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林黛玉 - xp1024.com
《红楼同人之林黛玉》


第 1 章

在家发烧到40度,请了假没去上班。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觉,一边想着要起来吃药了,一边想念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妈妈买的水果罐头,竟然就又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异乡了。睁开眼看见满眼的古色古香,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闯入了什么地方。抬手看看自己的小手,莫非我已经因为发烧死去了?然后又借尸还魂到这里?

之所以还能这么镇定,是因为多年生活的磨练,已经让我面对各种生活突变的时候变得处变不惊了。大概也是被无良的老板当老黄牛用的后果。

既然到了这里,先好好活下去吧,不知道这是几岁的孩子,既然是孩子问题就不大了,比较好混。不过还觉得呼吸不畅,头重脚轻,比我睡下去的时候没有舒服多少,看来这孩子和我一样病着。那么,她是病逝了么?古代医疗条件这么差,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也要挂了。

看看周围,房间布置得清素典雅,墙上的画看来也是名家之笔。虽然没有看到什么金碧辉煌的场面,但是凭我毒辣的眼光,看得出这个孩子的家境不错,而且应该是书香门第。以前被老板派去买古董家具,买字画,买拍卖的文物,连他家的装修都是我一手包了。要不是他给的薪水高,谁能给他这样做牛做马啊。同时也把我的眼光训练出来了,因为老板是个超级挑剔的人。

哎呀,怎么又想起那个无良的老板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当作休个假吧,我可已经三年没有休假了,虽然也是因为我自己贪财贪图老板每次用来引诱我的加班费。不过自从妈妈去了以后,那个世界已经只剩下我自己了。总是缺乏安全感,才爱上存钱了吧。

不知道我在那个世界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我在这里又病死了还回不回的去?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小女孩推门进来,走到我的床边,看见我醒着,惊喜地在床边蹲下来,摸我的额头,道:“姑娘已经退烧了,这就好了,昨晚姑娘发烧发得嘴角都气泡了,我真担心姑娘熬不过去。”

“胡说!什么过去不过去,也是能浑说的吗?”,一个美貌的女子进屋来喝道,她身边还带着丫鬟仆妇几人。

那个丫环听了连忙跪下哭道:“是奴婢失言,请太太责罚。”

那丫鬟的确不太会说话,她的话我听了也不太舒服。可能她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嘴上也没什么忌讳的。可这在古代不是那么该说的话吧。

不过听起来她昨晚在照顾我,可能是贴身照顾的丫环,不知道是实心眼还是什么。我不清楚这女子和我是什么关系,所以也不好开口求情。

看那女子眉眼间和蔼温柔,应该也不会为了一句话就把她怎么样的。

果然,那女子肃容道:“这次便绕了你,你若是还仗着黛玉年纪小,就没有忌讳的浑说,就别怪我把你配出府去。”

那丫鬟连连磕头,我却呆了,原来这孩子,也就是现在的我,名叫黛玉么?红楼梦是我从小就看的小说呢,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书,应该说我就是从看红楼梦起开始识字的。所以黛玉这个名字,我是太熟悉了,一听到就觉得。不过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巧合吧?

那美貌女子坐到了床边来,用手中的帕子帮我擦了擦出汗的额头,有温柔的看着我。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就这么在床边照顾着我。我不由得望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眼泪却迷蒙了眼睛。

这女子用手中的帕子替我抹了泪,温柔的道:“黛玉还是这么爱哭,快别哭了。你弟弟这两天……娘才没有陪在你身边,你病好了娘就放心了。”

我轻轻道:“娘,我想你了。”

妈妈,我想你了。

那女子温柔的把我搂在怀里,轻言柔语的哄着我,我渐渐在她怀里安静了下来。这时候有婆子进来通报,“太太,少爷刚才没了,绿姨娘哭昏了过去,太太是否要去看看?”

这个女子一惊,问道:“刚才不是有些好转了么,怎么说没就没了?”

那婆子哭哭啼啼的说:“刚才可能是回光返照了,太太才离开没多久,少爷就没了。”

这个是我娘亲的女人对她点点头,“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去。”

少爷没了,就是说死了吧,是这个孩子的兄弟么?刚才提到什么绿姨娘,可能不是娘亲生的。可是看娘亲也心痛的样子,毕竟是男孩子吧,在封建社会的家庭里还是很重要的。

娘亲摸摸我的头,“我晚上再过来,你要听嬷嬷和雪雁的话,好好吃饭吃药,知不知道?”

我点点头,娘亲温柔的一笑,然后离去了。

和娘亲一起来的丫环仆妇也跟着走了,只留了最初的那个丫环,是叫雪雁的?

“雪雁?”

“姑娘想要什么?”,那个丫环果然走过来,蹲在我床头问我,脸上的关切之色是不假的。

“出了什么事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声气的,感觉很不习惯。

“姑娘,我要是和你说了,太太知道了,要责怪我的”,雪雁有点畏惧的说。

“没事,我不告诉娘亲,你说吧。”

“是少爷,姑娘,他得了急病,刚才没了。”

“那爹爹?”,多套一点话吧。

“老爷也在跟前呢,林家好不容易有了个少爷,不想才三岁就没了”,雪雁也叹了口气。

林家,那我叫林黛玉?三岁的弟弟么?我记得红楼里林老爷是曾有个儿子的,也是三岁的时候没了。就只有黛玉这个嫡出的女儿了。那时候,黛玉4岁。

这是巧合么?

黛玉的丫环也是叫雪雁,这也是巧合么?

没长大的孩子死了算是夭折,是不举行什么仪式的,好让孩子早早去投胎。所以家里也没有什么办丧事的气氛。

爹爹之后也来看过我,有点憔悴的样子,有四十岁了吧,才那么一个独子,还没有了。爹爹的样子,像那种谦谦君子般的文人,倒不像个做官的,所以我一时也弄不清楚家里是做什么的。

只是娘亲天天陪着我,看见丫环仆妇有事也都向她禀报,想来不是什么大家族。因为没见娘亲早晚请安什么的,也没有娘亲的妯娌有过往来,这样倒清静。

娘亲极疼爱我,每日就在我身边刺绣缝纫,吃饭吃药时,娘亲也自己动手喂我。见我精神好时,还会拿本书教我认几个字。这是很必要的,因为繁体字我真是不认得啊。

她的气息很温柔,所以我喜欢待在她身边。而她又不是一味软弱的女子,家事管理的井井有条,丫环仆从也毕恭毕敬。我就欣赏和喜欢这样的女子。

唯一的遗憾是她还不许我下床,说我这个季节最容易发病,让我尽量在床上养着。我的身体时常软弱无力,有感冒的症状,看来是慢性病了。

可是就是因为不运动,病才不容易好啊,好想出去活动一下。

本来我不指望这孩子的爹爹和娘亲一般疼我的,因为封建家庭的女儿,即使是正室所出,也不会太受重视,也不会和父亲有多少交流。对于前世就没有父亲的我来说,爹爹也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却出乎我的意料,可能是因为丧子之痛,爹爹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非常。后来听到丫环的只言片语,知道了爹爹竟然是做官的,看来我猜错了。不过爹爹每天回来,都会来看我,和我说话,陪我玩耍。

虽然孩子的玩耍很无聊,可是比起天天躺在床上的待遇要好得多了,所以我倒天天盼着爹爹回来看我。

天天汤药喝着,羹汤补着,身体倒是渐渐好起来了。听香儿说我从会吃饭起便吃药,听起来比那个黛玉没有好多少。

有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暖起来了,娘亲才肯让我到院子里小坐片刻。我终于知道这孩子身体为什么这么坏的了,都是惯出来的,运动太少了。

我的病根虽然没有除去,可是补养以后,于平时生活已经没有大碍了。于是我没事,就在院子里跑跑。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不能不明不白的挂了。

我一直没办法知道娘亲姓什么,也没办法证实我的猜测,也就渐渐把这些事丢在一边。就只是专心的作个孩子,每日除了玩耍,便是陪爹娘解闷儿。

在我的陪伴下,爹爹渐渐忘记了丧子之痛,可能因为年事已高,也不再想孩子的事,倒是专心的把我放在心尖尖上了。

后来知道爹爹竟然曾是探花郎,立刻崇拜不已,全国的第三名唉,太厉害了。想当年我高考的时候,虽然进了名牌大学,要论全国排名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而且以前看书和电视,觉得探花郎都是年少又英俊的,看爹爹儒雅的样子,也可以想象当初爹爹的风采。有这样的爹爹,真是太骄傲了。

爹爹常常把我抱在膝上,讲讲故事,讲讲字词,这时候娘亲就在一边陪着我们。前世很少享受奠伦之乐,现在倒是满满的,让我时常担心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第 2 章

为了弄清楚我的猜测,我抽空去了爹爹的书房。那书房是爹爹办公读书之地,一般爹爹是不许旁人进去的,但是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所以偷偷溜进去。

爹爹的书房中简单之极,正是我喜欢的风格。我费力的爬上凳子,站在上面看桌子上的东西。我要找的,眼睛一亮,就是这个——书信。

看信封上的名字,林海。

林海……

红楼梦中写黛玉的爹爹姓林名海,表字如海,正是科举到花。

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红楼梦,到底是宝玉与绛珠仙草的红楼梦,还是我的一场大梦?

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连爹爹进来也不曾发觉。

“玉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玩了,跟着你的丫环和嬷嬷呢?”,爹爹伸手把我抱在怀里。

“爹爹?”,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就是那个黛玉的爹爹吗?

我平心静气了一下,环抱着爹爹的脖子说:“爹爹,玉儿在这里等你回来。”

爹爹听到之后果然喜笑颜开,孰不知我这内里早已经不是她的女儿,我有些内疚的暗自叹息。

这时候有家丁在书房门外禀报,“老爷,去年来过的癞头和尚现在又来了,是把他直接撵出去么?”

癞头和尚?

对了,黛玉三岁的时候,有个癞头和尚想化黛玉出家,他应该是仙人所扮的。本来我是不信这些的,可是如今我人都到了这个本不存在的红楼世界中,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在爹爹回答前,我开口道:“爹爹,玉儿想见见那个和尚。”

“玉儿,那和尚想化你去出家,你万不可听他的。”

我点点头,“玉儿当然舍不得爹爹和娘亲,玉儿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他,也省得他以后再来劝我。”

爹爹想了想,对外面的小厮吩咐道:“你把那癞头和尚引到客厅,上茶点好生伺候着。”

那小厮应声去了,爹爹低头对我说,“爹爹陪你一起见见他?”

我摇摇头,“那和尚既要化我,爹爹在场,我问他话,他可能不会说实话。玉儿自己去就行了。让丫环婆子在门口等着我,不会有事的。”

爹爹想了片刻,终于同意了,叫了一个名唤香儿的丫环抱我去客厅,又嘱咐众人在门口守着,这才转身走了。

我踏进客厅时,那个癞头和尚正从茶杯中抬起头来,看着我笑:“痴儿,想通了吗?”

我爬上他对面的椅子坐好,淡淡问他:“什么想通了?你该知道我不是绛珠仙草吧,要不怎么会又来一趟。还要假装吗?”

那个癞头和尚微有点狼狈的表情,他真是神仙吗?“你都知道?”

自然知道,我点点头,开口问:“我还能回到我的来处吗?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知道吗?”

癞头和尚摇摇头,慢悠悠的答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绛珠仙草呢?不是她自己要报恩,才投胎为人的吗?”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绛珠仙子临时被天帝召去了,所以报恩一事只能暂时作罢。不过你的身体应该在绛珠仙子走的那刻就死了。你是怎么出现的,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来看看。”

“那我这是借尸还魂?那你要把我的魂魄勾走吗?”

他笑着摇摇头,“那不是我的管辖范围。”

“是么?”我淡淡的接口,“那你来做什么呢?或者说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他的眼睛留露出赞赏的光芒,“林黛玉这一生本来已经被安排好了,可是天帝的急召,我们不能不听从,很多计划都要改变,一个黛玉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现在既然你来了,我们希望你能继续按着黛玉既定的路走下去。当然,只需要十年,十年之后,黛玉本该病死,之后就不需要你再继续了。这样我们也不必修斧多的命运,也不必把和黛玉有关的地方都抹掉。”

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早点死了干净,说不定还能回到我的来处。”

那和尚忙说:“自然不会让你死,你只假作死了,以后脱身便是。”

“黛玉应该是病死的吧,这身子都病死了,我还怎么脱身”,这癞头和尚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以后何去何从,满心只指望着我听了他的话,帮他完成任务,好让他们省了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癞头和尚鼻尖都冒出汗来,被我说的紧张了吗?刚才果然是在骗我,我瞪了他一眼。

他苦笑了一声,“那你说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就算获得了自由,连怎么活下去都是件困难的事情。难道我将来要在这里依附于什么男人,想到这里的男人,比如贾珍贾琏之流,都是风流又贪心不足的,我怎么可能嫁给那样的人?

半晌后,我抬起头,“首先,我要身体健康。”

“那不行,黛玉的命运就和她的身体分不开关系。我不可能让你身体健康。”

不是做不到,是不能做吗?

“我不要求现在就身体好了,不是只有十年吗?就这十年里,你让我的身体慢慢的好起来,等到我假死的时候,我要我的身体完全好起来。”

那癞头和尚想了片刻,痛下决心似的点头答应了。

“那么,第二个要求,你要给我假死之后,能自由离开的能力。”

“能自由离开的能力?”

“对,我假死了,之后怎么离开贾府?黛玉是个深闺中的小姐,不会认识什么外面的人,也没有能力自己离开贾府。”

那和尚又苦笑了一下,“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能力。”

什么样的能力么?要是问他要仙力,他肯定是不肯的,“这个世界的人会武功吗?”

“武功?你说他们那种舞刀弄枪的本事?”

我摇摇头,那是卖艺的吧,“不只是那样,我说的是轻功和内功,还有真正高明的武学。”

“原来是你记忆里的那些,虽没有,但我可以给你些仙家入门修行的口诀。虽然不能修炼成仙,但足以自保。你提的两条要求可以并作一条,修炼这个口诀,身体自然会慢慢痊愈。”

“那太好了”,我展颜一笑。

那和尚叹了一口气,“还有别的要求么?”

本来没有的,既然他的忍耐度还有,不再提点要求不是委屈自己了么,“我要一个随身携带的,别人却看不见也进不去的盥洗室”,来到这里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恭桶以及没有卷纸,用木桶洗澡很不方便,这里又没有好用的洗发水,沐浴rǔ什么的。虽然强人所难,他毕竟是个神仙,不是常听说他们有什么芥子空间吗?说不定能办到呢?那就解决了我在这里生存的大问题了。

那和尚神色古怪的望了我一眼,“盥洗室?哦,就是你来处的那种专门用来洗浴出恭的房间。你怎么提这么古怪的要求。莫说我不知道那个什么电,什么电器,什么自来水怎么弄,专门给你弄个空间也是费力之极,你这要求太高了。我办不到。”

“弄个空间虽然难,并不是办不到吧?我只是个凡人,最多活个百八十年,之后这个空间还不是你的,你也可以享受一下我那个地方的盥洗室,不是么?”,我有些期盼的望着他。

“哈哈。我是个出家的和尚,不沾尘俗,可不需要洗浴。我也不是那些仙子,爱美喜洁,实不需要什么盥洗室。”

“百八十年,对你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对我却是一生。何不予我方便呢?”

他犹豫了一下,“即便给你弄个空间容易,可你那个地方的东西,我实在不会弄。”

“总有法子代替的,是吧?”

他想了想,“洗浴的话,我给你弄个两米见方的温泉,既然是活水,应该可以代替你那个什么电,什么热水器了。其他的倒也容易。”

我喜笑颜开,“太好了。”

那和尚点点头,“这些我都能答应你,不能再多了。”

“当然了,已经足够了”,又微微笑道:“你就不怕我学了武功跑了?”

那和尚也笑道:“既然说好了,自然要与你缔结契约的,否则你就不怕我言而无信吗?”

这样最好,我还有点担心这神仙的信誉呢。

那和尚袖子一挥,我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那和尚点点头道:“这就是修炼的口诀,只需打坐默念,你便可以渐渐修行的境界。制约有两点,一是你不可以把口诀传授给凡人;二是如果你进境快,身体在十年内就恢复了健康,仍需要继续装病,不可被别人看出端倪。”

又一挥袖子,我额心一凉,用手摸摸却没什么,那和尚又接口道:“的口诀是[无忧无怖],只有你能的小空间,你后会有幻术让别人以为你在睡觉。空间内的事物不能带出,但空间外的东西你可以带进去。也可以当作你的芥子空间使用。”

我点点头,“多谢你了。你别再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了,让我爹娘担心,以后就悄悄来吧。”

抬头看见和尚听了我说的话满头黑线,我笑了。

那和尚开口问我:“你以前是不是做商人的。”

商人?以前是帮老板打工来着,做的是贸易,也算是商人吧,我点点头。

那和尚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怪不得呢,无奸不商啊”,又正色补充道:“我给你下了限制,你在这十年内,必须遵守我们的协定。否则,无论是修行还输我都会收回。这具身体十年后必死,我不知道那时你的魂魄会怎么样。所以盼你能遵守约定。十年以后,因为你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五行三界,我也无法预知你的命运,望你好自为之。”

我点点头,“你明明是要黛玉遵循那个报恩的命运的,为什么去年还来化她出家。”

“这个……总是要走一下过场的嘛,这也算是她命运的一部分。就是说,上天曾经给过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什么都不是绝对的。”

老骗子,哪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给来历不明的人,还说什么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你为什么不强制我这十年的时间?”

“你的灵魂不归我管,我没办法决定你的命运,改变你的记忆。我也没办法把你从黛玉的身体里拖出来,只好和你交换条件了。”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还算公平,给我相当吊件和福利,才有能力制约我。

“对了,我的一言一行都需要符合[红楼]么?”我很担心的问那和尚。

那和尚摇摇头,“你只要遵循着命运的安排来走,细节部分是无所谓的。”

我大喜,不必演戏和假装了,太好了。

送走了那和尚,我有点窃喜,这对我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以看看金陵十二钗,看看古代大家庭生活的百态。这个身体的身份又很不错,不用吃苦,又可以看戏。

随即想到,我现在四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娘亲是在黛玉六岁的时候,得急病离去的。还有两年么?

第 3 章

那和尚很够意思,温泉很好,马桶卷纸也很方便,还有不知什么花做的洗浴用品,纯天然的当然好。除此之外,还有镜子梳子,牙刷毛巾浴巾什么的,他大约是看了我的记忆,所以零零碎碎地东西倒是一样也不缺。

更好的是还有一个隔间可以用来存放东西,而不必担心受潮。

泡完温泉出来,我不禁感叹,人生真是完满了。

林府的独生小姐正在房中午睡,她的亲娘贾氏一边在一旁看着她,一边绣着新的花样子。粉白的孩子自从上次病好之后,看起来倒比从前有生气了不少,只是也更淘气了。

老爷只有一个妾室生的独子,偏偏还没有保住。贾氏叹了口气,黛玉自生下来也是带着病,从没有停过吃药。

可是也许是上天怜惜他们夫妻已经失去一子,这黛玉的身子倒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以前这孩子总有些冷性情,近来倒是更爱撒娇了。

也许是懂事了,知道怜惜父母了。因着这个孩子,老爷的心境才不至于郁结。自己的身子,自从生了黛玉以后,就一直没有身孕。年后再给老爷讨房妾室吧,让老爷后继有人才是正经的。

我洗浴出来,回到床上,看见母亲正在我床边做活,一边看着我睡觉。

见我睁眼了,娘亲叫我起来,说是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我带着雪雁到园子里去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娘亲对我不像从前那样担忧了,许是看我经常活动,精神竟越来越好了。其实病还是有的,常常感觉肺和气管都不舒服,药也并没有停。

我以前听说久病之人,性格都乖张,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好在还有个盼头,知道病终究会好。为了让身体舒服,我对那个十六字的口诀勤练不辍。入门之后,便不需打坐了,随时修行,随时默念口诀就是了。这样甚好,那么个古怪的姿势,让人看见了不好,以为我想出家呢。

想想心境一下就开朗起来了,雪雁见我出门前闷闷不乐,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就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禁奇怪道:“姑娘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么?”

我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你去给我拿些水果和茶来,我在那边亭子等你。”

雪雁极听话,又素来憨直是个没有主意的。要是别的丫环,此时必定找别人去办事,不会留下我一个人。可是她听了我的话,直接就应声去了。

这样最好,我披着斗篷,在园子里闭目慢慢的走。

“玉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园中走,跟着你的丫环呢?”

我睁开眼,一个比娘略年轻的美貌女子站在园中看着我,“绿姨娘,你可以下床了?身体好些了么?”

略带病态的女子点点头,“身子好多了,今天想出来走走。”

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打击很重吧。可惜,以后不管是爹爹,娘亲,还是眼前的绿姨娘都不会有孩子了。

“绿姨娘还年轻,要保重身体,这是最重要的。”

她也并不诧异我能说出这么不像孩子说的话,想必那绛珠仙草转世的孩子也是极早慧的。

这个时代造就了一大批像她这样伏低做小的女子,放在现代的话未必不是良材吧。看得出,她原本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因着爹爹和娘亲的性格,她也并不争宠,只是好好的守着本分。爹爹的其他妾室也是如此,从他们身上我第一次看到了一夫多妻和平共存的场面。

这时候雪雁和另一个丫环也端着茶点来了,我和绿姨娘在一边凉亭坐下。其实按照现在的封建礼教来说,我还是她的主子,可是一来她曾经为爹爹生下子嗣,二来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她才肯和我一同坐下来。

爹爹那边亲支单薄,因此林家虽然是钟鼎之家,家里却仍然简单。父亲为人严谨,母亲治家又很有一套。而且现在家中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爹爹的妾室也好,年轻的丫头们也好,都没有贾府那么多事。

娘亲有时候会告诉我一些娘家的事情,她作小姐时候的事情。我记得红楼梦里宝玉的娘王夫人曾经说过,娘亲才算是真正的小姐。而后来三春和黛玉她们的待遇已经大不如前,可能是因为家世渐渐衰落的原因。

所以我很有兴趣听娘亲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可惜她讲的很少,我也只是听了只字片语。

茶凉了之后,告别了绿姨娘,我又到园中别处去走动。继续默念口诀修行,说实话身体除了觉得暖洋洋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样也很好,以后我再也不会畏寒了。

第 4 章

从此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我时时默念这口诀修行。

由于我这身子还年纪小,而且又有不足之症,那修行之气虽在体内,却流动缓慢,常有滞涩之感。只是流动时总让我有温暖之感,十分的舒适。

那气息虽在体内,但是量极小,流动又缓,我知道这是急不得的事情。最初的时候的筑基是最艰难和缓慢的。而且这个过程并不难过和痛苦,只是慢一些罢了。

与此同时,我还注意锻炼身体。虽不是很懂,但我觉得只修内,不修外恐怕不好。好在下人只以为我在园中蹦兵跳,爹爹和娘亲见我精神好,也便高兴让我多活动。

除此之外,爹爹每日还要教我念诗识字,娘亲每日教我作画弹琴,果然是大家闺秀过的经典生活。我毕竟是曾经是成年人了,虽然繁体字和琴画都是头一次学,可一来我本身已经有了足够的智力,二来黛玉的身体记忆力超级佳,学东西快,悟性高是自然的了。

而且我原本做事急躁,总有些急功近利,学了这些之后,心倒慢慢的静下来了。古代女子的命运或许不由自己作主,但这养气静心的工夫,有时不禁让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活着。享受生活,享受各种美好,不急不躁,悠然度日。不像我在现代时那样,每日奔波,斤斤计较,工作的时候几乎把自己当成男人来用了。

我也说不清楚哪种生活更好了。不过如今我既可以享受这种悠闲,又不必担心未来的命运,实在是幸中之幸。

爹爹膝下没有儿子,见我如此聪慧,一点就通,学什么都很快,也非常高兴。日日固定的时间教我识文断字。

我其实是很高兴的,原本学理工科,没有耐心和时间去读那些古文和诗词,因为家庭背景,也没有机会学习画画和弹琴。

而现在悠闲度日,又能把这些当□好来学,觉得自己来到这里,还挺值得的。

可能是我奋斗但久了,功利的生活太久了。若是在这里像米虫一样一无所获,一定会内心不安的。虽然想要休假,可是无限期的休假又让我担忧。还是劳碌命吧。

可是学习了就不一样了,虽然每天过得悠闲自在,可是每天都在学习长进,就像小时候上学一样,让我觉得安心。而且每日画画弹琴也非常的养性,让我跳脱浮躁的性格渐渐的安静下来。这样也好,以后在贾府中数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还是沉静的性子好过些。

养性还有一个好处,它让我体内的气息慢慢的顺当起来了。虽然速度并不快,可那种滞涩的感觉已经减少了。

我虽然还是总要吃药,可是因为那气息的关系,看上去虽有病态,却不是那种憔悴的病态。

而且我要说,这里的饭菜太好吃了。让我每天饭量都特别好,以我四岁之稚龄,每顿都能吃满满一碗饭,有时候还要添一些。

开始都把爹爹和娘亲吓到了,后来他们发现我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在现代的时候,一直吃食堂和外卖,要么就是在饭店里吃,唔唔,就是为了这里的饭菜,来到这里也不亏了。

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因为我的饭量,会史无前例的出现一个肥肥胖胖的病黛玉,那就很难让人怜惜了。但是可能因为这身子体质的关系,我虽然吃的多,可是怎么也不见胖,还是病弱的样子,很可以欺骗一下人了。

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爹爹把精力都放在了培养我的文学素养上,也渐渐忘了丧子之痛。

娘亲见爹爹精神好,而我的病也没有犯过(只是每日吃药补着),也是心怀大慰。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了年,我恶补了许多过年的民俗,也见着了不少小玩意。

十五的时候,爹爹把我扮作了男孩儿,亲自带了我去看花灯。这还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出家门,让我兴奋异常。不过我记得香菱就是看灯的时候被拐走的,没有忘记这个世界上拐子也是十分流行的一个职业,所以紧抓了爹爹的手不放。

满城张灯结彩的,街上的人流不比现代的商业街人少,我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不只觉得新奇,还慢慢的有心的观察。因为作为林府的小姐,或者贾府的表小姐,我很可能在脱身之前再也没有出门的机会了。

我要仔细的观察这个世界,看看街上都有什么行业,看看街上的东西市价多少,看看这里的平民百姓都是怎么生活的。

我没有开口问过什么,只是睁大了眼睛观察着。爹爹见我不吵不闹,只是睁着眼睛到处看,低头含笑问我道:“玉儿觉得有趣么?”

我扬起脸对爹爹笑道:“很有趣。爹爹高兴么?”

爹爹呵呵的笑,“玉儿觉得有趣爹爹便觉得高兴。”

真是我的好老爹,我抓紧了爹爹的手。

我没有开口要什么东西,说实话这街面上到底没什么好东西。林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是也是曾世袭爵位的大户人家。爹爹清雅,家中看起来简单朴素,其实每幅画,每个盆栽,每件家具,乃至我们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品。

这些民间的东西也就是新鲜,论做工材质都不行。不过爹爹还是给我买了个兔儿灯应景。这种小玩意我倒是挺喜欢的,爹爹见我有喜色,便兴致更高了。几乎逛遍了大半个灯市,我一边走一边运气修行,倒并不觉得累。只是爹爹平常并不多走动,已经面带疲色了。我指指旁边挂着大大“酒”字的的酒楼,问爹爹,“爹爹,那是卖酒的地方吗?”

“那是城中最好的酒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爹爹温声答道。

“我们去那里休息吧?玉儿有点累了”,我摇摇爹爹的手臂。

爹爹点点我的额头,“好吧,也让玉儿见识一下酒楼是什么样子。”

我点点头,这个机会可真正难得,欢喜的跟着父亲了那酒楼。父亲吩咐了跟着我们的几个小厮回府抬轿子来酒楼接我们。

这酒楼雕镂画洞,十分的古色古香。不过我以为的古色古香,说不定是这个时代正当红正流行的装修呢。酒楼的小二显然是认识爹爹,二话不说笑脸相迎把我们迎进了一个包间里。

这包间位置特别好,开着的窗户正好对着下面的灯市,一眼可以望见热闹的人群,和漂亮的灯。我小心翼翼的把我的兔儿灯挂在一边,爹爹正好点完了酒菜,含笑对我说:“你那么小心做什么,坏了爹爹再给你买。”

“不嘛,我就要这个,我还要带给娘看”,我望着爹爹呵呵的笑。他作为一个古代的爹爹,已经太过合格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弥补我前世的不足,给了我这么好的爹娘,幸福的就像泡在巧克力里一样。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了。爹爹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抿了一口,很好喝的样子。莫非古代的酒不烈不苦么?

我吃着菜,味道比我家的厨子差一点,不过已经不错了。望着爹爹,很想知道那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爹爹见我盯着他的酒杯,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玉儿,又动什么歪脑筋了,想尝尝这酒么?”

我笑嘻嘻的对老爹点点头。

爹爹撑着头想了片刻,“好吧,不过回家可不能告诉你娘亲哦”,然后拿了根筷子,沾了一下酒,太小儿科了吧,前世为了在酒桌上谈生意,我的酒量可是被老板训练过的啊。

不过好奇还是占了上风,我伸舌头舔了一下,皱皱眉头,苦着脸对爹爹说:“又辣又苦,味道不好,爹爹为什么喜欢喝这个?”

爹爹哈哈大笑,“玉儿是小孩子,所以不懂,长大就明白了。”……长大我也不会明白的,长大后我虽然酒量不错,但是酒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别说我没品位,别说我不懂追求,我还是比较喜欢甜甜的米酒。

“叩叩”,有敲门声,我望望爹爹,府里的小厮不会这么早就来接我们了吧?爹爹笑着揉揉我的头,威严的问道:“什么事?”

外面是店小二的声音,“林老爷,有位客人说是您的客人,可是您刚才又没有向小的交代说您有客人来。所以我先来问您一声。”

“客人?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没有,他只说您一见便知。”

爹爹看看我,我笑着对爹爹说,“没关系,没人知道我是女娃娃。”

爹爹点点头,扬声道:“请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进来了,他的气势很不同,带着贵气和侠气的混杂。

爹爹看见他,似乎一惊,就要跪下行礼。就算是见着上级官员,平时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看来这个人是皇家的人了。

我见爹爹要行礼,自然也从凳子上跳了下去,那个男子已经把爹爹扶住了,“如海,你总是礼数这么周全,现在是在私下里,咱们不是朋友么?”

爹爹也笑道:“我没有料到客人会是王爷,年还没有过完,王爷怎么不在京中,还跑到这里来了?倒吓了下官一跳。”

“每年过年都是那些玩意,没什么意思,我过了初三就像皇上讨了个旨,这次来也算是公事吧。”

第 5 章

爹爹有些惊奇的说,“这年还没有过完,王爷竟为公务而来?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么?”

那个什么王爷摇摇头,笑道:“刚才在灯市看见你和你家的小公子,所以才提前来叨扰了。本来计划明天去官衙里宣旨的。今天咱们不提这些,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咱们好好喝两杯。”

爹爹笑着应了,又叫小二加了几个酒菜,方对那王爷说道:“我林家一直人丁单薄,本来有个儿子,又在去年没了。这个玉儿,是我的独生女。我膝下荒凉,平时也教她读些书识些字,充作男孩儿养了。让王爷见笑了。”

我按照爹爹的吩咐给他磕了个头,他笑着受了,又亲手把我托扶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串红麝珊瑚串子拢在我的手腕上,笑道:“今个儿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东西是过年时刚从皇上那儿得的。就拿去玩吧。”

我看看爹,见他点点头,就收了手,微笑道:“谢王爷的赏赐。”

之后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看他们喝酒谈笑。爹爹这一代不再世袭爵位,他是凭着科举来从政的,按照级别来说,和王爷差的远呢。现在他们却平起平坐的坐在一起喝酒,以我对爹爹的了解,我知道他并没有半分的不自在,那么大概可能就是因为私交了。

那王爷这次来是为什么事呢?

我暗暗思索,是不是与爹爹有关的事。对了,今年爹爹应该是有一次升迁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升为兰台寺大夫,钦点为巡盐御史,似乎是要去维扬呢。我一边走着神,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

王爷忽然笑着说:“如海,你这个女儿年纪虽然小,可是举止气度真是不凡。刚才在灯市上便注意到你们,小小的孩子,一点也不吵闹,还冷静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刚才在人群中,我先注意到的,倒是这个孩子。然后才发现,原来是如海你带着她。”

因为我本来就是成人嘛,会让人觉得不像孩子也是正常的,我抬眼看了看了爹爹一眼,送出了一点笑容。

听到那个王爷当面夸我,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孩子该有什么反应,索性什么反应都不做了。

爹爹也笑看着我,眼里有点骄傲的感觉,“玉儿的确聪慧非常,不过王爷还是过誉了。她只是比一般孩子要沉静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这女儿将来要参加选秀么?”

选秀?我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了,原来红楼里可是没有这么一着啊。

爹爹微微笑道:“还不确定,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以后我再没有其他的子嗣的话,那玉儿作为独生女是不用参选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已经可以确定了,爹爹没有别的孩子了。

其实我有提醒过自己,让自己不要陷得太深,为黛玉尽好孝道也就够了。

可是很难,我喜欢黛玉的娘亲和爹爹,他们对我很好,疼爱,甚至宠溺。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结局,而且我的任务就是遵循这种命运。

好在他们都算是善终,让我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爹爹他们说什么,我没有再注意到,只是想着这些事情。

果然,第二天爹爹去办公时,就接到了正式的旨意,我们要举家搬迁了。虽然不是像贾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可是搬起家来竟也用了很多马车。爹爹留了几个老家仆看着此处的老屋,我们就上路了。

我和娘亲还有爹爹乘一辆马车,几位姨娘乘一辆马车,其余的仆从乘了数量小车,在加上行李物品,真是浩浩荡荡啊。

维扬离姑苏并不遥远,放在现代大概是扬州附近的位置,不过因为大年刚过,还没有什么春意,所以一路也没什么风景可看。

可是路上没有旁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掀开车窗帘向外面看。人欣羡的,都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吧。对我现在的身份来说,家以外的风景就不是我能够见到的了,或者那只是一种,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所没有的——自由。

数日后我们到达了维扬,爹爹也正式上任了。作了巡盐御史比以前忙碌了许多,迎来送往各路官员。想想也是,和盐有关系的官职,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又是有实权的。和以前那种相对闲散的职位是大不相同了。

爹爹比以前忙碌,但也比以前辛苦了。但是他还是每天那个时间来陪我。

不过多数时候是我陪他讲讲话,或者让他坐着,我站在凳子上给他捶捶背什么的,然后告诉他我今天自己读了什么书,有不懂的地方爹爹再给我指点一下。

给爹爹捶着背,听爹爹轻声问我,“玉儿,爹爹新担了这个官职,许久没有教你读书了。爹爹想给你聘个西席,你觉得怎么样?”

我心知是那贾雨村该来了,不过还是舍不得爹爹的陪伴,于是开口问道,“那爹爹每天还陪玉儿么?”

爹爹含笑点点头,“爹爹每天这个时候还来陪玉儿,请西席是让他白天给你上半天课。我因为公务缠身,不能专心教你,爹爹见你好学,不想耽误了你。”

“那好吧,玉儿听爹爹的。”

爹爹寻访半月后,为我找到了西席,我果然见到了红楼里第一章便出场的人物——贾雨村。因为此人惯常背信弃义,虽然别人可能也会如此,可是红楼里对他的行为描写的最为详细,所以很难对他有什么好感。

好在他看我是个女孩儿,年纪又小,身体又怯弱,所以并不把我往心里去,只是敷衍了事。

我们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他对我的功课也并不着紧,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负担。不想听课时,便自己拿了书看,让伴读的丫头告诉他我身子又不好了就行了。

看书有不懂不通的地方,隔日再问他。他虽然人品并不是很好,学问倒还不错,也算有见识。

也对,没有见识的人,怎么会到哪里都能攀到高枝。

就这样松松散散的过着日子,我因为担心娘亲要来临的那场疾病,倒病了几次。

堪堪又一载光yīn,娘亲果然得了急病。开始并不严重,娘亲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一年来娘亲的任何一点小病小痛我都严正以待。其实自己明明知道是没有用的,命运早已经决定,用那句话说,就是治得病治不得命。

我在娘亲跟前侍奉汤药,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命,看着她撒手而去了。

我前世从懂事起从不哭泣,我懂事以后也再没有亲人在我身边,会让我为他们的离去而哭泣了。

而现在,泪水就这样不断的流下来,我很奇怪,自己也能这样哭泣。她是黛玉的母亲,可是她疼我宠我教导我了两年,对我来说,她已经很重要了。

爹爹也敬爱娘亲,把我抱在怀里哭作了一团,只有哭泣能微微缓解我心中的痛了。

我按照规矩给娘亲守灵,下人们都在灵堂外面侯着我,爹爹吩咐了,连姨娘她们也不许来打扰我。我感激爹爹,因为我的确需要一段时间和娘亲独处。

在守丧的日子要结束的时候,那癞头和尚突然凭空出现了。我因为心内的哀伤,所以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望着他探询他的来意。

他叹了口气,“痴儿,明知道这是注定的人生,还是这么难过么?”

“你有七情六欲么?”,我开口问他。

癞头和尚苦笑了一下,“我总是说不过你。我这次来是给你送东西的。”

“送东西?什么?”

“风月宝鉴”,他说着果然递过来一面镜子,大小刚好适合收在袖子里。

不过我记得风月宝鉴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东西应该间接的导致了贾瑞的死亡。那镜子应该是两面的,尺寸也要大很多。这个镜子却是单面的,普普通通的样子,背面是繁复的雕花。

“我记得风月宝鉴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癞头和尚一笑,“你这痴儿怎么也呆了。风月宝鉴是我们仙家之物,怎么是你们能参破的。这风月宝鉴自然是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处。”

不同的用处?

“哦,那对我是什么用处。”

“绛珠仙草投胎人间为黛玉,但是你的性格和原本的黛玉差别太远。我们担心你贾府以后,会因为个性的原因,导致命运的变化。给你这风月宝鉴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提醒你该做的事情,比如生病,葬花,作诗之类的。”

还要葬花,作诗?我听得满头大汗。

不过也是情节需要,后来黛玉人生的辉煌之时,正是和园中的众姐妹起诗社的时候呢。

我学东西虽然快,可那是因为我的灵魂本来就是个成人了。说起作诗,我必定没有绛珠仙草那样的才华。我也没有她那样的心境,作不出那种悲戚的诗篇。

那癞头和尚见我满头黑线的样子,却笑了,“知道难为了你,所以我用这风月宝鉴来提示你。至于诗篇,也会用它告诉你。这样你就能够放心了吧?”

还真是彻底的完整的抄袭,不过到时候我写的诗作和我的个性不符,难道那些聪慧的女子就不会发现么?

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把这风月宝鉴给了我,那以后拿什么给贾瑞?”

可别是同一个,有点恶心呢。

那和尚一笑:“你放心,在你离开贾府之前,这风月宝鉴我不会收回来的。”

说着又突然不见了,我的轻功要有这么神就好了。

我把风月宝鉴收到了袖子里,静静的在灵堂里待守灵的最后一夜。

第 6 章

因为哀伤娘亲的过逝,守灵结束后母亲一下葬,我那根绷紧的神经一松,便又复发了旧疾。

一连躺在床上数日,让爹爹担心的不得了。我明明知道自己最后必定是无事的,可是又不能这样安慰爹爹,只好乖巧的吃药休息,让他免于担心。

爹爹因为母亲的逝世,竟苍老了不少,我暗暗雄却毫无办法。这个时代都是包办婚姻的结合,而且爹爹也有好几房别的妾室,要说爱情,我实在分辨不出他们之间有多少。可是我知道他们是互敬互爱的,他们在彼此的心里分量都是最重的。这或许不是我那个时代所能理解的爱情,可是谁又能说这感情不真挚呢?

有修行真气养着,救命的药吃着,更重要的是黛玉的命运让我绝不可能在此刻挂了。所以我的病还是渐渐好了起来,不仅病好了,真气竟也大有进境,经脉阻塞之处竟都一一除了。我暗想,莫非生病正是让身体好起来的办法?真是矛盾。

果然病才好了,史老太君的书信也到了,说是“念及黛玉无人依傍教育,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云云……”

我自然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爹爹,因为知道了这一离开再无相见之日了。可是爹爹果然如书中那样劝我说,说他自己年将半百,再无续弦之意,我年纪幼小,上无母亲教导,下无姊妹兄弟扶持。现在去依傍外祖母还有舅氏姐妹,可以解了爹爹的后顾之忧。

我和爹爹虽然感情极好,可是家中没有当家主母,也没有姊妹兄弟,确实不适合我这样一个女孩子生活。

可是我怎么能抛开爹爹而去呢?

爹爹把我抱在怀里,细细的开导我。看他渐渐斑白的头发,看到自母亲去世后他难展的笑颜,我慢慢的点头答应了。

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就算我不答应,这里神仙也不会同意。

爹爹见我应了,眼里闪着的既是欣慰又是不舍。他是作了认为对我最好的选择,可是心里还是会舍不得吧。

爹爹命人给我收拾细软行李,自己又亲自将一叠银票交给我,细细的嘱咐我怎么打点怎么使用。这钱我好好的留下了,暗暗考虑这以后就是我涤亡基金了。去了贾府自然每月有份例,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临走前一夜,爹爹和我话别,从怀里交给我一块玉佩,“这是南苑王爷去年赏给你的,是皇家的东西。我不知道是福是祸,所以一直留着没有交给你。现在你既然去了外祖母那里,这个玉佩也就给你吧,只是人前不要拿出来。或许这玉佩将来会有用,或许没有用处,你暂且留着就是了。”

我虽然觉得奇怪,还是默默的接过来,“爹爹觉得南苑王爷是什么用意?”

