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清莲 - xp1024.com
《红楼之清莲》


418、乐逍遥(大结局)

话说自己出府的事情,除了碧月之外,还有守偏门的马婆子可以作证。虽然碧月说的自己出府的时间与实际上的有出入,可这时候肃郡王显然已经是不相信自己了,自己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的。

再者,碧月说的那些事情,薛宝钗一直自以为做的是很周密的,且又是瞒着碧月自己偷偷做的,薛宝钗实在是想不通那些事情碧月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薛宝钗膝行两步来到肃郡王的腿边。

她紧紧的攥着肃郡王的衣角,指天誓地的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肃郡王的骨肉。

经过一场暴怒,肃郡王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薛宝钗心惊胆寒的看着肃郡王的脸色转变,那原本就没有多少情意在里头的双眸,此时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看着她自己。

“唉——”乌拉那拉氏却在这时候长叹了一声出来,看着薛宝钗不无惋惜的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呢?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敢攀扯本福晋,带累本福晋倒霉!

何苦呢?为了自己肚子里的那块贱种,竟敢妄想谋算这王府里的嫡子名分!

何苦呢?不过一介包衣贱民,也敢要挟本福晋,在本福晋的面前张狂!

何苦呢?……

呵呵……

薛宝钗悄没生息的死了。

一尸两命。

阖府的女人虽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却多多少少猜测到是跟那早已死在冷院里的年氏有关。

因为,肃郡王下令,将年氏重新收敛安葬,且名为格格。却是依着庶福晋的礼。

难道说,这是年家对薛氏的报复不成?

“倒是年氏可怜见儿的,一片真心对薛氏,拿薛氏当自个儿亲姐妹似的……最后,倒是叫薛氏那个狼心狗肺的给害死了去……”乌拉那拉氏擦了擦眼角,对着众女叹道。

明着来请安,私心里却是想打听些内幕的李氏等人。只能跟着一道儿装悲伤。又一起愤愤的作践了薛宝钗一回。

只是,大伙儿心底里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就算当年是薛氏算计了年氏,可到底薛氏现在正怀着爷的孩子呢。怎的这人说死就死了呢?

自家主子爷有多重视自己的子嗣,大家伙儿有眼睛的,可都是看得见的。

该不会……是叫哪个心狠的给私底下悄悄弄死了吧……

李氏佟氏对视了一眼,心里头都在琢磨着是不是对方下的手。接着又不约而同的睇了一眼坐在首位上,正在那里叹年氏命苦的乌拉那拉氏。心道自家的这位嫡福晋也不真是什么佛爷性子的烂好人啊……

“唉,说起来,薛氏也是没福气的。”乌拉那拉氏跟着又道,“爷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气狠了的时候骂上几句也是常有的事儿。薛氏却是个想不开又是胆小的,竟自己吓自己,生生把自己弄得小产了……”

“我原道薛氏是个身子健壮的。没成想,这受惊小产也就罢了。还引得血崩?……不过一刻,太医还没到呢,这人就已经不中用了……唉——”

乌拉那拉氏继续拿帕子抹着自个儿的眼角,只是她这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李氏等人又跟着说了几句没意思的虚话,乌拉那拉氏便道自己乏了,叫人都散了去。

待那些女人全都走干净了之后,乌拉那拉氏方才召来乌嬷嬷,一脸平静的淡淡道:“你找个得力的,去趟年家。就说是爷的意思,之前错怪了他家的姑娘。如今年氏已经去了,咱们说什么也是空的。不过,爷还是给年氏正了命,虽是格格却礼着庶福晋的礼给重新安葬了……叫年家的人,宽宽心,节哀吧。”

又道:“如果,年家的人问起这里头的缘故,你只管把薛氏丢出去就是了。其他的话,你自己掂量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乌拉那拉氏将身子微微倾斜,乌嬷嬷知机的又凑近了几步。

只听乌拉那拉氏悄声道:“再叫你儿子去跟年家二爷说一声儿,就说他妹子的仇,本福晋已经为她报了。”

乌嬷嬷点了点头,应下了。

“好歹他也助了本福晋一回。让你儿子带个话给他,就说若是他日后有什么难事儿,只管去乌拉那拉家,只要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乌拉那拉家能帮的都会帮他。回头,本福晋会打发人给父亲那里打声招呼的……”

乌拉那拉氏揉着眉心,徐徐吩咐道。

就这样,肃郡王府对外的说辞统一是薛氏死于小产血崩,起因是因为东瀛淘金赔了个血本无归。

碧月明着是被人牙子发卖了,实则却是拿着一笔丰厚的赏银,带着自己的老子娘远离了京都。

薛宝钗的死,除了知道她的人唏嘘了一下,很快的,便再没人去注意说起了。

五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

出兵东瀛的事儿,满朝瞩目。

皇帝领着一干重臣亲信,还有满朝文武亲自往天津卫去给大清的第一支海军送行。

天津卫那里居然藏了那么些大船,还配了好像极厉害的火炮?

还有好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十爷训练的那些新军,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看起来也是很威风的样子……

众大臣在惊愕愣怔了一刻之后,很快又嗷嗷叫着兴奋了起来。

丫丫的!

这下子一定可以狠狠教训一下东瀛那些小矮子了啊!!

ヾ(o)?ヾ哈哈哈哈……

叫你劫爷的商船!

叫你抢爷的金砂!

该!

皇上主子万岁爷,奴才回家之后一定会像供佛祖一样,一天三顿的给您的画像上香进贡。

宗亲大臣们挺胸凸肚,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冲着东瀛的方向远远眺望过去。

等咱大清的军队踏平东瀛那弹丸小岛的时候。爷们非叫你们这些小矮锉子们好看!!

港口那里,还有好些精致的马车候着。

里面坐着的,都是那些即将出征东瀛的军士的家眷。

打头的几辆马车,由侍卫们围护着,分别是属于恭亲王府、敦郡王府、怡郡王府和履郡王府的。

众家福晋与自家的男人依依话别,别是一番愁肠难诉。

独恭亲王府的马车静悄悄的,全然没有那等小声压抑的抽泣声或是哽咽声从车里头传出来。倒是偶有一两声模糊的笑嗔和痛呼声泻出。

“打仗。你也当顽儿似的。你还能正经些?”黛玉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在那里似娇似嗔的埋怨道。

“可不就跟顽儿似的嘛……”胤禟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道,“总比成天到晚的帮皇上看那些大臣们歌功颂德的狗屁奏折要自在上许多罢。”

说起这事儿。胤禟真是一肚子的怨水。

那些没营养的废话折子皇帝自己不高兴看,便使了胤禟去看。他还要胤禟每份折子都要回上那么一两句废话,美其名曰这是为了不寒臣子们的心啥啥啥的。

啊呸——

胤禟被皇帝的一番酸话给弄得快要把几辈子吃下去的东西,全都给一股脑儿的吐出来了。自己前世今生多少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会装样子的家伙了。

胤禟抱着黛玉说了好些玩笑话,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那种依依不舍的心思。

“你什么时候回来?”黛玉摩挲着自己的肚子。一丝愁绪突然就袭上了心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这孩子开口说话……”

胤禟一手枕在脑后,靠在车壁板上,安抚黛玉道:“不会很久的。东瀛那里早就已经都安排好了的。等着咱们的海船一到,内应就动手。擒贼先擒王。等着咱们的人把那些掌权的大名们一个一个的送上了西天,再挑唆着那些家臣窝里斗……至于下面的那些武士不过是一盘散沙。用你哥哥做的那什么散弹,再配上龙葵草。足以叫他们自己自相残杀大半……”

胤禟慢慢的说着,黛玉静静的听着。

直到外头何玉柱第三次来催。胤禟这才难掩心底里的离别不舍之情,“皇上要接你去宫里住,你只管去就是了。旁人说什么,你且不用在意,虽他们说去。实在觉得不顺耳,你只管找皇后娘娘告状去。”

哼!

外头那些人存的什么心思,胤禟知道,所以才嗤之以鼻。

胤禟要随军出征东瀛,而黛玉再三个月就要临产了。皇后怕黛玉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会照顾不及;同时,又不想胤禟出征在外,还要挂心着家里,便跟皇帝商量了接黛玉到宫里去住着时日。

胤禟和黛玉自是知道这是皇帝和皇后的好意。偏外头有些好事儿的,认为这是皇帝在有意防备胤禟会带着这支军队造反作乱,所以这是要扣押了黛玉做人质呢。

这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好些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在说起恭亲王福晋的时候,都免不了要带上那么一点点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幸灾乐祸和完全不加掩饰的同情怜悯。

宫里皇后也听说了这个传言,差点儿给气得失了往日的雍容。

“臣妾一片好心,没想到竟叫那起子小人这样子的编排……若只是编排臣妾也就罢了,可外头的那些话要是叫九弟一家子知道了,岂不是要让九弟生生的跟万岁爷离了心?”皇后伤心的找皇帝哭诉道,“这会子也不好把先头的话收回来,不叫老九媳妇住到宫里来了,要不然岂不是坐实了咱们心虚……”

皇帝嘴上安慰着皇后,只说老九俩口子必不会这么想云云,可他心里头到底还是担着忧的。毕竟这会儿不同以往,老九媳妇正怀着孩子呢。皇帝犹记得自己的那些妃妾当初在怀了孩子的时候,可是一丁点儿的惊吓都受不得的,一个风吹草动都能引得胎像不稳啥啥啥的。这老九媳妇要是被外头的流言给惊着了,闹着肚子有啥不舒服的。老九非得把这京都城给整个儿掀翻了不可!

皇帝安抚住了皇后,到底不放心,又亲自把胤禟找去解释了一番。

胤禟却是笑道:“皇上待臣弟如何,臣弟心里头是清楚的,万不会去相信外头那些不相干的人说的话的。皇上只放心就是了……”

俩兄弟有商有量的把黛玉在宫里头生活的诸多细节给一一敲定了下来,黛玉住哪儿啊?进宫带哪些人伺候啊?白日召林太太进宫陪伴啊?指定左院判为黛玉每日请脉啊等等等等。

临了,胤禟对皇帝叩头一拜。诚心将黛玉托付给皇帝和皇后照顾。

“待你打下东瀛回来那一日。朕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媳妇。”皇帝扶起胤禟,允诺道,“还有你儿子。”

马车上。黛玉眼中泛着湿意,隐隐嘱咐着胤禟一路自个儿多保重。

马车下,胤禟抬手拂过黛玉耳边,勾起一缕散落的发丝。弯唇笑道:“这个孩子若是个小子,等爷回来就把爵位让给他。然后带着你。咱们一道儿去江南过逍遥日子去。”

“好。”黛玉拿脸颊摩挲着胤禟的手,笑允道。

出征东瀛的大军开拔了。

遥望着海面,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海船的影子,黛玉方才放下车帘子。

“回府吧。”

还要收拾些东西。好进宫去呢。

马车行驶了几步,突然又猛地停了下来。只听外头随车的何玉柱骂骂咧咧的好像在训斥什么人的样子。

黛玉蹙眉,微微不悦。

坐在最外头的朝歌连忙探头出去问了何玉柱。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一会儿,朝歌放下车帘子。这时候马车又缓缓行驶了起来。

黛玉看向朝歌。

朝歌回道:“无事。只是刚刚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没头没脑的撞了过来。幸好车夫是个老成的,收住了马蹄这才没叫那乞丐送命在马蹄下。何玉柱也是恼他突然冲过来,担心刚刚惊了福晋,这才发作了那乞丐几句……”

黛玉默默的听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撩起车旁小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嘀咕着些什么。

那乞丐让黛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不禁抬眼去细瞧那乞丐的长相。

吓?!

竟是有七分像贾宝玉的模样!

“停车!”黛玉突然出声道。

马车应声停下。

“叫人把那个乞丐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黛玉扭头吩咐朝歌道。

想起那人刚刚才被何玉柱给训斥了一顿,黛玉又叮嘱道:“叫人客气着些,别吓着那人了。”

朝歌虽是心里头疑惑不解,到底还是依命给车外的护卫传了话。

可是,等黛玉再回头看向车外时,却惊觉那个模样与贾宝玉相仿的乞丐已经不见了踪影。

随行出来的那些侍卫也是在马车周围找了许久,可是那个乞丐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遍寻不着。

听了侍卫们的回报,黛玉也只能叹息一声。

朝歌秦岭担心黛玉,便劝解了几句,“不过一个乞丐罢了。福晋心善,想着顾念他一二,偏他没有这个运道。您如今身子重,莫要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了,多多保重您自个儿才是正经的……”

“我不过是瞧着那人有几分像外祖母一个走失的亲戚,想找来细问问。”黛玉喃喃道,“罢了罢了,许是我眼花了也不一定……那人打小被养的跟女孩儿一样,哪里能做得了乞丐?若是真的生活不如意,也该早早家去了才是……”

只是最后,黛玉到底还是放不下。临走前,留了两个护卫继续在这附近寻找打听那个乞丐。

康熙五十九年的除夕宴上,宗亲大臣们纷纷恳求皇帝改元,太上皇也以当年的约定劝皇帝改元。

经过再三的谦让,皇帝方才勉强同意了此事。

新年伊始,改元宣德。

“臭小子!朕的改元大典他也不知道来露个脸,只打发人送来这些劳什子算个什么意思啊!!”东暖阁里,宣德帝指着面前的一株半人高的极品红珊瑚树,气恼道。

“皇帝伯伯不生气哦,昱儿有去看皇帝伯伯的改元大典哦,很威风很威风的……”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弯着一对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的扑到宣德帝的怀里。他抬起自己的小胖手轻轻在宣德帝的胸口抚了抚,妃色的菱唇吐出奶声奶气的声音,装着大人的样子在那里叹道:“阿玛现在除了额娘,也眼里是再看不见旁人的了,连昱儿都看不见呢。”

说着,小鼻子还抽了抽,又气咻咻的接着道:“阿玛不要昱儿,昱儿也不要阿玛了!昱儿只要皇帝伯伯……嗯,还有皇玛法、皇玛嬷、太子哥哥、外祖父、外祖母……”

呃,当然啦,要是他那仙子一般的香香额娘也能在身边,那就更完美了。

小娃娃心里补充了一句。

坏阿玛!

每次都跟自己抢香香的额娘!抢不过,就把自己直接打包送到了皇帝伯伯这里!

大人欺负小孩!!太过分了!!!

呜呜……昱儿好想香香的额娘啊!香香额娘也一定想昱儿了……只是迫于坏阿玛的“淫威”,这才没来找昱儿的……一定是这样子的!!

坏阿玛!把昱儿的额娘还来!

看着怀里糅合了胤禟和黛玉两个人全部优点的精致小娃娃,宣德帝立刻软下了眉眼间的棱角,只一心抱着小娃娃一起细数起胤禟的总总不着调。

“昱儿啊,你阿玛来信里又提到要你袭爵的事情了啊!”宣德帝抱着弘昱满心同情的说道。

老九那小子这都多大年纪了啊,说话做事还是那么的不着调,恨的人牙根痒痒手心痒痒,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痒的。

你说弘昱这才多大啊?

你叫这么个丁点儿的奶娃娃袭爵做亲王?自己却撩开手带着媳妇儿游山玩水,田园隐世去了。

这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啊!

忒狠得下心了。

“皇帝伯伯,做亲王都要干些什么呀?”

“皇帝伯伯,昱儿做了亲王之后,是不是就要自己住到宫外头去了呢?”

“皇帝伯伯,昱儿要是做了亲王,是不是就可以奉养额娘了呀?那额娘是不是就可以留在昱儿身边了呀?”

“皇帝伯伯,昱儿做了亲王之后,太子哥哥是不是就不能再搂着昱儿睡觉了呀?”

“皇帝伯伯……”

东暖阁里,奶娃娃的声音不断响起,提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宣德帝看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弘昱,仿佛是在看着缩小版的胤禟,又像是在看黛玉小时候。

“昱儿要是做了亲王的话啊……”

好吧,一个老九没有调教好也就罢了。

弘昱,朕一定会好、好、教、导的。

万不能叫这么个可人儿,跟他那不着调的爹一样!

哼!

老九,你且等着吧。

朕要把你儿子养得一心只向着朕!

再不要跟你这臭小子亲了!!

(全文完)(未完待续)

最后的感言

终于写完了。第一次写文,所以总觉得有好些细节处理的不甚满意,也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不过,至少我坚持写完了。有始有终。╰(??▽??)╯在这里,我要感谢所有陪伴我一路走过来的亲们,是你们的支持鼓励着我,让我一直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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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古时期,混沌初开,天地之间最精纯的一抹灵气化作了四株莲花-金莲、墨莲、红莲和白莲。

万年时间,太古结束,上古伊始。四株莲花中的金莲盛开,天地间的灵气涌动异常,霞光四射。佛祖如来乘云而至,点化金莲,收为座下。千年之后,墨莲和红莲相继绽放,引来魔尊与妖皇,分别被带去了魔族和妖界。至此,唯有那株白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花苞,没有一丝盛开的痕迹,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那儿。

“唉……”一丝轻叹之后,白莲被一轮暖暖的光圈包围,落入了一双白皙的手掌内。天界初成,新晋的紫微大帝爱怜的掬起白莲,“万年以来,独自在这里,未免太寂寞。正好天界冷清,不如你我相伴。”

白莲的花苞似是听懂一般,微微一颤,化作一粒白色的玉珠嵌入紫微大帝的眉心,随之离开生养它数万年的地方。

随着最后一株莲花的离开,天地间原本浓郁的灵气随之消散,七界中的人间界,灵气日益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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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好漂亮的莲花!”一声惊呼声,神瑛侍者欢喜的跑到莲池边,伸手摸了摸那株半开的白莲。

“住手!”

一声冷喝,令神瑛侍者惊慌失措之下,生生扯落了白莲已开的花瓣。

两名仙婢急冲冲的飞来,挡在了神瑛侍者与莲池之间。

“此乃紫微宫禁地,还请速速离去。”两名仙婢有礼却冷淡的对神瑛侍者说道。

神瑛侍者眼前一亮,欣喜的施了一礼,“两位姐姐好。小弟是警幻仙子座下的侍者,名唤神瑛。两位姐姐有礼了。”说着,便又是一揖。

两名仙婢还了一礼,神情并未因眼前这个从没听说过的什么神瑛侍者的热情而有所动容。

“不知神瑛侍者前来紫微宫,所为何事?”仙婢之一问道,而另一个仙婢则不动声色的将那株本已半开,现在却又变回花苞的白莲移入莲池的中央,掩在层层莲叶之中,再不见半点踪影。

神瑛侍者已被眼前的美丽仙婢引去全部注意,没有察觉另一个仙婢的动作。

“小弟昨日化形成功,被我家仙子点为侍者。今日,我家仙子特许小弟四处转转。小弟想着大家姐姐妹妹,同在天界,自是一起修行,也好相亲相亲……………………&*#¥%@&*……#@@!”

两名仙婢满额黑线,眼前这个神瑛侍者的自来熟让人有抬脚踹飞的欲望,尤其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谁跟你姐姐妹妹的啊!!!!谁跟你相亲相亲啊!!!!

“……小弟素问南天门的哥哥们说,紫微宫里汇集了天界里的漂亮姐姐们,还有一朵白莲,也是极清贵雅致的……啊!——”

呱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神瑛侍者化作一个黑点飞向远方。

紫微大帝优雅的收回右脚,轻叱道:“哪来的苍蝇。”

终于清净了。两名仙婢轻拍胸口,舒了一口气。旋即向紫微大帝躬身行礼,“恭迎主上历劫回宫。”

“免了免了。”紫微大帝随意的摆摆手,往莲池走去。

“咦?我家小莲花这是怎么了?”紫微大帝眉头一挑,看着有些蔫蔫的白莲,以及莲池上漂浮的几片花瓣,眼中蕴着风暴。

两名仙婢这才注意到那被扯落的花瓣,惊得膝下一软,便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喘一下的低伏在那里。

这株白莲可不是普通的白莲。

那是紫微大帝的心尖子!

这株白莲由天地间最初最精纯的一抹灵气孕育而成,诞生于太古洪荒,存在远比诸神还要久远,但却迟迟没有化形,修成正果。诸神对此也是猜测颇多,众说纷纭,只不知何为正解。

为了让白莲开花化形,紫微大帝可谓是煞费苦心。自从将这白莲自洪荒极地带来天界,便一直孕养在这莲池中。为了让莲池充满灵气,紫微大帝将他师尊玉皇大帝的瑶池池水洗劫了个干净,气得玉帝吹胡子瞪眼也没舍得拿他如何;紫微大帝又去西天佛门,用大千世界宝珠与佛祖如来换来了菩提树的三滴树汁,并将其融入莲池之中;莲池池底铺陈的墨玉和火焰晶石更是紫微大帝从魔界和妖界打劫来的至宝,各个都是上仙眼红的修炼极品。为了保持灵气的纯净,不然污秽,利于白莲生长,更是将莲池列为紫微宫禁地,除了专门负责照顾白莲的仙婢,其余人等严禁进入莲池。天界盛传这株白莲尽得紫微大帝的爱护,是他的宿世灵根。

随着天界人口的增加,传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等传到紫微大帝耳中时,已变成了—莲池乃是紫微大帝藏娇之处。引来了兄长长生大帝和青华大帝的取笑,天皇大帝和后土女神也是每逢见面便以此打趣一番。就连师尊玉皇大帝都为此召来紫微大帝八卦了一下—徒儿啊,你给为师交个底,你这到底是养孩子啊?还是养媳妇啊?什么什么?白莲是你的宿世灵根?!怎么可能,哈哈哈哈……笑死为师了……为师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仙……就你那笨鸟先飞的资质,你会是白莲的灵根转世?!真是笑死为师了!哈哈哈哈……玉帝眼中那快溢出的揶揄之色,惹得紫微大帝直哼哼。

话说紫微大帝身为玉皇大帝的关门弟子,长生大帝与青华大帝的幼弟,天皇大帝与后土女神的小师弟,身份尊贵,性情跳脱,不拘小节。未成仙身时,便不耐修仙清苦,同门师兄姐闭门苦修时,他便常常偷溜去凡人集市之中玩耍,然后每次都被师尊揪着耳朵回去面壁思过。罚站、抄书、挨饿、面壁……再怎么处罚也没能改了紫微大帝的性格,最后师尊只能诱之以利—只要你成了仙,修成正果,再没人管你去玩耍。最后紫微大帝就被诳了,成仙之后才发现,天界人烟稀少,令他更觉孤单。天界诸神之中,能与之相交者寥寥,大多因其身份,或唯唯诺诺,或谄媚奉承。以至于紫微大帝频频下界,诸神眼中的历劫于他来说竟成了玩乐。历劫的次数多了,紫微大帝的仙力竟成了五御之首。玉帝不禁捻须叹道:败也玩乐,成也玩乐。

紫微大帝如同对待自己孩子一般爱护照拂着白莲,每日总是要抽出时间来陪伴白莲,跟它说话。每次历劫回宫,更是将历劫中发生的种种,细细说与白莲听,教它一些人情世故。白莲仿佛能听懂一般,每每摇头晃脑一番,以做应和,使得紫微大帝心中暖暖。

万年来的细心呵护,小心照顾,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小莲花即将盛开化形,却无端遭劫凋零,紫微大帝恨不得揪出罪魁祸首,毁其仙身,灭其灵根,打入六道。

“婢子来时,那神瑛侍者正在莲池边,呃……摸……”仙婢的声音越来越低,低伏的躯体不住的颤抖,“婢子万死…………”

“今日紫微宫守卫,全数封住灵根,打入六道。”冷冷的声音,全然不似往日的温和,“至于你二人……”

紫微大帝一顿,他能感觉到白莲在微微摇摆,似在替两名仙婢求情,毕竟万年以来,除了紫微大帝,便是这二人在一直陪伴着它。轻抚莲身,紫微大帝轻叹一声,莲瓣一落,这次是不能化形了,下个机会还要等多久呢……

“你二人暂且记下,以观后效。”

说完,紫微大帝带着白莲拂袖而去,他要找师尊问问,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方法可助小莲花化形的。

“谢主上,婢子必不会再让今日之事发生。”两名仙婢齐叩首。

警幻仙子!

神瑛侍者!

两名仙婢的心中都狠狠记下了警幻仙子和神瑛侍者。

太虚幻境中

神瑛侍者一边给一株绛珠草浇水,一边揉着隐隐发疼的屁股,嘀嘀咕咕道:“紫微宫的姐姐们可真是又温柔又漂亮,还有那株白莲,真是香啊……”

指尖似乎还有那株白莲的香味,神瑛意犹未尽的想着,那白莲的花瓣软软滑滑的,真想再摸摸。神瑛下意识的忘记他扯下了白莲的花瓣。

“找机会再去一趟紫微宫,姐姐们肯定会想我的……”

“神瑛”警幻仙子唤道。

神瑛抬头看见翩翩走来的警幻仙子,忙忙站直施了一礼,“仙子姐姐唤我何事?”

警幻仙子看着神瑛有些出神。神瑛本是她手中时常把玩的一块玉石,只因日日夜夜吸收这太虚幻境的灵气,而有了一丝灵智,经自己的点化,化形成人。警幻仙子心下将神瑛看作是自己的徒弟,想助他早日位列仙班,名正言顺的留在太虚幻境,长长久久的陪伴自己。

“仙子姐姐?”见警幻仙子有些出神,神瑛侍者低声唤道,“仙子姐姐?”

“你刚在做什么?”回神过来的警幻仙子问道。

“仙子姐姐,神瑛刚给那株绛珠草浇水呢。”神瑛扶着警幻仙子的手肘,边走边说道。“唉,可怜了那株白莲,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它浇水?若是渴着了它,可这么好啊?”

“什么白莲??”警幻仙子轻蹙秀眉,心中有丝不安。“你去了紫微宫?”

“是啊,紫微宫的姐姐们……”神瑛又想起了在紫微宫中遇到的仙子姐姐们。

“你!”警幻仙子轻抚眉头,有些头疼道,“不是告诉过你这天界,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的吗?你不但去了紫微宫,还去了紫微宫禁地……”

一听见紫微宫,神瑛立刻又想起来那株白莲。

“仙子姐姐是没见到那株白莲,轻白香滑……”神瑛滔滔不绝的说着。

警幻仙子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了起来。白莲?还轻白香滑?这就是说,这倒霉催的孩子不仅去了紫微宫禁地,看到了白莲,还去摸了白莲??警幻仙子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痒。

“啊,对了。”神瑛有些愧疚的说道,“可惜两个仙子姐姐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害我扯下了几个莲花瓣,真是罪过啊--!!”

警幻仙子终于没有忍住,一巴掌把人给扇飞出去了,这倒霉催的孩子。还是赶紧安排他下界历劫去吧。

第二章

紫微大帝为着白莲化形之事来找玉帝,却见佛门、魔界和妖界的使者正陆续离开凌霄宫。

“参见帝君。”刚刚尾随这些使者从凌霄宫出来的二十八宿之斗宿,看到迎面过来的紫微大帝,躬身行礼道。

“佛、魔、妖一起来人见老头儿干吗?”紫微大帝摩挲着下巴,疑惑道。莫不是三界出了什么大事?

老、老头儿?!斗宿差点儿一个踉跄摔下去。满天界也就眼前这位可以跟老头,啊不,是天帝大人这么没大没小的。斗宿腹诽着,却不敢怠慢眼前这主儿。

“听说事关历劫化形,具体的属下并不清楚。”

“行了,本君自己问问去。”说着,紫微大帝挥挥手,飘飘然的走了。

斗宿擦了擦额头,总觉得原本就有些胡闹的紫微大帝,这次历劫回来之后越发的不着调了。

凌霄宫里,玉帝正在低喃着什么。

“师尊。”

玉帝闻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紫微啊,为师正好有事找你呢。”

“可是与刚刚佛魔妖的来使有关?”紫微大帝一边问着,一边在玉帝的示意下坐了下来,手指下意识的轻抚着白莲的花瓣。

“呵呵,”玉帝的深情似乎很愉悦,仿佛有什么事情豁然开朗。“与你手中的白莲有关。”

“小莲花?”顺着玉帝的手指,紫微大帝有些发愣的看向自己手中的白莲,心思急转。

“这白莲,可是大有来历啊。”玉帝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愉悦啊。小徒弟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眼光确实极好的。这不,下界随便走了一趟,居然带回了一株太古灵物。这白莲只要一化形,便可立地成仙,一身仙力堪比已经消失的上古神族。

太古四莲,被收入佛门的金莲是最早化形,其次是魔妖两界的墨莲和红莲。而白莲,却是千万年来迟迟无法化形,究其原因,在于混沌最初时的精纯灵气大部分被金莲吸收了去,余下的灵气由墨莲和金莲分别吸收,而白莲因为最初诞生时,就体型娇小,完全无法与金莲、墨莲和红莲争夺灵气。后来,白莲虽然被紫微大帝带回了天界,以天界灵气养之,然而天界的灵气就是再浓郁也比不上混沌时的灵气精纯。

只是,有得必有失。金莲、墨莲和红莲虽然早早化形,但却无法修成正果,立成仙身。原因在于早先夺取灵气,造下因果。若不了结这因果,它们永不能成仙。白莲的化形劫,得益于这因果,将变得如有神助。

上面,玉皇大帝侃侃而谈,面色时而得意,时而纠结。

下面,紫微大帝则是早已神游天外。

自家小莲花可真是个有造化的。

这佛门金莲,魔尊墨莲,妖皇红莲,虽然化形早,却也就此止步。要想成仙,必要经历九九化形大劫。

小莲花却是因祸得福,化形成仙,经此一劫即可。且这都不算是劫,这根本就是一场天大的机缘。小莲花一旦化形,立地成仙。

呵呵,好!真是十分的好。

紫微大帝轻抚着莲花,眼中溢满温柔的笑意,一丝情愫渐生,缭绕于心间。

“咳咳……”玉帝终于意犹未尽的结束自己的长篇感慨,颇有架势的捻须说道,“只是,此次事关洪荒古莲渡劫,它们四个皆为上古圣物,影响巨大。为保万无一失,需选取一个特殊位面。”

“这个好办。”紫微大帝完全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大千世界,千万位面,找一个不影响人间界正常运转的位面,不难。“徒儿会处理好这件事。”

“嗯,也好。”玉帝对于紫微大帝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尤其此次事关紫微大帝的心尖子。“你每次历劫跟玩儿似的,去的位面也多。这件事就由你来操办吧。安排好之后,通知一下佛魔妖界的使者。”

“知道了。”

紫微大帝离去的背影带着遮都遮不住的洋洋得意。

太虚幻境内,警幻仙子不无担心的对神瑛侍者说道:“这次有个大好的机会,你可趁机渡劫,来日也可位列仙班,常伴姐姐左右。”

一听要离开太虚幻境,神瑛侍者不干了。“仙子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要撵了我去?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看着眼前拉着自己袖子摇来摇去,泣不成声的神瑛侍者,警幻仙子越发头疼了。难道因为是颗石头化形的,所以这脑子总缺根弦儿的吗?手又开始痒了……

“你别闹,这是每个仙人必要经历的劫数。”警幻仙子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也不会自己单独下去,姐姐安排了这太虚境内的待渡劫的仙子与你一起,包括那株绛珠草,它即将化形,正好伴你一起,也好了结了你们之间的因果。”

“那姐姐你呢?没有姐姐相伴,我就跟那孤魂野鬼似的……&%$#@%&*……”

警幻仙子的太阳穴突突突突的直跳,心下默念清心咒……真想真想拍飞他啊…………

“这警幻仙子对她辖下的仙子还是不错的,”转仙台上,两名负责安排仙人下界历劫的守将正在八卦道,“不知怎么的,打听到这次洪荒古莲要下界历劫,便也想跟着沾沾光。”

“嘿嘿……说到警幻仙子,什么都好,就是座下的一个小小侍者,实在不着调啊。这次还让一株欠了他因果的绛珠草跟着下界,想借着这因果成功渡劫。”

“啊,可是那个到处跟人称兄道弟,姐姐妹妹的神瑛侍者?”

“据说这个侍者的真身,是块石头?”

“这年头,什么都能修仙啊……”

两人说着,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正站着面色难看的紫微大帝。

那破石头想借小莲花的福德渡劫?

还要踩着别人上位?

紫微大帝周身的温度在直线下降。

做梦!!

做他的春秋大梦!!!!

破石头想渡劫成仙,先还了小莲花的因果!!!!!

二月二,花朝节。

扬州盐政林府。

“哇……”随着婴儿的哭声,一阵浓郁的香气在林府弥漫开来。

“恭喜林老爷,是个千金。”产婆手里捧着一个用大红锦缎做的襁褓,一张粉雪白嫩的小脸露了出来。

“好,好,好,”林如海看着那雨雪可爱的小脸,喜不自胜道“阖府上下多付两个月的月钱。”

“爹爹,我也要看妹妹。”林家小少爷林翰,正在他爹腿边转圈圈,“要看妹妹,要看妹妹。”

“呵呵,翰儿看看,这是你妹妹。”林如海小心翼翼的俯身,以便小儿子能看到襁褓中的婴儿。

“妹妹好漂亮啊……”一声赞叹,逗乐了众人。

林妹妹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林妹妹。林家少爷激动了,小拳头一攥,誓死保卫林妹妹。

同一时间,紫禁城翊坤宫。

“九阿哥醒了,九阿哥醒了。娘娘,九阿哥醒了。”宫女失态的喊道。

为了照顾落水昏迷的儿子而一宿未睡的宜妃,终于如释重负的念了一声佛。旋即,赶忙走到儿子的床旁。

“小九儿啊,九儿啊。”宜妃搂过小儿子呜咽道,“这可是吓死额娘了啊……”

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九阿哥,有些茫然的在宜妃怀里怔了怔,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爷这是重生了?还是重生了?还是重生了?

第三章

康熙二十七年的花朝节,扬州城里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事情是扬州的盐政老爷在这日喜得一女。此女诞生时,伴随着一阵浓而不妖的香气。不过此事虽然奇特,却在另一件事情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微不足道。----扬州城中,所有已开及待开的鲜花全部在一瞬间收起了花苞,且枝叶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微微倾斜,仿佛朝拜一般。那个方向就是扬州城郊的普济寺。

普济寺中有一个莲池,里面种满了莲花。每年六月,“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况,为扬州一景。只是今年,莲池中的一株白莲却在花朝节这日奇特的突然盛开。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寺中僧人并不记得这莲池中种有白莲,往年的莲花也俱是一色的粉红色莲花。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白莲,一众僧人惶惶请示主持。普济寺住持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佛祖座下是莲花宝座,莲花乃是我佛门圣花。佛曰‘花开见佛性’。这白莲既然诞生于本寺,想来必是佛祖赐予本寺的庇佑照拂。此花是佛祖欲以慈悲之心普度众生的化身。寺中诸人不得怠慢了去。”

不一日后,扬州城沸腾了。

“听说了吗?普济寺里的一朵白莲,竟然在这二月开了。”路人甲神神秘秘的说道。

路人乙很是不屑的回道:“你才知道吗?我娘的好友的女儿的乳娘家的小子在知府大人家里帮工,他可是听知府大人家的四姨太的贴身丫头的哥哥说的。听寺里的大师们说,那白莲是佛祖的化身……&*%¥##”

“真的么?”路人甲眼冒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路人乙,“佛祖的化身,那我一定要带我娘也去瞻仰一下,沾沾佛气……”

每天,扬州城都有大大小小的马车齐齐赶往普济寺。

难得出门的大姑娘小娘子,在家中长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前往观莲,以沾佛气,好保佑家人身体康泰。

普济寺的大和尚小师傅们在住持大师的带领下,焕然一新的接待着各位施主。白莲乃佛门至宝,知道佛祖座下的莲花宝座吗?这个就是了。众位大师众口一词的对各位施主解释道。这是我佛为了怜悯众生、普度众生而降下的佛祖化身。这白莲身带佛光,具有佛性的,凡事沾了我佛的佛光,便可强身健体,祛病消灾……&*%¥#……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普济寺众僧的嘴唇变得越发水亮轻薄,而普渡寺收到的香油钱却越来越丰厚,资产直逼京城相国寺。住持大师面色严肃的看着账本,心里乐开了花。

“这莲花果然是我佛的化身,护佑本寺。善哉善哉。”

“我佛慈悲。”众僧俱都口呼佛号,施了一礼。

“住持,”专司与扬州城官员家眷打交道的慧闻上前一礼,说道。“慧闻听闻一则扬州城里的趣事,或与本寺的白莲有关。”

“何事啊?”心情很好的住持大师恋恋不舍的将账本合上。

“听闻花朝节那天,江南盐政林大人喜得千金。此女诞生之时暗合本寺白莲开花之际,且隐有暗香浮动,香若莲花般清雅。”

江南盐政?林家?

住持大师闭目沉思,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江南盐政非皇帝心腹不得。

林家五代列侯,满洲老姓钮祜禄氏。其祖上虽不是名将额亦都一脉,却也是助太祖入关,有从龙之功的。林家自入关以后便改走文臣路子,如今也算是累世书香。林海之父因救驾身亡,被康熙帝加封为忠义侯。而后林海高中探花,得康熙帝的称赞和栽培,慢慢因为心腹。

能与林家交好,就算没什么好处,却也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住持大师慢慢转着念珠,心思百转。

“林家女,怕是与我佛有天大的缘分。所谓种善因,得善果。今朝林家得此女是果,前世林家累世积善为因。因果循环,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

林府内宅

刚出月子的林家当家主母贾敏,正抱着小女儿爱不释手。

“嬷嬷看,玉儿在冲我笑呢。”

“玉姐儿看着可比太太您小时候还要俊呢。”说话的是福嬷嬷,贾敏的奶嬷嬷之一。

“太太您现在是儿女双全,以后必是有更大的福气呢。”同为贾敏奶嬷嬷的李嬷嬷也是笑赞着。

“谁说不是呢。玉姐儿满月那天,普济寺慧闻大师送来了紫玉莲花,那可是住持大师亲自做法开光的。只是,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玉姐儿是佛祖座下莲花转世,深得佛祖庇佑,是有大福气的……”

“嬷嬷!”原本笑意吟吟的贾敏忽的正了脸色,蹙着眉急问道。“这些话是什么传出来的?何时传出来的?”

