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一季 - xp1024.com
《红楼梦一季》


第三十九章 冰释

下了水,救人的事倒也并无太多惊险之处,先是打着手势大声叫喊着让上面的学子们趴在冰面上,手拉着手,结成人绳,远远地延伸过来,随后分别将柳晨和王凯俩人揽带到冰沿处,由最前头的学子负责将他们拉上去。

那些学子其实没有哪个不想救人的,只是情急中又害怕又没主意,有了贾玮这样的主心骨,自然纷纷醒悟,立刻行动起来。

天寒地冻,比起另一些时节的溺水更加不同,贾玮跳进水中时,俩人都差不多已有些迷糊,王凯此时也不哭也不叫了,只是拼命扑腾,柳晨扑腾得更厉害,一张脸冻得煞白,黑发披散,拖在水中,大团大团的白气从口中呵出,有如美丽水鬼。迷糊的缘故,贾玮面对面的叫了她几声,实际上毫无回应,只是伸出手,拼命想抓住贾玮。

救王凯时极其顺利,几乎是毫不耽搁的,这边靠上冰沿,那边就拉上去了,救柳晨时出了些小小状况,在揽着她靠上冰沿时,不料她蓦地转身,紧紧抱在他脖颈处。身体剧烈颤抖,长发散在他头顶,热气喷在他脸上,双手如滕般死死缠绕着,贾玮几乎喘不过气来,说实话,这一瞬间他吓得不轻,这绝非是闹得玩的事,一旦被拖住,俩人势必一块送命。

好在他迅速解除了这一危机,分开了对方双臂,很快让上面的学子拉她上去。

之后,贾玮有些精疲力竭,但总算还能勉强趴在冰沿处,在他被拉上去时,书院中得知消息赶往这边的人已经不少,柳晨让书院几名健壮仆妇半抱半抬地弄进书院去了,王凯也让人背着进去,贾玮是唯一上来还能动弹的,柳思成过来时,听说大致情形,肃容拍拍他肩头,“好……好!”

随柳思成进去,换了一套干净衣裳,喝了一碗姜汤,没有太多的停留,就出来坐马车回府了。

在马车上打了几个喷嚏,头有些重,回到怡红院中,昏昏沉沉地由着袭人服待他躺下去,已可断定自己感冒发烧了,随后惊动了整个府中的人,老太太开始,一拨一拨来看他,太医也请来了,开出药方来,袭人理所当然地负责抓药煎药,并亲自给他喂药。

次日,因为他不曾上学的缘故,柳思成过来看个究竟,见到他躺在床上的情形,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得知他已然退了烧,这才放下心来。贾玮问起柳晨,他便摇着头笑着,“呵呵,同你一样,正躺在床上呢……倒没有发烧感冒,只是有些疲乏……还好,还好。”

“哦……老师没生病就好。”

“你若是听我的,在那边用被子捂一捂,不急着回去,应该也不致于发病的……”

“嗯。”贾玮点点头。

如此说了几句,之后,无非交待了些好好养病之类的话,柳思成便即离去。

………

到了次日,已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不适的地方,但在老太太太太的嘱咐和袭人的监督下,仍然卧床至中午起来,吃了些清淡的东西,之后,该请安的请安,该走动的走动,这中间自然有表示自己身体已康复,让大家放心的意思……园内园外走一圈回来,便在厅中同袭人睛雯等丫鬟说笑。

大家笑谈几句,忽地一个小丫头子从外头院子跑来,“宝二爷,二门外小厮来报,说是一个姓柳的姑娘来看二爷,称是书院的先生呢。”

“柳……柳先生?”

先是猛地一怔,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随即便是一脸的惊喜,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尽管自己救了她,那么在那件事上头迟早会得到她的谅解,这也是可以想像到的事,但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还是让他如在梦中。

“哦,是我先生……我亲自出去迎她进来……呃,她真的姓柳……”

稍稍定了定神,一面语无伦次地说着,一面急急出厅,向院外走去,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住,想了想,向跟在后面的袭人道,“姐姐,还是你去迎她进来,同她说我还病着,还躺在床上……我,我这就到床上躺去……”

“这是为何?”

袭人不禁奇道。

“呃……一下子说不清,反正姐姐这样告诉她就是了……”

贾玮脸上一红,一溜烟返身回屋。

事实上,的确也说不清为何有此举动,只是潜意识中觉得以一个病人的身份更好面对对方吧,何况自己是因为救对方而得的病。

再说了,对方看到自己卧病在榻的情形,应该更容易原谅自己所做过的那件错事。

躺到床上不一刻,外头细碎脚步声响起,门帘一掀,听到袭人的声音道,“柳先生请进,宝玉他在里头呢。”贾玮心中猛地跳动起来,急忙闭上双眼。

脚步声缓缓地朝床这边而来,贾玮听得出正是柳晨的脚步声,不知不觉手心冒出汗来,紧接着是门帘放下的声响,袭人也随之走近前来。

“宝玉,醒醒,书院里的柳先生亲自看你来了……”

“哎——别叫,既是……让他继续睡吧……”却是柳晨轻声嘱咐道。

“先生来了,岂能失礼……若让少爷知晓先生来过,竟没唤醒他,定要责怪小婢的……”

听着袭人很配合的演戏,心中有些好笑,随后肩头被摇了两下,便适时地睁开眼来。

“宝玉,柳先生来了……”

袭人背对着柳晨,悄悄冲他抿嘴一笑。

贾玮的目光稍稍抬起,便望到她身后的柳晨,一身淡黄的掐腰褶裙,外头罩着羽缎的大毛衣裳,一头乌发梳成高髻,更显得体态优雅修长,只是容色间略为苍白憔悴,少了往日的奕奕神采,却也增了一丝楚楚之态。

“……柳先生。”贾玮目光与她一对,不自觉就忘了自己尚在演戏,一掀被子,急忙跳下床。

呐呐地道,“柳先生,你怎么来啦……快请坐。”

柳晨秀眉微蹙,从袭人身后绕过,“病了还下床,还不快些躺回床上去……父亲说你退了烧了,可有反复?”说着,伸手覆向贾玮额头。

隔了这许久,再次感受到对方关切的话语,关切的举动,贾玮心情激荡,险些不争气地掉下泪来,“呃……没事了,老师坐……”

“恩。”柳晨在他床头坐下,一面目光略带严厉地扫了扫他,贾玮急忙缩回被窝。

“老师,其实没多大事了……躺不躺着都一样的……”贾玮在她严厉的目光下无力地解释道。

见到他这种狼狈样,袭人在那边险些笑出来,忙不迭地出去端茶。

“还是躺一躺好,别太逞能。”柳晨替他拉了拉被角,“……你若生了大病,老师可怎么过意得去呢?”

贾玮只得老老实实点头。

“柳先生请吃茶。”袭人端来茶水,招呼着柳晨,而后悄然退出屋外,让他们师生说话。

她一走,屋内反倒沉默下来,毕竟俩人隔阂太久了,虽说借着此次契机重新面对,其实双方都有些小心翼翼,少了以前姐弟般的亲密随意,仿佛面对的是需要重新认识的彼此。

更何况,贾玮看过柳晨的亵衣……柳晨也紧紧搂过贾玮,尽管那是在很特殊情形下发生的事,但毕竟是搂过了……两件事加在一块,回想起来,不能没有些许微妙的感觉,双方已不能再回到最初单纯的师生或姐弟关系了。

柳晨拿起茶杯,轻轻吹着茶沫,贾玮则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鼻尖。

好一阵子,贾玮勇敢地打破沉寂,“老师,那件事……请你原谅……”

他知道这件事不当着面取得她原谅,将永远成为双方心中的死结。

一滴茶水溅了出来,那边略显慌乱地将茶杯搁到几案上,似乎轻轻吸了口气,随后转过脸来,笑容温暖,“贾玮,老师早已忘了那件事……在老师心中,你一直都是最好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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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些日子一直很忙,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一直在尽量构筑这部小说,红楼梦的同人很难写,写得合情合理、合乎原著更难,网上没有一本稍稍写的像样的,男频不行,女频就更不行了(女频的总让人有种肥皂剧的感觉),和大家一样,我不想让这部小说写废了,要写就一定要写好,哪怕花再多时间也一样。之前,编过好几稿的大纲,发觉具体到落到正文上时,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因此索性长时间搁置下了……但因为说过了,此书不会太监,所以并没有存心一直断更下去,眼下合理的大纲已编出,之后,要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存些稿子,以保证将来不会再断更……现在先送上一章,正式重新上传要等到十月一号(或不超过十月一号),希望愿意看的朋友再耐烦一下,不愿再等的书友完全不必勉强,右上角打叉即可。这本书没有上架,目前是公众章节,鄙视俺大可不必。唯一觉得对不住的是几位打赏的朋友,真诚盼你们理解并谅解。

第四十章 序曲

一个多月后,贾玮拿到了吏部的任命文书,全称为授虞部给事郎勾当枢密院编修,颇有些像宋朝的官制,前面是官衔,后面是实际差遣,通俗说起来,就是在枢密院这个最高军事部门担任小文书。

这一天终于到来,尽管有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仍不免感到郁闷,不过,从一开始贾玮就清楚,这是个不可能改变的结果。

原因无他,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长姐成了娘娘,说出的话就类似金口玉言了,自老太太以下,只有谨遵,不敢拂逆。贾玮再怎么受老太太宠爱,在此事上也由不得他。

说来好笑,正如妙玉所说的因果,这个因却是他自己种下的,一年多来在书院的优异成绩以及那首青松诗,最终促使长姐元春下定决心,向皇上求情,才有了此次额外恩荫。

文书的下达,荣宁两府上下人等欣喜的欣喜,忌妒的忌妒,倒也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

这轰动自然是有缘由的,虽说只是正八品的小官,但像贾家这样的开国元勋世家,朝廷一方面是优容,一方面是提防,除非有特殊的原因,一般不会许以高职,亦不会有太多恩荫的机会,即便是恩荫,也只是袭个爵位,或是空衔,并无实际差遣……贾家眼下又是外戚,就更有这方面的忌讳,若是手握重兵,或族内子弟轻易谋官,不但朝廷忌惮,且会受到清流的激烈怦击。

正因如此,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中,有实际差遣者不过寥寥数人,并且只有王子腾一人身居高位……不过,他们帮外人谋官倒是无妨,像做过林黛玉西席先生的贾雨村,便是由贾政帮着谋个金陵应天府府尹的高职,正三品的文官,如今又调任京城顺天府府尹,虽说还是三品不变,但毫无疑问权势更大了。

在荣宁两府中,贾玮这样的年轻一辈,有官身的只有东府的贾蓉一人,还是捐的官,并非恩荫,更不用说只是个空衔挂着,图个好看而已。贾玮此次却是恩荫,尽管比不上科考中式,但也确实较捐官体面得多,更重要的是这不是空衔,而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差遣。

至于官职低了些,却也正常,一来他这种勋贵子弟不可能担任高职,二来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当个八品的文官已相当不错了,之后三年一磨勘,累积资历,便可稳步升职。

就在一年多前,贾玮还是位长辈眼中不可救药的无知小儿,不要说父母双亲,便是袭人这些丫鬟们也是为他暗自伤神,不承想,如今贾玮凭着自己的本事,居然能促使长姐下定决心帮他,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文书拿回屋中,第一时间就被几个丫鬟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头并头地在那里看了又看,她们又没一个识字识得全的,遇见不认识的字儿就很认真的发问,待全部念下来后,还要贾玮做一番全文解释。

贾玮虽是郁闷,在这几个贴身丫鬟面前也不得不耐住性子,逐一满足她们的要求。一番讲解下来,口干舌燥得不行。

“这么说,现在是正八品的官儿,那么,三年后磨勘,就升为从七品的官儿,六年后,就是正七品的官儿了……”

“……那九年后,岂不就是从六品的官儿了,快追上老爷了,老爷也才是从五品的官儿呢。”

“没错,没错,十五年后宝玉就跟老爷一样了,那时宝玉才而立之年呢,比老爷强多了……”

“别胡说,老爷也会升的……”

“嘿,哪有你们这样算的,说不定有时连升几阶,有时不升不降呢……”

“宝玉,你说呢?”几个丫鬟争过来争过去的,终于将问题抛到了贾玮面前。

“呃……”

望到眼前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庞,尤其是袭人,从一见到文书,双眼就一直保持着月牙儿状……大家都在为他高兴,唯独他自个高兴不起来,贾玮忍不住苦笑,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

“恩,当了官了,就是妻妾成群,官越大,老婆越多,大小老婆至少也要十个八个,你们以后全是小老婆,还得到外头找几个……专门给我生儿子,若是生女儿,即刻扫地出门……”

几个丫鬟一听,小脸绯红,娇嗔满面,不依不饶地追着他打。

“哪个官儿像你这样,老爷也才三位夫人,你就敢要十个八个……”

“坏死了,女儿就不是人了,我们都是女的,你即刻将我们扫地出门好了……”

“还未走马上任呢,就光想这个,可知不是个好官儿……”

“哪个要做你小老婆,想得美!“

正闹得不可开交,薛宝钗来了,几个丫鬟因为刚才贾玮说到小老婆的事儿,个个都进入角色,不自觉将自己当成妾室,如今一见到她,登时便联想到,正室到了。

这种联想事实上也是自然而然的,宝钗与宝玉的金玉良缘说法,府中上下皆知,长辈们也颇为认同,袭人晴雯几个俨然早将宝钗当成了未来的少奶奶了。

大家立刻停止了笑闹,纷纷招呼道,“宝姑娘好!”

贾玮上前笑道,“姐姐今日有暇?我正要去你那边呢,不想你却先来了。”

宝钗含笑望了他一眼,“我那儿哪有你这儿热闹啊,对了,你们适才在闹些什么,追过来跑过去的?”

“……没有,就是瞎闹着玩儿。”

贾玮有些心虚,这种不太正经的话题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妙,否则免不了一番正经的规劝。

“哦。”宝钗抚抚裙裾,在一张圆凳上坐下,“宝玉,姐姐恭贺你步入仕途了,凭你聪明,也正该如此……论语上头说,学而优则仕,是必不会错的……”

“多谢姐姐……其实……”

“其实什么?”瞧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宝钗不禁好奇的追问。

“其实我并不想当官……”

还未说完,宝钗的笑容微微一僵,两道好看的翠眉也不易觉察地蹙了起来。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贾玮知道她最瞧不起不肯上进的男子,而这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入仕做官,更是男子们人生辉煌的标志,自己一时不慎,竟将真实想法脱口道出,怨不得她生气,“……我的意思是这官太小,当得没劲。”

“这样子……”宝钗雍容的脸庞再次带上笑意,循循善诱,“官大官小不要紧,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盼着你能当多大的官儿,只须一心上进,好好做事,长辈们必是高兴的,你自己也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姐姐说的是。”

虽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但明白她是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贾玮也只得连连点头。

“你明白就好,姐姐也只跟你说这些,同别人再不说的……”宝钗说着,忽地抿嘴一笑,“竟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我适才在老太太那边略坐了坐,倒是听老太太说,要为你这件喜事好生摆上几桌呢,亲戚世交一概相请,可见老太太为此事是喜得无可无不可了,你就等着瞅那一天的热闹吧。”

“真的?”贾玮瞪大了眼睛,只觉头大如斗。

“姐姐说的,难道还能有假?”宝钗起身道,“好了,我该回去了,妈妈一阵子会过来。”

“那我送送姐姐。”贾玮说着,同她并肩出去。

到了院门外,瞅着左右无人,贾玮右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搭,随后装做不经意地滑下去,落在她丰圆的美臀之上,呼吸立时急促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俩人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这样带擦边球的小动作也有过一次两次了。

“宝玉!”

宝钗急忙侧身避开,向周围细细看了看,直到不曾看到一人,这才将视线投过来,正色道,“宝玉,这种地方比不得在屋中,往后切不可如此,否则,姐姐从此不理你!”

她气质雍容端庄,正色之下,更有一种令人无法亵渎的力量,虽说平时她难以抵挡贾玮的胡闹,但一旦她真正认真起来,贾玮还是有些怕她的。

“呃……姐姐别生气,再不敢了。”贾玮摸摸鼻子,不敢看她眼睛。

额头上被点了一下,“你啊,当了官还是这样,得好生改改了!”

愣怔间,对方摇摇头笑叹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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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吧,再送上一章,不能再送了……存稿很宝贵的,尤其对我这手残党来说……还有,看了看读者印象,恨不得撞墙,来红楼本来就是收美女的好不好,你们有没有一点想像力:美女全收,收湘云,熟女要收,尼玛啊,5555555!

第四十一章 序曲二

数日后,荣宁两府正门,仪门,内仪门全开,摆下筵席,宴请在京亲戚世交,为贾玮入仕庆贺。车水马龙,迎来送往,足足三日的热闹不用说,这中间更是顺理成章地衍生出一件事来,那便是贾玮的终身大事。

世家公子,一表人材,十五岁的年纪便已步入仕途,可谓年少多金、前程似锦,不能不引起众多有心人的关注,那些家中有适龄千金的女宾纷纷向贾母王夫人问及贾玮何时婚配一类的话题,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贾玮成为众多亲戚世交眼中的娇客,这自然是极好的事,贾母王夫人面上也极有光彩,但在应对上,贾母颇为含糊,王夫人就更不必说了,一来在贾玮的亲事上她未必做得了主,必得贾母点头方可,二来她心中早有了宝钗这个人选,金玉良缘的说法最初便是她与薛姨妈达成的默契。

贾母的原因复杂些,对贾玮的亲事上她一向摇摆不定,总的说起来,自然是倾向于金玉良缘,各家或明或暗的试探她倒未必放在心上,但此番她娘家史府竟也明确提出将史湘云许给贾玮,就不能不让她认真对待了,在宝钗与湘云间,一时间难以取舍,因此面对各家,也只能一概含糊着。

说起来,湘云早在她的孙媳人选之列,只是史府那边一直没有这方面的表示,再则湘云年纪尚小,她也就将此念头搁下了。此番史府颇为热切,她便跟着热切起来,虽一时难下决定,但总而言之,各方面考虑上,自然还是偏向自己娘家。

娘家的那摊子事她清楚得很,近些年来衰败得厉害,家族中后继无人,尽出纨绔,这般光景下去,转眼就是大厦将倾,分崩离析。史府上大约也是瞅着湘云相貌不俗,虽待她刻薄,但在亲事上却极为热衷,满脑子心思想结门好亲,以为将来计。

之前贾玮性情顽劣,不学无术,可想而知,成年后在贾府中未必有什么地位可言,这也是史府始终在这门亲事上犹豫不决的原因,但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前途不可限量,自被视为东床快婿的不二人选。

娘家人这般打算,她没有不帮着的道理,她眼下年逾古稀,一旦驾鹤归去,有了这门姻亲在,贾史二府多少总是休戚与共,娘家真有难处,这边也会帮趁一二……前前后后多想两遍,她便拿定了主意。

“鸳鸯,请凤丫头过来。”

“是。”鸳鸯答应着去了,不一刻,王熙凤便风风火火地走来。

“老祖宗何事唤我?”

“坐吧,就是你宝兄弟的事儿,找你随便聊几句。”

贾母笑道,此事虽说她完全做得了主,但多一个人支持总是好的,儿媳王夫人显然认同宝钗,但这凤丫头就难说了,或许认同的是湘云,就算是不偏不倚,那也好的很。

“原来是宝兄弟的事儿,不知是哪桩?”凤姐何等样人,是被人称为至少有一万个心眼的,察言观色,又想到这两日的情形,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故作糊涂,不肯先行道破。

毕竟是夹在老太太与太太之间,她这个做小媳妇的还是谨慎些的好。

贾母老于世故,岂不明了她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你宝兄弟年岁不小了,眼下又有了官身,我正寻思着给他结门亲事呢,湘云、宝钗这两个孩子都不错,你替我参详参详。”

凤姐一听此言,心下更是如明镜似的,以往老太太说到这方面,所提多是宝钗,湘云只是偶有提及,此刻不但相提并论,并且将湘云放在前头,其倾向不言而喻。

而她自己,说实话,倒也是倾向于湘云,近些年来,她接手王夫人治理内宅,从中得到各方面的好处,包括权势金钱,早已使她欲罢不能,不到万不得已,她是断不肯放手的。宝钗的才能完全不在她之下,若金玉良缘得偕,以老太太对宝玉的宠爱程度,宝钗自是最得意的孙媳,恐怕自己内当家的位置转眼要拱手相让。

至于湘云,倒是不妨,湘云天真单纯,毫无心计,贾母及王夫人必不会将内宅交与她治理,自己这内当家照旧稳稳当当的做下去。

其实不拘湘云,黛玉与宝玉成亲,她也是颇为乐见,只要不是宝钗便成,当然,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里,对谁说也不合适,哪怕是身边之人也无分别。

“是啊,这两个妹妹都好呢,我倒有心替老祖宗参详参详,可细细思量,竟不知挑哪一个的好。”

既知老太太已有了倾向,她索性藏拙到底,将球原封不动地又踢回去。

若是挑宝钗,必是得罪了老太太,相反,挑湘云,不免得罪了太太乃至薛姨妈,她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

她这么一说,贾母也已明确探知她的态度,便微微笑着,“我倒是相中湘云这丫头。”

“哦……老祖宗相中的人,必不会错的。”凤姐忙奉承了一句,低头略想了想,很快岔开话题问道,“老祖宗打算何时为宝玉定下亲事?”

“此事……倒未曾斟酌。”

“若定的是宝丫头,眼下就得预备着了,史大妹妹倒是不着急,年齿尚幼呢,明年也才十四,越性等到明年冬,十月,十一月均无不可。”

贾母沉吟着,随后点点头。

从贾母荣庆堂出来,凤姐立刻便往荣禧堂而去,荣禧堂是贾政和王夫人的居处,亦是整个荣国府的正经正内室,尊贵气派非其他院落可比。

堂屋正中,迎面便是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书斗大的“荣禧堂”三个大字,书案上摆着古鼎等各式礼器,又有一副乌木联牌錾银对联,上书“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却是东安郡王的手书,着实彰显贾府在京不凡之势派。

正房共是五大间,但王夫人平日里一般住在东边耳房之内,凤姐自东廊过去,进入室内,正巧王夫人和薛姨妈俩人都在,正坐在临窗大炕床上聊话儿,见她进来,便问何事。

凤姐上前请了安,在面西的楠木交椅上坐下,随即就将适才贾母所言转述了一遍。

这自然是她早就盘算好的,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与她这番谈话,迟早会落入王夫人和薛姨妈耳中,俩人皆是她的亲姨妈,倘若从别人口中获知此事,少不得要抱怨她胳膊肘朝外拐,这等事也瞒着她们,既如此,不如现下她主动告诉她们的好。

现下同她们说了,自己便是清清白白,横竖都是老太太的主意,不与她相干。

“听你这么说,老太太竟相中了云丫头?”

王夫人脸上微微有些变色,向薛姨妈望了一眼,那边更是骤然失神。

俩人一直以来或明或暗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地宣扬金玉良缘,可谓是煞费苦心,眼看宝玉宝钗二人渐渐长大,亲事将偕,谁知事起波澜,老太太竟突然相中了湘云,岂不令俩人又是讶异又是失望?

“老太太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凤姐肯定地点点头,暼了一眼俩人脸上的沮丧之色,“……不过,太太,姨太太也不必太过忧烦,我倒是同老太太说了,既相中了史大妹妹,下聘之事倒是不急,推到明年冬也使得,老太太也是应了的,眼下到明年冬还有近两年时间呢,说不得老太太又有变卦,也未可知。”

“恩,倒是难为你这番心思了。”王夫人微微颔首,又同薛姨妈相视一眼,俩人均是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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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姨太太在这里是凤姐对姨妈的尊称,贾母也是称薛姨妈为姨太太。

第四十二章 序曲三

从沁芳桥上走过,沁芳溪两旁的夹岸桃花开得正好,黄昏的霞光映射过来,每一片花瓣都是淡淡娇艳的色彩。

但此刻的贾玮却无心驻足观赏,接近两天了,黛玉都不曾到怡红院来找他说话,昨夜里他过去,却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被告知林妹妹已歇下了,只得悻悻而返。

与黛玉相处这么久,对她的性情他可谓再了解不过,不用说,定是又莫名其妙地同他生气了。

她可以同他生气,他却不能不理她,男的哄女的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因此今儿只得再过去问明原因,哄她开心起来。

潇湘馆离他的怡红院再近没有了,一过桥就到,进了院门,沿着竹林间的碎石小径来到正屋前,倒是愣了一下,只见黛玉站在台阶上,正指挥着紫鹃用花锄来锄院子里四处乱冒的小笋。

“这儿,这儿还有一根,居然挨着台阶长呢……紫鹃,快来。”

紫鹃就快步过去,一面锄一面摇头,“这两日春雨连绵,院子中央竟冒出了这许多小笋来,记得去年前年并不曾有啊。”

“格格,哪能跟去年前年比啊,”黛玉笑了起来,“你不见竹林越发长到院子这边来了么,前年刚搬来时,竹林离这边还远着呢,竹子发得快,眼下挨得近了,自然小笋就在院子中央冒出来了……再不锄它,咱们的屋子就让它占了呢。”

贾玮不由微笑,自己昨夜里过来时差点绊了一跤,现在想来,竟是这小笋捣的鬼。眼瞅紫鹃已锄得香汗淋漓,他忙走上前,“紫鹃,给我,我锄得快。”

他猛地里走出来,黛玉紫鹃俩人都是一呆,紫鹃下意识地便将花锄交于他。

片刻后,黛玉却是哼地一声,俏脸一沉,“紫鹃,咱们回屋去,他这人爱逞能,就由得他逞能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便罢了。”

“姑娘……”紫鹃大约是想劝一劝她,不料刚开口,黛玉已绷着小脸,自顾自地走入东面的书房中,她也只得朝贾玮歉然笑笑,跟了过去。

林妹妹火气不小啊,贾玮摇头苦笑,有心也跟过去,但想了想,既是揽了这个活儿,还是干完再说,瞧在自己帮她锄笋的份上,她也许会消一二分气的。

想着,便开始打扫战场。一面锄笋,一面寻思怎生哄黛玉开心,锄着锄着,却不防手上运劲大了些,锄断了一根笋后,惯性不减,向小腿砸来,也亏他反应敏捷,及时闪开,但左小腿还是被擦出一道口子,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贾玮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蹲下身来看伤口,那边紫鹃已从书房中跑来,一瞅之下,慌得不得了,唤道,“姑娘,快出来,宝二爷受了伤了!”

黛玉这时其实已跑出屋外,只是还拉不下面子过来,正踌躇着,听紫鹃语气惶急,心中突得一跳,“真的受伤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双手提着裙裾从台阶上奔下,果然见贾玮左腿上不断有鲜血渗出,滴到鞋面上,鞋面上也是一小摊的血。

“这,这可如何是好……你疼不疼啊?”

“还好……没事的。”

见黛玉比紫鹃还要惶急十倍,贾玮心中没来由地一暖,又隐隐感到一丝庆幸,嘿,正不知怎么哄她呢,幸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却是省却了许多心思……这点伤算得什么啊,也值得如此,自己以前玩滑板,摔得可不是一般的惨。

“真的没事的,林妹妹,你不用担心。”

“流这么多的血,还说没事呢?”黛玉瞪了他一眼,“让你别逞能,你偏逞能,如今怎么说?”

事实上,她之前所言,应该是置气的话儿,眼下却显得有先见之明似的,贾玮摸摸鼻子,无言以对,有些哭笑不得。

“紫鹃,你也是,谁让你将花锄交给他了?”说罢贾玮,黛玉转而埋怨起紫鹃来。紫鹃虽是有些委屈,但确实是自己将花锄交与贾玮的,因此更多的是惶恐,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贾玮忙为紫鹃开脱,同时心中的那股暖意更浓,黛玉向来与紫鹃情同姐妹,但为了自己,居然舍得对紫鹃发火,真是再想不到的。

“哆嗦什么,让我看看你伤口。”黛玉不客气地斥责道,一面很自然地为他挽起裤脚,此时血已稍稍凝住,她长出了口气,取出袖中的手帕子,替贾玮扎上,又顺手打了个漂亮的花结,贾玮皱皱眉头,却不敢说什么。

“姑娘,婢子搀二爷到屋里歇歇。”紫鹃说着,便上前搀扶贾玮,贾玮哪里要她搀着,摆摆手,自己大步上了台阶,进了书房坐下。

紫鹃斟上茶水,便退了出去。贾玮和黛玉俩人相对而坐,外头竹影森森,映入纱窗,室内阴润幽凉,说不出的宁静。

“妹妹,这两天为何总不理我?”

贾玮望着安安静静坐在圆凳上的黛玉,她今日穿着一件淡蓝色短袄,外罩藕合色纱衫,腰间系一条白色细绫裙,整个人清新淡雅,如芝如兰,十四岁的小脸上虽稚气尚存,但眉目如画,风姿绰约,已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模样儿。

“我哪儿敢不理你啊,你如今真正是众星拱月了,多少人家巴巴地要将女儿许给你,我只是识趣儿,自此不敢招惹你罢了。”

黛玉本来微微出神,听他问这一句,于是便冷笑着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贾玮霎时恍然,心中微叹,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想了想道,“妹妹,你不必烦心,你还信不过我么,此生我必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

这句话其实说得颇为含糊,并不明确只娶黛玉一人,但在这时代,就算是一心一意、非彼不娶的意思了,黛玉小脸一红,“胡说!再说我就恼了……啊!”忽地跳将起来,扑入贾玮怀中。

“怎么、怎么啦?”

怀抱温香软玉,贾玮脑中一阵晕眩,险些从凳上跌下,将近两年接触下来,这样的福利他想也没想过,此刻像是在做梦似的。

“毛虫,那儿有毛虫……”黛玉张惶失措地指着地下,压根意识不到自己居然扑在贾玮怀中。

毛虫?贾玮愕然往地下一瞅,果见一只色彩斑斓的毛毛虫探头探脑地趴在地面,大约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讯号,倒是停止了前进,“别怕,别怕,一只毛虫而已。”贾玮顺势轻拍她后背道。

“你踩死它!”

“……好,好。”贾玮嘴上应着,却不起身。

贾玮定了定神,连忙说道。

却见对方呆呆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脸上神色却不似恼怒生气的样子,不觉得一愣,倒是稍稍放下心来,唤道,“妹妹!”

连唤好几声,黛玉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她脸上红潮未消,狠狠瞪了他一眼,忽地指着地下,没头没脑地道,“还不踩死了它!”

贾玮怔了怔,如蒙大赦,“恩,我捉了它,丢到外面再踩,在这屋里踩,担心脏了地板。”忙捉起毛虫,丢到外头竹林中去,眼下是春天,竹林里这种毛虫多的要命……他自然不肯踩死这毛虫,自己有这契机,还多亏了这小家伙。

返回书房,心下忐忑依旧,林妹妹刚才不生气不等于现在不生气,也许刚才未完全清醒过来罢了,谁知到了房中,仍见黛玉静静倚在书案前,一副出神的样子。

见他进来,黛玉眼圈一红,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几乎就要从吹弹欲破的脸颊上滑落而下。贾玮猛吃一惊,深悔自己行事莽撞,使她受了刺激,这时代的女孩毕竟不比自己原先那时代,虽说她平时与自己也有一定程度的身体接触,但像亲嘴这样的,已是属于不可越过的雷池了。

“宝玉……”

正不知该如何补救,却听她出声唤道,贾玮精神一振,“妹妹……你……”

“宝玉,你答应我……咱俩永不分开。”

“恩……啊……我答应你!”

黛玉原本性情就比宝钗叛逆,更不用说从小与贾玮青梅竹马,较之宝钗,相处下来也随意亲密得多,因此虽然发生了亲嘴这样的事情,但这两日来心境一直彷徨无计,愁苦不已,正是需要抚慰之时,虽则羞不可抑,却也感到实实在在的甜蜜。

她心中其实清楚,承诺也许终归虚幻,此事压根就轮不到他们俩人做主,不过此刻却不愿多想,在窗前竹影中,十四岁清丽难言的少女轻轻偏过头,靠在俊秀少年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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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短袄在红楼梦书中经常出现,长裙短袄之类的,指的是双层的窄短紧身衣裳,在那时代,也算是贴身衣物了,若是除去外裳单独穿着,也只是在屋中,在外头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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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序曲四

“姑娘,这是什么花儿?”

“还有这丛……姑娘,连你也不知么?”

院内春光明媚,外罩月白对襟无领褙子的宝钗手执一柄团扇,穿行在花丛中,身后跟着贴身小丫鬟文杏,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她却只是微笑摇头。

倒不是她嫌麻烦不愿说,蘅芜苑内遍植各类奇花异草,基本上是叫不上名字的,整个贾府也唯有贾玮能识得一些,说是来自西洋,并非土生土长的中国物种,当时让她颇为讶异,连这个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的?

思及贾玮,宝钗唇角不自觉地绽开一丝笑纹,随后想着他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胡闹,明艳的脸上又是一红。这两日来,有关贾玮亲事方面的话题她自然也听到一些,若说没受到一定的困扰那是假的,但总的来说还好,毕竟金玉良缘是府中长辈一直认同的,此时也不可能动摇,她没理由为此担心的。日子眼下很美好,将来更美好,就像这明媚的春光,这明媚的花儿。

“姑娘,太太来了。”

思绪纷飞间,大丫鬟莺儿从那边小径绕过来禀道。

“哦,妈妈来了吗,在堂屋吗,我这就过去。”

随莺儿过去堂屋那边,远远就见薛姨妈倚在门边张望,宝钗微觉诧异,自己每日里都到母亲那边请安,一般而言,有什么事儿,也是当时随口便说了,母亲倒是极少进园子的,今日这样子,莫非有急事不成?

走到近处,“妈妈,有甚么事儿?”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薛姨妈立刻堆起笑着说道,拉着女儿的手进入屋内。

“妈妈几时也会骗人了?今儿一早,不是刚见过女儿的么……放心,女儿在园内过得好好的。”

宝钗尽管感到奇怪,但也并不在意,笑着与母亲打趣。

望到女儿脸上开心的笑容,薛姨妈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张了张嘴,随即笑道,“若说有事,倒是有一桩。来,坐着吧。”母女俩坐到几案边。

半晌不出声,只喝着茶水,斟酌再斟酌,薛姨妈终于道,“钗儿,原说的今年商量着给你和宝玉定亲,如今却要往后推一推了,老太太的意思,宝玉十六岁定亲更好些,你明年十八,也算不得迟……后年便成亲,妈妈也算了却一桩心思了。”

宝钗低头红着脸听着,一声儿不吭,但有些失望的神色还是被薛姨妈捕捉到了,暗叹了口气,女儿真是钟情于宝玉了,只是说迟一年定亲,便已如此,若是与她实话实说还不知怎样,心下的担忧不觉又增了几分。

她自然清楚,老太太的决定一般很难更改了,更何况湘云是其侄孙女,几乎没有更改的道理,但自家女儿怎么办,是瞒着她,抱一线希望等下去,还是过些日子跟她挑明了,另择人家……当初从金陵来到京城,舍了自家在京的老宅不住,寄居在荣国府,一来是借姐夫贾政等人来拘束儿子,但更多的却是为了与贾家结亲,不料到头来竟尔希望落空,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却是耽搁了女儿了。

该怎生是好?

她心中着实乱成了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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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时隐时现,一道矫健的身影在做着各种高难度的拳脚动作,旁边一个俏丽人儿不住拍手叫好,“今儿可比昨儿好得多了,凌空三踢腿后还能接着来两记高侧踢,换了我就不成,咱们家的那些护院也不成。”

“你要成,那还得了,往后谁欺负谁还不知呢。”

贾玮停止了动作,懒洋洋地走过来,对晴雯的白眼视而不见,笑笑,“坐一坐?”在一边的长条石凳上坐下,晴雯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随后很快就坐到他身畔去了。

今日贾玮到枢密院衙门去了一遭,算是正式坐堂前的报到,也顺便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形,枢密院下面分成十来个房,相当于各个部的司,他被分在知杂房下的宣武科。

宣武科主事一人,为正七品文官,下辖编修五名,如今多了贾玮和吴禹俩人,共是七名编修,除此之外,还有吏员杂役若干。

说起吴禹,她姐姐吴淑贞亦是宫中贵妃,家世原是小地主,自从吴淑贞封了贵妃后,就俨然成了暴发户,这点从吴禹的身上便可看出,附庸风雅同时粗俗不堪,贾玮同他稍稍接触,便已大皱眉头。

吴禹同他一样,也是恩萌进仕,此番俩人同时分到了宣武科。

关于吴禹的情况,自然是父亲贾政告诉他的,从贾政的话意中,隐然也可听出吴贵妃和自己长姐贾贵妃并不对付,俩人都是皇上的宠妃,彼此间争斗邀宠,十分激烈,如此看来,自己与吴禹共事,一开始就注定不会风平浪静。

“宝玉……你当了官之后,使钱上头就趁手多了吧?”

俩人静静坐着,看月儿在云间穿梭,好一阵,睛雯打破了沉默,冷不丁地问道。

“什么意思啊?”贾玮侧过脸,“……是不是往后找我借钱就更方便了?”

“哪儿呀,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晴雯心虚地低下头。

“借钱就借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姐姐平时还少借了?”

贾玮继续逗她,他这正八品的文官,每个月的俸禄是三两银子,加上各种钱粮补助,一年算下来,约莫是六七十来两银子,跟以前的那些零花钱比,手头上自是宽绰了不少。

“最近我总是羸,等,等短了银钱再说吧。”

晴雯MM到底是晴雯MM,刚刚才说是随便问问,此刻一句话却将真实想法暴露无疑。

那边就笑出声来,伸手在她细腰上摸了摸。

“干嘛,痒死了!”拍掉他的手,晴雯掩饰着窘态,趁势起身三步两步走入屋中。

贾玮也便随之起身,准备洗澡,睡觉,而明日,就是正式坐堂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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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关西洋并中国之语,在原著五十二章中有提及,可知我们习惯上的自称在古代就是中国。另关于吴贵妃,原著中实有其人,其父名吴天佑。

第四十四章 宣武科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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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茶甚好,却是上等的社前茶……是某向兵籍房的张大人讨得,各位尝一尝。”

“好茶,真好茶。”

“社前茶,难得啊。”

“呵呵,沾了王大人你的光了。”

………

“玉堂兄,近来你家那铺子生意如何啊?”

“唉,莫提莫提,还不是半死不活的……过些日子关了铺子就罢了。”

“呵呵,玉堂兄再琢磨琢磨,做些什么营生赚钱,在下也入些股金。”

“希夷兄说笑了……”

………

“听说考功房又弄了个新花样出来,各人的腰包又鼓了些,嘿,咱们只能干瞪眼啊。”

“那是,咱们清水衙门,哪能跟人家比啊,那些个军官的前程在他们手里头攥着呢,羡慕不来……”

“知足吧,有一笔敬茶费就算不错了,就怕连这个也给蠲免了……”

………

“哎呀,王大人来看看,这书竟让耗子咬破了几处,可恶啊……”

“是可恶,这几日不时看见耗子明目张胆地溜过来溜过去,简直不将人放在眼里嘛……王大人,该去领耗子药了……”

“唔,前几日才问了问,外头总理账房说,已着人去采办,还得等上三五日。”

“等上几日,耗子就翻了天了……总理账房又落好处,又不尽心,真是的!”

“那怎么办,若不然,你去催催?”

