让那风家姐妹前去,完全交给那花无极岂不是更为妥当么?”对于风怜影与莫白的接触,马三军还想尽最后一次游说的可能,让她与莫白完全隔绝。

“这个法子本王方才也有过考虑,只是这花无极的底细,你我并不清楚,若完全交给他,本王有些担心他从中取巧,若有风家姐妹于他轮番交替前去,言语对照起来,也好相互判断真假,如此可保万全无错!”面对马三军这番说辞,楚王当然懂得他的用意,不好直言,只得从旁敲打坐正。

控制住莫白,并让他心甘情愿地答应服从,只好在他在乎的人身上花费功夫,因为有些话,有些不可轻易示人的秘密,是决计不会告诉对头人的,越亲近的人,欺骗伤害起来,会更让人触不及防,会伤的更深更彻底。

彼此利用,机关算尽,而莫白这个无辜的局外人,成为了他们彼此之间,最有交换价值的筹码。

“怜影!这么晚去哪了?去了这么久,姐姐我好是担心!”听见风怜影深夜回来推门的声音,因担心妹妹安危的风怜心,此刻并未熟睡,于是问道。

“二姐!”

“如今就我们姐妹两个人了,这世上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你,可不能再跟从前一样任性胡来,毕竟我们现在的自由还被别人拿捏着!”风怜心语重声长地说道。

“二姐!都是怜影不好,怜影不该出去又不跟姐姐你说,害得姐姐你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听得风怜心的一番亲切之言,风怜影当即眼眶有些泛红,一时情绪感怀涌上了心头。

对于风怜影深夜外出,风怜心只是满满的担心,并不过问她外出去了何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妹妹的心性,她很是清楚,多问只是徒劳,只是希望有亲情的感化,能让风怜影倦鸟知返,收敛些性子。

然而此时,风怜影双眸看了看窗外早已稀薄的月色,沉闷无语。

第36章:送君一碗孟婆汤;淡却前愁费思量

送君一碗孟婆汤,淡却前愁费思量;来生相见不相认,几世情仇几世伤。

前尘好忘,业报难消。

自那日霍君羡与段七中途离去之后,本以为将当年的那段往事掩盖住,可以让悲剧自此断演,不再延续,然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心中始终觉得有愧于莫白,他有权力,亦最应该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是以,在二人一番内心纠结之后,便去了当年寒雁城外的故地,与风怜影遭遇,连累莫白双亲无辜丧命于风怜影弦音之下的地方,意欲将实情相告。

然而,当他们赶到之时,新添的几座坟堆让他们很是疑惑,坟上的泥土松散凌乱,显然是被人草草掩埋,来不及打理,而坟冢之中所埋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之中,极有份量的前辈名宿,由此推想,当日定然发生了许多事情,而如今此地荒无人烟,独孤宏,冼问,莫连城三人同时丧命此处。

身为武林同道中人,霍君羡亦曾与冼问有过并肩为战之谊,如今友人死因不明,若不查探个究竟,还原当初,岂不枉称我辈侠义之名。

而如今,莫白等人不知所踪,唯一留下的线索途径,就只能从楚王身上着手查探了,于是段七二人便沿途星辰,快马加鞭地赶赴京都。

甫入城门,直通王宫的甬道之上,定定地站着一位俏妇人,体态匀称标致,右手牵着身旁一个孩童,双眼远眺,顾盼着自城门涌入的各路行人。

“夫人?渊儿?”策马急行之中,霍君羡见到横档在马前的那个俏妇人与那个孩童,连忙勒紧缰绳,那马儿受不住这般拉扯之力,前足高扬,后肢挺立。

那俏妇人并非他人,正是当时美貌称绝天下的南宫恋儿,霍君羡的内室妻子,而身旁的那个孩童自然是他们所生的独子,霍文渊。

是时,霍君羡连忙翻身下马,满怀关切地迎了上去,连声问道:“你们没事吧,没吓着吧!”

“夫君!你匆匆而别,为何每次都只是丢下我们母子,你好狠心!”南宫恋儿将身旁幼子紧紧搂住,娇嗔言道。

“你怎么跟来了?还带着渊儿!”霍君羡似是不懂南宫恋儿的一番心思,出言责备。

听到霍君羡开口责怪,南宫恋儿当即颔首垂面,不再言语,神情好不委屈,而霍君羡见到她这般模样,加之此处地处异地,不比家中,心中顿生恤悯,随即温言说道:“我此次出来是有要事要办,过些时日便会回来,你又何必带着渊儿不辞劳苦跟来!”

他与南宫恋儿之间,虽都是江湖中人,但南宫恋儿一直以来都延续着中原女子特有的矜持与纤柔,相夫教子,说罢,霍君羡走到南宫恋儿身前,满脸温情地叹息了一声,随即牵着霍文渊的小手,说道:“渊儿,娘亲生爹爹气了,好渊儿帮爹爹劝劝娘亲如何?”

南宫恋儿美艳之色冠绝江湖,当年垂青美貌的英雄侠士甚多,然而她也眼界颇高,一时祸水,乱了江湖不少男子的心,而自从择定霍君羡,决定终身相随之后,亦或许是因为有了儿子霍文渊之后,初为人母,母子间的舔犊之情让她渐渐温柔,真正担当起了妻子的责任。

管不住男人的心,就不能责怪他花心,妻子的温柔,是男人一辈子顾家的理由。

对于霍君羡的一番关切责备,若在当时,南宫恋儿必定会有一番言辞反驳,而如今她却选择接纳,是时,南宫恋儿探眼看了看霍文渊,那双天真无邪的童眸和一脸稚气的笑脸,让她当即感觉心中一暖,随后说道:“渊儿,娘亲只是在担心你爹爹他的安危,没有生气!”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人盼,有人念,有人牵挂,夫人!你和渊儿就是我最大的牵挂,你们就是我的幸福!”言语之时,霍君羡与南宫恋儿两人面相而立,眉目之间那种不可言喻的情绪,宛如这咧咧寒风里的一丝温存。

“渊儿!快!过来师傅这!”是时,段七呆坐在马背上,看着霍君羡两人之间的**牵扯,颇有些难为情,当即对着霍文渊叫唤道。

段七与霍君羡当年,同样得授于天南第一圣杀手江南煞门下两门绝技,同门之谊早已存在,在江南煞仙去之后,段七自然也就放弃了圣杀手的身份延续,不再兼任天行剑的刑罚之责。

虽与霍君羡平日里争论不断,但彼此之间的情分日长浓厚,他至今未成家室,更无处可去,是以霍君羡便将他留在家中当起了长客,霍家财力颇丰,不在乎多他一人的饭食住所,如此一来,既可以师兄弟间相处和睦,不生嫌隙,又可以互造口角,为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

如今他与霍文渊之间以师徒相称,其实不然,他并未传授过他一招半式,更不用说笔墨丹青,诗词歌赋这等风雅之事了。

若论这两样造诣,霍文渊的父母,霍君羡与南宫恋儿远在段七之上,本来之前,霍君羡是相让霍文渊认段七为义父,让他们同样以父子相称。

段七此时已是年近不惑,至今都未成家,霍君羡因担心他老年孤独,无法体会到天伦之乐的凄凉,特地作此安排,然而他却始终不肯答应做霍文渊的义父,说是做师傅比做义父担子要轻得多。

然而他每次见到霍君羡夫妇以及旁人的彼此亲切关怀之时,心中总会浮现许多的感慨与伤感,人生在世,如此是否可算得上逍遥二字。

因为师傅江南煞终其一生,都为一段情缘而执着,一直到最后,都无法安然释怀,终落得个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从此让他心生悸怕,所以他至今不娶。

在他心中,无牵无挂,了无情事即是潇洒,便可逍遥。

童心的稚嫩天真,让霍文渊不知何去何从,毕竟此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每个孩童都是这般,陌生的地方,呆在爹娘的身边永远是最安全的,是以他用小手拉扯了一下母亲南宫恋儿的裙摆,问道:“娘亲,七师傅在叫孩儿过去!”

一声童声,让一时神往的南宫恋儿立时回过神来,看着身下的小儿霍文渊,继而转眼又看了马背上的段七一眼,随后说道:“去吧渊儿!去跟你师傅学骑马!”

听到了娘亲的一声吩咐,霍文渊有如脱笼的鸟雀,飞也似的朝段七跑去,就在目送着霍文渊与段七同骑上一匹马之后,霍君羡立时面露惋惜之情,说道:“冼问死了!”

听言,南宫恋儿愁云上眉,问道:“他的死是否跟这京都的主人楚王有关?”

霍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却成为了楚王纳财取粮的宝藏,这些年来霍家一直忍让拨付,就是碍于楚王权势极大,不敢得罪,如今听闻夫君霍君羡因怀疑故友冼问的死因,而前来查问楚王,这难免让南宫恋儿心中有些担心起来。

她虽来自江湖,但却从未踏足江湖。

她出自于化血教下辖势力‘天之绝色楼’,相传此楼之中聚集着许多才艺美色绝佳的女子,而南宫恋儿就是因为有了大赦,才能走出此楼,步入红尘。

而她自初出江湖以来,一直延续着红颜祸水的宿命,所以她不敢踏足江湖,然而她满色春园,树欲静而风不止,因美貌而招来诸多流言蜚语。

“是否与他有关,如今尚未可知,沿途打听下来,发现天行剑也失踪了!”霍君羡说道。

“那夫君你有何打算?”南宫恋儿柔声问道。

“看看再说!此事还需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才可!”霍君羡领着南宫恋儿走到马匹旁边,助她骑上马背,之后,自己牵着缰绳,向内城走去。

看着夫君霍君羡为自己牵马引道,段七马鞍之上的小儿霍文渊,南宫恋儿感觉此生于愿足矣,心中满足宽慰之情溢于言表,当初天下武林霍君羡,樊孤尘,还有薛长戈,此三人皆可谓翘楚之辈,而樊孤尘与薛长戈的名气更胜于霍君羡,她选择了他,亦正是因为这体贴柔情的一面,远超于其余二人。

进城之后,霍君羡一行人,落脚在这京都最上等的客栈‘别云间’之中,这亦是他霍家的产业,此间人来人往最是混杂,要想探听一些暗道消息,此处绝对是一个不二之选。

翌日,四人正在桌前用餐,只听见霍文渊突然问道:“爹爹!你为什么会娶娘亲,又为什么会有我?”

看着他一脸童真的样子,霍君羡虽有满腹经纶,但却不知如何去跟一个还未开窍的孩童解释他问的这个问题,稍时,南宫恋儿用手绢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汤渍,说道:“渊儿!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这不是小孩子应该问的问题!”

“我知道!”霍文渊又再言道。

“你知道?呵呵!那你跟爹说说,看对不对!”霍君羡看他一副凛然无惧的样子,出言戏逗。

“师傅说!男人娶妻生子,就是娶个祖宗,生了个爹!”

“咳咳……!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尽管答非所问,陡听此言,段七正拿着汤匙,盛汤喝下,一时激动,被呛得七荤八素,咳喘甚猛。

是时,只见霍君羡先是大笑了一阵,之后见到南宫恋儿一脸怪相,便收住了笑声,随即说道:“渊儿!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

“不知道!”

“渊儿跟着你能学着点好不?”霍君羡对着段七责备言道。

“这句话不好?这不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么?”段七回言道。

“看来得找个人来管管你了,不然你准把渊儿教坏了去!”霍君羡答道。

“找谁管我?谁能管我……”只见段七话才说道一半,似是明白了霍君羡话里的意思,当即脸唰一下的红透了整张脸。

“师傅脸红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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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37章:命里桃花终染墨;半世逍遥确实空

说到心细慎微,段七却远不如霍君羡,他虽是从小跟随江南煞,其性格之中的弱点,段七倒是继承了不少,这亦是他始终无法尽数得到江南煞传授,一生两门绝学的缘故。

如今的京都,处处透着诡异,自那日楚王命人将莫白等人软禁控制之后,便下令近身铁卫,乔装散布城内各处,触探城内大小动静。

扣押天行剑主人,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现下楚王权倾天下,但如果以一己之力对抗高手如云的整个中原武林,亦非易事,是以派出亲近侍卫四处打探,好在未然之势前笃定先机,伺机而动。

楚王大宴之时,霍君羡与段七就曾列位在席,此次大方进城,难免不引起乔装散落在城内各处的铁卫的察觉,只怕如此一夜停留别云间的功夫,霍君羡携眷进城的消息,早已传入了楚王的耳中。

“渊儿!快别笑你七师傅了!他也就这点出息!”霍君羡抬头看了一眼段七,见他形色突兀,不知所措,开口言道。

“当着孩子的面,你也奚落我!”段七有些恼怒,意带警醒地白了霍君羡一眼。

“君羡,你与段师兄同门学艺,为何从不见你们以师兄弟相称?”自昨日进城之后,南宫恋儿便换下了居家室堂装束,今日着装简单纤素,但却风韵丝毫不减,身姿曼妙,倩影婀娜。

是时,霍君羡放下手中碗筷,悠然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与他虽然同尊一位师傅,虽入门有先后,但拜师途径略有不同,所以自然也就不必按师门辈分称呼了!”

“拜师途径略有不同?这话倒有些新鲜,不知是哪种不同?”南宫恋儿继续追问道。

“一个是开门弟子,一个是关门弟子,为了这个事情,我俩私下里不知争辩了多少回,一直都没结果!”段七忽然说道。

大人们之间的对话,霍文渊坐在一旁,并未听懂,只见他一双小眼,一会左顾,一会右盼,懵懂无辜的样子人见犹怜,是时,只见他嗫嚅着小嘴说道:“那是开门快,还是关门快呀!爹爹!”

在童真的世界里,厉害与否,就如同他们玩伴之间的一种奔跑的游戏结果,跑得快的自然是赢家,理所当然也就更为厉害。

面对霍文渊未懂其意,这般三五不着六的问题,旁边的三个大人,顿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好似霍君羡与段七这般,不以身份论交的情谊,江湖之中并不多有,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倒显得更为真诚。

称谓,是一个人对外伪装自己,最简单的修饰。

“娘亲,爹爹他们笑什么?”

“渊儿,你还小,大人们说的话你不懂!”

“又是我不懂!七师傅也是每次这样,不想回答渊儿的问题,就拿这句话压我!”听到大人们总说自己还小,有些事情不懂,霍文渊似是听着有些不乐意了,晃荡着小脑袋,说道。

“相公!相公……!”是时,四人端坐的大厅之中传来几声叫唤。

霍君羡与南宫恋儿夫妇俩不禁转头侧脸循声望去,而段七则声色未动,与霍文渊二人彼此扮着怪脸互逗起来,他从不动情,自然知道这一声相公的称呼,决计不是叫唤自己,所以自然也就不去理会。

然而,就在霍君羡夫妇二人将眼神转移到段七身上之后,他的这个想法顿时出现了变化,只见他们二人神色怪异地看着他,脸上疑云层层。

是时,段七只觉肩头被人抓挠了一下,他没有立即回头去看,他是练武之人,内力修为虽不及炉火纯青般的境界,但也有些造诣,那叫唤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此时肩头上的抓挠,让他不用回头便已猜得七八分,当即心中猛然浮现一阵奇特的感觉,犹如小鹿乱撞般的悸动,让他这个剑快锋冷的江湖剑客,立时有些紧张起来,无所适从。

“相公!奴家可找到你了!”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随着那一把抓挠,叫嚷的声音仿佛就近在耳畔。

当即满怀忐忑缓缓地转过脸去,随着脖颈处幽然飘来的淡香,让段七不禁浑身一阵酥麻,待他眼神稍定,看清双手搭在他肩上的那人的容貌之时,立时呼吸紧促起来。

那人竟是一个年方二十五六,小有几分姿色的妙龄女子,只见她此时两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段七那张不修边幅的脸。

“相公!”面有笑靥,粉眸微含,唇齿稍动,宛如叫唤出这两个字时,全然没有用到喉音,是以气息带出的声音。

段七此时与她双眼视线碰撞了一下,那女子眼中的淡愁伴忧,纤弱无助,顿时将段七这个自诩铁石心肠,不为情所动的硬汉俘获,稍时,段七回过神来,此时自己还身处大庭广众之下,猛地用力挣脱,孰料用力过大,将那女子弹摔在地。

出于男人的强势,段七意欲上前将她扶起,婉言解释一番,但他忽又看了看周围众人的神态眼光,当即收起了上前的姿势,口齿紧张地说道:“这位姑……姑娘,你认错人了,在下不是你的相公!”

见他如此紧张滑稽的神态,霍君羡当即想玩笑戏弄他一番,随即说道:“我说这位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昨晚出去喝花酒,通宵不敢回家,现在没必要怕到连自己的夫人都不敢认了吧!”

霍君羡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顿时咂舌议论,对段七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多半是在指责他作为堂堂男子汉,对自己的‘夫人’如此动粗,实在不该,段七本想就此解释一番,在看到众人异样的目光之后,他知道自己此时再如何解释,都已是徒劳。

随即,对霍君羡怒吼道:“书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几时去喝花酒,几时又有……有夫人了!”

“嘻嘻!七师傅走桃花运了!”霍文渊拍着小手,很是调皮地说道。

还未等段七言语回训小文渊,那被段七摔倒在地的女子已然自己站了起来,脸上并没有一丝动怒,还是意涵切切地看着眼前的段七,对段七方才的猛力一挣,她心有余悸,此时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满腹委屈地说道:“相公!你真的不要奴家了么?”

听得她再三如此称呼自己,段七此时当真有些气急了,但回头一想,这女子街头酒栈随意如此叫人,莫不是个头脑糊涂,意识不清的笨傻之人,念及此处,段七倒有些为她惋惜之情,这女子五官端正,样貌出众,若是个天生残缺,难免不叫人为其心生怜惜。

是时,段七稍平了心中怒气,压低了嗓音,柔声问道:“姑娘!在下当真不是你的相公!”

此时,南宫恋儿从背后扯了扯霍君羡衣角,向他示意,霍君羡当即回过头来,与她打了个照面,南宫恋儿轻声说道:“夫君,这位姑娘可能有些不太正常!”

听言,霍君羡当即醒眼细看,除了言语突兀,眼前的这个女子无论从妆容,还是神态,丝毫都看不出是个存在精神缺陷的人,当即觉得自己方才的那句玩笑话,说得有些过了。

当即开始替段七圆场,说道:“各位朋友!在下与家人和我的这位朋友初到贵地,方才只是一时玩笑话,不能当真,其实我等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不知大家是否认识,烦请告知在下,在下也好送她回去!”

霍君羡礼数到位,围观的众人亦纷纷明白了段七的无辜,各自先后散去,围观人群之中,有一个年约半百的长者回道:“这位姑娘的身世可怜哪,她是天香阁童养的清倌,因得罪了此地一霸,逼她做红倌,她不肯,一夜之间全家被杀,而她也在那一夜之后,变得神志不清,到处游荡,可也奇怪,若说她疯癫,她每次出来都是一身干净的衣裳,很少与别人说话,不知今日为何会这般情形!”

听得那长者说道这女子的身世,令人惋惜之余更多的是对那个恶霸的痛恨之情,而此时,南宫恋儿出于同为女人的相惜,走上前去,挽住那女子的手臂,将她扶到一旁坐定。

是时,霍君羡又问那长者说道:“这姑娘平时住在何处?”

只见那说话的长者,长吁一声,说道:“唉!那天香阁也算是有点良心,这姑娘变成这样之后,无处容身,他们还是一样照顾她的三餐一宿,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冻死!”

都说**无情,实则是这世道的绝情将人逼至无情,不临其境,难断其身。

“那恶人呢?”听着眼前这女子的悲凉身世,段七有些万分后悔自己方才对她的一番凶恶,感觉心中愧疚,是以询问起那害她全家的恶人来,如此恶霸留他在世,只会遗祸乡里,将他除去,一来可以为这姑娘报得血仇,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内疚,二来亦不违我辈侠义,惩奸除恶的宗旨。

当段七问及那恶人之时,那长者忽然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个人,随即一言不发地悻悻离去,段七意再追问,然而未等他开口,那长者已经迈出了门槛,扬长而去了。

“大爷在此,你这贱人原来在这,叫你伺候大爷你不肯,害得大爷我又多造了一桩杀孽!”此时站在门口,令那位长者望风而逃的那个人,忽然洪声叫嚣起来。

言语轻巧,他杀害那女子一家,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撇带过,令段七与霍君羡二人很是愤怒,听到那人的叫嚷,那女子更是惊怕,一头扎进南宫恋儿怀中。

“渊儿!到娘这来!”见到这阵势,一番恶斗在所难免,未免伤及霍文渊,南宫恋儿便将他叫唤到身旁护住。

“娘亲!这个人好凶,好坏!”霍文渊紧靠着母亲南宫恋儿,小声说道。

段七为这女子出头报仇,并未料到,这女子的离奇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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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啼笑缘分非浅意;不论茫然最撩人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命运,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闯入而彻底改变,如今的段七便是如此,别云间客栈里突然出现的那个有些疯癫的女子,确实在他心里激起不少的涟漪。

听到客栈门口那人的一声叫唤,快剑段七,威风不减,剑快如闪电,还未等那人话音落定,剑锋便已直抵那人胸口,只见那人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然而他的这些补救的微小动作,哪里能避得了段七手里的快剑,只听见一声破刺闷响,段七手里才刚出鞘的利剑,便已穿透那人宽厚的胸膛。

立时间血溅三尺,倒地气绝。

虽然如此是替那女子报了血海深仇,然而段七如此明目张胆地手起刀落,要人性命,却已然成为了麻烦的开端,此时的京都早已布满了楚王派遣的细作,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楚王的耳目,更不用说这事关人命的大事了。

段七在别云间用剑杀了人,不过盏茶的功夫,这个消息便已经传入了王宫之中。

而霍君羡以为此人身手了得,在段七动手之前,便将妻儿护在了身后,而南宫恋儿也将那个女子护在身后,如此重重相护,方才神志失常的那个女子,此时却平静得如一池毫无风波的汪洋,双眼呆呆地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恶人。

当场持剑行凶,这让本来客人来往迎送众多的别云间门前,围满了人群,而段七在一剑将那恶人毙命之后,收剑回鞘,恢复如常。

正当他回转过身来,还未等他走动,忽然只见一个人影双膝跪在了他身前,定眼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行为怪异的女子,在见到他杀了那个恶人之后,跪在他的面前,颔首叩谢,以报感激之情。

“多谢恩公!”下跪之后,那女子口吻嗓音顿时变得正常了起来,开口说道。

对于她刚刚的那番突兀失常的举动,令段七现下仍是心有余悸,此时她又突然变得正常起来,这让段七立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所适从,只好暂且伸手将她扶起。

“姑……姑娘!你且先站起来,如此大礼在下怎敢消受得起!”段七说道。

“恩公!您替奴婢报了这血海深仇,让奴婢的亲人在天上得以安息,奴婢对恩公行跪拜之礼,答谢恩公的大恩大德,恩公不必这样说话!是绝对受得起的!”那女子起身站立之后,言语之间全然没有了之前,人言所说的疯癫之气,举止神态也有了正常女子应有的矜持。

听了她的一番肺腑感激之言后,让段七顿时有些面红耳赤起来,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跟女子有过如此接近的接触,偶有言语之间的交涉,也只是十分简练的言语。

在他搀扶其那女子时,她双手纤柔的感觉和体温,让段七顿时感觉从双手,传遍全身一阵酥麻,这与方才她双手抓挠段七双肩之时,段七所感受到的是一样的感觉。

“姑娘!似这等恶棍,人人得而诛之,举手之劳,姑娘言重了!”看到段七此时浑身不自在的样子,霍君羡从旁言道。

稍时,段七环视了一圈,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瞄了那女子一眼,只见她此时虽然得报大仇,却仍然是梨花带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楚楚动人,尽管段七一直在心中说服自己,不可多看,然而那女子确实颇有几分姿色,令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无论段七如何掩饰神情,那女子始终委身站在他的身后,颔首埋面,不时地向他慢慢靠近,段七并未发觉这些细小的环节,然而女人天生细心的南宫恋儿却一直都看在眼里。

同以女人的心思揣测,南宫恋儿自是看出了那女子一些女儿家的心思,索性替段七助推一手,说道:“话虽如此,我们这位段大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出手相帮的咧!”

此言一出,那女子又想段七的身后靠近了几分,依然垂首不语。

如此一来,霍君羡当即也察觉到了那女子的这般动作,只是段七此时呆站着,形如木桩,根本没察觉到身后的人影变化。

于是,霍君羡运指弹了一记指力过去,冰冷的寒风透过段七层层衣裳,阵阵寒意,令他不禁抬头,看了霍君羡一眼,指力透着寒意,这是霍君羡得传于江南煞的两大绝学之一的‘凝傲剑诀’,将寒冰之气藏于指尖,凝成无形剑气。

霍君羡当即向他使了使眼色,当即明白了一二,当即草草左右顾盼了一番,没见到有人在身后,而那女子紧靠在他身后,自然避过了他的视线,随即,段七说道:“你个书呆子,人家都走了,你还在那里使什么眼色,难不成你眼睛抽筋了么!”

“恩公!奴婢没走,就在恩公身后!”段七以为那女子已经走了,当即放大了嗓门,孰料,此时从身后传出一语娇嗔,令他连忙转过身去。

“你……你还在啊!”慌忙之余,段七有些嘴笨起来。

“恩公,你替奴家报了大仇,奴婢唐突,还未问及恩公姓名,怎敢先行离去!”

“在下段七!”自报家门,乃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之时,做得最多最寻常的一件事情,但此时,段七报出自己的名号之时,竟有些突兀起来。

那女子听到段七报出名号之后,颔首见礼以作回应,而此时段七话音未止,后又问道:“姑娘你……?”

“奴家姓柳,单名一个絮字!”她本是风月之地天香阁的清倌人,对自己的这些称谓,都是风月之地最常用的,所以在与人交谈起来,难免一时还改不了口。

“柳絮!身如柳絮,意如流水,好飘逸的名字!”南宫恋儿听见柳絮这个名字,不禁大发叹喻之言。

“奴家生来苦命,为了活命,自幼便被爹娘送进了天香阁为奴为婢,这名字倒也叫得恰当!”柳絮神情哀叹地说道。

听到她论及自己的身世命运,在场之人,无不嗟叹。

柳絮言语之中的无助,让段七萌生了一丝怜悯,这份怜悯之情立时将他心头,原先的那些紧张羞涩之情冲淡了不少,随后说道:“柳絮姑娘,如今你大仇已报,往后你又将在何处安身呢?”

见到段七开始嘘问起柳絮往后的生计安排,霍君羡当即与南宫恋儿会意地相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点头含笑。

“既然已经有恩公替我报了大仇,如今再无亲人依靠,我一个弱女子,更是无处可去,只能去……去那里了!”柳絮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声音消沉地说道。

“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怎么能行!”听着柳絮述说着可怜的境遇,段七本想直言不让她再去天香阁那种卖笑的烟花之地,心中的怜悯让他无法开口说出那些话来。

是时,霍君羡面对着段七,轻声笑了笑,说道:“你既不想让她再回天香阁,可有什么想法让她不必再回去么?”

霍君羡旁敲侧击,就是想从他口中套出将柳絮挽留下来的话,段七半世孤独,如今既能与她以如此奇巧的方式相遇,这已然是莫大的缘分,此时的他若出言挽留,这柳絮必然会答应留下。

然而这番话,在段七口中几次欲言又止,如今他孑然一身,不知该拿什么去挽留她,担保她以后的生计,他虽是极不愿意再看到柳絮无奈地回到天香阁去,但他却不好开口。

霍君羡毕竟与他相处时日不短,段七此时的为难他自是明白一些,于是随后说道:“如果不舍得,就把她留下吧,帮人帮到底!”

霍君羡言语虽轻,柳絮距离他们很近,自然是听到一些,只见她不再言语,转身向南宫恋儿走去,这种情形下,她很是希望能有人替她圆场。

柳絮眼中的无助与迷茫,让同为女人的南宫恋儿心生怜惜,尽管从相遇到现下,不过片刻的短暂,从旁人的诉说,到此时柳絮表明身世的可怜,让南宫恋儿决定再帮助她一次,遂,说道:“段师兄,你既已帮柳姑娘报了仇,就等于做了好人,如今她若再回到天香阁沦落风尘,岂不等于你见死不救,将她推入火坑,又做了恶人么!”

“弟妹!我段某人也想再帮帮她,可是我如今一无所有,孑然一身,让她跟着我,岂不是害苦了她么!”面对霍君羡夫妇俩的说辞,段七心中权衡了许久,始终觉得自己若不留下她,害她沦落风尘,感觉自己无地自容,抱着莫大的勇气,说出了此刻他心中最真切的体会。

见到段七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身世可怜的柳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双膝跪在地上,她感觉此次或许真的遇上了好人,能搭救自己脱离苦海,哪怕是跟着他们为奴为婢,端茶递水都好过在那天香阁,卖笑为生,用装出来的笑脸,掩盖心中无人能懂的苦水!

“恩公若肯答应不再让柳絮回到那个地方,让柳絮跟着恩公,哪怕替恩公做奴为婢,柳絮也是永感大恩,至死不忘!”身世的可怜,与现实的无助,让柳絮以近似哀求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来。

霍君羡不好答应,南宫恋儿亦是如此,他们都知道,此时的柳絮,只需要段七一句挽留的话,哪怕日后历经千辛万苦,对于柳絮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

一如风尘百世毁,半点不由凄凉时;假言假语假玩笑,苦心苦眼苦绵愁。

而此时,别云间外,危险紧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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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面对柳絮的一番哀求,段七心中顿时思绪万千,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再让她回去天香阁那种地方,可自己如果将她留下,那便是一段为期很长的担当与责任,甚至有可能是终此一生,直至他咽气之时。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虽然形单影只,倒也潇洒,他目前还没有勇气彻底改变他现有的生活,所以他开不了这个口。

“什么人胆敢在京都之地行凶杀人!”随着别云间门外的一声叫嚷,彻底打破了客栈内的平静。

话音甫落,鱼贯般地直冲进来十几个手持短兵的铁卫,一字排开,将门口牢牢封堵住,见状,霍君羡当即连忙上前交涉,说道:“各位军爷!你们这么急匆匆闯进来,吓着女人孩子可不好!”

“是你们在此行凶杀人?”铁卫当中悠然走出来一个衣着与其他人不同样的人,显然是他们当中为首的,出言问道。

“是杀了个人,杀了个祸害姑娘的恶贼!”霍君羡当即答道。

“呀呵!处理了那么多行凶杀人的,你倒是认罪最爽快的一个!”那人手舞着短剑,在霍君羡眼前晃了晃,瞥眼看了一眼四周,说道。

稍时,侧过身去,又言道:“人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霍君羡本想破点小财,将他们打发走,孰料,段七此时忽然开口。

如此一言,令那人顿时目露凶相,随后说道:“杀了人,还敢如此嚣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是时,霍君羡狠狠地白了段七一眼,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轻声责备说道:“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你就不能低调点,收收你的脾气么!”

之后,段七也感觉到方才自己言语有些冲动,于是对霍君羡轻声说道:“你不是有钱吗,给他们点钱,打发打发他们,让他们走便是了!”

“刚才这钱还能使得上劲,被你这么一说,就算我肯给,人家未必肯要了!”两人立时交头接耳,轻声嘀咕起来。

眼见着霍君羡他们二人私下言谈,对自己置之不理,那为首的铁卫顿时发怒,吼言道:“王爷有令,但凡有人在城中闹事,一律扣押起来,等待王爷亲自面审!”

那人一声令下,之前十几个冲进来的铁卫,顿时将此时客栈楼下在场的所有人围了起来,短兵相向,然而,他们的这般阵势,吓唬普通百姓或许有些效果,但对于霍君羡与段七这般,身怀武技的江湖中人来说,无疑是种自讨没趣的举动。

就在他们将众人围困起来之际,段七未等那人再次发言下令,手中快剑呼嗖地一声,左手拔剑出鞘,直指那人咽喉,说道:“混帐东西!人是在下杀的,你胆敢动他们一下试试!”

那人之前见到段七手握长剑,本以为他只是个一般剑客,那柄佩剑只不过是个花翘装饰,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下令拿人,如今见到眼前此人出剑如此迅速,自己还未反应过来躲避,便已经被他剑指咽喉,当即有些后怕起来。

但他自恃此地乃是楚王坐镇的京都重地,且他是奉命行事,尽管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摆出一副泰然若定的神态,说道:“杀人偿命,我等奉命拿人,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出言要挟!”

说话之时,鹞子般的双眼左右梭动,很是警觉地注意着段七指着自己的那把长剑剑刃,生怕稍进少许,刺进自己的咽喉。

“恶人当道你们不管,欺压善良你们不理,如今我等替人惩奸除恶你反倒要扣押我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平民百姓的么?”此时,段七目露凶光,顿时激起他身上潜藏已久的杀意。

言语之时,段七手中的长剑晃动了一下,吓得那人直冒冷汗。

“你!你想怎样?”那人吓得浑身发抖,颤言道。

“识相的就别为难其他人,我跟你们走!”段七虽然言语上不服软,但心中十分明白,在这楚王的京都之地妄动杀念,始终是要出来承担后果的,如若不然,人人皆是如此,这城中只怕要不得安宁了。

听到段七忽然坦言承担,霍君羡颇为意外,在他对段七的认知当中,杀恶除奸对他来说是一件屡试不爽,从不迟疑的事情,若在平时,定会与这些铁卫军斗个高低。

然而如今段七一剑杀了那个恶霸,为了保全他人,竟然出言服软,难免不让他有些意外。

快意恩仇,本是件洒脱的事情,江湖之中几乎时时都在发生。

是时,霍君羡目光稍转,陡然看到欠身站在段七身后的柳絮,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虽然段七言语上并未作出任何表态,但此时这柳絮已然让段七心中有了一些牵挂,若非如此,以段七的心性,此番绝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心中若有牵挂,段七的快剑,是否还能如往日一般轻快,如今却,实难断言。

然而霍君羡除了对段七孤傲的心性终于有了牵挂,自此便不再孤独感到欣慰,同样为之担心的是他如今的处境,此处毕竟是楚王的地盘,若是江湖恩怨,或许楚王不会过于追究,但眼前段七所杀的那个恶霸,并非死于江湖恩怨。

段七若被扣押,下牢上刑已是在所难免的事了,就怕到时候,楚王面审之后,断以极刑,为救段七,自己势必与楚王起冲突,如此一来,进城查探冼问死因一事,只怕要变成泡影了。

就在段七出言承认之后,柳絮忽然用力拉扯住他的手臂,看着他,不停地摇头,欲言又止。

段七虽然替她报了大仇,让她从仇恨之中解脱出来,并且答应以后无论凶险都带着她,让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一种不仅仅是依赖的感激之情。

然而这一切都是驾驭在段七自身周全之上的,如今段七在众人面前承认行凶,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如果段七自身出现了危险,且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之前对她的所有应允与承诺都只能变成空想了,心中才刚刚有的一丝温暖,立时间便要眼看着烟消云散,怎能不令她再次难受起来。

只见段七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温言柔声地说道:“柳姑娘,我去去就回,不在的时候,他们会照顾保护你的!”

说罢,示意看了看霍君羡他们,随后便将指着那人咽喉的利剑收回剑鞘,转身便独自一人径直走出了别云间的门口,此时发现来别云间拿人的并不止冲进去的那十几个铁卫,门外还静候着数十人,只待里面闹出动静,这几十个铁卫便会冲将进去,拿人吆喝。

是时,段七暗暗庆幸,方才没有用剑伤人,如果不然,只怕此时被扣押的就不止他一人了,对于有人反抗,楚王早有预备的后招。

段七才走出别云间大门片刻,只听见外头有人大声喝道:“此人行凶杀人,楚王诏谕不必带回羁押候审,就地处决!”

“夫人!照顾好柳姑娘和渊儿!”

方才霍君羡还一直在担心该如何跟楚王交涉,救出段七,如今陡然听得这番喝言,便不敢再做迟疑,顿时寒冰真气灌于双手,即刻破门而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直冲了过去。

柳絮一脸茫然无助地看着霍君羡冲出门口,她本想随后跟去,但想到方才铁卫手中的短兵,银刃霍霍,立时心头有些发怵,于是便选择了走出门口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向着南宫恋儿母子靠近了些。

随着霍君羡的出手,将此行前来拿人的铁卫尽数吸引了过去,此时别云间的大厅之中只留下南宫恋儿母子与柳絮三人,其余的人,早在铁卫撤出的同时,便避之大吉躲藏了起来。

霍君羡三两个点踏借力空翻之后,便迅速赶至段七身旁,与正欲拉开架势冲出重围的段七背靠而立,如此一来,江南煞此生一前一后的两个门徒,当即联手结阵,并肩而战。

段七本想着不牵连其他人,自己惹出的麻烦事自己一力承当,却未料到这些铁卫得到楚王谕令,不问情由便直接动起手来,平生纵横江湖,岂能如此屈死,是以就在那人说出要将自己就地处决之后,当即横手一摆,利剑再次在握,此时剑锋凌厉,杀意骤起。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段七冷眉紧皱,呵斥言道。

“我们是师兄弟,本该共同进退!”霍君羡凝指于身侧,凛然说道。

“你出来了,文渊他们岂不危险!”

“放心吧,这里虽是楚王的势力范围,可别忘了身后的别云间乃是我的地盘,他们应该不敢拿文渊他们怎样!”

“应该?你就不能想个靠谱一点的法子再动手么?”对于霍君羡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段七仍然有些担忧。

然而霍君羡动手之前,早已考虑到了他的这些担心,然而如今的形势不容他多做他想,稍有迟疑,便有可能会失去段七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师兄,他们虽为同门师兄弟,这些年留下的深厚情谊早已远超生死界限,他只想救出段七之后,再与他共同护送霍文渊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他们?”

别云间里,柳絮看见霍君羡奋不顾身地去就段七,形势危险,生死面前,对霍君羡的这般决定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是师兄弟!夫君若不救他,这世上便再无人救他了!”面对柳絮的质疑,南宫恋儿随即答道。

“再无人救他?恩公他没有其他亲人了么?”柳絮继续问道。

“没有了,除了我们,他几乎连朋友都没几个!”

“原来他也是个苦命人!”这句话在柳絮心里想着,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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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乱世惆怅意潸然;轮回尘缘写人烟

段七幼时被江南煞从狼窝救出,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延传了狼的野性,加上当时的江南煞为圣杀手,专职在天行剑执行法令之时,担任执行者,必须要有冷静沉着的性格,对段七这样天生带有的狼性十分看重,于是便将他收入门下,悉心传授毕生绝学。

但后来江南煞醉心于武学修为,就在将生平两大绝学合二为一,以达到契合之机巅峰之时,心性尤难控制,误将毕生至爱变成了剑下亡魂。

因此便没有将除剑法之外的第二门绝学‘凝傲剑诀’传给段七,而是传给了后来遇见的书生意气甚浓的霍君羡,并叮嘱他们,分相传授,日后不可再将二人所学合而为一。

由于江南煞的身份特殊,江湖上与人交往不多,更没什么朋友,所以一直跟随他的段七亦是如此,世道人情冷漠,如今段七除了霍君羡会在他危急之时出手相助,再没有其他人会在乎他的生死。

听到南宫恋儿对莫白如今处境的评断,柳絮心中不禁犹然萌生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随后,便夺门而出,向被围困的段七二人跑去。

“柳姑娘!你别过去!”南宫恋儿叫喊不及,柳絮已然冲出了门口。

楚王的铁卫军中,尤以弓弩为最强悍,现下段七与霍君羡二人乃是在楚王脚下,对付他们二人,自是不必动用最精锐的铁卫,可如今,在段七一番惊扰之下,顿时城中聚集数百铁卫,将他们围成铁桶一般。

他二人之前并未自报家门,聚集的这数百铁卫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只将他们当成一般的江湖人士对待,所以虽然合围,但都是各自上前袭扰,毫无章法,如此一来,他们人数上的优势并未对段七他们构成太大的威胁,倘若只是他们二人在此,突出包围绝非难事,而如今霍君羡妻小在侧,心有旁骛,难免有些手脚受缚。

“书呆子!这般纠缠下去,只怕形势对我们不利啊!”段七快剑击退一拨来人,趁着换招的间隙,急声说道。

“他们人多,我们须得快些解决这个麻烦,如若不然,只怕人会越来越多!”霍君羡运指凝息,站在段七身后替他压住后方阵脚。

两人一番变招进退,数十人命丧段七剑下,却并未吓退对方的合围之势,就在此时,趁着段七连剑击倒几个铁卫,将合围的人墙推出一道缺口之际,柳絮立时冲入场中。

“恩人!”

一声娇喝,令段七出手的快剑,顿时迟缓了半刻,本来一心御敌,却不料柳絮此时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心神,临阵对敌,最怕走神,半刻迟疑,则是有性命之危的。

段七稍有走神,趁此缝隙,方才刚被段七击倒的那几个人,顿时翻身站起,横刀反扑了过来,而柳絮恰巧正好站在双方中间,如此便阻挡了段七出剑的方位。

“柳姑娘小心哪!”霍君羡见势急忙喊道。

如此一喊,将段七从迟疑中惊醒,只见他猛然抬剑斜挑,自一侧虚画了个圆转,形势危急,他本想绕过柳絮,避免剑锋将她刺伤,然而柳絮不懂武功,被霍君羡一声惊吓,本来向前疾跑的身形,顿时停顿了一下。

这样一来便与段七出剑之初的设想相左,段七持剑画圆之时,便已笃定时机,让柳絮再靠近几步,好出剑绕过,直取她身后的那几个人刺去,未曾想到,惊吓之中,她突然停止不前,而段七剑锋已经游走,撤招不及,眼看着剑刃就要刺穿柳絮左肩。

情急之下,只见段七忽然大步前跨,将剑刃倒甩,然而由于段七出剑太快,甩剑之时力度难以把握,那剑锋自段七右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来。

段七手中的快剑的危机,虽然在他甩剑割伤自己之后得以解除,而柳絮身后的那几个手持大刀的铁卫,却并未因此而停顿了下来,反倒是见到段七自伤手臂之后,挥刀直朝柳絮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手起刀落,形势万分危急,当即不由段七多想,忍着右手被割伤的剧痛,横推一掌,将身前倒,把柳絮推过一旁,护在身后。

然而这一连番的变化,霍君羡来不及出手相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铁卫手中的大刀,如劈如削地在段七后背招呼了四五下,后背的疼痛,让段七闷声怒吼了一声。

铁卫们见到已然将二人之中的一个砍成重伤,当即士气高昂了起来,之前持刀观望之人,顿时蜂拥而上,段七因后背剧痛难忍,无法动弹,只好将柳絮死死地挡在身后,方才既然已经救了她一次,如今断不能再让她身陷危机之中。

而那几个砍伤段七的人,见到段七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趁他病要他命,当即第二轮挥刀乱砍紧随而至。

方才让他们重伤段七,是因为自己来不及出手,而如今眼见着他们故技重施,霍君羡当即真气力灌食中二指,凝傲剑诀所练就的寒冰剑气立时成形,只见他蓦地蹬地上跃,剑眉微耸,旋即一指剑气破空而出。

剑气不必剑刃,可以观其形,视其道,预先避之,似这般无形剑气,以内力发出,实难躲避,那几个挥刀之人如今只想一刀将眼前之人斩杀,以免他缓过劲来,再伤他们,所以并未留心霍君羡发出的这一指真力。

立时间只见他们纷纷哭叫哀嚎,紧握持刀的那只手,在地上翻滚挣扎起来。

霍君羡这一指的威力,着实起到了震慑效果,之前准备一拥而上的那些人,冲至半途,便退了回去,彼此注视,再不敢轻举妄动。

“你跑出来做什么,刚才多险啊!”方才刀口下捡回一命,此时的柳絮惊魂未定,浑身颤抖,段七见到霍君羡一指剑气便将他们击退,之前尽全力支撑的身板,立时间便失去了支撑的气力,瘫坐在了地上。

段七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衣裳,此时瘫坐在地上,地上也沾上了血迹,柳絮见到眼前一片血红,焦急说道:“恩公!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妨事,只要柳……柳姑娘你没事就好!”虽然背后剧痛难忍,但段七还是一脸轻松淡然,仿佛毫发未损。

“此事因我而起,你为何甘愿割伤自己,也不愿伤到我?”柳絮问道。

看着浑身是伤的段七,柳絮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救了她一次。

“我既已救了姑娘,只要在下还在这里,便不会让他们再伤到你!”段七为她挨了几刀,此时与她说话,竟没有了平时与女子说话时的那般紧张。

“很疼吗?”段七虽然回答得端是平静,但柳絮却感激得不知何言以对。

段七没有回答,稍时,用收撑着地面,意欲借力站起来,然而背后的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面露狰狞,起至一半之时,因为后背的剧痛,一时手臂失了力气,险些摔倒,好在柳絮连忙伸手搀扶,段七这才不至于跌倒。

然而段七虽然方才为救她,而暂时摈弃了长久以来对与女子之间的疏远,此时柳絮伸手搀扶,待得段七站稳之后,示意婉拒了她的接近。

柳絮虽然长期生活在天香阁那种露骨轻浮的地方,此时对于段七的暗意提示,令她顿时明白,当即松开了搀扶段七的双手,躬身后退了半步。

“你没事吧?”见到段七还能站起来,看来并未伤及筋骨,霍君羡当即对他的伤势放心了些。

段七忍痛站立,再无多余的气力去回答说话,只是轻意地点了点头,额间汗如豆大。

“柳姑娘,你可知道刚刚有多险,要不是他及时收住了剑招,你此时只怕已经没命了!”霍君羡意带提醒地对柳絮说道。

“今日这事是因我而起,令你们身犯险境,你叫奴婢怎能在旁置身事外!”柳絮答道。

“你……你又不懂武功,出来又能帮上什么忙啊!”是时,段七大吸了一口气,应声回道。

“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我不怕危险,就算是死,也要报答恩公对我的恩情!”

“柳姑娘!你还小,可不要随意轻言死字!”段七慰言道。

此时听到从段七口中说出自己年纪还小,柳絮似是有些感受到,段七对自己的疏远,莫不是与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有关,于是答道:“年少也好,年长也罢,是人总有一死,为报恩公的恩情,死又有何惧,总好过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地活着!”

“生不如死?何来有此悲叹!”段七不禁回头看了柳絮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

“若知恩不报,日后回到那个地方,那不是生不如死么!”柳絮喃喃答道。

是时,段七忽然明白了过来,眼前这柳絮之前假扮疯癫,离奇地找上自己,而自己的一时愤慨不平杀了那个恶徒,等于替她报了血仇,而她如今孤苦无依,一再地将报恩一说挂在嘴边,就是为了日后能有个理由跟着自己,如此便不必在回到那个火坑,遭人欺凌。

生逢不时,又遭惨事,也难怪这等柔弱的女子会有这个心思,如此想来,段七便再也没有硬起心肠回绝她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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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嫣然一笑君子若;不识琉璃金瓦间

“柳姑娘,你大可放心,只要我段某人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再让你回到那里,受人欺凌的!”见不得柳絮落难,不忍心回绝,段七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事实,让她留下来。

忽然听得段七开口说出答应留下她的话来,柳絮飘然忧虑的心思,终于稍有了些安定,放眼扫视了四周一圈,眼下的形势还不知道能否有以后,柳絮稍有安定的心思,转而又开始为他们的处境担忧起来。

是时,只见段七将身体摇晃了一下,紧要牙关忍住剧疼,对霍君羡说道:“书呆子,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你怕了么?”霍君羡问道。

“哼哼!我从未怕过!只是觉得对不住文渊弟妹……他们!”说话之时,段七不经意间看了柳絮一眼,言下之意,此生愧对的人当中,也有了她一份。

“生死有命,这或许也是他们的劫数!”说罢,霍君羡兀自垂首沉寂了片刻,心中有些难受。

“我受了伤走不了了,书呆子你没有受伤,以你的身手杀出重围,带他们脱困应该不难!”段七说道。

然而还未等他话毕,霍君羡当即回道:“你我同门学艺,有着多年同门情谊,又是兄弟,你叫我此时撇下你不理,这我可万万做不到,日后传扬出去,岂不叫人耻笑我霍君羡,是个无情无义,贪生怕死的人么!”

听得霍君羡这番豪情凛然的言辞,段七心中仿佛又承受了一份更多的自责,后悔自己方才行事过于偏激,不念后果,以致于惹下这等祸事,连累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是书呆子你不同,文渊和弟妹他们还需要你的照顾!”面对霍君羡同生共死的承诺,段七无法自私地认同,兄弟间的义气,绝不能累及妻儿。

“不必争了,今日谁也走不了!”随着虚空之中传来的一声叫嚷,几乎令所有人都为之一颤,这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般,一直盘旋回荡不止。

人未至,声先到,且言语十分霸气,想必来人定非寻常,是时,只见将段七与霍君羡围困的那些铁卫纷纷左右顾盼,来回观望,显然来人也与他们不是一道的,至少不是他们预先埋伏的人。

“阁下如此藏头露尾的故弄玄虚,究竟是何方神圣!”霍君羡仰天大吼一声,说道。

“当年圣杀手江南煞修为何等高超,想不到如今的两个传人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被几个武功平平的铁卫所伤,死后必定死不瞑目!”那虚空里狂妄的声音又再说道。

此时声顿人现,只见自一处房檐上飘然落下一个身影,在众人的目光仰视之中,幽然落定。

“花无极!原来是你在这装神弄鬼!”霍君羡一眼看出那人样貌,正是有花下小无敌之称的浪子花无极。

“眼力不错,正是在下!”花无极回言说道。

“花先生,你来得正好,这二人伤了我们几十个弟兄,还请先生施以援手,替我等拿下他们,在王上面前也是大功一件!”众多的铁卫之中,三两人怂恿说道。

是时,只见花无极用眼瞥了霍君羡他们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人家,还不嫌丢人,居然叫我出手,拿住他们好让尔等去那楚王面前邀功么!”

花无极一声喝斥,似是不怎么喜欢他们这等怂恿之言,随后他们便不再出声言语,免得又被人无端训斥一顿。

“花无极,你在江湖之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怎地如此自甘堕落,当了权贵的爪牙!”霍君羡走近段七身旁,将他扶住,满脸尽是惆怅地环视了一周。

“人各有志,庸人自扰,我如何选择是我自己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这旁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对于霍君羡的责备数落,花无极很是懊恼。

稍时,花无极向着别云间的方向看了看,说道:“我道江南煞的传人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原来是心有顾忌!”

霍君羡当即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另含深意,立时紧张起来,然而霍君羡的这般神色被几个铁卫察觉出端倪,随后,只见他们的队形之中冲出去十几个人,其中就有方才前来问罪拿人的那几个铁卫,直奔别云间而去。

霍君羡意欲上前阻挡,然而身边的段七身受重伤,又被重重围困,离开不得,无法两头兼顾,气急言道:“卑鄙!”

然而,见到霍君羡恼怒的样子,段七浑身血迹,花无极不禁冷笑了几声,伸手勾住鬓间一撮青丝,在唇鼻之间,搔弄了一番,形态神似一个女儿家。

花无极早在楚王大宴之后便已死于风怜影诡异的弦音之下,此时的花无极正是风怜影易容假扮而来,自那日楚王吩咐马三军不再限制风家姐妹的行动之后,风怜影便终日游走于城中,伺机借助莫白天行剑主人的名义联络江湖中人,救出莫白。

此番城中的铁卫聚集骚动,自然惊动了她,于是便尾随查探,见到被围困的乃是段七与霍君羡二人,当即心中暗生一计。

要知道,自独孤宏与冼问他们死去之后,莫白父母被她所杀的真相,就只有霍君羡与段七这二人知晓了,一直以来这件事情,在她看来如芒刺在背,日夜难安,莫白身为天行剑主人的这个身份,对她所图的大计十分重要,所以她若想让莫白日后帮她,他父母枉死的真相是决计不能让他知道的。

所以私心作祟之下,让她萌生了除去段七他们二人的想法,逢此良机,整好可以借他人之手,将他们除掉,以解了她心中的顾虑。

然而,霍君羡所练的‘凝傲剑诀’承载的寒冰剑气,着实厉害,她不敢轻易动手,此时亦无人能胜得过他,恰好此次霍君羡的妻儿也在,利用他们牵制霍君羡,让他指下的寒冰剑气无从施展。

此时,南宫恋儿母子二人,被那十几个铁卫白刃挂喉,捆绑着押了过来,与霍君羡他们正面站立,霍君羡见到事态果不其然地出现了,他之前便已有预想,却最怕出现的一幕,当即说道:“祸不及妻儿,难道你们就不顾及一点江湖道义了么!”

“江湖道义!哼哼,值几个钱?”花无极冷言说道。

“你们究竟想怎样?”霍君羡无可奈何地说道。

“杀人偿命,这也是江湖规矩!”花无极衣袖大摆,气定神闲地说道。

听言,霍君羡转眼看了看,方才激斗之中命丧段七剑下的那些铁卫的尸首,当即闭眼合唇,失乱了方寸,此时花无极口中说出的杀人偿命,只怕今日要想全身而退,已是不能了。

然而,就在花无极的突然出现,控制了场上了局势,让霍君羡因为南宫恋儿母子而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之时,又一个人的出现,让形势再次转入了胜负待定之势。

是时,铁卫的合围人群之中,忽然一人拔头站了出来,此人便正是这京都城中楚王以下,第二个掌权者,马三军。

自那日楚王与他商定利用花无极假扮风怜影,前去莫白口中套问天行剑的秘密之后,为防有诈,便暗命马三军从旁监视,然而他并不知道,花无极早已是龙凤偷转,雌雄莫逆。

然而如今楚王大势未定,还需要江湖武林这一脉势力的帮助,这霍君羡与段七二人乃是前圣杀手江南煞的传人,于江湖之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所以,就在花无极说出要将他们以命偿命之后,一直隐没于铁卫当中,迟迟不现身的马三军自然是要出面阻止,如此一来便可博得他二人的感激,这份人情,日后楚王但有所趋,必能得他们相助。

花无极见到马三军的忽然出现,扰乱了场上的局势,当即颜容失色,有些后怕起来。

“花先生!他们可都是王上敬重的贵客!你们怎能如此造次!”马三军很有礼数地对霍君羡二人抱拳行礼,正色言道。

“他们肆意杀人,虽然他们是王上的贵宾,难道就可以如此不顾法纪了么!”花无极丝毫不让,意图扳转局势。

然而在这京都之中,马三军贵为侯爷,说话的份量自然是要重于花无极,尽管花无极剖析得合情合理,但法纪在这权力至上的京都之中,当然是倚重后者。

虽然平日里霍君羡他们对这马三军的品行不是很认同,但如今他一现身便有意不再追究问责,形势所迫,倒寄希望于他能平息这场祸事争端。

眼看着借刀杀人这一计随着马三军的出现,便要落空,花无极倒也不再言语,只听见人墙之外,又传来一声娇喝。

“淫贼,拿命来!”

循声望去,竟是风怜影怀抱避水瑶琴,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看着花无极。

此时她面容憔悴,却浑身杀气。

而花无极见到风怜影的出现之后,较之前马三军的到来更为惊怕,只见他身形飘忽,宛如重心不稳一般跄踉着慢步后退。

“我们不是说好……”还未等说完余下的话,风怜影凝指扣弦,一记音波自琴弦上弹射飞出,立时震断了花无极心脉。

亲眼看着风怜影出手如此狠辣,顷刻间取人性命,令霍君羡段七二人不禁寒颤,心中赫然回想起十余年前的那一幕,同样是风怜影,莫白双亲便就是无辜枉死在了她的弦音之下。

如今知道这个真相的就只剩下霍君羡与段七二人,这让他们对风怜影生了戒备之心。

“霍先生,段先生,这淫贼胆敢对你们如此无礼,日前又曾对我意图不轨,如今将他杀死,二位可有何意见么?”风怜影怀抱着避水瑶琴,莲步碎迈地走了过来,对着霍君羡二人轻笑言道。

对她的手段,以及杀人于无形,十分诡异的弦音,霍君羡二人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她的这一声轻笑,顿时让他二人如坐针毡,全然没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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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机关算尽太聪明;不识身眼乱了魂

“他虽有恶行,但罪不该死,三姑娘你出手未免太过于狠辣了些吧!”马三军见到花无极当场倒地气绝,当即说道。

稍时,只见风怜影手指松离琴弦,秀眉清扬,向场中环视了一圈,说道:“这个淫贼那日在楚王大宴之上,就曾对我轻薄侮辱,今日他的几句挑拨之言,又险些害人,这等恶徒留他在世上,只会再害更多的人!”

听着风怜影列数花无极的种种恶行,顿时让人感觉风怜影出手取他性命亦算是情有可原,然而轻易断人生死,这种手段对于书生意气甚浓的霍君羡来说,实难苟同。

“依照风姑娘所言,这花无极虽然品行不端,但毕竟也是父母精血所养的一条人命,如此便将他杀了,未免太过武断!”

“霍先生,此言差矣!”风怜影当即回言道。

“难道风三姑娘另有情由解释?”霍君羡紧追问道。

“对于这等肆意毁人清白,举止轻浮之徒,难道处死这么一个恶人,还需要顾及江湖道义么?”风怜影的这番话,立时令马三军警醒起来,自己也曾对风怜影姐妹有过轻薄之举,方才他也亲眼见到了风怜影弦音取人性命的手段,若自己与她对阵,也是避闪不过的。

“对不起!”此时,就在众人将全部目光都聚集在风怜影身上之时,马三军忽然满怀愧疚地闷声说道。

场上除了风怜影与马三军二人,知晓他们之前的过往,其他人对他的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歉言感到有些云里雾里,不懂其中之意。

“前尘已矣,如今的言语,又岂能弥补昔时的往事!”风怜影应言答道。

他们之间的言语怪异,但彼此神色平静,然而霍君羡还是察觉出了马三军脸上一瞬即逝的惧怕之色,顿时心头疑云骤生。

这马三军位极人臣,乃是如今声威正旺的楚王亲近,而风怜影只不过是旧时寒雁城的余部,此时寒雁城已为楚王所破,而如今,这马三军在面对风怜影之时,却显露出了恐惧,这等反常的举动,令人颇感诧异。

风怜影出手狠辣,手中避水瑶琴的弦音更是诡异,而且这京都城中的掌权之人都对她心存畏惧,让霍君羡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为了段七以及南宫恋儿母子他们的安危,霍君羡只好把十年前莫白枉死真相的这个秘密,深埋心底,不敢再提。

随后说道:“马侯爷,风姑娘,我的这位朋友身受重伤,急需医治,还请行个方便!”

马三军出言阻止,铁卫们自然是不会再为难他们,而如今多事的花无极也命丧风怜影之手,危机既已解除,段七的伤势更是耽误不得。

经此一役,霍君羡与段七他们,便得以名正言顺地住进了马三军的侯府之中,与风家姐妹相邻而居。

“恩公!”房门之外的一声叫喊,让段七从慵懒的睡梦之中醒来。

经过十余日的调理静养,段七后背的刀伤已然开始结痂恢复,行动无碍,听得有人呼唤,段七连忙翻身坐立,理着装束,平日里段七散漫惯了,对于衣着妆容从不太多讲究,然而自从那日离奇救下柳絮,养伤期间得她悉心照顾之后,便开始对着装注意讲究起来。

“柳姑娘,唤我何事?”段七连忙答道。

“都日上三竿了,想叫恩公你出来晒晒太阳,这样对伤口好些!”柳絮说着,便开始敲门。

对柳絮的一番关切之言,段七感觉心头一阵温暖,这种温暖的感觉,自从师傅江南煞过世之后,再没在心中浮现过,就连江南煞在世之时对他的照顾,都没有柳絮这十日来的周到细致,体会深刻!

侯府之中庭园林立,假山荷池,行廊从中穿行,放眼望去,帘缠蒙雾,一片气派,令人心境逸然飒爽。

此时已然春末夏至,天气回暖,池山碧绿。

“渔舟江上,饮风小酌,这等闲情逸致,不知是何年了!”看着池中碧波涟漪,柳絮不禁颇多感怀,自惨遭家变之后,她处处遭人奚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此时跟随段七住进侯府之后,安定下来的这些日子里,让她心中有了久违的归属感。

“柳姑娘!”

“恩公,奴婢失态了!”

“柳姑娘,我们之间本没有尊卑之分,姑娘你不必如此谦称自己!”

“恩公对我恩重如山,就算是为奴为婢,也难报恩公一二!”

“相识即是缘分,不管是谁遇上,都会为柳姑娘你出头的!”

“世态炎凉,若不是恩公你嫉恶如仇,心生怜悯,他人又怎会随便出手替我杀了那个恶霸!”

言语及此,段七当即转过身来,站在长廊当中,看着柳絮,一缕清风飘来,将长廊虚垂的幕帘带挂而起,虚掩半遮面,青丝撩眸眼,如此牵人梦影的一幕,令段七迷情深种。

见到段七满眼陶醉,柳絮不禁羞红了面,垂首含蓄起来,随后陈言说道:“恩公,莫不是奴婢脸上有什么脏污?让恩公你……!”

女儿家面露羞色,令神往陶醉的段七立时回过神来,感觉有些唐突冒失,将视线移开,随即说道:“没……没有!是我……!”

段七一时紧张,言辞失措,慌张之色溢于言表。

“呵呵!恩公你怎么啦!”柳絮娇笑言道。

柳絮久留天香阁,对这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在行,在见到段七的慌羞之色时,她心中自然是知道其中情由,如此一言,只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那日在别云间之时,柳姑娘你……!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段七随即说道。

听言,只见柳絮用手撇开了遮挡眉眼的青丝长发,眼眸稍转,神情惋惜地长叹息了一声说道:“奴婢自幼命苦,被送进天香阁后虽然三餐有饱,但受尽冷眼欺凌,爹娘惨死又无力报仇,还险些被恶人掳去,那日见到恩公你手持宝剑,知道恩公你武功高强,萍水相逢,我没有理由让恩公你为我杀人,但那时又被恶人紧追不放,无奈之下,只能佯装疯癫冒犯恩公,没想到却连累恩公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听得柳絮说出假扮疯癫的情由,段七对她的无奈之举深感同情,但同时又不禁感慨,这人世间的情和事,总是这般不经意地撩人心神,乱人心思。

是时,段七走近柳絮身前,慰言道:“生不逢时,人命贱如薄纸,人生在世真的很无奈!柳姑娘你不必介怀,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恩公!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柳姑娘了!”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

“叫我柳絮吧,叫名字合适些!”柳絮说道。

“既是这样,那以后你也别再叫我恩公了,作为朋友,这样我们才叫平等称呼!”

“朋友!我们……!我们可以做朋友了!”柳絮神情有些激动,对于段七的这个称呼,让她久寒的心有了一丝回暖,更多的是惊诧之情。

“五湖四海皆兄弟,你我茫茫人海既能相逢,称道一声,姑娘你又何须如此惊讶呢!”

“既然恩……!段大侠既已称柳絮为朋友,那想必不会再赶我走了吧!”柳絮怔怔言道。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再说这些天若不是柳姑娘你悉心照顾,在下的伤势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柳絮虽然没能听到段七亲口出言挽留,但能得到他的一声称谓,也算得上是让她有了留下来的借口,不必担心再回去天香阁,遭人欺凌。

那日在别云间里,柳絮一再婉言试问,而段七则言语踟蹰,始终未答应让她留在身旁照顾,而如今却是自己身受重伤,反而得柳絮的照顾之情,世事无常,不过尔尔。

行风吹过,带过相思,卷走一幕温馨,唤醒了世间的丑恶。

就在侯府之内,那个曾被文延武付之一炬的密室当中,风怜影空手信步,在密室之中来回走动,神情焦虑,似是在等身后迟迟未到的另一个人。

“你为何要杀了花无极,害得楚王盘问秘密的计划落空!”密室之外,传来一言低声沉吟,似是很是小心,深怕被第三个别有用心之人窃听到一般。

“想杀便杀!”还未等他疾步走入密室,风怜影当即冷言答道。

“别忘了你如今还身在京都,还在楚王的地盘之上,擅杀楚王有用之人,就不怕楚王一纸令下,便要你姐妹死无葬身之地!”马三军疾步冲入密室,一掌劈断密室内一处石台,以示对风怜影的警醒。

“马侯爷你才略并不亚于楚王,难道你真的甘心俯首为臣么?”风怜影眉眼稍眺,冷声言道。

听得此言,马三军立时一阵沉默,神色迟疑,随即言语试探地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行剑乃是中原武林的圣剑,传言它乃是龙行司世代守护的秘密所在,如今侯爷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距离君临天下只是一步之遥,这花无极若从莫白口中问出天行剑的秘密,他自然会将秘密告知楚王,若楚王得到天行剑的秘密,自然是能够乘势的成为中原霸主,然而若是马侯爷你得到这个秘密,他日登上楚王宝座,也未尝不可能!”

“你究竟想说什么?”听到风怜影的一番劝言游说,言辞大有叛逆,而马三军却并未厉言喝止,而是更为沉着地问道。

“莫白对我们姐妹心存愧疚,关系自然亲近,如今他已经被你们控制,若想得到天行剑的秘密,只有我们姐妹可以做得到!”

“就因为花无极有《无极化相术》,可以乔装你的模样,所以你才出手杀了他?”

“不错!这世上只允许有一个风怜影,就算是第二个假的也不行!”

“你确实是独一无二!至少在我心中是如此!”马三军语音渐缓,后半句几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闻得到。

随后,马三军继续言道:“我要如何信你!”

“那我又如何相信,侯爷你不会去向楚王表忠心?”面对马三军的质疑,风怜影反问道。

“哈哈哈!我原以为我们目标一致可以心照不宣,没想到还是彼此怀疑!”马三军大笑几声,随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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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两个彼此质疑对方的人,却从昔日的宿敌,变成了今时同一战线的盟友。

“既然我们彼此都不能相信对方,再谈下去也没什么结果!”马三军侧身看了看密室里摇曳的灯火,喃喃说道。

“你既不信我,又为何应约前来?”听言,风怜影当即回道。

“我来,是因为我在乎你……你的一言一行!”马三军言语突兀地说道,自那次冒险救下风怜影姐妹之后,心中对风怜影当初的轻薄让他有些难以启齿,再说亲昵的言辞。

是时,只见风怜影冷哼了一声,随后语气稍暖地说道:“那日多亏侯爷出手相救,我姐妹俩才不至于死在乱箭之下!”

“你知道我为何会救你们?”摇曳的灯火,忽然间照得马三军面容迷茫,唇启微言。

“我不想知道为什么,既然你选择相救,就自然有你的理由!”听到马三军语带柔声,风怜影依旧冷峻。

马三军本想就此提及当日之事,好借此向风怜影一诉衷肠,然而在听到风怜影根本无心细听,神情有些失落,不好再提。

看到马三军一时沉默不语,风怜影不禁叹息一声说道:“为什么?”

对于风怜影此时突然转变的口吻,让马三军感到有些错愕,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因为那一刻,我突然间舍不得!”

“舍不得?”

“虽然之前我们之间有……有些不堪的过去,但自从救你的那时候开始,我才发觉我是舍不得!”马三军神情冷静地说道。

“为什么舍不得?”

“在雁翎宫中,时常能见到你,并不觉得有任何不舍,但那日见你们命在顷刻,心里好不难受!”

“想不到,我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马侯爷,也有怜香惜玉的心肠!”风怜影言语讥讽地说道。

“我也是个男人,怎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之前的冒犯实是一时糊涂,还望能得到风三姑娘的原谅!”马三军面带羞愧,很是诚恳地说道。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如此说来,你……你肯原谅我了?”听到风怜影对往日种种不愿提及,马三军当即试探性地问言道。

“难道你今日应约来此,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原不原谅这些话的么?”对于马三军的试问,风怜影立时出言打断,语音稍转。

“心中所想,难免一问!”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风怜影忽然转言问道。

“交易?什么交易?”马三军颇为不解地反问道。

“天行剑!”

“此剑已在我王手中,我们又怎能交易?”

“楚王虽有宝剑在手,但对宝剑里的秘密一直苦索无解!”见到马三军有些疑虑,风怜影随即说道。

自她得知眼前的马三军对自己尚有余情未了,这让她更有把握,将心中所思已久的计划对其坦言,若未能达成意料之中的结果,至少他也不会去向楚王告发自己,如有可能,还可将其说动,让他站到自己这一方。

“愿闻其详!”忽然,马三军很是沉着地答道。

“龙行司立于不败神话,而天行剑又是其放逐江湖的执行法剑,传言剑上的玄机,关系着龙行司世代守护的秘密,且不说这个秘密有通天彻地之能,至少也能左右这中原天下的格局,得之即胜,坐拥王位,而这个秘密如今只有莫白跟樊家后人知道,樊家后人声威早成,自是无人敢碰,莫白如今被楚王控制,若想从他口中得到天行剑的秘密,只有我能办到!这亦是我为何要当众杀了花无极的原因所在!”

“你想让我帮你……帮你对付王上?”

“不只是对付楚王,你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住口!”听到从风怜影口中,第二次说出怂恿自己取代楚王的不敬之言,马三军当即怒言喝止,随后神色慌张地向密室打量环视了一圈。

对于马三军的这番举动,风怜影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确定计划可行,如若马三军没有取代楚王的这个心思,一心忠于楚王,方才此言一出,他定会出手将自己拿下交与楚王,尽管他对风怜影心有余情,若他真的忠心不二,在这大是大非面前,绝对不会迟疑糊涂,而如今他虽然出言喝止,但却很是小心谨慎地留心有无旁听者,就凭这一点,让风怜影十分确信下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马三军随后继续言道。

“既然侯爷你如此忠于楚王,大可以拿了我们姐妹,去向楚王交差!”听到马三军如此毅然决然的语气,风怜影索性直言冲撞。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如此对你,为何还要如此言语奚落!”

“为什么不会?你不是对你们的楚王忠心不二吗,我杀了楚王的人,又说出反叛之言,你没有理由会放过我们姐妹!”风怜影饶有说辞地反驳道。

“好吧,你且说说如何行事?”面对风怜影冷硬的言语,马三军不好再有诸多掩饰,直言问道。

还未等风怜影回言,马三军忽然又再续言说道:“且慢!既是交易,先说条件!”

稍时,只见风怜影欣然言道:“有来有往,侯爷这才像个做交易的人!事成之后,我只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要寒雁城?”

“那些本就不属于你们,只是你们强占了去而已!”

“弱肉强食,能者居之,这是自然轮回之道,又何来强占一说!”

“你杀我城民,难道这也是自然轮回之道么?”

“事已至此,就算如何争论也是于事无补,事成之后,我还你寒雁城,以作补偿,告慰亡灵!”马三军怔怔言道。

“你如何隐瞒花无极一事?”听到马三军言语承诺,风怜影语锋稍转,继续问道。

是时,只听见马三军神情,随着密室里的灯火忽闪一下明暗更迭,忽然之间神情肃然地说道:“此事风三姑娘大可放心,铁卫军中多半是我的亲信,只要我一声令下,花无极的死讯,绝对不会有半句传入王宫!”

日前,风怜影见到霍君羡段七等人被围之后,当即心生一计,莫白父母枉死的真相,如今只有他们知道,而这个真相,断然不能传入莫白耳中,然而此地毕竟是京都重地,楚王耳目众多,为防万一,她不敢直接易装花无极,若被拆穿,前功尽弃不说,更会性命不保。

于是她便找上了一个铁卫先锋官,扣押其家眷,逼迫其就范,令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入场游说,借助铁卫之手,好杀了霍君羡等人,让当年的真相永埋尘土,然而未料到,马三军忽然出现,开言阻止,这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未免事情败露,所以便一指扣弦,将那个铁卫先锋官假扮的花无极以鬼魅之音震死。

然而事情总有转机,就在风怜影杀死那个假扮的花无极之后,令她以花无极的身份接近楚王的计划被迫终止,她本想借助楚王的势力,在得到天行剑的秘密之后,用此交换故城,而如今花无极一死,只能另辟他径。

重新夺回寒雁城是她毕生心愿,所以在内心多次纠结之后,让她转而投向马三军,目的不变,只是改了初衷和过程。

天行剑的秘密通天彻地,尽管只是当年薛子翁带出江湖的传言,并未得到佐证,然而龙行司多年来立于不败神话的巅峰,天下第一的不败之名,怎能不令人拼死向往。

“日后行事,须得听我安排!”就在四下寂静,呼吸可闻之时,马三军忽然继续说道。

“既是已无无后顾之忧,日后就听凭侯爷差遣,只是此时已近晌午,我也该给莫白准备饭食了!”风怜影说罢,准备转身离去。

“且慢,风三姑娘!”是时只见马三军自袖袍之中取出一个锦盒,盒身甚是华丽,金镶玉嵌,龙纹流彩。

听到一声叫唤,风怜影暂缓脚步,来在一处断柱旁转过身来,问道:“还有何事?”

“我这里有一对‘鸳鸯无极丹’,乃是塞外使臣敬献的宝物,本来是给王上用以增进龙凤欢愉之事的,只是后来那位使臣告诉我,此物若辅以药引,另有奇效!”

“有何奇效?”

“此物有分男女之别,若服用之时,以对方的鲜血做药引,就会变成不离不弃的奇毒之物!”

“你什么意思?”

“此事风险极大,为保证彼此不会中途变节,你我各服一粒,此后每隔七日便要以对方的血液来压制药性,如若不然,便会血脉暴胀而死!”

“此事只是你我各取所需,成败难测,是非不论,如此各自牵制,当真有这个必要么?”风怜影见到马三军拿出这等药物来,怔怔言道。

听其所言,这‘鸳鸯无极丹’自服下之后,两人便要终此一生,同生共死,不难理解,马三军如此做法,实是私心作祟,他日若无法得到风怜影的芳心,那她至少也不会疏离自己太远,毕竟这‘鸳鸯无极丹’每隔七日便要以对方的血液来压制药性,风怜影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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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浮生若梦逍遥叹;鸳鸯无极化了缘

鸳鸯无极丹,本是和合二魔蒙哥与蓝嫣之间,用来修炼‘血影同心大法’的专情之药,他们修炼此功之时,彼此血气循环交融,以达事半功倍的效果,这也是《血影神功》与《血影同心大法》唯一的不同与天壤之别的差异所在。

而马三军故意说出此丹来自塞外敬奉使徒之手,便就是不想日后风怜影为求破解之法而一直追究下去,害怕因此适得其反,令风怜影得以摆脱彼此的牵制,让他的私心无法得逞。

此药与食情蛊药性颇为相似,食情蛊令人冰冷绝情,这鸳鸯无极丹则是以生死相扣,只能从一而终,相较而言,后者较为近人性。

“你若服下此药,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了!”马三军见到风怜影怀疑自己的用心,当即说道。

“如此做法,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马三军并未回言,只是在心中默念道:“如此一来,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风怜影虽然极不情愿受人牵制,但此时马三军的这个要求,她却不能拒绝,因为如今只有借助他的势力,才有可能光复寒雁城,一遂心愿。

此时,只见马三军自那锦盒之中,取出一颗丹药,看了风怜影一眼,没有丝毫犹豫,随后说道:“请吧!你别无选择!”

说罢,便咬破食指,在另一颗药丸之上滴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液,并对风怜影示意,让其照做一次。

风怜影别无选择,只好退了回去,照着马三军的意思,划破手指,在另一颗鸳鸯无极丹上滴了几滴鲜血。

随后,只见马三军拿起沾了风怜影鲜血的鸳鸯无极丹,毅然服了下去,运功调息,快速化解消散药力,同样,风怜影亦是如此照做。

就在亲眼看着风怜影服下鸳鸯无极丹之后,马三军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似诡异的宽慰之色,稍纵即逝。

“这鸳鸯无极丹可有解药?”风怜影服下之后,试言问道。

“没有解药,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彼此互相的解药,生一起生,死一起死!”马三军巍然答道。

“这下谁也不能离开谁了,离开谁也活不了,你满意了?”风怜影愀然说道。

说罢,风怜影便独自一人先走出了密室,去给此时还被囚禁在地窟冰窖的莫白准备饭食,借着每天两次得来不易的见面,她很是重视,且不说其他,她想从楚王手中重新夺回寒雁城,一了心愿,得到莫白的信任,是开始最重要的第一步。

她的心思,就连同袍姐姐风怜心都猜不透,或许是她自己私心作祟,背负得太多,在这人心不古的世道生存,若心无所求,则终此一生只能碌碌无为,追名逐利,虽然辛苦劳累,满是荆棘,处处算计,却能满足一个人的私心欲望,这亦是她在莫白面前可以要求放肆,而在马三军面前,只能默默忍受的原因所在。

地窟寒潭虽然寒气逼人,却总让风怜影感到暖心平静,莫白对她们姐妹的那份延续的愧疚,变成了她如今对莫白的另一种约束,更是她放手一搏的筹码,她一如既往地将精心准备的饭食用吊绳送到莫白身旁。

“每天给我送饭,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这份恩情!”看见被送到眼前的食物,莫白欣然说道。

“何谈感谢,若不是因为我……我们,你又怎会身陷此地,沦为人囚!”风怜影歉言说道。

“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去到那里,遭人挟持!”

“呵呵!想不到多日相处下来,我们还是这样彼此谦虚!”彼此自谦的言语,令风怜影不禁笑道。

“风三姑娘,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唉!事到如今,还谈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话,屈居人下,仰人鼻息,何时能覆!”莫白的一声问候,风怜影叹息言道。

香魂暗叹,姝人多愁,最动人心!

“可惜我如今功力尽失,如若不然……”

“莫……莫白!”还未等莫白说完,风怜影立即出言打断,神情焦急,沉吟了片刻,随后又继续言道:“他们抓你来此,难道就是为了那把天行剑么?”

风怜影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莫白口中问出一些事情,当然她也知道,莫白对她没有戒备,如此直言相问,必能一探虚实。

“小小天行剑,岂能满足楚王的狼子野心!”莫白接过锦盒里的食物,劲声说道。

接过饭食,正欲一解辘辘饥肠之时,风怜影又再问道:“难道这天行剑的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么?”

听言,莫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看冰窖上方,风怜影声音传来的方向,昏暗的光线加上距离较远,他看不清风怜影此时是颦是笑,心中踟蹰了许久,随后说道:“这个秘密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乃是绝密,只因为十年前前任孤鸿涧的主人薛子翁,从龙行司逃脱,也将天行剑的秘密从龙行司带了出来,后来消息不胫而走,如今已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龙行司的威严不容亵渎,所以没人敢深究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风怜影继续问道。

既然是人尽皆知的秘密,风怜影自然是知道天行剑有秘密,有此追问,是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知道有秘密,但却不知道如何解开这个秘密。

“本来这个秘密人尽皆知,风三姑娘你也应该知道,看在这些天来你为我颇为费心的份上,我也不妨多告诉你一些!”莫白怔怔言道。

“我也知道这个秘密事关重大,莫大侠你还是不要随意提起的好!”听到莫白开口欲提天行剑一事,风怜影急忙出言打断。

见到风怜影出言阻止,莫白有些诧异,毕竟这个秘密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有种神秘莫测的吸引力,几乎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它,而眼前的风怜影,自己愿意将内情相告,她却还是言语提醒自己,不要随意说出。

“世人都想知道这个秘密,解开这个秘密,你却叫我不要告诉你,风三姑娘果真与众不同!”莫白喃喃赞言道。

风怜影不是不想知道,她比世上任何人都急于想知道这个秘密的下文,当然她也知道,莫白如今身陷囹圄,还能如此悠然地活着,都是因为这个秘密还没有从他口中说出去,如果此时他将这秘密的下文告诉了她,她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去与马三军商量交易,如此一来,莫白对于马三军他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价值,敢夺他的天行剑,自然也就不会忌惮他天行剑主人的身份,届时,是生是死,就真的难以预料了。

此时莫白有意说出秘密的下文,实则是对她的信任之举,因为他并不知道,风怜影早已拿它与人交易,莫白的这份信任,令风怜影心中感到矛盾,倘若马三军没有逼她吃那颗鸳鸯无极丹,她定会欣然接受莫白所言之事,而此时她既然已与马三军彼此受制对方,面对这个她迫于想得到之事时,她犹豫了。

“既然所有人都想知道,那肯定**极大!江湖险,人心更险,难道你就不怕因此而丢了性命么?”

“此地并无他人,风三姑娘与在下又是朋友,将此事告诉你,又怎会因此丢了性命!”

莫白的一片赤诚,对风怜影毫无防备之心的言语,立时间,让风怜影为此有些动了恻隐之心,而如果她不拿到天行剑真正的秘密,便难遂心愿,无法从楚王手中夺回寒雁城。

“你待我一片赤诚,而我却只能拿你利用!”风怜影兀自沉吟,声音极小,仿佛只有吞吐气息般可闻。

不管风怜影心思如何缜密,机关如何巧设,但归根结底,她是一个人,是人就不能不为世事所感化,她也是一个女人,情感正值空虚,心中萌生的那种感觉,无法自制,同样,她也有人的思想,有自私本位的心机,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绪一度凌乱。

然而最终后者逃脱了纠结,占据了本心,随即说道:“你真的对我如此信任!愿意告诉我!”

“你每天给在下准备饭食,若有加害之心,只怕在下早已葬身这冰窟寒潭底了!”莫白正言答道。

“你说吧,我听着!”

“说来也简单,只有十六个字!”

“嗯!”

“不死之身,不灭之魂,乾坤轮回,五行易位!”

“不死之身,不灭之魂,乾坤轮回,五行易位?”风怜影重复着莫白说出的那十六个字,神情凝重。

“对!这是当初在剑陵之时,剑圣前辈告诉我的!”莫白答道。

“想不到人人都想得到的天行剑秘密,竟然如此深奥!”

“其他的我也不明白了,只知道这十六个字跟剑陵有关,天行剑更是关键!”

风怜影本以为莫白亲口说出的天行剑的秘密,能直接意会,未料到这十六字偈语竟然如此奥妙深邃,难以解透,一时间不免有些失望。

之后又回想了一下,既然这个秘密被龙行司世代守护,定然有它不菲的价值与关联,既然莫白也不懂其中奥妙,在追问下去,难免弄巧成拙。

“我得走了,免得他们起疑心!”

还未等莫白回言作别,风怜影已然转过身去,走近了铁闸门前,此时地窟昏暗的光线照着她脸上的轮廓,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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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45章:不怪今生赞来世;我辈蒿莲岂同时

风怜影在得到天行剑十六字偈语之后,走出了铁闸,春末燥热的艳阳射在身上,照得她好不自在,之前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此,然而在满怀期盼之下,听得莫白说出那十六个字后,犹如当头一瓢冷水,浑身凉透,那十六个字,四句话,几乎都是前不搭后,令人费解。

龙行司剑陵的存在,左右着整个江湖的格局,但其中的秘密,始终无人窥视,当年的和合二魔与龙行司一场血战,险些动摇龙行司的根基,但都未能破解剑陵的秘密,况且剑陵外除了十年一选的守陵之人外,还有高人看护。

可见剑陵的秘密非常人所能窥探,十分重要,可怕的重要。

越难得到,越是觉得珍贵,而往往此时已是踏上深渊的轮回。

“怜影!回来了!”这一声轻吟的叫唤,将风怜影从深思之中嚷醒。

沿路返回住宅途中,风怜影一心苦思冥想着,那十六个字的各种解释,一时走了心神,不知不觉回到了住宅门前,若不是姐姐风怜心的一声言语,只怕她要入错房门了。

“二姐!”风怜影对风怜心称呼了一声,随后便垂面颔首走进了房门。

“那些饭菜,莫公子吃了吗?”听到风怜影语气低落,风怜心连忙问道。

“吃了!”风怜影随声答道。

“吃了就好,那地窟冰寒彻骨,下次得准备些暖身的酒水送去才是!”

“二姐你倒是蛮关心他的嘛!”见到风怜心言语之间不离对莫白的关切之情,风怜影当即玩笑说道。

“人家毕竟是因为我们才会落得如此境地,如今姐姐能为他做的,就只能是这些了,他父母双亡,也是个苦命的人!”最后的这句话,风怜心说得惋叹极轻。

姐妹俩一前一后,相隔并不远,风怜心的惋叹之言,风怜影自然是听得清楚,此时只见她秀眉骤闪,眼神炯然。

“二姐,我们能救他吗?”

“怜影,如若可能,必定要救,但如今你我姐妹尚且受人约束,救他谈何容易!”原来在风怜心心里,早就有了解救莫白的想法,但她不同于风怜影,心中一再权衡利弊,所言不假,她们姐妹如今自己尚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况且此地乃是京都之地,楚王的权势集中所在,要想从中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乃堂堂天行剑的主人身份,只要计议得当,寻得江湖朋友的帮助,救他并无不可能!”风怜影言辞激昂地说道。

之前她见莫白已然被楚王控制,且功力尽失,只要能得到天行剑的秘密,其他的自然不必多做理会,并可以此为条件,离间楚王与马三军之间的关系,趁机夺回寒雁城。

可就在莫白将秘密告知她之后,加之她自己的揣摩心思,要解这天行剑的秘密,须得有天行剑,以及天行剑主人莫白的帮助,若非如此,又怎会一直以来都无人能破解得到天行剑秘密,念及此处,心机稍转,不能让莫白落入楚王手中时间太久,以免夜长梦多,若再生其他变故,以她目前势单力孤的实际情形,实难等待。

不难猜测,这天行剑的秘密,是她重新光复寒雁城的唯一机会,这个机会她连一次都不能错过,因为她输不起。

“怜影,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妹妹风怜影的异常言语,令风怜心不禁有些焦虑怀疑起来。

面对姐姐的疑问,风怜影并未回答,而是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餐盒,细心思索起来。

“怜影!怜影!”双眼不见,妹妹迟迟没有回应,风怜心连忙几声叫道。

“二姐!你可还记得,莫白那日提到过可以请龙行司出面帮忙!”风怜影喃喃说道。

“听是听到过,可那龙行司岂是寻常人能进得去的,更别说见到龙行司云主华博然了!”风怜心面露难色地说道。

龙行司当年由龙家龙异人,在得到《无极幻影》这等上古神功后挫败无数高手,立下不败神话而创立,如今代代相传,已有数代更迭,现任龙行司云主华博然,出身龙行司庇护下的凡人巷,身份来历,无人知晓。

在龙行司创立之后,龙异人立下宏愿誓言,龙行司不理天下兴亡,然而后来中原大地连年战火,群雄盘踞争夺,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苦不堪言,自那时起,龙行司便撕毁了当初不理兴亡的誓言,立凡人巷收容中原苦难百姓,并将天行剑放逐江湖,由止缘使者每十年更替执掌,以不败神话的身份,悍然镇压着江湖各路势力。

并以天下永无第一之争的强势,立下规矩,划分格局,由那时起,天行剑便被奉为圣剑,拥有它的人,江湖之中无人敢不对其敬畏三分,后来发觉天行剑声望过高,高到若没有龙行司的人出现,任何事情都不受约束,所以便放出天行令,以此制衡约束着天行剑,剑无令不行,令无剑不发,彼此牵制。

寻常情形下,天行剑只是一柄利器,虽有威望,但没有执行之能,须得由天行令指出是非对错,方可行以决断之能,如若有违,执剑之人必受龙行司审判,轻则废去修为,重则断以极刑。

“我们自是进不得龙行司,但莫白乃是天行剑的主人,他必能进去!”风怜影正声说道。

听言,风怜心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当今天下,只有龙行司可与楚王势力抗衡,而龙行司又非一般人可进得,只有天行剑的主人莫白才能进去,莫白如今已是楚王阶下之囚,脱不得身,所以风怜心对妹妹风怜影所言,虽有些期待,但想想,亦无可能。

“二姐!你怎么了?”看到风怜心不言语,风怜影当即问道。

“如今楚王势力如日中天,手下又有蓝嫣蒙哥这等高手,天下无人匹敌,你我虽有心相救,但也难免无奈!”风怜心怔怔答道。

“凡事若非亲试,又怎断言不可能!霍君羡他们此时已经进城来了!”风怜影说道。

“他们来了!”风怜心回答得很是平静,只是附言一声。

然而此时,风怜影似是又有些为难起来,若自己去找霍君羡他们,之前莫白父母一事夹在中间,让她不敢前去,现在她很害怕面对这个既成的事实,更害怕莫白知道,所以就算霍君羡他们近在咫尺,亦不好开口说明莫白在楚王手中,稍时,她轻声唤了姐姐风怜心一声,说道:“二姐!你去找他们!”

“我?我跟他们并无交情,双眼不便,也搭不上什么话,为何要我去?”风怜心对妹妹的这番话,颇有疑惑地问道。

此时,面对姐姐的疑问,风怜影心中立时纠结,若想姐姐出面去找霍君羡他们,只怕莫白父母一事,又要多一个人知道了,然而姐姐风怜心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与她听也并无不可,姐姐是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于是风怜影沉思许久,方才说道:“当年我一时任性,错手杀了莫白爹娘,霍君羡他们目睹经过,我不能去找他们!”

“什么?”风怜影言语虽然简练轻快,但风怜心听后如雷贯顶,大为吃惊。

随后风怜心身形一阵摇晃,险些跌坐在地,颤言说道:“难怪那日你被冼问一声追问下来,便哑然不答!原来是有这么大一件事瞒着众人!”

风怜影当年任性跋扈的性格,朝夕相处的姐姐风怜心自然清楚,只是没想到因她当年的任性胡来,竟害死了莫白的双亲,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风怜心并没有言语相责,只是暗暗地叹息了一声,随后说道:“你啊!哥哥在的时候不让哥哥省心,如今哥哥不在了,你说这件事情,叫姐姐我如何替你瞒得!”

“日后大不了我以命偿命,这些天我也是倍受煎熬,不知该如何面对莫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莫白救出来,也算还一些债赎一点罪吧!”

“救他出来,你打算如何告知详情?”

“我……我……!”

风怜影此时被问得言语拮据,无言以答,一面是自己夺回寒雁城的唯一机会,一面是终有一日自己要面对误杀莫白双亲的事实,一前一后,虽无冲突,但却是有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关联。

风怜心此时内心同样煎熬,她既要保护妹妹,又不得不将实情告知莫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莫白虽然性情随和,温顺内敛,但是人都有愤怒之时,倘若莫白一旦知道双亲为风怜影所杀,势必寻仇,届时自己夹在妹妹与莫白之间,一番倾心,又能何去何从。

“我去!这是我们姐妹欠他的!”风怜心失魂无奈地说道。

“二姐!”见到姐姐为难的样子,风怜影轻声喊道。

世事纲常,皆有其道,既有业因,必有业果,风怜影一心想将当年的真相遮掩过去,此时却只能坦然言明,而被困在冰窟寒潭的莫白,还懵懂地等着风怜影为他送来下一顿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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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世间本来无一事;庸人无为自扰之

倩影随风来,莫道心常在。

逍遥一声叹,半世浮云颠。

地处侯府偏西面的铁闸门后,地窟寒潭之中,昏暗的光线将两个人的脸,照得朦胧模糊,声音却是清脆嘹亮。

“莫大侠!这些天在这地窟之中过得还习惯么?”说话之人,正是之前风怜影被囚禁在雁翎宫中的贴身婢女雪柔,如今楚王的义女,云柔郡主马雪儿。

自那日坟场那场变数之后,雪柔表明身份,一举将风怜影等人制住,令楚王枭计得以成功,此时出现在这地窟之中,莫白想起当时种种,自然是对她不是很待见。

“多谢雪柔,不!应该叫云柔郡主一番成全,如今在下住得习惯,活得自在,不知道多逍遥!”莫白俊冷的面孔,骤然浮现一丝愤怒。

“为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对于那日的事情,我也感到很无奈!”马雪儿应声答道。

“因为你一时的无奈,害死了那么多人,如今你还有脸再提!”

“我一个弱质女子,不懂得什么大是大非,更左右不了当时的形势!”

莫白本欲再以言语对驳,后来想到事情既已发生,无论现在再如何争论,死者已矣,于事无补,只好埋首不语。

“你今日来此,应该不只是来与在下争得一时的对错吧!”须臾,莫白连日来不曾梳洗,满是胡茬的唇齿之间,忽然吐言说道。

而此时,见到莫白对自己满是愤恨的马雪儿,有些愁容不解,正欲转身离去,听到莫白一语跟至,当即停顿了脚步,呆站在地窟出去的廊道之上,此时的她虽然贵为云柔郡主,但一身华丽的罗裙挂饰,却掩不住她心中一丝被责备的孤独。

“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别无他意!”有些依依不舍,却只能悔恨暗自神伤。

向来木讷不解风情的莫白,此时却还是听出了她言语当中的弦外之音,不禁心中一阵触动,但这只是一瞬间,片刻过后便被疑惑替代了去。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莫白仍旧冰冷的声音,朗声说道。

莫白一时缓和回暖的言语,令马雪儿愁眉稍解,随后出言问道:“你为小姐……她们,为何甘愿自废武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们都是无辜的人,我不能眼看着她们因为我而被害!”莫白肃然说道。

“哼哼!好一个无辜的人,若不是她们对你有情,又岂会跟去,你若对她们无意,又怎会为她们甘愿放弃一身修为!”马雪儿冷哼了几声,随后说道。

是时,莫白不禁为马雪儿的一番言语所点醒,心中一直有想,却又模糊不能确认的念头,如今却被这马雪儿说得通透,心中一直踟蹰难定的这份感觉,如今总算懂了。

“原来这就叫情意!”莫白兀自沉吟道。

莫白因为食情蛊的作用,一直以来所有超出记忆之外的感觉,都只会在他心中保留一天,子亥交替之后,便会化作一抹血泪,流出体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白的声音较之稍前的嗓音,更为柔缓地说道。

是时,只见马雪儿自袖中取出一件物什,地窟光线虽然暗淡,但还是能分辨出,这件物什乃是一册书籍,之后,马雪儿细声说道:“义父给了我两本武学秘籍,你出身龙行司,想叫莫大侠你帮忙辨认一下我是否适合修炼!”

说罢,马雪儿猛然向后倒退了几步,随即纵身一跃,向寒潭下跳去,身姿轻盈,由上而下,借着昏暗的光亮,若隐若现的身影,宛若仙子烟落俗尘。

临近莫白站立的石岩之时,为消去下坠的力度,马雪儿陡然一个凌空翻转,衣带飘舞,着实让莫白眼前为之一怔,且不说这等踏雪无痕,凌空借力的超凡轻功,倩影挪动,优美的姿势,实在是美妙。

“‘鹰翔凤舞’你从哪里学来的?古钺门杨镇心是你什么人?”见到她飘落的身形,莫白自然是识得这门轻功的出处,这正是古钺门两大绝技之一的‘百禽齐天步法’,素来这两门绝技只传古钺门门中学徒,且就方才马雪儿施展的轻功,造诣不凡,若非得到掌门杨镇心亲授,是决计练不到这等火候的。

“莫大侠果然眼力非凡,一眼就认出了这门轻功的出处!”马雪儿将身站定之后,喃喃说道。

“这是古钺门‘百禽齐天步’当中的一路身法,这门轻功独步武林,龙行司藏剑阁早有收录,在下自然是认得!”莫白正言说道。

“不错,这正是家师亲授的‘百禽齐天步’当中的‘鹰翔凤舞’!”马雪儿说道。

“家师?你是?”

“没错!我就是古钺门门主杨镇心的弟子!”

随后,马雪儿将她如何借机投靠楚王,又是如何被楚王安排她成为风怜影的贴身婢女,详尽地告诉了莫白。

原来当年杨镇心早已洞悉楚王会有争权夺势的野心,于是便派出座下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下山,伺机接近楚王,早人一步得到楚王的下一步动作,以作好万全之策,保自己一方安宁,恰逢当时龙行司错发天行令,让寒雁城一朝破落,顾无言则趁势当上了铁卫军的先锋,而马雪儿因为与楚王同姓,则在当时被楚王收为义女,如今他们二人一直潜藏在楚王身边。

若不是坟场一事的变故,顾无言决计不会因为担心楚莹莹的安危,而暴露了身份。

“你师兄顾无言如今身在何处?那日他救下莹莹之后就一直没有了消息!”听到马雪儿说明由来,莫白当即对她之前的一些行径表示理解。

“莫大侠果真是个多情的男人,这风家姐妹每天为你送吃送喝的,百般照顾还嫌不够,心里却还一直惦记着另一个人!”

“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她……他们的安危!”莫白出言解释说道。

“莫大侠放心好了,我师兄武功在我之上,更懂得怜香惜玉,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不会让莹莹姑娘受半点苦的!”马雪儿回道。

听得马雪儿的言语之后,莫白当即放心了下来,但随后心里萌生了一丝不快,这个心思一时间左右着他的情绪。

“如此也好,莹莹有他照顾,总好过我现在自身难保!”莫白有些情绪失落地说道。

“唉!世事总有牵绊,一个人何时能做到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马雪儿叹息一声说道。

“你如今贵为云柔郡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有这等福气,能让你这位郡主牵挂着!”

“如果这个人就是莫大侠你!你可能接受?”马雪儿左右打量了一番,确认四周无人,其实此地本就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之后说道。

“我!呵呵!别拿我开玩笑了,如今我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连自身都难保,怎可能会是我!”莫白被马雪儿突然间的言语说得有些紧张害羞起来,其实他心中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而已。

“你是天行剑的主人,这个地方只能困你一时,日后必定能出得去的!”对于莫白的自怨自艾,马雪儿慰言道。

“你既受尊师之命,为何要为虎作伥,迫害武林同道?”见到马雪儿提及天行剑,莫白心中不禁又想起了当日坟场之事,当即责言道。

“楚王枭计未现,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当日实在是无奈的权宜之计!”

莫白见她言语微带愧疚,虽然心中有些不平,且如今形势于己不利,不好再言语相责,毕竟她师傅杨镇心在武林之中,颇有威望,且一直拥护龙行司。

“你方才说楚王送你两本武功秘籍,是什么?”莫白转言问道。

“只顾着感叹,一时间竟忘了来此找你的目的!”马雪儿说着,便将手中紧握的两册书籍递给了莫白,她既已表明了身份来历,对于现下所求之事,想必莫白不会再留有敌意,不愿相帮。

莫白接过书册之后,定眼一看,猛然双眼怒睁,大为惊讶,说道:“《寸心烈焰掌》,《半阕残念》?楚王从何处得来这两门早已销声匿迹多年的秘籍的?”

见到莫白的惊奇之色,马雪儿心中当即明白了这两册秘籍的份量,心中暗暗窃喜,随即问道:“怎么样?这两门武功适合我么?”

“寸心寸情,寸情寸恨,这《寸心烈焰掌》乃是一门,以炼化人身上的阴阳二气为重,主练阴柔,以体内阴柔之劲,催发刚阳内力的阴阳相济的功夫,本是适合你的功夫,只是这《半阕残念》则与其相左,相传修炼此功的人,容易转变心性,变得暴戾嗜杀,对手越强,则这门内功就会越厉害,同样侵蚀本心也就更快!”

听着莫白解释着这两门功夫的修炼法门,马雪儿听得十分动神,眼神迥异,心中更是洋洋窃喜。

随后莫白的一句话,几乎令她欣喜之情折半。

“这《半阕残念》乃是当年风泅陵的独门绝学,其中还牵连着一桩恩怨,文延武与风怜影他们始终不能释怀的一段恩怨!寒雁城被破之后,这门功夫便销声匿迹了,如今文延武一直在找它!”

既有恩怨未了,若马雪儿贸贸然修习,则难免引来文延武与风怜影他们的敌对之意,若起冲突,则不免又会引起一桩仇恨,多一个仇家,就多一个对手,自己潜伏在楚王身边的事情不容有任何差池,且楚王如今正想方设法收揽中原武林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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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恩怨未解终是恨;风云转弦霜雪冷

从莫白对马雪儿手中两本秘籍的评断之中不难猜出,楚王将这两门相冲的武功秘籍给马雪儿,是让她勤加修炼,而倘若马雪儿未多留一个心机,跑来询问莫白,当真一同修炼的话,虽然绝技能成,终会因为心性的迷失,沦为楚王用以杀戮的工具。

“这《半阕残念》练成之后,便是‘化相无形’真气,乃是玄门内功,博大精深,江湖怎会传言修炼此功会转变人的心性?”马雪儿暂时不说习练功夫之事,只是心中尚有疑虑不解,于是出言问道。

莫白自她手中接过秘籍书册之后,特地留心通篇细看了《半阕残念》一遍,玄门内功,很是深奥,对于江湖上对此门功夫的传言,莫白一时之间亦看不出什么端倪。

“传言自有传言的道理,以龙行司藏剑阁的记载,这篇内功心法神髓在于残字一字之上!”

“残!这篇心法不全么?”

“不错!当初创下这门心法的前辈,因害怕此功过于强悍,后人偷学,无心守护,将它落入恶徒之手,便将口诀毁去了一些,留下残篇,让此功不再重现,所以修炼此心法的人,如若把持不住心性,极易剑走偏锋,遁入魔道!”莫白正言说道。

“天地尚且有缺,一味地沿袭前辈们的精奥武学,始终都只能停留在前人的影子下,既然心法不全,自有不全的练法!如此才有青出于蓝的可能!”马雪儿应声答道。

自然遵循之理,尚有不全,满招损,不足胜有余,然而自这套心法面世以来,所练之人除了风泅陵不偏不倚之外,其他人均被其诱起的心魔所累,最终惨淡收场。

“你真想练这套心法?”莫白见到马雪儿说得振振有词,一时之间也不好多说阻拦,于是问道。

“莫大侠,我知道你有此疑问也是为了我好,但你知道这《半阕残念》是来自何人之手么?”马雪儿细声反问道。

“何人?”

“它真正的主人,文家后人,文延武!”马雪儿郎朗说道。

这《半阕残念》本是文延武先人所有,在其家门惨遭灭门之后,这篇心法十余年后在风泅陵手中出现,所以文延武以及在潇水一役故去的哥舒兄弟等人,就一直认定风泅陵就是当年灭门夺功之人,世俗恩怨便由此而结。

“他!他还是投靠楚王了!”听到文延武这个名字,莫白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随后还是理解到了,文延武心中一直放不下风怜影,如今听到风家姐妹被楚王囚禁之后,自己无力搭救,只能就近讨好楚王,为表诚意,他竟不惜将他一直以来视为生命的《半阕残念》心法敬献。

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他的这个付出,虽然换得了楚王答应不再囚禁风家姐妹,让她们可以在京都城中得以自由,但是风怜影并不知晓。

“有小姐在这,他哪里都不会去!”马雪儿跟随风怜影多年,对于文延武的这点心思,她还是拿捏得住的。

“他是来就风家姐妹俩的么?”

“不是,就算是,他也没这个本事!”

“那是为何?难道他真的是非不分投靠了楚王?”

“究竟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投诚之时他只求楚王保他三餐一宿,做个什么都不用理的闲人!”

“闲人!哼哼!他倒真会躲清静!”莫白轻笑一声说道。

那日坟场一战,风怜影的那句话着实将他伤得透彻,或许风怜影只是一时习惯的喝斥之言,然而文延武在屡屡被冷落之后,终究心灰意冷,加上如今他孤身一人,亲人尽失,最后却又实在放不下她,不敢自此没有了她的消息。

在他得知风怜影的消息之后,便索性向楚王投诚,将他看得最珍贵的秘籍献给了楚王,换得‘闲人’的身份,与风怜影同处一地,但却始终不见,每天都能知道风怜影的一些点滴便已足够,这一切风怜影不会知道,或许文延武不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风怜影永远不可能会懂得他一直不变的心,此时已然冰冷,却还在牵挂着她。

莫白因为身上有食情蛊,对男女感情之事,没有机会体会到那五味陈杂的味道,自然是无法理解到文延武如此做法的心境,只是感觉他是在躲避。

“能躲清静也是一种感悟,就像莫大侠你一样,终日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窟之中,万籁寂静之时,难道心中就不会感到疲惫么?”莫白所处的寒潭中间突石并不宽敞,马雪儿与他之间本就站得很贴近,只见她言语之时向前走了几步,如今已然离莫白不过尺许的距离。

她的言语之意,莫白这段时日时有感触,倘若不必理会人情世故,恩怨纠缠,落得清静自在,孑然一身不失为一种上佳的生活。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说得不错!”莫白并未发觉到她的靠近,开口叹言说道。

“莫大侠!”

是时,马雪儿嗓音忽然高昂了起来,出言称谓了一声。

地窟之中本就安静,两人之间的轻言轻语时有回响,而马雪儿的这一声叫喊,令莫白猛然抬眼看着她,只见此时的她眉眼清秀脱俗,双眸目光很是温柔,唇齿微阖,咋看去,较之之前莫白对她所见,更多了几分女儿家优雅的神韵,之前的马雪儿一身婢女装扮,没有什么随身配饰,衣着简单,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如今她贵为云柔郡主,装着之上雍容华丽,自然是更显柔线风韵,莫白与她如此近距离的一视,不禁诱起他男儿身体上,对男女之事的一时躁动反应,呼吸一阵急促。

“何……何事?”

还未等莫白话毕,马雪儿猛然双掌前推,击在莫白双肩,令他身形立时失去了平衡,趔趄这后退了几步,随即脚下一个空踏,扑通一声,便跌入了寒潭之中。

莫白功力尽失,且方才未作防备,对于马雪儿的忽然出手,一时间将她所推出的力道尽数消受,以至于连连后退跌入寒潭。

见到莫白被自己一下推入寒潭,马雪儿脸上立时花容失色,急切喊道:“你不是天行剑的主人,虽然功力尽失,我只是想试一试,能得到龙行司遴选的人究竟与常人有何不同,没想害你!”

然而这寒潭冰冷彻骨,莫白已然功力尽失,跌入水中之后,如石沉铅坠,立时间便湮没过了全身,对于马雪儿的这番歉言并未听到。

情急之下,马雪儿亦顾不得这潭水冰凉,纵身一跃,朝着莫白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冰窟之中本就光线暗淡,进入寒潭之后,马雪儿水中睁眼几欲找出莫白下沉的位置,但无奈水中更是漆黑,无从着眼。

然而莫白沉入水中之后,越是下沉,周身寒冷越是减轻,此时心境难得出奇的平静,有些释然。

感怀自己如今一无所有,又无辜连累于冰心,父母双亡,至今都还不知道死因,而楚莹莹有了顾无言的陪伴,风家姐妹得以重逢,马三军对风怜影不再有轻薄之意,反生了怜悯之心,如今风家姐妹在此,他自然会倾以照顾。

感叹自己现下活着,了无牵挂,还不如就此沉入潭底,不会有人再来乱了心神,亦不必再背负太多太多的牵扯,一如自己初出剑陵时的清闲,洒脱。

食情蛊的作用让他的心日渐冰冷,没有了情感上的牵扯,就没有任何的留恋,更不懂得什么是不舍的煎熬,然而就在莫白逐渐下沉之时,深水的强压,令他万分难受,吸进肺里的最后一口气息,亦在此时被挤压了出来。

胸口的压迫,五官由于水深的强压,已然全部失去了知觉,弥留之际,莫白心中生出了求生的本能,腹下丹田处,忽然蹿出一股真气,这是他那日在功力还未散尽之前,得益于蒙哥蓝嫣二人的帮助,聚集的那一口真气。

求生之念,是人有生以来的本能反应,莫白在身心俱已陷入绝境之际,在本能的驱使下,那口真气流转于经脉之间,一时间手脚回暖,浑身力气充盈,此时本来脑中一片空白,不禁忆起往日修习《无心诀》时的口诀来。

双掌合十,将身上的痛苦摈弃在生死之外,无奈之前他自废武功,经脉闭塞,无法将《无心诀》内力尽数发挥出来,好在这寒潭虽然深不见底,但之前自己用来立身的突石却是由上而下,由小变大,伸手探摸之下,立时扣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

运劲顺势一带,下坠的身子立时停止下沉,于是双手连贯攀借,七八个手扣之后,赫然跃出水面。

冲出了水面,鼻口之中立时迎来了一大口空气的补充,站定身形,一阵急促的呼吸,几声急咳,令莫白不禁感慨,还是活着较好。

然而就在莫白几声急咳之后,睁眼看了看,只见马雪儿浑身湿透,半跪半卧地委着身子。两眼呆呆地看着水面,正在失声哭泣,口中喃喃言语道:“莫大侠,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该对你这样,是我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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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若将此心昭然去;难再从头又潘然

若不是那日蒙哥与蓝嫣的帮助,让莫白在功力未散尽之前,得以聚集一口真气,此时险些落身潭底,山穷水尽之时,触及人体生命承受极限,激发丹田之内的真气,绝境反扑,瞬间恢复了体力,攀岩直上冲出水面。

见到自己一掌将莫白推入寒潭,亲眼见他直沉了下去,马雪儿一时惊吓得慌了神,她本是试探之意,看看常人口中奉若神明的天行剑主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若在功力尽失的情形之下,还能受得住自己双掌推出的力道,则证明他人所言非虚。

人们总喜欢对遥不可及的东西,吹捧得云烟无主,如此口言相传,以讹传讹,到最后便把原本离我们并不远的东西,神化得高深莫测,超凡脱俗,其实剥开重重叠影,世间万物,皆是平常。

此时马雪儿惊吓得失声哭喊了起来,对着冰冷的水面,满怀悔意地说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试一下你的功夫,我是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的!”

哭喊之时,马雪儿并未察觉到莫白蹿出水面时,在水面上留下的动静,而此时,莫白上岸之后,检回来一条命,对方才她触不及防的那一下试探,让莫白落入水中,受尽了临死前的痛苦挣扎,令他心中顿生一计,作弄她一番。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我死得好惨哪!水底那么冷,我要你下去陪我!”莫白将身故作狼狈,弄乱发髻,声音沉闷飘忽,定定地站在马雪儿身后,形似鬼魅地说道。

马雪儿惊慌之余,陡然听见这十分可怖的声音,令她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心神悚然,心念道,莫不是莫白沉入水底,一命呜呼,鬼魂还阳来找自己索命来了,是时,马雪儿紧闭着双眼,赫然起身转身看了过来。

缓缓睁开眼眸,只见眼前身形不定地站着一个人,摇晃着身子,垂发含面,脸色苍白,垂发后面一双呆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令她不禁又打了个寒颤,细声说道:“你是……莫……莫大侠的鬼魂么?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潭底好黑好冷,我要你下去陪我!”见到马雪儿被吓得浑身发颤,莫白不禁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是时,又再故意放缓了语气,字字长音地说道。

听到眼前的人话音森冷,马雪儿心中的害怕又徒增了几分,惊怕着呼吸急促起来,心有亏欠,她更不敢再抬眼去看眼前此人的模样,本来她也是浑身湿透,地窟的寒凉使她阵阵寒颤,然而在面对眼前此人时的恐惧时,寒意更添几分。

急促的呼吸,令她本来线条纤柔的身体,起伏有度,更显撩人风情,然而惊慌失措的神情,使她不停地颤动着身子,莫白只觉眼前满一幅楚楚动人的情景。

“你不要再过来了!不要!”听着她近似抽搐的声音,莫白知道她心里的恐慌已经到了极致,当即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不禁又险些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我是人不是鬼,不用怕!”然而马雪儿此时早已被惊慌得失了神,哪里分辨得出外界的声音,双手紧紧环抱箍住自己的身子,莫白自然也是看出来她有些抗不住寒冷,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不禁有些后悔如此作弄于她。

身上的寒冷,心中的恐惧,令她这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已然到了承受的底线,莫白本想上前说清实情,将她唤醒,以解她恐慌自责的心理,然而就在莫白才稍近前了一步,马雪儿忽然抬眼正身,向莫白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莫白的后颈。

“是我害死你的,你要偿命的话就带我走吧,我不怕死,只是你不要再吓我了!”面对马雪儿的这个忽然间的相拥,莫白立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更觉突兀。

自己本想就方才之事,对她小小作弄一番,以作警告,见到效果已然达到,莫白从未想到,她在极度恐慌之后,身心承受极限之时,竟然会一反中原女子矜持的常态,不顾男女之别,将莫白紧紧箍住。

“马姑娘,你……!”见到她忽然扑了过来,莫白几欲挣脱,无奈她在慌张之时用力甚雄,始终无法脱手,之后说道。

地窟的冰凉,两个浑身被湿透,难耐寒意的人,此刻不禁紧凑到了一起,彼此冰凉的身体,顷刻间泛起了暖意,这丝暖意,从他们身体接触之时便油然而生,且很快传遍全身,越来越强烈起来,此时莫白只觉自己的身体,在男儿本能的驱使之下有了反应。

马雪儿急促的气息当中所带的热气,沿着他的脖颈传至耳根腮下,令他浑身冒出一种完全无法自制的不自在,却又极是渴望,令人迷惘,莫白虽然此时已经年近而立,但他未经人事,自然亦是不懂得,马雪儿此时与他之间,他身体上,心里,萌生的那种奇妙无穷的反应,便正是男女之事,临界之时的前兆感受。

就在莫白与马雪儿两人彼此贴近,身上开始回暖之后,将莫白紧抱之时马雪儿似是已然找回了心里的一丝抚慰,渐渐摄定了心神,说道:“那日在别院当中,你与小姐两人在床榻之上的那次彻夜……!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两人身体贴近,听得马雪儿说出这番话,莫白以为自己身体上正常反应的异样,被她察觉,当即有些面露尴尬之色。

而马雪儿也感觉到了莫白的气息很是急促躁狂,此时方才察觉过来,自己如今的举止有些唐突,连忙松手。

随即说道:“莫……莫大侠,你的身体是暖的,你没死啊?”

紧张之余,更带三分羞涩,忧若之感,人见犹怜。

稍时,莫白亦从方才两人贴近的陶醉之中回醒过来,回言道:“差一点就死了,不过阎罗王不收我,说我尘缘未了,就让我回来了!”

一时尴尬,莫白特意岔开话题,不禁莞尔。

“刚才我明明看到你沉入水中,这潭水如此冰寒,怎么现在你一点事也没有!”

“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马姑娘!”

“难道你还没有功力尽失?”

“我确实已经功力尽失,但并不是功力全失!”

“喔!这话又是怎么说,功力尽失又未全失,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虽然马雪儿跟莫白表明了个中曲直,但此时只不过是她片面之词,蓝嫣与蒙哥他们对自己手下留情一事,此时还不方便跟她和盘托出,若他日从她口中泄露出去,岂不枉费了他们二人的一番周旋心思。

“你不是说想一试天行剑主人的身手么?这便是天行剑主人与常人的区别!”莫白刻意隐匿了坟场的那一幕,借着之前马雪儿所言,此举只为试探莫白身手,而自圆其说地说道。

“你既有这等手段,为何还甘愿在此受人屈辱!不逃出去!”马雪儿应言答道。

“逃出去?哼哼!自我拿着天行剑走出剑陵以来,风浪不断,那日又因受我连累,害死了冰心姑娘,出去我又能如何!”莫白因为那日亲眼目睹于冰心的惨死,心中一直自责带愧,这个阴影,久抹不去!