爹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没有什么坏事。不过王爷曾经问过你选不选秀女的事情,我想可能……”

可能和这些有关系……

我和爹爹都不想再提这些话题,所以这个话头打住了。

然后就是我细细的交代爹爹要注意保养身体……

爹爹也几乎劝说了我同样的话……

第二日早上,我洒泪拜别了爹爹,跟着娘和荣府的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了。收拾了思绪,将玉佩与爹爹给的贵重东西和银票都收进了我的储藏空间里。我并非是生来富贵,前世因为是个孤儿,更是节俭以极。即使长大了,钱多了,也仍旧过的朴素,以存钱为乐。所以现在仍脱不了这种习性,我不在乎衣服漂不漂亮,也不会花钱只为了打扮,什么也没有银子攥在手里实在。当然,古董和首饰我也会收下的。唯一在意的就是吃,无论钱多钱少,我都尽量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毕竟穿是给别人看的,吃却是自己的。对自己哪能不实在呢?

数日后弃舟登岸时,已有荣府的轿子和马车等候了。彼时的黛玉心里应该正揣揣,生怕说错了话,行错了路,被别人耻笑了去。

换作我,却只觉得麻烦。在船上数日,没了前次林府举家搬迁的时候,那种休闲的心情。母亲的离世,爹爹的远离,都让我心情好不起来。江上也没有风景可看,于是只是终日随便读书弹琴打发时间罢了。

下了船又换轿子,从轿子的纱窗往外瞧,果然街市繁华,人烟鼎盛。不过和现代的都市还是没得比,所以瞧了两眼,也不再有兴趣了。这里不会是我将来定居之所,因为即使将来没落了,贾家还有许多族人生活在此处,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行了半日,忽见街角有两只大石头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上有一匾,“敕造荣国府”。我心想,这总算时到了,一直坐在轿中十分的无趣。

从侧门,换了拨人抬轿,终于有人给我打起了轿帘。我扶着婆子的手,转过插屏,看见房门口几个穿红着绿的丫环,看见我忙笑迎过来,“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一面打起帘子通报,“林姑娘到了。”

我方进了屋,就见一个满鬓银丝的老太太被两个丫环扶了过来,心知这一定是老太太了,正要行礼问候,就被她一把搂在了怀里,“心肝儿肉”的哭了起来。我一时想起娘亲,又想起眼前人便是黛玉的亲外祖母,便也哭了起来,因为有人和我一样追思娘亲。

我进荣国府的过程与红楼中的描写无甚差别,一一认识了邢夫人,王夫人,李纨,三春姐妹,凤姐儿,还有老太太身边得力的打丫头,我也仔细的认了。

好在前世里,已经习惯忍耐这样的情形了,所以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疏离的笑容。就像是前世见客户或者谈判的情景。我从没经历过这种大家庭其乐融融的场景,但心里也明白未必真是其乐融融,所以除了老太太,只当她们是不相干的人。

因为日后要与三春朝夕相处,所以我仔细观察了她们,也主动同她们说话。除了惜春太小,说不上什么话,迎春和探春都是很和气的。她们都是庶出,没有什么傲气,似乎也没有因为老太太偏疼我而不满。以后倒是有伴了。

先后见识了两位舅舅的居所,也知道因为他们个□好的不同,他们居室的风格很不一样。因为前世帮老板装修的关系,我对室内的装修风格很感兴趣,所以虽然没见到人,我反而更高兴。

而且不论邢王两位夫人到底如何看待我,但她们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明面上都对我非常温柔和善。只是到了王夫人那里,听到了贾政舅舅让她转述的一番话,无非是说宝玉是个混世魔王,让我离他远些。

我默然谍着,那宝玉可不就是上天降下来的混世魔王吗?我要有这么个儿子,我也气疯了。

不过提醒了也没有用,这黛玉注定要和宝玉纠缠数年。这因因果果早就注定好了,不知道是神仙在玩弄人心,还是这只是一场大梦。每个人扮演自己的角色,只有我是那一颗意外的螺丝钉。早就知道了结局,所以可以清醒地看戏。

我虽然早就打定了主意,既然注定要离开,就不在这里付出感情。可是,心里也明白,那不是能受我控制的。就如同对爹娘一样,明明知道结局,还是会哭泣,会伤痛,会雄。

在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这里的厨子比林府的更好,我也不在乎她们如何看我,按照我平时的饭量吃了饭。果然三春她们吃的都很少,但是老太太反而说多吃饭有福气,身体好什么的。饭后贾母让王夫人和凤姐儿他们去了,才又和我说起闲话来。

看书的时候,对这个老太太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现在亲身经历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因为我喜欢娘亲,自然也喜欢这个疼爱娘亲的外祖母,而且她非常慈祥,感觉很容易亲近。

而且我此时还是孩子,便是放肆一些,也没什么。所以我头枕在老太太腿上,拿了一本书,随意的看着。老太太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我的头发。

不一会儿,宝玉便来了。黛玉初次见他时,因为他们之前有一水之恩,所以彼此间感觉熟悉是正常的。

我对他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只觉得他长得粉团儿一般精致可爱,难怪贾母疼他。要不是他那古怪的性子,我也会疼他的。

等他换了衣服再来时,我们才真正的见面了,他的容貌衣着我就不描述了,书上都有写。可是他也没有说好像以前见过我,因为我的内里已经不是绛珠仙子了。就这一点来说,宝玉他还算有点灵气。

不过他仍然非常高兴我的到来,他本来就喜欢姐姐妹妹都在身边,黛玉的容貌性格又是极出色的,更让他欢喜。和我一起在贾母身边,一来一往的交谈。

在我眼里,宝玉只是个孩子,只是比别的孩子略多些灵气和痴气罢了,也说不上有什么喜悦或者反感。

如果要哥哥的话,我宁可要个有责任心的哥哥,能够背负起整个家庭的命运。

不过我借机好好的看了他那块玉,本来是用来补天的石头么?确实是块好玉啊,经过了女娲的锤炼,也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时间。

不过,也仅此而已。

第 7 章

贾母将我安置在碧纱橱里,又如原来书中所写的一般把鹦哥送给我使唤。

雪雁确实不够机灵,而鹦哥看起来倒是个灵秀聪明的姑娘,而且我记得她对黛玉也是非常的用心伺候,所以对她的感觉比较好。

不过人和人的相处都是互相影响的,雪雁一路服侍我到这里,我也不是不感激。所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偏向。

宝玉就住在碧纱橱外的床上,由袭人和李嬷嬷看顾着。晚间我要睡下的时候,袭人过来了,见我没睡,轻声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歇?”

看见是这个号称“第一识大体”的丫环,我微笑道:“袭人姐姐怎么来了,快请坐吧。”

很多人不喜欢袭人,公平点说她只是在自己的立场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甚至后来对自己利益的维护,都是一个人正常和可以理解的行为。可是我仍然对她缺乏好感,细想了一下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晴雯出事的时候,她给了我那种缺乏同情心的漠然感觉。

她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她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即便平时有争执,但到了生死关头,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恻隐之心?那种无动于衷的漠然,让我看清了这是个极度自私的女人。

鹦哥笑道:“姑娘可能今天刚到府中,还不习惯。”

袭人温柔的劝慰了我一番,又说宝玉时常行为乖张,要是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让我不要见怪。

我笑着点点头,袭人这时候年纪也并不算大,可是已经沉稳非常,是个聪明人啊。把自己以后的路,和要担当的身份,都想得清清楚楚的吗?

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安歇了。

老太太对我极为疼爱,所以我在贾府生活的非常快活。话说前世里生存不易,我不知经历了多少别人的逼迫,妒嫉,非议,才慢慢成长成了一个“成功人士”,早就练就了粗大的神经,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只要不是我在意的人,我统统不放在心上。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里吃得好,穿得好,住的舒适,还有人陪我玩,陪我看书弹琴,下棋写字。别人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也不敢给我脸色看,或者短了我的什么东西。

别人疼爱我,或者奉承我,可能是因为贾府的老太太重视我。老太太疼爱我,只是因为我是她得外孙女儿。就凭这一点,我对她也与别人不同。

我也喜欢和老人家相处,尤其是作为孙辈,获得的亲近和疼爱总是多一些。以前觉得她喜欢聪明灵秀的孩子,到她身边之后,发现她惮度还是亲疏有别的。从前的黛玉精明又有一点厉害,我不想活得那么累,索性在她身边装傻撒娇。

原来笨拙的孩子,的确更容易获得关注和宠爱。因为我总赖在老太太身边,靠在她怀里,枕在她腿上看书。故意把绣品做的乱七八糟,然后发脾气说再也不做了。弹琴弹得如现代摇滚,把一屋子人惊得面如纸色。

即便是如此,老太太还总是把我揽在怀里,点着我的额头称我为“鬼丫头”,“捣蛋精”的笑得合不拢嘴。

把我带在身边教养,每天围着我的时间比宝玉还常。还常常对我那些舅妈嫂子说,“玉儿年纪还小,别拘束了她。”

我没干什么呀,只不过有点郁闷,发泄一下,想过的如意自在一些罢了。

不过老太太惮度,让我觉得——真是爽啊!!!!!!

这世上有人愿意宠溺我,包容我,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就能暖起来了。

和三春也因为日日相伴,而熟识起来。在一起很是融洽愉快。她们并非是我的朋友,因为彼此都不会说什么知心话,在这样的大家子里,谁能说几句真心话呢?只是因为常常腻在一起,所以在她们身边很舒服罢了,偶尔聊几句天,有时候在她们那里看书看了一半,就睡过去了。老在一起,很容易看出彼此的真性情。她们对我也没有刚开始的那种疏离感了。

宝玉这个本来应该被人宠的小孩子,每天围着我叫“妹妹”,找一些东西来哄我开心,又像是永远没有脾气。不得不说,他的确很可爱。我真希望他就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过几年读书科举,而不是庸庸碌碌的只围着女子打转。

老太太很高兴,说我们相处的好……= =!!!大概有点老花眼了吧。

每日刺绣,弹琴,读书,画画,下棋,写字,还要陪着老太太找乐子,摸牌九,再养养鸟,喂喂鱼,我每天就像上班一样,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早上起来,就会安排好今日要做哪几件事。

我正在想是给老太太做双袜子,还是给迎春回个荷包。忽然有媳妇来报,说是薛姨妈母女来了。我有些激动,宝钗出现了吗?

眼睛晶晶亮的跑到老太太身边,她笑着点点我的额头,“你这个淘气的丫头,听到有姐妹来了高兴是不是?”

用脑袋在她怀里蹭一蹭,这里有这么多美貌女子,我偏偏最喜欢吃老太太的豆腐……因为她身上有和娘亲相似的气息,而且她是没有条件的对我好的人。

老太太笑呵呵的把我搂在怀里,“你看你哪象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到像是我以前养的一只懒猫。”

“懒猫也是您孙女,您这话可别给外人听到了,平白让人笑话您。”

“你这个妮子,长的和你娘亲小时候到有七八分相似。怎么性子一点儿也没沾上边?这是随了谁了?”

“当然是谁养的就随谁了”,我对她眨眨眼睛。

老太太用力点点我的额头,笑得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鸳鸯已经带着薛姨妈母女进来了,老太太好不容易平缓了笑意,对薛姨妈道:“姨太太快坐,老太太我失礼了,都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外孙女逗我笑个不住。”

薛姨妈陪笑道:“老太太心境开朗,是福气啊。”

这时候,我已经细细打量温婉的站在一边的宝钗了,果然当得起“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这几个字。

老太太也把宝钗叫到了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的问她的名字,生日,平时读什么书。又对薛姨妈母女介绍说,“这是我的外孙女,rǔ名唤作黛玉。亲家现在住的近了,时常来多走动走动。宝钗也要来,我这个外孙女最是爱热闹。”

我戳戳老太太的腰眼子,“别看我年纪小就总拿我当幌子。咱们府里谁不知道第一个爱热闹的人就是老太太。”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搂着我笑个不住,并一旁的薛姨妈母女和丫环婆子们也都笑了,纷纷说“没错,最爱热闹的可不就是老太太。”

正说笑着宝玉来了,也不等人通唤,直接掀帘子进来笑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一定是林妹妹又淘气了。”

打眼看到薛姨妈母女,便已知道是她们,忙行礼道:“是我唐突了,原以为姨妈和姐姐明日才到的。”

薛姨妈母女想必早就知道宝玉,也知道宝玉本来就是在老太太身边,和姑娘们一起养着的,所以也并不吃惊。

只是宝玉见到宝钗,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是历史性的会面啊,我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他本来就是见过世面的,家里的几个姐妹也极为出色,所以很快恢复了正常,微笑着唤了一声“宝玉见过宝姐姐。”

宝钗含笑点头,“见过宝兄弟了。”

他们在一处说话,老太太有时间整治我了,捏着我的耳朵,罚我刚才让她在薛姨妈面前失态。

又对我小声道,“你宝姐姐刚来,晚上你带她去和你的姐妹们说说话……”

“也好”,我想了想,“那我们晚上就在我的碧沙橱吃饭,有你们在,她们都拘束。”

“那是。人家都是大家闺秀。那像你,小野猫儿似的。”

“嗯,那我还要两坛上次喝的那种甜甜的桂花酒?”

“两坛?上次喝了两杯你都有点晕了,还两坛?”

“我留着慢慢喝呗”,我作无赖状。

“就知道打我的秋风!好吧,就依你。”

我满意的展颜一笑,虽说什么都不缺,可是因为年纪小和身体的原因,很少能喝到那种甜甜的酒。

忽然心口有点微微帝,这时候紫鹃(原本是叫鹦哥的)拿了我平时吃的药来,原来是该吃药了。

我拿过药丸放进嘴里咽了,吃惯了之后还不觉得滋味怎么难受。漱了口,正要接过紫鹃递来的茶,却被宝玉伸手接过。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复又递给我。

吃了药嘴里很苦,连着灌了好几口,这个应当算是牛饮了。

又听宝玉在旁边唠叨,“喝的慢些,才吃了药,少喝点茶吧。”

我点点头,把杯子交给他,他又放在紫鹃手里,让紫鹃退下了。

这些事情我和宝玉之间做的极惯熟,我也没在意。

忽然注意到薛姨妈母女神色有异,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她们以前听过宝玉喜欢亲近女孩子的行止,也都是道听途说。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吧。

薛姨妈细问我生了什么病,吃的什么药,众人又感叹了一番。然后听薛姨妈道:“这个病固然不好治,不过林姑娘性子豁达开朗,必定是个有福的人。”

老太太听到这话甚合心意,点头道,“是啊,这个丫头倒一点也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倒是我们旁人要比她自己上心。”

我靠在老太太身上微笑着不说话。

我是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好,否则天天生病的人不会有这么开朗的心境。而且修行真气让我总是身体舒畅,心情自然一直很好。

薛姨妈含笑回着老太太的话,我和宝玉不时地插几句嘴,宝钗倒是一直含笑不说话,除非问到她。她才开口。弄得老太太都含笑说宝钗温婉含蓄,说我和宝玉就是两只野猴子。

宝玉笑说那也是被人养成野猴子的,近朱者赤……

于是又笑作一团。

这几年里,我没有模仿黛玉的性格,我也无法对半大的宝玉产生什么异样情感,我只能做我自己。好在风月宝鉴一直没有给什么提示,说明我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就听老太太笑说,“姨太太去看看宝玉的娘吧,宝玉也一起去,不过晚上到我这里来用饭。”

薛姨妈忙起身拜别,我知是老太太午休的时间到了,也不留她们。只是起身,牵过宝钗的手道:“宝姐姐,你和薛姨娘先去看舅母。晚上来我的碧纱橱,我再请了家里的三位姐妹,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宝钗含笑点头道:“好啊。”

另外一边,老太太已经被鸳鸯伺候着准备午休了。我也窝到老太太怀里,睡午觉了。

第 8 章

宝玉得了个玉制的九连环,他解不开,让我与他一起想。这个东西我前世是玩惯的,自然不在话下,就在宝玉房中教他解环之法。

周瑞家的偏巧掀帘子进来了,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与姑娘带来了。”

宝玉向来爱这些女孩儿们的玩意,便先问:“什么花?拿来给我。”

我就着宝玉的手上看着两只宫花,做工还不错,笑着问周瑞家的,“别的姑娘可都有了?”

周瑞家的道:“都有了,这两只是姑娘的了。”

我笑着点头道谢,“辛苦周姐姐还专门跑一趟送来,周姐姐坐下歇歇吧。”

我前世里早懂了这些人情世故,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中,即便是有些下人也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这种王夫人和凤姐儿身边得意的人。

原本黛玉树敌太多,虽然都不是明面上的,可是她最后孤苦离世与平时的作为不无关系。

其实我本身的性子与林黛玉相差甚远,倒是与凤姐儿有些相似。都是管事的,面上都是八面玲珑。我可能比她更计较得失,没办法,前世什么都要靠自己,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我那有些市侩自私的性格,已经深刻在骨子里了。

在没有招惹到我的情况下,我更本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去得罪人。

周瑞家的满脸堆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宝姑娘和林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品貌才华,连性情都是一般敦厚开阔,温柔有礼,我今个儿见了才知道真真是如此。不过真不能坐了,太太还等我回话呢。”

这样就变成了和宝钗同样的温厚豁达吗?

宝玉插嘴问道:“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周瑞家的笑答道:“因太太在那里,我回话去了。”

我记得大概是宝钗犯了病,在家里休养呢,还吃着那个麻烦的不得了的“冷香丸”。想到此处我笑问道:“宝姐姐在家做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大过来?”

周瑞家的道:“这几日身上不大好。”

宝玉听了,便和丫头说:“谁去瞧瞧?只说我与林姑娘打发了来请姨太太姐姐安,问姐姐生的什么病,现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我刚从学里来,也受了些凉,改日再去亲自去看罢。”

雪茜答应着便去了。

周瑞家的要走,我笑言道:“周姐姐有空常来坐坐。”

周瑞家的笑应着去了。

回头见宝玉笑看着我,有几分奇怪,“呆子,你看我做什么?还笑得那么呆?”

“林妹妹,你素来与我一样,不大喜欢那些婆子的,怎么今日还说让她常来坐坐?”

我的确不太喜欢婆子,因为这里的婆子在我的印象里都爱生事。

这周瑞家的就是府中婆子里最有权势和势力的人,又是常常在王夫人和凤姐儿跟前说话的人,我不得不谨慎些。老太太固然疼我,可我毕竟只是个亲戚。这府里的事情我是一点也管不上,可是她的几句耳边风说不定倒很有用。

我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她是代宝姐姐来给咱们送礼,不客气些不是辜负了宝姐姐的心意吗?”

宝玉居然也笑道:“只要林妹妹高兴,怎么都好。”

该病的时候,都是天意。我明明每天心情都不错,更不会哀伤哭泣什么的,可是病还是照犯不误。

因为真气的关系,我的五感都加强了。比如刚才周瑞家的还在院门口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不知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能练到什么程度呢?

宝玉这个痴儿的话让我微微有些感动,他是这府里第二个没有条件的对我好的人。虽然是个痴儿,但待人是真正的赤诚。我又不是石头做的心,怎么会没感觉。

于是微微笑道,“没事的,只要我按时吃药,就不会发病的。”

“我帮你戴花吧?”

我瞧着他那一脸期盼的表情,“好吧,粉色那朵。”

**********

三春中,倒是被人评了一个“呆”字的迎春与我最为亲近。大概因为我言词没那么犀利,没有傲气又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而我是因为见多了尔虞我诈,权势倾轧,更喜欢与单纯又温柔的人相处。

不熟悉的时候,的确有些敷衍她。因为她一个深闺中的小姐,既没什么经历,也没有什么见识,说起话来不免有些乏味。

她还生性腼腆胆小,除了探春,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探春的性子跟她刚好相反,所以她渐渐的也不和探春说了,反而是到我这边的时候,会多坐一坐。

在我眼里,她还是小女孩,所以我不会对她们挑剔苛刻。无论她说了什么,小女孩的心事也好,受了什么委屈也好,我都是安安静静谍着。很少开口,更不评论。大概算是个好谍众吧。

开始觉得她乏味,可是慢慢看出她不失为一个宽厚善良的人。我便也乐于听她那些类似于牢骚和家常之类的话了。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她说她的rǔ母嬷嬷拿了她的什么东西去,这次更直接把她的月利银子拿走了。

我放下书,“些许银子都是小事,可是你那嬷嬷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还能怎么办?她是嬷嬷啊”,迎春叹了口气。

的确,作嬷嬷的都是有些脸面的婆子,甚至是太太们的陪房,有些事,恐怕是凤姐儿都不好管的。

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再有脸面的奴才欺压到主子头上,让上面知道了,她也讨不到好去。尤其在贵族家庭里,女孩子都是如珠如宝的养着,因为将来可以用来联姻,或许比有些庶出的儿子更有用些。

我发愁的看了她半晌,懦弱可欺原来就是她的写照,“迎春姐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也不怕得罪人,就帮你教训一下她。可是从此以后,你得拿出主子的派头来,不能再让人欺压到头上去了。”

“那怎么行,不是让你得罪人吗?”

“我的好姐姐,我这不是为了你吗?她不把你放在眼里,以后这府里的下人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你是大舅舅的女儿,也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难道还不如一个rǔ母嬷嬷尊贵?我只盼你脾气厉害些,哪怕不能像琏二嫂子那样泼辣,也至少像探春那样硬朗些,让人不敢欺负你。”

她叹了口气,“我总是想给她留些脸面,哪知道她越发猖狂起来。”

一会儿,紫鹃进来,“姑娘,二姑娘的rǔ母嬷嬷来接她回去。”

“哦”,我继续懒懒的侧躺在软塌上看书,“让她进来,说我有话问她。”

那嬷嬷陪着笑进来,“姑娘有什么话要问?太太那边快要传饭了。”

我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懒懒的问:“嬷嬷来府里多少年了?府里可曾亏欠过你?”

她吓了一跳,“姑娘说的哪里话,老身在府里有二十年了,府里从老太太往下都是宽厚人,怎么会亏欠下人。”

“果真?没有欠过你俸禄银子吧?”

“没有没有,姑娘说笑话呢。”

“府里待人宽厚,你这种过小姐的嬷嬷,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

“林姑娘真是折杀我了,在主子面前,我哪敢称主子。”

“是吗?”,我轻轻的接了一句,不再开口说话,翻了一页书。

“林姑娘,要是没事的话,我带二姑娘……”

我继续看书……

一会儿,鸳鸯来宣饭,“鸳鸯姐姐,把二姐姐的饭也送到老太太那里去吧,和大太太说一声,今儿个我留二姐姐在这边吃晚饭了。”

鸳鸯有些诧异,又看看迎春的rǔ母,立刻明白了,答应着去了。

“林姑娘,那我……”

我抬头淡淡望她一眼,“我话还没问完呢,你既然没想清楚,没说实话,就先在这儿候着吧”,说罢牵了迎春去老太太那里用饭。

路上迎春担忧的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无奈的看她:“没事的,这事是她心虚,她必不敢闹到大舅母和凤嫂子那里去的。且晾她一晾,她就知道怕了。你凡事还是要有个主见才好。”

用了饭回来,那嬷嬷还在我屋里候着,见我们回来,惴惴的看着我。

“你还在啊”,我接过紫鹃端来的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林姑娘让我候着,我怎么敢离开呢?”,那嬷嬷陪着笑道。

我点点头,“嬷嬷还算明理,无论什么时候,还要有个主次尊卑之分。二姐姐敬你,那是看重你们之间的情分。可你要因此欺她,就是不分尊卑上下了。可别忘记了,她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你记住了,要是没有她,你在这府里,什么都不是。”

“林姑娘这是哪儿话说的,我怎么敢呢?”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手里的银钱还算活泛,你要是缺钱了,不必拿二姐姐的,直接来问我要。我要是没有,还有老太太呢。”

“林姑娘这不是要羞死我了吗?我知错了,前儿个是一时手头有点紧,这两天就打算给我家姑娘补上的。没想到就让林姑娘知道了。”

“行了,那你去吧,我今天留二姐姐在这边说说话。你明儿个早上来候着吧。”

“是,是,那我去了”,她满头是汗的匆匆忙忙的去了。

虽然她怕的不是我,但是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回头冲迎春叹了口气,“迎春姐姐,你以后要厉害点,别再受人欺负了,我看了难受。”

“林妹妹好厉害”,迎春捂着嘴笑,“只有在老太太,太太和琏二嫂子跟前,嬷嬷才这么恭敬呢。”

***********

尤氏和秦可卿请了老太太,二位太太,并宝玉,我,还有家中的姐妹过园子那儿看戏。

我虽然对戏曲不感兴趣,可是我对秦可卿有些兴趣,来到贾府以后,虽然她时常来给老太太请安,可是不巧我都不在,一直没瞧见她。

一见到她才知道什么是风流袅娜,虽然穿着也并不比别人更出众,可是偏让人觉得有几分妖娆。再加上她举止洒脱,说话温柔,看上去别有一番气度。

真是可惜啊,这样一个人竟然毁在贾珍那个老色狼手里。想到这里,我忽然没有心情再看她了。这样的事我根本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

我垂首剥了个葡萄喂到老太太嘴边,她含笑吃了,轻声对我说,“玉儿,我有些乏了,这就回去了。你在这里和迎春她们接着看戏,难得出来一趟。”

我摇摇头,“我送老太太回去,看戏的机会多的是呢。”

宝玉伸头过来说:“我送老太太回去吧,林妹妹你接着在这里玩吧。”

老太太点头称好,我也就随她了。

王夫人素来不爱热闹,见老太太要回去,也跟着回去了。就剩下凤姐儿,我,并三春姐妹。

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正东张西望,看见秦可卿正看着我,见我看她对我招了招手。我便起身向她走了过去,论辈分我比她高了一辈,可是论年纪她还比我大几岁。

刚走到她跟前,她便携着我的手,笑道:“林姑娘,早就听说你品貌出众,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我也笑道:“我也早就想见见可卿了。”

“若你听戏听得烦闷了,可卿就带你去走走?”

我点点头,“也好。”

一边在池塘边细柳下漫步,一边听她温言软语说些寻常事,这应该算是良辰美景,又有美人相伴了吧。我一向喜欢内心散发出温柔的人,面前的人就算是一个。

“林姑娘在这里过得惯吗?有没有想家?”

我慢悠悠的答道,“在老太太身边,哪还有什么不习惯的。纵是有不习惯的地方,老太太也都按照我本来得习惯,拧了过来。不过还是很想爹爹,娘亲去世了,我又没有弟弟妹妹留在他身边侍奉,心里很是担忧。不过,我也唯有在这里过得好,才能让爹爹放心了。”

“林姑娘很醒事,的确是如此。人生不如意十之□,总是要保重自己才是。”

我点点头,“可卿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怎么会呢?嫁到这样的人家,再不知足,老天都不答应了”,她虽然这么说,眉宇间却又一股怅然之意。

就算她有什么烦恼,许多事也是不会向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说的。随即也不再问,牵着她的手继续慢慢的走。

这时袭人来找我,说是宝玉在宝钗那里,请我听完戏之后也去。我点头应了,便转首对可卿温声道:“可卿也凡事想开些,老太太不许我乱跑,你若得了空便来瞧瞧我。可好?”

可卿含笑应了,我便带着紫娟和袭人慢慢离开了。

到了宝钗的院子,丫环通报了一声“林姑娘来了”,又帮我打了帘子,我便进去了。看见宝玉正和宝钗玩笑。

宝玉见我脱下的大红羽缎对襟褂子,因问道:“外面下雪了么?”

下面的婆子们答道:“下了小半日雪珠了。”

宝玉又问:“拿了我的斗篷不曾?”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段,黛玉因不高兴宝玉单独来看宝钗,也使了些性子,说了些有趣的话。

听着宝玉吩咐人去取他的斗笠斗篷,我在宝钗身边坐下,问道:“宝姐姐病好了么?生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

便听宝钗细细的告诉我那个癞头和尚在她小时候给的药方,又把冷香丸拿出来给我看。当真是异香啊,好想尝尝,可惜是药,不能乱吃。那个癞头和尚真是偏心,给宝钗这么有趣的药,却要化黛玉出家。

看完了把药盒子还给宝钗,笑道:“真香啊,要不是药就好了,我也想吃一颗。”

宝钗笑着点点我的额头,“颦儿怎么和宝兄弟一样淘气,这药也是能混吃的么?”

我抬头笑问道:“我总是闻到宝姐姐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又不见宝姐姐用什么香粉,今个儿发现和那冷香丸的香气有些像。姐姐是因为用了冷香丸,身上才带了这香气么?”

简直和香妃一样了。我记得原本宝钗是要递牌子进宫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去,但是宝钗的心性气度真的很适合进宫。尤其是她比较冷情,很适合在宫里生存。

宝钗含笑点点头,又把她在病中绣的新花样子拿来给我瞧。我挺喜欢绣花,因为自己能作出漂亮的衣服很有成就感。能做出来送给老太太或者姐妹们穿,我更是得意。

薛姨妈留下我和宝玉吃果子喝酒,又被宝玉的rǔ母李嬷嬷拦住了。这个嬷嬷向来管得最多,我和宝玉也顶烦她。但是这里的规矩,宝玉有些事情还不得不听她的。还好薛姨妈在,几句话让小丫头们拉着李嬷嬷吃酒去了,我们方得片刻自由。我和宝玉互相扮了个鬼脸,老太太总以对身体不好为缘故,对我和宝玉的饮食限制颇多。

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撑着脑袋看宝玉和薛姨妈母女讨论喝冷酒还是热酒的问题。这时候雪雁来给我送手炉了,因为真气的关系,我体温虽低,却并不畏寒。不过有个暖炉抱着总是舒服的,接过来抱在手里,含笑问雪雁:“是谁让你送来的?”

雪雁笑答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给姑娘取暖的。”

我点头让她去了,雪雁天资不够好,不提醒她的事情她断然想不到。不过虽然蠢笨些,只要老实本分,我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第 9 章

听到了可卿病重的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有些恻隐之心,但也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

只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爹爹也是在同一年的冬天病倒的。因为当初看红楼的时候,一直没有弄清黛玉是几岁了,所以我只知道父亲会重病,却不知道是哪一年。

心里担忧这个,自己又病了一场。

到了冬末的时候,果然接到了爹爹的信,说他病重了,要接我回去。

老太太得了消息,也心中忧闷。忙着让人给我打理行李,命贾琏送我去扬州城,仍旧带回来。

我和贾琏辞了老太太,带着仆从很快便登舟前往扬州了。

我一路担忧爹爹,赶到家中时,绿姨娘带着众人迎出来。见到我,两个姨娘牵着我的手眼睛便红了。

心中似有千斤重石在压着,我轻轻问道:“绿姨娘,爹爹的病怎么样了?”

绿姨娘摇摇头,“看过几个大夫了,总不见好,身子也一日日瘦下去了。姑娘现在就去瞧瞧么?”

我略一沉吟,对府里的管事说:“这位是我的表哥,给他单独收拾一个别院出来住着。另外我们还带来了一些仆从,收拾一个院子出来让他们都住在那里。”

又对贾琏道:“琏二哥哥,这样安排可以么?爹爹重病在身,不能好好招呼你了。”

贾琏些吃惊的点点头,“林妹妹尽管放心,若是府里有什么事要办,尽管找我。妹妹也好安心照顾姑父。”

我让王姨娘领着婆子们带他们去了,才又复对绿姨娘说,“咱们府里人少,可是这次我们带来的人不少。你悄悄的安排着,把他们安排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门口让人守着,什么人进来了什么人出来了,都有个数。晚上便把院门锁起来。内院的门也派人看着,别让人误闯了。他们的吃住,就同我们家的下人一般,在府里的这段日子,月钱也发给他们一份,数量就按照府里的标准给。琏二哥哥的饮食每日派人专门送去。咱们家里没有男丁,爹爹又病着,不方便陪他。那边有什么事的话,你们都一概不必理会,来回我便是。”

不管红楼里面,林家的家财是不是让贾琏得去了,我的东西,我都会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绿姨娘听完,点点头带着婆子们去安排了。

我把几个丫环和嬷嬷留在房门口,又让紫鹃在外屋看着,自己才走进了爹爹的卧房。

我真不敢相信,这个瘦削苍白的人是我玉树临风的爹爹。病痛竟把爹爹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么?

我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握住爹爹放在被外的干瘦的手。爹爹的手很凉,我渡出一点真气去,爹爹的手暖了起来,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

可能是感觉到了人,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微微一怔后笑了,“玉儿回来了?都长这么大了。”

我心里泛酸,面上却对爹爹笑道:“嗯,玉儿回来了。”

“玉儿在你外祖母那里过的好不好?”

我笑着点点头,“老太太很疼我,家中的长辈们都对我很好,家中的姐妹们也都与我好。玉儿在那里过的很好。”

爹爹微笑道:“那就好,爹爹时常挂念玉儿,担心玉儿不习惯那里的生活。不知怎么前些天又想起那个癞头和尚说的话了,他说万不能让你远离亲人,见外姓的人。”

我给爹爹到了杯热茶,服侍他喝下去,才慢慢开口道:“那癞头和尚都与我说了,他是见我有些慧根,所以才想化我出家的。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哄骗你和娘亲的,这些年我的病好了很多,犯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爹爹不要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好好养好病,玉儿还要服侍爹爹到老呢。”

为了安抚爹爹,只好对不起癞头和尚你了,我在心里默念着。

爹爹似乎安心了些,又细细问我在贾府的生活。我就拣一些有趣的事情告诉他,还说了说家中的姐妹,迎春的宽厚,探春的精明机敏,宝钗的聪明圆滑。只是没有提宝玉,我想爹爹要是知道老太太一直把我们放在一处养,还不知怎么想呢。

爹爹听到与我相伴的都是些灵秀的女孩子,似乎欣慰不少。这样才会让爹爹不后悔把我送到贾府的选择吧,虽然我更想待在爹爹身边。

爹爹又问是谁送我回来,一路又是怎么安排的。我一一答了,因为是老太太亲自安排的,一路的行程和人员无不妥贴的。爹爹这才放心了。

见说了一会子话,爹爹便有些累了,我于是柔声说道:“爹爹再睡一会儿,玉儿就在爹爹身边看看书。”

爹爹点点头,闭上眼睛就睡去了。

我一直想要学些医术,原本在家的时候,也看了不少医书。可是到了贾府之后才发现没有几本医书可看。我原本觉着贾府的书必定很多,结果发现就因为贾府是大户,反而对姑娘家管得更严,能看得书实在不多。结果现在爹爹病了,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正想着,绿姨娘悄悄的打了帘子进来了,我作个手势让她到外面说话。和她走到外屋,让她坐下来,紫鹃给我们上好茶,绿姨娘才道:“两处住处都按照姑娘的吩咐安排好了。”

我点点头,牵着她的手温声道:“辛苦你们照顾爹爹了。”

绿姨娘眼圈微红了,“姑娘说哪里话,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姑娘真的长大了,我见了姑娘便觉得安心了。”

我慢慢的安抚她,想了想今天见到的人,都是府里的旧人。因问道:“今个儿怎么只见了你和王姨娘,孙姨娘呢?”

绿姨娘叹了口气答道:“孙姨娘去年得了场急病没了,太太去了后,家里的开支用度本来都是孙姨娘照管的。老爷病了以后,就只剩下我和王姨娘了。我们又是两个没注意的人。现在姑娘回来就好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了。”

我点了点头,“那府里的吃穿用度现在是谁在管?”

“也没有谁专门在管,或禀报我,或禀报王姨娘,就让他们看着办了。”

虽然是小家小口的,家里的下人多多少少也有三十来个呢。因说道:“把家里的账册都拿到我这里来,以后要用什么取什么让那些丫环婆子都来找我。你和王姨娘就安心照顾爹爹。”

绿姨娘仿佛就像松了口气一般,立刻点点头去了。很快就送来家里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我查查帐本,又带着紫鹃查查库房的物品。

发现在爹爹生病的这一年里,有不少重复领取的账目,库房里的东西也不对。爹爹素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绿姨娘和王姨娘又是软弱人,不免被一些人蒙骗了。这些我早就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胆子竟有这么大,库房里的东西连一半都不到了。

看了账目,心里大概有了底。哼,林府家生的奴才也作出这种事情么?

还好房契还有大张的银票爹爹都放在别处,要不林府还不被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搬空了么?

第 10 章

比对完库房少了的物品,和账册上领取的单子,我心里有了数。去爹爹那里,伺候他吃了饭和药,又看着他睡下了。

我让绿姨娘看顾着爹爹,自己到大厅里,指名叫来了几个府里有头脸的嬷嬷。

等她们来了,我也不急着开口问话,也不让她们坐,只是慢慢的转动着茶盏,待茶凉了便喝上一口。

我离开的时候,年岁尚小。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性子。

原本跟着娘亲的李嬷嬷终于忍不住了,陪笑着说:“姑娘叫老身们来这里有什么吩咐么?”

我放下茶盏,又用紫鹃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开口问道:“李嬷嬷,你现在的月钱有多少?”

李嬷嬷回道:“回姑娘的话,月钱一两。”

在这里月钱一两已经很不少了。

“李嬷嬷,你现在在府里主要做什么事?”

李嬷嬷微冒着汗答道:“没有做什么,都是太太当年的恩典,让我在府里养老。”

“你在府里什么也不做,还拿着这么高的月钱。李嬷嬷,我们林府有亏待过你么?”

见她不答话,我又问道:“你在府中已经不需要做什么事情,那这一年来你陆续从库房里支去的东西是谁给你的命令?”

“……”

“我也相信,就凭老爷和太太对你的厚恩,你也不会做出对不起林府的事情,是不是?”

她不敢答一个字,只是慌张的跪下了。

“既然不是你,据我所知,你有一个儿子好赌。是不是他输了钱逼你来拿东西的?爹爹虽然病了,可是只要修书一封,扬州知府还是会给面子的。要不要我通知他,来拿我们林家的家贼?”

李嬷嬷哭叫道:“姑娘绕了我吧?我也是一是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那些东西都还在,我这就送回来,只求姑娘饶过老身和老身的儿子一命。”

其他人也都纷纷跪在地下不敢说话了。

我慢慢站起身来,李嬷嬷一直望着我,见我突然站起来,竟抖了一抖。

我一字一句道,“叫人去把李嬷嬷的混账儿子拿了,关在马棚里,派人看着。饭也不许送,什么时候李嬷嬷把拿走得东西还上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一个婆子领命去了,李嬷嬷的身子抖得和筛糠一般。

又走到李嬷嬷跟前,低头看她,“李嬷嬷,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性子。我是说的出就做得到的。看在你曾经跟随我的娘亲的份上,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给你几日时间,东西你要是还是还不上,又或你儿子那时还没有饿死的话,就等着坐牢充军吧。你听明白了么?”

李嬷嬷忙不迭的点头,就离去了。

我复又在厅前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开口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么?”

她们见府里最有头脸的李嬷嬷都软成了泥,哪里还敢开口说什么,就只是磕头求饶。

我轻轻开口道:“我爹娘素来待人宽厚,这些年来从没有亏待你们。年纪大了做不了事了,还奉养着你们。可是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这样回报林家的么?我现在也限你们三日内把拿去的东西还上。不要想着跑,你们都是林府的老奴了,在苏州都有亲友,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的身契都在我身上,就算不把你们送到官府,就是用家法,也可以治了你们,明白了么?”