………

贾玮坐在屋子东面的角落里,手中翻着一本孙子兵法,耳边充斥着聊天谈话声,老房子特有的霉味淡淡散在空气中,光线从门窗各处缝隙透入,或大或小的光束在墙壁、地下、桌面形成大小不一的椭圆光斑,浮尘在其中上下浮动,光影变幻,时光静美,如同老电影的镜头。

宣武科的小院位于枢密院衙门的西北角上,正房是主事与众编修们坐堂之处,两边厢房归吏员与杂役。院中种着石榴并修竹,台阶下一个大石金鱼缸,内植几茎碧荷,几尾金鱼不知疲倦的在荷叶的阴影中游来游去。

正房南北向,共是五间,全然通透,没有隔断,一张东西向的长条桌摆放在屋子中央,围绕着桌子设了一圈的杉木交椅,北东西三面墙壁满满当当的几扇大书架,上头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书籍资料,包括历代兵书、朝廷的邸报、枢密院各衙门以及外头各衙门间的往来公文备份等等。

比如贾玮手中的孙子兵法,就是在书架上取下来的,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在外面拍打了好一阵才勉强拿在手中翻阅。主事王守仁倒是过来看了一眼,赞了句,“不错不错,贾老弟有志于学啊……既是本业,看看也好。”

他口中的本业,自然是指宣武科的本业了,宣武科的主要职能就是为京城禁军的中下阶军官宣讲兵法,提高他们的军事素养,但总的来说,也就是走走过场,军官们也算累积了资历,编修们得到一笔敬茶费,如此而已。

这敬茶费还是本房的大人见宣武科太过寒酸,向上头争取了几次,从考功房那边分润过来的,不然,宣武科连这点常例也是没有的。

既是这样的小破衙门,那么更加人浮于事也是必然,主事王守仁已五十来岁,仕途上也就如此了,每日里坐堂,不过喝喝茶、与同僚胡聊一通罢了。其他几位情形也是类似,有四位编修也俱是五十上下的年纪了,另外一名编修,三十来岁,倒是不大安份,据说一直在活动,想换个衙门呆呆或是到地方上做一任亲民官。

大家清楚,这种养闲人的地儿,一切事皆不用认真,因此连同上下尊卑也几乎不讲究,王守仁本人毫无架子,属下几位更谈不上敬畏之心,除了称呼上称一声王大人,哪个也没少开上司的玩笑。

各人天马行空地喝茶聊天,因为王守仁赞了一句贾玮,倒使其中一名唤做刘山的老编修若有所思起来,隔了片刻,忽然说道,“最近一册孙子兵法像是景元七年编纂的吧,距今已有六年了,王大人,是不是同本房大人说说,另行编纂一册?“

“恩,这个……倒也使得。”王守仁点点头。

“既如此,武经七书也是五年之前编纂的,不若一并另行编纂。”一名叫叶泽的老编修也忙接口道。

编纂兵书之类的也算是宣武科的职能,不过这个职能倒是与兵部属司有所重合,但各衙门间这种现象也属寻常,各行其事罢了。编纂兵书,一切现成,每回不过将注释或增或减,便是新书,上头拨些银子,各人分了,何乐而不为?

这话题很快使大家热切起来,接着刘山、叶泽二人的话,另三位编修也加入了讨论之中。

年纪最大的司马挺道,“不妥不妥,年份还是少了些,大家仔细想想,有没有年份在十年以上的,若有,报与本房大人,自然理由充足,他也推脱不得。”

“嘿,哪有十年以上的……依在下看,不如各兵书摘一些出来,弄个历代兵法精要,倒也新鲜……”年纪最轻的解铭说道。他近来虽四处活动,欲调离宣武科,但对眼前这笔尚在设想中的银子却也不肯轻易错过。

“呵呵,解老弟却是忘啦,精要不是没搞过,我记得,七八年前刚搞过一回,算不得新鲜……”司马挺摆摆手,随即向左手边的简诚道,“玉堂兄怎么看?”

简诚就笑道,“要我说,也简单,就照希夷兄你的主意,找找年份长久些的……若无,只好退而求其次,让王大人同本房大人说说,准了自然好,不准也就罢了……其实这种事,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就看舍不舍得从本房账上掏银子给咱们了……”

这番话众人都深以为然,各各点头,见贾玮和吴禹俩人不曾开口,王守仁便笑道,“贾老弟,吴老弟,你们也说说看。”

贾玮和吴禹分入宣武科,虽档案不在本房中,但王守仁几个倒是得知俩人俱是恩萌进仕,至于家世背景,吴禹是常挂在嘴边的,唯恐不知他有个姐姐是贵妃。贾玮的家世背景他也是知道的,因此在别人打听时,也早被他透露出来。

摊上这俩个勋戚子弟,王守仁等人自然晓得,人家不过是来混个资历,二三年后必然高升,调离本科,可说与他们几个压根不是一类人,何况以他们的经验,这样的门庭他们也未必巴结得上,因此热络谈不上,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表面上的客套了。

便似此刻王守仁貌似重视二人的意见,实际上也就是一句客套话儿,俩人说与不说,他都未必当成一回事。

贾玮笑笑道,“这些事儿,晚辈不懂。王大人见谅。”

说着,继续埋头看他的孙子兵法。

吴禹对此事也无兴趣,见几个老家伙为了一些银子算过来算过去,早已厌烦,更有些不屑,见问,便笑道,“嘿,这点银子,分到各人头上能分得多少,不如搞些个大的……”

王守仁几个听他言语孟浪,微感不悦,王守仁含笑道,“依吴老弟的意思,该搞什么大的?”

吴禹笑嘻嘻地道,“这个在下也不知。”

王守仁几个相视苦笑,对吴禹这种公子哥儿,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是无法,既不能撂下脸来喝斥,也只能不加理会便是。

不一刻,话题便转到别的方面,贾玮只看他的兵书,吴禹或插上几句或到院子里看那几尾金鱼。时间过得很快,一不留神就到了中午用饭的时辰了,外头敲响了梆子,吴禹照例邀众人到枢密院衙门外的花月楼用饭,司马挺、简诚和贾玮婉拒,王守仁与另三名编修随他去了。

吴家因为暴发的缘故,根基尚浅,对子弟的拘束远比不得贾家这样的世家,因此论起银钱的使用上,吴禹倒要比贾玮阔绰多了,从第一天进入宣武科就开始请客,贾玮出于礼节,第一次去了,之后均是婉拒,简诚也是如此,司马挺呢,去得也少,王守仁同另三名编修倒去得次数多些。

下午回来,又是喝茶聊天,一切老样子。

贾玮已然习惯,看书看累了,便在桌上趴着睡一觉,醒来时,或许大家都在,或许只剩下二三人,其余人都提早回家去了。

说实话,贾玮并不讨厌这样的为官生活,这情形与他想像的毕竟有所区别,更像是在一所图书馆中上班,轻松,自在,随意,有事还可以随时离开,想到当初那般抵触当官,真挺可笑的。

第四十五章 宣武科杂事二

“玉堂兄,明日宣讲,还是烦你代劳吧。”

“这……如何使得?已承过老弟一回情,岂可造次?”

“玉堂兄却是多虑了,这兵书在下尚且不解,如何宣讲,你这是在帮我……盼勿推辞才是。”

“唉……既如此,多谢老弟了。”

中午时分,四周静谧,贾玮简诚二人在堂中边吃边聊话儿。

不觉间,来到宣武科已近两月,在人际上,贾玮倒是与简诚最为接近,一来俩人中午用饭时总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别人多些;二来说起话来,俩人竟颇为投机,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在包括王守仁在内的八人中,唯有贾玮、吴禹、简诚三人离家较远,其余五人就住在附近巷子内,不过走几步路就到,因此平日里总是回家用饭,有时也接受吴禹之邀,到花月楼用上一餐两餐的,但总之在衙门内用饭却从不曾有。

吴禹呢,不用说,将花月楼当成家了,中午从不见他的影子,偶尔下午还喝得醉醺醺的进来,王守仁自然大皱眉头,也曾婉言劝过一二回,那边仍我行我素,又不好拿他怎样,也只索罢了。

各人情形如此,因此留在衙门内用饭的,贾玮简诚二人而已,将带来的饭菜拿到本房的大厨房内热一热,俩人回到堂中,边吃边聊,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儿。

对于简诚,贾玮其实是颇有些同情同时也有些佩服的,他是成德七年的二甲进士出身,名列二甲第十二名,进士分为三甲,一甲为状元、探花、榜眼,仅三名而已,往下就是二甲,二甲第十二名就相当于在全国考试中名列第十五名,这是何等了得的成绩,而他当时年仅二十六岁,俗话说五十少进士,极言进士之不易,他如此年轻便已高中二甲十二名,从中更可看出他委实天资聪颖,学识不凡。

不过,由于简诚性情清高,不识为官之道,曲意奉迎上司的事更是做不来,仕途上自是不畅,先是各衙门间任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差遣,最后被丢到宣武科这种地方当个闲曹,官阶上,中了进士后原就是正七品官,到如今还是正七品,二三十年间居然不升不降,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丢到宣武科后,当时三十来岁的他心灰意冷,也渐渐和光同尘,与一众同僚得过且过,甚至放下读书人清高架子,在家中弄个铺子,做起了小买卖,用以贴补家用。

说起来,他家中的日子还是颇为拮据的,虽说一年有上百两的收入,但拖家带口的,正室一人,侧室俩人,儿女共有七人,大儿子已然成家,添了一双儿女,连同一个男仆,一个女仆,如今共有一十七口人,全指望他一人的俸禄养家,平均下来,摊在每人身上的花费一年也不过七八两银子。

简诚的大儿子名唤简秋,学业上不如乃父远矣,二十出头了,连个童生也未考上,如今成了家,简诚也断了让他求取功名的念头,但也舍不得这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大儿子出去熬活受苦,于是便借着自家院子临街的优势,开了间铺子,让简秋与儿媳妇经营,也算临时安顿了简秋的生计,当然,因未曾分家,这笔收入的主要部分还是用来贴补一大家子的家用,小俩口不过是略攒几个小钱。

大约是不善经营,铺子的生意始终一般,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二三两银子,简诚也是无奈,同僚偶尔笑问起来,便总说要关了铺子,但事实上并无这等打算,二三两银子虽少,好歹聊胜于无,再则大儿子简秋也有个事儿做,省得没着没落的,愁死个人。

铺子刚开张半年,加上这笔收入,也丝毫改变不了家中拮据的情形,若在乡下,一十七口人,百来两银子自然过得不差,但这是在城中,并无自家种的粮食菜蔬,色色都要花钱,且又是物价最贵的京城,也只能算是勉强度日了。

贾玮得知他家中情形,自是有心帮他,宣武科中每月定期宣讲兵法,禁军中下阶军官轮流前来听讲,王守仁在内的编修们也是轮流讲授,以使敬茶费公平分配下去。

敬茶费一回四两银子,对这些闲曹来说,可谓是一笔不小的补助,对家境寒酸的简诚更是如此。于是贾玮便假借自己不熟兵书之名,请简诚代劳,实则是将敬茶费巧妙地让给简诚。

当然,他一切表现得极有诚意,简诚骨子里毕竟是个清高读书人,无论栽过多少跟头,性情这东西终究难改,一旦认为你是在施舍,他是绝不会接受的。就像吴禹邀大家吃饭,不见得多有诚心,倒是炫耀显摆的成份居多,简诚去过一回后,从此便不再去了。

他帮简诚,简诚自然知道,在他印象中,贾玮这样平易近人的勋贵子弟有是有的,但并不多见,一开始是纳罕,继而大生好感,倒是对他另眼相看。

近两个月相处下来,彼此间话题也渐深入,简诚这些年来虽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但学问见识仍不减当年,让贾玮每每听了,均是获益非浅。

有一回谈到贾玮分至宣武科缘由时,他说道,“宣武科这地方难生是非,料来,贵府正缘于此,将老弟放在此处。”贾玮当时就是一惊,父亲贾政当时确实是这样跟他说的,简诚一眼就看穿了本质,识见如此,确实不简单,自己在他身边,应该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有了这念头,贾玮在佩服之余,颇为敬重简诚,在称呼上也称呼简诚为简老师,无奈简诚坚持不让,说是同僚间岂有这等称呼,定要贾玮称他的字,贾玮拗他不过,也只得遵从。

贾玮本没有字,不过,在来枢密院前,黛玉帮他取了一个,叫做缘坚,贾玮在那里暗自想了半天,也不知她是指宝玉至坚,以物喻志,还是指让他坚定心志,俩人永不分离,但既是她取的字,说不得要用上的,因此到了宣武科,一众同僚问他字时,便说是缘坚。

他与王守仁诸人年纪差距摆在那儿,双方便以平辈相称,他称人家一声某某兄,人家却断不能称他为某某兄,这可不比在府中,贾政的几个清客相公也是一把年纪了,开口闭口便是称他为世兄……王守仁诸人或称他为缘坚,或干脆称为贾老弟,倒也显得亲热。

简诚自然也是一样,或缘坚或老弟地称他,他也随口应着。

“……下午可能要提前回家一趟。”用完午饭,简诚一面起身收拾食盒,一面说道。

“哦,几时回去?”

“眼下就回去,正房前的台阶破损了些,得叫匠人来弄一弄,昨儿说好的了,今日还得过去催催,让小犬过去怕人家不理会,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

“那我同你一块去……来了这些日子,还不曾到贵府拜访,真是惭愧……我外头有车子,坐我的车子过去。”

闻言,贾玮心血来潮地说道,自然,他也早就想去简诚家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因此趁此机会,便提了出来。

“好啊……”简诚笑道,“舍下简陋,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老弟包涵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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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银子的购买力,这里就不多说,一般而言,古代生产力低下,物品几乎都贵,人倒是比较贱,这里参照原著中刘姥姥的说法,庄户人一家一年用度二十来两,其实也只是模糊概念……不过一个没有多少油水的低层官僚要养活一大家子,在任何时代,在城市生活均是不易。有兴趣的可参照小说《顾问官》。

再者,关于字,字原是男子成年后取的,但后来也可提早,并可以自取,甚至可以取多个字……这里头“宝玉至坚”的意思是取自原著第二十二回中黛玉问宝玉“至贵者为宝,至坚者为玉”的典故,非偶生造。

再次呼吁推荐票,虽然脸皮有些厚,但为了票票,也没所谓了……555555555

关于更新(重发)

关于更新

认真想了想,更新应该是作者和读者彼此最纠结的事情,也明白稳定及大量更新的好处,但更明白一切都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写作其实是件很愉悦也很孤独的事情,用抽象的文字来构筑一个内心的世界,将各类感悟和感动通过文字表达出来,心灵的自由是必要的,但若有了无形的压力,写作也就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这个过程将不再愉悦是显而易见的,并且也失去了因孤独带来的宁静,转而成为外面喧嚣世界中的一员,于是写作的意义也不存zài

了。

因为有着这种种的敏感,所以还是先缷下更新上的一些不切实jì

的承诺,使自己的状态放松下来,在一种自由无拘的状态中写作,当然,有两件事还是不得不承诺。

一是此书不会太监,因为之前有过太监的经lì

,一回两回的,想想终究没意思,太监如果成为习惯也是件很没劲的事,事实上很愿意完本一本,那么就这一本好了……

二是也许偶尔会有断更的时候,但应该会提前做出通知,并且正常情形下不会超过一天。毕竟本身也是不喜欢断更,但无论喜欢不喜欢,这都是有可能的事,各种原因包括状态不佳等等,似乎也没办法去掌控,所以就写在前头了。

就是以上。之所以写这些,也是为了能让大家都看个明白,避免往后彼此间的一些纠结,因更新的事上愿意看的自然会留下来继xù

看,不愿看的下架走人,也是很明白很简断的事了。

另外:更新时间应该在晚十二点前这个时间,白天也许会有一些修改润色这样的,大家就不用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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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书

本书写的是红楼梦的事,之前认为相当简单,真zhèng

开始写时才发xiàn

比一般的架空小说要难上很多很多,归纳原因大约有那么几点,一是红楼梦的人物早已深入人心,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就算砍掉一些次要的,光是女主,性格鲜明的必须重点描写的至少有六七个,得保留她们的个性但又要有一定的修正,让读者能接受,还得有一定的新鲜感,这操作起来本身就不那么容易……但这还不是太大的难题,难的是她们是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内,就在大观园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从一开始就与男主互动,这跟一般的架空小说中在不同的地点今天碰到一个,明天碰到一个的戏剧性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没有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也就没有了更多的故事性和腾挪的空间。

二是红楼梦所写的多是日常的生活,是在一个大宅院中发生的很琐碎的一些事情,而从网文的角度,从中可借用的情节几乎等于零,所以不得不抛开原著的架构,重新架构一个新的红楼世界,但这种新又要保持在似与不似之间,否则就失去了写红楼的必要……所以就必须突pò

其中的框框这样的东西,增加其中的传奇性,使整个故事既新奇又能为读者所接受,这也差不多是个难题了。

三是写这样的同人最怕一下子想交待太多的故事背景人物背景或是恨不得所有的人物一起出场,事实上一开始时我也犯了其中的一些毛病,如何合理的安排这些东西不给人一种很拥堵的感觉,也确实是个问题,并不像一般的架空文总是有文笔上的余裕,尽可以遇到一人写一人,随后再介shào

人物背景这样的,总而言之,一般架空文用的是加法,而此类文章用的是减法,难就难在这里。

差不多就是以上三点,其余的细枝末节就不说了……之所以说这些,也就是与大家交流的意思,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随时提供给我,我也想尽量将此书写得更好一些,写出接近我心中类似童话的红楼新梦。当然还请喜欢此书的朋友更多支持。收藏啊推荐啊点击啊……

第一章 缘起

“最新消息,三个小时前一架私人豪华直升机在江汉市郊外坠毁,经警方证实,机上人员一人,已经当场死亡……死者性别男,年龄为十八周岁,身份为国内某知名网络公司创办人……目前死者家属正在赶往现场……”

房间没有开灯,电视对面的沙发上,一支烟在黑暗中迅速明灭,冰蓝色的烟雾升上去,很快向四周散开。

极力压抑的笑声,沙发上的人影乱颤,“天才儿童,贾玮……你也有今天……哈……早说了直升机这玩意不靠谱,别以为自己什么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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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屋各种声音,走动声、抹牌声、嬉闹声、甚至还有老式的自鸣钟的声音……光线时而被挡住,时而又透进来,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满屋子若有若无的燃香的香味……

不断地有人从外屋进来,似乎在俯身察看他的情形,很快又悄声退了出去……

……

“袭人,老太太问宝玉的情形……”

“啊,是鸳鸯,告sù

老太太,没事,刚刚的眼皮还动几下,像是要醒来的样子……你进来看……”

“好的……晴雯,秋纹,你们抹牌呢……啊,不坐了,瞅一眼宝玉就回老太太去……”

……

袭人、鸳鸯、晴雯、秋纹……这是……

终于睁开眼睛……银红纱帐,古香古色的屋子,用来区隔空间的隔扇、花罩流光溢彩,触目所及都是琳琅满目的古董……透过窗户的纱屉,可以看到外头很大的院子,布置上也是古香古色的样子,飞檐,游廊、厢房、很讲究的青石板地面……一些穿古装的小丫头模样的女孩儿正在院子中追逐嬉戏,旁边一个大一些的女孩时不时蹲下身从木盆中取衣物晾晒,所晾晒的衣物也无一不是古装的样子……

直升机失事,恩,不过没有死……但这是在哪里?

手脚身子动了动,很快发xiàn

了异常之处,一切都不是原先自己的了,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原样,不是所谓的幻觉……天,莫非……他想到了一个词,瞬间不淡定了。

脚步声,门一侧的光线被挡住,俩个窈窕的身影手挽手亲热地走进来,长得都很不错的女孩子。

“啊,看,宝玉醒了……鸳鸯,我说的没错吧……”

“恩,老太太真真可以放心了,我这就回老太太去……我走啦,下午过来抹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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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了……用不着费力的求证,贾玮确定自己是穿越了,事实明摆着,没有哪种科技可以让自己从十八岁变成十二三岁的样子……而且似乎是穿越到了红楼梦的世界里。事情有些诡异,超出了他认知的范围,但的确发生了,也是无法可想,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貌似平静地接受下来。

没有多少让他出神的时间,那个叫袭人的丫鬟很快将各类问题抛到了他面前……头晕不晕啊,要不要坐起来透透气啊,是不是吃一些点心……外屋的一些丫鬟也蜂涌而入,抹牌声消失了,门这边的光线完全被挡住了,一个异常白晳俏丽的丫鬟在人堆中很显眼,腰身又细又长,听见有人叫她睛雯……各种关切的话语,关爱的举动,包括掖被子,摸额头之类之类,一切都很混乱,在他这边,也不得不做出一些简单的肢体回应,之后,有些累了,再次闭上了眼睛。

………,

当然没有睡去,只不过想静静地呆一阵子。

自己怎么弄成这样……似乎跟那小子的激将有关……刚学飞一次,连驾照都没有……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非得逞能吗……

红楼梦的世界……唉,虽然有顶级美女,但没落、抄家,似乎好日子也就几年……也不知自己能否改变这一切,总之,应该是自己此后最主要的人生目标……恩,想远了,眼下自己还小,估计什么事也做不了,先老老实实玩两年再说吧……

……

躺了半日,中午跟袭人去老太太那边用饭,傍晚也是如此,因为贾母爱热闹,也差不多算是规矩了,和贾母一个桌上用饭的都是他这样的孙儿孙女辈,媳妇这一类的只是一旁服侍,之后,各回各房用饭……在这中间自然也遇见了许多人,包括凤姐李纨宝钗黛玉,以及三个未出阁的姐妹,自己现在的母亲王夫人等等,由于并没有继承宝玉的记忆,只是凭着小说的一些记忆,各方面来说都不大熟悉,所以装成小失忆的样子也是必然的了,反正据袭人说自己是跌了一跤,也似乎合情合理。

接下来的一个来月,随着各处的走动以及与各人间频繁的接触,再结合小说中的一些细节,应该说,贾玮对这个时代一些背景以及荣宁两府的各方面的人和事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这朝代叫铭朝,跟他原先历史中的明朝音同字不同,到如今差不多建国已过百年,除了边境有些小打小闹之外,基本上属于国泰民安的情形,铭朝给贾玮最直接印象就是某些认知上的混乱,无论是地名还是官制包括服饰风俗等等,都给人一种混乱的感觉,似乎唐宋元明清的都有,但又不全包括,比如诗词方面,就不见一些公认的唐宋大家的诗词,比如府尹和刺史这样的官职居然同时存zài

,地名上也是如此,有些闻所未闻,有些却熟悉至极……总而言之,这是个各朝代乱炖的朝代。

如今居住的京师是在北地,名字也叫北京,通过他走出去看到的情况,与后世的北京似是而非,也很难确定是不是后世的北京,世界已经不同了,他也懒得去理会。反正他常年住在北方,这气候对他来说也正适合,这就够了。

说到荣宁两府这上头,古代的奢华是用人堆出来的,差不多也在这里验证了,自家人口超不过百来人,但下人却是近千人,基本上平均十个人服侍一个人的样子……因为人口的众多,这里头的情形自然十分复杂,主子与主子间的,下人与下人间的,乃至主子与下人间的,各种勾心斗角不断,贾玮看到了一些,也有一些暂时还没看到……不过,对于前世掌控过大公司的他而言,不管怎样,这其中所产生的一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是不能轻松应对,更何况他还有个小孩子面具的挡箭牌。

在自己所居的荣国府这边,眼下内当家的是王熙凤,贾母和王夫人都已放权,虽然有时偶尔也会在中间进行一些干预,但王熙凤做为内当家的能力地位已普遍得到了府中上下的认可。

当然这其中贾母地位尊崇这是不消说的,但毕竟年事已高,该放手的事情也已尽量放手,大多时间只同孙儿孙女辈取乐,安享晚年……不过,一旦她就某事开了口,那是无人敢违拗的。…,

至于说到自身这一方面,眼下正在族里的私塾念书,年纪是十三岁,模样俊秀,一个标淮的小正太,巧的是贾玉玉的学名和自己的名字贾玮竟然一模一样……如今一母同胞的姐姐贾元春,封了贵妃,刚回来省亲不久,自己和宝钗黛玉等众姐妹也刚搬入因省亲建造的大观园不久。

园子美仑美奂,总体上风格是江南那边的风格,比他以前游玩过的苏州各个园林都要精致,却又从精致中显出大气来……小桥流水,乌瓦白墙,在江南总体风格下各种风格的建筑,高大壮美的石牌坊,宛如真山似的假山蜿蜒而去,手笔非凡……

园美人更美,金陵诸钗他该见的自然都见到了,其中宝钗和黛玉是绝色中的绝色,早有人对她们做出一个是牡丹一个是芙蓉的比喻,对于看腻了现代美女的贾玮而言,这种完全是古代仕女气质的江南女子实在让他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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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金陵十二钗不是指红楼梦的故事是发生在金陵,而是因为她们的原籍在南京,故事的地点背景在北京。

二、贾玮这名字是杜撰,书中并无学名,只是为了将来的情节上叙述的方便,但在另一方面,取这个名字是合理的,因为宝玉这一辈都是玉字旁的,比如贾琏、贾珍等等。

三、红楼梦中各地名与官制等等确实是混乱的,也是原作者有意为之,但诗词这方面的混乱当然是偶杜撰滴,也是为了将来情节上的需yào



还有,郑重说明,因为本书并不刻意追求细节上的严谨,所以以后此类的注释应该不会很多,不过,如果有读者想讨论红楼方面的知识,随时欢迎,偶的红楼段数也是不低滴(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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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天

“宝玉,张嘴,乖啊……”

望着袭人伸过来的汤匙和一脸娇艳的笑容,贾玮郁闷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依言张口。照一直以来的规矩,较烫的鸡汤之类的食物是要由丫鬟来喂的,理由是怕他不小心烫着了,他自然觉得很没面子,在这其中也试图反抗过,比如赌气不吃等等,但后来证明行不通,首先就过不了袭人这一关,先是耐心劝说,理由一套一套的,比他之前的老妈还能讲,若不见效,就抹开了眼泪,说他若是不吃,老太太太太就要责怪她之类的,在贾玮这边也是拿她没辙,一次两次之后,也就放qì

了所谓的抗争,但心里头难免郁闷。

现在他暗地里管袭人叫小老妈,衣食住行,包括洗澡,没有什么事是她不管的,只要他稍不听话,耳边立即响起小女孩娇嗔的声音,他都快要烦死了。

事实上,袭人也才十五岁,理应算是小女孩,但在这时代,这个年纪已经及笄了,可以出嫁了,所以在各方面就显得稍成熟,也更懂事些,更何况她站着比此时的自己要高出一个头不止,自然拿他当小弟弟看待或者说拿他当小孩儿看待了。

除了袭人,屋里头其他丫鬟应该还好,并没有太管着他,跟他最亲近的丫鬟大约有那么四五位,晴雯人长得漂亮极了,但牌气也大极了,发起牌气来连他也不让,被人形容为爆炭;秋纹碧痕俩个目前是负责他洗漱这方面的,这其中自然有些小暧昩的情形;至于麝月,温柔可爱的乖乖女,口才又是第一流,凡是别的院子有哪个丫鬟婆子来吵架,都是由她抵挡。

“好啦,吃好啦……时候不早了,漱漱口,背上书包上学堂去……”

接过装有书本文具的布包,趁小女孩还在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什么上课要认真听讲啊不要跟其他同学淘气啊之类的话,贾玮踮起脚尖,冷不丁的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宝玉,你……越来越坏了……”

急忙向四周看了看,发xiàn

没人,小女孩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在贾玮额上点了一下。

“呵呵……那我走啦!”

贾玮边笑边往外跑,如果说是小小的报复,就算是吧。当然,如果说之前他对袭人与宝玉的关系还有些小小的纠结,现在已经不存zài

了,书上说他们越过了最后一步的说法被证实只是一种小孩子家虚龙假凤的游戏,脱了衣服互相搂抱这样的,并不涉实质……贾玮自然也想来一次两次的,可是小女孩人长大了,胆子却变小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玩这种游戏,就是有些摸摸捏捏的小动作也总是藏着躲着,怕被人看见了取笑,所以他也只能时不时地偷袭一两下……恩,袭人,就是让人偷袭的嘛。

“慢点跑,小心跌跤……别贪玩啊,早去早回——”

身后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叫声,郁闷啊,十三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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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怡红院,没有马上到园外去,而是跑过沁芳桥,到桥那头的潇湘馆向林黛玉告别。之前宝玉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他就有样学样了。说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不懂的,好几天上学之前并没有跑过去跟她说再见,直到一天林黛玉莫名其妙地跟他生了气,通过黛玉的丫鬟紫鹃他才得知其中的原因,于是就道歉,无非是说些自己跌伤了这几天记性不大好之类的理由,也就很快获得了原谅,俩人言归于好。…,

提到黛玉,贾玮很想将她比成诗,漂亮的程度跟晴雯不相上下,但气质方面,却无疑更要好些,整体来说给人一种很空灵的感觉……如诗如画的女孩。

只是她有些爱哭,有事没事就哭个不停,贾玮当然不可能相信书中说的什么“还泪”这样的神话因素,私下猜测,应该多半还是跟她父母双亡,本身又多愁善感有关,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在他向来积极乐观的情绪带动下,似乎有了一些改观。

一路跑进潇湘馆,从西屋的窗户望进去,黛玉正在梳妆,“林妹妹,我去学堂啦,下午回来找你玩!”

里头就传出娇嫩的声音,“好啊。”

于是又开始跑,直接跑到园门外去,茗烟这样的小厮和李贵这样的成年仆人大约有八九个正等着他,上了马车,就直奔离府上二三里地的学堂。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窗外春光明媚,几只燕子绕过来绕过去的飞,一只蜜蜂嗡嗡叫的朝这边窗口飞进来,贾玮闪脸,抬手,啪,小蜜蜂掉在课桌上。

“贾玮,你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听课……你起来背一遍。”

“……哦。”起来结结巴巴背了一遍,重新坐下来,贾玮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脸上浮上一丝笑容。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可笑,背书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了,早在三岁时就能背诵唐诗三百首,不然,会被人称为天才儿童?当然,背得结结巴巴是他的伪装,要不就显得进步太快了。

课堂很无聊,学习基本上分为两大块,一是朗诵,二是练字,偶尔先生也会出一些简单的对子让学子们对一对,或是让学子们起来谈谈对论语等经义的理解,这其中也会有打手掌心的情形发生,被打的学子若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就会受到全体学子的嘲笑,而能忍住不哭的,便是英雄般的人物。这在贾玮看来,自然觉得幼稚得不行。唯一让他感到乐趣的是每当先生大声朗诵诗句时,坐在前排的瘦小子贾环总是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而且连擦也不敢擦……这小子跟他是天生的敌人,总看不惯他受一家人的宠爱,活该!

因为无聊,所以课堂上大部分的时间他总是望着窗外发呆,有时也偷偷睡觉,让贴身小厮兼书僮茗烟替他挡着先生视线,练字这样的更加无聊的事也交给茗烟完成,这些天来,茗烟识字率的大幅提升要归功于此。

对于练字方面的代笔,老眼昏花的先生是不大能看出来的,但他整日里望着窗外,还是能引起先生一定的注意的,于是就时不时提问他,他自然总能轻松应对过去,先生也拿他没轍,大部分情形只能皱皱眉头,表示不满。

到了申初放学回去,差不多就是洗澡,去黛玉那边玩,然后一起去老太太屋里用饭,饭后,天基本上就暗了,或者过去到各姐妹处玩,或是她们过来怡红院这边玩,还不到二更天的时候,也都散了,各自回去睡觉。

贾玮睡觉由袭人陪着,两张炕床挨得很近,以便随时照看他。外屋另有上夜的丫鬓,一般是两人,有时是一人,这也是这种大家子的规矩,服侍的人多,总是稳当些。

既是与袭人呆在一个屋内,夜里黑灯瞎火的,贾玮自然不会放过施展魔爪的机会,在袭人这边,为了不惊动外屋的丫鬟,也只好闪躲着就范,不过,一旦贾玮有着别的方面的意思,她就会拼命的抵抗,让贾玮无法得逞。

于是常常带着邪火睡去,先是辗转反侧,之后,一觉睡到天明,而新的一天,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出现,那也就跟前面的日子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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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书本文具,原著中是书本文物,为防歧义,所以改动。而上学、同学等等,都是古代传下来的用语,切勿认为是现代词。

第三章 渐变之间

生活既单调也精彩,时间在十三岁的孩子眼中总是过得很慢。当受不了课堂的无聊时,偶尔也会装装病,肚子疼啊头疼啊之类的,并且总是早上病了,下午就神奇般地痊愈了,就能跑着四处玩了,这让前来望诊下药的那些老太医们在老太太面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言下之意大约是他们也不比华佗扁鹊差多少,在贾玮这边,自然笑得不行,但也有险些弄巧成拙的情形……不得不在袭人要强行灌药的时候,很突兀地宣bù

自己病全好了,弄得小女孩满面狐疑……但大多时候,他总能将汤药偷偷倒掉,瞒天过海。

这种装病的次数自然不能太多,一个月也不过两三回而已,次数多了难免真的弄巧成拙,产生这样那样的不良后果,或是让人识破伎俩或是让人担心他的身体,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除了生病之外,还有一些日子也不用上学,比如节庆日啊,比如由家人带着参加一些亲朋间的婚丧嫁娶之类的,这样的日子并不算少,在这其中,有的确实能带来一些惊喜,有的照贾玮看来,比课堂上还要无聊。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身上自然也渐渐显现出与宝玉不同的地方来,望到众人眼中,就是很惊奇的感觉。身边丫鬟最爱谈论的就是他性情上的变化,原先的宝玉的性子接近于女孩子,现在却像小小男子汉的样子,做事不再优柔寡断,而是简断利落,也不再对女孩子家的一些事情感兴趣,像以前谁谁在那里刺绣,宝玉往往会在一旁看上半天,但如今几乎望也不望。袭人给他绣的肚兜,防止夜间睡觉着凉用的,也被他丢在一边,打死也不肯再穿戴……只是在骚扰女孩子方面,似乎并无改变,反而更加胆大妄为,掀掀裙子亲亲小嘴之类的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长辈们更多的是看到他学业上的长进,以往宝玉在这上头可谓糟糕透顶,除了喜欢那些吟风弄月的诗词,科考上必用的经史子集却半点也不感兴趣,为此让人伤透了脑筯,但现在不同了,居然可以随口背出大段大段的经史子集这方面的内容来,对经义上的理解也很中规中矩……对长辈们而言,就不能单单用惊奇来形容了,绝对可以称得上惊喜。

当然,贾玮有意展现出这种变化的动因再简单不过,学业好的孩子总是被允许有着更多的自由,他要的就是这个。至于科考中式啊,做官这样的,他压根就没考lǜ

太多,对这样的人生他也丝毫不感兴趣,不然前世也不会中途辍学去开办什么网络公司。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预期的,因为学业上的长进,父亲贾政和母亲王夫人都是喜不自禁的样子,王夫人对他更加宠溺就不用提了,贾政也一改原先对他相对严厉的一面,变得日渐宽容起来。

这其中自然也有对此感到不安甚至嫉妒的,有些人本身并不相干,只是出于惯常的小人心态,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嫉妒,真zhèng

论起来,唯一深感不安和妒嫉的也就是赵姨娘和贾环母子俩。

这对母子从来就看不得宝玉好,赵姨娘一门心思想置宝玉于死地,好让自己的儿子出头,贾环年纪不大,却也是一肚子坏水,逮着机会就跑到贾政那里告宝玉的黑状……还曾装做不小心将油灯推到宝玉脸上,差点害得宝玉破相。…,

面对这样一对母子,贾玮没有理由不进行打击。

打击贾环对他来说轻松极了,让茗烟将贾环写的字偷偷丢掉,下一刻这小子就该挨先生的戒尺了,越是辩解,挨得越重,这小子又不经打,一打必哭,因此挨打之后往往还要遭受其他学童们的嘲笑;或是到太太那边院子时,故yì

当着与贾环关系不错的彩霞等丫鬟面前“关心”一下这小子,“恩,别挑食,多吃点……长得瘦瘦小小的,前几日那同学问我,你们兄弟俩到底是差两岁还是差五岁,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而对于赵姨娘,则是碰上了就说上一句“姨娘今日的粉抹得好厚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之类的话恶心她,再就是在老太太跟前,利用孩子的天真有意编排一些没边没影的事,某时衣服穿得特别鲜艳啊,私下爱唱小曲这样的,让老太太日益对这儿子的侍妾产生反感。

在计划中,让这对母子在贾府消失那是毫无疑问的了,只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现在所做的权当热身运动好了。

这样时不时的打击下来,贾环那边的反击是必然的,往日里都是他打击宝玉,现在哪容得宝玉来打击他,先是采取了惯用的告黑状的办法,结果由于贾玮学业上的突飞猛进,贾政正欣慰不已,他这时节所得到只能是一顿臭骂。于是又挑唆班上的同学跟贾玮作对,无非是骗他们贾玮去先生那里告他们状这样的事,那些同学也就渐渐对贾玮不友好起来。

虽说贾玮到学里有七八个仆人小厮的陪伴,但真zhèng

陪他在课堂上的只有茗烟一人,其余人都在外头房间或打牌或睡觉,这些学童又都是凡事不大懂得害pà

的年纪,因此尽管还没有到真zhèng

动手的程度,一些挑衅的言语已经开始产生了。

贾玮这边自然是没当一回事,不过,也因此想到了一件一开始就想做的事。几天后,几个皮沙袋和木人桩安到了怡红院的院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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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贾玮光着上身,下面穿一条弹墨绸裤,正聚精会神地练着木人桩,台阶上,游廊处,几个丫鬟好奇地观望着。

袭人端了一碗莲子羹出来,“宝玉,好一阵子了,歇歇吧,将它喝了……”

“呃……你搁在厅里头,我肚子饿了,自己进去喝。”

“那怎么行呢,一会儿就凉啦……”

“……好吧。”拿这小女孩没法子,如果不答yīng

她,完全有可能就这么一直纠缠下去,贾玮只得停下来,飞快地喝完羹汤,又继xù

练了起来。

“再练一会儿就别练了啊……碰伤了手脚可不是玩的……”

“……”

贾玮对袭人实在是无语了。

……

皮沙袋和木人桩俩样东西都是府里的匠人做的,事先也经过了老太太太太以及老爷的同意,照他们的想法,如今宝玉学业方面突飞猛进,练练筯骨也好,正好他天生体弱,说不定因此能练出个好身板来。再说了,贾家祖上本就是武将出身,现在许多子弟中也都有练习骑射这一类的,宝玉练练拳脚也不算出奇,只要他欢喜,便由得他去。

既是老太太等都同意了,做为怡红院小管家的袭人也不可能反对,事实上她也愿意贾玮身体练得好一些,只不过这里头她要操心的东西多的很,不能练得太累啊,不能空着肚子练啊,下雨天不能练啊等等,在这上头,贾玮往往是扭不过她的,最终也只能一样样的遵守了。但是夜里睡觉时,小女孩就要倍受催残了,偷袭的次数几乎是往日的一倍还多,弄得小女孩做梦都梦见贾玮偷袭她,醒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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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茗烟,原著后来改为焙茗,但本书就不改了。

第四章 月色朦胧

“恩,宝姐姐明日见……”

“恩,林妹妹明日见……”

……

院内月色朦胧,送走了几个姐妹,贾玮脱掉上衣,又开始每日睡前的练拳,他练的其实是以前从贴身保镖那里学来的截拳道,动作干净利索,十分讲究爆fā

力,皮沙袋和木人桩打一通下来,往往大汗淋漓,凉风一吹,每一个毛孔都舒爽得要命。

对于练拳方面的想法,在原先的时代大约是出于兴趣,但到了这个时代,似乎意义并不仅限于此,毕竟是冷兵器的时代,身上有无功夫,在防身上头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何况是截拳道这样的猛拳。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想恢复练拳的最重yào

原因,至于打发时间这样的理由那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功夫是现成的,都在脑海之中,差的只是一副缺乏锻炼的好身体,有些动作或许可以做得出来,有些动作就不行,如高踢腿这样的,更不用说凌空三踢腿了,因此练习打沙袋和木人桩的这样的基本功就很重yào

,这中间还要进行一些腰身步法的训liàn

,使得身体变得柔韧灵活,一旦反应起来也就更为迅捷灵敏。

由于截拳道这样的功夫并无什么所谓的固定招式,所以在一般人看来他也就是借着皮沙袋和木人桩练练筯骨而已,贾政也过来看过一次,看到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带着似乎很凌利的表情,还时不时发出“呀——”的一声尖叫,站了一会儿,就摇着头笑着走开了,基本上是将贾玮的练功当成一种很孩子气的东西了。

对于众人的看法,贾玮自然很没所谓……他们这样的反应其实也挺好,至少不会过份地关注到自己,影响到自己练功。

当然,在练功的事上,起先他也不是没有某些疑虑,也许是看多了武侠小说的缘故,总无端地怀疑古代的功夫一定比现代的好,而且是好上许多,若是如此,练习截拳道这样的功夫似乎就显得没什么必要了,于是也特地去看了护院家仆的一些练武场面,可是看来看去,倒是十分地寻常,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无非是蹲马步,抡石锁等等,也可以将一根棍子舞得很生猛的样子,或是挥得动比较沉重的大刀,但也仅此而已……之后,通过与他们交谈,基本上也就得知了这时代并没有所谓的梦幻般的高手,那么练习截拳道也确实是一个蛮不错的选择。

屋里头,秋纹碧痕正在为他准bèi

洗澡水,袭人则在忙着弄夜宵……门帘响动,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不用转头看,贾玮也知dào

是晴雯,除了她,再没人走路像她这样性急的。

“又来跟我练拳啦?”