见着贾敏脸色不对,李嬷嬷奉了一杯香茗给贾敏,这才接着说道:“这些个话,最早是普济寺的僧人在说。后来,想是被寺里的香客听到,这便传了出来。外院的一个小子今天出门给他老子娘抓药的时候听说了,急忙回府告诉了管事的,管事的回了林清。林清家的忙知会了我们老姐妹,说是要老爷太太赶紧拿个主意。晚了,怕是会难以收场。”

林家的这些老仆陪着主子久在官场应酬,自家主子是什么心思,身为主子心腹还是知道一二的。

“那个小子倒是个机灵的,先赏他两百大钱。”贾敏一边拍着怀中襁褓,轻哄女儿,一边细细思量着。

“李嬷嬷,你去告诉林清家的。就说是我说的,让林清看着些那个小子,若是个得用的,就好好调教调教。赶明儿送到松涛苑去,翰哥儿也渐渐大了,很是需要个小厮跑跑腿什么的。”

“呵呵,这可是那小子的造化了。”李嬷嬷笑着应道。

“那太太的意思是?”福嬷嬷问着。林家清贵,林如海身为康熙帝的心腹,注定了他要做孤臣。若被皇家知道了这些传言,玉儿怕是逃不了进宫或是出家这两条路了。

“这事儿,还要老爷来拿个主意。着人去看看老爷回府了没。若是回了,便跟老爷说我有要事相商。若是还没回,便让林清找个小子去衙门那儿候着。见着老爷后,请老爷速回。”

“是,太太。”贾敏身边的大丫鬟竹染福身一诺,转身出去传话了。

屋里的丫鬟们在贾敏的示意下,被大丫鬟梅香领着退出了主屋,只留下了两位嬷嬷。

贾敏凤眸一眯,心下想着这事最好只是那些大和尚自己的无心之言,否则,她贾敏也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翰哥儿和玉姐儿是自己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宝贝,女人为母则刚,没有人可以伤害到自己的宝贝。

贾敏眉尖一挑,额际一朵绽开的红莲隐隐显露,一闪而过,浑身上下竟透着一股妖魅。一身的气势将侯立在一旁的两位嬷嬷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四章

“老爷可是回来了,太太身边的竹染传话来说,太太有急事找您呢。”大门口那儿,大管家林清正亲自候着林如海。今日听说的事情着实让大管家心里打鼓,这扬州城里盛传大姐儿是佛祖座下圣莲转世,佛缘深厚。老爷和太太打算给大姐儿办百日宴,自己正忙着准备,很是忽略了外面的消息,真是失职。这传言也是越传越邪乎,照这样下去,大姐儿怕是只能入了空门,应了“佛缘深厚”的说法了。

“急事?”林如海顿了一下,本是打算去松涛苑的脚步拐了个弯儿,迈向了主院。“可知是何事?”

“关于大姐儿的传言。”林清在林如海后面跟着,细细说着今日听说的传言,“原本是因为大姐儿出生时辰与普济寺的一株白莲绽放之时相合,普济寺的住持说了一句,大姐儿或与佛祖有缘的话。后来这话被去寺里上香的香客听说了,便给传了出来。”

“这事我前几日就听说了,不必惊慌。”林如海听着是因为这事儿,本有些急切的步子慢慢就缓了下来。“上次给皇上去折子的时候,已经把这事儿奏给皇上了,权当是个笑话好了。”

“只是,今日这传言又多了一则。说大姐儿是佛座金莲转世,入世渡劫,佛缘深厚……”林清继续说着他最新打听到的消息,“消息是从金陵传出来的。”

最后一句话,林清说的声音并不大。

金陵?!

林如海停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笑脸不见了,双手在袖子下攥紧。

“可打听到是金陵何人传出来的?”

“皇商薛家,长房的大小姐。”林清自听到这传言,就觉得可疑。这话明着是说大姐儿有福,可往深里想,这可是逼着大姐儿落发当姑子去。皇家不会允许如此有福的大姐儿嫁入寻常家,便是宗亲也不行。而今上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要将大姐儿收入**,那也是不现实的。

薛家吗?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嗤……

林如海很是不屑的轻嗤了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何况,今上已经对这自封的四大家族相当不满了。只是,这传言的背后真的没有别人的影子吗?真的只是个小姑娘的自以为是的无心之言吗?

“去查查这个薛家。”林如海淡淡的吩咐道。

这时,林如海已经到了内院门口,林清也只能跟到这里。

“特别是查查,这薛家长房跟金陵的甄家有没有什么来往?”

“是。”林清应声下去,这事儿可得赶紧着。大姐儿可是老爷和太太盼了五年才盼来的,长得玉雪可爱,又爱笑,很是着人疼爱。自家婆娘每天做完差事回家,都要对自己念叨几回,林清听得多了,自是对大姐儿上心。

*******************

“老爷。”见着林如海,福嬷嬷和李嬷嬷福身一礼。

“老爷可是回来了。”贾敏起身迎了上去,眉眼间透着一抹忧虑,看样子正为着外面关于玉儿的传言忧心。

林如海扶着贾敏的手肘,没让她行礼。

“夫妻间,何须这些个礼。”

说着,便牵着贾敏的手坐到桌边。“玉儿呢?”

李嬷嬷闻声,便将手中的襁褓小心的递给了林如海。

“玉儿长得是越发的好了,不愧是你我二人的孩子啊。”林如海一边逗着女儿,一边跟贾敏谈笑着。

“别逗得太厉害,刚喝了奶的,小心待会儿吐奶了就好看了。”贾敏护犊子的拦着,不让林如海去捏女儿小脸的。这女孩儿的脸最是娇嫩,哪经得起粗手这么捏弄。

“老爷还笑得出来,我可是急死了。”贾敏说着,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茶水,亲自奉给林如海。“关于外面的那些个不着调的传言,老爷倒是拿个主意。玉姐儿是我求了五年方得的宝贝,我也不求她飞上枝头大富大贵,只要她这一生平安康泰,开心就好。老爷说呢?”

贾敏这么一说,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林家,虽然改了汉姓,但毕竟还是满人。钮祜禄氏,也是满洲著姓,家中女孩儿是必要参加选秀的。只是这选秀也是有些可操作性的,关键就看林如海是个什么心思。按照贾敏的心思,是想着最好能免选或是在复选时撂牌子。到时候自己给女儿挑个家世简单,不需要多富贵,但要对女儿好的大好青年,反正自己会给女儿准备够她吃用一生的嫁妆。当然,要离家近的,自己也好看护着,省得嫁的远了,自己牵肠挂肚的。

看着贾敏那双流转着魅人光彩的眸子,林如海心下一乐,自己的这个妻子这些年来是越发的吸引人了,幸好是被自己捷足先登,藏入了后宅,不然以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要引来狂蜂浪蝶无数啊。

“我能有什么心思呢。”林如海清了清喉咙,在贾敏越发逼人的瞪视下,慢条斯理的说着。将襁褓小心的交回给李嬷嬷,挥手让她们下去。而后,牵着贾敏来到内室。

“放心就是,玉儿不仅是你的宝贝,也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必会护着她,不叫她没了下场。”说着,捏了捏贾敏的小手,引得贾敏面色一红,娇嗔的赏了一个白眼。大白天的,忒不正经了。

林如海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早半个月前,我就在密折上跟皇上禀明了这件事。原想着,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今日又有了新的传言,是从金陵传出来的,为夫需先查明这次的传言是否有背后之人指使。”

贾敏本就聪慧,一听便想到了金陵的土皇帝,甄氏。

“不过,夫人可以先让这传言拐个弯。”林如海笑着在贾敏耳边低诉着,“话是皇商薛家的长房大小姐传出来的。”

贾敏凤眸眯了眯,薛家的那个丫头?

贾敏在江南贵妇圈里可是很得人心的,不仅是因为林如海的官职,她自己的长袖善舞和擅于揣摩人心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而夫人圈子里,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金陵薛家长房,不就是她那个好二嫂子的妹子结亲的人家。王家女教养出来的,能有什么好!哼!贾敏开始迁怒了。

想当年,她那个好二嫂刚过门,就仗着她是王家女急着揽权。不仅要管内院,还要掌库房。管着二哥房里的人事,还想插手小姑子的亲事,连大哥没有纳妾没有房里人的事情都要拿来说嘴。她王家的家教可真是好,好得很呢!因着母亲偏疼二哥,便拾掇着二哥去跟大哥挣爵位。也不想想,二哥虽然也是嫡子,却是次子,虽得母亲疼爱,但是袭爵的只能是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内院自是由大嫂张氏掌权。她个刚进门的新妇没事儿蹦跶个什么劲儿,对她这个小姑子也是动不动就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好像自己多识礼似得。不就是因为自己跟大哥亲近,碍了她的眼吗?若非当年父亲直接出手镇压,上折子要求大哥袭爵,她这个好二嫂非闹翻了天去。真是的,与二哥适龄的待嫁女那么多,父亲和母亲怎么就订下来这个王家女呢,忒闹心了。

贾敏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子气堵在那里。上,上不得,下,又下不去,端的是难受得慌。哼哼!只要一想起那个王家女、好二嫂,她非得狠压着才能不失控。她生翰哥儿的时候,二嫂子也得了个小儿子,说是落草时嘴里含了块玉,居然为这来信跟她显掰。一个小小的婴儿,嘴里还有个玉,怎么没噎死他!

林如海去书房处理传言的事情,而贾敏就在内室里气得直哼哼,咬牙切齿的来回踱着步子。

非得给那个乱传话的小丫头片子一点颜色看看!!!

第五章

林府书房里,刚下了学的林翰,正等着他家老爹每日例行的检查。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原本瘫在椅子上的林翰,立刻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

“父亲。”

“来了。”林如海对于这个早慧的儿子,还是很疼爱的。三岁时亲自给他开了蒙,手把手教他写字,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更是一句一句解释给他听。五岁开始,请了江南名士来专门给他讲学。只是这些名士,虽然满腹才学,却难免有些恃才傲物。如此性情是不适合官场的,所以人情世故方面都是林如海,通过每日的公文处理来亲传身教。

这个儿子还是很让林如海满意的。于学问,聪敏、好学、过目不忘,很有自己的观点;于人情世故上更是一点就通,不计较那些个蝇头小利,自小便懂得取舍,其性情甚是符合官场。林如海曾跟贾敏私下叹道:此生有此子,夫复何求?

只是,这个儿子不似同龄孩子那般爱玩乐,除了每月会跟着林清出去街上转转,整日里只是看书,颇有些拼命的架势。自从玉儿出生了之后,这个儿子的每日行程中便多了一项,看妹妹。

林如海翻着林翰今日的作业,又考校了今日讲学的内容,看着儿子回答的头头是道,心下甚是安慰。

“还行。”林如海面色平淡的说着,只是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是儿子应做的。”林翰自是看出了自家老爹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心下虽然有些小小的得意,面上却是不显。

看着儿子不骄不躁的神色,林如海心里又是一赞。

父子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二管家林波递了最新的邸报进来。同时,还有一封来自京城贾府的书信。

“这信直接交给夫人就好。”

“是。”林波应声退下。

林如海将儿子召到身边,这才打开邸报。

“竟是加急邸报?可是出了什么事?”林翰瞄了一眼邸报的封面,问道。

林如海早已一目十行的先大致浏览了下邸报,他一拿到邸报便发现这是加急的,心下一突。看完才发现,竟是皇上要南巡,而且早十天前就出发了。也就是说,跟自己前次的奏折是前后脚的时间。

“皇上带着太子和九阿哥南巡了,不日就要到扬州了。”

“啊?”林翰十分不雅的张着嘴,自己拿过邸报看了起来。

原来,一个月前九阿哥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那里不幸落水,虽然被路过的太子爷及时救了上来,但仍是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只是,这九阿哥醒来之日,竟与自己妹妹出生之日在同一天,这也太巧了吧?更巧的是,那天也是普济寺那株白莲开花之日。日前皇上收到林如海每月例行奏折,也发现了这其中的巧合,所以便带着太子和九阿哥匆匆出发了。

林翰看着手里的邸报,心下直犯嘀咕。话说,这康熙爷一生南巡七次,最早的五次都没有带着九阿哥。据说这位爷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子。可是手里的邸报上说这次的南巡居然只带了太子和九阿哥?!而且,历史中这位以暴虐出名的太子爷会去救九阿哥?!林翰头晕了。这两位不会是穿来的吧?还是八爷重生成了其中一位了??不会吧???林翰有点懵。心中的小人在指天呐喊,这是个什么样的清穿啊?这是哪个外八路写手写的红楼剧本啊??

“翰儿,待会儿你自己去你母亲那里吧。就说为父要安排接驾的事情,这几天不回内院用晚膳了。”林如海一边吩咐儿子,一边着人准备外出的衣裳。

“儿子知道了。”

**********************

父子俩分开后,林翰便去贾敏那里。

还未进屋,便见着有丫鬟捧着满是碎瓷片的托盘从屋里出来。

这是怎么了?林翰心下纳闷,却也脚步没停。

“大爷来了。”门口候着的小丫鬟对着林翰福了一下。

林翰进屋才发现,贾敏的神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阴郁。手边是几张信纸,怕是贾府的书信。福嬷嬷和李嬷嬷像是正在劝着,只是没见着平日里都在正房里的妹妹。

“给娘亲请安。”说着,林翰对着贾敏一揖。

贾敏强压下怒气,伸手揽过儿子。

“我的儿,可饿了?今儿小厨房做了杏仁酥,你先用点垫垫肚子可好?”

大丫鬟竹染很有眼色的端来杏仁酥,放在了林翰的手边。

“娘亲快别忙了,儿子还不饿。儿子刚从爹爹那儿来,爹爹接了朝廷的急报,现下又回衙门去了。爹爹说了,最近几天都不太可能回来跟娘亲一起用晚膳了,让您自己吃着,别为了等他饿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哦?”贾敏偏首看了儿子一眼,这刚过完新年的,又出了什么事情吗?心下想着,便问道“翰哥儿可知是什么事?”

林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拿了一块杏仁酥。

小鬼灵精。贾敏暗笑着轻啐了一声,转头吩咐道:

“李嬷嬷,去看着些玉儿,别睡得多了,晚上又要闹。福嬷嬷,你带着梅香去库房看看,取些个补身子的药材,封好后跟我的回信一起交给大管家,安排人给京里边送去。竹染,在屋外边候着。”

众人领命鱼贯而出,竹染拿着绣花绷子坐在门外的抄手游廊那里绣着花,顺便也防着有人偷听。

“妹妹今日可好?怎么没在母亲屋里?”林翰没有马上回答贾敏刚刚的问题,先问了自己妹妹,每天都要见见的,这一天没见,心里念的慌。贾敏为防女儿亲近乳母而与自己生疏,平日里都是喂完奶就抱到自己屋里的,今日怎么没在呢?

“你妹妹昨儿晚上可能没睡好,这会儿有些个犯困,刚让奶嬷嬷抱下去哄着睡会儿。”贾敏一边摩挲着儿子的脑袋,一边说着。“说吧,这会子屋里没人了。”

林翰垫脚凑到贾敏的耳边,“皇上南巡了。”

“就为这事儿?”贾敏斜睇了儿子一眼,“年前就有消息说皇上要南巡了。多大的事儿啊,值当着叫为娘的把屋里伺候的人全遣出去?”

说着,伸出芊芊一指戳了戳儿子的脑袋。

“快点老实交代,跟为娘的还在这儿藏着掖着的,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哎哎哎哎哎,娘亲啊,仔细手疼。嘿嘿……”林翰揉了揉被戳得有些疼的脑门,嘿嘿一乐,“儿子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引得贾敏又要作势戳他。

“皇上带着太子和九阿哥,提前出京了。”林翰赶紧说了,就怕他娘亲的无影指往自己脑门上招呼。

“很可能是微服出京。”

“你爹说的?”很可能,林如海一直以来在家处理公事时,都会带着儿子一起,手把手的教他一些官场的事情。

林翰笑笑,什么也没有。其实,看完那封奏折,他就有这种感觉了,很可能皇上一行人是在这份加急邸报发出来之前就微服出发了。为的就是爹爹奏折中的那些个巧合。唉!真是要命。他可不想自己妹妹入了皇家的眼,太没安全感了。康熙大帝啊,九龙夺嫡啊,太惨烈了也。自家是今上的心腹,要是卷进夺嫡之争,那就不是一条命的事情了……

屋子里很静。

贾敏也没再问什么,就这么倚在桌边,托腮看着眼前这个小人。未满六岁的一个小小的孩子,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拈着块杏仁酥不吃,只是那么拈着看着,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本该满是稚气的双眼,此时却微眯着,时有精光闪过。眉头时而轻挑,时而微蹙。自己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妖孽的孩子的?真是,让人欢喜到心坎里。贾敏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早慧就能解释的,只是这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就算是妖孽,她也会疼入心坎。唉!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古灵精怪。贾敏又想到了小女儿,玉儿怕是真有些来历。

贾敏想着生产时,早已有血崩迹象。是她自己,严命身边的人,包括产婆不准声张。她脑中有个强烈的念头,不能让腹中的孩子失去出世的机会。玉儿是她挣命生下的。奇迹的是,生下玉儿之后,原本汹涌的血潮渐渐缓了下来。除了自己和福嬷嬷李嬷嬷之外,没有人知道玉儿出生之时双眼已开,眼中水光流转,只是随即又闭上,直到满月后方又睁开。

“刚刚可是有人惹娘亲生气了?”林翰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家娘亲也在走神。虽然是眼睛在看着自己,但是嘴角那抹异常温柔的笑却像极了看着妹妹时的笑容。肯定是在想妹妹了……

“嗯?”被拉回神的贾敏拿绢子细细擦了擦儿子的手,“好好的杏仁酥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可是,外祖家的事情?”林翰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嗯。”贾敏的声音听着有些个闷闷的,心里那原本压下去的怒气再度上扬。

“你二舅舅家的事。”贾敏说的有些个咬牙切齿。那个王家女,真不知道父亲当初到底看上她哪点儿,整个儿一个搅家精!

“二舅舅家出了什么事情吗?”林翰说着,捧来一杯茶给贾敏,喜得贾敏又是一顿揉搓,揉的林翰小脸又是一红。

“你二舅舅家的珠表哥去了。”

“哎?!这是怎么了?年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说珠表嫂有了身孕吗?”林翰心里默默盘算着,红楼还没有完全扭曲,贾珠死了,怕是离贾元春进宫也不远了吧。

“说是因为读书过劳……”还不是那个好二嫂处处要压自己一头,连儿子的资质也要拿来攀比。自己不过是在给老太太的信中提了句,翰哥儿聪颖,记性好,开蒙早。二嫂子知道后就开始天天念叨着要贾珠上进,不能输给了翰哥儿。老太太来信时就说,二嫂子逼珠哥儿逼得太紧,人还不能劝。谁劝跟谁急。老太太急啊,可也没办法,那毕竟是孙子,不是儿子。况且二哥贾政也没反对,老太太就更不能说什么,只能写信给自己叨叨。这下好了,直接把自己儿子给逼死了,却还往玉儿身上泼脏水。什么叫玉儿的出生抢了他儿子的福泽?!还说什么恐会影响了这天下所有人的福气?!幸好大哥大嫂及时叫人封口,要不然这话传出来,不是要逼死玉儿吗?

林翰在贾敏怀里,能感觉到自家娘亲胸口起伏得厉害,怕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吧?不然,娘亲怎会如此生气。“娘亲,爹爹不在,儿子少不得也是要为娘亲分忧的。这事儿,可是还有后话?”

“我的儿,”贾敏很是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似有决断一般,儿子总要独当一面的,有些事情也是要知道的。“信拿去,你自己看吧。”

“娘亲……”林翰想说什么,却被贾敏打断。

“我是不想再看到这封信了!真是的,一想到这信里提到的事情我这火儿就怎么也压不下去!!要不是大哥说他会处理好,我非撕了那女人的嘴不可。面色忠厚,内里藏奸,口蜜腹剑,…………&*¥#%¥#&&”

贾敏终于遏制不住的发飙了。

第六章

正院东侧的厢房内。

快满百日的林家嫡小姐还没取大名,因着双眉似黛,所以她的探花老爹给取了个乳名,黛玉。

此时,小黛玉正睡在自己的小床上,至少身边伺候的人以为她睡了。只有她自家知道自家事,虽然她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可是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到底算是什么呢?小黛玉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些与众不同。

她出娘胎之时就能睁开眼睛了,但是她看到抱着自己的嬷嬷眼神中充满震惊,听到了她娘亲轻声命令一个嬷嬷去封口,所以她闭上了眼睛,直到满月以后才睁开。

她能听懂周围人说的话,其实她也可以说话的。只是,她没有开口。她经常会被娘亲抱在怀里,娘亲喜欢跟她说话。许是以为自己听不懂,所以娘亲她什么都敢说。她也喜欢听娘亲说话,这样可以让她不觉得寂寞。她总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寂寞了很久很久。记忆中好像也有那么个人,喜欢跟自己说话,只是不记得是谁了,也许是上辈子的事也说不定。

娘亲今天很生气,连她心爱的青花瓷茶盏都给砸了。‘那个女人就不能消停些个!!!’娘亲是这么咆哮的。是的,是咆哮。她那一直仪态万千、温温柔柔的娘亲,今天居然被一封信给气得咆哮了起来。那封据说是外祖家寄来的,想来娘亲口中的“那个女人”,该是娘亲以前念叨过的二嫂,也就是自己的二舅母咯。娘亲说过,未出嫁时,这个二舅母跟娘亲很是不对付。只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瞧着,娘亲这次可是气得很了呢。唉!可惜娘亲借故让嬷嬷把自己抱回东厢了。现在这样一知半解的,弄得自己心里跟痒痒挠似的,好难受啊。

小黛玉万分纠结。

****************

李嬷嬷走到床边时,正看到小黛玉蹙着小眉头,撇了一下小嘴,小小的拳头攥了攥。可爱的小模样瞬间融化了李嬷嬷的一颗老心。多可爱的姐儿啊!在没谁家的孩子能比得上玉姐儿的了。

轻轻拍了拍襁褓,李嬷嬷在床侧坐了下来。

主屋那里,也不知道太太跟大爷谈得如何了?李嬷嬷估摸着时间,怕耽误了带玉姐儿过去跟太太一道用晚膳的时间。

也不知道大爷带来的是什么消息?李嬷嬷想着,却也不会刻意去打听。林姑爷做的是盐政,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可不是好事。就算不是朝廷的事,主子的事情知道多了,那也是要命的。李嬷嬷是从贾府出来的,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也就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知道什么能打听,什么不能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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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身边有人,小黛玉的眼睛颤了颤,慢慢的睁开了。唉,装睡也是个体力活,感觉真是累。

“哟,我们玉姐儿醒了。”

话音未落,小黛玉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是娘亲身边的李嬷嬷。好想问问李嬷嬷关于那封信的事情啊……闷着好难受……

那厢的李嬷嬷并没有感受到小黛玉内心的纠结,她一叠声的吩咐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小丫鬟,又是使人给小黛玉净面,又是使人去唤奶娘来喂奶,又是使人准备衣裳,外面有些个起风了,可得给玉姐儿保暖着。

小黛玉被抱到主屋的时候,贾敏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柔太太形象。

“娘亲的玉儿来了。”说着,贾敏将女儿抱了过来,亲了亲女儿那粉嫩嫩的小脸儿,转头问李嬷嬷道,“可喂过奶了?”

“喂过了。只是太太也是知道的,玉姐儿吃得一向不多。”李嬷嬷仔细回着,同时也忧心着,玉姐儿吃得比同龄孩子还是少多了。

贾敏微蹙了蹙眉,忧心的问着:“玉儿可是不爱吃?不然,换个奶娘试试呢?”

旁人只当自家太太这是一片慈母心,一个三个月的小小婴孩儿能懂什么?可是贾敏觉得自己的女儿能听懂,所以她不是在哄女儿,她是真的在问她。

桌上,林翰正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鱼汤。

贾敏发现女儿的眼睛突然亮晶晶的转向了儿子,很是渴望的样子。莫不是想喝鱼汤?

“盛碗鱼汤来。”

接过竹染递过来的小玉碗,贾敏轻轻吹凉后,试探的喂给了女儿。

“姐儿还太小了吧……”李嬷嬷觉得有些不妥,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个太早了些吧。

贾敏恍若未闻,只是细细观察着女儿的反应。

见着伸过来的汤匙,黛玉的小鼻子动了动,神情跃跃欲试。待汤匙入嘴,小凤眼一眯,仿佛很享受一般。贾敏甚至觉得听到了女儿的一声叹息,那种很感慨的叹息。

咽下了口中的鱼汤,小黛玉非常期盼的看着温柔娘亲,还要还要……

贾敏很是诧异的看着女儿,这是喜欢的意思吗?于是又是一匙鱼汤喂过去。

小黛玉有些等不及的朝汤匙方向探过身子去,吓得李嬷嬷赶紧上去帮忙扶着。

“呵呵,玉姐儿这是喜欢鱼汤呢。”贾敏笑看着女儿难得一见的小馋猫模样,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很快的,一小碗鱼汤便见了底。

黛玉很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双眼在桌上巡视着那些貌似很好吃的食物。

“姐儿还小,喂了这些鱼汤已经尽够了。”福嬷嬷看着贾敏好像还要继续喂黛玉吃桌上的菜,忙劝阻道。“先看看吧,过了这晚,姐儿若是无恙,便可以接着给姐儿喝些鱼汤之类的糖水了。”

“嬷嬷说得很是。”贾敏其实也没算继续喂女儿吃桌上的菜了,孩子毕竟还小。“只是,我一看到玉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便是她要这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法子给她摘下来。”

“妹妹就是要娇宠着才好呢。”一旁的林翰点头附和道,丁点儿没觉得她娘亲偏心。

小黛玉窝在温柔娘亲的怀里,冲着对面的哥哥露出一个无齿笑容。

第七章

官道上,十二飞骑护卫着两辆看上去很普通的马车朝扬州方向奔去。

在其中一辆马车里,一个粉雕玉琢难辨雌雄的小孩子,正倚窗而坐。官道两旁盛开的桃花,将这孩子略显苍白的脸色映出了几分红润,一双桃花眼因刺目的阳光而微眯着,妃色的薄唇微微上挑。整个人透着一丝轻松和愉悦。

“三月桃花艳,堪比美人娇。”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话语轻轻扬起。

坐在对面的少年听着这话,手中的书卷直接敲了过来,笑嗔道:

“九弟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美人了?”

这少年长得亦是十分的俊美,只是不比他口中的九弟。

这两人正是康熙帝的太子爷胤礽和九阿哥胤禟。

“二哥倒是给弟弟说说,何为美人?”胤禟旋首望着太子,笑问着。

“你自己找个镜子照照可不就知道了。”太子睨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自上次御花园落水,这九弟就变得跟以前有些个不同了。

刚从昏迷中醒来那会儿,整个人变得呆呆的,像是魔怔了似得在翊坤宫里晃荡,什么人都不认识,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宜妃娘娘哭得昏过去几回。皇阿玛虽然平时不怎么过问九弟,却也是盛怒,发作了许多的宫人,甚至贬了一位贵人三个常在为庶人打进了冷宫。

几日后,九弟清醒了。人不再像从前那般顽劣任性,性格阴郁。功课上也上心多了,上书房的时候对师傅的态度恭敬了很多。他甚至亲自来毓庆宫找自己道谢,至此后对皇阿玛和自己的态度都变得很是平和,少了以前的争锋相对和愤懑。皇阿玛虽然对九弟的态度还是淡淡的,但是太子自己知道,皇阿玛其实是很高兴的。不然,这次不会仅仅是因为一个巧合,而匆匆出巡,且只点了自己和九弟随驾。

“没办法,弟弟这副模样也是皇阿玛和额娘整出来的。太子哥哥别嫉妒哈……”

一个爆栗敲到了九阿哥光洁的脑门上。

“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太子笑骂道。

这小子以前最烦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现在倒是会用玩笑来回应了。

“嘁。爷说的是事实。太子哥哥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爆栗子。

“多大点儿的屁孩儿,还‘爷’呢。”

说着,太子的手痒痒的还想继续给这小子几个爆栗子。只是手还未落下就被人两手摁住了。

“别敲了别敲了……弟弟知错还不行吗?太子哥哥不气不气……”胤禟连忙讨饶道。

好像自己养得那种小狗。太子胤礽忍着笑意,看着面前皱着一脸包子样的九阿哥,将手抽出来。

见着太子眼中的笑意,胤禟也就顺势做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嘶——!真疼!

“还说不是嫉妒爷的花容月貌,都敲出包了……”

一声小小的嘀咕,让原本打算给他揉揉的太子,直接改揉为敲。

我敲我敲我敲……

你个臭小子,死性不改!

你哪只眼看到爷嫉妒了啊!(两只眼……)

爷比你个小屁孩儿俊多了!(嘁——)

爷这样的,才是爷!你就一小屁孩儿!!(口胡!)

马车里一阵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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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爷刚刚处理完京里快马送来的折子,正坐在马车里假寐。

从后面马车那儿传来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听着像小九儿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太子的笑骂声。

康熙找来梁九功,吩咐道:“去看看太子和小九儿这是怎么了?”

“嗻。”

梁九功出去没一会儿便回转了,后面马车的笑闹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回皇上,太子和九阿哥刚在为九阿哥是不是‘爷’讨论着呢。”

“胡闹。”康熙笑骂了一句,这个小九儿。

本来康熙爷还有些担心,这小九儿自打落水转醒后便改了性子,不再那么阴沉沉的,也没那么怨愤了。唉!一想到小九儿以前的那个阴郁性子,康熙爷心中也是一摊子苦水。

太子已定,乃元后之子,而且元后早逝,母家势弱。为了不让旁人生出什么歪心思,也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康熙爷对于太子以外的其他儿子都表现的很是平淡。以致于太子就算对兄弟们释出善意,也还是隐隐被孤立了起来,所谓兄友弟恭,也不过就是面子情儿罢了。

太子是个好的。康熙爷轻叹了一声。

太子自幼秉性淳厚。虽然贵为太子,然不忘本心,事父至孝,为兄友爱,御下松弛有度。

可惜了那么些个儿子,各个都是人精儿,资质也都不差,就是被**那些妇人给教得不识本分!

小九儿这次若真的是转了性子,肯与太子交好,将来也可以做太子的臂膀。只是,还需要再看看。希望,这不是他装出来的……

康熙爷沉思着,对于自己这个九儿子打上了‘有待查看’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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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一向稳重的大管家颇有些跌跌撞撞,似是受了惊吓。

外书房里,正准备外出的林如海皱眉望向急步走来的大管家。

“何事慌张?”

“老爷,门口来了人。”林清压着声音说道,“递了一块牌子,说是要见老爷。”

说着,一块金色令牌便递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脸色一变,忙道:“快将人请进来,莫声张。”

“是。”林清忙不迭的去安排。

居然真给那个臭小子说中了,皇上微服先行了。

“这扬州盐政真是个妙人儿。”九阿哥一边跟在康熙爷之后走着,一边跟太子嘀咕。“居然就这么让咱们进府了。”

太子睨了一眼九阿哥,似笑非笑道:“仪仗和骁骑营目下未到扬州呢,咱们可是跟着皇阿玛微服先行的,不好大张旗鼓。”

“所以我才说他是个妙人儿啊。”

九阿哥一番摇头晃脑。其实心里挺纳闷的,上辈子没听说有哪一任的巡盐御史姓林来着的?不光这个,在紫禁城的时候他就有疑问了——太子爷整个人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温润如玉似八哥,但是没有八哥的自卑。九阿哥极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重生了?这个大清朝并不完全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大清朝。若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个大清朝的话,那他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唔,大位什么的,他是不想的。就算是上辈子他也没想当皇帝,仅仅是不忿皇阿玛的偏心,明晃晃的偏心!但是,让他去抱老四的大腿,那也是不行滴!爷也是有尊严滴!虽然上辈子被老四给幽禁而死,但是爷不记恨这个。既然参加了夺嫡,那么成者王败者寇,早就有了失败身死的觉悟。他就是看不惯老四的假正经假道学假仁义,动不动就张口“规矩”闭口“体统”的。嘁——!

九阿哥一边寻思着一边瞄了一眼身边的太子爷。

现在的太子爷没上辈子那么惹人厌了,看着挺顺眼。自己也就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也省得额娘在**牵肠挂肚的。跟着这个太子二哥总比老四那家伙强!一想着出宫前几日,下书房的时候被老四揪着训规矩,心里就一股子邪火直往上窜!

走在胤禟旁边的太子,注意到身边人瞄过来的眼神,差点儿没被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给晃晕过去。

这小屁孩儿就在想什么坏点子呢?

第八章

林如海将人迎至书房,丫鬟在大管家的指挥下,训练有素的准备好茶点,便全部躬身退出了书房。林清更是亲自守在书房门外。

“皇上……”林如海还未跪下,便被康熙爷给扶住了。

“出门在外,不必行大礼。”

“是。”林如海躬身行礼道,“见过皇上。”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九阿哥。”

太子和九阿哥亦回了一礼。这林如海可是皇阿玛的心腹,品级虽不高,但胜在皇阿玛信他。

“如海啊,朕听说,你有个儿子,很是聪慧。今日可在?”康熙爷一边问着,一边接过梁九功奉上的香茗,这茶虽不比贡茶珍贵,却胜在新鲜。

“皇上谬赞。犬子资质愚钝,担不起皇上的夸赞。”林如海有点儿担心自己儿子显露太过,惹了在场某位爷的眼。

“如海大可不必如此,”康熙爷不以为意,瞅了两个儿子一眼,继续道,“如海探花之才,你的儿子岂会如你说的这般。朕的九阿哥正好要重新选个伴读,让你儿子试试如何?”

九阿哥的伴读?

林如海心思急转。阿哥伴读多是在勋贵之家中选拔,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个机遇。但是林如海身为帝王心腹,是不能与任何一个皇子有私交的,那简直就是老寿星喝毒药-找死。

走一步算一步,先看看。

林如海心下拿定主意,便使人去唤林翰。转而对九阿哥回道,“小儿年幼,若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请九阿哥宽宥则个。”

说着,便施了一礼。

九阿哥偏身只受了半礼,口中回道无妨,一身皇子气度尽显。

谦和的态度,令康熙爷很是满意。

“回老爷,大爷来了。”林清在门口,恭敬的说道。

“进来吧。”

林翰闻声,低头进了书房。

“父亲。”林翰看向林如海,眼角瞄了下旁边的几人。

林如海点头嗯了一声,旋即吩咐道:“还不快给皇上见礼。”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林翰对着上座的康熙爷跪下,嘭嘭嘭给磕了三个响头。

这孩子可真实在。坐在下首太子身边的九阿哥心里一乐,这小子有点意思。

这动向听得林如海一阵心疼。

康熙听着,忙唤起身,心想着到底是个孩子,初次觐见,难免紧张。这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这两位是太子殿下和九阿哥。”林如海示意儿子勿忘了旁边的两位皇子。

“见过太子千岁,见过九阿哥。”说着,林翰又准备跪下去。

太子见着忙挥手,口中直道免礼,那嘭嘭的声响听着就觉得脑门子疼。

林翰可不敢跟这位史上有名的太子爷真客气,仍是要跪下,却被一只手扶着,没能真跪下去。

“太子二哥都说免礼了,你也别那么实诚。”

林翰顺着这个手臂站稳,躬身一礼道,“谢九阿哥。”

说完,抬眸偷瞄了一眼传说中的美人阿哥。长得还真不赖。

呦!这小子在偷看爷。九阿哥更乐了,这小子实在是太有趣儿了。想着,九阿哥顺手就捏了捏林翰的小脸。嗯,手感不错。

九阿哥乐呵乐呵的回了自己位子坐着,独留下林翰愣在当场,风中凌乱。

刚那算是什么?他被美人阿哥给调戏了?……

见着有点儿呆呆的林翰,林如海放心了。心道,这小子就是精乖精乖的,居然知道装呆。他哪知道林翰是真的呆了,被九阿哥那一捏给捏呆了。

“咳咳,”康熙爷轻咳了几声,却没能唤回林翰的深思,仍旧呆愣着。

他实在是被刺激大发了。

直到他家老爹扯了他一把,才回神。

“在家可念书了?”康熙问着。

“跟着先生念了些。”林翰回答的很小心。他那点儿墨水糊弄糊弄普通人还行,在这位博学的皇帝跟前,是别想了。

“都念了些什么?”康熙其实也就是象征性的问问。六岁的孩子,怕是才开蒙。

“刚念完了《论语》,先生今天开始讲《孟子》。”林翰没敢说花多久时间念完的《论语》,觉得会惹眼,却没发现他已经招人眼了。

林老爹内心气急,刚说这小子精乖,就给老子漏气!皇子们也不过六岁才到上书房念书。你小子都开始念《孟子》了,这不是打眼嘛!

“哦?”康熙爷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盏,很是有兴趣。“那你说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是何意?”

这个简单,林翰很是仔细的解释了一遍。

康熙爷听了,点头继续问着。

“何谓‘益者三友,损者三友’?”

“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君子有九思。”

“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康熙拍案赞道大善。

一旁的太子爷也起了兴致,遂接着问道:“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

“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何如斯可谓之士也?”

“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太子爷亦是笑赞了一句。

看着林翰不慌不忙,一句接一句的应答着,九阿哥的桃花眼里精光闪过,合着这小子刚刚是在装呆!

“真是有意思。”

轻轻的一句话,让原本很有状态的林翰一个踉跄,暗自叫糟。一时兴奋,忘记藏拙了。

考校之后,康熙很是满意。

“如海,你的儿子不错。林翰,要好好用功,将来跟你父亲一样,也考个探花。”

林如海和林翰立刻躬身回道:“是。”

康熙爷这次来扬州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普济寺里的白莲。关于这事儿,他还需要跟林如海好好问问。

林如海人精儿一个,看了一眼敛眉喝茶的康熙爷,便道:“皇上赶路多时,想是累了。可要先歇息片刻,离晚膳还有些个时辰。”

“也好,朕便先歇息一刻。胤礽、胤禟,你们也先去歇着吧。”

太子和九阿哥闻言便躬身准备退下了。

“让犬子给两位爷带路去客房吧。”林如海一个眼神,示意儿子仔细应对这两位。

待众人都退下之后,康熙爷也让梁九功去书房外候着。

“关于普济寺的白莲,如海可有查到什么?”