不管那几个烂在了地上的软泥,我搭着紫鹃的手,回到了爹爹的卧房中。他还睡着,绿姨娘一见我便笑着要起身,我让她坐下,轻声道:“爹爹醒了派人叫我一声。”

见她应了才带着紫鹃离去了。

回到我自己的卧房中,有几分感慨,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呢。什么都还是我当初离去时的样子。

紫鹃服侍我坐下,才开口笑道:“我一直知道姑娘是个能干的人,性子又开朗。今个儿才知道姑娘的利害。轻轻几句话就让她们怕成那个样子。”

我微微笑了,“你也累了,早上到这里以后一直没有歇过。这几日还有你忙得呢,也歇一歇吧。”

其实那些婆子怕的不是我,而是爹爹手中的权利,还有贾琏带来的那些家奴。要是爹爹什么也不是,这个时候我能不能镇住她们还不一定呢。

这些人已经被养刁了,一个个都不缺钱,却分外贪钱。而且奴大欺主,除了爹爹和我,她们谁也不放在眼里。想来绿姨娘和王姨娘也受了他们不少的气。否则把账本给我的时候,也不会是那样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光这样还不够,我想了想,叫来府里的几个婆子。她们平常只做一些杂务,月钱没有那些人高不说,连这种拿府里东西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们早就嫉恨那些有脸的嬷嬷们了,这时候见她们失了势,哪能不再踩上一脚?这就是人性的丑恶面,我也抓住了这一面。

我问她们那几个嬷嬷家里的状况,结果得到的情报比我原本想知道的多得太多了。连什么人拿了哪些东西,这几个婆子都知道。果然是平日都在关注这些。她们还自告奋勇去监视那几个嬷嬷和他们的家人,我点头应了,她们就欢天喜地的去了。

哪怕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只要别人倒霉了,她们也一样高兴。

人性很难理解啊,倒是很方便我利用。

经她们一说,我原本知道的大概的东西,现在已经知道的很细致了。列了张表,看看失物和拿去的人对应了一下。

原本她们要是不太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他们实在过分,库房里有许多祖上世袭爵位时圣上御赐的东西,还有些极品的工艺品等等都没有了。留下未拿的,多是些名家的字画,那些婆子不懂,所以才没有拿走。

要不整个库房都得让她们搬空了。

其实这里的库房东西并不算多,我们搬家时,大部分东西都留在老屋的金库里了。父亲的书房中有一个暗阁,大概是哪个祖宗造的,十分的安全。真正值钱的东西,父亲都留在了那里,还曾带我去看,又教过我开门的法门。

府中的这些事情,我并没有惊动贾琏。第二日爹爹身体好些了,可能是见到我精神就好了,也可能是我给他渡的真气的原因。

贾琏得知了,就来拜会爹爹。

爹爹病成这样,我也不再避讳贾琏,就在一旁伺候着爹爹。

等丫环给贾琏奉上茶,贾琏开口道:“姑老爷精神很好,只要好好保养,身体一定能够康复。”

爹爹微笑着点点头,“我想留玉儿多住些日子,就麻烦贤侄在府里久候了。”

贾琏心知爹爹已经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境地,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忙点头应了。

见爹爹说了几句话便很累得样子,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

我送他出门,开口道:“琏二哥哥,府里没有别的男丁,爹爹又重病。你远道而来,吃穿用度上有什么不妥的,千万差人来告诉我。”

贾琏对我笑道:“妹妹不要客气,咱们本来就是亲戚。要是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就和我说一声。府里带来的下人,也都是老太太亲定的,无一个不尽心的,你也只管用便是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让丫头送他出去了。

每日陪着爹爹,顺便处理点家事,日子还是颇为轻松的。因为我处理那些婆子的雷霆手段,其他原本有些怠惰了的下人们,又都谨慎用心起来了。

绿姨娘和王姨娘没了烦心的事情,一起照顾爹爹,让我放心了很多。我没有杂事的时候,也都是在爹爹身边看书的。近来都在看医书,虽然已经没用了,但还是想看。

不到三日,那些被拿走的东西有十之七八都回到了库房。看来我猜得没错,他们根本不是缺钱,就是贪财贪东西而已。到了十日之限时,东西差不多都回来了。曾经多领的钱财,也都一一退了回来。

没有回来的几样,估计是被当掉了,她们追不回来了,也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就算是散财,给爹爹祈福了。

十日之限到的时候,我又把她们召到大厅中。这次她们一致的跪下了,也没有人敢在我开口前开口说什么。

我照旧端着一杯茶,淡淡开口道:“知道我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吧?”

第 11 章

她们互相看看,然后还是李嬷嬷开口道,“求姑娘不要把我们送交官府,我们都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放下茶盏淡淡的道:“既然你们拿走得东西都已经还了回来,那么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婆子们忙不迭的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我慢慢开口道:“各位都站起来说话吧。你们都是林府的老人了,林府本来会奉养你们终身。但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府中是万万不可能再留下你们了。既要遣你们出去,我就把你们都叫了来,问问你们有什么要求没有。”

她们互相看了看,本来不送官已经烧高香了,现在听到问她们有没有要求,都是既惊奇又惭愧。

最后推了一个嬷嬷出来回话道:“林府待我们不薄,我们却鬼迷心窍作出这样的事情,不敢再提什么要求。姑娘善心放我们一条生路,老身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点点头,又默想了一刻,开口道:“你们毕竟是曾经为府里出过力的,过不抵功,虽然这次做错了事,我也不会忘了你们过去的好处。可是不罚你们,又无法服众。这样吧,本来遣你们出去,都会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养老。如今东西全部还上的嬷嬷,领五十两银子就走吧。东西还没有还全的,差了什么我心里有数,你们心里也有数,先留下来。其他人散了吧。”

几个嬷嬷磕了头去了,留下了两个还有东西没有还的嬷嬷,紧张的望着我,又想跪下去。

我淡淡开口道:“不必跪了。好在所差的东西不是大件,我也知道你们尽了力,实在是追不回来了。可是既然你们已经当了东西换了银子,这几两银子便没有你们的了。你们可服么?”

两个嬷嬷连忙点头称服,我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这件事差不多到此就完结了。府里的下人们因看我对这些有头有脸的嬷嬷都照赶不误,也没有敢不服的了。

遣走了几个嬷嬷,并她们在林府当下人的亲人,林府的下人少了一半了。不过也并没有多大影响,这些嬷嬷平素也都是不做事的。这府里的主子,一共就爹爹,我,两位姨娘,还有贾琏。这么些人伺候足够了。

我和贾琏带了的贾府的人,也有二十来个。且跟来的都是能干的,不比林府里的下人,养了一半是无所事事的。

贾府的下人们本就知道老太太疼我,再加上除了贾府的月钱,到这里我每月也给他们发月钱,我说的话还有什么不听的。也就帮手着林府的事务,虽然需要的时候并不多。

因为爹爹病着,就过了个颇平静的年。原本本地官员给爹爹的拜帖,也因为爹爹生病着,被我派人一一的回了。给下人们,并贾府的下人,都发了红包。所以爹爹的病虽然没见好,府里的气氛倒是喜气洋洋的。

爹爹有精神的时候,我便给他念一段书,弹一首曲,或者给他讲讲笑话。爹爹精神不好时,我便拿了医书在爹爹身边看着,有时又拿了不同的大夫开的方子比对一下,看看哪几味药不同,又研究这不同的几味药会有什么不同的药效。

中医实在太过博大精深,我这样靠自己看书学医的二半吊子,差但远了。现在也只是看书聊以□罢了。

爹爹身子时好时坏,过年的时候,也没有起来。我让厨房做了一桌菜,给贾琏送去。他身边有几个小厮,应该能够陪他喝酒过年了。

我在爹爹房里也摆了一小桌,和两位姨娘并紫鹃一起,小小的过了个年。

这年也就迅速的过去了。

过完年,府中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南苑王爷。

府里自我回来起,已经吩咐了。有来客时,就说府里林老爷病着,恕不能接待了。

可是这次来的是王爷,门房不敢轻易回了,就让那王爷稍等,然后禀报了我。

是那个我小时候曾经见过,还给了我一块玉佩的王爷?

他和爹爹似乎私交还不错。

爹爹恰好醒着,我便告诉了他那个什么王爷来这里的事。

爹爹听了就点头说,“让王爷在客厅等候吧,我应该可以起来一会儿。”

我伸手把爹爹按了下去,“下人们已经把王爷迎进客厅了,现在茶果奉着呢。爹爹不要起来,反正爹爹病着,让他直接到爹爹房里应该不算失礼吧。我记得爹爹和他私交应该还不错。”

爹爹略考虑了一下,也实在起不来身,就点头答应了。

我让绿姨娘和王姨娘避回自己的房间去,让府里的丫头去引了那个王爷来,又交待了内院有女眷,让跟着王爷的人暂且在院外等候。

我带着紫鹃避到爹爹房间的内间去了,没有走开,是因为担心爹爹犯了病。

也是想知道这个什么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对林家,对爹爹或者对我?

那块玉佩的事情我还没有忘记,那不是什么随便的礼物。

只在爹爹房里留了个伺候茶水的丫头。

南苑王爷进来的时候,爹爹出去礼节还要性的起身。被那个王爷阻止了,他让爹爹好好躺着,自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如海,怎么就病成这样了,要不是看到官报说你病了,现在的公务都由你的副手代劳,我还不知道呢。”

爹爹笑道:“王爷怎么来这扬州了,是为了公务么?”

“公务不打紧,有这么一趟要来扬州的差事,我正想来看看你,就向皇上讨了这趟差事。”

“多谢王爷记挂着,上次一别就是数年未见啊。”

“是啊,知道府上嫂夫人去世,也没有机会来吊唁。”

“王爷公务繁忙,怎么能让这些事再烦扰王爷。”

“如海,你总是这么守规矩,咱们不是朋友么?”

爹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就听那王爷又问道:“荣国公府上的公子贾琏现在也在你府上?”

“是啊。内人去世后,岳母就把小女黛玉接去贾府照顾了。这次是因为我重病,所以接了黛玉回来,琏儿是专为护送黛玉而来的。”

“原来如此,你的女儿也接回来了。”

爹爹似有片刻的停顿,然后开口问道:“王爷,如海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有什么话还吞吞吐吐的,如海问吧。”

“王爷曾经给了小女一块玉佩,那玉佩代表了皇家的身份。可我还不知王爷的用意,能否请王爷明示?”

那王爷呵呵一笑,“我也没什么用意。当初见到那孩子,就觉得她出类拔萃,不同凡俗。也是一时性起就给了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

“既然是一时性起,那是否让小女把玉佩还给王爷?”

“既然送出去了,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就留给她玩吧。说不定她以后有什么急用,可以用那个来找我。”

爹爹默不作声,我也暗自思索,我能有什么事找这个王爷么?

眼下我最缺的就是信得过的人。这里是官宅,将来是要还给官府的。家里的东西我倒是都可以搬走。只是林家的老宅还需要有人看着。我将来回到贾府之前,必定要留下可靠的人照管老家的。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个可堪重用的。

王爷身边的人才倒是不少,我可以用这玉佩换两个人。可是我能信任这个王爷么?又能把林府交到他的手上么?

也许在他眼里,林府并不值什么,可这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正想着,那边某王爷已经向父亲告辞了,说是要在扬州停留数日,会再来探望父亲。说着似乎向我的门帘里望了一眼,又由丫鬟引着出去了。

我带着紫鹃出来,看爹爹的面色疲倦,“爹爹,先歇一下。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爹爹听了我的话,闭上眼睛休息。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我握住爹爹的手,渡了一些真气过去,直到爹爹睡安稳了。

我这样渡气,爹爹是不会察觉什么异常的。顶多觉得我的手比较暖,握着一会儿身上便觉得舒服了。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瞒着紫鹃,而且我也想好了,将来走的时候会带她一起走,如果她愿意的话。紫鹃是忠心又聪慧的,可惜我的世界太小,没有再多认识几个这样的人才。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爹爹睡了,我让紫鹃下去了,自己在爹爹房间里默想这些事情。

第 12 章

狡兔三窟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好在现在也有条件,我找了林府的下人里几个忠厚口紧的,坐在车碾里,以出去上香为借口,带着这几个人出门了。

这扬州城里没什么人认识我,也没什么人见过我。林府的下人们将来也是要回苏州去的。所以在这儿安置个宅院,是很安全的。将来我离开了贾府,总要先有个容身之处,到时候我一个姑娘家,就不好办这些事情了。

早已交代他们找房子的事情,他们也并不知道这只是我的主意,还以为爹爹是想在去世前给我办点嫁妆呢。

于是就挑了个不大不小碉庄,有十倾地,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足以养活我了。留了个管事在那里,帮我照管着。

林府的老宅是我喜欢的地方,不想放弃。但是没有办法。将来我假死了,林家的宗族必然会让人接管老宅的。这次若不是贾琏在,他们恐怕此时已经来抢家产了。没办法,我不是男儿,没有继承权,父亲也只能以给我嫁妆的名义留给我些财产。

不觉已经数月过去了,一日门房又来通报,说是南苑王爷再次来访。

他还没有回京城吗?

只是爹爹近来昏睡时多,清醒时少,我不想为了这个就叫醒爹爹。就叫紫鹃去回话,说爹爹重病难起,恕不能见面了。

结果紫鹃回来说,那南苑王爷说,见我也是一样的。

我想了想,对紫鹃说:“你还是让丫头把他引到父亲房里来,不过就在外间。把丫环婆子们都清出去,只留你伺候。”

紫鹃领命去了,我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父亲,这种时候就算在他身边大声讲话,他也是听不到的。

我到了内间去,将那玉佩拢在袖子里,找机会还给他吧。

待到王爷进来时,我从里间出来,对他福了一福,笑道:“王爷请坐。”

他含笑坐下,我也坐在下首,任由紫鹃给我们奉了茶,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连他的意图都不知道,就只能以静制动了。

而且我是个姑娘家,这么做并不失礼,还能让人觉得我羞涩含蓄= =!!!。

他见我并不开口,就笑道:“前次来你府上之前,就听说了林家的小姐一回到府中,就整顿了府中上下。林府的下人,包括被你整治了的,没有不服气的,竟然也没有怨恨你说你不好的,真真是难得。”

我温声问道:“王爷怎么会知道这些林府内的小事?”

“林姑娘莫怪,主要是我每到一处前,都会让人好好到查那里的消息。我与你爹爹又是朋友,对他的消息当然更为上心。”

我点点头道:“王爷缪赞了。林府的家奴本来就是多年的老奴了,听我的安排调度也是正常的。”

他眼睛闪了闪,“我还听说林姑娘前段时间置了一处房产,你父亲重病中怎么会想要置产呢?”

我微微笑道:“让王爷见笑了。爹爹重病,怕有个万一,将来顾不上我。所以想给我置个田庄,当作嫁妆。不管将来如何,总让我有个退路。”

“如海想得的确周到。林姑娘办事也爽利。”

“让王爷见笑了。只是我无兄弟姐妹扶持,母亲又早逝。嫁妆这种事,不得不厚颜自己张罗了。”

他哈哈一笑,“上次见你便觉得你不同寻常,现在看你如此坦荡,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他竟然也点点头,“是有点可惜了。”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三十多岁,现在几年过去了,父亲老了许多,他却好像没怎么变。

我从袖中取出那块玉佩,放在他面前道:“王爷,这块玉佩太贵重了,黛玉想请求王爷收回。”

他又是一笑,“我说过你可以凭着这玉佩来找我的,将来可能会用得上,你不想留着么?”

拒绝了这种,我开口道:“如果王爷肯帮忙,那么没有玉佩也是一样的吧。”这些古人就是喜欢搞点什么信物这一套的,完全没有必要么。

他赞赏的点点头,“林姑娘说得不错。”

也就真的把那玉佩收了回去。烫手的山芋终于送回去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南苑王爷不太在意礼节,和下属的臣子称友,我甚至感觉他带了一点侠气。

“府上现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府里的下人少了不少。姑苏那边的老宅子里看屋子的人也老迈了。我想再找几个得力的下人。从外面买又不太放心,现在正在忧心此事。”

“哦?如果林姑娘不嫌弃的话,我这里倒有合适的人,可以送给姑娘用。”

“这不太方便吧?林府怎么敢用王府的下人。”

“没什么不方便的,也不算是王府的下人,是我自己平日收的。莫非姑娘信不过我?”

自然信不过,可是还是笑着说,“自然信得过了,既然王爷如此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么林姑娘需要几个人呢?”

“一个就够了,总管就可以了。其他的丫头嬷嬷什么的,府里都还是有的。”

“总管么?我这里倒有一个合适的,是个男子,林姑娘愿意见一见么?”

我微微笑了,“有王爷在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敢见的。请王爷让他来吧。”

南苑王爷从怀中拿出一个哨子样的东西,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却有一个人影“唰”的一下从外面掠了进来,单膝跪在南苑王爷面前。

原来是个会武的,武功还并不弱。问我怎么知道的?高手自然能分辨对手的强弱。凭我现在体内的真气,应该勉强算是个高手了吧。

把紫鹃惊得惊叫了一声,被我握住了手安抚住了,温声道:“紫鹃,你到里面去照看着老爷吧,爹爹可能快醒了。”

紫鹃明显不情愿把我单独留在这个王爷和那个奇怪的人身边,但她平日对我极为信服,还是听话的进去了。

我抬头看那个王爷,等着他的解释。

第 13 章

我自然不是信任这个南苑王爷。

可是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一个王爷图谋的地方。

若是图黛玉的美色,他一个王爷不论是给爹爹还是给贾府下一个聘礼,我都只能乖乖的坐着轿子去他的王府吧。所以这条被我删除了。

若说权势,林府已经式微了,没什么好贪图的。贾府,我一个表小姐,能有什么影响力。

若说金钱,爹爹并不贪婪,家里的钱财也多是祖上慢慢积累下来的。在我看不少的钱财,在一个王爷眼里应该不值当什么吧。

分析来分析去,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反正我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十之□,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会对我继续保持好奇心,继续的调查下去。与其让什么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调查,不如把人放在明面上,放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这样我还安心一些。

而且,既然他对我这么有兴趣,我又怎么能不善加利用一下。被他看穿了固然是件坏事,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就要看我怎么处理了。

这个王爷不会在乎我很在乎的那些家财,所以我不妨用他的人来帮我看家。因为无论林府的下人还是贾府的下人我都是不能用的,因为林黛玉将来是要被宣布官方死亡的。我一边死了,一边回到苏州林家,不是什么都揭穿了么?

所以林家的下人我必定是要遣散的,能让第三方力量来为我做事,也是一件好事啊,省了我多少心力啊。

至于将来会被南苑王爷知道我还活着的事情,这就是以后要考虑的事了。我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知道的。

若是这个南苑王爷知道了,总比让一些我不知道的人知道了好。

而且那时候,说不定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南苑王爷想要什么。

也就说不定可以和他交换条件。

也许还能让他给我一个合法身份。

这些都是也许的事情,我也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赌一场,赌这个王爷对我没有恶意。

南苑王爷让他起来站在一边,望着我,赞赏的笑道:“林姑娘好气度。他是我的侍卫之一,因我曾经对南疆苗人有些小恩,他们便派了他来保护我,也算是报了恩。”

苗人?嗯,的确是肤色比较深,五官比较立体,比较符合现代的审美观,还蛮帅的。只是他既然是为了报恩,必然对王爷忠心。又怎么肯为我所用,就算是为我所用了,不是还是向着王爷么?

我对王爷笑言道:“我只是要找人管家,王爷找他来不是大材小用了么?再说给了我,王爷自己怎么办?”

王爷摇摇头,微微苦笑道:“他不是我王府的人,不能入我王府的编制。若是皇上知道了他是苗人,可能会有戒心觉得我和苗人勾结。朝中本来就已经有许多官员认为我对苗人太过宽纵了。所以林姑娘若是肯把他留下倒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怎么连朝廷的事都告诉我了?不过若他说的是真的,我倒是捡到宝贝了。

“原来如此。那王爷将来还要把他要回去么?”

王爷笑了,“自然不会。”

我点点头,问那个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可愿意为我做事么?”

那男子道:“属下的名字由将来的主子来取,属下愿意听从王爷的吩咐跟随姑娘,”

汉话说得很好,“那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他说了一个奇怪的发音,好像什么“宝”,鼻音很重,有点分辨不出。

我回头问王爷,“王爷没有给他名字么?”

南苑王点点头,“我没有打算长留他,留他在我身边,对苗人对我都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一直没有好的去处能送他去,苗人重信义,我也不能让他回去。这一拖就是好些年。我没有给他名字,是因为不想让他认我为主。林姑娘就给他起个名字,让他认你为主吧。”

我不得不说,这种报恩的方式真是相当的奇怪。

于是开口问那男子道:“你的族人让你来向王爷报恩,你跟随我也可以么?”

那男子点点头,“听从王爷的吩咐就是报恩了。”

我微笑着道:“可是你跟随我以后,只能听我的吩咐了,这样也可以么?”

顺便瞄了南苑王爷一眼。他听到我说的话,反而笑了一下。

那个男子望着南苑王爷,然后见王爷点了头,才对我点点头。

“好吧,那以后你就叫静言吧,安静的静,言语的言。我是林府的小姐,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吩咐,做我要求的事情。明白了么?”

他点点头,答道:“静言明白了。”

我微笑了,对着里间道:“紫鹃?”

紫鹃可能就在门帘旁边听着,还是担心我吧。我话音刚落她就已经掀了门帘出来,走到我身边道:“姑娘,什么事?”

“你安排人带静言下去休息,一切都比照普通的下人来,安排他做一些普通的杂务,务必不要引人注目。”

又对静言道,“你先在这里住下,以后我对你另有安排。”

静言点点头,对于我让他做普通下人的做的杂务没有什么排斥。这很好,说明他没有心高气傲。这种不骄不躁的性子是最好的。我原本有点担忧这个武林高手不会那么容易听从我的,这样就放心了。

他离去前,递给我一个和南苑王爷一样的哨子,见我爽快地收下,眼睛里倒有点喜色。然后转身跟着紫鹃离去了。

他们离去后,我才对南苑王道:“王爷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黛玉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如果有什么黛玉能帮王爷做的,王爷尽管开口吩咐。”

他摇摇头,“你找个人管家并不难,我给静言找一个合适的去处真是太难了,就怕人家知道他的底细。现在交给了你,我就放心了。其实倒是你帮了我的忙了。你也不必对我有疑虑,我与如海兄实是君子之交,只是从前因为宗室不便与官员相交,所以不常来往罢了。你是如海兄唯一的女儿,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何况你只是想要个退路而已。”

我点点头道:“王爷尽管放心。静言既然在我林府,就永远是我林府的人。和王爷并没有半分关系,就算有人问起我也会这么说的。”

南苑王微笑的点点头,“林姑娘日后还会回到京中吗?”

我点点头,有些黯然的道:“嗯,等爹爹病好了我就回去了。外祖母很挂念我呢。”

“那么,也许有再见姑娘的机会。我也叨扰了很久了,本王告辞了。”

我点点头,“恕黛玉不能远送了。王爷慢走。”

他点点头,就慢慢的离去了。走到院外自有丫环婆子们带他出去。

我走到里间,爹爹还没有醒来。我在床边默默的坐下来,握着爹爹的手将头依在爹爹身边。我多么希望爹爹的身体能好起来,却知道他作为黛玉的爹爹,死亡是无法避免的。这也是命运主线的一部分。可是对我来说,无论娘亲还是爹爹,都不再是红楼梦书中寥寥几笔代过的人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人,是我真正在意的亲人,我多希望能留住爹爹和娘亲。

紫鹃此时回来了,见我如此,就站在我身侧轻声劝慰我。我微笑着点点头,让她不必担心我。接着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她拿着我写的单子,带着婆子和下人去外面给我买书。紫鹃跟着我这几年,也认了一些字,读了一点书。买书这种事情交给她是没有问题的。

家里的书不少,但是医书不多,所以我让她去买的都是医书。能学一点是一点吧,现在我也找不到什么老师了。

春夏很快过去了,爹爹的身子看起来倒有了些起色。两位姨娘都很欢喜,可是我心中的隐忧更重,暗暗觉得爹爹大概是回光返照了。因为我知道红楼里记录的,爹爹大概是九月没了的。所以进了九月以后,就更加担忧了。也许是老天知道我现在有事情要做,所以居然一直没有让我犯病,这一点我很感激。

一日,爹爹突然说想起来走走,绿姨娘便服侍着他穿好了衣裳,我陪着他慢慢的在园子里走了走。

爹爹说起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情,我接着他的话头陪他谈笑。

扶他回房间躺下后,爹爹忽然说:“玉儿,你性子坚强,又温和体贴。我命中无子,幸亏有你才有了些安慰。”

我勉强笑道:“爹爹说的哪里话,以后玉儿会一直孝顺爹爹,比爹爹有儿子还好呢。”

爹爹笑着点点头,又严肃道,“祖上数代也积累下了不少家财,有两百万两银票。还有古玩字画无数。只是你既然住在贾府,将来的婚娶也都指望贾府为你做主。虽然老太太疼你,她却也年纪大了。所以贾府的其他人你也千万不要得罪。家里的钱财字画也需得让他们得去一部分,只有让他们得了好处,将来才能为你谋划个好人家。玉儿,你可明白。”

我含泪点点头。

他把金库的钥匙交给我,“老宅的暗格我带你去开过,怎么处理,你自己斟酌。你聪明伶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早就将库房里的一多半东西装进了空间储存室里,都是上好的古玩字画。留下的是那些看着金贵的琉璃,西洋钟表之类的。看起来值钱,我却不怎么看得上。银票,钥匙,宅契也统统放好了。

和爹爹商量了一下,爹爹就让人请了贾琏来。

“玉儿,府里帐面上还有多少银子?”

我忙拿出帐册来看,“爹爹,还有十万三千一百一十六两。”

贾琏眼睛一亮,却没有开口。

爹爹沉吟了一下,对我道:“我已经给你置办了一个田庄,即使将来有个万一,也足够你生活了。你一个姑娘家,没有父母依靠,身边有太多银子却不是好事。你现在托庇于国公府中,将来诸事还要国公府来照应,不如把银钱归于贾府,你说如何?”

“玉儿全凭爹爹吩咐。”

爹爹点点头,“琏儿,这些银子,九万两你带回贾府。一万两我交给玉儿,将来要置办嫁妆就由她自己出钱吧。剩下的三千多两,玉儿,你就用来安置两个姨娘,并府里的下人。”

我和贾琏忙点头答应。爹爹当即给我一把钥匙,我拿去开了一个铁盒子,点出九万两当即交给贾琏。剩下的一万多两,连同盒子,帐册,我重新锁好,交给了一旁的紫鹃。

爹爹又道:“琏儿,家里除了银子,库房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件,我没有儿子,若是我身体康健,将来那些都是玉儿的嫁妆。可如今……若是那些东西运到玉儿碉庄里去,那里没有主人看着,恐怕被人贪盗了去,也难免招来匪患。你也一并带回贾府去吧,就当是我孝敬岳母大人了,也谢谢她照料玉儿。”

“是,侄儿记下了”,贾琏忙点头答应下来。

爹爹又嘱咐我了几句话,诸如要孝顺老太太,听太太和哥哥嫂子们的话之类的。我一一含泪赢了。爹爹便撒手去了。

我快哭昏了过去,一下子又犯了病。

贾琏帮我将这边府中的家具物品,尽数运进新买碉庄中。

然后让贾府的下人收拾整理库房里的那些东西。

我让静言总管那处田庄,这边的宅子也与官府交接了。便同贾琏,两个姨娘,同两家的下人带着爹爹回苏州停灵了。苏州虽是爹爹的家乡,可是只剩下一些旁系的族人了。有人来吊唁,都是贾琏在外接待的。我也不再管这些事,本地官员也并不多。

默默的跪在灵堂里,默默的哭泣。

我已经在这里送走了爹娘,以后就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七七快结束的时候,那个癞头和尚忽然又跳了出来。我已经数年没有见他,莫非他又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第 14 章

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个癞头和尚,他又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略知我底细的人。加上最亲的爹娘已经去世,看见他心里倒生出一点温暖之意。

抬首问他,“你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我做吗?”

那和尚嘻嘻一笑,摇头道:“我只是想起好久没来看你了,所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明知道他们不是你真正的爹娘,你却总是这么伤心,为什么?”

我默默的摇了摇头,疑惑的问他,“你是生来就不懂人的感情,还是修炼的四大皆空了?”

那和尚微一皱眉,“我也不记得了。”

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对他微笑了一下,“你就只是来看我的?”

和尚点点头,“我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变和协助的。”

我摇摇头,他便去了。我抽空把林家老宅的暗室连铁壁带锁整个儿都收进空间里去了。好在空间里的库房够大,太适合我这个守财奴了。

林家虽然式微了,但还有些远房亲戚。竟有人来说爹爹没有留下子嗣继承家业,林家的产业应该由他们继承。我没有出面,他们见贾家在处理丧事,便有些气短了。南苑王爷给我的慰帖一到,他们便灰溜溜的走了,还真是丑恶。

然后宗祠出面的时候,贾琏和南苑王爷就不好再管林家的家事了。

我找来贾琏商议,“我父亲数年没有回过苏州,老宅里也没什么财物,不过一座空宅子罢了。他们要就让他们拿去吧。我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可能继承族长之位。”

贾琏想了想,才道:“是这个理。只是他们欺人太甚,你又不是没有靠山,姑父的丧事还没有办完,他们就这样逼迫一个小姑娘,太不像话了。”

我轻声劝慰他:“他们占了一个理字,不是连王爷也没法子吗?”

贾琏点点头,就拿了宅契与他们商议去了。并让他们新选出的族长在珍玉阁给我置办了两套金的,两套银的,两套珍珠的,两套翠玉的共八套五件套首饰,以林家宗族的名义给我作嫁妆。虽然与林家老宅的价值相比差了许多,不过是贾琏想帮我出一口气罢了。反正他并不怕得罪那些混得落魄的林氏旁系族人。这倒让我当笑话看了一场。

他们拿了宅子还不满意,但也知道我并没有从这个宅子里运出任何东西去,也知道父亲给我置了一个小田庄作嫁妆,但那是在田契上写明了的,却不好夺取。知道家里的东西装了许多箱子,都让贾琏搬上贾府的船上去了,便也猜测到林家的财物都让贾琏得了,他们不敢和贾府相争,便只得罢休了。

林家世代一直行事低调,即使有钱,生活也不奢侈。倒是一直像是清简的读书人家,所以别人也不会觉得父亲多有钱。贾琏得了十万两银子仿佛已经心满意足,凭他最近对我惮度就能知道了。况且库房里那些东西,要是都能卖了,也不只十万两。

丧事都处理完了之后,我请来了两位姨娘,等她们入座后,微笑着开口问道:“两位姨娘以后有什么打算么?因为这几年我不在爹爹身边,你们辛苦的照顾爹爹,我一直非常感激,我一定会奉养两位姨娘终生。可是两位姨娘都是慈善人,我是要跟着表哥回到贾府去的。现在宅子被那些林家旁系夺走了,你们可以住在我的陪嫁庄子里。但我担心我走了以后,你们会受到恶奴的欺瞒。所以请你们来,问问你们可还有什么亲戚没有。若是有,你们又愿意去,我就一次给你们一笔足够养老的钱,让你们回去生活去。要是没有,或者你们不愿意去,我也能想办法妥帖的安置你们。”

两位姨娘互相望望,像是拿不定主意。

我笑着说:“这样,你们回去想想,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再告诉我。”

她们点点头去了。

她们两个都太过软弱没见识,我常年不回来,就她们两个肯定当不了家。要不了多久,钱就被人骗光了。就看看我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库房就可以知道了。

第二日她们便相携着来了,我让他们坐下,再等紫鹃给他们奉了茶,绿姨娘才开口道:“姑娘,我们已经想好了。我们家中的老父母都还在,我们愿意回去生活。”

我点点头微笑道,“那么我给你们每人一千两银子,你们觉得还够你们生活么?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无不答应的。”

两位姨娘的眼圈都有些微红,绿姨娘道:“姑娘对我们太宽厚了,就是一百两,也足够我们以后生活了。一千两真是太多了。”

我笑着说:“两位姨娘都是我的长辈,虽然都回家和家人生活,也还是要请人伺候平日的生活的。我断不能让你们回去以后过清苦的日子。你们除了自己平日的开销,下人的月钱也是要付的。我不在苏州,自然要多给你们留些银两。”

两位姨娘都红了眼眶,连连点头道:“我们都听姑娘的。”

我点点头,“两位姨娘,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有些事论理不该我说。可是我没把你们当外人,也就直话直说了。”

绿姨娘忙道:“姑娘有话就说吧。我们知道姑娘无不是为我们好的,我们都听姑娘的。”

我慢慢道:“两位姨娘都是菩萨心肠,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有些下人品性不好,知道你们有了钱,说不得的钻营心思骗你们的钱了。还有那些亲戚,也不都是好的,你们都是女人家,也争不过别人,不免被人强夺了去。你们觉得我这话在不在理?”

两位姨娘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我接着道,“如今我想了个法子,把给你们的银子都存在可靠的钱庄里。有两块牌子,给你们分别拿着,让那两个钱庄每月给你们送一次钱,数目就是两位姨娘以前的月钱并伺候你们下人的月钱。当然你们想多提也是可以的,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看这样可好?”

两个姨娘都点点头,“这样很好,多亏姑娘想得周到。”

我微笑着点点头,“那我这就差人去办。两位姨娘各自回去整理吧。府里有什么你们喜欢的东西,只管告诉我。”

后面几日,我将办好的两个牌子分别交给两位姨娘,并嘱咐道:“第一次的时候,要你们自己去拿银子,然后告诉他们将来将银子送到何处,每月哪一日送去即可。”

然后着人把两位姨娘平日吃穿用的东西都装上了,看她们爹身丫环也都还算老实本分,便留下了她们将来伺候两位姨娘。每人三辆马车,让我分别的送走了。

之后又遣散了府里的下人,按照他们的月钱,给了他们遣散的钱,并卖身契还给他们。他们本都是死契,此时拿到了卖身契,又有钱拿,都欢喜不尽。

此时林府的帐面上只有八百多两银子了,贾琏提醒我该给自己留些私房,以便将来应急。

我笑道:“我吃住都在府里,每月还有月钱,并不需要用多少钱。最多就是平时买些脂粉,给姐妹们做个生日。这八百两足够了。两个姨娘都是女子,又没有依靠,应该多留些银子傍身。那些下人代我伺候了我爹数年,自然也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去。”

“林妹妹真是菩萨心肠。你放心,虽然你父亲没了,但有你凤嫂子在,将来一定不会让你在府里受委屈。”

“谢谢琏二哥哥。”

随后贾琏安排了回程的日期。

晚上我召来了赶来苏州的静言,让他坐下,然后开口问他:“静言,你以前跟了王爷多长时间?”

“五年”,真是惜字如金的人。

那么这里的生活方式和为人处事的手段应该已经学了不少了,我暗暗想着。

“静言,以后若有人问起,就说你姓于,可以吗?”

于是我前世的姓,恢复自由以后,我也会恢复原来的名字。

静言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以后你就扮作是买下田庄的新主人,林府原来的下人我都遣散了,也没人知道你的底细,可以做到吗?”

“属下可以做到,主子。”

我点点头,给他一千两的银票,“这些用来周转。”

静言接过转身就去了。紫鹃刚才在门外守着,并没有听到我们的话,此刻有点担忧的问我:“姑娘,那个人可信么?”

我微笑道:“没事的,我相信他。”

万一静言不值得信任的话,那个田庄就当我教了学费好了。

后面几日我收拾了回去了物品,主要是爹爹的藏书和我爹娘的一些旧物。并着给贾府的长辈和姐妹们带的礼物,还有些发给下人们的彩头都一并准备了,竟有十几大箱。

到了起程的日子,依旧跟着来时的人,上了回程的船。

第 15 章

行了一半路时,接到信说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贾琏听说,甚是欢喜,吩咐日夜兼程的赶路。我不理他走得快还是慢,只是在路上看些医书。

上路以后,便又犯了一次病,好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犯病就养着罢了。

回到贾府之后,老太太怜我丧父,不免又抱着我哭了一场。

后来又说起元春封妃的事情,我又致了许多喜庆之词。众人皆欢喜。

忙着指挥人将我从苏州带来的书籍整理了,打扫卧室器具,一一放好。

又将纸笔等物分送宝钗,三春,宝玉等人。

特选了两匹顶级的苏绣,着人将素净的送给了李纨,喜庆的送给了凤姐儿。

连同每个人身边得意的大丫头也有礼物。

老太太见我做的周全,更是欢喜不尽。

说了一会子话,众人都各自散去,让我好好歇息。

独宝玉留下来,珍重的拿出一串香串儿,说是北静王送他的,要转送给我。

我接过那香串,似乎有点眼熟,便从自己的梳亟内翻翻找找,可不正与南苑王爷小时候给我的那一串一样么。我笑着拿出盒里的那一串,笑言道:“呐,我也有同样的一串,原是小时候在苏州时南苑王爷送给我的。”

宝玉伸手将两串都拿到手里赏玩,啧啧称奇:“果然一样。”

“那就别送给我了,咱们一人一串。”

宝玉听了之后很是欢喜,复又把自己那串收在怀里,把我的那一串放在梳亟,又看我的其他首饰物品。特别是我新得的八套首饰,各个精致不凡,他最爱这些,我也任由他去,自己整理着书籍。

他又催促我戴上,我想着在孝中,就选了银的那套带了。又低调,又精致。若是我自己,肯定是不舍得买的。不过既然是别人送的,那当然要戴上。其实母亲亦给我留了不少首饰,我当作纪年品,连同父亲留下的书,好好的收藏在了空间里。

忽然想起宝玉既见过北静王,那秦可卿定是已经死了,不免心内又惋叹可惜。

后面数月中,贾府内开始建造省亲别院,不过诸事皆与我无关,我也不闻不问。每日只是和宝钗,迎春姐妹一起读书谈笑。自己一人时便研读医书,得亏黛玉的脑子好,不说过目不忘吧,看两三遍也就记住不会再忘了。我本来已经读了不少医书,这样一来至少纸上谈兵的功夫是有了。就当是多学一种本事了。

忽一日传来消息,说可卿之弟秦钟没了,令宝玉大恸。

老太太见宝玉难过,便帮了几十两银子,外又另备奠仪。

宝玉日日感伤,众姐妹的开解也只能让他有片刻欢颜。

我知道他生性如此,也不再劝,只每日安排了自己的日程,读书,作画,弹琴,下棋,刺绣。把自己弄得忙忙碌碌的,没有时间因为父亲的离世而痛苦。

宝玉见我从不罗嗦让他读书的事,反而将我引为知己。我只是知道他的本性,明白劝也无用罢了。

元妃省亲定在正月十五那一日,贾府众人皆去等候迎接。

因我和薛姨妈母女算是外眷,便不用去,因此我只和宝钗在一处说笑做活计。

宝钗原本也是被她父亲教养读了不少书的,但是丧父后,因其兄顽劣,便更加孝顺母亲,只在针凿女红上下功夫。我来找她之时,便常常与我一起绣花手工之类的。

我做衣裳的手艺已经颇过得去了。时常给老太太还有三春做点什么小东西。其实我对厨艺更感兴趣,因为吃是我除了敛财之外,最大的乐趣。不过贾府有贾府的规矩,我也没有自己的院子和厨房,不甚方便。不过贾府的厨子已经很不错了,我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正谈笑着,一时有丫头来请,说是贾妃令我们前去相见。

好在三人俱已是盛装准备,便跟着薛姨妈前去了。

元春确实是雍容华贵,只是太过高贵,不如迎春和探春那样亲切。毕竟已经身居高位了。

她也牵过我和宝钗的手细细的看我们,不多时,又把宝玉宣进来,搂在怀中泪流不止。她未入宫之时,也是老太太教养的,自宝玉出生,就对他疼爱非常,又亲自教他读写字。此刻见宝玉已长得这么大了,怎能不欢喜感叹。

随后又由众人陪着,在省亲别墅内四处察看。在喜欢之处提下匾名对子,又给各馆各处赐了名。我和宝钗携手跟在后面,这别墅我也是第一次来,各种地方的风貌都建在了这一个大园子里,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好则好,就是过奢了,我们林家即使有钱也不张扬,这才是安稳保身之道,也没多少人惦记着林家。盛极的时候不懂收敛,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恨,最后那样的下场也不令人惊奇了。

一会儿元春又命我们姐妹并宝玉各赋诗一首,昨晚风月宝鉴就已经把几首诗词显露了出来,我分别记熟了。又指出我需为宝玉代作一首,我虽然不大耐烦,但仍是牢记了。我自来到此处,受那和尚恩惠不少,却还没有做什么。难得他用风月宝鉴提醒我,怎么会不照着做,况且这又是约定好的,我虽然没有别的好处,但是守信两字是时时记牢的。

我们姐妹众人并李纨各自只作一首:

旷性怡情匾额迎春

园成景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

谁信世间有此境,游来宁不畅神思?

万象争辉匾额探春

名园筑出势巍巍,奉命何惭学浅微.

精妙一时言不出,果然万物生光辉.

文章造化匾额惜春

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

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文采风流匾额李纨

秀水明山抱复回,风流文采胜蓬莱.

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

珠玉自应传盛世,神仙何幸下瑶台.

名园一自邀游赏,未许凡人到此来.

凝晖钟瑞匾额薛宝钗

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笼罩奇.

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

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

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

世外仙源匾额林黛玉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元春一看,便说:“薛林两位妹妹才高,为愚妹们所不及。”

宝玉因要做四首,此时正为第三首犯难,我一边听宝钗给他出主意,一边默默写好了要帮宝玉代写的那一首,走道他旁边道:“你四首可曾作全了吗?”

宝玉道:“只有了三首。”

我低头看,却只少了“杏帘在望”那一首,于是把写好的是给他,“你看看这首可还用得?”

宝玉看了喜出望外,“这一首比我这三首高出了十倍不止,自然用得。”

说罢便抄录了,拿给元春去看了:

有凤来仪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迸砌妨阶水,穿帘碍鼎香.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

蘅芷清芬

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

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

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

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怡红快绿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

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元春见后便说杏帘在望为四首之首,又说宝玉长进了。每人各得了一些赏赐,无非书墨金银之类。

丑正三刻时,便有太监请元春回銮。元春亦舍不得,只是别无他法,只得含泪着告别去了。

吃了午饭想要休息一下,便听到宝玉掀了门帘进来,“好妹妹,才吃了午饭,又睡觉?”

宝玉极在意我的身体,我知他此时是必不许我再睡了的,争不过这个混世魔王,我只好爬起来,坐到桌边,给自己倒杯清茶清醒一下。

见他脸边有一道胭脂,便伸手拿帕子替他擦了,开口道:“你还改不了这吃胭脂的习惯么,仔细舅舅看见了剥了你的皮。”

宝玉一笑便开口问我扬州城里的奇闻轶事,还有一路的风光见闻。我来去的时候都没有心情看什么风景,不过也知道是宝玉怕我瞌睡才有意找我说话,所以说不得胡编一些路上的风光见闻什么的说与他听,也逗他一笑。

谈谈笑笑着,宝钗进来了,笑道:“你们说什么呢?也说与我听听?”