贾玮边练边开口,并没有停下动作来。

“恩。好玩嘛。”模仿着他的架式,晴雯也瞄准一个沙袋打起来,边打边笑。

“别笑……一笑气息就乱了,这样练拳没效果的……气息还是要沉在丹田处,知dào

丹田在哪里吗……”

那边就摇摇头。

这边就伸过手去,“这儿……这儿啊……”

啪,手被打掉,“哦……知dào

了,别乱摸……”小女孩似乎有些发窘的样子。

贾玮笑出声来,“好啦好啦……继xù

吧。”

“恩。”

……

说起来,在贾玮几个较为亲近的丫鬓中,晴雯是有些特别的……袭人永远是小老妈的样子,秋纹碧痕有些小讨好他,不过也爱逗他,摸摸脑袋捏捏脸蛋之类的,麝月呢,尽管是乖乖女,但也是除袭人外管他比较多的人……总的来说,都有些将他当不大懂事的小弟弟的感觉,只有晴雯跟他相当平等,虽说她跟袭人一样比他大两岁,而且个子比袭人还要高挑,贾玮差不多只到她胸口的样子,但她丝毫没有大姐姐的样子,会跟他一起玩一起闹,不高兴了也会冲他发牌气,不过她牌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一刻还满脸不爽下一刻就笑靥如花了。…,

人是活泼好动的样子,也极聪明,对新鲜东西总是充满好奇,外头有新式的针线花样头一个学的往往是她,屋里头的自鸣钟有些小毛病之类的,她居然也动手摆弄,而且也总能修好。这回贾玮练拳,别的丫鬓只是对事情本身感兴趣,而不是对练拳感兴趣,只有她与大家都不同,偏偏想跟着贾玮练拳。

“早就想练拳啦……只是不好到护院的那些人中间去练的……现在终于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练了……”

在贾玮这边,自然就是笑,“什么都想学,难道人家做官,你也学着做官?”

小女孩就愣了愣,随后有些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我要是男的,就能做官,你信不信?”

“呃……”

晴雯的加入,使得贾玮在练拳这件事上变得不那么孤单,但同时也变得不那么纯粹,收了一个漂亮的女弟子,当然要占占便宜了,平日里他谁的便宜都敢占就是不敢占晴雯的,知dào

她那爆炭牌气不好惹,现在好了,自动送上门,有便宜不占才是傻子。于是借机摸摸捏捏的镜头就时不时的上演,而晴雯看在他授拳的份上,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了了,就叉着细腰骂道,“你到底要怎样,练拳啊还是动歪脑筯……别以为我不知dào

!”

这样的情形贾玮闭着眼睛都能应付,无非就是仗着年幼耍无赖,“呵呵,我喜欢姐姐嘛,就情不自禁了……”

“哼,你喜欢的是袭人吧!”

“都喜欢……”

“哼!”

其实晴雯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啊爱啊什么的也并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自己在丫鬟中间是最漂亮的,便是跟小姐们比也并不逊色,理应受到少爷更多的关注,大约也就是这样的意思。倒不是具体要跟谁去争什么,当然她在口头上打击袭人也差不多是一种习惯了,除了袭人,她有时也打击麝月,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的,都知dào

她的性子,也知dào

她并不是当真,不过不高兴了随口说说而已,所以也没人在这上头跟她较真,只当成玩笑罢了。

……

差不多一盏茶工夫,袭人那边的宵夜弄好了,煮的是小火的碧粳粥,大家都有份,贾玮进屋拿了两碗出来,俩人坐在月光下边吃边说话。

“哎……还没问你呢……你这拳法什么时候学的啊……以前从没见你练过的……”

“这个……保密。”

“哼,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啊。”

“好吧……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格格!瞎说……哎,你看那颗流星,好亮……”

小女孩仰着头,下巴的弧线在夜色中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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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原著中怡红院应该是没有小厨房的,便是大观园内如今也没有小厨房,后来到了冬天,才开始设了小厨房,所以后来就不再到园外老太太那边用饭……本书为了情节所需,就添加了。

第五章 泡沫剧

人如果忙起来总是有忙起来的理由。这几日贾玮除了练拳外,还秘密地在鼓捣一样东西,不停地冲袭人要胭脂和花露,对此袭人倒是一点也不诧异,毕竟调脂弄粉是宝玉常玩的事儿,只是在取东西给他时,开着玩笑道,“宝玉,这回弄些什么呢,弄好了,要给姐姐试用一下啊。”

“恩,头一个就给姐姐用……谁让姐姐对我最好。”

“宝玉,你……”袭人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付出了这么多,总算听到一句窝心的话了,谁知贾玮第二句话就变成了“姐姐亲一个”,“……去死!”小女孩彻底被打败了,奋力推开粘在身上的贾玮,落荒而逃,什么感动不感动的早就丢到一边去了。

几天后,袭人见到了他鼓捣出的东西,装在白玉盒子里,色泽娇艳,芳香扑鼻。

“姐姐,怎么样?”

“呃……这不是玫瑰膏子吗……咱们屋里有的是啊,干嘛自己弄……”

“姐姐再看仔细些……”

袭人又俯身认真看了看,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想了想,道,“啊,不对,你用的是胭脂和花露,不可能制成玫瑰膏子啊……可这是什么呢……”

“是胭脂。”

“啊……”

贾玮忍不住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个时代的胭脂差不多都是跟纸一样一张一张的,并不是这种膏状的,而且颜色又薄,又没有香味,他早就琢磨着调制一种更好的胭脂了……这回所做的尝试就是将原先纸张似的胭脂拧出汁来,再用清水淘澄干净,添加花露后置于锅中,蒸成这种膏状的胭脂,这中间当然有比较失败的例子,主要是在花露的配比上,多了香味就太浓了,少了就凝成块状了,因此反复试了好几回,浪费了一些材料,才调制出现在这样比较满yì

的新式胭脂来。

“姐姐,你试一试。”

“恩。”

……

“啊,真不错,比原来的胭脂强多了……宝玉,你真能干……”对着大穿衣镜,小女孩左顾右盼,陶醉在自己的容光中。

“这一盒就送给姐姐了。”

“真的?”

“恩……姐姐亲一个……”

“去死……唔……唔……”

“姐姐我走啦——”偷袭成功,贾玮拨腿就跑。

“哎——回来!”一把被小女孩拽了回来,边笑边擦他嘴上的胭脂,“就这样子出去,想让大家都看见啊……越长大越粗心了!”

这边就是嘻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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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后还是跑出去了,一口气跑过了沁芳桥,迫不及待的原因很简单,他怀里还有两盒新式胭脂,一盒是送给黛玉的,一盒是送给宝钗的,差不多是忙着向她们献殷勤了。

先是到了潇湘馆……里头竹林、清溪、鹅卵石铺就的石径,小而雅致的房舍,阴润宁静,一切都像在水墨画之中,照贾玮看来,黛玉这样如诗如画的女孩子住在这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沿着石径向内走,就可以看到翠竹掩映下的三间小小正房,便是黛玉日常起居之所,一般在下午的这个时间,黛玉会在东边有月洞窗的书房中看一阵的书或是写写诗词之类的。

因为有这个月洞窗,贾玮常常开玩笑地称她为嫦娥妹妹,而黛玉的回应一般就是“你嫌我还不够寂寞啊”这样的话,贾玮自然就辩解“我是说你美丽好不好”,于是那边就羞红了脸,随手拿起书本来,追着他打。这样的情形持续下来,因为时时发生,到最后也就成了一种很自然的东西,贾玮也叫得顺口了,而黛玉也似乎没了什么可害羞的理由,于是渐渐变成这边叫着,那边随口也应着,仿佛自来就是这么称呼的。…,

在贾玮眼中,黛玉其实就是个有着文艺范的、小清新的女孩子,那么比别人多一份风花雪月,多一份多愁善感也就是毫不奇怪的事了,至于常常掉泪,那完全是父母过早离去的缘故,更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在前世,或多或少有听到过黛玉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不适合交往这样的话,也像是有些道理,但现在看来简直有些可笑,不说别的,一个容貌气质到了这种程度的女孩子恐怕不是任何男人可以拒绝的,哪怕她有这样那样所谓的缺点,只是他们没见到真人而已……恩,自以为是向来是人类的通病。

快步踏上台阶,正要向东边的书房走去,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从厅内出来了,拦着道,“妹妹正在写诗呢,吩咐了不让人打扰的……二爷稍候片刻……”

“让开,再不让开就亲嘴了……”贾玮威胁道,做小孩子就这点好,可以随便耍无赖而给人理所当然的感觉。

“啊……真的不行……”尽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教xùn

,紫鹃还是恪守自己的职责,只是脸上有些小小的慌乱。

“让不让?”

“不让……”

“我有急事……”

“不让……”

僵持着,一个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紫鹃,让他过来吧,早说过了,他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拿他没办法的……”

“恩。”侧身,让开。贾玮跑了过去。紫鹃摇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小嘴,跟过去倒茶。

“嫦娥妹妹,你猜哥哥给你带来了什么?”

“恩?”黛玉将笔搁到笔架上,转身面对着他,眉眼中有江南烟雨的韵味。

虽然时时在一块,但贾玮脑袋还是不由地一晕,定了定神,忙从怀中掏出玉盒来,献宝似地献到她面前,“妹妹,请看,这是什么?”

“……什么呀?”接了过来,打开……紫鹃凑了过来,撇撇嘴笑道,“原来是玫瑰膏子啊,有什么可稀奇的,还巴巴地给妹妹送来……”

“去,去,你知dào

什么……”

正说着,感觉黛玉轻轻地向自己瞟了一眼,似乎不喜欢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连忙住了口,摸了摸鼻子,有些发窘地道,“妹妹别介yì

,我跟紫鹃开惯了玩笑的……”他说的自然也是事实,但在这事上头却未必是开玩笑,倒是有点恼火紫鹃在黛玉面前奚落他的意思。他也不知为何在黛玉面前会有这种反常的举止出现,尽管是倾国倾城般的美人胎子,但也不过才十二岁而已……难道是潜在的宝玉的意识在这方面起了作用,让自己很在意她的感受……似乎很难想得明白,但无论如何,自己确实在意她的感受,就像此刻她轻轻投来责备的眼神,自己就不得不做出一些解释。

“恩,二爷是开玩笑呢。”

碰到这种情形,在俩人间有些类似小红娘角色的紫鹃还是能顾全大局,不让他们为此拌嘴生气的。

贾玮扭头感激地冲她一笑。

黛玉见状,也就微微一笑,放过了他,将托着玉盒的手往前伸了伸,做了个“这究竟是什么”的表情。

“恩……是胭脂。”

那边就是一脸的问号,放到鼻端嗅了嗅,“好香。”

“恩……这是特地为妹妹做的……用时,只要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嘴唇上,就足够了……要是拍脸,用水化开,抹在手心上,再拍脸,效果很好的……”想了想,补充道,“里头加了花露,所以很香的。”…,

“是吗……”黛玉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试试。”

……

“好了……紫鹃,你来看看,怎样?”

“啊……二爷调的这胭脂可比原先的那些胭脂好得多了……”

“……是吗?”

“姑娘不信,请看镜子……”紫鹃说着取来靶镜让她端详。

“恩,倒真是呢……”掠着秀发,黛玉抿嘴一笑,随即偏过头来,“宝玉,只此一盒么?”

“恩。”贾玮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头一盒做的就送给妹妹,妹妹喜欢就好。”

其实认真说起来,他也不算撒谎,虽然送袭人在先,但最初动这个念头时,就是为了要向黛玉一人献殷勤,只是随后又想到了宝钗袭人等等姐妹,总之,在内心里,头一个想送的是黛玉,接下来才是袭人、宝钗,至于另外一些姐妹,就更靠后了。

“我喜欢……你不送一盒给宝姐姐吗?”跟常有的情形相似,黛玉又拿这个来试探贾玮。

“呃……以后再说吧……”

贾玮不得不再次撒谎。他自然知dào

他和宝黛三人间的情形有些微妙,跟那些丫鬓不同,宝黛俩人虽然年纪也不大,也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尤其是黛玉,只有十二岁,比他还小一岁……但她们是小姐的身份,也就注定了她们只能为妻而不能做妾,因此如果身边有一个看起来似乎能成为如意郎君这样的人出现,竞争就会很激烈,毕竟这时代大多数人是直到洞房时才看到对方第一眼的,之前没见过面,没说过话,是好是坏,是丑是俊都不知dào

,应该说在这上头很是茫然……也正因如此,黛玉年纪虽小,但由于与宝玉自幼青梅竹马,彼此间也有些心心相映的意思,基本上已选定了宝玉做为终身托付之人,再不容他人来跟她竞争。

而在宝钗这边,也明白这俩人间的情形,之前虽然因为大人们的一些话对宝玉也颇为关注的,但她毕竟年纪比黛玉要大,也相对要成熟些,况且又是出了名的在待人接物上极有分寸的女子,所以也并没有与黛玉明着竞争,只是暗地里在各方面方便的情形下接近宝玉,但随着时间推移,大约是明白宝玉种种顽劣的性情不可救药,也就渐渐丧失了对他的关注……不料近些日子来,宝玉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学业上突飞猛进,而且性情上也一改之前的脂粉气,成了一个小小男子汉的样子,这着实让她惊喜异常,于是又重新关注起了宝玉,并且较之前更甚,觉得也许真有大人所说的宝玉同自己“金玉良缘”的可能,也暗中脸红了好几回。

这样的竞争眼下似乎有日趋激烈的态势,明的暗的也都表现出来了。贾玮为此头疼不已,若其中一个是丫鬟那不算什么事儿,但正房的位置只有一个,总有个非此即彼的问题,但他要的是她们俩个……林妹妹当然好,但宝姐姐也是绝色啊,留给别人,他有些不甘心。

当然,在另一方面他也知dào

,黛玉未必争得过宝钗,毕竟这种大家族间的联姻没那么简单,这里头有数不清的各种利益的盘算,宝钗母亲薛姨妈同他母亲王夫人是亲姐妹,都是王了腾的亲妹妹,而王子腾是贾府最大的势力倚仗之一,现为九省巡检,荣国府内当家从王夫人到王熙凤接连两任一直都是王府的人,可以说是娘家的势力起了很大的作用,如今宝钗也是跟王府沾得边的,家中又是皇商,比黛玉无父无母的强得多了,从中胜出应该不是太难。…,

宝钗明白这情形,黛玉也同样明白,但俩人在自身上头还是无法停止这方面的竞争,在宝钗这边自然是更希望靠着自身魅力来打动宝玉而不是单单依靠父母之命,既然有了同处大观园的机会,何不尽情展现……而在黛玉这边,一方面是青梅竹马以来的难割难舍,一方面是真心希望能有某种奇迹出现。

于是三人间这种微妙的情形就这样保持下来了,这中间也造成了种种误会、尴尬、笑话之类的,于是三个钟灵毓秀般的人物,却演出了一幕幕最通俗的泡沫剧似的剧情,令贾玮委实啼笑皆非。

……

坐了一阵,想着时候已经不早了,贾玮起身道,“妹妹,我走啦。”

“好,我送你出去。”黛玉抚了抚裙裾,站起身来。俩人站着,她比贾玮要高,这让贾玮为此郁闷不已,姐姐们比他高,妹妹也比他高,这十三岁实在不是穿越的好年纪。当然抱怨归抱怨,他也明白这是因为女孩子发育早的缘故……应该明年自己就该发育了吧,到时候超过黛玉应该没有问题,最好很快就能超过长腿MM晴雯。

“哦,不用……我自己出去。”

担心她看到自己往宝钗住处而去,贾玮连忙说道。

“那好……明日再来坐。”

“恩。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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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穿衣镜原著中就有。

第六章 泡沫剧二

寻见薛宝钗其实费了一番周折,人并不在园内所居的蘅芜苑,而是到园外的薛姨妈也就是她母亲那儿去了,这样来回绕了一圈,见到宝钗时,额头上已是有些冒汗的样子。

像每次见到的情形,宝钗在装扮上总是极其简素,不要说配戴这样那样的饰物,就是衣裙的颜色也往往偏向淡雅一类的,但不管怎样,似乎很难掩住她身上天生的雍容优雅的贵族女子气质,因为她这方面气质的突出,初见面时也很让贾玮吃了一惊,按理说贾家的门第比她薛家要高不少,但贾玮的三个未出阁的姐妹反而不如她有贵族气质,算上平日里随长辈赴宴偶尔所见的那些大家闺秀豪门千金在这方面也并没一个能及得上她的……这样一番比较下来,贾玮不得不承认用牡丹这样国色天香的花来比喻她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人坐在炕床边上,身上是家常衣裳,一头乌发很随意地披在肩头,低着头正做着针线一类的活计,听见门帘响动,轻轻抬起头来。

“宝姐姐……是我。”

那边也早已展颜一笑,将手上的女红往旁边一放,款款起身,“是宝玉啊,进来吧……是刚放学么?”

点着头,“……宝姐姐……我送样东西给你,就是这个……”

“这是……”望到贾玮递到面前的玉盒,又望到他额头上的汗珠,“啊,这个不急,先擦擦汗吧……给,这是干净的手帕子……”

“姐姐真好……”

这倒不是很随意的甜言蜜语,若是换做另一人,或是因为那盒子而忽略了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或是即使留意到了,也一定会按捺不住地先去接盒子,打开看个究竟,但在宝钗这里,这种情形就不会出现,总是给人暖暖的很窝心的感觉。

那边抿嘴笑了笑,这才接过玉盒,一面打开来看一面听着贾玮的介shào



“是这样子……这法子很巧啊……”

想了想,“若是用不同的花露……就可以有不同的香味了……”

“恩,姐姐说得对……我倒是忘了……”

那边又是抿嘴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将玉盒子盖上,握在手心中。倒是贾玮想起一件事来,“呃……姐姐……跟你说个事儿……”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应该是感觉到贾玮话中的吞吐,宝钗脸上露出鼓励的神色。

“姐姐可否晚几日用这胭脂……因为林妹妹那儿……同她说过的,现下只送她一盒,你知dào

她的性情的……”

怔了怔,秀眉微蹙,但很快轻声笑起来,“原来是为这事儿,看把你为难的……其实不算个事儿,本来我就极少妆容的,几乎也用不上这胭脂……收下来,自然是为了你的心意……放心,不会让林妹妹知晓的……”

“恩,姐姐真好!”

贾玮不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其实夹在宝黛俩人中间,他也会时常不自觉地拿她们做比较,总体上来说,宝钗是那种既然在一起了我就会让你愉悦的人,而黛玉则是既然在一起了你就要包容我一切的那种人,一个成熟智慧,一个任性孤高,但又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山中高士晶莹雪,世外仙姝寂寞林”,哪一个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对男人来说,前者会让你安宁,后者会给你挑zhàn

,其实也就是人生的两种状态,因此同时拥有两者也差不多是最理想的状态了……贾玮自然也是这么想,只是这其中有着似乎不可逾越的一些东西,很难去面对和解决,所以也不能不生出许多惆怅或是无奈这样的心情出来,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尽量让自己逃避这些东西,将希望放在长大后或许有能力改变的想法上,从而能够貌似从容地面对三人间的关系。…,

“最近学业上还好么?”宝钗轻轻将话题揭过。

“呃……还好吧。”

“念书固然要紧,身子也是要紧……也不可太累了自己,生病了就不好了……”

“恩。”

心里头狂汗,自己那能叫累?学堂上最不认真听讲的就是自己了,别个同学回到家哪个不是将功课温习了再温习,自己却忙着和姐妹们嬉戏,到了夜里也是如此,临睡前还将心思放在练拳上头,再就是占占长腿MM晴雯的便宜……恩,睛雯也是一个较具挑zhàn

性的女孩,至于袭人,应该算是能让人安宁的女子。

“哦,对了……险些忘了跟你说,知dào

你喜欢糟鹅掌这样的东西,妈妈特特地又腌了一些……一会儿你走时,带些回去吃……”

“恩。”

“还有,你最近常练筯骨,我这里有很好的药酒,是哥哥拿回来的,你也一并带些回去,平时练完后,擦一擦练的地方,听说是有好处的……”

“恩。“

听见他一口一口恩的,完全是很听进去自己话的样子,宝钗偏了下头,莞然微笑,“常常听说人长大了,性情上会有改变……以往还不大相信,现在不能不信了……你变得很多啊……”

“是啊……”贾玮有些心不在焉,宝钗的秀发随着她轻轻偏头的动作,水一样流到了一边肩头,给人一种很娇慵的感觉,再结合到她本身的优雅,几乎可以用风情万种这四个字来形容了,不能不让他怦然心动。

“宝玉……”

“啊……哦……”

有些慌乱地笑笑,目光从她的秀发上又移到了她修长的脖颈上,很快从中想到她所佩戴的金锁来,忽然间一个念头浮了上来,像是抑制不住的样子,“姐姐……你那个金锁再给我看看……”

贾玮最初自然是从书中得知宝钗有个金锁的,也知dào

宝玉曾经看过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后,关于这个金锁,也多多少少听家里人提到过一回两回的,证实了那上头錾的字与自己玉佩上的差不多算是一对,这也是长辈们所说的“金玉良缘”说法的来源。对贾玮而言,自然很想亲眼看一看这金锁,只是在另一方面记得宝玉曾经看过一回,若是再看,也不知宝钗会做何反应,因此也并不怎么敢造次。

当然,这只是之前的想法,现在似乎有些不同了,宝钗渐渐同自己亲近了,也许可以提出这种看似暧昧的要求……于是这样想着,也这样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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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妈妈的称呼,原著中如此。其实是当时南方的称呼,红楼梦中称呼也包括南北两地,也很混杂,因为毕竟是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真实的还原尤其必要。多说一句,红楼梦之所以感人,就在于真。

就写到这吧,另外:以后没状态,就不承诺了几时几时完成,承诺了反而有很大的压力,使得写作状态更为糟糕,就像这次一样,原先是说早晨,结果到了下午,而且质量上也并不很好……这些说明,都会在重发的“关于更新”中提到。

第七章 泡沫剧三

这句话一说出口,那边果然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

“呃……虽然以前看过……”贾玮斟酌地道,“但是忘了,所以还想再看看……”

“是这样子啊……”宝钗掠了掠的耳后的发际,稍稍迟疑了一下,低下头,伸手解开领口处的排扣,将里头金灿灿的项圈掏出来,那金锁就悬在项圈的下方,贾玮凑过去看时,果真见到上面錾着四个篆字,“不离不弃”。

“记得是八个字啊……”

“恩,背面还有四个字……“宝钗将金锁翻过来。

“芳龄永继……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倒真的和我那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是一对……”

“……”

那边没有接口,白玉般的脸庞上透出一层淡淡的晕红。

“恩……长辈们都说金玉良缘什么的……都说咱们是一对……”贾玮不管不顾,按照事先想好的往下说。

“宝玉——”那边秀眉微蹙,差不多已是满面通红了。尽管近来对宝玉颇有关注之意,但在交往的方式上无论如何还是含蓄的,就算与林黛玉一些明里暗里的竞争,终究也还保持着一定的分寸感,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金玉良缘啊一对啊这样的事她自然也是很明白的,也渐渐有认同的意思,但这些事儿总归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像眼下宝玉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对她而言,几乎是难以接受的。

贾玮这边却是悄悄松了口气,虽说晓得这段时间来宝钗对自己日渐亲近,毕竟还是担心说出这番话来,有很难想像的后果,但现在看来,对方的反应基本上称不得激烈,所以也就是很没所谓的事了。

在这上头,他自然是有意为之。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对宝钗的性情也有一定的了解,是属于那种古代典型的淑女,在男女情爱上很放不开的样子……平时与女伴们嬉戏玩闹极其舒展大方,但同自己这样的少年公子相处,却或多或少有着矜持的地方,总要刻意地拉开一些距离,保持到她淑女的形象。相形之下,黛玉这方面就好很多,很亲密也很随意,甚至允许他有些肢体上的接触,呵呵痒啊摸摸秀发啊这样的。

因为宝钗这样的情形,就不得不使他有些郁闷了,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诱惑,却似乎隔了一层什么,总是很别扭地要恪守一种规规矩矩的东西,无法越过雷池半步,想像起来,仿佛八十年代老电影里的恋爱场景,很美好但也够折磨人的……照这种情形下去,他可以很轻松的预测,假如最终宝钗与他成亲,那么在成亲之前,恐怕连拉拉手这样的事情也大约永远不会发生。

似乎很没意思,也不是他所想要的状态,因此不能不设法改变这种在他看来简直莫名其妙的所谓恋爱关系……就从说一些让对方脸红心跳的话题开始,一次两次的,当一切成了习惯,也就会有改观的可能,就像他称黛玉嫦娥妹妹一样,延续的结果也就成了一种很自然的东西了。

……

“难道不是吗?”

“宝玉……这样说不好……”

“恩……姐姐,你绣的是什么……我看看……”

望着宝钗害羞得不行的样子,贾玮暗暗发笑,算了,这次就到此为止,放过你吧。顺手拿起了旁边的女红,看了看,才绣了很少的一部分,看不出绣的是什么,随口发问道。…,

“是要绣一丛菊花……”

听到他将话题移开,宝钗总算摆脱了羞窘的状态,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退了。

事实上,无论是在各个方面,她都算是个很出色的女子,诗词才学上并不逊于黛玉,治理内宅方面也不输于王熙凤,人际交往就更不用说了,无人能比得上的,老太太也曾经说过“这里头的姑娘没有人能强得过宝丫头“这样的话。若非贾玮说出这种口无遮拦的言语,而她又确确实实有着认同金玉良缘的念头,无论如何,她是不会乱了方寸的。

“……哦。”

“哎,天色不早了,咱们一块过去老太太那儿用饭吧……药酒和糟鹅掌晚上我带过去给你……”

“行,走吧。”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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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总是有一些让人不大愉快的事情,对贾玮来说,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是发生在学堂中,因为贾环不断地挑拨离间,班里的同学对他的敌意一天天地在增加。

本来他对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是懒得理会的,也从没当成一回事,该干嘛干嘛,但随着敌意的增加,那些敌视他的同学从言语上的挑衅渐渐到了各方面的挑衅了,在他背上贴一只纸乌龟啊,他走过去时伸腿绊绊他啊什么的,这就令他很难容忍了,也差不多到了打算还击的程度了。而照茗烟的看法,早该还击了,反正自家有一帮人,还怕他们不成,这种想法当然被贾玮制止了,让李贵这样的成年仆人参与到小孩子的吵架中,不说不像话,事实上也不大可能,像李贵这样的成人仆人多半会通过向先生交涉的方式来保护他在学堂中安全,但这种方式通常也被证明是最无用也最被学童们瞧不起的方式,不但挑衅的事还会继xù

发生,而且会引起全班同学的嘲笑。

既然如此,就自己动手好了,叫上茗烟扫红等几名小厮也就是了,正好试试自己这段时间来练拳的成果。

时机根本不用等,很快就到了,刚好一个叫金荣的同学因为趁先生上茅厕的机会偷偷溜出去玩,让先生知dào

了,狠狠打了一顿手心,于是怀疑是贾玮告的密,就纠集几个同学气势汹汹地找他来算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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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新太少,明日会多更些。

第八章 人与事

“贾宝玉,你干嘛到先生那里告我的密?”

差不多类似于课间休息的时间,金荣带着一帮人将贾玮所在的课桌团团包围住了。

“没有啊……有没搞错?”

“你还要狡辩?!”

“你是听贾环说的吧?”贾玮脸上浮上一丝冷笑。

“……不是。”

“不是?”贾玮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有着这方面所谓的义气,一般不会供出同伴来,“那你有什么证据怀疑是我告的密?“

“反正就是你……要不乖乖交钱,要不就让我们打一顿……”

“哈哈……”

“噢噢噢……”

听到金荣这句似乎很酷的话,旁边一帮人纷纷起哄道,他们都是让贾环挑拨离间而对贾玮不满的同学。

贾玮觉得好笑,摊了摊手,“没钱,这个月的零花钱全花光了。”

“这么说,你是想挨打了?”金荣变了脸。如果对方乖乖交钱,无疑会让他很有面子,但对方不想交钱,证明并不是很怕自己,似乎也不怕跟自己打架。

贾玮耸耸肩,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最终自然是约好了打架,因为对方只有七八个人,他甚至只带了茗烟一人,另外的几个小厮一个也没带上。打架的地点是在学堂一处角落,在贾玮时不时呀的尖叫声中,快速地直拳摆拳勾拳正踢侧踢……这个年纪的孩童总是畏惧身怀武功之人,也不知贾玮是否真的很厉害,总之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心理上首先已没了斗志,不断地闪避后退,最后一个个被贾玮揍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两天后,这件事让先生知dào

了,很快又让长辈们知dào

了,一番询问下来,贾环做为一直以来的无事生非者被贾政狠狠地责打了一顿,屁股肿得老高,在家中足足养了十来天的棒伤。而金荣等人也好不了哪里去,虽然都是族里的族人或是亲戚的关系,但得罪了老太太太太最为宝贝的宝玉岂是小事,在一番用武力修理了自家的小孩后,家长们纷纷登门陪罪,这场风波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件事发生过后,贾玮在学童中的地位空前提升,孩子有孩子的评判标准,首先他敢打也会打,其次也知dào

了他并没有向先生告过密,因此大家反而很佩服他,就是金荣几个挨了家长打骂的学童也不例外。倒是贾环如今成了过街老鼠,任何人都可以鄙视他。

当然,这其中的消息也传到了大观园内的小姐丫鬟耳中,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担心他是否受伤,尤其是袭人,听说他居然一个人跟七八个人打架,更是担心得不得了,不由分说扒掉他的上衣,仔细检查身上有无红肿淤青之类的伤痕,连贾玮趁机占她便宜也顾不上了,直到确认并没受伤,这才庆幸地拍着胸口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既然没有受伤,那剩下的就是各种不同的反应了,黛玉好奇的是学堂这种念书的地方怎么还会有打架这样的事情发生;宝钗则是规劝宝玉往后不要再和人打架,理由是就算能打得过人家,但打架总是不好的事;而在晴雯这边,因为贾玮一个人竟然能打得羸七八个人,证明了平日里所练的拳不是儿戏,所以跟着贾玮练拳的热情更足了……总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贾玮应对下来,感觉比打一场架累多了。…,

时间过得很慢,但不知不觉间也像流水一样过去了几个月,这中间,对这个时代的种种,贾玮自然也经lì

从不熟悉到渐渐熟悉的过程,尽管孩子的世界依旧无聊,从学堂到家中两点一线的生活也让人觉得没劲,但身边围着这么多难得一见的大小美女,练拳也有睛雯这样的长腿MM陪着,总算是一种安慰,至于知足,眼下似乎还谈不上,还得再长大些,到可以自行其事的那天。

有时会想到如果自己穿越的不是红楼梦的世界,而是其他的世界,比如水浒传的世界,置身于那一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所谓好汉中,也许生活会更有挑zhàn

性,但自己恐怕会疯掉。当然,贾府将来会有这样那样的风险,但至少现在是宁静的,以后的事留到以后,但愿自己能像肖申克的救赎中的主人公一样摆脱脱困境,从此过上自由美好的生活……连同那些大小美女一起。

生活每天都是每天的翻版,但在具体的情形中却不乏乐趣,陪黛玉在竹林中散散步,一边听她新做的诗词,尽管自己对诗词确实不是很明白,但也不妨碍对其中一两个用词提出不同看法,于是两个人就在那里使劲地想,究竟用哪个词更好,通常的情况下都是黛玉自己先想到了,不过,最后算功劳时,也会很大方的分给他一半,毕竟是他提出来的,毕竟他也想了半天嘛。

有时想了好久还想不出来,到了去老太太那儿吃饭的时候,于是就过去让姐妹们一起想,在这方面宝钗当然比其他人要优秀,几乎与黛玉不相上下,所以常常是由她想出来的,黛玉如果高兴,自然认可,若是遇上不悦意的时候,往往就自己再想,总要想出一个更贴切更别致的词来压倒对方。这种情形下,宝钗一般不会同她争个高低,差不多就是一笑置之。

……

现在,有事没事调戏宝钗也是贾玮的乐趣所在,总是设法让她脸红心跳,讲各种有关俩人姻缘的敏感话题,有意无意地拉拉她的手,抚抚秀发这样的,每当宝钗慌乱地表示不能接受时,他就适可而止地放过她,但下回见面,照样如此,甚至有着更大胆的举动。宝钗这边,似乎拿他也没办法,毕竟长辈们都看好这门亲事,自己对宝玉也是相当满yì

,无论门第相貌人材各方面都是很般配的,又是在贾府共同生活了六七年,彼此知根知底,各种情形综合下来,在长辈和自己眼中,这桩婚事几乎是呼之欲出了,那么这位未来的相公眼下做出一些稍稍出格的事情来,自己也不好跟他翻脸什么的,可若是照这样的情形一直发展下去,仿佛与自己所受的教养越离越远,一想起来,就觉得慌乱得不行。

对于宝钗的心思,贾玮当然能猜到一些,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有些邪恶,非得让宝钗这种端庄娴雅的贵族少女接受这些吗,难道后世的开放观念就一定好……但这些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稍一停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管怎样,这些理论上的东西都是虚的,眼前的迷人诱惑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这俩人之外,袭人还是一如继往当她的小老妈,晴雯还是一如继往地跟着他练拳……每个人依照着自己的性情,成为不可或缺的角色活跃在他的生活中,贾玮不能想像没有黛玉宝钗,也不能想像没有袭人晴雯,他明白她们对自己都很重yào

,正如自己对她们也很重yào

……当他明白这一点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新世界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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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面的情节将趋于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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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外之事

许多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有许多事过去了其实并不曾过去,往往会衍生出一些新的事情来。

例如贾玮打架这件事所衍生出的就是贾玮将离开自家的私塾,到另外一个大的书院念书。有意思的是,最初提出这个想法既不是贾政更不是贾玮,而是私塾中的本家先生。大约是因为此次的打架风波让他受到了些惊吓,考lǜ

到像宝玉这样老太太太太如此疼爱的儿孙呆在私塾中,万一出了点事情他确实难以承担,又联系到宝玉最近学业上的进展,基本上已过了启蒙的阶段,于是就不遗余力地向贾政提议贾玮应该换个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

贾政自然也觉得有理,便也做了这方面的打算,不过当时是盛夏,老太太太太考lǜ

到天气的因素,不大同意让贾玮到更远的地方上学,因此一直拖了下来,如今已入秋了,贾政决定立即让贾玮去新的书院就读。

对此贾玮压根谈不上赞成还是反对,这个时代教育上的事父亲说了算,他配合着点头就是了。但在另一方面,也确实觉得自家私塾呆得有些腻烦了,换个新环境起码有个新鲜感什么的,所以倒是有些许隐约的期待。

回到园中将父亲的决定说给各位姐姐妹妹们听,如同打架的事情上,在这事上所得到的反应也各各不同。袭人最是郁闷了,因为她为宝玉付出的最多,所以从来都是最牵挂宝玉的,如今宝玉到更远的地方上学,放学回来就要晚得多,她能看到他的时候就更少了,如何不郁闷?晴雯倒是无所谓,她有牌打就可以消磨时光,想法中,反正宝玉总是要放学回来,晚上还跟她一起练拳,这也就够了,难道还要一整日呆在一起不成?黛玉的性情是不大粘人的,对此事只是戏谑“这一去,可是要蟾宫折桂了”这样的话。宝钗呢,很为贾玮感到高兴,毕竟到了更好的书院,接受更高的教育,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在她看来,男儿就要做男儿的事,整日里在园中厮混反而不好。

这其中,贾玮也留意到了袭人的郁闷,也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她化解,逗她一笑。

“姐姐,是不是我到更远的地方上学,你心里闷呢?”

“呃……没有啊,读书是极好的事……姐姐希望你好好读书……”

“恩……但姐姐不想我?”

“呃……”

“可是我会想姐姐的……”

袭人眼圈一红,“也不是啦,姐姐也会想你的……可是,读书还是最重yào

……”

“读书再重yào

,还有姐姐重yào

?”

“宝玉……”小女孩让他煽情得几乎要掉泪了。

“告sù

姐姐一个秘密,“贾玮凑到她耳边,”我每次想姐姐的时候,就想着和姐姐亲嘴的情景,这样就能缓解一些了……要不,姐姐你也试试……“

“什么啊……”小女孩显然还没转过弯来,乌溜溜的眼珠一愣一愣的……片刻之后,拿起了枕头,“好啊,宝玉……真的越来越坏了……你别跑……”

“救命……”

“别跑……”

……

“干嘛啊……姐姐就不能想和我亲嘴的时候……”

“格格……我偏不想……”

“你笑了……”

“哼,我才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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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光洒在山石上,宁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拢翠庵前的石级上,俩个人影挨得很近,一个蹲着,一个坐着,蹲着的是个窈窕的女子身影,坐的是个小男孩的身影。…,

“妙玉,你真的不坐吗……这里很干净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石级上胡乱划着。

那边摇摇头,很坚决的样子。

“那……就随便你好了……”

“呃……还是说说你上学的事吧……眼下去了一个大书院,照这样念下去,是不是要参加各种应试啊……”

“谁知dào

呢……我也不想啊……还是你这样最好,当个尼姑头,断绝红尘……”

头被拍了一下,“什么尼姑头,说得这么难听……人家是带发修行好不好……”

揉着被打的地方,小男孩抗议道,“本来就是嘛,你是庵主嘛……那还不是尼姑头……”怕再次挨打,最后一句话变成了嘟哝,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那边掠着被山风吹乱的秀发,懒得理他的抗议,将视线投到下面更远一些的石级上。

她身后是小男孩闪闪躲躲的眼神,从她的秀美的背部往下再往下……

……

说起来,贾玮认识妙玉差不多就跟认识黛玉宝钗在同一时候,这样一个与宝黛不相上下的顶级美女他不可能不在第一时间见到,见到之后,自然也像最初见到宝黛时一样有一阵眩晕的感觉。

虽然都是顶级美女,但事实上很难做对比,如果硬要拿她跟宝黛做比较的话,照贾玮看来,应该更接近黛玉多一些,但与黛玉的孤高不同,她是孤洁,何况在气质方面,尽管都近于文秀,但黛玉的书卷气更浓,而她却有一种恬淡的飘然出尘的仙气。

因此他也常常对她戏言,“妙玉,你有仙气……是不是哪个仙女下凡啊?”