林如海思索了一下,道:“回皇上,臣细问了寺中看护莲池的僧人,都说以前未曾见过这白莲,也没见人栽种过。臣也派人细细查访了普济寺周围的人家,还有那些常去普济寺的香客,都没有什么线索。想来应该是自然生长的,非人为。”

“那,”康熙爷半信半疑的问道,“这白莲真是如来佛祖的莲座转世?”

“这……”林如海很是为难,硬着头皮道,“这,臣说不好。但臣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

“唉!”康熙爷叹了一声,有些疲惫道,“先看看吧。”

第九章

林府是一个五进的宅子。

贾敏爱花草,便将二门外到外书房中间的一片儿地给做成了花园子。院子里用了鹅卵石铺路,路旁栽满的树,种满了花,还挖了小池塘,周围栽了几棵柳树,周围用假山石堆砌起来,置了个亭子在上面。夏日乘凉,冬日赏雪,也算是个去处。

无论是花还是草,也不拘是哪一种,贾敏喜欢四季都有满园子的花。所以,这林府的花园也算是扬州官员家眷们最喜聚会之所。真正是“正月梅花带雪开,二月茶花等月来,三月桃花红似火,四月蔷薇满架堆,五月栀子白如霜,六月荷花映池塘,七月菱花浮水面,八月桂花满园香,九月菊花朵朵黄,十月芙蓉赛海棠,十一月里芦花白,十二月里腊梅芳”。

此时,林翰正引着太子和九阿哥往客房去。

穿过花园时,满园子的桃花开得正盛,红得似火,艳得似霞。

太子一路上赞不绝口。

“如斯美景,真真是应了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

九阿哥跟在太子身后,只是颇有兴致的看着。心想这盐政夫人倒是有些雅趣。

“这院子,可是请人画图做的?”太子爷想着在自己的毓庆宫里也弄这么个园子,散心什么的也有个去处。

“这不过是家母无事时,自己掰弄出来的,当不得太子爷的夸赞。”林翰倒是对这花园子没什么太多的感觉。他没那个欣赏细胞,每次也都是来去匆匆的,没在花园里停留过。

林翰是真没觉得啥,别人却觉得他这是谦虚呢。

太子爷觉得林翰太拘谨。不过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太子也不好过多的要求他什么,便说道:“这园子是真不错。”

“你还是个孩子呢,太子哥哥又不会吃了你,穷紧张个什么劲儿。”说着,九阿哥手中的折扇直接拍在了林翰的肩上。

太子看着胤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扇子,又听见他说林翰是个孩子,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胤禟本就生得瘦弱,如今也不过九岁有余,十岁不足,看上去倒跟常锻炼的林翰个头倒是差不太多。两孩子站在一起,一孩子满是大人样的指着另一个说是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感。

太子爷觉得他要是真笑出声来了,未免有不厚道的嫌疑,遂百般忍着。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掩饰着有些忍不住的笑意。

俩孩子没发现正偷笑的太子爷。

林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九阿哥。他不记得历史上的九阿哥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人跟自己差不多的个头儿,他这声孩子到底怎么有脸喊出来的啊?林翰腹诽道。

九阿哥自顾自的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郁闷。这小子吃什么长得,看着居然跟自己个头儿差不多,也就矮了那么一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刚在书房的时候,因为林翰躬着身子,他倒是没发觉。现下凑近了,一对比立刻就有了比较。九爷郁闷了,桃花眼习惯性的微眯起来。

“草民转年就七岁了。”林翰很是不爽的嘀咕了一句,言下之意就是你九阿哥也同样是个孩子。

爷都十岁了!九阿哥在心里吼了一嗓子,可他没脸说出来。两人的个头儿实在是没差距啊没差距。回去定要好好补补!!九阿哥恨恨的想着。

两小屁孩儿。

太子完全没有上前去和稀泥的念头。正想继续看这两人打嘴仗,却听到有脚步声自远而近。

“谁在那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走至几人跟前,见着了林翰,忙行礼问道:“大爷怎么在这儿?”

林翰看向来人,见是贾敏身边的丫鬟菊清。先对太子和九阿哥躬身道了个不是,继而问梅香道:

“父亲大人让我带几位贵客去客房。母亲大人可是来逛园子了?”

这菊清是贾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之一,见着她就知道贾敏估摸着也在园子里。

菊清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太子和九阿哥,轻声对林翰说道:“大爷可是糊涂了。这园子连着二门呢,怎能带着外男来这里。就算大爷要带客人们逛园子,也该使个小厮跟着看院子的婆子们说一声,咱们也好避着些。现如今算个怎么说法呢?太太正带着玉姐儿逛园子呢,这可不冲撞了去。”

这边正说着呢,那边贾敏已经抱着黛玉施施然的过来了,后面跟着福嬷嬷和竹染。

“翰哥儿,今儿怎么下学这么早……”贾敏见着林翰在这儿,有点稀罕的问道。只是话没问完,就瞥见不远处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后面跟着的小厮显出了几份女气。

太监?!

贾敏心里一个咯噔,这就是说那位爷提前到扬州了。可是昨晚还听自家老爷说,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啊。

“福嬷嬷,”贾敏转而吩咐道,“你去挑几个机灵些的小厮,把客房好好拾掇拾掇。”

“是。”福嬷嬷有些意外的应道。

“你亲自盯着。”贾敏又叮咛了一句。

“竹染,你跟着李嬷嬷一起,去敲打一下家里的丫鬟小厮。最近这段时间家里有客人,让他们给我好好做好各自分内的事情。凡有那偷奸耍滑,吃酒赌钱,眼大心空的,一经发现,家生子就全家发卖,外面买来的也直接卖给人牙子。”

贾敏身边的人,都有一副七窍玲珑心。

想着那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有关皇帝南巡的事情,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应声退下,各自忙活了起来。

菊清听着贾敏的吩咐,诧异之色只是一闪,便恢复了正常。躬身退回到贾敏身后,替代了原本竹染的位置。即便是在家里,贾敏身边也不能没有一个人随侍在侧。况且,贾敏现在还抱着玉姐儿,更是离不得人。

林翰真真是钦佩贾敏。端看刚刚那一连串的命令,便知道她已猜出了自己身后两位阿哥的身份。

“母亲。”林翰对着贾敏施了一礼,说道:“皇上,已经到了。”

贾敏点点头。

“既然遇上了,总是要拜见一下的。要不然,岂非显得咱们身为主家,却怠慢了客人。走吧。”

第十章

“见过太子殿下,九阿哥。”贾敏说着,福了一礼。

“林夫人请起。这桃**夭,引人向往。未经主人家的允许,是孤失礼了。”太子虚扶了一下。居然遇见了林家女眷,这园子估计也就紧靠着内院了,真是失礼。

“不敢。这些个桃花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眼,也算是不辜负了这满园春色。”

贾敏可不敢接太子爷说的这话,赶紧给人递梯子。

“啊啊啊……”黛玉似有所求的叫嚷了起来。

“玉姐儿!”菊清惊叫了一声。原本安安静静的黛玉突然往太子和九阿哥的方向挣扎了起来,吓了菊清一跳,差点失手把黛玉给摔出去。

这一声,自然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奴婢该死!”菊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低首请罪。

太子自是没太在意一个丫鬟,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他的注意力被那丫鬟抱着的小女婴给吸引了去。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太子深以为,这孩子虽然还未张开,却是个十足的小美人坯子,可以预见其长大后必然是个绝色佳人。就算是皇阿玛**的三千佳丽,怕也无人能与此女比肩。这孩子竟是捡了父母双方所有的优点来长的。

“这是府上的小姐?”

太子见贾敏接过那女孩轻哄着,猜她便是传言中的那位。

“正是小女。”

“果然是灵气十足,玉雪可爱。”太子就着贾敏,凑近小黛玉逗弄着。

只是黛玉很不给面子,那个给她熟悉感的人看不见了,好讨厌……

黛玉在贾敏怀里,整个跟扭股糖儿似得左扭右扭。

见着太子很有兴致的逗弄一个小女婴,九阿哥也上前想看个究竟。不过一个奶娃娃,能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还没见着奶娃娃,九阿哥就觉得自己眼前突然一黑,怀里扑进一个温温软软的小身子。原来,黛玉见那个让她倍感熟悉的人终于有能看见了,便等不及的自己扑了过去。贾敏未料女儿此举,差点一个踉跄跟着摔倒,幸好被林翰扶住。

那边,九阿哥下意识的接住黛玉,却被这扑过来的力量冷不防给压倒,很是悲催的哀嚎了一声。哎哟!爷的小身板啊!

“玉儿。”

“妹妹。”

“九弟。”

“主子爷。”

众人一团忙乱。

太子和贾敏急急上前,生怕这两人给摔出个好歹来。

刚被扶着坐起来的九阿哥,就觉得衣襟被人死死攥着,紧接着胸口又被猛的撞了一下,痛得他直咧嘴。这是哪个该死的混账!!九阿哥怒了,低头想去看看究竟是谁这么狗胆包天。

再说黛玉,无论贾敏和林翰怎么哄着,两只小手就是死死攥着九阿哥的前襟不撒开。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仿佛是已经相互陪伴了数万年之久那般长远,那熟悉感就跟融入骨髓一般深刻。不想放手,黛玉的一双蓄满泪水的凤眼只是瞅着自己抓住的这个人。

四目相望,所有的纷扰嘈杂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九阿哥怔怔的看着怀里那泫然欲泣的小人儿,那小人儿的额头上,一朵小小的莲花印记一闪即逝。一阵悸动自灵魂深处传来,九阿哥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奇特的地方。一个仙气缭绕的池塘,里面满是荷叶,却只有一朵白莲在那儿摇曳,娇艳欲滴、含苞待放,九阿哥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就这么满溢了出来。

“哟,咱们在这儿忙着担心呢,这俩小的倒好,这是看对眼了还是怎么着啊?”

看着九阿哥就那么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怀里抱着的小婴儿,太子很是不厚道的调侃了一句。

一旁的林翰听着可不干了。

太子爷,不带这么拉郎配的哎!

九阿哥跟林妹妹?!反对!坚决反对!!

一入侯门深似海。九阿哥的嫡福晋该是董鄂氏,难道让林妹妹去给他做小?!不行!绝对不行!!

而且,九龙夺嫡多惨烈啊,这九阿哥的后半生过得那就更惨了!

坚决要杜绝跟眼前这两位龙子凤孙扯上关系。林翰握拳,心里很是坚决的要跟太子和九阿哥划清界线。只是,是否能事如所愿,那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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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在哄不回女儿后,贾敏也只能拜托九阿哥受累照顾一回小黛玉了。当然了,九阿哥那欣然接受的表情,也着实让贾敏放下心中大石,至少九阿哥没有归罪玉儿的心思。所以,贾敏让菊清跟着黛玉去九阿哥那边伺候着,带着办事回来的竹染,自行回去了主屋,完全无视了旁边因为反对无效而气得差点跳起来的林翰。

九阿哥则是抱着怀里无尾熊似得小黛玉,与太子爷一起去了客房暂时休息。

一路上,太子爷几次伸手想从九阿哥怀里抱走小黛玉,都被一双满是委屈的泪眼给瞪得悻悻然直挠头。

“真看不出来啊九弟,你这才多大点儿啊,就有能耐招惹桃花儿了啊。”

太子爷心里那个不爽啊,这小女娃怎么就看不上孤呢?只要九弟抱着,随你怎么逗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看得人一颗心都融化了。可自己只要是一伸手想去抱她,那绝对是用后脑勺子来回应孤的一张热脸啊。

太打脸了这是!太子爷腹诽道。

九阿哥听着也就嘿嘿一乐,完全没有去反驳的意思。人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拐走这玉娃娃呢。

太子爷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合着你当孤这是在夸你呢!

虽说心里着实是嫉妒九弟能得这小娃娃的青睐,太子爷还是颠儿颠儿的跟在这俩小的后面。自我安慰着,九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知道怎么照顾这娃娃呀。林夫人可真是放心。孤得跟去看着他们点儿,可别让九弟把人林大人家的闺女儿给欺负了去。

花园子里的这一出连同后续都在晚膳前传到了康熙爷的耳朵里。

膳桌上,康熙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俩小的互动。

小黛玉就这么坐在九阿哥的腿上,就着九阿哥的手在那儿喝鱼汤喝得异常欢快。九阿哥很是有些耐心的哄着小黛玉,一会儿喂汤,一会儿擦嘴。嘴里还时不时的叮嘱道“小心点儿,别烫着”等等。

坐在康熙爷左手边的太子爷则是满脸哀怨的看着,这小娃娃忒偏心了,就只给九弟抱,孤也好想抱抱啊……

康熙爷眼角瞄到太子的那张怨妇脸,心下偷笑。朕的这个太子平时都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今天这幅憋屈的表情倒是极难得的。老康很是开心的在心里想着。

第十一章

林府的书房内,传出了一阵阵朗朗的笑声。

康熙爷此时正抱着小黛玉逗着乐儿。九阿哥也站在一旁时不时的逗弄一下,一会儿拿手指逗黛玉去抓,一会儿拿手指轻戳黛玉的小脸儿,逗得小黛玉咯咯直乐。连带着康熙爷也是看着很是开怀,这林家的小女娃长得标致不说,还很招人疼。那双眉眼,跟会说话似的,能看到人心里。那笑眼弯弯的可人儿小模样萌得康熙爷龙心大悦。

而另一旁的太子爷这两天明显的处于黑色低气压状态,那外泄的怨气让站在康熙爷身后的梁九功想漠视都难。

林家的这小妮子也太难哄了!林家人之外除了老九,就只让皇阿玛抱,他连个衣角都碰不到。每每当他下定决心再不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那笑靥如花的模样又会让他屡屡犯贱的去伸手讨冷眼。

“老二,快来看快来看,这小丫头可真会逗乐儿啊。”康熙爷炫耀的抱着小黛玉凑到太子跟前,刺激他道。

太子看着那笑意吟吟的玉娃娃,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抱抱。结果,不出众人所料的,小黛玉脑袋一扭,屁股一撅,往九阿哥那边伸出了两节小胳膊。

康熙爷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皇阿玛!这都第几回了这是?您这是玩您儿子玩上瘾了还是怎么着啊?太子爷心里的小人咬着手帕子,蹲在地上画圈圈。呜呜……皇阿玛忒欺负人了,孤要回去跟皇玛嬷告状……

九阿哥将小黛玉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喂她吃鱼羹。嗯,这个温度刚刚好。

唉。上辈子怎么没发现皇阿玛竟然有这种恶趣味?九阿哥腹诽道。明知道太子想抱玉儿而不得,皇阿玛还每次都抱着玉儿去刺激太子。这真的是,太不厚道太欺负人了啊。只是太子那每每中招后的表情也实在是引人发噱,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完全是不受教啊不受教。所以,九阿哥就这样每次都带着如此纠结又如此期待的心情,看着他皇阿玛跟逗小狗儿似得逗着太子二哥。

真是出了上辈子的鸟气了啊!爽!哈哈……

这边,康熙爷把太子给刺激的蹲墙角咬手绢去了。

那边,康熙爷发现他家傲娇的小九儿正一副温柔表情的在照顾个小女娃。

这是啥情况啊?从没发现小九儿竟然也有这么温柔平静的一面。康熙爷摩挲着下巴想着。皇家的孩子少天真,真要是温和善良,早不知死了多少遍了。小九儿虽然落水醒了之后性子变的稳重了,但是骨子里还是个傲娇的小屁孩儿。那双继承自宜妃的桃花眼里,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些小小的算计。

可是,现在的小九儿,脸上的温柔平静是真实的。对玉儿的殷殷照顾中没有掺杂一丝的虚情假意。看样子是真的喜欢这个林家的小女娃。康熙深以为然的想着,既然自己的小九儿喜欢,而林如海又是自己的心腹,不如就先订下来。对于自己看重的人,康熙是不吝于给些恩典笼络人心的。

康熙爷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梁九功。”

“奴才在。”

“传,林如海来见。”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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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这晚林如海回了内院之后,贾敏方才知道她的宝贝闺女不但有了个大名儿,还给人顺带着给拐走了。

“老爷是说,皇上给咱们玉儿赐了名字?”

贾敏的声音听起来飘飘渺渺,让林如海很是担心,深怕贾敏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那位主子爷可正在府上住着,虽然明面上跟着进府的只有十二侍卫,可谁知道暗里跟着多少人啊?谁知道现在这时候,这屋顶上墙边上是不是蹲着暗卫啊?

“是。皇上给咱们玉儿赐名,单字一个‘颖’,取其聪慧之意。”林如海一边解释一边扶着贾敏坐上床榻,又捧了茶给她。

“来喝口水歇歇。”

“林颖吗?倒是个好名字。”贾敏整个人有些个浑浑噩噩的。

“皇上说了要把玉儿指给谁吗?”

林如海没有立刻接话,想了片刻才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订给了九阿哥。”

“侧福晋?”贾敏其实想问是不是嫡福晋。可是比着自己家的实力,又怕是自己妄想,别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这个嘛……”林如海思忖着,“皇上没说,不过……”

未尽之语,让贾敏眼前一亮。是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被人知道老爷擅自揣摩圣意,也是有碍仕途的。

只要九阿哥对玉儿的喜爱一直不减,自家在争气些,玉儿怎么就不能做嫡福晋呢?贾敏兀自思索着。

林如海看着贾敏已经冷静了下来,不觉舒了一口气。

“倒是翰哥儿,以后要更用功学业了才是。怎么着也得争口气,以后也好光耀我林家门楣,给他妹妹做个靠山。”林如海拿起刚刚递给贾敏的那杯茶,直接就喝了起来。刚刚可真是好险,就怕自己的太太压不住脾气发起飙来。

“老爷说的很是。早前,我还觉得翰哥儿还小,不急着什么。现在看来,可是要尽早打算了才是。”贾敏慢慢踱着步子,说道。

“皇上可有打算将玉儿带回宫……”贾敏忍着心痛问道,一双凤眸隐含水光。

“这倒不至于。”林如海将贾敏拉到身边坐下,安慰道。

“玉儿毕竟还是个奶娃娃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宫里夭折的孩子可多了去了。再说了,如今九阿哥的年岁还不大,这性子还没定呢。这玉儿若是被带进宫里养着,以后九阿哥要是变了心思,可要怎么处?养在宫里的侧福晋可不就压了未来的嫡福晋一头?”

贾敏默默点头,心里可算是舒服些了。好歹,玉儿还能陪在自己身边那么十几年。

林如海嘴上虽是在安慰贾敏,心里却也少不得萌生出了‘便宜那个臭小子’的心思。他的闺女啊……

第十二章

转眼到了四月,扬州城里的百姓们有了新的话题。

有人神神秘秘道,金陵那边有个皇商薛家,近日里可出了一件奇事。他家长房的小姐,乳名宝钗的,打娘胎里带出了些弱症,每逢天冷总是咳得止都止不住。前些日子,却突然有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坡脚道士从天而降。这两人看着是邋里邋遢的,出手却是了得。给薛家小姐用了一个海上方,那咳症竟真给止住了。这方子可是精贵着呢,却是要将那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四季雨、露、霜、雪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发病时,用黄柏煎汤送服一丸即可。

有人驳斥道,一个商家女也配得仙人的青眼,用这么精贵的方子。别是自家人传出来,抬举自家姑娘的吧。那薛家人该不会是指着送这姑娘进宫当个小主的吧。这奇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的,偏在皇上南巡到扬州这口子发生了,说的还跟真的似的。莫不是谋划着想让皇上直接就点了她伺候,这心思可不小。

另有一人站出来说道,两位说的这些不过就是那内宅后院勾心斗角的琐碎事,不值得什么。真要说有什么奇事,某这儿倒是有一桩。普济寺的那株白莲,没了。还是在万岁爷去看了之后,没了的。可不是奇事?

群情登时就激昂了起来,七嘴八舌,口沫四溅,众说纷纭。

是了,那普济寺的白莲在盛放了两个月之后,突然神奇的消失不见了,就如它出现的那般毫无征兆。普济寺的和尚们都说,那莲花是功德圆满,回到了佛祖的怀抱。

事实真相是,康熙爷这次微服先行的目的,就是要去普济寺看看那株白莲。但是在事前,出于谨慎考虑,康熙爷还是让林如海好好调查了一番,别是什么人的阴谋诡计才好。

待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康熙爷带着太子、九阿哥和小黛玉去了普济寺,身后梁九功跟着,十二侍卫护着。

为啥不带着林如海呢?老康表示太打眼。你林如海好歹也是一地方官,别说你了,就是你家太太,人普济寺的和尚怕也认识。带着你去,朕还能体验什么百姓生活?你还乖乖去衙门吧,朕的出巡仪仗快到了。这做戏总要做的像才成,你怎么着也得要去安排迎接迎接朕的仪仗才是。

一行人两辆马车,十二护卫依旧骑马跟着。

康熙爷带着太子,九阿哥和黛玉坐在前一辆较宽松些的马车上。照顾黛玉的菊清和梅香则坐在后一辆马车上。

康熙爷此时正闭目养神。

“玉儿乖啦,来给哥哥抱抱。”太子坐在九阿哥一旁,轻声软语的哄着黛玉,试图第N次诱拐小娃娃。

小黛玉今天难得的没有一见太子伸手就扭头用后脑勺对着人。一双小凤眼,忽闪忽闪的眨巴着。

太子今天穿的是一身江南织造进贡的秋香色的袍子,外面罩了一件天青色绣着金边的巴图鲁背心,手腕上特别戴了一串冰玉髓珠子串成的手串。

小黛玉的视线被那串手珠给吸引了去。那冰玉髓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流光溢彩。

小黛玉双眼亮晶晶的扑了上去。

九阿哥微微惊讶的看着就这么突然扑了出去的小黛玉,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太子爷则是欣喜的准备去接住扑过来的小娃娃。

就这样,情况变得很诡异。

小黛玉就这么挂在太子爷的胳膊上,手里紧紧攥着冰玉髓珠子,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扑哧!”九阿哥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见声音的康熙爷,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这么一副景象。九阿哥坐在一侧笑得一抽一抽的,坐在对面的太子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在那儿看着正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奶娃儿。

“小九,还不快把玉儿抱过去,瞧着像什么?”康熙笑斥了一句。

九阿哥闻言去抱小黛玉,人是抱回来了,可也连带着把太子爷给拉了过去。

“这串珠子可是孤今儿刚上手的,还没捂热乎呢。”太子爷一脸苦笑的边说边撸下那串手珠。

如愿拿到手串的小黛玉,笑得那是一个欢实。

太子爷只能好笑又无奈的摸摸小黛玉的脑袋,你个小财迷。

“你们俩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小黛玉扭脸就把刚得来的手串递给了九阿哥。

康熙爷的龙眼瞪得老大,哟,这小奶娃娃已经懂得借花献佛了?

太子爷风中凌乱了,这小玉儿还没进门呢,胳膊肘子就已经拐到老九那儿去了。

九阿哥则是一愣,继而开心非常。抱起小黛玉,“吧唧”一下,在小黛玉的脸上亲了一口。爷的玉儿,就是得爷的心啊。

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普济寺。

康熙爷一行人并没有亮明身份,只是当做普通香客,在普济寺里转悠了一圈。

“主子爷,奴才打听过了。莲池那边现在没人,主子爷正好现在过去。”梁九功一溜小跑的回来,给康熙小声回禀道。

“嗯,这就过去吧。前头带路。”

“嗻。”

普济寺的偏殿后是一大片的桃树林,此时桃花开得正艳,倒是应了那首诗。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迈步走进桃花林,一方莲池便跃入眼帘。汪汪池水中,一株白莲独自伫立在那里。清风拂过,白莲如那少女起舞一般,摇曳生姿。

“倒是确有其事。”康熙爷低喃了一声。

九阿哥抱着小黛玉和太子跟在康熙爷的身后,转脸也看到了那白莲。他只看到眼前一道白芒闪过,然后便是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九阿哥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小黛玉被他下意识的护在了怀里。

“九弟!”

“玉儿!”

走在一旁的太子爷最先发现了两人的异常,却也只来得及护着九阿哥,没让他的头撞到了地上。

康熙爷也是快步走到九阿哥的跟前,先是抱起了小黛玉,却发现这小娃娃也是昏迷着。

“玉儿?小九儿?快去找人来!!”康熙爷吼道。

这厢还在人仰马翻的慌乱着,那厢却也出事了。

“白莲,白莲,不见了……白莲不见了!师傅,白莲不见了!师傅……”两个突然自另一个方向出现的小沙弥,发现莲池中的白莲消失不见了。惊慌的如见鬼魅一般,一边扯着嗓子喊着,一边往大殿方向跑去。

康熙爷因这小沙弥的一嗓子惊得回身看向莲池,那方池水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些莲叶,却是再不见那白莲的半点踪迹。唯有空气中还飘荡着的一股不同于桃花的清香,证明了那白莲曾经确实存在过。

第十三章

普济寺的厢房里都有供客人歇息的床榻。此时,九阿哥和小黛玉正躺在上面。菊清正在照顾着,而梅香早在第一时间赶回了林家。

太子爷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守着,很是担忧的看着床榻上的两个人。

康熙则坐在不远处的桌边,面色晦暗不明,不停的以食指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事蹊跷,实在是蹊跷!

好端端的,俩小的晕了,那莲花也没了!暗卫把整个林子搜了个遍,楞没发现有什么人藏在周围。嘶!蹊跷!

康熙爷的心里转着无数的阴谋论。

这是在针对自己呢?还是针对太子呢?或是小九呢?

针对自己的话,是天地会?还是前明余孽?亦或是江南的……

针对太子的话,无非是想争储位。若是针对小九,要得无非是排除一个争储的对手,打击宜妃。宜妃出身满洲镶黄旗,佐领三官保之女,家世显赫。性格爽利泼辣,深得朕心。宜妃与德妃同为掌权宫妃,且育幼三子。虽然自己并没有对老九表现出特别的喜爱之情,但是宜妃还有一个老五一个老十一。其中老五得由皇太后亲自教养,性格纯孝谦和,允文允武,是自己看好的准备留给太子的辅政亲王,就如同自己与二哥裕亲王福全那般。

这无论是针对太子还是针对小九,左不过就是那些宫妃和那些个皇子外家了。这从龙之功大过天,怕是都想着自己家能出个皇帝外孙呢!

只是自己儿子虽多,却也是各有优缺点的。康熙爷敛眉沉思着。

老大胤禵,惠妃纳喇氏所出,有勇无谋;老三胤祉,荣妃马佳氏所出,文采斐然,但无利于治国;老四胤禛,德妃乌雅氏所出,文武平平,且喜怒皆形于色,非御人之才;还有几个年幼的,老六,早殇,可以不计;老七胤祐,诚嫔戴佳氏所出;老八胤禩,贵人卫氏所出;老十母丧,由宜妃养着。这几个小的,年纪尚小,还看不出什么。且戴佳氏出身不高,卫氏更是辛者库婢女。这两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外家支持。

康熙看了一眼床边默默守着黛玉的丫鬟,心思一转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可是在针对林如海?

小玉儿是林如海与贾敏盼了很久才有的孩子。若是这小丫头出了事,贾敏怕是会心碎神伤,在一个病痛,怕是就熬不下去了。林如海与贾敏鹣鲽情深,贾敏一去,林如海也活不久了。林如海是朕钦点的巡盐御史,明主江南盐政,暗里在帮朕查江南贪腐的情况。前几任的巡盐御史,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拖下水一起贪了。唯有林如海,自上任至今,不仅盐税比之前多缴了三成,江南贪腐也查出了些许眉目。

一想到江南贪腐,康熙便气郁于心。不过是那些个奴才的心都大了,哼!

初至扬州时,康熙便派人去打听了些市井消息,自然也是耳闻了关于黛玉的那些福泽压天的传言。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想唆使朕赐死这么个婴孩儿,间接离间朕与林海的君臣之谊?让朕自断臂膀?连个尚在襁褓的小小婴孩儿都不放过,可见心都坏了!

康熙周遭的空气随着这位爷内心的阴暗情绪而逐渐冷凝了起来,站在旁边伺候的梁九功不禁打了个哆嗦,让自己的身子再缩一缩,努力让自己与周遭的空气一样变得不惹人注意。

“咚咚”

房门被敲了几响,随即从外面传来了一个小沙弥的声音。

“住持大师来了,请问房里的施主现在可方便一见?”

“主子爷?”一直在努力当空气的梁九功低声请示着康熙爷。

康熙爷朝梁九功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梁九功立刻躬身快步过去打开了房门。

“阿弥陀佛!”

门外一个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呼了一个佛号,行了一个佛礼。

梁九功侧身让老和尚进了厢房。

“老衲慧慈,是这普济寺的住持。这位施主有礼了。”

康熙爷站起了身,对着慧慈亦是一个佛礼,口中说道:“住持大师有礼了。”

慧慈今日来本是有些个兴师问罪之意。

那白莲不论是什么来历,总是他普济寺的一颗摇钱树,还是个笼罩着佛光的摇钱树。自打那株白莲出现后,这老和尚晚上睡觉都是抱着账本子睡的。一刻钟前,见两个小沙弥心急火燎的跑来,他还斥了一句“不够稳重”。可当他从这两孩子口中得知白莲不见了的时候,手中正在转着的佛珠直接就被他自己给扯断了。

稳重?!

那是什么东西?

老衲的摇钱树啊!!!…………

和尚不在五行中?!

屁!

和尚也是要吃饭的!吃饭的钱,你给?

佛珠神像也是要塑金身的!这钱,你出?

屋舍要维修,香客要招待……这些难道不需要钱?

和尚要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早就挂了!还能在这儿“阿弥陀佛”?

我呸!

慧慈老和尚那个怒啊!

佛祖好不容易赐给老衲的摇钱树啊!!

这是被哪个王八蛋给弄没了的?老衲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慧慈当即就带了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还没到客院门口,他就被慧明给拉住了。

慧明的眼神儿好。他老远就发现,小沙弥口中的这一行人入住的是寺里最好的一所客院。当即他就找来了知客僧询问,这一打听才知道,订下客院的正是扬州盐政林老爷。

这还不打紧。

客院门口正站着两个护卫模样的人,目不斜视,神情肃穆,看着就让人想起达摩堂的夜叉罗刹像。慧明跟达官贵人打交道的多,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家的护院家丁,便是衙门里的哪些个衙卫差役也比不上这两人的一身煞气。

这来的,必是贵人!

当下,慧明就一把拉住了满脸怒气的慧慈老和尚。

住持啊,不对头啊!

这里可是贵客客院啊!

无论这事是怎么回事,您老也不能就这么冲进去啊!

消消气,消消气啊先。

来,笑一下。就算您老笑不出来,也请保持住身为出家人的不为外物所扰的淡定。

嗯,对!就是淡定!

慧慈老和尚能当上住持,自然不是个笨蛋。他只是一时被气昏了头。

现在,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摇钱树已经没了。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化弊为利呢?

慧慈老和尚心里打着转儿,挥挥手,让跟来的大部分都散了,独留下慧明跟着,抬脚继续往那客院方向去了。

嗯。一定要找补找补……

第十四章

康熙与慧慈各自安坐了下来,梁九功和慧明分立二人之后。

只是梁九功那微微有些翘起的兰花指,看得慧明眼角一抽。这是……?

床榻那边,太子又做回了矮凳,继续看护床上的两个孩子。

慧慈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这是有人身体有恙?

“老衲前来,只因本寺的莲花消失之际,寺中小沙弥看见施主一行人当时正在莲池那里。所以,老衲本是想向施主了解一下当时的情景。只是现下,施主这里似是有人,正抱恙在身。老衲来的怕是不是时候……”

慧慈那一撇,康熙自是没有放过。

他现在也是有疑问,想问这些出家人。

宫里有传言,说胤禟的性情大变是因为被妖鬼附身。自己虽不尽信,也打杀了那些嚼舌的奴才,只是到底要听听这些得道之人的解说,才好完全放心。

“无妨。不过是小儿有些微恙。”康熙说道,“艾某听闻贵寺有株白莲,所以带着家人前来沾沾佛光。只是,艾某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白莲,后来小儿突然昏倒,艾某心忧小儿,并不曾注意到那白莲的消失。还是听到小沙弥的喊声才知道的,艾某差点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众人沉默了片刻,对于这事儿,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阿弥陀佛,”慧慈双手合十,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可否容老衲观一下小施主的面相?”

慧慈闭口不谈白莲之事。

老和尚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找补他的损失,所以如此一说,不过是缓兵之计。

“大师请。”康熙请了一声,跟在慧慈身后来到了床边。

太子让到了一边,起身时,慧明认出了那身巴图鲁背心,眼角又是一抽。

这,带着太监的满人??

这是………………

慧明觉得他要晕过去了。

不能让住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会死人的…………

慧慈来到床边,只见两个孩子躺在那儿。

一个眉眼俊俏非常的男孩子,穿着秋香色的袍子,外罩一件烟紫色的背心。另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女娃,清雅妍丽,衣襟那儿挂着一枚紫玉莲花玉佩。

慧慈手中的佛珠一转。紫玉莲花,可不就是自己让慧明送给那林大人家女公子的满月礼吗?这孩子是……

慧慈沉吟了片刻,转身回到了桌边坐下。经过慧明时,见他藏在袖袍下的左手握成拳,拇指向上竖着。

慧慈坐在那儿,转了转手中的佛珠。

康熙也不去催他,只是随他默默坐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慧慈才缓缓开口,说道:“老衲观这两位小施主的面相,俱是清贵无比,福泽深厚。一生虽有些许坎坷,但会有家人庇护,得以否极泰来,安享富贵。……”

“小儿月前曾落水昏迷,醒后性格有些异于往日,大师觉得可有什么非常人之初?”康熙问得有些小心。

慧慈心念一转,问道:“可否请施主告知是何日清醒?”

“二月初二。”

慧慈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心思也跟着转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说法?”康熙看着那转的飞快的佛珠,眼前有些晕。

“那日,正是鄙寺白莲绽放之日。”应声的是慧明,显然慧慈需要些时间将事情给编圆了。“施主也知道,这莲花乃我佛教圣花。这白莲更是自鄙寺创建以来从未出现过。”

“两位小施主怕是与那白莲有缘。然,”慧慈觉得自己也不能说得那么直白,太没神秘感了。

“天机不可泄露。请恕老衲失礼了。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慧慈老和尚双手合十,对着康熙施了一礼。

慧明紧跟着也是一呼佛号,躬身施礼。

随后,慧慈和慧明便告辞离开了。

送他们出门的梁九功,看着这俩和尚的背影,怎么都觉得有些个落荒而逃的感觉。

梁九功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俩和尚,有说等于没说,尽是废话。

康熙觉得倒没什么,他本也就求得是个心安。

“九弟,可是醒了?”

太子发现九阿哥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赶紧凑近了去一边拍了拍九阿哥的脸,一边轻声问道。

九阿哥嘤咛一声转醒。他还有些晕,不过身体没有大碍。有碍的是,他这叫神马事情啊?月前落水醒来后,发现自己重生了。这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重生的事实,决定抱紧太子的大腿,以坚决打击老四为己任。今儿倒好,那白莲竟然冲破了自己记忆的封印。北极中天紫微大帝,他居然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普济寺里的那株白莲应该由那些小莲花被扯落的花瓣所化。那些花瓣被自己洒落转生台,以庆小莲花在下界出生。没想到它竟有冲破封印的功效,由此可见,小莲花一旦化形,真的会如师尊所言,身居神力。

小黛玉也醒了,自己坐了起来,冲着九阿哥笑了一下。她就说嘛,难过九哥哥给自己的感觉那么熟悉呢,原来他竟是紫微大帝玄逸,那个早已陪伴她数万年的人。

看着两个孩子都醒了过来,康熙心下一松,脸上便带出了些轻松笑意。

“可还有不适?”康熙爷一边伸手分别探了一下两个孩子的额头,一边问道。

“没什么不适。累得父亲担心,都是儿子的不是。”九阿哥忙想起身行礼,被康熙给摁了回去。

“平时也没见你小子这么多礼来着。行了,先歇着吧。等会儿大夫来了,先让人看看再说。”

康熙说着,抱过了小黛玉。

小黛玉笑眯眯的看着康熙,把康熙爷给看乐了。

“这孩子倒是个不娇气的。她身上没伤着吧?”后一句问的是菊清。

“回皇上的话,玉姐儿的身上倒是没什么伤。”菊清回道。

“大夫来了之后,还是要仔细瞧瞧。小孩子娇嫩这呢,刚摔了那一下,别有什么暗伤才好。”

“是。”

大夫来了,是竹染带来的。仔仔细细瞧过了九阿哥和小黛玉之后,大夫判定这俩小的都是身体倍儿棒,明伤暗伤都没有。

康熙送了一口气,带着梁九功并些个侍卫,出去继续逛去了。留下太子在房里,陪着九阿哥和黛玉。

瞧着挺精神的九阿哥,太子问了一直存在心里的疑问。

“九弟刚刚到底是怎么了?”

九阿哥和小黛玉对视了一眼,然后桃花眼对着太子眨了眨,说道:“弟弟若说是被这桃花给迷眼迷晕了的。二哥可信?”

“当真?”太子明显的不相信。

“不是说‘乱花渐欲迷人眼’吗?”

嘭的一下,太子一个爆栗敲上了九阿哥的脑门,斥了一句:“你就贫吧!”