刚要开口,就听到宝玉房内一片声嚷,吵闹起来。侧耳一听,又是李嬷嬷不知为什么挑起袭人的错来。袭人年后曾回家一趟,回来就病了,今个儿还躺在床上呢。

我最不耐烦别人在我旁边吵闹,宝玉要去看,被宝钗拦住,“你别和你妈妈吵才是,她老糊涂了,你多让着她吧。”

宝玉道:“我知道了”,便提步进房了。

我和宝钗跟在身后,见那李嬷嬷正拄着拐杖骂袭人,什么难听的话都从嘴里出来了。袭人本就生着病,此刻白着脸站在地下被她骂得哭了起来。

宝玉劝说她,她却骂得更凶。

我有些不耐烦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和宝钗一起劝她,她倒拉着我们大诉委屈,唠唠叨叨说个不休。

正巧凤姐儿经过,连说带拉拉走了李嬷嬷。我大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见宝钗冲我微微一笑。

我坐在旁边喝茶,宝钗劝慰着袭人,她今天真是无妄之灾了,赶巧那个李嬷嬷心情不畅,多半是在哪里赌钱输了钱了。

第二天有人来报说史家小姐来了,从我到贾府以来,老太太也时常接她过来同我们一起玩,早就是玩惯了的。她性子活泼开朗,又有几分淘气直率,我们在一起不是扑蝶就是放风筝。比和别人在一起时,活动的时间多了百倍。

正想着便见宝钗与宝玉便相携着进来,我笑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可知道史妹妹来了么?”

宝玉笑道:“我们从宝姐姐那里来的,已得了消息了,便来这里找你的。史妹妹每回来府中,都是第一个来找你的,又与你住在一起,在你这里等便对了。”

正说着,湘云一阵香风似的跑进来,“林姐姐,宝姐姐,二哥哥,我来了你们怎么也不在老太太那里等着我?”

四人说笑了一会儿,夜里她和我一起睡了。

“林姐姐,你从不用脂粉,怎么脸色这么好,头发也黑亮,身上还有一股香气?”

也许是因为每日泡温泉吧,那温泉对皮肤极好,泡过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嫩的。还有神仙长期提供奠然润肤花露,虽不知道和尚是哪里弄来的,但他一个和尚应该没有这类的东西,莫非是从那些仙子那里要的?

“我喜欢花,大概是身上沾了味道吧。至于脸色好,头发黑亮,我虽然身体不好,但你一向知道我的胃口好,什么都爱吃,也没什么忌口。姐妹们都是惜福少吃的,每次都是半饱,大概因此才没有我脸色红润。”

“嗯。林姐姐你的确是胃口很好。不过你怎么这么瘦呢?二姐姐比你吃得少多了,却比你丰满多了。”

我暗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这就是绛珠仙草的风格了。我前世也是个凸凹有致的美人,虽然没有林黛玉美,至少身材一流。如今真是……让我这个宁愿自己丰满的女人郁闷啊……我喜欢大啊……

心里抓狂,面上却还是淡淡的。

后来湘云又问了我些父亲去世的事,我把家里的事,包括父亲把钱财给了贾琏,又林氏族人来抢夺祖宅的事情都和她说了。

她也陪我叹息了一回。她父母早逝,面上开朗,心里其实倒是想得不少。

“你如今也和我一样了”,她搂着我的肩膀低声说。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爹娘都去世了,但这里有老太太待我好,平时又有姐妹们一起玩笑,从来也没人给我气受。你虽也和我一样寄人篱下,只是你叔叔婶婶待你恐怕不如老太太待我。平时哪有不受委屈的。只是咱们都想开些,就能过得高兴。你若是在家里不痛快了,就让人来告诉我,我求老太太接你去。”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想到那八套首饰的事,又笑着跟她说了,我们两个一起笑得肚子疼。

“琏二哥哥真是厉害,就算让他们抢了宅子去,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她哈哈笑道。

“我用了一套银的,还剩下一套金的,一套翠玉的,一套珍珠的。南方做的首饰都精巧,小家碧玉似的,和京里动不动就凤凰啊,牡丹啊的不同,珍玉坊也是家百年老店,做的东西极好。你去选上一套。”

“你竟把嫁妆送给我?”

我啐了她一口,“什么嫁妆,不过是些补偿。别人我不会送的,她们自有母亲嫂子姐姐准备,单你和我一样。我这个当姐姐的就算送你一套又如何?”

她哈哈一笑,“那我就随便挑了啊?”

她最终选了珍珠的那一套,第二天就戴上了。

第 16 章

回到贾府以后,我发觉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再无不舒适之感。只是那个宝鉴时常提醒我要装病。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压着,一睁眼,原来是湘云的一双藕臂在搂着我睡。她自小就是丫环陪着睡得,因此也养成了抱着人睡的习惯,连我也习惯了。这个时代没有抱枕,倒是挺遗憾的。我闭上眼又睡了个回笼觉。

天色大亮的时候,湘云还没有醒,我半梦半醒间感觉宝玉进来了,他见湘云的手臂都在被子外面,便叹道:“睡觉还不老实”,一面说一面轻轻替他盖上。

我睁开眼翻身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宝玉笑道:“这天还早呢,你起来看看?”

见外面果然已经大亮了,就对宝玉说:“你先出去,等我们换了衣服再进来。”

宝玉听了,就转身至外边去了。

我唤醒湘云,然后紫鹃雪雁并湘云的丫环翠缕进来伺候我们穿衣梳洗。宝玉复又进来,就着我们用过的水梳洗了,又缠着湘云给他梳头。湘云被他缠得无法,只得给他编起了辫子。我暗暗好笑,总觉得宝玉这个孩子,看见谁眼里便只有谁。对黛玉已经算是比较特别的了。

我披上披风,到院中呼吸两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宝玉一边照着镜子,一边还不忘对我说:“林妹妹,衣服披风裹紧些,早上凉。”

我含笑点点头,便出去随便走了走,正待回去的时候,听到宝玉房中袭人在和宝钗说话,抱怨宝玉对姐妹们太没有分寸礼节。这话大概深合宝钗的心意,她们便在一起说起了体几话。

我转身走开了,袖中拢着的风月宝鉴却有些发热。拿出来一看,又是一首七绝,便想起是红楼梦里黛玉嘲讽宝玉的一首诗。这风月宝鉴是好东西,在我眼里看到的是诗词和指示,在别人眼里却只是面寻常的镜子。

袭人和宝玉生了一天的闷气,我只作不知,也不去理会。湘云那个妮子在某些方面就是个马大哈,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难得她来,我便带着她去宝钗和姐妹那里解闷儿。

第二日,到宝玉房中去时,果然看见了他叙的歪文:

“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于是提笔把那首七绝写上:

“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

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

丢下笔去老太太那里了。

话说着宝钗的生日就要到了,湘云着人从史府拿来了她的女红,打算给宝钗作生辰之仪。老太太也喜欢她稳重平和,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要凤姐儿给她办生日酒。

二十一日时,老太太就在内院里搭了一个家常的戏台,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宝钗,湘云是客。

老太太先让宝钗点戏,宝钗就按照老太太的喜好,点了一出。然后又让众人各点了一出。直到上酒席时,又让宝钗点戏,宝钗就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宝玉最烦热闹的戏,见她点了这一出心里便老大不乐的,就向宝钗抱怨。

直到宝钗细细的说这出戏的好处,又轻言慢语的念出那支《寄生草》,他方才觉得好,我在一旁也听着觉得甚为有趣。

“漫揾英雄泪,

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直至晚散时,因为老太太深爱戏子中一个做小旦的和一个做小丑的,就命人带进来,原来一人十一岁,一人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又拿出果肉和赏钱给她们。

凤姐儿走到那个小旦身边,笑道:“这孩子的扮相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我知道是这凤辣子拿我取笑了,那孩子和黛玉的面貌的确有些相似。别人猜到了都不说,就是湘云这个有点缺心眼的妮子立刻嚷出来了,“倒像林姐姐的模样儿。”

众人听了这话皆笑起来了,我也微微一笑道:“真的么?那我要仔细看看”,把那孩子叫到身边,牵着手仔细看了一回。到贾府的女孩子命运都不怎么好啊,暗叹了一回,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既然她像我,那我要再赏她一回。”

老太太听了很是欢喜,“你自赏你的。”

老太太话音一落,紫鹃便拿了一吊钱给我,我递给她。她要向我磕头,被我拉住了,“我不比你大多少呢,不敢受你的礼,你再去给老祖宗磕几个头罢。”

老祖宗见此更是欢喜,晚宴也就圆满结束了。

因我与宝钗原比别人更亲密,所以本打算单独给她办顿生日酒的。只是没想到今日闹得这么晚了,只得作罢,等着她一道走,又把我近日所做的一个香包给她做礼物。我最近忙着看书和别的事情,甚少做这些东西。一样东西往往做很久,不过慢工出细活,东西做的很可以拿出手了。宝钗脸上便也有几分欢喜。

只是不知这日宝玉与湘云闹了什么口角,湘云闹着要回家,被我劝住了,愤愤地在我房里睡了。晚一点的时候,宝玉进房里来,湘云仍不理他。要和我说话,我见天色晚了,便道:“有话明日再说吧。”

宝玉颇有些无趣的走了,我也不去理他。他也渐渐长大了,在有旁人的时候,我也不能像他小时候那般纵着他了。

第二日袭人过来,拿着宝玉写的东西让我看,还说宝玉在房里不理人。原来是几句谒语,我便拿与湘云看了。正巧宝钗进来,便也同她一起看。

一张是:

“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还有一张也是一支《寄生草》:

“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

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

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宝钗一看,便道:“坏了,他悟了。都是我昨天念的寄生草惹的祸。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来,我成了祸首了”,说着便要撕了。

我连忙拦住了,我倒还记得黛玉在这里打趣宝玉的几句话,便携着她们的手笑道:“你们跟我来,我自有打算。”

便去宝玉房中,拿那几句机辩之词问他,“宝玉,我问你:至贵者是 `宝-,至坚者是`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他本就是因为我们都不理他才生了厌世之意,如今他见我们结伴来找他,心中已经欢喜。被我那几句话一堵,更是说不出话来,只把那几句话撕了,说他原是闹着玩的。说完,四人仍然复旧。

忽有人来报,说娘娘送来一个灯谜儿,让我们各人去猜。猜着了再一人作一个灯谜送进去。我们听说了,都到老太太的房中去。灯谜写在一盏花灯上。那个小太监又说:“各位小姐猜着了也不要说出来,只暗暗的写在纸上,一齐封进宫去,娘娘自验是否。”

我们上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没有什么新奇。一猜便猜着了,写在纸上,只是做灯谜这种事情我从没有做过,好在风月宝鉴已经为我写好了,我便剽窃到底了。

众人都写了,封起放在花灯里,又让太监带回宫中。

至晚上小太监又来传渝,说除了迎春和贾环,我们都猜着了。又把各人所作的灯谜的答案写出来,问我们猜对了没有。又说贾环所作的不通,猜不着,又让太监问贾环作的是什么。他甚为无趣,我因素不和赵姨娘母子来往,便也不去理会。

老太太见元春兴致这样好,便命人做了灯架,令我们各自做了灯谜,放上去让众人猜。

贾政下朝时,见老太太兴致这般好,便也来凑趣。众姐妹并宝玉因为贾政在此,都比较拘束。

酒过三巡,贾母就要撵他去休息。

贾政哄贾母开心,便要猜我们姐妹所作的灯谜。贾政一一猜完之后,沉默不语。我知是他觉得我们所作之物不祥,所以心中郁郁不乐。等老太太再劝他休息,他便去了。其实贾政倒是个灵敏的人,已经感觉到风雨欲来了。只是他太不管家,若他肯多管一管,贾府不至于腐朽的那么快。

没几日,元春便派人下了旨,让我们姐妹并宝玉搬进园中去住。我们各自挑了园子,潇湘馆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处,环境清幽,又有一片竹林,满眼的绿色看着就舒畅。

日子过得松松快快,一日那风月宝鉴忽然提示我去葬花,顿时满头黑线。

葬不葬花,与情节应该无多大影响。难道是和尚在恶搞我?然后在一旁看笑话?

看在黛玉葬花这件事情还算经典的份上,我勉强去了。

拿着花袋,背着花锄,一路收集一些还没有落地的。可惜根本没有黛玉葬花的意境,就像是顽童在春游一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河边,而宝玉正拿着书将往水里洒去。我心知他读的是西厢记,却并不戳破,更不感兴趣。我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怎么会在意一本古代的所谓不正派的小说。

宝玉见我来葬花甚为高兴,便与我在一起拾捡。

我演完了这一幕,顺利退场了。

作为我这个现代人来说,葬花也是唯美的一幕。

只是我并不是原本有很多心事的黛玉,也没有心思来想这些浪漫伤感的事情。而且,在指令下做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很有喜剧效果。

满面微笑的退场了,刚好碰见香菱来找我,说凤姐儿和紫鹃都在找我,便回去了。

第 17 章

宝玉去给王子腾夫人过生日的那一日,回来到王夫人那里,却被贾环使坏故意用蜡油烫伤了脸。那贾环本来是想烫瞎宝玉的眼睛的,还好宝玉避开了。我本来都忘了这一出了,那天他回到房里见他脸上敷着草药,才想起来。

也一并想起了不久以后,那赵姨娘便和马道婆就要在一起图谋着害宝玉和凤姐儿。反正有癞头和尚来相救,对他们我并不担心。

只是那赵姨娘和马道婆却逍遥法外,令我心生不忿。我十分反感这个赵姨娘,也恨贾环的狠毒,这并不是红楼的主线,料想略改动一二也无妨。

回去仔细得想了想,怎么才能做得不动声色。我记得马道婆来的那日,她们商量完毕之后,王夫人派了身边的丫头叫赵姨娘。

若让宝玉和凤姐儿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告诉出来,恐怕不能让人信服,因为要害的就是他们两个。

这么想来王夫人的确是个好人选,或者老太太身边的人也可以。

马道婆来的那日,我听说了之后,便一直待在老祖宗身边。

等那马道婆离开一会儿,我对老太太说,“老祖宗,我才想起应该在马道婆那里为爹爹和娘亲做一点供奉。”

老祖宗点点头,“嗯,是该供奉一下。鸳鸯,你再去请马道婆一趟,谅她现在应该还在各房内闲话呢。”

我又开口笑道:“也不必叫她来了,我这儿有几两银子带去就是了。”

“那也罢了,鸳鸯你就送去吧。”

鸳鸯答应了,接过了我手里的银子。

王夫人正好有事找赵姨娘,便让身边的丫环和同鸳鸯一起出去找赵姨娘来。

这事我不想和自己沾上什么关系,所以无法设计的很精密,能不能让鸳鸯听到她们那番话就看天意了。反正这次不行的话,以后我再设计别的,总有办法惩治赵姨娘一次。

窝在老太太怀里听她们淡笑着,过了好大一会儿,鸳鸯,和王夫人身边的丫环,伴着赵姨娘一起来了。失败了么?我暗暗想着,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我说累了,老太太忙让我回去休息。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医书,也不再想这件事了。

只是晚上老太太让人传话说是让我们各自吃饭,我们都不知出了什么事,大家彼此都有些惊奇。

我暗暗怀疑莫不是鸳鸯她们还是听到了?

第二天赵姨娘还一大早来假模假样的看宝玉,她刚走宝玉就着魔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事情急转直下,赵姨娘的屋子被搜查了,那两个写着凤姐儿和宝玉的生辰的纸人被找了出来,癞头和尚还没有来,宝玉的着魔便结束了。

贾府里混乱了一阵子,李纨带着我们在园中不出。

宝玉也被接到老祖宗身边了。

这件事月余的时间才算过去。赵姨娘身边的人都被打发出贾府了,而且赵姨娘不知受了什么罚,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似乎在屋里思过,身边的人都是老太太和王夫人派去的人。

贾环也不再让她养着了,就由王夫人教导。

后来听紫鹃打听出来的,鸳鸯和另一个丫环看见赵姨娘鬼鬼祟祟的往门外看,便觉得她有些可疑,没想到听到了她们的商量,但是当时不敢声张,只等她们商量完了进去各自办事。好在这两个都是极沉稳,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

因为事情涉及到宝玉和凤姐儿,当天晚上,她们商量过了,就一起跪在老太太和王夫人面前禀报了这件事情。

当时就把老太太气的发抖,马上就要让人去拿了赵姨娘,被王夫人劝住了,说是等贾政回来商量一下。没有证据不好拿人。

贾政下朝后,便被请到了老太太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赵姨娘毕竟是探春和贾环的亲娘,也不能太不给她脸面,他们便商定了第二日待赵姨娘外出的时候,让人进去悄悄的搜一搜。没想到这边刚搜出来,那边马道婆就作法了,宝玉和凤姐儿就着魔了。

本来贾政和王夫人还对此事存疑,现在事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可存疑的。立即着人抓来了马道婆,没有她作法,宝玉他们自然就没有事了。

马道婆被送到官府去,安了个罪名整治了。

贾政一向还颇为偏向赵姨娘,这一次证据确凿他也无话可说了。

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宝玉,但是毕竟还是亲生儿子。况且又有贾母和王夫人在一旁抹眼泪,只得罚了赵姨娘身边的人,又令她不得出门,不得养育贾环,也就罢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探春深以为耻,我对她倒略有点愧疚之感,整治赵姨娘之前忘了她的感受了。

于是常在她身边劝慰她,她也是个开朗人,渐渐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因为赵姨娘不能再教养孩子,所以王夫人倒可以名正言顺的教养探春了。她一直喜爱探春,但是碍于赵姨娘,面上也就淡淡的。探春也早有心亲近王夫人,只是一直碍于赵姨娘而不得法,现在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此事过后鸳鸯和王夫人身边的那个丫环也更受信任了。我这次的计划其实也都是天意成全了,能不能让她们恰巧听到那两个人的密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所以我这样也算不上违逆命运吧。

一日贾政又叫宝玉去,宝玉去之前怕的跟什么似的。之后他一直没有给我捎个消息,晚间的时候,我便披了披风,散着步走到怡红院去。见门已经关了,便轻轻叩门。门里是晴雯气恼的声音:“都睡下了,明儿再来吧。”

我一怔,暗暗好笑,已经到了这一幕了么?晴雯因为不耐烦宝钗现在还在怡红院待着,便胡乱发了脾气,把黛玉气的又掉了不少眼泪。

不过我可没有时间陪她们蘑菇,知道如此宝玉必定是没事的,便转了身回潇湘馆看医书了。

可是老天不放过我,第二日风月宝鉴便让我去葬花冢念一段葬花吟,还好没说一定要流眼泪。原本这一段是黛玉因为晴雯不开门而钻了牛角尖,现在我拿什么去哭诉?麻烦……

癞头和尚莫不是无聊的发疯了?

不过第二日还是去了,别的姐妹都聚在一起玩乐,就我躲过了众人,在花冢那里念这段词,心想早点念完早点完成任务。

但是这段词真的很美,念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投入了感情,就像是一个演员演自己的角色时投入的那种感情: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 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 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念完自己倒感叹了一番,心里又暗暗庆幸没有碰到别人,转身就打算走。刚提步,就听到宝玉的声音从山坡上传过来,“林妹妹,你怎么突然作如此哀伤之句?发生什么事了?”说着,他人也跑过来了,“词是极好的,就是太过哀戚了。”

我无奈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看见花落感叹两句罢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到底是孩子,又知我一向的本性断不是哀怨之人,便也不存疑了。

“今儿个一大早就找不到你,她们都在园子里玩呢,咱们也去吧。”

点点头,便一起去了。

又过了几日,元春从宫里给了贾府上下的女眷一些赏赐,在这次赏赐的东西里宝玉和宝钗是一个品级的,我并迎春三姐妹又比他们低了一个品级。我想元春可能是想让宝钗嫁给宝玉,我没什么钱,一点家当全到了贾琏手里。不像薛家家产丰厚,又是王夫人的亲戚。这些我全没放在心上,倒是贾琏夫妻得了我家的东西,平时对我确实百般照顾,又让我不被人惦记着,这笔钱花得也值了。

些许赏赐我不放在心上,但是宝玉听说我和他不一样,便又发了痴,把赏赐的东西拿来让我挑选。原本黛玉因此而更加生气,我却觉得宝玉太过孩子气了,谁还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么?我便意思意思的从里面挑了凤尾罗一端。其他的命人拿回去,说谢谢宝玉了。

要是我不要,不知宝玉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他见我收了,料我不曾多心,也就把这件事情撂开了。

到老太太那里去,偏巧赶上了宝玉在向宝钗讨要她腕上的红麝香串子。

宝钗生的肌肤微丰,又是花季年华,让宝玉一时竟看呆了,忘了接那红麝香串子。我怕麻烦的,让他们此刻看见了我,彼此又尴尬,便暂且退开了,只在回到院中默站了片刻。

病好了之后,更加身轻体健了,似乎一跃就可以跃上房顶去。但我没试过,这里处处都使人,让人瞧见了可不是好玩的。

第 18 章

一会儿,凤姐儿来了,见我在院子里看花,便拉着我进屋里去,说是有事和我们说。进去时宝玉正拿着那红麝香串赏玩,宝钗也恢复了平时的形状,凤姐儿把我拉到身边坐下,便说起初一日在清虚观打醮的事来,遂约着宝钗,宝玉,还有我并三春等看戏去。

老太太很有兴致,当下决定我们都去。我其实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在贾府里不出门,但一个道观又能好玩到哪里去,还要听老道士啰嗦。戏曲我也没多少兴趣,还是自己看看书,弹弹琴,和姐妹们下棋有趣些。

不过见老太太兴致这般好,就不想让她扫兴,也窝在她怀里点头答应了。因为是元春作好事,家里的姐妹便都去了,一时贾府门口马车林立,热闹非凡。宝钗和我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路上倒能看见些京城的景致,的确是比别处更加繁华和热闹。

到了清虚观的主观坐下,便有那当日荣国府国公垫身出家张老道士进来请安,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又夸宝玉有乃祖之风。我暗笑当年荣国公若是宝玉这种性子,别说什么功名利禄了,连家业也未必能有了。

那老道士又拿了那块玉出去给他的道友观瞻,回来时捧着一堆谢礼要给宝玉。其中便有那个可和湘云所带的金麒麟配成一对的公麒麟在内。宝玉看着眼熟,一时却没有想起来,还在那里困惑。我虽然知道却没有开口,倒是宝钗也想起了,开口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我点点头,老太太也说,“是她有一个。”

宝玉听说便悄悄的把那样东西收在怀里,大概是想等湘云来的时候给他看吧。年纪也渐渐大了,却还是只在这些事情上心。也难怪贾政不喜欢他了。

我倒没有那种觉得他该去求的功名利禄的观念,但是男子还是应该自立才是。一直不事生产,只会吃喝玩乐还有在姐姐妹妹身边混闹,让我觉得既可悲又可叹。就连薛蟠那种惫懒人物都知道要做做生意,宝玉却什么也不知,一味的只知道春花秋月。

若说是教育出来的,同样的教育下的贾珠贾琏也不至于如此吧。甚至女子如凤姐儿,探春都不至于如此。

正想着,那张道士便开始向老太太给贾母提亲了。宝玉很是恼怒,又拿眼睛看着我。我又好笑又好气。好笑是因为那张道士不识时务,这么多姑娘媳妇都在跟前,就说起宝玉的亲事,老太太当然不会答应。要是暗暗的说了,老太太在暗自让人去打听了那姑娘的品貌才华,那还有可能成功。就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老太太怎么可能应了,毕竟又不是娶妾。

好气是因为宝玉一直拿眼看着我,我平时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他误会的举动了,对他就和探春姐妹一般,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因为他实在不懂事,我待他如同一个弟弟或者晚辈。但因为他待我极赤诚,我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但也只是希望他在人间历练这一遭,能过得开心些罢了。

就像是对这贾府的众人一样,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平常她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都很多,我对她们的回报也是同样的。但是因为我的理智里明白,我不能过多的干扰他们的命运,我在不远的那一天会彻底断掉和他们的缘分,因此我在心里设了一段距离。对每个人都是,让我和他们每个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却又有距离的关系。

我还是比较冷静的,也不会做庸人自扰的事。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就不会让自己陷进去。这里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不过冷酷也好,自私也好,我既然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便就会这样按照自己的本性来生活。我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贾府的命运……

就历史上来说,贾府的败落是政治投资失败造成的。就算我有心去改变,又能改变什么呢?

而且贾府的那些下人们,不知道以权势欺压了多少寻常百姓家,就红楼梦里提过的,我还记得的,就不止三五条人命。

还不算红楼梦里死得不明不白的女子,如尤二姐,晴雯,金钏儿还有那个风流的多姑娘。

同情?我该同情谁呢?

自己造就的命运就自己去承担吧。

我只是个小小的女子,就是在现代也只是个小小的白领而已,我能改变的,或者说我能去努力的,就只有自己的命运了吧。

因宝玉听了张道士求亲的话,心里便老大的不自在,不愿意再去看戏。我也不想去,就谎称中了暑气。老太太见我们两个都不去了,便也没了兴致。

但宝玉就是个不安分的,总是要生事。

在王夫人那里又去啃金钏儿嘴上的胭脂,不巧被王夫人瞧见了,就把金钏儿赶回了家去,这是一件。

因为淋了雨,袭人开门又开得迟了些,被宝玉踹了一脚差点揣在心窝上,还吐了点血。这是第二件。

调唆着晴雯胡闹,撕了一箱的扇子,这是第三件。

我懒得理这些事情了,只是觉得宝玉越大越不象话,心内有些恼火。反正彼此又不再像小时候一般住在一处,就只躲在潇湘馆里看书。

想起金钏儿就是为了这事儿跳井的,只是这事既是王夫人决定的,我便不好管。只对紫鹃说:“你和金钏儿都是小时候一般长大的,只是后来各为其主才慢慢生分了。如今这事儿固然金钏儿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让我说多半是宝玉不好。你暗地里去劝劝金钏儿,让她别想不开,等舅妈消了气,我必定劝着舅妈再让她回来,让她把心放宽些吧。”

紫鹃点头应了就去了。

回来时她面上倒有些泪痕,回话说:“我去的时候,玉钏儿也在那里劝她呢。我把姑娘的话都带到了,金钏儿和玉钏儿都说让我谢谢姑娘。只是金钏儿是个烈性儿的,我说的话多半没听进去,倒是我陪着她哭了一场。她那父母也是没有见识的,女儿回来了不好好劝慰着,反而说话说得百般难听。”

我听了之后默默无言,还是改变不了她的结局吧……

湘云那个妮子来了贾府,让我有几分高兴。由得她在园中四处找人玩去,晚上自然还是到我这里来住。听到湘云的嬷嬷向我抱怨她太过淘气,又让我多多管教她,心里暗暗好笑。我就喜欢她这性子,难道再把她改造成一个木头人?

下午时忽然有老嬷嬷传来消息说金钏儿投井死了,我和紫鹃四目相对,还是没有能够阻止金钏儿自杀啊。心下有些黯然,便命紫鹃将院门关了,只说我身体不舒服,歇着了。

今天贾政必然要为了蒋玉菡和金钏儿的事情打宝玉了,我也并不放在心上,一来知道他必然是没事的,二来也希望他受点教训,让他看看自己无意间做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直到宝玉被抬回了怡红院,紫鹃才得了消息,来告诉我。便也起了身去探望他,老太太正在那里抹眼泪,连忙走到老太太身边,悉心的安慰她。直到众人散了,我便也走了。

后一日,我和薛姨妈母女在王夫人那里吃东西,凤姐儿来回话时,王夫人便吩咐了,让她从自己的月钱里每月给袭人匀出二两一吊钱,这就算是给袭人开了脸了。

湘云向来与袭人交好,便约了我来向袭人道喜。二人来至院中,见静悄悄的,湘云便转身先到厢房里去找袭人。我隔着纱窗往里一看,只见宝玉睡着在床上,宝钗坐在他身旁做针线。悄悄的招了湘云来,“过一会儿再来吧。”

湘云也知我怕此时进去宝钗不好意思,便点点头随我走了。

又一日正在和袭人说话,不知道宝玉从哪里回来,又魔障了,口里说着:“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

不觉得想起了这一段,是宝玉发现了贾蔷和龄官之间的感情,才明白了世间的女孩子眼中心中不是只看重他一个人的。

心里暗暗好笑,这个痴儿真当这世间的好女子都是他家的吗?

不去理他这个,只和他说薛姨妈做生日的事情。

几日后湘云的婶娘又打发人来接她了,她不想走又没法子,我和宝钗宝玉便送她到门口临走前她对我咬耳朵道:“要是老太太忘了,你好歹多提醒着老太太再打发人来接我。”

见我点头答应,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第 19 章

一件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一件严重偏离红楼情节的事情,竟然发生了,我竟然接到当今太后的懿旨,着我进宫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癞头和尚呢?他也不来管管么?这样的剧情偏离应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贾府上下一片惊疑不定,众人也来不及问我什么,便给我穿好了正装,把我打包送上了宫里来的轿子。

轿子到了宫中之后,又换过两拨人抬,却一直没有让我下轿。等到轿子终于停下的时候,一个宫里的老嬷嬷掀开了轿帘,让我搭着他的手下了轿。

虽然来到京城已经几年了,但这宫中还是第一次来。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房子高一些,豪华一些,房子的数量又多一些,而且色调多是红色和金色。

前面有丫环引路,旁边有嬷嬷让我搭着手,后面则是提着灯笼的几个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是什么架势?

我本来就被忽如其来的懿旨搞得摸不着头脑,如今更是惊奇了。一路上无人说话,我也不好开口,只能看看情形再说了。

一进屋子,看见正首坐着一个威严的中年人,旁边是一个像老祖宗般年纪的老妇人,另一侧坐着的竟然是南苑王爷。难道是他说了什么,太后才让我进宫的么?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刚好旁边但监已经宣让我见皇帝和太后及王爷了,我便跪下先三呼万岁,又六呼千岁。

太后命伺候的众人都下去,才让我平身。

我才起来,便被太后叫到身边。执了我的手,细细看我的容貌身段,又问我的出身年纪。

我汗……又一个和我家老太太一般喜欢年轻女孩子的老人家么?

我陪着笑回答了这个全国最有权势的老太太的每个问题。

不过既然招了我来,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出身?

我暗自纳闷儿。

用余光看见皇帝面无表情,而南苑王爷表情十分怪异。

到底是怎么了?

正在听太后夸我怎么是个人才,便有一个丫环低着头端了茶来献茶。第一杯自然是给皇帝的,但是这个丫环奇怪的给我一种违和感,正想着是哪里不对劲,便听皇帝问道:“你是慈宁宫的宫女吗?怎么没有见过?”

电光间那丫鬟已经从茶盘底下拿出了一把匕首刺向皇帝。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反应这么快,拔下头上的银钗便击在她,不,应该是他的手臂上,让他手一松便掉了匕首。这时候宫中的暗卫已经进来和他缠斗。不知道是宫中的暗卫素质太差,还是他武功太好,居然久战不下。

我只站在皇帝和太后身前,一时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显示了功夫。刚才刺客那一下暗卫肯定来不及救的,所以我应该没有做错事吧。太后和皇帝竟也没有顾上问我问题。

两个暗卫和刺客竟然越打越靠门边了,这不是让他容易逃跑吗?既然管了就管到底吧。我捡了地上的银钗扔过去,插在了那人的腿上。

可是突然情势极转,那两名暗卫居然开始攻击我,我吃惊的开始手忙脚乱的抵挡。

便听到皇帝的怒喝声,原来这两名暗卫反了么?

开始我不想伤人,因为我从来没有伤过人。但是他们三个逼得我不得不下狠手,我带着真气的手掌可是可以轻易杀人的……

直到三个人都受伤倒下了,我才茫然的停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感觉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到一边,我才慢慢的清醒过来,原来我一直在发抖,而南苑王一直在身边安慰我。

我慢慢的缓了过来,“多谢南苑王爷,黛玉好多了。”

“你们是旧识吗?”,皇上开口问道。

南苑王爷答道:“臣弟和林姑娘已经过世的父亲私交甚好,以前曾经在苏州见过林姑娘两次。我也没有想到母后梦中的贵人竟然是林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贵人?

不过我还是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他面前告罪。

“林姑娘养在深闺中,你父亲又是文官,为何竟然懂得武功?”

“民女自幼身体极差,三岁时家中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我命里应有一劫,要我学武用以避劫。我学的武学便是他教的,直到我母亲去世,我来到外祖母家中。他还让我此事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民女一直悄悄练习,并没有人知道民女懂武学。”

我都是胡说的,怎么可能说实话呢?

那太后突然拍掌道:“可不是么?我梦里梦到的也是一个癞头和尚,让我今日一定要接荣国公府一位姓林名黛玉的姑娘,说是皇上的贵人,能为皇上避祸。我原本还不确定,只说试一试,说不定荣国公府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姑娘。没想到竟然有,还是个这么娇弱的姑娘,原来真能避祸,阿弥陀佛,是佛祖保佑皇上啊。”

癞头和尚!!!!!

我和你势不两立!!!!!

皇上此刻面容才放缓了些,让侍卫把尸体拖下去检查了。

见我有些纳闷儿,皇帝居然笑问道:“林姑娘有什么疑问么?”

既然问了,我便开口答道:“原来侍卫就在外面,陛下刚才怎么不叫他们来救驾?”

皇帝答道:“因为这个刺客武功很好,宫里的侍卫却武功平平,所以只让暗卫来对付,没想到这两个竟然反了。”

原来如此,皇帝还挺在意人命的嘛。

那太后又执起我的手,把一串玛瑙天珠串在我手上,又温声说:“梦里边,那癞头和尚还说,你本就不是我们世间之人,让我不必用世俗之礼来谢你。我也就直接和你以你我相称了。我是真心感激你救了我皇儿的命,这串天珠并不为什么赏赐,而是表达我的感激之意。希望仙子收下。”

看来癞头和尚的话让太后误会了,我的确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因为我是别的世界的人。而绝不是什么仙子之类的。但是这话还是不对太后说了,多说多麻烦。

我忙道,“太后还是叫民女黛玉吧,民女谢谢太后的赏赐”,说完便磕了一个头。

太后温和的点头笑道:“皇儿,我也乏了。先去休息了,你们不要为难仙子。那癞头和尚说了,这次只为了皇上才破例了仙子的身份,之后还是要妥妥当当的送回去。”

于是我们三人恭送了太后去后殿休息,我便跟着皇帝和王爷移到了另一处宫殿。

皇帝让我们坐下,南苑王爷痛快地坐了,我便也坐了。

能和皇上平起平坐,这一次是来值了。

皇上态度温和,不再是那幅冷淡威严的样子。仔细的问了癞头和尚的形貌等等,又问我在贾府的生活等等。

被这个世俗世界的终极大boss询问平常生活,感觉还——不错,只是不明白刚才还刀光剑影,怎么此刻就坐在这里领了。

南苑王对皇帝惮度很随便,毕竟是亲兄弟吧。

渐渐的我也放松下来了,我的骨子里毕竟是没有尊卑观念的现代人,即使面对的是皇帝,也因为知道没有危险,而随便起来了。

直到南苑王爷提醒皇帝该送我回去的时候,皇帝才问我,“林姑娘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倒也没有什么,我不缺钱,一个女子还能要什么赏赐,又不能当官。

于是开口道:“民女想求皇上对于民女会武功的事情保密。那癞头和尚曾经说过不能让人知道。今天民女情急时刻使出了武学,现在看来也是天意,但是民女想求皇上,保密此事。”

皇帝点点头道:“准了。不过能够告诉朕,你说的劫难是什么?”

“民女也并不清楚,只知道会再过几年发生。那时民女若能渡过劫难便罢。若不能,便只有一死了。这些都是癞头和尚说的。”

“竟然是如此么?那这块玉佩你拿去吧,若是需要朕帮助之时,朕愿助你一臂之力。”

又是玉佩么?我和皇家的玉佩还真有缘分啊。

接过,点头谢恩。皇帝便着人送我回贾府了——

当今天子和南苑王爷目送林黛玉走了之后,在皇帝的垂询下,南苑王爷便把两次见黛玉的情形都说给皇帝听了。只是隐瞒了静言的事。

“你对她有情意?”,皇帝直接问道。

“臣弟认为她很独特,想和她交结。若她是个男子,必定是个有用之材”,南苑王避开了皇帝的问题。

皇帝也不在意,“她的确有几分独特,只是可惜生错了性别。”

南苑王爷道:“臣弟刚才以为皇兄想让她进宫呢。”

皇帝点点头道:“我刚才的确想。无论容貌还是品性都很好。难得的又是朕的救命恩人。不过我看她的心性倒不是个贪慕富贵的,我又不想强逼她,而且母后又交代了好好的把她送回去。”

南苑王爷也点点头,“她幼时我曾把我的皇家玉佩赐给她,可是第二次见面时,她却还给了我,可见心性高洁。”

皇帝点点头道:“我会着人看着她的情形的,不知道所谓的劫是怎么回事。能助她就助她一次吧。现在我们去看看刺客吧,看来暗卫也要清洗一遍了。”

第 20 章

仍旧坐着一顶小轿回贾府,看来宣我进宫的事太后和皇上做的并不声张。也对,只是老太后做了个梦,为了以防万一把我召进了宫。难怪我到了之后,原本伺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要是没什么事,闲话几句可能就把我送回贾府了。要是有什么事,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回到贾府中,老太太并邢夫人王夫人等都围上来,询问我进宫的缘由。我就简略的说:“南苑王爷和我爹爹私交甚好,在我幼时曾见过我一面。无意中对当今但后提起了,太后一时兴起,便宣我进宫瞧瞧。只问了些闲话,并没有什么打紧的事,问完话又留我吃了点心,便送我回来了。”

老太太忙差人去和贾政说,让他安心,没有什么事。

接着又细细的问我太后都问了什么,我又是怎么答的。又知我手上拢的那串玛瑙天珠是太后赐的,一家人俱是欢喜。

老太太见我有些乏了,忙命人送我回潇湘馆休息。

回到潇湘馆,紫鹃正在焦急的等我。我和南苑王爷的交往,她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心里也便猜我这次进宫和那王爷有些关系。见我平安回来,只对她说没什么事,她也就放了心。对我回话道:“宝二爷几次差人来问姑娘回来没有,要不要去告诉一声?”

我点点头,对雪雁说:“去怡红院一趟,说我回来了,没有什么事。今天已经乏了,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雪雁点点头就去了。这头紫鹃伺候我梳洗完毕,也离去了。因我为着方便自己练武看书,一直是一人独寝,丫环婆子们只在外间伺候者。

依照习惯拿出医书来读,灯花有些闪了,正要用剪子来剪,那癞头和尚却凭空出现了。

来的好,我正要找你呢。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癞头和尚却只是摸着头讪讪的笑着。让我不禁失笑,原来这神仙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么?

我坐在椅子上,双手环xiōng,眼睛斜睨着他,淡淡开口道:“解释吧?”

那和尚哈哈一笑,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这原本是我一时不查,点播了个本该命绝的人。这人的命一改,就牵扯了许多人的命格,包括刺杀皇帝的那个刺客,那就酿成大祸了。我不能亲自出手,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可以帮忙,这世间人的武学都不及你,且我又只识得你一个人。”

那你运气还真好啊,能认识本小姐我。

我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解释,“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要付给我报酬啊。”

那癞头和尚一笑,“姑娘好气度,竟然就不生气了。我本来还预计着要完成你的什么要求呢。”

我一笑,莫非我第一次讲条件的时候把他吓怕了?

不过这癞头和尚也真够单纯的了,他这么一说,人家当然会就势提要求了。

“最近我没什么想求你办的,就放过你吧。只是下次有类似的事情,要提前告诉我,别让我摸不着头脑。而且今天的刺客吓了我一跳,我可是第一次跟人动手。”

癞头和尚肃容道:“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万中无一的纰漏,以后不会再有了。姑娘心xiōng开阔,又不贪心,以后必有后福。姑娘既没什么求的,和尚我便替姑娘记下了。”

说着又突然不见了。

我又看了几页书,便休息了。第二日,便把同样的回答又告诉了众姐妹一番。因为若宝钗的父亲没有去世,她原本是要进宫的,似乎连牌子都有了。细看她的颜色,倒似有几分沉思之意,不禁有些感慨。

原本爱慕宝玉的黛玉,偏偏得不到,只得郁郁而终。

原本不重情爱,有些抱负的宝钗,却没有机会施展,只得嫁给了不想娶她的宝玉。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宝钗不好,原本每个人的心里是怎样的,就该怎样期盼和追求自己的生活,所以对功名的喜爱决不是宝钗的污点。

只可惜她身为女子,不能科考为官,也没有机会进宫为嫔为妃,空落了她一身的抱负和心xiōng。

因为我这次得了天恩,贾府上下对我更比从前不同了。

我只是和原来一般,该应答时应答,该陪笑时陪笑,并不过多理会。

倒是老太太说了好几次,“我从前便说,玉儿心性开朗豁达,必是个有后福的”,老太太一直是疼我的,不论我是孤女,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我估计贾府上下现在都指望我进宫为妃了,心下暗暗好笑。

贾政点了学差,八月二十日离京了。宝玉没了约束,干脆连学也不去上了,每日就在园中姐妹间玩闹,虚度光yīn。

一日我正在读书,翠墨忽然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给我。探春最近病了,见到是她我便问道:“你们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翠墨道:"姑娘好了,今儿也不吃药了,不过是凉着一点儿。"

我便展开花笺看:

探春谨奉

颦颦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

今因伏几凭床处默之时,因思及历来古人中处名攻利敌之场,犹置一些山滴水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

探春虽不才,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而兼慕彼与薛之技.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探春则扫花以待.此谨奉.