那边就笑得不行。

对妙玉的情况,贾玮自然也是有所了解。苏州人氏,诗书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自幼体弱多病,为了祈福,只得带发修行,但如今同黛玉一样,父母已然双亡,而她也断了回归红尘之意……刚好贾府修大观园时,她在京师,而大观园中修有几处道观和庵寺,须得一些小道姑小尼姑入住,听人介shào

,便请了她来,如今在拢翠庵中也修行了有些日子了,算起来比姐妹们入园还要早,所以这样大半年相处下来,大家彼此间也都是很熟悉的样子。

这中间,贾玮与妙玉最为熟悉,但有一点,贾玮不能不纠结,妙玉居然比他大整整六岁,也就是说比他穿越前的年纪还要大一岁,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纯粹是大姐姐啊。

当然,尽管有年龄上的距离,事实上妙玉是极好相处的,因为从小在庵寺中长大,不曾接触到外头的俗世,极其的单纯,性情中虽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但对他这样的小弟弟却是友好得不行,甚至请贾玮喝茶的茶杯都是她自己平时用的茶杯,要知dào

她可是有些洁癖的,所以就算很不简单了……

恩,大姐姐,又是带发修行的尼姑,这中间……若是发生些什么,那就天然有着邪恶的味道了。

……

“那以后白日里就不能上来玩了?”

“恩……不过,晚上上来玩一阵子也挺好的……”

“……恩。”

夜越发静了,虫子的叫声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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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思路终于理清了,接下来基本不会有断更的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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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春秋书院

新的书院确实挺远的,从家中出发,坐马车要超过半个时辰。书院的位置在城西的鼓楼山下,山上就是钟楼和鼓楼,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土丘,但在北方大平原的地貌中,这样的小丘并不多见,所以也就因地制宜,将鼓楼和钟楼建在上头了,用意无非是让钟声和鼓声传得更远一些。

书院的前面是一条清亮的小河,河岸上也同其他一些河流的河岸上相似,有一些芦苇,有一些水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在这边垂钓。夕阳西下的时候,也不缺少这类地方应有的一份诗情画意。

前临河,背靠山,在风水上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可以想像当时开办这书院的那些人一定怀了很美好的愿望,同时也有着不小的抱负,希望从书院中出来的学子们都能成材都能成为真zhèng

的君子。这一点从书院的名字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春秋书院,很大气很有寓意的名字,孔子有言,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明知将来会有这样那样的褒贬,还是坚持做了他认为应做的事,这才是君子。

书院建筑风格古朴端凝,院中遍植着松柏一类的树木,一眼望去,满目的苍翠,这也是君子的象征……整体上给贾玮的感觉这种地方大约就是所谓的“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之地。

说实在的,他对这种严肃得甚至有些压抑的学习氛围实在无爱,不过,听说在此念书居然每月都有假期时,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特别是得知好友冯紫英早两日也来到这边读书时,更是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向书院其他的学生打听了一下,去到他那边学堂见面。不比本家私塾,春秋书院是有许多的学堂,大致上与后世的年级班级一样,还是颇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地方。

冯紫英应该算是宝玉的发小,两家是世交,俩人很小就认识,就玩在了一起,后来薛姨妈一家来了,宝钗的哥哥薛蟠也加入了他们好友的行列。冯紫英的父亲是朝廷上地位不低的武将,有着神武将军的爵位,与贾家比,门第上低了些,但也是京城中颇有影响的人物。

贾玮来到这世界后也同冯紫英有过数次接触,有时是他过来,有时是贾玮过去他府中。这样接触下来,发xiàn

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性情中颇有豪爽的成份,倒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于是也就认真地将他当成自己在这世界上的新朋友看待。

……

“宝玉,你也来啦?”冯紫英见了他,也是眼前一亮。

“恩……你早几日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什么意思啊?”

“嘿嘿,又说笑……对了,你是哪个学堂的?”

“知贤堂,怎么啦?”

那边吃了一惊的样子,但随即又很有几分羡慕的神色,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

“呃……到底怎么啦?”

那边还是笑个不停,被推了一把,才凑近了说道,“宝玉,你有福啦,那边的先生是个女的……“

“女的?”贾玮有些错愕,以他不算太丰富的历史知识,还没听说哪个朝代有女先生的,武则天时代或许有吧,不过也很难确定……倒是以前没事翻明代军事资料时,记得万历年间居然有个女士官,唤做秦良玉,因为战功,后来还授了三品的官服,算是特例之一。这女先生应该……也是特例吧?挠了挠头发,“呃……这书院有几位女先生?”…,

“只有这一位,是山长的小女儿……二十二岁还不嫁人,山长竟然也不着急,还准许她抛头露面的给学子们授学,也是罕见……”

“这样子啊……”

“告sù

你,这女先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恩?”怪不得这小子刚才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那边肯定的点点头,顿了顿,拍拍他的肩头,挤出一丝坏笑,“不过也挺凶的,当心点……”

……

很快来到自己的学堂,也很快见到了冯紫英口中的漂亮女先生,有些惊艳的感觉,但跟宝黛二人相比,应该还是稍稍逊色……人是很注意修饰的人,全身上下精心妆扮的样子,气质上偏向冷艳,但偶尔笑起来时,就像冰雪中的梅花绽放一般,别有一种绚烂。

“给大家介shào

一位新来的同学,姓贾名玮……”

女先生的声音悦耳动听,在讲台上笑望着贾玮,用手势示意他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起身,点头……重新坐下,贾玮习惯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秋日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照着,正对着的一棵大松树上有一窝喜鹊窝,俩只大喜鹊盘旋着飞过来飞过去打闹,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

“贾玮……”

“啊……”

女先生绷着脸走了过来,手中的戒尺在他桌面敲了敲。

“姐姐……我……”

学堂上静了一下,随后发出哄堂大笑。

贾玮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怎么搞的,姐姐妹妹叫习惯了,居然带到学堂来了,这下子糗大了……恩,也不能怪自己,都怪这先生居然是女先生。

女先生再次拿戒尺在桌上敲了敲,四周的哄笑声很快停住了。

“记住,以后在学堂上不许看窗外。”轻轻扫了贾玮一眼,“还有,以后称我柳先生,不是什么姐姐……再有,请自称学生……记住了?”

“……恩。”贾玮无奈地起身答道,暗地里却翻起了白眼……这么凶,怪不得嫁不出去。

果然像冯紫英说的不是什么好鸟啊。不过,看那小子的模样,似乎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思,要是能跟他交换个学堂就好了……自己有宝黛俩人,还要靠她来养眼不成?

“在想些什么呢,还不拿出书本来?”又是戒尺敲桌子的声音,有些重。

贾玮险些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望了望面前这张冷艳的面庞,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取出书本,翻开,将郁闷的目光投到了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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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事,迟了些。秦良玉的事是史实。另外,妙玉那一节可能要做些修改,这一节估计也是,大家先看吧。修改的事都在白日,可能会抽半个小时修一下。所以白天的更新大家不用理会。

第十一章 课堂

新的学生生涯就这么拉开了帷幕,一切既习惯又不大习惯。从大的方面说,这时代授学的方法方式都差不多,朗读抄写,之后就是背诵默写,再有就是一些例常的提问。当然,在具体的功课上,这边无论是广度和深度,都不是贾玮原先的私塾可以比拟的。例如之前那边只学习诗经论语孟子,而在这边,四书五经的内容全部都要学习。除此之外,随着功课的深入,还要求写策论文赋之类的文章,不过这是比较靠后的事了。

对贾玮而言,这些当然都不是问题,哪怕是功课再多一倍,他也能顺利地应付过来。给他造成一定困扰的是这边的各种院规要比那边严格得多,虽说规定是死的,但在姓柳的漂亮女先生这里,也差不多能做到不折不扣地执行,苛刻到就连某位学子的衣冠不正这样的,也会提出严厉的警告甚至是打掌心。

既是严苛到了这种程度,在她学堂中的学子就没几个没挨过打的,贾玮自然也不能幸免,好在他每日里练武,掌心不象其他学子那样嫩,所以还挨得住,也并不象他们似的在大多数情形下总是哭出来,但无论如何,众目睽睽下挨打,都是很破坏心情的。但他能拿她怎样,最多也就是皱了下眉,“靠,大概那个又失调了……”

窗外基本上是不敢再看了,但发呆还是常有的事,有时她从讲台上下来,来来回回走着朗诵文章,解释经义,他的视线偶尔也会落在她挺秀的后背上,但往往总是很快地移开,不愿继xù

欣赏。

发觉他走神发呆的时候,她一般所采用的办法也跟那边的本家先生一样,让他起来回答问题,问他刚才讲到哪里了,讲了什么,若是朗诵方面的,就让他背诵一段,若是经义上的解释,就让他讲讲这其中的含义。而她本人也就从讲台上过来了,拿着戒尺,抿着嘴,很严肃的样子,大有贾玮一旦答不上来,就要打掌心的架式。事实也是如此,这种情形在别的学子身上已不止发生了一回两回了,不但挨打,还要到外头罚站,接受松树上两只大喜鹊的嘲笑。

但这种情形在贾玮身上永远不会发生,每次见贾玮用一种没所谓的态度流利地回答出问题,她眼中总是掠过一丝讶异的神色,小嘴微张着,之后,慢慢垂下举着戒尺的手,不易觉察地摇摇头,又重新回到了讲台上。

这样类似于暗中较量的事情有过好多次,贾玮虽然总是胜出,但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得yì

啊痛快啊这样的感觉,发呆只是他消磨课堂时光的方式,并不是存心与她作对,如果硬要找出什么感悟的话,大约是觉得哪怕是在这样一个严苛的女先生面前,只要你够聪明,也有着可以发呆的自由。

说实在的,一段时间下来,对于这位姓柳的女先生,贾玮自然有反感的地方,但在另一方面,也不缺喜欢的理由,这倒不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因为她授课的方式。

尽管大部份的课也都跟别的先生没什么分别,在课堂上朗诵啊抄写啊什么的,但每隔上三两天,她总会带着学生走出课堂,到外头授课,有时就在书院中散步,有时会到鼓楼山去,更多的时候是去书院前头的小河边,若是有学子想下河游泳,她通常也不反对,只是笑着转过身去或是离得远远的。…,

贾玮每回到小河边,必是要下河游泳的,他上辈子体育上的爱好不少,游泳方面也是个能手,如今来到这世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然要重拾爱好,因此就有些乐此不疲的精神在里头了。

因为时不时有着走出课堂放松的机会,还能接触到自己的爱好,而这些机会均来自这位有些另类的女先生,所以贾玮对她的观感也没差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当然,也绝谈不上可以接受。

他现在终于知dào

了她的名字,原先他和冯紫英都是不知dào

的——柳晨,一个很别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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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课间和午休是他和冯紫英碰面说说话的时刻,有时薛蟠也会过来,一般也是选择午休这段时间,因为不是学子不让进书院,他们俩便会出去见他,交换着彼此的新鲜话题,或是约好哪天书院假日时,一起去某处游玩这样的。

薛蟠算是世袭的皇商,父亲去世后,就是由他打理家中的生意,除了负责替皇宫内府采购外,还有各类的铺面,分散在京城和外地。当然,名义说是他打理,其实全靠家中的伙计,他自己只知dào

吃喝玩乐,朋友极多,各类出风头的事都不缺他的一份,被人称为呆霸王,为此,他母亲薛姨妈和妹妹薛宝钗一直为他发愁。

三人中薛蟠年纪最大,因为打理生意的缘故,可支配的钱也最多,不像贾玮和冯紫英似的只有一些有限的零花钱,因此,若是俩人手头拮据时,总是他慷慨解襄,俩人自也是受之欣然。

午休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除去用餐,剩余的时间更少了,所以不可能玩得尽兴,望着俩人匆匆忙忙赶进去上课的样子,这时薛蟠就是一脸的扫兴,“嘿,念什么书啊,真是的……下回不来玩了!”虽然这样说,但隔一阵子还是会过来,当然,最后还会同样的扫兴。

有时,他车子上载着酒过来,硬是要让俩人陪他喝上几杯,大多数时候俩人都能拒绝掉,但有些时候实在推不过去,只能勉强饮上两杯,结果就是回到学堂后,被各自的先生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于是再次碰面时,俩人就会合伙将薛蟠狠狠修理一顿。

时间一天天过去,生活基本上是在春秋学院和大观园这两个场景交替上演,有些事因为他的到来并没有发生,有些事依然发生了,例如他并没有收比他年纪还要大上几岁的族人贾芸做什么干儿子,例如他院中的小丫头小红照样让凤姐看中了,向他要走了。想起来,有些事是自己可控的,有些是不可控的,那么贾府的衰败是可控还是不可控的呢,至少他现在还看不出来,还得等待时间给出一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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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断了,只能说抱歉。

第十二章 晨

差不多是卯正的时候,旭日初升,天已经有些亮了,袭人站在院中指挥那些小丫头们熄灭了檐下的灯笼,绕过正房前的抱厦,由厅堂来到西屋的卧室中唤贾玮起床。

事情很多,实jì

上从卯初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轻手轻脚地起身了,布置监督着种种事情,从倒净桶到洒扫院子到将当日院内的人数报到外头厨房,以便那边准bèi

相应的早点,等等,此外,有些事是她要亲自来做的,比如宝玉当日的穿戴她要事先准bèi

好,比如宝玉当日的早点她也要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来拟定,若是病了,就要吃些轻淡的,若是胃口不佳,就要考lǜ

添加一两样味重些的菜……这还只是些清晨例常要处理的事情,若是一整日下来,大大小小的事自然更多,这中间,一切的一切都要尽量想到前头,累是不用说了,但她累得高兴。

说起来,这里头有她本身自尊自强的因素,也有着她愿意为少爷尽心做事的因素,同时还有着想要出人头地的因素。

做为一个家境贫困很小时就卖入贾府的小女孩,因为受到这种朱门绣户生活最初的冲击,她对未来的憧憬无疑要比那些在府内出生的世仆身份的丫鬓们强烈得多。她永远记得当初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随后进了贾府,在这里一天天的长大,从一个瘦黄羞怯的小丫头长成一个美丽舒展的少女……先是服侍老太太,再是服侍老太太的侄孙女史湘云,但都只是短短的时间,只有服侍少爷一直服侍到现在,既像姐姐又像妈妈,少爷也始终待她有别于他人,即使这段时间来少爷在各方面变化了许多,但这方面的情形也似乎并未有所改变。

她觉得她是庆幸的,庆幸遇见了一个对自己很好的少爷,让自己那点小小的憧憬在将来有实现的可能,她很清楚少爷能给她带来什么,但即使不为了什么,她也愿意为少爷尽心做事。无论如何,尽心做事是她的本份,能不能实现憧憬那是天意。当然,她相信自己能行的,漂亮,勤勉,有能力,还有一点小小的心计,老天一定会眷顾自己的。

……

贾玮差不多已经醒来了,双手交叉在脑后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dào

想什么,纯粹属于赖床的行为,能赖一刻是一刻的样子。他知dào

袭人很快就会来叫自己起床,尽管今日是书院逢十放假的日子,她也一定照叫不误,自己虽然有意见,但实jì

上毫无办法,小女孩总是有着她的一套道理,何况在这上头,还是奉了老太太太太的旨意,说是用餐方面一定要有规律,所以更有着理直气壮的理由了。

脚步声响起,人进来了,贾玮忙闭上眼睛装睡,被小女孩一把掀掉被子,他这套把戏早让对方看穿了。

“起床啦,大懒虫……”

“姐姐,我冷,快帮我盖上被子……保证再睡一会儿就起来……”

“少来,马上就起来……”小女孩板起脸,“还想骗我啊……”

摸了摸鼻子,无奈,只得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又这样,当心摔跤……”

“呃……”

一番穿戴,根据袭人的喜好,头发被编成许多的小辫子,最后被归成一根大辫子,辫子下方绑上各种形状的金坠脚,有些沉,但很酷的样子。如果梳成髻,一般是要戴上小金冠,一根金簪从髻上横穿过去,固定,但小女孩今日显然更愿意为他梳小辫子,贾玮在这上头也从来由着她去,反正不管怎么弄,自己始终都是个回头率极高的小正太。当然,他本身也倾向于眼下这种较酷的造型。…,

一切穿戴完毕,才戴上从一出生就开始佩带的宝玉,然后小女孩退后几步端详,左看看右看看,有时还让他转身来看,通常的时候会满yì

地点着头,但偶尔也会觉得搭配得不太好,就要重新找来衣裳来换,来来回回折腾着,直到她自己完全满yì

了为止,全然无视贾玮抗议的眼神。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裳,穿戴好了,人才有精神,你是世家的公子,就更不能马虎了!”

照贾玮此刻的观察,小女孩对今日所准bèi

的穿戴算是相当满yì

的,不住含笑点着头,还让他时不时转个圈给她看。贾玮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转晕了,停止了转圈,“姐姐,不转了吧……是不是还行?”

“恩……今日是搭得很好的了……”

“……姐姐,我长得这般俊,又配上这么搭的衣裳……你喜不喜欢我……”

“……去死!”小女孩手指点着他的额头,但眼中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一番纯属小孩子的笑闹,之后,被小女孩押出来,洗脸洁牙,再用茶水漱了口,差不多的时候,早点也从园外面传进来了,通常两个或三个丫鬟一路捧着食盒到院中来,再由院中的丫鬓接了,送到厅里,于是坐下来用餐,小女孩在一旁坐着,半是监督半是陪伴,若是有滚烫的食物时,就要亲自来喂他。

边吃边说着话儿,因为是书院放假的日子,所以小女孩就问到一天怎样安排的事上。

“恩,是翻一阵子的书去姐妹们那边玩,还是练练筯骨什么的……”

“呃……不了,今日可能要到上街一趟……”

那边就有些意wài

的样子,“要上街啊……做什么呢?”

“原本就想上街逛一逛……昨夜三妹妹又嘱托替她买些新鲜的玩意儿,所以……”

“哦……那要跟老太太说一声的……吃完饭我同你一起过去……”

“恩。可是岂非又耽误了姐姐用饭……要不,一起吃点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规矩是少爷用餐后,屋里的丫鬟才能各自用餐,但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这些规矩其实也就是摆设,俩人一起用餐的情形已不是一次俩次了,有时晴雯麝月她们也跟贾玮一起用过餐,事实上已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好吧。”袭人站起身来,“不过,要等等,我先让人去外头传茗烟在园门外候着,让他同你一块去……还要放些钱在他身上,你是要买东西吧,一吊够不够……算了,带上两吊,都让茗烟拿着……对了,还要叫上一个大仆人,你们两个小的老太太肯定不放心,传李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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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一开始就用这样一个篇幅来写袭人,想来想去,还是写了。

第十三章 偶遇

整座城市已经完全苏醒过来了,太阳悬在东方的天际上,在阳光照得到照不到的地方,人们陆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主妇们忙着买菜,儿童背着书包上学,男人们出门做事,而那些上早朝的官员们已差不多在散朝回府的路上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外城区,耳边充斥着商铺与游摊的叫卖声,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大致的情形与明代的北京相似,因为截断城中河道,不再让漕运入城,水路运输上的断绝,致使一切货运皆经陆路,于是外城也就是南城这一带迅速成为各种外来货物的集散地,从而也催生了数不胜数的商铺,仓库、车马行、客栈、酒楼,秦楼楚馆等场所。原本已是繁华之地,更兼每日里城外郊区大量的农家进城售卖商品,直到黄昏甚至戌初关闭城门之前方才离去,因此就更显得热闹非凡了。

从位于内城南门附近的贾府来到外城不过数百步的路程,但若要一路走过去,走到外城最繁华的南门边上,距离并不算短,贾玮也并不打算一定要走到那边去,出来只为了放飞心情,给自己设个目的地什么的实在毫无必要,信步走走更好,反正三妹妹她要的柳枝编的花蓝啊整竹根抠的笔简啊胶泥垛的小风炉啊这类玩意儿这边也都应有尽有,返回时带一些回去也就是了。

一路走着,茗烟与他并行,李贵跟在他俩人身后,遇到杂耍之类的就驻足观赏,见到没见到过的新鲜商品也会停下来看个究竟,间或远远的马车驰来,便随着众人在道路旁避一避,因此,大半个时辰下来,也并没走出去多远。

茗烟李贵自然随他,走快走慢,去哪儿不去哪儿,也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在这两人中间,茗烟的角色基本上是他的伴儿,李贵这样的成年仆人则是负责他的安全或是对他的一些出格行为进行规劝,都在各自的差使上尽着自己的本份……对于这俩人,来到这世界没多久,贾玮就认识到了他们对自己的重yào

性,其实不止是他们,还有另外一些贴身小厮和仆人也很重yào

,但这俩人无疑会显得更重yào

些。

一个是他的发小,书僮,一个是他奶娘李嬷嬷的儿子,事实上算是天然心腹般的人物,一般而言,在他长大分房时,这俩人若是有一定的能力,都将担任管家之类的职务,负责某一方面的事务,就算实在没能力,也是很亲近很值得信任的身边人。这种情形在这个时代也差不多是个惯例了,也确实是各方面最佳的选择。

一段时间的接触,贾玮对这俩人还是挺有信心的,茗烟机灵大胆,李贵沉稳谨慎,将来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对这俩人他也一直很亲近。当然,眼下也不可能给他们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况且也没这个必要,重yào

的是自己将来能有一个好前程,他们也自然跟着吃香。他这段时间的变化,李贵应该挺高兴的,茗烟年纪小,还看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不过,往后也会渐渐明白的,仆以主贵,放到任何时代都一样。

……

逛到文庙一带,再过去些就是贡院,此处有许多为了迎合各地监生而设的南北各种风味的小吃,茗烟想吃南方的线面,贾玮就让李贵也点一样爱吃的同茗烟一块吃,他自己就在一旁看着摊主忙乱。一边看着,似乎就觉得有人在那边朝自己望过来,便向那边一暼,果然左近有个女子正怔怔地望着他,见他看过来,目光闪躲了几下,但很快仍是怔怔而视,随后像是要走过来的样子,却又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就站着不动了。…,

女子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荆钗布裙,贾玮留意到她手中拎着菜蔬之类的东西,猜想她是出来买菜的普通人家的小主妇,有些纳闷,这女子是谁,怎么会认识自己……他对之前宝玉的记忆毫无继承,因此也猜不透其中的缘由,也不知她同宝玉是何关系,不过,认真想起来,宝玉这样身份的公子,基本上不可能认识普通人家的女子,何况还是个已婚女子,但看这女子的情状,这里头应该还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像是有着很不寻常的关系……那么,这就有些奇怪了。

想了想,叫了声茗烟,茗烟踢开凳子跑了过来,李贵也随即过来。

“那女子是谁……一直朝着我看……你们可认识?”

贾玮伸手指了指。

“哪里……那里吗……啊……是莤雪姐姐……她怎么……”茗烟一副很意wài

很震惊的样子。

“莤雪?”贾玮皱了下眉,好像有些熟悉。

“是的,是莤雪姐姐……以前让二爷你撵出去的……”

茗烟说到这,贾玮很快记起来,根据红楼梦的记载,这个莤雪是因为当时宝玉让她沏茶,沏的是枫露茶,这种茶要三四出才出色的,结果茶让奶娘李嬷嬷给喝了,后来宝玉回来没有现成的枫露茶喝,就迁怒到她身上,当时年纪太小,完全由着性子来,就让老太太将她撵走了。至于撵到哪儿去,之后经lì

了什么,因为是残本的缘故,并没有交待,就谁也不清楚了。

现在看来,这莤雪竟是嫁了人了,成了一个家庭小主妇,身上荆钗布裙的,应该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吧?

见对方始终不敢过来相见,想必是害pà

彼此间的尴尬,另外还有一些很微妙的心理,也许不是自己可以想像得到的……既是如此,那自己就过去同她相见吧,宝玉做过的一切,是好是坏,反正总要自己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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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在写,多写一些,待会儿并成一章。

第十四章 偶遇二

分开穿棱来去的人流,走上前去,那边也终于迟疑地迎上来。

“宝……宝二爷……”

“是莤雪姐姐……”贾玮不知自己能不能演好这场说不清是悲是喜的重逢戏,但似乎应该尽lì

,观察到对方虽然神情激荡,却隐约夹杂着一丝失望之色,自然也猜到是何缘故,笑了笑,“……前段时间跌了一跤,记忆方面有些损伤,所以一时间竟认不得姐姐,不过很快想起来了……”指了指茗烟李贵二人,“他们都知dào

的……”

茗烟李贵二人连忙点头。

“是这样子……二爷不要紧吧……”先是释然,但立kè

为他担心起来。

“没事的……”贾玮打个手势止住她的话,“姐姐还是照从前屋里的称呼吧,别叫二爷,叫小名就好……不然我会不安的……”

那边不说话,只是慢慢伸过手抚弄他的头发,“还是原来的发式,一点也没变……”

贾玮心中一跳,对方的眼神中有一种叫呵护的东西,在袭人那里他是常看到的,丝毫也不陌生……因为这眼神,他觉得与对方的距离迅速拉近了,宝玉这孽障,这样的姐姐也不珍惜啊,此时此景,有些话也该由自己替他说了,虽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也不可能再回到贾府当丫鬟,但说出来总是迟到的慰籍。

“姐姐,都怪我,当时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宝玉……”有那么一刻的愣怔,随后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低下头去,袖子在脸上飞快一擦,贾玮的这句话,似乎勾起了她对往事所有的回忆。

“姐姐别哭,这是闹市呢……恩,姐姐现在怎样……”

贾玮转过话题,其实压根不用问,从最初的印象中就已经得出结论,问了只能是一种尴尬……但又不能不问,不问就有些漠不关心的意思了,因此,还是硬着头皮问出来。

出乎他意料的,他这一问,莤雪的脸上竟透出几分光彩,点着头,“还好,我家相公人不错的……”

“……哦。”

贾玮瞬间有了一种很轻松的感觉,代人受过的滋味毕竟不大好受,但现在看来,茜雪的遭际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糟糕透顶,因此至少可以舒一口气了。

一旁的李贵心思也差不多,此事终究是他母亲李嬷嬷引起的,难免有些不安的成份在里头,听了此话,登时显出轻松的神情。

稍稍的停顿,彼此间的微笑,之后,贾玮指了指莤雪手中的菜篮子,“……姐姐这是买了菜要回家?”先前离得远看不大分明,如今见到菜篮子里只装着三样东西,豆腐茄子竹笋,都是最寻常的菜蔬,并没有鱼啊肉啊蛋啊这样的荤菜,不用说,日子过得确实寒酸了些,好在她丈夫对她不错,多多少少应该是种安慰。他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方面不大开心的话题深入下去,凡事往高兴了说总是好,一些使人难过的事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难以避免的略微提及也就是了,好比眼下他只提到买菜二字,至于篮子里的菜蔬就当没看见。

“恩,是要回家呢……宝玉你们……”踌躇了一下,望了望三人,“……一起到家中坐一坐?”

“好的。”贾玮立kè

答yīng

下来。看得出,她是有些担心被拒,自己岂能让她失望。

……

一路上走着,交谈着,于是差不多也了解了莤雪出了贾府后的大致情形。…,

当时她被撵回家,不到两年便由父母做主嫁了人,就是眼下的这位丈夫,名叫张霖。张霖自幼父母双亡,跟着老舅生活,莤雪嫁过去时,这老舅倒还健在,但半年后便突发急症死去,一间小杂货铺留下来,小俩口子又不大懂得经营,很快就亏损转让了,张霖原本是在杂货铺里边做事边念书,无事可做后,就光念着书,指望将来学业有成,应试成功,如今家中就靠着莤雪替他人做些针线活儿,勉强维持生计。

讲到这些,莤雪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一提到她那读书的相公就很自然地流露出快活的样子。贾玮却是边听边皱眉,但并不忍打破她的快活,何况这个时代尽有这种为了读书的相公而做出极大牺牲的女子,莤雪的做法也不算太过出奇,但不管怎样,自古以来,科举做官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将人生完全押在这上头,似乎不是特别明智的选择,这样想着,难免替莤雪的将来担心起来。

渐渐谈到贾府上头,这中间,莤雪自然也问到了贾府的一些人和事,问到贾玮身上的比较多,在丫鬟中问得最多的就是袭人鸳鸯俩人……贾府建造了大观园的事她也早知dào

了,此刻问起来,多是关于园子的布置啊里头住着什么人啊这样的问题,贾玮一一耐心作答。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家中,她家是在贡院后边的一个小巷内,巷子很破旧,她住的院子更破旧,走进去,院子小到逼仄的程度,但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异常地清爽,看得出做为小主妇的莤雪为了这个小小的家花了不少的心思。

推开正房的房门,将贾玮三人让入正中的厅房中,又朝东屋唤了一声相公,片刻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从里头走了出来,瞧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见到贾玮等人,尤其是望到贾玮锦衣华服的模样,颇有些吃惊,马上将目光移向莤雪。

“……是从前的少爷呢,这二位是贴身跟随的人……”

莤雪说着,教他称呼贾玮三人,又向贾玮介shào

了自己相公。

“是贾公子……”

“……张公子。”

相互作揖,坐下,莤雪忙着倒茶水,一脸的欢笑。交谈了一阵,外头脚步声响,进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原本风风火火的样子,大约是见到有客,且与张霖一样吃惊于贾玮贵公子的装束,便在台阶下站住了脚,向莤雪招着手。

“是宋大娘啊,我就来——”莤雪有些慌乱地招呼一声,奔出厅房。俩人走到院门那边说起话来。

贾玮与张霖间的交谈继xù

着,都是年纪接近的少年人,尽管身份悬殊,但并无成年人那样的世故,起初张霖是有过一阵子短暂的局促,很快就自如起来,贾玮就更不用说了……当然,因为是初识,事实上也并没有更多的话题,基本上都集中在读书上头,张霖是在家中读书的,对在书院中读书有着天然的向往,听说贾玮在春秋书院,便不自觉地流露出艳羡的神色,在贾玮这边当然觉得好笑,但随后倒是有些感慨,思忖着能否帮到对方一个忙,让他进入书院读书,这里头说来说去无非是学费方面的问题,应该不算太难。

这边说着,就听到那边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是那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俩人都有些惊讶,走到门槛处望过去,见到莤雪的目光也飞快地朝这边望过来,一眼两眼的,慌得不行,又拉了拉那中年妇人的衣袖,瞧情形是让对方到院门外说话的意思。那妇人却不管不顾,越发大声起来,贾玮听了几句,似乎是什么借钱还钱的事,猜测过去,大约是莤雪欠了那妇人的钱,那人追过来讨要……向张霖看去,对方一张清秀的脸庞已是满面通红,窘得低下头去,不敢看自己。…,

老实人……贾玮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正要朝莤雪那边走去,莤雪已然走过来,于是一起进了厅房,张霖跟在后边小声说道,“……娘子,你欠了人家的钱,怎么也不让我知晓……”

“啊……相公,没事的,你只管读书便是,这些俗事儿你不用操心,有娘子呢……”莤雪回头笑了笑,又向贾玮歉然一笑,“恩,你们俩个好生坐着聊,我去去里屋就来……”

这样说着,人进了西屋那边,不久出来,毫不停留地迈过门榓,向院子里走去。贾玮张霖俩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聊天的心思,自然也随后跟过去,莤雪本是躲着他们,见他们执意走来,也是无法可想,飞快地将手中的物什塞与那妇人,便折身回来。谁知那妇人却不即离去,拿着那物什放在眼前端详,张霖一见,失声道,“娘子,你将耳坠子给人家了……”

“……”

莤雪笑了笑,并不答话,只管往厅房里走,还拉了拉他衣袖。

“娘子,你成亲的首饰只此一件了……这……”

“有什么打紧的,以后有了钱再去打一副来……”

“这不一样,留着好歹是个念想……我,我同宋大娘说去……”

“哎,相公,你回来——”

茜雪一把没拉住张霖,扭头一看,却见贾玮已先于张霖走到宋大娘跟前,由不得一愣,忙返身回去。

……

“呃……请问这位大娘,莤雪姐姐她欠你老人家多少钱?”

那边的目光从耳坠子上移过来,先是有些讶异,随后笑起来,“小公子是莤雪的客人吧……究竟不是多大的数,一两三钱银子而已,但大娘我眼下急等着用钱呢……若非如此,街坊邻里的,哪个会上门催着要……”

这番话显得颇为客气,不太像长辈对晚辈的口吻,显然是因为贾玮贵公子的模样儿。

“哦……”贾玮并不想扯远了,“大娘,这样好不好,你将耳坠子交还莤雪姐姐,她欠你的银两我来替她出……”

事前早想好了走时要留下银钱给茜雪,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倒是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他自己也很庆幸帮了茜雪这么大的忙……当然,刚刚并不急着替茜雪还钱,主要是没料到茜雪竟要用耳坠子抵数,心想着反正总要将银钱留下,那么替不替她还都是一回事,让她自己先处理还能照顾到她的面子,所以……

“怎么不行……更好了,也省得再拿到银铺兑去……”

“茗烟——”

茗烟李贵二人也早站到了檐下,一听见招唤,茗烟飞快跑来。

“取一吊四百文钱给这位大娘。”贾玮吩咐道,一面接过宋大娘手中的耳坠子。

这时代银子与铜钱的比价在一两银子比一千三百文上下浮动,视各地银子的流通量多寡而定,京师这边的比价会低一些,差不多是一两银子兑一千二百文,贾玮让茗烟拿一吊四百文钱也就是一千四百文钱给她,实jì

上算是多给了,宋大娘自然喜不自禁,称谢了好一番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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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了,不算失言。

第十五章 偶遇三

转过身,将坠子交还给站在身后的茜雪,眨着眼笑着,“姐姐收好,这可是念想……”

那边有一瞬间的脸红,很快就拉过贾玮,搂在怀中,不住地摩挲着他的脑袋。说实话,她当年因为少爷的任性而被撵出贾府,不能说没有委屈和怨怼,虽说此后的人生在她看来相当美好,但这些委屈与怨怼却一直保留在心上,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极淡,毕竟还有着若有若无的影子,但在此刻,她觉得已经完全消散了……少爷长大了,懂得反过来呵护自己这个姐姐,证明他明白自己从前对他的好,这就足够了,还有什么不能忘怀的……

“姐姐,你再搂着我,我就亲嘴啦。”

“啊……”很突兀的一句话,让小主妇从梦幻中醒来,先是一惊,朝自己相公那边飞快一暼,离得不算近,应该听不到……松开贾玮,压低了声音笑道,“这坏毛病究竟还没改过来啊……”这样说着,倒是找回了久违的亲切,又伸出手在贾玮的脑袋上摩挲着。

……

于是重新回到厅房中坐下,说话,也很快了解到欠钱的缘由。

原来因为季节的变化,天气转凉,考lǜ

到家中的老棉被都许久没弹过了,入冬后盖着不暖和,再有,相公的袍子也是敝旧不堪的,也要添上一身才是,而这些若是等到入冬后再赶着置办,此类生意上的繁忙,无疑要比眼下淡季时多费些银钱的,因此茜雪就想着提前置办,不过手头上却无这笔现钱,于是便向宋大娘借了来,说好了是一个月还她,但现在十天不到就来讨要,她自然拿不出来。

“呃……姐姐不是替人家做着针线活吗……这阵子没活儿做了吗?”

“也不是,这些活儿一直在做呢,只是工钱结算上总是有不及时的时候……姐姐手边自然还是有些现钱的,还能当几日的家,过一阵子将工钱算回来,就宽裕啦……”

茜雪微笑解释着,她并不忌讳同贾玮谈到这些事儿,从小服侍少爷,事实上也相当于亲人一般,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就像刚才少爷替她赎回坠子,她也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当时的感动,完全是因为更多的一些联想造成的。

一阵子的话后,茜雪起身进了西屋,在贾玮猜来,想必是将那“念想”重新珍藏到屋中,他也正愿意她离开,好问张霖一句话,这句话不问,憋在心里挺难受的。

“呃……张公子,茜雪这般辛劳,你没想过到外头找一份活计来做吗?”

他知dào

这句话必会让对方脸红,果然话音未落,张霖已是满面通红。

“……贾公子误会了,是茜雪她不让我出去的,我自己是一直想去找事做的……我争不过她……”

“这样子……”望着张霖嗫嚅的样子,贾玮笑了出来,在他肩头拍了拍,做了个完全明白的表情,“呃……勿怪,是我误会了……”

说起来,这答案也差不多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样相敬如宾的一对,张霖是不大可能看着茜雪辛苦受累的,更何况又是一个如此腼腆的老实人,岂会欺负娘子……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似乎只有如此,才有理由继xù

保持对张霖的好感,也更有理由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帮zhù

对方进入书院念书。

“没事的……”那边摇着头,一脸的诚挚,“……你帮了那么大的忙,帮茜雪赎回坠子……我感激不尽呢……”…,

“张公子客气了……”

……

莤雪返回的时候,贾玮趁势起身告辞,时候确实不早了,若是过了午,怕老太太太太担心。在茜雪这边,自然想多留少爷一阵子,但她毕竟是在贾府做过丫鬟的,而且还是宝玉屋里头的丫鬟,这其中的道理比贾玮本身还要清楚,因此也不敢强留,只能答yīng

了。

临走前,贾玮让茗烟李贵二人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不管是此番出门袭人给的钱还是俩人自己的钱,一律都掏出来,俩人自然照办,一文不剩的全放到了桌面上,大约有一两七八钱的样子。

“姐姐,这些钱你先拿着吧……我知dào

你出府后就没好意思再到府中找我们了,所以往后我会常来,袭人姐姐她们我也会告sù

的,她们想必也常来的……总之,往后日子上不用发愁,有我们呢……”

“恩……”茜雪点着头,眼圈红红地拉着贾玮的手,送他出去。

她再次感受到少爷对她的呵护,倒像她成了妹妹,对方成了大哥哥的样子。

这一刻她心中分外的踏实,只要少爷肯帮她,那她与相公往后的日子就有了保障,就不用像眼下这般为了生计发愁,相公也可以不必为家中的琐事分心,而一心一意地读书了……每日里也能买上一些荤菜,给相公补补身子,过冬的袍衣也能再添上一件两件的,不用老穿着那一身,但凡出门,相公也体面些……自己平时因为没钱,不大敢回娘家,如今也可以常常回去瞧瞧爹娘,带些钱带些礼物……

当然,她知dào

少爷的零花钱也是有限的,她也不可能长期接受他这份零花钱的接济,但只要贾府中的一些活计放到她手中做,工钱上高一些,结算及时一些,手边上也就有了钱了。多好……少爷毕竟还是少爷……

一路送出老远,茜雪还不肯撒手,直到出了巷子,才拉着手再三交待,“可一定要再来家中坐……”拭了拭泪,站在巷口,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消失……

回到府中,贾玮同袭人说了茜雪的事,袭人又是吃惊又是欢喜,等不及要去相见的样子,刚好下午也并不是太忙,便将院中的事情交与秋纹,跟麝月俩人匆匆找了鸳鸯紫鹃几个,由茗烟带路,坐着马车一同去了茜雪家中。她们大约有十来个人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属于闺密这样亲密的关系,这一番相见,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回来时,袭人眼睛微肿,明显是哭过了,一见面就夸贾玮今日做的很对。

“当然,我现在懂事了嘛。”

……

“她那个小相公待她很好呢……”

“姐姐,我将来会待你更好的。”

“怎么好?”