第十五章

四月初十那天,康熙爷的仪仗到了扬州。

江南一带的官员全来到了扬州接驾。

林如海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贾敏这些日子也跟那些妇人太太们聚会了,安心的待在家里带孩子。

主屋里,贾敏正在跟福嬷嬷和李嬷嬷商量着给黛玉安排院子和丫鬟的事情。

“还是水云轩吧,那院子虽小些,却胜在光照充足。而且,院子里种的花儿草儿的也多,嬷嬷我看咱家玉姐儿对那些花儿草儿的甚是喜爱,想必会喜欢那院子。”李嬷嬷说道,她看护黛玉的时间较多,知道黛玉的喜好也就比旁人多些。李嬷嬷完全是把小黛玉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比之那乳娘还要尽心。

“嗯,也成。”贾敏仔细比较了一下水云轩和另一处院落,便点头赞同道:“还是嬷嬷想的周到。我原想着兰草阁离我这院子近些,也好就近看着。倒是忘记了那处院子有些个阴湿,虽说雅致,但是不比水云轩那儿暖和。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在那处住着方才好呢。”

“竹染,去告诉林清家的,派些个小丫头们把水云轩好好拾掇拾掇。”贾敏吩咐道,“另外,福嬷嬷陪我去库房看看,得给玉儿挑些好的古玩字画,把水云轩给仔细装饰一下。女孩子家家的,别把个屋子弄得跟雪窟一样冷清。”

“等都收拾妥当了,还要再请福嬷嬷和李嬷嬷去查看查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福嬷嬷和李嬷嬷同是一福,应声道。

“梅香,让大管家找人牙子,采买些小丫头。另外,看看家生子里有没有什么好的,也选一些。”

“我这儿的二等丫鬟里挑书香、墨香、砚香和文绣先过去顶了玉儿的大丫鬟。书香和墨香管着玉儿的日常和出行,砚香管着玉儿的衣服首饰,文绣管着玉儿的针线好了。”

“二等丫鬟的话,”贾敏思索了一下,问道,“三等丫鬟里的白露和春分两个看着不错,调过去做玉儿的二等丫鬟。还缺的那些个,嬷嬷帮我看看家生子里可有什么好的,到时候说给我听。离玉儿挪院子还有些时间,可得要挑些好的。”

“奴婢会看着的,太太放心就是。”

“唉!还有玉儿的教养嬷嬷……”贾敏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九阿哥前几天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让宜妃娘娘亲自给玉儿安排几个教养嬷嬷。唉!到时候别是来了几尊大佛才好……

算了,到时候大不了把那几个教养嬷嬷当佛像供起来就是了。贾敏打叠起精神来,继续安排道:“玉儿的那个乳娘,我看也是个不尽心的。李嬷嬷,你以后就到玉儿那里吧,我就把玉儿交给你了。”

“太太放心。嬷嬷我一定尽心尽力,好好照顾玉姐儿。必不辜负太太的托付。”李嬷嬷很是激动,她拿黛玉当是自己的心尖子,自己能调去专门照顾黛玉,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只是,玉姐儿的乳娘……”福嬷嬷也替自己的老姐妹高兴,李嬷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大户人家的乳娘地位很高,总不能随便打发了。

贾敏扶额沉吟了片刻方道:“咱们在城郊那儿不是有处小庄子嘛,风景出息都是不错的。把乳娘送到那里去,算是我荣养着了。把她男人也安排到庄子上去,找个清闲的活儿好了。她不尽心,咱们却也不能太亏了她去。”

一道道的命令,从主屋那儿传了出去,整个林府都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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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仪仗到了扬州,康熙爷便住进了行馆。

这一日,康熙爷在扬州官员的陪同下去游览普济寺,顺便欣赏一下传说中的白莲。也不知道慧慈老和尚是怎么弄得,愣是把白莲消失的消息给捂了下来。

觉得没啥意思的九阿哥告了个身体不适,留在了行馆。

为了发扬兄友弟恭的精神,太子爷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照顾“体弱”的弟弟。

行馆荷花池的水榭上,九阿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倚在一侧围栏上。

“唉——”

第N次叹气声响起。

太子很是无奈的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我说老九,别跟一滩泥似的瘫在那儿行不行?”看得人好像上前踩一脚。

自从普济寺晕倒回来后,这老九就越发的不着调了。

人前还好,当着皇阿玛的面,有礼有节,毕恭毕敬,乖得跟只猫儿似的。

人后就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了,他是怎么舒坦怎么来。能坐着,他绝不站着;能躺着,他绝不坐着。到哪儿都要找个地方靠那么一下,浑身上下跟没有骨头一样。每每看得太子爷都手痒万分,极想给他重塑一番筋骨。

桃花眼一翻,一个白眼儿就飞了过来。

九阿哥一翻身,很是从善如流的改倚着为趴着。

太子爷给气得一抬脚,就踹在了九阿哥翘在那儿的屁股上,差点儿没把人九阿哥给直接踹荷花池子里去。

九阿哥没吭声,连哎呦一下也没有,依旧那么趴在围栏上,屁股上明晃晃的顶着太子爷的鞋印。

咦?这孩子不会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吧?太子爷疑惑了,起身走两步来到九阿哥身旁,准备伸手去探探九阿哥的脑门。

“唉——”九阿哥悠悠一叹,“寂寞啊——”

太子爷觉得自己被耍了,也不委屈自己,直接就按老规矩一个爆栗敲上了那光洁的脑门。还别说,这敲人脑袋也是能敲上瘾的。太子爷其实很是期待九阿哥每次发癫都被自己敲。

“我说太子哥哥,弟弟一直认为你是嫉妒弟弟我的好容貌,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哦?那是怎么回事啊?”太子爷双眼亮晶晶,就等着这不着调的九阿哥说出些歪理,自己也好顺理成章的解解手痒。太子爷活动了一下手指。

九阿哥完全没发现他太子哥哥的最新乐趣,很有气势的回了一句。

“你完全是在嫉妒弟弟我的聪明脑袋。”

话音刚落,一个爆栗就敲了过去。

九阿哥直接被敲得抱着脑袋蹲那儿了,嘶!疼,真是疼死爷了!!

“嘁!就你那不着调的脑袋还值得孤去嫉妒?”太子爷的心情非常的好。瞧,孤的弟弟是多么善解人意啊,典型的“兄友弟恭”。孤打瞌睡了,他还给孤递枕头。真是孤的好弟弟,哈!

“您能别老捡着同一个地方敲吗?”九阿哥很是不满的揉了揉脑门,太子二哥下手可真狠!

“说吧,你到底在烦什么呢?”太子爷看在九阿哥很是顺他心意的份上,难得的觉得自己该开解开解这明显有些烦恼的孩子。

九阿哥正色的坐到太子爷跟前,问道:“我就琢磨着吧,如果我把玉儿给拐去宫里养,皇阿玛会这么想呢?”

太子爷瞅了瞅对面正襟危坐的九阿哥,很是认真的回答道:“孤不知道皇阿玛会这么想。但是,孤知道林大人和林太太会想生吃了你。”

听了太子爷的话,曾经的紫微大帝现在的九阿哥表示完全没有压力。谁叫这辈子爷是个阿哥呢,这有了权力那就要用,否则过期作废。

看着九阿哥那副傲娇的小模样,太子爷表示手又有点痒了啊……

第十六章

康熙爷走了,带着他的仪仗晃晃悠悠去了苏州。

临行前一天,九阿哥特意让太子带着他抽空去了趟林府。请旨时,他那难得一见的腼腆模样很是取悦了康熙爷和太子爷。

到了林府,因为林如海在衙门,贾敏又是内宅妇人,所以大管家林清在请示了贾敏后,便陪着太子和九阿哥去了花厅。那边得了贾敏指示的李嬷嬷抱着被捯饬的粉雕玉琢的小黛玉,领着大丫鬟书香和墨香也赶去了花厅。

林府的花厅里,大管家林清早被太子爷给打发走了。

李嬷嬷到了花厅以后,才刚福了一下身,还没来得及的给这两位爷问安呢,就给九阿哥给捞起来了。当然,人家这位小爷的重点是人李嬷嬷怀里的小黛玉,他自己未来的福晋。九阿哥几乎是用抢的把黛玉从李嬷嬷怀里抱了过来,唬得李嬷嬷一跳。看着九阿哥那有些单薄的小身板,李嬷嬷很是忧心,急吼吼的在一边护着,就怕这位小爷手上一个不稳,摔着了自家的小姐。

“行了行了,爷还能摔着玉儿不成?”九阿哥对于自己身边这个快要化身老母鸡的老嬷嬷很是不耐,忒没眼力见儿了。

“爷跟玉儿有话说,你一边儿待着去。”

李嬷嬷碍着说这话的是个皇阿哥,尽管还是个孩子,但是皇家气势十足,所以很是不情愿的后退了两步,却是再也不肯离开了。谁知道您会不会跟普济寺那时一样,眼一翻就厥过去了呀。要是再来那么一次,摔着咱家玉姐儿咋办呢?李嬷嬷怨念了……

“有孤在这儿看着他们两个,嬷嬷请放心。”太子看出那嬷嬷是不放心这俩孩子,所以出声担保道。

可惜有人不领情。

只见九阿哥看了看太子所坐的位置,抱着黛玉起身走到了最远的那处坐下。

太子的眼抽了一下,这死孩子,真想敲他脑袋瓜子。

“非礼勿听!”九阿哥很是正经的说了那么一句。

太子和李嬷嬷,连同书香和墨香,全都是一头黑线。心里俱是怨念了一句,至于吗?

李嬷嬷很是不畏强权的挪了过去。这九阿哥看着就让人不放心啊不放心。

九阿哥这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发现那老嬷嬷又靠过来了。想发火,却惊觉一只小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那只小手软软的、暖暖的,抚平了九阿哥心里的恼怒。

“你就站那儿吧,不许再近了。”

李嬷嬷很是不情愿的停在了九阿哥身后一臂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差强人意吧。

九阿哥转身再次扫了一眼身后,确定了除了这老嬷嬷,其他人离得还算远,轻哼了一声,回过身去了。

那是什么眼神啊?这欠教训的小屁孩儿!太子爷的太阳穴跳了一下。不禁扶额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再收拾你丫的!

“玉儿啊。”九阿哥轻叹了一声。这一声,有着欣慰,有着不舍,还有着小黛玉不甚明白的情意。

“明儿个,爷要跟皇阿玛去苏州了。唉——”说着,便又是一声叹息。那种不舍别人理解不了,但是黛玉理解。毕竟没人知道,他们本已相伴千万年。

黛玉的眼眸变得如烟如雾,淡淡忧伤染上了眼角。

“呵呵,别伤心。等你回京了,爷让额娘经常召你进宫就是了。”黛玉眸中的忧伤让九阿哥觉得心中点点刺痛,便笑着安慰道。

而后,九阿哥低声在小黛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逗得小黛玉咯咯直乐。

一直在旁边处于警戒中的李嬷嬷顺便偷着听了那么一耳朵,九阿哥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李嬷嬷也就听得模模糊糊,但是“额娘”“进宫”这两个词倒是听得真切。

李嬷嬷眼角一抽,这小爷是打算拐走自家玉姐儿?!如果他不是个皇阿哥,李嬷嬷真想当下就喊林清带着小子们把这死孩子给打出去!!

一定要告诉太太,再不能让这位九阿哥进自家的府门!!李嬷嬷心下十分不满的想着。

而此时的太子爷,正看似悠闲的坐在首座那儿,品着香茗。这位爷的心里现在也是怨念丛生啊。他以前只觉得老九有些个不着调,今儿个才知道他何止是不着调啊,整个就是个不靠谱的。你说你跟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有什么好说的?还得背着人说?一想到适才这小屁孩儿抱着黛玉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说什么非礼勿听,他就想把这死孩子给搓扁了再揉圆了!竟敢嫌弃孤?!哼!孤根本不用听,用孤的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小九儿说的肯定是些个不着调的话。没见那老嬷嬷的眼睛一抽一抽的,都快赶上抽筋了吗。嘁!

太子爷坚决不承认他是在好奇这俩小人儿到底是在说些什么,瞧小玉儿乐得那么欢实!太子爷那个心痒啊,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太子爷便催着九阿哥回行馆了。

“九弟,该回去了。”

闻声,原本还在说笑着的九阿哥突然就沉默了,那小小的背影在太子的眼中竟满是悲伤。

而九阿哥抱着的黛玉,似是受到九阿哥的感染,整个人像被一层忧伤笼罩住了一般,水汪汪的眼眸眨着,似是不想眼中的泪水落下。

太子看着这两个小人,原本还带着些玩笑的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有些个伤感。

眼见着这才又重逢便转眼又要离别,九阿哥原本还因黛玉的笑靥而有些飞扬的心情,瞬间便跌落到了谷底,那双原本璀璨的桃花眼中溢满了不舍。

“玉儿啊……”

一声轻唤,听的人肝肠寸断。

黛玉的眼中早已水光潋滟。

李嬷嬷心中亦是一声轻叹。这九阿哥虽说有些不着调,但是对着玉姐儿却是真心的。

“以后出门一定要带急着戴上帷帽。”九阿哥突然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还这么小,就已经这么招人了。这长大了,可让爷怎么好啊。这不在身边看着,爷可真不放心啊……”

“噗——”

原本想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忧伤心情的太子爷,华丽丽的喷了。

丫的,你个死小九儿!你个不着调的死孩子!孤真是白操这份儿心了!!!

太子那边恨得牙痒。

李嬷嬷这边则是被九阿哥的宣言给怔得老心碎成片片。太太啊,咱能不能抗旨不遵啊?这九阿哥太不着调了啊!!

回行馆的路上,太子在马车里很没好气的修理了一顿九阿哥。

“你个臭小子!孤叫你不着调!真是丢脸丢到臣子家里去了!!……”

太子爷一边训着,一边逮着机会在那弹九阿哥的后脑勺。

九阿哥闷闷的没有回应。

弹了好一会儿,太子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把拽过那自上了马车就一直背着人的小屁孩儿。

桃花眼被长长的睫毛遮着,看不清是什么情形,但是眼角那儿挂着一滴欲落未落的泪珠。

太子爷轻轻的叹息了一下,将那很显然在傲娇的小孩儿拉过来,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安慰道:“又不是见不着了。林大人也不可能永远待着这么个位置上,早晚是要回京的。退一步说,那早晚是你福晋,你还小着什么急呢?”

九阿哥闷不吭声的趴在太子的腿上一动也不动。

但是,感觉到腿上传来的湿润,太子也只能无言轻叹,拍拍九阿哥脑袋以示安慰。

转眼到了行馆门口,太子见九阿哥还是那么趴着,觉着不像。遂开口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而且,等会儿叫皇阿玛看见了也不像啊。”

话音未落,九阿哥便直起身子了,眼中清明得仿佛刚刚只是太子眼花看错了。

“太子二哥说的是。”九阿哥握拳说着,“早晚是爷的人,跑不掉的。”

那傲娇的宣言,在配上九阿哥那一脸傲娇的表情,噎得太子爷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你个死孩子!

又来浪费孤的感情!!

太子很是忿然的下了马车,却发现伺候自己下车的小太监眼神不对。顺着那眼神一瞧,袍子上一摊水迹,只是那位置,实在是不好。太子爷脸刷的一下绿了。

胤禟!!!

你个臭小子!!!

孤要扒了你的皮!!!!

伴着太子爷的声声咆哮,九阿哥是很开心的迈着八字步晃进了行馆。叫你敲爷的脑袋!哼哼!!

九阿哥心里的小人很是嚣张的叉腰狂笑。

第十七章

康熙爷南巡去了。

紫禁城里那些平日里总是花枝招展,没事儿也要你刺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的嫔妃们,立刻没了精神气儿。

翊坤宫里,宜妃正歪在贵妃榻上歇晌。大宫女琉璃正守在榻旁,以便宜妃有事使唤。

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进了来,低声附在琉璃耳边说着事儿。

“怎么了这是?”

宜妃不过假寐,听见脚步声,自然也就醒了。

“禀娘娘,有九阿哥给您的信。”

说着,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将书信递给琉璃,再由琉璃交给了宜妃。

“下去吧。”

琉璃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那个小太监很是开心的退了出去。宜妃娘娘就是大方。

那边,宜妃已经兀自开始看信了。

自打皇帝带着小九儿南巡之后,宜妃就再没说过一个安稳觉。

唉!

这小九儿就是个来讨债的小冤家。

一想起那个儿子,宜妃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二月里落水醒来之后,这孩子整个人就变了。倒不是变坏了,而是变好了。只是好得让她觉得很是不真实。

以前的小九儿,对着皇上和太子,从来都是绷着一张臭脸。连带着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十都跟他一个德行。

现在的小九儿,对着皇上和太子那是一个恭敬。那小子还教育老十来着,说些什么父子伦常,兄友弟恭的话。后来,皇上知道了这话,虽然并没有对小九儿有什么表示,但是来翊坤宫的次数和给翊坤宫的赏赐却是多了许多。这些都让她的老对头德妃更换帕子的次数明显的多了起来。

宫里有奴才传话说小九儿被妖鬼附身,所以才性格大变。

皇上狠狠的杖毙了那些个死奴才!事后也查出是安贵人和福常在、琪常在搞的鬼,皇上直接就把她们给贬为庶人,打进冷宫了。

嘁!打量着她不知道呢!那安贵人、福常在、琪常在,可不就是她德妃身后的忠犬吗?哼!

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也敢来算计她郭络罗氏的儿子!

一天到晚说什么要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真是听得让人想吐!宜妃只要一想起德妃总挂在脸上的那副“贤良淑德”的面具,就有种想拿鞭子抽人的冲动。

宜妃按下心里的不痛快,仔细看着儿子的信。

他们这是已经到了扬州了?!倒是快的很。

去了扬州的普济寺?很有名吗?宜妃摇摇头,对这个普济寺完全不印象。

见着了巡盐御史家的小姐?巡盐御史?!那岂不是皇上的心腹?宜妃心下一惊,拿着帕子的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心口。

“什么?!皇上给小九儿订下了这林家得姑娘?!”宜妃惊呼了一声,随即忙掩住口。

“娘娘这是……”琉璃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问道。

宜妃给琉璃一个眼神,琉璃会意的出去查探了一下。

“回娘娘,外头没人。”

“赶紧着,去把海嬷嬷找来。就说,本宫这儿有件要紧的事情。”

“是,娘娘。”

琉璃退下以后,宜妃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下不禁揣测了起来。

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呢?

宜妃慢慢踱着步子,秀眉紧蹙着。

皇上一向英明睿智,所作必有所谋。

只是不知,这次对于小九儿,到底是福是祸呢?

唉!

皇上的心思可真是难测……

思及此,宜妃不免有些苦闷。对于康熙为什么不待见小九儿,她是门儿清。可她对于如何去化解这个局面,却是束手无策。

太子失母,母家除了个索额图,再没能拿得出手的能人。

而小九儿,上有亲兄,下有胞弟,自己母家郭络罗氏家族势大。皇上但凡对表现出小九儿有半点儿的喜爱,下面的人就会赶鸭子上架的拾掇着小九儿去争那个位子。

宜妃那漂亮的桃花眼中,浮现出一抹痛楚。

小九儿以前会有那般的阴郁性子,全是因为皇上对他的不待见。那孩子只是想要他的皇阿玛给他少许一点点的关爱,可惜……

一阵闷痛传来,宜妃紧按着胸口,慢慢坐了下来。

看着这封信,不难猜出小九儿如今的心情定是不错的。可宜妃却觉得害怕,她害怕皇上的谋算会伤害到自己的小九儿。将自己心腹的女儿指给一个不受待见的儿子……

皇上……

您谋算的那不仅仅是我郭络罗氏的儿子,也是您自己的儿子啊……

海嬷嬷和琉璃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宜妃抚胸坐在榻上。

两人给唬了一跳。

“娘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的主子啊,您可别吓老奴啊。”

“嬷嬷……”宜妃轻声唤道。

身为宜妃的乳娘兼心腹,海嬷嬷多多少少知道些宜妃的心病。可是,唉,那位主子爷可不是她一个奴才能说嘴的。

“娘娘,别急。有什么事,跟嬷嬷说啊。”海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给宜妃顺气。

“可是,九阿哥那里有什么事?”海嬷嬷深知宜妃心中一直觉得对九阿哥有所亏欠,所以试探着问道。

宜妃身子一振,说道:“倒真是有一桩事情,与小九儿有关。琉璃,你去屋外守着,莫让人靠近。”

“是,娘娘。”琉璃蹲身一礼,退到屋外守着去了。

“娘娘这是……”海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别是九阿哥出了什么事情了又?

“小九儿来了一封信。”宜妃轻声说着,“他说皇上给他订下来一家的姑娘……”

“这,九阿哥可说了是谁家的姑娘?”海嬷嬷疑惑了,这难道不算是好事吗?

“巡盐御史,林家的姑娘。他家的老姓儿是钮祜禄氏。”宜妃神情莫辨的说着。

一听是满人,还是满洲著姓,海嬷嬷笑开了。至少,皇上没随随便便给九阿哥指个人伺候。

只是,瞥了一眼神色不甚好看的宜妃,海嬷嬷心里又嘀咕上了,主子这是在愁什么呢?

“可是这家的姑娘有什么不好?九阿哥不喜欢?”

“那倒不是。”宜妃摇了摇头,说道。

“小九儿说这姑娘长得是极标致的,他很喜欢……”

“那主子你……”海嬷嬷很是疑惑了,主子你到底在愁什么呢?

“唉!巡盐御史可是皇上的心腹啊!”宜妃重重叹道,“本宫是猜不到皇上这么做到底为的是那般啊?”

“皇上,不至于……”海嬷嬷犹豫的说着。当今的皇上确实是个心思难猜的。

“不过,”宜妃的眼神亮了起来,声音听着也有了些精神。

“小九儿说要我给这姑娘找四个教养嬷嬷。”

“主子的意思是?”

“找咱们信得过的人去。本宫总要先把把关,看看这姑娘到底配不配的上本宫的儿子。至于皇上的谋算,”宜妃的眼中一抹厉光闪过,“慢慢查,仔细看。谁也别想伤害本宫的儿子……”

“嗻,老奴这就去办。”

“对那家的姑娘,若是个好的,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了她。若不是……”宜妃轻抚着指上的鎏金护甲,神色淡淡的说道。

“这身娇体弱的,就病逝了吧。”

第十八章 宝玉初闻林妹妹,王氏不平贾府

京城贾府

这一日,王夫人正在贾母的房里立规矩。

贾母怀里正抱着宝玉在那儿逗趣儿。

这宝玉,是王夫人的凤凰宝贝蛋。因为落草时嘴里含着块玉,所以王夫人坚决没有同意顺着府里的排辈起名字,而是取名唤作宝玉。自年前贾珠去了以后,王夫人对着凤凰蛋贾宝玉更是如宝似玉的宠溺着。

“老祖宗,你就把媚人姐姐和袭人姐姐给了孙儿吧……”贾宝玉此时正冲着贾母撒着娇。

“哎呦呦!老祖宗的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这猴儿给摇散了。”贾母很是乐呵的说着,“不过是两个丫头,给你就是了,莫要再摇老祖宗了……”

“谢谢老祖宗……”

祖孙俩很是开心的在那里一说一答着,完全没搭理站在一旁的王夫人。

王夫人抬起头,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翻了下眼,就又重新低头装木头去了。自从贾珠去了以后,这王夫人便一改往日的嚣张,开始吃斋念佛,走慈悲人儿的路线了。

这老不死的,居然往自己儿子的屋里塞眼线,这是想拿捏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生分呢!

王夫人狠狠的转着手里的佛珠,至于口里念得是不是阿弥陀佛,就不得而知了。

那边不知贾母说了一句什么,只听着贾宝玉说道:“宝玉最是喜欢身边的姐姐妹妹们了。老祖宗什么时候再把云妹妹接来啊?”

“呵呵,你云妹妹这才刚家去几日啊?你这就开始念叨了。”贾母没有马上答应什么,只是说着旁的。

“宝玉可知道,你在扬州还有一个表妹?”

贾宝玉歪头想了一下,问道:“可是姑妈家的女儿?”

“正是呢。”贾母似是想念的说道,“按说,那孩子该是不比你姑妈差的,应是极标致的……”

感觉到贾母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贾宝玉急急的开口说道:“老祖宗,那咱们把表妹接来住吧。大家在一起,也好相亲相亲……”

“呵呵,好啊。赶明儿,老祖宗写信让你姑妈得空儿,带玉儿来看看。”贾母一直在算着日子。这林姑爷外任也有三年了,官员四年一任,也不知这林姑爷下任能否回京呢?

“嗯嗯,等表妹来了,正好跟孙儿一块儿住。”贾宝玉不知世事的说着。

贾敏只当他是童言无忌,倒是没起什么心思。这位老封君是知道的,林家是满人,家里的姑娘是要参选的。现如今,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林家的姑娘再不济,也是嫁给正经的旗人。自家大儿子虽抬旗了,可小儿子还是包衣身份,是万万配不上林家的。

木头人王夫人没想那么明白。她只当这是贾母要跟她抢儿子,所以想把贾敏的女儿说给自己当媳妇。她完全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只当她儿子便是公主也是配得的。

伺候着贾母用过午膳之后,王夫人才在大丫鬟金钏儿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进屋后,王夫人一个茶盏就扔了出去。

那个老虔婆!

看着盛怒的王夫人,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鸦雀无声的站在那儿,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了王夫人的霉头。

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自打嫁进这个府里,就没有半点事情能如了自己心意的。

王夫人不禁开始哀怨盘算起,她自嫁入贾府以来遇到的所有倒霉事儿。

想当年,在上代国公贾代善去世后不久,袭爵的贾赦就说服了族长——宁国府的贾敬,请旨取下两府大门上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牌子,取而代之的是挂上刻着“贾府”二字的牌子。同时,两府也将超过规制的房舍重新修缮了一番,收起了那些明显逾制的摆件,曾经甚是奢华的荣宁两府顿时便显得素净了许多。

为这,当年过门没多久的王夫人很是闹腾了一番。这贾府说出去怎么也没有荣国府听起来好听啊,她这个贾府的王夫人听着也没有荣国府的王夫人听着值钱啊。

她本是不愿意与贾府结这个亲的。毕竟贾政虽说是个嫡子,但只是个嫡次子,一不能袭爵,二不能继承家产。光是这点,就让自视甚高的王夫人很是不满意。可惜她父母去的早,那时王家当家的已是她大哥王子腾。她大哥只说这是父亲在世时就订下的亲事,娘家嫂子史氏也在一旁帮腔说什么贾母最是疼惜这个小儿子,将来定是不会亏待了她去的……最后在兄嫂的劝说下,她这才勉强同意结这门亲。

可惜,等她嫁进来了,这才发现,贾母虽疼小儿子,但最得宠的却是小女儿贾敏。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直看得她是眼红不已,心下戚戚然的想着,若是自家娘亲还在世,对着自己那也必是千娇万宠的。当下,她便将大嫂史氏给恨上了。她觉得自己这是被娘家大嫂给骗了,就连自己大哥也必是大嫂史氏给撺掇的。

王夫人不甘心的很。贾政确实是比贾赦得父母的心意,可也仅止于此。要贾代善为了小儿子去违抗律法,那是万万不能的。毕竟贾赦不但是嫡长子,还因平三藩时的军功得以抬旗。这让贾代善很是长脸,却让王夫人气得心肝儿肺疼。当初是贾代善让贾政从文,走文臣路线的。可惜,贾政的资质有限,数次科举落第,这才让贾代善临终时,上本恩荫了个工部员外郎的五品小官给贾政。

王夫人每次看到大嫂张氏那身正三品诰命夫人的衣裳,转而想到自己嫁的人却只是个五品小官,就恨得心痒难耐。

为了给贾珠铺路,她设计让贾瑚染上天花。可惜那小鬼的命大,竟然没事人似的熬了过来。反而是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倒是给折了进去。一想起那时贾赦看她的阴冷眼神和大嫂张氏的狠辣手段,王夫人总是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怎么会以为娘家是御史大夫的大嫂张氏是个软和性子的?都是平时那副宽和的面具骗了自己!王夫人很是不忿的怨念着。

自己针对大房的数次动作,不但没有一次成功,还连带着折损了陪嫁过来的几个心腹。想回娘家找兄嫂哭诉,却没想到被贾赦和张氏捷足先登,告了她的刁状。真是气死王夫人了!那一家子也没个折损,这么不依不饶的,也太欺负人了!!

那些事情发生之后,贾母虽然没说王夫人什么,但她却往二房这里连着塞了四个屋里人,还个个都是一副弱不禁风扬州瘦马的德行。导致了王夫人连续多月的独守空闺,恨得王夫人天天在心里指天恨地的咒骂着。不过没过多久,那四个人便病的病,死的死。王夫人也就应景儿的抹着帕子落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再过几年,大房的嫡次子贾琏和庶女迎春相继出世时,王夫人很是得意了一番。几句话说的,明着是在安慰张氏,其实却是句句往人心窝子里扎刀子。可是,在自己生下了宝玉以后,没多久二房就接连蹦出了好些个庶子庶女。虽然,最后只留下了个探春和贾环,却也够她膈应一辈子的了。

迎春的生母因生产时血崩而亡,张氏假惺惺的将迎春的生母抬做了姨娘。反正人都死了,给的不过是个虚名,张氏还因此赚了个贤惠的名声。可就是这个虚名,却也害得自己在贾母的威迫下不得不将探春和贾环的生母给抬作了姨娘。王夫人想着那个妖妖娆娆的赵姨娘,一口老血就堵在嗓子眼儿那里,哽得她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哼!

将来,探春和贾环必是不得好的!

王夫人持着佛珠的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心里恨恨然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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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翊坤宫里胤禟解母忧

康熙爷南巡回来,只给太后请安报了平安。而后,立刻就投入到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去了。

后/宫中翘首以待的诸妃嫔们也只能继续这么等下去。

谁叫这“国事为重”不是,谁敢有怨言?

翊坤宫里,宜妃早就盼着儿子回来了。这不,今早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回了翊坤宫,连荣妃找她去喝茶的邀约都给推了。

“娘娘,按您的吩咐,小厨房那儿已经备好了九阿哥爱吃的点心。”大宫女琉玥端来刚刚做好的芙蓉糕。

宜妃看了看糕点,转而吩咐道:“琉璃,去把皇上赏下来的那些个玫瑰香露拿来。没得白白放在那里糟蹋了去。”

“是,娘娘。”琉璃应声而去。

看着宜妃坐立难安的样子,海嬷嬷不禁劝慰道:“我的主子哎,您再这么转磨下去,这翊坤宫的地啊就要给您磨个洞出来了。可是快坐下歇歇吧,九阿哥还要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说着,便亲自搀扶着宜妃坐了下来。

“唉!这孩子自打出生,还没离开过本宫那么久呢。”宜妃嗔道,“不过,想来这次出去还是个好事儿呢。”

“哦?”海嬷嬷好奇的问道,前不久宜妃还在忧心皇上这次带着九阿哥出巡是不是带着些谋算,今儿个这是……

“嬷嬷不知道,今早本宫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可是说了,咱们小九儿可是个有福气的人。那些个什么妖鬼啊之类,是绝难近身的。太后还让某些人管好自己的本分,莫再说些不找边际的话,否则啊……”宜妃的眉眼全是笑意,连声音里都带着掩不住的开心。

海嬷嬷犹犹豫豫的问道:“这些话,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提起了?”

“还不是万岁爷跟太后说的?要知道万岁爷这次回来,只见了太后,给她老人家请安报了平安。咱们这些人对于万岁爷来说,可没有乾清宫里的那些折子来的重要。”

说着,宜妃轻轻一叹,不过也就转眼的时间。

“本宫倒是没想到,那个林家的姑娘却是个有来历的。”

“这话,从何说起呢?”海嬷嬷一边给宜妃奉茶,一边问道。

宜妃凑近海嬷嬷,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说了,这个林姑娘简直是天生就配给小九儿的。据说这俩小的还是佛祖牵的线。”

“唉,本宫是不管这些的,只要那姑娘是个好的,本宫就绝不亏待了她去。”

说着,宜妃很是开心的扇了扇手上的帕子。

只要一想起今早给太后请安时的情景,宜妃就觉得今儿个真是顺心的很。

今早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就说了,小九儿这次得了佛祖的庇佑,以后自可平安康泰。顺便又训诫了一下各宫主位,莫要再拿小九儿说事儿。

宜妃自是高高兴兴的对着太后谢恩。

惠妃和荣妃也不会多事,只是低头称是。

唯有德妃,面上虽是不显,可手中的帕子却给绞得不像个样子。临了还嘀咕了那么一句“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折了福气……”

嘁!我儿子有佛祖的庇佑,未来福晋还是佛祖做媒。

你就慢慢嫉妒去吧。

宜妃觉得自己如今是浑身舒泰,便是近日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平时看着极闹心的那些低等嫔御们也变得顺眼了不少。说到底,她们这些一宫主位,靠的早已不是皇上的恩宠,而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将来还指着儿子来奉养自己呢。

宜妃这边跟海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面已有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

“九阿哥来了。”门口的小太监通报道,“奴才见过九阿哥。”

听见门口的通报声,宜妃起身,在琉璃的搀扶下,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一个一身紫衣的男孩子,迈步进了翊坤宫。

“儿子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宜妃一把拉起了给自己跪下问安的九阿哥,神情甚是激动。

“让额娘好好看看……”

摩挲着儿子,宜妃噙着泪笑着说道:“还好还好,这小脸儿可比南巡前要好看了不少。”

九阿哥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安慰宜妃道:“额娘看看,儿子可是长高了?这次出去时带的衣裳,有好些都不能穿了。还是皇阿玛在江南给儿子置办了一些,先将就着穿了。”

“额娘看看呢。”

说着,九阿哥就在宜妃面前转了个圈儿。

“嗯,额娘的小九儿长高了呢。”宜妃很是欣慰的说道,“海嬷嬷,看看库里可有什么时新的料子,取了来好给小九儿做几身衣裳。”

“对了,小厨房新做的芙蓉糕,小九儿要不要先吃些垫垫?”宜妃一边说一边拉着九阿哥坐了下来。

“嗯,”九阿哥笑容可掬的点头道,“儿子这次出门,最想念的就是额娘这儿的芙蓉糕了。”

说着,九阿哥便拈起一块芙蓉糕,慢慢吃了起来。

看着吃得正欢的儿子,宜妃挥手撤下了那些宫女太监。

九阿哥看着那些躬身退下的宫人,桃花眼微微一闪,放下了手中的糕点。

宜妃拉着九阿哥,让他坐得离自己近些。摸了摸儿子的头,这才笑问道:“跟额娘说说,你那个小福晋是怎么回事?”

“嘿嘿……”九阿哥难得的红了下小脸。

宜妃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儿子也有笑得这么傻的时候。

“额娘可知道,皇阿玛这次南巡怎么想起来带着儿子一起去的?”九阿哥问得有些神秘。

宜妃的眼眸微暗,轻声说道:“可是因为,宫里的传言?”

“呵呵,额娘现在很是不用操心这个。”九阿哥嗤笑道,“皇阿玛得知,在儿子落水清醒那日,扬州普济寺里有株白莲,奇异绽放,所以带着儿子去那寺里,看看是否有何机缘。”

“然后呢?”宜妃见儿子只说了一半,忙追问道。

“然后,那些和尚不过就说了些儿子与佛有缘的话,还有什么吉人天相的话这些。其实,皇阿玛并不信这些,只是他需要有人确认他的想法。”

咦?不简单呐。儿子这出门一趟,可以揣摩着些万岁爷的想法了啊。宜妃啧啧称奇的笑看着九阿哥。

“后面那话,是太子二哥说给我听的。儿子哪里能想到那些。”

宜妃一听这话,气得拉过九阿哥直捶,嗔道:“你这说话说一半儿的,是想看你额娘笑话呐!”

九阿哥被宜妃捶得直讨饶。

“儿子倒是真有自己的想头。”九阿哥正色的说道,那正经的模样让宜妃也不得不正视了起来。

“皇阿玛现在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他老人家又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争储一事,现在根本就言之过早。再说了,太子早立,又是皇阿玛亲自教养,且才干了得,深得皇阿玛的信任。太子母家虽然势力不显,但是索额图看得远,他为了太子的地位可是拿得起放得下。就这两点,太子的位置便是极稳的。额娘身为皇阿玛的妃嫔,若是儿子们有什么……那么额娘的处境必会艰难。儿子不想累的额娘没了下场……”

九阿哥慢慢说着,桃花眼中尽是平日不显的睿智。

“再说了,就那高高在上的位置,高处不胜寒。儿子不能说它不好,但是至少儿子不喜欢。孤家寡人孤家寡人,那个位置,太寂寞了……”

“既然太子地位稳固,且这趟南巡下来,太子二哥看着也不是难相处的。所以,儿子想着,以后等儿子长大了就是一心给皇阿玛办差,跟着太子二哥打打下手。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你个臭小子!就是来招额娘哭来着的……”

宜妃一边笑着捶打着九阿哥,一边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

这小子,真是出息了。

第二十章 问黛玉宜妃费思量

宜妃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个儿的情绪,只是时不时的还要不甘心的捶一下九阿哥,谁叫这小子没事招人哭来着。

“好了好了,说正事呢。那个林家的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今儿个,你可得给额娘透个底。额娘也好琢磨琢磨,要怎么安排那教养嬷嬷的事才好。”宜妃眉眼间俱是正色的问道。

“当时,皇阿玛的原话是先订下来,选秀时再走个过场。倒是没说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九阿哥玩着自己的辫梢,说道。

“只是,按着儿子的心思,就选她做儿子的嫡福晋就好。”

宜妃挑眉一瞪,眼神中带着质问。既然万岁爷没说死是不是娶做嫡福晋,你小子干吗这么巴巴的凑上去?!

九阿哥浅浅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先不论儿子是不是喜欢那姑娘。额娘只先想一想,皇阿玛此举到底有何用心就是了。”

“那林如海是皇阿玛的心腹。这次皇阿玛当着人家林大人的面儿口谕定亲,怕是也有些监视查探儿子的意思在里面。毕竟,自落水清醒之后,儿子的性情与之前相比,可谓是相差太多。要说判若两人都不为过。皇阿玛怕是有些不放心了,这倒不是说皇阿玛会怀疑儿子是什么妖鬼精怪。儿子想着,皇阿玛怕是在怀疑儿子现在这个性情是不是装出来的,儿子是不是在谋算着什么。更有甚者,这一切,是不是额娘或是郭络罗氏的谋算……”

听到这里,宜妃手中的帕子一紧,面色不觉难看了起来。

“所以,咱们索性就将计就计。权当是让皇阿玛安心就是了。这样以来,咱们将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无论是皇阿玛还是太子二哥,咱们就将自己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了,也不用避讳什么。反正,儿子也没想去争什么大位,倒是不如当个富贵清闲的闲散王爷,太平也安心。将来,儿子也能接额娘出宫奉养不是?”