马雪儿来时的一番言语,点醒了莫白心中对之前身边几个女子的情分深浅,份量的轻重,然而他心中此时最挂念的,不是天天为自己调配解药的楚莹莹,亦不是因为前时的亏欠而与之引起诸多风浪的风家姐妹,反倒是在坟场香消玉殒的于冰心。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再也难见,世人心中对情感纠葛的权衡,冥冥之中,造化弄人。

“是不是因为天行剑?”

“你想说什么?”

“现在人尽皆知天行剑就在楚王手中,而楚王夺剑是因为剑上的秘密,你现在不想出去,是不是因为无法夺回天行剑,收住剑上的秘密?”马雪儿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而她的这一问,不禁引起了莫白的戒心,此前对于风怜影的询问,莫白心里的事情从不对她隐瞒,所以便将有关于天行剑秘密的十六字偈言直接告诉了她,而此时马雪儿又再提及这天行剑的秘密,难免不令莫白警觉起来。

“原来你今日来此的目的,不是来找我评断武功秘籍的,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天行剑的秘密!”莫白一改柔缓的语气,话音稍急地说道。

而此时,马雪儿似有委屈一般,侧过身去,站定不语。

片刻过后,马雪儿忽然又再说道:“还有人来问过天行剑的秘密?是不是小姐她!”

“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若日后再来套问我天行剑的秘密,别怪我不客气!”莫白神情肃然,言语毫不客气地说道。

“果然是小姐!她还在利用你!”马雪儿心中细想了一番,此时莫白深困地窟,能有人悄无声息,不惊动侯府内巡逻铁卫前来询问莫白,关于天行剑的秘密的人,除了风怜影,别无他人。

‘利用’二字,如针扎一般,又一次刺醒了莫白,但后来一回想,当日自己要告知风怜影这个秘密之时,她还曾言语相拒,想必这‘利用’二字,用在她身上,实在有些牵强,于是,莫白当即喝言说道:“她没问我,是我自己告诉她的!”

“闲来轻画眉,悦妆待人眼,不知香炉云烟,飘渺问人间!”就在莫白与马雪儿两人言语激烈之际,不觉这地窟之中,已然来了第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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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地窟寒潭心作冷;云烟飘渺谁曾怜

“小姐!”

马雪儿与风怜影曾相处过几年,自然能分辨得出这声音是谁的,当即神色有些慌张起来,那日坟场一事,虽然此时已对莫白言明个中曲折,但风怜影还不知实情,如今主仆重逢,依照风怜影的性子,定然会兴问罪之师。

“马姑娘,你怎么啦?”见到马雪儿神色忽然慌张,莫白不禁问道。

“小姐来了!”虽然马雪儿与风怜影之间的主仆关系早已不复存在,然而马雪儿对风怜影的称呼一时还没能改过口来。

陡然听到马雪儿说出此时来人便是风怜影,莫白看了看此时浑身湿透的马雪儿,又想到自己亦是如此情况,孤男寡女,地窟寒潭,双双湿身,难免不会引起他人的无尽遐想。

如若两人这等狼狈的样子被风怜影撞见,女儿家的名声不保暂且不论,莫白更担心的是风怜影对此的误会。

“你我这等模样,让人看见可如何是好!”莫白焦急言道。

“莫大侠你也这么害怕她么?”马雪儿应言答道。

“我们这个样子,被谁看见都不好,你一个女儿家的名声可能就此毁了!”莫白答道。

听言,马雪儿不禁抬头看了莫白一眼,原来莫白此时的紧张是因为怕自己的名节遭人误解,当即颜悦眉开,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仰慕起来,自己虽然与他早就相识,但彼此之间并没有过多的接触,更没有什么深交,只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女儿家的名节虽然极为重要,但若是寻常人,萍水相逢的缘分又怎会因为紧张别人的名节而面露难色,如若不关心,又怎会如此重视她的名节,因为在乎的人,才会在心中容不得半点瑕疵,尽管莫白心中并没有这些诸多联想,但这些小心思却早已在眼前的这个女子心中萌生沉淀。

“原来你是在紧张我的名声!”

“正是!你我本是清清白白,如此模样被人看见,引来误解就不好了!”

听到莫白所言,清白二字,本就是对他们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种形喻,但如今在马雪儿听来,却是另一种冰冷言词,心中顿时不快。

说道:“你我才只是这般,就急于向人澄清事实,怕被人误解,那日你与小姐两人独处,彻夜……未眠!却为何又不见你有此一说?”

被她这一通数落,莫白当即有些不解,一头雾水,不禁感叹女儿家的心思,果真善变,叫人难以摸透。

“那日……!”听到她忽然提及那日,自己与风怜影在雁翎宫阁楼之上的那个晚上,这件事情事关风怜影声誉清白,莫白一直不好开口,时至今日,这件事情已被莫白逐渐淡忘,此时被重新提起,难免突兀。

“雪柔!”是时,地窟上方传来的一个声音,令寒潭下方的争执顿时安静了下来。

声顿人现,风怜影身姿矗立,颦嗔入眉地看着身下潭底。

马雪儿定眼向上看了看,由于地窟光线暗淡,她只能模糊地捕捉到风怜影站立的身影,只见她蓦地跻身一跃,在湿滑的石壁上连连点踏了几下,径直朝风怜影站着的位置急进而上。

她如此忽然的举动,令莫白大为吃惊,完全不懂她意欲何为,循着马雪儿上跳的身影望去,莫白表情很是紧张,愁容满面。

还未等风怜影反应过来,马雪儿由潭底直蹭而上,一掌当面而来。

是时,风怜影见状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自量力!”

说罢,风怜影猛然将身后仰,左手单手撑地,一招醉睡莲避过马雪儿来势掌力,随即左臂后斜一摆,双腿连踢身下泥石地面,借力推身前移,而马雪儿此时一掌落空,身上前扑的余劲未消,顺势向前斜滑,正好与风怜影借力前移打了个照面。

旋即,还未等马雪儿换手变招,再出第二掌,风怜影连连弹腿上踢,意图破了马雪儿的护体真气,让她难以再次瞬间聚气发招。

防备不及,马雪儿腰间被踢中一脚,当即身形失准,险些被重摔,好在她修习过‘百禽齐天步’步法,身形轻巧灵敏,就在即将摔倒之时,猛然一个旋转侧翻身,矫正身形,平稳落定。

之后,只见马雪儿双拳紧握,手指关节嘎吱作响,显然是在暗运内息,以解方才腰间被踢中的淤滞痛楚,稍时,马雪儿腰间衣物被冲鼓一下,紧随着眉间的紧锁亦在这一下之后逐渐消散。

马雪儿在卸去风怜影替她的那一脚力道之后,心中有些不忿,掌间再次集运内力,备势再战。

“还想动手?刚刚那一脚滋味如何?”见到马雪儿落败,心中不甘,欲再动手,风怜影告诫言道。

马雪儿本以为风怜影让人畏惧的,只是得益于古音琪赠送给她的避水瑶琴与《云水赋》,此时她手中没有避水瑶琴,无法催动《云水赋》,于是便想一试身手,她得授于杨镇心真传,一招落败自然是心有不甘,未料到风怜影在没有这两样物件伴身之时,自然仍然不敌。

古音琪本是前寒雁城雁翎宫辖下的一脉势力,贪狼殿的主人,驻于鬼都,这避水瑶琴所弹奏的《云水赋》曲音,是其用来操控不死鬼魅的阶物,贪狼殿所处地域被称之为鬼都,亦正是因为避水瑶琴所弹奏的《云水赋》能操控异物的原因,后来古音琪不愿意再传承这种有些亵渎先人的技法,于是便将这首曲谱加以改动,使其在夹以内力之时,借助音波,发出无形杀气。

《云水赋》在江湖中被传以魔音之名由来已久,之前只是用其来操控不死鬼魅的阶物,而后来加以改动之后便成了发出无形杀气的功夫,一曲同功,同样诡异。

“小姐!你还是那么深藏不露!”被风怜影一语告诫之后,马雪儿当即收住了性子,不好再次出手。

“呵哦!我深藏不露?那你岂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风怜影言辞讥讽地反问道。

听言,马雪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毕竟自己也曾隐瞒身份在先,且还相助过楚王,对于莫白心中最为难忘的于冰心惨死一事,更是间接有自己一份责任,想及此处,马雪儿己身不足,何以论人长短。

“我的事情已经跟他坦白,况且已经得到了他的谅解!”马雪儿随即答道。

说罢,马雪儿不禁回头看了看潭底,莫白此时正在底下急得团团乱转,她们两个起了争执,无论谁输谁赢,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自己身陷于此,而她们并非真心归顺楚王,且她们都是另有他图,既非本意,她们对于掣肘楚王枭计,于己必有帮助。

不同的利益,却有共同图谋对手的两个人,变成对立的双方,始终都不是最好的局面。

“马姑娘,风姑娘,你们怎么样了?”莫白喊道。

是时,两人都将眼神从潭底移开,听到莫白的喊话,两人顿时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怎么啦?他真心待你,而你一直在利用他!难道感到内疚了?”马雪儿轻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风怜影肃言回道。

“那日在雁翎宫金宇飞要挟莹莹,抢夺天行剑,是不是受了你的指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对你毫无防备之心,而你却处处心机!”

“他对我姐姐怜心有愧在先,心甘情愿又何来利用一说!”风怜影喃喃说道。

“后来你从莫白口中得知,得了天行剑没有天行令不行,于是就把剑藏在了于家当铺!”

“还有呢?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应该现在全部都知道了!”

“造化弄人,天行剑还是被莫白跟莹莹找到了,没想到却因此连累了冰心姑娘!”马雪儿神情惋惜地说道。

“不错!不错!你确实挺聪明,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没发觉你在我身边是别有用心的!”

昔日的主仆两人,再次重逢见面,却是在彼此揭露对方的暗藏心机,而莫白此时还懵懵懂懂地在为她们二人着急万分。

“那你来这里,又想做什么?”是时,风怜影又再续言说道。

“我来这里向莫大侠请教几招武学招式!”

“说假话也应该找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他如今武功尽失,你来找他请教武功,这不是自打嘴巴么!”

“他还没有武功尽失……!”

“你说什么!”听到马雪儿说出莫白没有功力尽失,风怜影当即惊诧言道。

“如今他因为冰心姑娘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毫无斗志,你不必指望他能再帮你什么了,他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风怜影惊讶的神情,令马雪儿以为她又在盘算着对莫白的计谋利用,于是言辞激烈地说道。

“那你可也别忘了,冰心姑娘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才会死于非命的!”风怜影冷声说道。

几番争论辗转,马雪儿与风怜影她们始终针锋相对,互不让步,然而她们之间争辩的声音却很是轻细,生怕被潭底的莫白听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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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花落本随无情意;醉染枝头沉沉瘦

“那个人他心宽,不明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你是在利用他!”马雪儿此时不禁又向潭底瞟了一眼,见到莫白焦急地来回走动,于是说道。

“他对谁都心宽,真不知道他是犯傻,还是真的如此善良!”是时,风怜影神情一改寻常的冷漠,若有深思地柔声说道。

“小姐!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马雪儿怔言说道。

“回不去了!”风怜影长长地叹了一息,叹言道。

说罢,风怜影近身走到廊道尽头,弄指紧捏着裙摆,气息沉稳之中暗有些嗫嚅的浮躁,显然是她在见到莫白在为她们的事情而着急的神情时,心里又开始有些矛盾了。

一直以来她对莫白从未有过怜悯之心,有的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帮助,以此助长自己的私心,有时甚至对他冷言冷语相待,此时见他为了紧张自己与马雪儿之间的争执,而如此焦躁难安,心中对他不免有些愧疚。

风怜影心中所藏的私心,一直以来都不敢对人吐露,连与她最为亲近的血亲姐姐风怜心,都不曾言及分毫,此时被马雪儿悉数种种,反倒令她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触。

“那时我们虽然被困人手,但也算过得平静,自从这个人的出现,激起了你的私欲,从此一切都变了!”

“是啊!都变了!”风怜影附言应道。

“几经曲折脱出雁翎宫,潇水一战又是血淋淋,如今又被困于此,这天行剑果然非寻常之物,一出现就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马雪儿不禁感慨言道。

“此剑被奉为圣剑,自然非同寻常,只可惜它的秘密,无人可解!”风怜影正言说道。

听到风怜影忽然提及天行剑的秘密,马雪儿当即身形一颤,顿时警醒起来,双眼圆瞪地盯视着眼前风怜影的背影。

“真的有秘密?他把秘密告诉你了?”马雪儿不禁问道。

“我没问,是他自己说的!”风怜影答道。

是时,马雪儿亦近前走了几步,与风怜影并肩而立,站在廊道的边上,双眸迷茫地望着潭底。

良久,只见她暗自叹息了一声,侧身对着风怜影言道:“他还是对你好一些!”

听言,风怜影没有答应,只是探眼环视着地窟上下四周,本来这昔日的主仆二人,方才还是怯怯敌意,如今说到莫白与失落的天行剑时,却又是恢复如初的平静。

“他对我好是心甘情愿的,你要是羡慕的话,你也可以找一个对你好的人,不是吗!”风怜影侃言道。

“他对你好,那文公子又该如何!”

说起文延武,风怜影顿时沉寂了,回想起当日坟场时,对他的态度言语不善,将他激走,如今他真的一去不返。

然而风怜影并不知道,现下马雪儿身上带着的两册秘籍,就有一册是得自于文延武之手,只是此时,虽然文延武近在咫尺,他既有意避隐,风怜影自然是见不到他的人面。

马雪儿知道文延武对风怜影的一片痴心,当然她也知道风怜影的心思,未能遂她心愿之前,身边任何人给她的感情,都只会成为她加以利用的筹码,那样只是徒增无辜伤害,况且就算将文延武就在城中的消息告诉她,亦无法令她的私心动摇分毫,在天行剑秘密未解开之前,她是决计不会轻易对莫白放手的。

且不说风怜影对莫白究竟有几分真情,但此时夺回寒雁城的复仇之事,充斥着她整个人的心思,根本容不下其他杂念。

“他已经走了,回不回来那是他的决定,与我何干!”风怜影冷言答道。

是时,马雪儿又探眼偷瞄了风怜影一眼,见她脸上仍旧神情若定,不见有丝毫难过,更别谈自责。

“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肉做的,那么冰冷!”马雪儿叹言道。

“如果你像我一样,背负着家仇血恨,就懂得什么叫有口难开,苦不堪言了!有没有心,不是用嘴说说这般简单的!”风怜影回言答道。

听到风怜影如此切切的肺腑之言,马雪儿心头不禁有些茫然,自她跟随风怜影,到后来莫白带着天行剑出现,风怜影自此便显露了怂心私欲,且一发不可收,本以为她的心一直冰冷绝情,借着莫白因为风怜心而对她萌生的愧疚之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意图扳转局势,夺回寒雁城,以报家仇。

然而如今地窟沈静,两人的一番深谈之后,见到风怜影难得一吐心思,却原来她的心里也是满满的苦水。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亦非圣贤,孰能无过。

“楚王如今势力正雄,就算有天行剑号令的江湖势力帮助,想夺回寒雁城,亦非易事!”马雪儿陈言道。

“是啊!马家如今声威正旺,天行剑亦未必能扳转局势,可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天行剑落在了他们手里!”

“这些天我一直盯着他们,在得到天行剑后,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楚王整日呆在逍遥殿中,与下属参悟天行剑的玄机,可见这剑本身的威信,远不及剑中所藏的秘密!”

听言,风怜影伸手指了指崖下潭底的莫白,又出言说道:“他们有天行剑没有这个人也号令不了天下武林,剑上的秘密玄机奥妙,没有这个人也是无法解开的!”

“那你能救他出去吗?”马雪儿诧然问道。

“不能!这里戒备如此森严,况且他如今又武功尽失,我们对付不了和合二魔!”风怜影嗔言道。

“你每天都来这里给他送饭?”

“这也是楚王的安排,他们让我来此,接着莫白对我的信任,从而从他口中套问出天行剑的秘密!”

“他们还真是颇有用心啊!”马雪儿呢喃道。

“你不是认了楚王为义父么?今日在此就我们……我们主仆二人,你跟我说句真心话,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对于马雪儿踟蹰反复的举止,风怜影不禁问道。

听到风怜影仍以旧时身份言语,让马雪儿心走立时感慨诸多,自那日坟场一事以来,因她的缘故,而连累了许多人的生死,心中时有责备,如今陡然听到风怜影的一声旧叹,心中释然许多。

“跟你一样!”马雪儿答道。

随即,马雪儿将方才与莫白之间的一番解释,从头至尾又跟风怜影复述了一次,阐述个中曲直,表明立场。

“那你可愿意帮我!”风怜影紧着说道。

“他已经将秘密告诉你了,还需要我帮你什么?”马雪儿以为风怜影口中所说的帮忙,指的是从莫白那里得到天行剑的秘密,于是陈言答道。

“看来你还是没放下心里的隔阂!”

“不是我放不下心里的隔阂,而是你的心机太重,我又怎能帮得到你!”

“救他出去!”听到马雪儿言语冷淡,定然是对自己仍旧不放心,于是风怜影语锋忽转,正言说道。

陡然听见风怜影提及救人,令马雪儿不禁讶然,但后来心中又不禁回想,连日来风怜影为莫白送吃送喝,颇有照顾之情,虽然是楚王安排,但她若对莫白没有情意,又怎会应承,既然她心里对莫白留有情分,而自己心中亦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怜悯,欲罢不能,虽然个人心中的感情,容不得第二个人有此心思,然而此时,风怜影的这句话,竟让她很是认同。

于是答道:“仅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如何能救得他出去!”

见到马雪儿没有当场回绝,风怜影心中很是欣然,随即答道:“我们有帮手!”

“谁?”

“霍君羡与段七如今就在城中,他们一直看不惯马家人觊觎中原武林的行径,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只要再以他这天行剑主人身份的名义,暗下英雄帖,救他出去亦并非不可能!”风怜影郎朗答道。

她们若要救莫白出这地窟,第一个难题便是无人能对付得了楚王身边的和合二魔,她们曾亲眼见过他们的手段,就算是莫白没有功力全失,亦难以与他们对阵。

“他们能对付得了蓝嫣与蒙哥么?”

“自是不能,但莫白身上的食情蛊就是他们的克星!”

说起食情蛊,马雪儿忽然想起了楚莹莹,以及孤鸿涧的掌门薛长戈,楚莹莹对莫白的心思,旁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了楚莹莹,薛长戈自己也会出手相帮。

“看不出来,对他的事情,你真的挺费心思的!”

“唉!说句大气点的话,他被楚王控制于此,就等于整个中原武林都被楚王拿在了手中!若不救他出去,一旦楚王笃定时机,只怕这天下又要起战火了!”风怜影说道。

是时,崖下潭底的莫白,出言喊道:“马姑娘,风姑娘!”

此时莫白的一声叫喊,立时打断了她们之间的深谈,于是两人皆定眼看了看崖下,随即异口同声地答道:“你又喊什么!”

说罢,两人又彼此相视一眼吗,面露醉意。

随后,马雪儿拖住风怜影手腕,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顺势一带,便将她足下带空,两人直落而下。

“你要干什么?”被马雪儿的忽然带扯,风怜影惊声问道。

“带你去见他!”马雪儿知道风怜影每日来此为莫白送饭食,因限于轻巧功夫,无法下得崖去见他,于是便趁此遂了她的愿,借助自己的百禽齐天步,带她下崖,亦好在当着莫白的面前,一试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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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人世浮华尘与土;漫步从头不留名

十年相思不如意,一朝倾心焉痴行;满眼青山叹为故,江河无边秋难缠。

坟场一别,风怜影虽与莫白时常两相遥见,却碍于地势限制,始终难以面相而立,如今得到马雪儿的绝顶轻功‘百禽齐天步法’的帮助,巧身下崖。

莫白眼见着她们身形飘忽,十分轻巧地自崖壁上削带踢踏,借力消劲,一番身法变换,巧然落定之际,连连后退了几步。

然而就在她们忽然站定在莫白面前之时,此时莫白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之前风怜影每天给他送饭食,虽可互通言语,但却相距较远,与她言语之时十分自然,如今风怜影站在眼前,难免一时紧张,有些唇齿失和起来。

“你……你怎么浑身湿淋淋的?”见到莫白浑身湿透,风怜影出言问道。

“方才掉进这寒潭了!”莫白答道。

听言,风怜影险些抿嘴笑出声来,但当她见到莫白发髻凌乱之后,起言说道:“我也没给你带酒,怎么就醉了!”

“都怪我,是我推他下去的!只是想试试他的身手!”马雪儿自责言道。

“你推他下去的!你知不知道这潭水十分寒冷,明知道他已经功力尽失,难道你想害死他么?”风怜影微怒喝斥说道。

“他没有……没有功力尽失!”马雪儿连忙答道。

是时,只见风怜影眼神异样地看着莫白,十分诧异,之后又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之后,莫白一见无法再隐瞒蒙哥蓝嫣相助自己一事,况且如今又是眼前的风怜影追问,心中思量权衡一番之后,便将当日之事,原本地复述了一遍。

“是他们?他们不是楚王请来的方外高手么?”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风怜影心中满是疑问地呢喃道。

见到莫白终于将方才内力复苏的原因说了出来,马雪儿自然也是明白了莫白对于自己之前对此事的询问,回答只是应付之言,不禁叹然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风怜影心中疑云重重,自然是无暇听见马雪儿的一语叹息,要知道,这莫白身上的食情蛊,可是蒙哥与蓝嫣他们的克星,而莫白自然亦算得上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莫白的自废武功,无疑是解除了一个对他们的最大威胁,可如今他们却在莫白真气还未散尽之前,助他固体回元,保留下来几成功力,这让她十分不解,而在她心中,不由萌生了一丝假想,此事绝不简单。

“他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风怜影不禁兀自沉吟。

“如今我被困此处,又武功尽失,既已对他们没有威胁,他们不杀我,想必是不想开罪于龙行司吧!”见到风怜影神色云疑,当即说道。

听罢莫白所言,风怜影心中的疑团虽然释然了几分,但随即又觉得有些言过其实,既然是忌惮于龙行司而不杀莫白,却又为何助他恢复功力,念及此时,风怜影不禁又用眼细细打量了莫白一番。

说道:“他们留你性命,只怕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哈哈哈!我如今一无所有,能有什么令他所图!”莫白附言说道。

是时,马雪儿自一旁悄然言道:“他们已经号称天下无敌,而你是唯一与他们对招轩轾难分的人,高手都怕寂寞!”

马雪儿虽然并未直面陈述,但她的舌下之意说的却是蒙哥蓝嫣助莫白恢复功力,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再将他打败,以此破了龙行司的不败神话。

而莫白虽然得以守剑陵十载,却并未从龙行司学得一招半式,有的只是在他守陵期满之时,于藏剑阁中得到的那本《无心诀》的内功心法,蒙哥他们想以打败莫白来攻破龙行司的不败神话,难免有些牵强。

龙行司立于不败神话数百年,乃是创立之人将《无极幻影》习得大成的功绩,数代传延下来,神功虽然不如当初的精湛,但与当年的和合二魔一战,还是险胜一分,不败神话便仍然保全了下来,而这也成为了和合二魔以及后者传人与龙行司之间的一桩宿怨。

那日为救风怜影姐妹,莫白乔装进入侯府,与蒙哥蓝嫣的那一战,使他们认出了莫白体内真气的由来,自那时起,虽然他们都忌惮莫白身上的食情蛊,亦想除之而后快,但他们在上一辈和合二魔处得以授业之时,受了前人的遗命,不管谁继承了《血影同心大法》,就必须立下誓言,修炼此法必须以打破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为目标。

所以这就是蒙哥他们在得知,莫白身上的食情蛊明明是他们所练《血影同心大法》的克星之后,却仍然不能杀他,反倒在他自废武功之际,助他恢复功力的原因所在。

这段前尘宿怨,早已是江湖外话,这也是和合二魔代代相传的密事,风怜影她们自是无从知晓,此事就连莫白也不曾听得一言片语。

马雪儿一声言语,歪打正着,正好点中了这段宿怨,只是说出了蒙哥蓝嫣他们为打败莫白一事的表面,而此事的另一层深意,暂时还是无人知晓内情。

“你这又是什么歪理!”风怜影回言道。

是时,只见莫白猛然眉眼一振,说道:“难道又是因为天行剑!”

“你说什么?天行剑?这剑不是已经在他们手里了吗?”听言,风怜影连连诧然问道。

“他们想打败我,迫使龙行司出手,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与龙行司一战,借此挑战不败神话的威严!”莫白随即答道。

听言,风怜影幡然醒悟,终于明白过来蒙哥蓝嫣他们相助莫白的动机所在,心中的疑团也自然烟消云散,稍时,又再言道:“可是如今天行剑在他们手里,而你有被困于此,这样一来又该如何是好!”

稍时,只见莫白神情失落,气息低沉地说道:“且不说如今无人能救得了我,就算是有人能救我出去,外面的世道纷争太多,还不如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心神来得安宁!”

“懦夫!”听言,风怜影语音突异,见到莫白无心旁骛,心若止境,一心规避现实,不由责言数落。

“风三姑娘!”是时,莫白意欲回言反驳,但却话到唇间又吞了回去,他知道言语上的争辩,只会激化此时的氛围,对于如今的现实,没有丝毫作用。

“你替龙行司掌管天行剑,如今天行剑落入奸人之手,而你却只是一味在此逃避现实,不思改变!”风怜影继续叱言说道。

“是啊!你说得在理,这天行剑就是所有祸事的根源,现下我武功尽失,自然再也没能力掌管它了,拿着它只会引来更多烦心事,如今既已被被楚王拿了去,那就让他替我保管好了,没有龙行司赋予的主人身份,他拿了也没用,剑上的秘密一直以来也没人能解得开!”莫白喃喃答道。

说罢,莫白用手撩开遮在双眼之前的垂发,侧身看了看一汪死寂的寒潭,平静的水面正如他此时的心境,没有半点波澜涟漪,月余时光下来,虽然最初时,心中好长一段时日都是愤愤不平,但时日一长,这地窖的寂寥冰寒,渐渐磨去了他心中的业障,加上于冰心的枉死,使他如今有了些跳脱红尘的心思,习惯了这冰寒的地窟里不受叨扰的日子。

“你还是不肯出去么?”风怜影又言问道。

“非是我不肯出去,就现下的情形,如若要从此地出去,只怕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人命何等可贵,何苦再为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去牺牲别人!”莫白沉声言道。

“哼哼!好一个一无是处,但这执掌天行剑本就是你的责任,此剑被奉为圣剑,如今这剑在他人手中,传扬出去,这圣剑的威名,还能保得住么!你又如何担得起龙行司赋予你的这份责任!”风怜影厉言说道。

见到两人言语之间愈发激烈,马雪儿有些担心,害怕风怜影因一时恼怒,与莫白动起手来,于是缓言说道:“莫……莫大侠,你确实不应该在此多耗时日,如今天下局势未定,楚王更是狼子野心,万一被他们参出天行剑中的秘密,利用和合二魔动摇龙行司的根基,天下没有了格局制衡,就真的天下大乱了,到时只怕死的人就更多了!”

龙行司不只是不败神话的缔造者,更左右着中原武林的格局纲常,他的存在,始终制衡着天下的局势,亦是许多有奸邪心思的人不敢妄动的大忌,若龙行司一旦被动摇根基,江湖便会失去禁锢法则,而江湖本就是最易动乱的地方,若失去了约束的力量,形势就更糟糕了。

是时,莫白又一次陷入了深沉之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天行剑一事一时已然在心中淡化,如今若再重提,心中实在有些犯难。

“你们容我想想吧!这件事情一时还难以决定!”莫白面泛难色地说道。

“那你自己慢慢想吧!我们先走了!”说罢,风怜影朝着马雪儿示意一番,随即两人便自崖壁上飘然而去。

待得身形站定之后,风怜影骤然顿足,对马雪儿说道:“我出不了京都,只能劳烦你去找楚莹莹,让她前来,如今只有她能令莫白重拾过往!”

第二卷就此完结,第三卷将会出现前文中提及的不见其形,神秘莫测的不败神话龙行司,精彩的情节纠缠将会在第三卷中逐步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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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一章:故人幼熙羞前面;若然心思苦何怜

青山碧湖水边,万丈断崖。

两个追逐的身影,仿佛抛却了这尘世间的一切,彼此嬉闹着,好不欢愉。

“无言哥哥,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多好!”是时,楚莹莹娴静地蹲在水边的一处断石上,纤指拨弄着水面,看着水中波澜涟漪的水纹映衬着摇荡的影子,叹言说道。

断崖上一瀑宛如从天而降的水帘沉重地落在崖下的岩石上,声音极大,但却也没能遮掩过这一声清脆的言语。

稍时,身后,站在稍微高一些石堆上的那个人,喉音颇重地回道:“莹莹,如果你肯听我的,我们一定可以一直这样的!”

自那日顾无言不惜生死从坟场将楚莹莹救走之后,两人便径直回了观雨峰古钺门,为救楚莹莹,顾无言公然违逆楚王,他这铁卫军先锋一职,自然是已经不复存在了,然而当初领受师命下山,与师妹马雪儿一起混迹京都,接近楚王,如今他既已没有了职位,当初师傅杨镇心交待的事情,自然是只能中途而废了。

他的声音虽然沉浑,但楚莹莹却很是专注地细听,这水瀑的冲刷之声,掩去了他言语之时的饱含深情。

“你师父不是准备让我们下山去的么?”是时,楚莹莹顿言道。

“莹莹,你知道此处为何唤作观雨峰吗?”

“为何?”听言,楚莹莹连忙回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就是因为这道水瀑,每年汛期来的时候,上游张水,这水瀑变宽,落在瀑布下突出的石壁上,溅起的水花浑如满天花雨,所以此处才被唤作观雨峰!”顾无言定定说道。

“那时候一定很好看吧?”楚莹莹又言问道。

“如今阳春刚过,汛期将近,再过不久,我们便能看到了!”顾无言答道。

“那我们不是又要留下来几个月那么久?”说罢,楚莹莹探手自腰间摘下蟒皮长鞭,兀自把弄着。

顾无言见到楚莹莹有些不快,正欲上前,只见楚莹莹扬手一挥,手中鞭卷骤然直去,击在水瀑下的水面上,力道雄浑,一时激起层层水柱,待得水面落静之后,撒开的水雾将遍洒大地初绽的晨曦折射开,七彩霓虹豁然浮现,透着水雾折射的骄阳,映衬在侧身的楚莹莹脸颊之上,宛如揽月的仙子,顾无言被这眼前曼妙绝伦的一幕深深陶醉,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很着急下山么?”沉寂许久,顾无言方才开口言道。

看到楚莹莹出鞭的阵势,干脆绝然,顾无言心中已然知晓,这观雨峰古钺门留不住楚莹莹,虽然此刻她人在此地,而心早已飘去了千里之远。

“我害他终生绝情,他还却还肯为救我舍弃一身功力,甘愿受人囚禁,我……我不能不管他的!你明白吗!”楚莹莹收起长鞭,双眼怔怔地看着身后的顾无言,说道。

顾无言看了楚莹莹一眼,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犹豫,虽然自己救了她,后又形影不离的相处了数十日,细心照顾,无微不至,但还是没让能让她在选择时,有过对自己的犹豫。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这里的景色再美,没有该有的人在这,始终还是美中不足啊!”顾无言侃言说道。

说罢,顾无言自嘲地哼笑了几声,随后又探眼看了看垂然落下的水瀑,心中徒增了几分伤感,反倒有了些释然之感,既然留不住,一再强求,如此又何必。

“你果然在这!”正自两人言语长谈之时,断崖垂瀑前,来了不速之客。

“小师弟!”循声望去,顾无言口中不禁呢喃道。

来人正是顾无言师傅杨镇心的独子,杨修,他虽是杨镇心的独子,但杨镇心的毕生修为却丝毫都没有传给他,杨镇心清楚江湖的残酷,为了维护古钺门的门户声望,他将顾无言与马雪儿两人悉心传授,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顾无言与马雪儿两个人,替杨修挡下了所有江湖是非祸事,让他得以无灾无祸地长大成人。

杨修虽然年岁不大,但却长得老成,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今已完全长成了青壮年的身骨,面目延传了杨夫人的清秀脱俗,声音郎朗,有了些成年人的喉音,若不是自幼与他一同嬉闹玩耍,此时定然会以为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年男儿。

听到师兄顾无言的一声叫唤,杨修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楚莹莹,脸露笑意,说道:“楚姐姐也在啊!”

“小师弟,你来这找我有事吗?”顾无言问道。

“我爹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下山去找师姐!”杨修答道,他口中的师姐指的正是此刻身在楚王身边的马雪儿。

“师傅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听言顾无言有些不爽,又言问道。

他心中明白,师傅杨镇心一直催促自己下山的原因,正是因为当日自己公然违逆楚王,如今他害怕自己在此的消息,被楚王的探子察觉到,到时候无法撇清关系,给古钺门带来祸事,虽然杨镇心如此做法是出自于对门户根基安全的考虑,但更多的是私心作祟。

自寒雁城被楚王的铁骑摧毁之后,城中旧部遭遇被四处流放的凄惨,虽然有着龙行司的护佑,江湖平静了许久,安逸的生活逐渐磨灭了他心中的豪情壮志,为求得生平安稳,自是不愿因为顾无言的缘故,为古钺门招来动荡,然而他却忘了他本来自江湖,刻意避祸,难免令顾无言在心中对他的师徒情分一再斟酌思量,虽然不至于作出违背师徒纲常的不肖之事,但他身为人师的伟岸形象,如今早已在顾无言心中出现了动摇。

一朝入江湖,身死魂犹在。

“没了!”杨修趣然答道,之后小跑着来到了楚莹莹身前,嬉笑着又说道:“楚姐姐,你能在我家多住些天吗?”

“这只怕不可以吧,这些天多有叨扰!”楚莹莹婉言答道。

“为什么?”杨修顿时有些不悦,问道。

是时,顾无言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搭在杨修肩膀上,说道:“你楚姐姐是与我一起回来的,自然是要跟师兄我一起下山去的啦!”

说着,将杨修半拖半拉地从楚莹莹身边拉开,虽然杨修有些极不情愿,但他的力气哪里抵得过顾无言,只见杨修耸着肩头挣扎了几下,随后说道:“大师兄,我爹之说让你下山去,没说让楚姐姐走咧!”

楚莹莹性格虽然豪气,但毕竟是女儿身,女子天生的本能就是心细,她自然是看出了顾无言为何用强将杨修从身旁拉开的原因,随即附言问道:“为什么杨掌门要催着你师兄下山,却不急着让我这个外人先走呢?”

“那是因为师兄下山有事要办,楚姐姐你!是我不想让你走!”杨修答道。

听罢杨修所言,顾无言猛然顿足不前,搭在杨修肩膀上的那只手掌稍用了几分力道,捏得杨修有些疼痛难忍起来,轻言问道:“你要留她下来,想干什么?”

声音很小,仿佛生怕被身后的楚莹莹听见一般。

“你和师姐两个人一下山就那么久都不回来,都没人陪我玩了,好闷的,我要楚姐姐留下来陪我玩!”杨修稚言说道。

稍时,顾无言将用力的那只手掌松开,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小师弟你又贪玩了,想找个人陪你玩而已!”

之前顾无言本以为杨修留下楚莹莹是别有用心,如今听到杨修的一番言语,不禁自嘲自己有些想法太多了,这杨修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还未开窍,哪会有世人那般心机。

说罢,顾无言转过身来,看着楚莹莹,随后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杨修,指着楚莹莹巧言说道:“那你得要问问看,看人家愿不愿意留下来了!”

随即,杨修一双眸子满怀期待地望向楚莹莹,说道:“楚姐姐,你就留下来嘛!”

之后,楚莹莹瞥了一眼顾无言,秀眉微蹙,说道:“要是姐姐也像你这般大的话就好了,可是姐姐我如今俗事缠身,容不得姐姐有贪玩的心思!”

听言,顾无言与杨修二人顿时有些失望,顾无言本想借着杨修的意思,让楚莹莹留在此地,这样一来,就算自己下得山去,也比较放得下心,可如今楚莹莹还是完全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如此只好作罢。

“小师弟,你先去跟师傅说,我们随后就去向他老人家辞行!”顾无言无奈言道。

杨修毕竟年少,心事未开,自然是没看出来身旁两人言语之外的深意,应和了一声,便欲转身离开。

“师姐!”是时,杨修的一声惊呼,声音格外洪亮。

眼前站着的马雪儿虽然较当初离开观雨峰时,多了些成**子的韵味,长得更为动人,模样也有了较大的变化,但杨修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雪儿!你怎么也回来了!”见到眼前站着的马雪儿,顾无言顿言问道。

然而楚莹莹见到她,却是怒火猛蹿,心中顿时想起了那日坟场之事,举鞭欲扬,马雪儿见到楚莹莹神情架势,连忙说道:“楚姑娘,且莫动怒!”

“害了那么多人,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楚莹莹嗔怒言道。

稍时,马雪儿又将那日之事的个中缘由再次复述了一遍,一番解释下来,楚莹莹心中蹿起的怒火顿时平息了大半,随后诧然言道:“你们!你们是师兄妹?”

稍时,还未等顾无言做声答话,马雪儿急声说道:“楚姑娘,你还是快些下山去吧,莫……!莫大侠如今意志消沉,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呆子!他怎么样了?”楚莹莹一见自己终日苦盼的莫白,如今终于有了他的消息,连忙问道。

“风怜影本想想办法救他出来,可是如今他意志消沉,自己不愿意出来!风怜影说如今只有你有办法能让他不再消沉下去!”马雪儿应声答道。

听到昔时故人的名字一个个地被提及,楚莹莹才刚平静下来的心,立时间在听到莫白的近况之后,再次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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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绝情绝性心难绝;思前忆后漠然已

“这个呆子!他究竟在想什么?”楚莹莹兀自言道。

是时,久未言语的顾无言随即说道:“有风怜影在,还怕拿他没办法么!”说罢,又探眼看了看楚莹莹,只见她满脸惆怅。

“师哥,风怜影不是拿他没办法,而是没办法再从他口中追问出天行剑的秘密!”言语之时,再字落音尤为凝重。

“这么说他到底还是把秘密告诉她了?”顾无言随即附言道。

见到顾无言神情异样,楚莹莹心中顿时疑云骤起,出言问道:“秘密?什么秘密?”

稍时,只见顾无言迟疑了片刻,起唇欲言,却不料被马雪儿一言抢先,言道:“我只知道这个秘密牵连重大,具体是什么我们……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马雪儿害怕师兄顾无言因一时情急,当着楚莹莹的面,一时口不择言将天行剑的秘密一事说了出来,于是不得不先声夺过。

“楚姐姐!你怎么啦,来我家这么久,从来没见你如此这般,面泛难色!”杨修忽然问道。

一语呼醒,楚莹莹随即答道:“这是姐姐在外面留下的一些俗事,杨小兄弟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

听到别人说自己小,杨修顿时心中有了些脾气,嘟囔着嘴跑到马雪儿身旁,拖拉着马雪儿的手臂,撒起娇来,说道:“师姐!你们下山后又那么多事情要忙吗!忙得都不回来看我了!”

随后,马雪儿满眼亲切地看了看杨修,脸露微笑,并未答话,只是对着顾无言喊叫了一声说道:“师兄,我看我们还是先去禀告师傅一声,请他参详才是!”

“也好!”

说罢,四人一道离开了观雨峰,前往古钺门正堂。

还未等诸人踏入门槛,只听见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不停地大声叫喊着:“快来人啊,夫人又上吊了!快来人啊!”

然而,听到喊叫声之后,除杨修之外的几人顿时急忙冲了进去,而杨修却只是一脸的不厌其烦,就在楚莹莹快步冲进内院之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杨修,见他有些无动于衷,随即出言喊道:“你娘要寻短见,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由她去好了,她经常这样子,没一次是真的,干打雷不下雨!”杨修有些气愤地说道。

从他的言语神色,不难看出,这杨夫人寻短见,在他看来早已是家常便饭,见多不怪了,然而他的这般漠然之态,倒叫楚莹莹心中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事关自己的至亲,他怎能如此对待。

言之轻巧,视之随然,没一次是真的,万一有一次是真的,只怕他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此时,正厅当中急匆匆地跑出一人,这人正是古钺门的掌门古钺手杨镇心,浓眉峻眼,面相森冷,但见他此时气吁吁的样子,显然是在听到有人呼叫之后,很是担心,急跑着不停地询问紧随在身后的随从。

“你们干什么吃的,师娘上吊了都不知道!”杨镇心急急喃道。

“师傅!您明明知道师娘她脾气急躁,受不得气,您还……!”一行人匆匆地从顾无言等人眼前走过,几乎并未发觉到他们的存在。

“你爹娘他们怎么啦?”见况,楚莹莹不禁问杨修言道。

被问及自己爹娘之事,杨修显得有些深沉,垂首沉吟半饷方才有些不厌其烦地说道:“还不是为了师兄师姐他们的事情!”

“我们?”听言,马雪儿与顾无言两人,异口同声地诧异言道。

杨修看着身前的师兄师姐异样的神情,俊眉微皱,随即深吐一息言道:“母亲她不同意爹爹将武功全部传给师兄师姐们,她想让爹爹教给我,这次估计又是爹爹不答应,她便又故技重施,以死相逼!”

听完杨修一番言语之后,顾无言马雪儿二人立时呆在那里,他们自小拜入古钺门,师傅杨镇心历来对他们严苛以命,最初他们都认为,是师傅对他们寄予厚望,故而才会这般严厉,直到那时杨镇心命他们走出山门,伺机靠近楚王之后,他们才明白过来,杨镇心对他们的严厉是想用他们来替小师弟杨修挡下本该他去领受的江湖凶险历程,念在杨镇心对他们有养育之恩,他们自心中默默原谅了他的这份私心,然而如今,师娘因为不解其中原委,而籍此发浪,以死相逼。

他们暂缓了疾步冲入的姿势,此情此景他们二人无疑是一剂助燃薪火,如若被师娘见到他们的出现,只怕会更加激化矛盾,心中立时陈杂五味,满腹委屈,却不能说明实情,一吐苦水,若是这般,师傅十几年花费在他们身上的心血,极有可能因此而付诸东流。

然而若不进去,从小到大,师娘虽说有亲疏之分,但对他们也是照顾细微,呵护备至,此是情况好坏不明,于心又怎能放心得下。

就在他们思量再三,准备抬足进去之时,只见杨修忽又言道:“师兄,师姐,我看你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被杨修一语叫住,之后,见到他们神情忧心,杨修抢身走到他们身前,说道:“师兄师姐,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母亲她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吓唬人的!”

见到杨修毫无着急之色,顾无言与马雪儿在听言之后,心中亦安定了许多,要知道里面出事的乃是他的亲娘,连他都能如此安然泰若,想必情形当真如他所言,有惊无险。

然而,就在他们彼此寒暄慰藉之时,庄中不时传来稀松的嚎啕哭泣之声,随即,顾无言急忙喊道:“不好!真出事了!”

话毕人闪,只见顾无言脱也似的朝内庄奔去,见到师兄这般反应,杨修漠然的神情顿时突变,随即脱口一声叫出:“娘!”

是时,几人紧随顾无言身后,先后奔入内堂。

才刚一步入内堂,只见杨镇心怀中静静地躺着一个俏妇人,场中之人个个掩鼻抽泣,而此时,顾无言与马雪儿两人就地双膝跪地,心中悲伤随着一声嘶吼一泄而出。

“师娘!”

只见杨镇心紧紧地将那妇人搂在怀里,神情呆若地抬眼看了看顾无言他们,随后沉言冷声说道:“雪儿,你们怎么回来了!”

两人一时不知是因为师娘突然离世的打击,还是师傅在见到他们之时的很是失望,杨镇心此时表情十分淡然,看不出丝毫悲痛哀怨。

然而片刻之后,顾无言心中似乎有了一些预感,自幼跟随师傅多年,虽然平日里杨镇心言语森冷,不多笑容,但他从未见过师傅有过如此时般的冷静之情。

“师傅!师娘她……?”

“天天和我吵,现在……现在她终于不吵了!”或许是杨镇心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恸,说出这句话时,流露出了难以自制的哽咽。

“都怪徒儿不好,害得师娘她这样!”顾无言紧着答道。

听到顾无言说出此话,杨镇心神情稍顿,看了看怀里早已阴阳相隔,却纤体仍有余温的妻子,双眼直视前方,暂缓哽咽,冷言说道:“你们都知道了啊!”

顾无言本以为自己坦言说出来,会引来师傅的一番圆场之言,却不料杨镇心二话没有,直接询问了起来。

见到师傅默认了事实,顾无言心中咯噔了一下,害怕师傅会因此而责怪,连忙出言解释说道:“师傅您对我们恩同再造,如若徒儿早些回来,同师娘解释清楚,师娘她也不会……!”

顾无言咽下了之后的言语,怕再提及,更添众人的悲伤之情。

“起来吧!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是为师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她!”

是时,呆站在一旁良久不语的杨修于惊慌悲痛之中缓过神来,快步奔跑了过去,一头栽倒在了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之后,马雪儿双膝跪着,一步一趄地爬了过去,古钺门中除了她与师娘,其他人都是男子,正因如此,她自幼与师娘的亲近感,更逾门中其他人,此时再见师娘,却天人相隔,心中伤感实难自制。

“师娘!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就在她紧紧握住师娘双手,抽泣不已之时,她手臂上的一个微末难触脉象调动,让她顿时收住了哭声,随即说道:“师傅,师娘还有脉象!”

说罢,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她双手扣住师娘双臂,用力一扯,将其自杨镇心怀中拖拉了出来。

“你……!”见到她对自己已故的母亲如此无礼,杨修正欲出言喝止,却被杨镇心示意叫住。

稍时,只见马雪儿运指在师娘后背点打了几下,随后双掌一撮,将其凌空托住,场上众人对她如此举动十分讶然,难以理解。

然而毕竟杨镇心江湖阅历丰富,起初不懂,但在见到马雪儿使出封穴过气的手法之后,立时便明白了过来,认出了马雪儿所使手法的出处,正是之前寒雁城风泅陵的独家内功,《半阕残念》当中所载最深奥的一层内功‘亦死亦生,天人难判’。

只是这层内功只曾听闻,江湖之中从未出现过,只怕连风泅陵亦未必能窥得大全,因为这层内功修炼极难,须得借助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在其元气难继,气血双滞之时,将自身内力尽数过继,之后再将内力度回,修炼之法十分邪性,所以一直以来虽有记载,但却无人敢轻易尝试,更加无人愿意,对一个将死之人如此折腾。

如今机缘巧合,马雪儿看过《半阕残念》心法,之前毫无基础,如今探得师娘尚有余脉未息,于是马雪儿便姑且大胆一试。

新年第一更,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希望大家对小子的关注并未受此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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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化血金阳冷潇簌;剑雨双翎解茫前

半刻之后,马雪儿输去的真气在她师娘体内运行了几个小周天之后,只见她陡然间双掌一抖,掌间余力将身前昏迷之人弹开尺许,随即,场上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夫人身上。

众人之中,尤以杨镇心最为紧张,几欲伸手,但都被心中的忐忑不定收住了手,稍时,只见杨夫人由腹间联至胸口出现了几个较大的起落之后,喉间一阵急咳,立时叫众人啧啧称奇,悬着的心思终于落定了下来。

“宁儿!宁儿!”激动得呆站在一旁的杨镇心,此时无比激动地轻声唤道。

这杨夫人姓许名宁,古钺门中自杨镇心一下,无人敢直唤其闺名,当然,这世上如今亦只有杨镇心知其过去,对她格外依从怜惜。

杨夫人弥留之际,经马雪儿一番大胆施救之后,终于从五殿阎罗手中抢回一命,然而,就在她渐渐醒转,恢复神志之后,见到眼前满脸歉意的丈夫杨镇心时,猛然用手将其推开,不料她在刚刚醒来之后,体内血气还未全部通畅,一时使不出来力气,反倒一下子虚脱了,杨镇心见况,连忙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口中不停地重复道:“宁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师姐!……!谢谢你!”这忽然之间的连番变数,心中一时的起落难定,杨修缓缓地走近马雪儿身边,开口言道。

之后,只见马雪儿收息回元,长吁一气轻声微笑答道:“小师弟,不用谢,师娘她对我们深有养教之恩,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的!”

听到身后有人言语清脆,许宁连忙回过头来探看,见到眼前这个婷婷玉立,韵涩难表的少女,一时有些诧然,毕竟马雪儿离开古钺门时还只是个女童,如今少女初长成,样貌身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难怪她见到马雪儿之后,一时不敢相认。

“师娘!是小雪儿回来了!您不认识我了吗?”马雪儿柔声说道。

“雪儿!你真是雪儿?”杨夫人怔然说道。

“一别十余年,师娘您都把小雪儿忘了,都不认得了!”见到杨夫人诧异的神情,马雪儿嘟囔着小嘴撒娇言道。

稍时,杨镇心将许宁轻轻搀扶站起,正欲开口,却不料被许宁一个甩手,将他甩得趔趄后退了几步,说道:“你走开,我不要你扶!”

说罢冷眼白了杨镇心一眼,随后又和言对马雪儿说道:“雪儿,来!师娘好久没见你,过来扶师娘一把!”

马雪儿听言连忙凑身上前,尽管之前有听到过一些师傅与师娘之间的矛盾起因,但都有些断断续续,并不通晓前后曲折,于是嬉笑着开口说道:“师娘!师傅他还是那么怕你咧!”

“不要说他,说就来气!”许宁停顿了一下脚步,面相严肃地看了马雪儿一眼,喝言说道。

两人暄言说着,走进了内房,将场上众人抛在了身后。

见到师娘根本不愿提及她与师傅杨镇心之间的事情,马雪儿心中的好奇不减反增,于是又问言道:“师娘,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小雪儿出去了这么多年,您一定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吧?”

是时,许宁似是听出了马雪儿的心思,不禁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可听说过化血教的‘化血金阳羽’么?”

“化血金阳羽!”听言马雪儿惊愕言道。

“不错,此物相传乃是上古遗传下来的一件宝物,其巧夺天工的精妙,如今放眼天下无人能及!”

“我只听说过!但此物从未在江湖现身,不知师娘你突然说起是……?”马雪儿言语一半,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时,拖长了语音,意带疑问。

“如此宝物,当然是能者持之,流落江湖必是一场浩劫!”杨夫人喃喃说道。

听罢,马雪儿不无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师娘。

良久!杨夫人又再说道:“江湖只知‘天行剑’的威严锋芒,却不识此物的身价犹在‘天行剑’之上!”

“究竟是何人得传这件宝物?”马雪儿又再问道。

“化血教冷家后人!”杨夫人答道。

“既是冷家后人所有,那又与师娘您与师傅有何想干?以至于闹成如此境地!”

“唉!还不都是因为楚王马家,龙行司再发‘天行剑’出江湖,引得四方雷动,楚王更是野心勃勃,为防止‘天行剑’落入楚王手中,无人能牵制,造成武林浩劫,冷家人便将此物暗下交给了你师父,好在关键之时得以掣肘楚王!”杨夫人细说个中情由,神情游若。

“这‘化血金阳羽’究竟有何蹊跷,能掣肘‘天行剑’的号令之威!”马雪儿继续问道。

“天行剑使至臻境只有三剑之影,且需有‘无心诀’巅峰内力相佐,而这‘化血金阳羽’则有天罡地煞之数,且其形似羽翎,可与人身筋络相连,使用之时无需内力催动,横穿千军如履平地!”

马雪儿听得有些入神,只是呆坐在一旁,双手托腮,细心聆听!

“师傅既能如此被冷家器重,得送这等宝物,师娘您却为何还要和师傅吵成这般凶恶!”马雪儿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他想把这宝贝转送给别人,说这宝物会为他招来灾祸!雪儿你说气不气人!”说及此处,杨夫人有些忿忿激动起来。

“这般说来,师傅作此安排是否另有深意?”马雪儿又言问道。

“这古钺门传至你师傅手里已是历时九代,自开山祖师古钺上人创出‘恨生钺舞’与‘百禽齐天步’后,在江湖中一直是个二三流的门派,如今难得有机会一展声望,他却打起了退堂鼓!”

听及此处,马雪儿似是有些明白了过来,杨镇心这般考虑无疑是种明哲保身的做法,从自幼将门中绝学传与马雪儿与顾无言,不传嫡家独子杨修,便不难看出,他只想在动荡的江湖之中求得平稳安乐,并没有其他江湖中人那般争夺野心。

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你刻意避祸,便能自保周全的,宝物在手,若不善加利用,暴殄天物不说,还会招来他人妒忌,当真引来祸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古有之。

之后,马雪儿劝解说道:“师傅无非是想求个安稳,不想争是夺非,师娘您有何必如此动怒!”

“雪儿你说的师娘也懂,但富贵险中求,碌碌无为之辈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就在手里,不甘平凡乃是人的本性,只有你师傅那个榆木疙瘩不想要这个机会!”听了马雪儿之言后,杨夫人神情有些哀怨地说道。

不曾经历,都说高处好,雁过方知岁寒,叶落才懂秋深。

“师傅有没有说过他要将此物送给何人?”马雪儿不禁又问道。

听言,只见杨夫人脸上神情忽转,双眼炯然地看这马雪儿,说道:“雪儿,你和无言,修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言这孩子下山后就变野了,心机不再单纯,修儿一直跟在师傅师娘身边,缺少历练,如今还是一点也不知事,你师父他年纪也大了,往后古钺门就靠你们这些后辈了!”

说话之时,言语之中有些不甘,却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师娘!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马雪儿似是有些意会地回答道。

“我想让你来照顾修儿以后的生活,你……你能答应师娘么?”

“师娘!这……这……!”马雪儿从师娘前后的言语神态之中,自然是已经看出了她说此话的用意,心中立时情绪激愤,羞涩难当,她想直言婉拒,但在看到师娘的神情之后,口齿有些凌乱起来,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怎么啦,雪儿!你不愿意么?”马雪儿稍高的语调,令杨夫人听了出来,她心中是不情愿的,只是碍于自己的情面,不好当面回绝。

“师娘!师弟年纪还小,况且有师傅师娘在,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做师姐的来照顾!”

古来历有传统,男长女幼,君贵臣微,此为纲常,如今马雪儿年长过杨修,而杨夫人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让马雪儿与杨修结为秦晋,然而马雪儿心中对此十分抵触,心门早开,更不会漠然接受。

“我知道修儿小你几岁,江湖儿女,难道雪儿你还会为此事而迂腐计较么?”杨夫人直言逼近。

见到师娘直言相告,马雪儿知道若没有借口搪塞,只怕会令两人都尴尬为难。

“师娘!我!我心里有人了!”情急之下,马雪儿快声说道。

听到马雪儿说出这番话来,杨夫人脸上顿时有些失望之色,只见她叹息一声,说道:“唉!可能这也是天意,令我杨家留不住这个宝物,注定我杨家庸碌无为!”

“师娘!这话……怎么说!”

“本想撮合你跟修儿,好用喜事做借口让你师傅把‘化血金阳羽’留下,传给修儿,如今看来,只能任由你师傅安排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留不住它!”杨夫人失落言道。

听罢师娘言语,马雪儿一时陷入了沉思,左右权衡,女子崇拜强者,依靠强者乃是天性,之前莫白执掌‘天行剑’有号令天下武林的威望,自己由钦慕之情渐生好感,如今势不由人,未料到这‘天行剑’并非最强,‘化血金阳羽’更胜一筹。

而自己方才又已经用借口回绝了杨夫人的撮合之意,立时心中矛盾,难解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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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将对就错鸳鸯乱;心不由己已伤时

最难解是无头线,最纠缠是错鸳鸯。

马雪儿在听到杨夫人言语,有意撮合安排她与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师弟杨修结合,并想藉此让其师傅杨镇心留下‘化血金阳羽’,内传给独子杨修,振兴门楣。

然而事情有先后,情事最难绕,马雪儿此时心中且不说有人根深蒂固,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除非有一见钟情这等契机的替代,否者后者只能永远停留在心门之外,很显然,杨修对于马雪儿来说,并没有一见钟情般的迥异,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没让她动过男女之念。

在师娘许宁说明事情来往情由,过往安排之后,马雪儿得知这‘化血金阳羽’更胜圣剑‘天行’,此时她心中陡然浮出了一丝犹豫,更确切地说是一种震撼。

‘天行剑’虽然盛名威武,但其声明的由来,多半是来自于江湖中人对龙行司的敬畏之情,在不知‘化血金阳羽’的威风之前,‘天行剑’足以独领风骚,然而此时却出现了可以选择的两难境地。

自己若应了师娘的安排,之前说自己心中有人的搪塞之言,只需要再找个能勉强令人信服的借口敷衍过去便是,然而如此一来,自己便会被困住手脚,不再像从前那般眼眸含情,视人非非了,且杨修自幼性格高傲,不是轻易能驾驭得了的。

莫白虽然比较容易接近,但他身边对他动情的女子多半是各怀异心,若没有过人一头的手段,只怕很难在群芳之中拔得头筹,就算自己有这份能力,莫白体内被楚莹莹种下的食情蛊又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

一边是圣剑‘天行剑’的威名赫赫,另一边则是从未现身江湖,传言诡异的‘化血金阳羽’,如今能在马雪儿心中排上份量的,只有这两件宝物为她日后带来的荣耀,虽然此时想及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不过她一厢情愿,但在她心中泛起的忐忑涟漪迟迟难以平复,这一切都来源于她对自己的姿色容貌,十分自豪。

“那……!师弟他知道这件事情吗?”沉思良久,马雪儿方才起唇言道。

杨夫人久经江湖,自然有些阅人神色的经验,见到马雪儿此时言语缓和,不再如之前那般生硬,心中立时明白了过来,‘化血金阳羽’已经对她产生了**,若非如此,她决计不会转口如此之快。

眼眸一转,之后说道:“修儿他还不知道,师娘想先征得雪儿你的意思,然后再去和修儿讲明原由!”

杨夫人心想,让马雪儿与杨修结合,只是为了留住‘化血金阳羽’的一时权宜之计,就算马雪儿就此为了这‘化血金阳羽’而答应下来,日后若发觉其有异心,再另想他法。

在听罢师娘的一番言语之后,马雪儿猛然想起了此前在观雨峰前,亲眼见过的一幕,杨修对楚莹莹过分欢喜的热情,虽然此时杨修心门未开,不懂男女之情,但马雪儿却是懂得。

当即暂缓心中遐想,探言问道:“我怎么看着小师弟对莹莹姑娘却是有十分的好感!”

“楚姑娘!”杨夫人若有所思地复述言道。

当初自顾无言将楚莹莹带回山门之日起,连日来的从旁观察相处,发觉楚莹莹浑身颇有些江湖习气,性格直爽,没有女子柔弱矜持的谦顺之态,这让历来相夫教子,贤良淑德的杨夫人实在难以接纳,然而她哪里知道,楚莹莹柔情善解人意的一面只曾经在与莫白独自相处之时有过显露。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人缘不对,自然是难再得见楚莹莹鲜有的柔情一面。

正自两人彼此沉默不言之时,杨修忽然之间夺门而入,神情急切地跑了进来,喊道:“师姐!我母亲她没事吧?”

这一声呼喊,恰巧打破了房内此时的寂静,杨夫人与马雪儿两人先后将目光循声望去,看着杨修懵懵懂懂地走来。

“修儿!”

“母亲!孩儿见您与师姐进去这许久不出来,心中很是担心!”杨修喃喃说道。

“我的修儿真的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咧!”说出此话之时,杨夫人经意间用眼角的余光探视了马雪儿一眼。

“小师弟!你这冒冒失失地跑进来,怎么也不先敲下门环!”马雪儿和言说道。

“师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说了这么许久!”杨修翘面问道。

见到爱子杨修出言问及,杨夫人索性将心中的疑虑随即说了出来,说道:“修儿,娘问你你今年虚年几岁了?”

“娘,孩儿是您生的,今年多大了您还要问孩儿么!孩儿比师姐小三岁,今年十岁又五了!”

“哦!不知不觉,我的修儿如今已长成半大个男儿了!”杨夫人轻言说道。

“娘!孩儿本来就是堂堂男儿,怎么还半大个男儿了!”听到母亲说起自己年小,杨修顿时有些不喜欢,随即驳言回道。

稍时,只见杨夫人意欲起唇说话,却不料被杨修先声说道:“娘亲,孩儿想让您帮我把楚姐姐留下来,让师兄一个人下山好吗?”

本来杨夫人方才亦是想要开口询问此事,如今杨修自己提出,当即杨夫人会心地看着眼前的爱子杨修,面露微笑,说道:“为什么你要让师兄下山,却要把楚姑娘留下来!”

“因为有师兄在,他整天跟着楚姐姐,孩儿想和楚姐姐说说话,找她玩都不行!”说罢,杨修嘟囔着嘴,开始撒娇发嗲。

听罢此言,杨夫人先是表情一冷,随即回答道:“这事你该找你爹说,门中的事情安排我无法干预!”

“嘻嘻!娘,您说得真好听,他们听爹的,爹爹还不是听您的嘛!”杨修答道。

只见杨夫人很是满足自豪地脸露笑意,随即又回想到此时还有马雪儿在,自己太过张扬失态,难免会有损丈夫在弟子面前的威严,当即收敛了神情,抬手伸指在杨修额头上轻轻地指了一下,说道:“你这小子,就你机灵!”

“爹!爹!你快进来,娘有事要和你说!”见到母亲没有当面直言拒绝,杨修连忙急声喊道。

听到小儿的连声急喊,杨镇心急忙快步走来,步进门槛之时,一个不慎,右脚勾在门槛上,与其说是扑进来的,还不如说是用前后四只脚爬进来的。

见到有弟子在场,连忙理了理狼狈样,站正身形,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他不敢直视杨夫人,怕她余怒未消,方才刚刚将她救回,万一再气出个好歹,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明明心里惧内,却还要在弟子面前故作镇定,显露威严,左顾右盼,不时调节站姿,形态好不滑稽。

“你想什么时候让无言下山?”

“他若愿意走,无论何时都行!”杨镇心答道。

“你说什么?他不愿意走?为什么!”

“他还没有替楚姑娘打听到‘天行剑’主人莫白的消息,楚姑娘不想走!”杨镇心答道。

原来一直以来楚莹莹很是担心莫白的近况,但却又没有莫白的半点消息,离开古钺门便又会显露行迹,惹来不必要的祸事。

那日坟场之事,除了于冰心命丧当场以外,风家姐妹一直在楚王的控制之中,如今能牵动莫白心思的人,只有楚莹莹一人逃脱在外,楚王自是四面派出细作,一旦见到楚莹莹现身,便立即将其控制,如若无法控制,则将其除去。

楚王不仅要‘天行剑’,他还要掌握所有能令莫白大失常性的事情和人物,他不知道莫白的底线是什么,所以在他还没有完全解开‘天行剑’剑上的秘密之前,他还是害怕莫白因怨而狂,不受控制。

“我已经将‘天行剑’主人莫白的消息告诉楚姑娘了,她应该很快就会走的!”马雪儿随即答道。

“哦!是么!那莫白近况如何?”杨镇心紧着问道。

“天行剑被楚王所夺,深困地窟寒潭,功力尽失,但是……!”

“但是什么?”见到马雪儿言语吞吞吐吐,杨夫人连忙问道。

“天行剑的秘密楚王始终无法解开,他也奈何莫白不得!”马雪儿答道。

“这个秘密当真那么难解么?”杨镇心不屑言道。

对于‘天行剑’的秘密,当今天行,几乎除了杨镇心夫妇二人,几乎人人想一问究竟,他们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他们手中有了比‘天行剑’更厉害的‘化血金阳羽’。

“爹爹!你究竟什么时候派师兄下山啊?”见到大家所说的言语之中,没有自己关心的内容,杨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既然已经有了莫白的消息,楚姑娘只怕动身在即,你无言师兄自然也就会随着一道下山去的!”杨镇心答道。

“我要师兄走,不要楚姐姐走!”杨修说道。

陡然听得此言,杨镇心有些水雾难分,于是将目光投向身前的杨夫人,神情祈盼。

“你就让无言下山去,把楚姑娘留下来可好?”杨夫人正声说道。

“人家是他带来的,自然是要跟着他一道走,我们叨言挽留,只怕不妥吧!”杨镇心回道。

此时,只见杨夫人用眼看了看身前的马雪儿,对其说道:“雪儿!你先下去,师娘与师傅有事情要商量!修儿你也出去吧!”

“是!”马雪儿应声答是,随即转身带上门扇,走出了房间。

“把人都支开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杨镇心见其将杨修与马雪儿刻意支开,当即说道。

“留下楚姑娘,咱可能就有了儿媳了!”杨夫人悻然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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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神女襄王心本异;无辜树敌观雨峰

对于夫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杨镇心顿时感觉有些诧然,要知道他们的独子杨修年方十五,年岁未及弱冠,婚娶尚早,且这楚莹莹年岁大出杨修许多,他们之间更无般配可能。

“胡闹!修儿才多大你就给他安排这些!”杨镇心厉言喝道。

见到自己才刚一说明,就被丈夫厉言训斥,杨夫人顿时心中很是不快,顿足跺地,气急冲冲地坐在木椅之上,看着杨镇心,说道:“修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一心只向着外人,根本就不在意我们娘俩!”

“你怎么公私不分,好赖不依,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在意你们了!”杨镇心本想好言慰籍,但对于夫人的这般搅闹心里实在不快,于是列言数落。

“既然知道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那我对我们家事情做些安排又有何不可!”

听罢夫人言语,杨镇心兀自陷入了深思,随后忽然言道:“你!是不是又在盘算打什么主意?”

他与夫人朝夕相对,昼同食夜同寝,对她的性格自然是较为清楚,尽管此时她并未直言,但就凭她说替儿子娶亲,似这般不靠谱的借口,令杨镇心心中不免起疑。

见到丈夫猜出端倪,杨夫人一时无言以对,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水,小抿一口。

“果然被我猜中,说吧,有什么想法?”妻子的默认神情,让杨镇心更加确认。

“还不是为了不让你把‘化血金阳羽’转送别人,好将它留下来传给我们的儿子修儿!”既然那层朦胧的窗纸已被点破,杨夫人索性直言心中所想。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杨镇心颇为无奈地说道。

“哼哼!一片苦心,就你还好意思说是一片苦心?”对于丈夫的无奈言语,杨夫人有些不蔑地冷哼言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儿还小,我们更没有能力能护他一世,你可明白!”杨镇心苦口婆心地从旁缓言解释。

“有了这‘化血金阳羽’这件神器,修儿又何须我们保护!”杨夫人仍旧争辩言道。

“唉!事到如今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根本就不懂这东西的利弊分别!”

“此话何意?难不成这神器还会对人有什么损害?”见到杨镇心语重深长的样子,杨夫人心中开始有些发怵。

“不错!这‘化血金阳羽’虽然有着如传言般的神化厉害之处,但对于如何使用它,冷家后人却并未相告,只交代了一句‘切莫以身相试’!”

“当年师祖不是有留下一册手札,当中有过对这‘化血金阳羽’的解说么?”杨夫人仍旧心有不甘,继续追问道。

听她忽然提及古钺门开派祖师为后世留下的手札之事,杨镇心心想,原来她对这‘化血金阳羽’早有私心,知道自己此时若不说明道白,她是决计不会心甘,仍旧会一直追问下去的。

“原来你早就在打它的主要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你这椴榆木才会一味地把好东西专给外人!”

听其又开始数落自己,杨镇心心中有些犯怵,当即言道:“这‘化血金阳羽’之所以被传为异于其他神兵,是因为若要动用它有道难关要过!”

“什么难关?”

“‘化血金阳羽’顾名思义,其施展之时形如羽翎,关键在于驱动它的机括须得与人身上的筋络相连方能使用,而当今世上,懂得这般易经嫁络之术的人,十分难得,除了……!”杨镇心言及此处,忽然停顿了下来。

“除了什么?”杨夫人紧追问道。

“除了早已绝迹江湖的秦守一,只怕再无人有此把握!”

“秦守一!江湖诨号被称之为兽医的秦守一么?”杨夫人继续问道。

“不错,但就在十余年前,龙行司错发‘天行令’,使寒雁城被破之后,江湖之中就再无此人消息,浑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听及此处,杨夫人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她也知道,丈夫方才的一番言语都是真的,然他所说的,要使用‘化血金阳羽’的一个关键人物秦守一,的的确确早已匿迹江湖,如此这般,前后想来,杨镇心要将此物转送亦算得上是在情理之中,并非罔顾家人,自己之前的那般搅闹实为不该。

深山遇猛虎,如若不能将其降服,比为其所伤。

杨镇心夫妇俩的争执,最终因无法寻得关键之人而彼此息戈,不再吵闹。

然而,杨修与马雪儿走出房门之后,杨修对于之前杨夫人与马雪儿之间的谈话并不知情,出门之后便仍旧去找楚莹莹,而马雪儿此时心中很不安定。

杨修一味寻找,未能找见,马雪儿心烦惆怅之时,却恰巧碰上了楚莹莹,两人四目相视良久,之后,马雪儿起先开口言道:“楚姑娘!原来你在这啊,刚好我有事要找你!”

“呵!有何事?”楚莹莹应言答道。

随即,马雪儿探眼观望了四周一圈,见到四下无人,连平日里与楚莹莹几乎形影不离的师兄顾无言如今亦不在,于是向楚莹莹使了使眼色,说道:“跟我来!”

楚莹莹本就对她这突然之间变得举止怪异的神情有些好奇,听言之后便没有多做细想,紧随着马雪儿身后跟了出去。

然而此时,走廊的另一头,一个身影因害怕被人发觉,而一直掩身于屋檐墙角,此人便正是前来寻找楚莹莹的杨修,见到师姐她们神色怪异,于是便在不远处紧跟着,尾随而去。

只见马雪儿走出古钺门正厅大门之后,直奔山腰而去,楚莹莹于门口顿足瞭望了一番,马雪儿去的那个方向,正是观雨峰。

“雪儿姑娘!”楚莹莹紧跟着马雪儿来到观雨峰之后,见到马雪儿仍旧不停步,于是便唤言喊道。

“你究竟何时去救莫白?”被楚莹莹一声叫停之后,马雪儿并未转身,当即冷声问道。

“本来刚刚我是想去向你师傅师娘请辞的,请辞之后便走!”楚莹莹附言答道。

是时,马雪儿忽然转过身来,秀容峻冷,凝眉醒目地看着楚莹莹,几次欲起唇回言,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才杨夫人与她的那番交谈之后,因为‘化血金阳羽’的引诱,心中确实有过动摇,然而就在心中想到杨修对待眼前此人的过分热情之后,这种感觉有了一些转变,尽管她并没有因为‘化血金阳羽’而像因为‘天行剑’一般对人因钦慕而动情,但这两件宝物所对应的两个男人,都有着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楚莹莹牵连其中。

莫白如今身陷囹圄,需要搭救,但他的本心却需要楚莹莹的点化,这让马雪儿已经因为女人争风的天性而对楚莹莹不甚待见,之后的‘化血金阳羽’所对应的杨修,亦同样有着厚薄彼此的分别,两者之间并无冲突,亦更无关联,然而在马雪儿看来,眼前的楚莹莹却如同宿敌一般恼怒。

见到马雪儿横眉怒目,楚莹莹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稍时,开口言道:“雪儿姑娘!你怎么啦?”

楚莹莹言语谦和,令马雪儿心中的无名之火一时无从发泄,只好在心中暂时压制,转而笑脸说道:“我那个小师弟一心想要你留下来,你要是走了,我怕他会不开心很久的!”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来了,是不是杨夫人对你有什么吩咐?”楚莹莹对她此时所说的有些前后不搭调的言语十分迷惑,当即问道。

“你怎会有此一问?”马雪儿不答,反问道。

“你此次回来,是为了商量如何去救那个呆子的,怎地突然关心起我留下还是不留下这件事情来了,心中有些疑惑,就顺便问问嘛!”楚莹莹说道。

听言,马雪儿也不答话,只是抿嘴冷哼了一声。

之后两人均看着身前那瀑水幕,神游其中,颇为陶醉,是时,马雪儿忽然开口说道:“这山上有个人很喜欢你,你可知道?”

“啊!”楚莹莹被问得有些突兀羞涩。

“我那个小师弟可是为你着迷得不轻哦!”马雪儿又再说道。

楚莹莹本以为她所说的会是他的大师兄顾无言,并未料到自她口中说出的竟是杨修,于是婉言答道:“雪儿姑娘你真会说笑,他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懂得这些心思,若真是如此,看来我还真的应该尽快离开此地!”

“为什么?”马雪儿心中明白,故作疑问。

“你知道那呆子因为我而所受伤害非浅,为了对我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这辈子只怕只能陪着那个呆子了,若在此时日太长,岂不当真害了杨公子么!”楚莹莹叹声说道。

对于她们之间的言语,藏身一旁的杨修不明内情,自是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然而马雪儿从头至尾都清楚莫白与楚莹莹他们之间的过往,楚莹莹所说的此生作陪莫白,要为自己犯得错负责,所指的便是莫白身上的‘食情蛊’一事。

就在杨修反复斟酌楚莹莹方才的言语之时,似是意会到了她言语当中的含义,只见他转身一阵急跑,直奔来时的方向,跑回古钺门正厅。

“爹!我要‘化血金阳羽’,您如果不给我,请恕孩儿不孝,今日便自尽在您面前!”杨修冲入正堂,见到杨镇心正与门下弟子暄言交谈,当即双膝跪在父亲面前,腔正词圆地说道。

杨镇心对他这亦突然的举动震住了,许久未能缓过神来。

暂且不理他后半句的胁迫之言,就他前半句索要的‘化血金阳羽’,令杨镇心不免出言问道:“修儿,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那东西了?”

“我要杀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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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烟雨无心顾尘世;哪有回头从前许

独子杨修的这般凶狠话语,令杨镇心以及厅堂之中在列的其他门徒,均是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口中所言要杀的,乃是当今天行剑的主人,莫白。

“你说什么?你要杀莫白,你知道他是谁吗?”随即,杨镇心惊言问道。

“不就是天行剑的主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杨修傲然答道。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即无畏,当今武林,且不说天行剑盛名已久的威严,就独单单它身后的龙行司,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望尘莫及了。

如今杨修因为听到,楚莹莹与师姐之间的谈话,论及自己不及莫白,加之楚莹莹对莫白的种种许诺,令他心中很是不快,甚至愤怒,现下他心门未开,如若他懂得男女之情,这便叫做醋意作祟。

莫白远在千里之外,身陷囹圄,根本不可能与杨家结怨,而如今,因为楚莹莹与马雪儿之故,令他无辜树敌。

所谓红颜祸水,莫过尔尔。

“放肆!天行剑的主人岂是你说动就能动的,倘若人人如此,江湖早就一片混乱了!”杨镇心仍旧厉言叱喝说道。

“没人能动,不代表没人敢动!你说对么,爹爹!”杨修驳言回道。

“你!你这个逆子,你可知道如若你对抗不了,将会招来灭顶之灾的!”

“是啊,小师弟,咱们古钺门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无法对抗整个武林,更何况你一人!”是时,厅堂在座的众多古钺门弟子,纷纷进言相劝。

然而,在形势一边倒的情况之下,杨修立场仍旧坚定,只见他冷哼几声,神情蔑视地开口说道:“正因为历来无人敢反抗,才令得龙行司一家坐大,在江湖中发号施令,无人敢不从,所以才会造成十年前寒雁城的那场浩劫!”

杨修忽然提起十年前因龙行司错发‘天行令’,以致寒雁城举城被破一事,令在座众人纷纷沉默不语,他们心中自然明白,寒雁城一事确系因龙行司一手造成,但都畏惧于龙行司不败神话的威严,都不敢妄作评断。

见杨修心势难违,杨镇心当即陷入了沉思,历来龙行司之事,都是整个江湖的禁区红线,无人敢触碰,多年来龙行司一家独大,坐拥整个江湖,江湖久无第一之争,本就怨气忿忿,事在人为,凡事经久必衰,眼下如今,且不说爱子杨修究竟因何事,对‘天行剑’如此仇视,单就他有的这份狂妄,令杨镇心作出不惜赔上古钺门为代价,也要让杨修去碰一碰这条无人敢碰的红线的决定。

“修儿!你可想好了?”只见杨镇心猛然用力在身旁的檀木茶几上拍了一掌,随即说道。

“师傅!师傅……!”

而身后的满堂弟子似乎都意会到了,师傅这般举动背后作出的决定,纷纷激言提醒。

“爹!您就把那‘化血金阳羽’传给孩儿吧!”杨修坚定言道。

“你若一心想要,倒也可以给你,只是过程不是常人人能忍受得了的!”杨镇心答道。

随后,杨镇心将如何启动‘化血金阳羽’的窍门以及过程详详细细地对杨修复述了一遍,言语之时,不时地探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其间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意思,皱眉之时他自然能想到将‘化血金阳羽’与人体筋络相连的,那种非人的痛楚。

“只是……!”话到一半,杨镇心忽然顿声不语。

“只是什么?”杨修颇为欣然地紧追问道。

“那秦守一匿迹江湖多年,如今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听风烟雨楼’知道!”正自父子两人为该如何寻找秦守一而犯愁之时,厅堂之外的一声惊语顿时将在座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听风烟雨楼乃是化血教即血禅宗辖下的双楼一窟其中之一,天之绝色楼尽揽天下绝色女子,霍君羡妻子南宫恋儿,以及琴师萧玉娘都曾身处其中,桃花窟则是世人皆向往的销魂之地,但其有别于烟尘之地,唯独这听风烟雨楼直面江湖,通晓江湖各种信息,其势力能耐可与龙行司的藏剑阁相比拟,以交易江湖恩怨为筹码,买卖各种有价值的信息。

常言道:良辰美景姝人笑,多少恩怨都去了;金樽一饮千杯谢,若忘从前修然好。

听风烟雨楼曾立下奇规,但凡有意交换者,不受黄白之物,不接性命相迫,只接受交换者生平最切齿挂怀的恩怨,倘若成交,则必须放下用以交换的恩怨,不得重拾。

江湖一句话,恩怨怎能放得下,所以就算有人愿意作出交换,但当他一旦放下心中恩怨,换来的消息,也只不过黄粱一枕,就此还罢了。

而如今,杨修继承‘化血金阳羽’在即,但此间若没有秦守一惊若天人的医术相助,一切的愿望都只能是空想!杨修年岁尚幼,从未涉足江湖,对于从听风烟雨楼处交换匿迹许久的秦守一的行踪,交换条件并不会影响到他挑战莫白的心愿,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未开始。

门外言语之人,声顿人现,原来是对杨修疼爱有加,且一心想留下‘化血金阳羽’的杨夫人,许宁。

“宁儿!”

“师娘!”

见到杨夫人信步走了进来,众人纷纷投目相迎。

厅中在座的自然也有古钺门大弟子,与莫白泛有交情的顾无言,见到自己一向尊敬的师娘说出‘听风烟雨楼’来,自然也就已经能预料到不久后,杨修与莫白对阵的情景,脸上愁容不解。

在杨修跑入厅堂之前,杨镇心正召集座下弟子论及‘化血金阳羽’之事,对其使用利弊,以及威力匹敌,晓以详述,顾无言本以为无法寻得秦守一,杨修便无法使用它,自然也就打消了他挑战莫白的心思,未料到师娘她早有对策,有了‘听风烟雨楼’的消息,自然是能找到秦守一,并借其妙医圣手,杨修必能与‘化血金阳羽’结合。

“师傅!这听风烟雨楼的消息,可是需要交换条件的,您打算作何安排?”顾无言试言问道。

还未等杨镇心转身答话,杨夫人便抢声说道:“这交换条件应该不妨事,我和你们的师傅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难免会有些恩怨纠缠,多年的江湖路我们也早已看淡,放得下与放不下只不过是一时的执着罢了!”

“可是……!”顾无言似是有些担心。

“无言!你身为本门的大师兄,应该有些担当才是,你的担心师娘知道!”还未等顾无言说完,杨夫人先言说道。

顾无言所当心的便是师傅师娘他们要拿他们生平的江湖恩怨,去与听风烟雨楼交换秦守一的行踪消息,然而江湖恩怨岂是他们单方面说放下便能了结的,凡事一物降一物,因果有循环,有也因,必有业果。

杨镇心夫妇如若一旦与听风烟雨楼完成交换,他们此生将不得再因已经交换过的恩怨,而与他人再生纠缠。

说得更直白一些便是,只许挨打,不许还手,如若不然,便是违反交换规则,必将招致其以不守承诺为由的灭顶之罚。

顾无言本想劝言师傅师娘,让他们规劝小师弟杨修,别去挑战莫白,如今他已经功力尽失,身陷险境,性命堪忧,当设法相救,而不是将他当成成就功名的垒石,任意踏之。

然而他话到喉间,却被师娘以一个‘担当’二字给打道回府,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成为了帮师傅一家遮挡风浪的磐石。

此刻哪怕他只一句反对之言,必然招致师娘的一顿名为教诲的数落言语,一直以来在他心中对于师傅师娘他们的教诲养育之恩尤为看重,从不违逆他们,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杨修见到爹娘都赞成,且设法替他解决得到‘化血金阳羽’的困难,当即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份笑意在顾无言看来,尤为忧虑心寒。

事后,杨镇心单独让顾无言留下来,顾无言自小由他养大,对他的性情自是了解,方才见到顾无言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杨镇心已经知道了他心中的委屈,但如今事情已经决定下来,只能暖言慰籍,安抚他心中的不忿。

“无言啊!为师知道你心中的委屈,但如今你师弟修儿还小,好在江湖经验不足,不懂‘天行剑’所牵连的关系厉害,既然他难得初次提出这个要求,且当初送来这‘化血金阳羽’的人也表明了用意!”

“什么用意?”顾无言对于师傅所说的这些让人捉摸不定的话,心中不明所以,于是问道。

“唉!你也知道十余年前龙行司错发‘天行令’,掀起一场风波,如今又是‘天行剑’重现江湖之时,为防止龙行司因一味坐大而独断专行,再出错乱,那送来‘化血金阳羽’的人曾言明,有意用此物制衡‘天行剑’,好令天下武林,重新审视‘天行剑’的威严!”杨镇心定定言道。

“哦!所以师傅就决定让不懂‘天行剑’厉害的小师弟去么?”听罢之后,顾无言似是有些明白了过来师傅的用意,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于是又言问道。

“无知即无畏,就让修儿的踏足江湖之路,从挑战‘天行剑’,重订江湖法则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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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情自心中意惆怅;事与愿违实难省

听罢师傅之言,顾无言之前心中被师娘一语挡回的想法,又一次猛然跃上心头。

说道:“师傅!想必您也知道了,如今这莫白受楚王要挟,为救人而自废武功,功力尽失,且又被楚王囚禁,若师弟此时出手,难免招人闲话,这样当真可行么?”

“这个……!”顾无言的陡然提醒,令杨镇心有些突兀为难。

“师傅!无言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师傅是否赞同!”顾无言探言问道。

“你且说来听听看!”杨镇心信步暂缓,侧身看了身旁顾无言一眼,随后说道。

“江湖事,自有江湖了,这‘天行剑’份属江湖,它的主人自然也是江湖中人,若小师弟要以江湖的方式决胜负,想必龙行司也不会因此而兴问罪之师!”顾无言喃喃侃言说道。

“无言!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照直说吧,为师对打哑谜没兴趣!”杨镇心驳言回道。

“其实此次师妹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何事?”

“救莫白出来!”

“什么!”杨镇心猛然惊诧言道。

“师傅!小师弟若想赢莫白赢得名正言顺,只有将他救出来,彼此公平那才叫赢!”顾无言说道。

稍时,只见杨镇心神色沉凝,步子稍缓,之后长吁一息地说道:“不错,你所说的言之有理,既然修儿一心想挑战‘天行剑’,暂且不论是输是赢,若按江湖规矩,公平决斗,也可免去不少的麻烦和闲言碎语!”

原来龙行司放逐江湖的圣剑‘天行剑’并非不容挑战,而是世人忌惮于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不想自找没趣,既然明明知道是落败的结局,又何苦自找不痛快。

亦或许是因为杨修初出茅庐,不懂成败的价值,才会有着与世人不同的举动和想法,亦正是他有着这般先天不足的机缘,才会对莫白以及他身后的龙行司无所畏惧。

“既然师傅您已经同意了弟子的想法,那接下来需要弟子做些什么吗?”顾无言问道。

“你刚刚说小雪也是为了这事回来的!难道这观雨峰还有救莫白出来的关键人物么?”杨镇心又言反问道。

“有!就是莹莹姑娘!”顾无言答道。

“楚姑娘!”听言,杨镇心颇有些意外,明明莫白被楚王要挟,深陷牢笼,事出之因,就与楚莹莹有关,而如今,救莫白出来,关键人物却仍是这楚莹莹,这让他是十分费解。

“这是师妹回来之时,在观雨峰亲口说的!”顾无言答道。

“小雪如今深得楚王怜惜,还封了云柔郡主,连她都无法救出莫白,楚姑娘又如何能够?”杨镇心又再问道。

“莫白他如今心怀释然,对世事甚少在意,乃是他自己不肯走出被囚禁的地方!”

“哦!这就奇了怪了,世人都喜欢自由,不想被禁锢束缚,还从未见到有人喜欢被囚禁,不愿意得自由的!”听言,杨镇心十分诧然地稍提音调问道。

“若非如此,单凭他‘天行剑’主人的身份,就算是武功尽失,要困住他的自由之身亦绝非易事!”顾无言暄言说道。

“既是如此,楚姑娘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难不成是他身上的食情蛊作祟,使他心性大变,楚姑娘能化解食情蛊之毒,逆转他的心性么?”听言,杨镇心又言问道。

“不是的,师傅!若莹莹真能解食情蛊之毒,她就无需终日自责难赎了!”

“她既解不了毒,难道是莫白他身上的食情蛊没有使他彻底绝情,他对楚姑娘还心有余属,要让她去激起他的斗志不成!”见到顾无言甚多言语,都未言及关键,杨镇心当即有些不耐烦起来。

“是的!师傅!”顾无言切切答道。

“江湖传言莫白身中食情蛊这等奇蛊是假的?”

“食情蛊之事是真的,只是……!这其中缘由弟子一时也还参悟不透,明明莫白已经因食情蛊而终生绝情,但是风三姑娘却说莹莹能使他转变心性,若无情,莹莹不应该还能影响到他,若绝情,却又为何会因为莹莹她们而自废武功!”顾无言一时无法详尽地说明白莫白与楚莹莹她们之间的纠葛,人世间情感之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点透的。

之后,只见杨镇心沉寂了许久,神情若思,眉间阴晴不定。

“只可惜你已经在楚王身边暴露了身份,如若不然,有你们师兄妹两个互相协作,救人的机会就大得多了!”稍时,杨镇心颇为惋惜地说道。

“师傅!徒儿对不起您的一片苦心!”听言,顾无言很是自责地说道。

“你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这次暴露身份一事,为师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杨镇心似褒似贬的语气,谅解之意,说得十分牵强。

“因为楚王要杀莹莹,以此要挟莫白,徒儿这才看不下去出手的!”顾无言的回答难免有些自圆其说的嫌疑,他不惜暴露身份出手,为的只是前半句的原因,莫白只不过是他拿来掩饰心思的噱头!

然而杨镇心毕竟经验老练,对于弟子顾无言的言语,自是听一半,留一半,自顾无言将楚莹莹带回观雨峰那时起,再加上连日来的观察,顾无言的心思早已估得八九不离十了,如今听得他自己说出来,就更为确信了。

想及此处,杨镇心猛然心头抽动了一下,回想起小儿杨修对楚莹莹表现出来的过分热情,让他不禁预料到了不久后的一幕,江湖之中多少手足反目,钱权酒色,万恶之源,眼下这顾无言与杨修就算划成最亲近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同门之谊。

兄弟可以肝胆相照,为了女色也可以彼此两面三刀。

自己在生之时,顾无言还会因为自己于他有恩,暂时可能不会因为她而与杨修反目,而一旦自己驾鹤西游,往后的情形,就当真无法想象了。

一个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尊师重道;而另一个则是自己的香火延续之人,任性胡来,若论轻重偏倚,杨镇心倒当真极不情愿出现这样的局面。

“你……是不是很喜欢楚姑娘!”稍时,杨镇心探言问道。

被陡然问及心中最隐私的事情,顾无言当即有些慌乱无措起来,脸颊开始有些灼热,且越来越强烈,难以自制,体内气血翻滚得厉害,宛如刚经历一场激斗一般。

“师傅!……您!看出来了!”顾无言言微声颤地说道。

“嗯!有心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对楚姑娘的心思!”杨镇心答道。

“师傅!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随后,杨镇心犹豫了许久,方才叹息一声说道:“世间的事情,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瞬息万变,日后如果……!为师说的是如果!”

“师傅,您有什么话就说吧!”看到师傅吞吞吐吐的言语,神情有些为难,顾无言当即回言说道。

“日后如果也有人像你一样喜欢同一个女子,你该如何处理?”杨镇心巧言问道。

见到师傅言辞飘忽,避主就次,当即明白了他言语当中所说的那个含糊不提名姓之人,说的正是自己的小师弟杨修,当然他也知道,师傅如此这般不得不说,却又说得如此隐晦含蓄,必有常人无法体会得到的担心在其中。

“您说的是小师弟吧!”见到师傅左右为难的神情,顾无言沉言说道。

“你……原来你知道!”杨镇心惊讶言道。

人们都说沉迷之中的人最是敏感,顾无言对楚莹莹十分痴迷,对她身旁的人和事都留心慎微,自然早已看出了杨修的用心,只是不能确定,因为毕竟杨修年岁尚幼,心门未开,如今师傅从旁策言说明,让他彻底确信了心中的踟蹰。

“师傅!”顾无言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师傅。

师徒俩的谈话无果而散,但是顾无言心中却是满满的忐忑不安。

翌日!马雪儿与顾无言,楚莹莹三人一同告别古钺门尊小,同行下山去往京都,王宫,逍遥殿。

临行之时,顾无言与马雪儿都看出了小师弟杨修脸上的不快,满是愤怨,他们也是各怀心意,悻然而走。

地窟,寒潭,仍旧漆黑一片。

“莫兄,近来可好!”避开地牢守卫,顾无言以一身上乘轻功沿着湿滑的崖壁,飘然落下。

“是你!”待得顾无言走得近了,莫白方才认出来人身份,于是说道。

“对!是我!”

“你怎会来此,又怎会知道我被困于此?”莫白探言,连连问道。

“自有通晓内情的人相告!”顾无言郎朗答道。

“她……她呢?”莫白又言问道。

连日来体内食情蛊的侵蚀化消,因没有楚莹莹调制药物的控制延势,他对往日的种种,只有回忆,近似毫无感觉般的麻木,此时他所问的,并非他的主观本意,而是他心中忽然跳出的一阵触动。

“她没来!”顾无言毅然答道。

“哦!”

“莫兄!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见到莫白神情木然,顾无言不禁又说道。

“什么交易!如今我身陷此地,天行剑又不在我手中,我还能有什么可与人交易的!哼!哼!”莫白有些自暴自弃,颓然地说道。

“不是东西,是一颗心!”

“一颗心?”莫白呢喃着沉吟道。

“你对莹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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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两难抉择心再写;一失两错哪求得

离开观雨峰时,顾无言与杨镇心师徒俩暗下敲定了解救莫白的计策,决定让顾无言先行潜入京都,从旁策应马雪儿,利用其身份便利,探明形势。

然而来时路上,马雪儿刻意避开楚莹莹,与师兄顾无言彼此敞开心扉,只是她隐瞒了师娘与她之间的那次谈话用意,她知道自己的可能性很渺小,于是向师兄说明白心中的归属便是莫白,恰巧顾无言亦对楚莹莹难舍难割。

而这楚莹莹却只是一心系挂莫白,其中并非独单单因为食情蛊一种原因,与莫白相处过的那段时光,早已成为她心中常常回想的欣然过往,每个人对待感情之事时,都有自私的心机,特别是最为奥妙耐寻的男女之情,为能从顺心中所想,于是顾无言与马雪儿便达成一致。

顾无言先行探听莫白的口风,再晓以情理让莫白答应不再与楚莹莹有过多的接触,因为他知道,莫白体内有食情蛊,让他放下任何一种情感都十分容易,只要他在心中多想起几次,在夜半子亥交替之时,食情蛊便会毫不留情地将这种情感化去。

然而,此次顾无言的算盘似乎有些太过臆想,尽管莫白体内的食情蛊可以化去心中所牵挂的情愫,只要莫白心中仍有回忆,便依旧可以再次重燃,此消彼长,往复循环。

情至深处,感天动地,药石只不过是一时的克制,人由性而生情,天地合而万象苏,食情蛊自培育出来那时起,便有违天道,虽然莫白有时能复燃心中情火,多半是楚莹莹前些时日为他配制的药物,压制延缓食情蛊的猛性,从另一层意义上讲,便是楚莹莹配制的药物消解了部分食情蛊的毒性,使得它在莫白体内没有形成最强势的损伤。

自那日坟场顾无言救走楚莹莹,让她与莫白分开之后,因再无人为莫白调配压制药物,使得莫白体内的食情蛊着床生根,药石罔效,再难逆转。

莫白此时介乎绝情与燃情的边缘,当听到顾无言对他言语,要他放下对楚莹莹的心思之时,正欲起唇答应,孰料心中的一时触动,让他话到喉间又咽了回去。

“为何要我放下?”莫白怔然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顾无言言辞闪烁,神情为难。

“莫非顾兄你喜欢她?”见到顾无言神情扑朔迷离,莫白当即附言问道。

“你若想从此地出去,在下劝你还是不要问这么多!”顾无言答道。

“这是为何?”

顾无言本想将小师弟杨修扬言要挑战莫白一事告知莫白,然而他实在摸不准莫白的心性,加上他自己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论及自己对楚莹莹的心意,索性笼统地做了个回答,而莫白本以为他会就自己的问话给与答复,却未料到他竟是这样的回答。

“在下是否能从这地牢出去,似乎与顾兄你并无太大干系吧!”莫白随即又续言说道,言辞之中渐显不忿。

“你……!”听之顾无言本欲厉言呵斥,然而想到在自己一直都未表明来意,反而说出了一些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事情来,难怪莫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随后又言问道:“你是不是把有关‘天行剑’的秘密说了出来?”

“说了!”莫白回答得简单干脆。

“天行剑如今不在你手里,你怎么还敢将秘密说给他人知道?”顾无言有些气急。

“风姑娘不是别人,我相信她!”莫白答道。

听得莫白说出他对风怜影的信任,顾无言此时不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随即一闪而逝。

信任,是以最初的好感为基础奠定的,莫白对风怜影有如此坚定的信任,就表明在他心里对风怜影十分在意,既然他有心思在风怜影身上,则对楚莹莹必然会有选择的意思,如此一来,对自己争取楚莹莹的机会便大了很多,只要风怜影不退出,以他对风怜影心机城府的了解,楚莹莹是争不过她的。

然而顾无言却忘了,男女之间,还有一种对最终结果起决定性作用的东西,那便是彼此之间的感觉,莫白因为对风怜影心怀有愧,所以才会对她不予保留,除了已故的于冰心,楚莹莹才是能左右他喜怒哀乐的人。

“天行剑秘密关系重大,仅凭这相信二字,莫兄你未免太过轻率了吧!”顾无言欣言说道。

“顾兄来此究竟有何要事?若只是问这些无聊的话语,在下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若被发现了,只怕是来得去不得!”见到顾无言只是一味说些四六不搭事情,不言正事,令莫白有些按耐不住脾性,遂下了逐客令。

话毕,只见顾无言随后递给莫白一个物件,说道:“有人托我送来给你!”

“这是?”莫白对顾无言递来的那个物件,定眼细看了一番,却原来只是一纸信笺,于是问道。

待得莫白伸手接过,顾无言当即身形一晃,借着上乘轻功,循着来路一路攀跳直跃而上,站定身形之后,稍停了一步,侧脸说道:“十日之内便救你出去,在此期间希望莫兄你好自为之,多多保重!”说罢,在探明并无看守之后,双足蹬地,点踏而去。

听罢言语,莫白连忙打开刚刚接过,还未来得及细看的信笺。

“呆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煞是简短的十来个字,却看得莫白眉目大睁,心情激荡。

他知道,呆子这个称呼,只有楚莹莹曾这般叫唤过自己,方才对顾无言,莫白没有太多耐心,甚至有些不快,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顾无言自那日救走楚莹莹之后,让自己久无楚莹莹的消息,再见他之时,心中自然是不畅快。

反复看罢信笺,猛然想起方才顾无言临走之时说过的那句话,令莫白此时的心境,久久难以平复。

然而顾无言出得地牢之后,并未直接返回客栈与楚莹莹会和,而是去了王宫内的一处别苑,叫凝香别苑,此处便是当日楚王赐封马雪儿云柔郡主之时,一并恩赐给她的住所。

别苑内空无一人,大门虚掩,灯火通途,像是在等着某一位深夜荷星而来的贵客一般。

“师妹!”顾无言按照马雪儿之前的指示,一路寻来,见到大门虚掩,便径直推门而入。

“情况如何?大师兄你没被人发现吧?”马雪儿独自一人端坐在房内,听到有脚步声逼近,当即凝目探视,见到顾无言推门直入,连言问道。

顾无言进入房中之后,快步走到马雪儿身前,说道:“放心吧师妹,师傅教给我们的轻功也不是白教的!”

随后,马雪儿端着一杯热茶,递给顾无言,并示意让他坐下说话,说道:“师兄,地牢之中的情况如何?”

顾无言接过茶水,牛饮几口之后,答道:“师妹,你曾在风怜影身边做过几年贴身丫环,对她的性格你有多少了解?”

“风怜影?师兄怎么突然提起她来,有何用意?”马雪儿直言问道。

于是顾无言将自己方才在地窟之中,与莫白见面之时的经过详细地对着马雪儿复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听罢顾无言所言,马雪儿不禁兀自言道。

“师妹!”顾无言见到马雪儿神色迟疑,当即放下手中茶盏。

“我知道莫白为何对她这般信任……,其实这也不能叫作是信任!”

“此话怎讲?”

“那日莫白为找楚姑娘拿取七日之期的食情蛊解药,去了楚王别苑,因马三军那厮的挑衅,而与薛长戈大战一场,之后因为饮血剑上的毒性发作,莫白重伤昏迷,风怜影便把他留在了阁楼当中疗伤过夜,到第二天清晨,我去给风怜影准备洗簌之时,见到他们……他们衣冠不整,表情尴尬羞愧!”马雪儿侃侃言道。

“他们……他们有了肌肤之亲!难怪!难怪!”顾无言颇为惊诧地说道。

“从那以后,风怜影但凡对莫白有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最后他连这关系重大的‘天行剑’的秘密也告诉她了!后来在侯府之中,莫白还为了她们姐妹二人受马三军欺辱,而大闹侯府,这件事情师兄你是知道的,若说他们没有僭越之事,实难说得过去!”

是时,顾无言心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随后言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节离奇变故,此事莹莹肯定不知情,如若不然,她又怎会还对那莫白这般牵肠挂肚!”

事非目断,臆断有无,往往促成诸多误解,而对于别有心机之人来说,这种误解,越多越好,最好是解说不透,越描越黑。

然而在莫白心中,确实是因为自己对风家姐妹有愧在先,自己险些做出僭越之事,为对此作出补偿,莫白几乎对风家姐妹,其实只是对风怜影她的种种条件要求,毫无保留,坦然相对。

风怜心虽然双目失明,但却心境清明,从未对莫白提过任何责备之言,甚至还时常提点妹妹,让她稍敛性子,莫过张扬。

顾无言正自苦于对莫白与楚莹莹之间一事无计可施,陡然听到了马雪儿说出当时的那段隐情之后,决意对其稍加修饰,并告知楚莹莹。

本来无一物,世人自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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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行再现江湖令;风云际会战时犹

烛芯花火半浮意,月下孤身烧成影;凌空虚夜孤雁闹,何怜身旁眼前人。

男女之情,历来最是牵人心魂。

初夏的虫鸣掩过了房里师兄妹两人之间的言语之声,却掩盖不了此刻房顶上,一袭黑衣夜行的人,更扰乱不了她揭瓦探耳暗听的心思。

此人非别,正是被楚王还以自由之身,却又限制出城的风怜影。

自那日地窟之中,风怜影与马雪儿先后聚齐,言明个中曲直,共襄行事计划之后,马雪儿虽然借故出宫返回观雨峰古钺门,前去知会楚莹莹,让她见上莫白一面,好使莫白重拾雄心,但风怜影在此其间几乎每至夜静十分,都会夜探这凝香别苑,查探马雪儿是否已经完成行程归来。

房梁下的师兄妹二人全然不知,如此夜深人静,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还有第三个外来之客的存在。

尽管顾无言师兄妹二人所说之事,关乎风怜影的切身名节,但她仍旧气息平缓,丝毫没有愤怒的意思,显然她此行还有其他目的,她还未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关键之事,风怜影自然是得暂耐性子,继续探听下去。

“师兄,除了这些,莫白可还有说到其他的?”马雪儿不禁出言问道。

“这倒没有!”顾无言怔言答道。

听言,马雪儿神情有些失落,其实她与顾无言盘算筹划这许多事情,可以说就是为了能从顾无言口中得知莫白有没有提到过自己而已,如今听到顾无言回答得如此武断果决,难免心情低落。

须臾,马雪儿将情绪收拾了一番,随后说道:“你可有告诉他几时动手救他出来!”

“我没说具体时间,只说十日之内!”顾无言应言答道。

听罢顾无言所言,马雪儿若有所思地兀自沉吟道:“十日!还有时间。”

“师妹!你说什么?”顾无言见到马雪儿兀自呢喃,不禁急声问道。

“师兄!莫白虽然现下武功尽失,但当日他曾以一人之力对抗‘和合二魔’蒙哥蓝嫣他们,那等超乎寻常的惊人内力远超《无心诀》所有,师兄可曾想过这其中的情由?”马雪儿语音沉吟,言带提示。

“你的意思是说……?”稍时,顾无言神情激动,若有所悟地惊诧言道。

“不错!这应该就是关乎‘天行剑’的秘密玄机所在!若非如此,江湖之中又有谁人可以抵得过‘和合二魔’的同修功力!”马雪儿侃侃言道。

“这秘密这般重要,风怜影得到之后为何还要救莫白出来,这不是多此一举么!”顾无言答道。

稍时,只见马雪儿信步向前轻挪了几步,随即说道:“唯一的可能就是风怜影虽然得到了秘密,但她穷计难解,所以才会想到要救莫白出去!另图后着。”

“不错,师妹所言完全在理!像风怜影这样机关算尽的女子,这世上只怕难有相比拟的对手!”顾无言附言说道。

“唉!同样都是一奶同胞的两姐妹,一个处处筹谋,工于心计,而另一个则聪慧贤良,大方得体!”

“是啊!只可惜……!”

“师兄!只可惜什么?”见到顾无言言语柔声,马雪儿不由挑言问道。

其实马雪儿是知道顾无言咽回去的舌下之意的,若论善解人意,体贴入微,风怜影远不及姐姐风怜心,然而世人眼里,却只有风怜影的貌美,要强,与任性。

文延武如此,马三军亦如此,而莫白也已然踏足边缘。

“师妹!十日之内,你能问得出‘天行剑’的秘密吗?”顾无言又言道。

“如果问不出来,会有人告诉我们的!”马雪儿似乎信心十足地说道。

“谁会告诉我们……!”

“咯叮!”

几乎同一时间,房顶上的风怜影一时大意,失足踩碎了一块瓦片,发出了声响。

还未等房间里的两人反应过来,一道鞭影,随声而至,却原来是楚莹莹,早在顾无言推开院门之时,楚莹莹便已然立身假石之上,只是顾无言步行仓促,不及四下观望,所以并未发觉到她所在的位置。

历经变故,重回故地,却如今物是人非,楚莹莹难免有些触景伤怀,夜深仍无睡意,兀自一人站在假石之上发呆,风怜影一袭黑衣装扮,若不是她不经意间的一些肢体晃动,楚莹莹根本发觉不了。

在她正自听得入神之际,楚莹莹悄然接近,之所以不敢贸然出手,是因为楚莹莹不知对方身份,身手如何,陡然听得这一声碎瓦脆响,紧绷的心弦忽然拨动,长鞭脱手而出,直飞过去。

而房梁之下的两人亦在惊闻之后,跃身破顶而出,霎时间,楚莹莹与顾无言师兄妹将身着夜行衣装扮的风怜影前后夹攻于中间。

“什么人鬼鬼祟祟,竟不敢以真面目视人!”顾无言厉声喝道。

黑布蒙面下的风怜影哪里敢轻易露声说话,若在平时,有避水瑶琴在手,自己自然不必害怕眼前这三人,可如今自己蒙面夜行,隐瞒身份暂且不及,哪还能自露阵脚,听言之后,便欲离去。

然而事有凑巧,此时若是其他人在场,兴许可以借着夜色遁形,可偏偏眼前这顾无言师兄妹二人,身怀上乘轻功,脚力轻便之能,远非自己能比,就在风怜影刚一侧身借力后滑,顾无言与马雪儿虽有先后,几乎同时出手捏住风怜影左右肩胛。

见势,风怜影猛然将身下沉,避过第一回合的擒拿,就在师兄妹两一招拿捏之后,心中已然明白这眼前的黑衣人是个女子之身,肩骨纤细,柔软如化。

“咦!”两人会意相视一眼,借着被冲破的屋顶处透出的火光,马雪儿感觉眼前之人的身影似曾相识,不禁暗自惊言。

然而就在马雪儿心中疑云难解之时,猛然身后响起狂风揭瓦之声连连,楚莹莹才刚一转身,便被强劲的风力逼得无法睁眼,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双足疾步点踏,快速后退。

那被掀起的瓦砾如同一簇簇离弦的箭雨一般,朝着顾无言他们扑面而来,见到楚莹莹被逼得连连后退,顾无言当即提息运气,手中不知何时双钺在握,一个侧身翻浪,双钺连消带打直迎了上去。

由于对方来势过猛,自己准备不及,顾无言手中双钺只能阻挡一时,只见他惊慌之中连声喊道:“师妹,这厮内力十分了得,你们快闪开!”

顾无言虽然有些江湖经验,但对于眼前这股强劲的力道,又无招式比对,实在看不出出处,当今之计,唯有先行避开,再另图他着。

见到顾无言他们分心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势,无暇他顾,风怜影趁此间隙,早已跃身跳下房顶,借着夜色遁身无影。

然而说来也甚是奇怪,风怜影脱身之后,那股劲力亦几乎在同一时间消散,此时只须再逼近稍许,顾无言三人之中,必有人伤于发功之人手下。

疾风掀起的瓦砾零碎落地,激起脆响无数,除了这嘈杂之声以外,四下空无一人,房顶上的三人,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出手之人,不禁后脊感觉阵阵寒意。

凝香别苑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假山竹林之中,飘然落定一个身影,月色下,透着水面零散星光的映衬,那人脸部的轮廓格外清晰俊秀,正是一直对风怜影苦心难释的文延武。

自那日风怜影厉言将他数落离开之后,悲伤之余,他将本属于他文氏家族的内功心法‘半阕残念’悉数练通,之后便将这页残篇献给了楚王,以此换取楚王给与风家姐妹的自由之身。

虽然他时刻留意风怜影姐妹的现状,但从不现身相见,那日那次的驱赶之言,着实令他有些心灰意冷,尽管心灰意冷,却仍然放不下心中对风怜影的那份执着。

之前见到风怜影一袭黑衣夜行及此,文延武便悄然尾随其后,虽为跟踪,实为相护,就在楚莹莹发觉风怜影后,文延武便将距离由远观,变为近视,以便及时出手相助。

方才那一阵狂风揭瓦之功,便正是这文延武以‘半阕残念’练就的‘化相无形’真气所发,顾无言从未见过这门内功,而马雪儿虽有残页在手,却未有空暇习练,自然是敌不过的。

“但愿此时你已经平安到家!”随手摘了一条竹枝,兀自说道,之后身影便消失在了漫漫夜色之中,一切重归安静。

说也奇怪,这凝香别苑虽不说如同逍遥殿般重要,却也是王宫里的一处,方才零星瓦砾落地的声声脆响之后,竟没有一个夜巡的王宫卫士前来查问。

凝香别苑直线望去,正东南方向,还有一处更加宏伟的宫殿此时也是灯火通明,正殿内人头攒动,列席数十人,外加护殿卫士百余人,竟出奇地安静,安静得让人不禁有些寒颤。

只见正殿前方,楚王的王榻右侧,陈列着一张案桌,上面金镶嵌玉,立插着一物,此物几乎无人不识,人人想得,却又人人不敢得,乃是天行剑。

“龙行司已发‘天行令’,传令之人不日即到,大家可有何万全之策,本王筹划多年,能否逆转龙行司的不败神话,就看这一着了!”楚王端坐在王榻之上,手指着身旁的天行剑,正声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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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你情我愿相思蒂;莫明彼此总愁然

在楚王身旁的台案之上静静摆放着的天行剑,尽管此时并未出鞘,但它剑鞘上显露出来的慑人魂魄的气势,就足以让人敬畏三尺。

“王上!既然‘天行令’将出,那地牢里的人是否还留着?”听言,马三军端然问道。

自楚王从莫白手中夺走‘天行剑’之后,因惧于江湖人言舆论,只是要他自废修为,并未取他性命,当然这其间还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天行剑’虽然在手,比剑身更有价值的秘密却未能如愿得知,留下莫白一命,目的也是为了这‘天行剑’的秘密。

其间楚王也曾利用莫白对风怜影姐妹二人的信任,让风怜影前去做过试探,然而莫白虽然将秘密告知了风怜影,她却并未按楚王要求行事,及时将秘密转告,而是将此事压于心中,留为日后紧要之时的交换筹码。

然而事非偶然,早有定数,马三军因对风怜影痴心难成,竟以‘鸳鸯无极丹’来彼此互相牵制,让彼此都再无法分开,每七日便要彼此用对方的血液来压制药性,自此风怜影无形之中又多了一道禁锢枷锁。

这道枷锁目前能牵制住风怜影,并非只是因为它独特的解毒方法,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莫白现下被困于地牢之中,她一心想要重新夺回寒雁城,而如今放眼天下,朗朗乾坤,唯一有可能助她完成这个心愿的,就只有‘天行剑’在武林之中的号召力,以及它的主人莫白。

莫白在此,则风怜影必在此,而这一直都是马三军内心极为矛盾,却又暗自默许的一种局面。

如今这‘天行令’即将现身,此时的莫白无疑又一次变成了诸家相争的关键人物,这些争夺的人之中,自然是不包括楚王的,因为他们没有楚王这般势力与威望,马三军此时有此一问,旨在探听楚王的口风。

剑无令不行,令无剑不发,这是天行剑与天行令彼此制衡的江湖法则,左右着朝堂之外的天下局势。

本来楚王将莫白控制在手中,加以时日消磨,不愁问不出天行剑的秘密,然而这‘天行令’的突然出现,无疑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且不说令文所指为何,自己身居王位,乃是江湖局势之外的人,之前自己以诸多借口扣下的天行剑,已经引得不少江湖势力不满,可如今只要天行令一现,自己就再无理由不交出天行剑了,这已经到了他找理由搪塞的底线。

天行剑毕竟是龙行司放逐江湖的执行法剑,自己私自占有天行剑,已然落人口实,龙行司之所以未动手,是因为天行剑虽然在楚王手里,但他并未借此为祸,此时自己若还将天行剑扣押不交付出去,只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撼摇龙行司的不败神话,却被龙行司揪住律条,师出有名,号召天下之势,将楚王这一路王侯的势力一举分崩瓦解。

一心想要的天行剑的秘密还未得知,若错过此等良机,日后只怕再无可能,而天行令的出现,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莫白的存在,左右为难,权衡取舍之际,对于马三军的这一句问话,楚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留他如何,不留他又该如何?”楚王怔言答道。

说罢,楚王双眼不经意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天行剑,眉心皱得紧绷。

“若留下他,就让他去接天行令,若不留他,就该当机立断,一并将那传令之人结果了!”马三军当即回言道。

“什么!”

“你说什么!你敢杀龙行司派出来的人!”一旁静坐不语的蒙哥与蓝嫣二人,听到马三军说出狠话,不由大吃一惊,陈言说道。

“为保王上,有何不敢!”马三军答道。

稍时,只见蒙哥蓝嫣二人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不屑,之后两人便取道退出离开了逍遥殿,在他们离开的身后,楚王与马三军一干人等仍旧还在为如何应对天行令一事而言语激辩不休。

“龙行司这次的传令之人是谁你可知道!”

“是剑圣!”

“看来又到我们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月下,宫苑空空,双影相惜而行,宛如这冰冷的月色里,一抹暖人的习风,格外撩人。

清晨,碧湖茵茵,两人远相而立,形似这潋滟的湖面上,一缕动人的烟波,真假难界。

“王上要杀莫白,你有何打算?”一阵习风掠过,将马三军唇齿之间才刚一说出的字句,飘然送至风怜影耳中。

听罢此言,风怜影心中不觉一阵寒凉,兀自沉吟,默念道:“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见到风怜影面无表情,马三军信步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说道:“我虽极力劝谏,无奈王上意定坚决,最终……最终还是保不下他!”

风怜影虽然对他并不待见,甚至有些憎恨,但无奈此时自身尚在他人掌控之中,眼前这人的地位身份,或多或少可给自己提供一些变通保护,不想见他,却又不得不见,就是这种彼此矛盾的情况,一直维系着他们之间的那份孽缘。

“你有没有费力何须跟我说,与我何干!”风怜影冷言答道,本来见他极不情愿,加上他带来楚王要杀莫白这个不好的消息,风怜影自然是冷言冷语相待。

“如果王上当真把他杀了,你又当如何?”马三军探言问道。

“他杀不了他,他也不会死!”

“咦!愿闻其详!”马三军耸眉故作窘态地说道。

“我用天行剑的秘密,跟你交换!”风怜影忽然正言说道。

听言,马三军探眼左右环视了一圈,疾步上前,与风怜影离得稍近了些,随后轻言细声说道:“他果然把秘密告诉了你,你居然隐瞒不说!”

“哼!哼哼!我又没有答应你们什么,是你们一直一厢情愿地在承诺!”面对马三军言语当中带着责备命令的语气,风怜影有些不耐烦地冷哼了几声说道,语调稍高了几分。

马三军似乎很是害怕隔墙有耳,让别有用心的人将自己与风怜影相见之事说漏出去,不停地观望四周,随后又言道:“我知道我以前品行不端,对你多有冒犯,让你心生厌倦,可如今你我命连一体,难道到如今你还不能体会我的一片心意么?”

“就算是命连一体又如何,我区区一介女流,死何足惜,尊驾贵为王侯,你还是多担心点自己才是真的,至于你的一片心意,小女子消受不起!”风怜影仍旧态度生硬,丝毫不见回缓之意。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我这,但那莫白如今一文不值,还性命堪忧,我有什么及不过他?”马三军见到风怜影对自己始终态度冰冷,当即有些烦躁起来,陈言将莫白数落了一通。

“你既知道莫白对我很重要,如果我是你,就应该设法保全他,而不是在此跟别人数落他的不是!”风怜影见到马三军一直苦缠不放,索性直白坦言相告,好让他识趣收声。

被风怜影厉言回击,马三军犹如被当头棒喝,似是忽然间意会到了风怜影的心思,随后掸了掸锦袍,转身侧脸说道:“我有办法可保得莫白无虞,只是……!”