“我天天跟你亲嘴……”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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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日要去父母那儿,如果有更新,可能也要推迟的。另:感谢草根看书啊的打赏,恩,你做到了让我无地自容……笑。还感谢月亮很圆一直以来的投票,十分温馨的感觉,以及感谢所有投票,在评论区发言的朋友,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坚持。

第十六章 彼此之间

“……恩,授学的是位女先生。”

“……漂亮是漂亮,挺凶的……”

“比这里头所有的男先生都凶……经常打手心……”

……

穿行在学院的青松翠柏间,贾玮和冯紫英你一句我一句给张霖打预防针。几天前贾玮找到薛蟠,轻松地帮张霖解决了学费问题,于是张霖就迫不及待地前来报名,并被分配到了知贤堂,成为贾玮同学堂的窗友。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望到张霖满脸兴奋的状态,俩人一致认为有必要给他提个醒,免得事后怪他们不够意思。

“啊……是个女的啊……”

“哦,很凶……这样子很好啊……常常听说严师出高徒的……”

一开始听说居然是位女先生,张霖的反应与贾玮最初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惊奇、诧异……但随后得知这女先生极为严苛,倒是颇为庆幸的样子,言下之意大约是运气不错,碰到了严师这样的。冯紫英和贾玮面面相觑,摊了摊手,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反应,对话进行到这里,似乎产生了一种很搞笑的效果。

“呃……既然……算我们白说了……”

“这样子……那未来的君子你当定了……”

新结识的朋友竟是这样一个另类,让他们既好玩又新鲜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怪怪的感觉……想想自己是跟一个有可能被培养成未来君子的人玩在一起,俩人都挺崩溃的。

……

张霖正式上课后,果然表现极为出色,在各方面与消磨时光的贾玮形成鲜明对比,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专心听讲,即便是课间时间也不肯浪费,往往主动向柳晨请教功课上的问题,若非贾玮对他多少还称得上了解,真要怀疑他有借机接近漂亮女先生的企图。

当然,张霖也不是没有挨过柳晨戒尺的教xùn

,但相对其他同学要少得多,而且同样的过错犯过一回,下回就基本上绝不再犯。这种行为上的自律,以及功课上的优异,连柳晨也时不时地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甚至几次公开在课堂上表扬他,希望其他同学向他学习。

这种榜样的力量或许对其他同学有着或大或小的影响,但对贾玮自然不起丝毫作用,原先怎样现在还是怎样,走神,发呆,在柳晨提问时依旧用纯属应付的态度回答问题,每个月二三次的笔试中也让自己取得十分靠前的成绩,以换取好学生应得的那份自由。

柳晨现在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倒也不是害群之马,在学业上头却是没所谓的样子,偏偏还能取得好成绩,她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学生,责打,激励,讲道理等等,一切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收不到半点效果,说起来,换做另外一位先生也许会觉得累了,既是如此,就顺其自然好了,可她并非轻易认输的人,在贾玮教育问题上很失败的事实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这样的情形下来,事实上贾玮并无跟她较劲的意思,倒是她要同贾玮较劲,一门心思要将他改造成名副其实的好学生。

这中间,大约有一直以来身为书院山长的父亲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另一方面,因为是书院唯一的女先生,在男先生那儿同时得到呵护和轻视,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感受得到,无形中让她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以此证明她比他们还敬业,还称职……因此,同贾玮之间的较劲,企图使之向上的努力也是毫不稀奇的了,仿佛只有如此,方才无愧她头上先生这样的称谓。…,

对此,贾玮虽抱着随便你折腾的心思,但实jì

上也不无一些小小的困扰,有时与张霖聊天也会随口提起,所得到的回应就是君子般的规劝,完全是站在柳晨那边的立场,更多的时候是张霖主动过来规劝他,劝他要听先生的话认真对待学业这样子,弄得他烦不胜烦,最后干脆威胁张霖,要是再搞规劝这一套,就将莤雪重新抢回府中,让他失去娘子。大约是太过珍爱茜雪,又是老实人的缘故,担心贾玮这位少爷说到做到,一次两次后,张霖果然不大敢规劝贾玮了,只是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看得贾玮自己都替他难受,偶尔便会拍拍他肩头,“说吧,今日我高兴,让你这君子说几句……放心,保证不抢茜雪姐姐回府……”

……

张霖莤雪俩人的出现,使得贾玮的生活变得丰富了些。每天马车都要兜一大圈到外城去接张霖一起上学,放学后又要兜一大圈送他回到家中,若是没有很特别的情形,通常这时候就会在他们家中逗留一阵子,看看莤雪一脸欢笑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是特别地满足,差不多也悟到了帮zhù

他人就是帮zhù

自己的道理。

因为相公上了学堂,莤雪常常会好奇地问到这其中的情形,漂亮女先生很会打人的事她也知dào

了,且从俩人各自的口中很及时得知彼此挨打的情形,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急急忙忙地到厨房中取出茶油,帮他们在手心上仔细揉搓,一面埋怨漂亮女先生下手这般重,打得手心都肿起来了。

算起来,贾玮因为各种原因挨打的次数要远多于张霖,因此在享shòu

这份爱心服wù

上的次数也就远超张霖,这使得他在这中间居然获得了一种平衡,有时甚至以此调侃张霖,“……恩,今日又挨了打,又要让莤雪姐姐揉手心了……谁让你没挨打……”

在柳晨打他时,如果不经意地想到茜雪一边帮他揉搓一边埋怨漂亮女先生的画面,这个时候贾玮多半是会笑出来的,弄得柳晨大为恼火,下手也就更重了些,不过,在莤雪那边所受到的埋怨也就更多了。

现在,茜雪家的日子应该渐渐宽裕起来了,事实上并不用贾玮直接的帮zhù

,袭人鸳鸯十来个姐妹先是凑了十来两银子给她,又由鸳鸯这个贾府中最说得上话的丫鬟出面,将贾府中一些工钱极其优厚的针线活儿源源不断地交到她手中做,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能赚到五六两银子的数目,相当于一个壮劳力在外头累死累活干体力活儿的收入了。

有了些余钱,相公又如愿以偿地上了学堂,少爷以及昔日的姐妹们重新来到自己身边,一切的一切都让茜雪这个小主妇感到惬意,生活似乎有必要往更丰富的方面发展,渐渐地一些该添的东西都添起来了,家具衣物等等,家中也多了两只捉老鼠兼当宠物的花猫,一大群的鸡也养起来了,公鸡母鸡都有,其中一些母鸡已经能够下蛋了,生下来新鲜的鸡蛋并没有拿出去卖掉换钱的打算,而是每日里让相公和少爷趁着新鲜吃掉。

说起来,贾玮对这新鲜土鸡蛋相当嘴馋,贾府本身没有养鸡,所食鸡蛋都是从外头购来,哪有什么新鲜的,每天吃的又大都是所谓的山珍海味这样的东西,总不免吃腻的时候,这种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吃过的新鲜土鸡蛋一天吃上一个两个的倒是颇为快活。

后来每日里生的蛋渐渐增多,莤雪就让贾玮往家里头带,让袭人鸳鸯她们也尝尝鲜……双方彼此记挂着,稍稍得闲的时候,袭人鸳鸯她们也会过来坐一坐,或是叙叙旧,或是尝尝茜雪家的家常小菜,这个时候,小家小院中就飘满了女孩儿们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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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状态还是不佳。

第十七章 竹林

大约是接近黄昏的时候了,秋日的斜阳透过翠竹的缝隙,将点点光辉洒到在其间散步的贾玮和黛玉俩人身上。从西到东,应该有绕了两三圈的样子,紫鹃站在院子那边张望,为俩人的亲密关系感到快乐。

放学后陪黛玉散步,基本上也是一种习惯了,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借此让黛玉运动运动,增加体质这样的,小女孩的身体是弱了些,能跑跑步当然更好,最好是像晴雯一样跟着自己学拳,但目前显然不太可能办到,因此每日里的散步就成了不错的选择,时间的延续,这中间自然而然也产生了一些情趣之类的东西,于是,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情形中,俩人都很愿意将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下去。

讨论一番诗词文章,或是闲聊着话儿,或是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朝前走去,偶尔微风吹乱了秀发,黛玉抬手掠着,知dào

贾玮一定会看过来的,侧过脸,果然如此,就在心里头悄悄地发笑。

她明白自己是美的,也知dào

贾玮喜欢她,因为宝钗的存zài

,她与贾玮的未来实jì

上很难说,她手中唯一能握住的就是贾玮对她的喜欢,尽管这种私下里的相互倾慕在终身大事上几乎起不了作用,但总是一种慰籍,未来毕竟是未来,似乎还离得很远,也不必拿未来的事时时折磨自己,眼下开心一刻是一刻。

这些道理全是贾玮告sù

她的,平时想想,也觉得很对。当然,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有害羞的地方,也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不让他继xù

往下说,但心里头却差不多全然接受下来了,贾玮还允诺将来一定要在一起的,私奔也可以考lǜ

,当时她心里甜得不行,表现出来的却是拼命追着他打,结果绊在一颗竹笋上摔倒了,贾玮就返身过来,一面挨她的打一面帮她揉搓,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的,还装模作样的问这里吗这里吗,想想都觉得很乱七八糟、又很温馨的样子。

她自然不排斥俩人间的亲密,原本就是两小无猜,最初的时候一个桌上吃饭,一个床上睡觉,各方面身体上的接触也都有,现在长大了,明白到男孩女孩间的不同,也明白到一些事应该害羞,某些过于亲密的举动在这个年纪渐渐变得不太合适,但她还是很愿意看到对方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亲密,比如借口说她的头发很好kàn

伸手来抚摸,比如在小小争执的时候朝她呵痒之类的。

如果透过这些画面想到未来,有奇迹出现的话,那么从青梅竹马到执子之手,应该是比大多数人都美好的人生……但未来既然不确定,就显得很茫然,正如贾玮说到私奔,她也觉得茫然,她不知dào

私奔之后是什么,猜想贾玮也是不知dào

的,所以从来没把这件事当真,只是他说着她听着,单纯要这份感动而已。

因为对未来的茫然,所以就更珍惜当下,以前俩人一同住在老太太那儿,生活上有极多的交集,现在虽然分开了,一个住在怡红院,一个住在潇湘馆,但仍是有许多的交集,每天清晨上学前的告别,放学后的散步,夜里或是姐妹们聚在一起或是俩人自己创造独处的机会,等等,并没有哪天没看见对方,也随时准bèi

在梦中继xù

见到对方。

俩人都关心着对方生活中的每一天,在贾玮这边,具体的做法就是关心黛玉的身体,说一说让她高兴的事情,例如夸夸她的灵秀美貌啊谈谈她新做的诗词这样的,而在黛玉那边,除了一些日常的关心外,则是关注贾玮与宝钗究竟走得有多近,另外,他在春秋书院的学习生活也是她很好奇的,时常说到这方面的话题。眼下贾玮正说着两只大喜鹊的事,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很好玩的,今天其中一只大喜鹊竟然飞到了学堂里,叽叽喳喳的,吵得柳先生讲课都讲不了……大家又是对它很好的,都不忍心赶它出去,柳先生就亲自去赶……结果弄了一身的鸟粪,急急忙忙去房间里换衣裙……”

“格格……这只喜鹊很淘气呢……你那女先生运气也不好……”

“恩……看到柳先生的倒霉样,大家都乐疯了,都盼下回它还飞进来……”

“……你总不忘说女先生的坏话。”小女孩抿嘴笑着,向这边靠过来,那边立kè

下意识地躲开了些。

“干嘛躲啊。”这段时间以来,黛玉已经觉察到贾玮在她面前有着身高上的敏感,眼下对方的举动提醒了她,就笑着故yì

再靠近过去,还挺了挺腰身,贾玮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放下手臂时,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如同往常一样,很自然地拉了一下,之后很快放开了,彼此微笑了一下……之后,小女孩笑着将头转开了,小男孩也不好意意再躲。

“妹妹今日做了什么新诗词?”片刻的发呆,小男孩熟练地找到了新话题。

“今日没做什么新诗词……”那边摇了摇头,“倒是做了几个谜语……你要不要猜?”

“……好啊。”

“先说第一个,观音未有世家传,打四书一句……四书你也粗略念过了,考考你学得怎样……”

“呃……你知dào

我不大会猜谜语的……好吧……”

院子那边忽然有笑声传来,夹杂着紫鹃与他人的对话,好像并不止一个人的样子,不多时就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俩人稍稍分开了些,扭过头去,远远的,宝钗与史湘云的身影就出现在小径的转角处。俩人互视一眼,转身迎上前。

史湘云应该算是客人,并不住在大观园内,只是隔一阵子过来玩两三天,说起来,因为是老太太侄孙女的缘故,小时候倒是在贾府长住的,与宝玉也是青梅竹马,不过,稍稍长大后就不再在贾府长住了,但彼此往来还算频繁,所以仍还保持着较亲密的关系。

她是一个爱笑爱闹的人,人也率真开朗,女扮男装的事儿做过,喝酒也喝醉过,同宝钗这样淑女型的女孩完全形成鲜明对比,但她跟宝钗却是最为要好,来这边头一个找的就是宝钗。这一点连贾玮也不得不佩服宝钗,不管什么人与之交往,最终都会将她当成知心朋友,可见在交际上的能耐。

“我来啦……二哥哥,颦儿,你们在做什么?”

一如平常的人未到声音先到,依旧称黛玉的小名。

“呃……在猜谜语……这次来要住几天……”

那边眼睛就亮了起来,凡是联诗猜谜等等,甚至包括各类淘气的嬉戏,她总是感兴趣,“猜什么谜语,说给我听听。”

贾玮就说了一遍。

“这太简单了……应该是在止于至善罢。”一副不假思索的语气。

黛玉笑着摇摇头,“再猜。”

宝钗一旁接口,“不用猜了,定是虽善无征。”

黛玉一怔,随即微笑,“……还是姐姐厉害些。”

贾玮自然是汗颜,这三位才女一碰到一起,尤其是宝黛二人,就有各种各样的较量,也都能表现出才思敏捷的一面,他知dào

这句话是出自中庸,观音表示善,未有就是无的意思,世家传代表征,谜语本身巧妙,宝钗也确实反应迅捷,换了自己就不成,学业上只是为了应付柳晨而已,并没有兴趣钻研进去,因此遇到这样的测试,只能听到谜底,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还有什么谜语,再说来听听……”

史湘云输了一场,不服气的样子。

“还有……你听好了……”

……

夕阳西下,四条人影相伴着向老太太那边而去。

****************************************

PS:真是惭愧。

第十八章 群像

入夜,怡红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因为客人史湘云的到来,不单单宝黛二人陪着她来了,贾玮三位未出阁的姐妹迎春探春惜春也一起到这边来,每个人又至少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甚至奶娘也有跟着来的,庭院内一下子就多二三十人,热闹自然是不用提了。

众姐妹聚在一起,一向随意极了,来到怡红院也未必在意贾玮的陪同,都是依着各人喜好各玩各的,随同而来的丫鬟婆子之类的也是一样,或是亲近要好的碰到了一起说说话,或是打牌或是看人打牌,下棋的也有,多半是拿着骰子赶围棋子,并非真zhèng

下围棋。

若是喝了洒,这些人总是要玩上一些席面上助兴的酒令,包括拇战、猜枚、射覆、令签等等,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单论这上头,要比后世要丰富得多得多。

贾玮在宝钗黛玉湘云那边陪坐了一阵,她们仍在延续着白日里的猜谜,黛玉出了一个应该算是很难的,将宝钗湘云俩人都难住了,托着下巴在那里想……贾玮就起身往晴雯那边,厅房中开了五张牌桌,晴雯在靠近门口隔扇的那一桌,远远地听她声音清脆地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就知dào

她又输了牌,一肚子的不高兴……经过三位姐妹身边时,望见最小的惜春正给迎春探春讲禅宗著名的“风动心动”的故事,这个小妹妹性情古怪,小小年纪居然就对参禅念佛很感兴趣,平日里除了偶尔画些画,大部分时间都在研读佛经,时不时地还跑到拢翠庵找妙玉谈禅,一谈就是大半天。

“……不是幡动,也不是风动,而是仁者心动……所以要离一切相,无住相……”

迎春探春俩人一脸的问号。

贾玮笑着顺手抚了抚她头发,“四妹妹,快要见性成佛了吧……”

那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当先生,于是就顿住了,迎春探春倒是格格笑出声来。贾玮怕惜春恼了,吃不消这小女孩,忙转身就走,才走了两步,又让探春叫住了。

“……三妹妹什么事?”

探春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亲生母亲是赵姨娘,贾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她在各方面与这俩人都不同,如果拿她跟袭人比较,倒也差不多,漂亮,精明,有才干,只不过袭人是外柔内刚,她则是里外都刚强,极其自尊的一个人,凤姐在这三个小姑子中独让她三分,连王夫人也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当做臂助……赵姨娘和贾环为人的卑琐,对于自尊要强的她来说,算是不小的打击,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尽量躲着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说起来,因为宝玉从小在姐妹堆里闹,脾性也好,所以她跟宝玉相处得倒挺不错的,许多话会跟他说,时常也互相帮个小忙,有什么事儿也总不忘对方,仿佛同他更像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似的。

“二哥哥,上回央你买的那些新鲜玩意儿你一直没帮我买呢……什么时候书院放假,可要记得帮我买,别再忘啦……”

“呃……不会再忘了,你放心。”

点着头,答yīng

着,一面绕过面前的牌桌,走过去,站到晴雯身后。

正在算钱的时候,三个人羸,晴雯一人输,于是取荷包,掏钱,动作比较大,耳坠子跟打了秋千似的晃个不停,贾玮估摸着她要是再输下去,今夜打沙袋一定会打爆为止。…,

“恩,手气不好吧……起来,我帮你打一圈。”

“……恩。”

于是坐下来,晴雯站到他身后,打的是麻将,凭着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全部盖在桌上打,注意力放在别人的牌上,计算,分析,再计算……自家几把牌拿的还行,又是技高一筹,一圈下来,不但替晴雯板回了本,还羸了近三十文钱,晴雯喜得赶紧拿荷包装钱,但下一刻,贾玮立即就被秋纹麝月紫鹃三人毫不留情地赶了起来。

贾玮笑嘻嘻地在晴雯细腰上摸了一把,“……姐姐,那我走啦,你自己好生打。”

“哎,别忙着走……站在身后帮我看牌。”

她羸了钱,心情好,连贾玮占她便宜也不管了。

这样说着,贾玮就站住了,边看牌边在她腰肢上摸摸捏捏的,直到晴雯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怒瞪了他一眼,才笑着缩回手去。

过了一阵,袭人过来了,跟他站在一起,不多时,湘云也从那边绕过来,拉着袭人到屋里头说悄悄话,她们俩人是很要好的姐妹,小时候袭人服侍过湘云一阵子的。

贾玮一个人看了一阵子牌,觉得怪没劲的,想起叫黛玉到院子里走走,回头寻找黛玉的影子,见她同探春聊得正开心,再一看,宝钗一人坐在那边看人打牌,就向她招了招,自己先走到庭院里去了。宝钗迟疑地跟出来,刚下台阶,就让贾玮拉住了小手。

“宝姐姐……”

“啊,宝玉,快松手,当心让人看见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秀发又让贾玮抚了几下,宝钗慌乱地不住里头看,犹豫着要不要返身进屋,黛玉跟探春说说笑笑地出来了,又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的,她也很难猜得着,但贾玮却可以断定准是黛玉看见他们俩人一前一后出来,这才拉着探着随后出来的。凭着这些日子的相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四个人就在台阶处站住了,俩人在台阶上,俩人在台阶下。

“正想问宝姐姐刚才猜谜的事呢……你们就出来了。”

“恩,屋里头确实吵,不好说话……我也是嫌里头吵得厉害,才拉着探丫头出来的。”

琢磨着“不好说话”四个字,宝钗脸上有些发烫,贾玮尽管在黛玉面前难免心虚,此刻也只能装糊涂,追问着猜谜的事。

说了好一阵的话,湘云从里屋出来了,找到外面来,一时无事可做,就拉着贾玮在廊下下围棋,大羊角灯照着,看着棋盘毫不费劲。贾玮瞧见二姐迎春闷闷地坐在里头,就让探春进去唤她出来当仲裁。

第十九章 群像二

迎春性格在姐妹中是最为柔弱的,内向贞静的样子,从不愿搀和到各种是非中,她与惜春都不是贾玮的亲姐妹,属于堂姐妹的关系,惜春是宁国府那边贾珍的亲妹妹,她是贾玮伯父贾赦的女儿,但从小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住的,大观园建成后,大家又一起搬入园中住,因此倒也算是朝夕相处的情形。

因为接触下来,感觉到她心地纯良、待人和气,在三个未出阁的姐妹中,贾玮对她的观感反而最好。明白她与各人间交往比较淡,完全是由于性格内向的缘故,实jì

上还是很喜欢热闹的,因此每回小聚时,贾玮总不忘尽量照顾到她的感受。

迎春出来坐在一边当仲裁,有了事情的参与感,果然显得很愉悦。

不断有人进去出来,光晕游动,远望如萤火虫,经过廊下时,光影变幻,掠过窗台、棋盘、各人的脸庞,青丝如黛,肤光胜雪,微笑,细语,被惊动的眼神,朝那边望去……如许庭院,如许影像,温暖的灯火从各处透出……对贾玮而言,尽管早已经隔世,对这里的一切也都很熟悉,但在这霎那间还是会再次涌起隔世之感。

贾玮的围棋是来到这个世界才学的,跟史湘云这些人下,通常总是败北的,只是女孩子们厮杀方面都不大惨烈,偶尔他就有机可乘,死缠烂打的,趁对方不留意时吃掉一大片,因此也会羸上一局两局的,史湘云她们当然不服气,明明棋力高过他不少,居然还有输的时候,实在是气闷,于是更要拉着他下,非得下到他主动服输了才罢休。

不过,贾玮的棋力时有增长,现在应该已经逼近她们的水平了,她们想羸他也渐感吃力,何况还得留心他无赖般的下法,就像现在的这盘棋史湘云的局面就不是特别乐观,刚刚让贾玮一番无耻的纠缠损了五子。

“二哥哥,你……你哪能这样子下啊……你这一片只有一个活眼,换了别人早就放qì

了,你居然,你居然趁人家不注意,还在这上头动脑筋……气死我啦……”

“呵呵,谁叫你不留神呢……”

“你……哼!”

因为平日里都遭遇到类似的情形,旁边看的几个先是莞尔,随后纷纷出言谴责贾玮,就是当仲裁的迎春也不例外。

里面的抹牌声,外面的下棋声……自鸣钟响了九下……里面的人陆续涌出……

夜深,人散,光晕密集地从院门中流出,流过沁芳桥,之后,成了稀疏的光点,在夜中闪着微芒,散入桥那头的各个院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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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

晨曦,春秋书院薄雾一片,柳晨漫步在小径上,双手负背,习惯性地诵读圣贤文章,早起并没有多余的妆扮,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清新潇洒。

“柳先生早……晨诵呢……”

“啊……恩……赵先生早。”

迎面走过来打招呼的是一位叫赵诚的男先生,都在一个书院教书,自然彼此间很熟悉,这时浮着一个殷勤的笑容在对面站住了,似乎要寒喧几句的架式,这边也只能随之站住了。

说起来,人长得漂亮总是不乏追求者,尤其是书院中唯一的女先生,又是山长的小女儿,成为男先生眼中的目标也属必然,赵诚一直对柳晨颇有些意思的,平日里时不时地借着切磋学问啊交流经验啊这样的事与她套近乎,柳晨也明白这一点,对于赵诚,她并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地方,这层纸既然不曾捅破,也就装糊涂,一切回应并不超出熟人朋友应有的分寸。…,

其实除了赵诚,还有几位年轻的男先生也对她有着这样那样的思慕之意,她也都明白。总的来说,这些追求者大约分成三类,一类是赵诚这样的,有些决心,有着婚事这方面打算的;一类是很难拒绝她的美貌,但也很难接受她的特立独行的,所以就态度上就显得有些犹疑不定;还有一类是纯粹地享shòu

与美女交往的乐趣,至于更进一步地打算,几乎不存zài

……在柳晨这边,因为这中间皆没有她心仪的对象,所以不管是哪类的,对待起来也并无分别,至于设法阻止他们追求自己的想法,倒从不曾有过,既然特立独行地出来教书,与一帮男先生共事,除了承shòu各方面世俗的眼光,这种事也总难避免,也是事先都考lǜ

到了,他们怎样想是他们的事,自已反正全不理会。

当然,她知dào

自己已经不小了,二十二岁的年纪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到这个年纪未嫁毕竟是少数,即便是父亲这么开明的人也开始为她着急了。她自己虽然没所谓,但也不能不顾及父亲的感受,母亲早已去世,一直以来都是父亲陪伴着她成长,父亲对她的影响很深,她对父亲的爱也很深,她不希望父亲为她担心。

记忆中,父亲是前年渐渐提到这个话题的,最初的时候是较为含蓄地提醒,之后随着谈话的增多,不知不觉间就直奔主题,往往会说到某某先生不错或某某公子不错这样的,让她做这方面的考lǜ

,这种情形下,尽管她总能以种种理由逃避选择,但事实上并不愿表现得太过任性,也想能尽快嫁人,满足父亲的心愿。

一直以来的想法,自然是想找到一个心仪的,像她父亲一样能够包容自己,甚至纵容自己的人,然而似乎很难,这些年书院的先生换了又换,接触下来,并不曾有让她心动的,她也无法可想。

失落的时候居多,有时静下来,倒是想放qì

自己的那点坚持,找个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的男人嫁了算了,就像赵诚这样的,有些东西既然够不着,就不用将心思放在上头……但真要去将就的时候,实jì

上还是相当的纠结,她真不知接下来要拿自己怎么办。

……

“柳先生……倒是要请教一件事情……可曾听山长提到今年的赛诗会在何时举行……”

“……哦,父亲前两日是有说过,像是下个月的事。”

春秋书院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赛诗会,参加诗会的对象并非先生,而是学子,届时也会邀请附近其他书院的山长或先生们前来观摩,诗会无疑给了学子们展露才华的机会,但在另一方面,也渐渐演变成各学堂先生暗自较劲的场合。先生们无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在诗会上能一鸣惊人,在为学堂争光的同时,也直接证明了自己在授学方面的能力。

听到赵诚没头没脑地打听这件事,柳晨语气颇为平淡地回应了一句,对方明显是没话找话讲,尽管父亲没有公开说过此事,但举行诗会的大致日期这时候应该全书院的人都知dào

了吧,不过想到对方的用心,也是无奈地暗中摇摇头。

“是下个月的事啊……时间倒是过得很快,去年的诗会还在眼前呢……”

“恩,这倒是……”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赵先生在感慨什么?”

“没有,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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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红楼梦第三十五回有提到一个叫傅秋芳的二十三岁还不曾嫁人,她府中还打算与十五六岁的宝玉结亲……所以本书描写也并无太离奇之处,差不多总在红楼梦的背景之中,恩,读过红楼的自然明白,所以也不多说了。

第二十章 成长的烦恼

辰正上课钟声敲响的时候,柳晨准时来到学堂中,将手中抱着的书本放下,扫视了一眼底下的学子们。

“大家好,从今日起咱们重点讲一讲诗歌方面的内容……下个月书院就要举行赛诗会了,希望届时大家都有良好的表现……”

一番话未说完,底下已是嗡嗡一片,各人的反应不尽相同,平时诗句做得相对好的自然显得兴奋,一般般的便是抱着彼时随便应付的心态,至于这方面较差劲的无疑颇为抵触,在贾玮这边,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这应该相当于一个节日吧,至少那天不用呆在学堂里上课,其次觉得有些新鲜,毕竟赛诗会这样的场面他还不曾见识过,倒有些参与的兴趣,虽说现场要写几句小诗,如今也不是不能写,即使算不上如何如何好,但在这种书院的赛诗会总是拿得出手的。

柳晨戒尺在讲台上敲了敲,下面渐渐肃静下来。

“所谓诗,或抒情或状物,以最短小的句式承载内容……与其他文章并无不同处,无非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实的对虚的……但若有了奇句,这些皆不讲究也未尝不可……以上是我先前已经讲过的了,现在……贾玮,你在做什么,你站起来……”

胸部起伏着,腾腾腾地走下讲台,几步来到贾玮课桌前。

“……没什么啊。”懒洋洋地起身,分辩。

“还说没有……你书本下面藏着什么,拿出来!”

不等贾玮动手,她自己将书本猛地一掀,一面明晃晃的小靶镜现了出来……倒是怔了怔,手中戒尺指着镜子,“还说没有……你带这女孩儿家的东西来学堂干什么……”

“……你都看到了,还问我……”那边小声嘟嚷了一句。

“说什么……我问你,你带镜子来学堂干什么,回答!”

柳晨神情严肃地抿了抿嘴,直视着贾玮。

“呃……我这边脸上长了几个痘痘,用镜子照照看……”

他说的是实情,前几日就觉得左颊上有些痒痒的,照镜子一看,只是有些微红,也就没在意,没想到今日早起时竟摸到了几粒疙瘩,再照镜子时,就看到了几颗成长中的痘痘,似乎还有继xù

茁壮成长的迹象,登时心跳加快,长青春痘啦……要发育啦?

这是一瞬间的念头,当然,也很难据此推测自己正在发育或是将要发育了,他不大记得上一世自己发育时是什么情形,生理上哪个先变化哪个后变化,不过长了青春痘多少算是个小小的信号……因为意识到发育的事,这中间也产生了各方面的联想,关于身高,关于长大,关于更远一些的事情,总之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但最后又回到了这几颗痘痘上,上一世他脸上有几处不太明显的小疤痕,就是痘痘惹的祸,他又是那种很在意wài

形的男孩,因此很担心这一世也会有类似的情形出现,于是下意识地就将镜子装入书包内带来,想仔细观察下这几颗初生的痘痘。

随着他的话说出口,一些学子已开始发出笑声,大家谁没长过痘痘,哪个像他似的还特意带一面镜子到学堂里照着看,又不是小姑娘的脸蛋,用得着这么当回事吗?

坐在后边的张霖想笑又不敢笑,皱了皱眉,替他担心。

“你……”柳晨气得脸色发白,手中的戒尺高高扬起,“一个男子汉脸蛋比学问更重yào

吗……不听课,照镜子,居然振振有词……”…,

所处的时代不同,你们不会明白在那个时代男孩比女孩更在意这个……贾玮无从解释,很干脆地将手伸到柳晨面前。

看到贾玮这种老油条般的举动,柳晨更是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抓过手就打,啪啪啪地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感觉手都打酸了,抬眼看贾玮,却见他头转向一边,还在摸着左颊上的几颗痘痘,大约是察觉到她在盯着他看,这才扭过头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打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霎时间柳晨有一种无力感,松开他的手,低声说道,“人贵知耻而后勇……你现在这样子……你好好想想吧……”

“柳先生,学生真没有别的意思……”

那边摆了摆手,略显疲惫地转过身去,走向讲台。

*********************************************

发育的到来几乎是猝不及防的,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里,贾玮在极度的快感中惊醒过来,片刻的发愣,很快意识到跑马了。顾不得多想什么,大腿上粘粘的怪难受的,于是边防着那边床上的袭人,边做贼似的脱下小衣,悉悉索索,在大腿上擦啊擦的,之后,团成一团,塞到枕头下面。

夜很静,头脑中很乱,袭人没有被这边的动静惊醒,熟睡中发出平缓的呼吸声,屋里燃香的香味徐徐飘来,屋外自鸣钟达达走动,月光铺满地面,一只甲虫飞起来又掉下去,费力地在翻身……很熟悉又很不一样的夜晚,身体上的各个感官似乎变得无比灵敏。

到底没想到任何非凡的意义,在燃香的香味中重新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依旧是袭人摇晃着他醒来的。

“起来啦……再不起来吃饭就迟到啦……”

“再让我睡会儿……”

小女孩懒得理他,直接动手掀被子。

这一掀,俩人都愣住了,接着……小女孩捂住眼睛,他拉过被子。

“啊……好了没有。”

“呃……好了……”

小女孩放下捂眼睛的手,小脸红红的,“……你昨夜里怎么……怎么没穿小衣儿睡觉?”

“因为……姐姐,我不是故yì

的……”

尽管平时和袭人有着这样那样的亲密举动,面对她时也足够厚脸皮,但这种生理上的东西初次出现,还是下意识地让他感到赧然,所以并没有开口解释原因,而是从枕下取出团成一团的小衣,递过去。

“姐姐……脏了……帮我拿条新的。”

小女孩接过去,有些潮湿的感觉,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尿床啦……”似乎要笑出来的样子。

“不是啦……总之……反正……”

小男孩不知怎样启齿,一脸的郁闷。

“那是……”小女孩疑惑地低头将小衣翻来覆去的看,小男孩索性一拉被子,将头蒙了起来。

没多久,脚步声走到那边去,又返身回来,一件东西丢在被子上,“……恩,穿上去,穿好了叫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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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恩,终于成长了。

第二十一章 成长的烦恼二

接下来的时间,俩人都有些脸红的样子,从小女孩的神气上,贾玮知dào

对方大约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毕竟十五岁的女孩也渐晓人事了,何况这种东西似乎也不用别人来教,连蒙带猜多少也会明白一些的,果然在替他编小辫子时,小女孩忍不住地羞笑,“……你那些东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不说话,低声恩了声……这种成长期生理上的变化,应该属于个人很秘密的事,现在居然要跟一个女孩子分享,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奇异的样子。

“那……”小女孩很认真想了想,“……以后还会不会再流?”

“呃……应该会吧……”

“那小衣要常换的……”

“恩。”

原本就是极亲密的关系,好奇心又压过了害羞,开了口之后,小女孩倒是一路问了下来,贾玮最初的难为情是因为面对她,如今对方都不觉得什么了,他自然也渐渐自如,这样说到后面,仿佛因为共同拥有一个秘密。俩人反而都有一种莫名的快乐。

……

时间滑过,梦遗的现象时不时发生,脸上的痘痘更多了,嘴唇上方也长出了细细的胡子,很快大家都看出他跟以前不一样了,由于性别特征的凸显,在完全是女孩儿家的大观园中,他就像一个另类的存zài

,就连黛玉也会凑得近近地看他的细胡子,“……是黑的,真的长胡子啦。”这时贾玮就会下意识地暼一眼她嘴唇上方的细茸毛,就在十来天前他和她还都是一样的细茸毛,但现在……他当然知dào

,随着成长的脚步,她的茸毛将彻底地消失,自己的胡子则会越长越旺盛,各方面的差异也会越来越明显,女孩将变成女人,男孩变成男人,然后……

成长的过程无疑是奇妙的,但也烦恼不断,没多久,他变声的嗓音成了女孩子们新一轮兴趣所在,有事没事就爱逗他开口说话,以听他那鸭子似的声音为乐……饭量也极大的增加了,以前至多一个细碗的饭量,眼下少说要吃两碗,多的时候吃三碗,而且往往不到一个时辰又重新饿得不行,这就造成了一个新的烦恼,不得不在课堂上躲着柳晨偷偷吃东西。

所吃的无非是袭人为他准bèi

的各种精致糕点,小小的,一口一个,偷吃时确实不容易让柳晨发xiàn

,但倒霉的情形还是时有发生,或是让柳晨直接逮个正着,或是刚好提问到他,而他来不及咽下去暴露了,后果当然都一样地慘痛,柳晨最近以来一直在为赛诗会的事做准bèi

,课堂讲的也多是这方面的内容,时间很紧,恨不能每位学子都能认真听讲,贾玮的这种表现好比顶风作案,于是受到的惩罚也就更重了。

这种情形在平时的交谈中随后被袭人得知,小女孩挺纠结的,不知还要不要往贾玮的书包里放糕点,想来想去还是照旧,毕竟少爷的身体最重yào

,饿着肚子可不成,至于学业,那是先生和老爷他们所关心的事……于是糕点照旧准bèi

,上课照旧偷吃,手心照旧被打,算是成长中的小小插曲。

当然,没什么是无法接受的,哪怕他在那种梦中从来见不到黛玉这些女孩儿家,反而是常常梦到柳晨或府上一些成熟的女性,一开始也颇为纳闷,但想到前世这个时期,想到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样的影片,也就释然了,别人他不敢肯定,或许自己在这个时期性梦的对象一定是这种完全成熟的异性,而不是那些正在成长中的异性……现在他记得,前世这个时期经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是同一个小区的一名漂亮少妇。…,

常常梦见柳晨的缘故,在课堂上就会多盯她两眼,衣裙下勾勒出的曲线有时会让他突然之间口干舌燥,他知dào

自己有些无聊,明明对她没多少的好感,还表现得如饥似渴,但没办法,这个时期生理上某些东西确实不受大脑控zhì

的。

如今袭人对他梦遗的事已经熟视无睹,在她看来就跟她那个一样,只是次数多了些而已,贾玮开始时并不打算纠正她的想法,后来笑得不行,就告sù

她这些东西流入她身体,她就会受孕的。

“……恩,从你那个地方流进去,很快你肚子就大起来啦……”

“胡说……尽瞎编,越长大越坏了……”

小女孩将信将疑,却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就是这样子的……姐姐要是不信……咱们试试……”

…………

“……啊,姐姐饶命,别拧嘴,再不敢说了!”

“……不行,这回再不放过你!”

“啊——”

“格格!格格……”

************************************************

夜,春秋书院东南角一个小小院落内,桔黄的灯火从西屋中透出,屋内,柳晨与父亲柳思成正在交谈着。

“……父亲,这么说今年的赛诗会跟往年有些不同了……别的书院的学子也要过来赛诗?”

“呵呵,倒也没什么不同……那些书院的山长或先生过来了,无非各自带上两三名学子而已,也算不上书院间的赛诗……”

柳思成将视线从手上发黄的古卷抬起,投到女儿脸上,笑了笑。

“这还不算啊,我猜他们届时带来的那些学子在诗才上定然是各自书院中数一数二的……就是要跟咱们书院赛个高低……今年怎么这样子啊,而且到现在才突然提到……”

“这个……”柳思成抚了抚颌下的长须,“呵呵,也怪不得他们……今年府学教授曾大人终于应邀来观摩咱们的赛诗会,他们自然也想借此良机让自家学子一展才华……”

“是这样……可万一诗会状元让他们得去了,岂不是……”

春秋书院的赛诗会也分状元榜眼探花,是从一大堆的诗作中挑选较好的,再从较好的诗作中选出前三名,命为状元榜眼探花,这里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单纯为了增加仪式感,得到荣誉的可以因此自豪,没得到荣誉的有向往之心。

“呵呵,晨儿担心这个啊……若是如此,倒更好了,交流切蹉,互有所长才有益处……恩,从今年开始,往后可考lǜ

几个书院间的赛诗会了……”

“格格,父亲口是心非吧……”

“呃……”

柳晨在外头虽是常被人冠为冷美人的称号,但在父亲面前却不乏活泼爱娇的一面,戏谑了一下父亲,显得颇为快活,笑着提着裙裾站起身来,“父亲,不早啦,我去西厢啦,你也早歇……”

“恩……哦,那个,赵诚,青年才俊,不错的……最近常来坐,自然为你……你也考lǜ

考lǜ

……”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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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府学教授,学官名。

第二十一章 成长的烦恼二

接下来的时间,俩人都有些脸红的样子,从小女孩的神气上,贾玮知dào

对方大约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毕竟十五岁的女孩也渐晓人事了,何况这种东西似乎也不用别人来教,连蒙带猜多少也会明白一些的,果然在替他编小辫子时,小女孩忍不住地羞笑,“……你那些东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不说话,低声恩了声……这种成长期生理上的变化,应该属于个人很秘密的事,现在居然要跟一个女孩子分享,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奇异的样子。

“那……”小女孩很认真想了想,“……以后还会不会再流?”