“再说了,”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儿子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

宜妃眉梢一挑,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个不好,却也不得不问道:“那家姑娘,多大了?”

“今年花朝节那天生的。”九阿哥完全没当回事儿的回话道。

什么?!

今年花朝节才出生的?!

那,现在不就是一个奶娃娃吗?!

宜妃瞠目结舌的看着九阿哥好一会儿。

这个臭小子,真真是生下来讨债的!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欠了他什么了!!

宜妃的拳头犹如暴风雨般的落在了九阿哥的背上。口中不停的嗔道:“你个臭小子!!!也不早跟额娘说清楚!!这也太小了吧这?定是你胡闹闹的……”

宜妃觉得,自己真要被这臭小子给气得吐血了。

九阿哥被他气愤中的额娘给爆捶了一顿,直捶得他在翊坤宫里抱头鼠窜。

…………

一番笑闹之后,宜妃倒是真的开始思量着怎么给这未来的儿媳妇安排教养嬷嬷的事情了。

自己这儿子说的没错,万岁爷十有八九真有那些心思在里面。为长远计,这姑娘是板上钉钉要进未来的九阿哥府的了。只是,是不是嫡福晋的倒是两说了。小九儿如今还没长成呢,等大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中意的人呢。先看着吧。不过,这林家的姑娘还是得要好好教养了才是,将来无论是娶做嫡福晋还是纳为侧福晋,总是要能帮衬着小九儿才是,别不经事的拖后腿才好。

宜妃一边思量着,一边缓缓说着自己的打算。

“额娘想着,今年太后身边有几位嬷嬷正好要出宫去了,要不要从那些人里选两个呢?这论起宫中的规矩,还是太**里的那些嬷嬷更熟悉些。你皇玛嬷和你皇阿玛的那些个忌讳喜好,她们也是极了解的。宫中的人情往来还有皇子府上的管家理事等等,额娘这里另外给准备了两个教养嬷嬷,都是极擅长这些事物的。”

宜妃没有说的是,她准备的那两个嬷嬷擅长的并不仅仅是刚刚说到的那些。比之那些,那两个嬷嬷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将那些大户人家常有的内宅阴私和后/宫妃嫔常用的那些害人伎俩,全都教给林家姑娘。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去害人,而是希望将来能不为人所害,进而牵连到小九儿才好。

九阿哥想了想,点头道:“嗯,额娘想得很是周全,到时候还请额娘给选两个稳妥的才是。”

“对了,”九阿哥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还请额娘给选个懂药理和善调养的才是。”

看着宜妃眼中的疑惑,九阿哥笑着解释道:“这也是儿子的一些个小想头。那林大人是皇阿玛的心腹,做的又是巡盐御史这个位子。江南那边看着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内里却是有些个乱的,端看江南每年上缴的税赋就知道了。皇阿玛励精图治,定是对林大人有些个不为人知的交代。”

“自皇阿玛御极以来,盐政这个位置都换了多少人了。这些人最后不是死在皇阿玛手里,就是各自死在了任上。病逝、猝死、暗杀……这手段多了去了。以林大人的心性,被收买是不能的了。他是皇阿玛的心腹,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因此,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必会触动那些人的利益。如此看来,林大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内宅的娇妻幼子,儿子怕那些人会想从林大人的内宅下手。”

“那,咱们帮着你皇阿玛保着他的心腹,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宜妃倒不是不同意这么去做,她只是有些较劲儿的问着。

“呵呵,额娘这是在考校儿子呢。”

九阿哥笑得如和煦春风一般。

“额娘也说了,咱们这么做是在帮皇阿玛。这,便是咱们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所谓的施恩之道,便是春风化雨般的让人没有觉察。让那些好面子的人不会感到难堪,让他们能真正的感恩于心。”

九阿哥就这么站在那里,侃侃而谈,整个人自信而从容。

从窗棂那里照射进来的阳光,让沐浴在其中的九阿哥,恍若浑身都散发的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光辉。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儿子,宜妃的嘴角亦是渐渐飞扬,眉宇间尽是心满意足之色。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十一章 翊坤宫里兄弟情深

“奴才给十阿哥请安。”

没等小太监站稳,一个浓眉大眼,极是英气的男孩子就急冲冲的进了翊坤宫里。

“我九哥可是已经来了?”十阿哥很是迫不及待的问着,身后的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跟着。

“回十阿哥的话,九阿哥比您早来了半个时辰。”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回着话。

听完这话,十阿哥直接就撂下那个小太监,一路跑进正殿去了。

翊坤宫正殿里,九阿哥跟宜妃说完正事,正在聊着这南巡路上遇到的一些趣事。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阵风似得跑了进来。

十阿哥一见九阿哥,立马眼睛发光。不过,他还是很有礼数的先给宜妃问了个安。

“胤誐给宜额娘请安。”

这十阿哥胤誐自小由宜妃抚养,与宜妃的感情甚是深厚。

“快起来,快起来。”宜妃走下去亲自扶起了十阿哥,看了看门口,发现原本跟在十阿哥身后的小太监连个影子都没有,便知道这孩子又把人小太监给甩后头去了。

“都说了多少回了?别把跟着人都甩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宜妃碎碎念道。

“你额娘最近身子骨本就不大利落,你可别让你额娘再担心你了。”

十阿哥的额娘是僖贵妃钮祜禄氏,自生下胤誐,身体便一直不好。年前僖贵妃得了一场风寒,如今这身体是越发的破败了,太医院那边都不大敢用药,只能用些温补的方子就那么吊着。

听着宜妃的话,原本还精神抖擞的十阿哥立马就蔫儿了。虽说,他亲生额娘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怎么照料过自己,但是,这母子亲情却是不会因此而断的。胤誐每日也会去请安,但是他亲生额娘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十次请安里能有一次见着面儿就不错了。如今,那人也不过就是在拖日子了。

思及此,胤誐的眼圈儿渐渐变红了。

要知道在这深宫里,有额娘的孩子与没有额娘的孩子,两者的境遇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还没有成年开府的小阿哥来说,额娘的存在那就更加重要了。没有了额娘,于他们的安危来说便等于少了一道屏障。宫里那些层出不穷的阴私手段,会让他们无从防备,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儿。

“宜额娘教训的是,胤誐知错了。”十阿哥低着头,闷声说道,声音里隐约带着些鼻音。

九阿哥看不过眼了。前世今生两辈子了,他也没见老十这孩子哭过。嘣的一下,他直接弹了一下十阿哥的大脑袋。

“行了。下次改了就是。”

九阿哥一个胳膊肘子将十阿哥揽到跟前儿,很是义气的说道:“再说了,你打小就在我额娘跟前长大,我额娘不也算是你额娘?难道我有的,你就没有了?”

“哎,九哥,小心你那小细胳膊……”

十阿哥长得比九阿哥壮实,他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折了九阿哥的小胳膊。

“嘁!爷的胳膊哪儿细了啊?”九阿哥怒了,真真是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在扬州时就发现林翰那小子的个子跟自己的差不了多少,现在又发现老十那体型更是比自己壮实了不知道有多少,明明这俩人都比自己小来着。这都吃什么催的啊!

“额娘,打明儿个起,让小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好料,儿子要好好补补。”九阿哥恨声说道。

“爷非得把这个子给补上去不可!!”

宜妃一听这话,可就乐了。

自己这个儿子打小就嘴刁的很,但凡一点不可口,那是宁肯饿着,也是不肯将就了去的。看着他那个小豆芽似得身子骨,宜妃不知道愁白了多少根头发。现在好了,这小子自己知道要补身子了。

宜妃一迭声的吩咐几个大宫女,让小厨房给九阿哥和十阿哥好好准备晚膳。

“你们俩先自己玩儿着,额娘先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食材。”说着,宜妃便带着大宫女出正殿去了。

“额娘慢走。”

看着宜妃的身形渐远,十阿哥跟个猴儿似的在九阿哥身边上串下跳了起来。

“九哥,你这次出门,可有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十阿哥笑得很是谄媚的问道。

“你就记挂这吃食。”

说着,九阿哥又弹了一下十阿哥的脑门。手感真是不错,莫非这就是为什么太子二哥老爱弹自己脑门儿的原因?

九阿哥一头黑线,他觉得自己真相了。

“嘿嘿,好九哥……”

“都给你送阿哥所去了,还能少了你的?”九阿哥漂亮的桃花眼斜睇了十阿哥一眼。

“带了好些小食,还有些个玩意儿。你自己看着,喜欢的就留着玩,不喜欢的就赏给身边的人就是了。”

九阿哥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十阿哥连忙跟过去,追问着这一路的见闻。

当听说康熙爷给九阿哥订了个小福晋的时候,十阿哥给惊得都合不拢嘴了,连连怪叫道:“我的天呐,这么说我已经有了个小九嫂了?”

小九嫂?!这称呼爷喜欢。

九阿哥美滋滋的想着。

“那个林家的姑娘,该是满人吧?老姓是什么?”十阿哥问道。想来应该是个满人,毕竟满汉不通婚嘛。

九阿哥看了眼对面都快趴桌上的十阿哥,回了句。

“钮祜禄氏,跟你额娘是同宗不同脉。”

“哟,那跟我可就是表亲了啊……”

“这么算来,差不多是了。”

“那家姑娘如何?九哥可见着了?”十阿哥如同好奇宝宝一般。

“长得那是极标致的。”九阿哥顿了一下,继续道:“爷不但见着了,还抱过了呢。”

“啊?!”这是啥情况啊?十阿哥惊呆了。他哆嗦的指着九阿哥,张大嘴啊了两声,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原来,咱九哥还是个登徒子?!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多了个小九嫂的吗???

九阿哥伸手合起十阿哥那快脱臼的下巴,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皇阿玛也是抱过的。太子二哥倒是想抱来着,可惜玉儿没给人面子。”

十阿哥耳朵里听着,脑子里却是一阵一阵的电闪雷鸣。

皇阿玛也抱过小九嫂了?!

太子也想抱……

哎?不对哎!

“我说九哥,这小九嫂今年多大啊?”十阿哥反应过来了,遂问道。

“今年花朝节生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雷翻了十阿哥。

搞了半天,他这是一直在管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奶娃娃叫小九嫂啊?!

“皇阿玛怎么给找了个这么小的小九嫂啊?”十阿哥嚎了一句。

忒没天理了这!

九阿哥也不管十阿哥在那儿一边转悠一边哀嚎,只乐不可支的兀自坐在桌边喝茶吃点心。

第二十二章 林府门前狭路相逢

通往扬州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疾驰而过,带起了一路的尘土飞扬。

官道旁的一处茶寮里,一个头戴金钗,穿着甚是体面的妇人正坐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眉眼间尽是些不满和不耐。

这时,一个看着很是精干的男子走进了茶寮。

那个妇人一见这男子,立刻就埋怨上了:“大太太也真是的,府里那么些个车子,也不给配个好点的。这趟出来可是给老太太办事的,这车子再坏那么一次,误了时间,老太太那里谁去交代?……”

那男子没说话,冷冷睇了那妇人一眼。

那妇人张了张嘴,未说完的话,就这么生生哽在了喉里。心里一阵的后怕,这到底是跟大老爷从战场上回来的,那眼神真是凌冽的吓死人咯!自己刚刚是犯什么混,居然在大老爷的人面前埋怨起大太太了呢?

看着那妇人脸色一变,嘴里只嘟嘟囔囔的转身走了开去,男子这才去找茶寮老板结账去了。

这男子是贾府大老爷贾赦的奶兄,叫齐峰。他是贾赦的心腹,平时帮着贾赦处理一些极重要的事情。若非贾赦有信随礼物带给贾敏,这次也不会由他出面走这趟差。

齐峰此时心里亦是很不满。一个奴才,不过是在贾母面前得了些脸面,就敢上杆子的排揎起府里的正经主子来了。实在是张狂!只是,到底是贾府老太君跟前儿的人,等闲也不是自己可以说嘴的。唉——!

齐峰一声长叹,端的是无奈的紧。

自家大老爷多不容易啊!

爹不疼,娘不爱的。虽有个妹妹自小亲近,可也嫁人出府去了。

这要不是大老爷自己有些本事,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攒了军功以袭爵,可真真是要在自己家里给挤兑的没地儿去了。

如今大老爷又要给皇上办差,又要养这么一大家子,还要分神去应付二房时不时出的幺蛾子。真真是累!

你说你个次子,争个什么劲儿啊?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说,还给个娘们儿给拿捏住了。齐峰觉得二房的那些个伎俩都是二太太做下的,二老爷贾政完全没那个心眼子。在齐峰的眼里,二老爷贾政就是个只会满口之乎者也,却完全不知世事的呆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工部员外郎这个位置一坐这么些年。忒没用了!

贾府老太君偏着小儿子。这事儿在贾府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是个人都知道的事儿。尤其是大老爷在没知会老太君的情况下,就直接换下了“荣国府”的牌匾后,老太君对大老爷那就更是不满了,连带着对大太太和大爷二爷也不待见了起来。好在这老太君还算知事,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但还是让人觉得郁郁。齐峰觉得,大老爷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下定是不痛快的。

年前,因着二房王夫人的算计,自家二爷不得不跟王家的小姐定亲。这件事,让大老爷砸了书房里所有的瓷器,也让老太君不得不松口,同意大老爷分家。但是老太君也说了,在她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分家不分府。所以,二房现在仍是住在府里,只是从原来最大的那个院子里,搬到了老太君住的慈晖院旁的梨香院里,权当是个客居。

老太君平日里常找二老爷家的那些个公子小姐们到自己跟前儿说笑,却是不提自家大爷和二爷的。据说是因为那个宝玉少爷是个有来历的,将来必是有大福气的,所以老太君要亲自教养。

不过想到这点,齐峰又有些个纳闷了。这二老爷的小公子都不用进学的吗?据说三日里就有一日是告病不去族学里的。哪像自家的大爷和二爷,每日里忙得是脚不沾地。大爷早就科举入仕,现下已进了翰林院,虽说品级不高,但好歹是有了个正经的官身。二爷如今是上午跟着先生念书,下午跟着管事的去自家铺子里转悠,学些个经营,晚上还要跟武师傅学些个功夫。大老爷说了,二爷的资质有限,只要有个举人的身份也就够了,以后专事管着府里的铺子营生便是了。

这一对比,齐峰觉得自己有些个糊涂了。完全闹不清这老太君是真喜欢二房啊?还是要害二房啊?一个正经的爷们儿,不说进学上进。这都七八岁了,还在內帷厮混,没个避讳的。不大的一个小人,身边却是丫鬟无数,据说各有千秋,都是标致的人物。齐峰琢磨着,这位宝玉少爷照这么给养下去的话,非得给老太君养残了不可!嘿嘿……

再看自家,不说大爷了,大爷没成亲之前,就跟二爷现在一样。身边只安排了两个大丫鬟,余下伺候的不过是些个婆子和小丫头。大爷成亲后不久,原来的大丫鬟就在大太太的做主下,嫁给了府里的管事。大爷现在的屋里人还是大少奶奶怀孕时,安排的自己的陪嫁丫鬟。齐峰觉得,大老爷这一房其实都是不太沉溺脂粉堆儿的。

总而言之,在齐峰眼里,贾赦满身上下就没啥缺点。按着齐峰他娘的原话,那就是个不容易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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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林府门外,两架马车停正在那里。车旁站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似是在等门房的通报。

齐峰默默的看了一眼那两架马车。他记得这两架车是跟自己一样,从京城出来的。车子很普通的车子,上面也没有什么标记。但是拉车用的马匹却绝非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上好骏马。

齐峰将这些看在眼里。他让车夫将自家的马车停在这两架车的后面,然后自己下车去找了门房小厮。

路过那个随从的时候,齐峰与那人对视了一眼便错身而过。

不一会儿,林府大管家林清居然亲自迎了出来,不过林清只是先冲他抱了个拳道了声不是,然后他迎向了那个随从模样的人。

看着林清笑容可掬的与那个随从说着什么,而后马车上便下来了四个嬷嬷模样的人。那四人身上虽然没有什么饰品,衣料却是极考究的。四人对着林清行礼时的神态谦和却不卑微,而林清居然还对着她们还了一礼。齐峰迷眼打量着,心下生奇。这几个看起来似仆非仆的人,莫不是有什么来历?

齐峰这边还在兀自想着事,马车里的那位又找起事来了。

原来是因为看到林清出来,以为迎接的是自己这行人呢。那妇人本是整了整衣裳,拿乔的等着人来请。却是半天没等到有人来,她这才撩开车帘看看怎么一回事儿。没承想,见着的正是林清带着另一行人现行进了府里去的背影。这下这妇人可不干了,她觉得自己没被人当回事儿,当下便闹开了。

“我说齐管事,这林家眼里也太没人了吧。那林清怎么先迎别人去了?咱们好歹也算是太太的娘家人,怎么着也得先紧着咱们。这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也不去跟他们理论理论,说道说道。当咱们贾府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吗?”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

当下,原本已经进了府门的那行人并着林清,一起看了过来。

齐峰真想那抹布把马车上那人的嘴给塞住,省得给府里惹事。幸好此时,二管家林波出来了,对着齐峰直说抱歉,然后把他们带去了待客用的花厅,请他们稍候。

“无妨。兄弟不过是给咱家大老爷送封信,还请二管家派人转交给府上太太。”齐峰很是豁达的说道。

“再就是,老太君甚是思念府上太太,派了个人来看看。烦请二管家安排一下。”

林波这才瞅了一眼跟在齐峰后面进来的那个妇人。那人一打进府,就眼珠子乱转,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

林波心下有了主意,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和笑容,只说到:

“齐管事来得不巧。太太那里正好来了贵客,只能请齐管事先候着些了。不如,先用些午膳?等太太那边的客人回了,再请太太拿主意。可好?”

齐峰听了这话,自是无异议。

林波见状便吩咐了小厮准备些席面,而后便告了声失礼,离开了。

临走时,林波又瞄了一眼那妇人,只那人没察觉,正在那里兀自查探着花厅的摆设。

林波心下冷笑一声,便甩袖离去了。

齐峰自是看到了林波离去时的那一眼,但他只做不知一般,兀自坐在一旁休息。只是心里仍在想着林府门前遇见的那行人,怕是从那里出来的了。

第二十三章 见贾敏赖大家的口舌惹是非

贾敏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信笺,看了看眼前站成一排的四个嬷嬷,心里对于宜妃的安排很是满意。

“嬷嬷们远道而来,甚是辛苦。竹染,先带嬷嬷们去用饭歇息。”贾敏笑着说道;“嬷嬷们的所长,宜妃娘娘在信里都写得很是清楚。嬷嬷们先歇着,等明儿个见着了玉姐儿再行安排。”

“是,太太。”四人甚是恭敬的回道。临行前,宜妃娘娘交代的很清楚。这林家是万岁爷的心腹,万万怠慢不得。林家的姑娘,也是板上钉钉要进九阿哥府的人,更是得要好生教养。还有送她们来的那人,那可是太子爷的奶公凌普的侄子,也是太子爷的心腹。那人可说了,这位林姑娘是九阿哥的心尖子,让她们悠着点儿,便过了头。招了九阿哥的眼,怕是没人能保得了她们。

她们这些能活着出宫的人,都不是愚笨之人。

虽然她们很是疑惑,这太子爷什么时候跟九阿哥那么要好了?居然能使唤得动太子爷的人来护送她们。不过,那人的话儿她们还是听进去了的。就算不看九阿哥的面儿,光是看宜妃娘娘亲自出面替这位林姑娘选教养嬷嬷,她们就不敢对这家人起怠慢之心。

待这四人退下之后,贾敏又拿起那信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信笺上写的很明白,这四位嬷嬷里有两位曾经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姑姑,一个是徐嬷嬷,一个是金嬷嬷。还有两位嬷嬷,燕嬷嬷曾经做过医女,擅长药理调养;路嬷嬷原是在一位太妃那里当差的,极了解深宫后宅里的那些阴私手段。宜妃娘娘也说了为何要送燕、路两位嬷嬷过来的理由。贾敏看了也只能叹一声慈母心肠。

唉!这也是最初自己不想送玉儿进宫的原因了。

那个地方,真真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要防着自己犯错,更要防着别人的栽赃陷害。真是一个不好,不但累了自己,还要牵连家人。

“那位可是打点好了?”贾敏问着福嬷嬷。真是没想到,送人过来的竟是太子爷身边的人。贾敏见到那名帖时,都被唬了一跳。还以为太子爷找老爷什么事儿呢?却原来是受九阿哥所托,护送教养嬷嬷来的。

“都打点好了,是大管家亲自招呼那位的。太太放心就是了。”福嬷嬷笑着宽慰贾敏道。

“嗯。”贾敏低吟了一声,转而笑嗔道:“这个九阿哥倒真想李嬷嬷说的,有些个不着调。护送个教养嬷嬷,居然劳动了太子殿下的人。真真是再没人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了……”

“不过也能看出九阿哥对着玉姐儿的一片心意。”福嬷嬷看着贾敏长大的,怎会不知贾敏的心思。贾嘴上虽然是在抱怨九阿哥,可是眼睛里全是满意之色,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福嬷嬷暗笑在心,只不去点破罢了。

“李嬷嬷已经在玉儿那里了,算是个把总好了。具体的事宜,就交给这四位嬷嬷好了。福嬷嬷,劳您先去跟李嬷嬷透个底儿。等明儿个再把人安排下去。”贾敏说着,便算是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对了,我娘家那边来的人呢?”贾敏问道。今儿个真是赶巧了,两拨人撞在了一起,贾敏也只能让娘家人先等上一会儿了。

“二管家招呼他们在花厅那儿候着呢。”说起这个,福嬷嬷微微皱眉道:“来的是大老爷身边的齐峰和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是谁二管家倒是没说,看着面生的很。”

齐峰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哥那里出了什么事?贾敏暗忖道。至于那个面生的,贾敏直接就无视了。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来的必不会是个婆子。

“齐峰可有什么交代?”

“说是替大老爷送信给太太。”福嬷嬷说着,将二管家转来的书信,呈给了贾敏。

贾敏拆开信看过之后,冷笑了出来。

“呵,这王家的教养可真真是好啊!!”

看着贾敏那一脸的怒气,漂亮的凤眼中满是不屑和鄙夷。福嬷嬷心道莫非二房王夫人又做了什么幺蛾子?

“太太这是……”

“大哥给琏二定亲了。”贾敏很没好气的说道,“是王家的姑娘。”

“啊?!”福嬷嬷不是很确定的问道,“是二太太娘家的姑娘?”

“可不是吗!真真是太会算计了。居然连自己的娘家人都要算计。哼!”贾敏对着王夫人那已经不是能用不屑鄙夷来形容的了得了。谁见过有人能那么算计娘家人的,这王夫人简直就是个奇葩!有这么个姑奶奶,王家也够糟心的了。而将这糟心的姑奶奶给娶进门的贾家,那就是倒霉催的!

“大哥说,有天在园子里,那王家的姑娘不知怎么了竟落了水,结果琏二正好经过,就把人给救上来了。可这姑娘的名节算是毁在琏二手上了,湿了衣裳还被琏二抱了。就算是情非得已,为了那王家的脸面,琏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啪”的一下,贾敏气得拍案而起,怒道:“亏得王家那个家主还有脸去跟大哥哭诉什么家门不幸,说什么不敢指望把女儿嫁过来当大妇。我呸!这话说的,大哥还能真让琏二把那王家姑娘纳成小不成?”

贾敏已经气急了,真真是一家子都这么厚颜无耻!

福嬷嬷忙上前扶贾敏坐下,又奉上一盏茶给贾敏顺气,劝慰道:“太太快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唉——”

贾敏一声长叹,道:“不光是这个,便是母亲,近些年来的做法,我也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大哥已经袭爵了,这已经是改不了的事实了。母亲还一味偏着二哥这一房做耗,到底图的是什么呀?要不是母亲一味的纵容,那个王氏的胆子也不会越来越大,真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做,早晚捅破天了,就难收场了。”

贾敏是越说越气,气王夫人此举真是狠狠的恶心了人一把,也气贾母的纵容让人寒心。

越想越伤心,贾敏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不是说老太太派了人来了吗?太太可是见见?”福嬷嬷看着贾敏的样子实在是心疼,连忙岔开话说道。

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贾敏这才说道:“要不是嬷嬷提醒,我险些忘记这么个人了。唤她进来说话吧。”

这次跟着齐峰来的婆子其实是贾母身边赖嬷嬷的大儿媳,人都管她叫赖大家的。

因着赖嬷嬷是伺候过老太太的,在贾府里算是个老人儿,这赖大家的自觉她在贾府的主子们面前便也算是个体面人儿了。便是贾府里的那些个小主子,她也是不大放在眼里的。

可这次来到林家,让赖大家的很是不快。

贾敏身为贾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怎么着也不能把娘家人撂一边半晌不闻吧。自己怎么着也是老太太跟前儿的人,代表的可是老太太,姑奶奶做的也太不像了……

这赖大家的因为心里不满,所以面上便多少也带出了些意思,请安的时候很是敷衍。

“给姑奶奶请安了。老太太让奴婢带问姑奶奶好。”

福嬷嬷很是不满赖大家的态度,直接就一眼瞪了过去,让赖大家的看的一惊,不自觉的膝盖就弯了下去。

贾敏自顾自的喝茶,没搭理赖大家的。不过一个奴才,也敢给她摆脸色,真是反了她了。

赖大家的被晾了半天,双膝已经微微开始打颤,心下不禁哆嗦了起来,暗骂自己了一句。

觉得差不多了,贾敏这才悠悠的问了一句。

“你回去也带我问老太太好。”

然后,便没了下文。

赖大家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的自己打了下嘴,谄媚的说道:“奴婢嘴笨,姑奶奶别跟奴婢一般见识。”

说完,赖大家的偷眼瞄了一下贾敏,见她仍是神色平平的坐在那里,并不见热情,自己不禁心下惴惴。

“老太太如今身体很好,每日里都跟宝二爷说说笑笑。呵呵,那日里老太太还说起姑奶奶和姑奶奶家的玉姐儿,正好给宝二爷听了一耳朵,直嚷嚷着要将玉姐儿接去。”

赖大家的自说自话的在那儿笑着,模样很是让人不耐。

福嬷嬷心里直叹,这贾府老太君是越发的不会调教下人了。

“宝二爷还说了,要把玉姐儿接了家去一起住,俩小的好相亲相亲……”

赖大家的兀自说着,没发觉一个茶盏就摔她脚边上了,唬得她直接把后面的话给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抬起头,发现贾敏眼中全是厉色,赖大家的直接就给吓得跪了下去。

贾敏气极反笑的说道:“好,真是好,好的很啊!”

第二十四章 贾敏借刀惩恶奴

贾敏气极反笑的说道:“好,真是好,好的很啊!”

“你,歇着去吧。”

说完,也不待赖大家的去辩解些什么,直接让福嬷嬷把人给拽出去了。

待到福嬷嬷反身回到主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贾敏那双满是杀意的凤眸。

“太太……”

“嬷嬷也听到了吧。呵呵……”贾敏冷冷一笑,语气轻若羽毛一般的说道:“不过是个次子的次子,也不知是从哪儿续的辈儿,居然就是二爷了呢。那大哥膝下的琏二又算什么呢?”

福嬷嬷见贾敏神色不对,忙劝慰道:“太太别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啊。”

“一个奴才,谁给她的胆子,竟敢把我的女儿当作一个玩物似得拿来说嘴玩笑,败坏她的名声。真真是可恶至极!!”

贾敏猛地站了起来,神色间竟带出了一抹疯狂,只是随即便又平静了下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足以让福嬷嬷担心了起来。

“太太,那赖大家的不过是一个奴才。她对主子不敬,打了杀了怎么着都好。不值当的为了这种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打了杀了,我是不能的了。呵呵,她是母亲身边的人,我不过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断是管不到娘家的。”

一丝嘲讽溢出,贾敏面如沉水,静默了半晌儿,这才又接着说道:“嬷嬷晚上去找李嬷嬷的时候,顺便把今天这事透给那几个教养嬷嬷知道吧。”

这话说的平静,只是福嬷嬷人老成精,仍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着的令人心惊的意思。

福嬷嬷无声的点点头。

贾敏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龙有逆鳞,触之既死。

九阿哥,就让我贾敏看看你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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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主屋里是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诡异的让人心惊。

而林府的外书房内,林家大爷林翰则是处在无比的纠结中。

适才,林翰在往外书房来的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说什么教养嬷嬷的事情,其中还夹杂着“贵人”之类的字眼儿。林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一下,拦下了这两个小丫鬟细问了几句。这一问,林翰就傻眼了。感情他那尚在襁褓中的林妹妹已经被某个无良人士给捷足先登预定下来了。

你丫丫的桃花九!

林妹妹这还没满周岁呢!

亏你丫的能下的去手!!

林翰那个纠结啊!心道莫非是自己的穿越而把这整个红楼给蝴蝶歪了?还歪的这么离谱?虽说自己是极其不待见那块破石头的,可这不代表那九阿哥就是个好人选不是?从宗室除名,还给改名成“塞斯黑”。这得是多差的人品才能遇到的倒霉催的事儿啊?

林翰愁的哟,那张俊俏的小蜜桃脸已经快要揪成个包子状了。

不论林翰有多么的纠结,多么的无奈,他也只能憋在心里独自暗伤。他总不能跑去跟他老爹说这九阿哥未来会有多么多么的悲催吧,不被当成妖怪才怪呢!况且,林翰极度怀疑被他蝴蝶歪掉的不仅仅是这红楼,怕是连这康熙朝的历史,也不会跟他自己记忆里的一样了吧。

林翰不禁哀嚎了一声。

难道他已经被打上九爷党的标签了吗?

他家老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外书房里,林翰自个儿在那儿兀自纠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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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如海回到府里时,林清便将这一天的事情给汇报了一下。

“玉儿的教养嬷嬷到了?还是太子爷的人给送来的?”林如海问道,心下暗暗点头。这九阿哥若是能不参与夺嫡,而与太子爷交好,将来的下场也会好些。

“是的。还有一封宜妃娘娘的手书,也一并转交给太太了。”林清回道。

林如海想了片刻,问林清道:“这几个人,你看着如何?”

林清和林如海是从小玩到大的,林如海自是不将他当做下人看待。

林清低头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太子府来的是太子奶公的侄子,为人圆滑却不失谨慎。这次送来的四个教养嬷嬷,言谈举止俱都恭敬而不卑微。几人进了府里,也不会到处张望打探。至于其他的,就要看日后了。”

“嗯。”林如海点了点头,应了声。

“另外,太太娘家今天也来人了。来的是贾将军跟前儿的齐峰还有一个贾府老太君跟前儿的婆子。”

“齐峰?!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林如海想着,贾赦把自己的奶兄给打发过来,怕不是什么小事。

“因为正好跟太子府的人冲撞在了一起,所以我让林波去招呼他们了。不过,林波也问了齐峰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齐峰却没说什么,只说有封信是要转交给太太的……”

“晌午后,内院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是贾府的那个婆子惹得太太发怒,摔了茶盏……”

在林如海的印象中,贾敏的脾气还是很温和的,很少见她发怒。平时对待下人也算是宽宥有加,轻易不会打骂。

“可知是为了什么?”林如海有些好奇的问道。

林清皱了皱眉,小心的回道:“好像是那婆子说了咱家玉姐儿什么的……”

这就是了。

林如海悟了。

贾敏的脾气是好,但那是在没人踩到她的底线的情况下。

贾敏对着外物得失,倒是不太计较。

唯独遇到两个孩子的问题时,很容易一点就炸。

“福嬷嬷呢?没哄着点太太?”林如海没当那是一回事。一个婆子而已,不过一个下人,想来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敢对着主子说些不恭敬的话。

“主屋那儿,梅香一直守在外面。自那婆子被撵出来之后,屋里也没什么动静。想来,福嬷嬷该是劝住太太了吧。”林清没什么把握的说道,这次太太屋里的动静有些个不同寻常。

“我等会儿去看看,太太那儿可摆饭了?”林如海说着,便抬脚往内院方向去了。

林清这才一拍脑袋,他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不同寻常了。

主院今晚居然没通知摆饭!

“老爷,太太让人给大爷和玉姐儿在自己的院子里摆饭了。”林清跟在林如海后面,忙回道。

林如海这才觉得这事不小,不然贾敏不会让孩子们各自用饭。

“去看看。”林如海想着各种可能性,不觉加快了步伐。

林如海来到主院,见着竹染和梅香正守在屋外,忙上前问道:

“你们太太呢?”

竹染和梅香福了一礼,回道:“太太下午时觉得不舒服,就躺下了。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林如海一听,便以为贾敏是被气得,不禁心急的往内室探视去了。

唉!敏儿身体本就有些个不好,还跟个奴才置什么气呢?真要觉得那个婆子不好,直接给岳母说一声,打发了就是,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不过,林如海现在想的是很好,等他从贾敏那里得知了贾宝玉说的那番相亲相爱的话,也是一个茶盏直接扔了出去。

这个破石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给养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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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嬷嬷按着贾敏的吩咐,先去看了看四个教养嬷嬷,而后便去找李嬷嬷说话去了。

此时在水云轩的东厢房里,福嬷嬷正跟李嬷嬷一起哄着黛玉。

福嬷嬷也没避着黛玉,便将那婆子的事情说给李嬷嬷听了。

李嬷嬷听了之后,可给气着了。

“老姐姐,你听听,这也是个大家公子能说出来的话?也忒没教养了!”李嬷嬷当下就气咻咻的说道,“不是说二房的元姐儿要送进宫去参加小选吗?我看也不必了。这话但凡是传出去一星半点,那些去过贾家的小姐们,个个都不用嫁人了,全都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吧!那位宝玉少爷今年也有七八岁了吧?也太不知事了。”

被李嬷嬷抱在那儿哄着的黛玉,水样的眸子眨了眨,嬷嬷说的这人怎么这么熟悉呢?还是那种很惹人烦的熟悉??

第二十五章 贾敏告状贾赦怒

齐峰第二天便赶回去了,带着贾敏的回信、随礼和昏睡中的赖大家的。

自林波口中,齐峰知道了赖大家的因为口没遮拦,惹怒了贾敏。齐峰知道,这赖大家的是贾母跟前儿的人,贾敏不好管教。所以小惩大诫,让她昏过去,也省得这一路上胡说八道。

齐峰深觉贾敏此举实在是明智之极。

想他这一路过来,耳朵受了这婆子多少罪。不过回去这一路,他的耳根子应该可以清净些了。

齐峰很是畅快的舒了一口气。

林府主院的小花厅内,贾敏正听着各处管事婆子回事。

“玉姐儿,可慢着点儿。”屋外,李嬷嬷的声音突然响起。

贾敏挥手,止住了正在回事的一个婆子。

“去看看,可是玉儿怎么了?”贾敏吩咐身后的菊清道。

菊清道了声是,便出门去看看。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进了花厅。

“玉儿?!”贾敏看清来人之后,惊讶的站起身迎了过去。

“嬷嬷,玉儿什么时候会走的?”贾敏欣喜的抱起黛玉,问李嬷嬷道。

“就今儿个,姐儿突然就要自己下地走。奴婢本来还担心姐儿摔着,没想到姐儿走的虽然慢些,却很稳当。”李嬷嬷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花厅里候着的那些管事婆子见状,顿时你一句我一句,一窝蜂的夸起了自家小姐,那些个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得一股脑砸了过来。

贾敏心里高兴,也不去跟这些婆子计较什么。

“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不重要的事情,直接让林清家的循着老例儿走就是了。”

说完,贾敏便让这些婆子散了,自己则抱着黛玉回了主屋。

主屋里,贾敏让菊清和梅香带着小丫鬟们把那些桌子椅子都搬了出去,空出了好大一块地儿。

“娘亲的玉儿乖乖,咱们再走走试试?”贾敏哄着黛玉道。

黛玉被李嬷嬷带到距离贾敏几步远的地方,然后放手让她自己走。

见着黛玉朝自己这儿张望了一下,小嘴撇了撇,贾敏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黛玉见她娘亲冲着自己直乐,便直蹬蹬的冲了过去,径直扑贾敏怀里去了。

呼,漂亮娘亲终于笑了。

黛玉心里松了口气。

自打昨晚知道她的漂亮娘亲给气得摔了茶盏,黛玉就想着今天要怎么让她的漂亮娘亲高兴。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么个法子,走过来给她的漂亮娘亲请安。

果然,娘亲还是笑起来最漂亮。

黛玉很小大人样的摸了摸贾敏的脸,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了那么一句。

抱着黛玉的贾敏凤眸闪了闪,便做不知的吩咐丫鬟去那些点心来。

不一会儿,那四个教养嬷嬷来给贾敏请安了。

“玉儿,她们以后就是你的教养嬷嬷了。”贾敏对黛玉说道。

“见过格格。”四个教养嬷嬷对着黛玉福了一礼,按照满人的规矩称呼黛玉为格格。

“玉儿以后就托付给嬷嬷们了。”贾敏说的慎重其事。

四个嬷嬷自是郑重应下。不出意外,她们将来都会是这位林姑娘的陪嫁嬷嬷。再加上宫里宜妃娘娘和九阿哥都对这姑娘极看重,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也自会尽心。

贾敏又带着黛玉玩闹一会儿。

午膳时分,林翰也来了。

“给母亲请安。”

见着黛玉正站在那里冲自己笑,林翰奇道:“妹妹这是会站了?!”