原来是到了要结诗社的那一段了么?这原本是书中我最喜欢的部分。

可是总是抄袭,让我已经很有些厌烦了。便不想去。料想些许小事,对大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于是便对翠墨说乏了,不耐烦动,让她们自己玩去吧。

不想探春竟然又亲自来请我,我无奈的笑道:“不是说我乏了吗?你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我还不知道你,最最是爱偷懒的。我不亲自来,怕是请不动你了。”

无奈的点头应了,整理了衣衫才和探春一起往她那里去了。

到了探春那里,一干人等都很有兴致,但是最乐的就是宝玉了。因他最喜欢女儿家都聚在一起,做些雅事,况且他天天在园中逛荡,也觉得有些无聊了。

众人坐下来商议,每个人都有了别号,我百无聊赖的观望。

看着众才女作诗自然是美事,可是要自己去剽窃不是自己写的诗,就十分难受了。总有一种偷窃的感觉。

我——潇湘妃子,原因自然是因为我住在潇湘馆里了。

宝钗——蘅芜君,因她住在蘅芜院里。

探春——焦下客,因她最喜芭蕉。

李纨——稻香老农,因她住在稻香村。

迎春——菱洲,因她住的是紫菱洲。

惜春——藕榭,因她住在藕香榭。

宝玉——富贵闲人,因宝钗说他是“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有,不想你兼有了”,便让他起了这个号,又称他怡红公子。

李纨因说她和迎春惜春都不会作诗,应让她们三人去了,她作社长,迎春惜春作副社长,一位出题限韵,一位誊录监场。亦不可拘定了她们三个人不作,若遇见容易些碘目韵脚,她们也随便作一首.

迎春惜春本就懒于诗词,听了这话便深合己意,众人也就只得答应了。当下探春便在秋爽斋起了一社,于是稻香老农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

李纨因方才看见两盆白海棠,便定了“白海棠”。

迎春随意拈阄,限韵为七言律,门字韵,又定了"盆""魂""痕""昏"四个字.

预备了四份纸笔,她们都暗自思索起来。

迎春又令丫鬟炷了一支"梦甜香".原来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

一时她们都动笔写起来,又改抹了一回。独宝玉四处探看着,不安分。

因那诗本就不是我作的,只是记熟了,照写上去。便不能那么早些出来,只在窗边作思考状。

香快燃尽时,我才慢慢到书案前把记熟的东西写下来。

四人写完后,宝玉说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便让她评诗。众人也都纷纷称是,于是先看探春的稿上写道是:

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次看宝钗的是: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宝玉的是: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我的是: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众人看了,都道是这首为上.李纨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探春道:"这评的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李纨道:"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服?"宝玉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的最公."

因那诗并不是我作的,所以无论她们怎么评,都不甚在意。

众人商议了下次结社的日期,又决定了这次起社便叫“海棠社”,方才散去了。

我却只向天祈祷:“癞头和尚,别再让我抄诗了吧。”

第 21 章

果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

才说不想再抄诗了,宝玉又接了湘云来。

宝玉本来就是个无事忙,见众姐妹在一起起诗社,独缺了湘云,心中便不自在。缠着老太太要把她接来,老太太被他缠得没法,只得第二日就把湘云接了来。

我倒是很高兴这个妮子又来了,她因知道了诗社的事情,急着要看诗。

众人却让她先作一首来,若好,便请入社,若不好,还要罚她作一个东道再说。湘云道:“你们忘了请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就拿韵来,我虽不能,只得勉强出丑.容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情愿。”

众人大乐。

湘云很快便有了两首:

其一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秋yīn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幽□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众人看一句,惊讶一句,看到了,赞到了,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湘云又要隔日自罚个东道,众人应了,又与她评论了一回我们昨日作的诗。晚上时,因我这几日病又犯了,便让湘云往宝钗的蘅芜苑安歇去。

第二日湘云便请老太太赏花,老太太见她兴头好,便带着王夫人凤姐儿等来了园中。宴席摆在了藕香榭中,宝钗准备了酒水点心,并许多大螃蟹。

原来到了吃蟹的时节了?前世里我最喜欢吃蟹,来到这里倒很少吃了。无论林府还是贾府,都极讲究养生之道,所以很少吃这种凉性的河鲜。

吃了一会儿,老太太便乏了,要回去歇着。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湘云,又嘱咐湘云:“别让你宝哥哥林姐姐多吃了,这个东西吃多了肚子疼。”湘云答应着,一边对我作个鬼脸,我也笑笑的送了老太太走。

等我们回来,湘云便取了诗题,用针绾在墙上:

起首是< >,

第二是,

第三是,

第四是,

第五是,

第六便是,

第七便是,

第八便是,

第九便是,

二首续在第十第十一,

末卷

湘云又说并不限韵,众人都道这样还罢了,要不真真把人难死了。一时众人各自又玩了一回,又出一回神,又招呼山坡下的众人只管放量吃,又看在垂柳yīn中看鸥鹭,又独在花yīn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等等……

我吃了一口酒,宝钗也走过来,我便也倒了一杯给她,她也饮了一口,便蘸笔至墙上把头一个勾了,底下又赘了一个“蘅”字。

我也接过笔来把第八个勾了,接着把第十一个也勾了,也赘一个“潇”字。这都是风月宝鉴写好的诗,也没什么可考虑的。

宝玉也拿起笔来,将第二个也勾了,也赘上一个“绛”字。

探春勾了,

湘云走来,将第四第五一连两个都勾了,也赘上一个“湘”字。

众人商议着,因为史家原本有个枕霞阁,就让湘云起了个别号“枕霞旧主”。

一顿饭的功夫,众人都有了。

忆菊蘅芜君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

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

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访菊怡红公子

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

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何处愁.

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种菊怡红公子

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霜开.

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径绝尘埃.

对菊枕霞旧友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yīn.

供菊枕霞旧友

弹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点缀幽.

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

咏菊潇湘妃子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画菊蘅芜君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问菊潇湘妃子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簪菊蕉下客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菊影 枕霞旧友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菊梦潇湘妃子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残菊蕉下客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众人看一首,赞一首,彼此称扬不已。李纨和众人都称潇湘为首,我连忙推辞,这个感觉十分尴尬,听着不属于自己的赞美,也就只能替真正的黛玉受了。大家又评了一回,又叫了螃蟹上来吃。

宝玉有兴致,便作了首螃蟹的诗:

持螯更喜桂yīn凉,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我知今日的事还不算完,便把那风月宝鉴提示的最后一首诗也写了出来: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宝钗也来了兴致,写道:

桂霭桐yīn坐举殇,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众人看毕,都说这是食螃蟹绝唱,宝钗也真是有才华。

这个世界中,给这种灵秀女子唯一展示才华的机会,便就是这种家中姐妹在一起作诗评诗了吧。

想到如今坐在这里的诸位,将来都是命运多舛的,就连我自己,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由得有些黯然。

宴散了之后,各自回去休息。晚间仍到老太太那里去,一时间众姐妹都在那里和老太太谈笑,凤姐儿忽然提起说有个老人家来了贾府。

老太太便想见见,我心知一定是刘姥姥了。对这个红楼梦中最可乐的角色我可是期盼已久了。

等那刘姥姥进来,原来是个年纪虽大却还精神很好的老太太,不比老太太的富态,但也瘦得很精神。她进来以后,被我们姐妹穿的花红柳绿晃晕了眼,好容易看见人堆里的老太太,忙笑着请安,口里说:“请老寿星安。”

老太太亦欠身问好,又命周瑞家的端过椅子来坐着,两位老人家便叙起闲话来了。

凤姐儿见老太太喜欢,便晚饭后又带着洗了澡换了衣裳的刘姥姥过来,照旧陪着老太太谈笑。刘姥姥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就编了些神仙菩萨的故事说与老太太听。老太太听了心里果然高兴,便留刘姥姥住上几日。

宝玉却只关心刚才刘姥姥胡编的故事里的姑娘,等席散了,他独把刘姥姥叫到一边。我知他必是细问那年轻姑娘的事,也知刘姥姥的故事只为讨老太太欢喜而乱编的。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去理他,由他随便折腾,

和众姐妹一起回园中去了。宝玉也痴得太过了些,听到哪里有好女儿家,便想敬人家爱人家。恨不得对天下所有的好女子献尽了殷勤,也真够呛的。

第 22 章

从老太太那里回到潇湘馆,没有再想宝玉的事情。

刘姥姥说的关于她们乡间的话题,倒提醒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我一直在考虑将来做什么才好,要说我擅长的,便是经商了。

可是古代的经商环境和现代不同,我又不能抛头露面。而且这里惯于官商勾结,现代虽然也有,但是到底要好一些。

我没有权势的支持,在古代也没有我熟知的商业领域,因此我早早的就放弃了经商的念头。

我倒是不缺钱,也不着急挣钱,只是总是要做些事情心里才能安宁。大概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有了刘姥姥滇示,心里初步有了计较,便找出我只用过一次的哨子,吹了几下。虽然远隔千里,但这里面不知是有苗人的什么玄妙东西,静言说他必然能找到我,只让我每隔半天吹一下。

想到了计划,便要有人去cāo作。我在这世间,统共能差使的便只有静言一个人。说不上信任还是不信任,我也并没有别的选择了。不过心里多半还是信任的。

既然远隔千里,他来就是要花一段时间的,我也并不着急和担心。他既然做过几年的暗卫,什么事情该怎么做,还有这高宅大院里是怎么回事,他必然是很清楚了,不会给我惹祸。

第三日老太太在沁芳亭里给湘云还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自斟酒壶,倒还算有趣。

碧月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来,里面盛着各色的折枝菊花。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于鬓上。

回头看见了刘姥姥,忙笑道:“过来带花儿。”

一语未完,凤姐便拉过刘姥姥,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

把众人笑得不得了,刘姥姥也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凤姐儿打趣她,她也乐得逗众人一笑。

之后带着刘姥姥逛大观园,刘姥姥又闹了不少笑话,逗得老太太和众人大笑不已。我因为心里有事,便没有在这上面用心。只是见了老太太欢喜,心里便也高兴了些。

逛到了栊翠庵时,才想到很久没有看见妙玉了。因她的性子怪癖,比原本的黛玉更甚,所以除非她出了栊翠庵来找我们,我们一般不轻易来这里寻她。

妙玉接待了老太太等,扯着我和宝钗的袖子去了另外一间喝茶。宝玉见我们走了,便也跟了来。原她对宝玉是有几分情意的,给我和宝钗另拿了贵重的杯子倒茶,却只拿了平常自己用的杯子给宝玉用。

宝玉这个蠢物竟还不知,嚷嚷着给我和宝钗的是古物,给他的却是俗器。这样灵秀的女子,却钟情于宝玉。

我素来知道妙玉的一些怪僻脾气,吃完了茶便携着宝钗的手走了。

回到房间时我感觉到房后有人在,便让丫环婆子们都出去了,只说我乏了要休息。等到只有我一人的时候,我轻轻的打开后窗道:“是谁在外面?”

“姑娘,是属下静言”,原来他就潜在我屋后,见我身边人多才没有现身出来。

我打开窗让他跳进来,又让他不必跪着,待到我们都坐下时,我看他面上有些憔悴疲倦之色,知道他必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于是先交待道:“上次我不是说过么?往后若我再有事找你,你就只管按照常人赶路的速度来行走。不必再这么着急赶路。”

他的眼睛闪了一闪道:“我担心姑娘有急事,便着急赶来了。既然姑娘吩咐了,以后我会慢慢赶来。”

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次依然如故。我也就懒得说他了。

于是又问:“我去年叫你来,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按照姑娘的吩咐,姑娘交给我的三件字画都卖掉了。因为不着急出手,所以卖得价钱都不错。卖得的银票都在这里,还有帐目,请姑娘过目。”

没有瞧那账目,只粗略的看了一下银票,原来那些东西还挺值钱的嘛。

把银票原封的还给他,又问他:“你现在身边可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吗?”

他点点头,“有几个帮手。”

“可以信任么?”

他静默了一刻,开口道:“汉人多狡诈,我不敢信任。对他们用了苗人的蛊术,不过他们并不知情。若是他们要害我,我必然能整治他们。”

蛊术么?

他见我沉思,便说:“姑娘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用便是。”

我摇了摇头,问道:“那蛊术对人有害吗?”

“平常的时候是没有的,只是我催动的话,就会有。”

我们在这里都没有什么根基,也没有自家的家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静言虽然能干,但是天性还是直接单纯的,这样也好吧。

我对他说:“这蛊术你继续用吧,我并不反对。只是如今再交代你一件事。”

“姑娘请吩咐。”

我把那些银票又转交给他,轻轻开口道:“这些银票还是你拿着。这几年,哪里遭了灾,那里便必定有卖地的,你便去那里买一处田庄。”

“田庄?”

“对,除了苏州,扬州,金陵还有京城这四个地方不行,其余的地方,买在哪里都看你的喜好,由你来选择。不过每年林宅还是要卖两三件东西的。”

“由我来决定买在哪里?”

我点点头,“其实也不拘那里是不是遭了灾,只是遭了灾的话能够卖的便宜些。你就选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好了,在那里买一个田庄。”

“属下明白了。对田庄有什么要求么?”

我点点头,“务必不能引人注意,因此不能太大。但若是太小,也没有买它的意义了。所以这个大小的度量,也要你自己去把握。”

“属下明白。那么买下来之后呢?”

“买下来之后,照旧的经营。原本的佃户若愿意留下来的,便一年一租,或三年一租,把地租给他们种。收租的标准,就和附近的农庄一样就行了。只是若有灾祸的时候,就宽纵一些,适当的减免或者来年补交,别让人在我的土地上饿死了。”

静言点点头。

我又问:“你会看帐目吗?”

“属下会。”

“那便好。这个田庄我不求赚多少钱,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或者花多少心力在上面。只是照常运转就行了。你也可以培养几个人来管理,只是千万不能选那种刻薄的人,佃农的生活本来就不容易。”

“属下明白,如果姑娘不反对,我会用蛊术来控制他们。”

我叹了口气,“若他们没有出格的事,便别让他们知道了。”

静言点点头。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和弟弟一起经营的,你的弟弟名叫——于远。”

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名字,竟有些感慨呢。静言虽然有疑问,但是还是点点头。

“我将来必然会诈死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以后,我就叫于远。我们既然有了契约,以后便兄妹相称吧。只是对外人只说我是男子就行了。”

静言眼里有点温和之意,点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我微微笑道:“既然是兄妹相称,还自称属下做什么。以后你便叫我小远,我便叫你大哥。人前人后都是如此吧,别在哪里露馅了。”

“我明白了,小远”,他温声道。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禁不住有些怅惘,感觉好遥远。

“大哥,你为了族人来向南苑王爷报恩,可曾回到过族中?”

“没有,从我离开开始,便没有再回去。”

我点点头,“没有事的时候,你想回便回去吧。”

他摇摇头道:“正是因为我在族中已经没有亲人了,族长才选了我出来。我没有什么事需要回去办的。”

我点点头,“都随你吧。你今天便在京城里找个客栈住下,等休息好了再走路。我交代你的事情,或两三年,或四五年办了,都可以的,不需要着急。”

“我明白了,小远放心吧。”

我笑着点点头,“下回再叫你来的时候,你慢点赶路。我不会有什么急事”,又交给他三张字画,让他慢慢的卖了。

静言点点头,又从窗户去了。

这样我的计划便可以慢慢的展开了。我心里暗暗想着,又接着捧起一本医书看起来。

第二日老太太觉得身体不舒服,请了王太医来看,说是并无别症,偶感一点风凉。我不好给老太太诊脉,只是观察了她的症状,又把王太医开的方子拿过来瞧一瞧。所看不差,便由得丫环们去煎药了。

旁边凤姐儿笑话我,“林妹妹又不懂医,怎么拿着方子看了半天。”

我笑道:“老太太用的方子我当然要看看了。我虽不懂医,自己却是吃惯了药的。只是看看,便知道那药里有没有太猛的,对身子不好的。”

老太太欢喜地把我搂在怀里,“竟还是我这个外孙女儿最孝顺,没有白疼一场。”

笑笑谍凤姐儿和老太太谈笑,心里在想,我到现在都没有机会给人看病。虽然每在读医书,可是没有看过病,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第 23 章

吃过早饭,又往老太太那里问过安,众姐妹便一起回到园中。宝钗轻拽了我的袖子,我知她是有话对我说,便有意放慢了脚步,和她一起慢慢的到蘅芜院中。

待我们坐下时,宝钗道:“好妹妹,有些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见宝钗从未有过的肃容,料她必有正经事情要说,便道:“我们姐妹素来亲厚,宝姐姐有话就直说吧,妹妹听着。”

她点点头,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轻轻说道:“昨天袭人偷偷拿给我几本书,说是宝玉最近总偷偷看的,让我看看是什么书,是不是好书。”

“那宝姐姐看了吗?我倒不知道他最近还读了什么书了,一径就是玩闹了。”

宝钗点点头,“我大略看了,都不是好书。不知道宝玉从哪里找的那些混帐书,想要告诉姨妈,又恐她太生气,罚了宝玉屋里的人。所以想先和你商量,你看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我想了想,点头道:“若这件事情告诉了舅母,打他骂他,以宝玉的性格必定不能受教的,反而不美。不如我们暗自教导他,再让他把那些书悄悄的烧了。姐姐看如何?”

宝钗点点头,“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也看些杂书,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所以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踏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最怕宝玉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我点点头道:“宝姐姐说的是,只是宝玉的性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还需要慢慢纠正才是。如今舅舅不在,老太太又宠他宠的厉害,让他更加无法无天。我们的劝说,也半点听不进去,所以我才不再劝了。如今听宝姐姐一番话,竟都是真正的道理,让我也心服,只可惜姐姐没有生做男儿身。”

宝钗一笑,“我也常常可惜,以妹妹的学识见识,竟没有生做男儿。”

想到宝钗以后的结局,我不禁有些黯然,“生为女子,将来必定有许多无奈的事。不过我们姐妹都最是懂得随缘安分的,姐姐宅心仁厚,必定是有后福的。”

宝钗会怀了宝玉的孩子,这就是她的希望……

就算是我将来有能力再给她提供第二条路,这个把忠孝礼义时刻放在心中的女子也是不会走的吧。

再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去了。

过了几日,是凤姐儿的生日,我们都出了些银子凑份子给她办了酒席。吃了些酒,她酒意上来便出去吹风了。没一会儿,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跑进来,趴在老太太怀里哭诉贾琏要杀她。李纨见势连忙引着我们姐妹避了,回园子去,正遇到哭得不成样子的平儿,脸上也是巴掌印子。这个凤姐儿也够狠的,平时这么忠心的跟着的人,怎么下得了手。平儿哭的哽咽难治,宝钗劝道:“你是个明白人,素日凤丫头何等待你,今儿不过他多吃一口酒.她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倒拿别人出气不成?别人又笑话他吃醉了。你只管这会子委曲,素日你的好处,岂不都是假的了?”

琥珀又来传了老太太的话,平儿才慢慢的好了。

一时她们又要去前面看老太太和凤姐儿,我不耐烦去,便推说又不舒服了,李纨忙让人送我回去休息。

贾琏太过风流,凤姐儿又太彪悍,这些吵吵闹闹的事,我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几日竟又要装病起来,园中姐妹常来看我,但又因看我精神不济,都不久坐。倒是宝钗除了自己来,还常差人给我送燕窝来。

我在病中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我那大舅贾赦看上了老太太房里的鸳鸯。那个丫环也是个有志气的人,是老太太身边最倚重的一个丫头,素来为人是极好的,与我们也是极好的。被那贾赦逼得在老太太面前赌咒发誓,说永不嫁人,伺候了老太太归西,将来就去做姑子去。

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就属贾赦最大。将来老太太没了,就谁也救不了鸳鸯了,她自己也明白。不过老太太此时还在时,总算是清静了。

我旁观着这场闹剧,真真是无话可说,想帮鸳鸯也是有心无力。倒是将来有可能的话,再拉她一把吧。反正作为丫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主线,料来改变一下也无妨碍。

等我病好了,贾府里又来了一帮子人,有邢夫人的外甥女岫烟,李纨之寡婶的两个女儿李纹和李绮,宝钗得妹薛宝琴。

把宝玉喜得直道:“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是有一无二的,谁知不必远寻,就是本地风光,一个赛似一个,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了.除了这几个,难道还有几个不成?”

因为湘云的叔叔保龄侯史鼐外放,老太太舍不得她,便也接了来。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宝玉和我一共十二个。叙起年纪大小,除李纨年纪最长,其他十二个人都不过十五六七岁,于是都姐姐妹妹的混叫起来。

这些人中,我最在意的便是宝琴,因为红楼梦中说她比宝钗更好。只是见到真人,也看不出什么,论容貌气度是各有千秋,论品格见识,宝琴似乎还太小,孩子气还重,应当不及宝钗。

不过宝琴长得讨喜,性格活泼,难怪长辈们都喜欢她。好像这一段老太太还想把她和宝玉配在一起来着,可惜宝琴已经许了人家了。

湘云来了后,鬼点子最是多,从老太太那里讨来了生的鹿肉,竟然吃起了自助烧烤。我倒是挺喜欢的,湘云这个妮子总是给我惊喜。小口小口的吃着自己烤的鹿肉,再喝一小口酒。湘云见我都这么有兴致,就闹得更疯了。

一时又是联对,又是罚宝玉去向妙玉乞红梅,又是作诗,老太太又来谈笑一回,好不热闹。

因宝琴年纪小,才情的确又非常出众,况且我和宝钗素来也更亲近些,我便待她与旁人不同。她或许也是一般原因,待我也与旁人不同,只是“林姐姐”的叫个不停。

一时她又作了十首怀古诗作,众人都称奇道妙。宝钗是她姐姐,自然不能再夸她,她只拿眼看着我,见我对她所作的诗也赞叹不止,便高兴不已。

和往年一样听戏吃酒过了个年,凤姐儿倒病了,起不来床。家里的大小事原本都是她管的,王夫人原不管事的,于是都交给了李纨。李纨又治不住那些刁奴,这时候凤姐儿便想起探春了。

探春平时做事便爽利豪气,见识和心xiōng也都不俗。一接手家务,便作了许多改革。把那些陈旧的弊端都除了去,原本贾府就像是一辆越走越重的马车,太多的人,太多的琐碎,原本简单的事情办起来倒万分的难,又要多花银钱。探春是改变了一些宿弊,但是已经拉不回贾府这头失控的马车了。

过了些日子,宫里一个老太妃没了。像贾府这样袭爵的人家,便有许多讲究。连以前买的戏子,如芳官等都不唱戏了,安排在各房中伺候。

因为她们不比贾府原来的丫环,各个都是有些心性的。贾府的那些婆子们恼恨她们一下便得了势,更是争闹不休,吵得我不愿意出门。

一时不知又生出多少事,幸好那赵姨娘不能再出来闹腾了,要不她也要插上一脚。

一日我们姐妹正和老太太请安,凤姐儿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进来,这原是我们见过的尤二姐了。我心知是怎么回事,宝钗也素知凤姐儿的性情,断不是这样贤惠不吃醋的,彼此眼神交流都知此事不好

果然凤姐儿便慢慢的变相整治起尤二姐了,那贾琏娶她之时满口甜言蜜语,又赌咒发誓。如今有了个新欢,竟也看不到这些事。

一个月下来,就病在床上了。请了大夫来瞧,开了方子,吃了药竟打下一个男胎来。她本来已了无生趣,如今孩子没了更生无可恋,竟然晚上就吞金自杀了。

我得了消息,也只能叹气罢了。

贾琏现在又痛悔,可抵得回什么?

可见最不值钱的,便是此间男子的“真心”。

第 24 章

一日风月宝鉴滇示我写下一首《桃花行》,我知是黛玉重建桃花社的那一段该到了。

因为园里的丫头婆子们纷争不断,我虽不管事,也觉得心烦。

又死了尤二姐那个冰雪肚肠的人,心里自然觉得不痛快。

因为这两件事,就更加懒得出门,一直在潇湘馆中不出,只看书找清静。

见了风月宝鉴滇示,便把这首诗摘录下来,请了宝钗,湘云,宝琴,探春等到沁芳亭上,让众人看这首诗。

众人看了都称好,唯有宝钗奇道:“林妹妹素习开朗,怎么会忽然作此伤悼语句?”

我淡淡笑道:“昨夜梦中梦见去世多年的母亲,醒来时才知是梦。一时感伤,便写了这诗。是哀音太重了些。不过我想咱们诗社沉寂了许久,姐妹们近来也总是有事。今日便趁便将这首诗作个引子,再建一社。总说要建社,拖来拖去不知道拖到哪一日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均至稻香村中,将诗与李纨看了,说起诗社,大家议定明日是三月初二日,我就为社主,明日饭后,齐集潇湘馆。把从去年秋天就停了的诗社又建了起来。因为这首桃花诗,便将海棠社更名为桃花社。

不巧后来府里多日都有事,建社的事情便又耽搁了下来。

暮春的一日,湘云和宝钗来找我,把她写的一首得意之作给我看,我仔细一瞧,原来那首描写柳絮的《如梦令》:

岂是绣绒残吐,

卷起半帘香雾,

纤手自拈来,

空使鹃啼燕妒。

且住,且住!

莫使春光别去。

其实我对诗词一向不太感兴趣,但见她们兴致很高,我便请了园中姐妹来,备了茶果点心。

众人来看时,便建一社,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

于是大家拈阄,宝钗拈得了,宝琴拈得,探春拈得了,我拈得了,宝玉拈得了< >。

一支梦甜香燃尽时皆有了,众人看一首叹一首赞一首,最后推宝钗那首为尊: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蜂团蝶阵乱纷纷。

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众人又叹赏一刻,方才各自散去了。

贾政回到家中后,宝玉便天天不自在。因为担心贾政抽问他功课,倒病了一次,只说是被吓着了。因此又牵连出园子里婆子聚赌的事,老太太大怒,把参与此事的婆子都罚了。其中便有迎春的那个rǔ母嬷嬷。

此间对于rǔ母都是另眼相看的,可是这次因老太太十分厌恶此事,竟也不顾迎春的情面,罚了她的rǔ母。

迎春素来懦弱,本来平日倒被那嬷嬷欺负,罚了也就罚了。我们只恐她脸上过不去,便一同去看她。又正巧碰见那rǔ母的儿媳求迎春去讨情,又牵扯出来一些事情,原来那rǔ母连迎春的首饰都拿去当了赌钱了,真真是该死。

探春也大怒,马上进去细问情由,又找了平儿来处理。

迎春因为与我最好,私下里扯扯我的衣袖,到一边儿去说话。

“妹妹,老太太已经罚了嬷嬷,我也不敢去求情。我看那些首饰的事情,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在意那些。”

“二姐姐,咱们小的时候,你那嬷嬷就不大好。我还教训过她一次,后来好像收敛了一些。怎么如今又是这样了?”

“我们搬到园子里之后,老太太和太太她们,便离得远了。有什么事儿,也不容易让她们知道。嬷嬷沾了赌便戒不掉,所以总要从我这里借银子。有了钱的时候,也会补给我,所以我便没有声张。”

我点点头,“这次老太太罚她,你别往心里去,她是她,你是你。我早想把她从你身边弄走呢,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刚好顺水推舟了。你只作不高兴的样子,什么也别说。”

“这样好吗?”,迎春有些迟疑。

我点点头,“你那嬷嬷的品行,园子里的人都知道。就算她被罚了,赶了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不是。此时的一点面子值什么?要是她一直在你身边作威作福,别人才会看轻了你呢。”

迎春素来听我的,此时也不再犹豫,对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不再说话,只把事情交给平儿和凤姐儿处理。凤姐儿果然带人把她撵了出去,还让她拿了钱,把迎春的东西赎了回来。

我亲自挑了个本分能干的嬷嬷,求老太太给迎春。

“说起来,这次是委屈二丫头了”,老太太心里十分明白。

“没事儿,我已经劝过她了,二姐姐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含笑答道。

老太太赞许的点点头,“这就好,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能苛待了下人。可也不能任凭那些没良心的东西奴大欺主。”

“是啊,所以这回要给二姐姐找个本分又能干的嬷嬷。那个嬷嬷我倒有几分了解,陪着二姐姐刚合适。”

老太太点头同意了。

一日晚上,我已经睡下了,凤姐儿忽然领了许多人来,我正要起来,她连忙把我按住,说道:“睡罢,我们就走。”

想起大约是查抄大观园那一段,我便没有起身,由她们去了。这家里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房子都搜查起来,还要什么脸面。

等她们走了,一干丫头都面面相觑。

我抬手让她们静了一静,淡淡道:“关上院门,歇下吧。不知道是谁生的事,反正与咱们无关,你们都不许去打听,只当没有这回事。平时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众人方散了,紫鹃又伺候着我睡下,方去了。

据我我离开贾府的日子也不远了,所以近来也便能够略微放松自己。得罪人也罢,救了什么人也罢,想做的便做了。只是这回却并没有必要。不过迎春姐姐那里,又要生事了。

第二日与探春宝钗相见时,便提起了这事儿,原来王善宝家果然在探春那里显威风,被探春打了。

我们说一回,叹一回,到好笑处又笑一回。

但是因为查出了迎春那里的丫头有问题,说笑完了,我便带着紫鹃去瞧她。她果然郁郁不乐的在房里垂泪。

上次赶出去的嬷嬷是她这里的,这次的司琪也是她这里的,她自然感觉很丢脸。见我来了,便跟我说了好大一通委屈埋怨。

“这些原来就不关你的事,犯不着老把别人的错隔在自己身上。老太太也总让我劝你,心思不要太重了。”

“老太太这么说过?”,她抬起眼睛看我。

我点点头,“你这一怒,把司琪赶出去,就是把她赶上绝路了。她从小跟着你,你性子柔弱怯懦,好多事儿都是她帮你撑着,才能让你不被那帮刁奴们欺负了。你的很多事儿,也是她偷偷告诉我的,我才能帮你整治那些人。这次的确是她做错了,但是错不至死,我们还是要帮她过了这一关才好。”

迎春想了想,点了点头,“妹妹说得也是,我这一怒竟然把往日的情分都忘了。可是现在人也被她妈妈带回家了,我们怎么帮呢?”

“没事儿,这事儿只要你应下了,就交给我吧。”

迎春有些歉意的看着我,“从小到大你都照应我,我老是给你添麻烦,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微微一笑,“我们是姐妹,还说这些做什么。况且我们身份不同,我只是亲戚,也不怕得罪人,说话办事总是方便些。”

又劝了她几句,我带着紫鹃去找凤姐儿。

凤姐儿笑着出来,把我迎了进去,我微微笑道:“我从二姐姐那里来的。”

“二妹妹那里还好么?”

我含笑道:“正哭呢。所以我来求你一件事,我想在府里买一个人。”

“买人?妹妹想要谁去侍候,告诉我一声就行了。还说什么买不买的,咱家又不是做人伢子的。”

“那不一样,我买了就归我处置。我送人也好,将来带走也好,比较方便。”

“妹妹鬼主意就是多,那你看上哪个有福气的了?”

“司琪”,我喝了口茶,淡淡道。

“什么?”,凤姐儿站了起来,苦笑道:“妹妹既然是打二妹妹那里来,必然什么都知道了的。这事儿,不太好办。太太那边……”

“太太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只说是我非要买的,要怪罪就怪罪我一人。往后就住在我的潇湘馆里。我也不让她出门,也不必担心她祸害了园中的姐妹们。”

凤姐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无奈道:“好吧,那我这就让人把身契送来,叫司琪去你那里。”

我点点头,让紫鹃把买人的银子拿出来。

凤姐儿忙拦着她,“一个丫头,就当嫂子送给你的,还拿什么银子。”

“公归公,私归私”,我微微笑道,“这一大家子的事情,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我虽帮不上忙,哪能再给你添麻烦。”

她笑着叹了口气,让平儿接过了银子去,送我出来的时候,还打趣道:“人人说我是女中豪杰,我看妹妹才真正仗义。”

“我有事不是还要来求你帮着办么?往后有了事,还要来找你,嫂子可不能厌烦我。”

又说笑了几句,我带着紫鹃转身离去了。

先到迎春那里,把事情告诉了她,又携着她,到了我的潇湘馆。

司琪已经在院中候着我了,见我和迎春一起进来,眼眶一红,便跪了下来。

迎春与她感情深厚,当时赶她出去,也是一时气急了。毕竟在这样的人家,偷偷与男人私会,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迎春亦红着眼眶,把她扶了起来。我拉着她们俩人进了房,才坐下来,司琪便又跪了下来。

“姑娘,林姑娘,司琪也知这次犯的错断断不可能被轻饶了。不过,出去时心里仍期盼着,姑娘和与姑娘最好的林姑娘能去帮我说一句话,我便死也甘心了。不管以后如何,司琪在这里谢谢两位姑娘了”,说着便连磕了三个头。

迎春在旁边难过得落泪,我连忙扶起了司琪,轻声道:“没那么严重,我从凤嫂子那里,买了你的卖身契。如今你也不算是贾府的人了,也不必担心他们整治你。不过,二姐姐那里,你也不能回去了,否则恐怕大太太不乐意。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待着,你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若是那人有良心,回来娶你,我便放你出去。若是那人没良心,你便一辈子跟着我吧。”

几句话,说得迎春和司琪满面通红。这个时代的少女,实在是太保守了,连话也说不得,我暗叹了口气。

随即对司琪说道:“你一直是二姐姐身边第一可靠的人,如今出了事,让她以后依靠谁去呢?而且你出了事,最难过的人就是她了。去好好给你们姑娘赔个不是吧”,我轻挑了门帘出去,留下她们好好说说话。

本来以为王夫人会找我谈谈的,竟然也没有。大概是不关宝玉的事情,她便不太关心吧。

隔了一个多月,司琪那个表哥还是表弟的,果然央了人来求我,把司琪配给他。

我和迎春各出了些银子给司琪,卖身契也还给了她,也算是风风光光的出去了。

这事儿才算真正解决了。

因为我为人冷淡,原本府里的丫头婆子都对我是又敬又怕。最近她们见到我的时候,表情忽然亲近了起来。

我问了紫鹃,她含笑说:“虽说司琪出了事的时候,大家都各扫门前雪,可心里未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现在有你这个温和体下,又不怕事的主子,她们自然愿意亲近。”

原来如此。

第 25 章

司琪虽然未被赶出府去,也好好的配出去嫁了人。可是她的事情,还是勾起了王夫人的心事。

大概又想起晴雯模样长相出众,人也立意不同,心下便不自在。便立刻到了宝玉房中,将她觉着狐媚的丫环,如晴雯,芳官,四儿等都命人领回家去了。我知原本是因为袭人对王夫人的一番话,说要如何保全宝玉的名声等语,引起了她的心病。

晴雯本就在病中,又被从床上拖下来赶了出去,我记得应该是第二日就没了。晴雯虽然牙尖嘴利,但是真的是颇为能干的,且性格直来直往的,也幸亏有她能压一压下面聒噪的婆子们。婆子们原都是恨她的,这个时候谁不落井下石,也真是造孽了。

于是连忙去找老太太,因为晴雯是老太太给宝玉的,她还颇喜欢这个利落的丫头。

“你想要晴雯那丫头?”,老太太问道,“不过你舅母说她年纪大了,心也野了,大概也到了该配人的年纪了。”

“也不是为了自己,我是想二姐姐跟前的司琪,今年配了人,出去了”,没有人告诉老太太司琪的事情,“二姐姐是个柔弱的性子,身边需要个利落胆大爹心人。我看晴雯就不错,不过原本她是跟着宝玉的,我总不好为了二姐姐和宝玉抢人。现如今舅母既然打算发了她出去,我看不如给了二姐姐,将来跟着二姐姐陪嫁,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二姐姐去。”

“你这个丫头”,老太太伸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姑娘家家的把什么嫁人挂在嘴边,在我这里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能混说。”

我连忙点头应了,接着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想了一下,笑道:“你们也不必瞒我,你舅母她定然是嫌那丫头长但好了,所以不愿意她留在宝玉身边,我只是混作不知罢了。既然你二姐姐那里的确缺人,晴雯那丫头也的确是个爽利能干的,就依了你吧。”

我满意地抱着老太太亲了一口:“老太太最好了。”

“你这疯丫头”,老太太吓了一跳,点着我的额头笑道,“在家里,只要有我在,万事都好说。但是以后不在家里了,说话做事都要想想后果。不要因为心善,想救什么人,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嗯”,我眼眶一红,为什么老太太说的话,让我感觉这么心酸呢?扑进她怀里,听她吩咐人把晴雯安排到迎春那里。

第二日,我带着紫鹃去迎春那里看晴雯。

她还在病中,但是明显在好转中,有了希望便没那么容易死了吧。

见我来了,她要起身,被我按了回去。

她是个性子直爽的人,不像袭人那样会做人,所以原本和我还没有袭人亲近。我救她并不是因为我们关系亲密,而是我欣赏她的性格作风。

“林姑娘,我听鸳鸯说了,是你亲自去求的老太太,把我又接回了园子。要不是姑娘,我怕是要死在外面了”,她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我。

我在床边坐下来,“别想得太多了,好好养病。以后就跟着二姐姐,什么也不必担心。二姐姐性子柔弱,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泼辣胆大的丫头,就是欣赏你这一点。司琪嫁了出去,以后,便由你来护着二姐姐了。”

晴雯郑重的点一点头,“林姑娘,请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便不能让人欺负了二姑娘。”

我微微一笑,“好丫头。”

这边,晴雯虽病着,却很有气势的向我保证。

那边,迎春却拉着我的手抹起眼泪了,“妹妹,什么事都是你照应我……”

我无奈的劝她不要哭了,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从迎春那里出了门,便碰见了宝玉,我拉着他便走,直到离迎春那里远了,才放开他。

“妹妹,我听说你去求了老太太,把晴雯接回来给了二姐姐。正要进去看她,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

我无奈的看他,“舅母就是因为你和她太亲近了,怕她带坏了你,才要把她赶出去的。我好不容易把她接了回来,你还要去看她?要是让舅母知道了,又要把她赶走,我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宝玉怔怔的发了会儿呆,点了点头道:“是了,是我害了她。刚才只想着看看她,竟忘了这层忌讳了。”

我点点头,“她正养着病,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你知道的,二姐姐是个宽厚的人,必定不会苛待了晴雯的。反而,晴雯那丫头泼辣能干,正好能帮着二姐姐。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过两年,或许舅母就把这事儿忘了。”

宝玉点点头,竟然郑重的向我做了个揖,“这件事,多谢妹妹了。”

这傻孩子,“好了,我也不是为了你,只是可惜晴雯是个人才罢了。走吧,和我去老太太那边,你这几天为了晴雯的事情没有精神,老太太也担心了。”

“嗯”,宝玉一笑,走在了我的边上。

*************

隔了一段时间,传来了消息,贾赦将迎春许与了孙家。

老太太不太满意,我更不满意,可是都没有办法。我很不高兴的窝在老太太怀里,老太太摸摸我的头:“傻颦儿,是舍不得姐姐出嫁吗?”

我摇摇头,“听鸳鸯说,舅母来说的时候,只说了那个人家如何殷实,完全不说是不是宽厚的人家,也不说品行如何。我担心二姐姐被欺负。”

“你这丫头……”,老太太也叹了口气,很是不乐。

虽说现在家里最大的就是老太太,但是这件事也不好管。毕竟迎春是贾赦的女儿,这种事情只要他决定,别人也没有什么质疑的余地了。

迎春知道了这件事,尤其是知道了我和老太太都不太满意之后,非常不安。此时晴雯已经养好了病,因为经了点事,倒稳重多了。和我一起劝慰迎春。

不过晴雯因为必然要跟着陪嫁过去,所以自己也很烦恼,劝慰没有什么效果。

我很无奈,只好教导她道:“晴雯你说,宝姐姐的兄弟厉害不厉害?名声坏不坏?”