“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又没人求你说!”

“我要天行剑的秘密作交换!”

“早就跟你说了用此交换莫白,你来此一说,不觉得多余么?”

“不!不!不!我说的是你只将秘密告诉我,不得再说给第三个人知道!”言语之时,马三军眼神峻冷,面露轻威。

陡然听得马三军说出此言,风怜影心中念转千回,之前自己曾试探过他对楚王的忠诚,当时被他厉言回绝,如今他自己主动表露心迹,不禁感叹,任何忠诚在**面前,都显得一文不值。

在马三军心中,天行剑秘密的**,已然超越了在他心中对楚王王权的忠诚,所以才会用交换条件,掩口风怜影。

“原来你们并不是一条心,我可以答应你只将秘密告诉你一个人,但你必须保证莫白的周全!”

“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马三军信誓旦旦地说道。

“只是事后你不怕被人发觉么?”

“发现又如何,谁还敢跳过我上告不成!”

是时,风怜影粉眸左右梭转了一圈,说道:“如果你能助我夺回寒雁城,我便多告诉你一些关于‘天行剑’秘密的破解之法如何?”

“什么!原来你想……!”听言,马三军当即有些后悔起来,悔恨自己不该过早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如今自己反心已露,眼前这人又灭口不得,如此只能越陷越深。

“不死之身,不灭之魂,乾坤轮回,五行易位!这便是天行剑的十六字偈语!”见到马三军一时意犹不决,风怜影趁势说出了天行剑的秘密偈语,以此诱变马三军的决心反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还没有答应你!”对于风怜影这一突然的举措,马三军不由起了戒心,出言问道。

揣摩人的心思,特别是临界两难抉择之时的决定,风怜影自是懂得这其中的一些看似微妙,却作用极大的心谋言计,她在马三军犹豫之时,说出天行剑的秘密,这一极大的**,完全能左右一个人的决定。

“你会答应的!而且很快!”说罢,风怜影便转身离去。

马三军放眼看着眼前这碧波涟漪,习风拂面,扰乱了他一向坚定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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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巅峰对峙空决业;人心不复何能歇

风怜影洒然转身离开之后,马三军呆站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瞥眼看了一眼风怜影已经走远的背影,猛然双掌一个大开大阖,掌风落在湖面之上,激起层层叠浪,之后袖影稍带,那被掌风溅起的水花忽然之间于他双掌中间汇聚凝结,初阳洒在水球之上,散射出妖艳的光芒,照在马三军面无表情冰冷的脸上,怒威渐显,杀机骤起。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马三军心中,此时已然暗暗下定了决心,俯首臣王,不如自己称王。

思量间,被他以真气汇集于两掌之间的水球悍然而动,只见他右掌拇指内扣,浑然挥动手臂,水球顷刻间化作一条游龙,在他右臂掌风的带动之下,水流幻化作一记掌刀,斜劈而出,落在一旁的白石护栏之上,那道石栏竟被从中割开,切口整齐,浑如刀割一般。

“有了‘半阕残念’所修练的内力为根基,这‘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刀法当真愈发强悍了,没想到在怒意与杀念的驱动下,竟可练有化无,挥臂成刀!”马三军唇齿未动,在心中默默念道。

‘半阕残念’虽为玄门正宗内功心法,但它残缺不全的练功口诀,已使其失去了原本的凛然正气,如今按照残篇练出来的‘化相无形’真气跟随习练者的心性而定,若心中清静无为,则其与一般玄门内功并无二般,但若习练者心性好争好斗,怒意嗜杀,则其必为纵欲意念最直接的帮手。

很显然,马三军属于后者,原本他所练的‘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是一门以快称雄的极尽刀法,如今有了‘半阕残念’的帮助,威力倍增。

然而马三军只是一味执着于刀法的凌厉迅驰,却忽略了方才运气之时,意念之间那股稍纵即逝的邪性,这份邪性正一步步地蚕食他的本性,如若他自己不加以节制,刀法的威力日渐凶猛,物极必反,日后必遭反噬,留下祸根。

凡事皆有两面,有利必有弊,然而世人往往只在乎于己有利的那一面,却不知自他忽略弊端之时,已然暗藏败笔。

就在马三军心中正自暗爽之时,耳旁传来一阵衣带迎风吹撩之声,当即连忙摄定心神,听声辩位,提运内息,以作防备。

然而马三军正自调息辨位之时,那衣带飘拂之声骤然凭空消失,转而换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脚步行进很快,不一会功夫马三军眼前便出现了来人的身影,正是之前楚王封赐的云柔郡主马雪儿。

“恭喜侯爷内力又精进了不少!”马雪儿言下之意,所指的是方才自己借着师门上乘轻功悄然接近,却还是被马三军洞察到,所以未免暴露,这才改为步行而来。

“好快的身法!”对于眼前马雪儿的一番称赞,马三军无意理会,反倒是对马雪儿变换如此之快的轻功脚力颇感诧异。

“哪里哪里!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在侯爷面前班门弄斧!”听言,马雪儿突兀了一阵,随后心念忽转,刻意转移马三军的注意,故有心避而不提。

“有好身手并不是什么坏事情,你又何必如此客套避讳!”马三军见她有意不愿提及,而自己此时心思并不在此,便也不再多做追问,应和一声说道。

见到马三军言语之时,神情恍惚,心事重重,马雪儿不禁探言问道:“侯爷有心事!”

方才她驾以轻便之功,旨在试探马三军身手,不料中途被他发觉,这才现身打个圆场,如今见到马三军满怀心事,不禁又起试探之意。

“这趟出宫散心,可有所获?”此时马三军心绪极乱,本想找个人一吐积郁,但后来想到事情牵连重大,话到喉间又转了口音。于是对马雪儿问言道。

之前马雪儿返回观雨峰古钺门期间,未免惹人起疑,对楚王借口告假说是出宫散心,故而马三军有此一问。

别有用意的两个人,照面寒暄起来,竟无一句切身真言,都是彼此各自敷衍了事。

“四处嘈杂,还不如王宫里清静!”马雪儿答道。

马雪儿无意之间说出这王宫二字,令马三军紧绷的心弦又一次被拨弄,心中的忐忑久久难抑。

“既然外面不如王宫,那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

“侯爷向来十分忙碌,怎地今日有这等闲情逸致来此迎风叹柳呢!”

“呵呵!本侯爷只是觉得近日心中烦躁,特地来此一抒愁闷,这又有何不可的!是你多心了吧!”马三军调节心绪,言辞舒缓地说道。

“是因为小姐,还是因为‘天行令’一事?”马雪儿继续探言问道。

听罢此言,马三军猛然抬头凝眼,双目注视着马雪儿,心中念转千遍,没想到自己方才在心中苦苦纠结的事情,竟被人如此轻而易举地看得透彻,当即心思开始戒备起来。

其实马雪儿哪里是看出来的,在雁翎宫时他就一直对风怜影十分着迷,在坟场那场变故之时,他又不惜违逆楚王,保下风怜影,却无奈风怜影的心思常人无法捉摸,令他始终难吐心中思念之情,而‘天行令’重现一事,更有可能动摇楚王这股王权势力的根基,旁人不用多想,定然是知道马三军心中所烦何事。

“你想说什么!”马三军怔然说道。

“这天行令将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天行剑……和那个人!”马雪儿又言问道。

“原来你是来探口风的,如今大家共事一主,也不妨告诉你,王上的决定就是:不会交出天行剑,更不会释放它的主人莫白!”马三军言辞懔然,十分确定。

马雪儿在得知天行令即将出现之后,因担心他们为势所迫为难莫白,甚至将他私下暗杀,故而四下打探消息,无奈整座王宫,乃至整个京都,所有人几乎都对此事三缄其口,封口不言。

万般无奈之下,马雪儿想到了唯一可能告诉自己实情,却又不怕因此招祸的人,此人便是马三军,楚王最信任的亲近之人,当然,如若马三军也是缄口不言,马雪儿自有让他主动相告的手段。

没想到马三军竟然如此爽快地告诉了马雪儿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结果,这让她不禁有些感到意外。

“公然对抗龙行司,义父可有必胜的把握么?”事情与马雪儿预料的结果相差较大,她没想到楚王竟然有胆量与不败神话龙行司对抗,难免感到惊讶!

之前杨镇心命她与师兄顾无言伺机接近楚王,刺探楚王的心机,如今楚王公然对抗龙行司,异心已现。

事情却在冥冥之中与杨镇心此前不久的决定不谋而合,同样是对抗不败神话,而他们之间的动机却不同,楚王是想借着挫败龙行司之机,创立霸权,领导群雄,坐拥天下;杨镇心则是借着冷家后人传出的‘化血金阳羽’而借机转移,龙行司放逐江湖的圣剑‘天行剑’不可违逆的威严,重醒世人审视之心,将‘天行剑’重新正名,免得一家独大,再出岔乱。

“事情未到最后定论,谁都不敢轻言绝对二字!”马三军答道。

“天行令何时现身?”马雪儿急言问道。

“今日!午未时分,逍遥殿前!估计现下时辰,也差不多该来了。”

“来得好快!”

未免营救莫白期间出现变故,马雪儿特来探听消息,如今得偿所愿,马三军毫无保留地将楚王对莫白的处理安排全部告诉了她,如此一来,非但没有让他们在计划安排上能有预知先机的优势,反倒增加了救人的困难,时间更为紧张,十日之期,只怕是由不得他们了。

天行令一旦现身江湖,若楚王不让莫白出面接令,则莫白被囚禁与地牢之中,得以活命的最后一份价值便不复存在了,就算是关乎天行剑的秘密,只怕也保不住他的性命了。

然而,尽管楚王不再看重‘天行剑’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始终存在,还是有人对此寄予厚望的,而这些人,便会尽其所能,救莫白脱困,保他周全。

形势总是多变,而莫白能否活命,竟可笑到是他知道的秘密,是否有人能看得到价值。

日正,午未。

逍遥殿前,楚王信步踱身,来回走动于正殿门前,神情焦虑,时至此刻,他心中仍旧在权衡那个决定是否明智。

然而,现实岂容他多想,尽管一眼望去整座王宫之中,满满都是身披铠甲,阵容威武的铁卫军,兵刃铮亮,箭搭满弦,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犯忐忑,空落无底。

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楚王,但除了他身后的那两个人,和合二魔,蓝嫣与蒙哥。

此番来替龙行司传令的人,乃是名躁于一个甲子之前的剑圣,岳龙。

天南第一圣杀手,段七与霍君羡的师傅,江南煞;化血教的教主,与天行剑同出一脉的无常剑邪冷寒霜;还有一个便是这剑圣岳龙,此三人师出同门,却各有千秋。

而蒙哥与蓝嫣此番入主关内,就是为了当年与龙行司相争的那段宿怨,如今传令之人来的是剑圣,此人的身份虽然特殊,但以他的修为,却是有足够的资格可与和合二魔一战的。

然而,与正殿对应的宫门处,步履蹒跚地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而严阵以待的铁卫军们,此时早已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见到来人是一个连路都走不出正姿的老者,亦都纷纷剑拔弩张,又不敢近前。

而那老者却对眼前的这一切,视若无物,仍旧一步一蹒跚地向前走着。

来人正是剑圣岳龙,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更没有想到,这个在江湖之中几乎被奉若神明的武林名宿,竟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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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不可一世身名就;一曲断魂终过场

情解相思,恨生怒意。

眼见那老者一步一步走近王宫入殿石阶,尽管他始终一言不发,举止谦和,但那剑圣的威名,加上龙行司不可一世的不败神话,几乎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连路都走不直的老人,会与剑圣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尽管不信,却又无人胆敢挑头出手。

“你这消息可靠么?这人走姿飘忽,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修为造诣极高的剑圣!”就在众人皆都怀疑眼前来人的真假之时,楚王对身旁一个一身素衣装扮眼神独异的人摆了摆手势,轻声问道。

“属下不敢欺瞒王上,命人一路尾随,此人确系剑圣不假!”很显然,楚王对其使手势的那人,乃是楚王散落四处的斥候,专门打探消息,以及负责执行特殊任务的人。

在那人的回话当中再次确认来人即是剑圣之后,尽管有些将信将疑,但楚王还是起先开口喊道:“来者何人,若不表明身份,莫怪本王下令拿人!”

声如洪钟,在高大的宫墙之内响起了回声,然而就在他这一声洪吼之后,那老者却立即站定不前,银须冷面,不威不怒甚是谦和,两眼炯然有神,加上一身玄色素衣,乍看去,颇有些仙气,与方才走路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乾坤还需三分定,楚王只身独一边;果然有些霸气!”众人都以为眼前这位老者,如此年岁说话必然中气不济,却没想到他说话之时,音色醇厚,刚劲有力。

话音甫落,众人看他的眼色顿时转变,若来者不是剑圣,哪里敢只身独闯楚王王宫,又当着众人之面,直言楚王行为霸道。

然而,楚王在听言后,神色却慌张了起来,立收方才轻蔑的神态。

就在楚王面泛难色,不知如何接言下文之时,宫墙内所有亮兵相向的数千铁卫,忽然感觉手腕麻木不受控制,握在手里的兵器似乎被一股强力吸住,身形随着兵器左右摇晃,一时间惊言四起。

“王上!他们这是怎么啦?”看着眼前铁卫手中兵刃不能自控,军容哗然,身旁一人不解问道。

“先天罡气!是先天罡气!”是时,马三军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剑圣岳龙的独门绝学。

然而就在马三军话音刚落,不远处西北方向的宫墙墙角,猛然一道赤红的闪影穿刺而来,红影所过之处,裂石扬尘,挡在红影前方的众多铁卫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道红影穿胸而过,立时间,血光一片。

“十年前的血债,今日必要讨回!”那道红影一直忽闪至剑圣身前丈许,方才凭空幻化落定,沾染鲜血之后的饮血剑,剑芒格外妖艳邪性,竟是孤鸿涧掌门,楚莹莹的兄长薛长戈。

红影闪过,血染一途,十分惨烈,吓得楚王惊容失色,本能地后退站在了蒙哥蓝嫣身后,双眼依然直视那个与剑圣面相而立之人,薛长戈。

“王爷不必惊慌,他是来找剑圣讨血债的!”见到楚王受惊神色慌乱,蒙哥当即说道。

还未等剑圣开口回话,只见马三军纵身一跃,手持寒月宝刀,赫然现身逼近,与薛长戈两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将剑圣岳龙挡在石阶之前。

“何人大胆,敢在逍遥殿前持剑逞凶!”他早在薛长戈剑闪红影之时,便已然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此时故意作此叱喝,意在表明自己师出有名,出手只为护卫。

“哦呵!又来一个!”尽管薛长戈与马三军二人来势威猛,而剑圣仍然一脸从容,不嗔不怒地说道。

“你虽为武林前辈,来此定有重任,我本不该在这等场合与你为敌,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造次莫怪!”薛长戈喝然说道。

剑圣出山,代龙行司传令。

坟场一事之后,薛长戈一路护送妹妹楚莹莹,待她安然落脚古钺门之后,便悠然天涯,做了个世人皆向往的闲云野鹤,然而他心中仍旧放不下昔日旧属。

在知晓霍君羡段七南宫恋儿一行人进入京都,查探冼问,旧时寒雁城城主莫连城等几人之死真相,便担心楚王借以掩盖事实的手段,将对他们不利,于是便暗下悄然回到了京都。

后来得知剑圣将要来此传令,心中几乎淡忘的那段旧仇,在闻讯这个消息之后,骤然自心中复燃,查明剑圣来此的具体时间之后,便提早来到了王宫当中,伺机而动。

“久不出江湖,想不到这武林当中还有我未化解的恩怨!”剑圣神情自若地说道。

当初薛长戈父亲薛子翁,因仗着手中有饮血剑这等嗜血养锋的利器,一度在江湖之中掀起腥风血雨,而后由龙行司出面加以镇压约束,将薛子翁擒拿禁锢。

十年前,薛子翁逃出龙行司用以囚禁他的参剑崖,恰逢当年楚王意欲吞并寒雁城,而龙行司错发的天行令让这座古城摇摇欲坠,正是多事之秋,未免薛子翁积怨成恨,再次为祸武林,于是龙行司便派出剑圣追捕薛子翁,在寒雁城破城之时的那场血战之中,因薛子翁一意为恶,相助楚王大军夺城,薛子翁最终不敌剑圣,出于宁枉勿纵的追捕之责,薛子翁命丧剑圣手下。

因剑圣久居龙行司,薛长戈始终无法报得父仇,如今时隔多年,剑圣只身重出江湖,薛长戈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寻仇的机会。

“薛门主,今日你我有幸携手,与剑圣前辈过招,足慰平生!”马三军虽然自恃有利刃在手,又习得上乘武功,早就想有人能一试身手,但他对剑圣之名又十分忌惮,于是便出言拉拢,意图在声势上压过一筹。

然而薛长戈早就对他的行事作风,品性人格十分反感,如今他的一番拉拢之言,薛长戈便已看透了他的用意,当即答道:“侯爷身份尊贵,在下江湖草莽,又岂敢攀侯爷您这颗高枝!”

马三军一心拉拢,却不料被薛长戈临头棒喝,一语回绝,心中很是不快,正欲起先出招,刀锋正寒。

“慢来!”见他提刀架势,剑圣连忙喝言暂止。

说罢,剑圣对这一刀一剑前后夹攻的二人不予理会,转身又言道:“我这老人家不辞千里辛苦,好不容易来你这王宫一趟,未料到这名满天下的楚王宫,竟是这等待客之道,着实让我这老人家心寒哪!”

是时,楚王见他开口不提传令一事,有道是远来是客,如今这王宫当中兵戈相向的架势,确实不是迎客之道,未免授人话柄,于是动步向前,抱拳见礼言道:“原来是剑圣前辈真身驾临,小王及属下多有失礼,还望剑圣前辈您大量海涵!”

见到楚王言语转变,马三军当即明白了过来,躬身侧立,不再横档在剑圣身前。

眼前之人移开了阻挡架势,剑圣探眼看了马三军一眼,随后侧过脸去,对身后的薛长戈缓言说道:“令尊之事,稍后再论!”

剑圣岳龙年长过自己,本属晚一辈,既然长者起先开口押后,薛长戈亦不好再多做纠缠,只好抱拳一礼,意表认同。

逍遥殿中,群人并立,只是楚王的王榻之上,端坐的不是楚王,而是剑圣岳龙。

只见剑圣探眼向眼前下方扫视了一圈,不见天行剑的主人莫白,感觉有些诧异,出龙行司之时,有消息证明天行剑在楚王宫中,剑圣本以为天行剑在此,莫白必定也在,所以这才定下行程,来楚王宫中传令。

“王爷,为何不见莫白!”沿途多有耳闻,剑圣早已知晓莫白自废武功,被楚王囚禁的事实,故而有此一问,投石问路,一探虚实真假,且看眼下众人如何回答。

楚王本就对龙行司一事心有疙瘩,如今见到剑圣端坐厅堂,心中更是发怵,他对龙行司不予臣服之心,一时还不敢公然违逆,尽管反心已现,未成必然之势以前,还是不敢太过高调。

以为只须将剑圣应付过去,不在此时被他发觉抗逆之心,事过之后,再以其他理由借口封堵人言,加以掩饰,便能避过这燃眉之急。

就在楚王方才转变势头,恭迎剑圣之后,心中笃定诸多说辞,用以应对剑圣,本想先言开口寒暄,说些场面话,未料到,剑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莫白的下落,一时间竟无言以答。

“天行剑在此,不见莫白,王爷是否该对我老人家有个说法!”见到楚王神色慌张,剑圣也知道此时他发愁的原因,于是紧着追问道。

如此紧追询问,实为试探,如若楚王坦白直言,则剑圣必然当众将其拿下,命他下令释放莫白,如今他被问得一言不发,令剑圣想找个理由兴问罪之师都无从着手。

龙行司虽然久居方外,却对江湖之事十分清楚,藏剑阁都有详尽的记录,楚王私下扣押莫白,独占天行剑,这些情况龙行司早有了解,但只要楚王一日未有付诸行动,做成事实,龙行司是不会干预丝毫的。

对于龙行司处事的手段,如今的剑圣显然是宽厚了许多。

正自楚王犯难,不知该如何答复剑圣之时,逍遥殿外,纤指扣弦,一记音波诡然生出,一路逼近,众人纷纷拂面挪身闪避,而楚王避闪不及,那道暗藏内力的音波直直落在楚王身上,过胸裂肺,震碎心脉,一位当世雄风不可一世的王侯贵胄,就此一命呜呼。

“王上!”见状,马三军惊声叫道,意欲上前施救,却无奈已然无力回天,此时马三军心中,却是有些暗暗自喜。

而这音波催魂,诡招杀人于无形的功夫,却是风怜影独有的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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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虽有权位诚可贵;伴身虎狼怎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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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后院,偏隅一处,江心独亭,虽是深夜,但却仅有月色相衬,别无烛光。

马三军与风怜影携影居身亭中,任夜风吹撩拂扰,两人面相而立,良久不语,月色并不银亮,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当时的神情。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弦杀当今楚王!”马三军终于忍不住,起先开口。

他们只是相约细谈今日下晌之事,所以都没有携带随身兵器物件,星廖夜静,面对马三军的事后出言指责,风怜影确然言道:“胆子不大,如何能帮你掌权!”

“掌权!如此说来,你出手杀了我们的王上,还是在帮我的忙咯?”听言,马三军不免有些气急,责言说道。

“不错!”风怜影手弄绸帘,双眼定定地看着夜风吹拂的水面,星散的银光照得她脸上此时肃然的花容异常峻冷,唇间吐词坚定果然。

“你可知道他是我的兄长!”此时,马三军声音微颤,喉结僵硬,显是有些难忍悲恸。

“那又如何?王权霸者,本来就该是能者居之,更何况你的能力与野心,远远超过他!”风怜影见他有些过后恻隐的缅怀之情,未免他因此而心生推诿,当即从旁晓以怂恿之言。

稍时,马三军陷入了左右权衡的焦虑之中,长叹一息,无言以答,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如此轻巧的三言两语,便说出自己心中对王位的敬畏,却又犹豫不断的心思,当真既喜欢,又为难,甚至有些忌惧担心,然而在心中渴望已久的权力面前,又欲罢不能。

“但他毕竟是我的血肉兄弟,如今却被你……!”说罢,马三军甩手一掌拍在亭台之上,而心中的负罪感,也在那一掌落下之后,释然了许多。

对于马三军的性情喜怒,风怜影一时间还有些捉摸不定,但在她听到马三军手掌重重地落在亭台上的那一声闷响之后,心中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马三军对于自己弦杀楚王之事的纠结,已然翻篇。

平日里,马三军虽然行事作风显露锋芒,野心魄力远在楚王之上,但他一直未动僭越之心,是因为,在他心里一直顾念情分,与楚王的兄弟情分,如今楚王已死,就算自己想留分念想,也只能望月空叹了。

“既是如此,如果你想报仇的话,那就动手杀了我吧!”风怜影知道如今她与马三军已经命连一体,马三军杀她就等于间接要了自己的命,更何况她替他做了他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马三军此时就更加不会动手了。

“好了!闲言少叙,还是说说接下来该如何收拾局面,将此事圆场!”对于风怜影刻意试探之言,马三军根本无心理会,只是转而言道。

“我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厅堂上的场面之事,还得靠你这堂堂侯爷,如今的新楚王出面平息了!”风怜影喃喃说道。

“哼哼哼!三姑娘!明明是你惹的祸事,却叫我出面替你平息这场风波,这算盘你可打得真是如意啊!”听言马三军虽然极不情愿,但听到风怜影称呼自己为楚王,心中的窃喜之情,很快便冲淡了拒绝之意。

“对我来说是祸事,可对王爷你来说就是喜事,就看王爷你是想让我出面解决祸事,还是劳驾王爷亲自出面将祸事变成喜事了?”

“喜事如何,祸事又该如何?”

“祸事便是我当着剑圣的面,以复仇之名出手杀了楚王,难逃公审;喜事便是侯爷你以你新楚王的身份,对此事晓以情理,公诸天下,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事情定能平息!”

“即便如此,楚王被杀已成事实,兹事体大,又如何能令天下人信服!”

“成王败寇!只要你继位成为新楚王,大权在握,谁人胆敢不服!”

言语之间,风怜影对马三军心中的种种顾虑,加以阐述分析,一再怂恿,令马三军再无理由借口置身事外。

但世事历来如此,是非对错,只是成败之间的一种随性评判,在权欲面前,微不足道。

“看来我不能拒绝了!”马三军颇有些无奈地开言说道。

见到马三军默许了自己所言,风怜影自心中暗暗窃喜,马三军对权力的欲望与野心,终于为自己扳回一局,而有了这一局的先机,令她重新夺回寒雁城的心愿,逐渐变成了可能。

“还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事情我还得必须答应?”马三军问道。

“放了莫白!”看着湖面荡漾星散的月光,风怜影紧言说道。

“不可能!”若说马三军之前言语之时声轻言微,此时的回答便声如洪钟,很是大声。

“为何不可?”风怜影追问道。

面对风怜影的这一声追问,马三军一时不知用何说辞解释,只是突兀地说道:“没有为什么!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放他不行!”

马三军知道,此前风怜影姐妹二人被楚王限制出城,为无奈留在王宫,如今楚王已死,这道禁令亦自然就不复存在了,如若将莫白释放,极有可能就再也留不住她,他们之间虽然有着‘鸳鸯无极丹’彼此紧系,但这样是又怎能拴住她的心,唯有扣住莫白,令她无法离开自己,相信日久生情,风怜影迟早有一天会接受自己的一番心意。

囚禁莫白只是楚王的一时权宜之计,而如今不释放他,却是马三军的一片痴情与私心,然而他似乎已经淡忘了,寒雁城破城之恨,潇水一战的那笔累累血债,这段仇恨,风怜影岂是能轻易放手的。

面对自己如此果断的拒绝,马三军此时虽然无法看清风怜影的神情,但他很想知道风怜影此时的反应,犹豫之时,又再言道:“除非你给我一个必须放他的理由!”

被人一语回绝,风怜影心中顿时不快,听到之后的回转之言,心绪不禁有了一些松懈,于是答道:“今日剑圣连连追问莫白的下落,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楚王的反应,如今剑圣携天行令而来,莫白若不现身,剑圣必然会追究下去,而且……!”言及一半,风怜影忽然收口。

“而且什么?说下去!”听得风怜影晓以言理的提醒之言,马三军顿时有些警醒起来。

“剑圣一连追问楚王几次,楚王无从回答,所以这才给我机会杀了他!”

“你既是要莫白重获自由之身,当着剑圣的面有此良机,令他不得不放人,却为何又要杀了他,马某资质愚笨不懂其中道理,愿闻其详!”马三军对于风怜影自相矛盾的心思,很是不解,于是出言质问。

“楚王之所以不敢直言相告,是因为他怕剑圣出手惩戒,如今伺机将他杀了,你这个新楚王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出莫白了么!”风怜影侃侃言道。

“这般说来,如今我也是不得不放人了!”

“一举两得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看不出这当中的玄机吧?”

“请恕我马某人愚钝,这一举两得当中的得从何得来?”

“一来可以避过剑圣的追责,二者,楚王在逍遥殿被杀,人心惶惶,你大可以将私夺天行剑以及羁押莫白的罪名全部推到楚王身上,如此一来,你便可以正名为名,顺利继位,师出有名,何愁堵不住别人的悠悠之口!”风怜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细言说道。

“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情理!”马三军在心中默念道,尽管此时他已然被风怜影说服,但他心中感觉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疙瘩无法解开,或许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行事步步为营,处处心机的可怕,亦或许是自己为何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反驳她的说辞。

“我若放了他,你们是不是也会一起离开?”马三军又一次默许了风怜影的提议,无奈问道。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风怜影当然知道,马三军一改常性对自己变得柔情贴切,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几乎从心坎里对马三军仍旧留有之前,他对她的不轨行为,这个阴影始终挥之不去,所以,她对马三军言语当中的挽留之意,并不打算接受。

然而事情没有必然,却有所以然,且不论马三军如今与她性命相连,就眼下马三军手中所掌握的势力,令风怜影还是无法离他太远,因为她若想夺回寒雁城,还需要他手中权势的帮助。

“我不责备你隐瞒天行剑的秘密,甚至也已经原谅你杀害我兄长的仇恨,难道时至今日,你还不能明白我的一片真心么?”

“我……我命贱福薄,消受不起你的真心!”

“为什么?难道我还不如莫白那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不成?”

“你!”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有些过分,但是现在我都已经改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真心诚意吗?”马三军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稍大了许多。

“莫白为什么会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又是何人所害,难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能明白吗?”面对马三军的真情吐露,若说风怜影丝毫不为所动有些牵强,但当日莫白被楚王要挟,为保她人性命而自废武功,这种心灵上的触动,岂是任凭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当然这其中不排除莫白还知道天行剑秘密的这个原因。

两人夜半亭心的一番言语,最终郁郁而散,临走之际,马三军转身顿足,长叹一息,随后说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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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若心无事嗟然叹;把酒一壶尤人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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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马三军离开之时终于说出了风怜影一直想听到的答复,但此时她心中念转千寻,为了莫白,为了他身上关于天行剑秘密的真相,自己如此利用一个人的痴心,究竟是否应该,但这些想法,很快便被她心中一直期盼的那份执念冲淡。

只有解开天行剑的秘密,才能重新夺回寒雁城,所以必须救出莫白,因为他才是唯一可能帮助自己解开那十六字偈语之谜的人。

暗夜星寂,拂袖而走,踏波湖面,层层碎浪便成为他们,今晚湖心亭长谈的唯一留痕,很快月色下的湖面又重归了平静,而始终无法平静的,却是今夜过后的暗流涌动,杀机四起。

时已过头更,马三军只身一人返回侯府途中,早有暗影等候在前,行至一处,街巷空荡无人,城中更夫的夜半打更吆喝,是此时唯一,在城墙街巷之中回响的声音。

“侯爷请留步!”

忽然之间,从身前不远处传来一个近乎沉闷的声音,由于夜静人寂,马三军听得十分真实,当即停步顿首,四下张望。

“什么人!”马三军凝神聚目,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醒眼望去,而那道黑影亦慢慢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那人信步走来,样貌逐渐清晰。

“我道是谁,原来是文兄弟在此半夜拦道!”认清了来人的相貌,马三军紧绷的心弦随即松缓了许多,嘘言说道。

“在下与侯爷素无交情,又岂敢与阁下称兄道弟!”文延武语气冰冷,冷得令对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既无交情,为何阻我去路?”被人不留情面地言语回绝,马三军心中顿时有些不快,于是出言问道。

是时,文延武轻笑了笑,随后将手中所提的两坛佳酿刻意晃荡了几下,酒坛碰出了几声脆响。

黑夜虽然认不清面孔,但却仍然能模糊看见一个人的身体动作,方才文延武的语气,令马三军不由立即警觉起来,说道:“你想干什么?”

“一贯雷厉风行的侯爷,怎地此时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胆小害怕起来了!”

“对于来意不善之辈,还是小心些好!”他本以为此时文延武半夜拦道,意欲寻仇,眼下楚王已死,王位唾手可得,当然较以前更为惜命,于是便动了杀机,在听到几声瓷坛碰撞的脆响之后,戒备之心顿时消去了大半。

“在下可以理解侯爷的谨慎,当一个人的名望到了不可一世的巅峰之时,死!却是他最怕最不甘心发生的事情,高处不胜寒,侯爷自然也不例外!”文延武从马三军方才的言语当中听到了害怕,于是放言说道。

“阻我去路,究竟有何居心,别以为本侯爷留着你多说了几句话,就不会动手杀人!”文延武的故作讥讽之言,马三军登时恼怒起来,叱言喝道。

“且慢!”见到马三军说罢意欲动手,文延武连忙喊道。

随后,提着手里的两坛佳酿向马三军步步走去,缓言道:“长夜漫漫,诸多心烦,只是想找个人品酒夜聊,知道侯爷今夜也是无心睡意,故而在此久候!”

听罢所言,马三军才刚一压下心头的烦恼,立时被他一语勾起,王兄忽然被杀,众人质疑,剑圣亲临王宫追问莫白下落,对风怜影又有诸多难舍……!

“喝酒?不知文兄弟你准备了多少美酒,这漫漫长夜,可够求得一醉方休么?”常言道酒解千愁,酒劲的霸道与下口之时的辛辣味道,确实能让人求得片刻释然。

“清品牛饮,任君好恶,不醉不归!”文延武巍然答道。

杯酒释前嫌,有酒万事非,无论前尘多少恩仇怨恨,执酒一杯,万般皆可放下,这便是男人之间的情感胸怀。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世人更应该知道,有美人的地方必然有酒,半醉半醒之时,眼前之人完无瑕疵,醉眼惺忪,若即若离,似是而非。

“既是相邀喝酒,此地并非聊醉之地!”马三军看了看文延武手中所提酒盅,欣然言道。

“我有酒,这喝酒的地方就有劳侯爷安排了!只要不是王宫后院的湖心亭就好!”文延武侃侃说道。

听其所言,马三军登时一愣,于是探言问道:“你……你都知道了?原来你跟踪我!”

“跟踪?侯爷您言重了,风姑娘在哪里,百步之内必有我文某人!”

“我是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万般不知,万事不晓!”

马三军本以为自己与风怜影之前在湖心亭所议之事,只是止于他们二人知道,未料到却还有文延武这第三个人藏在暗处,心想,这事情可能就大大的不妙了。

见到马三军一时沉默不语,文延武当然知道他心中在盘算些什么,于是又开口说道:“侯爷多虑了,只要是关乎风姑娘的事情,我文某可以知道,但绝不会说,在下的心思与侯爷是一样的!”

听到文延武说出这番说辞,马三军心中的顾虑登时消减了许多,心想这文延武既然与自己有着对风怜影同样的心思,也难怪他此时会心烦意乱,寻人喝酒,料想他暂时应该不会扰乱自己与风怜影之间的计划,自己何不趁他一会酒劲上涌之时,结果了他,永绝后患。

“南城门外有一处小山头,林木较少,又平坦宽敞,此时若去,绝对无人打扰!”马三军说道。

“侯爷请!”

“万无聊赖,美酒在望,文兄!比比脚力如何!”

说罢,双腿跻地一跃,立时超过了文延武身前丈许,然而文延武自是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跟去,两人一前一后,凌空竞逐,竟成了这万籁寂静的京都屋檐上,扰夜的身影。

月影西落,坛中美酒对饮将磬,两人酒力本就不济,此时瘫躺在地,仰面朝空,眼前早已是天旋地转,之后各自长叹一息,将手中酒坛随手摔落。

“好酒,好酒解千愁!”马三军一吐腹中酒气,随即说道。

“愁?解千愁!哼哼!忧愁三分诸心意,无人可诉七分难;心似浮萍无着落,唯有对月空长叹!”

“文兄!好文采!”

“狗屁文采,这都听不出来,就是心里有话无人倾诉,在此发发牢骚罢了!”

“如若你信得过我马某人,当我是朋友,不妨敞开心扉说个痛快!”

“你?朋友!我没有朋友!”

“那就做兄弟!有什么话对兄弟说也一样,只要说了出来,心里自然就舒坦了!”

尽管马三军此时醉意已浓,但他仍旧清楚记得自己此番邀文延武,远道出城至此的居心用意,但当他听到文延武心里有满怀心事却苦于无人倾诉之后,顿时心生怜悯,决定在杀他之前,听他一吐心中不快,就当是出于人道之心,让他死前不留遗憾。

身旁之人此时动了杀机,文延武却丝毫不知,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听了不该听到的事情,却还在当事人面前说漏了端倪,忘记了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的小人心端。

“嗯对!没有朋友,我们还可以做兄弟,马兄,你可知道我与风三姑娘相识了二十几年,心里一直喜欢她,为何到现在,我却放手么?”

“咦!原来是你暗恋风姑娘,可惜风姑娘并不知道你的心意!”听到文延武说起风怜影,马三军醉意立时醒了几分,但他仍旧故作酒态地嗔言说道。

“不……!不是暗恋,她知道!”

“那!那为什么你现在又要放手?因为什么?”

“因为莫白的出现!”

“莫白!”听言,马三军兀自沉吟道。

“那是因为风三姑娘对他有亏欠,我不想她心中抱憾,所以我!我放手了!”

“亏欠?看来你真的喝得有点多,别逗了,她能对莫白有什么亏欠,倒是莫白有有愧于她是真,这个我知道,一定是你喝多了弄反了!我不相信!”马三军听到了意外收获,醉意早已去尽,于是刻意言语迎合,意欲套出文延武醉后所吐隐情。

“你!你别不信哪!我是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说的这些,其他人我是绝不会跟他们说的!”

“你不说清楚他们究竟因何事亏欠,你叫我如何信得!”

“嗯好!我告诉你,那是因为风三姑娘失手杀了莫白的爹娘,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就在场!”

“什么!难怪!”陡然听到这段尘封的往事,马三军既喜且惊。

这段往事,如果不是从文延武口中说出,只怕这世上再无人会说了,如今知道这段往事的人,除了文延武与风怜影,就只有霍君羡与段七知道了,他们见识过风怜影的霸道和杀人的手段,如今霍君羡成家立室,就连段七有柳絮相随,也是心有牵挂,本来这段过往已经尘封之事,自己又何必挑起这段恩怨,更何况有可能会因此为身边的人招来祸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如今,文延武因为酒后失言,将这段往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马三军,这无疑是成为了他阻止莫白与风怜影之间的一道致命伤。

世事总乱,奈何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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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久困深潭无从弄;一朝自由意何行

远处的一点萤火之光,渐渐地点亮了四下黑蒙蒙的一片,眼前闪过许多已经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画面并不清晰,但却刻骨铭心。

寒雁城外楚莹莹任性跋扈,逼自己服下断情极品‘食情蛊’,为求解药,不得已去了楚王别院,因此而与风怜影重逢,勾起心中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愧疚之情,饮血剑剑芒赤红,深秋夜半的冰寒,阁楼之中与风怜影同榻而眠的煽情,潇水一战,楚王铁卫弓弩一片血光,小楼集于家小憩,自己初尝琼浆的辛辣,于冰心聪慧稍敛雍容的回眸一瞥,楚莹莹失手重伤于冰心。

……!

自出剑陵以来,经历的种种,历历在目,莫白只感觉此时的胸口如积沉郁,郁积难欢,不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是真,念转千回,而思绪却总是不能自已地将一幕一幕推送到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又置身爹娘的坟前,之后紧随而来的却又是血淋淋的一片血腥,就在那支利箭刺穿于冰心胸口之时,于旭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浮现在莫白脑中的,却是楚王与马三军他们得意忘形阴冷的笑脸,还有于冰心临去之时满留遗憾却去得释然的样子,心绪一沉,双手紧握铁拳,迷惘之中,重重的一拳落在冰冷的石面上……。

“不要!”伴随着梦醒之时的一声虚妄之言的呼喊,莫白翻然坐起,扫眼查探四周,仍旧一如往昔一样的漆黑一片,一阵凉意袭来,令莫白这才回转过神来,原来方才的一切只不过一场梦境,但之后,感觉胸口的沉闷,还有醒来之后心中所剩无几,却想紧紧抓住的一种难以言喻的颤动与不舍,让莫白明白过来,虽是梦境,却是往昔的种种真实再现。

“冰心!”唇齿之间,不由自主地念叨着这个在梦境中最想留住,梦醒后却只能承认已是过去的名字,胸口的沉闷,微颤的气息,令莫白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这就是无法重来的内疚心痛的感觉。

亦或许是莫白体内的食情蛊,只会在他醒着的时候,控制他的动情之念,却无法左右他梦境之中的体会感受,所以这才让莫白留住了为情所动的感受,而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无法言喻的心痛的颤动,却也如醒时的真实真切,刻骨铭心的难以忘怀。

“呆子!呆子!”就在莫白一梦醒来,此时还沉浸在回味梦境的感受之时,耳旁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急促的呼唤声,这声音,语气,他十分熟悉,是楚莹莹。

从马雪儿口中得知,楚莹莹此时身在观雨峰古钺门,与顾无言在一起,并不在此,听到喊声之后,莫白诧然得有些欣喜若狂地四下环顾,仍旧漆黑的一片,所以他认定这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

稍时,耳旁响起了自己早已听得熟悉的铁闸开启之声,光线投入地窟之中,莫白只觉眼前登时明亮了许多,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前来给自己送饭食的人,而就在风怜影那次与马雪儿一道离开之后,连日来风怜影再也没来过,风怜心双眼不便,自然是也没有前来,今日来此的人,定然也不是自己心中挂念想见的人,所以此时莫白并未对铁闸的入口头去期盼的目光,而是垂首看着冰冷平静的潭水。

而凌乱的脚步声,让莫白判断出此番来的人较多。

“放下来吧!我饿了!”莫白没有抬头,只是一如往常地冷言说道。

迟迟未见动静,莫白当即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欲抬头,只觉眼前落下一物,待他定眼细看之时,眼前落下之物令他十分讶然,竟是曾与自己日夜相伴,形影不离,为自己招来诸多麻烦的天行剑。

惊犹未定之际,莫白猛然抬头,看向铁闸入口,相隔较远,加上忽然强烈的光线对视线的冲击,莫白只模糊地看见了一些人影晃动,并未认清来者何人。

“呆子”

“莫白!”

“莫大侠!”

“莫白兄,近来可好?”

“小白!”

一连串的称谓,虽然有先后,但都几乎同时喊出,称谓似曾相识,声音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一时不知如何答应,所以莫白并未开口回应。

“各位在此稍等片刻,我老人家有些话要跟他说!”剑圣对身旁左右众人吩咐言道。

稍时,只见剑圣身影一飘,身如坠铅,自崖壁上滑踏了几下消减下坠力道,竟然直落而下,这般轻功造诣,令众人啧口称叹,望尘莫及,就连得自师门轻功绝顶的顾无言与马雪儿,也都自叹不如。

“岳先生!”莫白守护剑陵十载,自然识得此刻落身眼前的老者,便正是替龙行司镇守藏剑阁的剑圣,岳龙,守剑陵的十年之间,自己几乎与他朝夕相处,此时剑圣忽然现身眼前,莫白既惊且喜,蔚然言道。

“你……!好小子,原来你能说话!”守护剑陵之时,莫白玄关未通,声门受阻,无法说话,此时见他忽然开口,若不是剑圣对他十分熟悉,定以为眼前之人不是莫白。

“我……!唉,一言难尽呐岳先生!”剑圣在此地的忽然现身,莫白大致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无谓多言,叹声说道。

“小白!修为得来不易,你为何如此糊涂!”面对莫白此时的狼狈,剑圣责言叹息说道。

“岳先生!那时是形势所逼,我没得选择!”莫白答道。

“事情总不可能尽如人意,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奈!”

“岳先生!来此有何吩咐?”

听言,剑圣开步走到了天行剑身旁,伸手将剑连剑鞘一道离地拔起,之后递与莫白,轻言说道:“要知道你肩上的责任!”

莫白看着剑圣递过来的天行剑,此时感觉到这把剑重若千斤,自出剑陵以来,这剑原有的名声和威望并未给他带来他所期待的万众瞩目,而是将他卷入一场又一场的尔虞我诈当中。

“这把剑!太重了!”莫白凝望着天行剑,迟迟不伸手去接,开口说道。

“这是你的任务,也是你接受它的宿命!拿着它,出去吧!”剑圣接言说道。

“如果早知如此,当初悔不该!”

“千金难买早知道,小白,如今不是你选择了它,而是上苍注定它和你之间有宿命!”

莫白知道,尽管自己不想再接天行剑,但既然自己当初被选中,成为了它的主人,自己就该为它寻找下一个主人,以备十年期满,将它的责任传下去。

稍时,莫白毅然从剑圣手中接过天行剑,伸手拔剑出鞘,剑上的寒芒照映出此时他眼神之中的从容与茫然。

“这就是天行令,交给你!”之后,剑圣又自袖中取出一物,将其递到莫白面前,说道。

是时,只见莫白茫然的眼神忽然变得炯然,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从剑圣手中接过了那卷画轴。

随后,莫白即刻拆开蜡封,取出卷轴,于手中摊开一看,只见蜡黄的卷纸上赫然陈列着几行篆书:自省自律,好自为之,沉浮莫问,从头过错;另一竖排却写着有关天行剑秘密的十六字偈语。

看罢卷轴莫白脸上的茫然之色更甚,他根本就无法看出那蜡黄的纸张上所说的意思,似是明了,但却又似懂非懂。

之后,莫白将画卷摊开送至剑圣面前,问道:“岳先生,这令文究竟何意?”

莫白拆封之前,蜡封完好,显然剑圣之前也并不知晓令文内容,此时莫白将令文送至眼前,剑圣端看一眼,简短的三十二个篆书,后面的一半,剑圣知道是指天行剑的秘密,而前面的一半,剑圣看后亦如莫白一般同样不解。

“这令文只可此时见光,稍时便要你亲自毁掉,这是我临行前他们对我的嘱托!”虽然剑圣一时还不解令文内涵,但他还是吩咐莫白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于是说道。

“我连从此地出去的本事都没有,知道令文有剑在手又能有何作为!”

然而在他见到莫白此时,踟蹰惆怅的神情之后,沉言说道:“你已经废去的功力是无法再复原了,只有去寻求天行剑的前任主人,樊家后人才有可能重塑经脉,从头再修!”

“岳先生,说起我的功力,我倒有一问,还请先生赐教一二!”

“说吧!”

“当年师傅传我一门上乘内功,但却之后一直命我克制脾性,不许我擅用,后来只要我心中愤怒,这股被潜藏在我体内的真气便会蹿动,以您的广博见闻,可知这其中的玄机?”莫白陈言问道。

“令师独孤氏三兄弟曾有人入得龙行司藏剑阁阅书,以我的估计,这套内功应该是出自其中,但依你所说,令师教你练成神功,却又不许你擅自动用,而你自己又能在愤怒之时,无意之间激发这道真气,莫非……!”

“莫非什么?”莫白紧着追问道。

“莫非你所说的是龙行司所列的禁术《无极幻影》不成?”

“为何会是禁术?”

“无极登峰,幻影化尘,我活到这把年纪,对这两门神功也只是止于这八个字!其他的并无见闻!”

对于莫白说提各种迹象,剑圣坦言解释,之后只见他语调稍转,续言说道:“只不过龙行司为何会将此功列为禁术,我只知道这门神功与天行剑的秘密只可以二者存留其一,天行剑被放逐江湖,自然这门神功也就被列为禁术了,不许任何人练习!亦无人可练成!”

对于莫白练成《无极幻影》,剑圣有些异样地警觉起来,用眼反复打量着眼前这个曾与自己在剑陵相处十个春秋的人,神功早成,却又被师命禁锢不许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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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十六章:空有心思曲合欢;再起转弦心可允

武林中人奉若神物,楚王为此丧命,到头来,这天行令终归于莫白之手,可令文却叫人无从琢磨,与天行剑的秘密一样,十六个字,四句话,令文之中未表明确切用意,这叫莫白接过天行剑与天行令之后,有些盲从起来。

莫白读过令文之后,应剑圣的要求,当面将其撕开割碎,洒落在身后的水中,那些碎片在接触水面之后,墨迹淡化,最后与水色融成一体。

心中默念,剑圣所说这《无极幻影》既然被龙行司列为禁术,更无人可练成,自己却又为何能在年幼之时洞察天机,神功早成,但后来又想到,如今自己功力尽失,之前体内辛苦修成的真气也已经基本散尽,想来却也难免遗憾。

“岳先生!先师不许我擅用这门功夫,是不是这门功夫有何可怕之处?”莫白又言问道。

“嗯!对于小白你的这个质疑,我还当真无法替你解答!”剑圣答道。

“是否与和合二魔有关?”

“什么?此事你从何处听来的?”只见剑圣神情突异,很是吃惊。

从剑圣慌张神情,莫白已然确定,《无极幻影》果真与和合二魔之间,有过一段夙愿,且至今都还未能化解得开。

“原来真有其事!”声轻言微,几不可闻。

少时,只见剑圣深叹一息,伸手在莫白肩上轻拍了几下,随后说道:“你可知道龙行司与护鼎樊家,化血教各自独强于天下,却又素无往来,更是互不干涉侵犯,却是为何么?”

“小白不知,还望先生罄言相告,为晚辈解惑!”莫白不明其中内情,很是好奇,于是答道。

“传说当年炎黄先祖得天授异能,平定混沌初开的九州大地,打败邪魔,为醒世后人,铸以三鼎流传后世,将天授异能铭于鼎身,之后神州大地分分合合,一直动荡,到后来秦王扫六合,统一天下,为求长生之术,秦王命人寻回三鼎真身,然而此时的三鼎却由于连年的战火被分化,重铸为九鼎,鼎身上的秘密便也在此时重现人间!”

“那后来呢?”莫白好奇之心更浓,连忙问道。

“孰料天意造化弄人,就在秦王费尽心力将鼎身铭文合篇成文之时,秦王天寿已尽,长生之术却未成,在此之后,那份合篇的铭文便流落民间,当它再次重现之时,却已是残篇三份,龙家与冷家,樊家,三家先祖各有机缘得其一份,所以这才成就了当今三势鼎足的局面,他们各持己见,互不通气,虽然知道这是个传说,但那三份残篇要想重新合到一起,亦只怕是件几乎不可能的难事!”

“竟有这等事情,若不是先生说出来,晚辈还当真从未听闻过,这龙、冷、樊三家还有这等渊源!”剑圣所言,听得莫白怦然心动,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自那份合篇铭文现世以来,从未有人将其三份重归为一过,传言是真是假,当然也就无从验证了!”

“三者合其一!便会怎样?”莫白又言问道。

“相传当初炎黄先祖得自天授的异能,可铸练元神,分身化体,更有甚者可保长生延年之功效!”剑圣说得兴起,侃侃而谈。

听罢其言,莫白恍如做了一个身临仙境的虚无缥缈的梦,若不是剑圣年长位尊,当真会叫人以为他这番言语是在信口开河,当面抨击。

修炼元神,这本就是修炼内家功力之时,力臻化境的最高境界,但这一直以来都只是一种信念瞻仰,从来没有人真正练出过什么元神来,而分身化体就更为虚妄了,长生延年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毫无根据可信,完全脱离现实了。

若当真有长生不死之术,先祖又为何会成为先人,传说之言,实无可信,莫白心中半信半疑,若说半信半疑,而半信的那部分还都是因为对剑圣尊敬。

“先生,您说的这些未免也太玄妙了吧!这简直叫人根本无法相信!”莫白答道。

“玄妙也好,虚言也罢,这番话此时就止于你我二人,切不可传扬出去!”面对莫白的质疑,剑圣醒言告诫。

因为剑圣的辈分阅历,一番言语下来倒是替莫白解开了心中一些疑团,听得莫白云烟雾绕,难分泾渭。

“先生说的可是站在那上面,等着我出去的那些人?”莫白将天行剑自右手转拿左手,挑眼示意看了看上方,说道。

听其言语口吻,剑圣顿时悟到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答道:“原来你一直知道,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涉世未深,少不更事么?”莫白呢喃说道。

“你既然知道他们都是各怀他意,居心叵测,你为何还要对他们听之任之,还要自废自己得来不易的功力!”

“先师曾对晚辈有过谆谆教诲,凡事不争,待人宽厚,既然他们愿意在我身上费心思,那我还不如顺了他们的意,看看他们最后到底要怎样!”对于剑圣的警醒之言,莫白随然答道。

“难道你就不怕,长此下去他们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么?”剑圣问道。

“生不离时辰,死难逃方寸,生死有定数,世人都难逃;随性而活,也不枉一场随波逐流的人生过场经历!”论及生与死,莫白满腔豪言,畅抒起来。

听罢莫白此番言论,剑圣顿时感觉到眼前这个后生,并不如自己所理解的那般慵惰愚笨,难以点醒教化。

荣辱沉浮只不过是世事小态,悟透平凡才是人生大态,终于理解了当初为何龙行司为何会选中他为天行剑的主人,也明白了为何世人就算有缘得见,但都无法练成的《无极幻影》,而他却在少年之时便能领悟习就的原因了。

“呵呵!没想到我这银须一把的老人家,到了半身入土的年纪,才真正领悟到生死之劫的真义!”莫白的一番豪言侃侃,听得剑圣顿时浑身血脉贲张,神采奕奕。

“晚辈肤浅言辞,让先生您见笑了!”

“臭小子,还跟我老人家客套起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本来天行剑一直以来都无人敢打它的主意,若不是因为薛长戈的先父薛子翁,将天行剑有秘密这个消息带出龙行司!小白你这任的天行剑主人,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遇!”剑圣话音稍转说道。

“岳先生,那十六字偈语玄机极深,就算有人得到又能如何!”

“十六字偈语?当年薛子翁只知道天行剑有秘密,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十六字偈语的事情!不知小白为何又牵出此事来?”剑圣诧然言道。

稍时,剑圣才刚一话毕,陡然眸子一转,又言问道:“小白!是不是你已经把有关秘密的那十六字偈语说了出去?”

“岳先生!”莫白一时不知如何直言回应,只是沉吟了一声称呼,表示默认!

“你呀你!你叫我这老人家该如何说你才好,一个有秘密的消息已经搞得天下大乱,可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把这十六字偈语说出来,难道你还嫌不够乱吗?”剑圣见到莫白已然承认,当即心中有些恼火起来,将莫白数落了一番。

“对不起,岳先生!”

“不用问了,一定又是上面那些人里的某个人,从你这里问出来的吧!”剑圣又言问道。

被此一问,莫白立时突兀起来,无言以答。

“楚莹莹那丫头给你吃的食情蛊太少了,应该再多给你吃几次,免得你滥情分不清人心!”剑圣责言道。

两人侧身而立许久,寒潭底登时静然无声。

“晚……晚辈有愧于她!并不是她问的,是晚辈自己说出去的!”良久,莫白方才忽然喉音说道。

见到莫白此时内疚自责的神情,剑圣登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语气未免太重,深叹一息,之后柔声说道:“欲望面前,人心叵测,小白你是当真不该这样毫无防备之心!”

被剑圣一番厉言数落之后,莫白呆愣在一旁,心中默想,或许这次自己是当真无法把持住心意,因为来的人,是风怜影。

“既然情况已成事实,在心中多做懊恼也是无用,唉!小白日后你可要好自为之,莫在糊涂了!”自得知莫白将十六字偈语说出去的情况后,剑圣言语之时的神情一次较一次凝重,此时之言,听得莫白有些不明其意。

剑圣心想,莫白如今体内有食情蛊作祟,让他在对人的人情世故上难分主次轻重,因此而无法权衡利弊,尽管心里明白他人用意,但他无法把持住初心,终究还是不行的,如若不将他身上的食情蛊化去,他手中的天行剑事关重大,只怕日后还会为他,为天下招来祸事。

沉思许久,方才说道:“小白,我们上去吧!”

说罢,剑圣对莫白示意了一下,随后右手运劲扣住莫白手臂,双腿蹬地一跃,在崖顶众人追视的目光中,两人一路上攀跳跃。

莫白久居潭底,双眼已然习惯了昏暗的光线,如今被铁闸口强烈的光线照得双眼一时难以适应,连忙挥袖遮挡。

“呆子!你瘦了!”

耳旁响起了那道之前十分熟悉,却又许久未听见过的,恍如隔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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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一心为善欺一片;为使初心总叫难

功力尽失,囚禁寒潭数月,如今重得自由之身,莫白心中一时感概万千,而楚莹莹的一声暖言嘘问,直叫他有种恍如隔世的触动。

久居寒潭,终日忧郁,莫白此时满脸胡茬,十分憔悴,再次见面的人面当中,有令自己有切齿之恨的,也有一直盼望想见的人,见到楚莹莹泪珠噙满眼眶,满是关心稍带责备的样子,莫白没有答话,只是在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双手轻拍了几下,示意苦笑。

“没想到莫某从当初被困,到如今重获解释,来看我的人,都是你们!”莫白轻拍了几下楚莹莹的手背,只是最后那一下他没有再松开手,而是用力地将她的双手按在手下,转身环视了众人一眼,言辞讥笑地说道。

不难看出,方才楚莹莹的那一声嘘问,是她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牵挂担心的流露,对莫白来说,也是一种很贴心的慰籍,虽然莫白有意挽住楚莹莹的纤手,但她的双眼始终都不曾离开莫白那张满是沧桑憔悴的脸孔。

而楚莹莹的这一真切的关怀之举,令在场的另外两个女子心中感到不快,马雪儿知道自己与莫白的关系,与楚莹莹相较起来,远不及她,所以在她见到莫白出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风怜影一时间,也没有太多的言语问候,当然此时她更为关心的,是方才剑圣与莫白两人在潭底的那番深谈之事。

“让各位久候了,还望多多海涵才是!”见到众人目睹莫白现身之时的偃动之态,剑圣和言寒暄说道。

稍时,瞥眼看到马三军神情紧张,双眼凝神专注地看着自己,只见剑圣兀自轻笑了几声,后又说道:“放心吧!天行令已经不存在了!”

听言,马三军紧张之色更添几分惊诧,问道:“不存在又是何意?”

“方才我已将天行令交给了小白,如今已被他毁去,至于他能否领悟其中意思,是否令剑齐行,这就要看小白如何决定了!”剑圣侃侃言道。

“令文内容究竟如何?”马三军又言问道。

“我老人家只是负责传令,言及于此已然过了,且如今楚王已死,请恕再无可奉告!”面对马三军的追问,剑圣一语回绝。

剑圣的回绝,令马三军一时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得悻悻作罢。

“薛少掌门!”须臾,剑圣忽然高声喊道。

话音甫落,众人身后赫然现出一个身影,双目凝视,神情冷肃,此人便是剑圣所呼唤的孤鸿涧薛少掌门,薛长戈。

“岳先生!既然天行令一事已然告一段落,你我之间的事情是否也是时候来个了断了!”薛长戈冰冷的语气,听得旁人不禁寒栗,杀气顿起。

“哈哈哈哈!生死有轮回,今朝顾我家,你要报父仇就来吧!”剑圣毅然答道。

说罢,只见剑圣侧身回顾了莫白一眼,神情怡然,但他此时的怡然让莫白感觉眼中一阵酸楚,意欲开口,却被他摆手示意挡下。

方才在崖下潭底,剑圣与他相谈甚投,如今薛长戈要寻他报杀父之仇,临战之前他对自己的笑意怡然,见他银须白发,转身之时却难免诱人感叹他的孤独。

“哥哥!”就在莫白欲言又止之时,楚莹莹忽然喊道。

然而,薛长戈方才神情凶煞,目光如炬,满身杀气,但在听到妹子楚莹莹的几声娇喊之后,眉间阴云之色顿消,转变而来的却是一脸的平静,温言说道:“莹莹!原来你也在这!”

“哥哥!你和剑圣前辈……你们……!”虽然楚莹莹自幼与义兄薛长戈一起朝夕为伴长大,但薛父前事并不光彩,所以一直以来楚莹莹都不知道薛父之死的真正原因,故而支吾着不知如何问下去。

“莹莹!这是为兄的事情,你不必牵扯进来!”薛长戈仍旧温言如风地说道。

薛长戈说罢,顺眼看了看楚莹莹身旁的莫白,之后便径直走出了地窟铁闸,随着剑圣身后跟了出去。

“呆子!他们这是怎么啦?”见到哥哥薛长戈不愿回答,于是楚莹莹便小使了一下性子,摇着莫白的手臂问道。

“我是呆子,我不知道!”看着楚莹莹满怀期待的样子很是娇嗔,莫白随即故作正经地言语逗她。

心中积郁已久的忧郁,令莫白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正常,在心中一舒积郁。

是时,风怜影正欲上前搭话问候,孰料莫白被楚莹莹一个连扯带拉地拽了出去。

日正高空,艳阳旭舞。

楚莹莹迫不及待地想对哥哥与剑圣之间的事情,探问个究竟,于是拖着莫白一道小跑走出了地窟,待他们站定之后,却看见此时眼前各站一方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

任微风撩动须发,剑圣微闭双目,气定神闲地站在艳阳之下,在他身前正面不远处的地方,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已然出鞘,赤红的剑身仍旧寒光熠熠,夺魂摄魄。

然而就在薛长戈身后的不远处,也站着另外的两个人,蓝嫣与蒙哥他们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剑圣和薛长戈二人,四个人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久无言语对话,耳旁只听见呼呼的暖风划过之声。

“岳先生!当年家父纵有万般不是,你不该出手伤他性命!”薛长戈看着剑圣一体泰然之势,起先言道。

“凡事都可回头,当年令尊不思变意,一意孤行,说实话,误伤他性命确系无奈之举!”剑圣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徐言说道。

“就算先父有错在先,但他只不过是逃出龙行司的禁锢,任你作何说法都罪不至死的!”

“哼哼!薛少掌门!看来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当年令尊究竟错在哪里,为何不可饶恕的真正原因!”剑圣怔言说道。

“家父究竟错在哪里?为何不可饶恕!”听言,薛长戈横剑身前,双目怒睁。

“说到底事情还是因为小白手里的那把天行剑而起!”

“家父只不过逃出龙行司参剑崖的禁锢,为何又与这天行剑扯上了关系?”薛长戈不解问道。

“唉!龙行司放逐天行剑肃立江湖,被奉为圣剑,武林中人无不对它倍加敬仰,然而就是因为令尊自得到天行剑还有另外的秘密这一消息之后,逃出龙行司,也将这个秘密带出了江湖,从此江湖人心浮动,天行剑亦因此渐渐失去了圣剑应有的震慑与威严!”

“那又如何?”

“后来龙行司为补救这个消息被泄露造成的后果,错发天行令,害得寒雁城举城被破,酿成祸事!”剑圣侃侃说道。

“什么!事情真相原来是这样!”听言,一旁站着观望,久不作声的风怜影听闻到寒雁城被灭城的真正原因之时,不禁惊诧言道。

如今寒雁城,举城上下,除了她和姐姐风怜心,就只剩下一直隐匿行迹的文延武了,而事关寒雁城破城的真相显露之时,当然亦只有他们会有惋惜痛恨之情。

“你可还记得当年的那道天行令是何内容?”

“当然记得,犹如锥心之痛一般清楚记得,说我寒雁城与孤鸿涧关系苟合,有荼毒中原武林的为祸之心!把我举城上下推到了风浪尖上。”风怜影切齿答道。

稍时,剑圣左右移动了一下身形,后又说道:“当年天行剑的秘密被泄露,龙行司慌乱之下,错将寒雁城当了过河卒,想以此为名,将寒雁城变成武林诸家必讨之地,以便龙行司好借机将知道天行剑秘密的人一一擒拿,免得消息扩散出去,酿成大祸!”

“哼哼!只可惜人言可畏,龙行司到了还是没能将这个秘密封住,如今天下人尽皆知,且看他如何能控制得下来!”风怜影冷言哼道。

“风三姑娘!你所言不差,只是这件事情招来的祸事远超于此,和合二魔自破誓约,踏足关内,也是这件事情惹来的后果!”剑圣喃喃说道。

“他们!”听言,薛长戈兀自沉吟道,之后侧身瞥眼看了一眼身后的蓝嫣与蒙哥二人,在得知剑圣所述的前因后果之后,薛长戈心中的仇意顿时消减了不少,他知道如今天下因为天行剑引起的动乱已然到了撕破的边缘,一场血腥一触即发。

然而,事情总与愿违,此时就算薛长戈可以放下复仇之念,不与剑圣计算恩怨,但他身后的蓝嫣蒙哥二人,也绝不会因此而与剑圣罢手。

就在薛长戈与剑圣他们,彼此犹豫,进退两难之时,莫白身旁忽然之间又多出了几个人来,他们便是快剑段七与霍君羡二人。

“岳前辈!”只见霍君羡大喊一声,随后与段七二人纵身一跃,两人先后站在了剑圣身旁。

本来此时场上的气氛稍有缓和,霍君羡他们的忽然现身,一时还未知是福是祸,但见到他们剑拔弩张,蓄势旦旦的样子,薛长戈身后的那两个人,渐渐松开彼此依偎的姿势,缓缓走了过来。

“既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活的都在这里,那么今天大家就都别走了!”蒙哥诡然言道!

………………第一次恩怨冲突即将浮现,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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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恩怨终须为时变;提剑回头难为怜

“哼哼!好猖狂的口气,岂笑我偌大个中原武林,无人能胜你们不成!”和合二魔轻狂的语气,令在场众人心中很是愤愤不平,段七冷哼言道。

“中原虽大,却都是平庸无能之辈!”蒙哥言语轻蔑,神情狂傲地说道。

“放肆!”

被其一语激怒,段七提剑将欲出手,被剑圣起手挡回,“莫冲动!”

剑圣当然知道眼前这对年轻的‘和合二魔’功力深不可测,当年的和合二魔就曾一度掀起中原武林浩劫,对于眼前的这两个后辈传人,不明实力,断然不可贸然出手。

“既然尔等视我中原平庸无能,请问两位后生,当年贵门的先辈是否也曾败在这平庸无能之辈手上?”见他们气焰嚣张,虽然暂时的情形还没到兵戈相向的地步,但在气势上,剑圣自然是不肯先输给他们。

“成败岂能论英雄,先辈们虽然最终落败,那只是一时低估了龙行司的能力,所以从此避居关外,不再踏足中原!”

“既然立誓远离中原,却为何如今又自掌嘴巴,自毁誓约踏足中原!”是时,薛长戈剑指蒙哥二人,厉言喝斥。

“薛门主不必动怒,你要的东西我二人自会给你,你又何必在此强出头呢!”蓝嫣嗔言回道。

“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当年败在龙行司之手,避居关外,如今又岂能知道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之谜,原来就是天行剑的秘密所指!”紧随蓝嫣之后,蒙哥喃喃说道。

“好大的口气,龙行司的不败神话,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亵渎的!”剑圣怒言说道。

“有立必有破,一味地膜拜,这才是真正的庸俗之人所为!”

“那就让我这庸俗之人毕生所学拙技,来领教领教二位的不世神技!”言语徒劳,剑圣当即眉眼上挑,神色一寒目露凶光地说道。

“万刃天魔剑!”薛长戈曾不止一次幻想过与剑圣的交手,当然也对剑圣的不二绝技多有神慕,此时听闻剑圣意欲出手,薛长戈脑中自然浮现出这个名字,这是剑圣独有的绝学,多少年来罕逢对手,连自己的先父,估计也是丧生在这套剑法之下。

“薛少掌门,你倒是挺了解我这老人家的嘛!看来这些年你为了报仇,没少下功夫找我!”薛长戈的半声呢喃,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剑圣听见。

“既然岳先生被你们中原武林尊为剑圣,又是替龙行司担责看护剑陵之人,想必定有过人的修为,我俩今日有幸一睹风采,当真庆幸之极!”蒙哥切言说道。

“且慢!”

是时,站在一旁观望,被楚莹莹紧紧拖住的莫白,见到蒙哥与蓝嫣他们欲与剑圣动手,当即出言喝止。

说罢,莫白快步急行,横挡在他们中间,对双方示以谦恭礼数,随后说道:“各位且慢动手!”

“莫兄弟!恭喜你重获自由,今日之事劝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蓝嫣回道。

“承蒙抬爱,愿意称呼在下一声兄弟,既是如此,听兄弟一言可好?”

“小白!你怎么跟这魔头称兄道弟起来了?”

是时,莫白本想对剑圣说出当日坟场之时,和合二魔不仅对自己手下留情,更帮助自己留住最后一口真气之事,之后想到马三军等人尚在,自己若说出实情,难免会令蓝嫣蒙哥他们为难,无谓引起马三军对他们心生隔阂,想至此处,便也作罢。

“呆子!你干嘛呢!此事与你无关,别乱搭话,免得招来祸事!”见势,楚莹莹连忙出言提醒,并示意拽了拽莫白衣袖。

面对楚莹莹的提醒,莫白左右环顾了一圈,随后说道:“莹莹!今日到场之人,大多都是你我旧识至交,如今他们各怀敌意,难道你叫我对他们不闻不顾么?”

“我……!”莫白言之在理,楚莹莹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小有嗔怒地白了莫白一眼,随后快步跑至兄长身旁,满眼央求地看着薛长戈。

“哥哥!今天我不许你打架!”

“为什么?咱们的爹爹就是死在他的手中,我们要为他老人家报仇的!”面对妹妹的阻止,薛长戈感觉有些无奈,但想到父仇未报,心中才刚刚消去一些的杀意,顿时又蹿上心头。

“薛掌门,我们与你本系同门,今日就权当我们帮你报父仇可好?”见到薛长戈有些为难退缩之意,且此时在场的众人之中,当今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差不多尽数聚集,而蒙哥与蓝嫣他们的合修神功‘血影同心大法’因饮血剑之故,始终未能臻入化境,并无必胜的把握,于是蒙哥这才出言拉拢薛长戈,挑起他意犹未决的决心。

要知道此时薛长戈手中所持的‘饮血剑’,乃是他们二人所合练的‘血影同心大法’的关键,他们此行入主关内,第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便是夺回饮血剑,有了它的辅助,他与蓝嫣才能将‘血影同心大法’练入化境,如此一来才有可能与龙行司这个不败神话一战。

那晚虽与薛长戈达成了口头上的彼此认同,薛长戈以手中饮血剑换取蒙哥他们手中的《血影神功》,只是中途变数太多,一直未能让他们完成交换,如今蒙哥他们当着众人之面,刻意说出这番说辞,其意在提醒薛长戈履行当日之约,双方实力难分之时,于此便解决了薛长戈这一强劲的对手。

就在众人都在等着薛长戈的回答之时,段七迫不及待地暄言说道:“姓薛的,原来你们是蛇鼠一窝,我看你不必再装了,要动手就一起上!”

“杀手!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你这书呆子,我又怎么啦?”

段七一番刺激之言,极易激起薛长戈的敌意,霍君羡心思缜密,自然看出了此时的形势,局势既然由薛长戈的寻仇转而变成了,和合二魔与剑圣以及中原武林的宿怨纠结,如若不能争得薛长戈相帮,最好还是不要将他激到与他们站到一起,如此一来,情况就更为不妙了。

段七性格急躁,加上一直以来他对薛长戈都比较敌视,所以言语起来话中带刺,被霍君羡当头数落,心中很是忿忿。

稍时,薛长戈将手中饮血剑收入鞘中,似是也听出了蓝嫣他们的话外之音,冷峭的神情立转温和,对身旁的妹妹楚莹莹说道:“有人替哥哥出手,哥哥答应你,今天不打架!”

楚莹莹不清楚身边的兄长与蒙哥他们之间的暗合交易,得知哥哥答应了自己,当即脸露笑意,十分宽慰,她的这般不加修饰的笑容,一次次让薛长戈视为慰籍,薛长戈此时心中萌生怜爱之意,此前的满身杀气自然也就消失尽去。

见到眼前众人言来语往之间仍然话语藏锋,莫白转眼看了看剑圣,只见他剑眉银须,双眼此时直勾勾地盯视着蒙哥二人。

马三军得知剑圣已将天行令交给了莫白,而自己之前一直因为风怜影姐妹之故,而与莫白之间关系紧张,此时剑圣与蒙哥他们在王宫相遇,难免一战,见到莫白出面劝阻,忽然一计涌上心头,自己何不趁此缓和一下与莫白之间的关系,日后就算天行令与己相关,也好让莫白留些情面,再者风怜影一直对莫白的用意耐人寻味,楚王虽然已死,自己这个新楚王继任毫无功绩,若能拉拢天行剑为舞,则天下的闲言碎语必然可以少些。

“蒙哥先生!蒙哥先生!”马三军连声急喊,叫住蒙哥蓝嫣他们。

“侯爷有何事?”

“错了!现在是新楚王,应该叫王爷!”蓝嫣说道。

见到马三军忽然走出人群,蒙哥二人立即顿足不前,静待他的说辞。

“二位,如今王上刚刚西去,王宫内人心不稳,切忌此时再闹血腥之事,还望二位看在我的薄面上,今日暂免事态如何?”马三军和言说道。

听言,蒙哥与蓝嫣二人你我相视一眼,暗神合意,心中念转忽闪,随后说道:“王爷!既然有您出面,这份荣面还是要给的,客随主便!只是不知如今就算我俩肯暂免事态,只怕也只是一厢情愿!”说罢,瞥眼看了看眼前怒焰正旺的剑圣与霍君羡等人。

“莫兄!请!”自己虽然可以用王爷的身份面子,让蒙哥他们暂缓动手,然而剑圣那方面,马三军却是着实搭不上话,于是转身恭谦地对莫白示意了一番。

见到马三军忽改常性,不再挑势,且他已然劝住蒙哥一方,事情最终出现了自己所期待的缓和,莫白此时心中顿时对他没了敌意,但这只是暂时的。

莫白回敬了马三军一礼,随后说道:“各位!今日之事,前后皆因我手中的天行剑而起,如今我既是天行剑的主人,这些前尘恩怨就该在这把剑上来解决!”

“莫兄弟!你这话从何说来,这些都跟你无关,你又何必揽上身去!”蓝嫣说道。

“小白!我知道你想化解这场宿怨,但江湖事终须江湖了,你已功力尽失,就不必强出头,自找苦头了!”剑圣暂收蓄势,喝言说道。

“岳先生!如今我是天行剑的主人,功力尽失不是我可以避祸的借口!”莫白嗔言答道。

“好!莫兄弟!既然你执意要来化解,我们可以约期一年,一年之内,无论你是否恢复功力,我和蒙哥二人定然找你讨要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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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浮沉重塑修然身;历经劫难为从前

前尘风未定,今朝又愁云。

莫白虽然手持天行剑,以天行剑主人的身份暂免了场上即将出现的恶斗,但如今他功力尽失也已是既成的事实,剑圣一再劝言,但都未能令他改变心意。

蒙哥与蓝嫣二人答应暂时罢斗,但却给了莫白一年的期限,之后二人便草草离场,而场上众人大多都曾亲眼目睹过莫白与蒙哥他们之间的那一战,就算是莫白功力尚在,但也只能勉强与他们不分伯仲,如今莫白功力尽失,而他们却从不曾停下修习‘血影同心大法’的进度,如此一来,双方实力明显天地悬殊。

“呆子!你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为何还要把事情揽上身!”众人纷纷离开之后,楚莹莹独自一人走近莫白身旁,轻言怒责说道。

“天行剑在我手里,这是我应该要承担的!”莫白呆站着,回言道。

听罢莫白所言,楚莹莹双眼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那柄剑鞘华丽的天行剑,暗自叹息,随后轻声说道:“武林中人个个都在为了这把剑处心积虑,艳羡它主人的风光,可谁又能理解这剑上的责任有多重!”

“得不到的才觉得弥足珍贵,这是世人皆有的常性!”莫白提起手里的天行剑,左右反复查看了一遍,随后说道。

此一言说者无意,而从旁的听者却无端端地被勾起对往日的回顾,风怜影因言有感,猛然间想起了一直以来对自己无话不听的文延武,自那日坟场将他斥走之后,至今也没再见过他出现,甚至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而就在她身后右侧的一处较为隐秘的石栏之后,文延武一直静静地站靠在那里,听着场上的动静,静候着让他一直魂牵梦萦的伊人。

“莹莹!你从观雨峰回来的途中,可有他……他的消息?”稍时,风怜影忽然叫住楚莹莹问道。

“谁啊?”楚莹莹一直没领会到她所指的是谁,讶然问道。

“还能有谁,反正不是你那个呆子就是了!”

听言,楚莹莹双眸溜转如梭,故作深思,随后又用眼角余光扫了风怜影一眼,见她神情如塑,当即明白了风怜影的意思,于是答道:“你说的可是文兄弟?”

随后,只见风怜影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回答确认。

“哦……没有!”楚莹莹故意拖长话音,双眼紧紧地看着风怜影的神情变化。

听至此处,文延武暗叹一声,随后便扬长而去。

正自莫白呆站着,对日后境况盲从之时,剑圣去后折返,喊道:“小白!”

风怜影本想就此问出莫白看过的天行令的令文,心中忽然想起文延武来,一时迟缓了些,当她正欲开口询问之时,剑圣的一声喊话,让她话至唇间咽了回去,只好目送着莫白朝剑圣走去。

“岳先生!唤我有何吩咐?”莫白来到剑圣身前,抱拳见礼,随后问道。

“刚才和合二魔与你约定一年之期,我考虑再三,事关重大,终究放心不下,特来问问你可有把握?”

“这……我……!”被突然问及此事,莫白一时支吾着不好答话。

“好了!我知道了!”见到莫白神情恍惚,说话吞吞吐吐,剑圣一眼便看出了出来,莫白只不过是一时逞强,揽下这桩前尘旧怨,当即摆了摆手,示意让莫白停止说话。

稍时,只见剑圣眉眼微耸,神情愁苦地说道:“你离开剑陵之时,龙行司把《无心诀》交给了你,你可有好好练习?”

“《无心诀》?我!我!……”

“怎么啦!你该不会是把这本口诀心法遗失了吧?”剑圣顿时紧张起来,他知道莫白若想与和合二魔交接一战,就当下他功力尽失的实际情况,《无心诀》是他最后翻本的机会。

“在我这!”莫白被剑圣唤去,楚莹莹小步碎迈地悄悄靠近了些,听到剑圣问起莫白送给自己的那本《无心诀》,楚莹莹当即答道。

楚莹莹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册书纸泛黄的卷册,送至莫白眼前,被问及《无心诀》的去向,莫白知道自己已将它送给了楚莹莹,自然是不好回答剑圣的一再追问,然而此时楚莹莹适意将其再送到莫白眼前,莫白定眼看了看她,对她的这般识大体解人意的聪慧,大感欢喜。

“这!这已经送给了你,它就是你的了,你这是……!”

“哦……!明白了,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小白!好小子,有福气!”见到楚莹莹忽然拿出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无心诀》原册,毅然递给莫白,剑圣本想对他就将《无心诀》轻易送人的轻率之举,对他大加数落教训一番,但见到了楚莹莹并不贪恋,大气明朗的性格之后,心中的怒气消去了许多,毕竟他也曾年轻过,对于情窦萌动也有过较深的感悟,而楚莹莹此时对莫白的心意,剑圣自然是已经明了。

而风怜影在见到楚莹莹拿出《无心诀》交给莫白这一幕之后,忿然离去。

听到剑圣对莫白的好言称赞,楚莹莹先是欢喜了一阵,片刻之后只见满脸无奈,神情沮丧,沉言说道:“我有愧于他,不敢再要他的东西!”

“咦!楚姑娘何出此言?”剑圣不解,于是问道。

“岳前辈,这呆子被我下了食情蛊,我和他此生只怕有缘无份!”

楚莹莹一时敞开心扉,当着剑圣的面说出了心中的苦闷,表明自己对莫白的一片心思多为无奈,这让莫白心中顿时难安,食情蛊的作用令他在心中始终无法为某一个人留住太多的感情,尽管此时他从楚莹莹口中得知了她对自己的心思,但是在心里并没有过多的触动。

“食情蛊!这种蛊不是早就已经失传消失了么?怎么会!”

“是我培育出来的,没想到却用在了这呆子身上!”

“原来楚姑娘还深谙此道啊!还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姑娘家竟有这等本事!”

“岳前辈!”面对剑圣的夸赞,楚莹莹显得更为难过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剑圣语气突转,楚莹莹顿时神情讶然问道。

“按照龙行司藏剑阁典籍所载,护鼎樊家的七彩麒麟玉上所录的《炎黄真经》练就的‘鼍鼋真气’有重塑经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既然人身经脉都能重塑,我想应该能化解这种蛊的毒性!”剑圣喃喃答道。

“真的!岳前辈!”听言,楚莹莹很是惊喜地洪声说道。

“若照推论,应该可行!”剑圣又言答道。

是时,楚莹莹满眼柔情地看着莫白,明眸噙满泪水,潸然欲泣。

“莹莹!你怎么啦?能解就解,不能解也不妨事,反正又不会害命!”看着楚莹莹满眼泪光,莫白顿时心中一阵触动,但就在他意欲出言舒心之时,心中的那份异常强烈的躁动忽然间消失无影,于是随然说道。

“你这个呆子,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漠不在意,随波逐流的样子,怎么刚才你又不这样……!”楚莹莹并不怪罪莫白的言语不解风情,她知道莫白随然的性格,加上他体内有食情蛊作祟,此刻若想从他口中听到宽慰安抚之言,有些为难。

楚莹莹口中所指的刚才之事,说的便是莫白执意揽下与和合二魔之间,一年之期的对决一事,如若方才莫白依然随然视之,也不会让她无端端地为他担心起来。

事无必然,必有偶然。

“刚才……!那是事态危急的一时权宜之计,当然不能如此了!”

对于楚莹莹的数落,莫白总有反驳的借口,但他们之间,或许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风趣。

“哼!懒得说你!”稍时,楚莹莹哼了莫白一鼻子,随后又将目光转投到了剑圣身上,又言问道:“岳先生!这七彩麒麟玉可是樊家至宝,旁人又如何能借得?”

“他人可能很难,甚至不可能,但若是小白去借,未必借不到!”

“为何?”莫白出言问道。

“小白,你别忘了樊家唯一后人,樊孤尘也曾跟你一样是这天行剑的主人!”

“那又如何?”楚莹莹摆弄着裙边,出言问道。

“我可听说之前小白曾求过他救人,他不是出手救了么?”剑圣答道。

是时,剑圣忽然提及樊孤尘救人一事,莫白猛然忆起已然逝去的于冰心,当日就是自己央求樊孤尘,他才出手救的于冰心,如今物是人非,伊人他去。

见到莫白神情低落,楚莹莹登时想起了往昔之事,当即宽言说道:“呆子!事情都过去了,那件事不能怪你的!”

“怎么啦?”剑圣并不知道当日坟场的惨剧,于是出言问道。

之后,楚莹莹对剑圣使了使眼色,让他别再往下追问下去。

“其实若想让樊孤尘借出七彩麒麟玉,却有一招可奏奇效!”剑圣知道自己一时言语不当,当即转换话题。

“什么招?”楚莹莹连忙问道。

“世人都难逃情关,樊孤尘亦是如此!”

“此话怎讲?”

“小随!就是樊孤尘苦寻十余年未能了解的情缘!”

“小随是谁?”

“江湖人尽皆知,小随便是当年南宫恋儿的贴身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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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风停岂知风尘事;一入红尘梦许多

当年樊孤尘与薛长戈同为江湖第一美人南宫恋儿倾倒,孰料之后却被霍君羡捷足先登,最终南宫恋儿托身于他。

然而红颜却总薄命,起初南宫恋儿与樊孤尘相识,其一是对其樊氏家族的声望所吸引,其二是因为当初樊孤尘也同样执掌天行剑,可谓年少得志,意气风发;未料到后来樊孤尘情海深坠,因贪恋南宫恋儿的美貌而淡薄江湖名利,自此天行剑在他手中形同虚无,最终南宫恋儿并没能从他身上找到可与她美貌相映衬的英雄名望,万众瞩目。

恰逢当时薛长戈年少轻狂,立誓誓娶江湖第一美人为妻,与樊孤尘一场恶斗争夺之时,其父薛子翁恰巧刚刚脱出龙行司的禁锢,为弥补多年来对儿子的亏欠,薛子翁便暗下出手将南宫恋儿掳走,身陷囹圄之时,南宫恋儿却与薛长戈日久生情,而当时薛长戈亦因与樊孤尘一战,最终胜出而名躁一时,此时南宫恋儿本以为自己此时虽然妥协于薛长戈,期盼他能给自己带来与自己美貌相等同地位声势,却未料到,薛长戈最终与樊孤尘一样下场,皆因为满足于她的美貌而放下身后争名夺利的雄心壮志。

两次失望之后,南宫恋儿毅然离开,不告而别,而当时的霍君羡正惨遭家变惨剧,颓势落魄,心神两失,正值此时却偏偏与南宫恋儿相遇,两个同样失魂落魄的人相遇,自然言语多有共通之处,君尚未娶,云英未嫁,之后他们终结秦晋之好,贤名伉俪。

南宫恋儿离开薛长戈之后,誓要寻回她问个究竟,由此反倒让他重拾斗志,借助之前与楚王结盟之时的条件便利,孤鸿涧顺势进入中原。

而樊孤尘却不然,在南宫恋儿与小随相继离开自己之后,一度沉沦颠沛,最终明白了自己与南宫恋儿之间的所有牵扯,其实都是小随在一心维持,其心思不言而喻,许多次将南宫恋儿的意思传话给自己,其间多为她的真心言语,无奈那时樊孤尘一心只系南宫恋儿,却总是忽视她的用心。

然而,当他明白过来之时,小随却已如云烟遁迹,如今樊孤尘足迹踏遍江湖,始终未娶,为的就是将她寻回,将自己如今的心思悉数相告,期望换取她的回心转意,停留此际;多年来旁人虽然都不知道小随的去处,但南宫恋儿却是知道,而樊孤尘一直宁愿自己遍寻天涯,也不曾向她开口问要小随的消息,往昔虽已成过去,但在樊孤尘心里,如今却成了一道不敢触碰的隔阂,他不敢去向她开口询问小随的事情。

剑圣喃喃细说个中来由,听得莫白跟楚莹莹二人很是入神,时已近黄昏。

“这!怎么关系这么复杂?”莫白随后兀自言道。

“哈哈哈!看来楚姑娘叫你呆子,还真的没叫错,人如其名!恰如其分!”见到莫白抓瞎的样子,剑圣哈哈笑道。

“这有什么好复杂的,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不会去找我?又会去问谁我的下落!”楚莹莹喝言说道。

“无缘无故地你为什么说要走?”莫白似乎并未听出楚莹莹方才所言的话外之音,呆愣着问道。

“你……!唉!我说的是如果!”见到莫白如同一根木头,无法点醒,楚莹莹只好说得更为直白一些。

说罢,楚莹莹双眸不时地打量着莫白,静待他的回答,然而此时,莫白仍旧一副懵懂不醒的神情,来回地观望着眼前这二人。

“你不能走,这些天我都没吃过一顿好的,你走了就没人给我做吃的了!”莫白喃喃说道。

尽管此时不懂莫白究竟是真正懂了自己的意思,还是随口一说,楚莹莹心中都有种无法言喻的欢喜,当即戏言说道:“你……你饿了啊?”

“能不饿吗!没人管没人问的。”莫白此时有些稚气,满腹委屈地说道。

“哈哈哈哈!小白!原来你懂她的意思啊!”剑圣站在一旁,见他们虽然彼此都似乎说话不搭调,但却又误打误撞地道出了彼此的心迹,当即说道。

“懂什么?岳先生!”莫白问道。

“没什么!你不是饿了么?走吧!”随后,楚莹莹拖拽了一把莫白,醒言说道。

楚莹莹在心中,之前曾不止一次幻想与莫白劫后重逢的样子,却怎么也没想到,此时的相见竟是这般再寻常不过的样子。

斜阳落幕,京都城内万家灯火通途,满一副乱世前的宁静。

众人离场之后,马三军便暗下差人盯梢,如今楚王刚刚离世,剑圣又将莫白救出了地牢,马三军为防多生事端,影响他快速稳固王位的计划,眼下除了他自己,几乎对所有人都是草木皆兵,一时间,京都城内,虽然看似表面平静,却有无数双夜眸潜伏四处,伺机而动。

然而王宫之内,当属薛长戈之前所住的那处偏院尤为人气鼎沸,原本此地就是他孤鸿涧在中原的落脚之地,自他与马三军翻脸之后,此地便人去楼空。

此番他因为要找剑圣报父仇而再次现身王宫,而马三军亦看在他要与剑圣清算恩怨,是与自己有同样目标的份上,特地命人将此处清扫出来,暂时腾出来,让薛长戈居住,以便自己伺机笼络,共同牵制剑圣。

其实要说今晚此地人气鼎沸,并非这座偏院内所住的人多,而是今晚这座院墙之外,数百铁卫军候命在外,将此地团团围住,马三军所言名为保护,实则留下后手,应防变数。

“岳先生!今晚还真是热闹!”薛长戈说话之时,眼神不时地瞥视着窗外。

“如今楚王已死,新楚王野心手段更甚之前,他这是怕我们闹出什么事情,影响到他的计划!”剑圣右手拿起杯盖,来回把弄着撇开茶水上层浮着的茶叶,气定神闲地说道。

“此地已成是非之地,谅他如何势力通神,若想限制住今晚这屋子里的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听言,莫白赶紧咽下口中饭菜,探言说道:“当然!这不包括我!”

“吃你的吧!有吃的还要插嘴说话!”看着莫白说话之时漫不经心,态度漠然的样子,楚莹莹立即出言喝止。

说罢之后,楚莹莹看着莫白被数落得有些无辜样子,不禁撇过脸,捂嘴轻笑了笑,随后又装着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给莫白的碗中夹入她精心为他准备的菜肴。

自坟场与莫白一别数月,此时见到莫白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不加掩饰的吃相,楚莹莹看着感觉心中有种阔别已久的安定与平静感。

莫白刚一插话,便被楚莹莹嗔言喝回,剑圣与薛长戈看在眼里,都不禁为他们俩的那种小家子气的闹腾缅怀一笑。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薛长戈从旁戏谑言道。

“少掌门!今日我见到蒙哥他们似乎,对你手里的这把饮血剑格外注意!不知有何居心?”

之后,只见薛长戈信手拿起放在身旁的饮血剑,表情阴冷地说道:“他们今天不敢动手,全然是因为他们手中没有此剑!”

“哦!为何?”剑圣不解问道。

“此事本是我门中秘密,但既然岳先生问起,您又是武林前辈,在下也就不妨对您直说了,此剑乃是他们所练‘血影同心大法’的关键所在,可以说没有这把剑,他们成不了气候!”

“难怪之前他们说与你本属同门,原来事因在此!”剑圣喃喃答道。

“岳先生是武林前辈,当然应该知道‘血影同心大法’究竟出于何处了!”薛长戈继续说道。

“此功本为你孤鸿涧镇派绝学《血影神功》的衍生功夫,《血影神功》练法偏离常道,一直以来被人视为邪门功夫,此功尤胜!”

“邪功!这只是庸俗之辈对它的亵渎误解,岳先生德高望重,名满江湖,想必不会跟世人同样评价吧!”

“少掌门言重了!其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一门功夫的问世,不是历经磨难,集前人的心血凝聚而成,如今在我老人家看来,功无分正邪,正邪只不过是世人对心境执念的把持罢了!”

“多谢先生的一番正派评论之言,薛某自此才知道,原来正邪之分在先生口中说出来,竟是这般清晰,若不是家父……!”薛长戈正与剑圣攀谈之际,言语之时不经意间提及前尘往事,顿时嘎然收声,不再言语。

“少掌门,当年之事岳某也有过错,不该伤及令尊性命,如今少掌门若要替父报仇,我岳某欣然领受,绝不推脱!”

“岳先生!你我之间日后必然会有一战,只是在下希望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没有仇恨与被仇恨的枷锁束缚,先生名尊剑圣,江湖之中每一个使剑之人,都期待着能得到先生的指引!”

见到他们言语之时提及打斗之事,话音有些不对,莫白立即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站立,意欲上前劝说,但之后听到薛长戈意念忽转,心里的担心顿时减轻了许多。

“薛掌门!父仇不共戴天,你如此做法,岂能对得住老掌门屈死的在天之灵!”就在薛长戈好不容易按下心中的仇恨之火,意欲在言语之上与剑圣彼此冰释前嫌之时,院门外却传来了一声挑逗之言。

“是他们!”只见薛长戈当即神色忽冷,满怀心事地看着手中的饮血剑,兀自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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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血影争锋归原位;不守烟云天不休

许我三千铁甲,要这江山如画。

门外的一声急喊,薛长戈听后骤地夺门而出,循声直冲过去,只见蒙哥与蓝嫣二人一如往常,他们所站的身形,依偎而伴,见到薛长戈应声而来,蒙哥与蓝嫣对视了一眼,彼此示意互通心迹。

“来了!薛掌门!”

薛长戈本想对他们不请自来的冒失严辞一番,但后来眼观四向,见无旁人在场,随后应言答道:“二位!深夜来此不会是来跟在下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吧?”

“薛掌门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聪明!”蓝嫣有些气力不济地说道。

“什么意思?”薛长戈故作懵懂地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借一步说话如何?”说罢,蒙哥自怀中探手取出一物,在眼前示意晃了晃,随后又转手收入怀中。

他的这番举措,薛长戈当即明白过来他们来此的用意,只是轻点了点头,示意认同,随后三人两前一后,跨过院墙,避开在院门外蹲守的铁卫军,取道屋檐飘忽而去。

之前蒙哥手中拿着晃悠的物什,正是薛长戈日夜所想的《血影神功》的秘籍,本身薛长戈一时还摸不透他们的来意,交换之事,虽是薛长戈起先提出来的,但随后的答复却只能等待蒙哥他们的回意。

让《血影同心大法》与‘饮血剑’这两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东西分开隔离,本是孤鸿涧先辈们就定下的门规,更是‘和合二魔’的先辈们对门规立下的誓言,如今时隔多年,对誓言的约定与门规的约束早就失去了最初的作用,所以薛长戈在父亲薛子翁死去之后,一心想振兴孤鸿涧门楣,所以当他得知《血影神功》持有人重回中土之后,心中便萌生了互相交换的心思。

如今蒙哥他们携《血影神功》秘籍主动找上自己,薛长戈知道,此次只要他点头答应,便能以手中的饮血剑,换取自己一心想要的秘籍,然而他似乎忘了,忘了先辈们之所以定下门规誓约的良苦用心,《血影同心大法》一旦有了饮血剑的辅助修炼,便可成就逆天之势,一直克制的浩劫便再难受制了。

之前蓝嫣说话之时表现的气力不济的症状,正是他们在没有饮血剑做彼此辅助的情况下,强行修炼《血影同心大法》所留下的病根,可以说此时的蒙哥与蓝嫣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他们所同修的武功已经出现了裂痕危机,所以他们不得不尽早地从薛长戈手中换回饮血剑。

三人先后来到了王宫一处偏隅之地,四下无人,连巡逻的铁卫都很少。

“当日薛某曾跟两位提及过交换一事,二位迟迟不见回应!如今这么急着找薛某,若薛某所料不错,一定是二位练功遭到反噬,无法化解血气乱串之苦了吧!”薛长戈慌忙若定地郎朗说道。

“各取所需,薛掌门不必在这里说风凉话!”蒙哥答道。

“蒙先生所言不假,我们之间的确只是各取所需,但是薛某有一事尚不明白,还请二位实言相告!”

“何事不明?”

“依照两位的身手,之前完全有能力从我薛某手中抢夺此剑,为何如今二位宁愿以物品交换,也不用强?莫跟我说二位是什么君子爱物,取之有道的圣贤之辈吧?”薛长戈连连问道。

是时,只见蒙哥蓝嫣二人神情一顿,眉眼冷肃地说道:“你……!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言语之时,两人暗自提运内力,尽管薛长戈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他的这一发问,着实有些蹊跷,要知道薛长戈手中的饮血剑虽然是修炼《血影同心大法》的辅助,却也是他们在神功未能大成之前的牵制,神功未成逆天之势前,贸然与薛长戈动手抢夺饮血剑,毫无胜算暂且不说,只怕还会暴露出神功的破绽,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未到避无可避的形势之前,蒙哥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去做的。

如今薛长戈言语疑问,话外带音,不得不令蒙哥他们警醒起来。

“两位不必多心,薛某只是随意问问!”薛长戈戏言说道。

听言,蒙哥蓝嫣二人戒心稍怠,随后蒙哥将怀中之物拿了出来,顺手抛给了薛长戈,之后说道:“你要的《血影神功》秘籍在此!拿去!”

见势,薛长戈赫然抬手,接过秘籍,欣喜之色甚浓,激动之余随手翻开几页,大致观摩了一番,随后说道:“这真的是《血影神功》?”

“你认为我们有必要骗你么?”

接过秘籍之后,薛长戈呆愣了片刻,随后看了看手中那把一直跟随着自己,父亲薛子翁亲手交到他手里的饮血剑,迟疑了稍许,最后双眼微闭,将剑抛给了蒙哥。

而蒙哥蓝嫣他们在接过饮血剑之后,激动之色尤胜薛长戈,当即拔剑出鞘,稀薄的月色银光照在赤红的剑身之上,剑刃上逼人的寒光映入蒙哥蓝嫣眼中,此时他们本来谦和的神情忽然之间被那道寒光照得面露杀机。

就在薛长戈正欲转身离去之时,身后的蒙哥忽然说道:“薛门主,此剑追随你薛家几代人,估计你们都不曾一睹它真正的威风!”

陡然之间被他这一声叫住,薛长戈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以为他们在得到饮血剑之后,即刻与他清算前尘恩怨,当即顿了顿身形,说道:“阁下什么意思?”

说罢,薛长戈转回身来,神情肃冷地看着蒙哥与蓝嫣,此时他虽有些父辈们传下来的《血影神功》功力,但未能习全,此前有饮血剑在手,此时他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稍时,只见蒙哥蓝嫣二人眉眼一挑,面向而立,掌心相对,而就在他们催动内力之时,身旁的饮血剑在剑鞘之中喑嗡作响,左右摇颤,嗖咻一声,饮血剑脱鞘而出。

虽然薛长戈对饮血剑十分了解,但从此刻它离鞘而出的气势上看去,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这把剑的真正威力。

蒙哥蓝嫣驻足顿身,身形随着饮血剑上浮,离地尺许,稍时,只见蒙哥蓝嫣两人凌空分开,饮血剑似是受到召唤一般蹿入两人中间,此时赤红的剑身更为妖艳。

就在剑身赤红一道红光过后,自两人掌心幻化出两束如血红般的气流,汇集于剑身,而此时饮血剑剑身发出阵阵喑嗡之声,剑气暴涨,笼罩四周,薛长戈虽然离他们较远,但他此时面目之间明显感觉到剑气锥裂肌肤的隐隐之痛。

见势,薛长戈连忙运功戒备,未料到体内真气涣散,血气凝滞,完全提不起半点内力,当即心中一阵慌乱,只觉后背阵阵寒意直透全身,他,害怕了。

“世人只知将饮血剑的剑招练到毫无破绽,近乎完美,却并不知道,这剑的真正威力乃是来自于持有者体内的血气是否旺盛!”见到薛长戈一脸惊恐,蒙哥开口说道。

说罢,只见蓝嫣一手紧握剑柄,凌空一翻,随即顺势下落,嗖咻一声,饮血剑重回鞘中,而薛长戈方才的浑身不适,亦在顷刻之间消去。

“你们……!你们这是?”本以为蒙哥他们拔剑出鞘,自己难逃一场恶战,此时却见到他们将剑收回鞘中,薛长戈顿时心中有些不解,于是问道。

“薛掌门不必紧张,方才只是在用饮血剑交换血气,替我疗伤而已!”蓝嫣正声答道。

“治伤?凭二位的身手,这武林之中还有人能伤得了你们么?”

听言,蒙哥不禁冷笑了几声,随后说道:“如今饮血剑已经重新回到我们手中,也不妨再告诉薛掌门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这饮血剑虽然是我俩同修武功必不可少的利器,却也是这们功夫在未成气候之前的致命之处所在!”

“什么!”听言,薛长戈自心中暗暗悔恨自己,和合二魔百年之前威风一时,中途销声匿迹,遁出关外,原来是因为之前孤鸿涧先辈们扣下他们这把饮血剑,让他们练功受制约的原因,此番自己为求《血影神功》的秘籍,罔顾先人遗言,用这把剑做了交换,如若他们神功大成,只怕百年之前的浩劫,必将重演。

见到薛长戈脸上有些迟疑懊悔之色,蒙哥得意之余又不禁发了几声哈笑。

然而此时饮血剑已然落入他们手中,且刚刚还替蓝嫣治好了练功积下的内伤,薛长戈欲想上去将剑夺回,但他知道,如今莫说他一人,只怕就算剑圣在此,亦未必能敌得过眼前这二人。

“如今这饮血剑在你们手里,天下只怕再无人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了!”稍时,薛长戈探言说道。

“为所欲为?薛门主所说的为所欲为包括龙行司么?”蒙哥答道。

饮血剑在手,蒙哥蓝嫣再无顾忌,说话起来自然狂妄了许多,而他们的这一轻蔑之举,令薛长戈后悔之意更甚。

未等薛长戈反应过来答话,蒙哥蓝嫣二人便径直暗夜踏星而去,淡薄的夜色很快便将他们的身形迷失在了朗朗乾坤之中,去也无踪。

“薛少掌门!”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声喊叫,令薛长戈猛然心口一缩,转过脸去看了看。

呼喊之人正是剑圣,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全然不像是方才匆匆赶来的,而是隐身在了一旁许久。

“岳先生!你……!你怎么也在这?”

“不必惊慌,方才发生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悔不该……”

“不!我认为你并没做错什么!”未等薛长戈说完,剑圣连忙说道。

“为什么?”

“这个江湖安静得太久了,他们和龙行司之间的那一战在百余年前就应该有个了断了!”

“晚辈愚鲁,不懂岳先生言下何意?”

“秘密总是需要有人去解开的,龙行司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却不叫世人猜透,若生不逢时倒也罢了,如今时机恰逢取巧,让他们去勉力一试,亦并无不可!”

是时,薛长戈瞪眼凝视着剑圣许久,眼前这个银须白发的老者,说出这番话时,全然与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不符,似这般随性之言,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芸芸众生,亦只不过是勾栏瓦肆的戏说酒言,但此时出自武林前辈名宿之口,却着实叫薛长戈听得有些如同这薄夜的飘忽朦胧,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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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22章:难得消受美人意;错心如蝶黯然恩

剑圣的一番言语,令薛长戈不禁诧然万分,这位银须老者,理应是维护龙行司的根基,独绝一切骚乱势力的侵扰,保全江湖的格局稳定。

而如今,他却对和合二魔的挑衅视而不见,有意放纵。

“先生所说的秘密,莫非就是莫白手中天行剑的秘密么?”薛长戈诧然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你孤鸿涧与小白而起,薛少掌门如今理应放下身段,与小白一起共同面对这场浩劫!”言语之时,薛长戈听出了剑圣语气当中的万般无奈,自然也就明白了此事背后的利害关系。

“他二人当真有这么可怕吗?”薛长戈悻言问道。

“龙行司的根基是否稳固,关系到整个江湖的格局,百年之前他们的先辈们就曾差点动摇龙行司的根基,如今的他们只怕更胜前人!”

“岳先生!你如此说法,晚辈倒有些糊涂了!”

“为何?”

“您既说他俩危害甚大,却又为何说我将饮血剑成全他们之举并无过错?”

听言,只见剑圣兀自笑了笑,随后说道:“当年卧龙先生七擒孟获,本有六次可将其斩杀帐前,为何却没有杀他,反而将他放归回营,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晚辈知道,其一是因为孟获在军中威望很高,若将其斩杀势必招来敌方殊死抵抗,其二是因为卧龙先生想将他收入麾下,故而采取的攻心之策!”

“然也!”

“但与此事又有何相干的?”

“薛少掌门!看来你还是缺少历练,如若是令尊当年,定能一眼看透这,个中的利害关系!”

“晚辈自知愚鲁,还请先生明言,以解心中疑惑!”

“从形式上挫败他人的诡计,化解危急只能解得一时,如若从心理上令一个人心生敬畏,甚至是害怕,便能长远久持!”

是时,只见薛长戈猛如恍然大悟,随后说道:“晚辈懂了,他们之所以如今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还沉浸在当年与龙行司一战,双方难分轩轾的幻想当中,如今我将饮血剑交给他们,让他们练成气候,届时再联动龙行司将他们一举击败,如此便能彻底化解这段百年浩劫!”

“然也!孺子可教!”说罢,只见剑圣饶有心气地看着眼前的薛长戈,面露祥和。

“那接下来,晚辈应该怎么做?还请前辈加以指示!”

“既然事情因你二人而起,且他们与小白又有一年之约,眼下这一年之内,只要你和小白两个人做好应战准备,这就是你们当下最为要紧的事情!”

听言,薛长戈顿时沉寂不语,神情突兀,将刚刚到手的那本《血影神功》秘籍,把持手中,捏得紧紧得,用力过猛,手指有些发白,随后呢喃说道:“一年之内!”

观其神色,剑圣自是明白他此时犯嘀咕的原因,于是接言说道:“薛少掌门担心敌不过他们么?”

“说来不怕前辈笑话,尽管我有秘籍在手,可从未与他们正面交过手,根本不清楚他们的路数和实力,况且莫白他还……!”说起莫白,薛长戈立时顿声不语。

“唉!你对小白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浑小子难得练成一身武功,若未自废武功之前,倒还可以与他们实力一战,如今一年之期紧迫,若想恢复之前的功力,着实困难重重!”

提及莫白被迫自废武功救人之事,薛长戈倍感惋惜,就当时的情形看来,薛长戈心中并无责怪他的意思,毕竟所救的人当中,有自己的妹妹,楚莹莹。

“岳先生,莫白所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看似平静叫人捉摸不透,一旦奋起出手,却竟有了罔顾一切的功力,还可与蒙哥他们对掌相持不下,究竟为何?”

“是龙行司的禁术《无极幻影》!”

“《无极幻影》?晚辈家族沿袭,又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过有这门武功的?”

“那是因为它只有在龙行司才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所以江湖之中,并无传闻!”

“如此保密,难怪!”

“其实这门神功说也奇怪,它并没有字墨点注,传言只是一幅画卷,而这幅画卷却似乎有种令世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一般,常人见到,若动妄念,必为其所伤折!”

“依照先生所言,晚辈似乎曾经见到过有这么一幅画,如先生所言一般神奇,当初自己好在把持住了心念,没有多看……”

“在什么地方?”还未等薛长戈说完,剑圣忽然抢言问道。

“寒雁城的禁地,潇湘水榭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说!”

“只是这幅画后来因为寒雁城被破城,而至今下落不明!”

“潇湘水榭!他果然把这幅画留了下来!”

“他!他是谁?”薛长戈紧言问道。

“城主!莫连城!”

“这幅画龙行司收得如此严密,他又是从何得来的?”

“为避战祸,当初莫家人进过龙行司的凡人巷!”

“凡人巷!就是那个龙行司专为天下间因战火而无家可归的人所设,举龙行司之力加以保护的地方么?”

“凡人巷是龙行司冠名江湖的名望与人心所在,天下人尽皆知,你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剑圣侃侃言道。

“这凡人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在里面的人可以接触到,甚至是还可以直接取走龙行司如此宝贵的东西?”薛长戈听得兴起,于是问道。

见到薛长戈究根问底,一直追问下来,剑圣立时收声不语,端眼看了看他,随后说道:“凡人巷的事情不容乱打听,薛少掌门还是不必知道得好!”

问得正兴起,忽然之间被剑圣当头冷水泼来,薛长戈一时神情错愕,不再发问。

嘴上不问,可心中却是始终难以自抑,这凡人巷本是龙行司对天下人所做的善举所在,进去的人究竟过得如何,外界从来听不到半点风声,但既然收容的都是些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的流苦之人,想必有得片瓦遮头,卧有居室便已是满足。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此时心中的疑虑所在,他所在乎的是凡人巷的人竟然能做到江湖中人无人能及的事情,在龙行司守护的绝密上动手脚,这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既然剑圣刻意回避不答,薛长戈也不好一再勉强,而剑圣能知道的事情,莫白身为龙行司的止缘使者执掌着天行剑,他应该能对自己的疑惑,解释一二。

夜空朗朗,韶华难耐。

薛长戈与剑圣出去,许久未回,莫白用餐过后,便和衣而卧,倒榻睡下了,留下楚莹莹一个人独处厅堂。

“楚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他呢?”随着一声娇嗔,风怜影轻步走了进去。

是时,楚莹莹正不时地探眼看向门外,看兄长何时回来,好早些放心,见到风怜影莲步轻挪地走来,苦笑了笑,说道:“那种人没心没肺,吃饱就睡,上辈子肯定是头猪变的!”

听到楚莹莹说话之时有些埋怨,风怜影理了理裙摆,心中颇有些得意,随后说道:“这些日子他也过得不易,呆在地牢之中,暗无天日,估计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得体谅他。”

“你深夜来此,有何事?”楚莹莹随口问道。

“我是来看看,这些天他的饭食都是我和二姐给他准备,看他吃你做的饭菜是否合口味,如果不习惯,好明天做些送过来!”风怜影语气平和,却有用意。

听言,楚莹莹心中阵阵泛酸,对眼前的风怜影,神情有些不待见,随后说道:“是吗!难怪刚刚他跟个饿死鬼一样,原来都是得了你们的细心照顾!”

“你……!”风怜影有些生气,但随即又转而是一脸轻笑,随后又言说道:“他是不是给了你那本《无心诀》?”

“你知道还问!”楚莹莹气声稍粗地答道。

“可是你知道他把什么告诉了我么?”风怜影又言得意说道。

“不就是那个秘密吗,告诉你又怎样,没有他你一样解不开!”

“楚丫头,姐姐没有其他意思,你能不能好好跟姐姐说说话!”

“说什么!说你如何利用他来满足你的私心么?”

“你……!若不是你让他吃了食情蛊,我又何须费这些心思!”风怜影颇有怒意地说道。

说起食情蛊一事,楚莹莹登时沉默了,垂首不语,心中暗暗自责悔恨不已,说道:“食情蛊可以化解……”话到一半,楚莹莹收了回去,她不想把莫白身上的食情蛊,可以由樊家人化解的事情告诉风怜影,她知道风怜影的心机,当然他也清楚莫白在风怜影面前的怯阵。

“你说什么?食情蛊真的可以解了?”虽然楚莹莹及时收声,但还是被风怜影听出了端倪,于是紧着问道。

“我!我不知道!”说罢,楚莹莹撇身走开一旁。

“好妹妹!知道什么怎么不说了,如果他身上的食情蛊真的能解,那对你不也是一种解脱吗!”

“解脱?哼哼……!”听言,风怜影言语当中的解脱二字猛然戳痛了楚莹莹的心思,连日来虽然自己一直是秉着替莫白解毒,为自己担过赎罪的名义,一直呆在莫白身边,然而相处下来,她与莫白之间的关系,却已早早超过了这层,若说毫无情意,那只是自己一直欺骗自己的借口罢了。

她无法控制,更无力阻止!

今晚要回乡下了,五一期间由于网络条件与自身原因,暂时无法保持更新,还望各位看客多多体谅小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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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飘飘江湖虽无迹;依然逍遥梦往昔

万般无对错,是非皆有因;秋水天痕终寂落,过时春风依然好。

“冰心!冰心姑娘!冰心……!”

就在风怜影与楚莹莹二人自门外星夜言谈之时,身后忽然传来莫白的梦魇之言,声音很是急促凄凉。

是时,两人先后同时起身步入房中,此时房内烛火摇曳,将房中陈列照得忽明忽暗,两人无暇他顾,径直朝着莫白卧睡的床榻看去,只见他弓着身子,双眼紧闭地紧拽着拳头,浑身不时地抽搐着,口中仍旧念叨那个名字,振振有词。

“他!他在说什么?”其实莫白口中模糊呢喃的梦魇之言,风怜影早已听得清楚明白,只是此时让她说出莫白发梦魇之时所唤的名字不是自己,她始终觉得心中不快,于是故而出言问道。

“说什么!眼前活着的人,却怎么也比不上,已经死去的人留在他心中的印象深刻!你说他在说什么!”彼此心照不宣,风怜影刻意避而不语,楚莹莹当即直言答道。

“梦魇之言最真,想不到我们如此待他,在他心中却只留下了那个死了的人!”听言,风怜影颇有些失落地说道。

言语之中虽然表面上看去似是说出她自己心中的委屈,实则是在用言语试探楚莹莹的反应,日前在王宫校场之时,风怜影亲眼见到,楚莹莹将之前莫白送给她的《无心诀》,交还给了莫白,由此可见,她对莫白并没有太多的私心,换句话说,便是她对莫白十分真诚。

如若莫白体内没有食情蛊作祟,就算此刻于冰心留在他心里的伤痛不能减轻,以楚莹莹对他体贴入微的细心照顾,他们之间发展下去并不难,毕竟时间可以消磨许多,抚平许多。

且就在莫白脱离地窟之后,从楚莹莹为他精心准备的饭食不难看出,楚莹莹是完全可以接受莫白心中对已故于冰心的念念不忘。

人与人之间,如若真诚,心宽无限;一旦纠缠私心,不为其伤,必为其所累。

“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既然缘分让他们相遇却不能持久,我们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只要心里还能有份念想便可!”楚莹莹满怀黯然地说道。

“缘分!哼哼!”听到楚莹莹说起缘分二字,风怜影不免自嘲笑道,当初若不是自己急于得手天行剑,不惜花重金与金宇飞共谋其事,亦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掌控的地步。

若是早知道莫白因为愧疚之心,对自己绝不会吝惜天行剑的分属,然而世事往往如此,千金难买早知道。

风怜影对于跟莫白之间的感觉,她自己一直的主观意愿,仅是在于莫白能为她解开天行剑的秘密而保留的,然而却未料到,心不能自已,此时的她对莫白梦魇之时所唤的人名,不是自己而感到心有不快,无疑是因为她心中已经渐生情愫,而自己犹然未知。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这把天行剑而起,如果没有它,这呆子又何须承受如此重担!”说罢,楚莹莹抬手取下莫白挂在床沿的天行剑,既愤且恨地来回打量着它。

“这是他的责任,或许这也是上天赋予了天行剑如此大的能力,冥冥之中又注定了它诸多磨难吧!”风怜影答道。

“可是他的性格不争不辩,根本就不适合掌管这把剑!”

“他已经拥有了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当然无需再去争辨了!”风怜影喃喃答道。

“你……!原来你是这样认为他的!”

“好了好了!莹莹,天行剑是他掌管的,该与不该现在也轮不到我们俩来评断!”

听罢所言,楚莹莹对她瞪了个白眼,满是怼怨愤懑,心中默念道:“你就是想要这呆子满足你的私欲,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

“咦!你们怎么在这!”两人一番言语辩说,却全然为察觉到此时莫白已经从梦中警醒,见到她们侧身而立,不禁言道。

“你……醒了!”

“好你个呆子,醒了也不打个招呼,吓我们一跳!”

是时,莫白双眼在眼前这两个女子身上来回地打量,对楚莹莹的责备之言全然不察。

时至半夜,夜深人静,醒来陡然见到两个如此窈窕的女子,站在自己床前,让莫白幡然醒来后不禁有些突兀,只觉胸口调动得十分剧烈,神情尴尬。

稍时,楚莹莹与风怜影亦感觉到有些唐突,随即唰地一下羞得满脸通红,之后摆袖离开,一时间对于她们的这些举动,莫白不明所以,须臾片刻之后,莫白似乎想到一些意境,于是兀自会心一笑。

翌日清晨,薛长戈与剑圣彻夜未归。

“哥哥!你们昨晚去哪了?”楚莹莹关切地问道。

“做我该做的事情去了,害得莹莹你替哥哥担心了,真是罪过!”只见薛长戈将双手藏委于身后,切切说道。

然而他的这个小动作,还是被细心的楚莹莹瞧出了端倪,遂言问道:“哥哥!你的手?”