“何止呢,”贾敏很是欢愉的说道,“玉儿会走了哟。”

“妹妹这就会走了?!”林翰这回可是惊着了。自己的妹妹貌似身体并不像原来书里写的那么差嘛。

林翰退后了两步,唤着黛玉道:“妹妹,到哥哥这里来。”

黛玉歪着小小的脑袋,侧脸看向林翰。

蹬蹬蹬……

黛玉撒欢的朝林翰冲了过去,慌得林翰赶忙伸手接住。

林翰再次确认,自己的这个妹妹绝绝对对不会是个病西施一样的人物,瞧这冲过来的劲儿。险些没把自己给冲翻过去。

等到晚上林如海回府,上面这一幕又再现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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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两头。

当齐峰回到贾府,将赖大家的事情说给贾赦听了之后,贾赦就直接黑着脸把赖大家的先关了起来。

再看了贾敏的回信后,贾赦身上的冷气更是不要钱的往外放。

“老爷这是怎么了?”张氏不解的问道,“那赖大家的好歹也是母亲跟前儿的得意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老爷这么做可是有些不妥。”

贾母本就对他们这一房很有看法。若是贾赦不经贾母点头就直接发落了赖大家的,贾母那里怕是不好交代。不论旁的,单就一个“孝”字就够他受的。本朝最重孝道,若贾赦真的在这方面有所亏欠,怕是会前程尽毁,甚至会连累身在翰林院的贾糊。

对于自己的发妻,贾赦还是很尊重的。当下就把齐峰告诉的事情还有贾敏信中所提之事,全部说给了张氏听。

张氏听完,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这出门在外的,赖大家的怎能如此张狂?!”

“哼!不过是因为她老子娘在母亲面前得了些脸面,便张狂的不知天高地厚。”贾赦怒道。

“这些个奴才因为自家祖辈伺候过母亲,便觉得自个儿身份高贵了。在老爷我的府里,眼里却看不上老爷我这一房。嘿嘿,这出门了,眼睛还不就顶脑袋上去了!听听她说的那些个歪话,真要冲撞了贵人,倒霉的还不是老爷我?”

贾赦额上青筋直凸,恨不得直接打杀了这赖大家的。

妹妹说了,这死奴才不但对着妹妹和妹妹的孩子出言不敬,便是太子府的人,也是给得罪了去。

但是,贾赦还真就不能直接就这么处理了这个奴才,即便他现在气红了眼。

“你找机会把事情说给母亲听吧。”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意。

“另外,妹妹的这封信你先看看,到时候一起说给母亲听。当年小妹没出嫁的时候,母亲也是极疼爱她的。应该不会看着她受个刁奴的挤兑。”

贾赦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心中不禁苦笑,他这辈子到底是不得母亲欢心的。

张氏与贾赦夫妻多年,怎会不知贾赦的心病,看着丈夫眼中的黯然,亦是心疼之极。

张氏走了过去,自后环住贾赦的腰身,轻轻说道:

“老爷还有我们呢。”

******************************

贾母房外,几个大丫鬟面带不安,心思忐忑的守在那里。

自张氏进去以后,已经过了有好一会儿功夫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几人心里正嘀咕着呢,就听见屋里有瓷器破碎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便是贾母怒气冲冲的唤着人。

“鸳鸯,鸳鸯!”

大丫鬟鸳鸯顶着旁人怜悯的眼神,快步走进了屋里。

只见大太太张氏面色难看的站在贾母身旁,地上是一摊子碎瓷片,看着像是贾母平日里最爱用的彩瓷茶盏。

贾母此时可谓是怒不可遏。

“老太太。”鸳鸯福了一礼。

“去叫人把赖大家的给绑了来,记得把她的嘴给我堵上。”贾母很是阴沉的吩咐道。

鸳鸯诺诺的应声下去了,心想着这赖大家的不是去扬州替老太太瞧姑奶奶去了吗?

鸳鸯的心里想归想,脚下却是不停的往外赶。她伺候老太太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老太太发那么大的火。

第二十六章 王夫人机关算尽娘家人

王夫人觉得府里近些时日的气氛着实怪异。

本已被接出府荣养的赖嬷嬷最近来看老太太来得十分勤快。

平时喜欢带着宝玉说笑的老太太,最近倒是一直抱恙歇着,也免了她们这些人的请安立规矩,甚至没让她们侍奉汤药。

真是太奇怪了!

王夫人在自己屋里,一边转着佛珠一边寻思着。

可惜自己的那些心腹全都折在大房手里了。要不然,如今也好有人给自己打探打探消息。

“金钏儿。”王夫人唤道。

“太太。”金钏儿应声而入,福了一礼道。

“今儿个老太太屋里可有什么信儿没有?老太太的身子可好些了?”王夫人问道。

“回太太,老太太屋里的鸳鸯说老太太的身子好些了,只是还有些不爽利。”金钏儿回道,“奴婢今儿个去老太太那里的时候,见着赖嬷嬷从老太太屋里哭着出来了。”

王夫人手上一顿,问道:“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听说是赖嬷嬷的儿媳赖大家的,昨儿个晚上去了。”金钏儿脆生生的回道。

王夫人愣住了。她记得那个赖大家的是替老太太去扬州看小姑子去了。嘁!定是那个贾敏又在作怪了。没见过哪个出嫁了的小姑子还要伸手管起娘家的事物的。

王夫人微微撇了下嘴角,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金钏儿见王夫人没再有什么吩咐,便福身退下了。在屋门口那儿,跟一个急慌慌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哎哟!”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金钏儿还没看清来人呢,就被人呲了一顿。

“你个小贱蹄子,走路也不看着些!”

听见这声音,金钏儿暗自翻了个白眼。

原来这人是配房周瑞新娶的媳妇儿,因着王夫人实在是没人可用了,这才将她调了过来使唤。实在算不得是王夫人的心腹,所以金钏儿对着她也并不十分客气。

只是这周瑞家的却自觉在王夫人跟前有些个脸面,遂经常在几个大丫鬟面前端着架子训斥。

见着这周瑞家的还在那里不依不饶的骂骂咧咧,金钏儿也不理她,径自就走开了去。倒不是金钏儿怕了她,平日里她也会呛这周瑞家的两句。只是刚刚,金钏儿瞥见王夫人微皱的眉头,当下便知道王夫人这是对这周瑞家的不满了,她自然不会在那里就跟周瑞家的顶撞起来。

金钏儿心里啐了一声。哼!触了太太的霉头,有你这个老婆子好受的!

这边王夫人对于这周瑞家的亦是满心满腹的不如意。

为人言语粗鄙,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个都是什么话?

说话不分场合,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就自顾自的在那里教训起丫头来了!

不会看人脸色,没瞧见自己正在琢磨着事情吗?

不会为主子分忧,连那天张氏跟老太太都说了什么都打听不到,实在是没用的紧!

关键是,这婆子做事完全分不清先后。你说你办事回来,难道不是应该先给主子回禀一声吗?

唉!思及此,王夫人是越发的怨念了起来。当初,若不是大房张氏在那里不依不饶的,自己何至于接二连三的折损了这么些个心腹。搞到现在,自己还要忍受着这么个粗鄙的婆子来伺候。

“咳咳!”

见那周瑞家的还在那里对着金钏儿的背影骂骂咧咧的,王夫人忍无可忍的出声提醒道。

“谁在外面呢?”

周瑞家的这才进了屋来,先给王夫人道了声福,随即就抱怨起来了。

“太太是个慈悲人儿,对下向来宽和,纵的那些个小蹄子越发轻狂了起来。太太还是要拿出些主子的款儿来,要不然这些个小蹄子眼里可越发没了人儿了。…………%¥*!@¥……”

若不是王夫人现在一心装慈悲,她早一个茶碗扔过去了。

你说你有事儿回事儿,这说了这么半天也没说到自己想听的话。王夫人真是掐死这婆子的心都有了。

王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和善人的面具,说道:“我娘家那里是怎么说的?”

周瑞家的还没感慨完,就被王夫人给打断了。她一改适才的精神十足滔滔不绝,整个人跟霜打过的茄子似得蔫了吧唧的缩在那里,唯唯诺诺了半天,才小声的回道:“他们没让奴才进门。”

“你说什么?”王夫人瞠目怒道,“是我大嫂子不让你进门的?”

周瑞家的忸忸怩怩的回道:“门房说,是王大人的意思。”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快速的瞄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王夫人。下面的话,她还真不敢说。

其实,她早回来了。可就是因为这话她不好回,这才在屋外转悠了半天没敢进来。也就是因为这个,刚刚她才不顾场合的训斥金钏儿,并且还发了一连串儿的牢骚,指望着自己被王夫人打发了下去。

这边王夫人在听了周瑞家的回复后,心里正一阵子的翻江倒海。大哥,这是在怪自己了。

王夫人手中一紧,心下惶惶然。

若是自己没了娘家依靠,她真不敢想要在这府里如何生存。

往日里,因着自己娘家,她才敢去算计敢去争。

这次不过是想在大房那里安插一个自己人,所以才使计让凤哥儿落水,再让那琏二去英雄救美了一番。大哥怎么就怨上了呢?!

况且,王夫人再不想承认也得说,大房那一家子好歹是抬了旗的,算是个正经的旗人了。那琏二的面皮子也不差,凤哥儿嫁过去也不吃亏。大哥做什么这么不依不饶的呢?!

王夫人对于算计自己侄女儿这件事,是完全没有后悔和内疚的。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若是提前告诉你,凭这小小年纪的,能忍得住不露出破绽?

王夫人觉得她没事先知会侄女儿一声,完全是一心为了她好。怎的就不知道个好呢?!

王夫人完全不能理解娘家人为什么不能念着些自己的好呢?

琏二可是大房的嫡子。上面虽还有个兄长,可是只要凤哥儿嫁进来之后,跟自己一条心,把贾糊那一支给斗倒了,大房不就是琏二的了嘛!然后,凤哥儿和琏二两个,年纪轻轻的,能知什么事。自然是自己劳累些,帮她管着这整个贾府就是了。

王夫人早就盘算好了的。

只是,她没想到娘家那边会如此抵触。

王夫人只能恨恨的说一句,大哥一家子也太不知好歹了。

*************************************

而王家这时,亦是一片愁云惨雾。

王熙凤正躲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哭。

主屋那里,史氏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哀怨着凤哥儿的未来。

王子腾不停的踱着步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王熙凤是王子腾已故胞弟王子胜唯一的孩子。胞弟过世后,就被王子腾抱回来养着。

王子腾膝下只有一个嫡子王仁,他拿王熙凤当自个儿亲闺女一样娇养着。

再说了,大家族的女孩子无论嫡庶,将来都是要联姻出去巩固家族势力的。便是为了这,王子腾也断不会亏待了王熙凤去。

对于王熙凤的未来,王子腾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可谁承想,被自己的妹妹给半道儿上截胡,算计了去。光是算计着想在贾府大房那里安插自己人也就算了,可是她出的实在是个昏招儿,竟算计得凤哥儿坏了名声。还要自己出面去跟贾赦低声下气一番,要不然这人是娶是纳还两说呢。即便是如今作为正妻嫁进贾府,凤哥儿的脸面也没了。以后如何插手贾府的管家事宜。

王夫人是王子腾的胞妹。她肚子里的那点儿花花肠子,王子腾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他这个妹妹实在算不上聪明。这嫁进贾府没几年,便把自己当年的陪嫁心腹给折腾没了。

实在是蠢透了!

王子腾很是怀疑,王夫人跟自己到底是不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了。怎生得如此愚蠢呢!

第二十七章 没奈何贾王二次联姻

无论贾赦和王子腾是多么的不愿意,也不管张氏和史氏是如何的膈应,贾王两个家族的二次联姻已是势在必行,两家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两家的夫人也不得不开始着手准备纳采问名等定亲事宜。

这一日,王子腾的夫人史氏正看着给王熙凤准备的陪嫁单子。

“大小姐来了。”

湘妃竹做的门帘随即被拉开来。

王熙凤迈步进了屋里,她对着史氏躬身请了安。

史氏忙将王熙凤拉到自己跟前,细细打量着。

苍白的脸,微蹙的眉,半敛的眼,紧抿的唇。

原本那个神采飞扬、明朗爱笑的姑娘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宁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这样的王熙凤让史氏心中大恸,这可是自己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如今竟生生的被人给算计得名声尽毁。

“这才几日,这身子竟如此瘦弱了去。”史氏握着王熙凤的手,很是担心的说道。

“唉。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累了自己的身子。现如今,这亲已是定下了。贾府大房也算是个好去处,至少他们这一房是抬了旗的正经旗人。贾琏这孩子虽说是个次子,但他父兄都是极有本事的。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据说也是极和睦的,日后断不会委屈了贾琏。你如今也……唉,这事闹的。”

史氏叹了一声,伸手搂过王熙凤继续宽慰道。

“无论如何,你大伯父绝不会看着你没了下场。”

王熙凤默默的点了点头。她本是个极心高气傲的人,原想着将来嫁做人妇执掌中馈,自己当家作主。却不曾想,自己竟会被嫡亲的姑母给算计了去,让自己以这种颜面尽失的方式嫁给个不可能执掌家业的次子。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王熙凤提醒自己要冷静。即便她在心里恨王夫人至极,面上却是半点情绪不露,唯有半敛的眸中有着旁人看不见的恨意。

史氏轻轻拍了拍王熙凤的手,那只手染着蔻丹,衬得皮肤如葱段一般白嫩。

“伯母这儿有句话,你且听着。”

王熙凤闻声,抬头看向史氏。

“嫁鸡随鸡。你既然是进给了贾琏,那你以后就只能是贾府大房那一支的人。以后,为人处事要以贾府大房为重。”

“贾府里大房与二房不睦,势同水火。你未来的婆母对着你姑母,那已经不是一个‘不喜’就能说明白的了。你与那贾家的二太太是姑侄,如今却是嫁进贾家大房。你日后的处境真是……”

史氏真是快要愁死了。

“伯母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次的事情,要说你或者说我们王家没有参与到其中,那真是鬼都不会相信。可谁能想到,这还就有人连着娘家人一并算计了去?”

史氏说的是咬牙切齿。

王熙凤听的是心惊肉跳。她到底年纪小,根本就没有往深里想。

“姑母可是做了什么?要不然为何两房会如此……”

史氏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让王熙凤知道些实情,也省得日后被人哄去当枪使。

心下拿定主意,史氏便将这些年来王夫人所做的一切都细细说给了王熙凤知道,末了连这次的算计也一并说了出来。

待史氏说完,王熙凤早已呆愣在那儿了。

敢情她的那位好姑母竟是想让自己去给她做嫁衣不成?!亏得自己一直以为这位姑母是个慈善人,整日里被人给欺负的没地儿说理去。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自此,王熙凤深深痛恨起了这位亲姑母。便是日后嫁给了贾琏,也一直防备着,深怕又被人给拐到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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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贾琏去给张氏请安,正赶上张氏在看下聘的礼单。

看着仍是一脸笑容的小儿子,张氏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儿,可是委屈你了。”

说着,张氏便又是一叹。

贾琏自个儿倒是没觉得自个儿有多委屈。可是,他爹、他娘和他哥都觉得他娶了二太太的侄女是件极其倒霉的事情。

“瞧您说的。”贾琏笑眯眯的安慰着张氏,“儿子这就要娶媳妇了,怎的就委屈了儿子呢。”

“可这姑娘……”那是二房王夫人的内侄女儿啊。这人嫁进来了,可这心还指不定在哪儿呢。

“母亲……”贾琏厚着脸皮对着张氏一阵的撒娇卖乖,他本就生得好,比之二房的那个凤凰蛋也不差哪里,如今又是使了劲儿的想讨张氏欢心,张氏哪经得起自己儿子的这番磋磨,早就笑开了去。

一指将贾琏点开了去,张氏笑斥了一句:“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着跟母亲腻歪。被你父亲瞧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教训。”

贾琏笑着回道:“母亲定会护着儿子的。”

母子俩说笑了几句之后,张氏旧事重提,说道:“你听娘说,这门亲事无论你是否情愿,都是定下了。不过,娘绝不叫我儿委屈。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娘定会给你求来。到时候与那凤哥儿平起平坐就是了,想他王家也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贾琏想都没想就回道:“儿子知道母亲疼儿子的心。只是何时与此呢?凤儿的性子还是不错的,虽不若大嫂子那般的温和,却胜在爽利。将来等儿子分家出去,她定能管好内宅的。”

一听到“分家”两个字,张氏心里又是一阵的不舍。只是,小儿子说的没错。他毕竟是个次子,将来贾赦的爵位和这贾府大部分的家产都只能由贾糊来继承。自己虽然也疼这小儿子,但却不会像贾母那般明显偏心眼儿,弄得如今府里的那些下人各自拉帮结派,人心涣散。贾赦难做,她自己管家亦是很难。

张氏缓了缓情绪,继续道:“其实,这女人呢,嫁了人求得不过是自己丈夫的疼爱。就算她心里再偏着娘家,等有了孩子自会为自个儿孩子的将来打算。你若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以凤哥儿的能力,将来必是我儿的贤内助。”

贾琏因着是次子,所以贾赦和张氏在教养方面,都会注意与当初对贾糊的教养方式区别开来。他们不会像苛求贾糊那样去要求贾琏也去入仕为官,无论是文科还是武举,只要贾琏能懂些个皮毛就行。

贾琏也不是个缺心少肺的,他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自己的资质不如大哥,这是明摆着的。他是一看那些个明经策论就会睡着,身子骨也没有强壮到可以上马弯弓的地步。倒是对赚钱开铺子这些个事情,他看着就来精神。他哥是个能干的,对着自己也是极不错的。将来若是能背靠着他大哥这颗大树,自己的小日子定是过得比之现在也不差什么的。

“母亲说的话,儿子记下了。”贾琏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将来,定会与凤儿和睦相处。”

“嗯。”张氏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你房里的那些丫头,你不准沾!”

一句话就让贾琏那张白净的面皮染上了胭脂色,直接应了声便急急告退了。

门口那儿,贾琏险险没撞上正准备进门的贾糊妻子徐氏。

行了礼,道了声不是,贾琏飞一般的快步走了出去。那速度就跟身后有狼在追,生怕慢了一星半点儿就被吃了似的。

“母亲。”徐氏进屋跟张氏行礼问安道,“小叔这是怎么了?心急火燎的好似有什么急事?”

“别管他,”张氏刚刚看着贾琏的那番做派,也是闷笑了一阵子。“他那是臊的。对了,你注意着些,看看可有什么人合适的,琏儿房里的那几个丫鬟该安排着配人了。”

徐氏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贾琏刚刚的那番行为为的是哪般了。旋即抿唇一笑,脆生生的应声道:“知道了,儿媳会留意的。”

对于自己小叔子与即将进门的妯娌王氏之间的小纠结,徐氏还是了解一些的。这还要归功于她的夫君贾糊,因为他几乎每天都要因为这个跟自己长吁短叹一番。

徐氏对于自己能嫁进这样的人家,感到庆幸。虽然府里的老太君对自己这一房不甚看重,还有个二叔父那房是不是做做妖。但是自己的公婆都不是难缠的人,夫君能干且温文尔雅,对着自己也是尊重宠爱的。小叔子贾琏也是个明理的人,对自己一向敬重。所以,徐氏很是尽心的为贾琏的定亲事宜跑腿。

“母亲,您上回吩咐儿媳去找的宅院,现下已经有了两处,等着母亲看好了,儿媳再安排去找人买下来。”徐氏细细回复道。这也是前几日张氏吩咐下来的,为着贾琏日后分府出去住的去处。

张氏想了想才说道:“这事儿,你跟瑚儿说一下,让他说与琏儿知道。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咱们给他选的,未必就能得他的心意。让他自个儿选个吧。”

“是,儿媳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爷欺负的就是你!

落日的余晖洒在乾清宫的屋顶上,璀璨的琉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乾清宫里,康熙爷正御笔批复一份奏折。

梁九功自殿外进来,手中捧着一个上了锁的紫檀匣子。

轻轻地,梁九功将匣子放在御案上,回禀道:“主子,黄敬来了。”

康熙手中的动作一顿,旋即快速写下几个字,将这份奏折归于已经批好的那一堆奏折里。

康熙端起茶盏,休息了片刻。

梁九功极有眼色的让殿上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全部退下,而后自觉的殿后掩好门。

一个老太监以诡异的速度,闪进了大殿。

“黄敬给主子爷请安。”

这人正是康熙的暗卫头子,黄敬。负责所有的暗卫调动,消息的汇总整理。平日里以寿安宫一个普通的洒扫太监的身份出现的人前。

“江南那儿有消息传过来。”黄敬的声音听起来远比他的外表来的年轻。

“有人在对林大人的家眷动手。”

“可有损伤?”康熙皱眉问道。

“无。”黄敬察觉到康熙的情绪有了变动,便仔细的回答道:“是针对林大人家的小格格的,那药就混在了小格格要喝的鱼汤里。只是被小格格身边的一位嬷嬷给察觉了出来,报与了林夫人知道。林夫人当时就派人查了相关人等。”

黄敬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个察觉出鱼汤有问题的嬷嬷曾经在太医院当过差的。”

康熙走下御案,慢慢踱到黄敬跟前儿。

“是从前太医院的医女?”

“是。宜妃娘娘给林家的小格格选了四位教养嬷嬷,她是其中之一。当初宜妃娘娘之所以会选中她,应是看中她极擅长药理和食补调理。”

林家有康熙的暗卫。一为监视,二为保护。所以,当初这四位教养嬷嬷一到林家,黄敬便将她们给调查了个彻底。

康熙微微一笑,点头道:“宜妃是个有心的,这嬷嬷选的不错。”

“林家可查出是什么人做的了?”康熙其实比较关心的是,月前他才叫林如海查盐税漏洞,这就有人往林家内宅下药了。是自己身边的人被收买了?还是林如海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

“当时牵涉进来的一个厨房婆子和一个采买,都被林大人扣下了。有线索指向金陵,但是具体的林大人还在查。”黄敬低着头,细细回禀道。“暗卫中有人见过那个采买在出事前曾经见过从金陵来的人。奴才已经派人往金陵方向查探了。”

“仔细盯着些。林家那边加派些人过去,别再出现差池。”

康熙吩咐完,就挥手示意黄敬退下了。

“嗻。”黄敬鬼魅一般的离开了。

门外,梁九功正门神一样守在那里。他听见了身后有“吱呀”一声,回头去看却没见着半个身影。

嘶!这黄敬的功夫实在是诡异的让人汗毛直竖。

梁九功想着黄敬那人,心中不免发怵。他自问自己也算见过黄敬多次了,可无论他事后如何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黄敬的那张脸到底长的是啥样?你说这得有多诡异啊?每每黄敬人到自己跟前儿,牌子一亮,自己总能知道是他。可是,只要一转身,那张脸就又会变得模糊一片,任自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朵花儿来。

到底是做暗卫的人,这脸面就跟那天上的浮云一样,变幻莫测的紧。梁九功将黄敬这变脸的本是归咎与暗卫的一种本事。

梁九功这儿正感概着呢,那边就听见康熙在唤人。

梁九功身子一弓,快步走进了殿里。

“主子爷。”

康熙将那紫檀匣子递给他,吩咐道:“归档到庚戌去。”

“嗻。”梁九功抬手接过康熙递来的小匣子,微微打量了一下,那把小锁已经不见了,这庚戌挡可不就是江南那块的?

乾清宫的西配殿里有一个靠墙的柜子,上面全是一个一个的小抽屉。那些暗卫的折子和各地巡察使的密折全部被归类收藏在这柜子里。庚戌对应的小抽屉正是专门用来存放扬州盐政林如海送来的的密折。

“另外,朕记得小库房里有对紫玉镯子,你送去宜妃那儿,还有跟宜妃说一声,朕晚上过去用膳。”

“嗻。”

哟,这宜妃娘娘是做了什么让主子爷龙心大悦的啊?那对儿紫玉镯子可是极品物件儿,是主子爷内库里数得着的上上品。

梁九功心里揣度着,动作却也不慢的办事儿去了。

这趟儿看来得他亲自跑一遭了。宜妃娘娘的打赏一向不薄,这次得了主子爷的赏,宜妃娘娘那儿不定会打赏什么呢?梁九功麻溜的跑腿儿去了。他虽然不会眼皮子浅的只能看着那些黄白之物,不过能跟**掌权宠妃关系和睦,也是内监们在这**的立足之道。要知道,这枕头风可是非常非常厉害滴……

翊坤宫里,宜妃正在看着小选的名册。

九阿哥和十阿哥坐在小厅里,十阿哥在那儿一口一个吃着小桃酥,九阿哥眯着桃花眼啜着茶。

一见九阿哥那表情,十阿哥就知道这是有人要倒霉了。

“九哥,算计谁呢?”十阿哥耐不住好奇的问道。

桃花眼斜斜睇了过去,九阿哥若无其事的回道:“会说话不?我这是在思考,什么算计啊,难听死了。”

说完,九阿哥一个爆栗敲上了十阿哥的大脑门,口里仍旧不停的念叨着:“叫你没事儿多读些书,你不听,就记挂着吃喝。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这儿茶还没喝两口呢,这满桌子的点心就全进你肚子里去了啊。”

接二连三几个爆栗,敲得十阿哥直在那儿嚎。

“你又不吃,放着也是放着……”

“我什么时候说不吃了?我这不是正在想着事儿嘛。”九阿哥嘴里不依不饶的说道。

“那,那给你吃……”十阿哥很是小可怜的模样将自己面前的点心盘子往九阿哥那儿推了过去。

十阿哥的小模样很是取悦了九阿哥一番,不过嘴里仍旧揶揄道:“我现在不吃了。刚你的口水沫子都喷这点心上了。”

九哥欺负人!!十阿哥一脸悲愤的用他的小眼神控诉道。

爷欺负的就是你。九阿哥的桃花眼里明晃晃的表达出这个意思。

十阿哥直接一嗓子嚎着,就冲九阿哥扑过去了。

两人直接滚到了地上,打闹了起来。

外面听着声儿的宜妃,只是一笑,便不再管他们去了。

两兄弟打小玩闹到大,宜妃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俩个会上演什么兄弟阋墙的戏码。

宜妃的注意力在手中的小选名册上,她正看着这个叫贾元春的秀女资料。这份资料上除了写有她父亲的官位,居然把伯父也列了上去。

这可真是奇了!

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路子?居然破天荒的编了这么份前所未有的秀女资料。

宜妃不禁冷笑。

这位怕是野心不小呢。不然,攀扯这么多做什么?

贾元春。

宜妃带着鎏金护甲的左手,不自觉的在这个名字上点了点。

万岁爷正值壮年,这**进人是在所难免的事儿。这要是个在旗的,宜妃也不会拦着。她有这个自知之明,就算自己再得宠,也还没这个能耐拦着万岁爷宠幸哪个女人。便是皇后或是现在的皇贵妃,也没这个能耐。那位爷就不是能被女人拿捏住的主儿。当年便是太皇太后再不同意,也没能拦住这位爷平定三藩的步伐。

只是这包衣……

宜妃其实对于那些爬床的包衣宫女很是不待见。

宜妃这边正想着出神呢,大宫女琉璃进来福了一礼,说道:“娘娘,万岁爷身边的梁九功来了。”

宜妃点头道:“请进来吧。”

对于乾清宫的大总管,宜妃还是很客气的。那梁九功虽说是个内监,但好歹也是万岁爷跟前儿得用的人。等闲,没人愿意无故得罪这一位。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宜妃娘娘万福。”梁九功很是恭敬的给宜妃请安道。他虽有些个油滑,却很是识时务。他不会因为自己是乾清宫的大总管,就会目下无人的拿乔。咳咳,当然啦,如果面前这位是个不得宠的,或者是个地位低下的庶妃什么的,他梁九功也不是没有架子的。他好歹也是乾清宫的大总管,万岁爷的近侍,那些人得巴结着他。可宜妃不一样,这位主子可是很得宠的,没见着万岁爷这儿又有赏赐了嘛。

“大总管可是有什么事儿?打发个小太监过来传一声就是了,怎么还自个儿过来了呢?”宜妃笑着说道,态度温和,既不见鄙夷之色,亦不见巴结之意。

“瞧娘娘说的,奴才也多日未给娘娘请安了。这不,今日万岁爷想着娘娘劳心宫务,特特从内库里选了对极品紫玉镯子给娘娘。奴才就揽了这差事,跑这么一遭。”

说着,梁九功呈上了托盘,揭开明黄色的缎子,一对紫玉镯子静静的躺在那儿。一束斜阳笼在上面,那镯子仿佛是水做的一样,流淌着波光。

宜妃面露欢喜的拿起镯子,套在自己腕子上试个了试,口中道:“真是有劳大总管了。”

宜妃说着,就见琉璃塞给梁九功一个物件儿。

梁九功一捏,哟,这沁骨的冰冷在这炎炎之日里让人倍觉凉爽。

“可不敢当娘娘如此贵重的赏。”梁九功面带推辞的说道。

“呵呵,”宜妃娇笑一声,很是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小九寻来的一个玩物罢了,不值什么。这炎炎夏日的,大总管还要在乾清宫为万岁爷当差,真是需要这么东西呢。大总管只管拿着就是。”

梁九功欢喜的应下了,说道:“奴才谢宜妃娘娘的赏。对了,万岁爷还说今晚要来娘娘这儿用膳。”

“知道了。”

“那奴才就告辞了。”梁九功说着就退下了。

大宫女琉璃得了宜妃的指示送这位大总管出去,路上梁九功状似无意的说了句:“也不知道万岁爷有没有再咳嗽,这天热的,真是燥得慌……”

翊坤宫门口,琉璃笑眯眯的对梁九功福身一礼,说道:“多谢大总管的提点了,大总管慢走。”

这份情,翊坤宫算是记下了。

第二十九章 九阿哥的小心眼儿

梁九功离开后,宜妃眼中的欣喜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万岁爷这赏来的突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宜妃轻抚着腕上的镯子,心下盘算着这份赏赐的由来。

“额娘想什么呢?”

眼前一只白玉似得小手突然出现,晃了两下,拉回了宜妃的神思。

原来,刚刚梁九功来的时候,这俩小的听见声音就停下了打闹,很是志同道合的躲在一边偷听了起来。这见人梁九功走了,俩小的立时就蹦了出来。

“额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儿子唤了您有些声儿,您都没听见。”九阿哥说着,眼神瞄见了宜妃腕子上的那副紫玉镯子。

极品紫玉!

九阿哥前后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纯粹这么干净透亮的紫玉。

“额娘这镯子不错哎。”九阿哥的语气中满是惊喜。

十阿哥跟在九阿哥后面也是赞同的直点头。

宜妃轻笑一声,说道:“你们刚也听见了吧,万岁爷晚上过来用膳,你们是留下来一起用了?还是回阿哥所再用?”

十阿哥没出声,只是转头看向九阿哥,显见得是听九阿哥的。

九阿哥桃花眼微眯着,想来片刻方回道:“今儿个太子二哥派人来说新得了些江南那边的小玩意儿,让儿子有时间去毓庆宫自个儿挑了。儿子正好带着十弟一起去,顺便就在太子二哥那儿蹭饭了。”

宜妃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既然有太子的邀约,你总不好拖着不去,正好带着小十一起。太子是个难得的,你们俩个莫要再跟太子捣乱了。”

“儿子知道了。”

“胤誐知道了。”

九阿哥见着这事算是这么定了,便问起了另一件事。

“额娘看上这个秀女了?”九阿哥指着贾元春的名字问道。这名字旁有几个浅浅的印记,看着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戳过一样。

九阿哥扫了一眼宜妃的双手,心道八成是护甲点出来的。无论他额娘是否看上了这个秀女,至少说明她注意到这个人了。

九阿哥心思转着,前些日子太子二哥派去护送教养嬷嬷的人回来了,还顺带听了一耳朵传言。说是这贾府二房的一个凤凰蛋要跟自家的莲花小玉儿“相亲相亲”。九阿哥当时在毓庆宫听见这话,面儿上倒是没见什么反应,不过心里却将这贾府二房给记下了。他太子二哥当时还啧啧称奇了一番。嘁!他只是不想被太子二哥看笑话,没见人太子二哥的两眼直放光的瞅着自己的反应吗。他又不是个呆子,白给人看戏了去。

这贾元春不就是贾府那个二房的嫡长女吗?居然没有办理免选?!九阿哥不免多想了些。现下这些个包衣世家,但凡有些个家底的,都不会把自家的女孩子送进宫来当奴才。除非,他们瞄准的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爷。

说来这贾府也是个奇怪的,府中真正出息的大房一脉远没有那毫无出息的二房一脉来的得宠。贾府老太君这心眼儿偏得简直是没边儿了。九阿哥不禁嗤笑了一声。

只是,他家的莲花小玉儿也不能白白被人口头上沾了便宜,被些个奴才玩意儿给当做笑话似得取笑了去。这笔账是一定要算的,所以他九阿哥决定把这贾府二房所有的人都算作自己未来的讨债对象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九阿哥都是一个极其护短极其小心眼儿的人。只要是被他认作是自己人,便是拼着自己的性命也要护着到底的,像是上辈子的老八胤禩和老十胤誐。若是一朝惹了他的眼,便是一辈子敌对到底,像是上辈子的老四胤禛。其实说到底,老四当年也就是见着他就教训他几句,再正赶上九阿哥当时内分泌失调,见谁都觉得不顺眼,所以这不世之仇就这么结下了。也直接导致了九阿哥上辈子悲催的结局。

这一世的九阿哥可不仅仅只是重生了那么简单,他还因着白莲的机缘而解开了自己身为紫微大帝的记忆。所以,如今的九阿哥已经不光是护短记仇这么简单了,他还十分的不着调。按着太子殿下的话就是,这就是个极其不靠谱的娃儿啊。

在天界时,紫微大帝协助其师尊掌管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和四时气候,地位仅次其师尊玉皇大帝。紫微大帝生性不羁,最烦这些个事务,要不然也不会每每以历劫修炼为名,偷懒儿躲去下界。如今这九阿哥一朝觉醒,更是不想沾染上半点朝政差事。这好不容易躲懒下界来了,谁耐烦操心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儿。

只是,九阿哥也知道,他身为皇阿哥,还有个身为掌权宠妃的额娘,这要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得连灰都不剩了。所以,他自觉要抱紧现在的皇帝和未来皇帝的大腿,以便他背靠大树好乘凉。

不过,就算他九阿哥真的打算修生养性了,也不代表着他可以容忍有人怠慢了自己看重的人去。所以,这个贾元春便上杆子的撞到枪口上了。

九阿哥不会容她步上青云路,让贾府二房借此沾光,在那边嘚瑟的给人添堵。

九阿哥如今问宜妃,不过是想先知道他额娘有什么打算。

而十阿哥,一直跟在九阿哥身旁没有吭声,不过他注意到九阿哥眼中的泠泠冷意。十阿哥看着莽莽撞撞,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他自是看出九阿哥对着这个叫贾元春的秀女很是不待见,所以他决定推波助澜一番。

“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一对秀女,里面有个说话声音娇娇柔柔的,可不是就这么名字吗?”十阿哥很是憨厚的说了这么一句。

九阿哥一听,桃花眼一亮。这老十,真是送枕头来了。遂说道:

“是哦,十弟不说,儿子险些都忘记这么回事了。”

宜妃听着,秀眉微蹙,问道:“怎么回事这是?”

这次九阿哥没吭声,回话的是十阿哥。

只听到十阿哥无意般的说道:“儿子们下学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着的,竟有队秀女走了御花园旁的路。”

宜妃听了当下便知道,这些秀女中必是有人想着能勾搭上主子爷们,好一朝翻身呢。心下不禁冷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十阿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儿子们虽有些奇怪,但怎么着也轮不到儿子们去给这些个奴才让道儿吧。不想,那些个秀女见着儿子们也没有避让,反而那眼偷看儿子。儿子当时有些个恼了,便训斥她们几句。这还没说几句呢,就见一个自称是贾元春的秀女出来吧儿子给教训了一顿。”

“那奴才说你什么了?”宜妃冷声怒道。

“额娘别听老十的,他不过是被个姑娘呲了几句没气量罢了。”九阿哥状似劝和的说道:“那姑娘娇娇弱弱的,怕是被老十给吓着了吧。额娘叫储秀宫的姑姑给她重新教教规矩就是了。”

宜妃眼神一闪,看着九阿哥若无其事的脸色,偷笑了一下。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他是个什么性子,自己这个当额娘的会不知道?明明那么不待见这个贾元春,却说得好不宽容。还“教教规矩就是了”,要是真让管事姑姑给重教了规矩,这个贾元春的名声也就坏了。就算留在了宫里,也不会分到各宫主位那里。便是那些低等御嫔那里的使唤差事也是没她份儿的,只能领那最苦最累最脏的差事了。

与九阿哥相仿的桃花眼一眯,宜妃笑允道:“就让储秀宫的管事姑姑给这个贾元春重新教教规矩好了。这当奴才的,就要有当奴才的样子。”

第三十章 贾敏一怒为儿女

林府如今是外松内紧,外面人瞧不出什么,但家中的仆役丫鬟却是明显感觉出来与往日不同的紧张气氛。

自上次发现有人往黛玉的膳食里下药,在林如海的默许下,贾敏发狠的清洗了一遍府中的人事。但凡身后有些个不清不楚的牵涉,都被贾敏下令打了三十板子,然后扔到一处庄子里让人严加看管了起来。

现在能继续留在的府里当差的,基本上都是家生子或是已经买断的丫鬟小厮,少有短工仆役。从贾府跟过来的几房陪嫁,被贾敏身边的福嬷嬷联手金嬷嬷仔仔细细的盘问套话了一番,竟发现了其中一房与二房王太太有过联系。当下,贾敏就被这一家子全部集中看管在一处,不许他们再与外界互通消息。

贾敏这些日子里一直处于低气压状态,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大家太太如今就跟那修罗场上的罗刹一般,除了在面对两个孩子的时候还有些笑脸,对着林如海时她可是一脸的沮丧和气愤。

自下药事发至如今,贾敏一想起那晚被加了料的鱼汤,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真想把那婆子再拖回来,将金嬷嬷说的那些个逼供的法子一个一个轮流给她上个遍!

敢动她的孩子,便要有被她贾敏扒皮剔骨的觉悟。

想那婆子被发现的时候,还哭嚎着什么她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又说什么自己是得了贾母的吩咐从贾家跟过来伺候的老人儿了,指望她贾敏碍于娘家情面对她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呵呵,这死奴才的脑袋是被门板夹了,发梦呢吧!