“呃……应该会吧……”

“那小衣要常换的……”

“恩。”

原本就是极亲密的关系,好奇心又压过了害羞,开了口之后,小女孩倒是一路问了下来,贾玮最初的难为情是因为面对她,如今对方都不觉得什么了,他自然也渐渐自如,这样说到后面,仿佛因为共同拥有一个秘密。俩人反而都有一种莫名的快乐。

……

时间滑过,梦遗的现象时不时发生,脸上的痘痘更多了,嘴唇上方也长出了细细的胡子,很快大家都看出他跟以前不一样了,由于性别特征的凸显,在完全是女孩儿家的大观园中,他就像一个另类的存zài

,就连黛玉也会凑得近近地看他的细胡子,“……是黑的,真的长胡子啦。”这时贾玮就会下意识地暼一眼她嘴唇上方的细茸毛,就在十来天前他和她还都是一样的细茸毛,但现在……他当然知dào

,随着成长的脚步,她的茸毛将彻底地消失,自己的胡子则会越长越旺盛,各方面的差异也会越来越明显,女孩将变成女人,男孩变成男人,然后……

成长的过程无疑是奇妙的,但也烦恼不断,没多久,他变声的嗓音成了女孩子们新一轮兴趣所在,有事没事就爱逗他开口说话,以听他那鸭子似的声音为乐……饭量也极大的增加了,以前至多一个细碗的饭量,眼下少说要吃两碗,多的时候吃三碗,而且往往不到一个时辰又重新饿得不行,这就造成了一个新的烦恼,不得不在课堂上躲着柳晨偷偷吃东西。

所吃的无非是袭人为他准bèi

的各种精致糕点,小小的,一口一个,偷吃时确实不容易让柳晨发xiàn

,但倒霉的情形还是时有发生,或是让柳晨直接逮个正着,或是刚好提问到他,而他来不及咽下去暴露了,后果当然都一样的慘痛,柳晨最近以来一直在为赛诗会的事做准bèi

,课堂讲的也多是这方面的内容,时间很紧,恨不能每位学子都能认真听讲,贾玮的这种表现等于直接撞到枪口上,于是受到的惩罚也就更重了。

这种情形在平时的交谈中随后被袭人得知,小女孩挺纠结的,不知还要不要往贾玮的书包里放糕点,想来想去还是照旧,毕竟少爷的身体最要紧,饿着肚子可不成,至于学业,那是先生和老爷他们所关心的事……于是糕点照旧准bèi

,上课照旧偷吃,手心照旧被打,算是成长中的小小插曲。

当然,没什么是无法接受的,哪怕他在那种梦中从来见不到黛玉这些女孩儿家,反而是常常梦到柳晨或府上一些成熟的女性,一开始也颇为纳闷,但想到前世这个时期,想到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样的影片,也就释然了,别人他不敢肯定,或许自己在这个时期性梦的对象一定是这种完全成熟的异性,而不是那些正在成长中的异性……现在他记得,前世这个时期经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是同一个小区的一名漂亮少妇。…,

常常梦见柳晨的缘故,在课堂上就会多盯她两眼,衣裙下勾勒出的曲线有时会让他突然之间口干舌燥,他知dào

自己有些无聊,明明对她没多少的好感,还表现得如饥似渴,但没办法,这个时期生理上某些东西确实不受大脑控zhì

的。

如今袭人对他梦遗的事已经熟视无睹,在她看来就跟她那个一样,只是次数多了些而已,贾玮开始时并不打算纠正她的想法,后来笑得不行,就告sù

她这些东西流入她身体,她就会受孕的。

“……恩,从你那个地方流进去,很快你肚子就大起来啦……”

“……”

“就是这样子的……姐姐要是不信……咱们试试……”

…………

“……啊,姐姐饶命,别拧嘴,再不敢说了!”

“……不行,这回再不放过你!”

“啊——”

“格格!格格……”

************************************************

晚秋的夜,月色银白,春秋书院东南角一个小小院落的厨房内,雾气氤氲,水开的声响,柳晨将铜茶壶从炭炉上拎下来,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提着茶壶经廊下向厅房走去。厅房敞开着,明亮的灯火透入夜幕中,里边她父亲柳思成与登门造访的赵诚正在圆几边笑谈着。

赵诚这段时间来得比较勤,用意显而易见,她自然很难表示什么,但父亲极是欢迎,往往赵诚要告辞离去了,他还要再挽留一阵,刚才俩人边喝茶边谈话,将大半壶的滚水全喝光了,父亲的意思还要再谈下去,她只得再去厨房烧了水来续茶。

轻盈地迈过门槛,进屋,交谈声顿住了,赵诚起身笑迎着她,打着招呼。

“……真是过意不去。”

“赵先生坐,不用客气。”一面说,一面续上茶水,将茶壶放在几上,人在一旁坐下,顺手拿起一卷书看着。

“啊,好……”赵诚点头笑了笑,将视线重新投向柳思成那边,接着刚刚的话题,“……柳老,这么说,今年的赛诗会跟往年有些不同了……别的书院的学子也要过来赛诗?”

转眼已经临近赛诗会的日期了,这几天倒是有个消息传出来,说是顺天府学署教授曾凡终于应邀出席此次的诗会,随后柳思成证实了此消息。此后事情倒是产生了一些新变化,前来观摩的几家书院提出要各带几名学子参与到赛诗会中,这中间的意思不言而喻的,无非要在曾凡面前展示他们各自书院授学的实力,柳思成自然满口答yīng

。这种情形下,诗会规模更大了,竞赛也不止于春秋书院各学堂间了,而是书院与书院间的竞赛。

各学堂先生包括柳晨在内,兴奋是难免的,学署官员与会,诗会规模的扩大,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但在另一方面,情绪上也不无紧张,既然是竞赛,哪怕是诗会这样文雅之举,也总要一争高下,何况又有曾凡这样的学官在场,就更关系到书院的荣誉了,不能不担心让别的书院抢了风头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个……倒也没什么不同……那些书院的山长或先生过来了,无非各自带上两三名学子而已,其实也算不上书院间的赛诗……”

“……这倒是。”

柳思成这般说,赵诚自然只能附合。那边柳晨抿嘴笑了起来,忍不住的样子,向父亲一暼,“这还不算啊,我猜他们届时带来的那些学子在诗才上定然是各自书院中数一数二的……就是要跟咱们书院赛个高低……万一状元让他们得去了,岂非……”…,

春秋书院的赛诗会也分状元榜眼探花,是从一大堆的诗作中挑选较好的,再从较好的诗作中选出前三名,命为状元榜眼探花,这里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单纯为了增加仪式感,得到荣誉的可以因此自豪,没得到荣誉的有向往之心。

“呵呵,晨儿担心这个啊……若是如此,倒更好了,交流切蹉,互有所长才有益处……恩,从今年开始,往后可真zhèng

考lǜ

几个书院间的赛诗会了……”

“格格,父亲口是心非了吧……”

“呃……”柳思成一时语塞,随即向赵诚打了个喝茶的手势,“……小女顽劣,让赵先生见笑了。”

“哪里,哪里。”

柳晨在外头虽是常被人冠为冷美人的称号,但在父亲面前却不乏活泼爱娇的一面,戏谑了一下父亲,显得颇为快活,笑着提着裙裾起身,“不早啦,我去西厢啦,赵先生,父亲,你们慢聊……”

“太不懂事了,客人还在呢……”

“哦,柳老,时候确实不早了,晚生也正要告辞……”

“不再坐片刻?”

“改日……”

这样说着,就一起起了身,柳思成父女俩将赵诚送出院门,返身进来。

“恩……这个赵诚,青年才俊,不错的……最近常来坐,自然为你……你也考lǜ

考lǜ

……”

“……恩。”父亲的声音低沉,浑厚,在夜中温暖地包围着她,她觉得自己在此刻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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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总算修改了这一章,接下来但愿能写得顺一些,先将第一个高潮写好……更新不力也不是自己愿意的,新书间的推荐没啦,也不敢面对特别好的编辑沧沧大大啦,也不敢面对读者大大啦,不过脸皮还是有所增厚,虽然比不上苦练缩阳神功的奥公公,话说我也想骂他,特别喜欢他的军文,三个月了,跑到哪儿去啦,想到我还有人可骂,所以在大家骂我时,多少心理还能有些平衡。

第二十二章 雪后

真zhèng

到了赛诗会这天,节气上已过了小雪,之前接连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片儿,这日一大早倒是放了晴,天气冷冽,整个城市反射在一片雪光中,一切静物一切活物,建筑,树木,行人,急驰而过的马车,觅食的鸟雀,远远近近,仿若雪白宣纸中随意泼洒的稀疏墨点。

贾玮和张霖来到书院的时候,大院场上的积雪早被清理掉了,所有学堂的书案都抬出来,摆得整整齐齐的,不同于其他形式的诗会,毕竟还是在读的学子,诗会也像平时的笔试一样,还是讲究秩序的。曾凡据说要到已时才来,诗会也就要等到他来后才正式开始,因此之前倒是有一段比较自由的时间供学子们活动。三三两两的学子穿梭来去,贾玮很快从中找到冯紫英,俩人同样无所事事地闲逛着。

从各人身边经过,有的在猜测今年的诗题,有的在猜测谁谁将中三甲,或附合着或引起小小争执,更多的人是在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在边上堆雪人打雪仗的学子也有,这时辰一般不会有先生过来干预的情形出现。在这其中,大多诗才不错的学子选择围在各自先生身边,接受先生们理所当然的鼓励,一脸踌躇满志,当然,事实上今日也就是他们的节日,其他学子不过做为陪衬的存zài



张霖也一样站到柳晨身边去了,本来贾玮也属于此列的,但他并不打算效仿这种在他看来有些无聊的行为,就没有随之过去,倒是远远看了两眼柳晨的妆扮,水红色的棉裙,围着雪白的风领,明眸皓齿,乌发如墨,尽管棉裙略显雍肿,但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望去,总掩不住她窈窕清雅的身段。

看着她在那些学子中间说着,笑着,间或打着优雅的手势,秀发甩过来甩过去的,从端庄中透出活泼来,似乎与平时课堂上的形象颇有不同,倒接近在自己梦中的形象,其实此刻也有几分怦然心动的感觉,待要过去,但自嘲地笑笑,又绕到一边去了,看几名学子在那里堆雪人,看了一阵,大约八九名学子从另一边过来了,也站住了在一旁看,双方视线相遇,彼此微笑点头,一次两次的,也就交谈起来,原来这些人就是其他几家书院的学子,清晨随各自的山长或先生一道过来参与诗会的。

“哦,你们是小雅书院的啊……你们是文庙书院的啊……你们是学仁书院的啊……”

“正是,正是,幸会,幸会……”

“你们原来就都认识?”

“没有,没有,也是刚刚才认识的。”

“哦——”

这样说了几句,旁边一些春秋书院的学子也渐渐聚拢过来了,先是好奇地打听着对方书院的一些情形,没多久,话题很快集中到了诗会上头。

“据说你们都是各自书院数一数二的才子,应该有夺三甲的打算吧?”

“岂敢……在下等才疏学浅,此番不过是来向诸位师兄们学习的……”

“太谦逊了吧?”

“确实如此……”

“听说往后的赛诗会就正式在各书院间举行了……”

“……似乎也有耳闻呢。”

……

贾玮冯紫英俩人自然对此类话题不大感兴趣,且看出对方虽然表面谦逊有加,但实则挺自负的样子,有了一些小小反感,站了一阵,随即离去,加入到堆雪人的行列中去。合力堆成一个大大的雪人,正在四处寻找做眼睛和鼻子的材料,院场那边动静大起来,远眺着,一行人进来了,为首是一名文官打扮的斯文老者,被迎入院场南边的花厅中,随后贾玮他们被各自学堂先生们派出的学子叫回院场,得知曾凡来了,诗会要正式开始了。…,

全体学子坐在院场上的书案前等候,花厅中柳思成等人请曾凡拟题,往年拟题自是柳思成,如今曾凡在座,一是学官,二是贵客,自然要谦让于他,曾凡这边客套了几句,也就欣然应允,抬眼望了望门外景色,微笑道,“既是如此,眼下雪后初晴,外头松柏愈显苍翠,不妨来个应景的罢,便以雪后松柏入诗……诸君以为如何?”

“好极,并非险僻之题。”

“……正要应景才好。

厅中众人纷纷含笑点头。柳思成随即出去宣bù

了诗题,学子们便陆陆续续地动起笔来。

……

知贤堂的各书案摆放在东北角上,柳晨站在一旁,目光在自己学生身上睃巡着,应该说都很好,都进入了状态,只有贾玮一人似乎心不在焉,时不时摸摸肚子,又拍拍脑袋,目光始终不曾集中到面前的宣纸上……柳晨秀眉微蹙,快步走到他跟前。

“怎么啦?”

“呃……肚子饿得厉害,想不出诗句来……”

因为不用上课的缘故,虽然袭人早为他备好了糕点,但他却将书包丢在外头等候的马车上,此时饿起来,已经不可能再去外头取来。待要飞快写下诗句交差,跑到外头吃点心,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不要说拿得出手的诗句,就是打油诗也写不出来,如果能交白卷的话,他早就交了。

“你……这也算理由?”

“……真的很饿。”

“……”

很生气地瞪着他,之后摇摇头,无语离去……没过多久,匆匆返回,将一个纸包放在他书案上。

愣了一下,打开,纸包里是几块藕粉桂花糖糕,香甜扑鼻。

“柳先生……这是……”

“恩,吃吧……不过,等结束下来,还是要挨戒尺的啊。”

“……”

现在轮到他无语了,这么强的原则性啊,好吧,算我欠你的。

三下两下将糖糕吃完,饥饿感消失了,精神为之一振,看看周围的同学,有的仍在做思索状,有的已经提笔在写了,还有的分明做好了诗,正在进行最后的润色……雪后,松柏,很快,一首自认为还不错的七律就在脑中形成了,之后在宣纸上一挥而就。

反复看了两遍,这时已有人陆陆续续开始交卷了,也正打算起身,视线下意识地望到那边的柳晨,那边,一脸的希翼,一脸的紧张,双手绞在胸前,此时此刻,像极了很想羸得糖果的小女孩……突然间想到那些使自己快乐的梦,想到刚才她送来的糕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帮她一把,这样想着,将写好的诗团成一团,丢在地下,重新铺开宣纸,不假思索地写下了一首五律。

第二十三章 雪后二

在规定的时辰内,全体学子交上诗卷,送入花厅供曾凡他们阅卷点评。之后的一段时间,直到阅卷结束,结果出来前,仍是学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一场类似节日的盛会,多一些轻快宽松的氛围总是师生双方所共同乐见的。

贾玮和冯紫英惦记着他们所堆的大雪人,此刻又返身回去,因时间充裕,预备着再堆一个大雪人,只是眼睛鼻子的材料有些难觅,若在各自府中,势必要用上木炭和辣椒,但眼下也只能就地取材,眼睛就用松果充当,至于鼻子只能用树枝替代了,尽管不大神气,也马马虎虎将就。

第二个雪人堆到一半,俩人萌生了新想法,认为再堆一个相似的雪人没意思,于是推掉重来,开始在第一个雪人脚下堆一个躺倒的雪人。大约是颇为新颖的缘故,周围另一些堆雪人的学子也纷纷效仿,大家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正是想像力最丰富的时期,在贾玮俩人最初创意的启发下,一个个新鲜点子不断涌现,各种造型独特的雪人被堆了出来,有抱着树干的,有练劈叉的,有大雪人背着小雪人的……更多的学子被吸引过来,加入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院场那头,小雅、文庙等几家书院的八九名学子闲逛过来,他们的先生算是应邀而来的客人,因此都在花厅中坐着,他们不好随意进入厅中,于是便选择四处走走的方式来消磨等待的时光。

见到一大帮春秋书院的学子都在堆雪人,就远远站住了看,指指点点,摇头微笑。

“刚才在堆,现在还在堆,人赿发地多了……似乎这里大部分学生只懂得玩而已。”

“差不多吧……原以为春秋书院多好多好,学生们有多刻苦,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哈哈……”

“哈哈……”

他们这些个因为皆从外院而来,又皆颇具诗才,倒是天然结成了一个小小阵营,仿佛自己人似的,自觉或不自觉地将春秋书院的学子视为较量的一方,这时做着小小的嘲讽,彼此都畅快地笑起来。

这样站了一阵子,又徐徐绕到院场那边去了,边走边聊。

“钟师兄……适才听你所做的五律,诗会状元非君莫属啊。”

“呵呵,过奖……秦师兄的七律在我之上……”

“恩……秦师兄的那首七律确实也不同凡响。”

“刘师兄,你又何必太谦,你的七律也相当不错的。”

“……呵呵,但愿三甲皆在咱们这些人当中……”

……

花厅内,一张张诗卷传过来传过去,进行着初步的筛选,每位阅卷先生的神色间都不缺应有的郑重。虽然在乡试与会试中不用考到诗歌,但在最初的院试中还是要考的,考不好诗歌,就不能通过院试成为生员,从而取得科举的敲门砖,因此在对待诗歌的态度上,无论是先生还是学子都是相当重视的,并不因为是赛诗会的缘故而有随意敷衍的地方。

“这首七律不错……曾老看看……”

“还有这首,也是七律,也很不错……文庙书院的……秦玉……”

“这首五律如何……”

“……这个叫张霖的写得甚好。”

“……我手上这首五律才叫好,诸位请看……”

……

院场上,各个学堂的先生们正在等待最终结果的揭晓,往年他们皆有参与阅卷的,但今年阅卷的事完全交与曾凡和陪同其前来的几位府学县学的先生来完成,他们也不便进去,以免造成微妙的误会。…,

三三两两诗才不错的学子簇拥在各自先生的身边,毕竟是少年人,基本上没有多少等待的耐心,何况也不用像先生们那样顾虑太多,于是便时不时过去一个两个到花厅处看看阅卷的情形。

柳晨身边一个学子趴在花厅窗外看了一阵,此刻回来传达新消息。

“柳先生,柳先生……张师兄先是被筛选上了,现在又被淘掉了……”

说着话,望了望柳晨,又望了望张霖。

“……你没听错了?”

柳晨怔了怔,睁大眼睛,脱口问道。刚才听身边这些学子今日所做诗句来判断,张霖应该是最出色的,张霖若是淘汰下去,知贤堂也就与三甲无缘了。

张霖没有开口,但也同样的紧张。

“恩,听得清清楚楚的。”那边肯定地点着头。

“……这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柳晨掠了掠发际,侧过头向张霖微笑道,“没事……没事啊,明年还有机会的。”

……

花厅中,阅卷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咦,咦,诸位过来,过来,看这一首……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不一般呢,啧啧,这个……立意……”

“恩,诗句倒是简洁……不过这立意……曾老以为如何……”

“立意不凡……一个书院的学子能写到这个程度,难得之至……”曾凡接过卷子,动容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此诗也正是此意……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君子也,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真君子也……知贤堂,贾玮……柳先生,是贵书院的学子,呵呵……”

“……应该是小女的学生。”

“哦。”

……

正在阅卷如火如荼的时候,外头又飘起了雪粒,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各学堂的先生忙让学子们搬着书案回到学堂中,贾玮堆了好一阵的雪人,也觉得有些累了,搬回书案后就趴在上头打磕睡,刚睡得迷迷糊糊的,肩头让人摇晃着,抬起头来,见是柳晨站在跟前,差不多算是条件反射,慌忙伸出手去。

那边倒是一愣,接着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笑出声来,将他手一拉。

“随我来,曾老要见你呢……那几下戒尺先欠着……”话音中有掩不住的快活。

“呃……”

贾玮总算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很快脑中又是一阵迷糊……拉手,不会吧……手好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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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赶在最后时刻上传。

第二十四章 雪后三

携着贾玮经长廊向花厅而去,柳晨脚步轻快如少女,原以为知贤堂已无缘三甲,没想到一向惫懒的贾玮居然在关键的时候为她,为学堂争了光,她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很意wài

,很惊喜,心中充满了感动。

侧过脸望了望身边揉着眼睛,依旧懒懒的少年,递给他一个格外亲切的笑容,“恩……你知不知dào

,你进了三甲了啊……”

“……哦。”

“怎么……你不觉得高兴吗?”

“额,学生还以为是得了状元呢。”

那边怔了怔,莞然而笑,摸摸他头发,“三甲的名次还没定呢……无论怎样,进了三甲就很好了,老师已经非常高兴了……不管有没有得状元,老师都要奖励你的。”

“真的?”

“当然……啊,快些,刚才好一阵子才唤醒你,曾老他该等急了……”

……

一根根柱子在眼前掠过,廊外飞舞的雪珠儿似乎迎面而来,但瞬间就落在身后去了,耳边是风声、柳晨的喘息声,整个人让她带着要飞起来了。

水红色一片,乌发飘飞,容光焕发的面庞……不时侧过脸,递给他一个微笑。

奔跑的过程像是重复回放的镜头,不知下一个不同的镜头会在何时出现,但实jì

上这个过程并不长,在花厅门口停下,弯下腰,狼狈的喘气,相视微笑,这个时刻,先生也不像先生了,学生也不像学生了,倒像是一对平日里玩啊闹啊的大姐姐和小弟弟。

“柳先生……想不到你这么会跑。”

那边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摇着,说不出话来,只顾得娇喘了。

进入花厅中,已有俩名学子站在里头了,一眼认出是那些外头书院学子中的俩位,记得先前双方的自我介shào

中,左边那个瘦高个的叫秦玉,右边那个白净面庞的应该叫钟敏。俩人显然也认出了他,交换着眼神,一副颇为诧异的神色。

见了这情形,贾玮自然明白三甲的名次要在自己和他们三人中产生,于是同他们相互点下头,继xù

揉他还有些迷糊的眼睛。

“曾老,这位就是小女……”

“呵呵,早闻令爱是个奇女子,今日一见……这位少年郎便是贾玮吧……能教出这样的学生,不简单……”

“呵呵,哪里……如今三名学生均已到齐,还请曾老拟定三甲名次……”

“……好。”曾凡点了下头,与旁边几位陪同他前来的府学县学的先生低声商议了一阵,环视了一眼厅中众人,微笑说道,“老夫几位商议之结果,本次赛诗会三甲名次如下……探花为文庙书院的秦玉……”

“……榜眼为小雅书院的钟敏……”

此刻,贾玮感觉柳晨拉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

“状元为春秋书院的贾玮!”

手心更是陡地一紧,若非自己天天练沙袋木人桩,贾玮真怀疑会不会让她给攥得手肿起来,侧过头,她也正望过来,整张脸神采飞扬……笑了笑,老师,你要的糖果我帮你拿到了。

那边,钟敏和秦玉睁大了眼,神情沮丧、惊诧,似乎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褒奖,被各人拉着手,摸着头,问着话,如同聚光灯下的小明星,而柳晨像个还不大老练的经纪人,始终在旁抿嘴笑着,只顾得自己开心了……之后,得到了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的奖品,双手捧着,同柳晨返回学堂。…,

“说吧,要什么样的奖励,只要老师办得到的。”

“呃……以后能不能不打我的手心。”

“这个啊……不可以。”

“……能不能让我上课吃零食。”

“呃……也不可以。”

差不多料到会是这种答案,贾玮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免了刚才欠下的那几下戒尺总可以吧。”

“你……你就光想着这些啊……”柳晨轻瞪了他一眼,真的让他打败了,“其实老师想送你一套崭新的四书全集的……”

书啊……晕。

中午之前,书院让学子们放假回家,此时,诗会三甲的榜单早已隆重地张贴出来了,喝彩的鞭炮也已经放过了,所有的学子都冒雪出来看了榜单,知dào

了状元为本院的知贤堂所得,明白到若没有知贤堂,没有这个叫贾玮的同学,此次赛诗会就真让别的书院占尽了风头了。

赛诗会过后,影响自然还持续着,最直接的影响是成了书院的名人,山长啊先生啊碰见他总是很亲切,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很没所谓的事,反而觉得有些扰烦,尤其是走在书院四处,总绕不开别人的目光,且时不时会有平时不熟悉的其他学堂的同学过来搭讪,说一些“是贾师兄吗,在下是某某某,不胜仰慕……”之类的话,往往让他感到突兀,不得不中断之前的状态,同对方进行一番必要的敷衍。

不过,与柳晨之间的关系倒是改善了许多,尽管打手心的情形并没有消失,但下了课后总是很随意,有时午间甚至会带他到自家院子用饭,让他在房间中睡一觉这样的,俨然课余之外真成了姐弟似的关系。

日子很慢的但也很快的一天天过去,不经意间就到了年底,到了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了,这时贾玮身高已超过了黛玉,随时准bèi

着向袭人看齐,但与晴雯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两只手臂上的肌肉也有了一定的规模,于是经常在黛玉面前显摆,曲起手臂,让她使劲地捏或是让她双手抱着荡秋千,表现自己男子汉的一面。

宝钗那儿,他也几乎天天过去的,接受她一些很聪明的规劝和夸赞,顺便再骚扰骚扰她。因为年关的缘故,宝钗在帮她哥哥处理一些账务上的事情,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在琢磨着做一个必定让她大吃一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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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虽然又感冒,但还是不能食言,以后应该不会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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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雪后三

携着贾玮经长廊向花厅而去,柳晨脚步轻快如少女,原以为知贤堂已无缘三甲,没想到一向惫懒的贾玮居然在关键的时候为她,为学堂争了光,她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很意wài

,很惊喜,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感动。

侧过脸望了望身边揉着眼睛,依旧懒懒的少年,递给他一个格外亲切的笑容,“恩……你知不知dào

,你进了三甲了啊……”

“……哦。”

“怎么……你不觉得高兴吗?”

“额,学生还以为是得了状元呢。”

那边怔了怔,莞然而笑,摸摸他头发,“三甲的名次还没定呢……无论怎样,进了三甲就很好了,老师已经非常高兴了……不管有没有得状元,老师都要奖励你的。”

“真的?”

“当然……啊,快些,刚才好一阵子才唤醒你,曾老他该等急了……”

……

一根根柱子在眼前掠过,廊外飞舞的雪珠儿似乎迎面而来,但瞬间就落在身后去了,耳边是风声、柳晨的喘息声,整个人让她带着要飞起来了。

水红色一片,乌发飘飞,容光焕发的面庞……不时侧过脸,递给他一个微笑。

奔跑的过程像是重复回放的镜头,不知下一个不同的镜头会在何时出现,但实jì

上这个过程并不长,在花厅门口停下,弯下腰,狼狈的喘气,相视微笑,这个时刻,先生也不像先生了,学生也不像学生了,倒像是一对平日里玩啊闹啊的大姐姐和小弟弟。

“柳先生……想不到你这么会跑。”

那边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摇着,说不出话来,只顾得娇喘了。

进入花厅中,已有俩名学子站在里头了,一眼认出是那些外头书院学子中的俩位,记得先前双方的自我介shào

中,左边那个瘦高个的叫秦玉,右边那个白净面庞的应该叫钟敏。俩人显然也认出了他,交换着眼神,一副颇为诧异的神色。

见了这情形,贾玮自然明白三甲的名次要在自己和他们三人中产生,于是同他们相互点下头,继xù

揉他还有些迷糊的眼睛。

“曾老,这位就是小女……”

“呵呵,早闻令爱是个奇女子,今日一见……这位少年郎便是贾玮吧……能教出这样的学生,不简单……”

“呵呵,哪里……如今三名学生均已到齐,还请曾老拟定三甲名次……”

“……好。”曾凡点了下头,与旁边几位陪同他前来的府学县学的先生低声商议了一阵,环视了一眼厅中众人,微笑说道,“老夫几位商议之结果,本次赛诗会三甲名次如下……探花为文庙书院的秦玉……”

“……榜眼为小雅书院的钟敏……”

此刻,贾玮感觉柳晨拉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

“状元为春秋书院的贾玮!”

手心更是陡地一紧,若非自己天天练沙袋木人桩,贾玮真怀疑会不会让她给攥得手肿起来,侧过头,她也正望过来,整张脸神采飞扬……笑了笑,老师,你要的糖果我帮你拿到了。

那边,钟敏和秦玉睁大了眼,神情沮丧、惊诧,似乎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褒奖,被各人拉着手,摸着头,问着话,如同聚光灯下的小明星,而柳晨像个还不大老练的经纪人,始终在旁抿嘴笑着,只顾得自己开心了……之后,得到了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的奖品,双手捧着,同柳晨返回学堂。…,

“说吧,要什么样的奖励,只要老师办得到的。”

“呃……以后能不能不打我的手心。”

“这个啊……不可以。”

“……能不能让我上课吃零食。”

“呃……也不可以。”

差不多料到会是这种答案,贾玮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免了刚才欠下的那几下戒尺总可以吧。”

“你……你就光想着这些啊……”柳晨轻瞪了他一眼,真的让他打败了,“其实老师想送你一套崭新的四书全集的……”

书啊……晕。

中午之前,书院让学子们放假回家,此时,诗会三甲的榜单早已隆重地张贴出来了,喝彩的鞭炮也已经放过了,所有的学子都冒雪出来看了榜单,知dào

了状元为本院的知贤堂所得,明白到若没有知贤堂,没有这个叫贾玮的同学,此次赛诗会就真让别的书院占尽了风头了。

赛诗会过后,影响自然还持续着,最直接的影响是成了书院的名人,山长啊先生啊碰见他总是很亲切,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很没所谓的事,反而觉得有些扰烦,尤其是走在书院四处,总绕不开别人的目光,且时不时会有平时不熟悉的其他学堂的同学过来搭讪,说一些“是贾师兄吗,在下是某某某,不胜仰慕……”之类的话,往往让他感到突兀,不得不中断之前的状态,同对方进行一番必要的敷衍。

不过,与柳晨之间的关系倒是改善了许多,尽管打手心的情形并没有消失,但下了课后总是很随意,有时午间甚至会带他到她院子那边用饭,让他在房间中睡一觉这样的,俨然课堂之外真成了姐弟似的关系。

日子很慢的但也很快的一天天过去,不经意间就到了年底,到了一学期结束的时候了,这时贾玮身高已超过了黛玉,随时准bèi

着向袭人看齐,但与晴雯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两只手臂上的肌肉也有了一定的规模,于是经常在黛玉面前显摆,曲起手臂,让她使劲地捏或是让她双手抱着荡秋千,表现自己男子汉彪悍的一面。

他现在练习截拳道的同时,又增加了双截棍的训liàn

,这时代并没有双截棍这玩意,但操作起来相当简单,无非是将买回来的三截棍弄掉一截而已,此后,暮色四合的怡红院内,常常会看到一个男孩耍酷的身影,并伴随着一些古怪的小调,“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哈”这样的,让丫鬟们又惊奇又好笑。

年关的缘故,府里明显忙乱起来,但那都是大人们的事儿,他们这些孩子还是可以照常玩啊闹啊的,不过,随后几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彼此间的串门倒是少了些,贾玮与黛玉基本上一天还见一次面,但宝钗那边离得较远,就不曾过去,宝钗也不曾过来,算起来应该有两三天的样子,倒是有些想念的念头在那里,于是这日午后练完拳就同晴雯到衡芫苑那边一趟。

到了那边,结果宝钗不在,出园子去了,俩位贴身丫鬟莺儿和文杏在厅中头并头的打算盘算账,倒是引起了他的一些兴趣,问了下,得知是他们薛家在京城一些铺面上的账目,到了年底,要核一核。

“这也是从去年才有的例,姑娘长大了,见我们大爷不大管事,就揽过来了。”年纪略大些的莺儿起身给他们倒茶,微笑解释道。

她口中的大爷指的是薛蟠,贾玮就笑起来,“呵呵,他要是能管事,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倒是宝姐姐辛苦了些,怪不得这两日不见她过去,原来在忙这个。”…,

“可不是吗,时间紧,我们也帮着。”

“这样子……我来看看。”

说着,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着。

莺儿扭头和文杏互望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虽说是亲戚,但账册这东西毕竟不好给人看的。

贾玮很快就觉察到了,因为并没有别的想法,自然风光霁月,毫不在意,使出惯用的小孩子无赖口吻,“看什么看,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家的铺面日后也有几家是我的呢……”抬头暼了一眼莺儿,“连你以后也是我的呢。”

莺儿一下子满面通红,但这话却也反驳不了,事实也是如此,将来小姐基本上是要与他成亲的了,陪嫁的嫁妆中不用说定然包括铺面这类的生意,而自己做为小姐从小最为贴心的丫鬟,也必然是要陪嫁过去的,而且依照惯例,成为他侍妾几乎是注定的,那可不是他的人么?

拿他没办法,且知dào

就是小姐拿他也是没办法的,只得装做没听到,重新坐下算账,那边文杏和晴雯俩人早笑得趴在几案上了。

贾玮耸耸肩,接着看他的账册,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一面翻看,一面同莺儿说话。

“你们算账这方面……是跟宝姐姐学的?”

“……恩,姑娘她好聪明的,会的东西好多。”

“哦,她都会些什么?”

“琴棋书画啊,中馈纺绩啊……总之很多啦。”

她跟文杏俩人本来是一人报账,一人打算盘,如今同贾玮说着话,其实已经分了心,不好继xù

算账,便索性停下来,晴雯趁势邀文杏赶围棋子玩,一局五文钱。文杏犹豫着,贾玮向她挥挥手,“去玩吧,宝姐姐若有问起,就说是我讲的。”

暗自摇头发笑,晴雯美眉一天不玩牌赌钱也就不是晴雯美眉了。

俩人拿了棋枰和骰子到偏厅里玩去了。贾玮则继xù

同莺儿闲聊,翻看账册,一面取过来一张白纸,在上头随手记下哪几页哪几个数字有疑问之类的。

这个举动望到莺儿眼里就有些诧异了,但仅仅也只是诧异,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对方才十三岁而已,而且没听说过他有过这方面的接触,能看出什么蹊跷来才怪,大约是煞有其事地写着玩罢了。

……

偏厅中,文杏与晴雯边赶围棋子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晴雯姐姐,你家少爷对你真好,你想玩就玩。”

“恩……我还跟他练拳呢。”

“格格,听说了。”

“现在练到了双截棍……你看,我这边额角有些青紫,就是让双截棍打了一下。”

“啊,他打你的?”

“不是啦,是我自己不小心弹上去的……双截棍是弯过来弯过去的……”

“哦……哎!我羸啦我羸啦……给钱!”

……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宝钗还没回来,贾玮不准bèi

再等,起身跟莺儿告辞,交待等宝钗回来时拿这张纸给她看,莺儿随口答yīng

着。贾玮就去偏厅找晴雯一同回去,谁知她输了几局,不愿就走,非要再接着玩不可,但文杏见贾玮回去,倒是要返回正厅中同莺儿俩人接着算账目,所以也由不得晴雯,只得跟贾玮一道回去了,一路上埋怨贾玮干嘛不多坐会儿,害得她输钱,贾玮自然大笑,被她追着好一阵打。

PS:还是铺垫一下,所以做了修改,今日先更这么些,明日继xù



第二十五章 心算

房间内很宁静,一身淡雅衣裙的少女伏在南窗前的几案上,边看着账薄,边拨动着算盘,不时停下来,在纸笺上记下一个两个数目字。尽管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透过南窗的绢纱投在案上,脚底下也有正在燃烧的炭盆,但屋里头的气温还是冷了些,隔上一阵子,少女就要完全停下来,将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随后取过案边上的手炉,抱着暖一暖,直到指尖上因寒冷而麻木的感觉消失为止。

这种账目上的事其实本不该由她来处理的,但哥哥从来不管这些,她也只得接过手来。薛家在京师和金陵两地各有着十几个铺面的生意,帮忙打理的均是族人、亲戚或世仆,应该说相对还算可靠,但手脚不干净的事儿也并不少见,金陵那边自是无力顾及,不过这边的账总是要亲自查一查的,当然,一个月或一季度将十几家铺面全查一遍眼下还办不到,但年底前抽查其中的二三家倒不是太难的事,也总能起到一些敲山震虎的作用。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想到不成器的哥哥,此刻少女也是轻叹了口气。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棉帘一掀,莺儿进来了,一脸讶异神色。

少女对她笑笑,做了个“有什么事儿”的表情。

“姑娘,还记得昨日宝二爷他留下的那张纸笺吗……真是怪了,今日核算那账册,出来的结果竟然同他写出来的没一丝分别,那些个数字真的都是有疑问的……嘿,先前我还以为他只是写着玩的,真是,真是……”

“是吗?这……”少女脸上流露出与对方同样的讶异神色,同时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挺直了腰身。

昨日下午回来时,莺儿跟她提到贾玮留下纸笺的事儿,由于认定贾玮是在胡闹,当时她只是笑着在莺儿手上扫了一眼,甚至都没有接过来认真看……这几日赶着核算账目已经够累的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这个。

倒是莺儿转述的贾玮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后你们家的铺面也有几家是我的呢”这样的,让她脸红了好一阵,少不得嗔怪莺儿不害臊,说这种话给她听,心里自然明白莺儿是担心自己责怪她自作主张将账册给旁人看,不得已才转述的。之后,俩人在一种默契中避开了这话题,纸笺的事也不再提及,谁知今日竟有这样的发xiàn



“没错的,莺儿可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过去的。”莺儿十分肯定地望着小姐。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根本没用算盘的吗?”少女自言自语般地摇摇头,不过事实摆在这里,也由不得她不信,无论如何,莺儿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只是觉得此事未免太不可思议。贾玮连六艺中的“数”都还未开始学,应该不可能懂得算账,更不用说不借助算盘就能准确地算出账目来,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其中的漏洞。

抿嘴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答案来,随后起身同莺儿一块到厅房那边,核对了其中的几个数字,全然相信了。

“莺儿,你去怡红院那边请宝二爷过来,就说纸笺已看过了,我要请教他。”

“恩。”莺儿转身去了,若在之前,小姐在同宝玉的措词中用上请教二字,她定会不以为然,毕竟贾玮比小姐还小两岁呢,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眼下当真觉得非用请教二字不可,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居然不用算盘,轻轻松松地就找出那些数字来,真是神了。…,

少女返回里屋继xù

算账,大约有两柱香的工夫,先是听到廊外一阵欢快的跑步声,经厅房到这边,接着一条人影直冲进来,“宝姐姐,我来啦!”

少女见惯了少年这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样子,不以为异,反倒抿嘴一笑,起身让他在一旁坐下,亲自给他斟上茶,“莺儿呢,没跟你一同回来吗?”

“别提她,走得太慢了,我就先跑过来了……呵呵,我想姐姐了嘛。”

“……”

这边不作声,脸上腾起一片红云。

少年嘻嘻笑着,端起茶杯一口喝光,放在少女面前,“姐姐再倒……跑这一阵子,渴死我啦。”

“慢些喝,这么喝,看着不象咱们这种人家的出身。”口中虽这般说着,少女还是依言再给他倒了一杯。

端茶,喝茶。这边少女掠了掠发,望着他,“宝玉,跟姐姐说说,那些数字你是怎样找出来的?听莺儿说你没用算盘?”

“那当然啦,我又不懂算盘……我靠的是心算。”

“心算?在心里头算?”

少年点头一笑,昨日里他碰了账目,并留下那张纸,事实上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知dào

宝钗肯定会找他来问的,一方面他确实也想帮她的忙,另一方面也正要借此机会进一步敲开少女的心扉,虽然这样做的结果会暴露一些东西,使人感到惊奇,但也没所谓了,之前练拳也好学业上也好性情的转变也好,各方面给人的惊奇也已不在少数了,也不差这一回,反正解释权在自己,何况为了面前国色天香的少女,无论如何总是值得的。

“姐姐不明白,几个数字在心里头自然可以算,但这么多数目……你在心里怎么算得过来的?”

少女微蹙着秀眉,一脸的迷惑,少年笑出声来。

“其实也没什么啦,心算应该还没有珠算快,只不过更方便而已……姐姐,我现在就给你露一手,来,你报账,我来算,然后你用算盘算一遍,看看我算得对不对。”

知dào

不在她眼前演示一遍,她心里总是疑惑,倒不如自己提出来。

“好啊。”少女嫣然而笑。

一个个数字报出,在少年心中增减着,少女总共报了三十来个数字的样子,当报完最后一个数字,只稍稍停顿了片刻,少年也已将最后得到的数字说了出来。

随后,少女自己低头在算盘上打了一遍,抬起头来,双眼满满地尽是惊奇……得出的结果真的是一模一样。这心算的能力也太让人难以置信。

PS:断了几日,文字有些不在状态,不过,过几日应该会好些。

第二十六章 影响

愣了一阵子,少女推开算盘,转过身来,“宝玉,姐姐没记错的话,你连‘数’都还未学呢,怎么,怎么……”若说之前,只是讶异于他用什么方法算出那些账目来,眼下却真真切切见识了这超强的心算能力,在她的经验范围内,应该还没有人具备这种能力,此时努力想找一个词表达她的感受,但似乎很难形容,就顿住了。

“恩,是我自己琢磨的,还有练拳也是啊……姐姐,我聪明吧?”少年眨了眨眼,“哦,还有那首‘青松诗’,你忘啦?”