“没……没,我的手怎么啦?”薛长戈支支吾吾地神情慌张地说道。

“不对!给我看看你的手!”

昨夜彻夜未归,是因为薛长戈与剑圣一道,初习了《血影神功》的入门功夫‘狂血涟漪’,以至于此刻他体内血气沸腾,双掌集满血气,较乎常人更为赤红,未免楚莹莹多心,薛长戈只好尽量避免让她看到自己的双手,然而此时欲盖弥彰,被楚莹莹连连追问起来。

见到妹妹紧追不舍,薛长戈只好将双手缓缓摆过身前,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哥哥的事情,莹莹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见到哥哥双手鲜红,异于常人,楚莹莹猛然想起昨夜薛长戈离开时的情形,当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而再看到薛长戈手中的那把,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饮血剑,此时也不在他手中,于是问道:“哥哥!你还是答应他们了!”

“莹莹!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哥哥也是没办法!”

是时,见到楚莹莹已经知晓了一切,剑圣连忙从旁说道:“楚丫头!这件事情小白也有份承担!”

“呆子?他吃饱了整晚都在呼呼大睡,怎么他也会有份?”楚莹莹不解问道。

是时,只见剑圣与薛长戈二人神情凝重,相对无言,而此时正满怀疑惑的楚莹莹见到这一幕,自然也就明白了事情的态势,后又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哥哥!”

薛长戈并未紧着答话,而是暗暗叹息了一声,随后快步步入内堂。

而此时莫白正好一觉睡醒,满一副疲态地看到薛长戈气急匆匆迎面走来,遂,问道:“薛门主!怎么啦?”

大敌临前,薛长戈一心忙于准备应对之策,此时见到莫白满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不由心中有些怒火难消起来,吼言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忙于吃睡之事!”

被薛长戈一语怒吼,莫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吃睡乃人生大事,怎可不用些心思,倒是薛门主你连这最基本事情都没心情忙了,究竟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莹莹果然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薛长戈本来就被莫白的一副慵懒之态气得触怒,如今又被莫白一番漫不经心的话语激到,当即面色十分难看,有些发青。

听到薛长戈对莫白一番训斥,剑圣连忙说道:“小白!你师傅教给你的遇事不争不辩,不是让你遇事这般随性的意思,赶紧收拾一下,有要事商量!”

听到剑圣口出紧张之言,莫白当即领悟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忙理了理装着,随着剑圣与薛长戈一道,将身进入内堂,楚莹莹紧随其后,亦置身内堂。

“小白!看你这样子,你是完全没把蒙哥他们,与你的一年之约放在心上吧?”

“他们!”听到剑圣提及蒙哥蓝嫣一事,莫白当即诧然言道。

“岳先生!要与他们对抗,当真需要跟这么个不着调的人一起才能应付得过来么?”言外之意实是影射对莫白方才的慵懒散漫很不认同。

“呆子!你看你!又惹我哥哥发火了!”楚莹莹站在莫白身后,伸手拉了拉他的一边,小声说道。

“薛门主!在下对你的这般说法很不认同,对事漫不经心并不表示对事情就不上心,只是看一个人对事是否心宽不宽,你以为像你这般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就是在表示积极么?”莫白性格生来如此,对事不慌不忙,旁人看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则并非如此,现下被薛长戈当面痛斥,当着楚莹莹的面,他不免有些抵触起来,于是说道。

“呵呵!薛某倒要看看莫兄有何高见?”被莫白陈言驳斥,薛长戈索性双手环抱,暂息怒火,问道。

稍时,内堂之中的四人,三人眼神聚于莫白一人身上,静待他的答话,只见莫白环顾了一圈,随后说道:“你拿饮血剑去换他们的《血影神功》,难道你不觉得此举十分愚蠢么?”

听到莫白惊出此言,薛长戈当即神情一愣,心中念转千回,对眼前这个方才还看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散漫之人,如今却一语切中关键,不由对他的看法转变了许多。

“你!你都知道!”

“呆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刚才毫无慌忙之态!”楚莹莹说道。

“你身为孤鸿涧掌门,你应该知道这《血影神功》与《血影同心大法》的本质区别在哪,为何后者出于前者,却又强过前者许多?”

“我当然知道,唯一的区别就是练功者的‘真假阴阳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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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花月无心风波戏;意守从前点点移

薛长戈猛然说出真假阴阳体一事,听得楚莹莹一时满头雾水,随即问道:“哥哥!何为真假阴阳体?”

陡然被问及真假阴阳体之事,薛长戈定眼看了楚莹莹一眼,表情尴尬,随后说道:“阴阳之说是为男女,而真假阴阳体指的便是,如若一人修炼,功成之后便为《血影神功》,如若借助饮血剑分而双修,便是《血影同心大法》,这便是真假阴阳体的区别所在!”

楚莹莹也是习武之人,对于修习内功当然也从兄长处见闻颇多,自然也是知道‘双修’之说的意思,这是练功之人十分忌讳,视为苟且行为的污秽之法,说得更为直白一些,便是如同男女之事一般难登风雅,当即有些羞容于色。

“你怎么啦?莹莹,是不是不舒服?”见到楚莹莹面泛羞红,垂首颌面,莫白当即问道。

“小白!你怎么这样看着楚丫头,人家是姑娘家,脸皮薄会害羞的!”剑圣毕竟是年长之辈,阅历丰富,见到楚莹莹此时的羞愧之色,自然猜到了其中缘由,于是说道。

被剑圣一语点醒,莫白立时明白了自己言语失准,此地除了楚莹莹一个女流,他与剑圣薛长戈等都是男子,言语起来自然随便,稍时莫白意欲出言致歉,但之后又想到,此事既然已经令楚莹莹感到害羞,不提总比再提好,立时闭口不语,只是用眼神诚恳地对楚莹莹示了示意。

“薛门主!你明知道自己的假阴阳体,敌不过他们的分身阴阳真体,为何还要去与他们交换?”莫白当即转移话题,说道。

“明知不可能,却仍然无从选择,难道除此之外,莫白兄你还有其他法子从他们手里拿到《血影神功》秘籍么?”薛长戈颇为无奈地答道。

“且慢!薛少掌门你方才此言何意?难道你要这《血影神功》秘籍还另有他意么?”听罢薛长戈所言,剑圣似是有所看法,当即出言问道。

昨夜最初以为薛长戈用饮血剑交换秘籍,只是一心为了练成《血影神功》,如今在他言语当中却是暗藏他意,这让剑圣这个阅人无数的长者对眼前的薛长戈,不禁又有了另一番深知,心中不免暗叹,好在自己没有将与他的复仇激化,否则必然又是多一个劲敌。

“呆子!你……你怎么不说话了?”莫白身旁的楚莹莹,见到莫白双眼来回地在剑圣与哥哥身上徘徊,不曾答话,于是问道。

“这是孤鸿涧的家门之事,我知之甚少,无从插话!”莫白怔言答道。

稍时,薛长戈又再言道:“岳先生果然慧眼,一眼就看出了薛某的用意!”

楚莹莹听到兄长口中吐露真意,当即有些好奇,连忙问道:“哥哥,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之后,薛长戈看着楚莹莹轻笑了笑,随即缓缓说道:“既然《血影神功》与《血影同心大法》一脉同体,其唯一的强势就在于双修合练,为兄要这秘籍就是为了熟悉这门功夫,好找出如何破解的方法!”

“什么方法?”是时,莫白突然问道。

“破他们的分身阴阳真体,从而寻出破绽!”薛长戈瞥眼说道。

“嗯!依照薛少掌门所说,此亦不失为一条好计,只是这个方法太过冒险,万一他们在得到饮血剑后,练成逆天之势,只怕还未等你找出破解之法,便已然身临大敌!”剑圣颇为忧虑地说道。

正值四人讨论正酣之时,剑圣猛然察觉到耳旁传来利物刺穿划空之声,当即本能侧身闪避,只见眨眼间,眼前的茶案之上赫然立插着一枚镖石,镖石之下压着一纸信笺。

薛长戈连忙上前取下镖石,拆开信笺一阅,只见信纸上工整地写着:鸳鸯丹三个字,看罢信件之后,只见薛长戈剑眉紧锁,有些发愁起来,投射镖石之人并无伤人之意,而此时送来这三个字必定与自己方才所说之事有些关系,只是此人行迹神秘,送信之后却不愿现身说明。

见到兄长拆信之后,面泛难色,楚莹莹当即走了过去,看罢信上的内容后,若有所思,随即呢喃说道:“鸳鸯丹!这不是古籍之中,与食情蛊同样被视为有违人道的药么?”

“莹莹你知道这是……?”听到楚莹莹呢喃之言,薛长戈当即问道,随后欣喜万分地看着楚莹莹,又言说道:“我怎么把莹莹你给忘了,你从小遍阅医书,肯定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时,只见楚莹莹对于兄长的称赞颇为得意地说道。

“那快说啊!”当即,莫白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鸳鸯丹,名为鸳鸯,实为生死相依生死相随之意,此药有阴阳之分,如若寻常情形下服用,有增进男女之事欢娱的功效,倘若……!”

“倘若什么?”

“你能不能别打岔!真多事!”

“倘若以彼此的血液做药引服下,则服药的两人便从此谁也不能离开谁,必须以七日之期为限,再用对方的血气来延续药性,如若不然,双方必将饱受气血沸腾,五内俱焚之苦,最终血脉暴涨而死,十分痛苦,练习内功之人可以借助此药两体同修,化整为零!”楚莹莹正声言道。

“太好了!”薛长戈惊声喊道。

“哎!哎!能不能别打岔,真多事!打断人说话,很没礼数你知不知道,你家长辈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见到薛长戈突发惊叹,莫白随即又将他之前用来数落自己的话,对他又复述了一遍。

说罢,只见薛长戈白了莫白一眼,随后很是兴奋地将手中信笺递给剑圣,说道:“岳先生,想必这鸳鸯丹就是他们的命门所在,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是时,楚莹莹黯然转过身来,眉眼含蓄,若有所思,随后转眼看了看此时的莫白,只见他仍旧一脸平静,不为所动,不禁叹然。

双眼意涵切切:呆子!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有你怎么活得下去,当初给你这呆子鸳鸯丹就好了,这样你就不必受这食情化泪之苦了,当然你也就只属于我了,没有我,你也活不了,这样就不必再受煎熬之苦了。

楚莹莹把这些话掩在心中,无论是谁,只怕她也都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女儿家的心事,就是那份矜持含蓄,保留到最后,如春江东流,一付如诸。

“依照楚丫头所言,加上镖信来得蹊跷,这信纸上所指的鸳鸯丹,可能真的是他们的命门所在,只是……!只是就算是知道了命门所在,对于他们仍旧没有破解之法,除非……!”

“岳先生有话请直说!”

“除非找到这个送信之人,他既然知道蒙哥他们使用了这鸳鸯丹,想必他定然也知道利用这鸳鸯丹牵制的方法,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此时来通风报信!”剑圣正声分析言道。

稍时,楚莹莹似是又想到一些情况,当即说道:“之前想必大家也听闻过,他们很害怕这呆子身上的食情蛊,食情蛊应该就是他们的克星!”

说罢,三人同时将目光汇聚到了莫白身上,眼神炯然,看得莫白一时不知所然,唇舌僵硬地说道:“怎……怎么啦,怎么都看着我,我是受害者!”

见到莫白紧张到惊慌失措的样子,楚莹莹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呵呵呵!你这个呆子害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明知道你身上的食情蛊,就是他们的克星,可他们还跟你约期一年,现在只怕不是我们想吃你,只怕是人家已经煮好了热水,就等着给你脱毛了!”薛长戈随即说道。

“你说我是猪!”

“不!不!不!你比猪聪明一点,起码不是笨死的!”对于莫白的后知后觉,薛长戈立时与他逗笑起来。

“此事你我都在劫难逃,到时候你也难逃热水脱毛这一关!大家彼此彼此!”听到薛长戈绕弯骂人,莫白口舌并不笨拙,自然是不会任其数落,言语上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局。

“你……!”

“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两个大男人还有闲工夫在这逞口舌之快!”看着莫白与兄长言来语往,彼此奚落,楚莹莹当即叫停。

见到莫白与薛长戈绕弯对骂,剑圣站在一旁捂嘴暗笑,须臾,出言问道:“楚丫头,小白身上的食情蛊是你培育出来的,你可还能再培育一些出来么?”

“培育出来倒是不难,只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楚莹莹答道。

听言,剑圣才有的一点欣喜之色,顿时倍感失落,叹息一声,转身走到厅堂门外,仰面望天。

“莹莹!我有办法可以做到!”一番探讨下来,虽然知道了蒙哥蓝嫣他们的命门所在,但都无从攻破,众人心绪难免失落,莫白当即说道。

“你有办法?”楚莹莹并不相信,质问道。

“没错,重新培育食情蛊可能来不及,但我现在身上就有食情蛊,我的血应该就有食情蛊的存在!”

“你说什么?用你的血?”听言,薛长戈惊诧言道。

“没有用的,食情蛊一入人体,便与人血融合,除非有天人一般的内力将其凝聚逼出体外,否则就算把你的血放干,食情蛊也不会被带出分毫!”楚莹莹深谙其理,分析言道。

“如今看来,只有去找樊家后人才有可能勉力一试了!”门外闭声许久的剑圣,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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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25章:不是冤家不聚头;莫惹红尘怒红颜

护鼎樊家,鼍鼋真气,如今仅剩唯一后人,也曾是天行剑的主人。

薛长戈等几人对蒙哥蓝嫣二人的双修武学,几乎磬尽所能寻找破绽,但都始终未果,而那《血影同心大法》与《血影神功》通篇一律,前者却能练成逆天之势,而如今却是他们面临的最强劲的对手,则能不令他们倍感危机。

而此前利用镖石投送信件之人,投放镖石之后,当即转身攀檐离去,并未与莫白他们面见,然而当他落定身形之后,此人非别,正是一直倾心于风怜影,而最终却被风怜影驱赶的文延武。

他一直留心风怜影的动作,时刻在暗处为她守护,那日曾亲眼见到,马三军答应以归还寒雁城为条件,诱逼风怜影服下鸳鸯丹,而失去寒雁城的事实,一直是风怜影心中最隐忍的伤痛,尽管她并非寒雁城的正统主人,却也算得上是她的一次失去,以她强势的性格,失去的势必夺回,不管代价如何。

如此,风怜影便答应了马三军的条件,与马三军同服鸳鸯丹,将彼此性命相连到一块,生死双双。

风怜影答应马三军后,文延武在暗处极为痛心,然而他又不敢再出现在风怜影面前,他不想将心中仅留的一丝幻想,最后因为自己不识趣执着,而让风怜影说出最伤人的话来。

所以从那时开始,便四处寻访,寻找破解鸳鸯丹的方法,尽管他这般做法难免有些自以为是的嫌疑,但在他心里一直有着一份心念支持着他的行为,那就是,尽管他此生得不到风怜影的垂怜,必然也要想尽办法,不让风怜影收到任何威胁,为她的本心,替她排除一切阻碍。

遍寻未果之后,得知蒙哥与蓝嫣向莫白他们下了一年之期的战书,于是心头灵机一动,将鸳鸯丹的秘密告知了他们,以图借助他们的能力,找出鸳鸯丹的破绽来,好对将来风怜影摆脱马三军的控制,做好准备。

只身独影,来回穿梭于风怜影身边,却一直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如今的文延武已经对风怜影不再抱有任何非分之想,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更加无能为力,风怜影的强势他驾驭不了,也没办法一直认同,所以他选择了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相续保持。

与他相同一般,马雪儿亦终日盘旋,想尽办法,找个理由切入莫白身边,不再受风怜影与楚莹莹的排挤。

事分两头,剑圣的出现,更让他意会到了天行剑的重要性,之前因为师娘许宁的一番试探说辞,得知师弟杨修已经得到了师傅杨镇心的允许,可以拥有‘化血金阳羽’这件神兵利器,从而形成对天行剑的挑衅,有望一战扬名天下。

至此,马雪儿始终徘徊于莫白与杨修两人的选择之中,且不说心里的喜欢,对谁多一些,她所看重的,乃是这二人手中所掌握的东西,能给她带来多少万众瞩目的目光。

天行剑名声早成,且其身后更有龙行司作为靠山,选择莫白较为稳妥,却只有十年之期的短暂,然而那杨修手中的‘化血金阳羽’,甚至有可能挫败天行剑的地位,如此却把龙行司开罪了。

且不说杨修与莫白对她有没有这份心思,而她对自己的貌美与聪慧,却是有着十成的自信,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貌!是消除男女之间隔阂最具奇效的一味良品,消除隔阂,达到彼此熟悉的效果之后,便可以借助美貌为基础,左右一切可能,马雪儿的那份自信,便是取自于此。

色相于人事,能得几时好。

要想完全消除楚莹莹与风怜影两人对自己的戒心,马雪儿可以说是煞费苦心,风怜影以之前做她身边的丫环之时对她的了解,只要自己不与她一直盘算的事情相左,她对自己的敌意也不会有几分增减。

为了确保计划可行,马雪儿欲将之前风怜影为图天行剑,而与流氓大盗金宇飞图谋合作一事,对风怜影加以提醒,好让她在当着莫白的面前时,尽量推合自己,且不论如此做法,是否会激起风怜影的醋意,然而在两相权衡之下,吃吃闷醋,总好过被别人将自己之前的不轨行为公之于众。

所以,她能确定风怜影最终的决定。

于是,翌日,马雪儿便行迹匆匆地赶往风怜影住处,然而还未等她叩门探问,只听见风怜影姐妹所住之处,竟然会有男人的身影,于是便做了一回趴墙根,蹲窗底的偏门行为。

然而最先听见的,却是风怜心的轻声言语,说道:“侯爷!舍妹不懂事,有些事情还望侯爷您多多担待才是!”

“风二姑娘!令妹没跟你说吗?我现在成为新楚王,是王爷了!”是时,马三军颇为得意地说道。

“王爷?”风怜心声音一沉,尽管她双眼不见,但是心思却是十分地聪慧明亮,听到马三军自报身份很是得意,当即明白了接下来的话,再说下去已无意义,于是续言说道:“王爷!恭喜王爷终于达成心愿,登上宝座!”

“同喜同喜!”

“同喜?喜从何来?如今我姐妹二人人身都没有自由,又能有什么好事来!”风怜心这番话,实为含沙射影,旁敲侧击数落马三军等人,为难她姐妹二人这样的女流之辈。

“当然有好事,我成了新楚王之后,已经答应了令妹,归还尔等故地寒雁城,你们很快就可以重回故地了!”马三军喃喃说道。

“什么!怜影又去找你了?”听言,风怜心惊讶言道,她对马三军的品行,曾有过切身的体会,知道他行为极不端正,而且,她更了解妹妹风怜影的心思,既然马三军爽快答应归还寒雁城,那么风怜影必然许了他并不简单的交换条件,于是担心起来。

“风二姑娘不必惊慌,我对你们完全没有敌意!而且怜影已经答应要回寒雁城了!”

马三军口中的这一声怜影叫得极为亲切,这让风怜心听得并不是这般感觉,只是心中的担心又徒增了几分,于是又言说道:“她承诺了王爷什么?让你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风怜心在心中一直在担心,妹妹的性格难免行差踏错,所以自己时常在她耳边细言敦促,然而当她听到马三军所言之后,她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风二姑娘你多虑了,我们之间并没有拿什么作交换,如今我与怜影命同一体,有我的一天,就有她的!”马三军怔言说道。

“怜心愚鲁,不懂王爷的意思!”

“嗨!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了,令妹暗杀先王,助我登上王位,然而本王并没有问罪于她,反倒认为是她一手促就了本王心中,一直犹而未决的想法,所以本王就答应把寒雁城还给你们,以作恩赐报答,而且……”马三军摆拂了一下衣袖,开口说道,然而却言语支吾,未竟全意。

“王爷有话但说无妨!”对于马三军所言,风怜心半信半疑,她知道,事情远没有他说的这般简单,于是催促马三军说出后话。

“而且如今本王的性命也拿捏在令妹手中,所以二姑娘这下不必有太多担心了吧!”

“你的性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听得我都糊涂了!”风怜心切切言道。

是时,另一个声音出现了,是风怜影,说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进来的!”言语很不客气,甚至有一点霸道。

而马三军身为新楚王,对于风怜影的喝斥,却有些不以为然,反倒和言说道:“来这里当然是找你有事商量了!”

“有事……!二姐,我们……!”风怜影言语支吾,难表全意,然而风怜心却是听出了她的意思,于是答道:“你们谈吧!我就先回避了!”

说罢,风怜心便告离去!

“有什么事?说吧!”风怜影冷言说道。

“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些么?”

“如若没有你之前对我姐妹所做的那些龌蹉的事情,或许现在我可以对你态度好点!”风怜影此话,意在警醒马三军,大事未成,切莫乱想。

良久,马三军方才定言说道:“如今天行剑已经被下了战书,你从他那里可听闻到什么没有?”

“能与蒙哥蓝嫣他们一战的,只有莫白,只是他身上有食情蛊在,我还不能完全摸透他的心思!”

“可是莫白已经功力全失,如何能斗得过他们,如若让蒙哥他们称霸中原,莫白出了差错,势必会影响到天行剑秘密的大局,对此你有何看法?”马三军询言问道。

“不!这件事我们还是暂时不插手的好,天行剑的秘密只要有莫白在,我就一定能让他替我解开!”风怜影喃喃答道。

“不插手?”

“对!不插手!天行剑的秘密必然动摇龙行司的根基,如今蒙哥与莫白他们胜负未分,形势不定,但是关键之时,龙行司一定会出手帮助莫白,只要解决了蒙哥蓝嫣这两个麻烦,再去破解天行剑的秘密,如此方为上策!”

“你还真想动龙行司的根基不成?”

“事无必然,有何不可!”风怜影切切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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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月明星朗欲何忘;春江秋水半为慌

风怜影一心想要重新夺回,已失去多年的寒雁城,久经变数,人走茶凉,寒雁城早已一去不返,辉煌不再。

苦等多年,如今总算有了一丝可能,马三军答应将寒雁城归还于她,然而如此一来,她便不得不答应马三军的条件,服下鸳鸯丹,从此与他性命相连。

正当一切都在往他们之前的预想当中演变之时,剑圣的出现,引起蒙哥蓝嫣他们立场的转变,与莫白为期一年的一战之约,无疑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莫白不得不全力备战,如此一来便不能再替风怜影去解天行剑的秘密了。

之前在马三军的怂恿之下,应诏楚王的意愿,与龙行司对峙的呼声遍地振聋,如今楚王已死,马三军继任新楚王后,虽然并未明言,但从其行为当中不难察觉,真正与龙行司这个不败神话挑衅,他还是少了那份底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或许是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使得如今的马三军开始有些胆怯起来。

高处不胜寒,亦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马三军在得到楚王的宝座之后,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满足,然而当他见到风怜影之时,这种满足感便变得微不足道,王权在手,当有佳人同拥方为全境。

虽然他知道自己俘获伊人芳心有些艰难,但他没有文延武那样的觉悟,又比他多了一份勇气,对风怜影的热忱之心从未动摇。

而风怜影当初意图天行剑,后来发现天行剑另有隐情,又不得不将天行剑隐藏起来,未免事情暴露,她想尽办法,将天行剑以典当的形势,寄存在小楼集于家,后来阴差阳错又被莫白找到,于冰心受重伤的那天晚上,其实莫白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风怜影含羞带愧不已。

然而莫白口中却没有说出一句责备,甚至是询问情由的话,正因如此,由那时开始风怜影便对莫白的心机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她认为莫白应该如此,毕竟她与姐姐风怜心分离十余年之久,这都是因为莫白的过失所致。

所以莫白心里对她们姐妹的愧疚,后来便成了风怜影对自己所提任何要求,从不回绝的宽容。

马三军坐拥天下霸权,莫白身属龙行司,可解天行剑之谜,这二人皆为其所左右,风怜影得势如此,夫复何求。

而从马三军手中接回寒雁城的主权,依靠莫白解开天行剑的秘密,借此稳固寒雁城被破之后,重建的根基,这两件事情若想顺利完成,必须先解决蒙哥与蓝嫣这两个拦路虎。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应对与蒙哥蓝嫣一年之后的一战,是现下莫白他们最为头疼的事情,当然也是风怜影计划实施最要紧的隘口,有了要共同对付的对手,风怜影现下暂时放下私欲,一心相助莫白他们。

马三军听言之后意会了一番,尔后言道:“但愿你想的是福不是祸!”

“一半一半,福祸各一半,只有设法帮助莫白,后面的一切才有可能!”风怜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设法帮助?你刚才不是说不插手此事么?”马三军不解问道。

“我说的不插手,意思是不站在他们任何一方,莫白对我……我们非常重要,到最后当然要竭尽全力助他打赢决战!”

听罢所言,马三军瞪眼看了看风怜影,愣神许久,心想:女人的心思当真叫人难以捉摸,忽东忽西,时南时北。

“他功力尽失,蒙哥蓝嫣又是绝顶高手,与他们的决战,莫白如何能赢得了!”马三军颇为无奈地说道。

然而此时隔墙窗外的不速之客,马雪儿出声言道:“莫白虽然功力尽失,但有人可助他将功力恢复!”

她曾听闻过护鼎樊家‘鼍鼋真气’的神奇,更知晓他医好于冰心的不逆伤情,日前马雪儿自知不敌楚莹莹跟风怜影对莫白的熟稔,失落离开之后,却并未就此认命,一直藏身他们周围,听到剑圣所言,樊家独门内功‘鼍鼋真气’可医治莫白之后,便更加确信,于是这才开口道出实情。

“什么人!”马三军听出异样,当即警醒起来,随手带出一记掌风,循声劈去。

马雪儿隔窗开口,当然已经有了准备,马三军一掌刀风劈来,当即快步转身,避开一击,随后连忙喊声道:“且慢动手!是我!”

声落人现,马三军风怜影见到来人是马雪儿之后,戒心稍减,风怜影出言问道:“是你!你为何在此?”

马雪儿本想将自己来此的目的直言表明,但此时被风怜影问起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脱口答道:“多时不见,来看看小姐你呀!”

“来看我?说吧!来此究竟有何目的?”两人之前主仆身份相处数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并不简单,到后来坟场的那一场变故,使得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不足道。

马雪儿进来之后,一直笑容盈面,见到风怜影直接开门见山,当即神情一冷,良久,方才开口说道:“我们都在为莫白的事情操心,来此自然也没什么其他目的!”

是时,马三军猛可回想起来,马雪儿方才未进来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当即问道:“你方才说有人可助他恢复往日的功力,此人是谁?”

“护鼎樊家,樊孤尘!”马雪儿鼎言答道。

“他?你从何处听来的!”风怜影紧着问道。

“剑圣亲口说的,不仅如此,还可以化解他身上的食情蛊之毒!”

“此话当真?”风怜影将信将疑地问道。

因为食情蛊的事情,楚莹莹一直对莫白形影不离,而莫白虽然身上有食情蛊作祟,但是楚莹莹一直为他调配的缓解之药也起到了一些作用,风怜影十分聪敏,自那日见到楚莹莹将莫白给她的《无心诀》归还之时,便已然瞧出了端倪,食情蛊没有完全控制莫白的情欲。

如若莫白真正被食情蛊所控制,必然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亲近远疏,然而他对楚莹莹那份特别的感恩,使得风怜影当即想到,如若莫白身上的食情蛊被化解,莫白恢复常性,自己是肯定比不了楚莹莹的了。

正因为莫白对楚莹莹还仍然是若即若离,且不论自己对他是否真的付诸了真情,有食情蛊在,自己还可以借助莫白的愧疚之心,来达到目的。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心不由己,她一心想要寒雁城,而想得到寒雁城,就必须帮助莫白赢得决战,要想莫白赢得决战,就不得不让樊家人出手助他恢复功力,化去食情蛊,换而言之便是,想要寒雁城,就必须放下对莫白的执着,尽管她知道这一放,便有可能再无法得到,然而她无从选择,只能先选择前者。

又一次,她将连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心事深藏了起来。

得到寒雁城后,凭她一人之力,只能寄希望于天行剑的秘密能帮助到她,而解开天行剑的秘密,可接触到的人当中,只有莫白一人,所以两相权衡之下,还是选了前者,先得到,能否守得住,全凭日后变数,听天由命,若不先得到,就算日后有能力守得住,也无城可守了。

“剑圣所言,应该不假!”马雪儿确切答道。

风怜影方才的一番神情变化,马三军一直瞪眼盯视,心中念转千回,思忖了许久,方才领悟到风怜影所愁何事,心中不由涌出一丝莫名的欢喜之感。

“你既知道樊家人可以有助于他,此事又与你出现在此地有何关系?”马三军出言问道。

“当然有关系!”马雪儿切切答道。

“有何关系,愿闻其详!”

“楚王年关大宴之时,曾邀请过樊孤尘前来,要想知道樊孤尘的行踪,如今只能问王爷了,而要找王爷,就一定能在此找到!”马雪儿双眸如梭,左右来回地转动,虽然后半句并未直言,但此刻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你找他,来我这干什么!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此一言,对风怜影有些触怒,当即怒言喝道。

而马三军见到气氛尴尬,未免难堪,当即转移语锋,言道:“这倒不假,不过真正知道他行踪的却是另有其人!”

“是谁?”此时,风怜影和马雪儿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问道。

稍时,马三军左右各视了一眼,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樊孤尘,霍君羡,还有孤鸿涧掌门薛长戈,与南宫恋儿之间的那段陈年往事吧!”

“嗯!倒是知道一些!可又与此事有何相干?”风怜影随口答道。

“还有一事你们可能未必清楚,樊孤尘之所以浪迹江湖,行踪飘忽,是因为他在找一个人!”马三军继续言道。

“找人?”

“这人是谁?”

“小随!南宫恋儿当年的贴身丫环,也可以说樊孤尘与南宫恋儿之间的那些事,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只是当初樊孤尘懵懂,分不清伯仲,会错了意,这才惹出了与南宫恋儿的那段孽缘!”

“那后来呢?”马雪儿好奇问道。

“南宫恋儿被薛父劫走,几经辗转,最终下嫁给了霍君羡,直到如今!”

“这些又与寻找樊孤尘有何干系?”风怜影不屑言道。

“江湖一句话,寻樊家后人,必先找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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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为寻故人提旧事;伤情过往总为难

红尘滚滚,只影独行。

樊孤尘当年不识真心,一心沉沦于南宫恋儿的美貌,而忽视了一直盘桓于他们之间的传话人,小随,当年的南宫恋儿并未真正倾心于他,为了不让樊孤尘失望伤心,小随竟不惜从中缓和,许多亲近的言语,其实吐露的都是小随她自己的心意。

为的,只是自知自己身份卑微,而又不想从此与樊孤尘变成陌路人,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一天樊孤尘知道了一切,肯定会与自己形同陌路。

一直借着南宫恋儿为由,保持着这个谎言,这样一来樊孤尘便不会离开,到后来樊孤尘还是明白了一切,而那时,南宫恋儿却已下嫁他人,小随也从此消失无影,后悔莫及的樊孤尘为了平慰心中对她的亏欠,立誓寻回小随,与她相依相守,不再伤她。

然而这一寻,便是十余年,至今未果。

马雪儿在得知欲寻找樊孤尘,必先问南宫恋儿这一消息之后,便行色匆匆地前来告知莫白他们,举手才刚一叩门,只见木门訇然内开,与从门后准备出来的莫白正好撞了个满面。

“莫……莫大侠!你有事要出去么?”仓促之间,马雪儿粉颊羞红,垂眼含面地说道。

“云柔郡主!怎么是你?”差点眼鼻相撞,莫白连忙后退了几步,定眼一眼,见到原来是马雪儿站在门外,当即问道。

那日寒潭之下,马雪儿意欲试探莫白是否真的已经功力尽失,出手将他推落潭中,而后来莫白在寒潭之中一路下沉,在求生的本能反应下,莫白猛然想起《无心诀》心法口诀来,这才脱险冲出水面。

莫白一时怨气难消,故而假意还魂寻仇,将她作弄一番,以消心头怨怒,然而未料到,马雪儿被吓得极度害怕之时,竟然上前一把将莫白紧紧保住,如今两人又一次如此近距离面相而视,两人眼前不禁闪过那时的种种片段,马雪儿这才羞愧难当,羞红了面。

“呆子!明天就要启程了,你不能什么都丢给我一个人去……!”趁着楚莹莹准备行囊的空隙,莫白想去探望一下风怜影姐妹俩,孰料一开门便见到了马雪儿,而楚莹莹听到屋外的话音,便出门查看,在见到来人是马雪儿之后,言语之声慢顿了下来。

见到马雪儿,楚莹莹立时想起顾无言来,还有之前在观雨峰时,她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不禁有些感怀伤事,顾无言一心一意对自己,莫白生性木讷,而自己偏偏又有负于莫白,只怕此生都不可能去接受他的感情。

明明心里清楚,对莫白的木讷性格自己不以为然,然而此时见到他与马雪儿站得如此之近,而马雪儿又面带桃花,楚莹莹当即心头阵阵泛酸,之后,快步走到莫白身后,双手很是随意地搭在了莫白的肩上,说道:“呀呵!想不到你这呆子,也懂得跟漂亮姑娘搭话了!”

“楚姑娘,你也在啊!”见到楚莹莹的突然出现,而自己又与男子相隔如此之近,马雪儿当即尴尬言道。

“怎么!我就不能在这里么?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心了?”楚莹莹看似随和,实则说话之时语气生硬,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并不舒畅。

“你!你误会了,我们只是……”

“我们什么也没谈!”见到莫白的解释有些婉转,马雪儿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抢声说道。

“对!我们只是恰巧遇上了!”听到马雪儿替自己回答了,莫白随即附言说道。

“呆子!以后这种巧遇的借口就不必再拿出来了,太俗气!”风怜影回言说道。

“楚姑娘,你们明天要启程去哪里?可是去找护鼎樊家的后人?”见到楚莹莹言语处处针对自己,马雪儿自是识趣,随即转而言道。

“咦!你是从何得知的?”是时,楚莹莹瞥眼怀疑问道。

“我不只知道,还知道如何最快找到他!”马雪儿颇为自信地说道。

“你知道他在何处?”听言,楚莹莹连忙问道。

“不晓得!”

“你……!”

“不过我知道谁知道!”

“谁?说!”

“霍君羡的妻子,南宫恋儿!”

“她?此事你从何处听来的?”

“本姑娘是来给莫大侠传消息的,不是你审的犯人!”见到楚莹莹焦急地一直紧言追问,马雪儿当即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当即会喝言道。

而呆站在一旁,久不作声的莫白,见到马雪儿与楚莹莹之间的言语始终针对,而自己也一时不知如何去缓解这种气氛,随即说道:“楚姑娘,既然云柔郡主已经将消息送到,此事甚为重要,你还不快些去准备包袱细软,好早些动身启程!”

听罢所言,楚莹莹立时意欲转身回屋,才轻移半步,当即回想过来,对莫白吼言道:“呆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凭什么你的包袱要我帮你准备!”

前后两个女子,莫白前后瞻顾了一通,随后,对着楚莹莹说道:“你就不能温柔点,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大嗓门!”

听到莫白如此数落楚莹莹,马雪儿在旁兀自捂嘴偷笑,是时,楚莹莹本来对莫白的这番数落,心中怒气暴涨,见到马雪儿又从旁嬉笑自己,于是说道:“你笑什么!如果哪天这呆子也跟你说话这么不客气的时候,你再笑不迟!”

听罢楚莹莹所言,马雪儿立时听出了言外之意,当即收住了笑声,故作懵懂,问道:“为何?”

“这就叫人不亲近,话不粗糙!”

“哦!原来如此,领教了!”马雪儿仍旧不嗔不怒,似是会意地稍提喉嗓说道。

听到马雪儿回答得语声怪异,令楚莹莹感觉浑身躁动,遂言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楚莹莹言辞激烈,为免她们继续下去因为言语不和,而动起手来,莫白连忙从中缓和,说道:“好了!好了!二位姑娘不要再说了,一会别把好事也说成了坏事!”

“还不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二女几乎同时出声,回斥莫白。

被人回斥,且对方还是两个年方少艾,样貌出众的妙龄女子,莫白一时也不好言语辩驳,只好默默领受,三缄其口。

两人看着莫白好不无辜,两眼来回地在她们之间盘桓的样子,不禁又气又忍不住看他滑稽的神情,嗔然一笑。

“我?我又怎么啦?”见她们看着自己的表情怪诞,又各自发笑,莫白当即怔然回言说道。

“楚姑娘,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他呆子了!”莫白无辜受屈的样子,甚是木讷,看去又不免有些滑稽不堪,令马雪儿几番笑出声来,若不是注重女子矜持的仪表,只怕早已哈哈大笑,稍时,忍笑说道。

“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别笑了!”莫白一时不知她们因何发笑,随即言语了一声,之后便绕过马雪儿,夺门快步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取道直奔霍君羡等人住处而去。

莫白心中急于找南宫恋儿询问樊孤尘下落,一路快步未停,顾不得眼前王宫庄严气派,幽静典雅,盏茶功夫便已行至门前。

只听见院中传来嬉笑一片,于是便抬手叩门发问。

“霍大侠!”

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喝问,院内的嬉笑之声顿时安静了下来,之后院门大开,开门之人正是霍君羡。

“莫白!”见到门外之人乃是莫白,霍君羡当即神色一凝,诧然言道。

“爹爹!是谁在敲门呀!”霍君羡身侧,一个稚童探出头来,正是霍君羡与南宫恋儿所生的小儿霍文渊,只见他稚声问道,

霍君羡与莫白对视一眼,之后见到莫白一脸深沉,当即侧身让出位来,说道:“请进!”

霍君羡与妻子南宫恋儿以及段七等一行人,之前也被马三军留宿在王宫之中,见到此时莫白行色匆匆地找上门来,对他的来意,已然大致清楚。

面对霍君羡的开门想请,莫白并未言语相答,只是抱拳见了一礼,随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莫白对内宅的情形探眼扫视了一圈,见到园中敞席上,菜肴满桌,显然方才霍君羡等正在进餐,而内宅当中的众人见到莫白忽然到访,各自顿时悄不作声,双眼直直地看着莫白。

“看来莫某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各位用餐的雅兴了!真是罪过!”莫白见到园中一片寂静,当即出言说道。

他们都知道莫白与蒙哥蓝嫣的一年战约,而莫白此时上门,难免他们不会联想到与此事有关系,于是纷纷离席站立,察看仔细。

“请!”见到莫白行进之时忽然顿足不前,霍君羡一手牵着小儿,一手合上院门,摆了摆手势,正声说道。

随后,莫白躬身回了一礼,便转身动步,直入内堂。

“书呆子!出什么事了?”与之前的满园欢声笑语不同,在莫白进来之后,仿佛方才融洽欢愉的气氛,已是一去不返,见到霍君羡与南宫恋儿一脸凝重,段七忍不住问道。

说罢,意欲动身随后跟来,孰料,霍君羡此时忽然转身笑声喝道:“有事也不关你事,你快去弄你的五色珍馐盘,一会还等着吃呢!”

听言段七回想了一下,随后说道:“没事就好,我现在就去弄,柳姑娘,一起去吧!”,之后,柳絮便应和了一声,与段七一起走开了。

“霍大侠,段大侠不是一直与你形影不离的么?为何此次你却……!”坐定之后,莫白不禁对方才霍君羡有意避开段七的举动,有些疑惑,当即问道。

“他与柳絮姑娘的缘分,来得不易,如若可能,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他们受到任何外界影响!就当是在下,为了他的幸福,自私一回吧!”霍君羡回言说道。

言语之中,流露出与段七的情义,远超同袍之谊。

“如此说来,霍大侠知道在下的来意?”听言莫白反声问道。

“有因必有果,该来的始终会来,是为了要问樊家后人的行踪吧!”

“霍大侠所言不差,正是此事!”

听罢莫白所言,只见霍君羡探眼看了看妻子南宫恋儿,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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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前事尘封时焰火;焚化春秋何能陌

情自心中成为意;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去经年,樊孤尘错将小随的一番深情厚意误解,痴缠南宫恋儿,到后来幡然醒悟之时,小随却已然对他心寒意凉,一去不返,杳无音信。

为寻芳踪,樊孤尘苦心江湖路,浪迹天涯,不为别的,只为重温昔时旧梦,樊孤尘为何会有此行为,天下间,只怕唯有南宫恋儿一人知晓。

“莫兄弟!你找他是不是想让他使用樊家绝学,替你恢复往日的功力?”听了莫白所言之后,南宫恋儿理了理裙摆,随即出言问道。

“正是,嫂夫人!”莫白应言答道。

“寻他不难,但是要想让他出手帮你,只怕他的条件莫兄弟你未必能办到!”南宫恋儿又言道。

“楚王年关大宴之时,在下就曾求他出过手救人,只是那时并未见他有提过任何条件!难道此事不同以往么?”

“当然不同,治伤救人只不过耗损些真气,而替你重塑经脉恢复功力,可是会搭上他这个樊家唯一后人的毕生功力!”

“有何条件?嫂夫人但说无妨!”听到南宫恋儿所言,莫白登时有了些退缩之意,如若真如南宫恋儿所言,一个人的毕生修为,这代价未免太大,但之后想到了蒙哥与蓝嫣他们的得势,是对中原武林最大的威胁,思量再三,出言问道。

天行剑在手,他不能有任何退缩,这是他应该担的责任,也是宿命,樊孤尘虽然早已卸任,不再是天行剑的主人,然而维护中原武林的稳定,也是他护鼎樊家应尽的一份责任。

“他一直都在行风茶舍马如风那里,如果在见他之前你们没有小随的消息,我劝你们还是不必去了!”南宫恋儿切切言道。

“这就是那个条件么,夫人?”听罢南宫恋儿所言,霍君羡突然问道。

“是的,夫君!”

“好小子,还真会躲清静,整个武林都快乱透了,他还在那安享清平!”霍君羡曾与樊孤尘于寒雁城中并肩作战过,若没有妻子南宫恋儿这一节关系,霍君羡也不会一直克制,他们之间的那份男人豪情。

“行风茶舍?”是时,莫白兀自沉吟道。

“莫兄弟!你也知道行风茶舍之事么?”见到莫白兀自沉吟,未答言语,霍君羡当即又探言问道。

“倒是有听先师说过一些,只是素闻此地也是化血教的听风烟雨楼所在,不懂樊家后人为何也会在此!”莫白喃喃答道。

“不错!行风茶舍只是进入听风烟雨楼的前站,而茶舍的主人马如风更是负责招待江湖中人的守卫,凡入贤楼者,必先入茶舍,这是江湖当中流传多年的一句话了!”霍君羡侃侃言道。

贤楼,即听风烟雨楼,楼中虽皆为绝色女子,但她们一意只为替江湖中人化解是非恩怨,故而名节圣贤,故而江湖中人皆称之为贤楼,意为赞誉贤惠。

“他想去贤楼?却又为何一直停留在行风茶舍?难道就连一贯无所不通的贤楼,也不无法知晓他要找的人在何处么?”是时,只见莫白开始有些面泛难色起来,贤楼一直以来都以通晓江湖之事而名动江湖,如今连他们都无法知晓樊孤尘要找的人的去处,自己又如何能寻得芳踪,依照方才南宫恋儿所言,找到小随,满足让樊孤尘出手的条件。

“贤楼也不是任谁都能去得的,如若拿不出交换的条件,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稍时,南宫恋儿解释说道。

“又是交换条件!”听到条件二字,莫白心中开始嘀咕起来。

“不错!护鼎樊家名动江湖,而身为樊家后人的樊孤尘,却没有一个可用以交换的恩怨,除了……!”南宫恋儿话说半句,忽然间停顿了下来,似是有意隐匿后情。

而莫白则不然,见到南宫恋儿语锋忽转,当即心中有些好奇,遂紧追问道:“除了哪般?”

“夫人!”见到南宫恋儿被追问,霍君羡立时叫唤了一声,用以提醒之意,因为南宫恋儿刻意隐藏的后情,便是护鼎樊家那段不堪重提的,是当年几乎灭顶的祸事。

护鼎樊家本来人丁兴旺,樊孤尘的父辈有三兄弟,大伯樊天定,父亲樊天悟,三叔樊天渡,樊家有一块记载家传绝学,用以修炼‘鼍鼋真气’的七彩麒麟玉,名为《炎黄真经》,乃是当初鼎身铭文的真正拓文,兄弟三人只有老二樊天悟,成家有后,按照家族沿袭规定,樊天悟为掌管七彩麒麟玉的人。

而在权欲私心的驱使下,兄弟三人手足相残,致使护鼎樊家一度四分五裂,兄弟阋墙,自然招来他人妒恨,当年的江湖,一时间烽烟四起,为了争夺七彩麒麟玉,樊天定与樊天渡兄弟二人,竟不惜纠集江湖之中所有趋炎附势之辈,与樊天悟分庭抗礼,而趋附之人当中,心怀鬼胎者芸芸。

虽然当时江湖的三大鼎足势力,护鼎樊家,化血教,龙行司,彼此互不干涉,但眼看着樊家就此衰败下去,势必掀起江湖格局动荡,三者制衡方才四方平静,如若樊家因此败落,剩下的化血教与龙行司两家必然会因君臣之争而大动干戈。

所以当时江湖之中临时出现了一种奇怪现象,三大势力结成同盟,携手应对由樊天定,樊天渡兄弟俩聚集的江湖势力,三大势力结盟实力几近逆天,樊天定等人又如何能扳转局势,最终惨败,树倒猢狲散,一时间兄弟俩聚集的庞大的队伍,仅剩下他二人对抗到底。

然而此事最终的落幕就是,龙行司与化血教分别将樊天定,樊天渡二人羁押,就在外人都以为事情至此已然尘埃落定之后,樊孤尘的父亲樊天悟却立下家族遗命,因为兄弟之间,毕竟手足情深,对于龙行司与化血教最后插手樊天定等人的处决,所以樊天悟当时的遗命就是樊家人不再理会江湖之事。

而当时龙行司为缓和三家的关系,遴选选中樊家唯一后人樊孤尘为天行剑的主人,希望籍此消除隔阂,然而对于父亲临终前的遗命,樊孤尘始终不敢遗忘。

如今又因为莫白与蒙哥蓝嫣之间的决战,又一次需要樊家人的帮助,避无可避,这也是樊家人得授先天异能后,一直以来的宿命,而方才南宫恋儿言语之时的停顿,话锋忽转所指的便就是这段几乎无人知晓的往事。

南宫恋儿知晓这一节往事内情,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也曾是贤楼当中的人,而事情确切的来龙去脉却是当时樊孤尘闲聊之时,无意间说出来的。

而南宫恋儿与霍君羡缔结秦晋之后,这一节事情便也成为了他们夫妻间,偶尔家常的话点,与贤楼交换消息的条件特殊,黄白之物在此贱如尘土,唯一可交换的,是交换的人必须交出他一生中最为纠结的一桩恩怨。

而樊孤尘少年得志,一直高高在上,从未与人结下恩怨,唯一的一桩恩怨便是,父亲遗留下来的那道遗命,龙行司与化血教插手处决樊天定与樊天渡一事。

所以如果樊孤尘执意要与贤楼交换恩怨,换取小随的下落,那么他就必然会违逆父命,当年龙行司与化血教一事,如今已是他心里,雪藏不化的一份执念,所以樊孤尘这十余年来,每次去往贤楼之时,都止步于行风茶舍。

进,则可能追回心里的挚爱,然而却会落得不孝的罪名;反之亦然。

这段恩怨,只怕当今天下,谁都无法消受化解,所以南宫恋儿也只是稍提了半句,之后便掩口不语。

听到妻子南宫恋儿所言谨慎,霍君羡当即知道了她咽下的后话,此事的当事人毕竟是樊孤尘,而这一层尘封的往事自然也只能是他来揭开,所以霍君羡当即唤言提醒。

见到霍君羡夫妇二人神情肃然,莫白当即识趣不再追问下去,换而言道:“既然事情令二位为难了,就当在下从未问过此事!”

“莫兄弟别误会!不是我夫妇俩有意隐瞒,只是此事牵系太大,我俩不好妄断是非!”霍君羡当即解释说道。

稍时,莫白似是也察觉到了,就算此时再追问下去,他们也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于是说道:“既然已经知道樊家后人的行踪,当务之急便是将他找到,请他出手帮忙才是!”

“莫兄弟你能理解甚好!”南宫恋儿答道。

“如此便不再打扰二位,在下告辞了!”说罢,莫白抱拳见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莫白走后,霍君羡满怀心事地来回踱步,是时,段七疾步走来问道:“书呆子,他……走了?”

“师兄!把你的剑招穿给我吧!”段七的问话霍君羡并未回答,只是忽然冷声说道。

霍君羡与段七虽然都得授于江南煞两大绝技,两人相处多时,对于同门之谊,他们之间都只是一直默许,从未在言语上表露,如今霍君羡忽然称呼自己师兄,令段七有些愣不知所谓。

“师兄?”柳絮紧随其后,呢喃说道。

听到霍君羡如此称呼,段七似是一下子察觉到了,莫白此来,事不寻常!

“你要学我的剑招?当年师傅可是立下严命,剑招与心法绝对不能一人全习!否则容易误入魔道!”段七怔然说道。

霍君羡当然知道同习剑招心法的危害,但既然莫白与蒙哥蓝嫣之战在所难免,为保万无一失,他只有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强,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妻儿,以及段七与柳絮他们之间的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

他一直视段七为手足兄弟,如今段七漂浮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如有可能,他愿意替他挡下所有危险,这就是霍君羡心中,一直以来对段七的顾念之情。

莫白一战,牵动着整个江湖,若胜犹好,若败,必然打破现有的江湖稳定格局,而一破一立,必然血流成河,所以既然生逢其时,就理应尽自己所能,避免这种形势的出现。

莫白如此,霍君羡如此,薛长戈亦如此……!一时间,消息不胫而走,中原武林,已然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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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是非对错总有论;月撒银环常如悲

天南第一圣杀手江南煞,毕生的两大绝学《凝傲剑诀》与《铩羽行龙剑法》,霍君羡与段七分别得授其一,因当初心法与剑招合一之时,曾酿成惨祸,所以江南煞当年授业之时,便立下规矩,未免祸事重演,剑招与心法不可一人习全。

“师命确实难违,但师傅当年也是替龙行司执行法剑的圣杀手,如今天行剑的主人再临危难,我等中原同道若不与其一力担承,他势必落败!”霍君羡不顾段七的言语提醒,切切说道。

“那小子可是天行剑的主人,龙行司一定会出手的,况且我入门在先,要出风头也该是我这个大师兄去,你……你有家室妻儿,不能有任何闪失!”段七随即答道。

说罢,双眼游离着地左右看了看,身后的柳絮神情专注,默不作声。

“话虽不错,但如今时日不多,领悟心法要诀,非三秋之期不可成,而有了心法作为根基,学习剑招却是事半功倍!”霍君羡继续争执言道。

身旁的南宫恋儿与柳絮看着他们言语争辩,表面上看去,他们似乎都是为了不肯让出手中各自所学,然而她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是他们都知道,此事吉凶难测,去的人,必定会有危险。

“夫君,段兄弟,你们不必争了,既然师傅当年有此安排,想必也是想让你们师兄弟在江湖路上,一路同行!不离不弃,又何必在此时争个你我先后呢!”南宫恋儿知道丈夫的用意,也知道他是执意不会退让,然而人都是自私的,既然此事有危险,两个人共同进退,总好过一个人孤掌迎风,于是说道。

听罢所言,霍君羡当即侧眼看了妻子一眼,本想出言说道,但看到一直依偎在她身边的霍文渊,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正如段七所言,如今他已经有了家室妻儿,不同之前的孑然一身,任何决定,都必须考虑到他们,而南宫恋儿方才的那番话,已然是对他最大限度的体谅了。

柳絮眼见着大厅之中的气氛沉寂,而自己又不好插话缓和,只好静静地呆站在段七身后,她不懂江湖之事,更不懂霍君羡与段七之间的男人情义,但听到南宫恋儿所说的危险,柳眉微耸,面泛愁容。

她出身烟尘之地,一直饱受冷言讥讽,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总以为自己不如他人,虽然段七出手救了她,之后一直跟随,心中的那道屏障已然有了一些释然,但还是有些疙瘩。

“恩公!听你所言,樊家后人与刚才的那位莫大侠两人先后同为天行剑主人,天行剑究竟是什么?为何它的主人与人决战,大家都跟着着急了?”见到厅堂之中久无人言,柳絮这才细声探言问道。

听罢柳絮所问,段七随即答道:“柳姑娘,你不是江湖中人,当然不清楚天行剑在武林当中的份量,它的背后象征着一个不败神话,所以它的主人不能败,天下人必须尽全力维护它这个不败神话!”

“那要是它的主人败了会怎样?”柳絮继续追问道。

“倘若此次天行剑的主人落败,那必将是一场浩劫!”霍君羡出言答道。

听到他们说起天行剑,腔正辞严,柳絮立时也意会到了天行剑的重要,当即不再言问,只是定定地看着段七,这个萍水相逢,却搭救自己脱离火坑的男人,含情脉脉。

当日段七从恶霸手中救下柳絮,本以为与她只不过萍水相逢,一时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然而那时的柳絮孤苦无依,为了暂时能有个靠山,只能借以报恩的名义,跟随段七,而段七年近不惑,从未涉及男女之情,虽然对柳絮的报恩之说多次婉拒,到后来见到柳絮确实可怜,便也再不忍心婉辞。

然而人世间的男女之情最为微妙神奇,多时相处下来,段七心中已然开始对柳絮有了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他心中萌生之后,便再也没说过让柳絮离开的话。

柳絮出身风尘之地,最懂得迎合之道,最初只是为了能有个栖身之地,找个靠山不再受人欺辱,而不得不示弱依赖,一直以来段七虽然多有婉言催促她离开,但都坦诚相待,从无尊卑贵贱之分,这让她冰寒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回暖。

而霍君羡正是因为看出了段七与柳絮之间的这种契机,这才决心促成他们,段七孤独半生,他这个半成不就的圣杀手传人,性情怪诞,不善言辞,不苟言笑,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对他倾心的女子愿意相伴,以为只能就此孤独终老,柳絮的出现激起了他心中的涟漪。

对于他们之间的这段离奇,有难能可贵的缘分,霍君羡竭尽全力去维护,所以他才开口让段七把剑招传给自己,替段七挡下这桩是非。

莫白离开霍君羡等住处之后,径直取道回去,还未等莫白行至门前,马雪儿自一旁的偏巷当中出言喊道:“莫大侠!请留步!”

“咦!云柔郡主,她怎么还在此地?”莫白自心中暗下思忖,随后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柔郡主你呀!”

“情况如何,此行可有收获?”马雪儿开门见山地问道。

“说来此事还得多谢郡主的指引,莫某已经知道了樊家后人的行踪!”莫白答道。

“哦!那樊家后人现在何处?”马雪儿又言紧追问道。

是时,莫白见到她这般紧张追问,得知她此番问话必有目的,当即停顿了回答之言,凝目注视着她。

“怎……怎么啦?莫大侠你怎么这样看着人家?”

被马雪儿一语提醒,莫白当即明白自己行为有些失态,连忙说道:“他在行风茶舍!”

未免尴尬,莫白回答之后,便转身继续快步朝前飞奔,而被他甩在身后的马雪儿却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只信鸽,将方才从莫白口中问来的行风茶舍四个字,写在一纸信笺之上,装入信鸽脚上的竹筒当中,随后便将信鸽上抛放飞。

信鸽所飞之处正是马雪儿的师门,观雨峰古钺门。

早前下山之前,就听闻过小师弟杨修,因楚莹莹之故,而对莫白十分敌视,意欲寻找莫白一较高下。

杨夫人一心相将冷家人送来的‘化血金阳羽’留下,留给独子杨修,而杨修因意欲找莫白较量,也一心苦求父亲将‘化血金阳羽’传给自己,莫白如今功力尽失,杨修若有‘化血金阳羽’这件神兵利器的帮助,必能胜过莫白。

然而要用‘化血金阳羽’必须寻找匿迹多时的秦守一,让其替他易经换骨,将杨修的肉身与‘化血金阳羽’联合,如此才能发挥‘化血金阳羽’的威力,与莫白一斗。

而如今莫白已然得到樊家后人踪迹,若樊家后人出手助他恢复功力,杨修的胜算便会大打折扣,而如果杨修不敌莫白,马雪儿便无从着手阻拦楚莹莹与莫白之间的关系继续下去,在私心作祟之下,马雪儿这才在中途等候莫白,询问真实情况。

在从莫白口中得知樊家后人下落之后,马雪儿立时将这一消息送去师门,以便他们尽早准备,她既希望莫白与蒙哥蓝嫣一战能胜出,又怕杨修不敌莫白,无法与莫白争夺楚莹莹,如此一来,自己便再无机会接近莫白。

所以此时的马雪儿心中十分矛盾,然而她却似乎忘了,凡事顺其自然才是正道,一味刻意去改变,只能招致无边的苦恼。

莫白并不清楚马雪儿有此居心,所以就算他心中有些怀疑,但他还是实言相告。

风怜影一心想要夺回寒雁城,所以就算有她在莫白身边,马雪儿自认有办法让她远离,因为风怜影之前对莫白的一些不轨行径,马雪儿都知道,这便是她用来制约风怜影与莫白之间的杀手锏。

因为天行剑,莫白身边先后出现了五个女子,于冰心在莫白心中留下的记忆最深,却已然亡故,风家姐妹只有风怜影与莫白比较亲近,风怜心双眼不见,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唯独楚莹莹留在莫白身边毫无目的,所以令马雪儿无从着手。

杨修若能胜过莫白,以他的性格必然会与莫白相争楚莹莹,而如此一来,能在莫白身边安静接触他的就只有马雪儿自己了,天行剑的威望带来的万众瞩目的殊荣,在马雪儿看来,只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这也是女人特有的自私。

杨修挫败天行剑的主人,龙行司必定出面,届时莫白的败绩,必将得到平反,而杨修因为破坏龙行司的不败神话,定然招来祸事。

因为天行剑的威望不容亵渎,它是不败神话的象征,龙行司是绝对不会有容于破坏神话的人存在的,霸者的地位,谁敢问鼎。

翌日黄昏,莫白一行人前往行风茶舍的路上,途径阡陌林,此地在江湖中名声甚恶,林中盘踞着一股亡命之徒,由于此地地貌结构特殊,且还有个别名,叫不归路,任何蛇虫鸟兽,一入林中,便是一去不返,人亦如此。

“活人不过,死人不往!薛掌门,我们到了武林极恶之地了!”看着阡陌林左侧的一处断岩上,阴风簌簌的刻纹,莫白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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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苦战连祸不绝意;孤掌难鸣作何依

“极恶之地又怎样!难道还怕他不成!”薛长戈泰然答道。

“哥哥小心!”说罢薛长戈举步欲上前近看,被楚莹莹一声叫住,随即,薛长戈顿足不前,转身看了妹妹楚莹莹一眼,见她神色慌张,于是问道:“莹莹!你怎么啦?”

“小心有毒!”楚莹莹连忙答道。

薛长戈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见闻颇丰的一号人物,断岩上的刻纹虽然看着阴风簌簌,甚为可怖,但以他的经验断定,这刻纹上的八个字无非恐吓而已,加上自恃较高,此情此景还未到全心戒备的地步。

然而在听到楚莹莹的提醒之言后,薛长戈本来抬手意欲出掌震碎断岩,听言之后,右掌运劲滞空不前。

他对妹妹楚莹莹识毒辨毒的能力从来都不曾有过怀疑,当即背心一凉,倒吸一口寒气,看着平平无奇,险些大意中招。

如若有饮血剑在手,薛长戈或许不会这般害怕,如今饮血剑已经易手他人,虽然连日来勤练《血影神功》小有成就,但对于眼前这等,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毒物,怎能不心生悸怕。

听到楚莹莹说出有毒,随行的风怜影姐妹,与顾无言马雪儿师兄妹等人当即戒备起来,眼探四周,耳悉八方。

“是什么毒,让你这般紧张?”见到楚莹莹神情紧张,莫白随即问道。

稍时只见楚莹莹明眸环视了一圈,之后答道:“如若所料不错,此毒已经消失多年,而且还有个十分动听的名字,叫‘半生如忘’!”

“半生如忘!”薛长戈惊诧言道。

“看来此地有位使毒高手,这种毒一般人根本无法控制,大家千万要小心!”楚莹莹怔然说道。

“真有如此可怕么?让莹莹你这用毒行家都这般忌惮!”风怜影怀抱瑶琴,指扣丝弦说道。

是时,薛长戈收住掌势,直身后退了几步,骇然解释说道:“在下曾听先父提及此毒,中毒之人不得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起浮,每次情绪浮动一次,毒性便深入一分,直至毒性侵入全身,生不如死,最后心脉尽毁,痛苦才能了结!”

“不仅如此,此毒配制时,制毒的人亦不可有任何情绪波动,药量稍有偏差便会先毒死自己!”楚莹莹紧着说道。

“这‘半生如忘’真正可怕之处还远不止如此,中毒之初没有任何反应,等到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因为世间没有人能摆脱喜怒哀乐!”莫白守护剑陵十年期间,从藏剑阁收录的典籍之中曾看到过有关于这种毒物的记载,随即正言说道。

“方才我也只是有闻到一股十分微妙的木犀花香,此地并没有木犀树,这才有所怀疑!”楚莹莹陈言说道。

“好在刚才薛掌门那一掌没拍下去,如若不然,此刻只怕大家都着了人家的道了!”风怜影有些后怕地说道。

“此地既然被冠名以极恶之地,其中的凶险只怕还远不止于此!”莫白随后言道。

“不错!极恶之地在武林之中恶名昭著,龙行司意欲将其铲除,一连几次号召,到最后都只是相持无果收场,看来今天我等真的碰上**烦了!”

“既是如此,我等还是另寻他径好了,免得捅了马蜂窝招来祸事!”风怜影言辞显露怯意,提议另改他途。

“风三姑娘所言不错,我们还是改道绕过算了!”莫白附言说道。

“已经迟了!他们来了!”随行的几人当中,只有薛长戈内功底子深厚,耳目洞察能力较强,察觉到四周有异物悄然接近,神情一寒,当即说道。

听到薛长戈所言,几人登时乱了掎角之势,各自四下探看,脚下步子凌乱,全然乱了方寸,而此时,只见薛长戈忽然洪声喊道:“在下等朋友几人路过贵地,无心叨扰,还望各位多多海涵,我等这就改道绕行他处!”

黄昏时分,林中光线昏暗,难辨人形。

不说还好,薛长戈话音刚落,林中之人并未答话,只听见四周杂乱的踩踏落叶碎枝之声变得更加急凑。

“呆子!一会你就躲到我身后!”眼看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楚莹莹当即轻言小声说道。

“大家不必担心,我有天行剑在手,他们应该不敢太过造次!”莫白应声答道。

“天行剑!快些收好,此时此地天行剑千万不能被他们看见,如若不然,只怕会更加凶险!”薛长戈随即答道。

天行剑所代替的,乃是龙行司这个不败神话,一直以来龙行司多次命人围剿这极恶之地,始终相持不下,如今莫白手携天行剑而来,难免他们不会因此而与莫白他们清算旧时恩怨。

“怜影!你要小心,他们来了很多人!”风怜心双目失聪,听力自然异于常人许多,从凌乱的脚步声中,她已然大致测出来人的数量,于是提醒言道。

就在莫白等人摆开攻势,准备迎战之时,林中的嘈杂忽然落寂,立时间除了几人急促的呼吸之声,可谓万籁俱寂,一片哑然。

此时的安静,极不寻常,静得让他们有些胆寒。

“二姐!”风怜影轻声唤道。

“他们还在,只是没有再靠近了!”风怜心明白妹妹唤自己所为何事,当即答道。

“十面埋伏,危机四伏,又藏身不见人影,看来要先下手为强,逼他们现身了!”风怜影说完,当即盘膝坐定,横琴双膝之上,探指拿弦,随后目露凶光地说道:“大家请站到我身后来,为我把关,我就不信他们能扛得住我的音波弦声!”

‘避水瑶琴’配之《云水赋》,魔音过处,伤杀无形,应对此时暗藏的危险,当真再好不过了。

夜风吹起落叶,杀气于琴弦之上悄然拨起,音波穿透丛林,一时间只听见林中传来阵阵哀嚎,而风怜影此时正谱得兴起,哪里停得下手,弦音愈发急奏,浑身真气沸腾,衣袂飘飞,魔音之名,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住手!”正自风怜影抚弦逆转局势之时,凭空猛然一声吼来,立时声顿人现,来人竟是剑圣。

只见剑圣浑然落身风怜影身前,浑身剑气化消音波锋刃,将风怜影所谱音波尽数抵消。

见到剑圣忽然现身阻止,风怜影指尖暂收,众人纷纷注视着剑圣,颇为不解,须臾,剑圣开口说道:“你知道你这一曲谱完,会要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么?”

“无辜的人?极恶之地何来无辜的人?”莫白不解问道。

听言,剑圣当即收住内息,缓步走来,说道:“小白极恶之地的确多有穷凶极恶之辈,但他们从不轻易现身,此时林中所来那些人,都是误闯阡陌林,找不到出路的人!”

“迷路的人?他们为何不开口言明身份?”风怜影收好瑶琴,起身问道。

“不是他们不开口言明身份,而是他们根本开不了口!”剑圣答道。

“开不了口?为何?”

是时,只见剑圣叹息一声,神情惋惜地说道:“你们既然已经认出这是极恶之地,停足不前,想必也应该瞧出了这林中的凶险诡异,林中遍布奇毒,入口的‘半生如忘’只不过是林中所有奇毒当中最温柔的毒了,一入林中稍有不慎便会耳聋声哑,所以他们当初懵懵懂懂闯入其中,因找不到出来的路,他们早已被毒物所伤,所以开不了口说话!”

听罢剑圣所述,几人纷纷暗自庆幸,方才并没有擅自冲动,如若不然,只怕此时林中那些人的境遇,就是他们日后的现形。

“莫非这就是,多年来龙行司多次围剿未果的原因么?”莫白怯言问道。

“不错,林中情形如何,无人知晓,更加没人敢擅闯,这便是极恶之地的可怕之处!”剑圣答道。

“既是如此,难道就任由恶徒继续为恶下去么?”薛长戈有些不忿地说道。

稍时,只见剑圣忽然转身,大臂一挥,指尖剑气冲破虚空,落在那块刻有字纹的断岩之上,立时间,轰隆一声,那块断岩瞬间碎如齑尘。

“你们既然能事先察觉林中布满奇毒,想必这林中的奇毒并没有传言的那般可怕,我老人家今天就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这林中究竟有何诡异之处!”剑圣一指剑气击碎断岩,随即说道。

听到剑圣说出意欲一探林中究竟,莫白当即附言说道:“既然有岳先生在此,我倒也想看看,这林中究竟有何蹊跷!”

莫白一声附言,表明态度,随后薛长戈亦出言说道:“我孤鸿涧一直以来都被人称作只会用毒的旁门左道,既然连剑圣前辈跟天行剑的主人都不怕这林中诡异,我薛某人就更没理由不一同前去了!”

一行人中,莫白与薛长戈这两个较为关键的人物都已表明态度,余下几人虽然都对这阡陌林心生恐惧,但又不好直言退缩,于是便纷纷附言跟随。

是时,剑圣扫视了众人一眼,面露轻笑,和言说道:“看到你们这等无畏,我老人家不免有些感叹,当真是后生可畏!”

之后,楚莹莹自药瓶当中取出几颗避毒药丸,分发给众人服下,剑圣前头引路,一行人才刚一踏足阡陌林,只感觉迎面扑来阵阵阴寒的林风,令人不禁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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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31章:阡陌险探不归路;毒林是假悄然人

阡陌林,不归路,半世红尘彷徨步;极恶地,生死焉,却醒轮回从头点。

为保莫白一行等人,前往寻找樊家后人途中周全,剑圣一路尾随,然而莫白等人竟丝毫没有察觉,直到风怜影拨弄琴弦发出魔音之时,未免过多杀戮,剑圣这才被迫现身阻拦。

多年来,误闯阡陌林的江湖中人为数并不少,他们大多都是自负本领高强,不屑于极恶之地的无人冒犯之名,然而到最后,入林之人无一出来,因为入林之初便已身中‘半生如忘’这种奇毒,林中迷失之后,怒吼恐慌的情绪,更是催动毒性蔓延,最终彻底深陷其中,无法退出。

莫白等人此行,虽然有剑圣这位武林前辈泰斗头前引路,但他们还未入林之前,林中处处阴森诡异的氛围已令他们心生毛愣。

踏入林中才一步,扑面而来的林间阴风,令众人不禁迟疑了一阵,虽然此行众人当中功力尽失的莫白以外,其余众人内功底子都不弱,且都经历过各种场面,如今被这阴风一扰,心中本能萌生的一种意念,竟是害怕。

“小白!天行剑借我一用如何?”剑圣感觉到身后众人顿足不前,当即转身对莫白说道。

听到剑圣一声吩咐,莫白将手中天行剑拆开布封,之后迟疑了一番,说道:“岳先生,这天行剑当真能在此露面么?”

“哼哼!笑话,天行剑乃武林圣剑,所到之处当然百无禁忌!”听言,剑圣冷笑了几声,随即洪声说道。

“如此说来倒是晚辈多虑了,天行剑在此,此剑在晚辈手上没沾过几个败类的血,如今正好借先生的贵手立立威风!”说罢,莫白立即将手中天行剑双手递与剑圣,遂言说道。

众人心中本还有些害怕担心,如今听到剑圣从莫白手中借用了天行剑,立时间众人心中悸怕担忧顿时全消。

天行剑乃江湖圣剑,昔日威风凛凛,如今握在当今使剑第一能手剑圣手中,锋芒威力自然毋庸置疑,且剑圣的《万刃天魔剑法》更是名气造成,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令人放心了许多。

“话虽如此,大家还是要留神四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剑圣自莫白手中接过天行剑,赫然拔剑出鞘,虽然夜色渐浓,但剑刃上聚集的寒芒仍旧耀眼刺目。

只见剑圣岳龙右手持剑横胸,随即大喝一声,双足如碎雨点地,身形一闪,立时剑气乍涌,无数道剑气自他手下飞出,身影所过之处,卷叶断枝,从杂乱寻不着路径的林中削出一条宽约半丈的林间小道来。

“走吧!”剑圣鼎然言道。

见到眼前剑圣手起袖落,挥剑斩出一条通途,纷纷各自惊叹,但随即一眼望进深林,发梢不禁又惊悚了半分。

林中土石层层叠叠,参差错乱,草木衔接得颇为奇怪,林中虽然参天乔木较多,但除了一些早已朽化的枯枝以外,并未见到多余的绿茵青苔,甚至连杂草都十分稀少,地上厚厚的落叶,从其沤出的腐臭味可以断定,林中已经多时无人走动,鸟兽更是罕迹,若没有此前入林之时的断岩提醒,此地也能令人想到不归路一词的意境。

正自众人小心翼翼地探足前行之时,忽然间一道旱天雷火闪过,将林中昏暗的路径照得异常明亮,但随之而来的只听见一连串咯吱之声,显然是方才的那一记旱天雷击在了林中一颗树上,枝干随即断落。

声音传来的方向很近,薛长戈当即凝眼看了看四周,猛然喊道:“大家小心!”随即运起浑身内力,双掌环胸直举,凭空打出两记掌风。

众人一时错愕,不知他此举意欲何为,但随后眼前落下一棵庞然大物,这才知道,原来刚才薛长戈那次奋力一击所为何事,若没有薛长戈这样的奋力一击,将坠落的树干移偏少许,只怕此刻已然有人被其砸死砸伤。

“多谢!”随后,莫白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感激地说道。

“不必客气,此时若有人因此受伤,那就真的不妙了!”薛长戈收息回元,长吁一气说道。

话音刚落,薛长戈忽然感觉胸口沉闷,吐纳受阻,随即手捂胸口,单膝跪软在地,气力不济地说道:“不好!我中毒了!”

见其如此状况,众人立时戒备起来,纷纷提运内息查看自己是否也如他一般中毒,楚莹莹当即关切问道:“哥哥!你怎么啦?”说罢,意欲上前搀扶。

薛长戈立即抬手示意,让她不必过来,随后盘膝坐定,运息调理,是时,剑圣开言轻声说道:“林中有瘴气,薛少掌门肯定是方才提运内力过猛,吸入了太多瘴气,以致中毒!”

听罢剑圣所言,楚莹莹当即递与薛长戈一物,说道:“哥哥,这是烟草之叶,可暂解瘴气之毒,你且快些服下!”

随后,薛长戈接过楚莹莹手中之物,放入口中细嚼了几下,吞咽了下去,片刻之后,薛长戈感觉胸口沉闷的痛苦确实减轻不少,随即说道:“好多了,莹莹多谢了!”

说罢,薛长戈意欲起身站立,孰料刚一作势准备,只感觉双腿麻木,毫无知觉,当即神色一沉,惊诧言道:“我的腿!怎……怎么不能动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刚替薛长戈解了瘴气之毒,未料到却又中了另一种毒,随即只见剑圣闭目铭神,提运内息探听周围动静,忽然双眼怒睁,说道:“迎接我们的人来了!”

一语落定,立时惊动四座,众人纷纷背相而立,环视周围,摆开防守之态,稍时,剑圣眉眼微耸,怒声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有胆量出来一会!”

话音刚落,手中天行剑再起风雨,只见剑尖处尘叶翻滚,喑嗡之声响彻丛林,随即大臂一挥,自身侧从剑身刃尖处一连挥出数道剑气,划穿纵横,然而剑圣此一招异常凌厉的剑气穿过丛林,犹如石沉大海,未收到任何回响。

剑气贯穿纵横,未见到任何响动,剑圣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危机感,当即细声吩咐说道:“来人是绝顶高手,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稍时,顾无言自荐说道:“剑圣前辈!晚辈别无长处,师门所传的轻功尚能比得过一二,就让晚辈前去一探如何?”

听言,剑圣用眼仔细打量了顾无言一番,知道他出身古钺门,杨镇心对他委以重任,定然已将古钺门‘百禽齐天步’这门上乘轻功传给了他,随即回应说道:“嗯!顾少侠千万要当心!”

得到剑圣的应允,顾无言随即纵身一跃,一式‘鹰翔凤舞’借力滑行丈余,随后又一式鹰扑掸翅,立时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身形变换,轻巧至极,不愧为古钺门的不传绝学。

然而,就在众人挑眼盼顾之际,顾无言去时的方向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嚎。

“师兄!”马雪儿惊声呼道,那一声惨嚎,她能分辨得出来,就是顾无言的。

“岳先生!这……”薛长戈双腿麻木不能动弹,听到顾无言的惨叫之后,急切言道。

众人纷纷探眼看了看剑圣一眼,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回应,然而这一次,剑圣神情冰冷,面容肃穆,显露出一丝惊恐。

“风三姑娘!来人神出鬼没,劳驾你在这腐臭的林中再弹奏一曲,看看他究竟是何真身!”随后,剑圣吩咐言道。

“逼他现身!”马雪儿担心顾无言的安危,焦急万分地说道。

“岳先生!弹奏一曲并无不可,只是这林中太过杂乱广阔,晚辈只怕功力不足,发挥不了音波攻势!”风怜影回言说道。

“这不难,反正我现在也动不了,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薛长戈随即附言答道。

说罢,各自点头合意,风怜影当即盘膝坐定,架琴双膝之上,纤指凝扣,拨弄了一遭琴弦,随即说道:“大家凝息回神,护住自己,这《云水赋》最后一序‘云烟叹’煞是厉害,可千万别被它伤了你们!”

之后,剑圣莫白等几个人掌心相对,环形盘膝而坐,运息护体。

“风三姑娘!来吧!”薛长戈运掌紧贴风怜影背心气俞穴,开始给她输去真气。

商音多愁,风怜影此时弹奏的指下弦音,多为幽暗音色。贯穿丛林,环声盘绕,荡尽纵横,音律渐入佳境,而音波之中暗藏的杀气愈发浓烈凌厉。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此班门弄斧!”稍时,林中传来一个声音,响彻林间,回音连绵不绝。

话音稍落,风怜影只觉登时心神不宁,林中传来另一种乐器弹奏之声,单从音色判断,有别于琴音,落弦清脆果断,虽有间歇,粗重急骤,节律十分连贯,显然是有人在弹奏拨弄琵琶,然而曲谱竟与风怜影此时所弹奏的《云水赋》之‘云烟叹’不谋而合。

乍听之下,风怜影顿时只觉心头一寒,既然有人亦能弹奏‘云烟叹’,想必此人也知道自己所弹奏的谱曲出处,从节律连贯娴熟断定,此人不但对音律精通,甚至比自己更清楚这《云水赋》编撰之时的原意。

“不好!怎么他也会弹这首曲子!”风怜影一心抚奏,无暇他顾,然而她身后的薛长戈却是惊诧低声沉吟道。

“断剑声声泣无谓,无梦求缘变了弦;卿自拂衣化蝶后,叹谓人间再无人!”琵琶声骤停,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喊道。

“冷家人!”剑圣惊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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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琵琶声声催魂断;琴瑟和弦怨起缘

听罢林中不明身份之人的一声长叹,剑圣当即听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原来是化血教的冷家人在此作怪。

那一段凄叹,老一辈的武林中人都知道,说的正是武林之中的另一把雄极一时的兵器,无常剑。

此剑剑身已折,是一把残剑,剑身虽残,但与其一途同程江湖的人,却是冷家接手三大鼎足势力之一化血教的第一人,冷寒霜,一身书生气,无常剑邪郎。

“阁下与冷家有何渊源?未免误会,还请阁下现身给个答复!”随即,剑圣吼声喊道。

“来去江湖人,都是枉然身,岳先生!既然天行剑在尊驾手中,在下倒想会一会这天行剑究竟有多少份量!”林间的另一个声音回声说道。

照年龄推算,当初冷寒霜威慑江湖之时,剑圣还未在江湖之中立名称号,此时两人在此相遇,剑圣已是白发苍苍,银须满面,而冷寒霜自然也尤甚其身。

双方虽然都可以声音对闻,但在渐渐暗淡的夜色掩盖之下,彼此都难辨对方方位,听到林中那人喊言,意欲挑衅天行剑,而自己这一方,薛长戈已然被毒所制,顾无言一去不返,莫白这个真正的天行剑主人功力尚未恢复,虽然当下情形剑圣有些犯难,但随即还是甩剑脱鞘,直指林间,说道:“既然阁下不愿吐露名号,先礼后兵,接下来就莫怪我老人家要强出头了!”

“求之不得,理当奉陪!”陪字才刚一出口,只觉林间枝叶猛然一阵晃动,随即众人眼前忽闪而过一道身影。

“魅影追风!”来人的这一路身法,剑圣一眼便识断了出来,这‘魅影追风’乃是几十年前便已绝迹江湖的一门极上乘轻功,媲美古钺门的‘百禽齐天步’与龙行司的‘龙行八步’,迅驰之势皆出其右。

借着那人所使的这门轻功,剑圣当即便已确认了来人的真实身份,因为这路身法与已故寒雁城城主莫连城的‘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搭配起来简直称得上是绝佳组合,而当初将这两门功夫真正融会贯通的就是无常剑邪,冷寒霜。

“无常剑邪冷寒霜,冷掌门,果然是你!”有了之前的那番断定,剑圣不必再去细看来人形态音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当即说道。

“无常剑邪!”

“他就是化血教的教主冷寒霜!”除了剑圣已知其身份之外,其他几人煞是惊讶地各自呢喃说道。

“怎么!不像么?”看着眼前这个已过耄耋之年的老者,其现身之时的奕奕风采,令众人几乎都不敢轻信,面对他人的惊愕,冷寒霜洪言问道。

稍时,剑圣与之对视了许久之后,冷寒霜又言说道:“岳先生,我手中的这把无常剑,和你手里的那把天行剑虽然同出一处,但自铸就之后,便各散其主,如今在此重遇,不失为一份莫大的缘分,岳先生!冷某此言说得可对?”

之前,对于冷家人现身在这极恶之地时,剑圣本就十分怀疑,此时亲眼见到冷寒霜站在眼前,心中的疑虑未减反增,于是出言问道:“冷家执掌化血圣教,如今冷掌门出现这极恶之地,又向岳某人请战,请恕岳某见识浅薄,当真不知所为何意!”

“岳先生,现下众人之中,你我年岁稍长,想不到先生到了如此年纪,对善与恶的断定,还是如此狭窄的偏执看法,冷某一时之间,还真回答不了先生!”冷寒霜切切说道。

“此话何意?”

“人性本善,善与恶,只不过世人的一念执着而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为恶之徒,又何尝没有不堪回首的过往!”

“在下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世人都善于伪装,善与恶的分别,只是在于伪装得够不够深,够不够完美,将心中所想不加掩饰,付诸行动,如此做法,往往令人不耻为伍,此即为恶,反之即为善,到头来,善与恶的界定,若没有真正身临其境的体会,任谁也不能妄言好坏!”冷寒霜正言款款地说道。

“为善只一念,为恶亦是一念,冷掌门这番感悟之言,岳某本也有所体会,只不过方才冷掌门的此等行径,着实令人发指!”剑圣当即回言说道。

是时,只见冷寒霜垂首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阁下说的可是方才,借着不错的轻功闯入林中的那小子么?”

“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听其提及顾无言,马雪儿当即忍不住急声问道。

“如此说来,小姑娘你也是古钺门的门徒了?”冷寒霜侧过身来,探眼看了看马雪儿一眼,随即问道。

见其不慌不忙地说着,马雪儿并未答话,只是两眼圆瞪地注视着他,似是在等着从他口中说出师兄顾无言的近况来。

“放心,那小子根基不错,就是不该入错了师门,我只不过将他身上的师门功力废去,现在他除了有些虚弱,其他并无大碍!”冷寒霜续言说道。

“什么!你废了我师兄的武功?看掌……!”听到师兄顷刻之间便被眼前此人将武功废去,马雪儿惋惜之余更添愤怒,当即怒吼一声,抢身夺步向前,双掌抖动犹如珠帘断簌,呼呼带风地直朝冷寒霜猛势攻去。

“马姑娘!”同行几人当中,尤以剑圣修为最高,而剑圣在冷寒霜面前都不敢轻易出招,可见冷寒霜功力更加高出剑圣许多,见到马雪儿因为顾无言被伤之事愤怒出掌,莫白当即出言喝止,然而此时的马雪儿早已被愤怒激化,对于莫白的喊话,并未听到。

“寸心烈焰掌!哼哼!有点意思!”尽管马雪儿出招迅速,来势汹汹,而冷寒霜却并不忙于招架,反倒着眼打量马雪儿招出何处。

才刚一抬手起招,便被人瞧出招式套路,如此临阵的情形,马雪儿从未遇到过,所以此时她也并不畏惧,眼看着再步近尺许,双掌便要击在胸口,只见得冷寒霜撇足一个斜蹲,马雪儿此一招蓄力刚猛凌厉,却被对方轻易避开。

而冷寒霜似乎并未察觉到,马雪儿招式所使的的确是《寸心烈焰掌》,而掌中所带的内力,却是另一种异常刚猛的内力,乃是‘半阕残念’,这套内功如若修习得当,未出差错,用以与冷寒霜这等绝顶高手对招,对手越强,心中的愤怒越大,被催发的内力也就越发强大。

所以就在冷寒霜避过第一个回合的攻势之后,摆正身形还未来得及反应,如何应对马雪儿的第二波进招攻势时,掌风余劲未消,刚好被全部受住,一时间左肩被掌风带动后仰,若不是冷寒霜本身内功深厚,只怕这一记余劲未消的掌风,已然将他击倒。

受力之后,冷寒霜当即心中一颤,默念道:“如今江湖真是后秀林立,若不是眼前这姑娘功夫还未够火候,只怕此时的一时大意吾命休矣!”

马雪儿这一出手,将冷寒霜这个老江湖,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内力!”方才冷寒霜身形一个摆沉,众人都看到了,以为是马雪儿掌力所致,如今听其称赞的不是招式掌法,而是内力,几人顿时感觉有些错愕,毕竟要论内力,在场之人当中,只怕没有人能高过他。

迟疑半许,莫白立时明白了过来,马雪儿的那一掌另有蹊跷,此事日前在地窟之中时,马雪儿就曾来询问过自己,一套掌法,一门内功,而自己当初给的建议是两者择其一,不能兼练,如今看来,马雪儿并未接受自己的意见,同时修习《寸心烈焰掌》和《半阕残念》了。

得势不饶人,马雪儿见到一招已经令他有些掣肘,当即奋起再发第二招,只见她掌势斜勾,手腕内藏,横扫而来,直取冷寒霜腋下软肋。

冷寒霜因一时大意险些受伤,第二招攻来之时,当即双臂镇力环挡,将马雪儿第二招在未竟之时便已拆解,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此时为防重蹈覆辙,冷寒霜在挡住马雪儿攻势之后,猛然提运丹田之气,将其集于双臂,用劲一冲,将马雪儿弹开几步。

一连两个回合的强攻之后,马雪儿心中愤怒丝毫未减,被冷寒霜以内力弹开之后,意欲再发第三招攻夺,孰料却被剑圣横档在身前,说道:“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小姑娘,他说的没错,你根本不是冷某的对手!”冷寒霜凝眉说道。

“习武之人,功力修成何其不易,你却轻易将他人武功废去,身为同门,于情于理都要找你讨个说法!”马雪儿并不示弱,依然言辞激烈。

“我废他武功是在救他,并非害他!”冷寒霜应言答道。

“你……是在救他?”马雪儿将信将疑地探言问道。

“不错,你师傅传授给你们的那些武功和内力,本是两种互相克制的功夫,每使用一次便会对身体形成一次伤害,直指最后,练到最高境界之时便会走火入魔,到那时,你们已经替他独挡江湖一面已久,他神功已成,等到你们发觉他用心歹毒之时,你们已经回天乏术了!”冷寒霜定言说道。

“你胡说!师傅把我们从小养大,待我们恩重如山,又将毕生所学教给我们,试问!他又怎会害我们!你有何证据诬陷我师父!”马雪儿不敢相信,强言反驳。

“哈哈哈!愚昧,你们的小师弟杨修,乃是他的独子,你可曾见过你师父传过一招半式给他?”冷寒霜陈言问道。

“证据就是,他现在日夜苦练的神功,还有突然现身观雨峰的我教圣物‘化血金阳羽’,都是他从我教中偷去的!”

听其种种,定心细想之下,其所言师傅对自己与师兄,以及对小师弟杨修的所作所为,与自己所见并无太多出入,一时间马雪儿心中有些不知所谓。

如若冷寒霜所言不假,自己在心中一直视为父辈的师傅杨镇心,多年来对自己的细心教养之恩,却原来只是为了他所图谋的东西,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化血金阳羽被偷了?你既已知道,为何不去索回!那东西流落江湖,必然遗祸无穷!”剑圣忽然惊声说道。

“天行剑的规矩,也该让它重新立一立了!”冷寒霜冷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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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今是前非无情意;师门恩仇何时起

听罢冷寒霜所言,马雪儿顿时心中一阵寒凉,透体冰冷!十几年来,自她记事起,师傅以及师娘带她犹如己出,虽然没有血脉相连的那般亲切,但在她心里,他们与自己从未谋面的生身父母比较起来,对自己的恩情更深。

“原来‘化血金阳羽’是你有意放逐出来的,你究竟意欲何为?”剑圣是时急言问道。

然而,只见冷寒霜将手中的那把无常剑把玩了一番,随后忽然说道:“你们的师傅还有个诨号,你们可曾听说过?”

“你还要诋毁我师傅!”马雪儿回言反驳说道,只是如今的语气没有了之前那般强硬果毅,缓和了许多。

“阎王一笑,百鬼皆寒!”冷寒霜沉言答道。

古钺门杨镇心当年还有另一个身份,独门绝技《龙吟乾坤笑》,笑声中夺人性命,所以武林中人都称之为阎王笑杨镇心,如今时隔多年,自从他继任古钺门掌教宝座之后,这个诨号亦就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久而久之,如今的杨镇心,只有古钺门掌门这一个身份,而当年那门绝技,夺去许多人性命的邪派武功,江湖之中还记得的人当中,也是寥寥无几了。

看着手中的剑鞘,那剑鞘与天行剑剑鞘形态大致相同,只是天行剑的剑鞘稍微华丽一些罢了,冷寒霜之后又言说道:“同一个剑师铸造的两把剑,为什么一把可以一呼百应,号令天下,而另一把却只能默默无闻,剑残人老,这个问题一直纠缠在冷某心头,数十年如一日,始终无法参透个中情由,是否是因为它们早在铸就之始,便已注定了贵贱之别呢!”

“万物本无贵贱之分,是不过拥有或者曾经拥有的人,将其视为哪般罢了,天行剑能有今日之威风名声,全在于拥有它的人是龙行司!”剑圣沉言说道。

“凭什么!就因为龙行司设立了凡人巷,这个收容天下劫苦之人,用以行善么,可凡人巷真正的情况,真的如传言一般好景人圆么?岳先生,多年来你为龙行司看护藏剑阁,凡人巷的情形,你应该多有耳闻才是,不知冷某所言可真实?”冷寒霜激励辩言反声问道。

听言,只见剑圣当即脸色一沉,神情慌张,并未立即出言反驳其所言,显然已经默许了他的说法,随后沉声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之前听罢冷寒霜,言及师傅杨镇心另一身份一事,马雪儿沉思了许久,是时,忽然出言问道:“阎王一笑,百鬼皆寒,此话何意?”

“乱!”忽然之间从冷寒霜口中吐出这个字,声音洪亮,回彻林丛。

面对马雪儿的疑问,冷寒霜并未直面回答,而此时唇齿之间吐出来的这个乱字,着实令在场众人心头为之一震,历来江湖格局的稳定,完全处决于龙行司与化血教,以及护鼎樊家,这三大武林鼎足势力的相安无事,如今身为三大势力之一的化血教掌教冷寒霜,突然之间用一个乱字回答所有人的疑问,这不得不引人深思。

樊家由于多年前的那桩兄弟阋墙的变故,如今已是人丁衰落,家族不兴,其多天下江湖的影响已然逐渐褪去,若没有独一无二的‘鼍鼋真气’这门稀世武学的存在,护鼎樊家如今可以完全称之为平平无奇。

护鼎樊家的没落,如今武林之中,就只剩下龙行司与化血教,表面上看去相安无事,实则彼此牵制,双方势均力敌,龙行司有天行剑放逐江湖,被奉为圣剑,这全然是因为化血教依照当初的信约,将其教中圣物‘化血金阳羽’禁锢了起来。

如若这化血金阳羽亦如天行剑一般放逐江湖,则完全有可能会打破天行剑如今在江湖之中,一家独大的局面,一旦天行剑失去了绝对镇压的强势,整个武林必然哗乱。

看着众人脸色沉凝,不拘言笑,冷寒霜随即踱步走了走,无常剑早已在剑鞘之中难耐寂寞,冷寒霜几次推剑出鞘,但是都没有伸手去拔剑,之后忽然说道:“避水瑶琴《云水赋》,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寒雁城所留不多的几个故人吧!”

“是又怎样!”风怜影气粗言急,对于方才冷寒霜的这一连番所作所为,风怜影很是愤慨。

之后,冷寒霜又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都未作声的风怜心,见其虽然双目明秀,但缺少了一份眼睛应有的神韵,当即断定,此女定然是个盲眼人,在察看了一番之后,冷寒霜当即判断出来,眼前的这两个女子,就是当年寒雁城三大护卫使之一的,泪使风泅陵的两个妹妹无疑。

“既然有风家两位姑娘在此,我也不妨将当初寒雁城被破的真正原因告诉你们!”冷寒霜凿凿言道。

而风怜影对与寒雁城被破城的原因,一直归咎于楚王的咄咄逼人,虽然也有过怀疑龙行司的天行令,但这个怀疑只在她心中停留了片刻,稍纵即逝,所以对于此时冷寒霜所言寒雁城破城原因之时,并未投及期待的眼神。

于是说道:“此事已成往事,往事如风,重提!也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见到风怜影不屑再对寒雁城被破城之事的提及,不予理会,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风姑娘!此事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已故的城主,莫连城!”

冷寒霜的现身,一连几次语出惊人,此番又说出寒雁城破城的真正起因原是莫连城,一时之间风怜影本来恼怒的情绪,听此一言,更为激动起来,当即回言道:“鄙城主已然亡故,还请冷前辈言下积德!”

面对风怜影的敬告,冷寒霜似乎并没有停止言语的打算,随即说道:“当年莫连城落身凡人巷,机缘巧合之下,得以窥见龙行司守护绝密《无极幻影》,并起贪婪之心,将其拓取了一份,带出了凡人巷,之后……”

“住口!再对城主不敬,休怪晚辈不依礼数,冲撞前辈!”还未等冷寒霜说完后续言语,风怜影当即猛然喝止说道。

“风姑娘莫要激动,听我说完如何?”

“怜影!且听他有何说法!”

“莫连城拓取《无极幻影》之后,便将其藏于寒雁城禁地,潇湘水榭之中,终日命人严加看护,因《无极幻影》太过怪异,遂找来了莫白的师傅,独孤宏一同参详!”

“师傅!”莫白听言兀自呢喃道,既然冷寒霜说得条条通途,莫白便也没有出言阻止。

“可事情总有变数,莫连城一心想要的《无极幻影》没能参透,却被独孤宏看出端倪,并将真迹传给了唯一的弟子莫白!事后龙行司察觉事态有异,便发出了天行令,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寒雁城推到了武林的风口浪尖上,迫使莫连城交出《无极幻影》并销毁所有痕迹,可到最后,莫连城也没有交出《无极幻影》,恰逢当时楚王马家意欲扩充地盘,如此一来,寒雁城便在战火中举城被破!”

听罢冷寒霜所言,莫白终于清楚了自己身上那股奇特内力的来源,原来真的是龙行司守护的绝密《无极幻影》,只是这一节变数,若非今日冷寒霜道出情由,只怕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经过竟是如此。

而风怜影见他言辞凿凿,似乎也不像是凭空捏造,将信将疑地说道:“这《无极幻影》究竟是何物,缘何龙行司不惜搭上寒雁城全城城民的性命,也要找回?”

对于《无极幻影》这个名字,莫白似曾相识,却又十分陌生,那天夜里,为救风怜影姐妹,自己只身闯入马三军侯府暗室之时,无意间得见过这个物件,正是那时起,他才对自己身上那股异常强悍的内力有了第一次直面的认知。

冷寒霜所说的这一切,剑圣都没有出言制止反驳,似乎已经默许了一切,而之后,却忽然出言问道:“冷先生!岳某虽然为龙行司看护藏剑阁多年,却从来都不清楚,这《无极幻影》还有这么一段变故!”

几人当中,尤以剑圣岳龙最为年长,自然见闻也最丰富,见到连剑圣都出言询问,一时间,几人听得入神起来。

“相传炎黄二帝平定神州大地之时,铸有三鼎流传于世,鼎身有铭文,记载着当初二帝借以天授异能,荡平群魔的真迹,时事变迁,几经轮转,三鼎最后变为九鼎,而鼎身上的铭文因此而一度残缺,因缘巧合之下,龙家先祖龙异人,化血教始祖,以及一直为九鼎行使看护之责的樊家,先后得其一份,自此二帝的天授异能便全篇在录,传说若有人能习全这鼎身上的武功,不但能铸练元神,还可以延年益寿,能人所不能!”

众人听得入神,自然也就不曾插话打断,之后冷寒霜又言说道:“只是几千年以来,还从未有人能在一生之中看到这三份鼎身铭文的真迹,更别说练会上面的武功!”

“如此神奇,这三份鼎身铭文究竟是什么?”莫白有些迫不及待地急声问道。

“龙行司那一份为《无极幻影》,我化血教得到的那一份是《阴阳书》,护鼎樊家那一份是七彩麒麟玉,三家各持一份,所以当今武林无人能斗得过他们!”冷寒霜说道。

稍时,冷寒霜又言说道:“冷某今日在此,等的就是莫白和他已经练成的《无极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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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风沙细雨烟波恶;多少尘封伤心冢

“等在下?莫非前辈还不知道,晚辈早已功力尽失么?”莫白惊诧言道。

忽然之间,从冷寒霜口中听闻到,当今武林三大鼎足势力,因何而强大到无人胆敢与之对抗的缘由,众人一时听得血脉贲张。

一直以来天下人只知道他们强大到不容亵渎侵犯,只是并不知道强大的原因,而这一消息从未有人在江湖之中透露一点风声,若不是这其中之一的当家人冷寒霜说出来,任谁道出这番情由,都只会叫人误以为是酒后浑话或是梦中呓语。

“当然知道!若非如此,尔等又怎会闯入这阡陌林中!”冷寒霜附言答道。

听其言外之意,冷寒霜似乎早已料到莫白等人会路经此地,而自然他们此行的目的他也已然清楚,且莫白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他执掌麾下的听风烟雨楼,莫白当即出言说道:“既然前辈已然知道,还请前辈行个方便才是!”

“哈哈哈!好你个浑小子,还真会异想天开,区区阡陌林根本就挡不住各位的行程,冷某特地前来,这等方便之事,你叫冷某如何能行得!”冷寒霜大笑几声,洪声说道。

莫白当即意会到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既然在此地现身,就不会轻易让众人从中过去,原因为何,不难想到,况且方才他也已经言明了来意,为了莫白和他的《无极幻影》画卷,然而莫白身负几重重担,且那《无极幻影》画卷莫白亲眼所见,早已被文延武付之一炬,此时如何能当成条件交换。

稍时,莫白暗自思忖半饷,说道:“若晚辈是只身一人,可任由前辈差遣,只是当下晚辈有重任在身,时间紧急,更是耽搁不得,另外前辈所提及的关于《无极幻影》一事,只怕仍旧要让前辈失望了,晚辈所见过的那幅画卷,早已被人焚之一炬了!”

听罢莫白所言,只见冷寒霜当即脸色一沉,银须剑眉皱成一团,气急吁吁,叫人不难看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迹象,随后忽然急声说道:“樊家后人如今已在行风茶舍,三份铭文真迹,如今就差《无极幻影》这一份,而你们当中,只有莫白一人见过,如若交不出来,就将莫白这个活画卷留下,否则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条不归路!”

冷寒霜与众人言来语往,丝毫没有退让商量的余地,薛长戈受制于毒瘴,一直暗自调息,并未出言答话,非是他有意避讳,而是其父薛子翁生前便有交代,日后行走江湖之时,任谁都可以不必惧怕,唯独遇上冷家人时,一定要一忍到底,千万不能出手逞强,薛子翁只留下这么一句警醒之言,至于为何要如此,薛长戈一再追问之后,他始终不答,

如今薛子翁已经驾鹤多年,这句话的缘由,薛长戈自然也就无从盘问究竟了。

心中疑惑不已,现下冷家人就在眼前,薛长戈按奈不住心中疑问,长吁一气,随即出言说道:“以毒制人,冷家人亦不过如此!”

是时,众人顿时凝眼注视着薛长戈,如今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之下,薛长戈此言无异于挑衅之意,若是激怒了冷寒霜,情形就当真不妙了。

“薛公子!此刻你当真严守父命,一直沉默才是!”薛长戈的忽然插话,冷寒霜回言说道。

听罢所言,薛长戈当即心头一震,只道是父亲的严命,应该只有他们父子知晓内情,如今冷寒霜言下之意外露,他也早已清楚父亲对自己的那道严命,似是比自己还更清楚内情,稍时,薛长戈当即问道:“为何?”

薛长戈忽然发问,冷寒霜怔了怔,随后答道:“原来你并不知道,如此说来,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薛某看前辈也并非拘泥于形势的人,为何言语起来如此的不豪爽,既然事关晚辈,该知道的始终都会知道,前辈但说便是!”薛长戈紧着追问说道。

被冷寒霜一语勾起心中疑惑,感觉事有蹊跷,于是薛长戈直言追问,而如今冷寒霜缄口不提,如此一来,薛长戈心中的疑虑便愈发浓厚,当即心中笃定,眼前的冷寒霜的刻意避而不谈,用意并不单纯,稍时,又言问道:“是否事关前辈,前辈这才缄口不言!”

见到薛长戈一再逼问,冷寒霜知道,此时若不将内情说出,只怕薛长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即答道:“你方才疗伤所用的可是《血影神功》内力?”

是时,薛长戈诧然看着冷寒霜,神情突兀,答道:“前辈果然慧眼!”

听罢薛长戈所言,冷寒霜并未即时回答,而是转过身去,将手中所握的无常剑换过右手,当即左掌平放胸前,鬓间须发如飘,显然是在集运内力,霎时间林中行风骤起,只见冷寒霜猛然推出一掌,掌风落在一处,立时轰隆一声,掌风落处枯枝腐叶四散,落定之后,已被掌力震得粉碎。

见到冷寒霜出掌的起手落势,以及掌力的浑厚,旁人或许不明所以,但薛长戈却是十分清楚,方才冷寒霜所使的内力,与自己近期苦练的《血影神功》十分相似,当即问道:“前辈此为何意?”

“薛公子不认识么?这不就是你如今所练的《血影神功》么?”冷寒霜好不避讳地说道。

听罢冷寒霜所言,剑圣当即一怔,江湖之中只知道这《血影神功》,乃是孤鸿涧的镇派神功,看守传授自然严密,而方才冷寒霜那一掌内力何其浑厚,练就这等内功绝非一日之功,且方才冷寒霜的那一掌精湛的掌风内力,几乎可以媲美蒙哥蓝嫣二人合修的内力。

“大家不必惊慌!这就是孤鸿涧的《血影神功》!”冷寒霜言辞凿凿,十分确切地续言说道。

然而,方才冷寒霜所说的种种,几乎都是江湖中比较隐晦的事情,是时,剑圣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正在逐步逼近,而这种危险的源头,正是冷寒霜多番语出惊人的陈言,常言道,积重难返,这些隐晦的消息知道的太多并非什么好事,况且这些情况,都是不容公诸于众的东西,一旦漏出半点风声,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冷先生!你究竟想干什么?”剑圣岳龙察觉到事态的严峻,当即出言喝止说道。

虽然之前剑圣也曾厉言喝止过冷寒霜的行为,但此次的嗓音最是高声,而在场几人似乎也听出了不同寻常,纷纷着眼注视着冷寒霜。

“姜还是老的辣!此话果然不假,我告诉你们如此多的秘密,今日你们休想走出这林子!”见到众人都察觉到了事态情况,冷寒霜索性开门见山,说出真正意图。

听言,一行几人立时警醒起来,双方才刚刚消减一些杀气,立时间充斥全场,而冷寒霜似是并不紧张,亦或许他根本就没将眼前几人当成对手。

“我知道你有些手段,但以你一人之力,便想困住我等,也未免太小看人了!”剑圣再次横剑身侧,面目红赤,显然是已经将内力提运至巅峰,只待手起剑落,便要出手。

“你们连和合二魔的‘血影同心大法’都敌不过,还敢在此大言不惭,你可知道这《血影神功》出自何处么?”冷寒霜并未架开阵仗,反倒喝言说道。

综其之前所言种种,剑圣似是已然猜到一些,《血影神功》必然与眼前的这个人,有着莫大的渊源,当即言道:“若不是小白一时冲动,功力尽失,我等岂会惧怕那些邪魔外道!”

“说起独孤宏的这个得意门生,冷某还真看不出他有何异于常人之处,竟能学会极难入手的《无极幻影》!眼下他是唯一见过画卷的人,若放他过去,樊家人将‘鼍鼋真气’传给了他,三份铭文,他便得到了两份!届时天下间再无敌手,似这等折亏的买卖,冷某岂能就此坐失良机!”言下之意,莫白见过的那幅画卷,是眼下唯一脱身的筹码。

“冷前辈,晚辈若留下来将画卷原样描摹出来,是否能让他们出这林子?”莫白忽然答道,毕竟此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他而起,听罢冷寒霜所言,眼下一行几人性命拿捏在他人手里,莫白不忍直视,一再坚持下去将会出现的那一幕,当即出言缓和周旋。

“呆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听到莫白意欲用自己的性命,换得自己以及其他人全身而退,楚莹莹当即提醒说道。

一行几人都知道,冷寒霜将如此之多的秘密,丝毫不加掩饰地在他们面前说出来,其用意昭然,并未打算让眼前的这几个人活着走出阡陌林,让他们永远留在不归路上。

而如今只有莫白手里还有筹码,只有他一力担承下去,或许还可以让其他人全身而退,如此一来,莫白就肯定是脱不了身了,然而他心里也是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将《无极幻影》的画卷,复本出来,冷寒霜最终还是会要了自己的性命的。

若以假乱真,冷寒霜当年还有个名号,一身书生气,无常剑邪郎,丹青妙笔,自然不在话下。

“好!放他们走亦无妨,只要你还在我手中,谅他们也不敢不听话!”冷寒霜爽言应承,说罢,示意林中的其他人,将十分虚弱的顾无言搀扶了出来。

“各位快些离开,莫某一人在此就够了!”莫白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说罢,转过身去,独自黯然,那画卷十分诡异,根本无人可以记得住大致轮廓,更别说照图描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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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路途多舛明眸意;我心若怜几分险

莫白忽然决定留下,以他一人之身,换取其他人的全身而退,而他根本无法将画卷重新描摹出一幅,如此破釜沉舟的决定,眼下除了莫白自己心里有了准备,其他人并不知晓当中的内情。

冷寒霜忽然阻道要挟,莫白此举实属别无他法,只盼冷寒霜的态度能有所转变,如若不然,和合二魔的为祸与其相较之下,只不过小巫见大巫而已。

依照冷寒霜之前所言,龙行司有《无极幻影》为首,化血教以《阴阳书》为最,护鼎樊家则以‘鼍鼋真气’冠绝天下,三家势均力敌,从不会一家独大,而一旦有人集齐三份铭文拓本,练就绝世神技,便足以左右天下局势,江湖难得的平静,只怕至此不再。

“莫兄!这厮手段狠辣,你确定要留下么?”顾无言有些气力不济地缓言说道。

听言,冷寒霜并不恼怒,似是默许了顾无言对自己的评断,稍时,手中不知何时一卷蜡黄的书册,将之抛给顾无言,随后说道:“冷某从不喜欢别人说我以大欺小,方才我废了你的师门内功,此为我毕生修习吐纳之法的手札心得,日后你若依照此法修习内功,不出三年五载,你必然能赶上你师傅如今的成就!”

冷寒霜不假商议,便出手将顾无言功力废去,如今却又将自己毕生修习内功的心得,送给他人,这一行为,着实令人费解。

顾无言伸手接过书卷,当即心中颇为激动,之前对冷寒霜的怨恨之意,登时被这眼前的这一幕冲淡,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脸色一沉,忽然间想起方才冷寒霜所言师傅的种种劣迹,心中疑云难消。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相信冷寒霜所言,或许是因为对师傅的敬重,以及养育之恩感念,加上冷寒霜废去自己的内力心生怼怨,而就在冷寒霜不惜将毕生所学心得交给他之后,之前的一切又一次自心中反复思量着,用心细想之后,觉得冷寒霜所言并非凭空捏造,恶意诬陷。

人心难测,不过尔尔。

冷寒霜此一动作,令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十分错愕,他们之中就连江湖阅历最丰富的剑圣,也看不出他的意图。

是时,风怜影忽然说道:“如此看来,冷前辈对莫白的要求答应得如此爽快,一定是另有深意了!”

眼下就算在场所有人,连番轮战或是群起而上,都不是冷寒霜的对手,既然莫白亦在其列,又弱在功力尽失,他完全有能力控制局面,而如今竟然退而求其次,答应莫白的条件,放他们一马,且在此时又把自己的毕生修为心得,赠与顾无言以作补偿,综其种种,风怜影似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风怜影如此一言,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剑圣当即眼眉一挑,感到诧异,而冷寒霜却反倒一改常态,变得一脸阴沉,双眼盯视着风怜影,良久不语。

心想道:“这女子果然聪明,心机深沉!”

“风三姑娘果然有令兄的遗风,慧眼如炬!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冷某也不妨直言再多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冷寒霜怔怔言道。

“且慢!既然是秘密,冷先生还是不必说了,我等今天听到的秘密已经够多了!”听到秘密二字,剑圣当即心头一颤,眼下形势,莫白甘愿留下自己只身一人,好不容易换得冷寒霜答应,暂时放行。

而如果因为风怜影的一时无心多言,让冷寒霜再多说出一些骇人听闻的秘闻,考虑到事态的可控制性,冷寒霜极有可能改变主意,一反之前所言。

而剑圣的这一句警醒之言,亦让其他人顿时明白了过来,纷纷对风怜影示意责备,眼下形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自私下都在盘算,求得脱身才是上策。

“呆子!真不明白你究竟是真的呆傻,还是太过高估自己当好人了!”见到大家意见一致,只求脱身,楚莹莹当即满脸愁容,言语责备地说道。

如此责备之言,有心之人皆能听得出来,暗藏更多的是依依不舍的关切之情。

稍时,风怜心忽然说道:“莫大侠,你已经为我们牺牲了一次,害得你功力全失,如今若又让你只身一人犯险,你叫我等情何以堪!”

听罢风怜心所言,方才满心宽慰,做足准备撤出阡陌林的风怜影与马雪儿二人,登时垂首含面,开始内疚起来。

“风二姑娘,言重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无需这般客气,况且冷前辈只是让我留下描摹画卷,以冷前辈在江湖之中的声望地位,我是决计不会有危险的!”莫白当即出言宽慰说道,他心里知道,情形并没有自己言语上的那般乐观。

“各位,天色已暗,临别之言还是留待日后再叙,请!”冷寒霜出言催促。

临别之前,剑圣将手中的天行剑归还给了莫白,说道:“万事小心!”且不论莫白守护剑陵之时,与之相处近十年的感情,单凭莫白挺身而出,替众人担下所有危险这一件事,就让剑圣他这个名满江湖的武林名宿,形惭影愧。

“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目送着几人逐渐走远,楚莹莹几次回首欲言又止,到最后,当她看着莫白孤身一人停留在远处,渐渐模糊的身影,心中再难自抑,洪声说道。

看着方才还几人随行的同伴,片刻之间就只留下自己独自一人,莫白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单,那时被楚王囚禁在地窟寒潭底之时,都没有过这般感受,而楚莹莹从眼前逐渐远去模糊之时,所喊的那句话,莫白心中好一阵触动。

而这种触动,亦是第一次如此强烈,之后有稍纵即逝,他体内的食情蛊,不会让他这种情绪持续太久,所以,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走远了!”看到莫白挑眼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转,冷寒霜当即出言提醒说道。

见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之中,莫白心中虽然有些孤单的感觉,但也有一些放心下来了,稍时,回过神来,于是说道:“他们走了,冷前辈,我们也走吧!”

“咦,你小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冷寒霜从莫白的言语之中听到了平静,当即诧然说道。

“冷前辈想要的东西,只有我清楚,我如今在冷前辈手中,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莫白随然答道。

“呵呵!好小子,有些气魄!”冷寒霜赞言说道。

“晚辈见识短浅,受不起前辈赞言气魄,只不过凡事少一分执着,便少一分顾虑,生死亦是如此!”莫白怔言说道。

“人的秉性是天生的,你的这番感悟,我也是到了垂暮之年才参透,看来你我性格颇有几分相似!”

“是吗!”

“小白……!我照着剑圣对你的称呼,如此称呼你可好!”

“随前辈喜欢便是!”

“小白!我们走吧!”说罢,冷寒霜探手在莫白玉枕穴上拍了一下,莫白当即只觉眼前一黑,全身气力涣散,昏了过去。

冷寒霜虽然已过耄耋之念,但由于常年精修吐纳之法,如今的气力脚程,丝毫不输于正旺当年的青壮少年,一手紧搂着莫白,健步如飞地在林中穿行。

浑浑噩噩之中,莫白只觉一股清凉扑面而来,令他灵台一片清明,精神焕发,猛然睁眼看了看四周,只见眼前一片华丽,珠帘垂面,屏风印画,香薰弥漫,若不是此刻床榻之上只有他一人,定以为是自己迷糊之中,闯进了女儿家绣阁当中。

这是何处?自己身处何地?一连串的疑问层层不断地从他脑中浮现,意欲出言喊叫询问,却只觉此地僻静异常,此时正值仲夏,正是鸟兽虫鸣之时,而如今他听不到半点声响。

情急之下,本能的驱使下,第一个反应便是寻找门的位置,站到门前,犹豫了一阵,但随后还是以极快的动作拉开了两扇门,眼前门外的一切,让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人间。

莫白所站的地方,有如处于半腰崖壁,面相西南,此时正值清晨,层层峦峰叠嶂,烟云雾绕,偶有几只羽翼斑斓的飞禽穿梭其中,微风掠过,撩起片片竹叶缭绕,由上而下,几乎都看不清云雾下的实景,宛若临境半空。

虽然生性比较木讷,但在四下无人之时,莫白还是有些附庸风雅的情趣,看着眼前浑如仙境的地方,莫白很是陶醉地长吁一气,绷紧浑身每一寸肌肤,狠狠地伸了伸懒腰。

“莫公子!你醒了!”四下无人,就在莫白尽情陶醉之时,阁楼之下的云雾当中,传来一声娇嗔,听得莫白一时忘了自己还是一副慵懒的姿势。

正自莫白探眼四下寻找说话之人时,层层云雾之中,悠然飘出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裙带飘飞,自身后衬出无尽婀娜。

待那女子站定身形,走近了几步之后,莫白顾不得冒昧,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若把方才眼前的一切比作仙境,则眼前的这个女子,定然来自瑶池。

且不说眉眼五官如何如雕如琢,单凭她行步如飘的气质看来,此女子当算是人间极品,美中尤物,与之前莫白所接触过的女子相较下来,这女子完全不同于她们,因为她们都是人间女子,吃的是人间五谷,自然比不了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在她面前,似乎都容不得有一丝杂念。

而那女子对于莫白看着她有如惊若天人的样子,竟丝毫不觉得唐突意外,反倒继续嗔言说道:“我叫商君愁,我家先生有请!”

说罢,摆手谦恭之势,恭请莫白与自己一道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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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惊若天人红颜蕴;一生两世莫惘然

那女子直言道出自己芳名,并对莫白十分恭敬地相请,显然她口中所说的先生,定然在她心中很受她的尊重,因为她恭请的仪态,有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见到女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芳态纤柔,曼妙的身姿傲然风影,一时间懵懂得无所适从,唇齿间不由自主地呢喃说道:“真美!”