贾敏当时就发狠了。

这婆子真要是跟着贾府中的什么人勾结起来要害她贾敏的孩子,她自是不必再顾忌什么骨肉亲情。

只是这事儿当真只是后宅矛盾这么简单吗?

贾敏嫁给林如海多年,也不是个只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后宅妇人,对于林如海最近的动作还是有所觉察的。

所以,贾敏让金嬷嬷狠狠的审问了这个婆子一番。

而这婆子也不过是被些银钱收买而已,并不是什么嘴硬的主儿。三刑五木之下,倒是也吐露出了不少东西。不但是这次对黛玉下药,便是往日里对着贾敏和林翰,也是多有算计的。

这婆子的话听得当时在场的几个嬷嬷心惊肉跳,亦让贾敏恨得咬牙切齿,眼中的温热逐渐变得冰冷,看着那个婆子如看一个死人一般没有温度。

当晚,等着贾敏把人交给林如海时,这婆子的下半身已经给打烂了。那血水淋淋的模样,再衬着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照,很有种刚从十八层地狱里被拉出来的感觉。

当时,奉命来将人带去衙门审问的林清,在接到那婆子时,看得是一阵心惊。万没想到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太太,发起狠来竟比个男人还要下得去手。待林清压不住惊讶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贾敏时,发现她只是接过大丫鬟竹染奉上的香茶,浅啜一口,面儿上却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惊慌惧怕,仿若司空见惯一般平常。在察觉到自己在看她时,那斜睨过来的冰冷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似在提醒自己的逾矩。

如今,林清只要一想起那晚的贾敏,仍是会禁不住冒出一身的冷汗。只因贾敏的那双眼,冷酷得不似常人。

而林如海,在得了这个已经是半个废人的婆子和那婆子的口供之后,亦是止不住的气血翻腾。

他已而立之年,膝下不过这么一儿一女一双孩子。居然有人不但算计他的发妻,还要算计这么小的孩子?!

林如海到底为官多年,他自是不会相信这仅仅只是内宅的小打小闹。他想着的是金陵那边。今上才刚让他去查历年的盐税,这边就有人往他内宅下手,巧合吗?林如海可不觉得。所以,他忍着心疼,很是平心静气的差人去拿了那个婆子供出的一个府上采买。

林如海憋着一口气,他要让真正的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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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轩里,小黛玉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专用的小椅子上。

家里的气氛不对。

小孩子很敏感,对于外界环境的丁点儿变化都能察觉到。何况是早已开了窍的小黛玉。

手里玩着她家娘亲亲自做给她的小布球。

小黛玉不时张望一下四周,四个教养嬷嬷以前不会这么一起陪着她的,都是两个两个的轮流着出现。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在消失了一天后,又都一起回来了。面儿上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常跟在这几个大丫鬟身后的那些二等丫鬟,如今倒是少了一个人。黛玉记得那丫鬟是叫白蕊的,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平日里常拿点心哄着自己吃。不过,那些点心的味儿怪怪的,黛玉从没肯尝一口。那时这丫鬟还笑着说自己嘴刁来着的。

黛玉小秀眉皱了皱,她喜欢清淡的食物,但凡味道不对都不肯吃。也许是因为自己嘴刁吧……

就像前几天的那碗鱼汤就是了。当时就算燕嬷嬷没有拿开它,自己也是不会吃的,味道怪腥臭的,老远就能闻见了。

小黛玉抽了抽鼻子,心里有些小小的怨念,这鼻子太灵光,也是很苦恼的。明明那鱼汤看着鲜美之极,偏这味儿让她难以忍受。这看到吃不着,好痛苦啊……

黛玉很是怨愤的揉搓着小布球,撒气一样的将小布球扔了出去。

好想喝鱼汤啊!!

水云轩里,黛玉无限怨念中。

松涛苑里,林翰亦是懊恼中。

那晚上的事儿,后来他爹说给自己听了。同时,还请了一位自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大夫帮自己诊了脉,开了方子调理。听说他娘亲和妹妹那边也都是如此。

林翰还是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真切的认识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活在这个世界。无论这是一本书的世界,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清穿世界,他如今就是这么活生生的生活在这里。他没有开什么金手指,可以让自己随性恣意的潇洒走一回。他这条小命差点儿就被人给算计得玩儿完了。

林翰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人下了置人虚弱的药已久,便是一脑门子的冷汗。他是又惊又怕,且忧且怒。

惊得是,自己对于被下药这事,毫无知觉;

怕得是,自己距离死神曾经那么近,算是擦肩而过;

忧得是,不知道娘亲妹妹是否也被人下药,可还来得及医治;

怒的是,他好不容易穿越一场,就这么挂了,他得有多亏啊!!

林翰好歹曾在天朝魔都生活了近三十年,可不是什么面团儿性子。这一朝穿越,命好的生在官宦人家,被林如海手把手的教养长大。如今被自个儿身边的奴才给算计了去,还差点儿丢了自个儿的小命,林翰的血气一下子就被刺激上来了。

他在确定了他娘亲和黛玉小妹妹无事之后,便一直跟在林如海身边,看着他这么审问那些个人。回头,又跟着贾敏清洗了府里的那些个钉子,很是见识了贾敏的手段。

松涛苑里的被查出了两个钉子,一个是丫鬟流朱,一个是粗使婆子。

两人被查出来时,先是死咬着不认。贾敏让人把搜出来的证据往她们面前一丢,两人这才软下了身子,却是转而对着自己哭诉求情。

流朱是在林翰的两个大丫鬟之一。她长得妍丽,说话声音清脆如莺。只是,林翰本是成年人的心理,对于小萝莉没有太多的兴趣,所以并未对流朱有所偏宠。

对于眼前哭得犹如梨花带雨般的美人儿,林翰只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看着。

这,倒是让黛玉身边的四个教养嬷嬷高看了他一眼。

这林家的公子,面对如此美色能不动如山,也算是个人物。

其实,林翰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况且这两人算计得是他的命,他自认自己是个很惜命的人。对于这种隐藏在自己身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的危险分子,林翰一向是本着尽早除去的态度的。

所以,对于这两人的哭诉求情,他只是充耳不闻的看着。看着他娘亲命人将她们杖毙,看着她们的家人因她们所累,全部灌药买去黑煤窑。

这一切,林翰就只是那么看着。

对于林翰的漠视,四个教养嬷嬷却是有志一同的认为,林家的这位哥儿天生就是个混官场的料子。

第三十一章 悲催的贾元春

贾元春自小就是个很有理想很有抱负的姑娘。

只可惜,这孩子实在是命不好。

想贾元春刚出生那会儿,她祖父贾代善尚在,贾府那时还是风光依旧的荣国府。她贾元春那会子好歹还算是个国公府嫡出的孙小姐,算是跟贵女沾个边儿。且贾元春生的也还算是不错,珠圆玉润,粉雕玉琢,煞是可爱,贾母史氏因而对她很是有几份疼爱。她母亲王夫人更是对她抱有深深的期待,指着将来有一天将贾元春送进宫去,一朝选为君王侧,也好让自己在张氏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为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期待,王夫人花重金为贾元春请了几个女先生来教她琴棋书画。这其中,贾元春学的最好的便是琴。《高山流水》,更是她最拿手的曲子。除此之外,王夫人还软磨硬泡的磨着贾母出面,为贾元春寻来了两个教养嬷嬷。这两个嬷嬷虽然不比宜妃为黛玉选的那四个,却也好歹是从宫里放出去的,对于宫中规矩也算是了解。

可惜,贾元春还未及适龄进宫参选,她祖父贾代善便过世了。降等袭爵的大伯父贾赦忙着请旨撤换门楣,将府门上刻有“荣国府”字样的牌匾换成了普普通通的“贾府”牌匾。便是府里房屋陈设也跟着降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远远没有了原来荣国府的繁华景致。

对于贾元春来说,更大的打击紧随而来。大伯父贾赦以次子贾琏成家后既要分府单过为由,坚持要与贾政分家。一向偏心二房的贾母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答应了。虽说老太太答应的极其勉强,二房却不得不期期艾艾的拿着族中划出的四分之一家产分家了。

虽然因着贾母不舍小儿子离府单过,而让他们这一房仍是留在贾府里生活,但是他们的住所和地位却是与原来有了很大的不同。毕竟,二房现在只能算是府上的客居,正经算不得是贾府的主子了。

这眼瞅着,自己从一处华丽精致的独立院落搬到王夫人院子里的一个小抱厦里,贾元春很是忧伤不平。原本银盘似得丰润脸颊没几天便消瘦了下去,心疼的王夫人忙去贾母那里哭诉了一番,讨来了贾母小库房里的一株老山参给贾元春补了补。暗地里,王夫人很是指天咒地的把大房自贾赦张氏到贾琏一个一个问候了个遍。

不过,再多的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贾元春只能从一个国公府的嫡出孙小姐沦落为了一个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女儿。这让贾元春恨得不知道撕了多少帕子,心里直怨祖父去的太早,让自己失了一个强有力的依靠。否则,依着祖父的爵位,即便自己仍在包衣旗,也能效仿敏姑姑,请旨赐婚嫁于一位正经旗人,并借以抬旗。更有甚者,凭着自己的姿色才艺,便是嫁与宗室也是有可能的。

事实上,对于贾敏,贾元春跟她母亲王夫人一样,是羡慕嫉妒恨来着的。贾敏虽是包衣旗出身,可架不住人命好。贾代善是国公,贾敏自然水涨船高是国公嫡女。贾母曾是康熙爷的乳母,为着这份情面,贾敏被康熙爷指婚给了当时的新科探花郎,还跟着被抬了旗,成了正经的旗下贵女。贾敏在家时,被父母千娇万宠,贾赦贾政之间虽有不和,但是对于共同的小妹还是多有爱护的。贾敏出嫁后,上无婆母下无小姑,端的是自在。林家祖训“三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林如海身边没有妾室,虽有通房也在贾敏嫁进来前给打发了。所以贾敏的日子过得简直让人眼红眼馋加眼热。对比着自己的姑姑贾敏,贾元春不止一次的哀叹自己的生不逢时。

可惜,再怎么叹息怨恨,如今的贾元春只能参加小选,从个小宫女慢慢熬了。

不过,贾元春还是很有些小心计的。

虽然,她自小在王夫人的影响下,对于贾赦这一房很是不待见。但是,不得不承认,对于大伯父这一家的旗人身份,她还是深深羡慕着的。她也曾暗自叹息过,如果自己不是二房王氏的女儿,而是大房张氏的女儿,那么现在她就可以参加大选,而不是宫女小选了。只可惜,残酷的现实只能让贾元春徒叹一声造化弄人。

贾元春在内务府登记自己的身份资料时,特特将大伯父贾赦的官职提了提。本指着,能得些个方便。

只是,内务府的管事并没有因此而高看她一眼。不但没高看,还得了管事的一个白眼。暗自啐了她一句,你一个包衣,攀扯那些正经的旗人,胆儿不小呢。别以为同是一个姓儿,就这么贴上去沾亲带故一番。

这个小管事专司身份登记。这行他干了多年,贾元春这种拐个弯儿也要与些个有身份的人沾上亲带上故的,他见多了。不过,贾元春出手很大方。最后,那管事的还是将贾赦的身份在了贾元春的资料上给带了一笔。

贾元春是背负着王夫人全部的期待进宫的。虽说是参加小选做个宫女,但是她的长远目标却是瞄准了当今万岁康熙爷的龙床的。

贾元春生的圆润,可惜时下众人欣赏的是骨感美人。不过好在她的模样却是不错的,再加上自小便得了教养嬷嬷的教导,与宫中规矩学习的还是不错的。所以,小选她很顺利的通过了。

只是,贾元春的命实在是非常非常的不好。

她刚刚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便转瞬夭折在了御花园。

因为冲撞了皇子,贾元春被勒令重新学习宫中的规矩,学习身为宫女应该遵守的规矩。

便是当初负责教导这批宫女规矩的储秀宫掌事姑姑,也因为贾元春而吃了挂落。

贾元春被愤恨的管事姑姑给严厉的调教了一番,又被内务府记下了一笔规矩差的评语。

待到分配差事时,那些轻松的好差事是没有贾元春的份儿了的。而那些能在主子跟前儿露脸的肥肥差事更是不要想了。内务府管事怕贾元春再来个御前失仪什么的,到时候他可就不是跟着吃个挂落那么简单了。便是东西六宫的那些各宫主位的面前,也不能放这么个没轻没重没有眼色的人物啊。

内务府管事对于这个刚进宫就给自己找事儿的贾元春,还是很有意见的。所以对于贾元春的归宿,内务府诸位管事商量了一番,必要放在一处没啥人烟的地方,省得又出些幺蛾子。

最后,贾元春被分去了景祺阁北面的北三所,做了个洒扫宫女。

作为东西六宫最偏远的地儿,向来鲜有人会踏足那里。可惜,管事们万没想到,这贾元春即便是被发配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最后还是给他们惹出了祸事来,险些没因此要了他们的老命。

第三十二章 弃车保帅薛家丧

心腹小太监打探来了贾元春的去处,九阿哥听完之后便将这人给搁脑袋后头去了。不过一个奴才,还不值得他一个皇阿哥直接出手。反正,内务府那些个人都不是笨蛋,各个都是极会看人眼色行事的。无论那天在御花园里贾元春是不是真的冲撞了十阿哥,掌权宫妃既然发话让她重学规矩,那么就只能是她做错了事情,要将规矩重新学起来。没有人会去在意她一个新进宫的小宫女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否无辜。

这贾元春想要平步青云,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九阿哥没再去理会这么个在他看来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眼下,他最关心的是扬州那边传来的关于林家的消息。

林家后宅的几个主子被人一锅端的全给下了药。

消息是金嬷嬷传回来的,附上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宜妃和九阿哥都很吃惊。

宜妃惊的是九阿哥竟能料事如神,林家后宅果然是出事了。

九阿哥惊的却是这下药之人竟跟林家太太的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可不仅仅是林如海官场上惹下的债了。九阿哥有自己的考量,他两世为人混迹皇室,更有多次转世在高门大户、世家门阀,对于内宅争斗的残酷自是不缺了解。这摆明了是有人在趁机算计贾敏和她的儿女。否则,为什么林如海一点儿事都没有呢?

现如今九阿哥最想不通的就是,以贾敏的为人,这到底是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引来了别人的斩草除根之策啊?

九阿哥召来了心腹这样那般的嘱咐了一番。旁人他不管,自家的莲花小玉儿是一定要护着周全的。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的手居然能伸得这么长?敢动小玉儿,爷非把人揪出来,剁了那只爪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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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金陵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雪。

城里白茫茫一片,整个儿都是银装素裹的。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路人缩着脖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片积雪随风扬起,带动了一处人家门楣上的白幡跟着飘扬了起来。

那白幡围着的牌匾上刻着“薛府”的字样。

此时薛府的正房里,一个全身缟素的富态妇人正坐在暖榻上嘤嘤哭泣,簪在鬓间的白花随着她的抽泣而一颤一颤的。

“妈妈,且将伤心收一收吧。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一个同样全身缟素的女孩子在这妇人身边劝慰道。

“如今,父亲去了,哥哥便是咱们薛家的家主。只是,哥哥如今年岁还不大,且正是贪玩儿的时候,家里的事情还有铺子里的生意都还要妈妈来费心操持呢。”

一听这话儿,那妇人更是悲从中来,哭声也大了起来。

“你父亲也不知是了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的,就这么一碗药喝下去了。丢下咱们孤儿寡母的,今后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呜呜……”妇人哭诉道。

这妇人正是这个薛府已故家主的正妻,薛王氏。她与京城贾府的二太太王氏是嫡亲的姐妹。

薛王氏育有一儿一女。

刚刚劝慰她的那个女孩子是薛王氏的女儿,乳名宝钗。

薛宝钗也很伤心父亲的突然逝世,可她看着母亲薛王氏只是这么一直的哭,竟是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事情,心下很是着急。

今儿个早上,族里有人送上帖子,说是要来家中吊唁,顺便有事相商。

身为家主的父亲刚刚过世,几位族老便联袂来访,看着不像仅仅是吊唁那么简单。

来者不善。

父亲去世,这薛家的家主自然该由自家的兄长薛蟠来继承。只是可惜,兄长尚未成年,且薛宝钗自己人知自家事,她哥哥薛蟠并不是一个能够将薛氏家族发扬光大的。薛宝钗甚至觉得她哥哥薛蟠连最起码的守成,也未必能做到。

薛蟠身为薛家嫡支唯一的男丁,自出生起便是母亲薛王氏的心尖子。

薛家豪富,珍珠如土金如铁。

自幼,薛蟠便是在薛王氏无条件的宠溺中长大的。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凡能用钱买到的东西,薛蟠想要什么薛王氏都会满足他。薛氏家主手掌薛家八房的全部生意,事务繁忙,常年奔波在外,极少会留在家中。对于薛蟠,他没有精力去严加管教。他只能信任出身不错的妻子薛王氏,相信她能教好自己唯一的儿子。只是,他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会被妻子给宠溺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恶霸败家子。

只是,即便知道哥哥薛蟠是如此的不堪无能,薛宝钗仍旧想要为哥哥守住薛家家主的位子。只因这个别人眼中的纨绔败家子,对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是非常敬重疼爱的。

便是不为这点,单俗气的以金钱而论,薛宝钗也要争这个家主之位。因为薛家的家主掌握着薛家八房九成左右的财富。

如今,族中已来人,想是已有决断。

不过,薛宝钗相信,族中不会同意哥哥薛蟠来继续做薛家的家主。

薛宝钗已经预感到,自家身为嫡支的地位已是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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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薛宝钗为了保住薛蟠家主之位而苦恼的时候,还有一家人也在为薛家家主之位的归宿而踌躇。

金陵城是个繁华的地方。

金陵城里最是香艳的是秦淮河,最是富贵的是朱雀大街。

甄府,坐落在朱雀大街西边儿,是一处七进的豪宅。

此时,在甄府的书房里,甄氏家主甄应嘉正看着手中的书信,暗自琢磨着。

真没想到,林如海居然能顺藤摸瓜查到金陵这里。

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出了这么个昏招,连带着坏了自己的大事!

哼!给后宅的妇人小孩下药能顶个屁用啊!

实在是愚蠢之极。

愚蠢之极!!!

你说你要真想下药,就不能用些个猛药,直接将人全部放倒了?!

你说你要真想下药,你就不能连着林如海一起给药死算了?!

这到底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想出的这么愚蠢,这么无能,这么昏头的招数啊!!!

甄应嘉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他的名仕风范了。

就这么一个昏招,把林如海给引到了金陵。

为了自保,甄应嘉只能舍弃了跟随着自己的薛家。

毕竟,薛家的那个家主已经暴露了,林如海已经顺着一个线头查到了他。

所以,这么个人只能舍弃了。

弃车保帅。

这步棋,甄应嘉想到了。他也做到了。

他一句话就让那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妻儿,而自己一碗药了断了自个儿。

这成功的让林如海的调查进了死胡同,所有的线索到了薛家便全部断掉了。

甄氏,算是安全了。

只是,甄应嘉并不想就这么放弃掉薛家的财富。

薛家的新任家主,必须还是能由着自己来操控才行。

甄应嘉想到了薛蟠,薛家上任家主之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

嘴角慢慢上扬,甄应嘉真是越琢磨越觉得这薛蟠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来人。”

门外,甄府的大管家应声而入,躬身等候甄应嘉的吩咐。

“你亲自去薛家吊唁一番。顺便带我问候一声薛公子,就说让他得空来我这儿坐坐。”

“是。”

第三十三章 王夫人怨天尤人哭自己

冬日里的一天,敬事房的夏太监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贾元春,冲撞了贵人,触犯了宫规。念其初犯,特从轻发落。只罚其重学宫规,而后发去北三所做个三等的洒扫宫女。

周瑞塞了二百两银子过去给夏太监,想再打探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夏太监斜睨了周瑞一眼,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声音很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周管事的,论理儿咱家是不能将这些宫闱之事说给你听的,可谁叫贵府的大将军曾有恩与咱家呢。如今咱家冒着风险,把你家大小姐的事儿说与你们知道,不过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儿。别到时候这人都死了,你们还不知道呢。你们呀,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说完,夏太监哼哼了两声,扭头直接走人了。

周瑞家的看着夏太监那扭着腰走路的背影,不禁浑身一哆嗦,心里啐了一声个死太监。而后,无奈的回府将这消息让自己媳妇儿给王夫人传了进去。

梨香院里,王夫人听完周瑞家说的话,直接就眼一翻,厥了过去。

金钏儿银钏儿两个赶忙上前给王夫人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把王夫人给折腾醒了。

王夫人咋一醒来,先是呆愣了片刻,继而一声尖利的叫声,接着便狠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儿”。

周瑞家的只能在一边儿上呐呐的说着些没用的安慰之语。

痛哭着的王夫人,心中的那个悲啊!

她对贾元春抱着那么大的期望。从小就为她请来女先生教导她的才艺,又请来宫里的嬷嬷教她宫规,下了大血本儿的去栽培这个女儿啊。本指望着自己将来能靠这个女儿给自己争气的呀!谁知临了,贾元春竟会前脚刚进宫门,后脚就犯了宫规啊!

自贾元春进宫后,王夫人是天天晚上做美梦。她梦到贾元春被万岁爷看中了,接着她的女儿成了万岁爷的宠妃,再接着贾府里她高高端坐在那里,张氏连同整个大房的人都跪伏在自己的脚下,就连老太太对着自己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呵呵呵呵……

王夫人真是做梦也会笑醒啊……

可是,今儿个的这个噩耗就像五雷轰顶一样把王夫人的美梦给轰得支离破碎。

她的血本啊,她的指望啊,就这么平白无故的给折了进去啊……

什么冲撞贵人?!哼,必是那起子小人看着自己女儿年轻貌美,眼红嫉妒。她可怜的元春定是被人给陷害了去的!

那些个妃嫔也都不是个好的!怕自己的元春会跟她们争宠,居然如此卑鄙恶毒的下手陷害了她去!

老太太也是的!若非她不同意送元春进宫,自己何必偷偷摸摸的送元春去参加小选。凭着老太太的脸面,怎么着也能让元春进乾清宫伺候吧!到时候,元春上位得宠,老太太脸上也有光不是?

大房那起子小人也是!光想着自己一房抬旗了,也没想着拉扯一把自己的兄弟这一房!若是自己家也有个正经的旗人身份,她的元春就能参加大选做妃嫔,而不是只能委委屈屈的参加小选当宫女了!

贾敏那个嫁出去的小姑子也不是个好的!她怎么就不想着帮元春一把?老是这么的跟自己做对,简直就是见不得自己好一样!就连她生的那些个小崽子都不是好的!一个一个的这么小就这么会膈应人!!下药都药不死的,真是太没个眼力劲儿了!!!

……

王夫人已经魔怔了。

她觉得所有人都是坏人,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都在跟自己做对。

她是越想越悲愤,越哭越伤心,差点没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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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晖院的正房里,贾母正在歇晌儿。

一阵一阵的哭声,随风飘来。

那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得贾母直皱眉头。

坐在脚踏上给贾母捶腿的鸳鸯,察觉到了贾母的动作,问道:“老太太,可是有哪儿不妥?”

贾母没睁眼,只是语带不满的说道:“你可听到了哭声?”

哭声?!

鸳鸯闻言一怔,侧耳细细听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是有人在哭……”

“找人去看看,”贾母吩咐道,“如今府上的规矩真是越发松散了。”

鸳鸯起身,给贾母盖好了小毯子,方才出去了。

正房外的游廊那里,两个小丫鬟正在那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鸳鸯走上前去,这才看清这两人都是二等丫鬟,一个是鹦哥儿,一个是晴雯。

这鹦哥儿是家生子,随着她老子娘进府当差的。

而晴雯,是赖嬷嬷带进府来孝敬给老太太的。因她做事伶俐,且做的一手好绣工,所以很得贾母喜欢。

两人见着鸳鸯,福身行礼道了声鸳鸯姐姐。

“鸳鸯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说话的是晴雯。

鸳鸯笑着说道:“我仿佛听到了哭声,也不知是哪儿传来的。”

鹦哥儿与晴雯互相递了个眼色。

鸳鸯见着了,以为她们不过是在给那个哭的人做遮掩,遂笑得愈发温柔。

“咱们做下人奴才的,便是得了主子的罚,也只能晚上蒙在被子偷偷的哭,这么的青天白日的,哭得这么大声儿,瞧着也不像啊。”

鸳鸯看着这两人,安慰道:“你们若是知道是谁在那儿哭,不妨劝她一劝。省得给那个嬷嬷撞见了,可是又要闹的人不得安宁了呢。”

“是梨香院里传出来的哭声。”晴雯忍不住说道。

鸳鸯一愣,问道:“是二太太罚了谁……”

这二太太可是装菩萨装了不少日子了,这是谁让得这位主子破功了?

鹦哥儿原本一直低着头抬了起来,脆生生的说道:“不是二太太罚了谁。是二太太在哭……”

说完,鹦哥儿自己就皱起了眉,那话儿显然是没有说完。

鸳鸯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能从众多丫鬟中脱颖而出做到一等大丫鬟,又做了贾母跟前儿的第一人,成了贾母的心腹,归功于她的心思缜密,处事玲珑。

这二房的大小姐已经许久没有来老太太这儿请安了,便是宝二爷最近来得也少。

二太太说大小姐自入秋以来身子骨就不爽利,一直歇着呢。宝二爷是最近被二老爷揪着念书,不过自己倒是远远的见过几回。倒是大小姐,是真的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了……

这二太太哭,该不会是……

鸳鸯脸色刷的一白,一把攥住鹦哥儿的手腕子,问话的声音都有些个发抖。

“你可知道二太太为什么哭?”

鹦哥儿面色为难的说道:“听说是因为大小姐在宫里犯了错儿……”

鸳鸯很是奇怪的看着鹦哥儿,她完全闹不明白鹦哥儿说的是什么?

什么进宫?

什么犯错?

鸳鸯这边还在恍惚着呢,就听见房里贾母在唤她。

鸳鸯扭身回到房里,就见贾母正坐在那里,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己。

“刚在屋外,你跟谁说话呢?”

“是晴雯和鹦哥儿。”鸳鸯低眉顺目的答道。

“叫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晴雯和鹦哥儿便进了房里,跪在那儿请安道:“给老太太请安。”

“说,二房的元丫头是怎么回事?”贾母的表情出奇的难看。

元春许久未来请安,贾母一早就怀疑王夫人的话里有猫腻。可任贾母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位二太太真是胆儿肥的很,居然悄没生息的就把人给送进宫去了。

若是这位二太太当真有能耐给元丫头铺就一条青云之路,自己也会高看她一眼。可自己刚刚恍惚听见元丫头在宫里犯了错儿什么的,这还了得!元丫头小时候看着还是很有几分灵气的,却不想这长大了反而是跟着那位二太太一样,灵气全无,自以为是。

贾母心下实在是早就腻歪了这位频频出昏招还兀自以为聪明的二太太了。当初,自己会出面为元丫头请来教养嬷嬷,也是因为看中这丫头的机灵劲儿,想着好生培养培养,将来也好联姻高门大户。若元丫头实在是个可造之材,便是送进宫去争一争又有何妨。可惜,随着这丫头年岁渐长,这见识倒是愈发的浅薄了。在府里毫不掩饰对大房的不满和嫉妒,整个就跟只乌眼鸡似的。

眼皮子忒浅了!

必是她那个娘给教坏了!

贾母恨恨的想着,口中厉声吩咐道:“把你们知道的给,全部细细的给我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贾母怒斥王夫人

慈晖院里,气氛凝滞的令人窒息。

正房门外,鸳鸯取代了平日守门的小丫鬟,正低眉敛目的伫立在那里。

两边的游廊里,分左右站立着大房和二房心腹丫鬟和嬷嬷。

院子里日常的粗使婆子并着那些小丫鬟们全部打发到院门口那儿守着。

所有人,无论是平日里亲近的,还是彼此看着不顺眼的,此时全部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闷不吭声的低头站在那儿。

正房里,贾母双目微合的端坐在榻上,一只沉香木做的拐杖立于身前,两手交叠置于其上。

贾赦连同张氏,坐在贾母左手下方的暖凳上。

贾赦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摩挲着茶盏。

张氏蹙着眉,似在苦恼,眼神不时望向贾赦。

“别光这么跪着了。说说吧,元丫头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母睁开微阖的双目,幽幽的开口道。

“你们父亲去了,你们眼里也就没我这老婆子了。这一声不吭的就把元丫头给送宫里去做奴才了啊。你们以为进宫当奴才是件很轻松的事儿吗?啊?你们以为这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能干得了那伺候人的差事吗?你们觉得元丫头是能端茶啊?还是能递水啊?她一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小姐,在家是被丫鬟婆子们奉茶着的。她能到宫里去卑躬屈膝的伺候别人、奉承别人?我和你太太自小宠着她,你们以为她进宫后能克制住自己的大小姐脾气?”

“好吧,就算不考虑这些个。你们既打定主意要送她进宫,就该好好教导与她,也好让她知道个尊卑,明白个高下。现如今,这人才进宫几天啊?就得罪了宫里的贵主儿。你们,你们这是想拖着全家人一起去给元丫头陪葬吗?”

贾母越说越激动,手中的拐杖不停的戳在地上,发出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

“你,”贾母的拐杖指向贾政,质问道,“你给我好好说说。二老爷,你跟你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蠢,也要有个限度吧!”

被贾母罚跪训斥,这么没脸的事,对于贾政来说还是他生平头一遭。

跪在地上的贾政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跪在自己身旁的王夫人,很是疑惑的问道:“母亲在说什么呢?元春,她怎么进宫去了?”

适才,小厮传话让自己来慈晖院。这甫一进门就让贾母喝令跪下了,贾政一时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做错了,惹了贾母不快。

贾政一句话,险些没噎得贾母背过气儿去。

贾母瞠目结舌的看着贾政半晌儿,转而厉声问王夫人道:“二太太!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夫人面色憔悴的跪在那里,呐呐的说道:“媳妇儿还没来得及跟老爷说……”

说着,她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贾政。却发现他正没好气的瞪着自己,便忙又低下头去装木头。其实,王夫人此时心里也是恨得不得了,一口银牙紧咬,几乎没咬碎了去。

这该死的是哪个杀千刀的小贱人走漏了风声,害的自己还没想好对策善后呢,就这么被老太太的人死催活赶的给带到慈晖院来了。

这一进正房,就被老太太喝了一声跪下。

怎么可以这样?自己跪着,张氏坐着。

这样怎么可以?!

王夫人再恨,也只能暗恨在心。她还不至于没眼色到将自己的不满大喇喇的表现出来,何况是这么个节骨眼上。

“贾王氏!!”贾母冷不防大喝了一声。

这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了。

敢情儿贾元春去参加小选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这位二太太自作主张做下的。她不仅瞒着自己不露半点消息,便是二老爷贾政,她也没有去知会一声。

这,这,这个贾王氏可真是胆儿肥了啊!反了她了!!

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调拨离间……

这个二太太,根本就是个败家娘们儿!!!

老太太给气得都快要哭了。

国公爷啊,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儿的啊!!!!

这可真是眼瘸得没边儿了呀……

自这二太太嫁进府里,家里就再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啊!

想自己的两个儿子,因着自小没长在一起,两人之间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的兄弟情深,却也算是彼此客气尊重着的。如今倒好,两房之间斗得跟乌眼鸡似得,完全是水火不相容。

想这个家原本家大业大的,家中仆从众多,难免是有个偷奸耍滑的,但是大面儿上还都是好的。大家至少是和和气气的。这出了门也是会看人眼色的,知道些个低调。如今好了,家里下人拉帮结派的,一个一个的猖狂的连府里的正经主子也不放在眼里。这出门在外,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自以为天老大自己老二,连得罪了贵人都没自觉,竟给府里惹祸。

敏儿是自己的老来女。不仅是长得好,还聪慧得紧,自己跟国公爷自是对她千娇万宠,府里等闲没人会给敏儿找不痛快。如今,敏儿嫁人了。这府里的婆子也敢给敏儿甩脸子了,连人正经的格格也敢放在嘴上打转。真真是狗胆包天!!

这老太太已经气得浑身直哆嗦了,抬起手巍颤颤的指着王夫人,口中不停念道:

“你,你,你……”

结果话未说完,贾母就眼白儿一翻,整个人向后仰躺了下去。

“母亲。”

“母亲。”

离得最近的贾赦张氏急忙上前扶起贾母,张氏忙着给贾母揉心口。

贾政也是急急从地上爬起来挤到榻边探视。

王夫人本想跟着站起来的,却被贾政一眼给瞪得又缩了回去。

守在房门口的鸳鸯听见房里一阵子闹哄哄的忙乱,两位老爷太太齐齐喊着“母亲”,心下便知不妙。

她急忙招手唤来晴雯,低声嘱咐她快去着人请王太医。

看着晴雯急冲冲远去的背影,鸳鸯在房门口急得直打转儿。

不仅是鸳鸯急,大房张氏身边的文心文书和二房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银钏儿也都有些担心。

只是,没人唤她们,她们却是不敢擅自进房里去的。

主子们特意把她们全都打发了出来,老太太甚至让鸳鸯守在门口,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主子们在里面谈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听的。

金钏儿和银钏儿其实比她们更要着急。

她们俩身为王夫人的大丫鬟,贾元春进宫参加小选的事情,王夫人在安排的时候就没有避着两人。所以,她们俩一早就知道这事儿。

那时,王夫人还说,要等着这事儿给砸瓷实了再报给老太太知道。最好呢,是等着大小姐得脸儿之后再说。这样的话,便是老太太再不满,等闲也不会给王夫人脸色看的。

至于,二老爷贾政,直接就被王夫人给无视了。

贾政如今歇着书房的时候居多。他便是回到了梨香院,也多是让赵姨娘伺候。对此,王夫人早就心生怨恨了。所以,白日里总是变着法子的折腾赵姨娘。

总而言之,大小姐参加小选这事,王夫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跟贾政报备一声。

现如今,大小姐在宫里出了事儿。

王夫人会不会受罚,她们不知道。

她们俩只知道,自己却是大祸临头了,全因她们知情不报。

第三十五章 家书化解母女嫌隙

年根儿底下的时候,贾敏收到了一封家书,是贾母给她的。

贾府这小半年来诸事不顺。

贾瑚的媳妇进府至今还没有个身孕,老太太有些个忧心。

贾琏定亲了。老太太最初虽喜欢凤哥儿的爽快伶俐,可这丫头的名声到底有些个不好了。当初落水救上来后,那看到的可不止是贾琏一个人,只不过贾琏是主子,能负起责任去凤哥儿的只能是他了。唉!老太太只能徒叹奈何。

贾赦依旧是寡言少语的。最近,他老是早出门晚回家的,来去都是神色匆匆。老太太心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好了。

这几年,也就贾敏和贾赦的关系依旧亲近。所以,老太太想问问贾敏,知不知道贾赦最近在忙什么。

张氏还是老样子,仍旧是贾府里雷厉风行的管家大妇。老太太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二房,这小半年来也是出了不少的事情。

最大件儿的事情,莫过于贾元春被王夫人消没声息的给送进宫去参加小选了。只是没想到这人才刚进宫没几天,就犯了宫规。老太太托人给打听了一下,方才知道那丫头如今被发配到冷宫那片地儿去做了个洒扫宫女。老太太那个伤心啊,她好好的一个孙女儿啊,就这么被她那眼皮子浅的娘给生生弄成了个奴才。

老太太气得把王夫人直接给关小佛堂里去了,身边只有一个老婆子伺候。老太太表示要王夫人好好念念经,修修身养养性,顺便请菩萨保佑保佑元春。

至于王夫人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婆子、陪房小厮,则是每人打了二十板子。那些但凡为元春小选这事儿跑过腿办过事儿的人,全部给打发到府上偏远的庄子上干农活去。

因着元春这事儿,贾政闹着要休妻,被老太太一拐杖给打趴下去了。老太太说了,贾家自立府以来,从来没有谁闹过要休妻的。这简直是在丢祖宗的脸!贾政被老太太罚去跪祖宗牌位去了。自己太太做下的事儿,他居然能一丁点都没察觉出来。老太太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小儿子莫不是念书念傻了?不然怎么会蠢到这种境界?连他自己的女儿被卖了都不知道。老太太直接在信上写了好几个大大的“蠢”字。末了还写了个“蠢笨至极”,笔墨极重。

显然,老太太这次对于一向疼宠的小儿子很是失望。

老太太的信里满是无奈。

她留二房一家住在府上,并不单单是因为偏心小儿子。最重要的是,以贾王氏的性子,贾政那个呆子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的太太给卖了,还帮着人家讨价还价了去呢。老太太实在是担心啊,她觉得把二房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王夫人多多少少会老实一点,小儿子将来至少不会被王夫人给算计了的丢了命去。

至于疼爱二房的孩子多过大房的孩子。老太太表示,那纯粹是误会来着。大房的贾瑚入朝当差,贾琏即将娶妻分家,他们都很忙来着,自己不想扰了他们。而二房的那个宝玉,他本是次子。贾珠还在的时候,二房培养的重心就不在这孩子身上。等着贾珠因念书过劳而死了之后,王夫人矫枉过正的基本上都不让这孩子怎么念书了。就怕这个小儿子也一个吃不住,去了。不过,宝玉这孩子也是个不爱念书只爱脂粉的。老太太想着将来这孩子凭着二房的那些个家产,这辈子也是可以不愁吃喝的,所以也不逼着他做什么去。这孩子每天都爱粘着自己,老太太也乐得有人陪伴。

如此毅力却不想,底下的人会自行认为这是因为自己不喜大房所故。老太太表示自己实在是很冤,这都是自己的孙子,在自己的心里待他们都是一样的。

信的最后,老太太也念叨着贾敏。什么时候有空回京一趟呢,老太太想女儿想外孙子和外孙女儿了。

随信附上老太太给外孙子和外孙女送来的两块古玉。据说出自西汉大墓,是老太太当年压箱底儿的陪嫁。

贾敏摩挲着手里的这两块汉玉,幽幽一叹。

母亲啊……

眼中一股温热之意似要溢出,贾敏只觉得那两块汉玉在自己看来渐渐模糊。

***********************

待到晚上用饭时,贾敏的眼圈儿还是红红的。

临近年关,盐政衙门里繁多的账目需要清查上报,林如海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林如海都要在盐政衙门待到很晚才会回府,晚饭也是在衙门里随便将就将就。

此时,林府主屋的饭桌上就只有林翰和黛玉俩小的,分坐在贾敏两侧。

贾敏的神情郁郁,让林翰和黛玉都暗自有些惊疑不已。

“母亲这是怎么了?”林翰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人惹母亲不快了?”