她听了我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薛蟠实在是名声在外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道:“他娶了那个母夜叉,只带着一个丫头,两个人,就把薛家搞得天翻地覆的。”

迎春和晴雯听到我说“母夜叉”,俱都忍不住笑了。

我也就是逗她们一笑,“我只在这里说了,可别说出去,她来找我拼命就麻烦了。”

两人连忙边笑边点头。

“凤嫂子说过,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们去了,要厉害一点”,我想了想,对迎春道:“二姐姐,以你的性子,还是不指望你了。你凡事就听晴雯的。”

迎春点了点头。

我又继续对晴雯道:“反正我们带过去的人也不少,你无论如何要把她们家的那些丫头婆子都镇住,让她们不敢给你们什么小鞋穿。反正二姐姐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你也有这个权力。”

晴雯听了笑道:“林姑娘放心,这个不难。”

我点点头,“若是二姐姐的姑爷对她不好,或是像宝姐姐的兄弟那样,你们就不妨学学那母夜叉,一哭二闹三上吊,烦也烦死他。无论如何,你们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她们俩人听得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还有,最重要的,要把府里的钱握在手里。”

晴雯是个极精明的,听到我的话,立刻赞同的点点头。

哎,有可能的话,真应该请薛家的那个什么莲,来给她们俩上一堂“母大虫”讲座。

**********

待到迎春回家请安时,果然说了她丈夫如何冷淡,如何花天酒地。

待到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晴雯才绘声绘色地说,那个姑爷一下子就看穿了迎春柔弱的性子。果然想要欺负她,连私房钱都想要拿走。

后来,她怎么整治了府里的一干婆子丫环,把那些难缠心坏的,都赶了出去。又把府里的钱财库房都收进了手里,这才没人敢看轻迎春,把她当成正经的主母。

如此之后,那个孙姑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也不敢再欺负迎春了。

他的几个妾室也老实了下来。

迎春感叹道:“当初妹妹教我那些,我只当作好玩来听的,总觉得我对人家好,人家自然也会对我好。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么个人,还是妹妹教的法子管用。”

我微微一笑,即便如此,还是改变不了你的命运啊。

离开的时候,晴雯特意送我出来,待到走远了一些,我微微笑道:“你这个鬼丫头,有什么话就说吧。”

晴雯点点头,“姑爷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被我啐了好几次。我怕姑娘心烦,也怕她……疑心,所以没有告诉她。想在林姑娘这里请个主意。”

“别担心,我和二姐姐都知道你的性子,不会胡乱怀疑你的。”

她松了口气的,微笑了一下。

我在原地走了几步,有什么法子呢,晴雯一个手无缚**之力的丫头,那个男人早晚能得手。我早该想到的,晴雯不仅能干,容貌更是一流,“先容我想想,你们回去之前,定然给你们想到法子。”

晴雯点点头,回去了。

又在家中住了几日,姐妹们倒一直为她排解。王夫人和薛姨妈也劝释良多,倒是她的母亲邢夫人根本不在意,也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面情塞责而已,真真让人心寒齿冷。

我正在整理医书的时候,宝玉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妹妹,你要的东西,我让人给你买来了。”

我笑着接过那些药包,一一察看。

“你要这些做什么呢?茗烟说有好几种药材很少见,跑了很多药店才买到的。”

“嗯,晴雯说二姐姐的姑爷欺负她”,我心不在焉的答道。

“什么?”,宝玉立刻跳了起来,又是生气,又是发愁。

“我这几年看了点医书,我想给她配点东西,整治一下那个人。”

“好”,宝玉大力的点头,表示同意。他好像忘了,那个人是迎春的丈夫。

“你可别说出去,否则我一定会被老太太罚的”,我又交待了一句。

“嗯,那当然了。我什么时候忘记过妹妹交代的事。”

孺子可教,我赞许的望了他一眼。

他冲我粲然一笑。

***********

我把晴雯叫到屋子里,教她“痒痒粉”的用法。两包都和普通的香粉混在一起,就算擦在身上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一旦混在一起,那感觉……= =!!!

为了做华佗,我也是自己试过药的……“绝对没问题”,我很肯定的对她点点头,

她欣喜地接了过去。

哼哼~那个孙某某每次靠近晴雯,就会全身痒的受不了……

迎春过的不好,晴雯也走了,我又一直被要求装病,宝玉犯了痴病,倒常常到我房里来哭。

可能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不劝他的人,他要哭便由他哭去,发泄出来对身体反而有好处。所以宝玉也更喜欢到我这里窝着了,我自看我的书,他呆坐他的,两不耽误。

因为查抄大观园的事情,宝钗觉得甚为不好,又不方便,便避嫌回家住去了,也不常过来。

探春和湘云过来看见我咳了血,都唬了一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咳了血,明明身体没那么难受。心想也许是癞头和尚搞得鬼。

第二日贾琏便带了个老大夫来给我看病,这个老大夫倒是不错的,和我自己看得□不离十,方子也还使得。

我知道这是命而不是病,所以倒并不在意。倒是旁人十个有八个觉得我这病不好了。

我便一直吃药养着,探春等也常常来宽慰我,有精神时便看两本闲书。

一日在半梦半醒间,听到雪雁和一个丫头在院里窃窃私语什么宝玉定亲之类的话,便知大概他与宝钗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料到离我该离去的时间不远了,心里反而安定下来。只是有些遗憾,宝钗和宝玉都不会再往园中来了,没法再见他们一面。

一日我精神略好些,紫鹃来报说怡红院里的枯萎了海棠忽然今日开得很好,又说老太太,太太们都去瞧了,问我要不要也去瞧瞧。

我知此花不是好兆,用探春的话说:“大凡顺者昌,逆者亡。草木知运,不时而发,必是妖孽。”

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去。

果然,很快宝玉就失了玉,人也痴痴呆呆的。

元妃又在宫中薨逝了,一时间贾府愁云惨淡。

我也开始谋划着脱身之策,想来想去只有找一具女尸,再放一把火才遮掩的过去了。便吹了哨子,等静言赶来长安。

期间更有一件奇事,老太后闻知我重病,便打发了宫人和太医来府中给我看病。之后那个宫人又屏退众人,悄悄言道皇上有话带给我,问我可有什么需要的,他都尽量替我办到。又问我说的劫难是什么,可是指这次的病。

我想想就算将来出去了,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倒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便禀道:“所说的劫难正是指着一次的病,若病好了,就是上天的造化,以后我必需应命,隐姓埋名的离开贾府。若病不好,便要应劫而去了。多谢皇上的关心,民女能不能度过此劫便看老天的造化了。”

那宫人便带着我的话回去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记着我。贾府上下见太后还记挂我,都很欢喜,见我病势沉重,又不免忧虑。

我想他们给宝玉和宝钗定了亲,一是因为我身体太差,二是因为他们还记挂着我可能会进宫的事情。

静言未到时,癞头和尚倒先来了,笑嘻嘻的。

我们已熟悉了,况且他是方外之人,所以并不互相问候或者多说什么。

我遂问他:“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个病了吧?”

和尚点了点头,“你这身子一生的病都已经生完了,你以后连病也没有了。”

那敢情好,不枉我总是吃药受苦。

点了点头又问他:“这边的事情快了了,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助你脱身,姑娘不是曾经帮过我一个忙吗?我便此次还了姑娘吧。”

“怎么助我脱身呢?”

“姑娘原来是怎么打算的?”

“我原本想叫人在义庄找一具女尸,再放一把火,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癞头和尚点点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可以使个障眼法,变一具假的尸体的幻像出来。等埋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尸体。”

我摇摇头道:“我走时要带走的东西颇多,除了银票钱两,还有些姐妹的手稿书籍。我若死了,这些东西又平白无故的不见了,不免使人生疑,反而拖累了我身边的人。若是放一把火烧了,还勉强说的过去,到底也没人知道我有什么。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个潇湘馆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来头和尚道:“这也容易,我可以也做个障眼法,让人以为东西都在。这事儿过去了,障眼法没了,也没人知道了。”

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头应了。

癞头和尚才嘻嘻笑着去了。

我又仔细思索一回,潇湘馆里最多的便是书,我素来爱书,所以全带着了。

因为知道自己要离开,以前诗社里还有平时姐妹们写得东西,我便留了一些当作纪念,这个还不到一本书厚,带起来也方便。

还有珠宝首饰,古琴,围棋,家常用的东西,全部装走了。

最后考虑的就是人了,紫鹃是跟我最亲近的人,别人都不需考虑,可是我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呢?

几日后静言到了,他用的时间比上回多些,可见有听进去我的话。

让他坐下后,倒一杯茶给他,我开口道:“过一段时间,我就要从贾府脱身了,你近来就在京城住下等我。准备一辆马车,下次我叫你来时,再带一件我能穿的男装。”

静言没有多问,见我没有别的话要交待,就点了点头,便去了。

第 26 章

紫鹃想也知道宝玉定亲的事,但众人都以为我和宝玉更好,一直以为亲事是我们的。如今见定了宝钗,我又在病中,便都不告诉我,怕我知道了病更重了。

紫鹃也知我待宝玉与别人不同,因此更为忧心。

我把她叫至病榻前,淡淡问道:“老太太是不是给宝玉定了亲,定了宝姐姐?”

紫鹃有些惊慌:“姑娘怎么知道的?”

我微微笑道:“跟我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和宝玉虽好,却只是当他是兄弟。别人瞒着我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样。”

她像是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笑道:“我也知道姑娘应该不会怎么,只是二那边说要瞒着姑娘,我才以为……”

原来是凤姐儿,她以为我和宝玉么?

微微笑了,“不说这些了,我有几句机密的话要告诉你,你能不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紫鹃点点头,“姑娘说吧,紫鹃绝不告诉别人。”

我点了点头,“在我三岁时,家里曾经来过一个神仙,他说我万万不能离开家,也不能见亲戚,否则我这生下来就带着的病一世都好不了。之后我娘亲去世,老太太把我接了来,神仙又指点我在贾府待到宝玉成亲,此时我有个生死之劫,若能解了,我这病就好了。”

紫鹃着急的问我:“如今宝二爷快要成亲了,那劫是解了没有?”

我点点头道:“因那神仙怜我,愿意助我渡劫。只是有一条,渡完劫后我不能再留在贾府,也不能再见这些亲戚了。”

“那可怎么才好?”

我微微笑道:“他会在宝玉成亲的时候,用法术变出一具尸体,然后我便可以脱身离开了。这是万等机密的事,因为我们素来亲厚,我当你就同姐妹一般,所以不愿意瞒着你,以免你以为我真的去了而伤心。”

“姑娘,那我……”

我拍拍她的手,“我原本是想带你走的,但是我知你的父母亲人都在府中。让你现在舍下他们跟我离去,你怕一时难以决断,如此你且想一想去。若愿留在这里,也是应当的,毕竟应该在父母身边。若愿意我和出去,也是可以的,我们便像从前一样。”

“那姑娘出去以后怎么办?”

“当年我父亲病重,你是曾和我一起回去的。知道我有什么家业钱两,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当年南苑王爷留给我的人,我已经认作大哥了,如今正帮我打理产业。那神仙曾经传授给我一些法门,便是碰到恶人也是不怕的。所以,紫鹃你并不用担心我出去以后怎么过。你且想一想吧,去把院里的丫头们都叫进来。”

紫鹃点头应了,出去叫了雪雁并四五个小丫头。她们知我素习一直病着,且近来越发严重。见我叫她们进来,都有些惊疑。

紫鹃扶我在床铺上坐起来,又给我后背甸上枕头,雪雁端上一碗燕窝让我润喉,我略喝了几口便放到一边,缓缓道:“我来贾府几年,你们服侍了我一场,也是我们的缘分。如今我这病一天沉似一天,恐怕是好不了了。”

几个小丫头一片哭声,都说:“姑娘是有福的,这病必然能好的。”

我有些无奈,这里的女孩子实在太爱哭了些。使眼色让紫鹃劝住她们,又淡笑着说:“希望能好吧。你们跟了我一场,往常都是从官中领取月钱的,我今天单独给你们发一份红包,也算是感激你们伺候我一场。”

又是一片哭声,我皱皱眉头,让紫鹃把银两给她们,她们却不肯收,知我是为了怕自己不行了,而给她们的一点打算。

“发发这钱,就当压岁吧。你们几个年纪也小,给你们压压,也许我这病就能好了。”

听了我这话,她们才收下了,一个个还抹着眼泪。我待人算是宽厚的,她们过的也算是园中丫鬟中比较好的。况且园中的婆子们不是敬我就是怕我,从来不敢来我这潇湘馆闹,哪像怡红院一般天天的吵闹不休。

“只是有一件,这事就不要报给老太太和二了。如今他们都在忙宝玉的婚事,别为了我的事去吵他们。”

她们见我已经知道了,都很吃惊,均点头答应着下去了。

让众人出去了,又把雪雁留下,“姑娘”,一边叫我一边抹眼泪,原本跟我一起来的小姑娘现在也大了,可还是有点憨实。

我微微笑道:“只有你是从苏州和我一起来的,以后若我……你便好好听老太太和太太的吩咐,知不知道?”

雪雁点点头。

宝钗在黛玉死后,我没记错的话是把她配给了府里的小厮。

我笑了,把给她准备的红包和一对玉镯递给她。

“这玉镯是姑娘的,我不能收”,雪雁含着眼泪说。

“傻雪雁,你不比别人,和我一样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人给你准备什么。这个就当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若是以后在府里配了人,就好好的过日子吧。”

雪雁虽含着泪,却红了脸,“姑娘……”

我淡淡微笑着说:“你去吧。若是老太太她们让你去宝玉的婚礼帮忙,你便去吧。不用来回我了。”

雪雁磕了个头就去了。

只剩下紫鹃了,她坐到我床边,似乎在犹豫。

也是,谁愿意离开自己的亲爹娘呢,还是好好的安置她吧。将来贾府虽然倒了,但是于这些丫环还是无大碍的。袭人后来就配给了蒋玉函,还算是不错的姻缘。因为紫鹃是我的丫环,所以宝钗在黛玉死后对紫鹃还是不错的。

此间女子最后的归宿莫不如此,除非是像鸳鸯那种有了觉悟的,否则就算是我带她走,最后岂不是耽误了她的终身。又或者,我也找人将她配了?

紫鹃因为长期跟在我身边,行事为人是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但是说到底,还是此间的女子。若我还是以前的黛玉,等待紫鹃的就是两条路,在府里找一个小厮配了,以及跟着我一起嫁人,然后像平儿一样,作我丈夫的二房。我想无论哪种,都是她可以接受的。

如果这样的话,我还带她走做什么?

我自己目前没有嫁人的打算,在这里又没根没底的。怎么给她打算未来?

更重要的是,我不可能像王夫人和宝钗那样,指一个人说他不错,然后就将人配给他了。

我接受了这里的大多数风俗礼仪传统,但是紫鹃是我的姐妹一般的人,我是万万不可能这样对她的。

可是这却是她唯一的选择。

若真和我在一起,恐怕就终身难嫁了。

果然,我还是自己走比较好吧。

过了片刻,紫鹃轻声开口道:“姑娘,对不住你,我的爹娘都在这里,我……”

我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笑道:“我明白,而且我刚才也想过了,你确实是留下比较好。而且和我一走,你和你的爹娘就再难相见了。万没有爹娘还在,就抛下爹娘远走的道理。你就好好的留下来,只是我今天告诉你的事,不能让一个人知道,否则我就再难活命了。”

紫鹃含泪点点头,我又轻声道:“我给你钱像是糟蹋了我们的关系,但是以后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也难以再护你顾你。给你钱只为你以后能有个好打算,自己赎身出去也好,做个小买卖也好,你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自己决定吧。”

我把银票给她,她含泪低头接了。我又把准备好的一套首饰给她,“这个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这原是我从扬州带来的东西,你放心拿着,并不是这府里的。”

紫鹃知道我的脾气,点点头接过就去了。

接下来几天府里在准备宝玉的婚事,园中反倒冷清的紧,可能是凤姐儿交待过的,没人在潇湘馆周围喧闹。只有探春和李纨时常来探我,李纨是难得的实在人,以后她的儿子贾兰考中了进士,她也算是个有福的人吧。探春却是不得不远嫁了,不过她的婚事是贾政定的,似乎还不错。

到了宝玉娶亲的那天,雪雁被借走了。我吹了哨子,让静言赶来。

然后对紫鹃说:“你先出去一会儿。一会儿那仙人便来了,但他不在旁人面前出现的。你过一刻等我给了你暗示再进来。”

紫鹃点头退出去了,那癞头和尚果然凭空出现了,笑嘻嘻的道:“你该走了。”

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他手只轻轻一挥,床上果然出现了一具尸体,长相身材,钗环衣衫皆与我一模一样。他弄好了之后,对我道:“姑娘保重吧,和尚我也要走了。”

我点点头,把数年来一直揣在手里的风月宝鉴还给他,他笑嘻嘻的收下了。此间的事了了,以后大概不会再看见这个和尚了吧。

微微笑道,“对我以后的事情,没有什么想交代的了?”

“以后我做什么,不会再影响到什么人了吧,我也不需要束手束脚了吧。”

和尚点点头,“贾府的败势已定,绝不可能更改了。只要你不影响这一点,别的事都可做得。”

我点头答应了,那和尚才遁去了。

因静言就在京城,所以刚才已经到了,我开窗让他进来。

他看见床上的尸体,面露诧异色之色。

我微微笑道:“大哥,这是神仙助我脱身的障眼法,不是真的。”

他的接受能力也真够强的,点了点头,递给我一包东西,“小远,这是你要的衣服。”

我接过了,到屏风后面换好,从里到外,竟然连男人的靴子,和绑头发的布巾都准备了。待我换好了衣衫,梳好了头发,一个翩翩美少年就出炉了。

我微笑着对静言道:“怎么样?能不能看出是女扮男装的?”

这身体实在很瘦,稍微裹一下,就看不出来了,穿男装倒是刚刚好。

静言微笑着点点头,“小远这样很好”,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又憋出四个字,“雌雄莫辨。”

嗯,我穿着男装倒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就是看上去太嫩了些。

准备好了,我便敲了敲门,紫鹃依言进来了,看见我男装的模样,大为惊奇。看见静言不知何时来了,更是惊奇。待看到“我”的尸体时,已经呆了。她原本对神仙的说法有些存疑,现在看见了还有什么不信的,便也对我的未来稍稍放了心。

第 27 章

紫鹃拉着我的手,眼里含着些薄泪,我微微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在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都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是不是?”

紫鹃含泪点点头。

我又交待说:“此刻这个身体还是微温的,还有些微的气息。待到宝玉拜堂的时候,才会咽气。可是府里众人都在忙宝玉的婚事,是定然不会过来的。你也别去找她们,只叫丫头去叫了大嫂子和三姑娘来就行了。”

紫鹃含泪应了。

“万万不可泄露我的事情,就算对宝玉也是一样的。”

紫鹃又点了点头。

“若是她们发现我的书稿不见了,便说我烧了。嗯,将来若老太太问起,就说黛玉福薄,不能伺候她老人家了。”

我慢慢的同她道了别,又交待她诸事后,便和静言飞身里离开了。离开时,听到贾府内鼓乐声起,正是宝玉迎亲的时刻。遥遥一望,心内不觉唏嘘,一面病死,一面正办喜事。

只是想道从此以后,和老太太,宝玉还有众姐妹都无缘再见,便更加伤感了。

静言本欲背我前行,我才想起,原来他还不知我会武学。

便微微一笑说:“大哥先行,小弟自然跟得上。”

此时天色已暗,并不易被人发觉,且贾府的人都集中到宝玉那里去了,园中也没有什么人。

静言用轻功跳走,初始还有些疑虑,见我果然跟得上,脸上便有些喜色。到了贾府外面,我们便以常人之速行走,然后又步上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静言开口问我:“小远,如今我们去哪里?去田庄还是苏州?”

我微微一笑便道:“我们明早再走,今天还有件事情要办。大哥可知道现袭指挥之职的兵部候缺题升,名唤孙绍祖的人家住何处?”

静言开口道,“过去作暗卫时,京中大小官员的府邸我都是知道的。”

我点点头,“我今天要去那里办件事,大哥便带我去吧?不走正门,只把马车停远一些,我们悄悄的掠进去。”

静言也不问缘由,就照我所说的办了。待我和静言掠进去,已是晚饭时分。主屋里一个粗鄙的男子,正搂着几个娇媚的女子喝酒行乐,并不见迎春。

我随意抓了个小厮,不让他看见我的形貌,点了他的道,在他背后说:“我问你几句话,你若照实答了,我便放了你。你若有一字虚言,我便杀了你。明白了么?”

那小厮战战兢兢道:“大侠请问,小的决无半句虚言。”

于是开口问道:“你们呢?”

“姑娘问的是哪个?”

“你们府里有几位?”我记得孙绍祖在这里并无父母兄弟,还有什么?

那小厮答道:“有一位贾氏的正房和好几个姨。”

“府里有几个姨?”

“姨有五个。”

“和你们爷在吃酒的就是么?”

“不是,那是爷的陪侍丫环们。”

“……”

“……”

大概知道了情况,我便问静言能否让他忘了今日的事。其实不忘也没有关系,他是不敢把自己背主的事情透露出去的。只是这样稳妥些。静言果然有法子。

解决了这个小厮,我把一根竹管递给他。

这原是我准备的,打劫越货杀人灭口居家旅行必备的良品——迷魂烟。

这就是我学医后,可以用现有的药材配出这种让人昏睡的东西。轻轻嘱咐道:“大哥,你把这个对着孙绍祖那房里吹了,小心自己不要吸进了。”

静言点了点头,就接了过去。

因为孙绍祖和姬妾作乐,这里并没有人来打扰。

先点了他的道,让他暂时失明。然后将桌上的茶水酒水尽数倒在他身上,这才醒了。

醒来发现自己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身体也不能行动,怎么不惊慌?

我用内功改变自己的声音,使得声音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的感觉,开口道:“我乃是天上的星君,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他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想必是坏事做多了,不知道是哪一件了。

我接着开口道:“我的徒儿下凡来修行,托生为贾氏迎春,竟受你刁难冷落?”

他脸上更加惊慌,都冒出汗珠来。

静言在一旁含笑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对静言微笑了一下,又开口道:“你得罪下凡的神仙,罪该下十八层地狱。更因她是我的徒儿,在你下地狱之前,我先要让你尝尝我的利害。”

一边说我一边将银针□他的几个道里,一下疼痛难忍,一下又全身麻痒难当,我把他的感觉放大了十倍。他又不能动弹,一时眼泪汗珠什么都出来了。

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解了孙绍祖的哑,我开口道:“现在就送你去十八层地狱,去之前你还有何话说?”

这孙绍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他不知迎春是天上的神仙,以后万万不敢负她了。还说以后保证一定对迎春怎么怎么样等等。

我略微沉吟道:“我徒儿的修行的确还没有完成,要是你死了,她又要重新投胎来过,是有点麻烦。不过我看你很不顺眼,麻烦就麻烦一点吧。”

孙绍祖求爷爷告,求我饶他一命。又说迎春耽误修行,岂不可惜等等。

等他好话说了一大筐,我才半推半就的应了,又警告了他一番,让他不可再纳妾什么的。

又点了他们的道,我问静言道:“大哥,如果给他下蛊,不在跟前能不能整治他们?”

静言点了点头。

“那你给别人下蛊,对自己有没有什么危害。”

静言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又问:“那有没有那种让人每月都疼一次的蛊?也不需要太厉害,也不要伤身体的?”

静言点点头,“小远想让我给他下吗?”

我点了点头,静言便从怀里的一个竹筒子里倒出了一条乌黑的细细的小虫,放在孙某人身上。

小虫咬破了他的手指,又沿着伤口钻了进去。

我好奇的看着,回头问静言,“这就行了?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吧?”

静言微笑着点点头,眼里闪着温暖的光。

放了心,我拍醒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后每月你都会疼痛一次。若是你再欺负我徒儿,我让你立时进地狱,明白了么?”

他连忙告罪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我便又点了他的道,折腾了一晚,天色已经快亮了。

孙绍祖醒来时,有些茫然,看看周围,以为自己吃醉了酒,作了场噩梦。大概是想起了昨晚的惨痛遭遇,脸上竟然泛起狰狞之色。

不用我说,静言便发动蛊虫,把孙绍祖疼得满地打滚。

看差不多了,静言才停下来。

看那孙绍祖满面惊慌的看看四周,又默念着什么:“再也不敢了”,便走出了房门。

我和静言悄悄的跟着,看他恭恭敬敬的敲了迎春的房门,看见开门的晴雯竟然有些惧意,像是怕碰到她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看来“痒痒粉”很有用。

晴雯一笑,把他迎了进去。

我对静言微笑道:“咱们走吧?”

静言温声问我:“你不去见见她们吗?”

我摇摇头,“从昨晚开始,贾府的人我都见不得了,缘分已尽,就这样吧。”

静言点点头,和我一起掠出去了。

迎春,别人都不喜你呆笨木讷,我却从小便喜你忠厚憨实。

如今一别,我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们自己了。

第 28 章

和静言到了马车上以后,他微笑着问我:“小远,我们现在去哪里?这京城里还有你想去的人家吗?”

他当我是虐待狂吗?略有些郁闷的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带着笑意的眼,不禁也笑了。于是开口问道:“大哥,田庄已经买了是吗?银子够用吗?”

静言点点头,“嗯,田庄已经买了,在新淄镇,只有几天的路程。银子还有不少,够用了。”

“原本父亲留给我碉庄出手了吗?”

“嗯,已经卖掉了。”

收下他递给我的银票,“大哥。我们就去田庄。现在你先说说田庄的状况吧?”

静言点点头,“新淄并没有遭什么灾,我们买下的那个田庄的旧主人,是一个什么都不通的二世祖,吃完了祖上的积产,因为着急要现钱而想把这个田庄出手。因为没有什么人买,高门大户都有他们自己碉地,没必要买这一小块飞地。小门小户又买不了这么多。他想卖想了好几年,一直没有买主,所以低价卖给我了。”

“既然有田庄,就应该有收入,他怎么会为了钱卖掉庄园呢?”

“那个二世祖什么也不懂,庄园的收入都被底下的人盘剥掉了,倒是卖给了我们,他能拿到一点现银。”

“那手续办的齐全吗?那个二世祖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别在我们经营了之后,他又以权压人,把田庄收回去了?

静言微笑着说:“手续办的很齐全,地契房契全部都在。而且那个二世祖的背景我也调查过了,这个田庄的确是因为他的祖上立有军功而被赏赐的,可是他家道早已经败落了,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亲戚朋友。而且这个二世祖也没什么头脑,他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自己住在城里,这个田庄对他来说只是一张地契而已,他没有什么概念的。再说就算有人来找麻烦,我也有办法整治他们。”

我微笑的点点头,这件事情办的漂亮。

听起来,这个地方的二世祖风格都差不多,不事生产,什么也不懂。这样的人对我来说真是多多益善啊。

“那个田庄有多少田地?可都有佃农在耕作?”

“田庄大约是10顷,原本田庄里的佃农都照旧在田庄里耕作。以前田庄在那个人家的管家手里,他有些贪得无厌,租子收的极高。那些佃农都只是勉强能糊口。我接手之后,按照你的嘱咐,把租资调低了一些,可以保证他们的温饱。”

想到现代的时候,我辛辛苦苦买的弹丸之地,还是这里好啊。

我顿了顿,又问道:“你用什么人在管理田庄呢?原来那个二世祖的人怎么处理的?”

“自然不会用他们,他们都是那个二世祖的家生奴才,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我训练了几个自己的人在管理田庄,而且平时事情并不多。只有在收租还有将粮食作物卖出的时候,比较需要人手。”

我点点头,这样就好了。这个田庄只是我想要的一个试点,因为我有一件想做的事。不是赚钱,我已经有足够多的银子了。只是找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来做罢了,让我在这里的人生不是那么的无趣,不是那么的中规中矩。

“新淄附近的流民多么?或者说乞丐多么?”

“不特别多也不少,就和别的城镇差不多。”

“其中的孩子多么?”

“大约有一小半吧,小远有什么想法吗?”

我点点头,“我想暗暗的在田庄里收养十二岁以下的孤儿,女孩子教他们针凿织线,蓄养家禽。男孩子就是耕种还有一些体力活。十岁以前的时候,我无偿的供他们吃穿用度,十岁以后就做一点简单的事,看他们的事情做的如何,适当的给他们发工钱。十五岁以后,他们若是愿意继续在田庄里工作,就和其他佃农一样的收租。这是我的一个初步的想法,具体能不能办成,要怎么办,还要和你一起商量。”

静言沉吟了一下,“小远究竟想做什么呢?若需要用人的话,无论是买还是雇用都很方便,为什么要特意培养小孩子呢?虽然这样也许将来的收益比较大,可是之前付出的心力也很大,我觉得并不值得。”

为什么呢?

前世母亲辞世后那种恐慌和孤单在心里印下的痕迹太深了吧。

亲戚们的那种嫌弃的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神在里印下的痕迹太深了吧。

或许只是想给那些失去生存条件的孩子一个可以安全的待着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们慢慢成长的地方。

等他们长大了,想做什么,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之所以定下了那些条件,是因为自己不是个纯粹的慈善家,不可能为了他们倾家荡产。我想要的,是可以可持续发展的东西。因为孤儿年年都会有,有孩子进来,又有孩子长大。若是永远都是单方面的付出,再有钱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我对静言微微一笑道:“不是为了利益。我只是想给那些孩子提供一个安身的场所。那些对他们的约束,是不想让他们成为只知道不劳而获的人。况且这件事我不是只做一次,而是长年这么做。如果年年都有孩子进来,而我不让他们为我工作的话,很快就会入不敷出的。”

静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有很多问题要考虑了。每个孩子进来都要签订契约,还有年纪小的孩子还要有人看护。他们大了一些之后,具体做什么,又给多少工钱,都要仔细考虑。很麻烦,要做的事情很多,很琐碎。”

他每说一句,我的眉头就皱起来一点,是啊,都是麻烦琐碎的事情,所以才没有人愿意做吧。

他见我眉头越皱越深,忽然微微笑了,“不过,虽然麻烦,还是可以做的,我们回去以后再仔细商量吧。”

这个我以为老实的人原来在故意逗我,“大哥,原来你不是门板脸。”

“什么意思?”,他挑挑眉毛,虽然没有说话,却用眼睛传达着这个意思。

我笑而不语。

静言嘴角的笑意扩大,眼睛闪亮的看着我。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默默的给眼前的帅哥打分,他的美貌气度直逼前世里苦苦压榨我的老板,那可是一个非常小资的小开啊。居然又想起他了,我还挺有良心的,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基本上都忘了有这个人了,现在还能想起他的模样。

昨晚没有睡,还是困了啊,过去那些年日子都过得太规律了。

静言见我哈欠连天,将小桌子和上面的茶点收掉,又拿来了旁边的被子枕头,温声说:“小远,昨天忙了一晚,现在睡一下吧。”

我接过来躺下,把自己包在被子里裹成了一个粽子。见静言就要出去,到外面和车夫在一起,就开口留他,“大哥,你也睡一下吧,昨晚也陪我闹了一夜呢。那里不是还有被子吗?而且这个马车这么宽敞。”

静言微微笑道:“我以为你们汉人女子,尤其是官家的千金,规矩都是特别多的,和我同乘一辆马车都难为你了呢。”

我摇了摇头,“从此以后,只有于远,再也没有什么官家的千金了。而且你是我的大哥,我你便是我的亲人了。哪有那么多规矩?”

静言点了点头,“你睡吧,我也睡下了”,说着便也扯了被子躺在了马车的另外一边,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耳朵有些红了。

是不好意思了吧,才把话岔开了。

我在被窝里只露了个头,笑道:“将来我出门办事可都要穿男装,是你弟弟,你别说话说漏嘴了。”

“嗯,你放心吧”,静言语气里带着笑意。

原来他是很爱笑的。

“大哥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你小时候的事情。”

“我吗?我的父母去世的早,也没有什么亲戚了。不过族人很好,对我这样的孩子,都是各家轮流吃饭睡觉的,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因为长老说我根骨不错,所以亲自教我武学和蛊术。后来就出来报恩了。”

我不禁笑了,“你说的好简练。我是问你小时候有些什么朋友?最喜欢玩什么吃什么?小时候听什么故事?读了什么书?还有你们族里有什么风俗,又过什么节等等。不过我现在困了,以后你再慢慢告诉我吧”,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静言侧身面对着我,笑着点了点头,“睡吧,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嗯”,我点了点头,感觉很安心。

终于结束了吗?十多年的迷梦。我可以作为我自己重新开始了。

“大哥,你也睡吧”,嘱咐了一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虽然不是第一次赶路,却是第一次抛头露面的赶路。到了路旁的驿站的时候,和大哥一起下车吃饭,因为我曾是个现代女子,又穿着男装,所以并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倒是驿站里其他人,看了我的容貌之后,就频频的看过来。有猥琐的人还露出不堪的表情,不知道他们是看出了我是女子?还是此地男风甚重?

想起自己的男装扮相,的确是有些雌雄莫辨,但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但是似乎却没有人说什么,也许是因为举止和气度的问题。此间的女子,再豪放也不会象我这么从容的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吧。

大哥倒是没有什么异色,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汉人,苗人似乎是比较开放的,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婚姻爱情,或者是平时的生活。不像这里的男人,把女人关在金丝笼中圈养着,唯一的差别就是笼子的大小和精美程度罢了。贵族女子倒还不如一些社会底层的女子,能有一些自由。

第 29 章

我没什么反应,因为我知道黛玉的容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这样的,我必须从现在开始适应。

没有办法,仙子黛玉实在生但好,贾府里那么多女子,没有一个容貌及得上我这幅皮囊。只是仙子黛玉总是一幅郁郁之色,当然这并不会有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有自己独有地色和气质。

我虽然也时常觉得无聊,可是很少皱眉,更决不会哭泣,最多是脸上挂着一幅百无聊赖的表情。除了生病的时候,应该几乎没有“颦颦”皱眉的样子,可是当初宝玉还是把这个别号给了我。

这样的生活着,也并没有觉得这幅容貌不适合我的性格气质,因为从小就接收了的关系,反而觉得很合适。

我想我要习惯被人看了。

但是静言并没有我这么看得开,他对那些人的眼光很不高兴,我不知道他暗暗给那几个人的酒菜里加了什么料,也没有阻止他。

他是有分寸的人,而且有人这么维护我,感觉真得很好。

不过等他拿来了可以遮住容貌的斗笠给我带的时候,我就不禁满头黑线了,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吗?而且我平时都待在马车上,只有吃饭和住店的时候下来能见到旁人,带着这个还怎么吃饭?况且,我将来都要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我可不打算遮遮掩掩的一辈子。

于是轻声道:“你教训过他们就行了,我可不要带这个劳什子。我以后还要和你一起跑遍大江南北,和你一起谈生意做大事。大哥,我不要遮遮掩掩的,而且,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静言微微一怔,便点了点头,含笑拍了拍我拉着他衣袖的手。我也呆了呆,什么时候拉上去的?

呆了一下,自己不禁失笑了,驿站中的众人忽然寂静无声了。

我有些纳闷儿的瞥了他们一眼,又看着静言,他把菜单递给我,让我点东西吃。

这里自然没有我在贾府吃的那些做工繁琐的菜肴,比如一个茄子吃到嘴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是茄子了。这里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还有面食,倒是我前世吃惯的。

我随便点了几个菜,一壶酒,又把菜单递给大哥,让他再点。他又加了一点主食,就好了。

那小二似乎看我看呆了,连静言把菜单递给他也忘了接。

眼看静言开始变得yīn沉的表情,我用手指轻叩桌面将那小二惊醒,然后淡淡道:“我们点好了,去做吧。”

小二才反应过来,点头哈腰的接过菜单走了。

转头对静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再说,就算你要收拾他,也要等我们先吃完了饭啊”

静言点点头,有些不解的开口:“小远,你不介意吗?他们的目光?”

我无所谓的摇摇头,“这也是人之常情的,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容貌就失去了某些东西,比如生活的自由。”

在古代,好容貌恐怕不仅没有用,对无力保护自己的人来说,恐怕更加是负担。好在,我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没有关系的,总会有人,看到我的原因,是我做的事。

无论我是现在的容貌,还是普通的样貌,或者是丑的没法见人,我都会挺xiōng抬头的活着。而且活得自在,活得高兴,活得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静言听了我的话,偏头想了片刻,开口道:“你说得有道理。反正有哥哥护着你,有谁对你不敬,哥哥便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他这几句话声音说的颇大,我不禁失笑,他这几句话不是说给我听得,而是说给驿站里那些呆看着我的人听的。他有时候还真是可爱的。

沉默了半晌,他又轻轻开口说:“我初次见你,心里便想,这世间原来还有如此美貌的人。后来成为你的护卫,又成了你的哥哥,每次见面的时间虽然短,却都有很深的印象。你应该是自由的人,我很难想象你被什么束缚住,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这不,就已经有了一个了解我的人了吗?

正发着呆,酒菜就上来了。这酒还不错,只是……似乎被加了料?这里竟是家黑店吗?或者……我看着那边一桌不怀好意的人,是他们买通了店家?

还好离开京城前,去药店买了许多药材,空闲的时候在马车里已经配了不少药。还专门配了这种防范宵小的下三滥迷药的东西,微微的按了静言的手一下,飞快的往酒里撒了点东西,再闻一闻,嗯,刚刚好,可以喝了。

静言接到我的暗示,又看见我的动作,立刻眼睛眯了起来。

我笑笑的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笑道:“好了,可以喝了,别浪费了这么好的酒。”

好在饭菜里没有下什么料,吃饭也要看心情,如今我和静言在一起,而且今后又海阔天空了,心情自然好,饭菜也吃起来特别的香。

我的酒量不错,在贾府时大宴小宴极多,喝酒一直不少。

再说前世的时候,我的酒量也被磨练出来了。

而且因为心境的关系,竟然渐渐的品出酒的好来。

看得出来,静言也是同道中人,互相举杯然后各自微笑的品一口,真醇真香啊,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静言喝了一口,看到我的样子竟然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

我们谈谈笑笑的吃饭喝酒,那桌人见我们没有什么反应眼睛都直了,而我和静言在谈笑的内容是怎么整治他们:

“我一会儿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这是静言……

“……不用,反正他们没得手,不用一出手就让他们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了……”

静言默想了一刻,点点头,“那好吧,我给他们下蛊,让他们每天都疼几个时辰,这样就解恨了吧?”

我摇摇头,“虽然你说用蛊对你无害,我还是不太放心。况且他们没有得手,不用这么狠……”

静言默默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心狠手辣,就听到我漫不经心的说:“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这里药多,就给他们下种让他们终身不举的药好了……”

静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一个小姑娘,别乱说那些。”

我循循善诱道:“大哥,你知道的,打蛇就要打七寸。整治人也要整治到点子上。像这种色胚子,你打他让他难受都是一时的,你让他色不成了那才叫解气呢。你说是不是啊,大哥?大哥?你发什么呆呢?”

静言无奈的点头,作赞同状。

吃完了饭,我慢条斯理的擦了嘴,从袖子里拿出几粒东西递给静言,然后观赏他把这些弹到那些人的酒菜里,竟然没有人察觉,他们真是很弱啊。看他们依然吃喝着那些东西,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狠,他们也只是会三五年不举罢了,不至于一辈子的……

这药就是我早备着的了。因为我知道自己这幅皮囊生得太好了,难免会生出这样的事端。

叫来了小二,结了账,离开的时候,又把一种让人身上奇痒的药喷在了他的身上。见利忘义的小人,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若是别人可不就着了他的道了。顺手摸走了他刚才得到的那一大锭银子,路上用来施舍给乞丐吧。

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惹到我,只能算你倒霉吧。

本人初入尘世,刚好想试试自己的本事,你们给了我机会,我怎么能不把握呢?

不举药的后果我是没办法验收了,不过那个小厮的惊叫声在我们马车离开的时候,我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样的欢送仪式还不错……

我心满意足的靠在软垫上,琢磨着再配点什么药比较好。

静言优雅的泡着茶,看我想入非非的样子,笑笑的说了声:“淘气。”

我瞬时像那只被唐僧念叨的孙猴子——定住了。

然后哈哈大笑出来。

静言宠溺的揉揉我的头,又递来一杯茶,嗯,江湖生活的开始,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第 30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时代办孤儿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还是没有经过朝廷和地方官同意的孤儿院。

但是这个世界里买卖人口是非常常见且合法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就不那么难办了。

在孤儿中,年纪略大的能干活的,自然已经被人家买了或者雇用了,女孩子中容貌好的也差不多是这样或者被拐子卖了。

所以剩下来的都是年纪小的,女孩子一般也都是容貌普通的。这些孩子一般跟着乞丐集团或者小偷集团,所以怎么把他们弄到我碉庄里,也是个问题呢。因为无论是乞丐还是小偷的头子,就像这个地方的黑社会一样的,控制着这些孩子。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被静言默默的解决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他也没有告诉我,重点是他把孩子们带回来了,并且自己没有吃亏,这就足够了。

清一色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最小的甚至只有两三岁。衣衫褴褛的样子,人数我数了数有七个。其实人数越少越好,最好没有。我虽然愿意收留孤儿,却不希望这世界里有太多的孤儿。让下人去准备了饭菜,先让他们吃饱再说吧。

他们不知道流浪了多久,年纪小的看起来都呆呆的,稍微懂事一点的眼里都是深深的防备的色彩,一直在被人利用吧。

我在田庄里过的也是普通人的生活,吃的是家常饭菜,用的是普通的生活用品。我倒不是刻意的委屈自己,或者是为了节省钱财,而是觉得在田庄里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这样不会太显眼,也不容易让人猜出我的出身。这一世虽然过的都是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拜前一世所赐,我还是懂得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的。尤其是作为田庄的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富户或者地主,生活还是比较随便的。

厨子作了七八个人的饭菜,那几个孩子便暂时放下了戒心,开始大口大口吃饭了。年纪小的孩子自然有大一些的孩子照应。

默默的看着这几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吧。他们之中,要么当街乞讨过,要么被训练偷盗技术,甚至出手偷过东西,教育是个问题啊。

等他们吃饱了,让他们排排坐在我和静言面前,一个个都不说话,这是早熟的表现,这些孩子已经早早的就看到人世的冷暖了。

我和静言互相看看,然后我淡淡开口道:“我们是这个田庄的主人。我们知道如今你们都没有家了,也知道你们过去都待在什么地方。我们这里虽然没什么好的,但是三餐饱饭,一个容身之处还是能够提供的。你们愿意留在这里吗?”

孩子们互相看看,一个年纪最长的孩子脆声问道:“那我们要做什么?”