是时,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伸着懒腰,言语唐突,极为失态,当即连忙站定身形,摆正仪态,佯作苦笑,以解尴尬的氛围。

“姑娘你……你叫……!”莫白从未有过这般慌张的神态,一时间不知如何打开攀谈的局面,于是支吾着说道。

“商君愁!呵呵!莫公子你怎么啦?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看着莫白几乎尽出窘相,商君愁不禁忍不住捂嘴轻笑了几声,说道。

“商姑娘!你……真漂亮,我不紧张!”话音刚落,莫白立时感到冒失,悔不该自己嘴快过心,如若因此而开罪了人家,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呵呵!公子谬赞,我家先生有情,请随我来!”商君愁喃喃说道。

“请!”莫白本想就此地询问一番,但看到商君愁谦恭静候很有礼数的样子,话到喉间又退了回去。

说罢,莫白四下打量了一番,此地地处高阁,并无任何连通他处的道路,连楼梯都不曾见到,当即心中疑惑,正欲出言讨问路径之时,只见商君愁抬头含颜一笑,自两侧袖间忽然投出几道与她衣裙同色的丝带来,将莫白腰间缠住。

稍时,走近莫白身旁,林中习风拂来,将她身上若有若无,极为清淡的体香带至莫白鼻下,从她的飘然出现,到见面言语谈话,总感觉她不是凡间之人,有着天人相隔的距离,正是如今闻到这股淡淡的体香后,莫白这才断定,原来凡间亦会有这等女子。

“公子当心,请随我来!”说罢,莫白只觉自己的身体蓦然腾空,侧眼看去,商君愁正用纤手紧紧扣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条丝带,与自己一道,凌空落下。

下坠的力道迅猛,风力强劲,莫白睁眼极为困难,片刻之后,莫白只觉身上丝带被一股柔力猛然抽走,而自己亦似乎被甩出一般,惊慌之余,连忙睁眼察看,一时间,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根本分辨不出方位来。

慌乱之中,莫白手舞足蹈地乱了方寸,正欲出言喊叫之时,忽然之间,一只手掌将自己用劲拖拽了一把,如此,失去重心的莫白这才稳住身形,等其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处烟波翠影的江面之上,回眼望去,商君愁一如方才纵身跃下一般,紧随身后。

“真是该死,方才让公子受惊了!”商君愁自江面上连连借力点踏之后,一个纵身挺跃,踏足岸边一处断岩之上,满怀歉意地说道。

莫白虽然方才无法睁开眼察看情况,但他却能感觉到,方才自那半山腰上跃下的高度,必定很高,下坠的力道何等强劲,莫说商君愁这么一个纤弱的女子,就算是莫白以昔日的功力跃下,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亦是有些吃力的。

“商姑娘言重了!这等下坠的力道,若不是姑娘临时应变得当,只怕莫某这下已经沉入了水底,喝了个饱饱的!”莫白当即言语开解说道。

“嘻嘻!公子!你真风趣!”听言,商君愁又是捂嘴笑道。

“风趣!商姑娘你说我风趣?我一直都被人叫呆子!”见到商君愁谦言笑语,莫白心中方才一时的惊魂未定立时平静了许多,遂言说道。

“把公子叫作呆子的人,是个姑娘吧?”商君愁轻言问道。

被人一语说中,莫白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牵强地回了个苦笑的笑脸,嗯了一声。

稍时,莫白正欲出言询问此地为何处之时,只见商君愁颌面躬身,双手互握胸前,面相着翠烟碧湖柔声说道:“先生!莫公子来了!”

见到眼前的商君愁如此尊于礼教,一时间令莫白感觉自己此时的神态,这般散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当即理了理衣着,毕恭毕敬地挺身站在一旁。

“哈哈哈!小白,你小子可真是能睡,占着我们就君愁的香榻两天了!”人未现,声先至,只听见一个很是洪亮的声音,哈哈笑道。

听言,莫白心中猛然一怔,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加上小白这个称呼,当今世上除了已故的师傅,只有两个人是这般称呼自己的,而剑圣言语之时,不会这般轻浮,当即断定,来人定是化血教掌教,冷寒霜,而方才商君愁的出现,让自己曾一度忘了前事,如今看来,自己仍然还在冷寒霜控制之中。

来不及开口回答,冷寒霜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让莫白不禁探眼看了身旁的商君愁一眼,见她仍旧颌面垂首,身子微俯地站在那里,只是莫白隐隐约约看到,面色有些红晕,当即有些难为情,于是出言问道:“商姑娘,那是……?”

余下要说出口的问话,莫白无法启齿,女儿家的闺阁何等清白高雅,自己这邋里邋遢的样子,只会玷污人家的清白之地。

冷寒霜似是也看出了,眼前这两人的萌动懵懂,当即出言缓解说道:“前天晚上,我把你带来这听风烟雨楼,事出突然,无从安置你,君愁便主动请缨,让出了绣阁,谁知道你小子一睡,就睡了人家的绣阁两天!”

听及此处,莫白之间脸上一阵燥热,有些很是难为情,更不知如何出言回答,更不知如何说辞方才合适。

“好小子真有福气!我家君愁的绣阁,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就连我这个教主都不曾临近半步,让你一住,就住了两天!”冷寒霜一时说得兴起,收不住口,将事情一论再论。

“先生!”是时,商君愁忽然喊叫了一声,示意提醒冷寒霜,莫再说下去了。

既然不知如何答话,莫白方才听到冷寒霜说出此地,乃是江湖消息集散地,听风烟雨楼,当即刻意转移话题,出言问道:“冷前辈,你说此地就是交换江湖消息的听风烟雨楼么?”

“如假包换!难道这天下还有第二个听风烟雨楼不成!”冷寒霜确然说道。

莫白正欲再出言追问,孰料冷寒霜却抬手示意,让他暂时收口,倏然,说道:“小白,你可听说过迷仙局么?”

语气尤为凝重,与方才嘻哈轻浮之言近乎两种意境,而莫白也听出了语气的不同,当即神情一凝地看着冷寒霜,回言说道:“迷仙局是何物?晚辈见闻浅薄,并不知晓!”

“你当然不知!这个局是我磬尽一生,笃定天下局势,才悟出的一盘局,从未面世,你自然是无从知晓了!”冷寒霜颇为自豪地说道。

“先生大才!”

“小白,你过来看看这盘局的走势!”冷寒霜呼声喊道。

听言,莫白快步近前,待他站定之后,顺着冷寒霜手势所指的方向看去,登时眼前一怔,只见眼前这面翠烟碧湖的水面下,清澈见底,水底赫然摆着一局棋阵,车马相士,均在其列。

方才落下之前,并未见到,原来这水底下,大有文章。

心中立时明白了过来,之前冷寒霜所言的迷仙局,莫非就是眼前这一局摆在水底的棋阵,犹有疑惑,当即问道:“这是?”

“孤尘子!等了这么久举棋不定,如今莫白已经来了,下一步该怎么走,是时候可以落子了吧!”对于莫白的发问,冷寒霜并未答话,反倒是对着水面呼喝了一声。

循声望去,眼前的一幕,让莫白又是一震,水面底下竟定定地站着一人,依照方才冷寒霜所言推断,水下那人定是樊孤尘不假,只见他身处水底,手中托举着一方石块,气定神闲地观摩着脚下的纵横线条。

乍看去,水底距离水面颇有一段距离,水压的份量非一般人可以承受,而樊孤尘却似乎丝毫不乱阵脚。

稍时,只见樊孤尘猛然自水下蹿出水面,手中仍然托着石块棋子,说道:“一手乾坤千千意,半壁轮回车马垒!”说罢,将手中石块用力上抛,待到石子竖直下落之时,猛然推出一掌,将石子重新推入水底,落在一处纵横线交错的地方。

是时,莫白这才看清棋路,似是象棋,却又不是象棋,之前所见的车马相士,如今仍然各在其位,樊孤尘挪动的那颗棋子,只是一块空白的石子。

“这是?”既为棋局,挪动的却不是棋子,一时间莫白看得有些糊涂了,遂出言问道。

稍时,冷寒霜对樊孤尘说道:“你想好了?”

“过河的孤车独卒,扳转不了死局,唯一的办法只能出车挪相,破仕降马才能有一线生机!”樊孤尘陈言答道。

莫白听出他们之间的言语,说的是棋路走法,却似乎又另含他意,遂,又言问道:“冷前辈,樊先生,二位这是?”

“小白!这碧湖池底棋位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当今天下入局江湖的人物,方才孤尘子落子的那一下,就表示他已经愿意磬尽所学,助你恢复功力!”冷寒霜怔怔说道。

说罢,示意商君愁递与莫白一册棋谱,棋谱上赫然写着:朗朗乾坤,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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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迷仙棋局浅浅变;一入神机怎能还

莫白接过棋谱,甚是彷徨,对于棋道,他并不熟稔,可以说较少涉猎,而眼下冷寒霜与樊孤尘,二人所动的棋路当中,更是暗藏江湖格局变动的深意,如此一来,莫白感觉手中的棋谱,轻若薄衫,份量却重如千斤。

非是这棋局上的棋子有通天的本事,预知后事的能力,而是当今天下,最有能力左右天下局势的三人之中的两人,在走动这盘棋局,任何一步,都代表着他们的意愿与意图。

方才樊孤尘一子落入棋盘边线,大有破陈立新的手笔,而冷寒霜则立时意会到了他的用意,对方棋位空虚,锋芒太露,后方毫无守阵之力,樊孤尘一子落下,单刀直入,显然是在表明他的心意,谦顺于对弈者。

之前莫白只知道,樊孤尘寄居在行风茶舍,此地乃是听风烟雨楼的前站,而如今樊孤尘却在此地现身,这让莫白感觉有些错愕,当即问道:“原来二位早就相识,只是有一事莫某不明白,还望二位不吝赐教!”

“莫白!当日在京都之时,我曾说过你有损天行剑的往日雄风,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是如此的浑浑噩噩,行事毫无准则!”樊孤尘头也不回地厉声说道,言辞当中尽是数落之意。

面对樊孤尘的痛斥,莫白无言以对,他知道樊孤尘一直以来都怪罪自己,凡事不争不论的性格有损天行剑的威风,更兼此次自毁修为,所以此时他只是垂首不语,保持缄默,双眼不时地打量着,手中的那把跟随自己以来,为自己招来许多麻烦的天行剑。

“孤尘子!你言重了!小白之所以会这样,全然是因为他体内的食情蛊所致,一颗本该有情却被迫无情的心,要面对的,是这个多情泛滥,繁复缭绕的整个江湖,你叫他如何能分得清主次好坏!”冷寒霜对于樊孤尘痛斥数落莫白的厉言,颇有些替莫白抱不平,于是接言说道。

听罢冷寒霜此番言语,樊孤尘当即有些面泛愧疚之色,稍时,呢喃着说道:“你我虽然先后同为这天行剑的主人,招来的宿命却是各有各的不同,樊某方才言语过激,还望谅解!”

见到樊孤尘语气缓和了许多,冷寒霜又言说道:“落子边线车,孤尘子你当真如此决定了么?”

回到方才樊孤尘举棋落子的那一幕,而方才冷寒霜的这一问,已是第二次问起,显然他对樊孤尘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敢相信,所以这才一再出言确认。

“龙行司布下这盘大局,你我只有按照章法,驱棋挪子的能力,却对这大局的断定,无能为力,樊某主意已定,前辈无需质疑!”樊孤尘切切言道。

他们之间的这番不着边际的暗语,莫白无从听懂。

他本以为恳请樊孤尘出手,帮助自己恢复功力,会大费周章,困难重重,所以对之前冷寒霜所言,樊孤尘的落子决定,是答应了将自己毕生修为,帮助莫白恢复往日功力这一说法,权当玩笑,并未上心入耳。

然而两人言语当中,又牵涉出龙行司来,这让莫白心头的疑团更为迷惑,当即问道:“既然这棋局是龙行司布下的,却为何不见龙行司有人在场!”

稍时,樊孤尘走近莫白身旁,另含深意地拍了他几下肩膀,随后说道:“十余年前,我将天行剑归还龙行司,交付到你手上之后,一直鲜少现身江湖,外人只知道樊某是为情所困,因为小随而自堕,实则并非如此……!”

说起小随,樊孤尘言语之时颤抖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方才调整过来,有心之人不难看出,这小随的的确确是他心中最隐忍的痛处,尽管在他言语说辞之上,并未流露出半分。

而冷寒霜也是听出了他言语当中,对小随的思念之情,当即吩咐言道:“君愁,小随的下落可有探听到?”

听言,站在一旁久不作声的商君愁回言说道:“先生!楼中早已有了小随姑娘的下落消息,只是……!”

商君愁话说一半,却嘎然止声不语,是时,冷寒霜直言问道:“只是哪般?君愁!你但说无妨!”

而对于商君愁的言语忽转,樊孤尘似是无动于衷,神色毫无异样,显然是商君愁方才所言之事,他早已清楚,亦或者并不关心,但从他之前的真情流露断定,绝不会是后者。

稍时,商君愁稍作调整后,继续说道:“只是我按照先生的吩咐,一有小随姑娘的消息,便格外开行,不以楼规接受交换,直言相告于他,可是他三番几次都不愿主动接受,君愁又不好因为此等小事劳烦先生,所以这才耽搁了下来!”

“原来如此!但是孤尘子,你为何……!”

“冷前辈,眼下是在商议如何破解龙行司,布满天下的大局,其他事情,暂请勿提!”还未等冷寒霜说完,樊孤尘立时先声抢言说道。

之前莫白费尽心思,才从樊孤尘昔日旧识,南宫恋儿口中问得他与小随的这段情缘,本以为来此信心满满地要先寻得小随,希望以此达到恳请樊孤尘出手的条件,然而此时听来,事情却似乎有些并非如此,对于这一节内情,商君愁定然清楚,待得稍时,定要前去问个清楚,以解心中迷惑。

此时心中另一个更大的谜团,樊孤尘与冷寒霜言语之中,对龙行司敌意的表露无遗之象,正不时地勾起莫白的好奇之心,迫不及待地出言问道:“龙行司布满天下的大局?樊兄此言何意?”

听罢莫白连声紧问,樊孤尘摆了摆手势,掸去衣边的染尘,随后缓言说道:“天下虽分三势而鼎立,但实则龙行司一家霸道,借以彼此之间的协定,在江湖之中他放逐天行剑,而冷家人则必须雪藏‘化血金阳羽’,当年更以平乱之名,插手我樊家族内之事,有损我樊家肱股之力,亦正是那时起,我们才察觉到,全然是因为龙行司为了设定这盘大局而起的动作,其用意昭然!”

此一切若真如樊孤尘方才所言,龙行司为了不甘于三家鼎足的局面,执意一家霸道,而对冷、樊两家做出如此多的约束限制之举,如此看来,眼前天下武林的平静,只不过如季寒的秋雾,即将阴沉的先兆罢了。

“樊兄此言,可有证据?”莫白对于樊孤尘所言龙行司种种,始终还是不敢全然相信,因为一直以来,在他的思想定格里,龙行司一直是他为之恒守的信念所在,虽然天行剑为他带来麻烦不断,但他此时对天行剑以及龙行司的这个不败神话,已经付诸了全部的心思去认可,所以他对樊孤尘所言,仍旧半信半疑。

是时,冷寒霜附言说道:“孤尘子所言不假,当年龙行司的确与我冷家有约在先,因为我教中‘化血金阳羽’杀性戾气太重,而唯一可与之匹敌的天行剑早已出现在江湖!”

“只是那时它并不是人所敬仰的圣剑,为了稳定中原武林的局势,两家商议之后,决定雪藏‘化血金阳羽’而扶正天行剑!”樊孤尘陈言说道。

稍时,只见冷寒霜面容沉色,郁眉不展地说道:“而事到如今,并非如此,天行剑虽然是两家商定之下确定的,实则真正执掌天行剑,发出天行令号令它的却只有龙行司,所以武林中人亦只认龙行司发出的天行令,而并不知道这天行令背后,真正的作用是要樊冷两家以及龙行司通力合作,才能发挥作用的!”

“直至十余年前,樊某接手天行剑时,才察觉到,龙行司之所以如此重视天行剑的作用,其用意是在于天行剑足以号令天下,所以为保他的不败神话延续下去,天行剑的份属愈发关键!”樊孤尘怔言说道。

言语当中,他们说的由来种种,莫白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之后又言问道:“二位所说的这一切又与龙行司图谋天下的大局有何关联?”

“莫急!一切的起因,还是在你手里的这把天行剑身上!”面对莫白的疑问,樊孤尘回言说道。

“当时在龙行司一手扶持下,天行剑的声望如日中天,不可一世,或许是冥冥中早有定数,可就在此时,天行剑剑身上秘密的浮现,彻底打乱了原有的局面,也正是如此,才曝露出龙行司的居心不善!”

“君愁!关于这一节详细情形,还是你来说吧!”冷寒霜又继续说道。

“是,先生!”说罢,商君愁对着冷寒霜躬身一礼,随后面向莫白飘然走近,说道:“当年孤鸿涧的薛子翁被龙行司禁锢,无意之中他竟打开了剑陵的第一道冢门,那关于天行剑的十六字籤言,想必莫公子也应该知道了吧!”

“你也知道那十六字籤言?”莫白反声问道。

“先生!我说得可正确?”莫白的紧着追问,商君愁没有依言回答,而是对着冷寒霜尊称了一声。

“说得很对,丝毫不差!既然小白还有疑问,你就一一给他解答了吧!”冷寒霜吩咐言道。

“是!”

“虽然龙行司当初先祖立下誓言,不问天下兴亡之事,可自从那十六字籤言浮世之后,龙行司似乎大有异象,一是对知道这十六字籤言之人一律暗杀,试图封锁这个秘密,二是,为免夜长梦多,其意欲借助天行剑掀起一番浩劫,好从中找寻借口收回天行剑,当然也包括你这个现任天行剑主人!”

“此事你从何处听来,简直荒谬!”听到龙行司意欲借助天行剑作乱天下,更要趁机暗杀自己,莫白立时有些慌张起来,言语激烈,只不过是在自我慰籍罢了。

如其所言,龙行司前后行为反差甚巨,这着实让莫白这个一直以来墨守陈规,凡事不喜争辩性格的人,难以相信。

“小白!这天行剑真正的秘密,你知道多少?”冷寒霜见他始终不信,于是出言反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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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迷雾层层心机现;不败神话难从前

听罢樊孤尘与冷寒霜相继所言,莫白自心中权衡了许久,之后发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认作标榜的精神与事物,都不同于表面看去那般透彻清明,亦或许世间许多事情,都是如此,非目断耳闻,臆断好坏有无,始终都难逃流言佐证,到头来,啼笑皆非。

思之再三,心中疑云渐浓,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非是他立场不稳,实则是因为一直以来,在自己耳边传颂的都是这些礼教纲常,师命如此,龙行司亦是如此,甚至到后来身边的几个女子都不比从前那般清纯,加上他凡事随然的性格,好与坏,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一把明白清晰的衡量标尺。

“不死之身,不灭之魂,乾坤轮回,五行易位!关于天行剑的秘密,在下知道的就只有这十六个字,四句话!”见到冷寒霜与樊孤尘所列龙行司种种,莫白知道,既然他们能如此清晰地估摸出龙行司的用意,而龙行司天行剑的十六字秘密,对他们而言,应该亦算不得上秘密了,当即说道。

稍时,只见樊孤尘长叹一声,说道:“生得有情心,枉作无情人,这十六个字的秘密,你应该已经泄露给外人知道了!”

樊孤尘深陷情海半生,自然知道情字难当,而如今莫白更是困惑其中,孰是孰非,真心与否他无从分辨,因为他的人有情,而心却无情,风怜影的心思,樊孤尘早有耳闻,所以对于天行剑秘密的这等重要消息,莫白在她面前,自然也是藏不住的,而她也不会让莫白对她有所保留。

“孤尘子,你的‘鼍鼋真气’是否当真能如传闻一般,重塑经脉,化消一切诟病么?”见到樊孤尘言及情事,冷寒霜当即意会到,樊孤尘有此一叹,意味深长。

莫白身份特殊,着眼天下,仅他一人与龙行司有些直接关系,且又执掌天行剑,这一所有谜团的核心部件,食情蛊的作用,让他心中无情,而一个人的感情,是识别人心的根本,所以冷寒霜才会有此一问。

“一入江湖,数十年如一日,得与失,本应该看淡,可只要这‘鼍鼋真气’还在我手里,这份责任就一日放不下,如今难得有人需要它,我也好趁此将这份责任放下,去找回我已经错过遗失的心,何乐而不为呢!”樊孤尘颇有些如释重负地说道。

在场的四人都知道,樊孤尘所言的遗失的心,指的便是他与小随的那段未果的缘分,至此,莫白已然想到,樊孤尘知道听风烟雨楼晓得小随的下落,之所以还一直停留在行风茶舍不前,是因为早前他察觉到了龙行司的异动,更知道龙行司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

正因如此,他不敢去找小随,他所练就的‘鼍鼋真气’,就该有他的一份责任,一份维护江湖格局稳定的责任,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放不下,一直以来家族引以为傲的这份荣誉,他一直在等待一份机缘,直到莫白的出现,这才让他顿悟感怀,莫白有情之人,却是无情之心;而自己明明是有情之心,却做了无情的人。

至此,莫白心中,对于樊孤尘为何现身此处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原来是因为他心中既放不下小随,迫切想知道小随的去处,又难舍那份所谓的责任,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思念之情,乱了心智,所以他一直犹而不决。

“小白!倘若他能替你化去体内的食情蛊之毒,你可愿意接受?”听言,冷寒霜忽然问道。

“有情无情,始终在人,缘来缘往,不过彷徨!亦或许是因为我从来不知情之可贵,既然可以有情,那又何苦做个无情的人!”莫白叹然回道。

稍时,樊孤尘嗔然说道:“莫白!你身上的食情蛊,虽说人神共愤,但也有许多深陷情海的人苦求不得解脱,所以说这世上,并无绝对,亦无全错!既然天行剑选择了你,你就该率性而为,凡事别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了!”

言下之意明显,说得便是他自己现下苦困一个情字,不得解脱。

“无情伤身,有情伤心!世上之人,为何都是如此!”是时,商君愁感怀言道。

“君愁!一直以来你都守在贤楼,从不曾踏出一步,倚楼望江湖,没想到你竟也会有如此多的感概!”冷寒霜出言答道。

“先生!君愁虽未出贤楼,但贤楼一直以来化解的恩恩怨怨,都是因情而起的!”商君愁和言说道。

须臾,湖边立时一片静谧,偶有枝头掉落的果实,点醒湖面,传来叮呤脆响。

“商姑娘!她……她现在何处?”樊孤尘忽然出言问道。

听言冷寒霜与商君愁二人登时愕然,自樊孤尘徘徊于行风茶舍以来,询问小随下落的这番话,一直以来是他最迫切想说的,但却又是最没勇气开口相问的,得到冷寒霜的授意,商君愁也曾私下透露过关于小随的事情,但都被樊孤尘当场回绝。

如今樊孤尘自己开口相询,冷寒霜立时明白了过来,他终于肯放下心中的那份执着,做回最真实的孤尘子,稍时,商君愁询意地看向冷寒霜,等待他的回意,见到冷寒霜并无过多示意,商君愁当即说道:“她在鬼墟!”

是时,还未等樊孤尘反应回答,冷寒霜转而对莫白洪声说道:“小白!你可知道为何蒙哥蓝嫣他们会违逆楚王的意思,助你留住最后一点真气么?”

被突然问及当日之事,莫白感觉有些突兀,最初只是以为他们看不惯楚王的行径,念及一些人道,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助自己一把,然而此时冷寒霜特意问及,莫白已然猜到,事情或许并非如此,随即附言答道:“晚辈不知,还请冷前辈指教!”

“孤尘子!还是你来说吧!”是时,冷寒霜语锋忽转,看向樊孤尘说道。

“因为他们想真正地赢你一次,赢龙行司一次!”樊孤尘听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赢我?赢龙行司?为何?”心中疑惑重重,莫白连言问道。

“不错,天行剑在你手里,赢了你就等于赢了龙行司,而当时你为了救人,而冲动自废功力,为堵悠悠之口,说他们胜之不武,他们便助你留住一口真气,好叫你日后有机会恢复往日功力,届时再寻你一战!”

“这是……”

“世人都知道我樊家的‘鼍鼋真气’可治不逆之伤,化腐朽为神奇,可世人并不知道,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如若全身功力散去,纵使借助‘鼍鼋真气’,可以恢复一些,但也难回旧貌,留你一口真气,用意非别,一要赢你,二要我樊家与龙行司矛盾激化!”樊孤尘所言,莫白听得有些犯糊涂,正要出言细问,不料被樊孤尘后续之言抢过声去。

“樊兄如此说来,在下就更是不明白了,他们要赢我,又怎会与你们樊家跟龙行司的矛盾有干系?”莫白遂言问道。

“我樊家与龙行司宿怨早结,他们留你一口真气,之后又约你一年再战,其用意就是要你来找樊家后人帮忙,樊家人早就对龙行司一家独大的行径,很是反对,而你又是天行剑的主人,隶属龙行司,所以他们看准了我不会出手帮你,如此一来,你必然要败,而你一旦落败,龙行司追究之余,更会将罪责转嫁一份到我樊家后人身上,藉此挑起两家矛盾激化,闹出纷争!”樊孤尘缓言说道。

听罢樊孤尘一番陈言,在莫白心中,对之前的认知,又一次被全然否定,至此,他感觉之前自己所经历,感悟的种种,几乎都是不被认同的,亦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食情蛊的作用,令他毫无感情,而世事,往往需要付诸情感才能断定对错是非。

“原来如此!”莫白兀自呢喃说道。

“不过……!”樊孤尘忽然喊道。

“不过什么?”莫白问道。

“我可以摒弃旧怨,助你恢复功力,不过你要答应我,与和合二魔一战,一定不能赢!”

“为何?”面对樊孤尘的要求,莫白感觉有些难以理解,随即问道。

“我答应帮你,放下与龙行司的旧怨,但龙行司也必须付出代价,那就是他的不败神话!因此,你必须立下誓言!”樊孤尘言辞凿凿地说道。

“孤尘子!用我往日旧怨,换你不败神话之名,你之所言虽然并不过分,但龙行司数百年的不败神话,如若败在和合二魔这等品行不端之人手中,你让莫白日后如何面对中原武林同道?”冷寒霜当即说道。

稍时,只见樊孤尘并未答话,只是转身看了看水底的残局,叹息一声说道:“这盘棋局,我只能走到这一步,余下的棋路,就要看莫白你如何把持了!”

紧随其后,冷寒霜亦是神情凝重地看向水底,尽管碧波嶙峋,但却仍旧清晰可见纹路的棋局,立时间,场上的氛围格外深重。

见势,商君愁轻步走至莫白身旁,柔声说道:“莫公子!让先生他们再单独商谈一会,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取道竹林,蜿蜒盘绕而去,行至一处,莫白忽然顿足不前,转身问道:“商姑娘!方才樊兄既然已经答应帮忙,为何却还要我立誓言!商姑娘,你又是如何看待誓言二字的?”

是时,商君愁面带轻笑,而笑意中却又有些忧郁的神色,静静地看着莫白一眼,并未直言回答,而后明眸投向竹林小道最深处,只是略显疲态地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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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誓言本是人间戏;可叹众生皆如一

商君愁一声幽叹,意境深长,令莫白一时间分不清,是忧是愁!

是时,商君愁沉静许久之后,开言轻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男人在漂泊的茫茫人海中,遇见了一个女人,初次相逢,彼此都没有太多言语,只是都觉得彼此投缘,最后各自离开了,那个男人曾尝试着几次打听女人的音信,可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那是他们缘分未至,所以才会彼此留有遗憾!”莫白随即附言说道。

然而商君愁所说之事,似乎犹有后话,稍时继而说道:“多年以后,男人在外乡的一个朋友带来一个口信,原来女人也一直在找他,依照那个朋友的指引,多年以后,男人和女人终于见面了,但此时的他们虽然面向而立,却又感觉彼此依旧陌生,相隔多年,女人已嫁作人妇,且育有一子;而男人依旧孑然一身,浪迹天涯,此时的男人许诺种种誓言,希望女人能破除世俗尘规,跟他一起,女人每一次都拒绝了,可能她并不知道男人真的是出于真心的承诺,直至后来,他们之间的一个误解,让他们又变成了陌生人,昔日的种种触及肺腑的言语,到后来变成了他们彼此忘记的警醒之言!”

听罢商君愁所言,莫白登时默然,本以为商君愁所说之事,应有一个令人暖心的完美结局,未料到结局竟是如此的不尽人意,于是说道:“什么样的误解,能让两个彼此经得住岁月变迁的人,变成了陌生人!”

“莫公子勿要多想!君愁所说之事已成为故事!”商君愁柔声说道。

“姑娘跟在下说起此事究竟有何用意?”莫白连忙问道。

“别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公子,誓言虽然神圣高尚,但在世俗的现实面前,往往不堪一击!”商君愁喃喃答道。

“好在我从不发誓许诺!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多说无用!”听言,莫白颇为庆幸地说道。

“公子你说从未给人以任何承诺?依君愁看来,跟在公子你身边的那几位姑娘,似乎都对你用情颇深,却又是为何?”商君愁故作懵懂,巧然说道。

“她们?”听罢商君愁所言,莫白独自沉寂了片刻,随后又言说道:“风家姐妹想借我手里天行剑之威,收复昔日旧地寒雁城,马姑娘是因为听从师命而随,莹莹因为食情蛊而不得已跟随,她们都是各有心思,应该算不得上用情颇深!”

“原来你都了解她们的心思,那于家姑娘又当何为?”商君愁移步一旁,折下一条竹枝,瞥眼看向莫白,说道。

一直以来,于冰心的枉死,乃是莫白心头最隐忍的痛处,此时被商君愁陈言提及,怎不叫莫白心头好一阵翻滚,未免人前失态,稍作平复之后,莫白回言说道:“她是我终此一生,都……都偿还不了的愧欠,连这些都知道,商姑娘不愧为贤楼的女子!”

商君愁见到自己提及于冰心一事,勾起莫白诸多感触,见他眼眶有些红润,立时觉得有些为过,当即歉言说道:“莫公子对不起!”

“我一直都忘不了,冰心她临终前说的最后那句话,说她不怪我,但是她恨我!”一时被勾起往事回忆,莫白尽管努力克制,但都难以抑制心中的涟漪,对于商君愁的抱歉,似乎并未听到。

是时,商君愁神情一怔,扔掉手中竹枝,步至莫白身侧,柔声说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公子也不必太过遣怀过去,她之所以说不怪你,就是不想让你因此而受影响,江湖险恶,世事无常!”

提及于冰心,莫白身上有食情蛊,本该一如往常的平静,此时情绪起浮跌荡不定,令商君愁颇感诧异,之后又言问道:“你是否真的已经中了食情蛊?”

“确实如此,不知商姑娘此问为何?”莫白答道。

“公子莫要多心!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看到公子你此刻仍旧因情而动容,有些疑惑罢了!”商君愁连忙答道。

“可能是因为莹莹一直以来,在为我配制解药,压制毒性的原因吧!”莫白随然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传言食情蛊无药可解一说,并不属实!”商君愁言道。

说罢,抬手示意,让莫白继续向前步行,走在林中,想起日前在阡陌林中所见的一切,此地竟叫人心神一片宁静,与阡陌林给人以危机四伏的感觉相较起来,莫白对此时的平静尤为珍重。

行至一处茅庐,眼前的一切,令莫白几乎忘神陶醉,与之前碧湖边上敞亮明澈不同,眼前此处的环境尤为幽静,茅庐周遭竹林环抱,屋前空出一处,碎石乱错衔交,由左及右横穿一汪清泉,简短的木桥搭在其中,乍看去,光线颇为暗淡,若没有这一汪清泉流过的生动哗啦之声,此处的静,着实有一种令人忘身俗尘的感受。

见到莫白顿足不前,商君愁随即言道:“这是还身草庐,先生的住所!”

“还身草庐?”莫白讶然说道。

“滚滚红尘千秋事,竹庐已还江湖身;回首若说贪恋意,一汪清泉庭前溪。”商君愁着眼环视了一圈四周,摆了摆裙袖说道。

“好意境,好名字!”听罢商君愁所言,莫白连声赞叹言道。

“公子连声赞好,不知对这好字有何见地!”商君愁又言问道。

“冷前辈英雄一生,到老隐退于此,可谓淡泊名利激流勇退,选居于此,偶合意境,此为一好,人此一生,一声哀啼落红尘,半世浮云半世名,不识金缕乱迷性,黄粱一枕怎还身!此为二好!”莫白回言说道。

听罢莫白所言,商君愁附言浅笑了笑,说道:“事非亲身经过,公子便能有这等感悟,着实不易,难怪先生对你如此看重!”

人生在世,淡薄了名利,参透了欲壑难填,不失为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凡事盛极而衰,乃自然定律,但又有几人懂得激流勇退,放得下眼前的辉煌与执着。

“看重在下?商姑娘!此话又从何说起?”对于商君愁口中所说的看重二字,莫白心有疑惑,随即问道。

“阡陌林中先生亲自现身相迎,难道这不是么?”商君愁驳言说道。

听言细想,阡陌林中,冷寒霜确实只身一人现身,风怜影,马雪儿等几人多番发难,冷寒霜都未痛下狠手,以他的功力,就连剑圣都未必能在他手下过得几招,如此,诚意可见,稍时,莫白又言说道:“此处环境幽僻静谧,商姑娘带我来此是何用意?”

“这是先生的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商君愁沉言答道。

“又是他的意思?”莫白口中呢喃着,暗自细想,事情确然如此,依照方才所见,商君愁对冷寒霜以先生相称,毕恭毕敬,由此可以想到,商君愁引带莫白来此,确是冷寒霜的授意。

“公子似乎还有疑惑?”见到莫白神色狐疑,兀自言语,商君愁随即问道。

“此处既是前辈的隐居之所,姑娘领我来此,不怕打扰了此地的清静么!”莫白喃喃答道。

“公子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了,此地既是先生的晚居所在,先生也将他毕生修为集藏于此,既是先生授意带公子来此,想必用意也无需君愁再多做详释!”说及此处,商君愁肃然严谨起来,明眸端望着莫白。

听罢商君愁此言,莫白心头猛然一怔,虽然商君愁方才所说,虚假之词很少,但其言下之意,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商姑娘言下之意是?”莫白探言问道。

只见商君愁未作答应,径直移步踏过木桥,步入庐前碎石之中,双臂浑然起落,霎时间碎石犹如风卷残叶,左右移开,之前看似杂乱无章的石子,经商君愁一通拨弄之后,竟现出一幅极具纹路的图样来,定睛一看,莫白感觉眼前的这幅石子摆出的图样,似曾相识,记忆却是十分的模糊。

“这是?”几次欲出口道出眼前这图样的玄机,但话到嘴边又无法确定,莫白随即问道。

“公子守护它十年之久,如今却不认得么?”商君愁喃喃说道。

听其所言,莫白立时忆起往昔一些片段来,仔细观摩斟酌之后,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幅石子摆出的图案来历,当即说道:“是剑陵前的那幅怪异的图纹!”

“不错!此图才是这天下间最为神秘的东西,龙行司以不败神话的强势,独占此图,既是世间之物,自然应当属世间所有,这当中的玄机,谁都都不敢轻易涉入参悟!”莫白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确然说道。

听言,莫白立即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说话之人,原来是樊孤尘与冷寒霜一并到来,樊孤尘有些不忿地说道。

商君愁领着莫白先身离开,留下冷寒霜与樊孤尘两人在碧湖岸边,从此时樊孤尘愤懑的神情可以看出,两人在碧湖边应该说起了什么,才令得樊孤尘这般激动,但听到樊孤尘开口便点出龙行司,想必所谈之事,定与龙行司有莫大的干系。

而自从踏入阡陌林以来,莫白所见所闻皆是自己之前,从不曾涉及甚至是从未想到过的世事层面,心头疑云层消层现,一时间让莫白心中十分凌乱,盘根错节,纠结繁复,久难自已。

须臾,还未等莫白回应答话,樊孤尘又言说道:“莫白,七日之内你必须做好休息调理,补足元气,七日之后,我便替你重塑经脉,拔除食情蛊之毒!”

本章中商君愁所说的那段故事,是某君的真实经历,恰逢有此机会发来与各位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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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40章:苦海沉沦终解脱;有情之心怎奈何

商君愁手起袖落,拨弄的碎石列出一幅怪异的图纹,还未等莫白细想情由,樊孤尘的一番洪声豪言,答应七日后以‘鼍鼋真气’,替莫白重塑经脉,化消食情蛊之毒,听得如此消息,莫白心头好一阵激动亢奋,将之前心头的种种疑惑,都抛诸脑后了。

自坟场功力尽失之后,虽未临阵对敌,但莫白毕竟生是男儿身,男子的豪情与自尊。他自然也是有的,昔日临敌之时,极少败阵,而自那之后,这份自尊便被深藏,这时刻在他内心深受煎熬,虽然随然的性格,让他有各种借口来安抚自己,但他也急切地想恢复往日的雄风。

“恭喜公子,终于要脱离苦海了!”是时,商君愁贺言说道。

在莫白心里,所谓的苦海,便是他手中无法放下的天行剑,守剑陵十年,本以为有了止缘使者这一不同常人的身份,会让自己的江湖之路格外坦途,至少不会危机重重,荆棘满布,然而自出剑陵以来,莫白路途坎坷,可谓举步维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手中的天行剑。

稍时,莫白定眼看了看手中的天行剑,心下暗自思忖,自功力尽失之后,这一刻在他心中默想过无数次,而他也确实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此时的他,感觉这一刻来得太顺利,太快太容易了,这让他心头感到阵阵不安。

要知道,替他重塑经脉,恢复往日功力,会耗去樊孤尘毕生修为,这对于练武之人来说,此等代价甚是巨大,不由得莫白心生狐疑,当即问道:“樊兄,说得是玩笑话吧?”

“小白!孤尘子此话经过深思熟虑,才艰难作出决定,你怎可当玩笑视之!”当即冷寒霜对莫白厉言痛斥一番,神情严肃。

被冷寒霜当头怒斥,莫白立时收声不语,满怀歉意地看着樊孤尘,只见他面色消沉,萎靡颓显地站在那里,双眼眺望远处,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稍时,低声说道:“错过了十几年,是时候放下一切了!”

只见樊孤尘说完之后,长叹一息,似是一展心中久郁难散的压抑,而后,转过身来对莫白说道:“莫白,我知道你心中的彷徨所为何事,当初我拿着这把剑时,也跟你有过同样的感受!”

樊孤尘也曾执掌过天行剑,对于天行剑所带来的种种,他有过切身体会,少年得志,自视甚高,因此而倾慕当时武林第一美人,南宫恋儿,而到最后只不过一厢情愿,所有的牵扯,都只是因为小随芳心暗许,不得已借着南宫恋儿的身份,让樊孤尘心系于此,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樊孤尘情海深陷,无法自拔,值此之际,小随饱受伤害之后,痴心难解,最终选择远离。

南宫恋儿委身下嫁之后,樊孤尘方才顿然醒悟,回想过往,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小随的意思,而自己却还一直懵懵懂懂,一次次不经意间言语伤害了她,意欲将其寻回,可心气未定,不甘平凡,犹豫不决,以至于十几年来徘徊与行风茶舍,不去交换小随的行踪消息。

莫白的到来,让他看到同自己一样的往日的懵懂,这才大彻大悟,苦苦纠结的名誉地位不过过眼云烟,真正永恒的,是能有红颜相伴,一起夕阳下彼此依偎的满足。

而当他作出这一切决定之前,他必须完全放下现有的种种名分与责任,鼍鼋真气还在他手中,家族的使命便还在他的肩上,江湖是个永远不会让强者隐退的地方,若想平静,必须先让自己变得平凡,所以再三深思之后,决定将鼍鼋真气传给莫白,一来可助其恢复往日功力,二来可以趁此卸下肩上的责任。

一直以来,家族的使命感让他不敢有半点懈怠,而如今家族人丁不旺,人心更是涣散,加上龙行司强势凌人,不甘于三家共强的局势,一心坐大,更知道与龙行司相争,一家势力太寡,之前在碧湖边上,与冷寒霜深谈之后,两人决定把这份重担,交与莫白,他手中有天行剑,龙行司如若执意改变江湖格局,导致天下大乱,维护局面,这也是他这个天行剑主人的责任。

借助莫白执掌天行剑的身份,碍于天行剑在江湖之中圣剑的地位,龙行司不好直接对他下手,让他担起一切责任,这是冷寒霜与樊孤尘两人深谈过后得出的最终结果。

看着商君愁归结的那幅图案,加之樊孤尘与冷寒霜方才所言,莫白当即想到,眼前这幅图案,必然与他们此时的举动有关系,随即说道:“冷前辈,樊兄,你们有何话请尽管吩咐!”

“我们可以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替天下人解开这幅图案的秘密!”冷寒霜切切言道。

“不错!这是我们樊家与冷家人穷极一生,才找到这可能与龙行司不败神话有关的唯一线索,你不能让之留为遗憾!”樊孤尘附言说道。

听言,霎时间,莫白顿时幡然醒悟,为何自从踏入阡陌林以来,处处不同以往的原因所在,冷寒霜喝退随行众人,独单单让自己留下,之后又大谈阔论,所说之言基本都是在列数龙行司的种种霸道,真正的用意,此时方才直言道明。

“在下何德何能,竟蒙二位如此看重,实在是担当不起!”莫白知道自己接受这句话后的境遇如何,所以他不敢欣然接受,这也与他遇事不争不辩的性格一样,临阵受命之时,他有些退缩推诿了。

“莫公子!先生他们也是一片心愿,你怎好如此推辞!”是时,商君愁附言说道。

“你不必急于答复,七日之后是走是留,任你决定!”樊孤尘婉言说道。

见到莫白直言推辞,樊孤尘颇有些失望,但是就此放弃又有些不甘,于是退而求其次,给了莫白七天的考虑时间,希望籍此,事情会有所转变。

时之千千,韶华荏苒,自那日还身草庐前,莫白听得樊孤尘与冷寒霜言明心意之后,至此已是第五个日落了,时近正望,皓月当空,莫白独自一人静站倚栏,双眼凝视着眼前空茫茫的云雾一片。

心中念转千寻,虽说当日直言回绝了樊孤尘与冷寒霜的提议,但这个念头一直存在心中,连日来时常反复斟酌,该与不该,此刻萦绕在他心头,占据了他所有心思。

“皓月当头挂银空,雾潜星楼半朦胧;孤影叹月声声怨,此心茫茫照何明!莫公子,好雅兴!”正自莫白心头茫然之时,商君愁手捧着一盅玉脂青壶,配有两只同色杯盏,莲步碎踩,怡然说道。

听到有人言语,莫白当即回神,侧过身来看见商君愁正端正这身子站在身后,借着今晚格外明亮的月色,莫白看着眼前站着的商君愁,禁不住又打量了一番,与往日不同,此刻的商君愁身着一身洁白胜雪的对襟襦裙,青丝飘落,透着月撒银光,宛如周身银装,飘逸清朗。

“月舞银装,绮罗佳人!”莫白看着眼前的商君愁,口中呢喃道。

见到莫白如此称赞自己,商君愁颇有些羞涩之意,随即答道:“公子过奖了!”

“商姑娘,深夜来此有何要事?”见到商君愁有些口齿支吾,莫白立时感觉自己举动有些失态,当即说道。

是时,商君愁轻笑了一声,说道:“皓月当空,如此良辰夜景,君愁特来找公子小酌几杯,谈些江湖!”

听罢商君愁所言,莫白这才看到,原来商君愁手中还托着青杯玉盏,稍时,当即说道:“能与商姑娘这等贤楼女子邀月小酌,莫某真是三生有幸!”说罢,连忙让出身位,让商君愁将手中杯盏放在石桌之上。

摆好杯盏,商君愁纤手轻玉脂酒壶,将杯中斟满,随后说道:“公子!请!”

看着商君愁如此纤柔曼妙的举止,酒未入口,莫白已然自醉三分,听到商君愁相邀举杯,当即放下手里的天行剑,起杯同敬,说道:“商姑娘!请!”

随后仰面一杯入口,霎时间,莫白似乎忘了,自己根本不胜酒力,这一杯入口,灼热辛辣之感立时自喉间上冲,若不是吞咽得快,只怕要呛出口来,为还解一些胸中酒气,莫白随即轻咳了几声。

“让商姑娘见笑了,莫某……不胜酒力!”待气息顺畅之后,莫白急忙言语解释说道。

是时,只见商君愁举杯遮面,一饮而尽,说道:“公子从未沾过酒水么?”

被商君愁此一言问起,莫白立时心头一阵触动,猛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沾上这陈汤之时,是在小楼集于家,如今被问起,于冰心的音容立时充斥着所有心思。

见到莫白神情登时低落,商君愁当即放下手中酒杯,问言说道:“公子!是不是想起什么往事,为何如此感怀悲伤!”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莫某第二次沾酒,第一次是在小楼集于家……!”莫白言及一半,立时收口不语,虽有食情蛊加以牵制心中的情义,并没有痛彻心扉的难受,但莫白心中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愧疚还有遗憾。

稍时,只见商君愁凝眼探望夜色下的空旷,随后说道:“既然觉得有愧于她,就别再重蹈覆辙,让这种遗憾重现!”

“我该如何去做,还请姑娘明示!”莫白喏喏言道。

“接受先生的建议,洗去食情蛊的毒害,让心自然,不再受任何约束!”商君愁随即答道。

“可是……!”

“该你面对的,就应该坦然面对,一味逃避现实,只求自己心中安然,这岂是堂堂男儿的作风!”见到莫白又意欲推诿,商君愁立时说道。

须臾,莫白沉思许久,随后眉眼一抬,拿起商君愁不知不觉中,早已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之后长叹一息,并没有方才那般窘态。

商君愁立时意会到了其中之意,兀自沉吟道:“希望这杯酒,能揭开你心里的旧伤,激发你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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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风雨飘摇过贤楼;人心不古恩情殒

人生如梦,半梦半醒!

莫白一连几杯陈汤落肚,上涌的酒气,辛辣的感觉直冲喉间,正好与他此时茫然的心情交织到一起,在商君愁言语相激之下,坦然撇开心中所有,接受商君愁的建议。

稍时,只见商君愁自裙袖之中取出一个物件来,借着月色一看,原来是一支古风玉龙,随后说道:“这是萧姐姐当年留给我的,时隔多年了,她教我的那首《遥江望》,一直以来都无人欣赏,今晚趁着月色,烦请公子当个听客如何?”

说罢起唇提息,立时间自箫洞之中飘出轻音,曲韵悠扬,空旷飘逸,低沉的音色在这夜空下显得格外孤独静谧,眺眼看着眼前漂浮的夜雾,耳畔轻音萦绕不绝,莫白登时感觉心境很是平静,宛若神游太虚的感觉。

“浮华半生梦,春秋已随然;淡看云烟绕,不识人间长;回首又一幕,遥江望魂茫;今朝别离后,来世莫彷徨!”此情此景,莫白颇多感触,当即感慨伤怀,沉言说道。

箫声几乎与莫白话音同时落定,是时,商君愁探言说道:“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想当初萧姐姐带我入贤楼之时,那情景恍如就在昨天!”

“姑娘说的萧姐姐是谁?”莫白当即问道。

“天下第一琴师,萧玉娘,只可惜最终还是毁在了情字之上!”商君愁叹然说道。

当初萧玉娘与冼问那一段往事,在江湖之中风雨正浓之时,莫白还只是独孤宏座下的无名小子,还未曾踏足江湖,所以并不清楚萧玉娘这个人物的来历身份,但却知道冼问。

听到萧玉娘这个名字,莫白立时想起了冼问,当初冼问与其师傅独孤宏,结交忘年挚友,所以,对于冼问,莫白十分熟悉,于是兀自呢喃说道:“冼问大侠!”。

是时,只见莫白又言语低沉地说道:“谁为谁死,谁为谁休!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宿命,注定了是有缘无份!”

“相识即是缘份,公子相信缘份二字么?”听言,商君愁探言问道。

“正如姑娘所言,相识即是缘份,既是上天注定的此生相逢,我们又岂可让这缘份变成有缘无份!”莫白切切答道。

是时,只见商君愁神情感伤,双手横握玉箫,纤指微弄,颇为动容,随即说道:“公子说的到也在理,只是君愁此生不敢再信这缘分二字,所以也不想懂这缘份二字的轻重!”

因为萧玉娘之故,商君愁深受影响,因为她与萧玉娘的情分非比寻常,她入贤楼是萧玉娘亲自带她进来的,在她心里,一直把萧玉娘视为亲人。

稍时,商君愁又言说道:“公子早些休息,还有两天便是樊孤尘与你约定的日期,到时公子也好早些摆脱食情之苦,恢复正常!”

说罢,颔眉蹲身,施礼拜别,随即转身离去,莫白目送一段,直至倩影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须臾,莫白这才回过神来,暗自思忖。

方才还心有暖意,聊得欢畅,霎时间四下空寂,莫白又一次感到了莫大的孤独感,皓月当空,迷雾茫茫,无形之中竟与此时莫白的心境形成了共鸣,随即蹲身坐在石凳之上,将商君愁送来的陈汤佳酿,一杯接一杯地一饮而空,满一副求醉心切的架势。

如此豪饮,是莫白心中始终难以自抑躁动的表现,与樊孤尘约好七日之后的决定,现如今时限已经临近,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矛盾,不争不辩随然的性格始终把持着他安于现状的心思,若没有方才与商君愁对饮之时的那番言辞相激,莫白还是在犹而不决的立场。

而樊孤尘那一头,并不是在等待莫白的决定才开始做准备,‘鼍鼋真气’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与一般内家功力不同,一般内家功夫讲究循序渐进,一触即发,而‘鼍鼋真气’则不然,催动之时,需要时日聚集真气,将之前修炼之时所练就的护体元神真气化散,如此一来,方能有重塑人体筋脉的功效。

而这几日下来,樊孤尘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鬓间已现银丝,显是这聚集‘鼍鼋真气’极费内力,元气耗损得厉害,鼍鼋真气练就之后,未被聚集之时,每每临阵御敌,只要体肤未出现创伤,一般的伤势皆可自行痊愈,换而言之,便是层面上的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时至第六天清晨破曦,樊孤尘正自闭目养神之时,冷寒霜人未至,声先到,探声问道:“孤尘子,鼍鼋真气聚集得如何了?”

听到耳际有人叨扰,樊孤尘立时收息回元,长吁一气,缓缓睁眼说道:“聚集这道真气耗损我不少真元,只是还不知道这样耗损真元是否值得!”

“只要有君愁在莫白身边,莫白最终一定会答应!”冷寒霜满怀信心地说道。

“冷老,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妨抛开那些场面话,我们将事情全部告知莫白,他日莫白秉性听从倒还罢了,倘若他也与龙行司沆瀣一气,到时就真的无人能阻止他了!”樊孤尘满怀顾虑地说道。

“不妨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莫白身边有君愁在,凡事皆可无妨!”冷寒霜依然信心满满地答道。

听言,樊孤尘颇有些不解,当即问道:“商姑娘不过是贤楼之中的一个女子,她岂能左右得了莫白!”

“不是左右,操控莫白,而是以莫白的心性,晓之以理,不难说服,大是大非面前,莫白并不是个糊涂的人!”冷寒霜说道。

“为他人不惜懵懂到自废武功的人,冷老还说此人不糊涂,樊某不敢认同!”樊孤尘忿然言道。

“想当年你不也一样,因为他人而弃剑么,事非经过,谁都有懵懂之时!”

说及此事,樊孤尘登时沉默不语,自己当初年少稚嫩之时,的确曾为人放弃过手中的天行剑,所以此时,被冷寒霜一语点醒,立时无言以答。

稍时,樊孤尘起身站起,摆手相邀,示意请冷寒霜入座,说道:“冷老声声提及商姑娘,此女年方少艾,正是情丝萌动之时,冷老就不怕她因情而误事么?”

“哈哈哈!这点你大可放心,君愁可是我贤楼之中出名的冰美人,心气极高,且不说小白这小子木讷不解风情,就算是风度翩翩的才情浪子,也未必能让她动心,况且因为萧玉娘一事的缘故,她早已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如此就更无可能了!”冷寒霜拿起石桌上的棋子,落在棋谱之上,定言说道。

“事无绝对,冷老!”樊孤尘回言说道。

“此言差矣,君愁既是小白身边的帮手,亦是我为防莫白变节的后着杀手锏!”冷寒霜又言答道。

是时,樊孤尘似是意会到了冷寒霜的用意,当即赞言说道:“原来冷老早有安排,难怪如此镇定!”

“其实自你来到行风茶舍,之后又受楚王相邀参加年关大宴之后,我便早有预料,你迟早会舍下鼍鼋真气,还归平凡,所以自那时起,我便开始传授君愁,我化血教所有的鼎身铭文《阴阳书》,为的就是想让她传承我衣钵,接手化血教,如今她已尽得我真传!”冷寒霜手中举棋不落,探眼看了看樊孤尘,随后说道。

“可是冷老你又是如何料到,莫白等人会闯入阡陌林的?”樊孤尘又言问道。

是时,只见冷寒霜将手中棋子摆入棋盘,说道:“别小看了莫白身边的那几个女子,有她们在,加上剑圣岳龙的怂恿,莫白定会走入阡陌林,若非如此,你我又怎能吓退随行的其他人,将莫白留下!”

“莫白这小子真不知该如何说他,说他多情他体内又有食情蛊,说他有艳福,身边的女子个个都不简单,唉!”是时,樊孤尘调侃言道。

“带你将鼍鼋真气注入莫白体内之后,让他恢复往日功力,加上君愁从旁鞭策,相信不日之后,你我的心愿便要达成,解开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之谜!”

正自两人攀谈之时,只见商君愁神色慌张地快步赶来,直言说道:“先生!出大事了!”

听罢此言,冷寒霜当即神色一沉,商君愁是经历过场面的女子,连她都如此神色紧张,冷寒霜当即料定,商君愁所言之事定不寻常,当即问道:“君愁,何事惊慌?”

“阡陌林涌来大批武林人士,还有楚王的近卫铁甲,直言叫嚣!”商君愁应言答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来阡陌林挑衅!”樊孤尘立时起身,双拳紧握,很是愤怒。

“早料到会有今天,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冷寒霜摆下手中棋子,冷言说道。

是时,商君愁双眼直视着冷寒霜,静待吩咐,然而只见冷寒霜一语言毕,便不再做声,而是信步慢踱,气息显然较之前稍为急躁,稍时,说道:“孤尘子,七日之期未到,莫白还没有给出回应,你我此时千万不可自乱阵脚,阡陌林还可抵挡一阵!”

“没想到留下莫白,竟会惹出这等麻烦,连楚王都搅合进来了!”樊孤尘切切言道。

是时,商君愁轻声呢喃道:“莫白身边的那几个女子,果然有些手段!”

“君愁!你且带孤尘子和莫白去贤楼暂避,我倒要看看,敢来我阡陌林闹事的,究竟是哪路神仙!”冷寒霜吩咐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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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风云一战起逐鹿;江湖武林群魔舞

阡陌林前群雄云集,势态情急,因为来人数众,冷寒霜都没有把握可以控制局面,只得吩咐商君愁让莫白与樊孤尘这两个客人暂时先避一避。

临行之际,冷寒霜刻意对商君愁使了使眼色,暗传授意,只见商君愁会意地点头回应,之后便领着樊孤尘一行先退而去,樊孤尘执意留下与冷寒霜共进退,但后来被冷寒霜点醒,他肩上还有未完成的大事,莫白这个关键的功力还未恢复,如若莫白功力未复,则他们之前的所有商谈便只能是空想。

莫白执掌天行剑,龙行司碍于其江湖地位,不会直面刁难他,这或许就是他被冷寒霜与樊孤尘选中的原因所在。

“先生多加小心,今日之事非比寻常!”商君愁临行嘱托犹在耳际,冷寒霜此时面色极其难看,甚至是有些扭曲,或许是他久未踏足江湖,在江湖之中昔日的威名早已如昨日黄花,此时竟然会被人纠集江湖群雄,被欺负到门楣之前了。

而阡陌林外,人头攒动,气势高涨,人群的一处,只见风怜心姐妹二人交头接耳,窃语细谈,“怜影,你跟姐姐说句实话,今日到此之人可是真的为救莫大侠而来的?”风怜心神情紧张的问道。

“哎呀,二姐!你不相信三妹子我么?”风怜影故作撒娇地回答道。

“你啊!二姐我只是眼盲,耳不聋心不瞎,方才我听到人群之中人人议论,来此只为天行剑!”面对妹妹强言敷衍,风怜心厉言呵责言道。

稍时,只见风怜影当即脸色一沉,随即说道:“二姐,你我只是一介女流,见到莫白落入险境,虽然无力相救,但今日来此的人,大多都觊觎他手中的天行剑,既是如此,我们又为何不就此借力一把,用天行剑的秘密将他们请来!”

“江湖险恶,若是被他们看出势头来,到时麻烦就大了!”风怜心仍旧很是担心,愁眉紧锁。

“此事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就算冒些风险,只要能把莫白还有天行剑抢回来,担些风险又何妨!”稍时,风怜影四下扫视了一眼,神情很是小心,口中呢喃说道。

“只是!只是你明知道阡陌林内有诡异,乃是三大势力之一的冷家的势力所在,人命关天,岂可儿戏!”风怜心又言说道。

“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命,难道就任由莫白遭人囚禁,你我就置之不理么?”听得姐姐言语再三规劝阻拦,风怜影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当即语调稍高地说道。

是时,听到妹妹语气有些触怒,风怜心立时收住声言,不再言语,只是暗叹一声,心中默念道:“若他手里没有天行剑,有你想知道的秘密,你又岂会在乎他的生死!”

人群数百人之中,多数都为楚王铁甲近卫,相较之下,江湖人士人数不过数十,当然也有自行藏匿头尾的人匍匐在暗处,伺机而动,如文延武,杨镇心夫妇与独子杨修等等。

自那日冷寒霜吓退风怜影等人,扣下莫白之后,因风怜影不甘就此作罢,遂将莫白在阡陌林此消息散布江湖,引得江湖人心浮动,再者怂恿新楚王马三军出兵援助,如此一来,但凡是与天行剑有关系的,觊觎它的,与莫白有过节的人,纷纷应邀来此聚集。

“哥哥!那呆子被困于此已久,我们还是快些救他出来才是!”是时,站立在人群位置稍偏的楚莹莹,拖拽着哥哥薛长戈,央求着说道。

稍时,只见薛长戈暖言安抚说道:“莹莹别急,这阡陌林不是寻常人去得的,一会看情形,如果有机会,哥哥一定会把你的呆子救出来的!”

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只见楚莹莹顿时满脸羞红,是时,薛长戈又言调侃说道:“看来莹莹真的长大了,知道怕羞了!”

面对哥哥的嬉笑之言,楚莹莹浮躁的心反倒登时平静了许多,心中时常回想起莫白的身影,如此一来,竟有些失神走神了。

马雪儿乃是前楚王敕封的云柔郡主,故而此时与马三军一样,端坐在马鞍之上,衣着华丽,马匹时而晃动着四蹄,马鸣风萧,好不英姿飒爽,顾无言跨马在其右侧,翘首不语。

虽然众人云集,但一直都无人胆敢挑头叫嚣,是时,只见铁甲军中形色匆匆地跑来一人,来到马三军马前,单膝下跪,高声喊道:“启禀王上,前锋已做好准备,可以随时下令进攻!”

稍时,只见马三军随然地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随即喝令道:“铁卫军听令,准备火水火把,给我烧!”

声令刚下,阵前数百铁卫军,除了护卫在马三军周围的十余人外,其余人等,均手持火把,意欲将这江湖之中令人望而却步的阡陌林,随时付之一炬。

此前风怜影游说马三军出兵之时,言语之间曾提到过此事因莫白而起,出于对风怜影的私心,马三军从未打算让莫白活着走出阡陌林,他要的与风怜影一样,只要天行剑,只是风怜影多少对莫白还有些许情意,但也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只有莫白才能解开天行剑的十六字秘密,所以且不说置他于死地,但至少不会行此落井下石之举。

见到马三军意欲下令纵火毁林,风怜影当即喝道:“住手!不许放火,我们来此是为了救人,不是杀人!”

风怜影厉言喝止,令马三军一时进退两难,须臾,只见他翻身下马,走近风怜影身前,口中嗫嚅许久,但却迟迟不曾出声,思忖许久,方才轻言说道:“怜影,你这是意欲何为,我这么做是在帮你!”

声音极轻,非临近不可闻。

“帮我?”对于马三军口中所言的相助之言,风怜影颇有些不解,当然她或许不知道,因为酒后失言,文延武已将她杀害莫白双亲之事,告诉了马三军,所以马三军才会口出相助之言。

是时,只见马三军又近前靠近了些,几近附耳,说道:“他双亲命丧你手,此事若被他知道了,岂不是会影响你我的全盘计划!”

听罢马三军此言,风怜影立时感觉心头一阵寒凉,且不追问此事他从何处听来,但此时他说之事,的的确确是她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言语之时,虽然马三军极其克制语调,但一字一句风怜影听得十分清楚。

随即附言问道:“你想怎样?他不能死!”言语虽然极轻,但马雪儿在身后不远处,顺着风向,隐约听到一些字眼,当然,风怜影最后那句话她听得十分真切。

稍时,只见马三军并没有回话之举,而是转身跨步上马,风怜影却是一脸阴沉,心事重重,若马三军替她瞒下,只怕要形势逆转,从此之后,她在马三军面前就全然没有了说话的底气,更别说厉言相喝了。

见到风怜影与马三军一番交头接耳密谈之后,马三军神色不改,风怜影神情突异,伏身暗处的文延武立时感觉事态不对,考虑再三,既然他们密谈的原因是为了是否纵火焚林一事而起,对此,自己索性推波助澜一把,当即巧劲暗运,手中折扇划过岩面,立时蹭起火花,加之阡陌林久无人迹,枯枝朽叶沉积,点点火星引燃之后,借助风势,霎时间火焰一蹿三四丈,浓烟滚滚。

“失火了!失火了!”见到眼前火焰凶猛,人群顿时哗然。

而此时马三军则怒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不遵令行事,肆意纵火?”

马三军一言令出,眼前数百铁卫,纷纷彼此疑问看视,遂有人回声言道:“禀王上,这火不是我等所放!”

火势如浪,顷刻间染红一片,浓烟高耸入云,之前一直相对平静的人群,见到火势如此,纷纷浮躁起来,就眼前这等火势,加以风助,莫说留下活人,只怕就连一只虫豸都难保全尸,他们不是在担心莫白身遭不测,实在担心这火会不会烧坏天行剑,从而毁掉剑上的秘密。

“哥哥!起火了,这可如何是好!”是时,楚莹莹几声说道。

“莹莹!就这火势,哥哥也是无能为力,只能乞求莫白多福了!”看着眼前火焰高涨的势头,薛长戈怯阵了,因为,火,实在太大太猛了!

之前风怜影阴沉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了,近似有些切齿呲牙,自姐姐风怜心手中接过避水瑶琴,猛然扣起一记音符,立时间余音震慑四周,修为不够的人,纷纷中招,身受暗伤。

而此时,马雪儿却是一脸茫然,双眸失神,定定地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火影,仿佛这道天火,烧毁了她心中一直以来寄予的厚望。

就在风怜影弦音刚落之时,阡陌林中凶猛的火势当中,猛然飞出一道流火,直朝众人站立之处而来,来势极快,根本无从避闪,立时间,眼看着那道流火将要烧着前排之人的衣边,只见虚空之中赫然吼出一声:“化血教主冷寒霜,来的正好!”

声落人现,原来是和合二魔一直随行在队伍之中,见到阡陌林中飞出流火,看其攻势,有这等功力修为的,当今天下不出三人,虽然风怜影对此地实情有所隐瞒,但和合二魔早已知晓此地的玄机,所以当即断定,来人定是冷寒霜。

只见和合二魔迎身而上,与那道流火一个正撞之后,那道火流登时四下散开,待得烟尘落定之后,众人看着眼前这个银须鹤发的老者,甚是突兀。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两个魔头,今日好好会会你们!”冷寒霜鼎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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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一战休魂缱绻意;贤楼追忆道惘然

江湖一句话,别后如昨日黄花,冷寒霜一别江湖数载,今又重现江湖,不见昔日旧怨宿友,心中寂寥,难免有些失落。

方才与和合二魔合力对拼的那一掌,让冷寒霜过后顿时一阵欣喜,这等强悍的对手,已是他沉寂江湖数十载后,第一次遇上,一时技痒,怎能不令人兴奋。

稍时,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与会之人见到现身的人,乃是当今三大势力之一的化血教教主冷寒霜,肃然畏缩,各自后退了几步,心头阵阵寒凉,之后左右顾盼一番之后,数百人之众的人气,才让他们感到尚有一丝希望。

“冷老有心相邀一战,我二人岂敢怠慢,还请冷老多多手下留情才是!”是时,蒙哥敞言说道。

说罢,蒙哥自身后取过饮血剑,当即拔剑出鞘,与人对阵,磬尽全力,也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和敬畏,烈日下,饮血剑赤红的剑身寒芒寸寸,直逼人眼,此剑虽然由来被冠以邪剑之名,但此时握在蒙哥手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锋芒浅藏之意,寒芒虽然耀眼,却不见半分杀气。

然而之前还一脸泰若的冷寒霜,在见到蒙哥手中的饮血剑之时,当即神情一寒,眉眼紧蹙,扫视了一眼出鞘的饮血剑赤红的剑身之后,紧蹙的眼眉登时舒缓了许多,微叹一息,当即兀自呢喃说道:“这才是真正的饮血剑,邪剑之名,今日可以除去了!”

饮血剑以血养剑,声名狼藉,人神共愤,未见其身,先惧其名。

见到蒙哥亮剑相迎,冷寒霜自是不能落后于人,素袖一摆,手中一把短剑赫然在握,确切来说那不是一柄短剑,之所以短,是因为它只有一半,是一柄残剑,名曰无常。

“无常剑!”冷寒霜年少行走江湖之时,便有无常剑邪这个名号,此时亮出手中残剑,众人一眼便认了出来,纷纷私语议论。

而蒙哥二人,见到冷寒霜拿出了,少年同时成名,伴随半生的无常剑,当即明白,今日一战,必然恶劣,若非如此,冷寒霜修为何其精湛,寻常时刻是决计不会动用到无常剑的,因为无常剑,等于冷寒霜此生数十年的声名象征。

当即言道:“冷老,这些人今日聚集于此,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你这样又是何苦!”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冷寒霜放过莫白交出天行剑,眼前聚集的数百人之众,便会各自散去,美其名曰为了武林正道,实则都是为了各自的私欲,毕竟,天行剑的秘密,牵动着全武林心有异心的人,而此时冷寒霜只身一人前来,莫说他已年过耄耋,就算是精力旺盛,正值壮年的人,若想以一人之力击退数百人之众,都无异于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若没有和合二魔他们领头叫阵,单凭冷寒霜手中的那柄残剑,便足以吓退他们,此时有了和合二魔打前锋,其余之人顿时底气充足了许多,纷纷凝眼静待,伺机出手。

而此时,顾无言却悄无声息地驱马靠近冷寒霜,之前冷寒霜废去其所有师门功力时,他对其恨之入骨,而之后冷寒霜转送给他的那本武学修习手札,虽然仅过数日,亦是让他获益匪浅,功力较之前更是精进了一个层次,虽无师徒之名,却已然有了师徒之实,较之师傅杨镇心的私心太重,若可以让他选择,他必然会选冷寒霜为师,且不说声名修为,孰强孰弱。

眼见着如此多的众人围战一个年迈之人,不由激起顾无言心中抱打不平的血性豪情,况且此时师傅不在,就算日后师傅追责起来,自己也不愁没有理由搪塞过去。

顾无言驱马的逐步靠近,冷寒霜修为何其高深,自是知道身后的动静,但同时他也察觉到身后并没有杀气,所以对身后之人也没有太过在意,他自认,以他往日的名气,还不会有人愚蠢到从他背后施袭。

“顾兄!”楚莹莹眼角余光瞥视到顾无言驱马靠近的举动,当即有些替他紧张起来,毕竟冷寒霜不是寻常人。

而此时,马雪儿见到顾无言逐步接近冷寒霜,不由神情紧张,对其狠使眼色,示意让其赶紧止步,莫再向前。

对于旁人过分紧张的神态,顾无言丝毫没有理会,仍旧向着冷寒霜靠近,而此时冷寒霜似乎也已经意会到了他的来意,两个名份上并不存在的师徒俩,此刻竟有了难得心有灵犀。

须臾,薛长戈人群中跻身向前,站在围观的第一排,见到冷寒霜与蒙哥他们之间一触即发,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且慢动手!”

应声而动,人群自动让出一条窄道,只见说话之人剑圣岳龙,领着霍君羡与段七等人先后而至,樊孤尘,薛长戈昔日旧情,南宫恋儿当然亦在其中。

一行人穿过人群,直奔冷寒霜这方而来,站定之后,看着眼前阡陌林凶猛的火势,剑圣岳龙开口问道:“何人纵火!”

良久,无人答话,虽然整个江湖都知道莫白被困于阡陌林,但都不知道究竟被困于何人之手,此时冷寒霜因有人火烧阡陌林而现身应战,众人立时明白,用手段困住莫白与天行剑的人,竟是冷寒霜,而和合二魔,一直以来都被公认为非中原武林人士,甚至是视其为异类敌手。

此时剑圣岳龙的出现,之前蒙哥二人被推为领头之人的形势立时被改变,因为毕竟和合二魔与中原武林人心不合,而与冷寒霜对阵,须得有一位实力雄厚之人来牵头,说得更为直白些,便是找人充当阵前卒,两军交战,前卒先亡。

“剑圣前辈!”一声高喊,之后只见马三军跨身下马,疾步走来。

“剑圣前辈,此火实在是不知从何着起,如若早知道是冷前辈在此,我等又岂敢来此聚集造次!”马三军不愧为久经权场之人,言语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将方才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见到有人出来调和,冷寒霜当即收住了阵势,挺身而立,说道:“尔等毁我林木,难道王爷就想凭一句早知道便算交代了么?”

剑圣的出现,之前意欲助阵的顾无言当即打消了念头,此前因为是与和合二魔对阵,顾无言实在不忍冷寒霜落败,这才有助阵的打算,如今剑圣到场,其名气足以镇住全场,而和合二魔亦就更不会强行动手。

稍时,风怜影出言说道:“你私扣莫白还有天行剑,图谋不轨,我等为此而来,难道你还想要龙行司来给你一个交代不成!”

说罢,风怜影甩开姐姐风怜心的拖拽制止之举,快步走出人群,与冷寒霜正面而立,是时,冷寒霜冷笑几声,说道:“风三姑娘,令兄乃堂堂寒雁城泪使,没想到你此刻竟与破你寒雁城的仇人跻身一列,美其名曰解救莫白,我看你是为了天行剑而来!”

风怜影言语叫嚣,冷寒霜自然也是针尖对麦芒,毫不客气地直言相向,立时间,列陈风怜影种种劣迹,丝毫不留情面。

而风怜影却不然,既然这层薄纸已然被捅破,索性直言,正欲开口,不料被身后一人拉扯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姐姐风怜心循声找来,意欲制止。

稍时,风怜心和声问道:“冷前辈,舍妹言有不中,还望您老多多海涵才是!”

“风二姑娘说话倒还中肯,你们放心,小白他一切都好,我并未为难于他!”冷寒霜缓言答道。

正所谓关怀则乱,风怜影急于得知天行剑以及莫白的近况。一时言语过激,难免招致他人厉言恶语,而风怜心心态平和,自然也是有几分生性,言语之间,自然顺耳中听许多。

得知莫白此刻安然无恙,马雪儿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了许多,当即驱马向前,说道:“冷前辈果然是大人有大量,不与我等晚辈后生计较,在此为当日之事致歉!”说罢抱拳见礼,很是恭敬。

冷寒霜眼见这紧张的气氛渐渐平息之后,开始有些心疼,在身后那片火海中焚之一炬的阡陌林,正自缅怀感伤之时,马三军忽然说道:“前辈,既然前辈无意为难,还请前辈就此让莫白出来,我也好给众人有个交代!”

见到马三军仍旧执念于天行剑上,冷寒霜知其用意,故而答道:“王爷,虽然在下从未说过为难莫白之意,但是没说过一定会让他出来,况且莫白厌倦江湖人心,打算在此住上一些时日!”

说起人心二字,风怜心,马雪儿兀自黯然羞愧,她们心中明白,对莫白的执着,只不过是因为他手中的天行剑而已,如今自冷寒霜口中说出莫白厌倦一词,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是时,楚莹莹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冷前辈,你所说的可是当真,那呆子真的不打算出来了么?”

看着楚莹莹急切的神情,冷寒霜本想实言相告,莫白只是在接受樊孤尘的‘鼍鼋真气’,洗髓重修,但之后见到在场众人当中,多有心怀不轨之辈,话至喉间,没有说出,只是随声应和道:“楚姑娘不必担心,小白很好,值得你等他!”

冷寒霜之意似是意思明确,但又似乎只是场面上的附和之言,而正在此时,和合二魔似是看出了其中端倪,蒙哥手中饮血剑一抖,一道剑气直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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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战时难免风中路;一去回头怎好留

虽然冷寒霜字里行间未透露莫白任何现状,但愈发如此,愈让蒙哥二人感到事不寻常,极度不安,昔日莫白便已能与他们不相上下,如今冷寒霜出现在此,且又刻意留下莫白,这怎能不让他们起疑。

他们此行踏足关内的目的,几乎与冷寒霜跟樊孤尘二人的心思不谋而合,都是为了解开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之谜,从而伺机挫败,而莫白自然也就成为了他们此举的第一站,因为只有莫白才是能让龙行司尽快出手的关键人物,同样也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把天行剑。

所以他们一定要清楚莫白的行踪和现状,不敢冒险,万一其中莫白得高人相助,能力远超自己,届时这份赌注就未免输得有些不值,明明自己可以坐庄把持局面,却到最后因为自己的愚蠢与疏忽,而输掉了本来稳操胜券的赌局。

是时,只见蒙哥二人四掌相对,饮血剑赫然破空而出,剑刃暗带剑气,直飞过来,剑圣不愧是曾经剑术造诣的第一人,饮血剑才刚一离手,他便立时察觉到剑气的强悍,杀机暗伏,当即喝言说道:“小心饮血剑!”

正所谓物归其位,尽其所锐,若是此时饮血剑在薛长戈手中,剑圣丝毫都不紧张,但此时饮血剑却是在有与其相辅相成功力的,和合二魔的手上,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得剑圣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见剑圣一声大吼之后,众人立时本能地各自散开,饮血剑穿过人群,直朝冷寒霜逼近,未免事态一发不可收,剑圣当即先身抢步近前,奋力一掌,迎住饮血剑紧随而来的数道剑气,却只见饮血剑一连冲破剑圣周身几道护体真气,最终在仅离肉掌的寸许的距离,逼停了下来。

才一招逼至,抵挡下来,便已耗损了剑圣大半的真气,好在最终还是挡住了饮血剑的那一记穿刺,此刻只见剑圣额间汗如豆大,气喘急促。

“年纪大了,不如从前那般雄风万里了!”见到剑圣接下一招如此吃力,心中发怵之余,冷寒霜和言说道。

旁人听来或许有讥讽之意,然而剑圣却是能领悟到话中的无奈与惋惜,当即附言答道:“岁月不饶人,冷老,如今后辈林立,你我都该退了!”

眼见到饮血剑穿刺而过,竟被剑圣奋力挡住去势,蒙哥蓝嫣二人登时被激起好斗之意,随即说道:“今日难寻莫白,若能与剑圣前辈和化血教教主冷前辈切磋一番,倒也不虚此行!”

面对眼前和合二魔这两个关外之人,直言叫阵,气焰十分高涨,霎时间,在场的诸多中原武林群雄都有些忿忿不已,但方才也亲眼见识过了,和合二魔他们随意一击,剑圣几乎拼尽全力才勉强接住,一时竟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身处此等场面,又被人直言点名叫战,冷寒霜与剑圣彼此相视一眼,眉目会意,各自浅笑了笑,冷寒霜沉言道:“想不到此事今日竟落在了你我头上,后辈面前,莫让人笑我堂堂中原武林,竟无人胆敢应战关外高人!”

“冷老,其实今日之事皆因小白而起,只要你……!”

“我留下小白自有用意,你若还与在场其他人一般口气,今日之战,我一人即可!”未等剑圣说出全意,冷寒霜当即夺言喝斥说道。

言语之时,对剑圣暗使了使眼色,示意其不要再一再提及莫白一事,而剑圣似是也明白了过来,立时止声不语。

而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冷寒霜对剑圣如此反常的喝斥回答,让蒙哥二人更是起疑,冷寒霜年过耄耋,早已过了怒嗔的年纪,此时却因为剑圣提及莫白而怒言相向,这让他更是确认,冷寒霜留下莫白果然是另有深意。

当即说道:“如今我二人有饮血宝剑在手,神功已无瑕疵,还望两位武林前辈听我劝言,只要让莫白在此现身,大家完全可以止息干戈,罢手言和!”

言下之意暗含轻蔑,更露强势,这‘血影同心大法’的确堪称神技,唯一的破绽就是需要饮血剑来彼此过继血气,化解血毒,如今和合二魔有饮血剑在手,这唯一的破绽便已是不存在了,没有了破绽的功夫,几近完美。

江湖中人个个皆以豪情为重,无论年长年幼,被和合二魔言语轻视,近似胁迫之意相逼,冷寒霜登时心中怒火暴涨,怒斥言道:“二位言下之意,即是轻视我偌大中原,无人敢与你们一战不成!”

说罢,落于袖下手中的无常剑再次迎风而起,直指蒙哥蓝嫣二人,无常剑虽是残剑,但此时剑身上透出的威严,摄人心魄。

被冷寒霜一语激起群愤,临阵对敌,形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因一时的口舌之失,而逆转局势,方才蒙哥所言,不知是自恃本事了得,还是真的言语有失,一时间,他二人此刻已然被视为公敌。

见到冷寒霜起先约战,剑圣自是不甘落后,跻身阵列,而方才准备助阵的顾无言亦再次转身站近,霍君羡,段七等人先后应言站了出来,楚莹莹意欲上前,被薛长戈强力制止,亦或许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薛长戈清楚,和合二魔在得到饮血剑后,‘血影同心大法’近似完美的可怕,所以他不允许妹妹参战。

眼看着冷寒霜一方的阵列,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蒙哥蓝嫣二人却丝毫不见怯阵之色,反倒有些沾沾自喜,二人合力,群战中原众多高手,就算是当年的和合二魔,亦未必能有这等机会经历。

风怜影此时却是难得安静地站在一旁,踟蹰不定,稍时,姐姐风怜心出言说道:“怜影,大是大非面前,你应该要懂得如何取舍!”

听罢姐姐语重声长的说辞之后,风怜影心中犹豫了一阵,稍时,对马三军喝言道:“王爷,虽然此次是为救莫白一事而来,但眼下的局势有变,还望王爷念在同为中原之人的情谊上,替我照顾好姐姐!”

虽然她并没有直言催战,但言语之间多有交代之意,她明白自己若有危险,马三军亦难独活,所以不怕马三军不答应,更不必担心,马三军会围岸观火,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马三军在听到风怜影一番陈词之后,喝然下令:“众将听令,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可妄动!”

风怜影之所以迟迟不动,实是心中在暗下盘算,和合二魔一直以来都是她重掌寒雁城后的最大劲敌,之前怂恿莫白应战,亦是为了借莫白之手,解决这两个麻烦,如今莫白不见,计划更是对此心有不甘,既然此时中原群雄群起而攻,所以多方权衡之下,只要是能除去蒙哥蓝嫣,无论用何手段,亦无不可。

好一招借刀杀人,可笑的是,此时战局转变,中原群豪齐战蒙哥蓝嫣,其实众人聚集于此,多半是因为风怜影的一片私心作祟,如今风怜影亦绝口休提,而莫白一事,自然也就被抛之在后了。

而蒙哥与蓝嫣二人,见到在场众人多数持戈相待,脸上未见惊恐之色,反倒神情幽然,浅露笑意,敞言说道:“蓝嫣,你我联手,同会中原武林群豪,如此痛快之事,你我此生遇到,足可无憾!”

是时,蓝嫣合意应笑,随即只见裙衣翻动,指扣兰心,谦言说道:“既然有此幸遇,闲言休提,正好借此试验一番,神功有了饮血宝剑的相助,究竟如何!”

见到对方摆开架势,准备应战,只见剑圣大喝一声,快步抢先,双手食中二指凝竖,无剑在手,便运气成剑,直朝蒙哥二人攻去。

此时人心虽然聚拢,但大多都是仰仗着冷寒霜与剑圣的威名,皆都害怕和合二魔的手段,所以除了剑圣与冷寒霜敢于应战之外,其余人等都只得在旁掠阵。

只见剑圣运气成剑,双腿蹬地一跃,一纵数丈,凌空双臂浑然开阖,犹如雄鹰当空掠翅一般,直扑而去,剑气划破虚空,发出喑嗡之声,霎时间,数道剑气将蒙哥二人密密团围,余下剑气击碎二人身旁石砾,激起扬尘滚滚。

轰隆之声,振聋发聩,见到剑圣起手落袖,如此威猛的招式,众人纷纷赞好,稍时,剑圣落身着地,右脚盘膝摆腿,双手胸前交叉,眉眼一扬,指尖又催出一道暗力。

剑圣如此攻势,只见蒙哥二人连忙凝气聚元,以作防守,护体真气将剑圣攻来的数道剑气都挡在了体肤之外,丝毫未伤。

在旁观战的众人之中,多数为使剑好手,眼见着剑圣如此一个起落的进攻之后,纷纷看出了颓势,如此强猛的进攻,势必极耗内力,似他这等发招速度,不管剑圣数十年修为如何精湛,都难以撑持半个时辰。

而此时,和合二魔还未被逼至反守为攻的境地,孤掌难鸣,冷寒霜缓步靠近剑圣,虽然剑圣周身布满弹飞的剑气,常人无法靠近,而对于冷寒霜来说,并非难事,侧身一跨,身如魅影,无常剑此时已赫然在持。

须臾,和合二魔本想以护体真气,与剑圣先耗上一阵,待他后力不继之时,再出手一击,而此时见到冷寒霜亦动身出手,自是不敢小嘘,两人对望一眼,蓝嫣双手合十,仍旧指扣兰心,之后平放于腹下,而蒙哥则在她双手落下之前,右手袖带一把饮血剑剑柄,之后紧握掌中,直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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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群魔而战烽烟起;年少心浮不解柔

冷寒霜当年得名无常剑邪,非是说他手中的无常剑邪性,而是指他无论性格,武学招式,皆都不走寻常路,所以任何招式在他看来,没有形势上的规矩套路,正因为如此,他所使的招式,毫无派别之分,融会贯通,擅长变取,这便是他剑邪之名的由来之处。

剑圣一人,尽管攻势迅猛,剑气飞扬,但蒙哥他们的先辈们,早年便已将中原颇有名气的人物性情以及武学派系都较有收集钻研,并非剑圣真的年老气衰,招式虎头蛇尾,而是因为蒙哥他们对他的招式套路十分了解。

而冷寒霜则不然,在他们先辈对他的评断之中,极其简单,只有不可轻视四个字,所以冷寒霜才刚一亮招,蒙哥便应声而动。

只见方才还握在冷寒霜手中的无常剑,不知何时脱手而出,盘旋着撞开一道道蒙哥剑刃发出的剑气,铿锵之声连连,少时,只见蒙哥将手中饮血剑,挽个剑花,猛然归中,刃尖与无常剑才一接触,立时将来剑击飞返回。

眼见着无常剑被挡回,冷寒霜身形未止,侧身旋翻,顺着无常剑挡回的方位转身,当即掌下真气暴涨,用以抵消蒙哥过继而来的雄劲,稍时,无常剑被定于掌下,之后随手一带,赫然在握。

喝言道:“半世沉寂今朝醒,浮华乱目皆成空;剑圣,你我今日且一同迎战,会一会这诨名天下无敌的和合二魔!”

说罢,剑圣紧随其后,纵身一跃,于脚下碎石之上借力弹飞,脚下健步如飞,双手却也不曾休停,食中二指驭气代剑,与冷寒霜先后一道,左右钳形而攻。

面对中原两大绝顶高手对攻,蒙哥眉眼一挑,手中饮血剑更是舞得劲起,高手对阵,气势果然不同寻常,容不得一招半式的玩笑,稍有不慎,便会魂断当场。

三人鏖战正酣,剑气横飞,逼得在场其他人纷纷衣袖遮面后退,身后阡陌林林火滔天,而此时的战事,几乎已经令众人忘却了身后的那场林火。

漫天的火焰之后,却只见一汪透着重重寒雾的深潭,迎风触肤,冰寒彻骨,潭边悄然站着一个妙龄女子,乃是商君愁,只见她一脸深凝地望着寒潭,愁容不展。

稍时,女子身后悠然走来一人,是樊孤尘,人未至,声先到,说道:“这寒潭酷暑之时都冰寒彻骨,我让莫白于水中入定,是在定他心性,摄定心神,凝滞他体内的血气,好以‘鼍鼋真气’助他洗髓锻筋,这是唯一的捷径,商姑娘无需担心!”

听罢樊孤尘所言,商君愁脸上的愁容稍减了些,但依然秀眉紧锁,毕竟冷寒霜出去一战,以寡敌众,双拳难敌四手,商君愁心头难免为此忧心。

须臾,只听见噗通一声,樊孤尘纵身一跃,跳入潭中,而此时莫白已然全身气血近乎凝滞,耳目尽弃外界干扰,若非呆在水中太久,胸口沉闷压抑难忍,莫白宛如置身在一个冰封的世界,全然没了知觉。

正自莫白感觉胸口沉闷难耐之时,忽然感觉一股来势雄浑的暖流,自头顶百会穴注入,流灌全身,本已静如止水的心脉,霎时间复苏,浑身充满雄劲,稍时,只见樊孤尘双手用劲一托,莫白随即浮出水面,一道熟悉的气息涌入胸腔,立时解了胸中沉闷。

是时,莫白仰头长吼一声,将方才在水中受缚的种种不快之感,一吼而散,随后一掌击在水面,立时感觉气息簇涌,身形随即借力而起,凌空翻转。

似这等内力乍涌之感,莫白感觉阔别已久,当即大笑言道:“啊……!”声落凌空出掌,掌力才一接触水面,立时掀起巨浪。

商君愁自一旁见到樊孤尘将莫白托出水面之后,莫白忽然爆发的惊人内力,不由暗自惋叹,护鼎樊家的‘鼍鼋真气’果真名不虚传,才下水半刻功夫,便立时令莫白意气风发,功力回复如初。

稍时,转眼不经意间扫视了一眼樊孤尘,只见他此时发髻垂散,气色憔悴,宛如自水中出来之后,瞬间年老了十几个春秋。

而莫白自出水面之后,感觉浑身气魄充盈,内息顺畅,心中难抑的激动之情立时迸发,随后悄然落定,说道:“阔别已久,此刻最是痛快!”

须臾,待他神情回复之后,探眼看到樊孤尘此时气息浮动,神态萎靡,当即收起欣喜,抱拳施礼,说道:“多谢樊兄成全!”

一语道出,久不见回应,莫白这才细心发觉到,原来樊孤尘早已盘膝入定,闭目养神,显然是方才调用‘鼍鼋真气’替自己运功之时,耗损了太多真元,此时已经有些气力不济,而后,樊孤尘强吐一息,说道:“不必谢我,别忘了冷前辈的交托之事便好!”

“莫某一定铭记,不敢有忘!”莫白迟疑了一阵,随即答道。

听罢莫白的回应,樊孤尘便不再言语,继续闭目养神,之后,商君愁当即言道:“莫公子,先生一人出林应战,只怕会有危险,孤尘子此时又气息亏损厉害,你且留下照料,我去助先生一臂之力可好?”

“商姑娘说哪里话来,要去相助冷前辈也应当是在下去,你留下照顾樊兄便是!”方才才刚刚恢复昔日功力,莫白有些迫不及待,正想找人一试身手,于是连忙说道,说罢,便欲转身前去相助冷寒霜。

正值此时,樊孤尘忽然喊道:“莫白,且慢!鼍鼋真气虽然已在你体内,但尚需时日化消融合,你此时出去,千万不可长时鏖战,如若不然,鼍鼋真气便会因力尽而消散,届时就毫无作用了!”

听罢樊孤尘所言,莫白当即一愣,但心中激动好战之情难消,随即答道:“多谢樊兄提醒,我会多加小心便是!”

说罢,脚下一个蹬跃,立时消失无影,目送莫白离去之后,商君愁担忧的心思,这才消减了一些,随即问言樊孤尘说道:“他真的恢复如从前了么?”

“一半一半!”樊孤尘闭目答道。

听到樊孤尘说出此言,才刚一消散的愁眉,立时间又紧锁了起来,连忙问道:“此话何意?”

“他自废功力之时受损的筋脉,的确已经被鼍鼋真气重塑修复,但他体内的食情蛊,却依然还在,且必须在三天之内,将其逼出,如若不然,这食情蛊便会常驻体内,无法拔除!”

“那要如何才能将他体内的食情蛊逼出来?”商君愁应言问道。

是时,樊孤尘缓缓睁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商君愁,随后问道:“商姑娘从小在贤楼长大,想必这天下间的男子,均不在你眼中,莫白的食情蛊的破解之法,就算此时我告诉你,你也定然帮不了他的!”

被樊孤尘此言勾起心中好奇,商君愁当即连言追问道:“我虽在贤楼长大,不谙世间繁复的男女之情,却也并不如你所说的那般高傲,你且告诉我如何破解,是否能帮上莫白,也不为定数!”

稍时,樊孤尘沉思了许久,之后坦然说道:“若让你委身于莫白,你可愿意?解这食情蛊之毒,须得行夫妻之礼!”

商君愁虽然自小在贤楼长大,不谙世事,却也群览圣贤百家之言,自然也是知道樊孤尘所说的夫妻之礼所指为何,当即羞红了面,转身闪避。

见到商君愁如此举动,樊孤尘便也不再多言,继续闭目回神。

而商君愁虽未直言表态,但在圣言教条自小熏陶之下,似这等羞于提及之事,在心中的第一感受便是避而不语。

莫白才刚一走出寒潭,只见眼前浓烟密布,呛人眼鼻,心中当即一怔,登时加快脚步,驾以轻巧之功,身影闪动迅速。

熟知,穿过浓烟密林之后,眼前一片火红,偶有清风徐来,火势立时得助东风一般,熊然而起,大有吞噬一切的势头。

是时,莫白集运浑身真气,猛然劈出一掌,自火墙一处薄弱处,冲出一道缝隙,趁此间隙,莫白拔然冲了过去。

然而火势实在凶猛,虽然得以冲出,但莫白周身衣物皆有损伤,面孔被烟雾熏得墨黑,若没有双眼眨跳,直叫人以为是一块被烧黑的木炭,甚是滑稽。

救场如救火,莫白顾不得擦拭整理装束,仍旧快步不减,才行进没有多远,只听见刀剑碰撞之声连连,探眼望去,不远处混战一团,身影凌乱,难分彼此。

正欲就此现身相助冷寒霜,但随后想到樊孤尘与冷寒霜之前对自己的所言,自己恢复功力,祛除食情蛊的首要任务便是解开,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之谜,而此时风怜影几乎聚齐中原武林群豪,而冷寒霜之所以一人迎战,就是为替自己拖延,待得功力恢复之后,摆脱诸事纷扰,一心探究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之谜。

思前想后,莫白心想就此现身,虽能相助冷寒霜,但却白费了冷寒霜的一番苦心安排,随后心头猛生一计,正好自己此时面目已被烟雾熏黑,何不就地取材,将自己伪装一番,之后再去相助冷寒霜。

而此时,莫白并不知道,场上的战局并不如他所料,群豪围攻冷寒霜,相反,则是冷寒霜领导群豪齐战和合二魔,如若他此时现身,只怕他与和合二魔之间,约期一年的那一战,便要提前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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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46章:一战再战魂休殁;临终一言纷起缘

援战在即,莫白责无旁贷,只身一人前往助阵,而自他走后,樊孤尘却说出了,解他体内食情蛊之毒的唯一法门,便是须得有一情投意合的女子,愿意委身相许,行夫妻之礼方可尽去食情蛊。

而商君愁听后虽未直言表态,但自她羞于启齿,含羞换面的神态可以断定,她,不是与莫白情投意合的女子,她自幼进入贤楼,心气自然较一般寻常女子高傲,且不论她博学广闻,单就莫白那等虽然木讷的性格,亦绝对难入她的法眼。

世间女子,多喜欢善解人意,稳重风趣的男子,而莫白,虽然并不轻浮,但这两样也几乎都与他不着边际。

看着眼前群豪激战的情形,莫白因碍于冷寒霜与樊孤尘之前所交待之事,不好就此现身,待他乔装一番之后,才刚一动步近前,陡然看见和合二魔亦在其中,立时间收住身势,端眼左右扫视了一圈,而场外一处林草的撩动,莫白顿时明白,今日来此的人当中,还有未现身的旁观者。

当即身形一动,循迹探去,自樊孤尘将‘鼍鼋真气’注入他体内之后,莫白感觉耳目较之前的辨微能力聪敏了许多,尽管脚下步子未停,但他依稀能分辨出林草撩动处潜伏的人数,吐纳不一,有三人之数。

一时间敌友不明,未免误伤,只见莫白双腿跻地一推,双手拨开身前杂草枯枝,着眼一看,原来是顾无言的师傅,杨镇心一家三口隐匿在此,因过于专注观察众人激战情形,全然没察觉到已有人悄然接近。

“我道是谁在此,原来是杨前辈你们!”对于杨镇心莫白并不陌生,十年前便遇见过一次,如今更是知道他是顾无言的师傅,想来是友非敌,立时戒备之心全消,轻声呢喃说道。

之前全神专注于观察战局,未能察觉有人到来,听到莫白忽然出声,杨镇心一家三人登时尴尬,是时,杨修探言问道:“爹爹!此人是谁?怎会认识你?”

须臾,杨镇心见到已然本人发觉,索性直身站起,说道:“阁下是谁?”

莫白答道:“在下莫白!”

陡然听到莫白二字,只见杨修神情忽转凶色,意欲上前,不料被杨镇心一手推住,轻声言道:“浑小子,你想干嘛?”

“爹爹,我们此趟出来,不就是为了找他的么?”杨修毅然不肯放弃,于是说道。

“切莫动手,眼下你还不是他的对手,等找到秦守一,让你真正得到‘化血金阳羽’之时,再寻他较量不迟!”杨镇心见到爱子如此心急于动手,当即诠释利弊,沉言说道。

说罢,对身旁的夫人许宁使了使眼色,让她稳住杨修,莫让他惹祸上身,之后长叹一息,转过身来看着莫白,说道:“原来是莫兄弟在此,方才犬子多有失态,还请勿怪!”

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方才的一番呢喃之语,莫白本就心生狐疑,但随后见到杨镇心一语岔开,一时也不好再问,于是答道:“杨前辈,眼下群豪激战正酣,人手为战,前辈为何却只是从旁观战,不愿现身!”

被莫白一语中的,戳中关键,令杨镇心一时也不好答话,他们来此本只是为了去向贤楼询问秦守一的下落,中途见到群豪对阵冷寒霜,不由停止行动,从盘藏匿观望战局变化,因为在外人面前,他只说化血金阳羽乃是冷家人赠与之物,并未明言盗窃之实,而此事唯一知道实情的人,便是眼前的冷寒霜。

如今群情激奋,良机难得,就算日后杨修得到了秦守一的帮助,真正与化血金阳羽相融合,若要动手除去冷寒霜这个唯一知道内幕的人,亦绝非易事,眼下群豪对战冷寒霜,加上和合二魔亦在其中,冷寒霜虽然功力修为几近逆天,但他毕竟年事已高,天人五衰将近,经此一场鏖战,必然性命垂危。

届时,能亲眼看着冷寒霜激战而死,心头沉压的巨石,亦能安然放下了。

因之前风怜影放出风声,莫白遭冷寒霜扣押,如今莫白在此现身,杨镇心虽然老辣精明,但一时也还是分不清莫白究竟来意如何,所以心中的打算,不敢轻言只字片语。

当即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日后再向莫兄弟详说便是!既然莫兄弟得以解脱,你我眼下何不一道相助中原武林,行除魔卫道之战!”

见到莫白如此刻意乔装打扮,杨镇心立时明白,他定有难言之隐,眼下战事逆转,冷寒霜领导群豪共抗和合二魔,未免夜长梦多,索性相邀莫白一同参战,既然莫白乔装,而自己又来意不正,如此正好,只要自己不挑明莫白的身份,想必莫白也定然不会说出自己方才的行径,于是,多番权衡之后,杨镇心心机一转,说出此言。

莫白本就意欲相助冷寒霜,只不过方才因为林草骚动而未敢妄动,如今杨镇心直言相邀,正合他意,而此时他也看清了战局,当即答道:“既然前辈相邀,晚辈却之不恭!”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跃身混入乱战之中,而杨镇心入场之后,只见他直奔冷寒霜进退的方位走去,目露凶光,心怀诡异。

莫白入场之后,不敢擅动天行剑,怕被识出身份,只好退居中线,不前不后,见到楚莹莹被薛长戈挡在身后,未能参战,焦急的神情使得她不时地踮脚瞻望,反倒是风怜影与冷寒霜,剑圣三人一道,跻身最前排,与蒙哥蓝嫣直面交手。

只见风怜影斜抱瑶琴,纤指自琴弦上舞动如影,而剑身冷寒霜二人,仍旧左右相辅,钳形交错进招,只见蒙哥蓝嫣二人,眉眼一动,手中饮血剑蓦地刺出一道剑光,如长虹贯日,直穿而来,连番进退拆解下来,众人真气损耗过半,而蒙哥二人却似乎愈战愈勇,气息更为充盈,举手投足,手起剑落之间,暗力连绵不绝,愈发强劲。

只见迎面一道剑光穿刺而来,风怜影猛然一指扣起,音波绕过冷寒霜二人,直迎剑光而去,霎时间,只听见一声轰隆巨响,音波抵消剑光暗藏的余劲,却未能抵住后发之劲,立时间只见风怜影一声闷嗔,一口血红之物夺喉而出。

“怜影!”见到风怜影被余劲震伤,马三军满怀关切急声喊道。

随后,吩咐左右一声,大步一跨,寒月宝刀离鞘而出,一抹寒光,迎空直劈落下,而他的这一偷袭之招,却未能奏效,反倒被蒙哥二人掌风逼退,立时间,身形凌空失去了准心,直直坠落。

“王上!王上!”见到马三军亦被弹回,有些危险,当即众家铁卫齐声呼道。

此时莫白正愁于无从着手参战,方才听到马三军一声急喝,当即看到风怜影不敌对手,身受重伤,正欲上前助手,却又见马三军挺身拔刀,当即又有些迟疑了,被禁锢与寒潭之时,莫白对马三军旧怨难消,不愿与他并肩而战。

而马三军此刻亦是不敌,眼看着便要摔出重伤,莫白心头难免有些不忍,当即掌下退出一记掌风,将马三军斜推出几丈,让他不至于摔得半残不死。

马三军历经大起大落无数,临危不乱本是他的强项,而此时,他被击退得无力自救,心头不由焦急万分,被一股力道推出几丈,消去不少下坠的力道,只受些皮肉之伤,当即心头暗存感激,待他定眼查看方才相助自己之人时,却因为场面太混乱,无从查找。

而蒙哥蓝嫣因风怜影姐妹二人,乃是莫白旧识,有些情分,不忍痛下杀手,见到已将她重创之后,并未再留后招,取她性命,莫白亦是看出了蒙哥二人手下留情之意,当即抢身向前,掠过风怜影身旁之时,莫白还是禁不住回首看了她一眼。

风怜影此时伤重在身,气息急促,自身旁划过的身影虽然熟悉,但她也是无力睁眼追望,只道是有人替她顶下一阵,自己可以得以间隙调息一番了。

莫白回眸瞥视一眼之后,心头一阵颤动,这感觉从未有过,亦或是从未如此强烈过。

对手过招,拼尽全力乃是一种尊重,所以莫白在准备应对与蒙哥二人,早来的对决之时,猛然将浑身内力提至巅峰,正欲发力之时,却只见,两声惨嚎,剑圣冷寒霜二人,一先一后,直撞过来,手足如被缚一般,无法动弹,显然是与风怜影一样,被蒙哥二人内力震回。

立时间,莫白意欲抬手托住,还未伸手,却只见,冷寒霜剑圣二人面如纸白,双目惊怵失神,见势,莫白立时集运内息,以内力将二人身上的余劲抵消。

随后,只见莫白双目凝视,双手紧握,关节嘎吱作响,浑身衣物膨胀如炸,显然是在见到冷寒霜二人遭遇重创之后,心头暗生恐惧,准备拼尽全力一击。

而蒙哥二人,在眼见击退中原两大绝顶高手之后,心头一时暗喜,而此时眼前这个看去并不起眼的邋遢之人,并不认识,是以也只是权当一般武林中人对待,却未料到,眼前这个故意邋遢的男子,正是与他们有一年之期的决战之约的莫白。

只见莫白大喝一声,双足入泥半分,猛然一个翻飞,双掌直朝蒙哥挥去,因为一时欣喜,加之蔑视来袭之人,蒙哥二人顿时松懈,待他们发觉,准备应对之时,莫白没有给他们留任何余地,正好被莫白连环两掌,击中要害,立时间真气涣散,气血翻滚,瘫软在地。

之前莫白练就《无极幻影》内功,此番又得益于樊孤尘的‘鼍鼋真气’,一时间,莫白的功力强悍到何等地步,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众人只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竟然一招之间,将号称天下无敌的‘和合二魔’击成重伤,尽管是因为他们大意所致,但对眼前此人惊若天人的内力,很是敬佩。

稍时,莫白一招击退和合二魔,战事一时得以停罢,而此时,杨镇心见到冷寒霜伤重调息在即,正一步步悄然靠近,趁着人心浮动,无人专注,他带着祸心,步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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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我心将予朦胧若;浮沉烟雨乱花时

莫白乔装现身,和合二魔一时大意,被莫白连掌击中,身受重创,就在众人都凝目注视着眼前这个,出手击退蒙哥蓝嫣,衣着邋遢,样貌黑丑的男子时,杨镇心却悄然靠近身受重伤的冷寒霜,伺机而动。

就在莫白奋力击退和合二魔之后,回眸余光陡然看见杨镇心表情邪恶地看着冷寒霜,本能地转眼看了看他的双手,只见他手中昆仑双生刺已然在握,寒芒突显,慑人心魄。

回想起之前冷寒霜所言,杨镇心盗取化血金阳羽等种种,莫白心头猛然一怔,立时明白了杨镇心接下来会有何等行径,当即意欲出言提醒,未料到,腹中吁气上涌,过喉间却无法发声,当即心头甚急。

接连数次提气冲喉,都只能是空有其形,无有其声,眼看着杨镇心正步步逼近,莫白心下一急,立时真气上涌,双掌力灌,正欲出招制阻,却只见剑圣岳龙大喝一声,身影蓦地弹飞丈许,双手凝指左右斜摆,含胸拔背,松肩颔首,跃至余劲消散,身形开始下坠之时,忽然厉声说道:“万仞天魔,红尘莫若!”

说罢,只见浑身剑光无数,倏然汇聚成影,宛如顷刻间身形将要爆裂虚化一般,霎时间,在场众人手中兵刃如遭受强吸一般,左右偏摆,不受控制,听闻剑圣厉喝一声,虚弱至极的冷寒霜缓缓睁眼,看着剑圣周身剑气变化诡异,兀自呢喃道:“原来传言中的‘幻剑随影,凝虚一式’这一招真的存在!”

随即,冷寒霜见到这一空有神传,未见真身的凝虚一式之后,不喜反忧,方才自己与剑圣并肩携手,同时进招,两人皆被内力震伤反噬,此时见到这招‘万仞天魔剑法’最凌厉的一招,心中不由想到了此招过后的情形,不免伤怀。

只是他并不知道,剑圣拼尽全力使出这一招,其意有二,一是知道自己风烛残年,油尽灯枯,不想自己参悟一生才悟出此招真谛,无力施展,空留遗憾,二是见到莫白神情紧张,当即察觉到了身后的异象。

就在他们受伤之后,莫白奋力出招击退和合二魔之时,剑圣便已然猜到出招之人的身份便是莫白无疑,尽管莫白一再乔装掩饰,守护剑陵之时,他与莫白相处十余年,加上此前知道樊孤尘已然答应用‘鼍鼋真气’替他恢复功力,放眼天下,思之再三,能一招击败和合二魔,有这等功力之人,除了已经恢复功力的莫白,加之‘鼍鼋真气’的作用,世上再无第二。

见到莫白乔装现身,神情紧张,意欲出招,剑圣知道自己伤势无法逆转,索性拼尽毕生功力,击退这身后实施偷袭之人,用尽最后一口真气,尽量替莫白掩住身份,毕竟龙行司不败神话的秘密,太过神秘,为守剑陵,穷极一生,亦未能窥得一二,心有不甘。

因缘际会,莫白练成《无极幻影》,此为与龙行司不败神话有关的唯一线索,如今莫白重拾往日雄风,为了他日后的安全与行事方便,剑圣不得不如此,因为龙行司的盛名,绝非虚有其表。

本以为剑圣与冷寒霜遭人重创,无力还手,此为最佳时机,未料到此际剑圣突然发招,令杨镇心不由愣神,不知作何进退。

而就在杨镇心凝神顿足之时,脚下落步稍重了些,冷寒霜立时发觉到了身后有人意图不轨,瞥眼用余光确认了一番,果真是杨镇心不假,之前乱战对阵之时,冷寒霜早早便已察觉到了他形迹可疑。

当即说道:“杨镇心,有幸见到万仞天魔剑的最后一式,你也该死而无憾了!”冷寒霜继续凝息回神,双眼微闭,静待着杨镇心如何接下这‘幻剑随影,凝虚一式’。

是时,杨镇心本一心专注着冷寒霜的举手投足,未料到剑圣忽然亮招,霎时间杀气弥漫周身,心头不禁阵阵寒颤,当即架开攻势,手中昆仑双生刺交叉斜握,横档身前,双眼凝视着剑圣,静待接招。

正值此时,手中双钺宛如被一道无形之力拖住一般,重若千钧,见到夫君形态有异,许宁立时拔剑追至,与杨镇心并肩而立,而杨修虽然功力不济,但也能看出势态危急,连声呼喊道:“爹爹,娘亲!”

“站住,不许过来!”说罢举步欲上前,却不料被父亲杨镇心一声喝止。

言语之时,剑圣已然聚气成形,只见他将身上挺,顺势挺跃一抖,立时数道剑气穿空而来,直朝另一点聚集,而这一点,正是杨镇心夫妇所站的位置。

随着剑气划过,众人手中兵刃皆都脱手而出,立时间,杨镇心眼前白芒一片,浑如一道道索命的勾魂绳,朝自己倾泻而来,是时,夫妇俩对视一眼,抿嘴不语,只见杨镇心托出手中双钺,随即一个旱地拔葱跃出半丈,手中双钺迎势前扑,划出两道弧影,将来剑重重击碎,剑乃有形之物,还好抵消,剑气却是无形杀气,捉摸不定。

双钺刃口划出的两道弧影,与剑气才一相遇,立时风起扬尘,直逼人眼,然而剑圣的成名绝技,万仞天魔剑岂是泛泛,更何况这一招乃是集齐此路剑招的精髓,加之剑圣拼出毕生之力而发,寻常人哪里抵挡得住,若是未受伤的冷寒霜遇上,亦得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此招只在传言中有过,从未有人亲眼目睹,有人发出过。

之所以此招只在传言中,并未成形,是因为,悟出此招甚难,而发出此招之人,一招过后,便是尽头,气血双亏,最终气血枯竭而死。

若不是剑圣知道自己伤重难治,断然不会轻易动用,就在杨镇心奋力抵挡之时,两道弧光只能阻缓片刻,之后余劲未消的剑气,依然如惊涛骇浪一般扑将过来。

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临危之际,杨镇心一掌推开许宁,仰天长啸,随即嘶声说道:“笑傲乾坤一声吼,龙吟半身即入云,非是沉寂乱人意,谁不痴想……”

想字才刚一出口,立时间只见数道剑气穿胸而过,喉间哽咽,已是血气上涌封住了口,随即浑身瘫软在地,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紧握双钺撑住身体,喉结一上一落,将上涌的血气吞了回去,之后余音说道:“绝顶即!”

说罢便魂归极乐,一命呜呼。

“爹爹!”

“夫君!”

伴着杨修与母亲许宁的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众人均将目光投向了这一家三口。

“师傅!师傅!”眼见着自小教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师傅就此殒命,顾无言与马雪儿立时悲从中来,连声哀嚎,快步走近。

虽然师傅私心较重,对自己亲疏有别,但毕竟对自己有教养之恩,之前对师门的种种怨艾,随着杨镇心魂殒当场,而烟消云散。

众人只知剑圣突发狠招,将杨镇心一招击杀,并不知道杨镇心其实却是自找祸端,而剑圣一招过后,身形直如坠铅,无人理会,倒是莫白看出了其中实情,大步一跨,迎身而上,暗运巧劲,将剑圣拖住,平稳落定。

而此时,剑圣已是浑身瘫软,气若游丝,莫白几欲开口询问伤势,却依如之前那般喉间发不出声来,落定之后,当即运气替剑圣调理伤势,未料到才刚一将真气输入其体内,却只见剑圣几乎轻若无声地说道:“小白,不用了!没用的!”

听到剑圣呼出自己名字,莫白当即一愣,莫不是自己乔装不够,被人认了出来,随即亦想到了为何方才,剑圣先自己一步出手必有缘由,无奈此刻无法发声询问,之后循眼看了看冷寒霜,只见他也是如此示意,稍时,将剑身平放在地,看着他嗫嚅着喘息到最后,走完最后的一时半刻。

知道冷寒霜与剑圣识出自己,随后莫白端眼看向被马三军护在身后的风怜影,只见她们姐妹二人惊魂未定,双眼直视着杨镇心身旁的那几个,悲痛欲绝的人,似是旧景复然,勾起了心中触景伤情的悲恸。

之后又转眼看了看楚莹莹,只见她并未如其他人一般,为杨镇心之死扼腕叹息,飘忽的双眸赫然间与莫白视线相撞,当即会神凝望着,似是认出了自己。

莫白心头阵阵萌动,正欲起身,却只听见冷寒霜沉声提醒言道:“且慢,你现在还不能与她相认,别忘了你身上的责任!”

起身半蹲之际,被冷寒霜一语阻止,莫白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心中的那份触动让他迫切地想去与楚莹莹,一诉衷肠,阡陌林临别之时,楚莹莹的那句暖心之言,一直萦绕在心头,无法自抑,亦或许是因为他体内的食情蛊,在鼍鼋真气的作用下,暂时得到了压制,此时的他,已是正常的有情之心。

但随后想到冷寒霜提醒之言,又探眼看了看命在顷刻的剑圣,莫白又不得已地犹豫了。

是时,顾无言悲中生怒,转身站起,对着剑圣说道:“家师与前辈究竟有何怨结,前辈缘何下此毒手!”

说罢,双拳紧握,意欲动手,却只见冷寒霜低声说道:“小白,切莫乱动,否则剑圣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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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恩情难灭情难忘;寄身凡尘心何往

契机瞬息万变,之前众人还一气联手对抗西来异族高手,就在莫白一击将其重创之后,顷刻间私心渐起,均将目光转移到了冷寒霜身上,继续着此前的追问,追问莫白与天行剑的下落。

而有此意向的众人当中,尤以顾无言马首是瞻,其要为师讨回公道,尽管冷寒霜伤情极重,但毕竟虎死余威在,更何况他身旁还有个,莫白乔装的一脸乌黑,着装邋遢的男子,能一招制住和合二魔的人,绝非泛泛,此时乔装的莫白,在众人眼中,威慑力远胜于冷寒霜。

当然知道莫白身份的,除了已故的杨镇心以外,还有杨修与母亲许宁知道,当然剑身不惜以自断后路的代价来保住莫白伪装的身份,冷寒霜当然也是不会给机会让他们说出莫白的身份来。

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打算,就算有,也定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杨镇心之死便是前车之鉴,然而其他人并不知道当中内情,所以顾无言为师讨要说法,起先挑头。

知道剑圣已是一息仅存,魂断顷刻,而冷寒霜亦是有伤在身,面对如此形势,莫白定然不会让顾无言有动手的机会,如若不然,就算自己有鼍鼋真气加《无极幻影》内力在身,亦是难敌中原群豪泛泛之众。

所以莫白缓缓起身,因为无法开口道出情由,开步挡在冷寒霜与剑圣之前,抬手示意,让顾无言莫再向前,而此时,顾无言身后突变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顿感愕然。

见到杨镇心咽气西去,许宁呆站在一旁,许久不语,不见悲恸,稍时转眼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杨修,失声说道:“修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而杨修似是并未听见,一旁搀扶着师娘的马雪儿,却是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语惊住,凝眼看了看许宁,只见她雪白的脸孔渐渐泛红,之后转紫,倏然又转回雪白,只是这等雪白完全没有了气色,稍时,许宁嘴角缓缓溢出鲜红之物。

“师娘!师娘!”就在顾无言准备动手替师傅杨镇心,找剑圣与冷寒霜讨要说法之时,身后的连声惊呼,让他登时心中一怵。

原来是许宁在见到丈夫杨镇心魂断当场之后,可能是悲恸过度,竟运气自断心脉,做了随行之人,而在听到师姐马雪儿连声惊呼之后,杨修似是也察觉到了异样,当即抬袖拭了拭眼角欲滴的泪珠,陡然间见到母亲亦瘫软在师姐怀里,嘴角溢血,面色惨白如纸,当即泣声嘶喊道:“娘……!”