听到这句话,少女先是莞尔,之后因为想到一些事上,忍不住的样子,终于掩口而笑,腰身颤啊颤的。

贾玮在书院赛诗会得状元的事他自己回来没说,而是经由外头莤雪之口传进来的,之后她们几个问过他,也得到了证实……诗写得很有风骨,若是以诗言志的话,倒是个未来君子的写照,不过,就当下的情形来看,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几乎没有哪天不对她动手动脚的,并且这方面的胆子越来越大。这之间的反差,自然有着让人忍俊不禁的地方……事实上,她很为他各方面的进步感到欣慰,但也确实难以招架他的胡闹。

“宝玉,你不止是聪明,简直……简直是太聪明了……”好一阵子停住笑,少女神情认真起来,赞叹地道,“……恩,能不能教教姐姐啊?”

“呃……这应该不好教呢……”少年挠了挠头,“这个……阿拉伯数字只是个工具……关键是……”

“阿拉伯数字?”

“就是……就是数字的另一种表达形式,哦,就是另一种写法,有了这个,心算相对容易些……”少年说着,坐近了些,拿过纸笔,写下从一到十的阿拉伯数字,“恩,就是这样子的……我琢磨的就是这个,至于心算本身,似乎是天生的吧……我也是无意中发xiàn

自己有这方面能力的,原本用的是这种数目字,心算速度比现在要慢,之后琢磨出这种阿拉伯数字来,速度上就更快了些……”

“这样子啊……不过,你说的姐姐有些听不懂呢……”少女脸上一片迷惘。

“呃,好吧,咱们先说说心算本身……就好比有人天生就能唱很好听的歌,有人天生能画很好kàn

的画,其他人学一辈子也不行的,我应该对数字天生就有一种能力呢,只是先前没发xiàn

而已……数字在我头脑中不是一个个数字,而是活灵活现的东西,我很容易掌控它们的……”

“活灵活现的东西?”

“是啊,我可以将它们想像成一群蚂蚁或是小鱼儿,都可以的……要不,姐姐你试试看,随便拿几个数字在心里头算一下,想像成一些活灵活现的东西,看看你对数字敏不敏感……我来报,你来算。”

随后少年陆续报出了七八个数字来,少女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很快就摆着手笑出来,“不行,不行,前面几个数字倒记得住,后面几个就记不住了……也想像不出什么来,看来,真是天生的呢……”

“其实没所谓的……”少年也笑了起来,“学不学心算,在处理账目上无关紧要的,不过,这阿拉伯数字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恩?”

“姐姐没发xiàn

它们更简洁方便吗,看着它们,打算盘时也不容易出错。”

少年说着,又拿过纸笔,写下一些数字来,“你看,很方便的,随便组合,这是一万三千八百五十六,这是三千六百七十三……一目了然,不用长长的一大串,是不是方便多了?”…,

“这倒是……”少女想了想,轻轻点头,“原先看着那些数字是累了些,很伤神的……这阿拉……伯数字倒真的方便些……只是这名字好怪啊,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呃……就是怪才好玩啊。”少年嘻嘻而笑。少女也就当成是他的胡闹,也忍不住发笑,随后又摇了摇头。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少年提供了一种新的数字表达形式,少女见识到这种表达形式,那么不过是一次很寻常的交流,这时代的人自然不会认识到阿拉伯数字是文明里程碑之类的,少年也没打算徒然地让少女认识到这些……之后,少女也许并不会采用少年提供的新数字形式来记账,更多还是赞叹他的心算能力,在算账时偶尔会想起少年的心算能力很强啊这样的,仅此而已,谈不上影响到账目上的什么,更谈不上影响到她本人什么,然而少年接下来冷不丁的一番话却彻底对账目对她本人产生了影响,也从此让她对少年有了全新的认识。

“姐姐,你信不信,我还琢磨出了一种新的账目呢。”

“是么?”少女随口回应着,双手放在嘴边呵着,眼中带着笑意望着他,想像过去,大约又是刚才那种将数字变成新数字之类的形式上的改变,基本属于小孩子家的奇思怪想,说起来,账目这东西完全是学问和经验上的积累而成的,又岂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可以琢磨得出什么花样来的?

“是这样的……眼下大家使用的是一种单式的记账方式……我琢磨出的是复式的记账方式……呃,复式的意思就是做多方面的记录,并且各方面都是相关联的……”

“姐姐,这样子说你可能听不大明白,好吧……就比如这个梅瓶……”少年伸手指了指几案边上的梅瓶,“咱们看到只是瓶子的这一面,背后的一面是看不到,如果换了一个瓶子,这一面和这个一模一样,是不是就会认为还是这个瓶子呢……因此,这是不可靠的,你真要准确辩识一样东西,必须从各位置扫一遍,就像你们家当铺的朝奉鉴定古董一样,各个地方都不放过……”

少女的眼睛睁大了,一瞬不瞬地盯在少年脸上,尽管还不是太懂,但明显感觉到这里面有着一种很精深的学问上的东西。

PS:感谢妢掱後﹏的打赏,总之很高兴,但也相当惭愧……恩,这一章先上传,下面接着写……

第二十七章 你和我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观察事物认识事物的方法……”

“恪物致知吗?”

“呃……差不多吧。”尽管明白这两者绝不相同,但少年也懒得在这上头多做解释,更多的解释只能让自己也绕进去,“再作一个比喻,姐姐就更明白了……”少年忽地一笑,“恩,现在说一个人,姐姐猜猜她是谁。”

少女做了一个“你说”的表情。

“是个女的,如花似玉的样子,端庄、娴雅、很有才情……姐姐知dào

她是谁吗?”

少女摇摇头。

“喜欢穿淡雅的衣裳,戴着一个金锁……”少女嘴唇动了动,少年笑道,“我知dào

姐姐觉得是自己,但不敢说一定是自己,因为天下穿淡雅衣裳,同时戴金锁的女孩子并不止姐姐一个……咱们接着说,她戴着的金锁上錾有八个字,这八个字是‘莫失莫忘,芳龄永继’,别人都说她的金锁与一个公子的玉佩上的字是一对,人也是一对……”

“宝玉……你又胡闹。”少女回转身,将视线投到账目上。

“呵呵,姐姐别生气,说过了,是打个比方……账目上的道理也是这样,做各方面的记录,将各方面关联起来,一切情形判断上就更准确了,查账就不必说了,资金上头的流动啊经营变化啊,等等,都能看出来的……”

少年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少女只是装个生气样式,随后又转过身来,微笑倾听,并不时插上一句两句的。

“啊,是这样来平衡账目的啊,会不会太麻烦了……”

“此处……此处有些听不明白呢,你再说说……”

……

南窗的光影中,少年说着少女听着,时间的延续,少女倾听的神情愈发专注起来,双手放在唇边也忘了呵气……一直在眼中顽皮的小男孩,此刻完全不同了,更像是足以让她很安定很踏实的人,他引领着她,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一直朝前走去,而她也喜欢这种被引领的感觉。

说实在的,之前在金玉良缘这件事上,她更多是遵从长辈们的意思,门当户对啊,金童玉女啊,包括双方家族间的利益这样的,当然,这大半年来她看到了对方各方面的长进,使得她也愿意去接触,同黛玉之间因此也有了一些微妙的摩擦,但仅此而已,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对方,只是认为彼此是还算合适的一对而已。何况从小所受的教养,即使有着不满yì

的地方,她也多半会默认长辈们的意愿的,在她看来,这也就是命,差不多的一个少年郎君,成了亲,从此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相公做男人应做的事,自己做妇人应做的事,有时闲下来,坐在一起谈谈心,下下棋,偶尔做一两首诗,举杯共饮什么的,跟其他的恩爱家室也没什么不同的了。

但眼下她的感觉明显有些异样,少年言语中透露出的聪慧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心门,她是个很有才情很优秀的女子,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有着一个隐隐约约的期望,大约是将来的相公能比她更出色这样的,只是这种念头通常只是偶尔在脑中停留了片刻就被自动过滤掉了,这一两年来随着金玉良缘的说法越发受到了长辈们的肯定,更是基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此刻分明有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面前的少年似乎正是自己所期盼的人。…,

以前完全没看出来啊……

恩,应该跟长大了有关系吧,只是这变化也太大了些,实在……实在是……少女倒是有些感慨,同时下意识地打量着对方,身高差不多快追上自己了,青紫的痘痘,细细的胡子,脖子处的小小喉结一动一动的,再过二三年就是个真zhèng

男子汉的样子了吧,很高大健壮,比现在更出色,引领着自己,向未知的美好日子一路走去。

这样想着,少女脸上有些发烧,同时在这种朦胧的憧憬中,扩大了心中异样的感觉。

“姐姐在想些什么……”

“啊,没有……宝玉,你讲得很好,你接着讲……”

“算了,不讲了……”少年有些泄气地道,“姐姐都不听了,我还讲什么呢。”

“姐姐很愿意听啊……真的,姐姐不骗你的……”少女有些着急的样子,“往后姐姐还要照你的想法做新的账目呢。”

“真的?”

那边点着头,很自然地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少年脑中晕眩了一下,伸手就去拉少女的手。

手拉在手中,因为觉察到冰凉,似乎更有了拉手的理由,“姐姐,你的手冰得很,我帮你捂着……我每天锻练身体,掌心很热的。”

借口总之是要找的,但他也知dào

对方总是不愿拉手抚发之类的身体接触,因此也只是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的想法,预备着对方挣脱开去,谁知这次少女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掌,甚至谈不上是挣脱,就红着脸低下头去,并没有以往那样拼命挣脱的意思,倒使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猜想对方也许真生气了,忙丢开她的手,“呃,姐姐,你知dào

我爱胡闹的……你千万别真生气……”

扑哧一声笑,少女抬起脸来,哪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少年愣了一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趁势再次拉住少女的手,这下子说什么也不放开了,心思迅速转动着,很直接地想到大约是因为自己讲这些东西她愿意听,因此对自己的小动作就宽容了些,至于敲开她心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最初的幻想,此刻也不可能真这么想,于是继xù

着原来的话题,“在各个不同的账户上建立联系……恩,这样有利于试算的平衡,还有……”

其实这时大致的原理已说得差不多了,从少女所提的问题上也看出对方基本上有所领悟,至于更多的技术上的细节并非半日的光阴可以讲明白的,需yào

更多的时间来阐释,但少年显然不愿放qì

眼前的氛围,因此仍翻过来颠过去的讲原理框架上的一些东西,而少女也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更没有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少年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动起了他很早以来就想动的心思,过了一阵子,他很突兀地说了一句,“姐姐,咱们……咱们来亲嘴好不好?”

PS:一起床就发上来,感谢妢掱後﹏、观刀沉睡的打赏,不多说了,有时间多更些吧。

第二十八章 滋味

“恩……啊……不行!不行的!”

好好地说着话儿,突然间来了这一句,少女倒是怀疑是否自己听岔了,有片刻的愣怔,小嘴微张,随后确定下来,几乎花容失色了,飞快抽回手,一副立kè

要站起来逃离的样子。

贾玮一直以来都有与丫鬟们亲嘴吃胭脂的习气,她自然知dào

,也只是和大家似的觉得他比别的男孩子顽劣胡闹些而已,六七年相处下来,早已是熟视无睹了,虽然有时也笑劝他一句两句,究竟不认为是什么太出格的事儿,但眼下似乎要在彼此间发生,此刻想起来,倒是完全无法接受。

“姐姐别走,不亲嘴了……”少年忙拉住她,“……咱们亲一下脸好了。”

趁少女含羞低头的瞬间,少年探过身去,在她白晳光洁的脸上极快地啄了一下。

那边就此呆住了,如雕塑般的一动不动,仿佛过了好长一阵时间,才向少年望过来,立即又移开目光,双手抱过手炉,之后又丢开,取过账目,盯在上头,片刻后记起什么似的,将算盘拉到面前来,边看账目边拨打起来,嘴唇微动,“三百五十两一笔……七十六两一笔……共是二百二十六两……不对,是三百……”

“姐姐,是四百二十六两。”

“恩,是四百二十六两……”少女再次望过来,慌乱地一笑,“一大早起来就忙账目,到现在脑子都乱了,算了,还是歇一歇,等下午再忙……”

望到这情形,少年有点想笑,但不知为何却没笑出来,就这样静静地逆光看着少女,心中漾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很美好的感觉。

少女很快又掉过头去,秀发随动作披到这边肩头,伸手掠了掠,随即又抱过手炉,安静地坐了一阵,终究站起来,“姐姐……姐姐到厅上看莺儿她们算账目,宝玉,你自便啊……”

“姐姐,咱们一块去吧。”少年笑笑,起身。

“啊……好吧……”

还没走到厅房,莺儿从那边过来了,“宝二爷,姑娘,正要到屋里头唤你们呢……用饭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园子到老太太那边去了……”

……

俩道人影相伴着向园外而去。

“姐姐,明晨我还来你这边。”

“……恩。”

“姐姐,明晨咱们还这样子亲……”

“……”

“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姐姐,我跟你讲个笑话……”

接下来的日子,贾玮每天早晨基本上就泡在衡芫菀那边,阐释技术上的细节,在这上头他不想表现得过于妖孽,大多按照这时代认识上的程度进行了改良,某些方面还装作自己也没想完全想明白的样子,与宝钗共同琢磨,宝钗那边倒是很享shòu

这个过程,并且她确实有着聪慧的天份,也能在一些模糊的地方整理出自己的思路来,贾玮自然由衷赞叹,那边就笑着摇手,“不能这样说,比起你来,姐姐差远了……”

亲亲脸颊的镜头在方便的时候也一而再的上演,既然尝试过一回,没有不继xù

尝试的道理,对贾玮来说,大约是胜利果实这样的,宝钗的想法复杂一些,但亲也亲过了,似乎也无太矜持的必要,于是渐渐被动温婉地接受下来……有时阳光照得正好,光影中说着笑着,偶尔她会闪过念头,似乎很愿意此刻对方凑过来亲自己一下,在想像中,这样无比默契的事情通常不会发生,但在某一时刻居然就真的发生了,每当这时,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完全释fàng

出来了,整个身心都会战栗不止。…,

这种感觉令她迷恋不已,虽然本能地想到对方一定会得寸进尺,亲嘴什么的,也想过不能再这样下去,但真的这么去做时,保持到一定的距离,望到对方不开心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不开心起来,这样的情形一次两次的,增添了一些无谓的烦恼,也就放qì

了这方面的抗拒,不太往复杂的地方想,内心中坚持的一些东西也就不知不觉温柔沦陷了。

俩人成天在一起琢磨账目的事没几天就为众人所得知了,这中间自然是宝钗有意为之,过去老太太处用餐时,或是姐妹们聚在一起时,她总会说到这个话题,宝玉很聪明啊帮她做账目啊每天早晨都到她那边这样的,像是闲聊,听的人从中得到的印象就是宝玉长大了,开始关心她家里的生意,应该很在乎这桩婚姻,金玉良缘果然不假之类的。这些话当然不好当面说起,但私下里老太太太太她们也都这么认为,倒是提前对俩人未来的婚事认真了起来。

黛玉这边颇受此话题的困扰,尽管不信贾玮真的在意金玉良缘,但总难免有着患得患失的心思,凡是可试探的机会总不放过,间或某个早晨还有意跑到衡芫菀去,察看他们俩人的情形,困扰到有时觉得烦心的时候,就会同贾玮赌气,不理他、闭门不见等等,对此,贾玮倒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哄她到回心转意为止……之后几天,有时大清早的会被黛玉叫去,说是要帮她堆雪人之类的,就不得不中断同宝钗琢磨账目的事情,第二天过去解释,宝钗那边也有一些抱怨的样子,但并没有直接流露出来,只是说隔了一日,前头说的又记不大清了,隐隐约约要求他每日都能过来,贾玮也只得保证往后即使早晨没空,下午也总会过来。

于是苦恼无时不在,从眼下联想到未来,这种情形势必常常发生,夹在中间的滋味绝不好受,他一想起来就头疼得要命,从而也产生了一些YY的念头,不外乎她们不再争风吃醋啊乖乖的样子啊诸如此类的,但事实上也知dào

这不大可能,至少眼下不大可能,不过自我欺骗罢了……这俩人哪一个是省心的?

PS:差点又迟了。明日还有一章更新,尽lì

吧。

第二十九章 除夕记事

在晴与雪的交替中,时间流过,除夕到来了,这中间当然也夹杂着许多这样那样的事儿,比如风姐特地跑过来看了贾玮宝钗琢磨的新账目;比如黛玉帮贾玮做了俩身最时新的衣袍,要求他时时换穿,并且终于答yīng

贾玮早起跑步的事,这样她每日就有两个固定的时段和贾玮呆在一起;比如晴雯打牌的手气近来坏到不行,在除夕之前输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千多文钱的债,整天蹙着弯眉生闷气;比如袭人母亲生病了,她回家住了一阵,贾玮像摘了笼头的野马,谁也管不了他了,开始两天还挺兴奋的,但之后就开始想念有袭人在身边的日子了。

但不管怎样,除夕到来了,炮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迎新春,整个府内张灯结彩,一眼望去尽是闪烁的灯火,星星点点,从北边的大观园一直延伸到南边的宁荣街上。贾府这一年喜事不断,尤其是元春当了贵妃一事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事,府中上下人人都沾了些喜气,在除夕这样一个合家欢庆的日子更将喜气尽情释fàng

出来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华丽,喧嚣,晃过的笑容,炮竹声中的一声声叫好……

相对于长辈们的志得yì

满,孩子们更在意身上的新衣,随后得了压岁钱,拿着炮仗,往各处雪堆放去,大家都长了一岁,年幼的完全没有概念,大一些的像袭人晴雯这样的,从十五岁到了十六岁,明白嫁人的日子又近了一些,自然滋味复杂,快乐也就不如年幼的透明单纯,但在这浓浓的喜庆气氛中,依旧可以将渐渐成人的心思抛在一边,尽兴地玩啊闹啊的,在雪堆边扬起绯红的笑脸。

子正过后,放了一大通的炮竹,除了凤姐等人仍在守岁,各人陆续散去,各回各院歇息,贾玮睡前练拳脚已成了习惯,除夕之夜也并不例外,先是打了一通沙袋和木人桩,接着练起了双截棍。晴雯从里头出来,在旁边看了一阵,随后也打了几下沙袋,直到贾玮练完坐一边休息时,她也便过去坐在一块。

朦胧月色中,女孩神情犹犹豫豫的,先是一句话不说,和对方一样静静坐着,没过多久,鼓了鼓小嘴,呵出一团白雾,“宝玉啊……能不能……”

“恩?”男孩转过头,同样呵出一团白雾。

他这样问着,其实知dào

一定又是借钱的事儿,这一阵子,女孩欠了一千多文钱的债就是欠他的,别看对方平日里骄傲的样子,走起路来胸脯挺得高高的,小腰扭得旁若无人,但借钱时倒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惨样……只是,今日一早才又借给她五百文钱,又输了?还有刚发的压岁钱呢?

“再……再借姐姐五百文……行不行?”

女孩吞吞吐吐的说着,顿了顿,绽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个啊……”男孩装模作样地皱皱眉头,随后抛出想到的疑问。

“恩……上午输了一千多文,你借的五百文输光了不说,还欠了七八百文,压岁钱也才八百文,就拿去还给人家了……”女孩小心翼翼解释着,边说话边看对方。

“啊,你真的输光啦,一次输一千多文……玩这么大?”男孩真的有些吃惊了,晴雯这样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是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算上节庆日的一些赏赐,比如压岁钱这样的,大致一个月能平均到一千二三百文上下,差不多是一两银子,按理说应该很不错了,何况吃穿等等一切用度又不用花自已的钱,完全由府里供给,相当于月钱就是纯粹的零花钱,可以尽情地花,但没想到她居然玩这么大,一次竟输掉了一个月的月钱。…,

“除夕嘛……大家都玩这么大的。”

“姐姐,这样子不好的……”

“我知dào

不好,可是……可是已经输了啊……宝玉……”

“恩?”

“好不好?”

男孩挠了挠头,一丝坏笑浮上嘴角,不过,月色朦胧,对方也看不清。

“呃……姐姐,你一到借钱就这样温柔,昨日我纠正你蹲马步的动作,你还凶巴巴的,你忘啦?”

“那个……谁让你摸我屁……后面……”女孩此刻想起来,大概也觉得有些好笑,就格格笑出来。

“什么叫摸,我是帮你纠正位置好不好?”以债权人自居,男孩很有底气,“既然习武,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也是为你好嘛,你那个位置不对……”

哼!女孩皱了皱鼻子,显然一点也不信他的鬼话……当然男孩也看不清。

“以后再纠正位置时,姐姐不会再凶我了吧?”男孩得yì

地碰了碰女孩的胳膊。

“呃……应该不会啦……宝玉……”

“哦,那个钱是吧……我进屋拿给你,不过,你要答yīng

我,不能玩这么大了,不然我也没那么多钱借你……姐姐,你也知dào

的。”

男孩不再绕圈子,答yīng

借钱,对方毕竟是急性子,再绕圈子的话,万一生了气,他还得去哄,此前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教xùn

,此时倒是牢记在心里。

女孩瞬间脸上放光,男孩冲她笑笑,起身,进屋,窗纱映出他与袭人的剪影,晃过来晃过去的,很快走出来,提了一吊钱出来,递到女孩手中。

“恩,一吊钱,多给了一倍,姐姐,你玩小一点……”

“恩。”女孩将钱捧在手中,兴奋地点点头,想了想问道,“袭人她没问什么?”

贾玮的钱一向由袭人来保管,每次用钱都要经过袭人的,大家都知dào

的,刚才她也看到俩人的剪影在里头晃啊晃的,猜想过去,袭人一定会问原因的。

“你还怕人家知dào

你输了钱啊?”男孩笑着反问。

“当然不怕。”女孩扬了扬下巴,脸上变成没所谓的样子,“算啦,让她们笑话去吧,除夕借钱就借钱,也没什么啦。”

“原来姐姐是担心别人笑话你除夕向人家借钱……”

“没有啦,没有啦……”

“……明明是这样子的。”

俩道影子说说笑笑地走入屋中……

第三十章 除夕记事二

灯火中,人影晃动,分开,那边忙着抱出小木箱藏钱,这边脚步不停,经厅房绕过隔扇,踏入西屋。

袭人在里头忙乱着,簪环未卸,也不曾换上在屋内的家常衣裳,一身新年的妆扮齐齐整整的,在衣柜和炕床之间跑过来跑过去的,床上一堆新衣裳,手上还拎着两件,视线在衣柜、床上、手上来回打量,微微蹙着秀眉,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见贾玮进来,忙拉了过来,将手中的衣裳在他身上比照着,之后摇摇头,又从衣柜中换了一件,再比照,再摇头,再换。

“姐姐,不是早晨才换新衣裳的吗,怎么……”

贾玮没几下就让她弄得头晕脑涨,他可不想临睡前也当她的服装模特,只得弱弱地表达他的不满。

“不一样,明日你要早早随老爷太太出门拜年的,因此今夜就要准bèi

好的。”袭人将手中衣裳往床上一丢,又跑过去蹲身从衣柜中翻着找着。

这时代京师这边的习俗是大年初一相互登门拜年,明日随老爷太太出门在先前的家宴上已经确定下来了,听袭人这样讲,贾玮自然无话可说,只得乖乖地当模特,费了小半个时辰,左挑右挑,终于挑中了一套绛红色的衣裳,袭人将它小心叠好,放在衣柜的上层,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好啦,累死了……恩,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捂着小嘴打了个阿欠,顺手摸了摸贾玮头发,走到镜前卸妆去了。

“姐姐……”

一瞬间贾玮嗓子有些堵,感觉心中很柔软的地方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一年到头一直为他操劳着,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个,哪怕除夕之夜也没例外,可是就在刚刚,他还烦她让自己试穿衣裳,耽误他睡觉,说起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宝玉,怎么啦?”

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穿衣镜前的袭人扭过头来微笑暼了他一眼。

“……没什么。”贾玮低下头,又抬起来,“姐姐,我想抱抱你……”

那边扑闪着眼睛,有些发愣,如果贾玮用的是平常嘻闹的口吻,她大约会笑着回一句“去死啦”这样的,不加理会,但眼下情形并非如此,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随后似有感应,眼圈微红,静静地等对方走来。

外头传来晴雯麝月她们的笑闹声,隐隐约约城内各处的炮竹声,暖黄的灯光中,俩道人影接近,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次日早早随贾政王夫人前去各世交府上拜年,午时回来,下午又去,一连几日均是如此,各类繁文缛礼让贾玮烦透了,直到初四日才消停下来,恢复了之前的生活规律。

依然过去宝钗那边讲账目上的事儿,和黛玉跑步、散步,有时也同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聚一聚,过了两日,湘云让老太太接了来,别看她岁数和黛玉一样,过了年也才十三岁,但她是个会来事的,爱玩爱闹,烧烤啊作诗啊,园子里因为她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许多。

同以往一样,她晚上睡觉在黛玉这边,白天就拉着黛玉四处院子疯跑,当然,她去的最多还是衡芫菀和怡红院,黛玉也乐得拿她当掩护,她一个人老去衡芫菀察看宝钗跟贾玮的情形未免太着痕迹,如今有了湘云做伴,倒是自如得多,有时湘云懒得动弹,还反而让她拉着去的。俩人到了那边,黛玉一般会怂恿湘云同贾玮下棋啊听他讲学堂里的故事啊这样的,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将贾玮与宝钗隔开了,她自己呢,则坐下来同宝钗东拉西扯的,随后总会谈到贾玮身上她做的新衣裳,以及贾玮一大早陪她跑步的事。…,

“姐姐你不知dào

,宝玉硬要我帮他做衣裳的,缠了好久啦,没办法,才帮他做的……做的难看死了,谁知他竟爱上了,穿着就不肯再穿别的衣裳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们男孩子又是练拳又是跑啊闹的,咱们女孩儿家总不好意思跟着做这些,也是怪闷的,又是在自家院子里,才随着他跑步的,打发时间罢了……不过,这些天下来,倒是神清气爽,胃口也好了些,他倒不曾哄我……”

听到这些话,宝钗先是不说话,之后笑笑。

“宝玉在妹妹那边很闹呢,在我这边倒是安静。”

那边听这意思,分明是说他俩之间像小孩儿过家家的样子,与爱慕无涉,便也笑了,“从小一块闹大的,没法子的。”

宝钗明白她在强调俩人青梅竹马的关系,若在之前,她多半会一笑置之,反正最终与贾玮成亲的总是自己,他跟谁青梅竹马并不重yào

,但自从对贾玮有了异样的感觉后,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向黛玉让步。

“宝玉眼下长大了,似乎更愿意安静呢。”

“哪儿啊,他们男孩子再大也喜欢闹的,东府的蓉哥儿他们就是这样的……”

这时,一旁的贾玮听出了火药味渐浓,通常会过来维护黛玉,肯定她的说法。宝钗当然会不高兴,不过当场还是可以保持到得体的淑女风度,当然,事后贾玮会过来跟她解释,“姐姐,咱们反正要成亲的,你何苦在这事上与林妹妹过不去,再说了,你大她小,让她一让,不就完了……姐姐,我知dào

你一向温婉的……”

宝钗反应就是半高兴半不高兴,同时还有些害羞,高兴是为了贾玮夸她温婉,不高兴是因为贾玮仍在维护黛玉,害羞自然是听到成亲俩个字,于是冷笑一声。

“别胡说,谁要同你成亲……”

“不成亲吗,咱们可是脸都亲过了,不成亲,姐姐就吃亏了……”

“吃亏就吃亏。”

“既然不怕吃亏,咱们多亲几下……”

“啊,不要——”

解释也解释过了,亲也亲过了,宝钗不是那种爱使小性子的人,比黛玉好哄,这也是贾玮宁可委屈她的原因,俩人很快重归于好,当然,很难保证她下回不会再同黛玉唇枪舌剑,一般到了这个阶段,谁也不可能让谁的,哪怕是宝钗这样典型淑女也一样。

贾玮明白最终备受蹂躏的必定是自己,这是劈腿的代价,但并无办法,既然来到了红楼梦的世界,来到大观园,谁不劈腿谁才是罪过。

……

元宵过后,书院又开学了,结束家中相对自由的生活,贾玮背起书包回到知贤堂,再次面对又是严师又是大姐姐的柳晨。

第三十一章 学生与先生

“大家好,假期结束了,又要投入新一学期的学习中,应该都很期待吧……”讲台上,一身紫色衣祒的柳晨笑靥如花地进行开学第一课的道白。

底下,贾玮摇摇头,差不多要笑起来了,太主旋律了吧,有几个期待啊,恩,张霖算一个吧……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十几二十天不见,似乎丰满圆润了些,也是,毕竟授课挺累的,何况像她这么拼命三郎的性格,因此在假期中放松下来,不长点儿肉才怪。

曲线更加诱人了。贾玮喉结微动,说起来,短短假期中至少三次以上梦见过对方。

自从那次诗会后,俩人的关系有质的改善,柳晨那边,大约是将他当成和张霖一样值得特别钟爱的学生,甚至要更亲近一些,张霖性子相对斯文内向,见了她总难免拘谨,而贾玮则大方开朗得多,私下里同她几乎可以言语无忌……而贾玮这边,随着关系的亲密,部分地介入她的生活中,不再只看到课堂上严苛的一面,自然而然对她增加了许多好感,当然,至于和对方之间能发生什么故事,他倒是全然没有想过,无论如何,对方毕竟是他的先生,而且正在渐渐接受赵诚的追慕,他若是对她有何想法,简直太过无聊了。

一个有着好感的女先生吧。恩,就是这样。

“……很好,有期待才是对的……”柳晨环视了一下课堂,自问自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大家过了年,又长了一岁,理应在学业上更加地发奋……”

这样一大段励志的话语讲下来,大约也觉得有必要适当活跃一下气氛,笑着打着手势道,“对了,长了一岁了,大家都说说各自感受。”随后指了指前排的一名学子,示意他先说。

于是一个个说下来,大部分是言不由衷地拷贝柳晨的讲话,表示要愈加发奋之类的,一个同学的发言倒是引起了哄堂大笑。

“呃,长大一岁……正月里成了亲,感觉俩个人睡觉暖和多了……”

“呵呵!”

“呵呵!”

一片笑声中,柳晨强忍着笑,不过,嘴角也是微微上扬,忙不迭的挥手,让这位才十四岁的小新郎坐下。

渐次轮下来,轮到了贾玮,自然也是联系到学习,中规中矩地说了几句坐下。

但坐下来之后,实jì

上心头一片困惑和茫然,柳晨提到的这个话题,勾起了他过年时的一些所思所想。没错,长了一岁了,时间终究过得好快,但无论如何,长大对他而言,并非值得庆幸,面临的事情很多,亲事上两难的抉择,注定被家人安排的无聊人生,当官啊负担部分家族事务啊等等,更不用说贾府抄家的命运渐渐到来,一切一切对他都是一个挑zhàn

,想起来就觉得糟糕透顶。

但长大总是让人期待,至少可以寻找机会使自己独立,做自己想做的事,在成人的世界中,用成人的方式说话办事……不管怎样,没人愿意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下面开始正式讲课,请大家取出孟子至下本……”

取书,翻书,课堂中响起柳晨悦耳的朗诵声,贾玮一只手托着下巴,做着苏格拉底式的思考,快乐的猪痛苦的人这样的……那边轻瞪了他一眼……放下托下巴的手,将视线投到书本上……那边抿嘴微笑……

……

午间的时候,贾玮不请自到,来到柳晨父女所居的院落中,熟门熟路踏进厨房,柳晨正在案板上擀面,锅里头烧着滚水,雾气腾腾,见他刚下课就过来,知dào

他还未用饭,就从一旁醒好的面团中又揪了一大团出来,问道,“够不够吃?”…,

贾玮毫无概念,指了指她手中的面团,“呃……能煮多少啊?”

“好大一碗了。”柳晨笑起来,一副算她白问的神情,将面团搁到案上擀起来,她如今已经知dào

了贾玮长身体,很会吃,刚刚揪下的这团面比她与父亲俩人加起来的量还多,想来应该尽够他吃了。

这边擀着面,那边无所事事,围着灶台转了一圈,又坐到灶下的矮凳上自作主张地添了两把柴,最终还是站在柳晨身边看她擀面,很快就发xiàn

了什么似的,暼到对方因擀面动作而微颤不止的胸脯,一眼两眼的,口唇有些发干……

“……这里头蒸气太大,我到院子里走走。”

贾玮找了个借口,想离开此处片刻,让眼睛清静一下,谁知柳晨担心他跑出去贪玩不知回来,制止了他的举动,“快要下面啦,别四处跑,面要趁热吃的……”

贾玮只得将踏出去的脚步缩回来,继xù

呆在她身边,继xù

目光闪躲……同时暗叹了一口气,好吧,不怪我,老师,今夜一定梦见你的。

很快,切面,下面,捞面,在面上浇上滚烫的肉汤,再撒上大把的葱花,香味四溢,直钻入鼻端。

“好香,先生好厨艺……”

贾玮上前捧起属于他的那个大碗,真心称赞道。柳晨厨艺确实好,同样是普通家常菜,应该说比莤雪做得好多了,每回都让他吃得特别满足。

“先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嫌一句赞美话不够,又添了一句。

“……恩?”柳晨正坐在灶台下的矮凳上忙乱着,将燃得正旺的柴火用火钳夹出来,免得浪费柴火……听不大清他的话。

贾玮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就被笑瞪了一眼,“哪儿学的这些话儿,以后不许再说……这是夸淑女的吧?你应该夸先生书教得还不错……”说着,笑了起来,向灶里头看了看,又夹出两根柴火,有些迷惑,自言自语,“记得没添这么多柴火啊,怎么……”

“是学生添的。”

贾玮挺了挺小胸膛,卖弄自己的功劳。

“格格。”柳晨笑出声来,起身,摸摸他头发,“真是个公子哥儿呢,原是不懂得这些事的……”看着贾玮睁大的眼睛,“走吧,还愣着干嘛,上厅堂吃去。”

俩人端着面条来到厅中,柳晨朝里屋叫了一声,柳思成慢慢踱出来,望见贾玮,微笑点头,“来啦,坐下好生吃,不够,再让先生做去。”贾玮放下碗,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山长好……够吃了。”

柳思成便和柳晨相视而笑,其实贾玮用的这个大碗,并不是常用的碗,只是偶尔来了客人,才用来装大锅汤用的,他们家虽然不是贾府那种公候世家,但也算书香门第,平时吃饭用的碗碟之类也都是细巧的,何曾用过这等大碗?倒是这个贾府的公子,在这上头根本不讲究,头回来用饭就指定了这个大碗,而且确实饭量惊人,让他们颇为讶异了一番。当然,几次过后,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还会拿出来打趣一下,问着“够不够吃”的问题。

“恩,够吃就好,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

柳思成一面坐下,一面笑呵呵地道,随即又问到假期上的一些事,渐渐又转向学业方面,所说的无非和柳晨一样,长大一岁,更要发奋这样的。贾玮自然点头不迭。

吃罢,柳思成照例回他的西屋,柳晨在厨房中收拾一番,用锅中预备的热水刷锅刷碗这样的,随后带贾玮上她的西厢屋子中歇觉,房间分为里外间,柳晨睡里头,贾玮睡外头,差不多的时辰,柳思成会过来叫,于是先生学生就急急忙忙地赶往学堂,一路上贾玮有时会笑她,“先生,你刚才睡觉磨牙呢,真丢人!”或是“你说梦话了,好像在喊赵先生的名字……”

那边就会顺手给他一个爆栗。

“不许笑话先生!”

板着俏脸,从之前亲切的大姐姐又回到了严苛先生的状态。

PS:最好每天都在这个时间发上来,大家也不用太迟来看。

第三十二章 学生与先生二

新的学期与上个学期在授课上头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增加了六艺中其余五艺,礼乐御射数,还增加了时政方面的内容,这时代的书院在思想学术各方面还是相当自由的,可以非议朝政臧否人物,对某一政策某一官员进行抨击,只要没有逆反的言论就均无不可。

这种抨击有些的确一针见血,见解深刻,但书生式的指点江山也不少见,纯粹用圣贤中的道德学问来图解现实问题,除了让说的人听的人畅快,实jì

毫无营养,此外,如同在一切问题上,个人好恶不可避免,尤其是自身受到一些新政的困扰,哪怕这新政也就是新瓶装旧酒,不过添加一些新花样而已,一样会被批得体无完肤,例如柳晨就在课堂上对女子婚嫁方面的新政大加鞭鞑,一连串的引经据典下来,使得她俏脸绯红,娇喘细细。

原先关于女子婚嫁的政策是女子年满二十未出嫁者,每年须交纳两石粮食,以示惩戒,大约从开国以来就照此实行,但这一年朝廷又做了一些调整,除了交纳粮食不变外,还要求交纳织布两匹,等于加大了惩戒力度。受此困扰的柳晨当然反感之至,她倒不在乎多交两匹织布,无非花点钱在集市上买两匹就是了,只是在自尊上受不了,若是她是无知无识的寻常女子也罢了,偏偏是满腹经纶的才女,因此发牢骚的层次也就不同,可以借题发挥,层层递进,最终将朝廷中枢和一大帮阁臣都骂个狗血喷头,大有此政一出,国将不国的愤懑。

这方面的牢骚在课堂发过两三回,每回望着她满面通红、慷慨激昂的神情,想像到这个大龄剩女的心思,贾玮总难免忍俊不禁,乃至笑出声来,结果当然很惨的,或是被揪耳朵或是得到一个爆粟。

当然,因为时政的开讲,贾玮倒是集中了些注意力,这世界并非他所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在历代的历史之中,做为穿越者,不但没有任何优势,而且还不如这世界的普通人,他们至少了解一些本朝历史、时政方面的知识,而他纯粹是一无所知……联系到贾府抄家的结局,因为红楼梦后半部的缺失,真相难辨,多了解些时政之事总有助于做一定程度的分析,因此平时他就多多少少有所留意,家里头是公候世家,又有当贵妃的元春,朝政方面的信息自然时有所闻,涉及到宫中之事也属寻常,贾政拿回家的邸报之类的他也看过不少,认真说起来,应该要比柳晨所言要权威和准确得多,何况,一些内幕也完全不是柳晨这些书院的先生们可以了解到的,但书院中的授学自有书院的优势,在一个大致的框架下进行阐述,结合到本朝历史脉络,完全不用考lǜ

细节的部分,一样可以勾勒出事实的基本轮廓来,就如一切历史书一样,许多细节早已湮灭在时光之中,但大致的轮廓还存zài

,这也就够了。

通过柳晨的讲述,贾玮对铭朝在整体上有了更多的观感,再将贾家放到这个整体的框架内,也有了更深的认识,比如朝中各派系的由来,各派系的现状,贾家隶属于哪个派系,为何会属于这个派系,与此相对的又有哪些派系,朝廷是如何平衡这些派系的等等,当然,时政的范筹远不止包括这些,他的兴趣点也不完全在这上头,要想彻底地融入这个时代,了解这时代的点点滴滴无疑是必要的,而柳晨开讲的时政恰恰可以满足他更多的求知欲……这一点不像在家中,各位老爷太太们讲的范围通常偏窄,甚至还偏向八卦性质,皇上又宠爱哪位妃子啦哪个大臣生日收了多少寿礼啊这样的,完全不能给他带来整体上的一些认识。…,

事实上,之前除了明白现在是景元十二年,以及朝廷上一些普通人不知的内幕外,几乎对铭朝的历史、时政一无所知,如今在柳晨的讲述中,铭朝的轮廓在他心中渐渐勾勒出来了。

……

时间的推移,关系的亲密,去柳晨那边院子更频繁了,时常也带上府中的一些什物送给柳晨,算是在此白吃白喝的回报,这些什物大多是宫用的物品,普通人有钱也买不到,且贾玮又是专挑女孩子喜欢的妆扮上的器物,宫花啊香料啊各种款式的上等布料啊,柳晨从来在意妆容,见了这些,哪有不喜的,且学生送给先生也属正常,孔子还收弟子肉干呢,自然不怎么推辞,一般会抚抚贾玮头发,笑靥如花,“真乖,知dào

先生爱这个……今日要吃什么好吃的,先生给你做去。”

此时少年当然会毫不客气地说出他喜欢的家常菜。

“红烧豆腐……”

“还有呢?”