“不论年纪大小,你们现在不需要做什么,学学干农活,养养家畜,女孩子学学针织等等。等你们能够干活了之后,想离开农庄也可以,想在农庄租地干活也可以。”

那个为首的孩子听了我的要求,仿佛才放下了心,跪下来规规矩矩的给我们磕了几个头。余下的孩子也纷纷照做。

我不打算让专人照看他们了,这些孩子都有了自理的能力,大的孩子带小的孩子,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契约,让他们一个个的按了手印,然后让庄里的裁缝给他们一一量了身高,做了两身衣服。让庄里的下人分别带他们去洗了澡,安排了住处。

想到贾雨村,我便不想把他们教育成为文人,然后去考什么功名。只是让他们在这里有个安身之所,能够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也就罢了。若是他们还有什么理想,也就只能自己各自努力了。

买下田庄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这些孤儿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但是真正买下之后,发现管理和经营农庄比这些孩子,更需要精力,这当然是指农忙的时候。

平时的时候,年纪小的孩子就让他们在院中玩耍,年纪大的孩子就会主动帮忙干一点小活,比如打扫院子,或者喂喂**什么的。

田庄里的下人很少,这些孩子倒是帮了一些小忙。我有时候也教他们识几个字,至少让他们将来看契约的时候不会受骗,或者能够看一点账目什么的。

虽然没有给他们零花钱,这是为了防止被心术不正的人惦记着,而且除了一日三餐,我还让庄里的厨子给他们每天都做一种点心,我想他们的营养应该是足够了吧。

孩子们渐渐放下了戒心,在田庄里安心的住了下来。

因为不缺钱,我也再没有卖过字画古董。留着欣赏也是好的。

因为刚换了环境,想要好好的了解这个田庄,而且孩子们才来,我也不能信任的把他们交给庄里的其他人。

等静言回来之后,我和他商量着在别处再买一个田庄。我手头的银票,上次卖了字画的收入,应该足够了。

知道了田庄大小的概念,我这次明确指示了大概和这个田庄大小差不多碉庄就够用了,这样我们的银票就能多买一些庄园了。

没错,我想做的不是买一个田庄,收养几个孤儿。而是在各地买田庄,收养当地的孤儿。简单来说,就是办一个全国连锁的孤儿院。买田庄只是一个依托,既有钱来养活他们,又可以让他们将来有事可做。

心里惦记着几件事情,宝钗生日过后,老太太就快没了,老太太已经八十三岁了,所以也是天命所归。虽然见不成了,但是偷偷过去磕个头还是应该的。另一件便是鸳鸯了,怎么能让她白白的吊死了,先救下来再说。第三件是妙玉,那伙盗贼我决定签收了。第四件,就是看看紫鹃。第五件是湘云,她丈夫的痨病用现代的方法或许还有些机会治疗。

扳着手指数,要做的事情不少呢。

算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就和静言回到了京城,这一年来我都穿着男装,也很习惯了。先去湘云那里吧,我并不担心被湘云看见,因为我去看病,湘云作为女眷是会回避的,而其他人并没有见过我,所以这样光明正大的去就可以了。

编了个名目,说是与他家祖上有旧,知道他家有人病重,特来一看。他们估计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就让我们去试了一试。

果然是痨病,我先让他们给病人换了一间通风良好,又有阳光的房间。这个时代没有治痨病的西药,所以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给他开了个方子,便离去了。隔了两日再去,发现他的症状减轻了,看来还是有用的。又为他把了脉,按照现在的症状又略为改变了药方,他们一家上下倒把我当作了救命恩人,直让我在他家住下来。

我婉拒了,只说隔两天再来。也可能是天意,如此慢慢的,他的病竟就好转起来了。虽然不能全好,但慢慢养着,未必不能长寿。

我开了最后一个辅助养身的药方后,此后我们也不再来了。他家倒要以千金赠我。

我淡淡的对父子二人道:“银钱就不必了,我这回特意来救你,其实并不是与你家的祖上有旧,而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

我点点头,“我家的恩人之女曾在临终前托人转告我,要我帮忙关照尊夫人,所以我在得知你重病后,便来诊治了。”

“不知您的恩人是?”

“我的恩人是姑苏人氏,名叫林如海,他的女儿林黛玉一直在荣国府生活。我想她就是在那里与尊夫人相识的。恩人之女重病时,我因不在京城无法医治,所以这次便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你,还了这个恩情,因我恩人家已经没有子嗣了。请问尊夫人是否姓史?如果是便没有错了。”

“内人正是姓史,与荣国府是表亲。”

我点点头,“那就没错了,我这次特意来为你治病,就是为了恩人之女与尊夫人曾是闺中好友的缘故,也请你善待尊夫人了。那银钱我就不收了,原本就是为了报恩而来。如今就要离开京城,告辞了。”

为了让湘云过的好,我可是绕着弯子说了一大通谎话,真是累死我了。

他们父子二人感激涕零,那么,湘云,我能为你做的,恐怕就只有这些了。你的性子坚强爽朗,就是有时候肠子太直了些,现在有了丈夫和长辈的爱护,应该会过的好吧。

不过三妻四妾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无法避免的命运,你们生来就接受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是对我来说这是很难接受的,我可以终身不嫁,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如果遇到好的男子,找个情人倒是不错……

老太太果然病重了,我拉着静言每天晚上都窝到她房间的房梁上去看她,也看到了不少旧人。宝玉,他已经不复往日的神采。

宝钗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更不爱言语了,比过去更冷些。

还有王夫人,凤姐儿,鸳鸯,袭人,紫鹃等等。只是可能府里连连出事,所以众人脸上都有疲倦之色。

日日看着老太太,心也渐渐沉下去了,她真的是大限已到了。

静言轻轻问我:“你不去见见她吗?”

怎么见呢?已经不能见了。

她看看宝玉,看看贾兰,看看宝钗,凤姐儿,湘云,最后看看贾政,然后就含笑而逝了。

我的泪也掉了下来。

第 31 章

静言伸手擦掉我的眼泪,轻轻开口说:“难为你了。”

我摇摇头,看着底下众人忙着办老太太的丧事,也在清静无人的地方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此时家已抄过了,府里乱乱的不成样子,凤姐儿也没了往日的风采。

我暗中离去去找了紫鹃,贾府人多口杂,便点了她的,带她到我们的马车里去。

给她解了,她一看见我,便先红了眼睛。

我微微笑道:“哭什么,我不是说过可能的话,会来看你吗?”

她点点头问道:“姑娘这次是为了老太太回来的?”

我有些黯然的点了点头,“只能悄悄的磕几个头了,我不能让府里的其他人看见”,又打起精神问道:“你怎么还在府里,当初不是给了你银子让你赎身出去吗?你年纪也不小了,且又是一直跟着我的,将来难免太太们把你配人出去了,你自己连一点自主权也没有。给自己赎身以后,不是稍微好一点吗?”

紫鹃苦笑道:“我已经把姑娘给的银两给爹娘了,爹娘在府里一辈子了,我也是府里的家生奴才,他们不愿意离开贾府,我也便没有赎身。”

我点点头,“贾府现在式微,可能以后会慢慢的削减伺候的下人。况且现在老太太去了,她身边的丫头还有原来跟着我的人,可能很快就要被配人了。你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才是。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呢?我在新淄买了田庄。要是你放心不下你爹娘,可以将她们一起接过去,不过一定要对我的事情保密就是了。”

紫鹃默想了片刻,开口道:“姑娘,我愿意和你一起离开,本来若是姑娘嫁人的话我也该跟着姑娘陪嫁的,如今姑娘尚在,我怎能离了姑娘。我的爹娘不想离开贾府,况且我的兄嫂也在府中,姑娘给的银两已经足够我爹娘养老了,我也就安心了。”

“你爹娘不在身边真的没有问题吗?其实可以把他们接到田庄的,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你兄嫂也可以,只是让他们对我的事情保密就行了。”

紫鹃摇摇头,“姑娘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已经想好了,就我和姑娘走。原本要是跟着姑娘嫁人,也就直接走了。如今还给爹娘留了养老的钱,是姑娘的恩赐,也是我的福分。跟着姑娘是我的本分,我愿意跟着姑娘。”

我叹口气点点头道:“都由你吧,我还要在京城待几天,你若是改变主意了就告诉我。只是你自己赎身的事情,这几天你和你爹娘商量着办了,然后我来接你一起走。”

紫鹃点点头,我便把她送回了贾府中。

我和静言回到客栈后,便有客人到访——南苑王爷,我似乎与他很有缘分。

他没有投帖子,没有让下人来传我去王府,而是自己直接敲了我房间的门,还和以前一样不拘小节。

我见去开门的静言呆了一呆,便从书中抬起头来问静言道:“大哥,是谁啊?”

静言偏头对我道:“小远,是南苑王爷”,又对来人行礼道:“草民见过南苑王爷。”

是他?我也没打算对皇帝隐藏自己仍然活着的事实,所以来到京城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们知道了也是正常的。只是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起身到门口,微笑道:“不知贵客来到,有失远迎了。快请进来吧。”

静言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让南苑王爷进门。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难为他屈尊前来了。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我暗暗打量着,和他称兄道弟的爹爹已经百年了,他却和我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比起来没有多少变化,是因为练武还是养尊处优呢?

我亲自奉了一杯茶给他,开口问道:“王爷怎么知道我进京了?”

他微笑着道:“皇上和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你去世的消息传出之后,我们一直不能确定你是否渡劫失败了。这次贾府的老太君辞世,我想如果你渡劫成功的话,有可能会回来的,就派了人手在贾府,果然等到了你。”

我点点头,“那皇上和王爷找民女有什么事吗?”

他摇摇头道:“贾府的事情,我很抱歉,皇上……”

我微笑着打断他道:“这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的,也有一定的定数。皇上是万民的主子,要考虑的是江山社稷,我想皇上做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皇上留下了贾府众人的性命,民女已经心存感激了。”

南苑王爷微笑道:“难得姑娘深明大义,皇上的确是考虑了姑娘的恩情,因此对贾府宽大处理了。不知姑娘离开京城后,去了何处?”

因为我,对贾府宽大处理?

算了,这样也好,他这么说肯定是皇上觉得我还有可用之处。这样对我来说,反而比较安全吧。利用价值吗?

微微笑道:“民女在新淄买了一个田庄,现在就在那边生活。皇上和王爷若是对民女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开口。”

他摇摇头道:“皇上也已经知道姑娘在京城了,也没有什么需要姑娘做的。不过皇上很感激姑娘的救命之恩,也担心姑娘以后独自生活多有不便,所以赐下了两名侍卫给姑娘。”

皇上赐侍卫给我?监视我吗?

不过也没关系,我也不会做什么影响皇权的事情,在这个前提下,我只是多了两个可以使唤的人罢了。

不过皇宫的侍卫应该都是贵族子弟,难免骄矜,我可不想多了两个主子。

于是微微笑道:“皇上赐民女侍卫,民女不胜惶恐。不知那两名侍卫是何出身?跟着民女恐怕委屈了他们。”

南苑王笑道:“姑娘不必顾虑,他们是宫中的暗卫,俱是孤儿出身。”

我点点头,“皇上的赏赐不敢推辞,民女就领受了。那两名侍卫现在何处?民女是否应该进宫向皇上谢恩?”

南苑王摇头道:“姑娘身份特殊,所以皇上并不以世俗之礼待姑娘,姑娘也请千万不要多心。那两名侍卫跟随姑娘以后,就是姑娘的私人侍卫了,皇上以后不会再给他们命令。只是如果姑娘需要帮助,那两名侍卫可以告知皇上,以免皇上赐了你玉佩,你却无法可用。”

我点点头道:“民女很感激皇上。皇上若是对民女有什么吩咐,民女莫不听从,何况是皇上的赏赐呢。”

南苑王点头笑道:“姑娘的xiōng襟气度让本王佩服,那两名侍卫就在门外等候,我这就让他们进来”,然后他拍拍手,那两名侍卫应声推门进来。

都是普通的青杉,脸上没什么表情,和静言当初的样子差不多。

南苑王爷开口道:“他们原本是以代号来称呼的,皇上将他们赐给了你,你就为他们赐名吧。”

他们和静言不同,无论何时,他们都是皇上的人。

我微笑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以前是跟着皇上做大事的,以后就跟随我,要委屈你们了。”

两名侍卫一起道:“不委屈,皇上圣旨已下,以后属下就是主子的人了。”

我点点头道:“那你们以前叫什么名字,现在恢复就是了,也不必我再另取了。以后在我面前自称属下就可以了,不必称奴才了。”

那两名侍卫互相看看,然后其中一人道:“请主子赐名,以前属下们只知代号,不知姓名。”

我沉吟了一下,开口对左边眉清目秀的少年说:“你叫清风可以吗?”

他跪下行礼道:“多谢主子赐名。”

看看右边这个肤色偏深的少年,开口道:“你叫墨宇可以吗?”

他也跪下行礼道:“多谢主子赐名。”

两个人各有特色,相同点是相貌都不错,暗卫都是这样么?或者是皇上特地挑了两个长得好的送给我?

他们自发的站到我身后,南苑王爷又开口问道:“姑娘何时离开京城?”

“明日或者后日吧,皇上和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他摇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姑娘以后就在新淄定居了吗?”

我也笑道:“应该不会长久在新淄居住。我正打算在别处再买田庄,目前还没有确定的定居之所。若是皇上和王爷担心民女,民女可以定期送信给王爷,让王爷知道民女的所在。”

南苑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姑娘身份不同,因此皇上说一定要确保姑娘的安全。”

我微微笑道:“皇上和王爷真是让民女受宠若惊。不如由清风和墨宇定期联系王爷可好。我想清风和墨宇以前既然是暗卫,自然有方便传信的办法。民女区区平民,很难将信传入王府或者皇宫中。”

南苑王点点头道,“甚好,只是请姑娘千万不要多心。”

我微笑道:“民女不会多心的。清风和墨宇后虽然是民女的属下了,但是连同民女在内,都是皇上的子民,对皇上尽忠是应该的。”

南苑王爷点点头道:“那本王就告辞了,姑娘早点休息吧?”

我起身送他道:“王爷,民女现在化名于远,与静言兄妹相称。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与民女没有关系了,也请王爷代为禀报皇上。”

他点点头,看了我一眼。他今晚就像是皇帝的代言人,与上一次我们单独见面的时候,气氛很不同,可能因为有皇上的人在吧。

我微微一笑道:“王爷,民女送你一程。”

又转头对静言道:“大哥,你安排清风和墨宇在隔壁住下吧。”

静言点头应了,我便送南苑王下楼了。

出了客栈之后,他微笑道:“姑娘可愿意在附近散散步?”

我点点头,他便让他的轿子和侍卫在我们后面远远的跟着,我们两人在前面慢慢的跺着步。

第 32 章

南苑王爷在我旁边慢慢的走着,鞋子和脚下的青石板路磕碰出浅浅的声音,“林姑娘……”

我微笑着打断他道:“王爷以后就叫我于远吧,为了出门方便,以后我可能都以男装示人了。请王爷不要再叫我姑娘了。”

他点点头,从善如流道:“于远,我与你似乎特别有缘分,所以有些话想对你说,又怕冒犯了你。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爷一直快人快语,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你一个人漂泊在世间,无亲无友的,连终身恐怕也耽误了。如果你求皇上赐个恩典,请皇上重新赐你个身份,再将你指婚给朝中的俊杰,这样你就可以过和从前一样的生活了。以皇上对你的重视,就是赐你个诰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考虑过这些吗?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可以代你禀报皇上。”

我低头沉吟着措辞,然后淡淡开口道:“王爷,我希望的并不是坐拥荣华富贵。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深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即便是养尊处优,我也不喜欢。这世上的女子都没有自由,遇上什么样的良人都要凭自己的运气,我也不想要这样的无奈。既然神仙给了我自由生活的机会,给了我脱离自己出身的机会,我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哪怕过得是最朴素的生活。王爷,这一年多,我吃得是家常便饭,平时生活也没有丫环伺候,可是我过得很好,我并不怀念以前的生活。王爷,我五岁时便认识您,别人我不敢说,可是我想王爷一定能明白我的想法,是吗?”

他点点头道,“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刚才我说的话,是指给你的一条退路,若你不想过现在的生活了,可以告诉我。”

我微笑道:“多谢王爷,我知道了。请转告皇上,如皇上有什么事是民女帮得上忙的,民女一定尽力,请皇上尽管吩咐。”

我越是如此说,他们越是对我放心吧。

他们对我不放心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癞头和尚?天机?或者这些等等……

他点点头,望着我温声道:“我们就此别过吧,请多保重,于远。”

我点点头,目送他上了轿,然后自己慢慢的走回小客栈中。回到房间中,看见清风和墨宇仍然立在一旁,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

清风答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怎么能自己去休息?”

我微微笑道:“你们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吧,我大哥就住在我房间的外间。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需要防范的。你们以后也不必隐在暗处,直接跟着我就是了。”

清风与墨宇对看了一眼,然后清风迟疑道:“主子,这样可以吗?”

我点点头,微笑道:“当然,这是我对你们的要求。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侍卫了,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清风和墨宇一起道:“属下遵命”,然后退出了房间。

静言刚才一直默默的坐在旁边喝茶,见他们退出去了,抬起头来问我道:“你也拜过你外祖母了,留在京城还有什么事吗?”

我坐到他身边,点点头道:“我外祖母身边有一个最忠心最贴心的丫头,以前得罪过我的大舅舅。现在我外祖母去了,我的大舅舅和大舅母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所以我想把她也带回田庄。而且她精明能干,到我们碉庄也会有大用处。”

静言点点头,我们各自歇下不提。

既然有了清风和墨宇,我就不需要自己去蹲点了,让他们去贾府看着老太太办丧事,若是有个叫鸳鸯的丫头自杀,就救下来,带到我这里来。他们虽然奇怪我怎么知道有人会自杀,仍然什么也没有问的领命去了。

紫鹃也在第二日就来到我的客栈中,她说已经给爹娘留书了,让他们为她赎身,但是没说自己的去处,“这样比较好,姑娘,府里现在办丧事,他们也没有精力来找我。如果我和他们说实话,一定会牵连姑娘的”,紫鹃如是告诉我。

我虽然觉得不妥,但是让墨宇去查探,得知紫鹃的父母哭了一场,也就把这件事情丢开了。照旧好好的和儿子媳妇过日子。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在哪里都不会太受重视的,早晚要嫁出去,成了泼出去的水了,所以他们以为紫鹃和人私奔了,也并不仔细寻找。

待到清风和墨宇把鸳鸯带回来的时候,我解了她的道,看见她慢慢的睁开眼睛。

她看见是我,微微一笑道:“我看见你了,林姑娘,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老太太呢?你没有看见她吗?她比我早来一会儿呢。”

原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吗?

我微微笑道:“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是我让人把你救下来的,紫鹃,前因后果你慢慢向鸳鸯解释吧。”

太麻烦了,而且那个什么神仙的谎话,我也不想再说一遍。

我坐在旁边,听紫鹃细细的从神仙让我假死讲起,一直讲到现在。鸳鸯先是迷茫的眼睛,慢慢的清明起来的,看来她是接受了事实了。

她也是被逼无奈,要是有法子谁会愿意去死呢?

她从床上起来,在我面前跪下来,我连忙将她扶住,她却不肯起来,哭着开口道:“多谢林姑娘大恩,只是鸳鸯已经无处可去,姑娘何不让我死了呢。”

我微微叹口气道:“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便带你一起走。若你不愿意离开京城,我也可以帮你安置一个居所,不要轻易的寻死了。以前你对老太太最是忠心和细致,我一直感激在心,所以这次救你也是你应该的。”

鸳鸯连连磕头道:“若林姑娘还用的上我,我便愿意留在姑娘身边伺候,绝无二心。”

我用力把她托扶起来,微笑道:“好了,以后跟着我便是了。只是有几件事你要记住的,我现在化名于远,为了方便以后都以男装示人,所以你和紫鹃不要再叫我姑娘了,就叫我远少爷,或者二爷。”

紫鹃和鸳鸯都盈盈一福道:“远少爷。”

我微笑的点点头,指指旁边的静言道:“这位是我的结义大哥,于静言。你们叫他大少爷或者言少爷。”

二人也福一福道:“言少爷。”

静言点点头算是应了。

又指指清风和墨宇道:“这两位是清风和墨宇,他们是我的侍卫,以后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二人也福了一福,清风和墨宇也分别回礼。

我微笑的拉她们俩人坐下,道:“你们一个是跟着我的旧人,一个是跟着老太太的旧人,带你们走也不是让你们再去做下人的。我在新淄买了个田庄,里里外外都需要人照管。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去了你们便为我管理田庄里外,下人们也尽听你们使唤。”

鸳鸯和紫鹃一时都听呆了,我微笑的对鸳鸯道:“你是个精细人,以前老太太的事情都是你在打理的,而且凤姐儿如何管家的你也都是知道的。我那里只是一个小碉庄,人比贾府里少的多了,也好管理,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手。鸳鸯,我信任你,你就帮我管着家吧?”

鸳鸯点点头:“远少爷既然信任我,我就绝不会辜负少爷对我的期望。鸳鸯一定会尽力的。”

我满意的点点头,又对紫鹃说:“你以前一直都跟着我,也没学过管家什么的,这次回去就先跟着鸳鸯一起学习学习。我还打算再买几个田庄,以后需要你的助力。”

紫鹃微笑的点点头,“姑娘……不,远少爷,我会尽力的。不过我还是想跟在远少爷身边伺候,远少爷身边连个近身的人也没有。”

我点点头,“这个我们回去以后再具体商量吧,明天就要出发离开了,我已经给你们定了隔壁的房间,你们先歇一下。”

紫鹃和鸳鸯点点头,携手离开了。

静言倒了一杯茶给我,清风和墨宇也在一旁静静的等候。我微笑的接过茶,对清风他们说:

“你们也回去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他们二人领命下去了。

我在静言身边坐下,微笑道:“大哥,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静言摇摇头,“不会,和你在一起之后,生活反而好像有趣了些。”

“那你想不想回族中?这边的事情了了,我可以陪你回去一趟。”

静言摇摇头,“没什么事儿,我也不想回去了。”

我点点头,“以后我就真正没什么牵挂了,我想好好去看看这大江南北的风光。”

静言伸出手来揉揉我的头,微笑不语。

晚间的时候,我和静言还有清风,墨宇四人隐在大观园内,等那伙盗贼前来。

他们来了之后,我和静言没有出手,清风和墨宇就将他们都解决了。

我让清风又把贾环抓了来,用对迎春丈夫的那一套把他整治了一番,最厌恶这种心术不正又禽兽不如的人。

解了气,便与静言等人离开了贾府,不过清风和墨宇见了我整治人的手段,脸上不知是惊吓还是佩服的表情,让我在心里笑了一场。

离开贾府的时候,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和这里有什么瓜葛了吧。

第二天,我和紫鹃,鸳鸯同乘一辆马车,静言他们乘一辆马车,便离开京城了。

第 33 章

回到田庄,紫鹃和鸳鸯先下了马车,才打了帘子让我下了车。

田庄里不多的下人看见我带了两个年轻的丫头和侍卫来,都有些吃惊的样子。给我请了安之后,我向他们介绍了四人的身份,众人也就知道了他们四人是田庄里身份仅次于我和静言的,都行了礼。

孩子们见我们回来了,也很欢喜,因为我得空时会教他们识几个字,也会抱抱年幼的几个孩子。

他们各个都早熟,也知道我是这田庄的主子,因此对我有略微的刻意抵好,生怕我不要他们了,又让他们去过那种流离失所的生活。

“远少爷,这些孩子是?”,鸳鸯有些吃惊的笑问道。

“他们是这个城镇附近的孤儿,我将他们收养进田庄了。具体的事情明天仔细告诉你吧,今天你们先好好的休整一下。”

四人应声去了,我才觉得心里有些疲倦涌上来。

老太太去了,贾府也败落了。

回到京城暗中看了几个旧人,感觉离自己的过去特别遥远。

见到南苑王,又有一番特别让我累心蹈话,让我知道皇上还在紧紧地盯着我。

我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静言站在我身后,伸手揉揉我但阳。外族的男子也有他的好处,不像此间的男子一般讲究特别多,又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倒是能像现代人一样和我相处,让我倍感轻松。

“大哥,我想在北方买一个牧场,养许多马,你说好不好?”

“嗯,我没意见”,他的手稳稳的在我头上按捏。

我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安逸,微笑的问道:“大哥,你在族中定亲了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女子?”

他应该比我大几岁的,我才想起这个问题,他的终身大事别耽误了。作暗卫的时候,自然很难成家生子,现在可不一样了,成家立业也是应当的事情。

他手微微的顿了顿,然后开口道:“我没有定亲,在族中也没有什么中意的女子。小远呢?”

我轻笑出声,“我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啊,自然没有定亲。我也没什么心上人。这世上的男子只要有条件,无不是三妻四妾的,我不想嫁给这样的人。所以我想我可能不会嫁人了,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么?”

静言在我身边坐下来,倒没有对我惊世骇俗的言论发表什么不同的意见。

鸳鸯慢慢接手田庄的事务,学会了记账本。有在大家族生存的经验,也很知道进退以及用人之道。有她照管孩子们,我也放心的多。

秋收的时候很是忙碌了一阵子,不过粮仓丰满,又有大把的银子进项,还有农户打了獐子,鹿等猎物来孝敬,日子过得很舒爽。

年后,我将田庄托付给了鸳鸯紫鹃还有几个管事,就和静言,还有清风墨宇一起出发了。也没什么明确的目标,于是让人去打听北方有什么牧场或者养马场出售,自己则是动身回到了苏州。

住在让静言买的宅院中,宅院虽然小,但是格局很好,处处都是风景。雨季的时候,在窗边看树景石景,心里十分的安宁。

在苏州的生活十分的安静,闲暇的时候,我和静言就带着清风他们四处走走,此时还没有什么园林可逛,那些都是人家的宅院和私产,连林家的老宅也算。所以就只有去逛逛寺庙和街市。

今日又下雨,我却偏好在下雨时出门,因为下雨的时候空气很好,有泥土的芬芳,并且下雨的时候路上的人很少,周围很清静。

到了我常去的酒家,店中客人不多,小二见是我,不问什么就把我带去了常坐的位置,二层的靠窗处。

“四个小菜,一壶杏花酒”,我淡淡吩咐小二,又转头对坐在身边的三个人说:“大哥,还有清风墨宇,你们还是照旧,爱吃什么自己点。”

一边喝着微温的酒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清风微笑的问我道:“主子,在田庄那边庄里收养了不少孩子,为什么不让我和墨宇教他们武功呢,也好将来为主子所用?”

他们已经和我熟悉起来了,都是少年的年纪,清风活泼明快,墨宇沉默稳重。不过就算是我们现在融洽相处了,我也不敢忘记他们是皇上的人。

按照他们训练暗卫的手法,收养这些孤儿无非是这种用途,训练成绝佳的帮手和工具,并且没有身份背景的担忧。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因为我要收养的不是一两个孤儿,如果各地都有我的产业和我收养的孤儿,我又将他们训练的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人材的话,皇帝肯定要以为我意图谋反了……= =!!!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再识得几个字不要成为睁眼瞎,之后怎么样完全凭他们自己了。因此不愿意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我微微笑道:“孩子们当中,若是有你觉得天分高的,你想收为徒弟我是不会反对的。不过总的来说,我没有打算把他们培养成什么人,将来也不打算让他们派什么大用场。若是有资质好的孩子,倒是可以培养一下,将来管理田庄。”

清风眼睛清亮的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暗卫里怎么会有这么活泼明快的人,有这么清亮的眼睛?

墨宇听了我们的话仍旧沉默不语,只是又为我斟了杯酒。

我微笑的接过,“墨宇,你也放松些,不用伺候我,我自斟自饮也挺有趣儿。”

他点点头,却依旧默默的看着我不语。我也就由他去了。

“竟然在这里偶遇静言兄,真是难得啊”,先是数人的脚步声,在这雨中安静的酒楼里显得有些纷杂,然后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认识静言的人吗?我将视线从风景中转进酒楼中来,一行三人,带着各自的小厮等数人,俱是锦衣玉带,下人也甚懂规矩,看来是家底丰厚的人家的公子。不是官家子弟,也是商家富户。

静言看见他们,脸上带出职业化的微笑,那笑容未达眼底。我暗笑原来静言也有这样的笑容,又想到他为我打理家业,少不得要与人应酬,心中倒是有点暖意。

“挝兄,好久不见”,静言微笑着道。

从有人出声向静言打招呼起,清风和墨宇就默默的站到我身后了。在我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也偏头看见了我。没有忽略这个叫挝的人眼中惊艳的光彩,难道他有断袖之癖?好像这个时代很多男子都是男女通吃的……= =!!!

他身边的两人静言并没有出声招呼,我想可能是不相识的。

“两位连兄,这位是于静言兄,我家里的夕阳青松图就是在静言兄那里买的。静言兄,这两位是北方连家堡的大少爷,二少爷连决。静言兄,不知这位小公子是?”,他望着我问道。

,连决,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合起来就是诀了。

“这是我的胞弟于远,我把他带在身边历练历练。小远,这位是黄挝兄,苏州第一才子”,静言淡淡的介绍道。

才子吗?好像哪里都有这么几个,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也对他们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难得相逢,静言兄不请我们坐下吗?”

静言淡淡一笑道:“挝兄,还有两位连兄请坐。”

他们也不客气,也许因为身份都比较高,并不把静言这个卖过几幅字画的商人怎么放在心上,态度也就比较随便。他们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菜单,点了些酒菜。

我有些不开心宁静的下午时光被生生打扰了,也因为清风和墨宇碍于身份,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肯和我们同桌吃饭。

听到那连家兄弟若有若无的打探我和静言的出身背景,都被静言轻松的挡了回去,他们说了半车的话,又仿佛什么也没有说,我暗暗好笑。

“于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苏州吗?”,那个黄挝开口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的,以前也来过。”

他可能是看我年纪还小,所以说话的语气极其柔和,又温声问道:“都玩了什么地方吗?觉得苏州好吗?”

“四处都看了,也去了集市还有寺庙。这里挺好的。”

“那小远最喜欢哪里的景致?”

小远?怎么没说几句话称呼就变得这么亲密了。我看看静言,他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哪里都差不多,我最喜欢这雨中的青石板路,感觉特别的安静。”

“小远喜静吗?”,他微微一笑道,“小远在家里都读了什么书?可会作诗吗?”

作诗?我摇摇头道:“只是识得字,并不曾学过作诗。”

他脸上倒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仍然微笑道:“没学过也不打紧,只是可惜了小远这安静灵透的性子了。”

他说话有些奇怪,不过我从小见惯了宝玉那样的呆子,如今再看到才子,已经对他们的怪异有免疫力了。

看起来和静言差不多大,只是气质更加的冷厉,话并不多。

连决可能和我差不多大,感觉还比较稚嫩,应该也是跟着哥哥出来历练的。不过因为我是女子,扮起男装来看起来更嫩一些,所以一桌人就我看起来年纪最小了。

连决似乎有些害羞的问我:“于小公子,我可以也叫你小远吗?”

都说“也”了,我还怎么拒绝,微微的点点头道:“可以。”

第 34 章

“那你直接叫我连决好吗?”,他还是羞涩的说,这么害羞,真像是女孩子。

我点点头,微笑道:“连决,那你也直接叫我于远好了。叫我小远我不太习惯。”

他见我微笑,很是欢喜,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坐到我旁边来。拉着我的手,开始问我读了什么书,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我满头大汗,感觉到清风和墨宇已经开始放出冷气,而静言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我却可以感觉到他的不悦。

我不着痕迹的慢慢抽出手,大汗……他见了我怎么像宝玉见了秦钟,小狗见了骨头一样?

慢慢的回答他的问题,可能是我惮度很好,连决浑然不觉我的拒绝,仍然很开心的在旁边讲话。他年纪很小吧,很活泼的样子,就是太自来熟了一些。

正和哥哥谈话的黄挝忽然出声问我道:“小远,城外的寒山寺你去过了吗?胳天晴的时候,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为什么是哄孩子的语气?

我看了看静言,微笑着说:“黄公子,我去过寒山寺了,和哥哥一起去的。”

他点点头,微笑着对静言道:“静言兄,你最近打算卖什么古物吗?最近可不可以去府上看看?”

静言点头道:“正有两件物品要待价而沽,挝兄有空可以来府里看看。不过愚弟喜欢出游,我都陪在左右的。请挝兄来府里之前,先投个帖子到我府里。”

黄挝点点头,却含笑看着我,看得我不知怎么的,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难道他真的是断袖?……

用勺子舀了一勺菜,挑掉我不喜欢吃的青椒。

忽然一个勺子横在我碗前方,一勺青椒……= =!!!

静言虽然反对我挑食,却不会在有外人在的时候教育我啊……

我抬起头来,正想对他眨眨眼睛表示不满,却愣住了,?

他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吃吧,不要挑食。”

这一行人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最正常的一个,没有见面就和我很熟的样子,现在怎么开始教训我了……= =!!!

现在是怎样呢?我要是吃了,好像很听话似的,可是他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我要是不吃,好像很不给他面子,有点尴尬……

看着碗里新添的青椒,我扁扁嘴巴看着静言。静言笑着拿手中的手巾擦擦我的嘴巴,又把我碗里的青椒挑到他自己碗里,抬头对微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舍弟挑食习惯了,勉强他的话,他反而吃得更少。所以家里一直是纵着他的。”

强人!!!意思就是说你这个外人就不要掺合我们家的事了。不过这话感觉说的很不客气啊,会不会得罪了这个北方的大财主,我还想去北方混一混的……= =!!!

他看起来倒是不以为意,微笑着又给我舀了一勺其他的菜,还真是强悍的神经和脸皮……= =!!!

我强悍不过他,轻声道谢,然后慢慢的吃碗里的菜。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沉默下来了,都看着我慢慢的吃东西。在这种的压力下,吃完了碗里的菜,好不容易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刚抬起头,碗前又多了两个勺子,和黄挝?

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商量好了恶整我吗?

脸不禁垮了下来,轻声道:“我已经吃饱了。”

黄挝闻言笑着把菜放进了他自己的碗里,而则是深深的看着我,然后把菜放进我的碗里,淡淡道:“再吃最后一勺吧,多吃一点。”

真是强势的人……我暗自皱眉,搞得像我的长辈一样,要是静言的话,我一定会听的。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为什么这样对我呢,感觉很奇怪……若是看出我是女子了,以他们的身份更应该避嫌才对啊……

正在胡思乱想着,面前的碗已经被静言拿走了,他微笑着对说:“不好意思,舍弟已经吃饱了,吃太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似乎感觉到一阵yīn风和闪电……

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不过我知道清风和墨宇心情应该很不好了,因为他们靠近我,并且拿了布巾和漱口水伺候我。然后清风貌似恭敬的回禀静言道:“大少爷,二少爷平时休息的时间到了,是不是让小人先送二少爷回府?”

清风也很牛嘛,知道我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还能站出来给我解围,好同志……

静言微微点点头,对黄挝道:“挝兄,舍弟身体不好,每日这个时间都要小休的。恕在下要告辞了。还有两位连兄公子,后会有期了。”

他们互相告别,我微笑的站在静言身边充当人柱。

“小远,我可不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呢?我还会在苏州待些日子”,连决拉着我的袖子急急得问。

我微叹口气,点点头道:“你可以来找我玩,不过我不是每天都在家的。”

连决欢喜的点点头,彼此说定了我们才走了。

外面雨还没有停,静言帮我撑着伞揽着我的肩膀往家走去,我以为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没有想到回到家另有一番啰嗦……

静言没有说什么,只是仔细的帮我擦了手,还让我回房间换了衣服。

清风开始唠唠叨叨说那个谁谁谁怎么能拉我的手呢,那个谁谁谁怎么能给我夹菜呢,谁谁谁怎么能直呼我的小名呢……

听的我头都大了,不过我也觉得奇怪,便开口问静言道:“大哥,他们是怎么回事?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好像和我们很熟似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静言摇了摇头道:“小远不要想那么多,要是他们打你什么主意,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们。你安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我点点头,安心了一些,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大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清风猛地笑出声,墨宇也涨红了脸,只有静言无奈的揉我的头道:“小远……”……是不知道怎么说我吗?可是我倒觉得这是很可能的啊……

我的男装扮相可比宝玉还要漂亮,否则他们态度怎么那么奇怪?难道想把我收作男宠?不会吧……

总之,那两个人很奇怪(连决年纪还小,就原谅他了)……因为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目的……

就算是识穿了我的身份(应该不可能的),我也没什么可被利用的吧……

奇怪啊……

静言见我一幅想不通的模样,微微的笑了,这才是直达心意的笑,与方才那种敷衍客气的笑不一样,“小远,不要担心,有我在呢。”

好吧,那我就不想了,对静言点点头。

“他们若是这几日要来,你就称病不出好了。让我去应付他们。”

我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不过那个黄挝就是本地人,也不能一直躲着,见见也无妨。”

静言也点点头,对清风他们吩咐道:“若是他们像今日一样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你们就找个借口让小远回房间。”

清风和墨宇都点头应了,清风还一幅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

第二日,静言就收到了黄挝的拜帖。其实今年因为在苏州住得比较久,已经卖了一幅字画了。既然以古董商的身份作幌子,总要偶尔卖一件东西。反正我这里多得是。不过既然有客人专门上门,便又从库房中拿出两件东西应个景。大哥在前厅招待客人,我在后面和清风墨宇玩跳棋。

一会儿下人来请,说是客人想见我。

我从棋中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客人?”

“有三位客人。一位是苏州府尹的公子黄挝,另两位是他带来的姓连的公子”,小厮甚是伶俐的回答。

听到连家兄弟也来了,清风和墨宇脸色都不好看,清风嘟着嘴说:“主子,你别出去了吧。就说病了,在歇着。”

我微笑的摇摇头,“早点说还可以,现在小厮都来请了,再这样说就失礼了。奇怪大哥怎么没有拦住他们。”

那小厮回话道:“大爷去库房取那位黄爷要看得东西去了。那位连大爷让在厅里伺候的人来请的,他当时没有为少爷推辞,我只好来请少爷了。”

挥手让小厮先下去了。

我点点头,“我去一趟吧,没什么的,你们两个不要乱担心了。不过,你们说是不是我女扮男装被他们察觉了?”应该不会啊,这幅容貌似乎是宜男宜女的,自从我扮男装以来,除了让人觉得我特别的美貌,倒没有人觉察我是女子……

清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主子相貌清奇,性格阔朗,扮上男装就是一个翩翩少年,我们跟在身边的人都常常忘记主子是女儿家了。”

我怎么好象有被害妄想症了……凭我的医术和武功,还有静言的蛊术,应该没有人能奈何我们。

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带着清风和墨宇去会客了。

第 35 章

我带着清风和墨宇到达前厅,哥哥还没有回来,只有那三人在。我一边从后门的屏风出来,一边笑道:“见过黄公子,还有两位连公子。”

他们都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我一一回礼,在静言的主位上坐下,自有下人奉上茶来,清风接过再递到我手里。

我轻轻的呷了一口,放下茶杯微笑道:“家里的生意一直是大哥在照管的,我并不太懂的。各位请我出来,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黄挝笑道:“我们请小远出来,并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昨日在酒楼与小远一见如故,所以今日也是来顺便探望友人。”

一边连决接口道:“是啊,小远,昨个儿不是说好了我要来找你玩的吗?”

微笑的点点头,心里暗想:你来就好了,为什么连你的冰块哥哥也来了?

静言带着手捧着字画和瓷器的下人进了前厅,见到我在眼中闪过一瞬的了然和不悦之色,然后命人将两件东西呈给黄挝和看。

静言陪着黄挝说话的时候,连决隔着和我说话,“小远,今天和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我今天感觉有些乏,胳好吗?”

连决略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又睁大眼睛问我:“我和哥哥从北方带来了几匹好马,小远想不想骑马去郊外踏青?”

骑马,好像很好玩,我看了眼静言,他略带笑意的对我点点头。

我微笑的开口道:“骑马好玩吗?我从来没有骑过。”

一般的世家子弟还有富户人家的公子都是会骑马的,不仅是骑马,连射箭这种项目也会练习的。就如宝玉那种从小娇惯的,身子柔弱的王公子弟都会骑马射箭。所以他们听到我不会,都很吃惊的样子。

“小远没有骑过马?”,连决奇怪的问我。

静言微笑的插话进来,“舍弟从小身体不好,家父甚是宠爱他,所以他从小都不怎么出门。出门也是乘轿或者马车了。以前想教他骑马,家父都拦着不让,生怕摔着他了”。

静言真能掰啊。

连决竟然赞同的点点头,“小远看起来身子是比较弱,还是不要骑马了。”

我笑着对静言说:“大哥,我想学骑马,应该很有趣吧。这样将来和大哥出门,就可以一起骑马了。”

静言点点头,笑道:“你这两年身子也见好了,学就学吧。”  我粲然一笑,家里是养着马的,正好我觉得日子有些无聊了,有空就和静言他们去学骑马吧。

感觉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了,纳闷儿掸头看看,都望着我做什么?

连决脸红红的说:“小远,你真是像神仙一样的人。”

神仙?这是哪门子外星语?倒是和宝玉初见我时说的话一样。

我微微笑道:“连决,你说什么笑话呢。”

连决恳求道:“小远,我和哥哥这次真的带来了几匹好马,你来挑一匹我送给你,好不好?”