众人看来,杨夫人突然自尽,皆以为是为情殉身,其实不然,当年杨镇心为了得到她的芳心,用了一些手段,在有了杨修之后,她不得不对现实妥协,委身下嫁,当出恨极一时,后来杨镇心因有愧于她,对其百依百顺,呵护有加,冰冷的心渐渐回暖。

因恨生爱,所以她既不情愿,又难以割舍,偶有玩笑之时,杨镇心皆以生既同衾死同穴,这句誓言来偿还当年的愧疚之心,久而久之,许宁终为之感化,加之杨修的天伦之情,对杨镇心渐生依赖,虽然平日里对他呼来喝去,态度强势,实则对丈夫早已情爱并重。

此时杨镇心就在自己眼前丧命,心中的爱恨一时间没有了寄托,内心茫然的空虚,让她陡然忆起了杨镇心在生之时常对她承诺的那句誓言,此时‘生既同衾死同穴’这句诺言成为了她心中唯一的慰籍,所以一时伤痛难以自拔,不如守住誓言,随丈夫而去。

这段过往,除了他们夫妇自己,无人知晓,所以也没有人会想到,她会自断心脉。

恨!不过一世;爱,不及一时。

顷刻之间,双亲先后而殒,杨修一时间悲恸不已,悲极生恨,瞥眼扫视了四周一眼,双眼布满血丝,极为可怖地望着眼前正身站立的莫白,口中切齿沉吟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说罢劲步来到了顾无言与莫白中间,眼角的泪渍早已被赤红,充满愤怒的眼神掩盖住,稍时,又探眼看了看薛长戈身旁的楚莹莹,只见她此时满脸急切的焦虑,双眸定格在了眼前莫白的身上,如此一来,杨修心中的愤恨更添几成。

“大师兄,我爹我娘都死了,我们一定要替他们报仇!”见到楚莹莹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瞥视自己一丝一毫,尽管心中很是失落,但杨修虽然年岁尚轻,轻重缓急在他心中还是有些衡量,只见当即眼神一转,对身后的师兄顾无言叹言说道。

而顾无言虽然此时将身前站,却并非迁怒寻仇之举,杨镇心对自己有教养之恩,此份恩情堪称天高地厚,而方才杨镇心那般猥琐举动,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加之事后剑圣已然伤势弥留,所以此时的顾无言心中仍旧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此刻被杨修出言提醒,当即出言慰籍说道:“事已至此,小师弟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师傅师娘走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在,并不是你一个人!”

说罢,顾无言搭手放在杨修肩上,示意宽慰,且小用暗力,意图试着将其拉往后站,却不料杨修当即身形一摆,喝言说道:“我今日就要为爹娘报仇,大师兄你帮不帮我?”

“这……!”顾无言能够理解,小师弟杨修说出这等不自量力的话来,毕竟他还年少,不知凶险何苦,且不论他当下不会武功,就算他尽得师傅真传,要想在此时击退挡在剑圣身前的莫白,找剑圣寻仇,无疑天方夜谭,此时的莫白,就连冠绝天下的和合二魔都败在掌下,且不说大意所致,能用连掌震伤他们,功力亦绝非寻常。

杨修十分聪明,见到大师兄顾无言犹豫的神情,当即明白了顾无言含蓄言语之后的真意,随后无奈言道:“枉我爹娘对你们恩深义重,到头来还不是个个人走茶凉,如是一般!”

杨修一番不似责备,胜似责备之言,句句敲中顾无言心底最隐忍处,随即答道:“小师弟,你如此言语,岂不叫我等全无容身之地了么!”

见其已被仇恨蒙蔽,任自己如何开到劝说皆是徒劳,是时,瘫软在马雪儿怀中的杨夫人开声喊道:“修儿!”

听到娘亲呼喊,杨修当即快步跑去,难抑悲恸,颤声说道:“娘亲,娘亲!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说着,用眼瞥视了顾无言与马雪儿一眼,满眼尽是愤懑怼怨,稍时,杨夫人喘息片刻,又言轻声说道:“修儿!这世上除了亲人,谁也不能相信,他们……是怕了!”

照实而言,莫说顾无言害怕,就连在场所有人,除了已经知道莫白真是身份的冷寒霜剑圣等人以外,修为高过顾无言许多的人,谁人不惧怕,这个衣着邋遢,面相黑丑的莫白,若说一战扬名,莫过如此!

须臾,就在顾无言矛盾着与莫白僵持许久之后,楚莹莹终究难平心中激动,只身上前,信步走近莫白眼前,对其周身仔细打量一番之后,柔声问道:“你是……!你是不是呆子?”

楚莹莹的这一声询问,犹如惊鸿一瞥,登时点醒懵懂之人,风怜影调息片刻,待得气息顺畅之后,起身随后跟至,两个女子,两双眸子凝视着眼前这个衣着不端之人,不同的是楚莹莹满眼嘘问关切,风怜影则是满脸疑惑与期待。

是时,莫白心中难忍触动,意欲答言,无奈口喉失灵,发不出声来,随即端眼看了看冷寒霜,待其示意,却只见冷寒霜眼神肃穆,莫白立时会意,之后强忍心中萌动,把心一横,双眼移将他处,刻意避开。

见到对方毫无答意,二女满怀失意,甚是惋惜地转身走开。

观其身后倩影,莫白几欲开口,一则开不了口,二则冷寒霜与樊孤尘早有重任交代,自己恢复功力,还有暗查龙行司不败神话秘密之事,皆大意不得,无奈只得强忍心中不舍,极不情愿地转眼望向他处。

杨修知道眼前之人乃是莫白真身乔装,却不明为何楚莹莹亲自前来相问,而他却拒不应答,一时间不明就里,一头雾水,随即想到,既然莫白与楚莹莹无法相认,对自己来说,乃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得此良机,不由杨修尽弃心中悲愤,颇为欣喜。

既然莫白自己都未曾对其开口言明,于自己有利无弊,杨修自然是不会多此一举,当即转身吼言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让开,我要杀了这老匹夫,替我爹娘报仇雪恨!”

心中怨怼至极,难免口无遮拦,毕竟这剑圣乃是武林成名已久的前辈名宿,他如此出言不敬,令在场群豪对他难免有些愤懑,但后来想到其双亲先后,直接或间接因他而亡,这种情绪稍纵即逝。

就在莫白纹丝不动,仍旧挡在剑圣与冷寒霜身前之时,冷寒霜对莫白冷声说道:“剑圣已去!把我和姓杨的那小子带去贤楼,我另有安排!”

此时莫白正愁无从去往,听到冷寒霜吩咐之后,当即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剑圣,之前胸脯微弱的起浮,此时已经淡然无存,心知剑圣已然西去,随即运掌拖住冷寒霜,让其借力起身,见到冷寒霜忽然站起,杨修不免有些怯阵起来,小退了半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莫白大步一跨,运起全身之力,一把拉住杨修,立时间,穿过人群,直奔那已被人焚之一炬的阡陌林深处而去。

而此时一直匍匐在暗处的,还有一人,此人目睹一切,也是知道莫白乔装之事,但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实情,除了他心仪的风怜影之外,此人便是在坟场之时,被风怜影一语喝走的文延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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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49章:风花雪月郎心铁;半解温柔倩影愁

郎心如铁,乱了多少花月。

冷月当空,细数这寥寥烟云,青石阶旁,一方孤影对盅徜徉,身后夜色凌波潋滟,好不妖艳,此时的一影独盅,似是极不相衬。

自樊孤尘舍弃一身‘鼍鼋真气’相助之后,莫白身上无法解除的食情蛊,暂时得以压制,回复本心,往事前尘一时涌上心头,令他万分惆怅,而他心中,一直难以释怀却又只能望尘嗟叹的,是于冰心。

之前体内有食情蛊在,子亥交替之时,可以将心中情感化为血泪,而如今,食情蛊虽然得到压制,连日来,心头积郁颇多,感怀伤事,茫然之时,陈汤佳酿,成了他一浇心愁的佳品。

青石阶的另一边,悄然立有一处石亭,亭中倩影静静相望,却是一向心气极高的贤楼女子,商君愁,自前日樊孤尘告诉她,莫白身上无人能解的食情蛊,得到压制一事之后,她发觉到莫白的行径与之前,判若两人,一向随和,遇事不争不辩的他,变得沉默寡言,多愁善感起来。

自亭中望去,月色虽然通朗,与莫白所站倚的地方相距并不远,看着他的身影却是若隐若现,明明很近,却看似很远。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站着,莫白并不知道身后有一双眸子,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因为他站的地方,回头看向石亭,亦是灰白一片,十分模糊。

商君愁甚是好奇,莫白在恢复有情之心后,心中最牵挂的究竟是谁,亦或者他从无牵挂,但此时看来,后者并不存在,自救回冷寒霜至今已过去两个日落,昨夜在此,商君愁便已在暗处观察过一段时间,见他只顾埋头痛饮,便没有上前打扰,今日见他仍旧重复昨日,商君愁便有意上前询问一二。

商君愁深信酒后吐真言,待得莫白喝到酒气上涌之时,便移步靠近。

“喝酒当有人对饮才能喝出共鸣,莫兄你一人在此独饮,莫不是有放不下的愁心事么!”

一声娇嗔,惊醒酒入愁肠之人,听言,莫白当即放下手中酒盅,转过身来,见到原来是商君愁星夜到此,霎时间,本来颇有些酒气的莫白,醒了醒眼神。

端望去,或许是酒气上涌的原因,看着眼前的商君愁,竟是不同往日,夜色下飘忽的倩影,叫人捉摸不定,一袭白衫清白如雪,女儿家特有的曲柔之美此时突现,应有尽有,若不是方才她开口说话在先,莫白定以为是自己日夜所思的于冰心,借着自己酒醉,入梦而来。

心头一阵欢喜之后,眨了眨眼睑,待得视线清晰之后,莫白叹息一声,沉言说道:“漫漫长夜,只影无眠,莫某在此借这酒水,忆些过往,商姑娘星夜来此,莫不也是睡意难求不成么?”

那日虽然离奇失声,实则是因为自己催动‘鼍鼋真气’过猛,以致留下结症,待得功力平复消散之后,便又能开口言语了。

见到莫白飘忽的眼神,直视自己,目不转睛,商君愁立时觉得有些面色发烫,未免尴尬,当即侧过身去,应声答道:“见到莫兄你彻夜独饮,君愁颇有些好奇,想知道一向不胜酒力的人,忽然之间借酒浇愁,究竟所愁何来罢了!”

商君愁的直言相问,莫白随即又抬眼看了看,只见商君愁侧身之时,夜色下的曲柔之感更加撩人,不知是莫白自己酒醉,还是因为商君愁的曼妙身姿,莫白只觉此时自己浑身血脉贲涨,气息急促。

若不是莫白尚有定力把持住,只怕要失态人前了,随即深吸一气,说道:“人生在世,总会有些记忆深刻的过往,得闲拿来重温回味,若无愁事,又何谈人间百味!”

“莫兄说得有理,只是君愁仍然好奇,不知莫兄所愁何事?”见到莫白有意避而不答,商君愁自是不肯罢休,当即正声追问说道。

“生离死别,最是揪心!”说罢,倒头又是一阵豪饮。

“呀呵!想不到一向随波逐流的莫白,竟也有多愁善感的一幕,真是难得!”商君愁调侃说道。

“商姑娘此言差矣!”听其所言,莫白又小泯一口,之后说道。

“愿闻其详!”商君愁附言答道。

“唉!多愁只因不善感,食情蛊虽然蚕食感情,却于体无害,那时的喜怒忧愁不过一日之长,第二天醒来便又会回复平静,做个无情的人,便不会因情而伤,虽然与往事形同陌路,但倒也活得豁达自在,无牵无挂!”莫白正言说道。

“想起些什么?有如此多的感悟,不知君愁是否有幸一听?”

“哼哼!”被商君愁连声追问下,莫白冷哼几声,并未答话,只是将手中的酒盅,又来了一次空满循环。

非是他有意对其冷淡,而是因为如今的他与商君愁之间,只能说是相识,或许连基本的朋友间的情谊都不曾有,彼此相见相视,却形如两个时空里的过路人,有幸相见无缘相知,而此时他心中所忧愁之事,又是非朋友不能说的,更何况面前站着的,还是个娉婷玉立,身姿曼妙,满身仙气的女子,这叫他如何开得了口。

“莫兄为何发冷笑?”方才莫白连发冷笑,商君愁当即神情一肃,正言问道。

“相知相识留不住,形同陌路何须等;奈何有情戏无情,不如醉里悟乾坤!”说罢,又是仰头猛灌。

“莫兄!这陈汤玉浆可还有些?君愁此时颇有些感悟,也想借些来涨涨心绪如何!”看出莫白始终不愿对其畅所欲言,商君愁索性与他相邀同饮,意图藉此令其敞开心扉,说出心中愁绪。

不知不觉之中,商君愁对莫白转换了称呼,而事实往往如此,称呼的转变,意味着看法的转变,再者商君愁从旁观看莫白,是得了冷寒霜的授意而来。

前日阡陌林前莫白一展身手,冷寒霜亲眼见其一个连环推掌,便将和合二魔震伤,此时此刻莫白的功力已经是前无古人的造诣,加上樊孤尘传给他的‘鼍鼋真气’已将食情蛊压制住,担心他性情有变,不好约束控制,所以特命商君愁前来查看。

听见商君愁有意同饮,而自己此刻正愁独饮难欢,随即答道:“在下正愁独饮不畅,难度姑娘有此雅兴,请!”

说罢,顺手自身后拎起一盅佳酿琼浆,递与商君愁,之后示意相敬同饮。

商君愁不愧为贤楼女子,不仅涵养深厚,中原女子的纤柔矜持,更是同时兼备,此时与莫白举盅共饮,更有些豪情野性,毫不拘泥于形势,与江湖侠客一般无二。

几巡过后,只见商君愁一吐喉间酒气,敞言说道:“这世间,酒这东西喝时辛辣之极,叫人难以下咽,却还是有如此多的人,对它执迷不悟,说来真是奇怪!”

“是啊!人本来就奇怪,明知已是不可能,却还是始终无法释怀,偏偏折磨自己!”莫白答非所问地附言答道。

对于阡陌林前,莫白与楚莹莹相望不能互诉衷肠一事,商君愁从冷寒霜处听得一些,所以对于莫白此时的感概,商君愁倒是也能意会到一些内情。

随即问道:“殊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莫白心中既有愁闷,何不一吐为快!”

听言,莫白又端眼看了商君愁一眼,此时酒意更浓,眼神已然开始有些迷茫,之后叹息一声,说道:“不知商姑娘你,自幼生在贤楼,可曾遇到过不顺心的事情?”

“贤楼只为处理化解一些武林宿怨纠纷,事非己身,又何来顺与不顺之说!”商君愁应言答道。

“商姑娘当真是幸运,却不免也有一失,五味俱全方为人生!”莫白放下手中酒坛,起身踱步,垂首含面地说道。

“莫兄,愁!是什么滋味?”是时,商君愁反言问道。

稍时,只见莫白沉吟许久,默不作声,之后又言答道:“姑娘既然不识愁滋味,莫某也不知如何喻示,只能告诉姑娘,何时你饮酒之时,感觉不到辛辣之味,反倒觉得恨不能饮尽天下之酒时,便是那般滋味了!”

“呵呵!这酒如此辛辣,又怎会有喝时感觉不到辛辣之味呢!”商君愁微嗔一笑,说道。

须臾,见到莫白不曾回答自己,商君愁又言道:“莫兄此时喝酒又是作何体会?”

是时,莫白感觉心头所想念的事情,其实并无不可对人言,而此时眼前这女子既然不识愁滋味,自己又不纺对其倾诉一二,不曾忧愁,定然体会不到其中甘辛,想来也不会因此触景感怀。

当即说道:“此事皆因食情蛊而起,因为它的缘故,我这个无情之人从未悲伤过,却无意中伤了他人,甚至有人因此与我阴阳相隔!”

听言,商君愁立时沉寂寡言,知道自己提起了莫白的伤心事,有些过意不去,但她自幼在贤楼长大,只有欢笑愉快,无忧无虑,此时见到莫白为了前尘往事,如此感概伤痛,不免心生怜悯。

然想起日前樊孤尘对自己所言,解除食情蛊的最后一关之事时,不禁又开始羞红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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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秋风悲画扇

不知是借着酒气的缘故,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皓白的月色映红了她的脸,也照乱了她的心,亦或许是从未有人,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在深夜伴月举盅共饮,一向平静的心境,此时间竟如同胡乱撞入一头小鹿,忐忑慌乱,难以自抑。

此前商君愁也曾相邀莫白,但那时因为食情蛊的缘故,莫白性情冰冷,木讷不解风情,而此时言及前尘过往之时,也是有些男子豪情与忧郁的,在商君愁看来,这便是她对莫白改观的情由。

来此之前,冷寒霜便对她有过吩咐,令她试探问出莫白心中的前尘往事,之前莫白因为体内有食情蛊,对诸事看待皆都平平,令人难分喜厌,此时莫白身上的食情蛊得到压制,回复本性,加之功力大增,冷寒霜如此安排的用意不难理解。

意图借助商君愁女子天生的亲和感,加之其不惹凡尘美貌,去问出莫白内心深藏之事,不管莫白如何高冷难测,但他毕竟是个凡人。

只要商君愁能不负重望,探出莫白心中之事,日后在应对之时,才能有备无患,如今莫白功力过于强大,强大到连冷寒霜都对他开始忌惮,这才命商君愁前来,一个人无论你如何强大,总有弱点,而莫白如今唯一的弱点,便是他心里深藏的往事。

可笑的是,莫白现下美酒佳人在前,哪里还能懂得他人的这层用意,对着眼前的商君愁,自是无从隐瞒。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莫兄如今可有心仪的女子?”见到莫白暗自神伤,当即转言问道。

“重任在身,哪里还谈什么心仪不心仪!商姑娘此问何意?”被商君愁如此一问,莫白七分酒性,登时清醒大半,探眼瞄了商君愁一眼,反言问道。

商君愁知道,樊孤尘所说的食情蛊的最后祛除之法,莫白并不知情,借着酒气发此一问,其用意不难理解,莫白身上的食情蛊距离最后祛除期限仅剩一天之短,而她知道莫白身旁跟随的几个女子,或多或少,或各有心机,都对莫白有几分情意,如若从莫白口中问出其中一人,此时正好将樊孤尘所说之事对其明言。

商君愁正欲开口,却被莫白出言反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当即转过身去,闷头喝了个满口,之后冷言说道:“夜已深!莫兄还是快些回房歇息,明日先生还有要事吩咐!”

说罢,蹲身放下手中酒坛,便即时转身动步离开,片刻之后,便被夜色掩去了倩影,目送商君愁离开之后,莫白不禁自嘲冷笑了笑,兀自沉吟道:“有缘何须待,无缘何须等!”

夜已深,月色渐淡,莫白将身旁余下陈汤悉数喝下,跄踉着别了身后的一方古亭,径直取道回程而去。

阡陌林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烟尘久久萦绕不散,翌日,烟雾遮日,烈日撒下金阳,光线颇有些暗淡,听风烟雨楼中,冷寒霜与樊孤尘早已在此静候多时。

“冷老!非要如此么?”只见樊孤尘满脸错愕,很是疑惑地出言问道。

稍时,冷寒霜缓缓起身,似是日前所受之内伤还未调理通顺,气息凝滞,起身动步,很是费力,手捂胸口轻咳了几声,随即答道:“咳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败神话这个秘密,是你我两个家族,费尽几代人心力都难以解开的一块心病,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可是……!可是我们如此待他,日后他清楚一切之时,他又怎能接受得了?”樊孤尘和言答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待他清楚之时,你我早已身漂世外,还不知能否见到不败神话破落的那一天!”冷寒霜仍旧态度毅然地说道。

“他身上的食情蛊还未彻底解除,只怕他未必会如你我心愿,听从意见!”樊孤尘颇为惋惜地说道。

“此话何意?难道你樊家足可逆天的‘鼍鼋真气’,亦解不了他身上的蛊毒么?”听言,冷寒霜煞是惊讶地问道。

“非是我家族绝学不行,而是因为他体内的食情蛊盘踞时日太长,已与他身上的血气相融合,‘鼍鼋真气’只能暂时压制,彻底拔除还需……!”

“还需如何?”冷寒霜急言问道。

“须得莫白成家立室,行夫妻之礼后方能彻底消融食情蛊之毒!”樊孤尘迟疑斟酌了片刻,方才应言答道。

“嗯!这又是为何?我化血教至宝《阴阳书》,可谓集齐天下阴阳调合之法,却独不见有此一说呢?”冷寒霜又言问道。

“因为‘鼍鼋真气’根本在于,韬养人身精气神三元之一的气血,行夫妻之礼时,可以将其身上气血推行旺盛,如此一来,‘鼍鼋真气’便能借此在其体内融合,一旦与其体内气血融会贯通,届时,他便已是金刚不坏之身,百毒不侵,而食情蛊自然能彻底被压制住!”樊孤尘陈言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我化血教至宝《阴阳书》,亦修炼的是三元之一的精元了,原来三份古籍所记载的是人身三元修炼之法,照此说来,这个上古传说或许真的存在了!”冷寒霜若有所思地切切言道。

“三元归一,天下无敌!我樊家记载‘鼍鼋真气’,修炼之法的至宝七彩麒麟玉,开篇便是这八个字,只是一直以来无人能解其中奥妙,依照冷老如此说法,便能解释了!”

“三家本是一体,可笑一直合分天下,共领三足之势!”冷寒霜所言的三家,还有一家,便是他们费尽心力,不惜消耗樊孤尘家族绝学,替莫白恢复功力,让其去拆解不败神话的龙行司了。

“剑圣是如何得知,你我共谋之事的?竟不惜以命相博,诛杀杨镇心,来保全莫白的身份不被公诸于众的?”樊孤尘悄言问道。

说起前日阡陌林前一战,剑圣舍身一事时,只见冷寒霜当即一愣,随即黯然说道:“此事剑圣早有心思,只是不敢去触碰这条禁令而已,那日他现身阡陌林中,名义上是为了护送莫白一行人,实则是来探听你我两家的虚实,既然同谋一件事情,当然是心照不宣了!”

经过冷寒霜如此一番解说,樊孤尘登时顿悟,随即点头应答,说道:“原来龙行司这个不败神话,不单单是你我两家欲解其谜,天下群雄都有此意!”

稍时,樊孤尘似是又想起些情况,又言问道:“剑圣出手除去了杨镇心这个隐患,而你又为何,让莫白带他的独子杨修回来?如此做法又是何意?”

“唉!事无绝对,有备无患!”冷寒霜叹息一声说道。

“此话何意?”

“小白已经恢复功力,且又有了你樊家的‘鼍鼋真气’,当今天下已无敌手,倘若他顺意你我所托之事还好,如若不然,就算你我联手,亦未必能制得住他,我带杨修这小子回来,目的就是为了给小白找个对手,不至于一手遮天,从而迷失了本性,遁入魔道!”冷寒霜顺了顺气息,随后说道。

“找个对手?如今你我联手都难以胜他,杨修这小子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听言樊孤尘顿感诧异,暂按心中疑虑,出言问道。

“你不要忘了,我化血教的另一件至宝‘化血金阳羽’,已被杨镇心盗走,如今就在杨修手上,若传他剑圣的‘万仞天魔剑法’,辅以我冷家的《阴阳书》所录内功心法,胜过莫白虽然机会不大,但也未必会落败于他!”冷寒霜解释说道。

“什么!你要将《阴阳书》传给杨修那小子?”樊孤尘惊言问道。

“有何不可?”

“冷老,你就不怕他成为第二个阎王笑杨镇心么?这小子观其行为举动,莫白可比他正直得多!”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挑他!”

见到冷寒霜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樊孤尘亦不好多言相劝,转而问道:“可是!这剑圣的成名绝技‘万仞天魔剑法’,可是他的独门绝技,冷老你又如何能传得了他?”

“此事说难,也不难!其精髓尽在最后一式‘凝虚’之上,其所有招式我都有研究,当日在阡陌林整好让我亲眼目睹最后一式,如此!‘万仞天魔剑法’便已大致在握!”

樊孤尘听得出,几乎所有一切,冷寒霜都似乎早有安排,而此时的他已将‘鼍鼋真气’传给了莫白,身上的责任已卸,早已无心江湖之事,只想寻回心中所属,便足以告慰平生了。

须臾,冷寒霜忽然声调颇高地喊道:“君愁!去把杨修带来!”

“是!先生!”

听言,樊孤尘这才知道,此时的听风烟雨楼并不只是他与冷寒霜二人在此,商君愁早已候身在旁。

盏茶功夫过后,商君愁领着杨修步入阁楼,此时的杨修似是心中余恨未消,仇视所有,进得门来,横眉冷对,说道:“快些放了我!”

“杨修!我若传你绝世武功,你愿意拿什么来交换?”冷寒霜开门见山地说道。

听言,杨修顿时错愕,冷言横眉当即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语,不敢作声,只是态度缓和了许多,定眼看着说话的冷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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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语笑嫣然空自许;茫然一睹江湖路

世间无事,繁华没了烟雨;庸人自扰,乱了多少风尘。

莫白睡意朦胧中醒来,殊不知,暗流中潜藏的一个强劲对手,杨修,已与冷寒霜完成了交换协定,可谓坎坷难料。

商君愁虽未亲眼目睹过程,但就冷寒霜与樊孤尘之间的那段谈话内容,可以断定,冷寒霜唤来杨修必有情由,是时,商君愁不免为莫白忧心起来。

之前莫白体内因有食情蛊作祟,心性难测,如今食情蛊终于得到压制,如此一来,就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了,为了让莫白能够一直坚守破解龙行司不败神话之谜一事,也是私心作祟。

冷寒霜竟不惜助推杨修,这个因楚莹莹而对莫白早有积怨的人,传其秘法,利用交换条件,让他一心克制莫白,不死不休。

殊不知,冥冥中还有情愫难定,因为楚莹莹之故,杨修早已视莫白为死敌,一直未能与莫白一较高下,其一是因为父亲杨镇心的一味提醒,其二,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本事与其相较,而如今,冷寒霜为了让杨修认定莫白,将日前剑圣当场剑杀其父杨镇心,是为了替莫白掩饰身份一事,悉数详述,至此,杨修对莫白的怨恨,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

之前杨修视莫白为敌,只不过是寻常的男女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不至于性命相搏,挫败莫白便可一战扬名于天下,而如今,杨修将父仇转嫁至莫白身上,如此一来,便成了不共戴天的宿怨,宿怨难消。

冷寒霜将杨修需要,和需要给他的,一并交付他手,此后,杨修便心怀激动,面露欢笑而去,稍时,莫白拖着前夜的几分未醒酒气,慵懒着信步走入听风烟雨楼正堂。

“樊兄,冷老,昨夜差人前来传话,不知今日有何要事吩咐?”一入正堂,莫白便被屋内的陈列登时一怔,阁楼外的阡陌林焚之一炬,一片尘烟狼藉,而这阁楼内,却是烟火不染半分,一片井然,与寻常人家正堂布置不同,桌椅横竖交错,品行而排,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张红木桌椅,整个格局却让人不禁肃然。

见到莫白一如往常散漫的神态,冷寒霜此时心中竟有了一丝欣慰,毕竟从行为上,同之前的莫白相比较,并无太大变化!

可之后,冷寒霜又不禁忧心忡忡,莫白如此散漫单纯,从方才的言行可以看出,杨修的心机城府远在他之上,若杨修将自己所授神技练到大成,两人难分伯仲,届时,心机城府之上,莫白便要输他许多了,此刻又开始有些为莫白日后担心了。

然而莫白此刻亦如旧时的性情举措,让方才还在为他食情蛊最后化消一事忧心的冷寒霜,不禁有了另一种宽慰,既然莫白前后性情相差不大,当即确定其身上食情蛊的有无,并不会影响日后的行事偏差,既是如此,食情蛊解与不解,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须臾,冷寒霜探言说道:“小白!如今阡陌林已毁于一炬,你也已经得授‘鼍鼋真气’,你肩上责任重大,此处也不是长留之所,可还记得我与孤尘子对你所托之事!”

听到冷寒霜骤然提及日前所交代之事,莫白洒然的神情,登时敛神,端眼凝望着冷寒霜,本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与龙行司的独强之势而心生不忿,当初的交付之言,不过是一吐心中积郁而已,如今冷寒霜出言催促,莫白立时明白,这段是非对错争斗,自己是避无可避的了。

一直以来,无论身上有无食情蛊蚕食,莫白在对与错,是与非的界定当中,并不是十分地追究介怀,在他看来,对错与是非,只不过是在世代沿袭的伦理教条面前,各自看待的人数寡众而已,因为其起着左右格局的作用,事无物其实无绝对。

稍时,莫白幡然醒悟,回过头仔细端摩手中的天行剑,却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如今体内食情蛊得以压制,心境难得释怀,却又因为冷寒霜等所托之事,不能真身现身江湖,如此一来,心中那份驿动的情感,不得不再次在心中掩藏,这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种煎熬。

见到莫白迟迟不语,樊孤尘起言说道:“天行剑在你手上,你责无旁贷,又何须犹豫!”

是时,莫白看着手里的那把天行剑,感慨甚多,其被奉为圣剑,世人争相占为己有,殊不知,如今剑在我手,却是种欲罢不能,劫数难复的深渊!想来真是苦笑怪诞。

“前辈所交代的事情,莫白不敢有忘,只是莫白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解惑一二!”听言,莫白开口答道。

“何事?”冷寒霜和言问道,言语之时,神情肃冷。

“剑圣前辈出手取了杨镇心的性命,是为了替晚辈掩藏身份,为何前辈却叫我救下杨修?他也是知道晚辈身份的人!这是不是有些前后矛盾?”莫白定言问道。

陡然被问及救下杨修一事,冷寒霜本来肃穆的神情,变得剑眉紧蹙,有些犯难之色,稍时,出言答道:“杨修年龄还小,况且杨镇心手中掌握的我教圣物‘化血金阳羽’,如今只有杨修知道其下落,所以才让你帮忙将他劫来,一来为免走漏消息,再者也能从他口中问出那‘化血金阳羽’的下落!如此而已!”

听罢冷寒霜的一番解释,莫白心中虽无法尽信,但碍于他是武林前辈,又对自己有些恩情,是以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得点头作罢。

见到莫白将信将疑的神情,自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樊孤尘悄言说道:“莫白,你不信冷老所言么?”

亦或许是因为前晚酒意还未尽消的缘故,莫白听言之后,本意欲出言应付,但脑中闪过一些想法,随即消散无影,但心中的疑虑还是让他欲言又止。

既不想再继续追问心中的疑惑,又不想自找没趣,停留片刻之后,莫白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即欲告离去,对着冷寒霜与樊孤尘各自深见一礼,说道:“在下能够恢复功力,且又得以解除蛊毒,全仰仗二位的深恩厚意,两位对在下的恩德,在下定然毕生不忘,二位所吩咐之事,在下一定尽其所能,为二位做到,以报二位天大的恩情!”

听到莫白此话,有些辞行之意,只见冷寒霜与樊孤尘两人脸上立时一阵阴沉,颇带惭愧之意,冷寒霜摆了摆衣袖,以作回应,之后,莫白便径直取道,朝来时的方向疾步离开。

莫白走后,樊孤尘反言说道:“冷老!你我这般隐瞒实情,如此待他,在下始终觉得有愧于他!”

“唉!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毕竟他太过强大,几乎强大得没有对手,如若没有对手,对于他此时,心性还不是十分稳定的年纪来说,极有可能因为争强斗狠而渐生心魔,误入歧途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冷寒霜颇为惋惜地,无奈说道。

“此消彼长!但愿日后事情如你我所愿一般平静收场,如若不然,又是一场武林浩劫,杨修那小子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父仇在身,却仍然能不动声色,这份不同于常人的冷静,着实让人有些担心!”樊孤尘说道。

“孤尘子你所言不差,但以杨修现在的身手,如若要成为莫白的对手,还需勤练一些时日,他是个聪明人,明知不敌的情形下,他绝对不会贸然显山露水!”

“但愿如此,但愿他们不会一直敌对下去,如若不然,你我便是始作俑者,对这个江湖的罪孽就大了!”

然而他们的这一番后话,还有之前对莫白与杨修所言,一直委身静候在楼外的商君愁听得由头彻尾,霎时间,商君愁人如其名,愁容满面,心事重重。

杨修对莫白的敌意起因,连莫白都不知道事起何由,此事,只有楚莹莹与马雪儿清楚,亦是因为楚莹莹而起的。

莫白心有旁骛,冷寒霜忽然转变的语气,让他心中很不痛快,行路脚力颇为迅速,盏茶功夫,便行至下榻之处,推门入室,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住过一些时日的地方,感觉自己此时与眼前的房间布局,没有了之前那种亲近且熟悉的感觉,亦或许是因为他体内的食情蛊得到压制的缘故,让他心中有了恋旧的心思,心绪低落,过往的种种,一时间涌上心头,诸多感触。

“唉!可能,我真的不属于这里,我也是时候该走了!”叹息一声,喃喃自言自语说道。

说罢,紧握着手里的天行剑,转眼看了它一眼,不禁有些自嘲自笑,又言道:“老朋友!还是你最真诚,虽然你没给我带来什么好运,招来的厄运也算是对我的一种磨砺!多谢了!”

自从阡陌林被冷寒霜掳走,莫白周身并无其他随身物件,除了此时他手中的那把天行剑,端望着手中的天行剑,久久不愿松手,与他身后之人一般,迟迟不愿离去。

趁着莫白不留意,商君愁悄悄尾随而来,看着此时颓废的莫白,不免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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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52章:心怀孽柔沧桑逆;半醒嗟郎红尘洗

误,解了温柔,谁乱了谁的回眸;寄,错了相思,离愁抚平了守候。

商君愁默然站在蜡黄的门后,透着未掩实的门缝,似是已然看出了莫白心中的茫然,稍时,探言说道:“清风送君走,问君何事愁!”

说罢,跨门而入。

陡然听到身后传来清脆之声,莫白立时知道,此时此地,唯有商君愁,当即稍敛神态,应言答道:“去也人意,留也人意!”

须臾,当商君愁走近莫白身后之时,莫白随然放下手中的天行剑,冷声笑道:“世人只知它如何神圣,殊不知如今所忧所愁,皆是因它而起!”

见到莫白意欲倾吐心中不快,一展抑郁之情,商君愁此时竟有些面露欣然之色,和言细声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莫兄又何须多想!”

“商姑娘言之有理,此忧此愁皆因此剑而起,而此刻又不能把它放下,此时在下心绪很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莫白面色苦恼地无奈说道。

“只怕心愁的起因并非因此而来,而是没遇到能打开你心门的人,去年今日此门中,桃花依旧笑春风,君愁说得可对么?”商君愁故作调侃言道。

“留不住的过去是痛,而眼前的又尽是伤,对也罢,错也罢,往事已是难解的郁结!”言及此处,莫白心头猛然一阵抽痛,他,想起了千里之外,孤坟里埋葬的香魂,于冰心。

听罢莫白所言,商君愁登时突兀,常言道生离死别,最是痛心,死者已矣,尽管身旁群芳缭绕,而莫白此刻最在意的,却还是香魂早殒的于冰心,心中竟浮出一丝怜惜。

“过去的始终都是过去,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莫白兄!”商君愁慰言说道。

时之荏苒,转眼已入深秋,群峰连影,水天齐形,不知多少年风雨,依然屹立不改的‘小楼集’三个字,一直与峰壑对望着,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群峰众岭的一处,看似单调,却有着几棵参天乔木的地方,那个身影,站在石块垒砌的小土堆旁,静静地,几乎一动不动。

那个土堆实际上是个坟堆,里面埋着一个香魂早逝的女子。

“冰心姑娘,你虽然年少不幸,但却从此在那个人的心里,挥之不去!”坟堆旁的那个人,用一种十分沉闷的声音说道,夹杂着一丝哀怨与愤慨。

言语之人非别,正是长年驻守贤楼,冷寒霜的得力下属商君愁,那日阡陌林时与莫白的阁楼作别之后,自此两人各自分道扬镳,莫白遵循冷寒霜与樊孤尘的吩咐,前往寻找契机,意图打开那个引人入胜的不败神话。

而商君愁出谷之后,多方探问之下,终得知于冰心魂冢所在,那日阁楼作别之时,亦正是因为亲眼见到莫白对于冰心的用情坚定,矢志不渝,不忍莫白就此长做断情之人,就此毅然决定,相助莫白破解了化消食情蛊的最后玄关,她认为这样并无值得与否。

其实在当时听到冷寒霜与樊孤尘那番交谈之后,冷寒霜虽未明言吩咐,但唇齿之间暗含之意渐明。

商君愁为了莫白,做出了女子一生一世最神圣的牺牲,然而,她并未就此应求任何只字片语的承诺,在她心里,没有理所应当,更没有恩怨必报的谨守。

作别之后,莫白也曾几乎口出信誓旦旦的承诺,意图藉此缓释心中的歉疚,然而他的任何挽留应允之言,对商君愁起不了丝毫作用,亦或许她根本就无此打算。

在莫白心里,于冰心是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而此时,商君愁的这等牺牲,让他不得已又辜负了此女子。

万山千水起,别时无一言;云烟飘渺去,天涯寻伊人。

商君愁与莫白两人的彼此不告而别之后,莫白因为心中歉疚难平,多方寻踪觅迹,亦顾不得冷寒霜等人所托之事,然而商君愁有心避他,让他如何能寻找得见。

自此下来,已是月余有多。

正邪对立,方有制衡,恒古有之,而一旦彼此牵制的时局,出现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干扰之后,失去了制衡,必然会有一方独大,趁势风起。

莫白的存在,虽然在形势上与蒙哥蓝嫣彼此牵制,两相伯仲,但实际上从某种层面克制住了风怜影与马三军的勃勃野心,自从莫白被冷寒霜自阡陌林中劫走之后,风怜影纠集江湖群豪索要未果,江湖从此便没了他的消息。

又恰逢当时,于莫白手下重创和合二魔,自此江湖之中,已再无可与马三军麾下的铁卫军相抗衡的势力,如此一来,风怜影与马三军暗下订立的计划便在悄然无形之中,暗暗铺张开来。

马三军依照风怜影所提要求,将寒雁城归还其手,因为有着‘鸳鸯无极丹’这等毒物彼此牵制,所以马三军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任由风怜影索要。

而风怜影的心思并不仅于此,小小的寒雁城早已填不满她心里万丈壁仞的欲壑,虽然暂时没有莫白的踪迹,但她始终坚信,冷寒霜掳走莫白,并不是为了劫持,而是另一种蓄谋。

所以,只要莫白没有遇害,她心里盘算的计划,永远不必担心无法继续,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如今仍旧对马三军,欲拒欲迎,若不是她此刻还不够实力与之抗衡,她决计不会对他有一丝的笑脸相迎。

女人心,海底针,风怜影自以为她有能力操控全局,实则她亦只不过,是天下江湖这盘棋局的某一个棋子,真正的棋手,仍然是威凌天下的不败神话,龙行司。

眼观天下,没有他不清楚的事情,只有他能左右得了天下江湖这盘大局,原因非别,只因为他是不败神话,亘古以来,神话的缔造者,绝非泛泛。

无独有偶,莫白遍寻商君愁芳踪未果之后,心绪纠结之时,心头毅然跳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便是于冰心,于是便星夜就地折返,前往小楼集而来。

甫入小楼集地界之时,木牌坊前,莫白顿了顿足,仰面看了‘小楼集’三字一眼,上一次跨过这道牌坊之时,还有楚莹莹一起同行,在小楼集这个地方,又遇见了于冰心,想起由来种种,立时间,莫白心头涌出千愁万绪,须臾,暗自叹息一声,颔首垂面朝于家宅院走去。

自那日坟场于冰心在自己怀中香消玉殒之后,至此匆匆已过将近一个春秋,几个月以来,浮浮沉沉,坎坷不断,一直未能前来于冰心坟前一诉衷肠,此时的莫白心中积有千言万语,亟待倾吐,而自出剑陵以来,唯有在于冰心面前,他才能真正地敞露心扉,可如今,两人已是阴阳两隔。

事有凑巧,就在莫白加快脚步,朝于宅前行,前去询问于冰心墓冢何处之时,人群中赫然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他怒目冷眼地盯着莫白,此人正是于冰心的同袍兄长,于旭。

只见他才一见到莫白陡然出现在眼前,不由分说,周身真气瞬间沸腾,双掌直出前推,身形前摆,双足连蹬,朝莫白直扑过来,双掌抵近莫白身前尺许之时,立时化掌为指,食中二指运集十成内力,直点莫白胸前膻中死穴,如此可见其恨意之深。

而莫白陡见其出手,也不闪避,只是运气护体真气,泰然领受,好在他此刻早已修成‘鼍鼋真气’与《无极幻影》两门绝技,如若不然,于旭此时一招出手,攻其死穴,定然命丧当场,因为于旭此时,已然将《无心诀》练至大成,功力已非昔日可比。

“我不去找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休怪我下手绝情!”心中积郁已久的愤恨,让于旭出招之时,怒言喝斥说道。

于旭此一招集齐《无心诀》巅峰内力,奋力一击,莫白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一攻一守两股上乘内力在他体内相撞之下,虽不至于损伤筋脉,但此时亦令他嘴角溢出鲜红之物。

“你恨我我不怪你,我来此只想前去于姑娘坟前一拜,还望成全!”莫白强忍胸口剧痛,颤言说道。

而于旭见他受了自己如此奋力重击之下,除了嘴角溢血之外,言语之时中气十足,显然并未伤及要害,当即心头一寒,见他并未出手对招,心中的惧怕登时消失,转而言道:“我妹妹因你而死,时隔数月,你此时才来拜祭,哼!你不配!”

本来莫白走出阡陌林后,依照冷寒霜等所言,应该暗下查察,断不能在江湖现出身份,此时为了能到于冰心坟前一吐苦水,亦顾不得这许多了,是以并未乔装前来,不料才一踏入小楼集,便被于旭撞上,如此一来,便省去了去于宅的行程,为了得知于冰心的魂归之处,莫白只能欣然受住于旭一击。

孰料一击过后,于旭心头的愤怒丝毫未减,但其亦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再自讨没趣,既然得知莫白此行前来是为了祭拜妹妹于冰心,不禁又勾起心中的旧伤。

“告诉我,于姑娘葬在何处?”心中急切,莫白不想在此耽搁,当即吼声说道。

说罢,双手紧握,提运体内‘鼍鼋真气’,双臂一抖,立时将于旭弹开几尺。

就在莫白有些不耐烦之时,于旭被震得后退的身形之后,被人双掌抵住后背,消去余劲,此人非别,正是孤鸿涧的掌门,楚莹莹的兄长,薛长戈。

自那日阡陌林前一战落败之后,楚莹莹一直意志消沉,心伤不已,薛长戈看着妹妹日渐消沉,甚是心疼,于是便撇下门中琐碎杂事,陪着楚莹莹四处游荡,希望籍此缓释她的心事。

然而着眼天下,大好河山,楚莹莹却无心他处,她亦知道莫白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已然亡故的于冰心,于是抱着一试的心思,希望能在此与莫白陌途相逢。

终究皇天不负有心人,于旭与莫白一时交手之际,引起集上人群慌乱,为了一探究竟,兄妹二人相形而来。

就在薛长戈替于旭消去后劲之后,楚莹莹早其一眼认出莫白,只见她此时双眼噙满翻滚的泪珠,口中颤抖着呢喃说道:“呆子!”

此时楚莹莹激动欢欣之情,早已令她愣住了神,而莫白,此时还未发觉到,人群中有她的身影……!

ps:小子在此抱万分歉意,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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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秋风送月不怜夜;枯影黄纸作何别

莫白与于旭两相比拼内力之下,碰撞冲击的余劲扰得人群一阵骚动,此时慌乱的人群之中,悄然站着一个女子,两眼噙满泪水,深情款款地看着莫白。

而他,并未察觉,仍旧一无所知。

两眼直直地瞪着于旭,然而自他身后忽然走出的身影,让他登时一怔,口中呢喃道:“薛掌门?怎么他也在此?”

“莫白!如今天下武林大势将倾,你却难道还要在此挟私怨,与人蛮斗么?”稍时,薛长戈定了定身形,厉言喝道。

然此时,莫白面对薛长戈的厉言喝斥,莫白并未在意,看到薛长戈之时,不由想起了昔日曾形影相随的楚莹莹,当即问道:“薛掌门!莹莹呢?”

此一言问出,方才还强忍着泪水的楚莹莹,立时间抑郁已久的情绪,犹如断线的珠帘一般,簌簌落下。

“呆子!我在这!”楚莹莹颤声言道。

别时天涯几无期,而今重聚怎沉吟。

故人重逢,世人总有千丝万缕的感触,莫白亦然,陡然见到楚莹莹在此,莫白当即心绪一阵激动。

世人的情感,无形之中渐生亲疏之别,但尽管如此,总有余情尚在,莫白此番虽是为了一顾往昔,但同为故人,且都曾在其心中泛起涟漪,所以此时莫白难免心弦触动。

而楚莹莹见到莫白询问兄长,此时他仍旧牵挂着自己,立时间亦顾不得女子应有的矜持,久抑的思念牵挂之苦,此时化作了快步奔向莫白,相拥而泣的借口,哪顾得上是非与否。

泪语交织,立时间在莫白胸口滚烫地翻转,使他心气沉滞,积郁骤起,然而这种感触在他心中久久难以平复,遂抬起双手,将楚莹莹搂住,紧紧地搂住,长吁一息,希望籍此抚平自心底里不断上涌,难以控制的心酸。

陡见此真情流露的一幕,有人释怀有人红了眼,薛长戈见到妹子如此喜极而泣,心中沉压的巨石,总算能轻释少许,站在一旁,剑眉云舒释然地看着,而于旭则不然,之前他对楚莹莹深有倾慕之情,加之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更是因为护住莫白而命丧乱箭之下,想及此处,于旭目中凶光更浓。

横眼怒目,冷哼一声,说道:“哼!什么止缘使者,圣剑传人,还不是伪君子一个!”

对于他的敌视,此间莫白与楚莹莹哪里还能听察得见,稍时,薛长戈似是察觉到了场上彼此氛围的紧张,当即朗声说道:“只念平凡过,错把红尘惹,莫等明月再,岂问苍天饮!”

话毕,只见楚莹莹挥袖拭了拭眼角脸颊上的泪水,敞言问道:“你是怎么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的?”

虽是问询之言,但眼中皆是关切之意,彼此相隔很近,几乎气息相闻,说罢,楚莹莹理了理妆容,闷哼了一声,清清喉嗓。

稍时,莫白凝眼沉声说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见到莫白不予答应,楚莹莹亦不再追问下去,转身对于旭言道:“于公子,你也无需如此记恨于他,这一切的由来驶往他都是身不由己!”

楚莹莹没有出声帮腔还好,此时才一话毕,只见于旭脸色更是嗔怒,说道:“今日我自知不敌于你手,来日方才!哼!”

于旭怒火难消,稍时,薛长戈坦言道:“于公子!千错万错,错不该小白他领错了使命,拿错了圣剑!”

说起手中的天行剑,莫白当即似是回想起方才薛长戈所说的那句话,随即问道:“薛掌门,方才你说武林大势将倾,所指为何?”

听罢此言,薛长戈顿时脸色一沉,默然许久,之后答道:“那日为救脱困,风怜影纠集江湖势力围攻阡陌林,结果造成剑圣力殁身故,蒙哥蓝嫣遭重创,而你仍旧杳无音信,自此江湖各方势力便失去了制衡,四方雷动!”

“噢!这是为何?难道有人胆敢藐视不败神话龙行司的威严么?”莫白附言说道。

“哼!哼!这回可能不败神话要真的留下神话了!”于旭冷声言道。

听言,莫白甚是不解,当即满怀疑惑地看向薛长戈,期盼答案!自己与商君愁阁楼作别之后,无心他顾,更喜独处,自是未曾听得江湖大事的只言片语。

“风怜影不知为何,却与马三军结成联盟,打着声讨龙行司为何错发天行令的口号,横扫武林,对敌对异心势力,荡平无余,只是他们之间究竟以何种条件,让原本不共戴天的死敌,瞬间摒弃旧怨,结成联盟的,着实让人费解!”薛长戈娓娓说道。

是时,莫白这才意识到,那日阡陌林之战,风怜影蓄意挑头,为的还是他手里的这把多事之剑,天行剑,原本以为风怜影是对自己心有余情,才会甘冒着灭顶之祸的危险,纠集江湖各方势力,群起而动,想来不禁感叹。

而对所有事都后知后觉,不解风情,性格木讷的莫白来说,此时的醒悟,并未勾起心中的斗志,相反,反倒更加平静了,不禁自嘲冷笑,呢喃着说道:“事情原来如此,可笑啊!可笑!”

对于莫白沉吟许久,此时突然口出异言,举止反常,让薛长戈与于旭以及楚莹莹十分费解,顿感诧异。

“呆子!”楚莹莹兀自沉吟道。

“薛掌门,风姑娘与那厮联盟之事的蹊跷,你是当真不知么?此事与贵派的利器‘戎翎饮血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稍时,莫白反声询问薛长戈,说道。

“什么!你……!你说的可是蒙哥蓝嫣所使用过的‘鸳鸯无极丹’不成?”薛长戈甚是惊讶。

“不错!”莫白冷声答道。

须臾,只见薛长戈低声沉吟,颔首踱步,口中呢喃说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则死,合则生,形单影只阴阳路,举案齐眉此间人,当年‘和合二魔’正是因为没有‘戎翎饮血剑’来彼此交换血气,修炼‘血影同心大法’,才不得已用这彼此牵制的邪物,这风怜影与马三军一改前非,从死敌变成盟友,其中缘由着实令人费解,若果真用了此物,那饮血剑便是他们的必争之物了!”

只见薛长戈低声细语,自说自言,稍时过后,薛长戈猛然定神转身,急声说道:“那日阡陌林一战,重伤蒙哥蓝嫣人,想必就是小白你吧?”

陡然听见兄长所言,楚莹莹甚是错愕,因为在她的理解之中,莫白乃是遭人禁锢,不得自由,那日一招重创绝顶高手和合二魔之人,又岂会是他,一双明眸来回穿梭,先后停驻于薛长戈与莫白身上。

听言,莫白肃然答道:“薛掌门果然慧眼!”

稍时,楚莹莹不解问道:“怎么!怎么会是你?”那日她亲眼所见,打伤蒙哥蓝嫣之人的身手,不论是之前,还是方才跟于旭过招,都恍若两人,丝毫与眼前的这个一直被自己唤作呆子的莫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听罢薛长戈所问,莫白的默许,楚莹莹的大加质疑,于旭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莫白并未真正动手,如若不然,自己岂是他的对手,但他心中一直被仇恨把持着,对这些细节过往,都只是一带而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于冰心,莫白不会迁怒于他,更不会伤他,这!他有足够的把握,然而每每念及此处,心中的痛和恨便会被勾起,煎熬着他。

“既是如此,希望此刻他们还未找到蒙哥蓝嫣,如果饮血剑在手,他们便会成为第二个真正的和合二魔了!”

“什么!”之前从言语之中得知,莫白重创和合二魔蒙哥蓝嫣,此时又听闻和合二魔手中的饮血剑,又是助长风怜影与马三军势焰的利器,心中旧恨未消,很自然在于旭心中,又将此事算到了莫白身上,而后,言道:“又是因为你!你这个灾星!”

面对于旭的责骂,莫白满不在乎,只是冷冷仰天长啸,笑声中尽是苦涩,之后,又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楚莹莹一眼,叹息一声,说道:“轻,醉,往,昔,人,还,旧;物,是,人,非,隔,世,守;哈哈哈……!”

所言几乎字字而吐,皆是切齿之言,而他的苦笑所言语之声中,听之令人不甚悲凉,莫白只不过一把天行剑傍身,并未多事招惹是非,而如今,这一连串的风波,都让他始终无法抽身事外。

我本非多事之人,为何不能让我选择,或平凡,或辉煌,人皆其意,利字为先。

黄昏,墓前。

青石碑上生硬冰冷的阴书,刻着的却是曾经熟悉,暖心动情之人的名字,莫白一时愣在了碑前,良久不语,双眼呆视地看着于旭,甚是熟悉地烧着冥纸的样子,眼前一阵模糊,稍时,便被冥纸烧起的火光烤干。

“我来了!冰心!”尽管心中多次默念这句话,但此时莫白的唇齿之间,并未流露出只字片语,亦或许,情也好,怨也好,在他看来,对着早已在黄土中化作白骨的于冰心而言,对现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昨日黄花已成画,雁过留影人无声;顾影自怜忆往昔,错把红颜乱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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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人间漫道招恋血;不惧风云才然醒

不是害怕了孤独,是害怕了孤独时能给温暖的人,忽然之间阴阳相隔。

成为了面对面,却无言以对般的遥远。

依稀记得过往,历历犹在,此时莫白看着青石碑,隶文阴书,于冰心之墓,心中不免黯然悲恸,当即重重一拳击在尘石之上,一声闷响,半蹲着身子,沉声言道:“冰心!时隔这许久,恍如隔世重逢!”

“哼!惺惺作态!”一旁于旭不无好脸,哼声怒斥。

见到莫白这般悲恸,楚莹莹心头一时凌乱,五味陈杂,既替于冰心惋惜,又无法容身此时此景,随即慰言说道:“呆子!别太伤心了,冰心姑娘一事,不能完全怪你!”

听罢楚莹莹此一言,若换做旁人,于旭定然跳身反驳,而如今这话出自楚莹莹之口,他只得无奈地长叹一息,随后转过身去,兀自心伤。

“小白!”薛长戈叹言道,见到妹妹楚莹莹脸上情绪阴晴愁云,他本想提醒莫白,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之后环手抱臂,暗叹一息,不再言语。

场上四人,于旭跟薛长戈均都纷纷沉默不言,而只有楚莹莹,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莫白,一直在莫白与坟头之间徘徊,心下暗暗切许,如若一个已故之人,都能在眼前这个呆子心中,留下不泯的痛心回忆,而自己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却一直不清楚,在这呆子心中究竟如何,可能若即若离,亦可有可无。

念及此处,楚莹莹暗暗后悔,叹息自己,因‘食****’而把莫白引入这纷杂的乱局,又因这‘食****’而把自己阻挡在了莫白的心门之外,虽然樊孤尘已然替他净髓洗身,‘食****’之害已然完全根治,但人心何其奥妙,且不论先后主次,彼此之间的感觉,甚至随之而来的感情,实非人力所能把持的。

虽然莫白恢复心性之后,心中最为挂念的仍是已故之人,但楚莹莹对莫白的心思,始终未有丝毫变化,铿铿郎心,何待我心。

而在莫白心中,对于身边几个红颜女子,一直不曾表现出来的亲疏取舍之情,亦让她们对他捉摸不定,尽管有些确是因为他手中的天行剑而动心,但不甘自输于人乃是人的天性,正是因为这似情非情的各自心机,在莫白恢复心性之后,才不懂眼前之人,到底如何。

就在三人都以为莫白意志低沉,为于冰心悲从心生之时,莫白突然的一声言语,悄然击破了坟头的宁静,说道:“你为我而死,我定要让害死你的人,血债血偿!”

一直以来,莫白在他们心中,都是谦顺随和,怨恨仇情皆都模棱两可,就算当时在他双亲坟前,都不曾说出这般毅然坚定的话来,如此一来,不由得三人纷纷转过身来,定睛看着莫白,神情讶然!

“呆子!你……!你说什么?”楚莹莹愕然问道。

当日在莫白双亲坟场,蓄意迫害,致使于冰心香消玉殒之人,乃是楚王,而如今楚王易主,且又与莫白昔日旧识风家姐妹结成联盟,莫白此时之言,意欲寻仇新楚王马三军,不言而喻,他已然与风家姐妹划出了界线,这怎能不让楚莹莹惊讶。

“这是你欠她的,你本该如此!”于旭仍旧声气激励地说道。

然而,薛长戈毕竟经受过情字磨难,自然知道此字的份量,凡人怎能左右之,随即出声问道:“你!能做得到么?”

要知道,因情而仇,需要莫大的勇气,仇情相向,更是两难的抉择。

对于兄长有此一问,楚莹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是错愕地看着薛长戈,因为他这一句话,有些逼迫之意。

正当其余三人倍感疑惑之际,莫白赫然起身,手中天行剑不知何时,脱鞘而出,握在了莫白手中,只见他剑指空穹,在怨气的促使下,划出一道剑气,时近黄昏,莫白这道剑气飞出,显得格外耀眼,银光熠熠。

“这一切都因它而起,冰心更是因它而亡,也该是它去化解这场宿怨的时候了,莫某今日就冰心姑娘坟前,挥剑起誓,言出必行!”

莫白一直软弱可欺的性格,从不执意,亦或许是在化消‘食****’之后,一直被蛊毒左右的本性,如今才真正做回自己,世人皆有底线,莫白亦当然如此,只不过莫白的底线轻易触碰不到,旧情积怨的突然间释放,恰逢此时撩起了他一时的情绪渲泄,故而有此言语。

须臾,楚莹莹背转身去,轻拭鬓间眼角,兀自沉吟道:“旧怨新恨,世事难寻,我心又何予!”

尽管楚莹莹声微言轻,几不可闻,但此时近立身旁的兄长薛长戈,还是依稀听到了唏嘘之言,于是暗叹一声,在楚莹莹肩胛之上轻拍了拍,说道:“唉!想不到你我兄妹同命,相见无法相识的命!”

当初他与樊孤尘为了南宫恋儿,彼此仇敌,也曾兵刃相加,斗得血腥,但奈何最终芳心暗许了霍君羡,而如今楚莹莹与莫白之间,与其虽有不同,但结局都一样,真心换不来真情!

其实也不能说是换不来真情,至少到当下为止,除了已故的于冰心,能在莫白心里因为歉疚之情而能泛起阵阵涟漪,其余任何人,在他看来,有无或者去留,都似乎不那么重要。

亦或许是因为不曾体会失去后,悟出的彼此珍贵,所以莫白不懂这些。

时近夜寒,莫白、楚莹莹以及薛长戈于旭等四人,仍旧不曾离去,莫白于于冰心坟前扬剑立誓,瞬间的豪情释放,之后,莫白又忽然之间不懂何去何从,心头一直盘桓着昔日的种种,双眼直直地望着冰冷的碑身。

而楚莹莹见到莫白不肯离去,自然亦是随之静候。

薛长戈亦然。

于旭此时对莫白的怨恨,亦没有了之前那般浓烈,毕竟一时的冲动,激起的愤怒,过后总会被理智的本性所劝服。

因为夜风较为寒凉,阵阵冷风席卷着坟头四周的山林,带来贴心的寒意,楚莹莹示意让兄长四处寻来一些断薪干柴,在于冰心坟前生了火堆,用来驱寒。

火光随风摇曳,熠熠恍惚,尽管火光照得四处通明,但各自的脸上却映不出半点表情,而薛长戈却在找寻柴薪之时,借着脚力,去小楼集上买回了几坛陈酿。

因为他知道,也曾经历过,此时此景,这几坛陈汤的辛辣,能化解所有人的愁绪阴云,打开紧锁心门之人的心扉。

莫白本就不胜酒力,曾经的经历,让他甚至有些怕了,这下喉之后火辣滚烫的感觉,但此时,鼻息间嗅闻到的酒香,让他有了想借此一浇愁绪万千的冲动。

“薛兄!可是有酒?予我一坛如何?”四下静谧,莫白一言击破沉寂,洪声说道。

然而其实,薛长戈一早就在预备着,等他来开口取要,待他一声话落,当即抛去一坛,之后,只见薛长戈释然的轻笑了笑。

曾亲眼见过莫白,一杯落喉之后的狼狈,楚莹莹正欲出言劝阻,不料话未出口,被一旁的薛长戈示意,只好凝望了两眼,随即捡起一段干柴,将火堆撩得更旺亮了些,之后便只身一人避在了一旁,依靠在断石上,明眸微阖。

只见莫白接过酒坛豪饮几口之后,吼声言道:“还是旧物解心愁啊!”

此一言,场上之人皆明其意,但此情此景,言语无益,唯有陈汤。

翌日初晨,新曦蒙海。

闷时酒醉人,愁时人念酒,薛长戈与于旭宿醉未醒,楚莹莹仍旧依靠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块断石旁浅睡,待得晨曦耀眼,赶走困倦,便四下找寻莫白的身影。

奈何终寻不得见。

莫白于自己不告而别,让楚莹莹更加确信了,心里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他!走了,或许这一走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亦或许,此生不会再相见。

而之后,又看了看兄长薛长戈,与那于旭,两人皆都酣睡于酒梦,立时间,楚莹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宛如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毫无关系。

之后只身一人,消失在了从此处回小楼集的,蜿蜒山间小路之中。

其实当初,莫白选择的不告而别,是因为不敢再去面对离别之时,楚莹莹满眼的恋恋不舍,那日阡陌林分别时她说的那句痴等之言后,从此莫白再也没有勇气去,第二次凝望她说痴等之言时的眼神。

所以他选择了只身离去,不告而别,之后的江湖路,他必须一个人,要做到无牵无挂,因为随时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血光,甚至是灭顶之灾。

这是莫白对身边人,最好的保护,与最长情的牵挂。

而楚莹莹却并未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所以她也选择了远离,远离是非,远离曾经,远离始终看不出她一片痴心等候的莫白。

就这样!彼此越走越远!

…………!

敌人的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越过心中的沟堑,直面情仇恩怨,江湖大义。

不败神话,立于江湖数百年而不败,必有它不败的理由,如今风怜影姐妹,与新楚王马三军联手,意图挑战神话,这必将是一种,寻常不曾敢想的冲动。

而莫白的悄然离开,匿迹江湖,非是他见过于冰心之后,已释心怀,也该是他,以天行剑执行江湖法则的时候了。

这世上总有两种人,一种是膜拜神话,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另一种则是,神话不是用来膜拜的,是用来打破的。

众说纷纭,难以臆断!

第五十五章:虽是旧识重相见;只言片语话难情

写在纸上的迷惘,有些嘴里说不出的荒凉,眼中望着日落时的惆怅,不禁又忆起了被泪水洗去的不堪回首的过往

————祭被现实删去的曾经,那些梦,那些人,那些事!

卿之离去,非我不予,乃是卿之不识我心之所许。

不愿伤害,所以选择不告而别的离开。

莫白的不告而别,引来楚莹莹的误解,以致两人各自西东,而莫白自那日于冰心坟前别后,便自此一直对外隐藏着身份,本来自入阡陌林后,江湖便再不见莫白之名。

而自莫白生死成谜之后,风怜影便开始在绿林逐步扩充实力,收揽江湖各方派势;同样马三军亦然,在朝把政,意欲为两人的权势野心,谋求一条名正言顺的名义,前去动摇这个江湖神话。

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亦绝非是吹捧造势,短时成就,正所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历来龙行司皆以德威统领着武林,行事极少偏差,而如今唯一的一次,便就是错发天行令,导致寒雁城破城惨祸,如若风怜影与马三军意欲起事声讨,此次错发天行令,是他们唯一号召聚集各方人员的借口。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一切皆因天行剑与天行令,这一剑一令而起,而莫白此间又是天行剑的主人,他责无旁贷。

是以当夜,雁翎宫上方,飘忽着一道看似流光的黑影,来回飘荡,故地重游,怎不叫人流连忘返,忆起曾经,因楚莹莹一味‘食****’而将自己牵入其中,如今看着这星夜下,冰冷如昔的墙院城郭,物是人非。

初探雁翎宫时,只是懵懂,如今再探雁翎宫时,却是为了查探曾经的红颜,究竟与宿敌马三军合谋一事的真假,念及此处,莫白心中翻滚万千,尽管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必然为之。

还未抵近,左足尖才刚一点踏雁翎宫顶琉璃,而琉璃瓦下传来的声响,让莫白不禁浑身一颤。

“你杀不了我!我们俩谁死,另外一个都得跟着陪葬!”这份声音,莫白至死都不能忘,是风怜影说的话。

这话,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所说,莫白都全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此时,此话竟出自向来不认命服输,好强要狠的风怜影口中,让他不得不为之一颤。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风怜影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竟如此受制于人,一时间,往日种种顷刻涌上心口,虽然自己此次前来,是为了查探江湖市井传闻,风怜影与马三军一事的真假,但毕竟旧日情分未泯,情缘犹在。

然而,随后另一个人的答话,让他立时陷入了深沉。

“你既然答应了我,为何总还惦念着那个形如废人的莫白,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一片真心!”

“哼哼!真心!”风怜影冷笑了笑,随后并未答话!

这一声冷哼背后,给别有心机的马三军听到后,心中更是怒火难耐,但他还是强忍住心头怒火,随即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当时,当时对你轻薄行为,但你的心事只有我懂,就莫白那根木头,你到现在还在期盼他能懂你的心思么!”

说到莫白,风怜影当即呆愣了一阵,随后一双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宫门之外,昏暗却又忽闪灯火的夜茫,亦或许此时,她才想起昔日曾对她痴心一片的文延武,还有那个从来不懂她,也从来不让她懂的莫白。

文延武懂她的心思,却不能苟同,无法与她共同进退,莫白有可能与她并肩而立,但却又不能懂她,理解她的心结所在。

一片芳心空乘夜,星云茫茫不识归;但愿君心此刻现,总如烟雾风吹走。

见到风怜影愣在一旁,久久不语,马三军随即附言说道:“剑圣一死,势必惊动龙行司有所动作,如今各方势力还未尽归,我俩最好还是将这情感之事放下,大业未成!”

他十分清楚风怜影,既然在情感之上不能如愿,未免尴尬,他只好搬出当初将两人凑到一起的‘大事’,联合天下各方势力,与龙行司一争高下,打破这个不败神话!

听其说起龙行司一事,莫白兀自观摩了一遍手中的天行剑,从而想起了关于这把剑的那十六字偈语。

不死之身,不灭之魂,乾坤轮回,五行易位!

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龙行司这个不败神话何等强大,一直以来,从不乏挑战威严之辈,不是胎死腹中,便是被其灭顶。

此时,风怜影口中微言呢喃道:“若有天行剑在,何愁他们不来归附!”

言语之时,马三军听罢,心中极为不快,但稍后他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被奉为圣剑的天行剑,在江湖之中的号召力,有一无二。

就在这时,风怜心在侍从的领引之下步入中堂,见到姐姐到来,方才还眉心紧蹙的风怜影立时眉开眼舒,迎了过去,说道:“姐姐怎么还没休息?来此找我有何事么?”

“怜影!姐姐向来从不过问你所说的大事,但姐姐对你有一个要求,就是……!”

“二姐!我懂!”还未等风怜心说出后情,风怜影当即抢言敷衍了过去。

见到妹妹一味遮掩,风怜心随即叹息一声,说道:“你若懂便好!”,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由始至终,风怜心都不曾与马三军有任何面相对视,以及言语之上的寒暄,在共同理想的驱使下,风怜影可以暂且放下他过去对她们的种种,但风怜心虽然眼盲,却心性清明,知道他们之间所谓的大事,并非正大光明的正道。

其实风怜心被风怜影掩住的后情,便是提醒她不要再去利用莫白,对她们姐妹的怜悯之情,从而无止境地要求莫白。

但话分两头,风怜影明明心中清楚,但她不愿意让姐姐说出来的用意,不言而喻,她不可能听从姐姐的话,不去探手天行剑,因为天行剑是她成事的关键,在风怜影心里,权欲之火,永远可以化去所有的情感。

若没有风怜影开场的那句话,莫白此次前来,本就打算替于冰心报了身仇,杀了马三军,孰料才刚一落脚屋顶,便听到了风怜影所说的,他与风怜影彼此性命互相牵制,生,同生,死,亦同死,故而复仇的想法,只能暂且放下。

世事皆如此,总有千丝万缕的牵连,左右着本来的初心,非是不识,奈何心善。

就在风怜心转身挪步离开之后,马三军忽然起身快步走了过来,急声说道:“三妹子!万万不可让她察觉,蒙哥蓝嫣他们那里还得靠她,若是让她知道了实情,只怕计划当真要功亏一篑了!”

莫白眼见暂且动不得马三军,替于冰心报仇,正欲离去,转身之际,陡然听见马三军提及蒙哥蓝嫣二人,不由顿了顿足,且身附下,听个详细。

“你……!当初说好的,你我之间所共图之事,绝不牵连到我二姐,如今你怎么出尔反尔!”被说起姐姐风怜心,风怜影当即恼怒起来,叱言喝道。

“若不是那****趁机夺下那把剑,岂有人能拿得住他们!”马三军自然也是不甘示下,出言反驳。

言来语往,旁听者莫白顿时明白,那日阡陌林一战,因一时情急,自己出手重伤蒙哥蓝嫣他们,想起方才马三军与风怜影二人所言,莫不是他们将蒙哥蓝嫣囚禁在此,如若不然,饮血剑又怎会在他们手中。

说起蒙哥蓝嫣二人,之前二人虽然是楚王的座上宾,却也未对自己使过手段,甚至还曾相助过一二,想来他们也绝非世人口中所说的,淫邪狠毒之辈,且马三军将他们囚禁起来,依照他的性情,若不是从他们身上有所图谋,定然不会让他们活下来。

是以莫白当即决定一探究竟,若有可能,伺机相助他们一把,帮他们脱离马三军的禁锢,饮血剑已然在他手中,剩下的,无非就是蒙哥蓝嫣他们手中的‘血影同心大法’一事。

关于这套心法的修炼法门及厉害之处,莫白曾从师傅独孤宏,薛长戈口中听过一些,风闻十分可怕,但从未亲眼见过,为防万一,大意不得,毕竟探寻破解不败神话之路,任重道远。

念及此处,莫白未做停留,一路尾随风怜心而去,言语之中,风怜心定然知道蒙哥蓝嫣的去处。

夜静幔帐,帘卷幽然,烛影印窗柔;丝弦惆怅,纤指勾弹,丝竹陌长空。

风怜心虽然眼盲,但这纤指绕音柔的功夫,远超风怜影,一曲《云水赋》谱来,让莫白险些忘了,此时身处何处。

此《云水赋》谱出因人而异,如风怜影般心机凝重之人谱来,定然杀机重重,乱人心窍;而似风怜心这般心境通明,鲜有欲求的人抚弹得来,却是另一种境界,令人神定心怡,好不动听。

曲至动情处,莫白毅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措,背别漫漫漆黑,纵身一跃现身闺阁香楼门外,却发现门扉洞开,竟未做丝毫闭掩,甫入眼中的眼前的一幕,令他着实一惊。

风怜心因双目不见,心系音律,故而未能察觉门外来了客人,而琴台一侧悬挂的那幅画像,还有她身旁的那个倩影,莫白再熟悉不过了。

是商君愁……!

而那幅画像,竟然画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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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五十六章:江湖故人如能再;情乱心迷怎相知

如果生命之重可以用我双手托起,你定是我生命的精灵,如果爱能够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对它说一句,谢谢你!

——————刀郎《谢谢你》

此时有感,生活中有许多不易,我们怎能轻易说放弃,做好自己,任谁都不理……!

悟如今

感多舛的人生!

莫白身形落定,衣带飘拂拨动的声音,早已为商君愁所察觉,是以此时,看着风怜心醉心于丝弦之音,不由得探首向阁门之外望了望。

正好与莫白相形对望,在他们视线触碰的那一瞬间,商君愁本能地移开了眼眸,她不想在此处,竟然又遇上了她一直苦思冥想,极度想见,却又不得不强忍不见的莫白,冷寒霜的嘱托此刻又在她脑中闪过。

她!注定要相助莫白,尽管为此她付出了作为女子的,最神圣的牺牲与付出;然而冷寒霜的嘱咐,令她必须与莫白渐行渐远,形同陌路,她的使命是伺机寻找一人,一个让莫白,在这世上有一个不相伯仲的对手,克制住莫白,不能让他一味强盛,而好胜之心太甚必然衍生心魔,以致最后令其遁入魔道。

心中的五味陈杂,连日来一直煎熬着她,如今莫白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之时,正好触碰了她心中的最痛处,明知是痛,又不得不欣然领受。

眼见着商君愁与自己相视一眼之后,明眸忽转,莫白先是心颤了一下,而后意欲开口询问一二,就在莫白正欲开口之时,风怜心的琴声戛然而止,立时间话到喉间,只留余息。

“姑娘!你怎么啦?怎地忽然之间气息如此的浮躁起来?”风怜心纤指停在琴弦之上,柔声问道。

都说眼盲之人,听觉格外精神,早在莫白顿足落定之时,风怜心便已然听到声响,只不过她以为是府上的闲杂人等走动,此时商君愁气息浮动不一,她立时间明白,门外可能来了与商君愁相识的人,不由停下来,细言询问。

听到风怜心突然出声探问,商君愁当即愕然,随后答道:“他来了!”

“他来了?他是谁啊……”风怜心顿声问道,他字落音尤为重音。

说罢,只见风怜心立时起身,双眸失准地左右转动,似是在捕捉什么,最后停留在了望向门外的位置,她心中暗许,很是期盼商君愁口中所言的‘他’就是莫白,无奈她双目无光,不能自视,须臾,又言急声问道:“姑娘!他,究竟是谁?”

见到她如此慌乱无措,神情急切的样子,莫白心头阵阵触动,正欲开口表明身份,无奈商君愁先声抢言说道:“妹子心中所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莫……白……莫大侠!”白字落音很是轻声,几近不可闻,音色既恨且盼。

说罢,风怜心紧锁的眉心顿时雾散,换颜欣慰,换上了久违的笑容,稍时,只见风怜心笑颜顿消,转而焦虑起来。

“快……!你……你不该来……来这里的!且快些离开!”只听见风怜心话风突转,急切言道。

莫白听言很是懵懂,更是不懂,既然相别许久,彼此昔日都曾或多或少有些牵挂,又并无恨意,相见之时互诉寒暄也是自然的,怎地才一重逢便言辞驱赶,遂,兀自发愣地站在原处,双目定定地看着,仅一门之隔眼前的两人。

须臾,莫白只觉身后阵阵刺辣,似是被人恶狠狠地注视着,咬牙切齿地怒视一般,正要回过头去瞥视一眼,倏然,还为等他目光转视他处,那个在他看来噩梦一般,而心中却又万般难舍的声音,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执手相看泪眼空!”

莫白自然是听得出来,说话之人便正是风怜影,话音刚落,刹那间只见风怜心神情紧张,面色惊恐,口中呢喃道:“还是让她知道了,真是造化弄人!”

而一旁的商君愁却不然,听声辨人,知道来人即是风怜影,便早已料想到,此刻她的到来,与莫白的忽然现身,绝非碰巧偶然,而之后的用意,自然也就不难看出了,其实自那日商君愁为了避开莫白,不请自来到此当了不速之客时,已然知晓风怜影的心思。

莫白不来,心迹不露。

然而当下的情形却是,蒙哥蓝嫣那日受伤之后,便被马三军与风怜影囚禁于此,日**问他们交出‘血影同心大法’心法,她用尽手段却仍然难以遂愿,于是便巧用心机,利用姐姐风怜心深谙人心,多愁善感的性格,意图让她去消磨蒙哥他们的戒心,换取怜悯同情。

当人在被迫落魄之时,起初对外界不满的怨恨,会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逐渐选择妥协,并渐而衍生悲观的心态,若此时有人嘘问,亦或者被人表露同情惋惜之言时,之前的怨气便会登时烟消云散,迫不及待地意欲找人倾诉一二。

而这一切得以顺利完成的前提便是,风怜心从不苟同风怜影的行事作风,对于她的行差踏错,最终都无可奈何的忧心与悲叹,加之她眼盲,比较容易得到蒙哥他们的同情与怜悯,逐渐消去戒心怨气,从某种层面上,将风怜心视作有种惺惺相惜的同辈中人,如此一来蒙哥蓝嫣二人便难逃风怜影的心机安排。

可如今,风怜影眼看着自己的苦心安排,收效甚微,而自己所谋的‘大事’又一再耽搁不得,正自无计可施,心中犯难,意欲对蒙哥蓝嫣痛下狠手之时,来到姐姐风怜心住处,见到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莫白。

也顾不得女子应有的矜持,直言袒露,且不论是否另有心机,但至少,说那番话时,其心意并不假。

得知妹妹风怜影的到来,风怜心当即示意,让身旁的商君愁代为引路,疾步走出了房门,来在了莫白身旁,急言说道:“怜影!你怎么来姐姐这了!”

见到姐姐风怜心急切的神情,转眼看了看莫白有些呆滞又气定神闲的样子,略带忧虑的娇容之上,露出了久违的浅笑,须臾,走近了些说道:“姐姐,怜影近来心情烦闷,想来姐姐这听听商弦,一解心绪!”

言语之际,眼神飘忽,双眸不时地打量着四周,最后落在了莫白手中的那柄剑上,风怜心从她现身时所说的言语当中,便已听出了她来此的目的并非如她所言,来找她排解烦闷,当即答道:“怜影只有在心情烦闷时,才会想起到姐姐这来的么?姐姐可是不信!”

风怜心虽未言明,但风怜影还是感觉到自己找来搪塞的借口,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随后一笑化之,尽管她尽可能地控制自己,不去瞥眼莫白,但莫白手里的那把剑,双眼从未放弃过来回盘桓。

见到风怜影的忽然到来,莫白心中先是一喜,而后心绪又转入了低谷,他知道此时的风怜影,虽然容颜未改,但已今时不同往日,回不到当初自己对她满是歉疚,心怀怜悯的心境了,并不是因为她如今的霸气凌云,不再孱弱,而是她言语形态之中流露的处处心机。

一时间,竟让莫白不知以何种称呼于她,才适合当下的重逢。

“咦!你怎会在此?”

与莫白对视一眼,风怜影心中很是触动,但言语之时,格外冰冷,与之前的那番语气,宛若两人。

明明心中对他,以及他手中的天行剑,万分期待,但是当着姐姐她们面前,不好表现得过分欣喜,索性冰冷待之。

她这一声问来,让莫白顿时感觉自己此时多余,意欲抽身离去暂避,抬腿迈步之时,心中又总有万般的不情愿与不舍,双腿如坠铅般沉重。

是时,商君愁似是看出了端倪,戏言调侃说道:“故人重逢,或悲或喜,这般冷漠,倒也少见。”

商君愁的这番似乎不着边际的说辞,‘故人’二字,在无意间勾起了莫白心中的愧疚。

对于莫白而言,没有冷寒霜与樊孤尘的嘱咐,于冰心的香消玉殒,以及因手中天行剑而掀起的这场江湖浩劫。

若不是这般诸多牵绊,这‘故人’二字又岂会如此的,撩人心扉,霎时间,莫白兀自内省,把弄着手中的剑鞘,不知作何应答。

说起故人,这星夜下,还隐藏着一个身影,刻意避开不让他人发觉他的存在,而他双眼却始终探视着风怜影,未曾离开半分,他便是一直隐身暗处,身心皆被风怜影伤透的文延武,心中所念的是她,而她却一次次有意无意地伤他的心,甚至为她甘愿放下了风家与文家的宿仇。

因为放不下,所以舍不得,又因为莫奈何,相见不如不见。

然而莫白的默不作声,让心机颇重的风怜影立时明白,莫白还是之前的莫白,并未改变,只是她并不知道,说出这番话的商君愁,亦同样与莫白,有种相见不如怀念的矛盾与煎熬。

商君愁言语之时,心头不由被狠狠地抽痛了一阵,她本以为与莫白重逢之日,已是亦敌亦友的场面,已然放得下过往。

然而命运的推手,却让她与莫白此时不恰时宜地重逢,所以她只能假意风怜影,一吐心头苦楚。

眼看着莫白的此种举措,商君愁懂了,所谓言者有心,听者无意,莫过于斯。

恰逢此时,马三军领着杨修,疾步现身,方才还较为平和的气氛,瞬间消弭。

杨修自贤楼得知杀死双亲的仇人便是莫白,所以,自出阡陌林之后,便四处寻找莫白,始终毫无音讯,遍寻不着之后,想起寒雁城中的风怜影,她此时身边势力颇大,消息必然灵通,于是便动身前来寻访。

杨修到寒雁城后,并未直接去找风怜影询问莫白行踪消息,而是先在城中暗中打听,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之后,再去风怜影处证实,他如此这般,用意非别,他想先找到楚莹莹,好当着楚莹莹的面,向莫白宣战,证明自己并不惧怕莫白。

连日来的查探毫无所获,他也知道风怜影曾与莫白相识,不好明言寻仇之意,是以假意投诚,归附风怜影势力当中,如若风怜影知道莫白的消息,如此一来便不难从她口中得知其下落。

而风怜影有现如今的江湖地位,多数都是依靠马三军的皇族财势与声望,所以杨修若想顺利接近风怜影,必然会先去探听马三军的口风,若过了马三军这一关,便一切都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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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语:是小子对每一次更新的期待)

第五十七章:春江夏月秋如水;剑冷犹恨花心凉

杨修的现身,眼中杀气腾腾,直扑莫白。

见此情景,风怜影颇有些诧异,而商君愁却十分清楚,但她并不担心,因为此时的杨修,身手还远不及莫白,所以她知道,杨修虽有杀气,有仇恨,却并无杀意,杨修尚有自知之明。

联想到日后自己还要遵从冷寒霜的吩咐,推助杨修,让他有足够的实力,与莫白对抗,此时,历来素有涵养的商君愁也开始有些犯难了。

虽说此时杨修还不敌莫白,但转眼看了看他身旁的马三军得意的眼神,还有他手里的那把透着邪气的饮血剑,商君愁知道,已经不可避免,莫白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恶战。

然而形势远未就此而止,于旭几乎与杨修不约而同地,一前一后,遁身场上,如此一来,且不论风怜影作何立场。

眼前的三人,单就莫白因为于冰心对于旭的愧疚,便去了头阵,而看着于旭的神情,虽不至于之前那般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是敌意拳拳。

马三军并不足惧,无非凭着手里的饮血剑还可与莫白叫下一阵,但转而念及其与风怜影命脉相连,冥冥中,风怜影却又是莫白与人眼前之人对阵的软肋,是以如此观阵,莫白看似处于上风,实则身犯临阵大忌。

“于……!你非要这般待我么?”眼看着于旭为了与仇恨,竟与马三军等人并肩为伍,与自己对阵当场,莫白万分诧然,心痛不已,要知道于冰心的殒殁,或多或少与马三军有着直接的关系,而他又不能明言。

“天行剑主人莅临敝处,真是万分荣幸!本王有意讨教几招,不知阁下肯否?”见到莫白出言责备于旭,语气颇有些示弱,马三军当即正声说道。

本来杀气四伏却又模棱两可的氛围,形势平静,而马三军的这一番表态,对峙的双方立时间泾渭分明,毫无疑问,莫白一方,只有他一人。

“莫兄!他们……!”听到马三军出言宣战,于旭、杨修二人亦紧随其后,见势商君愁猛然出言唤喊了一声,随即又语气嘎然。只是因为她见到于旭已然在集蓄内力,双臂浑然离腰半尺,铁拳紧握,指间关节嘎吱作响。

商君愁之所以言而又止,是因为于旭的最先动气,让她很是诧然,若论及对莫白的敌意跟各自所图,马三军与杨修二人绝对尤甚于他,然而于旭心中却并不是这般盘想,他只不过是想一试莫白那日在小楼集时的对招,是否究竟真的有过手下留情。

事有必然,无独有偶,见到于旭先己一步摆开了架势,马三军心中暗自窃喜了一阵,遂转而对风怜影说道:“风三妹子!难得有机会与天行剑的主人讨招,不知是否有幸能请你抚弦一曲,助兴可好?”。

说罢,对着风怜影使了个眼色,示意何为,在场众人无人知晓其中用意,只见得风怜影并未答话,挽着姐姐风怜心的纤手,随即说道:“好姐姐!那‘避水瑶琴’能暂借妹妹一用么?”。

之前风怜心还不懂无端端地马三军要妹妹抚琴用意为何,此番听到妹妹风怜影未作言语应答,而是十分客套地径直问自己借‘避水瑶琴’,如此一来,风怜心心中便猜中十之八九,她也曾听闻过关于这‘避水瑶琴’弹奏的《云水赋》,除了音色冠绝古今之外,还有另一种功效,若弹奏之人心思不纯,且能掌握左右人心的邪派功夫,此琴音便能化作操控死士的旋律。

“怜影!你要记着势不可去尽,切莫越陷越深!”听到妹妹风怜影已然开口,风怜心知道势成必然,她已多说无益,只得微言敲打,从旁提醒。

然而她的这番用心,风怜影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见到姐姐并未直言不允,便权当默许,随即吩咐左右,前去阁楼将‘避水瑶琴’取来。

马三军知道,若仅凭自己与身旁这两个立场并未确定的人,与莫白这个天行剑的主人动手较量,并无取胜的把握,但如果有风怜影的琴声相辅,形势便就大不相同了,一来可以扰乱莫白的心绪,让其分心,二则是连日来,他与风怜影秘密培育了一批死士,这些死士个个都不弱于当今武林一等一的好手,且只听从风怜影‘避水瑶琴’的琴音所制。

本来以一敌三,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又被风怜影别有用心地从旁作梗,心气上莫白便已然衰去了大半,然而,只见他嘴角微扬,暗自冷笑了几声,随即眉眼一转,立时目光锐利,神情肃然,放纵散漫之气顿消,抬手提起手中的天行剑,冷言说道:“为了这!你们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鬼都秘术!”听着风怜影弦音催动,四周回响怪声不断,令人汗毛直立,商君愁立时明白过来,她在贤楼之时,就曾见过这般操控死士的秘术记载,故而口中轻声呢喃。

而商君愁的喃喃私语正好点醒了此时踟蹰满志的莫白,在此之前,他心中还一直在犹豫当下场面究竟如何应对下去,毕竟风怜影在他心中的影响还在,听着琴声忽起,立时感觉内息躁动难抑,莫白不敢大意,连忙运息调理对抗。

他体内虽有‘鼍鼋真气’在身,寻常外力动伤不了元气,但这‘避水瑶琴’所奏的琴音极端邪性,乱人心神,吐纳内息虽能助他遁身虚境,暂摄心神,然而如此对抗下去,极伤内力,况且眼下大敌当前,这般消耗下去,于己十分不利。

旋即,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道,待众人定过神来,天行剑已然脱鞘在手,且剑影如魅,子母天行剑,天行剑此刻子母出鞘,三元两仪皆已就位,三道剑影虚实幻化,犹如莫白身前一堵剑盾。

“真是大开眼界,这天行子母三元初现,自天行剑问世以来,武林之中仅现身了三次!今日可真饱了眼福了!”见到莫白先手摆开了架势,马三军自然不甘于后,拔出饮血剑,直指莫白冷声笑道。

“天行剑对阵饮血剑,一正一邪当真气派!”夜空中,不知何处传出来一个声音,很是轻微。

马三军才一亮出饮血剑,血芒寸动,于旭当即盘腿连蹬,挥臂成拳浑身真气翻滚,已于马三军之前攻向莫白,意图凭借一双肉拳,去迎战莫白的三元剑盾,于旭内力纯粹,所习只有这《无心诀》一门内力,故而内息集运起来较为畅顺,恰巧莫白拔出天行子母剑所使的,亦正是这路内功心法。

然而风怜影的避水琴音乃是一把双刃剑,从某些层面上削弱了莫白的内力,同时亦牵制着马三军等人,于旭才一出手锐劲便被削减了几成,故而还未逼近三元剑盾,已然剑气掣肘,两硬相碰,余劲消于弱者,于旭双拳才一出袖,便被弹回。

若不是莫白见来人是于旭,留备后着,倘若这浑厚内劲全数落在于旭身上,于旭是决计吃受不住的。

于旭首战落败,马三军剑刃紧随其后,右手提剑,左手挥臂挡开后退的于旭,转而抬剑平举,脱手推掌,快步近逼,剑舞风起,旋身连翻,变招之快风驰电掣,眨眼之间剑刃已然抵近莫白咫尺,剑锋相对,立时真气乍涌喑嗡之声,彻响四周。

眼看着马三军出招迎上,打开了僵局,风怜影当即弦音忽转,旋律更紧,显是催动之人内劲又增强了几分。

场上众人皆有内功修为,唯独风怜心凡尘未沾,哪里经受得住这等磨难,而风怜影似乎并未留心姐姐的危险,心无旁骛地弦音未断,片刻下来,风怜心只觉胸口沉闷,气息迟滞,痛苦不已,嘴角已然溢出鲜红之物,随即步下轻飘,身形不稳。

见状,商君愁急声问道:“怜心!你怎么啦?”然而商君愁这一走神,恰好被制,立时被琴声震伤,当即连忙封穴调息,缓解内息不济的痛楚。

然而商君愁的言语之声,并未惊醒风怜影的意境,然而风怜心的伤情不容耽搁,莫白收剑归元,天行剑又一次合而为一,运剑横档,抵住马三军手中的饮血剑,孰料马三军进攻力道刚猛无比,余劲未消,直逼着莫白连连后退。

刃尖仅离莫白咽喉寸许,随即奋力甩剑,连削带挑,绕过剑刃,转身反踢抬腿,以夷制夷,剑出偏锋,突刺肩胛诸穴,暂且逼退来敌,腾出手来,施救风怜心。

莫白的接连退让,忽然转而进攻,令马三军颇有些触不及防,被逼得连连后退,连退了几步之后,换手持剑,右掌运力前推,而莫白亦推掌相迎,双方掌力雄浑,内力精湛,对掌下来,激起气浪层层,余力消散在柱石之间,震出道道裂痕。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正当莫白意欲逼退马三军,施救风怜心之际,不知何时,莫白身旁悄然被十余人团团围住,只是这十余人又不能称作是人,他们有人形人身,却完全没有人的气色,面无表情,神情呆滞。

还未等莫白回过神来,这十余人已然兵刃相加,直指莫白,正值此时,琴声戛然而止,滑滞提带骤停,转而点勾拔削,弦音忽转,意味着风怜影正式出手,而这,才是莫白此役真正的宿命。

第五十八章:逍遥我心向天问;物我两忘念愁肠

执念多少伤了人,明月薄西,灯前幕帐,杯中酒,遮了心头吼,只觉朦胧何,慰此心,红尘深堕,莫回首,皆苦心。

莫白连连变招相迎,只为暂退来敌,腾出间隙,前去搭救已然被琴音震伤的风怜心,然而风怜影却并未就此罢手,反而愈加狠手,全然不顾姐妹血肉亲情一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眼看着风怜心伤势越发严重,而自己又被人苦缠不休,无法抽身,加之身旁又多出了十余死士围困,急切之情继而引发心头怒火。

之前交手,莫白亦只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而如今,眼看着风怜影等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罔顾他人生死,触发了莫白心中的怒火,形势便立即由被动应战,转为主动进击。

旋即,莫白收剑回元,天行剑重归其一,挑剑横扫,霎时间,天行剑所过之处,血光骤起,眨眼之间,将莫白团团围困的十余死士,已有多半被断喉破颈,瘫倒在地。

而莫白初露杀招,令在场众人十分震慑,自他接任天行剑以来,极少沾染血腥,更别说持剑杀戮了,然而眼下莫白,竟连刺几人,且都直取要害,几乎都是一剑毙命,怎能不令人胆颤。

一剑扫平身前障碍,手中剑气未减,迎着血光猛步朝前推进,而马三军一直深信风怜影能对莫白形成绝对控制,故而就算被眼前的一幕有些怔住,心念忽转,当即挥剑相迎,并不避让。

亦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莫白性情愤怒之时,极易偏激,功力猛进。

因为独孤宏暗下传他的功力,一直被压制,而愤怒则是点醒他体内那道近乎逆天真气的首恶,故而当年以师严命,心怀仁义,不与人恶。

马三军只觉手中的饮血剑,才一与莫白手中的天行剑相遇,便虎口发麻,继而整个人被强悍的剑气震飞尺许。

双足才一落定,长吁一气,抬眼又打量了一眼莫白,只是这次眼神中,没了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慢,而是满满的惊恐,震退之后,不敢再出手挑衅。

莫白的这一功力暴涨变数,就连商君愁亦被大吃一惊,几乎不动声色,突然变得强悍,在她的理解当中,樊孤尘的‘鼍鼋真气’亦只不过是增强自身,并无这等刚猛之劲。

不容多想,见到马三军怯阵,风怜影弦音骤停片刻,急声喊道:“大家小心!暂且退下!”

说罢,只见她纵身一跃,凌空点踏,衣袂轻抚,徐风落定,挡在了马三军等人身前,与莫白目视正对,神情肃然,又言道:“我等并无恶意,小白!你当真一定要与我为敌么?”

言语之时,柔声纤细,这与方才一幕的形势相比,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莫白当然不会这样被她三言两语就抹平了心中的怒气,当即驳言说道:“岂是我要与你为敌,你们为达目的,连血肉之情都可以不顾!”

被莫白一语点醒,风怜影转眼看了姐姐一眼,见她此时正被商君愁搀扶住,面色凄白,气息沉重,嘴角还有溢出的血渍,神情悲恸,但却并未出言嘘问,反之转而言道:“若不是你执意不肯,你我之间又怎会到如此地步!”

责备莫白之时,言语甚是温柔委屈,在此情形下,当真叫人再无从起言回驳,特别是莫白这般,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于她的人。

一语嗔柔,犹如默默沧桑的滚烫一吻,柔化了铮铮铁骨,再坚硬的铁石心肠,都难敌半分。

听言,莫白迟钝了许久,随后慢慢放低了剑刃,虽然极不情愿,中途停顿了几次,但最终还是抵不过风怜影,双眸之中伴带屈柔的深思。

然而事有两面,见到莫白慢慢放下长剑,意念全然被风怜影一语淡化,定然戒心甚差,杨修笃定时机,昆仑双生刺脱手而出,如两道索命的闪电一般,直朝莫白前胸环刺而来。

杨修的突然出手,几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莫白方才一招震退马三军,气势足以震慑全场,更被风怜影置身阵中调合,都以为这场争斗便会就此平静下来。

“莫白你小心!”杨修与于旭并肩而立,突然出手,于旭很是惊诧,当即脱口急声呼喊,其实打心底里他并不愿见到莫白遭人所害,只是他兄妹情深,每每想起于冰心的死因时,都无从记恨,便迁怒于莫白,将怒气撒在他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待他语音话定之时,昆仑双生刺已然在莫白胸口留下了两道血痕,出于本能,莫白身形后仰了半分,避过了重击,但还是被刃锋所带的余劲划伤,胸口的疼痛,立时间将莫白点醒,当即眉眼怒怂,挥剑挡回双刺。

心中刚刚平息的怒火,立时间被破肤之痛重新燃起,然而此时的莫白,只见双眼血丝暴涨,双眸几近赤红,风怜影与他四目相视时,都不禁暗自打了个寒颤。

然而,当兵刃击伤莫白,重回手中之时,刃口沾上的血污,在夜色的映衬下,一道深暗变换的流影,寒光妖冶,恰如一缕血光扫上杨修的双眼,眼中尽是恨意,略带着一丝得意。

“受死吧!”应声而动,杨修出招之快,近乎眨眼之间,双刃便已抵近莫白咫尺,不难看出,自离开贤楼以来,杨修对自身的修炼未有丝毫怠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时刻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不敢淡忘,日渐深化。

利刃随声而至,劲风直逼莫白面颊,撩乱莫白额前垂下的发髻,而莫白本就愤怒的双眸,眼前被刃风拂动的发髻,加之刃芒寒光,此时的莫白神情尤为凶寒可怖,只见他冷哼一声,却并未挥剑格挡,而是仰身后避,但他的双眼却始终注视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人,余光凝敛。

莫白避了丈余,眼看着避无可避,身后即是假山木石,然而杨修紧追过来的气势并未消减,只见他运掌奋力一推,掌力径直落在了杨修胸口,一声闷响,昆仑双生刺在莫白眼前尺许被逼停,随之杨修身体如同风吹棉絮一般,被硬生生地弹了开去,单膝半蹲,气喘急吁,喉间立时呕出血污。

莫白由怒而发的掌力,力道自然刚猛异常,此一掌击集聚了莫白的七成内力,好在杨修连日来的苦修,已初见成效,如若不然,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而此时,一直在旁搀扶着风怜心,默不作声的商君愁,目睹此景,当即神情如坠,心中既替杨修的不自量力惋惜,又为莫白不遗余力的重击有些愤慨。

然而莫白的反击,并未就此罢手,一掌重击杨修之后,随即甩剑紧追,莫白此时的情形,不由得让商君愁忆起了在贤楼时,冷寒霜的嘱托之言,莫白已然呈现了魔性,此一苗头初现,若没有外力及时制衡,莫白愤怒时催动内力爆发的魔性,将会让他逐渐迷失本心,从而被魔性完全控制,遁入魔道。

正当莫白手中的天行剑逼近杨修眉心之时,商君愁猛然抽身上前阻挡,急声喊道:“剑下留人!”

眼看着就要误伤无辜,莫白当即心神一慑,立时收剑回撤,然而力道起势过猛,回撤已然很难,不容迟疑,直剑横封,就地旋身以消余劲,利剑出鞘,饮血而还,天行剑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硬生生地,以近乎自残的方式来挽回伤害,让莫白着实内外皆伤,好在方寸得当,并未伤到商君愁,回撤的剑刃在莫白身上横竖留下了数道血口,最后剑刃倒持,收于腋下,方才全然消去了余劲。

而莫白如此相护,宁愿自伤也不愿伤她,这一幕风怜影尽收眼底,心中不免有些不快,自己拼尽全力,力图让莫白顺从其意,无奈莫白却一直违逆她的意愿,甚至不惜兵戈相见,而方才的这一幕,莫白竟如此作为,这怎能不让她感到失落和不忿。

“为什么?”莫白身上多处伤口的疼痛,强忍着痛楚,双眼直视着商君愁,神情满是疑惑,切切言道。

面对莫白的质问,商君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很是生硬地挤出了几个字,说道:“你!不能杀他!”

此言一出,莫白登时心中诸多不快,他不懂,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对手,为何总有人相护,而偏偏保护他们的人,都是自己不忍伤害的人,甚至是自己在乎或是愧疚的人。

听言,莫白只是冷哼了几声,他的心性一直叫人难以琢磨,他的这几声冷哼,让商君愁不明其意,但心中很是矛盾,双眸与莫白对视了一眼之后,本能地移开了双眼,继而言道:“莫白兄,还记得贤楼之时,你我石亭对月成饮,好生惬意!”

莫白的默不作声,意味深长,商君愁似是体会到了他的为难之处,故而另言抚慰,意图借着昔日两人之间的惬意回顾,来冲淡莫白此时心中的郁结与不快,继而转移话题。

商君愁不提也罢,此时提及在贤楼之时两人的过往,这让莫白沉郁之情,不禁又增添了几分,更为难过。

“他!你为何要护他?”莫白抬起带血的手臂,直指杨修。

第五十九章:顿彻顿悟轻迷惘;此情可待如烟寒

君卿两心若相悟,岂留苍白过云烟;云烟深处红罗帐,两心作何动肝肠。

面对一句句严词质问,商君愁明白,此时莫白已然伤了,然而她却不能明言直述,贤楼的嘱托让她时刻警醒着自己,助他,即是害他。

“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我……都是为了你好!”虽不能明言,但她尽可能地将误解降到最小,可是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只会言多必失,让莫白对自己的误会加深几分,为了使内心好过些,商君愁还是选择了回答。

“他一再地想置我于绝境!可笑你却说护他是为了我好!在下才疏学浅,见闻甚微,君愁这般说辞,恐有些太过牵强了吧!”莫白心气渐冷,双眸凝神会聚,斗志顷刻间消弭了许多,斗志渐消自然杀气锐减,而此刻,处身险境的莫白,没了杀气,无异于猎人在前,偏又折翼的雄鹰。

而事分两头,商君愁挡在身前,让杨修得以喘息,旋即气血躁动,内息猛增,挺身拔起,大吼一声,说道“让开!”

商君愁正值为难之际,忽感身后阵阵凉意,立即翘首回顾,只见身后双刺已现初牙,商君愁出身贤楼,身手岂能泛泛,闪身避开,随即玉臂轻抬,袖风带劲,令杨修犹如困身棉絮之中,力道无从倾泻,只能抽身后撤。

“好浑厚的棉劲!”杨修被商君愁挥袖藏劲,一击逼退,发肤丝毫未损,望着被震脱手的双刺,噤然叹道。

“杨修!你没有那‘化血金阳羽’,凭什么与天行剑争锋,不自量力!”商君愁怒视着不识好歹的杨修,轻声喝斥。

尽管商君愁声音轻巧,但她与风怜影几乎并肩而立,相隔甚近,风怜影刻意近听,自然被她听得,而她所提及的又一件神兵利器,言下之意竟可与天行剑匹敌,风怜影听后暗自窃喜。

而商君愁此刻故意透露出血禅宗圣器‘化血金阳羽’一事,旨在转移风怜影等人的视线,缓释他们对天行剑的觊觎之心,借此从侧面消除一些莫白此刻的危机。

风怜影听得‘化血金阳羽’能够制衡天行剑的锋芒,心中立时念转千回,不禁瞥眼看了一下杨修,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懵懂之人,眼下此人既然能视莫白为死敌,假以时日,自己若晓以情理,不难将其归于旗下。

提及此事,杨修当即平静了许多,回忆起当初父母在世之时的种种嘱托,贤楼之时,冷寒霜的所赠,都牵连着‘化血金阳羽’,连日来自己一心只是想着追寻楚莹莹的下落,以及找莫白寻仇,早将此时抛诸脑后了。

沉寂了许久,之后,杨修目露凶光,兀自呢喃说道:“今时之耻,他日必还!”

言毕,意欲转身离去。

抬足走出了几步,顿身站定,正声说道:“莫白!你可知道楚姐姐如今身在何处么?”

猛然提及楚莹莹,莫白心中不禁一怔,自她离去之后,一直杳无音信,而自己也是东飘西荡,毫无所定,念及此处,忽然之间莫白只觉身心俱疲,自涉足江湖以来,与楚莹莹相处的时日最为安定平和,一句‘呆子’抚平心中多少积郁,不知不觉之中,亦让他自此留下了这等牵绊。

“她……在哪?”莫白字字切齿如掷,语气果毅,似有种不得楚莹莹下落,绝不罢休之意。

本来风怜影与马三军从武技上难以令莫白臣服,而他们对天行剑是志在必得,之后又从商君愁口中得知‘化血金阳羽’乃是唯一可与天行剑抗衡的神兵利器,天行剑不过是因为龙行司的威严而独步武林,换而言之这‘化血金阳羽’锋芒绝对在天行剑之上,知其下落者,当今武林只有杨修了。

杨修对莫白的敌意,且不论其他情由,就眼下的情形不难看出,起因定与楚莹莹有关,若日后想借助杨修一脉的外力,楚莹莹的踪迹以及立场,便是所有的关键。

看着风怜影与马三军相视一眼之后,各自深沉的样子,商君愁立时明白,后悔自己不该此刻因为对杨修莽撞的愤怒,而说出‘化血金阳羽’一事来,如此这般,莫白又多了一道阻碍,一层危机。

“杨少侠!如今本王坐拥天下,人脉甚广,少侠若有需要,本王即刻下令命人寻找楚姑娘下落如何?”马三军与杨修虽然皆都不敌莫白,败下阵来,但马三军自得知杨修是知晓‘化血金阳羽’唯一下落的人,且又身心全系于楚莹莹身上,当即心生一计,向杨修示好,观其回应。

听言,杨修登时顿足不前,垂首默思,须臾,冷声回问:“你肯帮我找她?”

杨修此问,让马三军确信,杨修心思已然倾向于他,对自己眼下的势力有所求,日后定能加以控制,当即答道:“人生七苦,思苦尤甚!本王也是个凡人,能理解少侠的辛苦!”

言罢,会心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风怜影,只见风怜影此时的冰冷竟消融了几分,或许是自己方才的一番话令她有所感动,亦或许是自己说出了她的同感,倏然,她冷不丁地看了莫白一眼,马三军立时明白,是因为后者。

“为何要帮我?”杨修又言问道。

“本王看少侠身手不凡,有意相邀少侠助我一臂之力!”马三军喏喏答道。

“你坐拥天下,权势滔天,何需在下相助!”杨修无所动容,反生疑惑。

“若少侠知晓本王雄志何为,少侠就不会有此疑惑了!”

“莫非江湖传言非虚,你果然想……!”听言,杨修话及一半又收了回去,他只知道当今楚王权倾天下,势力雄浑,但他不敢想象,马三军竟会有如此野心,去对抗不败神话龙行司,故而为之一震。

杨修口中未言明之意,场上众人皆都心知肚明,而恰逢莫白离开贤楼之时,冷寒霜与樊孤尘所托亦是为了要解开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之谜,自己与马三军他们虽然皆是为了这个不败神话。

马三军一干人等是权欲私心作祟,而莫白却是为了他人所托,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共同利益,可笑如今,为了共同目标的双方,竟然在此时沦为仇敌,生死相搏。

兵戈暂息,看着眼前的情景,莫白自嘲地笑了笑,轻言道:“哼哼!欲壑难填,也真没了谁了!”

感言此生,竟从未曾为自己,可为可不为地真正地活过,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放眼这江湖,有所贪欲才会泥足深陷,无法抽身,师傅既有遗命不与人争在先,自己又并非贪嗔痴恨之辈,所求只不过一份平静,奈何总有这诸多羁绊,瞻前顾后,所有的起因,皆因手中的这柄天行剑而起。

“我若放下你,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关我事了!”莫白沉寂半饷之后,看着手中的天行剑,继而兀自言道。

言语虽然轻微,商君愁还是从他的神情看出了端倪,遂言道:“取舍之间,不过一时的起落,不必看得太重!”

言下之意即是,告诉莫白,对天行剑的取舍,不必太过于执着,而她的这番用意,自然也是延续了贤楼之时冷寒霜与樊孤尘二人的意愿,并无参杂个人恩怨。

“你!言下之意是……?”商君愁忽明忽暗的立场,令莫白一时难以捉摸。

而另一边,杨修因为马三军的言语相邀,有些暂缓离开的意愿,于旭亦在此时独自黯然离去,他与莫白结怨,无非是因为妹妹于冰心之死,眼看着如今莫白接连苦战,身受重伤,往日旧识皆都视他为仇敌,于旭心中的愤恨竟减弱了些,换而替之的却是同情。

见到莫白气息渐渐回稳,风怜影慢步近前,嘘言问道:“你受伤了!”

这一声关切的问候再寻常不过,可在莫白听来却是另一种领悟,一切恍如昨日,自己深陷囹圄之时,她曾给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经历过方才的那阵激斗,平静下来的这声问候,竟然听起来格外生分。

莫白当即明白,自己该醒悟了,任何情缘宿愿,在无限膨胀的权欲之心面前,都只不过如过眼云烟,晃眼即逝,终成慰籍。

随后答道:“让你失望了!”

莫白的这句回言,令风怜影颇感自责,只怪自己太过于自信,操之过急,如今令局面适得其反,要知道莫白此时已然回复正常,食情蛊已被彻底压制,内心的情感经过时间的沉淀,不再取舍难分,有了明辨是非的主见。

“别怪我……我也是……!”以自己对莫白的了解,风怜影实在是再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莫白。

本以为可以凭借《云水赋》搅乱莫白的心智,好让马三军等人趁机将其击败,继而从他手中夺取天行剑,召集各路武林人士,实现蓄谋已久的计划,而如今事与愿违,反让莫白对自己心生敌意,这一切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莫白的强大,让商君愁此时懂了,贤楼之时冷寒霜与樊孤尘两人,让她全力相助杨修对抗莫白。

因为任何不加约束的强大,都是走向自取灭亡的开端,物极必反,亘古恒之。

第六十章:庭前花开今何在;云雾沧桑不见槐

登高临绝非易径,返璞归真道更难。

“别一错再错!”莫白收剑回鞘,面露颓势,有些心灰意冷。

然而莫白话音刚落,只觉眉前发丝轻动,撩眼望去,一道寒光猛劲正径直朝自己劈至,马三军见到风怜影到如今仍对莫白意犹未尽,难以把握,恐生变数,当即手起刀落,拼尽全力,竖刀劈来。

这一击马三军未留丝毫回旋余地,力道自然无比刚猛,待莫白察觉之时,已然太迟,避让不及,只能挺身硬受下这一猛击,当即猛然提运十成内息,护身成盾。

无奈马三军此一击太过仓促,莫白虽运息相抗,但还是被其破盾击伤,刀锋所带劲风穿胸而过,立时只觉真气涣散,提运不济,胸内腑脏剧痛欲裂,继而喉间喷出几条血柱。

“真……卑鄙!”莫白手捂着胸口,气力不济,言语很是艰难。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都以为这场争斗会在莫白收剑回鞘之后,而就此平息,未料到马三军趁此间隙突下狠手,将莫白重伤。

“莫白!依仗着手里的天行剑,横行江湖,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这就是下场!”奋力一刀劈下,马三军气喘如牛地说道。

莫白浑身剧疼,哪里还理会马三军言语上的奚落,当下紧守住一口丹田之气,意守玄关,好在他体内有‘鼍鼋真气’,只要没有刀剑伤及体肤,造成血气流失,普通的伤势,复原极快,眼下他只要留住一口真气蓄势突破玄关,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得以功力恢复。

听见马三军的语气,一旁焦急地等着这场争斗平息的风怜心,似是已然明白出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莫白身受重伤,随即急切问道:“莫大侠!你怎么啦?”

莫白一心专守玄关,伤情不容有怠,所以不敢稍有分心,只是盘膝入定,默不作声,见到自己一击中的,马三军立刀驻地,单膝微躬,继而瘫坐在地,面露喜色,长喘几口大气之后,说道:“二姑娘不必担心,他没事,还死不了!”

“还不动手!”马三军话音突转,看了风怜影一眼,厉声言道。

听及此言,莫白当即眉心一紧,看来天行剑他们是志在必得了,之前自己以一敌众未曾落败,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取剑,如今遭人暗算,一时间动弹不得,他们此刻取剑,轻而易举,如若失剑,便意味着失信于龙行司,不仅对他,也对夺剑之人都将是有灭顶之祸的。

尽管他想要放下它,想要抽身江湖之外,但他决想不到,这一幕竟是如此,来得如此之快。

心生旁骛,以致真气险些岔道,造成无法逆转的危险,然而情况并未就此好转,他听见有脚步轻挪逼近,之后,天行剑被人从身旁取走。

虽然商君愁的立场一转再转,但她眼看着风怜影从莫白身旁取走天行剑之时,她并未有任何表情,亦或许此时她也觉得,莫白放下天行剑就等于解除了所有危险,源于它,自然也是终于它。

“走!”风怜影自莫白身旁取得天行剑之后,只是转身冰冷地说了这一个字。

“为何不趁机杀了他!”马三军见到风怜影只取剑,未动莫白分毫,不由从旁提醒了一句。

而他的这番话,让本身意欲迈步走开的风怜影,登时停住了脚步,侧脸回头,迟疑了片刻,右手按在剑柄上,手指捏了又捏,神情甚是矛盾。

见到她意犹未决,杨修当即抢声说道:“不要杀他!我要打败他,让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马三军知道风怜影一时间还无法对莫白痛下杀手,方才之言不过只是一次试探,既然得到的结果仍旧不是自己所要的,还不如顺了风怜影的心意,是以不由自嘲地冷哼了几声,继而言道:“既然不想杀,也罢!反正有了这剑,没有天行令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须臾,只见莫白气色渐转平和,长吁一息,起身站立,而他忽然起身,令在场众人皆都大吃一惊,而马三军甚至都已经有些开始后悔夺剑了。

而莫白此刻天行剑不在手中,反倒觉得手脚更为自在,之前虽有天行剑在手,但临敌对阵之时,难免有些受缚。

所谓的声名威望,就是从形形色色的教条规矩当中,找出各种各样体面的所谓责任,来慰籍迷失的本心,时机对上了时务,便是功成名就,反之,若按照自己的本心去留随意,抛开世俗规矩,则难免不会被世人视为异类。

天行剑在手,圣剑的身份便是莫白的束缚,诸多规矩,诸多责任,诸多不可为。

“他到底是人是鬼?受了我全力一击的‘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居然没事!”看着莫白气定神闲的样子,马三军兀自默念道。

这‘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可是裂金断石的一路迅猛武学,配上利器,堪称无坚不摧,而莫白血肉之躯,自不比金石坚固,自己奋力一击下来,竟未能将他一举击败,甚至未能伤他,怎能不令他惊恐。

自从风怜影从莫白身旁取走天行剑之后,意味着与之彻底决裂,见到莫白顷刻间复原,只觉手中拿着的天行剑格外沉重,但并未将之放下,只是右手离开了剑柄,继而回过头去,径直一人信步,从众人视野中消失在了漫漫夜空。

而风怜影夺得天行剑,毫无态度地离开,令留下来的姐姐风怜心却是为难了。

“莫恨她!”尽管胸中有太多替其开释的言语,但风怜心始终无法开口,最后只是艰难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王爷!而今遂了你的心愿,那剑……终于落在你手中,莫某若此时离开,你不会再行阻拦了吧!”莫白言语沉稳,中气十足,没有丝毫受内伤的迹象。

天行剑被拿走,众人皆以为莫白会有一场殊死的争夺,未料到莫白的态度竟是如此的平静,宛如这天行剑自他手中遭夺,似乎无关痛痒一般,这让所有人大为诧异。

“龙行司追责下来,你如何应对?”就在莫白说出那番说辞,抬足准备退场之际,商君愁猛然出言问道。

本以为莫白失去天行剑,只不过少了一件傍身的兵器,一个包袱,听见商君愁的这番言语,风怜影方才明白,没有了天行剑,莫白失去的不只是一件兵器,而是多了一场灾祸,灭顶之灾。

天行剑于自己手中被人夺走,龙行司难免行问责之罚,尽管商君愁不问,莫白心中也是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坦然,率性。

雁翎宫一战,以天行剑易主而告终,江湖的动乱,自此现幕。

见识了莫白的身手,自那以后,杨修不再轻提复仇之事,而是沉下心来,在商君愁的辅助下,苦修冷寒霜所赠血禅宗绝学《阴阳书》,局势正朝冷寒霜与樊孤尘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马三军与风怜影自得到天行剑以后,开始‘名正言顺’地招揽各方势力,屯结蓄势,以图对抗龙行司,真正实现问鼎江湖的宏图大志,而杨修修习《阴阳书》小有所成,眼下还无法与莫白形成对手,但有商君愁从旁协助,修为日益精进,寻常高手已难在他手中讨得便宜。

有了天行剑的威望,江湖各路势力纷纷归附,当中不乏风怜影寒雁城的昔日旧部,而更多的都是不堪忍受龙行司一家统领江湖的人,由此而见,因为龙行司的存在,江湖永无第一之争,平淡得太久,而江湖,则恰恰需要第一,不需要平淡。

失去了予夺之争,江湖,又岂能称之为江湖,无所不为,畅得自在,才能谓之江湖。

而莫白没有了天行剑,就等于没了止缘之身的身份,换而言之便是不再拥有龙行司这个威震八方的后盾,倒也落得自在,所谓孑然一身,江湖任之。

自数月前雁翎宫一战之后,莫白只身一人,游荡故景旧地,将昔日的回忆置身重游,好好地回顾了一番。诸多感叹,却也越显孤独凄凉。

眼看着已经时近深秋,江南气候逐渐寒凉,枝叶凋零,四处昏黄一片,今,又一个风高气爽的夜幕黄昏。

既望之夜,月色稍晚。

一队飞骑,领着火把穿林而过,不多不少,整好十八人骑,黑白骷髅弯刀旗,江湖之中只此一面,独一无二,那就是曾经令无数征战之人闻风丧胆的,燕云十八骑。

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百余年来,从未一齐现身,更是从不踏足燕楚之地。

如今这幽灵般的十八人骑一起现身江湖,定非寻常,从不轻易现身,亦是因为龙行司对其诸多约束,更是忌惮于龙行司的威严,而自从天行剑自莫白手中易主之后,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江湖,恰逢此时燕云十八骑出现在燕楚大地之上,两者必有关联。

没有了天行剑,莫白几乎被江湖遗忘,亦无人认识,在意,反倒落得清闲,不再处处遭人算计,步步受人利用,而这一切的使命,却仍然与他唇齿相依,天行剑只不过能暂时召集各方势力,真正号令群雄的,也只有莫白与天行令。

“楚王!江湖传言,天行剑易主,不知是真是假?”雁翎宫前,十八骑中的一骑身着素衣披风,黑色斗篷之人出言问道。

得知燕云十八骑前来,马三军不敢稍有懈怠,近卫铁甲以及日前投靠的各路江湖势力,纷纷应约到场,与燕云十八骑分庭抗礼。

“天行剑在手,天下尽皆臣服,尔等若是前来投效,马某自当列宾相迎!”马三军前出一步,洪声回道。

言下之意,十八骑来者不善。

“我兄弟千里迢迢来此,并不是为了与楚王一争雌雄,把天行剑原来的主人交出来,我等自会离去!”