“酸笋汤、炸肉丸……”

“还有呢?”

少年想着,忽地一笑,“还有……能不能下午不上课,让我好好睡一觉啊?”

“不行。”语气间毫不通融,还瞪了他一眼。

“老师,我可是刚送你东西的啊。”少年眨眨眼睛。

“送东西也不行……要不,你将东西拿回去?”那边试探着,抿嘴微笑。

“算啦——”少年叹了口气,“早知dào

没希望的……”走到灶边蹲下来烧火,懒洋洋地夹了两根柴火放入灶内。

身后格格笑起来。

……

过了些日子,三月初二,探春的生日到了,园中各人接到一张请帖,除了要请各人到她秋爽斋一聚,里头的意思更多的是讲是要成立诗社之事。

“……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娣则扫花以待……”

说实话,贾玮看到请帖,当真吃了一惊,记得曹公记载,探春邀社至少是在两年后,那时贾政已离京赴外任,而且并不在生日之时,应该是在秋天,难道随着自己的到来,蝴蝶效应已开始发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多想。

这一天并没有逢十放假,但他还是通过央求老太太,成功地留在家中,欲见识见识大观园中的首次组社。

PS:关于女子未嫁惩戒的事,历代皆有,并非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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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海棠社

“你今日梳这种发髻啊,跟你这衣裙式样有些不搭呢……”

“倒也是呢,下回要梳个高髻的。”

“恩,你这耳坠子哪儿买的呀,很别致呢……”

“哪儿是买的,这是宫里头的新鲜玩意儿……”

……

秋爽斋中叽叽喳喳一片,同以往任何一回姐妹们聚会并无二致,一见面,彼此间的妆容打扮永远是最先被提起的话题,就连在妆扮上刻意简素的宝钗对此也有着热衷的地方,更不用说黛玉探春等人了。

这些女孩儿家的话题贾玮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参与,当然在私下里,单独面对宝钗或黛玉时,他对她们也有过这样那样妆扮上足够细致的评判,但在这种公开的场合,还是要讲究些分寸的,因此刚见面说过几句“姐姐好漂亮妹妹好漂亮”这样的话后,他索性就搬了张凳子坐到檐下,懒洋洋地看着一个个窈窕的身影晃过来晃过去的,等着她们进入正题。

在这时代,女子不能正经读书,不能参与到社会上更多的事,柳晨那样的绝对属于离经叛道,但也是出于父亲的包容,在书院的小小一隅,绝大多数女子还是要格守本份,做女子应做的事情,因此就分外羡慕男性社会的种种,对于大观园的这些闺秀而言,诗社这种疏狂风雅之举自然是尤其值得效仿的风尚。当然,事实上也只有她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可以在少女时代享shòu

到这样的风雅游戏,平民家的女子基本无缘于此。

诗社相对男子,更多的是施展才华,结识同道之所,但对闺中女儿来说,差不多单纯就是一项娱乐,不过,即便如此,一切规则也是照搬男子诗社的种种,必须有掌坛的,必须立罚约,必须有诗翁的别号等等,一切弄得煞有其事,大约是有了形式于是也有了内容。

陆陆续续还有人到来,嫂子李纨也来了,自从相公贾珠去世后,她就一直孀居着,如今带着孩子贾兰也住在大观园内,湘云也来了,记得原先首次组社时她是不在的,如今居然巧得很,赶上了,倒是让贾玮有几分惊喜。

妆扮上的话题随着人员陆续到来,并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更加热烈了,毕竟春天来了,春光明媚,可以抛去臃肿的冬装,换上轻便的衣裙,展示出各自曼妙的身材,自然在这上头可谈的太多太多。

好不容易进入正题,李纨自荐掌坛,接着各人都得了个诗翁的别号,有的是自已拟的,有的是别人胡乱赠送的,贾玮先是被宝钗黛玉二人赠了“富贵闲人”“绛云洞主”两个别号,又被湘云赠了个“怡红公子”的别号……想了想,还是用了湘云赠的别号,颇显得年少风流。

“二哥哥,你真的决定用我赠的这个号,不改啦?”

湘云歪着头笑问道,很有成就感。

“恩,好好的改它做什么?”贾玮有些莫名其妙。

“我以为你一会儿会改用颦儿的呢……看来,二哥哥还是对我好。”

贾玮笑了,他当然明白湘云口中的“好”并非那种儿女私情的好,而是两小无猜的好,故yì

逗她,“既然知dào

二哥哥对你好,要不,让我尝尝你嘴上的胭脂?”

“去死!”

也不知是袭人向她学的,还是她向袭人学的,俩个小时的闺蜜,一样的口头禅,只是她还多了个掐人的暴力动作,贾玮还未说完,胳膊上就被重重掐了一记。…,

哎哟!贾玮抚着胳膊,对方早已格格笑地跑开了。

唉,好吧,怡红公子,谁让你风流?

……

接下来的情形跟曹公记载的没多大差别,先是说明日正式开社,但探春提议今日就开社,于是就开始讨论出题啊限韵啊这样的事情,最后居然也定了白海棠为题,也限了“盆、魂、痕、昏”的韵脚。

贾玮有些凌乱,这可是在初春,又不是在原先的深秋,但具体情形竟也大致相同起来,真不知这蝴蝶效应是怎么弄的。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悄然思索,李纨是监社,写也行不写也行,就显得很清闲,走到各人身边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走到檐下时,向贾玮笑道,“怡红公子,你在书院里做的青松诗得了状元,这回做海棠诗可不要在姐妹们面前落了下风啊。”

在社中规矩是要称别号的,不然要挨罚,因此贾玮也不叫她嫂子,而是称她稻香老农,“恩,知dào

了。”

李纨就笑着绕到别的地方去了。

贾玮适才是随口应了声,直到她离开,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个问题。

自己是得过书院诗会状元的,姐妹们也都惊叹过他的青松诗,无论如何,此次做海棠诗总不能逊色太多吧?但是凭自己的诗才,又确实跟这些才女不在一个档次上,做出一首与她们相媲美的诗来,谈何容易?

那未就只有两种选择了,要么干脆不写,推说没有诗兴,这也是常见的事,不足为奇,只是照规矩,要有小小的惩罚。

第二种就是抄诗,不过,今日的诗会不光是限题的,还是限了韵的,有盆魂痕昏四个韵脚,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红楼梦中,别的地方再找不出这四个韵脚的诗来……往哪儿抄去?

想了半天,忽地灵光一现,福至心灵,对了,照曹公记载,湘云不是单独做了两首诗吗,比他人多了一首,看看她先做的是哪一首,先下手为强,抄她的另外一首不就是了?

……

那边,湘云正与宝钗坐在一起,一边讲悄悄话儿,一边酝酿着诗作。

“妹妹,你家如今针线上的活儿还多是你跟你奶娘俩人做么?”

“可不是,他们嫌费用大,竟不用外头针线上的人……我跟周妈做这些活计常到三更半夜呢。”

“这样子……你叔婶这是欺负你没从小没爹娘呢……你月钱上也不趁手吧?”

这边问着,那边就点点头,眼圈有些红。

李纨从那边走来,笑问,“讲什么呢,有了诗了不曾?”

俩人忙起身让坐,湘云笑道,“恩,有了一首了。”

宝钗就笑道,“论做诗上头,还数枕霞旧友捷才。”

李纨笑道,“既是有了,就到案前录出来吧。”说着,三人就离了坐处,向一边书案走去。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她一边写李纨一边念道。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黄昏。

“恩,好诗,好诗!”贾玮走来,抢在李纨之前赞道。

“你这会子来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想你的去呢。”李纨和俩女被他逗得莞尔而笑。

“我的,很快就想出来了,你们等着。”贾玮眨眨眼睛说道。

PS:有几千字以前写的玩的,放在作品相关中,有兴趣的可看看。

第三十四章 各人的心思

这时,探春和迎春手挽手的过来,探春也已经有了一首,也录了出来。

宝钗也接着录出来。迎春惜春同李纨一样,不擅作诗,因而事先说好的,写也行不写也行,此刻等到宝钗诗作出来,自认逊色太多,便不写了,因此只剩下黛玉贾玮俩人还未成诗。

黛玉一人正在那边抚着垂柳,望着春光,间或与几个丫鬟说笑几句,众人远远望去,笑道,“独她悠闲,咱们闹她的去,问问她可有了妙句不曾?”

这么说着,几个人就一齐过去那边,贾玮抓住时机,忙叫住李纨道,“稻香老农,我也有一首了,录出来你看。”毕竟在正主面前公然抄诗,还是有些心虚,此刻湘云随她们走了,他自然要趁势写出来。

李纨听说,就站住了,宝钗本来就时刻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也听见他说的话,也站住了。俩人返身回来,笑道,“现在才有呢,快录出来吧,让我们都瞧瞧。”

贾玮笑笑,提笔写道,“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宜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李纨与宝钗细细看罢,相视一眼,李纨笑道,“写得极好,只是带上了闺阁字样。”宝钗点点头,一双美眸向贾玮望去,“正是呢,若是像上首青松诗那样,有君子的风骨更好了。”

“呃……”贾玮适才只想着怎生抄诗,没想到这一节,此时才觉得确实不妥,自己堂堂一个小男子汉,写带有闺阁字样的诗句倒真是不伦不类,不过事已至此,只得辩解道,“……你们不说我也知dào

的,只是今日是姐妹们起社,大家都这般写,因此……因此就随了大家了……”

听他这一说,俩人很快释然。

李纨想了想道,“倒也是,照理说,既是起了社,作的诗就不该同往日里一样,须不带闺阁字样才是,适才竟忘了宣这一条了,下回补上吧,都要像外头男子诗社的样式才好呢。”

“恩,还有一条,下回索性不再限韵罢,分明有好诗,何苦为韵所缚……咱们别学那些小家子,往后只出题不限韵,岂不好些……原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乐,并不为此而难人。”宝钗补充道。

“恩,下回会社时一并宣过。”

她们这边计议着,贾玮便往黛玉那儿去了,才到跟前,只听探春向黛玉笑道,“潇湘妃子,你还不快些想诗句,大家都有了,都录出来了,等着那边的梦甜香燃烬,你就该罚了。”

“大家都录出来了?好罢,有了一首了,也不知好与不好,姑且瞧吧。”

说着,黛玉便同众人往书案那边走去,拿了笔,一挥而就。

众人看时,倒是与宝钗的风格迵然不同。

宝钗的诗作含蓄浑厚,“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黛玉的诗作风流别致,“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两首放在一起,高下优劣一时间难辨,但显然都在众人之上。…,

见大家的诗作都有了,李纨准bèi

着品评。

“稻香老农等等,我又有了一首。”

湘云一旁叫道,带着几分得yì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讶,须知这可是限题又限韵的诗作,大家得了一首已是难的了,哪曾想她一人居然想了两首出来。

李纨笑道,“真真是捷才,既是如此,快录出来罢。”

湘云恩的一声,提笔就写。她在学问上略输宝钗,在才华上稍逊黛玉,但在才思敏捷方面却在俩人之上,眼下一人独得两首,自然有些小小得yì

,想着即便不能在诗作上拨得头筹,单凭这一点,也可与宝黛二人平分秋色了。

姐妹们都知dào

她娇憨好胜的性子,尽皆抿嘴微笑,但也不能不服她的捷才。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刚写了这两句,李纨与宝钗就小口微张,一脸讶异,相互瞅了瞅,这不是宝玉适才写过的诗句吗,怎么写得一模一样?

俩人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贾玮,却见贾玮并没有朝这边看,而是在同迎春说着话儿。

再次将目光投到案上时,湘云已经写完了最后一句,飞快看下来,整首诗作竟是一字不差,完全相同。李纨呀地一声,忍不住地道,“枕霞旧友,你写的怎么……怎么同怡红公子毫无分别?”

想了想,又笑道,“莫不是适才你们事先做好的……一时没合计好,终于露了馅了……快快招来,究竟是你抄了他的,还是他抄了你的……哼,少不得是要受罚的!”

“……恩?”

湘云一头的雾水,“什么啊?谁事先做好了?谁又合计了?”

“好啊,还不认账。”李纨找出贾玮的诗作搁到她面前,笑道,“你自己看看,该罚不该罚?”

湘云茫然扫了一眼,惊得呆了。那边贾玮也被李纨拉了过来,同样也装出一副讶然的神色。

“枕霞旧友,这是……”

“怡红公子,这是……”

俩人一真一假,怔怔而视。

湘云这边是如梦如幻,迷迷怔怔,贾玮那边却是拼命地想忍住笑。

湘云憨憨的,还带着婴儿肥的秀脸,茫茫然然的样子看他,真让他觉得忍俊不禁了。

“呃……稻香老农,我们之间没有抄对方的啊。”担心真的笑出来,贾玮忙转向李纨那边,神态认真地解释道,“你想想看,你当时出了题限了韵之后,我一直在檐下,枕霞旧友呢,她一直同蘅芫君在一块的,怎么可能事先做出来,并合计好的了……这只是罕见的巧合罢了,连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呢。”

“没错,我跟蘅芫君一直在一块呢。”湘云刚刚清醒的样子,急忙也叫道。

“恩。”宝钗在旁点头。

李纨便向众人笑道,“照这么说,这真真是巧合了……不过,巧成这样的,也只能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众人听了都笑,原就是戏谑之言,听过了,笑过了,也就过去了,但在湘云乃至宝黛二人心中,却是别有一番心思。

这时代的女子因为相对含蓄的缘故,是十分相信缘份的,往往因一些细小的默契而引发一见钟情的事情,一样的佩物啊同船过渡啊等等,皆有可能促成一段情缘,更不用说像贾玮同湘云这样一字不差地写出同一首诗来,于是李纨随口戏谑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她们三人听来就大有深意了。

湘云小脸羞红,不知不觉就有一丝微妙的心思萦绕在心间。

宝黛二人却是颇有几分黯然的神色,自然是想为何宝玉不是同自己心有灵犀,偏生却是跟湘云?

她们的神态逃不过贾玮的眼睛,他事先也是没料到,此刻恍然已是迟了,知dào

接下来又要哄林妹妹还有宝姐姐了……尽管这真的不关他的事。

第三十五 先生以及耳光

诗会结束,随众人散了,也分别去了宝黛二人处哄得让她们高兴起来,但对于宝黛而言,贾玮与湘云间的这种心有灵犀却不能不让她们有所警惕……黛玉这边一个宝钗已让她困扰得不行了,谁知又添了一个潜在的云妹妹,自然更加患得患失,宝钗这边好些,但毕竟与贾玮并未正式定亲,各种变化情形都有可能发生,史湘云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又是从小与贾玮青梅竹马,并不能排除老太太不会选择史湘云为孙媳,因此也谈不上真zhèng

的安之若泰。

当然,这只是她们出于女性敏感的自寻烦恼,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证明,甚至面对贾玮也不能有稍稍理所当然的质问,一切只是压在心间而已。她们无法宣之于口,贾玮更是装糊涂,过去哄她们高兴时,也丝毫不提此事,只是在别的事上头逗她们一笑。

大家彼此含糊着,一切该怎样还是怎样,生活平静,似乎并不因此而有所改变,还是时时过去教宝钗账目上的事,还是陪黛玉跑步散步,湘云偶尔过来时,大家还是一起取乐,诗社上头也是常聚,你邀一社,我邀一社的,在春光中将诗意的日子随意挥洒。

更多的时间自然是在书院,跟柳晨之间保持着课堂上是师生课堂下是姐弟的关系,因为常常过去用饭,倒是见证了赵诚与柳晨关系的进展,最近一段时间,赵诚更频繁地过来这边,原先只是偶尔过来说说话,柳思成自然也邀他一起用饭,但总是婉拒,如今竟也极坦然地坐在桌上,等着柳晨给他装饭,吃饭时俩人也时不时目光交投,随即就是一个互绽的微笑,傻子也看得出俩人日渐亲密的情形。

大家常常照面,柳晨极喜爱贾玮这个学生,赵诚自然也瞧得出来,因此倒是对贾玮相当亲热,常常当着柳晨的面夸上他几句,言下之意自然还是讨柳晨欢心,贾玮明白这点,只是暗笑,对于赵诚,总体印象应该还行,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行止上,有矫情的地方,有刻意的谨慎,似乎少了几分大气,但一切也并不脱离一般书生的气质。

大家一起用饭,几乎每日里在一张饭桌上,情形的延续,显出和乐融洽,尽管不是真zhèng

的一家人,倒也颇有几分家的氛围,由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和三个饭来张口的男子组成的不失温馨的家……一切都很美好,每个人都乐在其间,贾玮自然不会例外,事实上他得到的呵护最多,比自己家中还自在随意,只要高兴,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拿柳晨赵诚俩人的那点事开开孩子式的玩笑,逗得柳老夫子呵呵大笑。

然而,时间走下去,在四月中旬的一个中午,情形发生了改变。

院子外头下着细雨,大家用过午饭,柳思成和赵诚慢条斯里地品茶,说话,柳晨靠在门上看台阶上溅起的水花,风吹进来,秀发,长裙,雨雾,贾玮从高凳上跳下,跑到厨房中漱了口,经长廊过来时,柳晨因为还有些话要同赵诚说,就将钥匙交给他,让他先过去睡,她过一阵过去。

“好吧……老师,今日是雨天,别赶人家走啊。”

那边唇角上扬,随后他得了一个爆栗。

“又开老师玩笑……去吧……”

少年笑着跑开了,进了房间,一时却没有睡意,翻过来翻过去的,索性起来,在床边坐了一阵,听不见柳晨从那边过来的声音,细雨蒙蒙,空气中很舒服的闷,心头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躁动。…,

目光不受控zhì

的朝里间窥探,似乎里头藏着令自己着迷的秘密。踌躇着,终于轻手轻脚地踏了进去。

很雅致的闺房,浮动着幽香,一些妆奁匣子,一些女红,枕边摆放着几本书,梳妆台那边有散落的簪环之类的女子物件,衣柜的门紧闭着,贾玮走过去,轻轻打开,视线在衣物中胡乱搜索着,随后拿起一件亵衣,手有些抖,放在鼻端嗅了嗅,放下,又拿起一件,身体有了些反应。

……

脚步声,光线被挡住了,少年回头,愕然的眼神。

“老师……我……”

啪地一声,少年下意识地捂住脸……亵衣从手上掉下去。

雨丝从窗棂无声飘入……女子面若寒霜,“滚!滚出去!”压在喉间的声音,愈显出愤nù



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低着头,无力地从女子身边走过,出了房门,顿了顿,猛然间冲向雨幕。

……

“二爷,你这是……”

马车跑动着,车厢中茗烟指着他的脸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

“可是红了一大片……该不是让哪位先生……”做为最亲近的发小,茗烟难免替他担心。

“跟你说过的,没什么的!”

茗烟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牌气,登时吓得不知所措。

吼了一声,大约觉得自己有些过份,搂住茗烟肩头,“不用担心,真的没事,我想睡一觉……到了府中再叫醒我。”

……

下午上课时,柳晨步入学堂,目光掠过那个空空的位子,出了一回神,随后低头翻开书本,开始讲课。次日贾玮来了,但彼此间目光始终不曾接触,柳晨当他是空气般的存zài

,也不提问,也不管束,贾玮这边则是无颜面对,有心找她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因此始终退缩着,自此俩人仿佛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彼此心中有个阴影,却难以化解。

情形已是如此,贾玮也不是没考lǜ

退学,但毕竟难以实现,再则他心中总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此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化,最终能得到柳晨的谅解。

柳晨对此事的看法倒是很彻底,有这样的学生差不多是她的耻辱,因此无论贾玮往后如何如何,她应该不可能再原谅这个学生,他从此不认真听课也罢,逃课也罢,她全然不关心,最好他退学离去,永远离开她的视线。

对贾玮长时间没过来用饭的奇怪情形,柳思成问过,赵诚问过,她也只淡淡答道不清楚,语气淡到仿佛生活中从没跟贾玮有过交集。

而在贾府中,大家都明显觉察贾玮情绪上常常显出低落的样子,似乎藏着什么心事,谁问他也不说,就连袭人问了也不例外。

但贾玮还是跟一个人说了此事,这个不是俗世中人,这人是妙玉。若非还有个妙玉可说,他真要像花样年华中的梁朝伟,找个树洞说去了。

第三十六章 佛前一炉香

佛堂中一排长明灯在琉璃盏中静静燃烧,纯净明黄的灯火投在佛像上,庄严悲悯。四周静谧非常,只有一个少年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过了一阵,声音顿住了,少年吐了一口气。

“恩……就是这样。”

“哦。”坐在对面披着淄衣的清丽女子脸上古井无波,没有丝毫表情上的变化,仿佛真是树洞,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少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主动出声,“怎样啊……你不说些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女子双手合什,眼观鼻鼻观心,颇有几分禅悟的样子,直到少年气急败坏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终于绷不住笑出来,随后收起笑容,眨眨眼道,“……你真要我说啊?”

“废话。”少年没好气地道嘟哝道。

“……恩?”

“没有。”

少年不敢得罪对方,在贾府中,妙玉,黛玉、晴雯三人是出了名的由着性子做事,其中又以妙玉为甚,常有人说她僧不像僧俗不像俗的……若是她不高兴了,抬腿就走毫不奇怪,自己这事又只能同她说,只能暂时低声下气了。

“这还差不多。”女子得yì

地瞟了他一眼,想了想,开口道,“我问你……若是你瞧袭人的亵衣,袭人会不会生气?”

少年摇摇头。

“晴雯的呢?”

少年再次摇头。

也确实如此,俩人的身子都不知中过他多少回魔爪了,区区亵衣算得什么?

“这就是了,袭人她们的亵衣你不瞧,却去瞧你先生的亵衣,便是种了恶因,自然会有恶果……”

这番话从一个妙龄女子口中说出,亵衣啊什么的,其实是颇为惊世骇俗的,但少年与她相处久了,更大胆的话也都听过,倒不觉有何不妥,事实上,也正因为对方无视这些,他才敢跟她说这件事的。

“……因果相循,不报不爽,佛前一炉香,世上纷纷扰……汝当放下,自在……”

“什么跟什么啊?”

少年简直摸不着头脑。

“我讲的是因果,你听不懂?”

“听得懂才怪!”少年暗自翻了个白眼。

“好吧,我是说你跟你先生往后还有因果循环,你别太苦恼,现在听懂了么?”

“呃……未必吧,若是我离开书院前还未同她和好,往后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哪还有因果之类的?”

女子笑了起来,摸摸他头发,“说你不懂就是不懂……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因果是要管三世的,你没听说过‘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这首诗么?”

“听过……不过……”少年挠了挠头,觉得再这么谈下去就被绕进去了,因此不得不摆脱这个话题,道,“三生三世的事太远……妙玉,有没有现在就让我好受一点的法子?”

“有,去佛前烧一柱香吧,忏悔忏悔。”女子倒是不假思索地道。

“这样子……好吧。”

少年霎那时明白宗教的作用了,宗教就是大树洞。

像模像样地燃上一柱香,跪在蒲团前,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良久,起身,将香插在香炉中。

“怎样,好受些了么?”女子笑问。

“现在还没太明显的感觉。”少年实话实说。

“不过,跟没来这之前相比,已经好许多了。”少年补充道,也是实话实说。…,

“那就好,以后有事再同我说……我现在还要打坐,你自去罢。”

……

“老太太召见孩儿,不知何事?”

刚散了早朝回来,正与一帮清客相公在梦坡斋书房闲话,贾政就让贾母身边人请了过来,此刻站在贾母面前,恭恭敬敬地问道。

贾母在府中的威望是不用说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史府千金的出身,受过严格的治家方面的训liàn

,年轻时掌管荣国府内务,处事公正,宽仁待人,但又有一定的原则,从而使人亲近而又不失敬畏。如今年岁渐增,早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俨然已是荣宁两府辈份最尊的长者。作为大家族中的寿星,其意义自是非同一般,虽是女辈,看似并无外界太大的联系,但只要她在,就能与京城中各大勋贵硕果仅存的元老间保持着一定的情份,也能在朝廷上有一份开国勋臣的殊荣,而贾政这一辈越往下走,就越发差得远了。

正因如此,两府实jì

的掌控者才是贾母。

“坐吧。”一头银发的老太太精神钁铄,吩咐鸳鸯看座。

“是。”贾政忙施一礼,这才告了座,侧身眼望着贾母。

“昨日我入宫参见娘娘,娘娘问起宝玉的学业,我说甚好,一首青松诗似乎还得了书院中的状元……只是并不知诗的内容,娘娘吩咐过几日抄与她看,你同宝玉说说吧,让他认真抄一遍,我过几日带入宫中。”

贾政来的时候不知何事老太太召他,倒是担着一些心思,如今听说是此事,心情放松,露出微笑,“老太太放心,待宝玉放了学,我就让抄了来……宝玉能得娘娘喜爱,是他的造化。”

俩人口中的娘娘自然指的是贾元春,老太太的嫡孙女,贾政的长女,贾玮的长姐,但入了宫,眼下又是贵妃的身份,称呼上也自不可能像往日家中一样,并且在公开场合自老太太以下见她是要参拜的,毕竟对方代表的是君,而他们是臣,君臣之间绝不可乱了礼仪,哪怕是嫡亲也不例外。

贾府到贾玮这一辈,已经是第四代,到了贾蓉贾兰这一辈就更是五代之人,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府实jì

上也正在走下坡路,开国勋臣的老本也吃得差不多了,但此时贾元春竟然封了贵妃,对于整个大家族而言,等于又一次的春光乍现,其意义不言而喻。

内有贾元春,外有王子腾,还有一个辈份尊崇的老太太,实jì

上是贾府在京城立足的三大基石。

“还有一事,这两日你过去书院那边拜访拜访那边的山长以及宝玉的先生,宝玉能有学业上的长进,并且夺得书院诗会上的状元,与书院的教导自然分不开,咱们也得有些谢意,你斟酌着办吧。”

“既是如此……孩儿打算捐与书院百亩学田……”

“你自己斟酌吧。”贾母摆摆手,“总之,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切要瞧得过去便是。”

“是。”

“好了,没事了,你走吧……鸳鸯,请太太姨太太凤丫头她们过来斗牌。”

阳光从南窗照了进来,这位钟鸣鼎食之家的掌控者一脸欢畅的笑意。

PS:学田的捐赠历来大户人家皆有。学田可维持书院的开支……下面就让贾政与柳晨互动一下,嘎嘎,我的红楼可以这么萌!!

第三十七章 心结

次日早朝回来,贾政就动身去了春秋书院。虽说他是工部员外郎,大小算个京官,但这种拜访纯属私人性质,也就谈不上有更多的繁文缛礼,与柳思成见面后,双方彼此随意,直到贾政提出捐赠之举时,交谈气氛才稍稍显得正式些。

“……哦。”柳思成起身拱手道,“贾大人此举善莫大焉,柳某先行谢过。”

“岂敢,柳老客气了……”贾政忙也起身还礼道,“柳老兴办书院,桃李天下,岂是我等官场碌碌辈所及……在下不过是略尽绵薄而已。”摇摇头笑道,“说来惭愧,早有拜访柳老之念,只因公务缠身,不能成行……此番贸然前来,还要一并谢过令爱的……”

“这个……不必了吧?”

“不,不,还是要当面谢过。”

“那好……贾大人请随我来。”

经长廊来到知贤堂,从敞开的窗户望进去,一名气质优雅的女先生正在讲台上讲课。

“这位就是小女。”

“哦。”贾政点头微笑,目光搜索着贾玮的身影,只见旁边靠窗的位置上,贾玮正目不转睛地认真听讲,不由暗自欣然。

他自然不晓得,往日里贾玮在课堂上不是发呆就是走神,只是发生了那件事后,贾玮为了让柳晨觉察到他心存悔念,而不是没所谓的样子,因此反而在课堂上表现良好,希望能借此打动柳晨,进而谅解自己,类似于用实jì

行动来表示忏悔这样。

对于自己这种有些近乎徒劳的举动,贾玮有时也会自嘲是犯贱,以前柳晨对他那么好,他却我行我素,如今不理不睬他了,反而想着好好表现了,但与柳晨重归于好的心思始终强烈,倒让他觉得无论怎样做都是值得的。

柳思成向女儿招招手,柳晨放下课本走出来,那边贾玮也看见贾政了,在他的示意下也犹疑地跟出来。

贾政并没有告sù

他今日要来,他也猜不到父亲来干什么,只是望到父亲一脸的微笑,料知并非糟糕之事,不过依照他与柳晨眼下的情形,同时面对父亲、柳老夫子以及柳晨,不能不让他倍感尴尬。

“晨儿,这位是贾大人,贾玮的父亲……贾大人今日特地前来捐赠学田的……”

那边就是一怔,不易觉察地秀眉微蹙,向贾玮所站的位置飞快地暼了一眼,收回目光。

“贾大人好,小女子这厢有礼。”淡淡施了一礼,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不再说什么了。

“呵呵,柳先生,小犬在书院学业上能有如此长进,全赖柳先生啊,今日前来,正是要当面致谢。”

“……”

“小犬常跟鄙人提及柳先生,说起来是万分敬爱柳先生的……”

“是么?”柳晨秀眉一挑,又向贾玮所站的位置暼了一眼,语气中有一丝讥讽之意。

自然,贾政是听不出来的,但贾玮却不可能不明白……连先生的亵衣都敢偷看,还谈何敬爱?还万分?

刹那间,他满面通红,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教书育人,乃份内之事,何足挂齿……”那边柳晨淡然说着,“贾大人,若无他事,小女子就先回课堂了,学生们还等着上课呢。”

“哦,好,好。玮儿,你也进去吧。”

对于柳晨明显有些矜持甚至有些冷淡的态度,贾政丝毫不以为忤,在他看来,一来是初会,二来是女子,三来是书院的先生,如此作派,矜持、清高,其实也属寻常,何况在另一方面,在柳晨对贾玮的态度上,他相当赞赏,照理说,像儿子这样的好学生,先生难免溺爱,但从柳晨身上却丝毫看不到这一点,依旧对贾玮不假辞色,严肃有加,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严师啊。…,

而此刻静坐在课桌边的贾玮心里却绝不好受,在父亲面前,柳晨尚且没有一丝好脸色,可知她心中的决绝,恐怕……恐怕没希望取得她的谅解了吧?

……

一晃数月过去,八月间,府内的长辈隐隐约约提到了边塞两国开战之事,过了一阵,柳晨在课堂上也提到此事。

铭朝的边患一向是东北方向的女真人,说是边患,以前也只是小打小闹的骚扰罢了,被朝中大佬们轻蔑称之为疥癣之疾,但自从六七月间女真人忽然立国称帝后,似乎对抗的态势有所扩大,一直到此次的正面攻城,在朝中也颇引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震动。

震动的缘由倒并非是感觉到了威胁,而是不曾想对方竟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正面攻城……习惯上的认知,依旧不觉得这真是怎样怎样的大患,几十万人的小国,蛮番之民,能对大铭朝构成什么威胁,无非缺衣少粮,想入关劫掠一番,一阵风的来,一阵风的去,究竟跟马贼之类的也没两样。此番虽说动静大了些,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民间的看法与朝廷也没分别,虽说京城离边地不过数百里地远,但在百姓看来,大铭朝将士对付这些蛮夷之类的应该相当轻松,京城不用说固若金汤,仿佛战争发生在极遥远的地方,反而可以当做津津乐道的谈资。就连柳晨也在课堂上笑言,若她是个男的,就到边关捉俩个女真鞑子来,让学生们都瞧瞧这些蛮夷长什么模样……语气中彻底看扁女真人。

贾玮想法自然完全不同,在他那个时空,从明明白白的历史中看去,女真人应该是莫大的敌人,宋朝如此,明朝也是如此,直接造成了亡国的后果,这个时空会怎样,他毕竟不敢抱太乐观的态度,若是女真人攻进来,是否也要上演类似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亡国悲剧……不过,当一个月后,女真人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兵的消息传来时,他感觉自己的担心也许真是多余的。

原来的时空,女真人一旦立国称帝,逐渐壮大起来,中原似乎就处于劣势,但在这个时空,居然头一仗就取得了完胜,如此看来,这时空的女真人确实可以让柳晨这样的弱女子小瞧,自己真的不用担心成为亡国奴。

又过了二三个月,又到了书院举办诗会的日子,因为与柳晨现在的情形,触景伤情,贾玮便不再参加,请了病假在家陪姐妹们玩。在柳晨这边,虽说仍是一贯的漠然态度,但在当日念及去年的诗会,记得贾玮这个惫懒少年曾为她为学堂所争得的荣誉,也不由地心思复杂,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让她驱赶得无影无踪。

诗会的结果张霖取得了诗会的探花,榜眼与状元分别被文庙书院的秦玉和小雅书院的钟敏获得,这俩人去年屈居贾玮之下,今年一门心思地想与贾玮一较短长,不料贾玮却并未参加诗会,因此虽取得状元与榜眼的荣誉,事实上也并不如何兴奋。

次日回到书院,张霖告sù

贾玮这一情形,贾玮淡淡置之一笑。

临近年关的时候,书院即将放假,贾玮从老太太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因为元春在宫中的运作,明年初春二三月间他将进入朝廷当一名八品的小官。一开始他确实有些意wài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在这种公侯世家,恩荫的情形不在少数,虽说他并非是长房长孙,次序上还轮不到他恩荫,但有元春这样一个在皇上身边的人,又是极其疼爱他的长姐,总是可以随时帮上忙,破例加恩的。

至于年纪方面就更不是问题,这时代十来岁中举做官并非罕见,他明年也已十五岁了,也没任何特殊的地方。

不过,对于这种突忽其来的情形,他确实没做好准bèi

,一来他并不愿做官,二来他与柳晨间还没有丝毫化解的迹象,他实在不愿带着遗憾离去,一旦离去,也就意味永无机会打开心结了。

第三十八章 柳晨柳八晨

叮叮,叮叮。

午间下课的铃声摇响了,柳晨合上课本,示意下课,之后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双脚,向外头的长廊走去。贾玮视线跟随着她挺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边上,迟疑了片刻,才终于起身跟了出去。

应该找她说说话,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去的消息,这是贾玮私下里想了好几天做出的决定。不管怎么说,这是最后取得谅解的机会了,尽管想像过去,主动开口必然有难堪的地方,但此时也必须来面对,就算最终依旧得不到谅解,遗憾也会少一些。

中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少年并没有顺着长廊跟着女子,而是在积雪消融的院场边上与之并行着,影子拖在皑皑白雪上,颇有几分孤独的感觉。

当女子到了长廊拐角处,走下台阶,要穿过院场向自家院子而去时,少年加快脚步赶上前。

“柳先生……请站一站,学生……学生有一句话跟你说。”

那边始料不及的样子,身形一顿,站住了。

“柳先生,明年初春学生就要离开书院了……”

女子依旧背对着他,但微微侧过了头。

“那件事……学生心中一直不安的……因此……”

一阵子的沉默,女子似乎张了张口,良久,却终于什么也没说,丢下少年,沉默地向院子那头走去。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少年一下子抱头蹲在了地上。

“看来……真的没机会了。”

……

放假,又是一个除夕过去。

这个年,贾玮过得并不开心。入朝当官的日子越来越近,从此要穿着低级文官的服饰,循规蹈矩,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与各种各样枯燥的文案打交道,同形形色色官场上的人物周旋,应卯,跪拜,毫无兴趣的应酬,完全与自己无拘束的性情割裂开来,想想都觉得不可承受。

同柳晨之间的心结也还困扰着他。

还有一样,就是宝钗的年纪已然十七岁了,若是要定亲,估计也就在眼前了,毕竟大户人家的女儿很少有超过这个岁数定亲的。与宝钗的亲事他自然毫无意见,问题是黛玉那边怎么办,这小女孩哭死了都有可能,难题摆在面前,几乎迫在眉睫,他该如何应对?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巴不得同时要了宝黛二人,湘云也在目标之中,无论如何,他清楚自己会待她们好的,与其让她们跌入未知的命运中,真不如自己照单全收,再说,像她们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在别处还能找出几个来?若不能享此齐人之福,就枉来红楼世界了。

但眼下……也确实无力解决什么……唯有寄希望于定亲的日子奇迹般地变得遥遥无期,如此就可以貌似潇洒地继续逃避。

……

又开学了,开学的第三天下午,依照一直以来的授学方式,柳晨又将学生们带出了课堂,先是在钟鼓山上流连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书院前边的小河边。

天气寒冷,小河的河面已然结上一层厚冰,如水平境面,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一大群学生在冰面上嬉戏,滑过来滑过去的,间或有人不小心滑倒,便引起一阵哄笑。柳晨站在河边望着这边,偶尔出声维持一下秩序,望到一些太狼狈的情形,也忍不住发笑,随后还是会稍稍维持一下,让学生们不要玩得太疯。

过了一阵,赵诚从书院出来,在院门口站了一下,寻到柳晨的身影,走过来同她站到一处,俩人先是微笑说了几句,随后并肩散步,走走停停的,时而指指冰面上嬉戏的学生身影,时而跺跺脚抱抱肩头,几个学生飞快地从他们身前绕过,相互追逐,被柳晨笑着娇喝一声。

贾玮独自一人坐在一堆芦苇上,无所事事,目光茫然,有时视线会投在赵柳两人的背影上,很快就移开了。

十几二十天就要离开书院,心情复杂,自不必说。以前完全没觉得书院有多好多好,只觉得无聊,如今即将离去,倒是有几分留恋,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他成长记忆的一部分。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记忆应该会更美好些……不过,现在……算了,但愿如妙玉所言,彼此间还有因果的。

正漫无边际地瞎想着,那边一阵声响,紧接着,惊呼声、跑动声此起彼伏。

贾玮急扭过头远远望去,还没看明白什么事情,几声尖声的惊呼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啊,不好了,冰面裂了……”

“王凯掉河里头去了!”

“不关我的事,是你们几个追的他……”

“他自己掉进去的……快,快,谁来救他……”

少年翻身而起,他离得比较远,那边已有人反应过来,向出事点跑去,包括一个窈窕的身影,而且是冲在最前头。少年怔了怔,随即飞快地朝那边跑去。

……

“赵诚,你拉着我干嘛……放手……”

出事点那边,女子恼怒地回头喊了一声。

“柳晨,太危险了,周围的整个冰面都会裂开的,你不能过去……”

书生脸色煞白的指着前头的冰窟窿,冰窟窿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无助地扒在冰沿上,哭着喊着,冰窟窿周围一些细细的隙纹正在开裂。

所有赶来人的学生都远远的站成一圈,面容惊惧,不敢靠上前去,视线集中在赵柳俩位先生身上。

“放手!那是人命……人命你知不知道?!”女子蓦地转身,直视书生,双眸因愤怒显得格外明亮,“赵诚,枉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你是个男子,本来应该你来救的……你自己不救也就罢了,还要拦着我救人……那是人命,那是我的学生,你知不知道!!”

“我……我……柳晨,你这样过去救,实在太过危险……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女子盯着他,目光越来越冷,猛然间一挣袍袖,转身急奔过去。

蹲下来,伸手去拉王凯时,咔嚓一声响,冰面裂开了一大块,她整个人也随之落入水中。

“柳先生!柳先生!”学生们纷纷惊呼。

“……柳晨!”

赵诚惊呼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望了望了那边冰面上的裂纹,又迟疑地退了回来。此时一道矫健的身影从他身边越过,毫不停留地直接跳入冰窟窿中,巨大的水花飞溅而起,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柳先生!”

赶来的过程,先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赵柳二人的对话,又看着柳晨冒险过去救人,直到柳晨落水,胡乱扑腾着,似乎并不会游泳,少年心头所受震动非同小可。尽管一直以来很清楚柳晨对自身要求很高,也确实是个修养极高的女子,坚信自己所学所授的那些道德,并且也以同样的标淮来要求学子们,但毕竟日常的那些操守与面临生死的考验还是有着巨大区别的,就像赵诚,平时也是学生心中的好先生,但在此时此刻,本能地选择了退缩……而柳晨做到了,她现在做的跟她平时谈到的没有任何分别……这样的人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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