怎么想送我东西还用求着我的语气……我望着静言,他也微笑的点点头道:“府里的马都是很普通,既然连二公子那里有好马,我们就选几匹吧。当然不能让连二公子送给我们,我们买下来好了。”

忽然开口对静言道:“于公子,我们带来了几匹好马,你想要的话,尽管挑去,价钱也好商量。不过我这里有一匹汗血马,原是不卖的。只是昨日见到小远,觉得甚是投缘,若是小远喜欢,我想把这匹马送给他。”

无功不受禄……这是我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我脑海中浮现的第二句话。

我明白的静言自然也明白,微笑着开口道:“汗血马十分的难得,小远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我也配合的点点头道:“我还不会骑马,只要普通的马就可以了。汗血马配我实在是委屈它了,还是给它找一个合适的主人吧。”   我是真的这么想得,什么东西都不是最好的才好。对我来说,反而是让我自在快乐的最好。所以我心里想着挑一匹温顺的马就可以了。又不要去打仗,也不要跑路,我不需要那么好的马。

听了我的话,微微一笑,并不接口。

连决却说:“那马别人不配骑,小远却是一定配的。小远这样的风采,就该用最好的马。”

连家是色狼世家吗,这种话说得如此顺口,感觉就像宝玉平时哄那些丫头们说的话,虽是真心的,但是对人人都真心就让人苦恼了。  我微笑着没有答话。

连决又开口问我:“小远,你家就做古董生意吗?”

我点点头,这个世界纯粹的商人并不太受人待见,要是有些田庄什么的就要好一些,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他们,他到底想问什么呢?  “那你以后也要做这行吗?”。

我摇了摇头,“有大哥继承家业就行了,我将来不会做这个,我也一点都不懂经商的事情。你家是做什么的?”

连决微笑道:“我家经营牧场,还做一些其他生意。”。

忽然插口,几乎有些严厉的道:“小远不继承家业的话,将来打算做什么?”

咦?为什么这么严厉呢?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在家里吃老本的二世祖?

做什么?也就是经营田庄,收养孤儿吧。不过这些不能告诉他们,我偏头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做大夫。”

静言接口道:“舍弟自幼身体不好,所以对医术很感兴趣。家父和我也很支持他学医,将来可以悬壶济世。”

“大夫?”,连决显得有些呆怔,也对啊,大夫虽然受人尊敬,毕竟动手为别人服务的。一般的富家公子怎么会去作大夫。

我微微一笑道:“虽然一直在学医,可是我还没有给人看过病呢,现在还算不上是大夫。”

看着我的眼光有些奇怪,开口笑道:“我这两天觉得xiōng口有些闷,也没有看大夫,不如小远帮我看看吧?”

啊?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说着话就突然让我看起病了。

我调整了表情,微笑的点点头。

望闻问切后,看出他没有什么大毛病,顶多有点上火罢了。我一边给他开清火的药方,一边开口道:“连公子,你没有生什么病,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有点上火的症状。我给你开个清火的方子,吃一剂药就好了。”

他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写方子,淡淡道:“小远,你以后就叫我吧,你不是对小决都直呼姓名了吗?不必再对我这么生分。”?可是你比我大啊,这么叫有点别扭。

“可是连公子你比我年长,直呼你的姓名不太好吧。”

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方子看,淡淡道:“也对,那你就叫我哥哥吧。”

哥哥??我忍不住抖了抖,= =!!!这个人怎么这么古怪?明明没那么熟。

静言淡淡开口道:“连公子说笑了,舍弟不懂事才直呼连二公子姓名的。小远,以后要称连公子,和连二公子,知道么?爹爹和我一直都纵着你,你也没见过什么外人,所以连礼仪都忘记了么?”

我忙受教的点头道:“大哥,我知道了。连公子,连二公子,以前是我失礼了。”

连决噘着嘴小声说:“真是的,哥哥你连累我了。”

的表情深不可测,黄挝今天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我们。我和静言都装作没有听到连决的话。

清风又找了个理由,让我向他们告辞回房间休息了。当然走之前免不了连决又拉着我交代了一定要去他那里看马的事情。

第二天便拉着静言在马圈里挑了一匹温顺的马,在府里的院子中慢慢的溜达。我微笑的对在一旁护着我的静言说:“骑马好像并不难嘛。”

其实他们根本不必护着我,凭我的武功就算是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很少用功夫,让他们都产生了我很柔弱的错觉……连知道我底细的人都如此,何况外人呢?

下午我便想和静言还有清风墨宇去郊外遛马,不过我们在这里一切从简,府里只有两匹拉马车的马而已。

静言微笑道:“还是去连家兄弟那里买几匹马吧,他们的马应该是上品。”

上品一般脾气不好,这也是在电视里看到的。极品好马都是要摔下去无数个人之后,才肯让人骑的。我不想要脾气很坏的马。我想要一匹温顺的乖乖的马。

我皱着眉道:“可是那个怪怪的。”

清风也在一边赞同的点点头。

静言笑着揉我的头,“没关系的,有我在,不用害怕他。”

“好吧,虽然怪怪的,可是感觉没有什么恶意”,我点点头道。

于是当天我接着在家里遛马,静言派人到连家兄弟的住处投了帖子。

投帖的第二日就去了连家在苏州的别苑,虽说是别苑,却非常大,还有一个约十倍cāo场大小的跑马场。我,静言还有清风和墨宇四人一起去的,因为我提议每人挑一匹马,将来若是急着赶路也比较方便。

和连决带我们去挑马,静言,清风和墨宇应该都是懂马的,看见马童牵来的几匹马都很高兴,在马身边摸摸看看的,这就是好马吗?表面完全看不出来啊。

连决在我旁边叽叽喳喳的,“小远,我把汗血马牵来给你瞧一瞧好不好?”

我摇摇头,“我要一匹温顺的马就行了。”

看见跑场边有一匹马在低头慢慢的吃草,没有和别的马一起在马圈里,看它的眼睛,感觉十分的温柔。我指指那匹马问:“我想看看那匹。”

见我指的马,微笑道:“那匹马不太好,原是我们看走眼了才带来的。速度不快,脚程也一般。”

“脾气好吗?”

“嗯,倒的确是很温顺的马。”

“那我就试试这匹吧”,我拿出怀里松子糖,我记得马是爱吃糖的,不知道记错了没有。走到它身边,它抬起头来望着我。我把手伸到它嘴边,有一点害怕它咬我。它闻了闻我手心登,然后开始就着我的手心吃起来了。它的舌头和牙齿弄得我的手心很痒,我一边笑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抚摸它的脖子。它吃完了糖,又用头在我怀里蹭了一蹭,向撒娇一般,可爱极了。

我抬首找到的方向,他也正看着我,我微笑着对他道:“我就要它了。”

第 36 章

我的父亲是武林中人,年轻的时候结识了那时候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

先帝皇子太多,那时候的现任皇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我的父亲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于是就变成了他暗中的刀。为他处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做一些连暗卫都不能知道的事情。

那时候我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懂了一些事,自从父亲成为那个人的工具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许是为了避嫌?

他终于登基了,我松了口气。爹爹自然不会贪图什么荣华富贵或者论功行赏,因为知道他所做的都是必须永远成为秘密的事情。

我松口气是因为爹爹不必再去做那些黑暗中的事情,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平静下来。

可是,爹爹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兔死狗烹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我们才知道他登基了,大赦天下了,晚上就迎来了暗杀我们的暗卫。他就这么急着想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么?

爹爹武功高强,可是还是敌不过轮番上阵的暗卫,何况还有娘亲,我和弟弟这三个负累,爹爹的几个门人和手下也都战死了。我们一家四口被逼到了一间房屋中,然后他们放了一把火,又围住了这间屋子,等着我们受不了跑出去,或者被烧死。

爹爹受了重伤,吐血不止,周围都是火和烟,在这样的火中我忽然想起了那人冷冰冰的眼,一时间恨意涌上心头,如果,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他。

爹爹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带着倦意说:“是爹爹害了你们。”

我摇摇头哽咽的说,“爹爹,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狗皇帝不仁不义。”

爹爹叹了口气,“如果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也不必为我报仇了。是我自己选了这条路,我以为和他是知己,没有想到他会对我赶尽杀绝。”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会报仇的,爹爹。”

爹爹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们一家人可能都要埋葬在这里了,我还对你说那些做什么呢。只是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做危害国家和百姓的事。就算他负了我们,我们还是这个国家的子民,你要记住不能做背叛国家的事情。”

我点点头,含泪应了。

爹爹眼中的神采渐渐散去,娘亲拿起爹爹的剑对我和弟弟道:“咱们就死在一处吧,这样上路也不会孤单了。”

弟弟懵懵懂懂,被我抱在怀里呆呆的看着我们的娘亲。娘亲毫不犹豫的用剑刺穿了我和弟弟的身体,一切那么的缓慢和真实,只有和鲜血,我抱着弟弟倒下的时候娘亲举剑自刎。一切都结束了么……

我没有想到还有睁开眼睛的机会,检查到身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我和弟弟是被一个癞头和尚送到了娘亲的妹妹家。

自从我娘亲嫁给爹爹以后,就同家里断绝了关系,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还是一位富家小姐。

我们的姨妈嫁到了北方的连家堡。她和娘亲感情很好,娘亲离开家后还和她有书信来往。从此以后连家堡就成了我们的容身之处,因为姨妈担心我们的身份,就说服了姨夫收养我们为养子。

除了我们,姨夫也没有别的子嗣了,因此对我们也很好。我们改名换姓,成了和连决。或许是那晚的事情对弟弟来说太过可怕,他完全遗忘了那一段记忆,这样最好。

可是,我是不会忘记报仇的。我仍旧每日练习爹爹传授给我的武艺,暗中收养了一批孤儿送到京城中,能被宫中收养成为暗卫自然是最好的,或者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家,也会让我有机可趁。

机会终于来了,我收养的几名孤儿成了皇帝的暗卫,只是要等一个时机,就可以除掉他了。

我还记得爹爹的话,所以我没有造反,我没有伤害其他皇家子嗣,我要杀的就是皇帝一个人而已。我自己不能出马,因为我和连家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能给姨妈和姨夫带来危险。

甚至那几个暗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所以我最终放弃了亲手报仇的,重金聘请了杀手,在我的人护卫皇帝的一天晚上,让杀手去刺杀他。

我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失败了……

那名杀手,包括当晚的两名暗卫,都死了。

宫中的暗卫也被大清洗了一遍,和那两名暗卫同批的孤儿,无论是不是我的人,都被清洗了出来。

好在我还有第二方案,我的人中还有宫女在宫中。不过我不希望宫中我的人再被进行大清洗了,所以我让我的人在皇帝的熏香里下了慢性毒药,他会慢慢的衰竭而死,并且查不出病因。

这样报仇也许慢了一些,但是我并不着急,因为我一定活的比他久。

可是那晚的刺杀为什么会失败呢?当晚的刺杀是发生在太后的宫中,太后宫中并没有什么高人,皇帝和当晚在场的南苑王爷都不会武功……

我的人告诉我太后当晚召了一名女子进宫,是贾府的表小姐。

我安插在贾府的人向我禀报了这个表小姐的情况,她应该只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去贾府探了一下那个叫林黛玉的表小姐。

我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美貌,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女子。可是她的气息绵长,像是懂得武学的。

我的大仇已经得报,其实刺杀失败的原因我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无论解救皇帝的是不是这个女子,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我却对这个女子产生了好奇,想要继续了解她。贾府有几个丫头是我安插的人,其中一个是林黛玉房里的粗使丫环,我让她每月向我禀告一次她的情况。

为了保险起见,我将这批孤儿送到京城之前,文武都没有教过他们,让他们就是一张白纸,这样他们才不容易露出破绽,也更容易取得信任。

所以那个粗使丫头每次传来的信息都是林黛玉又病了,林黛玉又作了诗了之类的。至于具体怎样,做了什么诗,她也说不上来。

若不是我察觉到她有武功在身,她平常的行为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官家小姐。偶尔一次我的人传出了一首诗,说是林黛玉写的。她随手扔了,被我安插的人悄悄的捡了,最后到了我的手上。

《桃花行》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她的才情让我惊讶,也让不小心看到了此诗的连决惊讶。

他知道这首诗是我们一直监视的人作的,就坚持一定要去贾府看看她的样子。他去了,回来便失了魂魄,直说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灵秀的女子。

我也喜欢她。可是无论是我,还是连决,都是不可能娶她为妻的。连家在北方虽然势大,但是代代经商,从不入仕。像贾家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和连家结亲的。何况她还身负武学,不明敌我状况。

不断的接到她的病越来越严重的消息,我按捺不住自己,便亲自去京城一趟。却只来的及确认她的死亡。

我和连决都知道,我们将会忘不了这个女子……

在苏州的那个酒楼中,我和黄挝一起迈着步子上楼时,一个拿着杯子淡淡的品酒,眼望着窗外的少年渐渐的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那里明明有好几个人,面貌气势都不俗,那个纤弱的身影却最为吸引人的目光。至少我还有连决都在望着他。

听到黄挝和他身边的人打招呼,然后他转过脸来,那一瞬我几乎失去了呼吸,会有人这么相象吗?我在连决的眼中看到了热切和激动,给他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可是连决还是忍不住到他身边去,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觉得奇怪,就拉着人家的手说话。看见他挑食的样子,我也没有忍住,只想让他多吃一点。我和连决都很失常,因为他太像她了。或许我们吓到这个叫于远的少年了,他很快就离开了。

当天我就仔细查了那个于静言的背景,查不出他的来路,但是最早知道的他的身份,是苏州林府的新主人身份,也就是林家买下的一个田庄的主人。

那么,我就不得不猜测,这个于远和林黛玉有关系。或者,他就是黛玉?

第二日,我去拜访他们的时候,趁机让这个少年给我看病。看他写药方的时候,我已经能确定,这就是林黛玉的字。

他原来就是她……

她越来越高深莫测了,无论是开始是我的行刺计划失败,还是后来的诈死离开贾府,还是现在的新身份,以及她身边的几个人。

可是我还是莫名的感激,感激她还活在这世间

第 37 章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内心里喜欢那种性格刚强的女人。

母亲平时的时候一直温柔似水,却在我们面临死亡的时候,有那样的刚烈决断。

我永远记得她刺穿我和弟弟的剑插的毫不犹豫,而她平时却只是连刀剑都不碰的平常妇人。

母亲对我们的那一刺,和她向自己颈子的那一划,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对那一刻发生的事,我心中对母亲的尊敬要远远大于对死亡的恐惧。

那些富家小姐和官家小姐显然不能满足我对妻子的要求,虽然母亲也是出自于这样的家庭,可是这样的家庭中像母亲这样的女子是凤毛麟角吧。

而且我的大仇未报,又哪会有心情放在风花雪月上。所以一直没有娶妻,只有姨妈放了几房妾室在我房中。

去调查那个叫林黛玉的女子,最初只是为了避免危险。想要知道杀手的失败和她有没有关系。如果和她有关,那么她到底是无意间偶然造成的,还是她也和父亲一样,是那个狗皇帝的暗哨。

如果不是感觉到她的气息绵长,和一个病弱小姐并不相符,我想她几乎是没有破绽的,武功一点也不显现,应该在我之上。

她看起来身体娇弱,平时就是看书刺绣,和她的表姐妹们一起过着标准的千金生活。她是个极出色的女子,容貌,品性,修养,才华,心xiōng都是上乘的。可是,也就是这样而已。

一个把自己的身心献给了仇恨的人,譬如我,在其他方面的就会淡下来。

我用心经商,因为连家堡是我最好的基地。

我用心的培养弟弟,因为他是我最后的亲人。

我殚精竭虑的考虑怎么样能杀了狗皇帝,因为这是支撑我努力到现在的原因。

自那场大火以后,我就基本上不考虑除了这三件事以外的事了,很难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

我从未对女子动心,即使是林黛玉这样极品的女子,我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我很快就得到了她的过往生平,祖籍是苏州,6岁丧母后来到贾府,几年后丧父,曾经离开京城,到过扬州和苏州。除此之外再没有离开过贾府。

那么,她是在哪里学到的武功呢?

贾府中无一人懂得武功,她身边更没有,不是这些人教她的。

那么就是她6岁之前有人传授了她武艺,或者她为父亲奔丧那一次学的。可是她家祖辈并没有出过江湖人,和江湖人根本没有什么来往。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我已经知道了,刺客刺杀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进宫,之后宫中也没有和她保持什么联络。这么一个大小姐,就算是她有武功,也是不可能掩住众人的耳目离开贾府的。

我渐渐放心下来了,不过因为她的神秘,像是某种不可控制的因素,我仍然让人持续的监视观察她。像她这样的高手,让那种不懂武功的人监视,她才更不容易发现,尤其还是她房里的粗使丫环。

虽然时常得到她的消息,但是都是没有用的消息。除了那次传出来狄花诗,让我和连决惊艳了一场,平时传来的消息都是索然无味的闺阁小姐生活。

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出色的女子,虽然每月就像处理公文一样处理她的消息。

我所做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要瞒过连决,所以对于报仇的事情,他虽然参与的不多,却是从头到尾都知情的。我一直觉得,他忘记了大火中的记忆,是上天对他的一种恩赐。

当他看到了林黛玉狄花诗时,我知道他为这个女子的才情惊叹了。

而当他从贾府回来时,我知道他已经喜欢上那个女子了。

只是他也知道和那个女子是不可能的。他虽然稚嫩,却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我对他的教育以及我们背负的仇恨,让他早就学会不能任性了。

其实在那时候,我还没有对这个女子动什么心。

她再有多么好,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不,或者有一点点关系,因为她让我最在意的弟弟动了心。

传来的消息里,提到的最多的一个人,便是荣国公衔玉而生的那个孙子,贾宝玉。

据说他和林黛玉自幼一起长大,又是养在一处。据说贾府的老太太也有意让他们亲上加亲。

传来的消息中,常说那个宝玉又和林黛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送给她了什么小玩意儿。

我想就算是他们之间有私情,我也不会有什么惊讶。我本来就算是江湖人,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失节。

况且我的娘亲和爹爹也是私定终身的,少年儿女互相孺慕,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我把此事告诉了连决,想要打消他对她的心思。连决只是不信,非要亲自去看一趟。

回来时便笑着对我说:“大哥,我就说人家以讹传讹不能尽信。我自己去观察了一天,林姑娘虽然是那呆子的妹妹,可是瞧着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姐姐看弟弟,或者长辈看晚辈的慈爱。哪有半分男女之情?”

连决虽然年纪尚小,可是极聪明,若是他这样确定,那就没错了,我点点头应了他的话。

不过连决又立刻沮丧起来,“不过我看那呆子,对林姑娘可不只是兄妹之情。以他在贾府的受宠程度,贾府倒是极有可能把林姑娘嫁给他的,那可怎么办才好?不过就算是不嫁给他,早晚也会嫁给别人,这样说来还是嫁给那个呆子保险一些。”

我不禁笑出声来,“说人家是呆子,你不是么?那个林姑娘都不认识你,你就在这里为她的终身大事cāo起心来。她是聪明豁达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好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倒是你,明知道不可能,不要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连决点点头道:“像她这样神仙一般的人,我对她是倾慕多过想自己。哥哥你是明白的吧。所以不必担心我,若是她有了好的归宿,我也就能丢开了。”

我是从何时起动了心呢?那日接到消息说她咳了血,因为我正在京城,心念一动便去了贾府。

正好瞧见贾宝玉那个呆子正在他身边垂泪,说着什么“二姐姐嫁的凄凉,大家都要散了”等等。

林黛玉面上淡淡的,既没有厌烦之色,也没有温柔宽慰之色,只是捧了本书随意的翻着。这样的林黛玉,出奇的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让那个贾宝玉渐渐平静下来。

若是旁人这么做,定会让人觉得过分冷淡不通情理。可是或许是他们一起长大的默契,贾宝玉并不为她的淡然生气,两个人一人自哭自说自己的,一人静静的看自己的书。就那一瞬,让我觉得,若是能有这样的女子相伴,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于是心里又对那个贾宝玉不耐烦起来,林黛玉明明已经病重的咳了血,他却还尽拿一些烦心事在她面前哭诉,明明她年纪比他还要小。

心里慢慢滋生了一种叫做怜惜的东西,是对她的吧。

贾宝玉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便放下了书,为他倒了一杯茶。

眉毛略皱了皱,开口道:“宝玉,你还记得金钏儿是怎么死的吗?”

那贾宝玉脸上甚是悲痛,点了点头。

她接着道:“金钏儿也好,晴雯也好,虽然她们一个是自尽,一个是被赶走,但是都是因你而起的。二舅母她最不喜欢丫头们和你亲密,就算是老太太疼你,也不会为了几个丫头和二舅母说情。你明白吗?”

贾宝玉含泪点点头。

“我知道你最不喜欢那些世俗礼法,可你应该知道二舅舅最重视的什么,二舅母最重视又是什么。你虽然不喜欢那些,不代表你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是不是?”

贾宝玉点点头,“父亲最喜欢道德文章,希望我的能考取功名。母亲也是一样。”

林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二舅母更担心你的品性名声。所以她最不喜欢晴雯那种鲜艳明媚的女孩儿,更加讨厌和你亲昵的女孩儿。若你是真为她们难过,以后在人前就注意一些,别让人寻了错处,又胡乱处置了府里的丫头们。不管是你身边多好的丫头,只要有人在二舅舅和二舅母旁边嚼了舌根,就可能马上被处置了。你虽然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却不是这个家里能说话做主的人,你明白不明白。”

贾宝玉默想了片刻,颓然道:“林妹妹,我懂了。”

林黛玉叹了口气:“今天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对舅舅舅母很不敬。也就是因为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你要多想想老太太,最近因为你没有精神,老太太也跟着没了精神。”

贾宝玉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离去了。

林黛玉让人关了院门,自己垂首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她的目光向我藏身的地方扫过,是发现我了吗?她皱了皱眉,便自己进屋了。

这个女子该怎么说呢?我本来以为她是普通的千金小姐,可是发现她身负武学又才情惊人。

我以为她与世俗无关,可是刚才听她劝那呆子的话,她分明不是我原以为的那种理想化的人,而是非常实际现实的人。

她就像是一个谜,我想要解开,却发现谜题越来越多。

我心想下次再来看她吧,却只等到了她的死讯

第 38 章

对我点了点头,马童们就拿了鞍具来,放在这匹马身上。

它似乎十分的喜欢我,竟然前腿曲膝放矮了身体,让我上马。

我都不用指挥它,它就自然的踱步到静言他们的马附近,静言他们都挑好了马,我特别高兴的说:“我就要这匹了。”

他们看了看我的马,都了然的点点头,明白这就是符合我要求的马。他们绕着马场跑了几圈,我的马带着我慢慢的溜达了一圈,结果静言他们都用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我。

嗯嗯,我好像说过要挑快马赶路来着。结果他们三个人都挑了很好的马,而我挑了一匹温吞的散步马……可是我很喜欢这一匹,所以决定就是这一匹了……

看见我的表情,静言微微的笑道:“没关系的,我们不需要赶什么路,你喜欢这匹就选这匹吧。”

我微笑的点点头,在马背上躺下来,它走的很稳,躺着很舒服。古代奠空真蓝啊,我几乎可以在马背上睡一觉了。

和连决不知怎么的都跑到我身边来了,连决开口道:“你怎么躺下了?这个动作对初学者来说很危险。”

我舒服稻了口气,开口道:“没关系的,它走得很稳当。”

“你不是不会骑马吗?”淡淡的问。

“嗯,是啊,所以昨天特意学了。”

“昨天才学了骑马,你今天就敢做这么危险的动作?”,连决在旁边倒抽了一口气说。

“嗯,这个动作不行吗?”,我起身又抱着马的脖子趴下,用脸蹭一蹭它的脖子,它也扭过头来蹭一蹭我。嗯,我和它真的很有缘分啊,好喜欢……

旁边有一道强烈的视线——?

他的目光让我起了一阵恶寒,那是什么眼神……= =!!!

连忙把头埋在马脖子另外一边,然后对它小声地咬耳朵说:“快走快走。”

它虽然不是一匹快马,但是绝对是一头神驹,我刚说完话,它就抬腿走马了,好乖~

之后连家兄弟非要留我们吃饭,可能是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我对他们的防备和戒心,所以他们不再有之前种种的怪异举止,倒是平和的吃了顿饭。

我倒不担心他们图谋什么,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即使有,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有能力利用我。就比方连家兄弟,若是他们有什么出格怪异的举动,清风和墨宇就会上报给皇上吧。

第二日黄挝又来拜访,不过这次没有让我作陪。

黄挝走以后,静言来到我的小院中,脸色有点怪异。我放下手中的医书,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微笑的坐到他身边等他开口。

“黄挝他向我提亲,说他有个幼妹,年方十三,还没有定下亲事。见你一表人材,就想和你定亲。”

我微微笑道:“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家父生前已经给你订了婚事,过两年就回乡完婚”,静言有些无奈的说。

我和清风听了哈哈大笑,“大哥,以后遇到这种事都这样说好了。你以前没有被人提过亲吗?”

静言点点头,“我说我早就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

真能掰啊,我和清风赞叹的点点头。

静言正颜道:“今年淮河大水,那边有田庄要出售。北方也有一个牧场要出售。我们去哪边呢?”

我想了想,对静言道:“去淮河那边吧,那边应该会有不少孤儿。北方的牧场也派人买下来,让人暂时照旧经营着,等着田庄上了轨道,我们再去牧场生活一段时间。”

这两件事情很快就办妥了,我们动身去了新碉庄,传消息到新淄,叫了一些人手过来。我过去从来没有去过灾害现场,真正见到了,才知道什么叫饿俘遍地……

新买碉庄因为被水淹了大半,所以价钱极低。还完好的那一半因为今年雨水过多,收成也很差。我免了田地被淹的佃户今年的租子,减少了收成较差的佃农的租子。将田庄里的存粮赊给今年没有收成的佃户,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不过别的土地上的佃农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很多人都变成了流民。

我让人把附近一些失去父母和家园的孩子都领了回来,还好养活他们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田庄里的存粮毕竟有限,有更多的人是我帮助不了的。

一日,清风来向我禀告,说是此地的官府要处死一批乱民。而所谓的乱民,不过是一些流离失所的流民罢了。

“这件事情你呈报给皇上了吗?”

他点点头,“已经呈报了。”

“那么皇上自然会处理的”,我淡淡的开口,又埋头在书里。

“可是那些百姓今天就要被处死了,皇上的旨意恐怕也来不及了”,清风焦虑的说。

我叹了口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我无官无职,能做什么呢?”

“主子有皇上给的那块蟠龙玉佩,那玉佩有如皇上亲临的意思,我想主子可以……”

“你想让我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罪,不仅是我,静言,你和墨宇,还有田庄里的人可能都会受到牵连,你让我做这样的选择?”,我抬首望着他。

清风跪在我面前道:“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暗卫这么简单,可是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你们既然叫我一声主子,我就会信任你们,并且爱护你们。可是你刚才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把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我不清楚皇上让你们跟着我是什么用意,我想你也知道我不会做违背圣意的事情。我不管你是想用这件事情测试我的忠心也好,还是你真心想救那些百姓也好,我现在不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所以任何事我都要考虑了后果才行动。清风,这件事情我不能做。”

清风垂首了半晌,轻轻开口恳求道:“如果你能答应我,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待我,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好不好?”

我微微一笑,将清风扶起来,“清风,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们就和以前一样相处,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清风摇了摇头,有点撒娇似的开口道:“我不想瞒着你了,主子能不能答应我?”

知道了一定是麻烦,可是又无法拒绝这样的清风,只好点了点头。

清风瞬时喜笑颜开了,我无奈的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是当今皇上的第六子。”……= =!!!……

我已经开始算他到底跪过我几次,我会不会被拉去砍头了……

我想到他身份不同,可能是皇上身边特别受重用的人,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同……= =!!!……

看见我张口结舌的样子,他有些苦涩的接着开口道:“我的母亲身份低下,并且早就去世了,我注定与皇位无缘。可是父皇非常喜爱我,常常把我带在身边。后来发现这样对我很不安全,就在去年将我过继给了南苑王爷。南苑王爷他没有子嗣,我以后可以继承他的爵位,以保证以后的平安以及衣食无忧。”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你的名字是?”,我轻轻问道。

“我喜欢清风这个名字,在我跟着你的时候,你就叫我清风好不好?”

我点点头,“清风,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父皇知道你还活着,就想派两个暗卫跟着你,顺便保护你。我早就从父皇和南苑王爷那里知道你的事情了,一直对你很好奇。所以知道了这件事,便想跟着你出来玩玩。总比待在京城有趣的多了。墨宇是我的暗卫,我好不容易才让父皇同意这件事的,而且还要时不时地送信回去。”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微笑道:“那你以后照旧跟着我吧,直到你需要回京城的时候。不过你不要再叫我主子了,和大哥一样叫我小远吧。也不要再跪我了,我不想折寿啊。”

他眼睛亮亮的点点头,继续开口道:“知道这边有灾情时,我便给父皇写信了。他下了旨意,让我们便宜行事”,他拿出一封信来。

寥寥数语,写得确实是让我们便宜行事,顺便还可以暗访一下当地官员赈灾的情况。老皇帝真是会使唤人啊,真是物尽其用啊……

我沉吟了一下,进房间去取了那块蟠龙玉佩,递给清风道:“你和墨宇去宣旨,救下那些百姓。顺便查一下那个狗官把赈灾粮款弄到哪里去了。我和静言会暗中协助你们。因为我要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所以不便身份。我看你就不妨直接报出身份,也便于查案和立威。就算你以后跟着我,也不会有人想到一个护卫竟会是那样的身份。”

他接过玉佩,点点头道:“小远,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让你和墨宇去办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们,而是因为这是我思考过后觉得最合适的办法。”

他点点头,便离去了。

静言从内室出来,坐到我身边问:“小远,你相信他们吗?”

我点了点头,“我相信南苑王爷的为人,也相信皇上目前对我没有恶意。再加上这段时间对他们的了解,应该可以相信他们。况且这次要做的是好事,而且这件事情不是由我们直接出面的,也牵扯不到我们身上。大哥,你就放心吧。”

静言点了点头,“那这次的事情你看要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其实也不难办。咱们又不是朝廷官员,不是非要走那种正统的路子。咱们今晚去一趟那狗官的府内,就凭我们的本事,逼他交出罪证还不一件轻松的事情?”

静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第 3 9 章 结局

见我又沉默下来,静言为我揉揉太阳,开口道:“怎么了?又想到什么了?”

我轻轻开口道:“刚才清风说他从南苑王爷和皇上那里听说过我,可是以南苑王爷的为人,应该不会把和我之间的私交说出来,而且清风看起来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觉得呢?”

静言点了点头,“南苑王爷是侠义心肠,答应过的事情必定不会反悔,他应该不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我点了点头,“对,我偶然被当今太后召入宫中,无意间救了皇上一命。这就是我和皇上唯一的一次会面,当时南苑王爷也在场。这件事情应该是个秘密,可是清风说早就从皇上和南苑王爷那里知道了我的消息。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皇上真的很宠爱这个儿子,或者说器重这个儿子。”

“清风的母亲身份低下,但是皇上很喜欢他。又说为了保护他,将他过继给了南苑王爷。可为什么是去年才过继的呢?去年他们才知道我还活着,就让他跟着我了。为什么呢?”

“皇上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我沉思了一会儿,“皇上认为我和神明有些联系,大家都是认为君权神授的,所以他才会紧张的一直派人监视我。所以这次皇上让清风跟着我,或许不是那么简单的用意。的确有可能像清风说的,他是觉得有趣才跟着我的。但是另外一种可能性更大。”

“你是说……”,静言皱紧了眉头。

“如果皇上有意让清风继位呢?他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能够怎么办呢?”

“如果神明站在了他这一边,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了。可是神明又不可见,难道他们想利用你?”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吧。先把我捧成一个仙子神女之类的人,然后再由我来支持清风作储君,就水到渠成了。”

“可是怎么能让人相信你是什么仙子呢?”

“他们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皇上才让清风这样的跟着我吧。一边培养感情,让我想要帮助他,一边观察我。不过以后可能明确了,淮河大水,很快就会有瘟疫横行,你说那么多百姓我救是不救呢?而且这次的事情,清风以自己的身份出面,获得了什么呢?”

“民心?”

我点点头,“对,一个地位不高的皇子在民间有了很高的声誉,有了百姓的支持,这也是他需要的吧。如果皇上有意让他继承皇位,他的目的也是那个位置,他处理完这里那个官员的事情,应该会接着沿着灾区都整顿一遍。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他的目的也就可以确定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你觉得呢,大哥?”

“我不希望你成为被利用的对象,这样不安全,而且将来可能会失去自由。”

我点点头,“和我想的一样。可是皇家要利用,似乎无法不被利用。现在我们有家有业,也不能一走了之。”

静言默想了片刻,“可是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只好把这些都丢下了。天下之大,一定有我们两个的容身之处。”

我点点头,“所以这次我让清风出面,以后有事我也不会自己出面的。其实谁继承皇位是与我们无关的,如果皇上真的属意他,看清风的人品,我们顺势推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也要做一些准备”,我让静言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当晚我和静言便绑了那个狗官,让他好好领教了我的针灸之术,他交出的东西很可观呢。没有让那个狗官知道我们是谁,也没有把这些东西直接交给清风,而是贴在了官府的大门上。

第二日静言便出发去了我们新买的牧场,当然这只是借口,实际上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作一些安排。

清风果然查完了这里,又一直沿着灾区探查了下去,我照旧待在田庄里并不出去。只是让田庄里赋闲的佃农上山采了草药,熬成了防疫的药材在城镇某处发放,还设了一个施粥棚。这些我都是以清风的名义在做,既然早晚都要做,不如我先下手为强,都打上他的幌子,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

这边水灾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带着墨宇回京了。虽然走之前他一再说很快就回来,我也只是淡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因为他这次救灾有功,皇上嘉奖了他,并让他在朝中任职办事了。虽然仍旧顶着南苑王世子的称号,可是民间的百姓对他很是感念,他的声望到要高于那几个身份尊贵的皇子。

过年的时候,我和静言回到了新淄过年,因为紫鹃和鸳鸯在那边。和紫鹃说了不少私房话,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鸳鸯悄悄告诉我,她与田庄管事中的一个似乎彼此有点意思。

我就直接问了紫鹃,她虽然有些害羞,还是点了头,我便为他们办了婚事,并且让他们夫妇俩过万年之后就去接手我新买碉庄还有孩子们。

我问紫鹃,鸳鸯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她说鸳鸯似乎心如止水,想必当年发的那个毒誓是认真的。我便将鸳鸯找了来,微笑道:“鸳鸯,当年你发那个誓的时候,我也在场。可是,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谁也不能逼迫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如果这里有你中意的人,或者外面的人也可以,我帮你做主。你终究是需要一个归宿的,像紫鹃一样找一个可心的人,相互扶持着,好不好?这事儿也不用急,你慢慢看着,什么时候心里有了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鸳鸯含着泪看着我,“主子,我以前发过誓……”

我拍拍她的手,“那是不得已的事情,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待你如姐妹,自然不能看着你孤独一生,你成了家我也就能放心一些。”

鸳鸯点点头算是应了,又拿出几件她亲手给我做的男装和鞋子,真是贴心的人啊。

我解决了一桩心事,心里也松快了些。这些话在她刚来的时候就说,肯定是不行的,可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碉园生活,又看见了紫鹃的婚事,她也该慢慢的放松下来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下了大雪。我一直喜欢雪天,尤其是这种安静的鹅毛大雪。孩子们都有新衣新鞋穿,开心的在雪里跑来跑去的。厨房今天准备了吃不完的点心小食,前世,我小时候就是因为这些而喜欢过年。这些孩子也渐渐的不再担心被遗弃了,渐渐都露出了孩子的本性,淘气,顽皮,有人雄就会撒娇了。这样很好。

二年之后的春节,我在这里给鸳鸯举行了婚礼。

我差不多每年都会购进一个小田庄,等到那边的经营管理上了轨道,孩子们也都安心下来的时候,我便将田庄交给静言培养出的人。至于他是否用了蛊术,我也没有再过问过。现在我已经有了五个田庄和一个牧场,上百个孩子,其中一些年纪大的已经开始在田庄和牧场工作了。每年都会新进几个孩子,已经比开始的时候简单多了,一切都上了轨道了。

清风没有再出现,不过他现在也不再叫清风了,时常会带信给我。我到北方的牧场生活了一段时间,仍旧骑着我的那匹神马。北方今年不平静,边疆的外族人时常来打劫百姓,也和边疆的官兵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斗,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

收留难民,给补给不上的军队提供马匹和粮食,想了一想,仍旧以清风的名义做这些事。我实在是不想引火上身。

又碰到了连家兄弟,当年我们离开苏州的时候,并没有知会他们,后来也就断了联系。原来我们附近的牧场也是他们家的。

正好赶上的婚礼,他这个年纪才成亲,已经是很晚了。连决也定好了亲事,过几个月也要成亲。

他们看到我之后,眼神非常的奇怪。像是惊喜,又像是遗憾,又有些炙热,却又迅速的冷却下去了,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至少知道我是个女子。不过他们平静下来之后,就像最普通的友人那样招待了我和静言,这种态度比几年前在苏州时那种怪异惮度舒服多了。

我一个小的牧场提供不了多少马匹和粮食,可是在清风这个南苑王世子名号滇倡下,附近的牧场和农庄都提供给了军队不少东西,包括连家的牧场在内。

因为清风在朝中这两年做的很好,似乎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我倒没有特别关注。不过他应该是决定就走这条亲民路线了。

官员中那些一般出身科举入仕的官员也比较倾向于他这个已经成为了南苑王世子的皇子,只是他目前的身份是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所以那几个皇子的争斗竟然都没有惹到他身上,老皇帝真是绝顶聪明。

我在这里为他做的事情,其实也是为了感激他,因为他最终放弃了把我拉入那些权利斗争中。而是给我留下了一片净土,自己去朝堂上打拼了。

清风很快被授予了兵权,来这边打仗了。不过我们一直都没有见面,我也并不是太担心他,就算他不懂打仗,他身边总有会打仗的人。再说,皇帝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经过了一年,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停战后清风仍旧保留了兵权,皇子身份也恢复了。

又一年,清风被册封为太子。

各个田庄的暗影都传来消息,说当今太子正在找我。

这些暗影正是静言暗中进行的布置,在那些孩子们当中挑出资质高的几个暗自培养。每个田庄都有一两个,收到什么关于我们的消息就会联络我们。

而此时,我正和静言两个人徜徉于山水间呢。

“你这匹马真是数年如一日的悠闲啊”,静言无奈的说。

本该在赶路的我们,因为我的神驹悠游自在的慢慢踱着步,简直变成了散步了。

我躺在马背上,看着头顶的树叶和蓝天,懒懒地说:“有什么关系,又不着急赶路。”

静言赶着马到我身边,伸手把我捞在怀里,点点我的鼻子,“昨晚没有睡够吗?”

仍旧懒懒的靠在他怀里,点点头,“没有睡够。”

静言带着笑意亲亲我的额头,又亲亲我的嘴唇。我抬着头承受他的吻,从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的呢?

好像不知不觉地,从帮我揉揉头,揉揉肩膀,变成了拉拉我的手。偶尔会搂着我,我困的时候有时也会抱我去床上。然后是抱着我午睡,我看书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亲吻我的额头,然后是嘴唇。然后是……

好像就是一点一点的接受了,因为他的怀抱很暖,他的气息很清新,我从来就没有排斥过。

要成亲吗?静言也问过我。

我们这样和成亲有什么区别呢?静言也同意。

我不知道是他的民族让他不会有那种三妻四妾的打算,还是因为我们最初的时候关于婚姻的那番谈话,让他知道了我的感觉,他不像是一般的男人,想法也跟的上我的节奏。

就我来说,这就像是一般的恋爱和同居,这样很好。如果他不再爱我了,或者我不再爱他了,分开也没什么。

可是他似乎是和我一样的人,在一起越久,感情就越深厚。或许真的可以这样一辈子吧。

我已经不再买田庄了,现有的那些我已经觉得足够了。所以现在我们就四处旅游一下,偶尔作一下游方大夫。偶尔拣几个孩子,再雇了马车送回田庄去。偶尔有鱼肉百姓的官吏,也暗中整治一番,再把证据送到清风那里。

“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呢”,我有些抱怨的对静言说。

“好玩的事情马上就来了”,静言笑笑得说。

话音刚落,一群衣衫褴褛的拿着菜刀锄头的人就出现了,“打……打劫……”

咦?……

癞头和尚?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事情都了了吗?”

癞头和尚笑嘻嘻的点点头,“以前得事情是了了。”

我看看周围,“这里是哪里?”

“这是你的梦里。”

我对他怒目相视,“你怎么能随便进我梦里。”

他仍旧笑嘻嘻的,“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找你,不过这些年你作了不少好事,尤其是那些你收留的孩子。有好几个以后会成为大贵人。”

是么?我点点头,“那又怎么样呢?”

“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魂魄,以后恐怕也是无法投胎传世的。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或者,你愿意留在这里,我们都同意你成为我们的同伴,共同管理这个世界。”

“原来你们是可以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的?”我不动声色的说。

“也不完全是,你要重新投胎,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你也就不是那时候的你了。”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么你的选择是?”

“你们还是送我回去轮回吧?”,我想到了前世的母亲,想到了后来吃的苦头,还有这一世所经历的一切。还是做人有意思吧。

他似乎并不吃惊我的选择,点点头消失了。

我从梦中醒来,竟不能分辨那究竟只是梦,还是癞头和尚真的来过。

静言睁开眼睛望着我,又拢拢手臂,轻声道:“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无论是不是真的,这一世已经足够了,我过的很有乐趣,也很幸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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