“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既然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若不愿归降,煞神!你认为你们还走得了吗?”马三军大袖一挥,近卫铁甲军应声而动,强弩满弓,将十八骑团团围住。

见到马三军执意恃强,那素衣骑者探眼环顾了一圈,胯下骏马仰头摆尾,颇有些按奈不住,那人摸着马鞍之上装饰华丽的佩刀,随即沉声说道:“多少年我们风雨同济,这些年委屈你了!”

听着这番言语之后,身旁其余众人纷纷各自跨马掠阵,圆形排开,首位互顾,与包围的铁甲军面相而立。

马三军身旁的风怜影眉宇紧锁,颇有些不安,她知道,自从借助天行剑广发英雄帖后,各方势力集聚一堂,但也难免参差不齐,良莠不一,如今难得有燕云十八骑这一对手前来挑衅,正好检验一下连日来各方归附之人的实力,心中既是期盼,又害怕失望。

正值此时,灰色的夜空之中,猛然射出两道银光,朝着燕云十八骑等人,呼啸而至。

“无知之辈,竟敢偷袭!”素衣骑者拔出佩刀,铿铿两声,将那两道银光,格挡于身前。

声落人现,竟是杨修,原来马三军以替其寻找楚莹莹下落为由,令他留了下来,此战本与他无关,但他苦修《阴阳书》多时,毕竟年轻,手下难免技痒,岂不知,他这一闹,正好替马三军等人解了围。

见到来人是一翩翩少年,素衣骑者登时愕然,方才挥刀格挡的那一击,看似寻常,却极具后劲,现在虎口还有些阵阵发麻,难免惊讶,不敢大意。

“来者是谁?燕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素衣骑者悄言说道。

“活阎王!”

杨修父亲杨镇心曾得江湖诨名‘阎王笑’,如今杨修自诩‘活阎王’,无疑,有继承父辈之意,然,单就他方才甩出的双生刺来路攻势断定,他早已远超杨镇心,青出于蓝。

“活阎王?莫不是我等久居关外,不知燕楚大地上,还有这个名号的人物!”

杨修以自诩活阎王而现身,令商君愁很是意外,然而他如今初习小成,竟够胆量与燕云十八骑这般高手挑战,除了有些责备他仍旧不自量力之外,倒也有些佩服他的自信和勇气。

而杨修出面参与械斗,无疑替马三军挡下了头阵,尽管商君愁近日来竭力助他,却绝不是想让他沦为替人出头的愣头青,她助他只是为了让他有实力克制莫白。

“煞神!他是贤楼尊主的嫡传弟子,你万不可与他动手!”无奈之际,商君愁只能寄希望于请出冷寒霜的名望来,止息这场即将来临的又一场,毫无意义的缠斗。

第六十一章:勿念勿思勿相忘;江湖两盼梦黄粱

梢头归雁惊风起,翼赶夜泊满秋湖;杯盏烛台愁影暗,却照亭楼望秋人。

虽不识来人身份,但却知晓商君愁与贤楼在江湖之中的份量,不敢贸然出手,而马三军一方却不然,看着有杨修出头替下阵来,当即怂恿言道:“杨少侠!你虽是贤楼尊主的传人,但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异类,千万要小心!”

马三军重复说出杨修是冷寒霜传人的言语,用意明显,冷寒霜的传人都臣服麾下,意在告诫燕云十八骑等人要识时务。

“你当真是冷尊主的传人?”

“不对!他既是冷尊主的传人,为何使的却是阎王笑杨镇心的兵器!”

“那阎王笑可是死于阡陌林一战,与贤楼脱不了干系,冷尊主又怎会挑他做传人?”

“可贤楼的商君愁的确与他是一起的!”

“各位别忘了我等此行的目的,若有阻挡,一律格杀勿论!”燕云众人当中,众说纷纭,对眼前叫阵之人的背景来历,众口不一,为免一再哗乱,素衣骑者厉声喝止。

杨修虽未表露身份,但他所使的昆仑双生刺,江湖之中却是独一无二的,加上他自诩活阎王,燕云等人便籍此断定,他便是杨镇心的独子。

“阁下,眼下你并非主事,奉劝一句,还是不要强出头为好!”一语喝止,转而又对杨修令言劝说。

其实燕云十八骑此番前来,只是以追问莫白行踪为借口,一试马三军的实力深浅,无奈眼下却被杨修此人挑头横加阻挠,这让千里迢迢而来的他们不免十分懊恼,且看他立场坚定,好斗之意拳拳,当即明白,若不能在修为上令他折服,免不了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纠缠。

而杨修一方,不管商君愁作何劝诫,斗志丝毫未减,却愈发激起他的好胜之心。

不由分说,双手指掌一扣,真气牵动双刺如扯线般归握手中,然而不知何时起,杨修的面色突异,半边沉红,半边暗蓝,十分怪异。

而见到杨修这般异样时,商君愁早前焦虑的神情更加沉重,她知道,杨修此刻半红半蓝的气色,乃是修习《阴阳书》时,为求速进,而选的偏门之法所产生的后果,如眼下杨修这般,体内阴阳二气浅浮于表,若在催动之时不能把握分寸,真气极易岔道,走火入魔。

眼下杨修求胜心切,猛然催动十成功力,每驰行一步,抬腿迈足有如使出了千钧之力,举重若轻,脚下石板被其尽数踏碎,气息浮动不匀。

燕云十八骑一方一再克制隐忍,无奈杨修却步步紧逼。

杨修有如泰山压顶般的攻势直扑而来,各自纷纷亮出弯刀,横眉凝目,注视着来势汹汹的杨修。

“动手!”

一语喝出,十八人犹如浑然离弦之箭一般,迅猛拔起,并很快形成犄角之势,互为一体,左右抱箍,前后相环。

见到他们出手应战,杨修此刻模糊的表情中,露出了阴寒一笑。

双刺紧握,环扫一圈之后,双臂沉落于下腰背侧,弹腿膝顶,一招‘鱼龙跃槽’进而抻足直踢,而对方利刃在握,血肉之躯,终究敌不过刀剑,然而他亦不是善小之辈,见到对方直刀欲斩,旋即翻身后仰,双刺随手摆出,刺向对方肩周。

素衣骑者一见挥刀削斩落空,立即回刀横呈,与双刺正好锋芒正对,只听得吭噌一声,两股力道互相抵消,继而杨修故招重拾,还身上跃,朝素衣骑者握刀手腕狠劲猛踢,意图击落对方的兵器。

抬腿踢来,素衣骑者刀锋斜摆避开一击,随后松肩沉拳,猛然出击,刚猛的拳劲全数击在杨修膝弯之处,经此一番变招对打,杨修已处下风。

而杨修自恃内力翘楚,不甘失落,膝弯处受了素衣骑者拳击之后,借力移动身形,强忍着重击之下的剧痛,双刺于胸前打个交叉,随即大喝一声,借力侧移落定之后,双刺直刺入石板,将余劲抵消。

还未等素衣骑者腾出间隙再出手,杨修已如如影随形一般,起身环转,一招‘双刺回旋’割裂之声响彻全场。

“来的正好!”那素衣骑者见杨修招招猛进,丝毫不乱,反倒愈发沉稳。

杨修来招迅猛,不好正面相迎,只见素衣骑者双手左前右后,紧握刀柄,左右开弓,霎时间,已不见他手中刀影,风声骤起,直催人面,令人无法睁眼。

而正值此时,两人斗得无法开脱之时,马三军身旁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信差,对马三军附耳私语。

“太好了,总算找到了!”不知是马三军故意为之,还是情难自抑,竟脱口而出说了这几个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连日来杨修一直关注追问马三军,追寻楚莹莹下落一事,虽然眼下杨修与人交战正酣,但马三军说出的这句话,着实令他分心不少,一个不留神,便被素衣骑者手中的刀刃,划出数道血口,有几处刀深见骨,鲜血直溢。

见到杨修身受刀伤,马三军并未出言探问,甚至连异样的表情都没有,由此可知,他是有意让杨修分神落败的,且不问目的为何,就他目前的神情看来,用意颇深。

杨修身负重伤,商君愁怕他被人伤及性命,将杨修接过一旁,素衣骑者陡见重创杨修,立时收住攻势,站定不前。

“你心已乱,不必再打!”看着杨修胸口大起大落地喘息,素衣骑者附声说道。

而杨修落败,周围的铁甲军登时群起围攻,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阵阵哀嚎,皆是利器破肤削骨之声,一番激斗下来,铁甲军已伤残过半,四处血光,腥味正浓。

虽说击杀铁甲军不过手起刀落,但其人数众多,体力消耗极大,尽管时下铁甲军已有些胆寒,不敢贸然靠近,杀红了眼的燕云十八骑也开始渐显疲态。

“杀我诸多将士,手段如此狠毒!”声落人现,马三军执刀横闯,杀入阵中。

见到马三军此时出手,商君愁立时明白,其不轻易动手,是为了让他人先与对方恶斗一番,让对方的锐气消弱一些自己再一举平定,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是有足以臣服天下的,以他人的性命来巩固自己无可替代的名望与地位,其心当真可诸。

稍时,商君愁与杨修会心地相视一眼,似是在警醒他,方才的行为,有多无知与狂妄,而杨修亦似乎醒转过来,从最初的怂恿,到最后的有意乱他心智,在马三军等人眼里,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他全盘计划当中的一颗棋子。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杨修手捂着伤口,眼神恶毒地注视着马三军,内息平静下来,脸上的青红之色亦淡化褪去。

“要想报仇!神功你得从头再练!”商君愁回言说道。

就在商君愁搀扶着杨修退却一旁,不再参与争斗之后,马三军猛然回过头去,侧脸看着杨修二人,说道:“杨少侠!你没事吧?”

“多谢好心,还死不了!”看着马三军满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杨修厉声回道。

“你可不能有事!要不然就算找到了楚姑娘,也没办法向她交代!”

“你……你说什么?你找到楚姐姐了?”

“探子刚刚来报,已经打听到她的下落了!”

“她在哪?”杨修神情欣喜,急切问道。

面对杨修焦急的追问,马三军故作深沉,颔首转身,横刀跨马,继而答道:“解决了他们!本王自会带少侠前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会如此拼着命强出头了!”

素衣骑者收刀回鞘,盯视着被自己重创的杨修,暗自叹息一声,随后继而言道:“楚王!你不惜以牺牲他人性命来达到消耗我等功力的目的,用心何其歹毒!”

“古来建功立业者,无一不是历经腥风血雨,难免会有牺牲,阁下又怎能说成是用心歹毒呢!”

“任你巧舌如簧!是非黑白自有天断!”

“江湖传闻,你燕云十八骑号称来自阎罗炼狱的恶鬼,所过之处哀嚎遍野,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扫视一眼四周,马三军怔言说道。

“若你不作缩头乌龟,他们又岂会无辜枉死!”素衣骑者厉言回声。

“废话少说,一招定胜负吧!”说罢,将手中饮血宝剑裂地竖栽,腾出双手,大开大合,浑然画圆,衣袂飘拂欲裂,显是马三军在集运全身内力,准备做胜负一搏。

见到马三军摆开架势,素衣骑者冷哼了一声,随后呼声说道:“诸位,这厮要比拼内力了,准备天人合一!”

听言,十八骑其余众人纷纷身影飘移,合聚一处,可以看出,十八人不但情义深厚,更是心意相通,领头的素衣骑者一句合力对敌之言过后,众人便应声而动。

“不能让他们比拼内力,风姑娘,快想想办法!”商君愁急切言道。

马三军曾囚禁蒙哥蓝嫣,亦借助风怜心的善解人意,与所弹奏的清净之音《云水赋》,感化二人,最终令他们放下俗事,交出了‘血影同心大法’修炼口诀。

此刻说出比拼内力,一决高下,商君愁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在贤楼时,冷寒霜就曾提及此路邪派秘诀的修炼法门,以他人血气养自身真元,实则就是,对手功力越强,过招之时,对自身的功力增强越快,难怪马三军会在十八骑血气旺盛之时,动手比拼内力。

而风怜影似乎知道马三军此刻的用意,得知马三军功力增长之后,必须与自己血气公用,方能以解‘鸳鸯无极丹’之毒,而这亦是马三军誓夺‘血影同心大法’的缘由所在,大成之日,便可不再因为‘鸳鸯无极丹’而彼此牵制,所以并未答话,而是定睛看着双方,面无表情。

见到风怜影与马三军如出一辙,商君愁此时又要看着杨修,无法抽身,再者她亦不能再参与其中,如此一来,借助自己的功力,马三军的内力修为会精进得更快。

“煞神!你们想助纣为虐不成?”见到自己出言相邀风怜影阻挠不成,商君愁只得出此下策,以激将之法,令燕云十八骑等人暂罢动手应战。

“找不出莫白,龙行司的天行令交与何人?”

“天行令!且慢动手!”听到燕云十八骑等人来此,不是以寻找莫白为借口,一较高下,而是为了天行令一事,风怜影当即喝言制止。

江湖中人都知道,天行剑与天行令相辅相成,令无剑不行,令无剑不发。

第六十二章:子规泛晚枝头戏;玉龙寻思暮依依

若无闲杂事,是非其奈何!

得闻燕云十八骑一干人等是为传令而来,马三军等众人心中立时念转千回。

且不论如今莫白不知所踪,就算莫白眼下在场,前些时日的夺剑之仇尚未化解,他在此地也只能适得其反,徒添麻烦。

少时!风怜影面露欣然之色,忽又转而秀眉紧锁,神情很是纠结复杂,兀自沉吟道:“天行令到底还是来了!”

说罢,转而看了天行剑一眼,之后又默叹一息。

风怜影的这番神情变换,马三军倒是尽收眼底,两人虽然结盟,又须得血气共享,但彼此都是各谋千秋而已。

面对天行令,风怜影面露欣喜之色时,定然想起了天行剑的主人;转而满是愁绪,自然也是因为想起了他。

天行令未现身时,天行剑还能号令群雄,如今天行令重出江湖,指明了天行剑威严所指,凭空多了一道枷锁。

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莫白,无人敢接此令,没有了天行令,天行剑便再无圣剑之威了。

而那日这天行剑,却偏偏又是从莫白手中强行夺得,如此一来,眼下此结,除了莫白!再无人可解。

凡是皆有利弊两面,强取天行剑虽可称雄一时,自圆其说得以行发号施令之能,如今天行令就在眼前,对方却指名道姓要天行剑的主人莫白前来,才肯交令,此番若不能给出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信服的解释,那么前些时日好不容易聚集的人手,只怕顷刻之间便要分崩离析,尽数归去,再不被信任。

似马三军与风怜影这等精于心计的人,其后果心中早已清楚,奈何如今已势成骑虎。

所有人都凝视着眼前的这位楚王,都在等着他给的解释和下文。

马三军自知骑虎难下,当即决意再自圆其说一次,准备随时孤注一掷,除此之外,再无他法,遂,正声说道:“阁下既已知晓这天行剑易主,那自然这天行令亦是不再需要莫白来接手了!”

说罢!见他一副泰然若定的神情,四下竟未见哗然,如此一来马三军笃定,自己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只不过没有人敢想,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拂逆龙行司,欺瞒于他。

“莫怪我等未及时提醒,是福是祸还望阁下好自为之!”煞神手持一令,宏声说道。

江湖中人都知道,这天行剑令二物份量极重,任何一样的异动,都牵连甚广。

所以无人敢于夺剑,更无人敢在夺剑之后,还公然现身接令。

听言,马三军还是迟疑了好一阵,尔后又想起连日来依仗着天行剑召集的各方势力,以及众人臣服的风光时日,最后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怯懦,当即应言答道:“想要一场风雨春秋,岂能福祸相易!多谢好意,劳烦提醒!”

楚王不愧是一方王侯,敢强取天行剑,还敢接天行令!

见到马三军敢于接令,一时间众人目光忽转,转而注视着此一令究竟令指何为!

是以其接过天行令之后,已有人开始询问起来,试言打探,反倒是那马三军,此刻居然闲定泰若,满脸的不以为然起来!

他自然清楚,接令只是一道短暂的劫难,接令之后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出现,且不论令文如何,自己必须将方才险些失去的人心,牢牢地攥在手中,是以接令之后,收于怀中,贴身存放,并未示人。

尽管众人心中很多不快,但碍于马三军权势,加之天行剑令在握,只得隐忍。

而另一方,燕云十八骑留下天行令之后,未做停留,星夜折回!只是出城之后,一行人方向突转,只听见依稀人声言语。

“得找出他来!”

“对!他才是此番天行令的真正主人,这本是他的劫数,我们兄弟又何必替他扛这个雷!”

“要是龙行司追问起来,我们草草了事,又该如何交代!”

“吁……!”行在一处岔路口,一行最前一人,猛然一勒缰绳,马儿被勒得前蹄高扬,仰天嘶鸣。

身后诸人见势先后策马顿足,静待为首之人言语吩咐!

遂!那人说道:“莫白这小子也太大意了!十年守陵才能换得一朝掌剑,他却不予重视,任人夺取,当真叫人恼怒得很!”

“老大!我们还要去趟这浑水么?”

“老大也是无奈得紧,怪只怪这小子命好!有个好师傅!”

“独孤先生!”

说起独孤二字之时,这十八个兄弟个个肃然起敬,貌似这独孤先生在他们心中倍受尊崇一般!

当初这燕云十八骑不过一群落草流寇,一伙强人,盘踞在商道之上,无恶不作,祸行累累,后得龙行司出手,几近覆灭,终得独孤一家调解,龙行司方才答应手下留人,自此禁足边塞,不得妄动雷池一步。

如此,这才有了燕云十八骑驻守燕云峰一说,而那独孤一家代代相传,这份恩德亦自他们心中一直延续着。

这莫白的师傅独孤宏,便正是独孤家的后人,当初先人的活命之恩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所以冥冥之中,莫白便欣然领受了师傅的这份功德,得到了这燕云十八骑的相助!

“你既然知道他是独孤先生家的传人,为何还要把天行令转交那个心怀不轨之人?”其中一人出言问道。

少时!煞神默思良久开口答道:“龙行司此番选择我们弟兄做传令之人,用意何为各位老弟可曾细想过么?”

一语成谶,令心中还有疑惑的人颔首细想,此刻他们幡然醒悟,难怪那马三军一开口接令,老大毫不犹豫地便把东西交给了他。

莫白失剑之时便已结下祸事,之所以龙行司未兴问罪之师,反而遴选他们为传令之人,其用意不难臆断。

上一次错发天行令,令寒雁城举城连祸,自此龙行司便知道天行令一事,兹事体大,不可轻易去触动,而之所以莫白失剑未被问责,亦是因为早前潇水一战,风怜影争夺寒雁城时,他曾倾力相助。

如此一来,龙行司便对他宽容了许多,而选择燕云他们做传令之人,自然也是因为清楚他们与莫白师傅之间的那层渊源。

莫白是独孤家的唯一传人,而眼观各路形势,莫白再无其他的亲缘,亦只有燕云等人不会对他居心不良,也是唯一可以借靠的势力!

可如今莫白下落不明,马三军一方仗着天行剑,在江湖中声望如日中天,眼看着渐成气候。

煞神当即决定,将剑令齐归他手,让他来暂且顶着这颗旱天惊雷,独享一回从万人臣服到众矢之的‘潇洒’。

因为剑令齐备,他就必须昭示天下,如此一来,他便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大行私欲,自然对其有了一些约束。

没有天行令他还能自圆其说师出有名,如今有了天行令,反倒不那么方便蛊惑人心了。

常言道:人心叵测,君子趋于义,小人趋于利!稍有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性命不保,马三军如何敢授人以柄,天行剑号令而来的各方势力当中,难保没有心怀鬼胎之人,各有私心。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任你再强大,总有可与你抗衡的存在,煞神便是想借着天行令对马三军一方的牵制,腾出一些时日来,好寻访莫白的行踪。

解铃还须系铃人,毕竟天行令只能挡得了一时,并非长久之计,有朝一日马三军一方成了气候,对抗龙行司所带来的浩劫,非人所能预料的了。

“莫白啊莫白!如今已是多事之秋,你倒是会躲清闲,可苦了我这些兄弟了!”

燕云等人互相约定,之后四散开去,各自寻找莫白下落。

深秋,深夜,深庭!

马三军刻意避开所有人,独自一人苦研和合二仙蒙哥蓝嫣交出的心法,他明白,越是此时,自己越不能受制于人。

以前担心风怜影归心他人,不得已用了‘鸳鸯无极丹’来彼此再也不能分开,如今眼看形势一片大好,他也清楚风怜影这等女子,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

尽管他对风怜影的心思无数次徘徊过,最后还是无法完全释怀,所以他不得不早做打算,与其彼此无法分离来换得风怜影的不做归去,还不如自己早得解脱。

用一份真正强大的实力证明来俘获芳心,相比用强,这样要稳妥和高明得许多。

况且这‘血影同心大法’比那《血影神功》威力更强,练至化境便不再需要这‘戎翎饮血剑’来交换血气,亦自然解了与风怜影血气共用的禁锢。

连日来虽然他的功力提升迅猛,风怜影亦同得共享,这正是他急于摆脱的症结所在。

他出身王侯之家,深谙权术之道,再稳固的权势,在颇具姿色的女流面前,亦只不过一颦一笑之间的坚强。

况且风怜影还不只是颇具姿色,心机更甚,倘若日后自己的实力无法超过她,那么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终将不稳。

所以他不得不勤加苦练,他放不下风怜影,亦放不过风怜影。

他瞒着风怜影的这一切,都被一个局外人了解得清清楚楚,而这个人跟他一样心系于风怜影之身,只不过这人对她倾注的是一片一直为她所忽视的真情真意,再无任何杂念。

这人便是文延武,一个被风怜影伤了又伤的痴心人。

他对风怜影痴心一片,自然是对她关怀备至,所有关于她的事情和人,无分巨细,都设法告诉了她,此事亦不例外!

只是风怜影知道有人相助,却不知道是他,她一直以为是莫白,因为所相识之人中,唯莫白与马三军的过节最深。

在风怜影的心中,只记得莫白理应对她的好,却从不去回想,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不顾一切的予取予求。

而这一夜,文延武又一次仰躺城墙之上,与天对视,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凉了,其实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罢了,他仍然在乎风怜影的平安喜乐。

所以!月正当空之时,他,起身!径直取道雁翎宫,再去提醒她一次,福祸由她。

第六十三章:一梦千年江湖碎;冷冷清秋又何程

文延武快步踏进雁翎宫宫墙,行至一处甬道,便被商君愁横路拦下!

“姑娘为何拦我去路?”文延武很是不解地问道。

商君愁也不言语,只是抬手亮出一物,乃是当年血禅宗主冷寒霜的成名利器,无常剑。

她才一现身便亮出利器,文延武自然立时警觉起来,移步沉腰抬手,摆开了架势。

只见她亮剑之后再无后招,倩影微动,神情十分娴静,若不是这月色寒凉,极为不衬,任谁都会多望几眼,聊表欣慰。

“你这是……?”文延武也是定了定神,方才看出她手中所持的,乃是无常剑,于是又言问道。

“文家兄弟!可识得此物!”

“无常剑!”

“不错!此剑虽不及那天行威名赫赫,却是与之同根同源!”说罢,商君愁拔出剑鞘,把玩了一番。

“姑娘为何拦我去路?”文延武见她拦路在先,只是把玩着那把早已被人遗忘的无常剑,迟迟不露来意,令他好不耐烦起来。

“你要告诉她的事情,只怕她早已一清二楚!”文延武抬腿迈步,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商君愁的这番话叫住,顿足不前。

其实,文延武一直盘桓寒雁城不曾离去的事情,商君愁早早便已知晓。

眼看着风怜影跟着马三军越行越远,已然淡漠了初心,文延武仍旧无法抽身,不能自拔。

而杨修毕竟年岁尚浅,心性稚嫩,被马三军言语的挑唆之下,便已然对他深信不疑,追崇之心已然显露,如此的不识人心,令商君愁对他的心意已然动摇。

当初贤楼的嘱托,只是助他成势,以此来防备,莫白在对抗不败神话的路上,迷失本心,沦入魔道的变数。

既然是扶持制衡莫白的对手,杨修心性不定,不好把握,为免再横生枝节,商君愁便将人选一分为二,不再在杨修身上倾注全部心力。

所以她便将文延武定为了人选之一。

他本为性情中人,又用情唯一,尽管风怜影贪欲之心越走越远,他却从未因情迷乱,与风怜影并肩进退。

可见他为人,心中自有一条准则,分得清对错是非,所以如今商君愁挡他去路,将心中对他的断言再做最后一次印证!

“姑娘你……居然知道在下来此的用意?”

“在这城中!除了风三姑娘不明白,谁都知道你一再往返此地的意思!”

一语道出他久结于心的忧郁,见他不再有动步的意思,商君愁知道他已被说动,遂,又言说道:“痴儿说,梦能醒!你又如何能唤醒一个迷途装睡的人!”

文延武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心头念转千回,尽管他一直在说服自己看淡些,她再也回不去当初的纯粹,动人,令人动心!

尔后忽又想到,就连莫白都被他们逼得与之决裂,如若自己再弃她而去,那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在这泥沼里挣扎了,亦或许她远没有自己心中想的那般脆弱,自己只不过是多此一举。

“有何事就说吧!”在经历了一番内心纠结之后,文延武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离开此地!”

“为何?”

“因为修习我贤楼绝学,必须心静如止水!”

“你肯传我血禅宗的绝学?有何条件?”文延武自然知道商君愁出身何处,所以在她表明来意之后,他并不意外,只是颇感差异。

杨修终日叫嚷着要与莫白生死较量,弄得寒雁城人尽皆知,而商君愁虽未明言不准,却也暗暗默许了他,并在修为方式上颇费心思地相助于他,明眼人不难看出,商君愁是站在莫白的对立面的,从这个层面领悟,商君愁从某种程度上,与风怜影是友非敌,如此一来,他又一次对自己宽慰了一番。

是以方才文延武不曾表明态度,只是问了自己得到这一切需要什么条件。

“忘情!”

“你不是也在帮人对付莫白,风三姑娘也已经与他彻底决裂,为何我助她你却要我忘却她?”文延武刚刚才显露的理智,又一次被他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情感冲淡了。

他的这番言语,说时或许并未过心,但在商君愁听来,却是字字如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窝里!

造化弄人,她为莫白献出了女子最圣洁的清白之身,可先生的遗命却要她用心扶持,将来可能会要了莫白性命的人,而她还须得尽心尽力去完成,怎能不叫她痛苦万分。

文延武与莫白并无生死切切的仇恨,不会像杨修那般,莫白不死不休,她选择了他,只是为了在这漫长的煎熬中,让心底留下一丝慰籍。

而文延武对风怜影心思的一再反复,让她此刻明白了,情之为何物,生死难弃,文延武自然也不算例外,内心真正地犹豫了起来。

“唉……!又一个为情所累的痴儿!”商君愁被他反驳得无言以对,长叹一声,这背后的种种,实在是有悖常理,任谁她都是不能对人坦言的,也无人能理解!

“似商姑娘这等来自贤楼的仙子佳人!亦会被情所困么?”看着商君愁一脸伤感的神态,文延武细瞥了一眼,随即慰言说道。

“文兄弟谬赞!都是俗世之人,谁又能真正超脱得了,这俗世的种种牵绊!”商君愁言语间,抬眼望了望浩瀚的夜空,冰凉的月色拂面而来,眉睫处盘桓着,一汪不知是凝结的夜露,还是眼中淌出欲滴的热泪。

那情景,宛若这冰寒寂静的世间,被这蕴含万千惆怅的泪珠儿,点化了。

难怪世人常说:最难缠的是痴儿说梦;最难消受的是伊人泪。

正自文延武被她的一番言辞带入愁绪万丈之时,背后传来一阵异动,顿感杀气渐浓,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只觉一股强力透过背心,贯穿腑脏散于四肢,浑身几乎每一处关节筋肉都是好一阵锥心的剧痛。

整个人被弹起摔出去丈余,跌落之时,余劲犹在,为免余劲带来二次损伤,文延武单掌落地,消去余力,将身站定。

好在,他原本就有些内功底子,支撑着他的本能反应,如若不然这一击重袭,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手紧捂住胸口,佝偻趔趄着身躯,看了来人一眼,正是宿敌马三军。

“内力不错!果然有些功底,受我一掌还站得起来!”见到一击得手,马三军颇为得意,轻蔑说道。

一掌重重击在文延武后背,商君愁虽然看在眼里,却也毫无态度,这也是她跟随杨修留在寒雁城时,便早已言明,不插手任何争斗之事。

其实早在文延武踏入雁翎宫之时,马三军便一路尾随至此,早有杀心,若不是商君愁将其拦住,方才这一幕便早已上演。

之所以一直不露踪迹,是想知道,对外人冷若冰霜的商君愁究竟要与他有何图谋。

在得知商君愁有意传他精湛武学后,马三军猛然想到了文延武原先的身份,他是原寒雁城的旧部,自己对他们来说,血债累累。

虽然此时与风怜影结盟,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可在马三军的心里,哪里容得他们渐成气候。

况且商君愁又来自贤楼,性情高冷,叫人难以琢磨,莫白也曾在贤楼停留过数日,难免他们不会没有交情,而自己眼下所图谋的事情本就风险极大,任何可能预知的危险,自然须得提前清除。

如此一来,他便更加容不下文延武,欲除之而后快。

“呸!背后偷袭,小人所为!”

文延武暗自调息之后,发觉内伤并无大碍,显然是,这马三军修习‘血影同心大法’时大耗真元,内力折损厉害。

以致虎头蛇尾,后续不足,若非如此,定然没有这般轻快。

常言道: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文延武心想趁着马三军内力空虚,时机难得,决意要报这一掌之仇。

骤然一个环身跨步,双手甩出两道银光,直取马三军命门要害之处飞去。

文延武的忽然出手,亮招杀至,这让马三军有些猝不及防,眨眼间,那利物便要割喉取命,只得将身后仰,猛退几步,避过锋芒。

而商君愁本以为文延武被掌伤之后,性命堪忧,如今却还能反手还击,当即明白,马三军没能奈何得了他。

文延武毕竟学过《半阙残念》上所载的霸道功夫,出手迅驰狠辣,满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犹如一匹厮杀红了眼的饿狼,直逼得马三军唯有退避之功,难以招架。

文延武所料不假,马三军连番应付下来,内力已然开始不济,胸口接连挨了文延武几下痛击。

眼看着文延武就要将他逼入绝境,除此一害,而文延武所使的功夫几近癫狂,哪里还顾得上停手罢斗。

见状商君愁立时有些担忧,尽管心中很是希望看到文延武掌毙马三军。

但眼下马三军纠集各方势力还未圆满,对龙行司这个数百年来的不败神话还未发起攻势,这有悖冷寒霜与樊孤尘的嘱托。

当即出手迎过文延武癫狂一击,正欲出言劝和,孰料文延武根本毫无停手之意,反而愈发斗得起劲。

趁此间隙,马三军立时遁身离去,消失在了宫墙之外。

商君愁无心与之纠缠,当即运劲托手,将文延武如影随形般紧追的虎狼攻势,格挡在了身前,令其如陷泥沼,无处着力。

稍时!文延武怒气消减,气息逐渐平静回稳,方才明白,自己险些伤了无辜的人。

当然,眼下以他的身手,暂时还伤不了商君愁,毕竟她的武学造诣,远在如今的文延武之上,只不过轻易不露于人前。

商君愁眼见相邀未果,便悻然离开!

场上,又只剩下文延武只身一人,他也很快适应了,孤独。

第六十四章:岂因祸福图自在;解铃还须系铃人

或许从当初的沉沦开始,便注定了文延武此生的孤单。

其心中一直反复斟酌着,方才贤楼女子商君愁的用意,她既未言明立场,又不表明有何目的,贸然说要传自己绝世神功。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没有无缘无故的施,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受,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而马三军落败人前,虽然心有不甘,但事成已然,便不再停留,此番败阵令他惴惴难安,心中极为不快。

他接下天行令,无疑是将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之上,之所以暂时还能镇的住,保得住一时的河清海晏风平浪静,而这一切的安宁,完全在于马三军的势头正盛。

只要稍显颓势,便会立时狂风大作,群起而攻之。

经此一番变数,文延武已无心思前往告知风怜影。

这一夜,又重归了平静,静得格外让人心慌。

寒雁城雁翎宫,一宫十三院,最偏末的位置,自十余年前寒雁城破城之后,此地一直透着诡异。

最近潇水,本是城中景致最佳的阁楼,却鲜有人漫步至此,登楼望景,并非因为楚王的禁令,而是前些年,所有去到此楼的人,都在此无故突发癫狂之症,药石罔效。

此楼本未题名,但在武林中人人都知道它如诗如画之名,潇湘水榭!

这潇湘水榭当中,收有一副残卷石刻的拓本,没人知道这残卷的来历,有何价值。

但寒雁城中的所有人,将此楼视为禁地,有最森严最好的守卫,可当年城破之时,城主莫连城却突然下令撤走所有守卫,未带走任何物件。

而那副拓本自然也就保留了下来,只怕就连风怜影姐妹两,都未必清楚这阁楼当中究竟有何秘密。

它对外的身份,说是存放历来寒雁城中杰出先人和城主生死牌位的地方,自然倍受敬重,而这个思想,不管寒雁城前人后世,心里都是根深蒂固的。

而那副拓本便正是龙行司不败神话的秘密所在,亦是风怜影与马三军掀起这场浩劫的目的。

那副画卷,自面世以来,只有莫白的师傅独孤宏悟出了端倪,正是他让莫白修习,练成之后又强言莫白遗忘和克制的《无极神功》和《幻影归尘篇》。

是龙行司立足江湖不败神话的两门不世功法,无极登峰,幻影归尘。

莫白体内那股强大到可怕的内力,便正是修习《无极神功》大成所得来的,只是因为那副石刻拓片有缺失,所以这《幻影归尘篇》独孤宏并未教与莫白。

起初独孤宏本想自己修习,只是他在观摩画卷之时,跟寻常人一样,诱生心魔,好在他毅力坚韧,并且及时自省,这才未发作癫狂之症,不敢修习,无福消受。

那时起,他才选了莫白这个貌不出众,资质一般的传人,将所参悟的修习法门教与莫白。

而莫白被遴选做了十年看守剑陵,执掌一任天行剑的主人,也正是得益于他的推动,天行剑,是接触龙行司的密钥,很是关键。

其实那卷石刻拓本所缺失的部分,正是先辈们,在修习《无极神功》时,引起的种种弊端,所做的修正。

阁楼久未得修缮,已显年月凋零,夜色下依然大气庄严,深秋寒风撩扰满地的碎枯。

倏然,窸窸窣窣来了一群身着夜行衣的不速之客,他们身轻如燕,仅有的脚步嘈杂,亦被这秋风扫落叶之声掩饰得恰到好处。

“到了!”一人轻摆手势,示意同行之人停下脚步。

“竟然毫无守卫?莫非东西已不在此处!”

来人本以为今夜免不了有场恶斗,却不料如入无人之境。

“一别十来年了,除了冷清,倒也没多大变化!”

“主公当年留下遗命,若十年后城中尚有旧部,我等必取此物,将它另寻托付!”

“将这等宝贝交与他人?却不留给我们,枉费我等追随一场!”

“闭嘴!”一行人仿佛对此地十分熟悉,被一人喝叱一声之后,径直走了进去,若不是水面反射投入窗台的月色,楼中全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尽管如此黑暗,他们亦无需火光照亮,竟未磕碰一处。

“啊!有鬼!”忽然一人惊声叫道。

其他人循声望去,不禁各自吓得后退了几步,所有的眼珠都凝视一处。

稀松映入窗帘的月光,加上流动的水面,散射而来晃动的波光,在一处空平整齐的墙面汇合,显现出一个宛如巨人的身影,向他们信步逼近。

“莫要慌张,这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魅!”见到有人慌张大叫,另一人出言警醒说道。

然而那墙上的虚影乍看去,着实让人汗毛直立,有些可怖。

是时,有人取出火折,燃起一束光亮,漆黑一片的夜里,光明确实可以让人壮胆不少。

借着火光,那墙上看着瘆人的影子立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副昏黄的画轴。

“莫看这画!都忘了这画的邪性了么!”还未等人认清画上何物,便有人大声喝止,甩手拂灭了火光。

原来,那墙上的画轴,正是这楼中至宝,只是他们不敢直视,因为他们知道,见过此画的人,最后都成了疯癫之人,宛如这画有着与生俱来的魔咒一般。

“东西还在!”

“可笑的是,风家的三妹子,不惜受制于人,共图这不败神话,不料这秘密就在卧榻之侧!”

“我等是否遵从主公遗愿,把这东西托付给那风家的三妹子?”

“不可!此女贪念太甚,不适合做这托付之人!”

“那交与何人?”

就在他们对此物应交与何人争论不休之时,只觉眼前忽然之间亮堂了许多。

原来是马三军为防招来的人参差不齐,多事之秋再生祸事,故而暗地差人留意城中各种迹象,见到偏隅之地陡然亮起了火光,不免引来不速之客。

而此时领人前来的,却不是马三军,想来那日败在文延武手下,让他更加勤练,不敢再懈怠时日了。

潇湘水榭楼下虽然火光冲天,被团团围住,却无一人胆敢挑头喊话。

“坏了!还是惊动了他们!”只见他们取下画卷,小心装好,惊声说道。

“杀!还是撤?”

“楼下有近百人!东西要紧,还是撤吧!”

说罢,那几人又再蒙上口鼻,抽身下楼,未与围困之人纠缠,冲开一道缺口,便径直离开了。

等到风怜影闻信赶来,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却无人知晓,来的这群夜行人中,霍君羨与快剑段七亦在其中。

自马三军等人起势以来,未免卷入其中,便匿迹江湖,鲜少再露面,加之他们本就人少势微,自然无关紧要,马三军等人也就没再多去留意。

此番应寒雁城前守护之邀,参与潇湘水榭取物一行,也是在他们的再三恳求之下才一同前来的,为免惹出祸事,这才让前来的人都乔装了一番。

而如今,莫白却是他们隐匿之处的常客,自天行剑遭夺之后,他就做了个闲散之人,与于旭二人化解了旧怨,成了挚交。

风怜影抬眼望了望眼前的这栋阁楼,不免勾起往昔,黯然神伤,出言问道:“可看清来人样貌?”

“回禀三姑娘!来人一身夜行服,又蒙着面,所以……属下们,未曾认出他们的样貌!”

“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拿不住人且罢,连人家的样子都没认到!”

“这……!是属下们无能,还请姑娘恕罪!”言下之意,对风怜影的恶言责备很是不满,但又碍于马三军的情面,不好辩驳。

“他们取走了什么?”风怜影又言问道。

“属下不知!”

还未等他说完,风怜影怒气中来,裙袖一个拂摆,那人便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哀嚎连连,重伤不起了。

见到风怜影手段如此毒辣,视人命如草芥,怕再惹怒了她,顿时纷纷垂首不语,退却了几步。

风怜影虽是寒雁城旧部,但对这楼中究竟收有何物,却并不十分清楚,只是知道此物很是邪性,数十年来,但凡进入此楼的人,不论有意无意,最后都成了癫狂之人。

此刻竟有高人星夜前来,如入无人之境,一时间对这楼中之物甚觉好奇,便只身前往楼中,一探究竟。

才一进入,前车之鉴油然浮现心中,立时警觉起来,点燃灯盏,只见空无一物,倒是那之前悬挂画卷之处,显现出一文题书。

无极幻影现,悟道变成恨。

十余古纂赫然入目,全然不知所谓何来,且这一句古墨似乎曾被人刻意擦拭过,墨迹浅淡不一。

“无极幻影现,悟道变成恨?无极幻影现……!”风怜影口中反复呢喃着,踱步来回。

约莫半柱香后,忽然间,风怜影明眸如炬,陡然回忆起当初莫白曾提起过,天行剑第三剑似是印有古纂,提及无极幻影等诸字。

那天行剑原名‘子母天行剑’,此剑三体合一,需得有修习《无心诀》之人,练至化境,极具此心法大成者,方可将这剑一分为三。

且不论那剑上的纂书铭文是否与此相干,但如今有人入室盗物,这墙上又显现出这句,无头无尾的偈语,让人不得不将这一切与那天行剑联系到一起了。

风怜影虽然夺剑在手,但毕竟不是这剑的主人,要想解开这个似有似无,且千丝万缕的结,非莫白不可了。

第六十五章:纸鸢焚秋涟漪喙;影过窗前再何年

秋风扫落叶,树静风不止。

风怜影自恃对城中事物了如指掌,可对这潇湘水榭之中的事情却甚少过问,城破之后更是心性大变,前尘往事早已弃如敝履,不再忆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与马三军之间的关系已然到了十分微妙的地步,她亦明显觉察到了马三军,对自己形之敷衍的势头。

如今于自己的地头又失一物,怎能不让她心绪沉郁,苦思云云。

猛然想起日前也曾寻得一物。

须臾,自罗裙腰间取出亦是一本昏黄书册之类的物什,只见那扉页上工整地写着‘凡行一度,天恨一鞠,贪欲甚者,勿做魔徒’。

这是当年铁笛玉箫门天恨宫的瑰宝,早年间于战祸洪流之中,随着天恨宫的覆灭而遗失。

城破之后,从未被楚王发觉毁坏的古典遗迹之中,一直费尽心力搜寻,在她以‘潇湘云水赋’驯养死侍之时,偶然自旧部鬼都的破落典籍当中发现了这本书册。

她有‘潇湘云水赋’在手,又熟谙音律,自然能看得明白这书册当中的记载,仿佛较之‘云水赋’更加精奥多变。

原本这两部曲谱,与鬼都的秘术‘索魂音’同根同源,‘云水赋’是有人尽去暴戾之气后编纂的清心宁神佳品,而索魂音更是恶行累累,莫白的双亲便是命丧此曲。

只是事在人为,因果循环,被刻意隐匿的戾气,在贪嗔痴恨的欲念驱使之下,还是被风怜影弹奏出了迷乱心智,摄人心魂的曲风。

如今这曲谱的母本在手,怎能甘于平静,之前驯养的死侍尚有人性,只是在催动琴音之时才会勇猛异常,不惧生死,而如今的死侍,已然完全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

念及此处,风怜影嘴角竟然会心地嫣然一笑,转而又有些恶狠的神色,如今有一批视死如归的死侍在手,实力自然壮大不少,倒也是些许安慰。

但她毕竟是个女子,人前她不得不保持一副高冷的姿态,夜空人静独处之时,却也不免空虚孤独,只影可怜。

而不远处的窗檐之上,有另一双眼珠痴痴地望着她,却是一直不招她待见,还始终不愿离弃的文延武。

见她孤身一人呆站着一动不动,昏黄的烛火照映在墙头摇曳的身影,显得分外孤独,几次意欲动身前往,最后都败给了心中的几分胆怯。

文延武自知无法左右风怜影的势头正盛,只能眼看着她,越走越远,最终无法回头。

常言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文延武之所以一直不愿离去,只是为了在风怜影迷途知返之时,做她靠岸的第一步基石。

世事往往皆与愿违,深陷迷途的人,又怎会轻易幡然顿悟。

而今夜前来的夜行人中,尽管衣着隐匿,但还是被薛长戈认了出来,因与南宫恋儿之间的那段前尘往事,薛长戈对霍君羨等印象尤为深刻。

“到底还是来了!”薛长戈自一旁并不显眼的地方,兀自呢喃道。

眼下的寒雁城势头正盛,任何异动都引人注目,只不过有些宵小之辈,被风怜影方才的一番狠辣手段吓退了些。

尽管今夜遗失的物件一时间还叫人掂不出份量轻重,但已初现端倪,此物定非寻常。

“莫白啊!莫白!你到底是个绝情汉,还是个多情种!群芳随影不折腰,却唯独对这风家妹子叫人捉摸不透!天行剑这个结!已然越发纠缠了!”薛长戈嘲言说道。

自莫白那日因为风怜影等人的抢夺,而放手天行剑以来,天下当即波谲云诡,危机四起,寒雁城更是风雨飘摇,薛长戈也曾是红尘风月之人,也有过痴男怨女的经历,自是懂得人生在世,怎一个情字舍得。

身旁芳影不断,尽管大多各有私心,但各自的心意薛长戈早已看得透彻,到还是用了几分真心情意的。

只是莫白一直不露心迹,亦非圣人,怎会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所以薛长戈不明白莫白究竟是绝情汉,还是多情之人。

若是绝情人又岂会为了风怜影而舍剑,若是多情更不会因一人而舍了群芳,恸伤人心。

薛长戈倒希望莫白莫同自己一样,虽有情却只恨痴心,今生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陡然忆起自己的身后过往,薛长戈却是徒添了几分感伤,想起此生男女之情断舍难离,有缘无分甚是磨人。

念及此处,伤感之余自是要寻些宽慰之事来抚平心事,来回之间忽然地想起了,与自己分别多时的妹子楚莹莹来,她乃是薛长戈今生唯一的情感依托和亲情所系之人。

“薛门主!”正自薛长戈感叹万千之时,一声轻呼令他思绪从头,定睛看去,原来是旧识顾无言攀附石廊,神情凝重地说道。

杨修之父杨镇心故去多时,但毕竟对他们有授业育教之恩,杨修又是杨镇心留存世上的唯一骨血,故而,顾无言等杨镇心旧时门人,皆都伴以杨修左右,护他周全,以报师门恩情。

如今杨修客居寒雁城,所以顾无言等便追随至此,成了马三军的随客,寒雁城对他来说也算是故地重游,是以城中事情,无论大小,顾无言也只是看客而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全力维护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顾兄弟!薛某闲来无事,到此闲逛,难道顾兄弟亦是如此?”尽管两人来此的目的皆都心照不宣,既然顾无言未言在先,为免尴尬,薛长戈附言说道。

“是非之处,焉是闲来放逐之地!在下可是特地来求见薛门主,有要事相商的!”顾无言稍敛神态,正色言道。

“有何要事?让顾兄弟语气这般严肃!咱们可是旧识故人了!”薛长戈应言答道。

说起故人,让顾无言心中稍安了些,毕竟两人相识已久,尽管并无过多交情,倒也没什么宿怨。

“莹莹!可有消息了?”顾无言又言问道。

这一问整好戳中了薛长戈的心思,当即答道:“一别旬月,杳无音讯!”

听罢所言,只见顾无言仰首望了望远处灯火通途的城郭,又转眼看了看浩瀚飘渺的夜空,一股惆怅油然涌上心头。

“也怪那莫白太不识人心了,莹莹对他……!唉!”

“这也是她自己挑起的孽障,自食其果!”

薛长戈将楚莹莹与莫白之间的这段情事视为孽障,可见楚莹莹的隐去,让他对莫白已然心生怨恨。

“不知门主对新楚王与风家妹子之事是作何立场?”顾无言刻意压低语调,试言问道。

“胜王败寇,此刻虽然身在红尘,不惹俗事,自然视若等闲,我等又何须刻意去抉择,需知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薛长戈应言答道,说罢便动步离开了。

到底还是年长之人看得淡些,薛长戈一番言语,令顾无言登时如醍醐灌顶,幡然顿悟。

世事也确然如此,是与非,成与败,不过是名利场上的一种定论格局,不惹红尘,便不在红尘。

初时看山就是山,而今看山却不是山,岂知到头来看山仍是山。

待他回过神来,醒眼正欲开口答话,孰料眼前却空无一人,不由悻然离去。

信步走至一处,此处比方才与薛长戈相遇之地更为僻静,只见一人正极不耐烦地踱步徘徊,那人非别,正是日前被马三军诓言留下的杨修。

“大师兄!你去哪了?找了你许久!”见到顾无言走得近了,杨修连忙快步迎了上去,急声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小师弟你啊!何事如此焦急慌张的?”见到杨修满脸不安,顾无言当即问道。

“他不见了?”

“谁?”

“你今晚去见了谁!又有谁没见到?”杨修见眼前的大师兄,形态散漫,毫不上心,立时语气高了些。

听言,顾无言兀自细细回想了一番今夜所经见闻,须臾,猛然眉眼一震,说道:“是他!”

顾无言与杨修师兄弟二人口中所指的,正是当今的楚王马三军,自那日杨修决定留下之时起,心中从未放弃对其的警惕。

只不过那时杨修自知自己势力孤单,不好直言拂逆,如今身边有了师兄顾无言等一干师兄。

被前楚王封为云柔郡主的师姐马雪儿,因为顾无言的感召,亦开始逐渐接纳了他这个小师弟,之前马雪儿对其的态度十分冷漠,几乎形同陌路。

马雪儿毕竟身为女儿家,没有男子般大度,师父杨镇心虽然对她有育教之恩,但在她得知,师父养育他们的原因,只是为了日后让他们助杨修成势而已,想来心中颇有些心寒,故此,才会对杨修冷眼不理。

毕竟此事与杨修毫无干系,而他又一口一声师姐,倍感亲切地称呼自己,加上师父已故,杨修自世上再无依靠,心中难免生出怜悯之意,摒弃前事,将之视为亲人。

“师姐说,她从铁甲近卫那里得知,那姓马的是要去加害一位姓楚的女子的,大师兄!姓楚的姑娘会不会就是楚姐姐啊?”杨修口齿如梭地连声说道,将自己此刻所知,疑惑担心之事一并托出。

“莹莹!”

“大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么?”

“好久没见到楚姐姐了,我好想念她!”杨修到底还是心性萌稚,不晓人事,心中想念便要直言说出,一番表述,反倒让顾无言陷入了沉思。

心下暗自念叨:喜欢便喜欢,若不喜欢又怎会心心念念,牵肠挂肚,还是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活得明白,想来当真是可笑可叹。

“我也好久没见到过她了!”顾无言漫不经心地兀自呢喃说道。

“杨修!你此刻不在房中专心练功,在此到处乱闯,不怕惹上祸事么!”

正自师兄弟二人为了楚莹莹一事而各自抒怀之时,不远处一声清吟顿时打断了两人的良思。

“是商姐姐来了!”

“商姑娘!无言这厢有礼了!”

因为彼此都与杨修有着些许牵连,故而都相对熟稔,商君愁乃是出身贤楼的女子,所以顾无言更是以礼相待。

“顾兄!”商君愁颔首还礼。

“小师弟说有莹莹的消息了,想必姑娘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师弟,对她可是十分挂念!”

“相见不如想念!顾兄难道不曾对此深有体会么?”

说罢,只见商君愁立时神情低迷,颇有些黯然神伤。

相较杨修对楚莹莹隔空神思的挂念,商君愁却感受到了与莫白之间,从遇见到分离始终矛盾纠缠来得煎熬更为磨人,故而有此体会。

杨修的一时焦虑,却把顾无言与商君愁二人,想见不得见,相见不能见的惆怅顿时引上心头。

情之事,谁能忘!

第六十六章:不以清秋论寒凉;归去来往嗟成叹

叶落知秋意,昏黄又称时。

风怜影与马三军互为掣肘,各自在对方的身边都设有细作眼线,风怜影自他们口中得知,马三军于星夜率部出城。

得知消息后,风怜影当即断定绝非寻常,而觉知此事不寻常的还有一人,此人便是平日里,连马三军都要忌他三分的薛长戈,并不是忌惮他的手段,而是他手里的饮血剑。

薛长戈与顾无言一番碰面寒暄过后,他便径直去了风怜影所住的住处庭外。

因为他也察觉到了,今夜城中之事的诡异之处,平日里他对风怜影的举动格外上心,而今夜不管风怜影如何发难,甚至是重伤卫士,却始终不见马三军露面。

“他为何事出城,本姑娘也是着实不知内情!”两人才一会面,未等薛长戈发问,风怜影巧言说道。

“找到莹莹的行踪了!”薛长戈冷不丁地说道。

薛长戈毕竟曾为孤鸿涧一门之主,尽管时下辉煌不复,但毕竟余势尚在,自楚莹莹负气离去之后,薛长戈便遣部下四处寻访。

日前已有消息传来,只是尚未确认,眼下寒雁城遭窃,马三军却不闻不问径直率部星夜出城而去,又有风言是为了一楚姓女子,加之之前马三军曾以楚莹莹虚假消息,诓言留下杨修。

若以马三军的品性手段,决计不会这般置之不理,所以薛长戈当即断定,日前传来的消息定然确是楚莹莹不假。

听得薛长戈所言,知晓已有了楚莹莹的下落,风怜影登时纹眉紧锁,一对明眸左右如梭般地晃动,心中自是明了,杨修如今已是身怀异宝,若马三军真的寻回楚莹莹,杨修势必倒向其一边。

如此一来自己便又在实力上与马三军形成了悬殊,那么自己连日来辛辛苦苦积聚起来的成果,便要在这顷刻之间变得毫无用处,怎能不令她焦虑万分。

“不能让他得逞!”沉思良久,风怜影蓦然言道。

须臾,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姐姐风怜心,忽然微言说道:“怜影!莫要让莹莹再出状况!如今她的周全,可是要紧得很!妹子,你可晓得我的意思?”

听罢姐姐风怜心一席话,风怜影当即明白了言下之意,姐妹俩一直相伴以来,姐姐风怜心虽然眼目失聪,性格也没有自己这般要强好胜,更是少言寡语,而往往姐姐对诸事的断言,却是十分清晰准确。

自风怜影与马三军结盟以来,风怜心便甚少参与其中,有的也只是规劝之言,如今为了楚莹莹的安危,又不得不从旁微言提醒。

因为妹妹风怜影的过分利用莫白的歉疚之心,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各种目的,如此便有负于莫白的一片赤诚,而莫白,又有负于楚莹莹的一番真心实意,所以便更不能有加害之心了。

而如今,放眼天下,能牵制住马三军扩张野心的,也只有风怜影一人了,他如今已是修为勤练,精进大成,功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莫白又因为风怜影与他的结盟,连天行剑都放下了,是决计不会对他再施以阻拦的。

眼下整个武林,无人能与之匹敌,如此亦更是助长他的狂野贪痴之心,纠集各方势力,顺则昌,逆则亡,若再将楚莹莹控制住,杨修这个后起之秀,便又会归于麾下,如此这般,杨修身上的异宝最终必将为他所用,他与杨修联手之时,届时就算莫白有能力,想力挽狂澜都为时已晚。

如此权衡思量下来,楚莹莹的安危,于公于私都是不容有失的。

尽管姐姐的一番警醒之言绕耳良久,风怜影却还是自有一些私下的心思,她自然晓得天行剑在莫白手中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可无奈莫白的性情自己无法把握。

对自己如今所图的大业,莫白一直不予认同,两人若非有此般嫌隙,自己便早已将真心交付,决计不会如眼下这般,在本该追情逐缘的待字年纪,被迫终日虚情假意于人前,不敢敞开心扉坦露心迹。

而莫白对自己的诸多谦让与不加询问的相助,让她心力交瘁,又始终欲罢不能,念想至此风怜影的心中竟然对莫白有了一些埋怨与憎恨。

因情而恨,此恨绵绵。

风怜影心中对莫白萌生恨意,却正好此间因恨而迁怒于楚莹莹,将莫白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完全怪罪到了楚莹莹身上。

“姐姐说得在理,不能让她落在姓马的手里!”思谋良久,风怜影忽然冷不丁地沉声说道。

“薛门主!”听罢妹妹风怜影所言,风怜心有意压低语气,却字字落音深重,意在提醒风怜影,凡事无绝对,至少薛长戈这等高手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切莫因为对楚莹莹的心生恶念,而把他变成死敌。

两姊妹血脉相连,风怜影自是听得出话中深意与言外之音,回首看了姐姐一眼,意欲出言宽慰,但最后还是话到喉间咽了回去。

只是此刻风怜影的神情,意味深长,耐人寻味,亦正亦邪。

“二姐!那两个人对你没什么戒心,可否去问问,那姓马的功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风怜影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便是那日被莫白狂怒之下重伤后遭马三军禁锢的‘和合二仙’蒙哥蓝嫣二人,此二人将男女情事化作共修,功力堪比逆天。

风怜心的指尖弦音清纯之至,可谓最是动人心魄,而蒙哥蓝嫣亦最是红尘性情中人,自然是情难自抑,放下了前尘后事,超脱俗世之外,交出了马三军梦寐以求的无上心法,而别有动机的马三军更是趁势窥探窍门。

无奈他与风怜影有着‘鸳鸯无极丹’的彼此需要血气共用的牵制,而他尽管对风怜影心有倾慕,但对于他这种权欲滔天的人,又怎会沉沦于儿女情长,更不会甘心自己亲手让他人借助他的势力变强,在他心中,唯有实力的绝对强大,才能换取风怜影甘愿倾心,这亦是他逐渐冷落风怜影的缘由所在。

唯有强者才能令一切臣服,女人亦是如此,他亲眼见过当年令人闻之色变的‘和合二仙’所修功法的威力,所以才费尽心思套取,而这‘和合二仙’的《血影同心大法》与薛长戈手中的《血影神功》同宗同源,区别仅在于真假阴阳体,现阶段的马三军还须得防着风怜影,所以他无人共修,所练之功既非《血影同心大法》亦非《血影神功》。

之所以他能练习下去,归功于他体内‘无极丹’的药性,还有薛长戈的‘戎翎饮血剑’。

“怜影!……!你啊,叫为姐的说你如何是好!他有薛门主的宝物在手,本事早已是如虎添翼!”见自己的种种的规劝,妹妹风怜影丝毫未放在心上,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听罢姐姐所言,风怜影当即明白,自己已无法控制马三军,柔声对眼前的薛长戈说道:“薛门主!那姓马的此番若真是有了莹莹这丫头的消息,薛门主当作何打算?”

“三妹子毋须多言!薛某这次定全力相助于你便是!”薛长戈熟知风怜影的性格,亦晓得她说这番话的用意,且不管莹莹妹子的消息是真是假,心中牵挂满满,自然十分担心楚莹莹的安危,不加细想,便应下了风怜影的盛情相邀。

薛长戈身为一门尊主,既开了金口,便自然是言出必行,有了薛长戈的明言表态,风怜影训眼望了一眼案几上的‘避水瑶琴’,如今除了薛长戈的帮助,这把瑶琴便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这个月明星稀夜空下的寒雁城一连几拨飞骑寻道西去,莫白的红尘苦劫,便在他卸下责任躲得短暂清闲后,自此开场。

碧空如洗,时令深秋近冬。

高耸入云的峰峦绵延,一眼难以望穿,常年不散的薄雾将寒风阻挡,当空撒下的金色骄阳,薄雾里松针尖上迎风欲滴的霜露被照得渐显纤细,恍如这涟漪翩翩群峰松林中的层层金甲。

咴咴……!

一声马儿驻蹄的嘶鸣声,顷刻间划破了这个三面背山,一面向南的山坳。

潺潺流动的山泉,托着几片淡红的枫叶顺着水流由上而下,漂至马儿蹄前,正低头畅饮溪泉的黑鬃骏马背上,坐着一个满脸风尘的人,正眺眼望向溪流深处。

“禀告王上!此地是最后一处环山溪泉的源头,照消息所指,王上要寻之人定然在此!”说话之人,正是数日前随马三军星夜飞骑出城的斥候引路之人。

只见马三军似是亦被这林间素静陶醉其中,但眉宇间的王者霸气丝毫未减,听言未作答复,只是挥了挥手袖,示意那人退下。

马鞍之上挂着一刀一剑,他似是知晓此趟寻人必有阻挠,随身兵器寸步不离身。

“神医不愧是神医,寻得这方宝地果然藏风得水,五行不缺,进林之后尔等需万分小心!”

一言吩咐下去,便驱马进林。

此地名唤归去坳,取意归去随意,来往不接。

所住的正是被人叫作‘兽医’的秦守一,此人素有一人不二之称,意思便是经他手医治的人,不需要再医治第二回便可治好或者治死,如此便是人称兽医之名的由来。

身怀异数的人个个性情古怪,秦守一亦不例外,楚莹莹自负气浪迹江湖之后,因她深谙岐黄之术,更有孤鸿涧嫡传的毒蛊养放本事。

秦守一得知楚莹莹培育出失传已久的‘食情蛊’这等奇蛊,是以就在她与秦守一相遇之时起,便被其以手段收于门下,做了秦守一的门徒。

秦守一一生不沾红尘情事,但他久阅江湖,晓得情之何物,世人生死几许,他医尽天下奇症,自恃医术高明,手下无不可治之症,无不可救之人。

深堕情世之人,其心必痴,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医心者,秦守一遍寻天下遗籍古典,皆无只字片语的记录,乱心者,情之为祸,而楚莹莹所培育出来的‘食情蛊’便正是食情之物,难免不勾起他的兴致。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情之何物,痴儿怨儿皆为殇。

第一章:归去未了情离恨;食情重蛊不解恩

“好一眼清流!”循着溪泉流来的源头方向,马三军侃侃言道。

山坳虽不及深山老林般林木茂密,却也是乔灌交错,山路难行,尤以水流两边最为艰难,马三军一行不得不下马探足步行,百余人的队伍被拉得绵延数里,首尾难以呼应。

马三军虽为队列当中的首领,却走在最前边,以示他满满的自信心,饮血剑与寒月宝刀紧握手中,寒芒血刃在骄阳下照得熠熠生辉。

殊不知,一行人正一步一步地走进秦守一布下的重重毒阵。

秦守一久居此地,为避俗世之扰,自然会对居所使些手段,虽不至于取人性命,却也是极具威慑之力的。

就在一行人稳步前进之际,忽然一人趔趄倒地,瘫软不起,随后犹如风扫落叶一般,除马三军及身后几个两个领队以外,全部先后瘫软在地,惊嚎一片。

“王上!这……!”身后一人猛然警觉起来,亮出兵刃,惊诧言道。

得知身后众人悉数倒地,马三军登时觉得背后阵阵寒栗,自步入山坳以来,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却还是着了人家的道,不免埋怨起自己来,准备不足,过于轻敌。

“这是为何?本王走在最前却没事!”马三军转身快步近前托住倒地之人,见他们面色黑紫,浑身抽搐汗如豆大,顿时紧张起来。

马三军手下似这等随行的铁骑不下数万,但此番前来的不过百余之众,虽说此行他们只是威壮声势的陪衬,遇上这等诡秘莫测,处处危机之时,马三军焉能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当即探指察看脉象气息,发现众人所中之毒虽然看着凶险,却不过是纸粘的老虎,看着凶猛,实则性命并无大碍。

“王……王上!”中毒之人见马三军出手施救,出言问道。

“此毒虽看着凶险,却也只是一时之困,不会伤及性命!”尽管马三军发现这并非要命之毒,自然他也是晓得,这只是此地的主人,用来招呼似他们这等不速之客,布下的一种警告手段而已。

“王上!我等……还继续向前行进吗?”马三军身上的一个领队,探言问道。

“把薛长戈配制的‘避毒散’拿出来,喂他们服下,歇息片刻!”马三军环视一眼,见他们个个惊魂未定的样子,令言说道。

马三军虽然下令吩咐众人歇息片刻,心中却是另有打算,意欲先行一步,前去探看一番。

马三军手握刀剑,寒芒血刃在他手中顿时添了重重杀气,催动真气内息,耳目专注,洞悉周遭一切异动。

“何人扰我清静,回头是岸,还不速速退去!”忽然间,山坳中回荡着一个苍劲洪亮的声音,那声音似远又近,恍如来自九霄之外,又似乎近在咫尺。

“是秦前辈吧!请恕我等后背不识礼数,叨扰了前辈的清静,万望海涵才是!”马三军一直苦于无从着手反制,忽闻有人开腔喊话,当即来了兴致,应声答道。

“回头是岸!”那伏身暗处之人见马三军对声答话,乞声连连,未做搭理,依然同稍前的语气一样严肃如令。

马三军令众人服下散毒之物,但距离发挥药效尚需片刻,故而言语来往之时,马三军极力判辨对方的方位,好全力戒备。

倏然,一处山腰之上枝叶晃动明显,显是有活物蛰伏,当即只见马三军一个跨步长蹬,身影闪动如梭,径直奔了过去。

人未至,锋芒先到,寒月宝刀自他手中横削竖劈,连连划出几道刃风,直将枝叶枯朽劈斩得七零八落,稍时,阻挡眼力之物纷纷落地之后,马三军再次定睛细看,却发现并无异样。

“回头是岸,莫再执迷不悟!”

是时,还未等马三军将身退回原地,那个响彻山坳的声音又再传出一言。

只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喝令马三军回头是岸言语,语气却一次较一次严肃。

马三军亦似是听出了言语之中的异样,持刀侧放,一时间,山坳中的一切,仿佛都如同方才刀身沾染上的秋露一般,寂静如斯。

一对鹰隼般的眸子不停地来回梭动,宛如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激起他的满怀杀气。

然而此时,一直被他紧握在手,丝毫未松懈的饮血剑,却如同受到一股无形外力牵引一般,剑刃阵阵晃动,难以把握控制。

马三军本就心有惊悸,很是紧张,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开始有些难以把持了。

随之而来的更是令人阵阵寒栗喑嗡之声,饮血剑的赤红之刃瞬间暗化了许多。

“王上……!这!”看着马三军手中饮血剑的邪芒杀气腾腾,身旁的一个领队惊声说道。

而马三军自恃内力雄浑,意欲强行逆转饮血剑的颓势,孰料才一运功,便事与愿违,饮血剑反噬得更加厉害了。

“可恶!”马三军言出身动,持剑横扫,将剑柄甩出手去,脱手的剑身直直钉入一棵环抱粗的树干之中,只见树干被立时从中穿出一道剑痕,枝叶散落一地。

饮血剑脱手之后,马三军戒备之心更甚,单手斜握刀柄,刃口背向,藏于身后右侧脚下弓步半开,已然摆开了架势,准备奋力一搏。

就在他拉开架势,准备恶斗之时,山坳中忽然又静了下来,出奇的静,恍如方才一直很平静,从未有人来过。

眼下四处寂静,倒让马三军更加心慌起来,且不管来人是谁,是敌是友,仅凭他未现真身便将自己手中的饮血剑逼得脱手这一点,便可断定,来人身手定然非同凡响。

马三军越加心慌便越是紧张,体内气血贲张,稍加牵引,立时功力猛增,手中的寒月宝刀更加银光耀眼。

见状!身后众人纷纷退避,他们明白,此时的马三军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每每《血影神功》运功之时,必先夺人血气而还,受之轻则经脉俱损,重则性命不保,且运功行气之时犹如魔化,近似癫狂之症,若无绝对优势,常人自是不敢对付。

而与之仅有真假阴阳体之分的另一门功法‘血影同心大法’则不然,马三军贪功心切,急于促成,所以忽略了这一层根本上的区别,以致如今他的修为有些不伦不类,毫无章法可循,倒是以为自己神功有成,便狂傲不已,全然没了自制力。

一旦他愤而运功,必然诱发心底的原罪,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心魔随即而生,由此下去,必将离经叛道,沦为癫狂,之前有饮血剑在手,他修得的‘和合二仙’的功力尚有疏导之处,如今饮血剑离手,加上他越发的紧张愤怒,已然为心魔所控制,极度危险。

就在马三军气息急促,胸口起伏跌宕之际,那钉在树干之上的饮血剑赫然与之分离,朝马三军面门直刺过来,而这一连串的变数,近乎电光火石之间般迅驰。

饮血剑直刺之际,一道身影破空而降,宛如被剑身牵引一般,随影忽闪而来。

“王上当心!”

“哼哼!来得正好!本王到要看看是哪个宵小鼠辈在此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看来马三军之前的准备并不是徒添手脚,只见他舞动刀身借步前跨,侧身横刀,刀背平肩上扬,忽又转而前劈,不退反进,径直迎了上去。

眼看着刀锋就要穿影而过,马三军只觉眼前猛然一个身影晃动,鬓角发髻被飘风撩动,一击已然扑空,立时眉眼一抬,紧随着发髻飘动的方位,又一个挑刀紧追。

马三军早已被激得愤怒至极,出手招招狠辣,不遗余力,一连紧随而至的几招下来,未伤及对方丝毫,只是削落了对方的几片衣袂布角而已,而马三军的内力已至巅峰开始回落,真气损耗过半,难以再蓄力出招,为免未伤人先伤己,马三军只能收息回元,平缓内息,疏解血气,以图再动。

“我道是何等强人,扰我清净之地,原来亦不过如此!”声顿人现,那还未出手便逼得马三军撤刀回退之人,竟然就是马三军此行的目的所在,楚莹莹。

她从小在孤鸿涧长大,又被薛长戈视作至亲,倍受疼爱,自然会将这孤鸿涧的镇派至宝‘饮血剑’如何驭使之法,以及《血影神功》的罩门所在倾囊相授。

所以方才尽管饮血剑就在马三军手中,他却驾驭不住此剑的威风,她又故作玄虚,伺机将马三军激怒,在他气血狂躁之时出手现身,自然是轻松避过了一场恶斗。

“是你?”见到楚莹莹忽然现身当场,马三军暗暗窃喜,转而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不免又愁上了心头。

“好久不见!‘楚王爷’!”说及楚王爷这三个字时,楚莹莹满怀怨气又颇为轻蔑。

早在来此之前,马三军心中盘算过许多用强的手段,可如今初战落败,只能强忍心中怒火,好言相待。

“楚姑娘你倒是躲了清闲,殊不知有人为你多了许多的牵挂!”他知道楚莹莹之前是因为俗情未了,负气避世,当即出言触碰她这个女儿家心中最隐蔽的痛处,先搅乱她的心思,好让自己得以喘息,尽快恢复,再做他图。

为了计谋得逞,马三军也可谓是颇为用心良苦。

其实他并不晓得,眼下楚莹莹轻松将他击败,并非是在功力修为上强过他许多,甚至是远不如他,只不过楚莹莹见他使着饮血剑,她又晓得饮血剑与《血影神功》的罩门所在,恰巧猜得几分而已,若论真正的实力相斗,她决计不是马三军的对手。

楚莹莹久居这个绝尘之地,对山坳之外的事情自是知之甚少,陡然被马三军提及心中最痛,怎能不令她感怀伤事,戒备之心立时散淡许多,颔首低眉,陷入了深思。

“那根木头哪里会有懂得牵挂人的心思,我走了这么久都不见他来寻我!”楚莹莹兀自默言,微摆衣袖裙带,背过身去,沉思良久。

马三军见到楚莹莹依计入套,当即闭目养神,嘴角微动,露出了颇为得意的笑脸。

第二章:情难随身皆有意;何待相逢惹烛焚

世间千般情爱人,悔在伤前离后时;回首不堪那年事,再见又是苦笑颜。

马三军一言,勾起楚莹莹心中涟漪绵绵,自知饮血剑对孤鸿涧的人形同虚设,眼看着自负的资本顷刻间便折损大半,不免顿生寒颤。

就在马三军趁此间隙运功调息之际,山坳中忽又传来声音。

楚莹莹现身之后,马三军心中就一直存有疑惑,之前喊话之人明明声音雄浑厚重,是个男子之声,如今现身的却是个女流,此间,林中再次传来异动,怎能不让他更加惧怕起来。

“铁卫军速速近前护驾!”服下避毒散后,众人所中之毒已解去了八九成,随着领队的一声喝令,纷纷先后集结,护在了马三军周围。

马三军面对重重危机一时间不知如何化解之时,得人护卫左右,当即助长了几分胆气,盏余茶功夫的喘息之机过后,顿觉内息舒畅,气血充盈,稍前真气耗损所致的内伤,已然痊愈。

只见他单掌拍地,借力站起身来,自一旁随从手中接过兵刃,长吁一气,说道:“莹莹妹子!本王是受了薛门主的委托,前来迎你,还望姑娘莫要这般敌意,速请身后的朋友现身吧!”

用强不得,马三军只好软言示好。

而楚莹莹见他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很是诧异,料想这厮定然身负上乘功力,虽然自己施巧计将他制住片刻,然而故技岂敢重施,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都是很有手段,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马三军一语落声,此间正气势渐盛,而方才还处于上风的楚莹莹俨然在气势上被其盖过,场上形势斗转直下,一时不敢妄动,只得左右盼顾,出声喊道:“糟老头!别回头是岸了,盲驴瞎马,他们哪里晓得回头是岸!”楚莹莹还是那般言辞泼辣,顺带着撒了撒心中久抑的不快,数落了一通。

那人随着楚莹莹的叫唤信步走了出来,来人鹤须浓眉,双目炯然有神,满面风采奕奕,叫人看着好不精神,丝毫看不出此时的他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

他,正是久居此地的‘兽医’秦守一。

“臭丫头!敢这么欺负我这个老人家!哼!”虽然,他面相看上去不似善良,但听他与楚莹莹之间的彼此称谓,让人不禁有些质疑相由心生这句老话了,全然一副返老还童的样子。

“糟老头!我看应该叫你傻老头都不为过!”楚莹莹也是一脸逗笑地说道。

“此话怎讲?”秦守一捋了捋他那撮不那么枝繁叶茂的银须,全然视旁人如无物般地哼腔问道。

“天天地见人就让人家回头是岸,你也不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楚莹莹对马三军的成见,一直以来都比较深,故而言语不饶人。

听言,秦守一放眼看了一圈眼前众人,随即眉眼紧蹙,方才还满是怡然之色的脸上,顿时没了半分轻快之意,心中默念道:“傻丫头!我劝他们回头是岸,你哪里晓得入了这山坳之人,就等于踏入龙行司了,搅扰了龙行司的清静!再无回头是岸了!”

原来此地便是龙行司离外界最近的地方,除了剑陵之外的另一个入口,归去坳在南,剑陵在北,武林中人只知龙行司乃是威慑天下数百年的不败神话,天行令十年一现世,守陵人十年一换,尽管从不乏探寻踪迹之人,其他的便无从探究了。

若说龙行司不存在,近百余年来武林中发生的撼动天下的大事,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若说他是存在的,世人只知他的威风,再无更多了解。

龙行司便正是似这般若有若无地存在,才使得武林再无第一的争斗,不败神话流传至今。

只是秦守一并不晓得,眼前的这伙人,为首的就是当今的新楚王马三军,正是是他费尽心机,久经图谋,意欲与龙行司的不败神话一争雌雄。

凡事冥冥中自有天数,马三军费尽心思寻找的龙行司,却就在自己不经意间已然闯入,而他还浑然不知。

“人不分善恶,回头总是岸,臭丫头还要我这老人家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懂!”继而,秦守一将楚莹莹责备了一通。

是时,秦守一看着眼前这群人个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又得知楚莹莹与他们早已相识,当即笃定,这伙人的到来,定与楚莹莹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他们……!是来找你的吧?”秦守一又言问道。

马三军眼见着绕了这么大的一圈,这才回奔到正题上来,当即对着秦守一抱拳长作一揖,以示敬仰礼节,随后说道:“秦前辈!您老所言正是,我等此番冒昧前来,正是受人之托,准备前来迎接楚姑娘回去的!”

秦守一本不知马三军是忠是奸,但就方才,三两下就被楚莹莹将其制住,如此秦守一当即信了几分马三军所言,然而对马三军这般突如其来的毕恭毕敬的礼数,闲云野鹤惯了,搅得他颇有些不自在。

眼下并非马三军有意示弱,实则事情确实如此,而这一点却恰巧被秦守一误以为真,因为如果真的是敌非友,在落败于楚莹莹之后却并未趁机逃命,还敢巧言声色,在此讨好他人。

“得了!丫头,这下省得你每日翘首仰脖,从天亮等到天黑了,娘家来人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就随他们回去吧,记得有空来看一眼我这个老头子就是了!”

说着,秦守一向前迈进了小几步,感怀伤事,岁月不饶人,随后继而又言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多少年好活头了,丫头你就不必在此虚耗大好年华了,日后若是有心,记得来坟头烧几把黄纸也就是了!”

语毕,抬手摆了摆手势,霎时间,楚莹莹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平日里满一副玩世不恭的年迈人,自己还未表态离去,就说出如此凄凉的话来,难怪世人常说岁月不饶人,越老越怕孤单。

其实从一开始,秦守一就盘算着如何将这群不速之客尽快请走,以免再在龙行司一事上横生枝节,在得知他们此来是为了楚莹莹,当即顺势推舟,劝说楚莹莹跟他们一同离开。

他晓得楚莹莹不走,这伙人定然还会纠缠下去,尽管心中诸多不舍,为免多生事端,秦守一只有如此。

可事总与愿违,马三军只是面上随和,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哪里受得住这等败仗,执意是要扳回一局才肯罢休的,而楚莹莹就更加不会无缘无故随马三军回去的。

“喂!坏老头,你当真要赶我走?”楚莹莹故作懵懂,其实她本意也是没有离去的打算。

“该去的自当去,该留的本该留!”秦守一答非所问地说道。

秦守一这边的不予挽留,让马三军更加大胆起来,然而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楚莹莹心里的态度。

用强已是不能,就在马三军苦思良策之时,林中忽然一阵枝叶飘簌,似有狂风大作一般,而这众人站立的山下,却是平静得很,显然是有高手驾临。

“兽医秦老!故人到访,别来无恙否?”声顿人现,来人非别,正是那日在雁翎宫中未讨得便宜的燕云十八骑,那日马三军巧弄心计,折了他们的脸面,还险些糟了他的暗算。

原来那日雁翎宫中传令未果之后,燕云一行人便四散寻找天行正主莫白,苦巡多时仍旧毫无进展,于是他们想到,马三军权大势大,手下人马云集,他敢冒领天行令,虽未能如愿,但他必定会贼心不死,派人遍寻莫白踪迹,权衡之下,既然马三军亦要寻找莫白的下落,而自己人手单薄又无头绪,索性跟在马三军一行人身后。

然而燕云一行人此次却是估算错了,马三军此番前来是为了哄住楚莹莹随之出去,进而拉拢杨修,不是为了莫白,因为在马三军心里早就衡量过轻重,天行令虽然缺之不可,但并不是他当下最想得到的东西,天行令只是一个物件,不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变化,而控制住杨修,眼下对他霸业的帮助却是至关重要,况且天行剑已然得手。

听到称呼,秦守一当即分辨出了五六分,在见到煞神真人之后,更加确认了,来人就是故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伙小鬼头啊!”这燕云十八骑怎么说也是年近耳顺之年的人了,可秦守一却称之为小鬼头,这倒令人未料到,不过也不难看出,他们之间早已是旧识,且还有些亲近的交情。

得知来人的身份和之前的一些过往,加之又与秦守一是故交,这他倒未曾预料到,给他感觉很是不妙,危机无形中又添增了几分。

“坏老头!一群坏老头!”楚莹莹见他们彼此寒暄,不禁插上一嘴说道。

“秦老!这丫头是?”燕云他们与楚莹莹素昧平生,从未谋面,自然是不认识,故而问道。

“这鬼丫头你们虽然不认识,但她可是出身孤鸿涧,是薛长戈的至亲!”秦守一侃侃答道。

听言,煞神会思片刻,当即大为惊诧地说道:“她就是让莫白甘心服下食情蛊的那个人?”

虽然不知她的名号,但她因为莫白身上的食情蛊,而名声大噪,无人不知她与莫白那一段没了下文的风月。

偶然得知莫白的一位红颜知己在此,亦算得上此行的意外收获,况且这个女子曾在莫白生无可恋,甘心囚禁于已故楚王的地下寒潭时,重燃莫白的求生斗志,冲出了禁锢之地。

如今看来,她在莫白的心中还是有些看重的,寻不来莫白,有她在,不信莫白还能淡漠红尘俗世,一直避而不见。

说起食情蛊,让楚莹莹立时勾起了旧时往事,全然没了心思。

马三军本未想到食情蛊一事,如今被人出言提醒,当即想到,预借着楚莹莹控制住杨修之前,还是先取得食情蛊为最妥,有食情蛊在手,自己便可摆脱与风怜影之间的纠葛,专心图志,他认为,大业一直未竟,就是因为自己心中还放不下风怜影,忘不了儿女情长,而儿女情长往往都是建功立业的最大障碍。

在他看来,唯有忘情,才真正算得上毫无弱点的强者。

久在权欲场上,对至高无上权力的渴望,让他的心开始变得麻木不仁,所以也就冲淡了他这个年纪本该芳华灿烂的追求,而他的心又始终难以放下风怜影,所以这可以令人忘情的食情蛊,成了他心里一道必须跨越的鸿沟。

绝情难!有情更难

第三章:黄昏秋色无尽好;夜半空怨待谁来

马三军不愧为奸险至极的一代枭雄,忘不了情,即以手段彻底断情。

事实确也如此,无情即无畏,孤家寡人最是独善其身。

“姑娘!请恕我等冒昧,只是兹事体大,而我等又实在无处寻找莫白的下落,这才无意间提起了姑娘的往事!还望姑娘多多海涵才是!”

见到因自己一眼勾起楚莹莹心中的隐痛,令她顿时不快,煞神连忙出言圆场。

听得莫白又被俗事牵扯上身,楚莹莹先是焦虑了一阵,随后兀自苦笑了笑,回言道:“你们找那个呆子也是为了他手里的那样东西吧?”

楚莹莹虽未直言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清楚她所指为何,当然也包括久居此地的秦守一,他虽避居世外,却也一直留心江湖之事,尤其是与龙行司有关的事情。

“姑娘此言差矣!那莫白手中的天行剑莫白早已被奸人夺去!”言语之时,煞神狠狠地瞪视了马三军一干人等一眼。

“什么!那呆子最终还是在她手中失了天行剑?”煞神言及天行剑时的神情突转,让楚莹莹立时明白,莫白失剑,定与眼前的这伙人有关,自然也就联想到是因何人失剑了。

她,所指的自然是风怜影!

“休要污蔑!那天行剑可是他自己放手的!”马三军无端遭人指桑骂槐,当然不肯示弱,自是要出言争辩反驳的。

马三军的一番辩驳之言,楚莹莹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并未理会,只是暗暗叹息,一来是惋惜莫白终究难逃与风怜影这段孽缘带来的恶果,二来亦是悔恨自己为何收不住莫白的心。

彼此你来我往,三言两语争吵下来,马三军一方登时又开始剑拔弩张,杀意拳拳,而燕云等人自然不甘人后,个个卯足了劲,场上的气氛,只要稍有火星,一番恶斗便又是在所难免了。

眼看着一场血腥争斗,发生在即,秦守一这个杏坛名宿,一直秉承慈航普渡的佛心,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当即踱步上前,将身站在了双方正中,喝言道:“尔等当此处是什么地方?竟敢口出妄言随意争斗,我这个老头子就算是再不济,当个和事佬还是够资格的吧!”

秦守一不愧为一辈名宿,说起话来恩威并重,气势如虹,令意欲动手的双方不得不暂摄锋锐,不敢再动。

“你们不约而同,先后到此,不会就只是为了在我老人家眼前耍耍宝吧?”眼见着场上的气氛稍稍有缓,秦守一当即开门见山,出言询问起事情缘由来。

于是,马三军与煞神连忙将自己率众来此的缘由,娓娓道来,彼此都带有各自的遮掩,合盘托出,悄言告诉了秦守一。

听了双方各执一词的表明来意之后,秦守一登时倒有些犯难起来,他们来此竟然都是为了楚莹莹,想起她在此数月,一直了无人问,怎地忽然之间成了你争我夺的关键人物,而同来的双方又都是水火不容的阵仗,如此一来,不是二选一便能化解得了这场危机的了,而是稍有不慎,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星,只怕要在顷刻之间再次复燃爆发,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鉴于世人的风闻口碑,秦守一还是偏向于燕云这一方的,马家这两个新旧楚王都是仗势凌人,肆意予夺的奸雄,自然是令秦守一厌烦至极。

然,如今马家楚王的势力正如日中天,秦守一当然清楚,故而不敢稍有怠慢,尽管心中厌恶透顶,亦不能显露分毫,既非明码标价的小人,亦不是货真价实的君子。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任谁都不敢先声夺人之际,马三军趁此间隙交与一名随从一纸令信,示意其悄然隐去,前去调集各部人马,意图将这山坳重重围困住,此番楚莹莹他是志在必得的。

而在场众人注意力均集中在各自的对峙之上,并无人发觉有人离群而去,此时的楚莹莹,除了在偶然听到的有关莫白现状的信息时会有些上心之外,对于马三军与燕云等人的摩拳擦掌,针锋相对,根本毫不在意,神情木然。

而此间的山坳,注定了不平静的开端。

一马独骑才一飞奔出谷,在一处三岔路口与一车轿面相而来,眨眼间擦肩而过,那出谷独骑领了马三军的王命,哪里敢怠慢,自然是无心旁骛,反倒是车轿当中之人早早便已看出端倪。

“铁卫军单骑出谷,定是前去搬兵求援,想必那姓马的着实是碰着硬茬了二位姑娘!”轿前驱马赶车的薛长戈定言说道。

“如此看来,我们得暂缓进谷!薛门主你的意思呢?”风怜影掀开轿帘回言问道!

“薛某……”

“怜影!莹莹姑娘此时的情况肯定万分危急,依我看还是快些前去助阵才是!”未等薛长戈言语,风怜心当即先声说道。

听言,薛长戈未再答话,扬起手中缰绳,连连催马前行,想必风怜心的那番言语,正好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妹子深陷重围,自然情急万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一时间,三队人马半晌时日,先后齐聚山坳,山坳本就狭窄,之前的那场争斗,星散的人群早已聚成几拨,此番又逢薛长戈一行三人步入山坳,相持的情形又添未定的变数。

“大哥……!大哥!”楚莹莹深邃空洞的眸子游离山谷,左右徘徊,陡然见到久违的兄长赫然在前,当即惊声喊道,快步如奔地朝薛长戈跑来,林中枯枝甚多,楚莹莹只顾一心飞奔,却不知手臂之上被枯枝荆棘划得多处血口。

尽管此际她心中最想的仍是莫白,但是兄长的出现,亲情片刻之间暖透心头,自然也算得上是种慰籍,怎能不令她忘形地放纵一下。

甫入山坳便得见妹妹楚莹莹,见她依然活泼,薛长戈会心地笑了笑,就在兄妹俩重逢,准备抱头亲切之时,楚莹莹眼角余光注视到薛长戈身旁的风怜影,不由分说,立时顿足不前。

在楚莹莹心中,莫白对自己不亲不近,欲语还休的态度,她认定是因为风怜影的缘故,故而在某种程度上,莫白对她的一切,楚莹莹都迁怒在了风怜影身上,加之方才又从马三军口中得知,莫白竟因为她,连天行剑都放下了,由此可知自己与风怜影在莫白的心目中孰轻孰重了,怎能不令她怒火中烧。

“莹莹!怎么了?见到大哥不高兴么?”薛长戈不懂女孩家的心思,也未看出端倪,当即出言问道。

而风怜影从楚莹莹极不友善的眼神中,似也回想到了,当即未作声,只是将身往后侧退了几分。

向来极善见风使舵的马三军,似是看出了楚莹莹见到风怜影后不寻常神情意境,加上之前与燕云等人相持不下的态势,不敢贸然再有动作,而他也明白风怜影与薛长戈紧随其后现身此地的用意,风怜影定然已经走上了与自己背道而驰的阵营。

而楚莹莹与风怜影如今是情敌见面,分外脸红,自己何不小以手段,暂且将风怜影拉拢过来,一来可以壮大实力,二来又少了一方劲敌,如此一箭双雕的计划,赫然涌上心头。

“二姑娘!天行剑在此!”

旋即取下天行剑,双手托出,近前几步,将其交还给风怜影,所在平时,马三军哪里会舍得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天行剑,再交与她人。

只不过眼下形势于己不利,将天行剑交给风怜影,无疑是把这个成为众矢之的烫手山芋转移到了风怜影身上,手里没了天行剑,燕云等人便不会将自己视为死敌,自己与他们又无生死宿怨,自然不会再多做纠缠。

而风怜影此行前来,虽然借以相救楚莹莹为借口,实则是为了天行剑而来,如今眼见着马三军恭恭敬敬地交出天行剑,她怎会放过这等良机,未料到,因为自己用心太急,不经意间却中了马三军奸计。

就在风怜影准备伸手接过天行剑之际,却不料楚莹莹先于她手,把天行剑夺了过来。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配拿这把剑!”

“你……!”风怜影本欲出手,却碍于薛长戈的情面,不好用强,只得作罢。

楚莹莹握剑在手,随后拔剑出鞘,转而剑指身后的马三军,出言喝叱说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小人作祟,别以为交出了天行剑,这一切就跟你脱得了关系!”

“莹莹!莫胡来……!”薛长戈知道马三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径,他此时引颈就戮的示弱必定留有后招,似他这等权欲至上的人,何等的惜命,故而连忙出言提醒。

若不是兄长薛长戈出言提醒,楚莹莹定会持剑穿喉,她哪里顾得上这许多,殊不知,她这一剑根本伤不到马三军,就在马三军交出天行剑时,早已暗自提运内力,集结成盾,寻常利物难以伤其分毫,天行剑在楚莹莹手里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况且此刻她心中只有切齿的恨意,不够平静,剑锋未露便已折了势头。

一剑未能将其毙命,就会让他有了由头出手,不择手段去制住楚莹莹,有楚莹莹在手,便能找回之前折损在她手下的面子,拿住了楚莹莹,又重新夺得天行剑,此行的目的便已达到,伺机脱离纠缠便是了。

见到薛长戈一言喝止楚莹莹出手动剑,马三军心中的盘算就要落空,正要出手用强夺回天行剑,却不料林间忽然狂风大作,似有阵阵星雨箭簇穿林而来一般。

“金甲银龙胄,琉璃斩雷公!”

场上众人除了秦守一以外,皆被眼前这番情形惊住了,亦只有他知道来人便是龙行司镇守在此的第一道屏障。

银龙战甲雷公脸,金胄琉璃黑将军——黑煞将军。

第四章:不败神话初现身;人间至幻清秋茫

龙行司下属黑煞将军怒天听,凤凰女子绛沉羽,地藏和尚恶阎罗,外加莫白十年磨一剑之地,剑陵,合称为龙行四象,只不过,前三者为活人,后者为陵冢,亦就是世人最后的归属。

常言道尘归尘土归土,任你今生何等高贵荣崇,左右名利,最后都只不过化作一抔黄土,长埋于世。

龙行四象,三人生于斯,长于斯,最终殁于斯,他们是龙行司与外界江湖的楚河汉界,只是江湖中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亦从未有人与他们以此身份交锋,故而此刻除了秦守一以外,包括居于此地数月的楚莹莹,都感到万分诧异。

此地形似山坳,仅有一处可出入山坳,兵家称之为绝地,众人都以为此地已是尽头,却未料到山高自有真神在。

尽管林中风声大作,楚莹莹的明眸怒目始终未曾离开过眼前被自己用剑指着的马三军,天行剑只有在修习过《无心诀》的人手中才能使出本性威力,当然马三军似是也忘了,莫白早已将这篇心法的全本给了楚莹莹,机关算尽,却未料到自己已然作茧自缚,处身危险之中了。

异象突现,薛长戈立时警觉起来,死死地护在妹妹楚莹莹身后,只要她稍有危险,便会倾全力出手保护,见到楚莹莹将连日来心中的苦闷,化作满腔怒火,一时没了理智,当即出言提醒说道“莹莹!当心有诈!”

“我杀了你!”而楚莹莹早已满眼通红,杀意骤起,哪里还听得进去兄长的提醒。

“回头是岸!”虽然林中枝叶撩扰,嘈杂不已,但此人的声音却是格外明亮,在场众人都听得十分真切。

几乎与楚莹莹的嘶吼之声重叠,就在话音未落之际,秦守一悄然离群而去,他知道,怒天听在此时现身,今日来此的所有人都将被困,已是在劫难逃了。

是时,楚莹莹虽然天行剑仍旧在握,却再也使不动分毫,犹如剑身之上被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后又猛然提运内力准备二次进刺,奈何亦成了徒劳,非但没能使动剑刃丝毫,更提不起半点内力,整个人被僵硬地定在了那里。

尽管她早已习得《无心诀》,可如今她竟被制住,无还手之力,当即慌乱了神,秀眉紧蹙,急声向兄长薛长戈出言求救说道“哥!我动不得了!”

而薛长戈一见妹子受制于人,出言求救,当即连忙上前护佑,一个箭步抢在了楚莹莹身旁,随后肩肘顺势后摆,将楚莹莹向后推移了半步,护挡在了楚莹莹身前。

楚莹莹怕误伤了大哥,退后连忙撤剑,而就在她撤剑回鞘之后,感觉自己顿时恢复了自在,气息回旋自如,内力亦能正常收放了,心头大为诧异,不过,经过此番变数之后,楚莹莹再不敢轻易出手,尽管她对眼前的马三军恨得切齿。

“莹莹!你没事吧?”薛长戈不敢回头探望楚莹莹的状况,心头又很是担心,连忙出言询问。

“没事!”面对兄长的嘘问,楚莹莹心有旁骛,无心应和,只是简单地报了声平安。

兄妹两的言语分心,倒给了马三军可乘之机,在楚莹莹说出不能动弹之时,他便已经卯足了劲,要趁此机会拿下楚莹莹夺回天行剑,薛长戈出手让他心里的打算迟缓了些,如今天行剑还在楚莹莹手中,又被薛长戈护在了身后,此时若再不出手夺回,只怕再难有作为,恰巧此刻薛长戈因为担心有些分神,只要时机把握得当,楚莹莹更是算不上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马三军手中的寒月宝刀赫然露出白刃,准备将薛长戈穿心而过,连带着也将楚莹莹重创一手,掳走她,拿回天行剑,一切就又回到自己的计划之中了。

马三军的这一番阴冷心思,倘若成了,便当真可能扳回局势,可他太过于急功近利,以至于在做全盘打算之时,忽略了一个关键的致命变数,那就是这从天而降的黑煞将军怒天听。

就在他拔刀出鞘,准备挑刃前冲之时,亦遭遇了与楚莹莹同样的境地,浑身僵硬,刀身重若千斤,丝毫动弹不得,然而他却没有楚莹莹那般命数,此刻无人相救,虽行动受困,不敢显露丝毫,此刻在场众人,除了自己随行的下属,其他人或多或少,于己都有宿怨在先。

有道是君子趋于义,小人趋于利,马三军称不上君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手底下也是一群时刻权衡利弊,机关算尽之徒,这一点马三军心中当然清楚,所以尽管他心里惶恐至极,亦不敢开口向人求援。

“回头是岸!”又一句警醒之言响彻山谷。

而这一次的声音,几乎令所有人的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现出了真身,黑煞将军怒天听。

“回头!哼哼!回头只是万劫不复!”几乎就在他身影落定的瞬间,马三军心头的惶恐迁出怒火,自嘲言道。

的确,他是回不了头的,越是处在权势巅峰的人,对一切都看得尤为重要,因为他一旦放下,回头的地方只有万丈深渊,这是他对自己目前的境遇最清晰的认知。

马三军只觉眼前微风拂面,一缕恍影闪过眼角余光,竟不知何时自己刀锋所指的对象换了脸面。

陡然见到一张似被烟火熏燎过的面孔,像极了醉汉跌入灶台黑里透红,双眼狰怒地看着自己,马三军不由打了个冷战,那张脸看上去就知道,绝非良善之辈。

只见马三军与他四目相对,气势上,马三军已然处在了绝对的下风。

“回头是岸!你家先生没教你听话听音么?”怒天听现身马三军眼前之后,反倒没有之前那般声音洪亮了,一双眼珠瞪得滚圆,加之嘴唇上那两撇微微上卷的浓须言语之时的滑稽摆动,盛怒之相让人有些不禁难止笑意。

吹胡子瞪眼,莫过于此!

怒天听的出现虽然暂时把马三军震慑住,刀锋未再前刺分毫,然而楚莹莹对他的积怨已深,趁此间隙,天行剑又再亮出锋芒,一个斜行跨步,环身绕过薛长戈与怒天听两人,猛然提剑上扬,将马三军竖持在手的寒月宝刀格挡开去,将其逼退几步,旋即近身贴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马三军惊魂未定之际,被楚莹莹连连进招紧追,当即双手握住刀柄,猛的一刀照着楚莹莹剑锋刺来的方向劈下,刀剑相碰,立时火星四溅,裂石扬尘。

须臾,只见楚莹莹倩影微沉,气息如促,持剑的右手被余劲带飞后摆,一个凌空转身,这才把寒月宝刀砍下的余力消尽,稍时,手下挽了个剑花,剑刃转向,又一招‘迎风送叶’再次发起攻势。

而马三军本就苦于无处发难,楚莹莹这般殊死缠斗,反倒给了他趁势拿人的机会,以报方才楚莹莹先声夺人之恨。

之前楚莹莹一招攻来,马三军毫无防备,以至于促手应招难免后劲不足,此番楚莹莹又再发招前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赫然摆开架势,横刀立马,而楚莹莹将对莫白的思念之情与分别之苦全然加在了剑招之上,早已迷失了理智。

临阵对敌,最忌被愤怒冲破理智,虽然招式狠辣不留余地,但在马三军这等心机太重的人面前,无疑将自己致命的破绽暴露了,马三军此番却不慌忙迎刃而上,静等楚莹莹近前几步,准备一招将其重伤,谋定而后动。

只见马三军嘴角微扬,露出得意阴冷的笑脸。

二人虽然刀剑几个进退,却是离怒天听不过尺许,就在楚莹莹出剑经过他身侧之时,只觉虎口被一股猛力震得发麻,待她反应过来,天行剑已然被怒天听夺去,马三军亦然,寒月宝刀还未露出白刃,便已被夺。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那一刀一剑早已悬在楚莹莹与马三军头顶,摇摇欲坠,而他们二人亦被一股无形的外力困在了一起。

看到妹子被困,又剑悬头顶,薛长戈当即出手掠阵,运起十成内力,奋力发出一掌,想将刀剑击落一旁,救出楚莹莹。

然而薛长戈的奋力一击却只是徒劳,刀剑丝毫未动,自己反倒被弹回的余力震得险些内伤。

“哥!哥!你没事吧?”见到薛长戈出手受制,楚莹莹连声问道。

“咳咳!放心……没事!”薛长戈气息急促地答道。

现在一旁久不做声的风怜影此刻忽然说道“薛门主!一定要救出莹莹,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运掌输去真气替薛长戈疏元导息,就在这时,风怜影感觉后背有一股暖流灌入,瞬间丹田之气充盈,气息平缓了许多。

此人非别,正是一直守在暗处,离风怜影不远不近的文延武,他对风怜影还是无法释怀,尽管极不情愿,此时风怜影已然以身犯险,他本无意出手施援,好叫她知难而退,回复真诚,见她为了救楚莹莹不惜损耗真元,当即又心有不忍,还是决定出手相助。

“是……是你!”风怜影侧脸回头看了一眼,虽未看见正脸,但还是从他的衣着轮廓认出了他。

文延武未作答话,只是一心意守玄关,倾全力相助。

集合三人之力,薛长戈蓄气再动,只是还未等他动手,便被一股外力卸去了气力,旋即,三人被硬生生地弹退了几步。

而眼前的怒天听却没见有丝毫动作,定定地站在那里,如此这般下来,令薛长戈这个向来无所惧怕的人,都心生几分恐惧。

“你到底是人是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悬在楚莹莹与马三军头顶上的危险还没有化解,自己又无从发力,薛长戈沉声言道。

“回头是岸!若不懂回头,此地就是尔等的深渊!”怒天听宏声回答道。

见到薛长戈一再落败,而天行剑就在眼前,燕云等人纷纷先后会意,准备集十八人毕生功力,意欲将天行剑拿下,只是还未等他们铺开架势,怒天听早早便已察觉出端倪,于是说道“蚍蜉撼树!尔等怀揣龙行司天行令,却也要探手这等闲事不成?切莫辜负了龙行司的这番重托!”

“阁下是……?莫非阁下与龙行司有瓜葛!”薛长戈似是听出了言外之音,急忙出言问道。

“我只是个凡人!”说罢,刀剑尽归一处,落定在怒天听身侧,众人的禁锢亦同时解除。

“你是龙行司的四象之一的哪一位!”

薛长戈先父薛子翁曾被禁于龙行司,后得脱逃,他从父亲处听闻过龙行司人,皆称自己为凡人。

故而听得此言,薛长戈当即明白了过来,之前他还一直在怀疑此人的身份,以他的阅历,他想不出当今武林还有人这等神功,无形之中尽折他人威风,听得他自称凡人,断定,此人便是龙行司四象之一。

“龙行司!”马三军听言暗自庆幸,口中呢喃道。



第五章:情恩雨雾迟迟唤;皆是庸人自彷徨

怒天听才一现身,便技压群豪,在场的诸人,除了马三军一干随从人等,其他皆都是一等一的翘楚,可在他面前,显然身手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这让马三军既兴奋不已又忧心忡忡,兴奋的是一直未得一试龙行司人的手段,如今终得如愿以偿,而忧心的亦正是这人的手段,对阵以来,对方的实力完全超出了自己最初的预估,不败神话,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稍时,只见黑煞将军怒天听将身旁的刀剑拔出握在手里,反复睥睨,尔后又深深叹息一声,缓言说道“十年前这刀剑相遇,铸就了寒雁城的那一场浩劫!十年后……,这一刀一剑又再重聚,莫不要是又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猛然提起十年前寒雁城的那场劫难,令风怜影登时倍添感伤,随即一番沉思细想之后,豁然想起了怒天听所言的刀剑一事。

女孩家的心思本就细腻,擅长洞察入微,怒天听言语当中所提及的刀剑,在她之前的认知当中,只晓得十年前寒雁城一事是与天行剑有关,与那寒月宝刀确是看不出有何牵连,但他之所言又绝非口误,随后,连忙出言问道“你说的刀剑,是否就是你手中的寒月刀与天行剑?”

“正是!”听罢风怜影所言,怒天听端的瞥视了众人一眼,宏声答道。

就在众人狐疑不解之际,怒天听又续而言道“正好今日文家有人在场,亦是这把宝刀真正归主的时候了!”

说罢,便顺手将寒月宝刀朝文延武抛了过去,而文延武对他所言颇感诧异,正欲出言驳回。

“你文家的‘半阙残念’才是这宝刀的招数根基,只是当初寒雁城城主凭借‘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而成名,说句实话,如此着实折损了这宝刀原有的几分威风!”怒天听侃侃解说道。

文延武对于家族的过往恩怨,自从兄弟文中龙与家奴歌舒兄弟殒命之后,便不愿再提起,这其中或多或少是缘于他对寒雁城唯一遗属风怜影的迷情难忘,时日久了,若不是此刻有人提及,这一段家族兴衰史,只怕此生都不会再上挂在心头了。

接过寒月宝刀,文延武端详了好一阵,说来也是奇怪,性情低迷丝毫提不起心性的文延武,在手中握住刀柄那一刻起,仿佛从心底涌出一股非比寻常的冲劲来,试着压制,却发现自己竟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的释怀就是这般模样,当即横刀过肩,眉眼张扬,宛如心中久不得舒展的抑郁苦闷,恨不能化作一招开山裂石的狠劈。

看到文延武神情突异,风怜影及在场诸人皆都顿感愕然。

难怪世人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文延武横刀问鼎,顿时英气勃发,心气增强了不少,就连一直对他漠视不理的风怜影都在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倾慕之情。

旋即,文延武与风怜影眼神交汇相视而过,令文延武立时暂摄心神,猛地右臂上扬,刀锋随手臂先后而至,赫然朝怒天听扑去。

文延武自接过宝刀之后,一直在寻找宣泄的爆发点,如今与风怜影视线相触,从她的眼神里瞬间激起了他的男儿雄心,故而朝怒天听发难出招。

看着文延武直刀劈来,怒天听却并未备招相迎,只是直定定地杵在那,而文延武的出手旨在一招制胜,所以根本未留余地,眼看着就要刀锋见红,怒天听仍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刀影滑下,而怒天听越是镇定,越是叫人心头发虚。

果不其然,文延武手中劈下的刀锋,就在劈砍至怒天听额间时,只见怒天听身形化虚,宛若风拂劲柳一般,身体平定地向后挪动了尺许,整好避过刀口的长度。

在场的都是久历江湖,身手了得之辈,竟无一人看清这怒天听是如何移动身形避过刀口的。

而文延武眼见着一刀扑空,心下立时慌乱了神,连忙收刀招架。

“还是欠点火候!”就在众人都以为怒天听必然还手之时,他却只是出言评价,文延武方才出手的修为。

以怒天听这等傲视众人的过人本领,遭人连番进犯,却未动手伤及一人,这反倒让众人颇为惊讶,见他既无伤人之意,薛长戈当即说道“阁下身为龙行四象之一,于此地现身定然另有深意,为免徒耗时日,何不干脆言明来意!”

“哈哈哈哈!打不过就讲和,这也不失为一份气节魄力!”

“咳!咳!……!”马三军本想答话,后又细想此时此刻还是不做声为妙。

“也罢!龙行司天行剑令十年一出,这刀剑也是十年一遇,此为宿命,亦是劫数,尔等想破龙行司的不败神话,可知道不灭金身的由来!”

所谓不灭金身,乃是龙行司最为神秘的地方,就连守剑陵十年的莫白,亦只是听闻一二,方才怒天听所使的移形换影的功夫,乃是不灭金身的雏形,莫白身上那股强悍的真气,便是修习不灭金身的根基所在,当年真正修成不灭金身的人,只是存在于上古时期的传说当中。

听着怒天听的正言细述,场上的氛围顿时安静。

而马三军与风怜影却是不能镇定自若,他们未料到自己一直暗中谋划的,对龙行司不败神话的挑衅一事,如今却被这怒天听如此直白地宣告人前,这怎能不令他们惊恐万分,然而怒天听提及亦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并未深究,这让他们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几分,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使自己重归平静。

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怒天听所说的过于平静,要知道,挑衅龙行司的威严,是一件极其隐匿又极其危险之事,走漏不得任何风声。

龙行司有着十分完备的消息渠道,对天下人天下事皆都造册在案,马三军与风怜影所谋之事,虽然他们自己一直都在刻意隐藏,但在龙行司说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故而怒天听这才微言轻点,旨在提醒。

他说的越是不经意,马三军和风怜影越是后怕,如今虽然行动未受约束,却早已身陷囹圄,常言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不怕鬼,马三军等心中有鬼,自然会害怕。

“文家小子!好好将这宝刀与那‘半阙残念’融合,自古美人爱英雄,等你足够强大了,所有望尘莫及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怒天听说罢,抬眼扫视了一眼风怜影。

本来文延武在风怜影面前,心里早已是根深蒂固的自惭形秽,总觉得自己不相衬,这份打心底里的自卑感,在他拿到寒月宝刀之后,加上方才怒天听的一番陈辞,在心中已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该我的,一样都不能少!”文延武唇齿未动,心中默念道。

再卑微的人,只要自己的实力与人相当之时,任谁都是不甘于人后的。

“若依龙行司的规矩,今天尔等一个都不能离开,如今龙行司适逢多事之秋,亦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们!都走吧!”怒天听本想与眼前众人比斗一下实力的,可是眼下他心不在此,说罢,便又是移影化虚,身形凭空消失了,同样,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是如何离开的。

“楚姑娘!这天行剑你要好好保管,日后交与莫白,告诉他磨难已止,余下的责任要好生担待!莫再退避!”人虽远去,言语之声宛若就在当场。

依他所言,龙行司已然内乱,难怪方才任他们如何冒犯,都是以平和之气相迎,若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他们早已全军覆灭。

得知他不再干涉楚莹莹一事,将身离去,马三军等人立时大胆起来,各自所图依然没变,还是纠缠在楚莹莹一人身上。

而楚莹莹横握着天行剑,又端地仔细揣摩了一番,对外界的危机根本无意理会。

忆起莫白这些时日以来经历的诸多磨难,虽是自己的一味‘食情蛊’将他无端卷入,但结合方才怒天听离去之时所言,细加斟酌过后不难看出,莫白所经历的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源于这把无妄之剑招来的无妄之灾,而龙行司亦在这背后暗中推动着。

种种磨难,都是龙行司怕他得剑之后,迷失自我,祸乱武林,这才对马三军与风怜影他们对莫白的算计,不予横加干涉,始终困惑着莫白。

莫白不喜争斗的本性,让他对别人的处处算计都在最后选择了原谅,一部分是因为对风怜影的为情所困,绝大一部分是因为在他心里根本不清楚自己所欲何求,能力在手,责任在肩却不懂如何取舍,继而不论风怜影对他使的何等手段,只要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以至于,放下天行剑后的莫白几乎被所有人遗忘,这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

当然,这种情况亦是龙行司所不能容忍的,可能莫白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出剑陵来,还有一份责任担在肩上。

想至此处,楚莹莹心头又得以些许慰籍,就算全天下人都把莫白忘了,至少龙行司没有将他抛弃,自己没有把他忘记。

莫白初出剑陵踏足江湖之时,凭着手中的天行剑,何等的意气风发,一路坎坷下来心气全无,落得个避世远离尘嚣的境遇,这本不该是天行剑主人应有的命运。

“呆子!你在哪?天行剑我替你拿回来了!”楚莹莹兀自沉声呢喃说道。

说罢,飘逸的双眸望向山谷的最远处,思绪骤起,踌躇满怀,不知何时已噙满泪珠。



第六章:前尘轻淹杯中酒;一樽香吻最动人

楚莹莹对莫白的思绪顷刻间涌上心头,香影垂颜。

而楚莹莹手机的天行剑却是容不得她这片刻遥思,觊觎它的人仍旧贼心不死,然而,就在马三军与风怜影意欲先后出手夺剑之际,却只见眼前银光白刃,呼啸而来。

“住手!”文延武声落刃出,将马三军等挡在了一旁。

“你……!”风怜影欲言又止,她看出了文延武眉宇间的那股惆怅已然散去,换之而来的是一种刚毅决绝的坚定,或许是于心有愧,亦或许是她对文延武有了另一种刮目相看的敬畏。

见到文延武突然横加干涉,马三军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平日里只有他对别人的予取予求,何曾遭受过这般境地,况且此行非但没能拿住楚莹莹,因为怒天听的出现,方才还在握的寒月宝刀与天行剑这两把绝世神兵,顷刻间便易了主,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放下宝刀!或许本王能饶你一命!”马三军仍旧言语高调,丝毫没察觉如今已不比当初,就算他能在修为上压过文延武一头,还有燕云十八骑与薛长戈等人对他满是敌意。

趋于形式,对刀剑的争夺,虽然风怜影不至于对他出手,但至少已跟他不在同一阵营了,况且风怜影心中的盘算,他一直都是捉摸不透的。

而楚莹莹的心中念转千回,往日娇纵泼辣的性情,早已因为对莫白的思念而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霍君羨段七等人自潇湘水榭取走画卷之后,便星夜飞骑,匿迹居处,将痕迹抹去得一干二净。

他虽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但身为圣杀手江南煞仅剩的门徒,对师门传承的使命,或许更是因为曾经的那种荣誉,让他和段七心里始终秉持着那份信念,持天行代天行罚,尽管如今天行剑令的规矩早已变换,已全然不再需要圣杀手这一身份,当然这份荣誉也就随之消失了。

而霍君羨的夫人南宫恋儿当年也曾是艳绝天下的大美人,当初本来因为对薛长戈不可一世的霸气的仰慕而委身于他,奈何薛长戈因为有美人在旁而逐渐逐渐消去了当初的霸凌之气,变得越发平凡,这才使得南宫恋儿移情别恋,终落在了霍君羨这枝梧桐树上。

霍君羨本就出身商贾之家,家世显赫,自幼饱读诗书,南宫恋儿多年来相夫教子,过惯了奢华的生活,偶然小有怨言,有了薛长戈的前车之鉴,霍君羨自然会多方细心在意,虽为隐居匿迹,但霍君羨为了稳住家室完整,从未与外界断了消息。

邀请莫白邻舍而居,便是他的一片盛情。

南宫恋儿不愧为风云一时的美人,独子霍文渊在她的引导下知书达礼,文质彬彬,也甚是讨人喜欢,难怪人们常言,家有好妻子孙贤三代。

而霍君羨相邀莫白其实另有私心,其实说白了也是因为对莫白执掌天行剑的这重身份的攀附,龙行司素有规矩,天行剑重现江湖便是遴选下一任看守剑陵之人的开端,霍君羨有意让独子霍文渊亲近于莫白,加之霍文渊聪明乖巧,十分讨人喜欢,其父亲霍君羨又有意无意地时常从旁提醒,莫白早已看出了他的心思。

盛情难却,更不好回绝,最重要的是莫白与那霍文渊十分投缘,相处数月下来,莫白心中早已选定了他作为继自己以后的下一任守陵之人。

龙行司虽然神秘莫测,但对遴选看守剑陵之人并无过多干涉,但有一条,必须得到现任执掌天行之人的首肯,所以莫白的这个身份,就算他避尘世外,也仍旧难有他人一份清清白白的真心相待。

没有无缘无故的情,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为了让莫白认下霍文渊的下一任执掌天行剑的身份,霍君羨不惜大耗黄白之物,多方搜罗一切可能引起莫白注意的消息,最终无意之中在南宫恋儿口中得知,寒雁城的潇湘水榭之中可能藏有与龙行司有关的物件,于是便趁着寒雁城守卫松懈之际,星夜踏尘来取。

而南宫恋儿对潇湘水榭当中藏物所知的详细,自然是从当年薛长戈口中得来。

然而他却并不清楚,那潇湘水榭之中所藏的那副画卷,莫白早前便已见过,一身独步天下的内力,亦是独孤宏依照画卷所授,自霍君羨取回画卷之后,夫人南宫恋儿便将其藏了起来,这画卷的诡异,她当然晓得。

待得寻来莫白过目,凭借他的深厚功力或许能化解得了这画卷上的诡异之处,过后再伺机问出个中详情。

南宫恋儿与夫君携全家长幼隐匿于此,表面上是为了在这纷乱的世道求得一间宁静之所,实则还是伺机图谋着龙行司之事,与马三军等人相较之下,只不过行事的手段不同,更为低调。

凡事欲速则不达,马三军与风怜影过于急功近利,虽然用手段从莫白手中得到了天行剑,可到头来还是被怒天听强行拿走交与了楚莹莹,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而霍君羨夫妇俩认为事在人为,所以要想图谋龙行司的秘密,莫白远比那天行剑重要得多。

龙行司要十年守护剑陵方才给出天行剑来,世人只知天行剑的威风,殊不知它的威风一是来自于龙行司不败神话的威名,二是执掌之人的武学修为与对龙行司的了解。

加之莫白的上一任天行剑主樊孤尘也曾对南宫恋儿有过一段露水缘分,在那时南宫恋儿便笃定执掌天行剑的人比天行剑更为重要。

可惜彼此误解心意,使得樊孤尘误将婢女小随的有心撮合,理解成了南宫恋儿情意,南宫恋儿将樊孤尘的仰慕曲解成了登徒浪子般对她美色的垂涎,终使得樊孤尘一世孤独,两头落空,小随亦如眼下的楚莹莹一般,欲舍难离般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只不过莫白所处的时势不同,那时还无人敢对龙行司有所图谋,樊孤尘几乎可以横行无忌,如今形势倒转,但凡有些实力的,都将天行剑与莫白看得尤为重要,故而楚莹莹对他们来说,是牵制莫白最为有效的一种筹码,所以楚莹莹与小随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彼此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

人的命运在时势利害面前,哪有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那般豪迈壮阔,最终只有默许的权利。

说是放下,哪容得放下。

莫白虽然难得有了数月的闲情清静,远离尘嚣与人心叵测,莫白平时极少登门过户,以免惹人嫌隙,可自从那几日霍君羨无端神秘远行,再到后来平日清静的门庭忽然之间多了许多来往之人,当即明白了过来,平静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连日来,莫白一直在等着霍君羨前来知会一声,可是平日里极易亲近的霍君羨,忽然之间冷漠了许多,与他的夫人南宫恋儿就更少碰面了,这让莫白心中难免嘀咕,自己这段时间与于旭二人借居于此,霍君羨夫妇对他们很是照顾客气,如今他们定是遇上了难事,此刻若自己还置身事外,岂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盛情。

这日清晨,莫白一如往日早早起身,相邀于旭二人一道上山捕些野味,好作为登门之礼。

“于兄!你我二人闲赋在此多时,今日我俩松松筋骨如何?”二人来在屋前竹林,莫白说道。

“随你!”于旭似是睡意未解,满不耐烦地说道。

“霍大哥一家可能遇上大事了,今日我俩多捕些野味,一来可以松松筋骨,二来也好拿这些当做上门礼物,一探究竟,毕竟我们受了人家的恩惠!”莫白未在意于旭的随性,继而言道。

莫白言毕,于旭前行几步,抱手靠在几根竹子上,斜眼看了看莫白,随后长吁一息说道“你还晓得在人屋檐下,欠人人情了!我以为你真是一根木头,受之无愧咧!”

于旭之前因为妹妹于冰心一事久不能释怀,如今与莫白相处时日长了,想起莫白的境遇,反倒被莫白的木讷与坦率勾起了几分同情,在这份同情的基础上,他们之间已经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一个性格木讷,一个寡言少语,虽然时常有些口角,但彼此都是毫无恶意的,为的只是一吐心中压抑罢了。

可上天总不遂人愿,两人用尽本事,始终一无所获。

“你这天行剑的主人号称可以号令天下,如今连个鸟都抓不着!说出去真叫人笑话!”于旭看着莫白满身狼狈,侃侃笑道。

“你还不是一样,连根毛都没见到!”莫白久释重负,心中不再压抑烦闷,心气顺畅自然也能说着彼此奚落的玩笑话来。

“现在怎么收场?”

“买!”

“买!你有钱吗?”

“我没有你有不就行了!江湖救急,你家开当铺的,你这个当铺的少东家别跟我说也是个和尚化缘讨面粉的!”

“什么和尚讨面粉?”

“一穷二白!”

“真有你的,没本事就别逞强!”

于旭不愧是家底殷实的当铺少东家,选的拜礼果然上得了台面。

就在二人人未到声先至,步入庭院之时,只看见一人半蹲马步,做虔诚上香状地双手握剑,呆站在庭院一隅,仔细一看,是段七。

“段兄!佛祖慈悲为怀,拜佛要上香,不是上剑的!”于旭调侃说道。

听到有人言语,霍君羨连忙迎了出来,同样是人未到声先至,哈哈说道“哈哈哈哈!二位兄弟莫要笑他,他非要逞能教人家剑法,结果他教得太快,徒弟没学会,他还不乐意了,给徒弟罚了!”

“……给徒弟罚了!”听言莫白差点笑出声来。

“哎呀段兄!你这也是个人才啊!教徒弟徒弟没学会,还让徒弟给罚着在这里做一剑擎天!”于旭继而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笑话他了,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说着,霍君羨示意手指了指一旁的那个人,正是那日段七救下的女子,如今已嫁他为妻。

段七往日何等威风,如今心性因情而变,也算是一种归属。

说罢霍君羨将二人引进正厅,未等他再开口,莫白一眼便看到了偏厅悬挂的那副画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捧茶入厅的南宫恋儿呆站在门口,看着莫白异样的神情,当即更加笃定,莫白果然见过这副画卷,那么他异于常人的修为,或许真的与这画卷有关,念及此处,只见南宫恋儿嘴角微扬,颇有些欣慰的样子。



第七章:与世无争最是真;莫把平淡唤成魔

南宫恋儿暗自窃喜,自然是没留意到莫白的异样,让霍君羨引莫白入厅,刻意让莫白看到那幅画,只是她似乎忘了,这画由来已久传言的诡异。

莫白与它之间,像一种宿命,更像是一种注定。

见过画卷的人,都先后迷失了心智,成了癫狂之辈,莫白虽有异于常人的奇遇,并非是这画卷对他毫无影响,此时同样搅乱了他的心神。

只见莫白方才还很是散漫的神情,顷刻间变得肃穆躁乱起来,霍君羨从旁一连几声招呼都未能引起他半分留意,而一旁的于旭似是察觉到了莫白气息的异常急促。

“莫白!你怎么啦?”于旭急声问道,他从未见过莫白这等情形,浑身布满杀气。

于旭的一声言语,让霍君羨亦顿时警觉,侧身看了夫人南宫恋儿一眼,示意其退后。

而莫白身上那股潜藏的内力在他见到画卷之时,已不由自主地逐渐充斥着他的全身经脉,他想压制下去,不料莫白他越是压制,那股真气迸发得越加凶猛,只见他双目凝视,指掌握拳,周遭衣袂被行走的真气鼓胀得嘶嘶作响。

莫白想将那画卷忘却,不再去回忆,奈何他与那画卷的过去就像他对于冰心的情意一样刻骨铭心,如潮涌般不停地重复在他的脑中回荡。

于旭想要伸手拉扯提醒,孰料手掌还未触及莫白分毫,便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弹开,震得连连后退几步。

“疯了!疯了!”于旭被他这一下吓得魂不附体,连日来的相处,莫白性情平淡,不是个不识场合的莽撞之徒,如今突发异样,怎不叫他有些吃惊。

霍君羨见到于旭被莫白的内力震得连连后退,眼角余光暼视了一眼画卷,心中有喜有忧,有了于旭的前车之鉴,霍君羨自是不敢再轻易近前,寻找时机趁机撤出厅堂。

于旭跟霍君羨呆定一旁,看着莫白步步发难,却无从着力出手。

莫白浑身内力狂作,早已是双目赤红不视一物,气息吞吐如吼,好在他出剑陵之时于藏剑阁内得授《无心诀》秘籍,勤加练习虽不能让他提升多少本身现有的功力,但如今在他狂乱之时,却能助他守住心脉,保持几分神志清醒,奈何这画卷上的诱惑太过霸道,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莫白始终护住心脉,只怕此地早已被他夷为平地,更已伤人。

然而真气业已催动,又难以控制,终要有一处泄尽力道,方能否极泰来,重归平静,迟疑间,莫白将目光再次投在了画卷之前,心想,自己这一刻的难受全是拜它所赐,因果当有循环,何不就拿它泄劲算罢了。

念及此处,莫白当即便动作起来,双臂捏拳浑然幻化成风,力劲循臂而动,将真气自体内引出,后加以引导,集结于胸前,余下几分余劲,抵消于地面。

只见莫白沉腰委身,将身微微侧斜,大喝一声,双手推出两掌,浑身真气顿时化作两股劲浪,扑向画卷。

卸去力道,莫白感觉整个人内力空虚,恢复了轻快,抬眼望去,只见劲浪所过之处,桌椅尘石被尽数带飞,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拼尽全力,扑向画卷,在如此强悍的劲浪之前飞身取画,无疑是将这画卷视若性命。

“夫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那舍身取画之人,便正是霍君羨爱惜不已的夫人南宫恋儿,言语呼喝之时,只见霍君羨袖口大摆,一连发出几道雄劲带着帘帐,将南宫恋儿硬生生地推开,莫白全力发出的那两道劲浪,避开了大半,身形后仰,瘫倒在地上。

而莫白眼见自己将要伤人,连忙收劲回撤,但奈何出手已迟,那劲浪早已撕裂画卷冲了出去,只是待那画卷撕裂的布块落地之后,南宫恋儿惊魂未定之际,懊悔不已,拖着剧痛的身子,连忙伸手去拾,只见她欲行又止,转而抬头看向夫君,问道“这……这是?”

于旭快先莫白一步抢身上前察看南宫恋儿伤情,见到南宫恋儿气息虽然平稳,言语中气明显不足,料想伤情甚是严重。

“呀!不好……!”

而当他看见满地布碎之时,心中疑云重重,一块白布,南宫恋儿却不顾性命之危,舍身相护,此事定不寻常。

“我的莫大侠!瞧瞧你这事莽撞的,伤到了霍夫人,还不快些过来赔罪!”于旭故意闭口不言,转移话音,好留待日后,再向莫白套问缘由,莫白突发狂乱,紧接着南宫恋儿又舍身护画,此事定与莫白脱不了干系。

亦或许是,自他与莫白相识以来,莫白身边发生的所有不寻常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

见到夫人突遭横祸,霍君羨立时心痛不已,慌乱得六神无主,连忙快步飞奔过去,一把将南宫恋儿搂入怀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霍君羨此刻满是关切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夫人!你啊……,也怪我就不该听你……”未等霍君羨一吐喉间自责的话音,便被南宫恋儿执意阻止可回去。

南宫恋儿托着孱弱的气息仍旧不允丈夫说出实情,这一切叫于旭全部看在眼里,令他心头的疑惑又增添了几分,更加确信莫白的突发狂乱绝对与他们夫妇有关。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这又是何必呢,夫人!”霍君羨关切则乱,口中不停念叨。

莫白见到南宫恋儿瘫软在夫君霍君羨怀中,气息羸弱,知道自己方才一时失手惹下了祸事,连忙近前察看。

“霍兄!尊夫人伤势如何?”莫白开言问道。

夫妇俩沉浸在浓情厚意的你我彼此慰籍之中,哪里还听得见莫白的慰言询问。

须臾!南宫恋儿气息缓和了几分,抓起碎裂的布块,轻咳了几声说道“夫……君!我……我们成……功了!”。

“不要说话!快些运气调息!”

是时,于旭暗下扯了扯莫白衣角,示意随他一道避开私语。

“霍夫人伤得蹊跷!”

“此话怎讲?”

“你是不是听见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于旭把嗓音又再压低,细声说道。

莫白一时不明所以,有些懵懂迟疑,未作答应,细想之下,猛然回想起方才看见画卷一事,不由浑身一阵寒颤,尚有后怕。

“难道是……”

“是什么?”于旭一见莫白迹象微露,连忙急声问道。

于旭的连声追问之下,莫白本能地将厅房内四周扫视了一圈,想找出些画卷的痕迹,好给于旭解释一番。

寻遍四处未见画卷半分踪影,再看方才被自己一掌击碎的素布白帘,仍然未果,当即出言问道“霍兄!方才挂于此处的那副画卷,为何全然不见了踪影?”

见到莫白直言追问画卷之事,霍君羨夫妇彼此互看一眼,一时被问得无从开口,只见南宫恋儿忽然一阵急促的猛咳,呕出几口血红之物后,便昏死了过去。

南宫恋儿伤情紧急,莫白也不好再开口追问,如此!便不了了之了。

南宫恋儿伤重难愈,霍君羨大散家财,遍寻天下杏林巧手,数日下来,伤病始终未见半点起色。

这日临近黄昏,金阳西斜,霍家宅院外一塘清水,在夕阳的余晖普照之下,微风拂动水面,涟漪起伏宛如层层金鳞,水纹照入阁楼。

南宫恋儿倚窗而立,昔日明眸善睐的双眸已无当年的风华,换而代之的却是满脸愁容,虽说只是数日伤病缠身,对南宫恋儿而言却似有数十年芳华流逝一般憔悴,很是不甘,又无可奈何。

“夫人!你身子虚弱,快些上榻静卧,可不敢再受了风寒!”见到妻子倚窗伤思,霍君羨连忙放下手中药盏,上前搀扶。

“夫君!我真的做错了么?老天要这般折磨我!”南宫恋儿拖着病怏怏的身子,颇为无奈地说道。

“夫人!你没做错!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文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安心静养便是,待明日为夫再差人去请大夫来为你诊治就是!”

霍君羨言语平淡,内心的忧虑未流露半分,南宫恋儿伤情堪忧,已是药石罔效,当今天下,除了秦守一或许能医治,就只剩下樊家的独门内功‘鼍鼋真气’,替她重塑筋脉才能逆转伤势了。

“夫君!我知道我时日无多了,那副从潇湘水榭取回来的画卷还未理出头绪,我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南宫恋儿语气低沉地说道。

“娘!”

“文渊!”

霍家一家三口相拥一起,看着霍文渊乖巧聪明的样子,南宫恋儿对自己受的伤感到了一丝安慰,但更多的是不舍。

她费尽心机得来水榭画卷,又证实了画卷的确与莫白身上强悍的内力有关,一心想从莫白身上找出修习法门,好借此让独子霍文渊学成莫白身上的那门异常厉害的功夫。

莫白曾一招制服不可一世的和合二魔蒙哥蓝嫣,有这本事绝对可以在武林中立足不败之地。

南宫恋儿因为不甘平凡,先是樊孤尘,之后是薛长戈,如今虽然在霍君羨身上从一而终,但她害怕习惯平淡,把渴望强者的希望寄托在了独子霍文渊的身上,所以才有了潇湘水榭取画卷,试探莫白终致自己遭受重创,伤重不治,自己种下的苦果,唯有自己品尝了。

“夫君!去找孤尘子!如今只有他或许能救治我的伤势!”看着霍文渊的舔犊情深,南宫恋儿心中再次燃起了求生的,提及了她最不愿提起的人,樊孤尘。

但她不知道,樊孤尘早已将‘鼍鼋真气’传给了莫白。



第八章:苦心孤诣乾坤逆;故人再逢亦相惜

秋风送夜来,栩栩又朗朗;月银星霜重,秉饮只一尝。

霍君羨听到夫人所言,提及故人樊孤尘,眉间先是怨愁各半,但看着妻儿依偎的样子,心中喟叹,恨自己本事不济,如今救不了妻子一命。

“妾身知道为难,为了文渊,只能去求他了!”见到丈夫霍君羨愁眉不展,南宫恋儿虽然历来高傲,倒也很是善解人意,一言蔽除私心,宽慰丈夫,好叫他无从拒绝。

“爹!文渊要娘!”

听到稚子所言,尽管霍君羨在心中一时还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去求当年的情敌,如今哪怕自己散尽家财,若能求得一法救治爱人,也决计不会情愿走这一步,但事实无奈,他无从选择。

仓促准备行当之后,便启程动身,前往求救。

而莫白无心之失,重伤她人过后,心头很是歉疚,烦闷不已,意欲救人,不惜任何代价,然,南宫恋儿根本就不打算接受他的歉意,多次登门道歉,表明心意均被拒之门外了。

南宫恋儿要的,就是莫白的愧疚,为了让莫白说出画卷的玄机,南宫恋儿也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多次致歉无果,莫白终日郁郁寡欢,总将此事的起因归咎于自己的过失。

“莫兄!霍家那边又有人出远门了!”莫白仰躺在床榻之上,闭目忧思,于旭急步推门进来。

“还是出事了!”听言莫白应声坐起,得知霍家情形,眉头紧锁。

两人相视良久,而后莫白又言问道“那件东西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没有!我几次私下暗探霍家宅院,根本就不曾见过你所说的那件东西!”于旭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应言答道。

他们所说之物,正是那日引起莫白失控后,重伤南宫恋儿的那副画卷,事后于旭一直追问莫白,缘何会突发狂乱之举,而莫白只跟他说了是因为自己见到那副画卷后,体内真气突然暴涨所致,至于那副画卷之上究竟画有何物,莫白一直无法跟他解释清楚,所以于旭才半信半疑前去霍家查探,他也知道莫白的性情,极少出手伤人,更不会无缘无故重伤毫无恩怨的人。

“这就怪了!”莫白兀自呢喃说道。

“霍家出事以来,一直透着古怪!”

“此话怎讲?”

“霍家是江湖中人,又是有钱人家,女主人受伤理应遍寻天下杏林巧手前来医治,可这些天来的一个江湖中人都没有,又一再拒绝你我察看伤情!”

“想必是怪我出手太重,怀恨在心也未定!”

“若是对你怀恨在心,又为何在之后的食宿招呼上,从未有半分怠慢?”

两人一番言语往来之后,越发觉得此事的不同寻常,而这一切的症结,全系于那副画卷之上。

“霍家这次派谁去了?”

“他亲自去了!”于旭答道。

“于兄!你可知此次去请的,是哪位高人?”莫白又言问道。

“天行剑的前主人!”于旭指着门外的茫茫长空,说道。

见他手指远处,又提及天行剑的前主人,莫白立时明白过来,这次去请的,是樊孤尘。

“还真是位高人!这下霍夫人肯定能好了!”言语之时,莫白心中颇有些不快,让樊孤尘前来,是想让他用家门绝学‘鼍鼋真气’来给南宫恋儿重塑筋脉,医治伤情,而自己多番登门,也是想使用此法,若能如此,便能稍解心中的惭愧。

而如今看来,霍家不惜远赴数百里之外去找樊孤尘,其用的无非也是同样的方法,如此舍近求远,让他有些懊恼不解。

这一切莫白只是藏在心里,并未对于旭说开半句,而他得了樊孤尘的‘鼍鼋真气’,亦只有商君愁,樊孤尘以及贤楼主人血禅宗宗主冷寒霜知道,自得授以来从未显露。

念及此处,莫白猛然想起出贤楼之时樊孤尘与冷寒霜的嘱托,又徒添了几分内疚,自出贤楼以来,俗事缠身,加上天行剑遭夺,连日来习惯安于现状的心灰意冷,将樊孤尘等所托之事全然抛诸脑后了。

“唉……!耽搁太久是时候走了!”沉思良久,莫白忽然又再言道。

见他前言不搭后语,于旭有些莫名奇怪,于是出言问道“走?难道你想一走了之不成!”

“离开……!我还有未竟之志没完成!”莫白斩钉截铁般地答道。

于旭本以为莫白只是一时玩笑话而已,如今见他说得这般坚定,料想他早已做出了决定,随即附言说道“未竟之志?你现在想起还有应负的责任没完成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心岂是沧桑人!我不是神明,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莫白说出此话时,言语极是沉重。

听到莫白稍敛往日散漫性情,忽然之间深沉起来,于旭未再出言奚落,只是很小声地独自轻言微语说道“有天下无敌的本事,却偏偏生了个我负天下人的懦弱,其实你本来就谁也不欠的!……唉!”

于旭与莫白之间的这番宛若胡言乱语的深沉之言,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懂得其中的意味深长。

当初于冰心为救莫白而香消玉殒,咽气之时的那个千般不舍的眼神,一直深深烙印在莫白的心底,如今莫白这般漠视所有,不争不辨昏沉度日,与之不无关系。

他不是无情之人,因为于冰心一事,加上他图安稳自在性格的影响,他不再去在意世人的态度,更不愿在世间留下难以割舍的情感。

“冰心在天上看着你咧!我想她也希望你好!”

于旭当然清楚,莫白若不能从妹妹逝去的伤痛中释怀,便会辜负了他,空有的这一身天下无敌的本事,之前因为觉得妹妹为他而死太不值,加上血肉亲情,他一度视莫白为死敌,如今时日久了,心中的憎恨被抚平了些,回头细想之后,妹妹于冰心的死已成事实,自己又何必为了已成的事实再去累及莫白,是以这才从旁言语开解。

听言,莫白信步走近半掩的窗前,仰面舒胸,长叹一气,他很想怒吼一声,舒展心中积郁已久的不快,长叹之后,只是一阵闷声苦笑。

其实在此之前,于旭就已经多次有意无意间道出了谅解之意,莫白也在逐渐放下,只是还做不到若无其事,如今樊孤尘即将到来,形势所迫,容不得自己再在这些俗事上耗费光阴,听得于旭又言宽慰之意,莫白终将心中的苦闷,化作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长叹。

“冰心……冰心……!”莫白近乎用咬的语气,重复了好几遍,双目微合,眼角竟有了滚烫的感觉。

然而莫白此时的心情,这世上还有一人与他感同身受,这个人便是对他日夜牵挂的楚莹莹,楚莹莹对莫白忍受的是生离,莫白对于冰心的却是死别,生离往往比死别更让人煎熬。

稍时,于旭走近莫白身旁,重拍了几下他的后肩,说道“忘了她吧!她不会怪你的!”

凌空望断路,物换星移来。

过后几日,莫白跟于旭两人格外留心霍家的动静以及女主人的伤情,一来可以寻找画卷的踪迹,二来也好保住霍君羨回来之前南宫恋儿的性命。

霍君羨因挂念妻子病情,日夜马不停蹄地来回赶路,终请来了樊孤尘一行。

只不过此番一道前来的还有几位随同,薛长戈与楚莹莹。

原来那日归去坳一役之后,楚莹莹重得天行剑,与兄长薛长戈一行急于寻找莫白的下落,于是便一道前往贤楼找寻,无巧不成书,恰逢霍君羨前来求助樊孤尘,各自道明来意之后,楚莹莹便得知莫白就在霍家,而樊孤尘与霍君羨、薛长戈三人因为南宫恋儿,彼此之间有过一段旧怨,经霍君羨多方恳求游说之后,樊孤尘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随之而来。

这日,晨曦渐退,霜雾化尽,莫白跟于旭两人早早便在霍家院外徘徊,忽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循声望去,霍君羨领头快马驰奔而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还未等莫白等人近前搭话,只听见一个仆人的叫喊之声,打破了静谧的一切。

“呆子!”还未等莫白打量清楚来人身份,一句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画眉般的清悦之声传来,令莫白登时惊呆了。

他本以为来人无非霍君羨请来的樊孤尘等人,却未料到,这一声此刻只可能出现在梦中的称呼,让他既惊且盼,听声能识人,分别再久,只要彼此深刻过,做到这些不难,喊他的,正是楚莹莹。

未待莫白应声答和,只见楚莹莹跨身下马,飞也似的朝莫白飞快跑来,见此情景,莫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好的我等你回来!你个呆子怎么就跑丢了,还……还丢了这么久!你可知……可知道我天南地北地到处找你……!咿……咿!”只见楚莹莹一把紧紧抱住莫白,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埋头扎进莫白胸前,一阵莺燕细雨梨花带泪地泣不成声,将莫白数落一通。

面对楚莹莹这一突如其来的情感宣泄哭诉,莫白一时无所适从,他也想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一诉衷肠,但手抬到一半他迟疑了,觉得自己确实亏欠了他许多,最后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肩,细声慰言说道“好了!好了!我没事!”

而霍君羨樊孤尘等三人见此情况,纷纷识趣离开,牵马入院,步入院门之时,于旭回头瞥了一眼,随后蔚然地露出了苦笑的神情,尔后转身径直走了进去。

就在旁人一一走开之后,楚莹莹心情平复了些,把天行剑递到了莫白眼前,说道“你被她抢走的东西,我替你拿回来了!给你!”

言语之时,楚莹莹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此前小鸟依人般我见犹怜,忽然间这般言语干脆,又有了江湖儿女的豪迈。

这次在天行剑面前,莫白没有迟疑,接过剑后,拔剑离鞘三分,晨阳照在剑身,折射出一道银光,印在莫白眉宇之间,竟有种凛冽的肃杀之气。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莫白此一言,楚莹莹听得十分认真,粉颊之上,露出些许安慰。



第九章:前尘如梦终无影;梦醒时分断霜尘

莫白接剑之后,心情繁复难平,回想过往,自己一直浑噩玩世,无论名位声望,还是人情世故,极少刻意去求,然自己来这世上一遭,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没有无缘无故的缘,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怨。

世人都在为着某些,放不下的身外之物争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尽管自己一再避让,不愿牵扯其中,可如今看来,都是徒劳,忽然之间,莫白悟透了许多,纵观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生而为人,不是一切不去在意,便可以置身事外的。

既然容不得置身事外的放逐,何不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来这世上一个轮回,好好地去争去拼一番,只图留些名声,也不枉人过留名一回。

“呆子!呆子……!”陡然见到莫白神色凝重,言语藏机,楚莹莹心生不安,一连沉吟了几声提醒,言语极轻。

“这剑!该是它展现锋芒的时候了!”看着楚莹莹焦急的神情,莫白拔剑出鞘,正言说道。

言语之时的坚定,楚莹莹看在眼里,只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让人欣然的陌生了。

在她看来,莫白历来都是懦弱可欺,任人鱼肉的性情,如今突然之间说出这般话来,心中喜忧各占半。

“你说什么?谁让你擅自动那东西的!”就在莫白与楚莹莹重逢互叙旧时过往之时,霍家庭院之内传来一声喝叱。

二人不敢多做停留,快步径直多门而入,来在院内,只见樊孤尘两眼恶狠狠地盯视着霍君羨,气息浮躁,面色难看,而霍君羨满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不做声响。

良久,一直端坐在藤椅之上的冷寒霜眼见阵仗严肃,起身来在霍君羨二人当中,和言说道“孤尘子!事情既然已经发送,你再责备他也于事无补,况且他能来求请,想必也是自食了恶果!”

樊孤尘身为前任天行剑主人,当然知道寒雁城潇湘水榭之中所藏物件的重要,这当中内情,除了曾在他与薛长戈口中听得只言片语的南宫恋儿,就连现任天行剑主人莫白与冷寒霜都未必知晓,这也正是南宫恋儿怂恿霍君羨盗取画卷的原因所在,如今南宫恋儿作茧自缚,为这画卷所累。

樊孤尘当年本可以有缘一睹风采,奈何当时为情所困,是以龙行司在他卸任后才将这秘密告诉他,并要他立下重誓,这个秘密由他而止,终身守护。

莫白与这画卷的机缘,全赖于师傅独孤宏的私心,天公作美,莫白因祸得福,通篇悟透,独孤宏无心插柳柳成荫,所以才有了后来入龙行司守剑陵十载的非凡经历,如若不然,单凭莫白这个独孤宏门下一个默默无闻的愣头小子,哪会有这些奇遇。

说是奇遇,倒不如说是劫难,莫白生就普通的性格,却要他去面对这满是污垢尔虞我诈的天下人,这不是劫难又是哪般。

“哼!”樊孤尘余怒未消,怒哼一声,摆袖转过身去。

“爹!我娘她……娘她……!”就在霍君羨被数落得不知所谓之时,稚子文渊连声急呼,让他焦乱的心思更加盲从了。

“救人为重!日后霍某任你处置如何!”霍君羨看着樊孤尘作壁上观之态,以近似央求的口吻言道。

然而樊孤尘似是未听见一般,一动不动,其实内心不然,当年南宫恋儿离他而去,这个结一直未曾解开,如今遭了横祸,命在旦夕之时,却想着让这个她委身下嫁之人来恳求自己去救她,怎能不让他心潮澎湃。

当樊孤尘得知南宫恋儿遭祸,竟是因为自己发誓谨守的秘密时,本已淡却放下的过往,立时涌上心口,加上霍文渊此刻体现的母子反哺之情,让樊孤尘内心做出了一个幼稚又无奈的决定,当即说道“要知道她是因为犯禁,擅自盗取水榭之物而伤,我孤尘子根本就不会答应你再涉足江湖!”

见到樊孤尘说得如此坚毅决绝,霍君羨救妻心切,亦顾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上前欲跪地拜求,冷寒霜见况连忙伸手托住。

劝言说道“庄主且慢!这个孤尘子就是这般,有时爱使小家子性格!放心好了,既然我等不远千里来了,岂能眼看着令夫人再遭不测!”

说罢,樊孤尘看着匆匆进来的莫白二人,说道“在下的家学‘鼍鼋真气’早已传给了莫白!他就能救你妻子,你又何须屈尊降贵找我这个局外人!”

听到樊孤尘自称局外人,冷寒霜立时明白,樊孤尘不是心狠,是他此生倾注全部感情的人,却离他而去的心结让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即将发生的故人重逢,他终此一生未娶,而她却已为人妇为人母。

须臾,冷寒霜又言说道“往事已矣!”说罢,重重地在樊孤尘后背拍了几掌。

而霍君羨似是也看出了樊孤尘的心意,悄然退场,去了阁楼,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樊孤尘能否回转心意,就看妻子南宫恋儿能否融化他心中的陈年寒冰了。

霍君羨离场,樊孤尘以为他已放弃救妻之意,当即有些后悔,转眼看到莫白一脸茫然,说道“小白!当日对你耳提面命的嘱托,如今你连天行剑都收不住,枉费了我传你的家学!”

莫白见他话锋忽转,矛头直指自己,当即顿足不前,他知道自己有愧于樊孤尘冷寒霜的嘱托,正欲开口解说,未料到樊孤尘先声夺人身影如魅,右手鹰勾夺喉而来。

见势,莫白将天行剑交到楚莹莹手中,一把推开。

“小白小心哪!”冷寒霜猛言提醒说道。

莫白如今的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樊孤尘不由分说,出手便来,哪里容他解释,莫白干脆迎了上去,樊孤尘鹰勾用劲浑厚,莫白抬手格挡未能奏效,顺势侧身擒住樊孤尘手肘,出掌直逼胸腹。

旁人哪里知道,这二人才一对上手,便几乎都用上了全力,樊孤尘有‘鼍鼋真气’护体,见到莫白掌击腹下,未作退避,而莫白一掌落定之后,犹如石沉大海,不见任何回应,相反,二人均被各自的内力弹开,各自后退了几步。

而樊孤尘心中积郁已久,哪会能说罢便罢,只见他沉掌耸肩,须发上扬,浑身紫气,蓄力之际,又言说道“小白!你若能全力接下这一击,我便答应出手施救被你重伤之人!”

“孤尘子!莫要犯傻!”冷寒霜急声说道。

“呆子,你要小心哪!”见到樊孤尘蓄力待发,楚莹莹很是担心,她怕莫白稍有犹豫便会性命不保。

莫白本就愧疚于心,又不敢不用尽全力,心想若能不伤任何人接下这一击,樊孤尘救了南宫恋儿,这一切就都皆大欢喜了。

于心有愧,毫无怒气催动《无极幻影》神功,莫白只得将浑身护体真气内敛,充斥全身经脉,再以‘鼍鼋真气’护住心脉,静待樊孤尘出手。

其实樊孤尘亦并非故意发难,只不过眼下他心有旁骛,无法专心救治南宫恋儿,他想要借这一奋力一击来发泄心中的苦闷,大起大落才能真正放下,只是此刻,无人能体会到他的用意。

冷寒霜清楚樊孤尘的功力已臻化境,其与自己还有龙行司三家鼎足而立,他的奋力一击必然不可小觑,而莫白虽然实力不弱,但这毕竟容不得差错,任何一方败场都是非死即伤,不由分说,冷寒霜随即纵身一跃,横在当间,希望用自己的修为,为莫白抵消一部分冲击。

眼见得冷寒霜横在当中干预,楚莹莹知道形势甚是严重,意欲出手助阵,孰料却被兄长薛长戈挡了回去。

“大哥!”

“妹子!有大哥在,你就别再以身犯险了!”

久不做声的薛长戈忽然出手,站在冷寒霜身侧,令冷寒霜顿生提防之心,无法放开手脚当和事佬了。

樊孤尘那一头,护鼎樊家当初实力如日中天,岁月洪流到今,只剩下樊孤尘独木难支了,并非樊孤尘没有雄心,人到斯年,又未曾婚娶,眼看着就要没落,本不再过问江湖俗事,心结难解人生不快。

自从那日霍君羨风尘仆仆前来求救之时起,樊孤尘就打算了结放下这桩孽缘,方才的刁钻言语,只不过是他一舒心头不快,并不是改了初衷。

没落之前总要再璀璨一回,这便是樊孤尘找莫白借题发难真正意图。

樊孤尘只顾蓄力出手,对变化的形势无暇顾及,只见她跻身蹬地而起,一跃丈余,浑然倒挂金钟,双掌直出,满一副天王盖地虎之势朝莫白落下。

冷寒霜与薛长戈几乎同时抢先迎了上去,这一击拼的就是内力,根本毫无招式。

二人旨在削弱力道,所以留了大半后手,要知道天下武学本就同宗同源,越是高深的内家功力,练至上乘,都无非血气二字。

然而还未等三人接上手,便被一道金光划空而下,硬生生地破尽力道,宛如瞬间被抽空一般,身如坠铅直直落下。

就连一力只做防守的莫白,亦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金光击散真气,一时再难集结。

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惊得六神无主之时,看见那道金光在地面留下的阴阳两仪斫痕,更是惊愕。

“龙行令!”

冷寒霜屏息凝视,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有过此刻这等怯阵的感受。

龙行令现,代表着龙行司的掌舵之人已到,不败神话即将登场,眼下三分江湖武林的鼎足之人齐聚霍家庄。

一记金光龙行令粉墨登场,立时拔了头筹,势头上压过冷樊二人,莫白虽为天行剑主人,他也从未见过发龙行令之人,更未经历过这等阵仗。

龙行未现,天行为尊,龙行若现,天行无光。

第十章:三圣归位齐天逆;英雄不再当年勇

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败神话果然不同凡响,人未现身,便以神技令樊孤尘等人不得不暂且罢手。

只见来人信步登门而入,一身粗布短打,浓眉八字须,满头青丝整齐如画,步子沉稳轻快,满一副田间耕作农夫的样子,若不是有方才的一幕,让人决计想不到此人便是冠绝武林的龙行司云主。

“哈哈哈哈……!数十年不曾踏足江湖的两位兄弟,缘何又这等行事!”那人行进中庭,宏声说道。

他与莫白几乎并肩而立,却全然视如无物一般,不予理睬,只是与冷寒霜跟樊孤尘抱拳见礼,说来也是,若论地位辈分,在场的众人当中,亦只有此二人与他对等,莫白虽为天行剑主人,但在他的眼中,最多只能算是个江湖后辈,难怪入院以来,与莫白毫无交集。

见他这等登堂入室的架势,盛气滔天,薛长戈怕他追究父辈旧事,将身悄然后藏。

十年前龙行司错发天行,令江湖风雨飘摇,动荡的格局,躁乱四起,自己虽然踏足中原已久,且他一直极力着手改变中原武林对孤鸿涧的敌意,如今中原武林之间的隔阂早已淡化,可这龙行司一家独断江湖轶事,倘若他翻起旧帐来,自己就当真是无端祸起了。

“逆鳞!”冷寒霜应声言道,方才还是平和的姿态,忽然间大袖横摆,满一副一较高下的架势。

三人之中,论起江湖资历,樊孤尘略显后生,当初樊孤尘执掌天行剑时,冷寒霜早已极具声望,故而,面对龙行司云主逆鳞,他的敬畏之心稍轻。

而樊孤尘经此一番变故,心性忽转,儿女情长之事暂抛脑后,他知道寻常之时出现不寻常之人,定有不寻常之事发生,故而不敢稍有懈怠。

“人面不知何处去,灯下囚影尽凡人,逆鳞!你到底还是现身了!”

“樊家兄弟言之有理,身在红尘自然都是凡人!”

“三家不可齐聚,祖辈历来谨守的禁令难道你也忘了?”

“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不知多少辈先人流传下来的规矩,难道真的不可僭越么!”

“你龙行司主掌天下纲常伦理之事,如今你却在此大放厥词,亵渎先人遗命,不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么?”冷寒霜厉声说道。

“在下当然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先辈留下的圣令乃是警醒之言,自当遵守,但也并不是要我等唯命是从的!”

“哼!习惯了号令天下的人,果然好大的口气!”樊孤尘冷哼言道。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不是用来供奉膜拜的!”

“好一个规矩是用来打破的,既是如此,为何你龙行司却一直自恃对错不论地,对这天下武林发号施令!”

言及此处,众人都知道,樊孤尘所言指的便是他执掌天行剑时,龙行司错发天行令,致使动乱的开端!

“为了不灭金身!宿命注定有此一劫!”逆鳞敞言说道。

“什么……!不灭金身?数百年一现的逆命天机又到了?”陡然听得不灭金身一事,冷寒霜立时剑眉凝重,气息深沉。

龙行司、护鼎樊家还有血禅宗冷家,三家共分天下精气神三大奇技,但前人早有遗命,三家不得齐聚一堂,除非逆命天机即将问世,三者合一,铸就不灭金身。

谶语有云天命难违,天机不可泄露,传言窥探天机之人,必遭天谴,领受五雷轰顶之刑,所谓的逆命天机亦就是领天命窥天机。

天造万物,各安天命,亘古有之,可总有人妄图与天斗与命斗,哪怕遭受天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拂逆天意也是在所不惜,所以这才有了不灭金身一事。

金身不灭,五雷轰顶,几个甲子才有一次契机,成就金身的人,除非天收,否则不死不灭,所谓天收,亦就是天谴之劫,五雷轰顶,凡胎的哪里经受得住,可就算只是一个从未成真的传言,古往今来多少人为窥天机逆天命做出了荒唐之事。

“不错!潇湘水榭所藏的就是逆命天机的浑然天成之物,寒雁城守着天命之物,却无天命之人,为免逆命天机受耽搁,寒雁城留不得!”

“好一句留不得!那可是全城无数生灵,你龙行司一道天行令,便是一场血雨腥风,血流成河!”樊孤尘听言,恶狠狠地看了逆鳞一眼,说道。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就是天命难违,我龙行司统领着天下武林,素来无及第之争,这也是当初逆命天机到来之时,我龙行司先人领受天命时留下的宏愿,如今逆命天机再现,为保整个武林的太平,牺牲区区一个寒雁城,绝对是大义之举!”

“你龙行司通晓天下所有,既然知道潇湘水榭收有此物,让莫连城献出即可,何必要让他遭受覆城之祸?累及多少无辜!”冷寒霜言辞激烈地责备逆鳞罔顾他人性命。

“莫连城早就动了心思,苦于没有你我三家合一神技的本事,这才没能得逞。”逆鳞回言道。

“你还想做这天下的主人?”樊孤尘听出了逆鳞言语之间的寓意,当即言道。

“无极幻影现,悟道变成恨!如今的天命之人……!不是我逆鳞!”

“那是谁?”

“莫白!”

“莫白……!”樊孤尘定睛看了莫白一眼,惊诧万分地说道。

“当年莫连城与独孤宏共谋潇湘水榭之物,独孤宏遍寻天赋异禀之人,可他们均经受不住心魔作祟,最后成了癫狂之人,独孤宏无奈之下便让身边最不起眼的弟子莫白做最后一次尝试,真是造化弄人,莫白完全把持住了本心,学到了《无极幻影》神功!”

“所以之后为免独孤宏等趁机起意,你龙行司便把莫白选入看守剑陵!”樊孤尘连声接言说道。

“樊家兄弟果然是聪明人!”逆鳞见到樊孤尘猜出原意,不恼不怒地回答道。

言语及此,众人都明白了寒雁城的覆城之祸,并非龙行司错发天行令所致,而是龙行司有意为之。

而莫白一直尊师重道,听言之后始终都不愿相信,师傅独孤宏当初对自己的严苛善待,并不是师徒情深,而是把自己当成了图谋天下这盘大棋当中的一枚棋子。

“住口!我不信!不许你侮辱先师!”沉默许久的莫白忽然开口说道。

见到莫白心浮气躁,开始恼怒起来,逆鳞信步走近了些,随后忽然起手就是一掌落定,一记掌风重重打在莫白下腹,索性彻底将他激怒,一试深浅。

而莫白对于逆鳞诋毁先师独孤宏之言早就心有不快,逆鳞这一记掌力令他腹下剧痛难忍,心头怒火一触即发,双臂运掌化拳,直朝逆鳞追击。

莫白所学的《无极幻影》神功本就与逆鳞所练神功相同,二人并未在招式上做过多纠缠,一出手便如方才樊孤尘等人一般,拼上了内力。

“说我孤鸿涧是邪门外道,想不到你龙行司才是中原武林最大的魔头!”一直委身于人后的薛长戈听到逆鳞对寒雁城一事的原委所言,再者莫白率先出手与之对抗,霎时间有了一吐为快的勇气。

说时迟那时快,薛长戈话音刚落,一把从妹妹楚莹莹手中取过天行剑,顺势一甩,抛与莫白,手中的饮血剑亦赫然脱鞘而出,立时血刃重现。

说道“莫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哥哥!这呆子不知事你也糊涂不成,他可是逆鳞!”见到兄长薛长戈从旁叫阵怂恿,楚莹莹展颜舒眉的样子,立时变得惊悸不已,眼前的逆鳞,可是有着不败神话之称的龙行司云主,任你莫白二人再有实力,只怕也是不及一二。

“哈哈哈!天行、饮血双剑合璧,这可不是寻常时能遇上的一大奇事!”逆鳞有心试探,见到天行与饮血一正一邪一白一赤两件江湖神兵齐聚对阵,不由豪笑几声言道。

饮血剑本与天行剑同出一脉,分而化之便成了正邪之剑,只见莫白剑出横眉,瞬间一化为三,子母天行一体三剑,莫白寻常之时一般不露此手,面对逆鳞,他不敢不用全力。

而略居身后的饮血剑赤红的剑身变得更红,楚莹莹早已察觉,薛长戈拔剑之时自划掌心,以自身之血御剑,饮血剑之剑芒遇血威力倍增。

逆鳞虽有不败神话之称,但双拳难敌四手,且面对的乃是天行饮血双剑合璧,胜负之数犹未有定。

樊孤尘与冷寒霜二人本就对龙行司所作所为心中愤懑难平,是以逆鳞挑起的祸事,二人只是作壁上观,不予插手。

江湖一句话,饮血出鞘,必饮血而归。

剑身随人而动,莫白双臂浑然甩袖,剑刃犹如脱弦流矢,直朝逆鳞穿刺而去。

薛长戈亦几乎同时出手,饮血剑划空勾去数道剑气,紧随其后,尽管来势凌厉,逆鳞不愧为临场老手,分寸丝毫不乱,猛然仰天大喝一声,食中二指凝息聚神,掷出一股气浪,将莫白与薛长戈奋力一击而来的锋芒瞬间抵消。

余劲过于霸道,竟直接将天行剑逼得剑身倒转,原路返回。

见势莫白连忙收息回元,运气抵挡,奈何力道过于强悍,将莫白压制得连连后退。

“小心!”见到莫白身处险境,楚莹莹声如惊雁,意欲上前助手。

孰料还未等她动身,一道身影凌空而下,立时间犹如身陷泥塘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莹莹!”

“你……!”

见此情形,莫白猛地一惊,在楚莹莹上方迎空而下狠劲压制的,不是他人,正是方才还与自己迎面对阵的逆鳞,竟不知何时,他忽然间出现在了楚莹莹上方,意欲对其下手。

“莫白,薛长戈,若尔等能救下她,再来一较高下!”逆鳞面露阴笑地说道。

这阵势莫白似曾相识,猛然想起当日于冰心遇难之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形。

他哪里能让这凄惨的悲剧再次在他眼前发生。

运息相抵已然太迟,只见他一个箭步扑向楚莹莹,顺势将她搂入怀中,猛然将内息提至巅峰,以身为盾,他不能再让楚莹莹步于冰心的后尘,那痛楚在他心里一直不堪回首。

而薛长戈与莫白心思如一,莫白以身为盾,薛长戈亦是如此,只不过薛长戈更为决绝,用手中饮血剑仗剑横削竖劈,意图凭空遮拦逆鳞落势,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他与楚莹莹虽无血亲,却远胜血亲,早已超过了兄妹之情,只是他见妹妹钟情于莫白,所以一直压制内心,用陪伴聊表慰籍,如今楚莹莹命在旦夕,他哪里容得下有人伤她分毫。

只听得一声闷响,一个人影被逆鳞一掌打得入地三分,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第十一章:逆命天机真劫数;天命所归弄何人

楚莹莹懵懂的心神被莫白阵阵急促的气息唤醒,定了定神看着自己被他紧搂入怀,以性命护她,当即暖心暗涌,倍感慰籍。

然而当楚莹莹看见坠落在地的饮血剑后,心头忽然冰凉,意欲一探究竟,连忙示意莫白,她知道饮血剑一直在兄长薛长戈手中,此间摔落在地,料定兄长必有不测。

循着饮血剑望去,只见薛长戈仰躺在地,正拼尽全力意欲起身,看此情形,伤势不轻。

“大哥!大哥!你怎么啦?”惊呼着朝前飞奔过去。

一击重创薛长戈,令逆鳞始料不及,亦令樊孤尘等懊恼不已,奈何逆鳞盛势欺人,倘若他们二人强做和事佬,只怕此刻情形更糟,他们与逆鳞虽然江湖名声难分伯仲,但从方才逆鳞显露的身手看来,他们早已不是对手。

反倒是莫白在此一击之下,须发无伤,亦不枉当初樊孤尘传他家学助其解去‘食情蛊’之毒,如今樊孤尘冷寒霜已然不敌逆鳞,三家之势再难共存于世。

“哼!不自量力!”看着薛长戈伤重不起,逆鳞本想出言试问其伤情,之后见到莫白所护之人毫发无损,莫白亦是气定神闲,历来不可一世的傲气,让他放不下这身段开口。

而他的这一声冷哼,似是激起了楚莹莹怒火,只见她提起饮血剑剑指逆鳞,说道:“你虽有不败之称,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为所欲为的!看剑……!”

话落剑起,正欲刺出,被莫白横手挡住,随即说道:“莹莹,你且退下,有我在!”

说罢,自楚莹莹手中接过饮血剑,饮血天行同时在握,让莫白忆起了当初初踏寒雁城雁翎宫时,为求楚莹莹所下‘食情蛊’解药,而与薛长戈相斗的情形,如今回想过往,莫白不禁自嘲造化弄人,天行饮血再次同握,竟是为了同一个人。

“江湖人人敬你为神明,你却视人命如草芥!今日若你过了我手中的饮血天行,再来称你这个不败神话!”

“且慢!小莫!你对我动手对得起冰心么!”逆鳞之前动手只是试探,此刻见到莫白意欲发狠动手,当即话音稍转,缓和了许多。

“你到底是谁!”见状莫白手中双剑锋芒全无,惊诧万分。

猛然听人提起香魂早殒的于冰心,让莫白不禁心头一阵颤动,于是暂缓攻势。

“你我同食同住数月,竟瞧不出我此刻的真身!”

“于旭!”

“你是于旭?”听得莫白叫出于旭之名,楚莹莹怒容渐平,她也知道,莫白不会再动手了,因为于冰心一直是莫白心中最愧疚难忘的人,而于旭是她的兄长。

于旭前后身份忽转,性情骤变,这令莫白以及众人甚是诧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莹莹连声沉言问道。

于家身居偏远小寓小楼集,远与江湖毫无关联,任谁都不敢相信于家独子于旭竟是统领江湖龙行司逆鳞,莫白回忆过往,于家敢收下不明身份之人典当的天行剑,与他这重身份不无关联,如此看来,这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早已有定数。

“冰心!她在哪儿?”就在楚莹莹意欲开口继续追问之际,莫白先言问道。

于冰心枉死,莫白追悔莫及,细想之下,其兄乃是鼎鼎大名的逆鳞,定能保她周全,况且方才逆鳞言外之意亦证明于冰心尚在人世,这让方才还愤怒至极的莫白顷刻之间收住了脾性,连言追问。

“当初你出剑陵时我授命给了你《无心诀》,这门心诀极难练成,连樊家人都不曾得到,你与冰心的相遇相识,便是因为你竟然速成了心诀!练成心诀,你就是解开剑陵封印之人,冰心!她的使命是等待封印解开之后辅佐天命所归之人,你和她的缘分,早尽了!你不必执着追问,我也不会告诉你她身在何处!”逆鳞述言娓娓说道。

听及此言,楚莹莹怒容稍敛,陷入了沉思,这《无心诀》既然如此重要,莫白却当初赠予自己,而自己却又多此一举地去指点于旭修习心诀,心中难免尴尬,可回头细想,于旭既然早已知道莫白将心诀转送她人,为何又不予干涉,这其中的复杂繁琐的关系牵连,一时间令她更加难以理解,只好闭口一旁不再言语。

“先人所言果然不假,你龙行四象的剑陵,确实大有玄机!”冷寒霜悻言说道。

江湖中人只是知道,龙行司的剑陵是江湖前人名宿的衣冠冢,入得龙行司,必先过剑陵,卸下毕生名望,这也是剑陵格外受人尊崇的原因所在。

“正邪本是天意,历来相生相依,正者未必善类,邪者亦非恶徒,正邪之道,无非寡众而已,凭什么所谓的先人圣贤定下的界定,让后世之人去谨守,剑陵的封印之下有着让人逆天的本事,来者不论身份,只要是天意授定的天命所归之人,皆是逆命天机的归属!”逆鳞戏言说道。

“如此说来,入剑陵之后岂不是善恶不论,正邪不分!”向来谨遵圣贤教条的霍君羨严词说道。

“枉你久历人情世故,这世间的正邪善恶本就无绝对的存在,只有成王败寇!”听言樊孤尘驳斥言道。

听及此番言论,仰躺在地的薛长戈痛苦难受的神情平缓了许多,溢血的嘴角微扬,长叹一息,心想道:我孤鸿涧历来被中原武林视为邪魔异类,如今这中原武林的领袖所守护的秘密,却是有择无类的东西,自己倾尽毕生之力,只为正名一事,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未能免俗的一份执着罢了。

“莫兄弟!”薛长戈唤言道。

听言,莫白立即收剑回鞘,眼观局势,侧身后退几步,来在薛长戈身旁,伸手将他搀起盘坐,替他运息疗伤。

“你伤势太重,尽量少言语,专心调息才是!”莫白轻言说道。

“不……必了!方才那一掌,我心脉受损,时间不多了!”见到莫白运息替他疗伤,薛长戈抬手示意婉拒。

“莫兄弟!我放不下的莹莹,你一定要好生待她,莫再对她回避,她……她对你……用情太深!我这个哥哥在她心里都没你重要!”弦外之音不难看出,薛长戈也是对楚莹莹情根深种,奈何楚莹莹把他界定在了亲情之间,再难逾越,让他苦于袒露心扉,如今他知道自己伤势太重,时日无多,将自己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人托付莫白,也算是聊表慰籍。

须臾,莫白抬眼看了楚莹莹一目,她焦急的梨花带泪的样子,定是十分担心兄长的伤情,见到莫白施救被拒,连忙近前问候。

“大哥!你这是为什么?”

“没事!只要能护你周全,大哥就心安了!只是……!”薛长戈意欲宽言安慰,尔后想起自己伤得如此之重,喉间顿时哽住,垂面闭目不语。

兄妹相处多年,楚莹莹心中早有体会,兄长的关怀备至,岂是简单的亲情,只是她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罢了,如今莫白就在眼前,抉择的徘徊让她万分纠结。

“呆子!我要大哥活着!”简短的话语,令薛长戈顿时再次有了求生的本能反应。

稍时,薛长戈想起自己此生为家门正名一事,一直纠结的这等大是大非的执念,亦不过只是世俗之论,本心为何,根本无人在意,瞬间的大彻大悟,登时又有些心灰意冷,耗尽大好时光争的不过是一份惘然的折磨,徒劳一生。

“不必耗费真气了,他心脉受损莫逆,再深厚的内力,亦只能保得了他一时,徒劳而已!”见到莫白听了楚莹莹恳求再次替薛长戈运功疗伤之后,逆鳞直言说道。

而霍君羨目睹惨况,心中追悔不已,夫人的伤病未治,这边形势已然僵持,自己的本意只是请人救命,奈何时不我予,冷寒霜与樊孤尘的现身,却招致于旭也就是逆鳞的一场莫名恶斗,当即言道:“各位初临寒舍,都是贵客,还望和气为重!”

临场许久,见到霍君羨二次言语,顿时想起过门是客,在人家的地方如此行径,确有些喧宾夺主,很是失礼,须臾,只见逆鳞将身后退几步,与冷寒霜二人面背而立。

霍家庄内忽然又回复了平静,除了楚莹莹的娇泣之声。

方才的恶斗,深究起来,竟不知所为何事,此间的平静罢手,亦不知所为何求。

反倒是这霍家的女主人,听了方才所言之后,更是确信龙行司的不败神话并非坚如磐石,至少眼下就是个契机,逆鳞与冷寒霜等三头不合,又对楚莹莹出手,最终伤了薛长戈,如此便又得罪了莫白这个强劲对手。

既然方才逆鳞所言,这逆命天机只要解了封印,寻常人皆可是得授之人,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若要有所谋,性命为重,当即南宫恋儿对夫君连连示意。

剑陵的封印,就是将世人心中的欲望激发,有了不可一世的能力在手,人的欲望便会无限膨胀,直至迷失本性,最终堕入魔道,为心魔所制。

事态平息之后,樊孤尘应诺医治南宫恋儿的伤势,‘鼍鼋真气’虽然强大,遵循兼济互补之理,但是只对修炼之人起作用,用来疗伤极伤自身,一强则一弱,气力不济将受反噬,上一次替莫白化毒,樊孤尘折损了部分气力,静养数月方才复原,与逆鳞的的一番斗争,樊孤尘血气亏损仅剩八成,好在他是纯阳之身,血气旺盛,勉强能撑得住。

薛长戈就没有南宫恋儿这般命好了,伤情莫逆,本来莫白体内得传的‘鼍鼋真气’能助他复原,可他执意拒绝,而莫白面对楚莹莹的央求之下,只能不惜偷偷耗损真气替他暂保性命,但他毕竟肉体凡胎,自有盛衰,一连几日下来,莫白体力略显不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霍家潜藏的祸心,已悄然作祸引来危机。

“将这封密信速速送去寒雁城雁翎宫!”夜幕下,霍家庄里差出去一名脚力,那人步子飞快,很快消失在了渺茫的夜色之中。

第十二章:昔日戏言身名事;寒石也是同心郎

待事情消散平静之后,逆鳞多次相邀冷、樊二人,商量三家合功之事,不灭金身须得集三家之力方能成形,冷、樊两家本就有心一窥究竟,多方权衡利弊之后,还是答应了逆鳞的盛邀。

三家本为一体,各自都不愿受制于人,这才分庭而立,遂自成一户。

而莫白因为薛长戈的伤势,加上心中仍旧挂念于冰心的下落,无心他顾,几日下来,楚莹莹与他形影不离,多方照顾,一来可以时刻清楚兄长的情况,二来与莫白久别重逢,心中难舍,尽显女子柔情似水的一面。

虽然一直以来莫白因为无法忘怀,对于冰心难掩牵挂,以至于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眼前的人,可就在那日逆鳞说出实情之后,加上楚莹莹始终如一的深情相伴,他心中渐有感悟,原来对于冰心的日思夜想,却有些多余,再者,依照逆鳞所言,他们之间的事情,参杂了一些人为关系,原本强烈的男女之情,时日久了,淡了许多,如今再次回想,并没有心里期盼的那么刻骨铭心,有楚莹莹在身边,莫白再无法刻意深藏这份感情,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莫白虽然性情木讷,又不善解风情,同时他又多情,以至于分不清主次,却有一条,受不得任何要挟戏弄,风怜影便是毫无节制地利用莫白对她的宽容,最后变成了与她对立之人,若逆鳞所言不假,于冰心亦会逐渐从莫白心中抹去,虽不至于互相对立,也会形同陌路。

莫白对她仅有的牵挂,只不过是想当面一问究竟。

“大哥,你一辈子都是为了让家门被这些所谓正道人士认可,不再骂我们是邪魔外道,如今看来,这正邪之间,根本就没有定论!”楚莹莹替兄长端来她亲手调配的药汤,看着薛长戈躺在床榻上气自羸弱的样子,叹声说道。

“妹子!你不懂,爹爹当初也是为了正名一事,耗尽了心血,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薛长戈气弱声微地答道。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这就是正;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这就是邪!”是时,樊孤尘人未至声先到,前来询问情形。

听言,楚莹莹又言说道:“樊门主!此言并非绝对,这世间还有一种说辞,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姑娘有何见地?”

“那呆子一直以来都是人可负他,他决不负人,可到头来却是遭人机关算尽,步步相逼,本该属于他的,都叫人夺了去!”

“姑娘说的可是指的莫兄弟?”

“……!不是他这天下还能有谁比他傻!”

“哈哈哈哈!姑娘!你错了!”

“我错了?”

“莹莹!小莫不是傻,他不过是生性如此,不喜争斗,只是他遇见的人各有所求,私心太重,你当真以为小莫不清楚么!”

“姑娘!莫兄弟这是大度,也是一种善良!以他现在的本事,他认真起来,别人是讨不了便宜的!”

三人言来语往,楚莹莹始终忧心忡忡,连日来,她自是已然察觉出端倪,一场武林浩劫爆发在即,而自她与莫白相遇以来,每一次的动荡变数到最后都成了莫白不可避免的劫数。

这一次!她心中的感觉格外不好,龙行司,血禅宗,护鼎樊家齐现身,顷刻间,莫白便成了他们这场博弈之间的棋子,还是在劫难逃的那种。

“大哥!那呆子一清早又去哪了?”沉默良久,楚莹莹这才出言问道。

“哟!这才多久不见啊,我的妹子!”薛长戈嬉笑说道。

“坏大哥!又拿莹莹开心!”楚莹莹有些娇羞地说道。

“我去伙房看看药怎样了!”

见到楚莹莹粉颊赤红地走了出去,樊孤尘长叹一声说道:“唉!有此佳人相伴,看来小莫要比我这个前天行剑主命好多了!”

薛长戈听出了樊孤尘言语之间流露的心有不甘,当即言道:“怕只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步了你的后尘!”

听言,樊孤尘心头一沉,连声说道:“薛门主何出此言?”

“当初你执掌天行剑时,江湖事,你有多少不是身不由己!”

“都过去了!也放下了!”樊孤尘强掩不快,故作潇洒地说道。

他们之间的交集,来自于同一个女人,都是他们为之倾注一切,最后嫁作他人妇的相同经历,两人对眼良久,尔后,薛长戈方才开言问道:“她没事了吧?”

“恩!”

“几时离开这个地方?”

“待完成使命,就正式退出这纷扰不断的世道了!”

“如此……!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应下?”

“何事?”

“就是我这妹子与莫白的事,我时日无多,不想留下这桩遗憾!”

“江湖中人多狡诈,莫白不识人心,我家妹子性子刚烈,心思又全在他的身上,我怕她有什么不测,所以……!”

“你想我替你撮合他们?”

“正是!让他们结合,莫白有了归属之后,我看他愿意听你的,你再劝他退出这个多事之地,尽早抽身,如此我便能放得下心了!”

“可这是他作为天行剑主人的命数,退出江湖只怕由不得他,龙行司也不会答应,他与楚姑娘之间的事情,你且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世事总是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旁人只知道天行剑给莫白带来无上威风,却不晓得这天行剑给他惹来了多少危险与麻烦,多少的欲罢不能。

“既然他愿意听樊先生的,先生还是劝他早些抽身才是,不然这呆子迟早得搭上性命!”薛长戈所住的乃是霍家的客居,离伙房不远,故而楚莹莹早已在外静候,一直未进来是怕打扰了兄长与人商谈,此番听到事关莫白,不由连忙进得屋去,急声言道。

“楚姑娘此话怎讲?以莫白眼下的功力,寻常人岂能伤得了他!”樊孤尘疑惑问道。

“这呆子的心机哪是风家人的对手,如今风怜影手中的天行剑得而复失,天行剑重回莫白之手,叫她岂能甘心!”说起风怜影,楚莹莹言辞之中尽显怨气。

“哈哈哈哈!原来说到底还是离不开这痴男怨女,不过姑娘大可放心,待得不灭金身一事成形之后,莫白便要暂离江湖是非了,持天行剑重回剑陵!”樊孤尘看着楚莹莹怨愤难平的神情,料想醋意十有八九,当即笑侃言道。

陡然听得樊孤尘提起不灭金身一事,薛长戈顿时一震,艰难撑起身体坐正,问道:“不灭金身已然成形了?”

对于不灭金身一事,楚莹莹从未见过,此番三圣聚首,多次提及此事,让她不由有些上心了,本来凡是若与莫白无关,楚莹莹都不曾刻意留意,于是说道:“大哥!这几日听你们老是提起不灭金身,这究竟是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总的来说,既是一种机缘,又是一场浩劫!”樊孤尘应言答道。

“机缘!浩劫!”楚莹莹兀自呢喃说道。

而另一边,霍君羨夫妇为了更进一步拉拢莫白,消除隔阂,借此掩盖私心,在得知薛长戈命在旦夕心愿未了之后,当即着手操办,推波助澜。

霍家庄虽然地处僻静,但景致独好,自从与楚莹莹重逢以来,莫白心中久违的安宁平静,又重回心间,这种感受,只有当初在药庐与她相处之时曾有过,之后再无这等平静之感,莫白在此留居数月,从未如此细致看过眼前的山光湖色。

独倚山河望沧澜,松林竹梅叹长生;不识身前多妙事,心对寒江钓孤影。

连日来耗费大量真气替薛长戈续命,如今已有些疲乏,此间心静如水,加之眼前碧波绿水,绕林薄雾层层,心境好不舒畅。

“累了吧?”身后一声脆莺慢言问候,顷刻间令莫白耳根一清,心间的颓意尽消。

“还好!”莫白随即答道。

说罢,侧过身来,空出身旁的绝佳观景之地,示意相邀。

经意间与楚莹莹四目相对,莫白登时心头一颤,他几乎从不敢唐突地去看姑娘家的双眸,但此刻却有些不由自主地看了,恰巧楚莹莹也正望着他,眼眸中莫白看到了楚楚动人的曼妙沧桑,少了昔日的青涩张扬之气,这正是他这个年纪,也是他眼下的处境最需要的柔情。

而楚莹莹看着他尽是疲惫又满怀心事的样子,柔声说道:“又在想于……她了吧!”

尽管心有怨言,但楚莹莹还是选择直言相待。

面对眼前女子这一直白之言,勾起对于冰心的所有种种,心中的触动竟没有几日之前的那般强烈,也许是时日久了,淡了许多,也许是在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对于冰心那份纯粹的感觉已经有了瑕疵。

“你我难得清闲,就别提那些烦心琐事了,好吗!”

“好……!就依你,不提就是!”

“莹莹!你……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两人沉默了片刻,稍时,莫白又言问道。

“不傻!不傻能叫你呆子么!”

“哼哼哼!也是,就你会如此叫我,我还听着不生气,其他人不会他也不敢这般叫我!”莫白哼声暗笑着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我这样叫你你生气了,所以才躲了我这么久不肯见我一面咧!”楚莹莹随即附言调侃说道。

“唉!”

“为何又叹气了?”

“莹莹!有句话我闷在心里,一直想问你,但是……!”莫白话说出一半,心里阵阵忐忑。

“有话就说吧!在我面前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就是……!就是那日在贤楼之时,你说会一直等我,这话是真的吗?”

忽然被问及此事,让楚莹莹有些始料不及,女儿家的矜持令她半掩含羞,立时侧过身去,眼眶润红落珠,呼吸急促了许多。

“假的!等了你这么久,也等不回来你,就算是真的也变假了!”

“恩!我明白了莹……楚姑娘!”

这一声‘楚姑娘’她听出了弦外之音,感觉方才好不容易有了些彼此亲近的感觉,被这一声称谓,顷刻间疏远了十万八千里。

“你不只是个呆子,还是跟木头!朽木!”莫白话音刚落,便被楚莹莹连声怒喝,‘朽木’二字,近似咆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莫白独自一人呆站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楚莹莹怒而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懵懂了。

“女人的脸六月的天,你得慢慢习惯成自然!”这个声音,莫白至死都不会忘,是马三军。

他来了!事不寻常!

第十三章:不灭金身终藏祸;前尘莫问真假心

楚莹莹负气而去,莫白还沉浸在方才的春风拂面与暴雨寒霜的感受之中时,昔日宿敌马三军悄然临场而至。

“无耻之徒,你还敢来!”莫白被马三军一语惊醒,盛怒言道。

见到莫白意欲动手,马三军连忙示意,随即附言说道:“阁下莫要怒气,且慢动手!”

“你几次害我,还妄想求饶!”

“你与本王都是这主家的客人,往日的恩恩怨怨容后再说不迟!”

莫白骤然听及‘客人’二字,顿觉蹊跷,然而眼前这厮平日里露面都是摆足了架势,左右随从者众,眼下只身一人,神情泰若,身后必有伏兵,其之前逆势为恶,与天下正道势成水火,霍家男主,霍君羨乃是天南第一圣杀手江南煞的传人,自然耻与为伍,如今直言是霍家的客人,这不得不让莫白暂摄雷霆之怒,细加斟酌。

“此话怎讲?你竟也是霍家的客人?”

见到莫白被自己所言缚住了言行,马三军立时胆大了起来,毕竟此刻二人同处霍家为客,在主人家的地头,莫白还不至于放肆到喧宾夺主的地步,料定这一回莫白奈他不何,故而有恃无恐起来。

“阁下桃花运真旺,不论到何地都有花碟伴随左右,可是!”

“可是什么!”

“啧啧啧!你老兄可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难沾身的命!”言语间马三军双手比划,作无可奈何之状。

“她呢?”论起红粉佳人,莫白对马三军周遭再次打量了一把,不见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风家姐妹,于是开口问道。

“嗯?”只见马三军故作无知之态。

随后大袖一摆,继而说道:“方才本王就说了,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如今本王对她已无势可乘,哪里还会痴缠着本王!”

说起痴缠二字,莫白听后只觉心腹间一阵发怵,很不舒服,一直以来都是他用权谋之策,诱引风怜影的复仇权欲之心,令她无法独善其身,离他而去,再者,风怜影与之有着血气共用互相解毒的牵扯,所以此番不见风怜影姐妹,令莫白颇感诧异。

“呵呵呵呵!如此看来当王的人不单是不知天高地厚高人一等,这脸皮还厚!”莫白对他之前加害于己身的过往种种,历历在目,更把联手夺剑一事亦算在了他的头上。

“哼!莫要以为本王对你和言有礼,你就当本王怕你不成!”

“那就别废话了,说底下见真章吧!”说罢莫白顺手打出一记掌风。

见势马三军连忙定身一偏,避过掌力,他手中并无刀剑,只见他运掌拈指,一掌还击过去。

“二位有话好说,且慢动手!”

来人非别,正是霍家女主人,这桩祸事的始作俑者南宫恋儿。

马三军还手发出的掌力还未接近莫白,便被南宫恋儿罗裙一扫,抵消得无影无踪。

随后,只见她倩影如飘,眨眼间便站在了莫白两人中间,莫白又一次深叹樊家‘鼍鼋真气’的神奇,平日里南宫恋儿修为平平,更不轻易显山露水,如今单从方才展露的上乘步法身形轻功之中,不难看出,南宫恋儿的身手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南宫恋儿的出面干涉,莫白更觉怪异。

如今三圣齐聚于此,不灭金身成势在即,消息并未散出,马三军不早不晚地出现在此,且南宫恋儿似乎也已然默许了他的出现,思之早前言语,料想其‘客人’所言不假,更有甚者,马三军乃是受其所邀而来,如此看来,此地已成是非之地。

“夫人!你这是意欲何为啊?”

面对莫白的怀疑之言,南宫恋儿一时无从借口说辞,索性干脆不予答话,岔开话题转而言道:“方才妾身看见楚姑娘哭哭啼啼地离开,难不成莫兄弟你欺负了她不成?”

“夫人莫要误会,我哪里敢有欺负她来!”莫白生怕被人误会自己轻薄于楚莹莹,当即连忙出言应答。

就在莫白忙于解释之际,南宫恋儿连连示意马三军趁机退避,其见惯了风浪,自然是深谙权衡之术,眼下形势,莫白若是认真过起硬来,自己定然是难讨得半分便宜,于是依意而行,准备离场。

就在马三军才一动身后撤时,丝弦之声立时风柔而至,与眼前这一池秋水两相映衬,是避水瑶琴的音色,风怜影也来了。

秋湖涟漪无浪层,却邀山色有无中;无心俗人山缠水,有情终成水扰山;如是空空离愁狠,唇吟若论已心寒;天涯各散同为弄,皆是为情所困人。

弦音绕耳柔心,莫白却是无心细品,昔日故人,如今相见不如不见,权当做一个素昧平生的听客,倒听出另有一番体会。

“你不敢欺负她,却敢欺负我么!”莫白本以为心中对她有无尽的怨恨无处宣泄,然而听到她言语之间初次显露的柔声娇语时,心头一沉,毕竟自己愧疚在先,她只是为了她姐妹二人于这乱世求存,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能怪自己认人不淑,又怎好多生怨恨。

“我不怨你,但是你也别说我对不住你!一切都已过去!又何须再提起!”莫白言语冰冷,字字寒心。

说罢,风怜影怀抱瑶琴,与姐姐风怜心自一处竹林小道莲步碎踩地走了过来,虽然同为姊妹,性格却迥然各异,风怜影眸子里永远有一种不认命的神色,而风怜心则不然,让人有种未谋面便已心生怜惜的谦和之感。

莫白本意欲不再多做言语,见到风怜心现身,十余年前短暂的受托照顾情形,登时浮现。

“莫大哥!之前是怜影一时受人蛊惑,害苦了你,怜心在此替妹妹向你赔罪了!”只见风怜心倩身微沉半蹲,齐眉和面,深施一礼。

从夺剑再到失剑,风怜影接连失利,为了得到天行剑,用以壮大自己,忍痛算计了莫白,尔后又为了摆脱马三军的胁迫,与他心生隔阂,也成了水火之势,连日来风怜影心中的苦楚使她倍受煎熬,这一切,风怜心都听在耳里,痛在心中,然而她们在这世上再无亲人,风怜心既无法规劝回头,又不忍唯一的亲人痛苦,风怜心无奈只好为她与莫白从中说和。

“不妨!不妨!我已经都忘了!”看着风怜心我见犹怜的样子,莫白连忙出言宽慰。

“天行剑莹莹那丫头已经替你拿了回来,她可是称了你的心意了!”

“不错,莹莹她待我始终善良,我不会再有负于她!”莫白很清楚风怜影的心机,此番前来,以她的性格,不排除想责怪楚莹莹从她手中夺剑之恨的可能,故而索性表明立场,楚莹莹谁都不能动。

“你!你们!”

“我若宠她,这天下唯她,任谁都不能再伤害她!”见到一语将她激怒,莫白把话说得更加决然毅然。

听言,风怜心暗叹息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似是在替妹妹感到惋惜,若不是争夺之心,莫白方才的这番话也应该不会把人伤得这般直接。

听言,风怜影意犹未绝地看着莫白,良久,冷冰冰恶狠狠地唇齿咬字言道:“你好狠!别后悔!”

说罢,芊芊玉指猛扣商弦,几道音波滑向平静的水面,立时激起数道水柱,层层水浪,待得重回平静,宛如莫白与风怜影之间早已风平浪静了一般,再无风雨。

得知风怜影与马三军前来,楚莹莹有些担心莫白安危,所以并未走远,半路折返,恰巧,莫白方才对风怜影所言,被楚莹莹全部听见,顷刻间,一直被压抑着的那股热泪,再无法控制,已然哽咽着成了泪人。

“这下如你所愿了!”风怜影愤而离开的身后,与楚莹莹撞了个照面,心有不甘地说道。

“是你负他在先,又怎好怪他把心错付的!”看着她冰容霜面的样子,心疼莫白因她而起所受的种种劫难,楚莹莹自然也是冷言相待。

之前莫白还在怀疑,缘何马三军出现的地方不见风家姐妹,如今因为要护住楚莹莹,加上之前自己对风怜影的痴心错付,心有余怨,此番彻底与之决裂。

“夫人!他们怎会出现在此?”

事出有因,必有源头,莫白转而问道,意欲查个究竟。

方才好不容易才岔开话题,如今莫白依旧开口询问,南宫恋儿登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又无法将自己完全撇清。

“他们出现绝不是为了逆鳞而来,是为了追寻水榭遗失之物而来,再说,此前已然暗访了多次!”

尽管这番解释有些牵强,甚至多为场面之话,莫白不好一再追问,只好暂按耐心中疑虑,避而不言。

“如此说来,夫人是不准备把东西还给人家了?”既然南宫恋儿说起水榭一事,莫白索性顺势再言道。

“这!”

“如今三圣都已重现江湖,水榭之物理当物归原主,此事只怕夫人你瞒不了多久了!”莫白说道。

“莫兄弟说的是,待三圣的不灭金身成势之后,此物便就派上用场了,哪敢私藏不交呀!”南宫恋儿自圆其说地正声言道。

其实马三军与风怜影等人的前来,乃是与霍君羨夫妇所图谋之事划好了阵营,此时未有动作,全系于不灭金身一事尚未有结果。

如今霍家庄四周蛰伏了不少人数,这些人目的一致,静待时机。

而把这一切都视为局外人的,只有两个人,莫白跟楚莹莹,当然还有一个伤重的薛长戈,然而莫白手中的天行剑又一次成为了众矢之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方才莫白豪言要护得楚莹莹无恙,如此一来,楚莹莹处境就堪忧了,围着霍家庄的人,他们奈何不了莫白,却知道了莫白软肋,之前莫白心境模糊,他们无从下手,如今心有所爱,任莫白再强,总有一时的疏忽。

楚莹莹在知晓莫白的心意后,心情从未有过的欢畅,自己痴心苦等,终究还是等来了回报,在回兄长养伤房间的路上,身后人头攒动,早已在通往薛长戈住所沿途埋下了不少狠手,只待楚莹莹回来,便群起而动,拿住了楚莹莹,就等于制住了莫白。

第十四章:痴心错付傍卿怜;于愿未尝回首焉

楚莹莹转身往回走后,莫白知道南宫恋儿不会告诉他,一直想要的真相,猛地想起风怜影被回绝时深沉可怖的神情,感觉甚是不妥,正自犹豫之际,陡然林间鸟兽四散,惊起阵阵骚乱。

“莹莹!”话落身动,循着竹林枝叶摇动的方位,莫白仗剑而去。

原来在风怜影现身离去之后的那段避水琴声,正是她在召集四周潜伏的死侍,本意欲在与莫白不欢而散之际动手,但她又迟迟难下狠心,遂将莫白对她的冷漠记恨在了楚莹莹身上,恰逢此时楚莹莹只身一人离开,如此一来,无疑令她有了可乘之机,若想让莫白重拾往日情分,楚莹莹便是最大的障碍,于是便又勾起了她的杀意。

而此时楚莹莹积郁已久的心事终得豁然,心中无比欢愉,自然戒备之心少了许多,已然置身危险当中,却浑然不知。

忽然间身前闪出几道身影,站在楚莹莹正面,截住了去路。

“你……!”楚莹莹正欲开口出言借道,被眼前几人的面色惊得花容失色,只见他们面色纸白,双目呆滞,毫无表情,不见半点气息,全然一副死后头七回魂的模样,难怪楚莹莹吓得汗毛直立。

见状,楚莹莹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双眸左右环顾,意欲另寻他径改道前行,孰料,还未等她笃定心思,身后却来了数倍于前者的人,霎时间,楚莹莹警觉了起来。

惊魂甫定,看着来人的神色,楚莹莹也是深谙岐黄之术的人,当即明白了过来,他们便是全无意识的死侍,半人半尸,只忠心于操控者的命令。

楚莹莹也是有些临场对阵经验的,可此刻也有些怯阵起来,连忙提运真气以作护身,竟不知何时,隔空飞来一枚石子,不偏不倚,整好击中楚莹莹背后大椎穴,立时真气涣散行为受制,大敌当前危机四起,自己却无法动弹,楚莹莹着实急出了一身冷汗。

须臾,林间弦音骤起,幽暗晦涩迟凝冗长,犹如万千鬼魅来自炼狱凄惨的嘶吼,让人听得浑身寒颤很不自在。

就在楚莹莹专心摒除外扰,运息准备冲破被制穴道之时,身旁的死侍却在步步近逼,眼看着利器就要刺进胸口。

“呆子!救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莹莹开嗓大声吼道。

“哼哼哼!只怕他此刻也救不了你了!”一个沉闷浑厚的声音唇齿轻启地言道,此人便正是对风怜影矢志不渝的文延武,自他得到寒月宝刀,重修武艺之后,对自己信心倍增,家学‘半阙残念’如今更是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常言道,温柔乡就是英雄冢,英雄难过美人关,文延武亦是如此,风怜影多方失利,心性低迷时文延武一直傍随,彰显不离不弃的心志,不由得她终露柔情似水的一面。

正是这要命的柔情,加上文延武失而复得的自信,让文延武因情而堕入她的温柔陷阱,对她由矢志不渝变成了唯命是从。

风怜影尽管计划连连落空,但她对天行剑跟莫白的占有之心始终如一,天行剑可助她成势,莫白是她心底藏得最深的心思,对他的予取予求过后她都在深责自己,转而对名利的欲望又让她很快抚平了心中的愧疚寻求到了安慰,风怜影就是在这种欲罢不能的矛盾之中倍受煎熬。

然而只要莫白身边没人,她们之间就多一分可能,自己就还能有与他相伴余生的机会,如今莫白直言护短,触碰到了她心尖上的痛处,不由得狠下杀心,为防莫白救人,莫白前来的途中,埋伏了更多的死侍。

奈何文延武又一次成了风怜影任意使唤的仆人。

文延武与楚莹莹并无恩怨,至于出手制住她,归根于当日寒雁城外的那场血战,薛长戈失手,飞箭射杀了他世上唯一的手足亲人,令他顷刻之间变得形单影只再无依靠,如今武艺高强,心性转变,忆起了当日的劫难。

制住楚莹莹是为了对薛长戈复仇,如今薛长戈伤重不在,让其也亲身体会一次至亲命丧于眼前的切肤之痛。

听到楚莹莹的呼救之声,莫白脚下步子飞快,天行剑还未出鞘,只觉眼前黑茫茫以前,前赴后继地凭空落下多道身影,挡在了身前。

不由分说,莫白运掌直推,掌下使足七分力道,才一将最前排的黑衣死侍击退,孰料,人数倍增的黑影横在了身前。

“找死!”话音刚落,天行剑银刃乍现,莫白未来得及察看拦路之人的气色,只当其是一般人物,如今天行剑出鞘,银光划过那些人的面孔,莫白这才发现,他们死气沉沉令人惶恐的样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莫白一亮剑,林间弦音又转,楚莹莹身前的死侍忽然呆住,手中的利器,已抵近楚莹莹脖颈,再近前半寸,便会叫她血溅五步。

楚莹莹一方静下来,莫白这一方则攻势更猛,手中天行剑环扫一圈,已割破了四五个死侍的肩肘,黑血染透了剑身,然而未见血时还好,见血之后,他们毫无痛觉,死侍犹如疯狂了一般,朝前直扑。

天行剑虽然锋芒翘楚,但其震慑之力更甚,震慑之力只是对于活人起作用,而对于眼前的活死人,他们连锋芒都不怕,更不用说对他们形同虚设的震慑力了。

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之气令人阵阵作呕,莫白持剑猛地上挑,划出数道剑气,意图分开一条道来,好尽快脱身,然而他的这一番举动如同被人预先知晓一般,不见丝毫成效。

直出不行,只见莫白跻身腾空一跃,意欲借力轻功从上方脱身,摆脱纠缠,就在他腾空而起之际,双眼正好看见了楚莹莹被人刃抵咽喉,命悬一线。

任何兵刃武学,只对于有知觉的寻常人有用,面对行尸走肉毫无痛觉的死侍时,显得格外笨拙。

将身上跃,黑衣死侍亦如影随形而至,莫白凭空运劲,奋力将其震开,正欲点踏借力腾飞,一记刀锋狠辣劈来。

若不是下落之时有巧劲后翻侧旋,这一招‘抽刀断水’,已然要了莫白的性命。

避开索命一击,莫白仍旧后怕不已,在其剑下鲜有出招便取人性命的,剑到喉前留半寸,刃过皮毛莫伤人,如今自己一片慈悲之心,不忍痛下杀手,旁人却未必没有凶残之念,方才的那一招便是印证。

见到莫白身法灵巧避开了去,又一招‘迎风送柳’,刀锋贴身随影而至,直追莫白胸腹,哪里容得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然而这一连两招凶狠至极,专攻要害,莫白因为猝不及防尽失先机,只得收剑化招,应招防守极耗真气,好在内力强劲充盈。

莫白急于摆脱纠缠,猛然将内力提至巅峰,此刻已是拈花能折枝,摘叶可伤人,手中天行剑瞬间一分为三,运剑成盾,展影如翼,就在他运息准备的片刻间隙中,第三招‘寒梅仆影’已然斜砍至肩头脖颈前尺许,若再不招架,顷刻间便会身首异处了。

这一招攻守双方打了个照面,先前莫白以为这等置人于死地的狠毒招式,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的路子,定是马三军所为,正欲拼出内力转守为攻,大开手脚,毕其功于一役,就在莫白见到发招之人是文延武时,迟疑了片刻,可就是这片刻的迟疑,文延武手中的寒月宝刀并未停留,刀锋在莫白脖颈处划出一条血口,锥心的剧痛使得莫白本能地举剑扬手,奋力前刺,剑影随动,文延武眼看形势不妙,连忙收招避让,奈何两人招式过于凌厉迅捷,就算及时罢手,但发招时的余劲尚存,双方各有损伤。

双方兵刃上都沾染了对方的血迹,文延武腋下胸肋处被莫白三剑刺中,力透穿背,血红之物瞬间染红了半边衣物。

文延武占了先机,这才逼得莫白忙于招架无从还手,如今双方都见了红,不得已停手片刻,而文延武似是没有罢手的架势,双手持刀过肩,斜横于左侧,刀柄伪藏于肩胛处,脚下一字马撑开了架势,做前突刺杀状,而莫白正欲开口质问他,见他异招突起,方才尝过了苦头,不敢再落后于人。

旋即,站定不动如钟,右手拿剑直指青天,左手捏起食中二指反藏于身后,摆手扬袖之际,衣袂飘逸轻盈,鬓角垂丝亦随剑气而动,形态好不潇洒。

这也是自出剑陵以来,莫白与人过招从未有过眼下这般酣畅淋漓的感觉,楚莹莹命在旦夕,自己又被逼入绝境,最后绝地反击扳回一局,尽管这一局扳得惊险。

旨在退敌,又与文延武更无过节,莫白只想尽快脱身,楚莹莹那边耽搁不得,而文延武则不然,且不论武艺大成之后的心性转变,风怜影在旁观战,单凭方才三个连招就将莫白逼入绝境的情形,不由得心中有了与莫白一争高下的念头。

文延武的这等底气,全赖于家学‘半阙残念’经黑煞将军怒天听提点之后,与‘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的完美融合后威力大增的契机。

风怜影有意驱使死侍拿住楚莹莹,却不动手杀她,便是想让莫白与文延武过招时错手分心,亦是在告诫他,此时若想要楚莹莹的性命易如反掌。

连番对招下来,确实已达到了她的目的,受人点拨之后,文延武的实力的确与莫白有得一拼。

待得莫白与文延武再次敞开架势之后,弦音骤停,死侍如同被定住一般纹丝不动,以免他们扰乱了双方对阵的局势。

此刻风怜影心中很是矛盾,她既不希望文延武落败,也不愿意看着莫白输下阵来,到如今已是势成骑虎,莫白与文延武二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此权衡再三,自然而然便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罪于楚莹莹一人身上。

“你若不死,必有人伤!”竹林深邃不远处,风怜影遥望着被制住的楚莹莹,兀自沉吟。

而这一头,两人均有心一争高下,若论招式,莫白远不及文延武的‘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论内力,只怕文延武要略逊一筹了。

只见文延武着手反招而动,一招‘随波逐浪’带着无尽的后着之力,开刀动手。

第十五章:情之为物红尘叹;不羡鸳鸯不羡仙

大刀劈至,莫白并未避闪锋芒,而是将天行剑一分为三,只见循身而动,旋即运指御剑,天行剑犹如离弦流矢,直朝文延武攻来的方位飞去,文延武自知内力不及莫白,尽管来势凶猛,他还是留了回旋的余地,眼看着莫白御剑相迎,立时横刀摆腕,以刀锋抵挡。

只听见叮咣一声,天行剑与寒月宝刀刃锋相对,竟被生生地挡了回去,而文延武亦被这股猛劲逼得连连后退,最后立地顿足,方才消去力道。

好在文延武手中的寒月宝刀亦是神兵利器,如若不然此番碰撞只怕早已裂断成几节了。

然而,事有转势,此间缠斗之声惊扰了伤重静养的薛长戈,他撑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步出门庭,陡然见到楚莹莹与莫白遭人围攻,楚莹莹已然被困,形势不妙,只见他哭笑了笑,兀自沉吟道:“好兄弟,你可一定要护得莹莹安然无恙啊!”

说罢,只见他投手甩袖,拼尽最后一口真气将手中的饮血剑抛向楚莹莹,连剑鞘一起一道真气击在她被制穴位之上,立时楚莹莹应势而动,委身虚仰,足下步子连踩,几个转动旋身,饮血剑在她手中脱鞘而出,剑指当前。

饮血剑剑身依旧赤红邪性,薄如蝉翼的剑刃之上沾染了紫黑腥臭之物,作眼细看,将她围住的死侍已有数人身首异处,倒在了石板之上。

化解了自身的危险,只见楚莹莹倩影纵横几个腾跃,已然身入莫白文延武的对阵之中。

形势危急,敌众我寡,楚莹莹自然顾不得那些形式上的江湖规矩了,莫白御剑回旋,再次出手时,已是四剑齐发。

不与人恶这个念头在莫白心中根深蒂固,之前与文延武结恶是因为楚莹莹命悬一线迫不得已,就算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莫白亦只是旨在击退,未动分毫杀气。

可楚莹莹就没有莫白这般宽厚仁慈了,加上之前受制激起的无名怒火,才一上手便是腾腾杀气,丝毫不留情面。

仅莫白一人文延武就已然有些应付不及,如今加上楚莹莹与饮血剑,形势顷刻间一边倒。

文延武忙于招架莫白的子母天行剑,未料到楚莹莹随行而至,横刀破风,抽刀引流将天行剑刚猛之力带偏,好腾出手来追击剑锋之后的莫白,毕竟一切招式都是以人为本的,如此一来,腋腹之侧便露出了破绽,楚莹莹本就与天行剑并驾齐驱刺向文延武,见到文延武挥刀带偏了天行剑,楚莹莹当即反其道而行之,将手中饮血剑另辟蹊径,直刺向文延武的侧腹。

无独有偶,事有巧合,文延武避开天行剑后,择道反扑之际,整好撞上了楚莹莹手中忽转的饮血剑剑锋,当即就见了红。

腹间剧痛迫使文延武连忙挥刀乱斩,楚莹莹一招刺中,毫无准备再次进攻,见到文延武刀锋乱舞,不敢丝毫犹豫,当即翻身后撤。

文延武一阵毫无章法的挥刀乱舞过后,浑身气色亦起了令人惊诧的变化,只见他浑身血脉突起,周身通红,连一向寒光熠熠的寒月宝刀此间亦变得宛如刚出炉膛的赤铁一般,与他身上的气息融为一体。

这一番变化,令人好生意外,更无人看透玄机,其实这一切都是使然,文延武在得到怒天听提点之后,重修了《半阙残念》,加上寒月宝刀在手,将内功完全渡化在‘一分为二,二十六路失空斩’的招式之中,方才对招之时已然达到了最后融合的临界状态,楚莹莹那一剑外来之力破肤见红,外来之力加上剧痛,立时相助文延武冲破了最后一道玄关,此刻他即是刀,刀亦是他,人刀已浑然一体。

“这!他怎么了?”楚莹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花容失色,心气顿时虚了,连忙向莫白靠近。

听言,莫白当即近前了几步,横剑微抬手,将楚莹莹死死地护在了身后,旋即,莫白回头与楚莹莹做了个眼神交汇示意。

而就在他们变换位置之时,文延武那方浑身赤红之态已渐成势,只见他双手紧握刀柄,怒目狰狞可怖,气息起落深沉,若不是世上无鬼神之言,定叫人误以为他是地狱修罗附体。

文延武变身之时,薛长戈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与世作别了。

眼见着文延武就要抽刀怒斩,风怜影赫然现身其后,她的现身令莫白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一切定又是她从中运作的结果。

“三姑娘!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罢手?”楚莹莹怒斥言道,莫白敛势收剑,天行剑又重归一体。

“连名字都不叫我了,鬼丫头,莫白!你们,可,真,好!”风怜影言语时,与文延武并肩而立,抬手直指向莫白。

“我虽能容忍你,但你也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莫白语气中暗含告诫之意。

“你能容我?为什么我做什么在你心里都认为我是有所图,是在利用你!”真正对峙之时,风怜影还是免不了显露女儿家特有的蛮横。

“你自己心里明白!”未等莫白答话,楚莹莹用剑直指向她又言说道。

这一指看似寻常,却把风怜影彻底激怒了,随即附言答道:“枉我一直待你如姐妹,此刻竟然敢跟我叫阵,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其实风怜影如此一说亦只不过是句场面话,因为楚莹莹一直左右着莫白的心思,她对楚莹莹早已动了杀机,欲除之而后快。

楚莹莹对莫白的当断不断心有怨气,如今看着风怜影出现后,较真起来莫白又不想要个究竟,自己索性闹他个天翻地覆,好叫他彻底摆脱与风怜影之间的纠缠。

“哼!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许插手!”挥剑动手之前,楚莹莹很是决然地对莫白轻声说道。

“多加小心才是!”莫白柔声提醒言道。

才一个进退,风怜影便与楚莹莹都得势成胶着,难解难分。

莫白本以为文延武会从其中插手,却未料到他只是等闲撇眼一视之,看来他是意在莫白,誓要与之一论雌雄。

然而,事态远未就此定论,他们之间的打斗,还招来了马三军这个不速之客。

文延武与莫白之间已是两张满弦紧绷的弓弩,稍有丝毫外来的撩扰,便会立时一触即发,而马三军历来都很是乐于用这扰乱的手段。

就在文延武莫白两人全神蓄势无暇他顾之际,马三军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掌心暗自集运自身十成功力,意欲一掌定乾坤,倏然,莫白只觉后背遭人奋力一击隐痛不已,立时五内翻滚,宛如千斤巨石压身般的紧迫感,尽管本能地运息化解抵消了几成,但嘴角依然溢出了暗红之物,受此巨变,天行剑如坠铅般散落在地。

见到莫白遭人暗算散了真气,还未等文延武及时调整过来,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闪而来,那身影移动之快,眨眼间便已是双掌贴身而来,文延武只觉浑身一麻,立时被震飞丈余。

二人不愧为当今武林翘楚,受此致命一击依然稳步站立,丝毫未乱,莫白所受之力略重于文延武,瞬间全力连发四掌,后出的两掌明显刚猛不足。

马三军正欲自诩得意之时,见到莫、文二人依旧气势如虹,当即心头一沉,心想:“失算,这下可麻烦大了!”

变化总快过世人自以为是的想法。

方才还互相对立的两人,各自受了两掌之后,立时结成了联盟,四目凝视着马三军,怒气难遏,而马三军感觉事情苗头不对,意欲尽快脱身暂逃,可莫白与文延武哪里会给他这等机会,刀剑同时攻来。

情急之下,马三军目光如梭,左右环顾,见到风怜影与楚莹莹二女激斗正酣,当下心生一计,文延武与莫白的争斗,定不外乎男女之情,自己若能拿下二女其中一个,自身眼下的危险必然得以解除。

马三军不愧堪称一代枭雄,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他从不在意手段的高低,旋即,运掌凝息,楚莹莹仗着饮血剑的锋芒占尽上风,风怜影被逼得只有招架,尽管马三军心中对风怜影的情分早已成为过去,但他心中总还有一丝余情未了,是以,马三军出手为风怜影助势。

此前二女实力相当,楚莹莹只是凭着饮血剑占得暂时的上风,却也胜不了风怜影,如今有了马三军这个不速之客的入局,形势立时斗转直下。

见到马三军助阵风怜影,文延武跟莫白刚刚结成的阵线,便立时崩解,心头各有所系,尽管很不耻于马三军的下九流行径,相较于护得风怜影无恙,文延武自然看得淡了些,不再对马三军出手,腾出手来必然回到与莫白的对阵上来。

风怜影得助于马三军的援手,反守为攻,将楚莹莹逼得极狠,眼看着楚莹莹就要落败受伤,莫白对文延武风怜影的是非不分很是反感失望。

料想之下,文、马、风三人既然是同一种人,对于这等是非不分偏离正道之人,自己又何必再顾惜情分处处受制于人。

当即莫白把心一横,纵身一跃凌空点踏,穿入当间,与楚莹莹并肩作战,既然不再顾惜往日情分,出手自然洒脱了许多,马三军在他后背重击的两掌,虽然有些血气亏损,但也无伤大局,莫白身怀‘鼍鼋真气’,寻常手段若无血气流失,只不过皮肉之伤罢了。

稍时,莫白凌空舍下天行剑,抬手运劲将楚莹莹推开,平稳着地,之后,只见他双臂浑然画圆,来回大开大合,立时竹林间狂风大作,砂石乱动,竹叶砂石无论枯朽大小,于莫白身后集结,宛如凭空架起的一道屏风,片叶可伤人,只是这屏风蕴含着莫白的巅峰内力,于指掌之间快速盘桓梭动,似万千金甲,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冲入敌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时机到了!”待莫白用上至臻内力,准备一击破敌之时,场上又多出了几个人,樊孤尘,逆鳞,冷寒霜,还有霍君羨一家三口,悉数到场。

话音刚落,只见冷寒霜在逆、樊二人的相助之下,朝莫白腾跃而去。

“小白!不灭金身,我们助你一臂之力!”说罢,冷寒霜于莫白天灵百会穴上渡去毕生功力。

所谓的不灭金身,即是集结龙行司,血禅宗,还有护鼎樊家三家的绝顶功力于一身,有资质且有机缘得当才可成势,如今莫白身负龙行司的《无极幻影》与樊家的‘鼍鼋真气’于一身,且此时他已将两门绝顶内力臻至化境,三人便以为时机已到,随即让冷寒霜将最后一股内力注入莫白体内,希望借此促成不灭金身成势。

之前三圣对外言明需要时日参悟玄机,实际上是在等莫白与他身边的人做出了断,马三军风怜影等到来之后三圣早已知晓,更看出了霍家夫妇所谋之事,之所以未加点破,他们是在等莫白的态度,好做最终决定,看他是否能担重任,如若莫白对风怜影仍旧为情迷失,是非面前为风怜影所牵动,那么此刻便是莫白归还天行剑,失去所有之时。

如今看来,莫白并非因情而堕之人,不为外力所扰,三圣便放心助他成势,毕竟逆命天机已到,时间紧迫。

莫白之前集运内力,限于自身肉体凡胎,血气有度,始终无法将内力兼济互补,使出最大威力,就在冷寒霜渡去内力之后,这般限制便豁然消失,感觉自己周身极度轻盈,大有跳脱俗尘的感觉。

“他若真是逆命天机命数所定之人,我等的使命就算圆满了!”樊孤尘于一旁与逆鳞细声呢喃说道。

听言,逆鳞与之相视一笑,这笑中有份忧心忡忡的苦涩,他知道自己一心保护的于冰心又要再次卷入这世俗红尘当中了,这是他们兄妹的宿命,早已注定。

见到莫白架势磅礴,又有了冷寒霜的相助,风怜影登时有些后悔了,后悔过早地显露私心,最终还是逼得莫白下了狠心,以至于如今无法回头,她知道莫白身负奇技,亦从未见他出手如眼下这般不顾一切。

思量间,稍作迟疑,旋即抽身后撤,她不敢,更是害怕,而马三军惯于见风使舵,此刻早已先她一步转攻为守,二人后撤落地之后,纷纷运气凝息,准备接下莫白将要出手的招式。

文延武见到风怜影露了怯阵之态,当即明白,形势万分危急,于是又一次痴情淹没了理智,与马三军风怜影结成一阵。

然而集齐了三大家族绝顶内力的一招一式,哪里是他们能抵抗得住的,只见莫白周身被石砾枝叶围住,相护碰撞出现点点火星,加上稀薄的金乌之光映衬,如同一道金盏佛光,傲视万物,倏然,一注光束倾泄而下,落在风怜影三人身旁四周。

金光乍现的刹那间,只见,莫白与冷寒霜二人身如坠铅般直直下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动弹,双目紧闭,气息沉滞微弱。

在场众人,除了逆鳞与樊孤尘面露欣然之色外,无不惊愕万分。

“成了!”

“成了!成了!”

连续出口三个成了,霍君羨夫妇听后当然明白,不灭金身在莫白身上终于成形了。

“咦!不对!”

“哪里不对?是不是莫白他……”

还未等楚莹莹说出疑惑,逆鳞立即示意打断,随后说道:“不灭金身应当形神一体,气血双赢才对,莫白他怎会如此虚弱?”

听言,樊孤尘不明所以有些失落,遂言道:“还是时机不对!这个人久历红尘,尘缘未了六根不净!以至于形神分体,倒把他害了!我们作孽了!”

听得此言,楚莹莹立时明白,事情出了意外,莫白性命堪忧了,随之连连央求逆鳞樊孤尘出手相救于他。

“他不能有事!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求求你们救救他!”

“楚姑娘不必慌张,莫白他不会死,只不过……!哎!”

“只不过什么?”楚莹莹急忙追问说道。

樊孤尘扫视了一圈,见到霍君羨与南宫恋儿在场,便不再接话下去,今天的这一幕,始作俑者便是这夫妇两,关于莫白的实情,他不好多做言语,以免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再生祸端。

但看着楚莹莹急切的神情,又于心不忍,于是思之再三言道:“你好好照料他便是,其他的你无需多想!”

说罢,对逆鳞使了使眼色,随即二人四目凝视着场上,闭目盘膝而坐忙于疗伤的风怜影等人,只见两人满脸忧虑悔恨。

这金身不灭的形神一体,犹如泉眼与泉水,有了泉眼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泉水,泉水为形,泉眼为神,所谓落地生根,力从地起,凡事皆有源。

莫白身负绝顶内力只不过是外在的形,归根结底都需要依附于他的体内的经脉血气,而冷寒霜方才渡去的内力便是助他消去经脉血气对于内力的束缚,以助于达到内力无边无际的境界,说到底这便是形神一体当中的神。

如今形神分体,莫白顿时内力空虚,血脉沉滞,所以才会表现得格外虚弱。

而樊孤尘与逆鳞方才所忧的,却是马三军风怜影文延武三人,莫白身旁倾泄而下的那束金光,便正是莫白形神分体时集结他的无上内力,依照常理此刻他们应当当场毙命才是,可如今他们须发无伤,反而尚有真气盘膝而坐,让樊孤尘等立时明白,他们已然得到了莫白的全部内力,或者其中一人得到了,所以他们才说了自己是在作孽,眼下他们不是在疗伤,而是在调息,将内力化为己用。

倘若他们真的如所料一般,这武林就当真要失衡了,一场浩劫由三圣亲手助成。

然而这一切目前只有樊孤尘与逆鳞清楚。

莫白一直想要的避开红尘,与一红颜知己放逐世外的心愿,随着那一道金光当真要遂了愿了。

此刻他不省人事,待他复原之后,且难说又是另一种江湖路,然而这一切又不是他想超脱便能逼得开的。

天行剑的主人依旧是他,这个江湖的平衡,还须得由他来匡扶正义。

由这一章开始增幅字数,真正的较量自此开篇…………期待吧!

第十六章:贪饮红尘焉如梦;敛眉含笑醉忘生

因为你太过于冷漠的执着,所以我才会出现你的世界,却原来也只是蓦然回首时的荒凉——

记?漫漫人生放不下的所谓执着。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三圣费尽毕生心力促成不灭金身,可不曾想到中间突生变故,莫白形神分体,成了最虚弱的人。

昏迷数日下来,楚莹莹强忍着薛长戈辞世的悲痛,衣不解带,对莫白付以无微不至的照顾,终日以泪洗面,三圣更是不惜耗损真气,意图相助莫白早日醒转,奈何药石罔效,手段无用,莫白始终不见醒转。

他的脉象与昏迷时一样沉滞浮浅,体内再无半分内力,形神分体之后,有着腐朽化神奇功效的‘鼍鼋真气’亦被涣散,没了极地而返的效果。

三圣本想在马三军等人未成气候之时将他们制服,奈何之前助势不灭金身耗去了大半修为,加上连日来替莫白护息回元,意图减轻罪责,将仅剩的修为过度消耗。

三圣已然油尽灯枯,莫白又生死未卜,另马三军风怜影等一方继而成大势,之前还得以互相制衡的平静局面,如今形势边倾,万般无奈之下,逆鳞提议众人暂且避身凡人巷,在马三军风怜影等人渐成气候起势之前,龙行四象还能保得住一时周全。

当然,众多人中,还有不甘为祸的南宫恋儿及其家人。

这日,众人收拾好细软行囊,准备移居避祸进入凡人巷,准备停当,却唯独不见一直不省人事的莫白,还有相伴左右的楚莹莹。

倒是距离霍家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处新立的孤坟前,还有未燃尽冥纸的缕缕轻烟飘起,伴着女子的低声泣吟,两人并肩齐跪,弯身叩拜。

“薛门主,你放心吧!只要我一息尚存,一定会保护好莹莹!”

“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谁要你的照顾了!”

听言,莫白用眼细看楚莹莹一眼,只见她悲凉惆怅,一直以来在人前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有时又有些霸蛮泼辣,但此时莫白完全看不见丝毫往日的风度,显得格外孤独,叫人心生怜惜,回想过往,令莫白心中瞬间泛起了触动。

自己模糊的心迹,让眼前之人一次次伤心失望,几次遭人算计受伤,都是眼前这个看着豪爽刚强却又柔弱的女子从旁照顾,如今她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亦都离她而去,而这一切,或多或少与自己都是有些牵连,再懵懂铁石心肠的人,亦不得不为之感化了。

“莹莹!如今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知道,现如今我自身都难保,只怕许不了你什么!”

“哼哼哼哼!你一无所有!好像你从前拥有过哪般似的……不过!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天行而死了,我们何不避开这些让人糟心的一切!”

须臾,只见楚莹莹秀眉微锁,转眼看了一眼莫白,随即又附言说道:“你说什么?你想逃避!”

“嗯!我实在是太累了!况且这一切都是事在人为,有我无我都迟早会来的!”

“我晓得你的心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只是不想再连累我,才会甘心避开一切,做个避开世俗的闲散之人的!”

或许是因为兄长的忽然离世,楚莹莹备受打击,让她顿悟了莫白的用意,然而当她回想起薛长戈的故去,还有马三军风怜影等人算计欺负莫白的过往,令她顿时愤懑难抑,有些恼怒了起来。

“莹莹!避开这一切之后,你可愿与我此生相伴,不离不弃!嫁我为妻!”

楚莹莹正要开口,被莫白的托手相拥合十于身前,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无所适从。

“你……你真是……,这是何时何地,岂是说这些的时候!”说罢,用劲挣开被莫白紧握的双手,羞答答地缓缓转过身去,之后朝前走开了几步,那娇滴滴的神态当真是叫人如沐春风。

两人面背而立,良久不语,莫白正为自己方才唐突的轻率之举后悔不已,稍时,只见楚莹莹微微侧过身来,细言柔声说道:“你刚刚在坟前说的要护我一生一世,只是为了兑现你对我大哥生前的许诺,还是你真有此心?”

楚莹莹语调很是庄重严肃,似乎她的痴心去留,就在于莫白的下一句回言。

“既是承诺,亦是我的一片真心真意!”说罢,背对着坟碑看向眼前山下,茫茫然一片,正如他此时的心境一般,吐露心思,又犹豫着前后顾盼,拿不定准则。

“其实这番话藏在我心里好久了,直到今天才对你说出来,可能是有些唐突!还……”

“这些话你用来骗了不少姑娘了吧?”楚莹莹故作姿态,有意戏弄莫白一番,以解心中这许久的苦水。

“没有,我可以发誓,这番话我是第一次对你……对人说!”听言,莫白十分果断地回言答道。

见到莫白忙于解释而焦急的样子,楚莹莹心中有了几分欣然的松快。

“别轻易发誓,也别乱许诺,男人的誓言可是一诺值得千金!却也往往最靠不住!信了,最后伤心,不信,当时又不甘心!”

说罢,楚莹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换而替之的是释然之中暗带着几分忧愁的神情,俨然是装出来的一副不念前尘的模样。

“莹莹!此刻是誓言也好,承诺也罢,这番话此生我只对你一人而说,望你不离,我绝不弃!”

良久!是应是否,久不见楚莹莹有回话,而以莫白历来对事情的认识习性,既未明言回绝,便是有了默许认同的意思,他一直以来对待他人的喜怒判辨亦是如此,遂,只见他蹲身于薛长戈坟头的青石板前,徒手开始刨挖尘土。

“你!这是意欲何为?”楚莹莹不解莫白此番行为的用意,当即出言问道。

“埋了它!这一切纷扰就跟我毫无关系了!没有了它,也就再无人来算计我……我……我们了!”毕竟还未等到楚莹莹那方的明确回答,在述说彼此的关系时,莫白的言语顿了又顿。

“既然你已有言在先,我希望你时刻谨记在心,日后切莫再有负于我,如若不然,就算我化作厉鬼,也要纠缠你生生世世!”楚莹莹言语之时,几近哽咽颤音,只是此刻不是伤心所致,而是久抑于心的真情总算有了心有所愿的归属,心头难免欣然慰籍,喜极而泣。

言语当中不难听出,她已然应了,愿做自己此生余生的伴侣,而楚莹莹在回言之后,莫白将手中的天行剑平放入方才徒手刨开的土坑之中。

“埋了它!就当真能放得下躲得开么?风家三姑娘还有那个姓马的恶贼就会放过我们了吗?”被楚莹莹严词喝止,莫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没有了它!这一切争执就都结束了,我且不论,留着它,只怕你也要受到牵连!”莫白继而无奈言道。

“你还是想逃避?你怎能如此懦弱!”此一言说出,将方才温情款款的气氛顷刻驱散,而莫白的一味退缩回避,让楚莹莹立时有些后悔之前对他许诺应和的言语,更回忆起了兄长遭遇横祸的始作俑者来,顿时怒上心头,但回眼看了看眼前这个拖着孱弱身子不堪一击的莫白,无奈又把心火强压了下去。

“你甘心我可不甘心!”楚莹莹未再多做言语,将莫白手下的天行剑接过手中。

“不是我懦弱,有你在我就足够了,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争那些虚名不过争得一身的是非,还是任由他人后世评判的是非,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面对楚莹莹的连番责问,莫白详加开导地说道。

世事本就如此,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时难以放下的执着,到最后可能失去的会更多。

“我希望让我委身之人是个英雄了得的人物,而不是个只图一时安稳,毫无雄心之人!”楚莹莹见到莫白信心尽失,毫无斗志,十分消沉,不得已,言语相激,希望能以此重新激起他的男儿气概。

转而又回想起莫白之前的昔日威风,楚莹莹知道,若想让其重焕生机,须得让他恢复功力,有了本事自然而然一个人就有了登高而望的傲气,而这份骄傲正是凡事可为的底气。

“看来是时候了!”楚莹莹兀自呢喃说道。

归去坳中时秦守一很是看重她对岐黄之术的研学见识,意欲将其收入门中,但其真正在乎的是楚莹莹曾培育出失传已久的天下奇蛊‘食情蛊’之术!

而楚莹莹早有了前车之鉴的悔恨,悔不该当初因为一时任性,拿莫白以身试蛊,致使他食情而绝情,任何人在他心里的情分,到了子夜交替之时便会化为血泪不再存续于心中,是以楚莹莹始终不想再揭开这段往事,自然就不愿提起‘食情蛊’一事来,如此秦守一为了以偿心愿,便对她许下重诺,无论楚莹莹有何所求,他都倾力而为。

而如今放眼天下,能替莫白恢复修为的,亦只有鬼医圣手之称的秦守一方可了,楚莹莹也知道秦守一费尽心机谋求‘食情蛊’是为了另有图谋。

其实凡人巷里,并不平凡。

“不错!是时机到了!”忽然,冷不丁的一语场外之声惊醒了意志消沉的莫白,还有满心忧虑的楚莹莹。

“杨修!”循声望去,楚莹莹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数月不见竟又多了几分风尘潇洒,成熟了许多,然而在他见到楚莹莹对莫白说出那番话后,俊俏的眉额之间尽是外露的凶光杀气,好凝重的杀气。

原来自那日寒雁城中受寒马三军蛊惑之后,杨修完全站在了他的阵营一边,而一直护他周全的商君愁虽然多方劝解,权衡利弊,但常言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尽管他与莫白之间的仇恨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那时杨修心性未稳听不进去旁人所言,亦就顾不得查证验实,加上对楚莹莹的近乎疯痴的迷恋,在他看来其对他一直以来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认定,这一切皆都因莫白而起,所以就更加笃定了对莫白的敌意。

“楚姐姐!他已然是废人一个,你为何还对他这般照顾!”杨修手指莫白,冷眉切齿地说道。

以为他要趁着莫白体虚伤弱之时行狠辣手段,只见楚莹莹侧身斜立,护在莫白身旁,手中饮血剑向上提拉了几分,紧握剑鞘,蓄势待变。

见到楚莹莹意欲拔剑相向,杨修暂缓了上前的步子,撇眼看了看身后的商君愁,看她有无示意。

“杨修!你不能动他!”楚莹莹一言喝止道。

“那日他对我爹娘行凶时可曾想过今日!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杨兄弟!你若与莫白两人公平对决,我绝不干涉,可如今莫白这副模样,你想趁人之危么?如是!休怪我不念昔日情面!”商君愁与杨修一路同途多日,知晓他心中所想,若说寻楚莹莹为真,则找莫白复仇为更真。

此前!他知道自己不是莫白的对手,所以一直压制复仇的怒火,如今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于此处寻得楚莹莹,又恰逢莫白伤重极度虚弱,此时若在楚莹莹面前将莫白击杀,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不由得让他心中疯狂起来。

然而他的这一切盘算,似乎都忽略了在场的另外两人,她们也与莫白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不清,她们怎会看着莫白任人欺辱,故而当楚莹莹横剑相护之际,商君愁亦是从旁敲打杨修,告知他,若伤害莫白,自己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以杨修今时今日的修为,楚莹莹已未必能敌得过他,倒是商君愁的出面干涉,让他还是很忌惮,毕竟他能有此时的修为,皆是商君愁连日来从旁辅助的功劳,故而对于商君愁的功力,他一时无法估量。

“商君……!商姐姐你这又是为何?莫白这厮可是于我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啊!”杨修心有不甘地唯诺说道。

“杨兄弟莫要误会,我只是不想你年纪轻轻就被仇恨所累!”商君愁来在杨修跟前,和颜悦色地宽慰言道。

而杨修见她横档在了身前,登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些动手,非要为这言语人情所累,如今商君愁已然进到了身前,再耍横动手已是不可能,心中暗暗叫骂自己为何事到眼前却手软。

见到杨修愤愤难平的神情,商君愁知道,眼前莫白的这场危机已然平息,杨修碍于自己的情面,是不会再对莫白动武了。

“莫兄!江湖不远,我们又在此重逢了!”言语之中,尽是难掩的情意,一句‘江湖不远’,当着莫白与楚莹莹,让她思潮起伏,但又不得不强行克制。

都说女子心细如发,尤其是在儿女情长之时,商君愁气韵身姿都较自己略胜几分,宛如两人才一碰面,楚莹莹身上小家碧玉般桀骜奔放的性子,顿时被折服了多半,然而深堕情网的人性情最是反常,明明知道自己不如人家柔情似水,貌若天仙,但楚莹莹仍旧不甘示弱。

遂!放高声调,说道:“莫……呆子!你……你们认识?”向来口齿清晰善言辩驳的人,此间却吞吐起来。

“嗯!这商姑娘,她曾是贤楼的……!”

“贤楼!这也难怪!”

得知商君愁出身贤楼,楚莹莹不忿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要知道,这江湖之中这么一种说法:贤楼女子合眸一笑,可化这世间所有!

须臾,楚莹莹又续而言道:“她可是特地来这寻你的?”

“这……或许是吧!但是……!”

还未等莫白绪言解说,楚莹莹冷冰冰地抬手示意阻止,她不懂莫白,但她却又最懂莫白。

潇洒与风流倜傥最是能讨女子欢喜,而这两样似乎又与莫白丝毫不沾,可他身边却又从不缺红颜风尘,当然这与他手握‘天行’有关系,眼前的商君愁出身贤楼,她与莫白之间的牵连绝非是对俗尘名利的贪恋,故而此刻的楚莹莹,十分平静。

“别忘了你如今有伤在身,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多留个心眼!”楚莹莹眼见着无法阻止两人的别后重逢,只好收敛性子,和言提醒,言语中尽是无奈。

听言,莫白正待动步近前,楚莹莹望着莫白后背,忽又再继而言道:“呆子!别忘了你刚才在大哥坟前说过的话!”

莫白知道楚莹莹此番言语的用意,但他看着眼前的另一个女子商君愁,亦是自己无法言说的亏欠,莫白此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如今却又犯了两难。

待得莫白近前了些,商君愁随即示意止步,说道:“莫兄!你伤好些了么?”。

似有千言万语掩藏着心思,但方才莫白对楚莹莹海誓山盟的深情言语,犹在耳边撩扰,她知道此生与他缘分尽失。

此番前来,是因为实在难熬对莫白的挂念,不得已相逢一面,以解心思,再者冷寒霜另有授命,此行需得取走楚莹莹手中的戎翎饮血剑,这饮血剑乃是修炼气血融合的圣器,如今马三军无意中得到至臻无上的内力,正是需要此剑之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马三军等醒悟过来,这饮血剑便会成为风头浪尖的一帆孤舟。

“不碍事!”

“楚姑娘人挺好,对你也不错,要好好待她!”

“商姑娘我……!”两人虽然只字不提往昔,都是为了留存那份已去的美好,商君愁不提,莫白则更不能提。

商君愁知道莫白咽下的言外之意,是以抬手运指,拿住前后杨修与莫白二人神阙,玉枕几处大穴,转身忽然向楚莹莹发难。

纤手轻拂,一股柔劲随即攻向毫无防备的楚莹莹,目的,是要她手里的饮血剑。

“今生既然已是有缘无分,就让我来替你们承受这非人的磨难!”商君愁敛眉含泪地再看了莫白一眼,心中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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