黛玉也是一脸问号的看着贾敏,漂亮娘亲为什么眼睛红红的呢?

“唉——”

贾敏只是一声叹息,似是又要哭出来一样。

林翰这下子真急了。在他的印象中,贾敏从没露出过如此脆弱的表情,似是有千万种忧愁萦绕着一般。

这是怎么了?

只这一天的功夫,母亲怎么就这么难过了呢?

黛玉见贾敏忧郁轻叹却不说话,那边自己的哥哥都急得快要上火了,便晃晃悠悠的扑到贾敏怀里。

幼儿特有的软糯声音响起。

“娘亲不哭……”

黛玉说着,还伸出小手去拍拍贾敏。

原本就忍得很辛苦的贾敏,一把揽过女儿,呜呜哭了起来。

福嬷嬷很是无奈。

贾敏自从看了贾府老太君的家书后,这都哭了一个下午了。好不容易好转了些个,这会子却又哭上了。

只是,福嬷嬷很是理解贾敏此时的心情。毕竟,贾敏未出嫁的时候很得老太君的宠爱。她对于贾母一直很是依恋。

王夫人进门后,闹了那么许多的事情出来。贾母的处理方式,在贾敏看来完全是在偏颇二房。再加上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贾敏耳边嚼舌根子,所以贾敏对于贾母渐生失望,渐生嫌隙。

这人哪,都是爱之越深,恨之越深。

贾敏对于自己的母亲虽说不至于生恨,但是怨望还是有的。其实,就算是一直不怎么得贾母欢心的贾赦一直以来也从没真的恨过贾母。他亦只是怨而已,深深的怨里藏着浓浓的孺慕之情。

这下好了,贾母的这封家书让贾敏突然发现,一直以来竟是自己误会了自己的母亲。这心情可想而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复杂”能说清的。

且不论,贾母信上所言是真是假。这封信至少让贾敏有了那么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用再继续怨尤自己的母亲。托辞也罢、自欺也罢,这封信对于贾敏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太太快别哭了。”福嬷嬷叹了一声,便上前安慰贾敏道。

“太太这样,可是吓到哥儿姐儿了呢。”

贾敏听着这话,又看了看儿子和女儿满是担忧的小脸儿,慢慢的收了哭声。

“娘亲没事儿了。”贾敏对着窝在自己怀里的黛玉笑了笑,又抬手摸了摸林翰的脑袋,柔声说道。

“娘亲今儿个很开心呢。”

林翰挑了下眉梢,那模样就跟林如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哟,敢情他家娘亲这是喜极而泣不成?可是看着不像啊,贾敏的眼睛虽然笑得弯弯的,可是眼底仍有一抹藏都藏不住的淡淡哀伤,这神情林翰前世是见过的。

那是明知对方说的是谎言却仍要相信的神情。

那是林翰前世的女友死前,看着他的神情。

掌心因攥得太紧而生疼。林翰紧抿着嘴唇,低垂的眼中划过哀伤,前世的那抹明艳身影是他两世的梦魇。

如今贾敏的神情,勾起了林翰埋葬了许久的记忆。

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自己今生的家人。

第三十六章 林如海彩衣娱妻

等着林翰打探出他家娘亲到底是为着什么,这么又哭又笑的时候,直接就沉默了很久了。

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这位外祖母说的话。

想着他家娘亲晚饭时的神情,怕是也同自己一样,不知道外祖母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

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份解释来得太过突然,难免让人生疑。

只是,如此这份突如其来的解释到底为的是哪般?

这一晚,林翰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凝眉沉思的许久许久……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水云轩。

小黛玉这一晚也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想了许久许久。

她倒是没有想什么深奥的事情,那对她来说,有些难度。

小黛玉的本体真身是太古莲花。

虽然,她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几乎可以说是与这天地同寿。但是相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来说,她的心思还是极其单纯的。太古莲花便是再有灵气,她也还是一株植物。植物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便是如今转世为人,她还是一如白纸一般,不知何为爱何为恨,何为愁何为情。人类复杂的情感和多变的心思,都是她不太能够理解的。

不过,紫微大帝玄逸万年来的唠叨陪伴,好歹还是教会她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就像今晚,她只是觉得心里怪怪的,很不舒服。

漂亮娘亲的神情,她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

那种明明笑着,却如同哭泣一般的神情,还有萦绕在漂亮娘亲眼中的浓浓哀伤,黛玉都不喜欢。

她喜欢看见漂亮娘亲的笑容,那种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黛玉皱着她那对漂亮如远山的秀眉,心道:好想玄逸啊。若是他在,必定会知道漂亮娘亲为什么会有那种神情的……

*************************************

月上中天的时候,林如海回来了。

此时,主屋的灯还亮着。

快要过年了,繁忙的不仅是林如海。便是贾敏也是天天要忙着看各个铺子和庄子送上了的账本子。

这些天,贾敏都是一边看账本子一边候着林如海。

林如海原本以为今日贾敏还是会如同往日那般桌在暖榻上看账本子呢,结果一进屋,榻上的小几上只有一盏灯,正孤零零的候在那儿。

林如海心里咦了一声,抬脚往内室去了。

内室里一片昏暗,并没有点灯。

林如海适应了片刻,方才能就着月色看清屋内的景象。只见,贾敏正倚在窗前仰望月色出神。

一件大氅搭上了肩膀,贾敏这才身子一震,回过神来。

“老爷回来了。”

林如海看着贾敏神思不属的样子,只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边说着话,林如海边拉过贾敏坐在铺着皮毛毯子的贵妃榻上。

握着贾敏微凉的双手,林如海很是不赞同的说道:“年年都是那些个账本子,你让身边的人帮着看看就是了。那个竹染,不是会算账的嘛。这些身外之物,随便弄弄就是了。你这样点灯熬夜的,累着了自己可是值钱?”

林如海的话,听得贾敏心头一暖,原本还有些个郁结的心思,竟是淡了不少。

“那些个账本子早就弄完了。”贾敏浅笑着嗔道。

“那些个东西,哪里就能像老爷说的那般随随便便的就给应付打发了的?往近了说,这阖府下人的月例银子要发的;年尾各家铺子的管事伙计也是要给工钱红包的;这年节往来的,给各家各府的年礼也是要算计着的,还有苏州老宅那边的宗祠也是要给填上些祭田的。往远了说,翰哥儿长大娶媳妇儿难道不要置备下聘礼?玉儿以后那更是一笔大出息,嫁妆什么的更是要从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那些陪嫁的庄子铺子也是要慢慢开始置办下来。这些个东西要选那好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自是要慢慢看着慢慢寻着。”

贾敏说着,斜睨了林如海一眼。

而后,气咻咻的继续道:“再说了,这些个账本子都是各个管事做上来的。一年咱们也就查这么一遭。若是再不仔细个些,久而久之,这人心哪,也是会变的。”

“总是有那么些个人,看着咱们不细查,就会起了那偷奸耍滑之心。然后,就会做下那些腌臜事来。虚报、贪污,这些都不过是些个老把戏了。便是老爷衙门里,到了这年根底下的还要细细盘账呢。那些可都是读圣贤书的人,不也逃不过这黄白之物的诱惑吗?何况那些个升斗小民。要知道,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已有之。”

林如海被贾敏呲了一顿,却仍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在那儿乐呵着。

“我不过这么白说了一顿,倒引来你这么一通大道理。”

林如海笑眯眯的看着贾敏,完全不以为意的说着。

嗯,这看着好歹是些个精神气儿了。不像自己刚进屋时见到的那般,整个人都淹没在了忧伤里,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伤心了。

贾敏凤眸一瞪,便要不依。

林如海见状急急讨饶道:“太太说的有理,很是有理。”

贾敏被林如海的样子给逗得“扑哧”一乐,不免娇嗔道:“亏得还是个官老爷呢,也忒没脸没皮的了。”

说着,贾敏丢了一个白眼过去,端的是风情万种。

“小厨房正温着竹荪老鸡汤呢,老爷可要用些?”

这些日子,林如海不回府上用饭,贾敏便每日都准备些汤汤水水的,预备着给林如海补身子用。

“嗯,先用些个。这会儿可还有什么吃的?”林如海说着,便起身跟着贾敏出了内室。

一听这话,贾敏的眉毛都快倒竖起来了。

“老爷又不按时吃饭了!都说多少回了,这样下去要坏了身子的!老爷怎么总是不听呢。”

贾敏抱怨归抱怨,却也知道衙门里有时候忙起来是真没时间吃饭。心下不免心疼的紧,忙唤来人给林如海准备些补身子的吃食。

因为快过年了,所以即便是小厨房,也是食材充足的很。

不一会儿,小桌上就摆好了两荤两素,四菜一汤。

林如海也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快速解决了这餐饭。

“老爷也别用的太多,当心积食了,夜里难受。”贾敏一边给林如海布菜一边说道。

“这还得几天啊?不然,明儿个让小厮带着些点心给老爷备着可好?这么见天的饿着,真真是伤身的很。”

林如海匆匆咽下最后一口饭,方才道:“已经差不多了,后面也没几天可忙的了。”

待林如海用完饭,贾敏又给林如海上了一小碗桂圆红枣茶,然他慢慢的喝着养胃。

两人回到内室,相伴着坐了一会儿。

“虽然老爷往年年底的时候也是忙的,却不若今年这般,竟是忙了大半个月的。”贾敏蹙眉问着,心道太不寻常。

林如海双手捂着小茶盅,极是心满意足的开口道:“今年不比往年。皇上急着用钱,国库如今却空虚的紧。这盐税,自然而然便成了极重要的。”

贾敏不解的看着林如海。

“西征大军月前班师回朝了。这一仗虽说是胜了,但是让葛尔丹跑了。皇上对于这个结果可是不满意的紧。”

林如海的眼中满是睿智。他自月前的邸报中就察觉出皇上仍有西征之意,且会是御驾亲征。原本今年皇上就打算御驾亲征葛尔丹的,可惜出了九阿哥的事情,到底儿子还是重要的,所以这次西征便改由盛京将军会同吉林将军协同作战。

只是这次西征的结果,老康并不满意。老康对于葛尔丹这人,实在是深恶痛绝的紧,誓要彻底灭了这丫的。

“估摸着没多久,西边儿还要打。”

贾敏闻言,想起了贾母心中提到的那些贾赦的细节,柳眉渐渐蹙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敏夫妻算计薛家财

又是一年春来到。

因着今年开春时扬州城里很是热了几天,水云轩里栽种的十来株西府海棠早早的便开了花。那些柔柔嫩嫩的尚未完全淡去颜色的花瓣,期间夹杂着些许还未绽开的艳色花苞,就这么堆堆叠叠的压在枝头,端的是好看。

水云轩的小莲池畔安置了一块大大的形似贵妃榻的太湖石,周遭围着几株开得正艳的海棠花。

此时,春日的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

黛玉娇小的身子正懒洋洋的侧躺在铺着羊羔皮子的太湖石上边。

“嗯……”一声轻叹溢出,竟是心满意足之意。

作为一株植物,这春日里的暖阳绝对绝对算得上是其心头最爱了。春日是源源不断、舒适宜人的温暖,让人情不自禁的伸伸懒腰,舒展浑身上下。它即没有夏日的滚烫炙烤,让其恨不得收起花苞,甚至连片叶子也卷收起来;也没有秋日的萧瑟微凉,眼瞅着暖意并着凉寒之意一起爬上身;更加不会像冬日那般的只能见着亮光却感觉不到丝毫温热的乏力。

黛玉又是满足的一叹。

真是舒服极了……

太湖石畔,大丫鬟墨香并着砚香正一起严阵以待的守着。

若不是燕嬷嬷说多晒晒太阳对于黛玉很有好处,这两人是决计不会同意黛玉在这个时节就这么跑出来晒太阳的。更别说是在莲池旁的太湖石上这么歪着了,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危险,令人一点大意不得。

墨香估摸了一下时间,蹲下身子轻哄道:“小姐,回屋吧。不然,等会子这热度下去了,要受寒的。”

江南这片地儿汉人居多,所以林家入乡随俗也是依着汉礼行事的。黛玉这里,除了四个教养嬷嬷会按着满人的规矩称呼黛玉一声“格格”,其余丫鬟婆子还是称呼“小姐”的。

黛玉闻声,水眸微张,很是不满的轻叹了一声。

墨香知道这是黛玉默认了,便扶着黛玉起身,口中仍是软语哄着:“小姐不是说要去找大爷,让大爷教您认字儿的吗?咱们正好这会子去,可好?”

黛玉抬手阻止了要抱她的墨香,自顾自的下了地。自打黛玉显示了自己会走路之后,便极少再让人抱着来去了。

打量了一下日头,黛玉奶声奶气的说道:“这会子哥哥应该还在爹爹那里呢。嗯,咱们且去娘亲那儿等着,哥哥总归要去给娘亲问安的……”

黛玉说着,便抬脚往她漂亮娘亲那儿去了。

一路上,黛玉不停的嘀咕着。

“昨儿个娘亲那儿的小厨房做的红豆糕不错。砚香,咱们小厨房会吗?”

“我也想要个小书房……”

“明儿个还要出来晒太阳……”

………………

一主二仆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了这一片淡淡微红之中。

***********************************

黛玉到了主屋的时候,碰巧遇见了端药进屋的梅香。

“小姐来了。正巧,太太午睡才起身呢。”

黛玉蹙眉问道:“娘亲的身子如何?”

梅香端的那药自己是没看到,可是光闻着这味儿便知道定是极苦的。

自两年前娘亲和哥哥被查出中毒之后,便一直在喝药调理。娘亲因着时日较久,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断了药。

每日这么一碗苦药汁儿,嘶——!黛玉一想起来就浑身直哆嗦。

“是玉儿来了吗?”

从内室传来了贾敏的声音。

黛玉越过梅香,迈着小短腿儿进去内室了。

“娘亲今日可觉着好些了?”黛玉关切的问着。

贾敏满是慈爱的将黛玉拥在怀里,说道:“嗯,娘亲看着小玉儿,就觉着这身子轻快了不少。”

黛玉腻在贾敏怀里,仔细打量着贾敏的脸色,觉得还好,便信了贾敏的话。

“太太,药好了。”梅香俯下身子,将药端给了贾敏,说道:“这是最后一剂药汁了。”

黛玉这下终于看清了那碗苦药汁儿,浓黑得犹如乌墨汁儿一般。

“嗯。”贾敏神情自然的端起装药的小碗,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黛玉抬起小手,帮贾敏顺了顺胸口,惹来贾敏的一顿摩挲,口中直道乖女儿。

母女俩很是腻歪了一会儿。

没多久,林如海带着林翰也过来了。

“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身子可有好些了?”林翰每日来必要问这么一遭。他被下药的时日尚短,所以只喝了一年的苦药汁子调理。只是即便如此,也让这位前世只吃过西药丸子的人苦不堪言了很久,每每喝完药汁必是要含着个话梅或是南糖什么的过过嘴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看着贾敏还要多喝一年的苦药汁子,林翰心里很是为贾敏叫苦。这中药汁儿真真不是人能吃的东西,忒苦了!

“你好好坐着。”见着贾敏要起身,林如海快步上前按住贾敏,只说道,“你如今好好保养着才是正经,这些虚礼什么的且放放。今儿个觉着如何?可还会心口那儿疼了?”

贾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开始喝药,便疼的少些了。如今觉得比以前轻快许多,想来该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林如海点点头,道:“再请付老看看为好。定要拔了这病根儿才是。”

贾敏自无不可的笑允了。

“爹爹、哥哥。”被贾敏抱着怀里的黛玉见爹娘说话差不多了,便仰着小脖子唤了林如海和林翰一声。

一见着黛玉,林如海顿时化作二十四孝老爹,那一脸的笑容差点晃吓林翰的眼。要知道林如海对着林翰多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严父面孔,即便这个儿子让他满意的不得了,也是极少露出如此慈爱的笑容的。

“爹爹的玉儿小乖乖。”林如海自贾敏怀里抱过黛玉,问道:“玉儿似是轻了许多,可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贾敏嗔怪的说道:“玉儿嘴刁着呢,老爷还能不知道?那些个猪肉牛肉的,这丫头是半点不肯沾的,只道太油腻。也就鱼虾得她的欢心,这还得做得没那腥气才成。瓜果蔬菜的倒是爱,只是这时节也没个新鲜的。”

“让庄子那儿建个暖房如何?挑些母亲和妹妹爱吃的种上些。如此一来,四季都不缺新鲜蔬菜了。岂不好?”

林翰原本在那儿一边听着他爹娘说话,一边逗着黛玉。听见贾敏说这时节短少蔬果,方才插了一句嘴。

林如海点头赞道:“翰儿的话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短了家里人的吃喝?我记得你在小汤山那儿不是有个温泉庄子嘛,不如就在那儿建个大些暖房。种些个你们娘几个平日里爱吃的果菜,省得天冷的时候,一个一个的都只喝汤不吃饭的。”

“知道了。”贾敏应道。

几人又聊了几句,见着贾敏有些乏了,林翰便要送着黛玉回去。

“娘亲且早些用饭安置了吧。妹妹由我送回去就是了。”

贾敏虽念着这对儿女,然而自她喝药以来,便是每日用的饭菜都竟是些药膳之类的,并不适合林翰和黛玉。所以这两年俩小的都是回去自己吃的,偶尔林翰还会去黛玉那里蹭吃的,谁叫水云轩的小厨房为了迎合黛玉那挑剔的胃口而练就了绝佳的手艺呢。

“你这几日也要开始抓紧用功了。”林如海嘱咐道。

“儿子知道的。”林翰回道。

贾敏听着这话儿觉得有些怪,待到俩小的离开后方才问出来。

“翰哥儿本就念书极用功的,老爷还不放心?”

林如海笑了笑,扶着贾敏移到小饭桌那儿,方才说道:“先生说翰哥儿今年可以参加童生试了。”

贾敏略略思索便了然了,前两年因着林翰一来年纪尚幼,二来身体尚未完全调理好,所以林如海没有同意林翰去考童生。林家并不需要什么“天才”“神童”之类的赞誉来锦上添花。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吃着晚饭。

饭后,待到下人婆子们全都散了,内室里只余他们两人时,林如海突然说道:“咱家怕是要在这扬州再待上几年了……”

“老爷,这是要连任?”贾敏不过抬了眉头,问道。

“嗯。今儿个得了万岁爷的信儿。”林如海慢慢转着手中的杯子,说道。

“盐税那边有了些起色,万岁爷用兵急需军费粮草。”

贾敏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倚在床头。

“金陵那边,查到薛家就断了。只不过,薛家虽有人下手,却不是因为盐税银子的事儿。”林如海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贾敏的耳畔却是一声轰雷炸响。

薛家,不是为了林如海在查盐税的事情?!

薛家里也有个王家的人……

“薛家的那位已经去了。现在的薛家家主叫薛蟠,是那位的儿子。那家现在不过就是孤儿寡母的,虽有万贯家财,却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要想动他们,不难。

听到这儿,贾敏的眼神闪了闪,却是过了半晌儿方开口道:“薛家,对于老爷的公事怕是还有用吧……”

“薛家去了的那位是个谨慎的,所有事情的首尾都处理的很干净,让人揪不出错儿来。这些年,为着那次给你和翰哥儿下药的事情,我虽能查到薛家,却也只能仅此而已。不过,那次的事儿倒是真跟这位无关。不过后头的人害怕了,这才让他做了个弃子。”

林如海的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现在的这个薛蟠却是个鲁莽的。非但不管事儿,还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纨绔子,被一群逢迎拍马的小人带着,薛家八房的家财怕是不够他败的。”

这种人方是最好的突破口。

林如海打算用薛蟠来做敲门砖,挖出江南盐税贪腐的幕后之人。

贾敏的眼眸一转,试探的问道:“这薛家,让他们脱层皮总是可以的吧?”

是了,忍气吞声不是她贾敏的作风。

为着林如海,贾敏即便不能一口咬死薛家,也要撕下一块肉来,方能稍解心头之恨。

无论如何,至少也要那人很是心疼一番才行。

林如海笑眯眯的说道:“嗯。有薛蟠这么个败家子儿在,薛家的家财眼见着就要保不住的。咱们很是可以帮他们一把,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贾敏极是开心的笑了。

第三十八章 不可爱的九阿哥

贾敏的身体恢复的极好。

至少黛玉是这么觉得的。

那生机勃勃、精力十足、将丫鬟婆子们使唤的团团儿转的一连串儿吩咐声,听在黛玉的耳朵里,犹如那天籁之音。

那眉宇间崭露的神采飞扬,那唇角畔噙着的爽利笑意,那举手投足间挥洒出的恣意干练,再再的让黛玉看得眉开眼笑。

嗯,她的漂亮娘亲又回来了。

真好!

漂亮娘亲真厉害!

什么家里的事、铺子里的事、庄子上的事,处理得那叫一个顺畅,完全是信手拈来,就没见贾敏磕巴一下。

真真是看得黛玉佩服的五体投地。

便是当年的玄逸也没这么厉害过。

说起来,自己就没见玄逸处理过什么正事……那家伙老是跑下界来历练来着的……这算不算哥哥口中的不务正业呢……

小手托着下巴,黛玉就这么兴致勃勃的坐在一旁的暖榻上,看着贾敏处理家事,脑子里却是越想越远的不知道绕道哪里去了。

站在边上的书香则是心神全在黛玉身上,时不时的将洗净的草莓知机儿的喂到黛玉嘴里。

“那草莓果子虽说是个稀罕物儿,也别给玉儿吃多了。”贾敏窥了个空儿,看了一眼今日非要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顺便嘱咐书香道。

那草莓是昨日送来的。

送来的人,是郭络罗家的人。说是一家子来江南游玩的,顺便帮宜妃娘娘捎带些东西来给玉儿的。

燕嬷嬷和路嬷嬷都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好,这才拿给了黛玉。

别的都还好些,不过是些女孩子家用的小物件儿。唯有这草莓果子,送来的人说不禁放的,趁着新鲜的时候吃方才好呢。

这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得黛玉的喜欢。

贾敏也是怕这小丫头到时候吃多了,有不肯好好吃饭,这才不让多吃的。

其实,贾敏也爱这酸酸甜甜的味儿。

只是,跟女儿抢吃的,贾敏还没这个脸。

不过,贾敏已经张罗人去安排在暖房那儿种了,希望明年可以吃到吧。

真是只想想那味儿,都要流出口水了……

*******************************

毓庆宫里,九阿哥正猛灌着太子爷珍藏的好茶。

“就你这牛饮似得喝法,真真是糟蹋了孤这儿的好茶叶。”太子爷极其不满的说道。

九阿哥抬手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直接就摔将了出去,差点儿没甩到太子爷的脸上。

太子爷口中念叨着的好茶被九阿哥接连灌下了两杯,这才将将开口道:“太子二哥也去跟人摔角个一下午,再回来试试看,能不能有那份心思细品细品这所谓的好茶吧?爷差点没渴死……”

太子爷被九阿哥噎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满大清就没半个人敢真跟这位金尊玉贵的爷玩摔角。太子爷打小也只是看过摔角,却没自个儿下场试过正儿八经的摔角。

这臭小子专是来气他的!

太子爷狠瞪了九阿哥两眼,却也没舍得气太久。

他早习惯了九阿哥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贱,他还就喜欢跟老九说话。

所有的兄弟中,太子爷觉得九阿哥是对着自己最真的一个。

便是那众所周知的莽阿哥老十,对着自己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老九来得真。

识人辨人,这是太子爷打小就开始学习的功课。

他自认对着老九,自己看得还是很准的。

太子爷自我调节了一番,刚想说什么,却被九阿哥一身的汗臭味儿给熏得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

“赶紧去洗洗!”

吼完,太子爷也不费事儿去拉人,直接一脚就踹到了九阿哥的屁股上。

这味儿可真是……

太子爷长这么大还从没被熏得这么销/魂过。

待九阿哥洗刷干净,太子那里早备下了晚饭。

见着九阿哥摇着把扇子,一步三晃的摇进屋子,太子爷微撇了下嘴角,心中啐了一句“个小屁孩儿”。

“别忙着喝酒,好歹先吃点东西垫垫是正经的。”太子爷一见九阿哥上桌先去拿酒壶,忙劝道。“虽说,这是果子酒,你年纪还小,可不能多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九阿哥从善如流的拿起筷子,夹了块熏鱼先吃了起来。嗯……要说毓庆宫这儿,也就这厨子是真真的不错啊,比那御膳房的强出几座山去了。

九阿哥对于自己在阿哥所里吃的那些个御膳房送来的冷菜冷饭,很是怨念。

见九阿哥吃得高兴,太子爷自己也觉得开心,跟着也吃了不少。

“上次从孤这儿借去的那人,你派他干什么去了?”太子爷不在意的问道,只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太子爷眼中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老九还没开府,手上没人。他能想着找自己借人办事儿,显然是信任自己的。这点认知让太子爷倍觉舒心。

太子爷半点没怀疑老九管自己借人会去干什么坏事。老九这孩子虽说不着调,但是皇家就没啥笨孩子。只能说,老九做的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反正,等人回来,自己问了也会知道。

只是,太子爷现在就心痒痒的想知道。

这位爷总觉得吧,老九这次管自己借人八成跟扬州的小玉儿有关。

就像上次送教养嬷嬷一样,老九也是管自己借的人,还指名要借个有身份能压得住人的才行。老九对着小玉儿的心思,太子爷自认还是知道几分的。虽说他自己觉得这是一件很是不可思议的事儿。这才多大点儿的小屁孩儿啊,就知道怜香惜玉了。孤像老九这么大的时候,那些个宫女侍婢的,在自己眼中那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完全没啥区别。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家的小玉儿也确实是个人间绝色。便是在雌雄莫辩的老九跟前,那也是毫不逊色的,甚至更为出彩些。那份清雅,便是自己看着也是极喜爱的。

九阿哥无所谓的说道:“我派他去扬州给小玉儿送草莓果子去了。”

着啊!

孤就猜到是跟小玉儿有关!O(∩_∩)O哈!

太子爷很是自得了一番。

不过这草莓果子,这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太子爷想来片刻,忽而瞪大双眼。

草莓果子?

草莓果子?!

“就是上次你从孤这儿打劫走的那筐子草莓果子?”太子爷那个怨哪,总共就那么一筐子,这小屁孩儿就没想着给孤留下几个,居然直接就连筐子带果子的全部打劫走了啊!还有脸跟孤借人手,把果子给小玉儿送去!太会借花献佛了!!忒会算计了!!!

“是啊。”桃花眼眨巴眨巴着,九阿哥很是无辜的说道,“太子哥哥不会跟弟弟和未来弟妹计较那么几个果子吧?”

“孤……”太子爷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看着吃得正欢的九阿哥。

九阿哥的桃花眼对着太子眨巴眨巴眨个不停,直接眨巴晕了太子爷。

你个死小孩!

太不可爱了!!

实在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第三十九章 岳母威武

成功气晕了太子爷,九阿哥酒足饭饱的回了阿哥所。

“九爷,今儿个宜妃娘娘跟前儿的琉璃姐姐来了。给您留了封信儿,说是宜妃娘娘给您的。”

小太监何顺儿一边接过九阿哥递来的大衣裳一边说道。

这何顺儿上辈子就是九阿哥的心腹,对着九阿哥是死心塌地忠心的很。上辈子因着自己的缘故被人构陷,最后死在了慎刑司的手里。

这一世,九阿哥早早的便寻到了何顺儿,直接将他带在自己身边做了贴身小太监。

这一世,九阿哥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这何顺儿也因此比上辈子少遭了不少的罪,至少他没再因为九阿哥犯错,而代主受过的挨过板子。

九阿哥身边如今也就何顺儿一个心腹。他也不是不信别人,只是这何顺儿到底是上辈子就跟着自己的老人儿了,且因为自己的原因没能得个善终。愧疚也罢,信任也罢,九阿哥反正是待何顺儿很是不同于一般的奴才。这也让何顺儿对着九阿哥更是忠心耿耿,直道自己的主子慈善,拿自己当个人儿。

“知道了。”

何顺儿躬身退下。

九阿哥展信看了半晌儿。

哎哟喂!

他这未来的岳母可真是个厉害的哎!

九阿哥很是感慨了一会儿。

原来,宜妃的信里也没提别的,只说的是金陵薛家的事情。

九阿哥手里虽说没什么人可用,只一个何顺儿还是个不能常在外面走动的。可架不住宜妃娘家郭络罗氏的人多唉。

宜妃深觉这报复人的事儿还是不要管太子爷借人使唤的好,所以直接找了自己嫂子来,让自己的娘家侄子出面帮着九阿哥在金陵那边便宜行事。

九阿哥原也没想着做什么杀人放火之类,他看中的不过是薛家的财富。

在九阿哥看来,这报复人的事儿莫过于拿走别人最看重的东西。

这贾史王薛,从龙入关之后于这金陵城发迹,并称“四大家族”。

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其中,贾、史、王三家的老祖宗当年跟着太祖太宗一起打进关。念其功绩,被当年的摄政王多尔衮封了国公。不过,也不知当年的摄政王是怎么想的,竟没给他们抬旗,仍旧是在包衣旗下。

只是这薛家,能挤进四大家族之列,完全是凭着自家的豪富。

可惜,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士农工商。

那商人的地位是最底下的,最是被官宦人家瞧不起。

端看这薛家便能知其一二。

这薛家世代为商,虽也有从龙入关之功,摄政王也不过是给了一个皇商的名分便给打发了。

只是,这薛家是真正的豪富,特别是历经族中四五代人的齐心发展,其财富真正是可以让人视钱财如粪土一样的挥霍。

前世便有着“财神爷”之称的九阿哥,如今想做的便是谋夺这薛家的巨额家财。这一世的九阿哥虽然不打算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子,却也觉得这银子多了,它也不会咬手不是。再说了,自己以后还要养家糊口来着。凭着以后分府时的例银,那绝对是不够滴。

如今,这薛家就这么闷头撞了上来,九阿哥哪有推辞的道理。当然是打算笑纳了。

只是,这派去的人在金陵城转悠了几天,很是仔细的打探了一番,竟发现另有一批人也在打着同样的盘算。

薛家有个败家子儿,叫薛蟠。年纪虽不大,估计跟自个儿差不多,却是在金陵城有着无比崇高的骂名。众人谈论此人时,多用“欺压”、“恶霸”、“鲁莽”、“好色”、“呆子”来形容。这薛蟠本就不是个聪明人,被他娘又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在背后力挺他做薛家家主的甄应嘉更是把他往纨绔上培养。这薛蟠便成了个眼里完全没有王法的混账纨绔败家子儿,整日里一副金陵城土皇帝的恶霸像在金陵城街头闲逛。

最近薛蟠新得了个玩伴。这人深得了薛蟠的信任,甚至被薛蟠引为自己的知己之交。就是这人引得薛蟠败家的程度直线上升,竟直就往散财童子的方向进化了。

整日里留恋在青楼楚馆销金窟这些地方。

吃的、穿的、用的,俱比往日精细了千百倍不止。

薛家的生活本就豪奢,薛蟠如今要再加一个“更”字方才可以形容。

百万家财就这么如流水一般的流进了成衣铺子、酒楼饭馆、青楼赌坊里。

薛蟠甚至砸下千两黄金买了匹汗血宝马作为自个儿出行的代步工具。

仅仅是调查的这几日,薛蟠的花费就不在百万两白银之下。这还不包括那匹所谓的汗血宝马。

这数字,便是九阿哥,也是看的直咂舌。

真真是个败家子儿啊!

只是,这银钱的流向很是巧妙啊,除去青楼赌坊,便属那名为“云想容”的成衣坊得利最多。

一件袍子居然要价十万两。

这是金子做的不成?!

一顶帽子要价十二万两。

这跟顶着坨金子在脑袋上有什么区别?!

真是太拿银子不当钱使了这是!

只是,这些当官儿的人家,谁手里还没有几个铺面。

九阿哥极其怀疑,这薛蟠被引起散财的几个地方其实都是林家的铺子。只是,自己派去的人只能查到这些铺子是最近新开的。但是与林家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是七拐八弯的沾了一点贾家二房的边儿。

两年前林家后宅几个主子被下药的事情,九阿哥也是查到了贾家二房。

只是那位二房的王夫人没有自己动手,也没有用自己的人出面。

她知会了自己的妹妹,薛家的家主夫人。

薛家这位薛王氏使了自己的心腹,用百两黄金收买了林家的那个吃里扒外的采买,又拿了厨房那婆子的小儿子欠了赌坊的欠条儿,两相逼迫利诱之下,便成功的给林家后宅不知不觉的下了药。

这药自林家到了扬州之后不久便开始下了。

只是,贾敏原本身子骨儿就不错,又自小爱跟着贾赦女扮男装的出门跑马,所以身体康健,抵抗力很好。

这药一下四年,却没能熬死贾敏。

便是后来出生的林翰也没有如王夫人所愿的被药死,活蹦乱跳的直让王夫人膈应的半死。

林黛玉出生后,王夫人想着自己那死去的贾珠,真是恨不得药死这丫头,也让贾敏尝尝痛彻心扉的痛楚,却也是屡屡失利。

贾敏定是也查到这些了,所以才出了这么一招。

真正是个借刀杀人、钝刀子割肉的好计策。

九阿哥暗赞了一声妙。

桃花眼一转,嘿嘿一乐。照此看来,他未来的岳母贾敏确实是个有本事惹得人来赶尽杀绝的。

第四十章 乱作一团的薛家

薛王氏本是不识字的,因着王家庭训本着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看了这么多年的账本子,好歹也算认得了那么几个字。

看着这个月账房送的账本子,薛王氏一度认为自己或许还是没认得那些字也不一定。

对着光,薛王氏仔仔细细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账本子被颠来倒去的看了半天。

前来请安的薛宝钗还没进屋呢,便听见从屋里传出来一声尖利的喊声,而后便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薛宝钗急急进屋一看,脸色顿时没了血色。

“妈妈,妈妈,妈妈这是怎么了?妈妈不要吓女儿啊……”

薛宝钗人小体弱的,根本扶不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薛王氏。

“来人呐!来人呐!”

薛王氏很是富态,几个小丫鬟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薛王氏给挪床上去躺着。

“快去请大夫!”薛宝钗忙唤人来一叠声的吩咐道,“莺儿,去找婆子煎碗醒神汤来。”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忙忙乱乱,闹哄哄的。

便是一向端庄示人的薛家大小姐都被扰得险些破功发飙。

此时,喂了醒神汤的薛王氏“嘤咛”一声,转醒了过来。

“妈妈、妈妈……”薛宝钗忙将那些个丫鬟婆子什么的丢到了脑后,只想着以后再找这些人算账。

薛王氏在薛宝钗的千呼万唤中悠悠醒了过来。

其实,叫薛王氏自己来说,她宁肯继续那么晕死过去,也不想醒过来对着那本她横看竖看怎么看也看不明白的账本子。

看着醒来的薛王氏,薛宝钗心下松了一口气。

“妈妈可是近来累着了?可要找个大夫仔细调理调理?”薛宝钗柔声软语的说道,手里也没闲着的扶着薛王氏坐了起来,又给她背后塞了个枕头靠着。

“家里和铺子里的事情虽多,妈妈也要多多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这劳逸结合的,方是正理。”

望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女儿,又想着那整日里斗鸡遛鸟的儿子。薛王氏真恨不得两人调了个个儿。

原本,薛王氏一直只道薛蟠是自己的独子,且年岁还小,便是有些的纨绔败家那也是有限的。

可是,今日看了这个月的账目,薛王氏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了起来。

整整两百万两的银子啊。

这是薛家八房全部财产的五分之一啊。

就这么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全部花出去了啊!

薛王氏宁可相信这是账房和铺子里的管事在监守自盗,做来蒙蔽自己的假账。可是,因着这些支出银两的数额巨大,账房和铺子里的管事都不敢担这个责任,同时他们也不敢不给薛蟠支领这些银子,所以,在账本上这些银两的支取时间旁都有薛蟠自个儿签下的大名儿。

薛王氏便是想弄个冤假错案来打杀了这些账房和管事,抄了这起子奴才的家当来贴补一下自家都没有这个机会。

“妈妈、妈妈……”薛宝钗拧着眉,轻唤道。

薛王氏的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让薛宝钗看着很是不安。

眼见着唤不回薛王氏的神思,薛宝钗便皱眉来到堂屋,让主屋伺候的丫鬟婆子集合到一处,训斥道:“你们都是跟在母亲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难道现在还要我来教你们不成?今儿个居然让妈妈一个人待着,身边全没个伺候的。妈妈这要真是摔着磕着了,便是打杀了你们也是不值什么的。”

几个稍稍胆大些的婆子,壮着胆子回话道:“今日里大管家送来了账本子。大小姐也是知道的,太太看账本子的时候身边从来不留人伺候。所以……”

宝钗心中微恼这婆子的没规矩,不过到底是让她知道了薛王氏晕倒的根儿在哪儿,左不过是哥哥又做了什么糊涂事罢了。

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宝钗让丫鬟婆子们都散了,各人该干嘛干嘛去。

“莺儿,去找找那个账本子,看不看是不是在屋里?”待到众人散去,宝钗这才吩咐大丫鬟莺儿道。

不一会儿,莺儿真捧了个账本子递给宝钗了,不过莺儿的面色很是有些古怪。

薛宝钗一心惦记着这次薛蟠又做了什么事情才惹得薛王氏晕倒的,所以没有注意到莺儿的脸色。

打开账本子,还没有翻几页呢,薛宝钗的面色便难看了起来。

她如今快七岁了,薛王氏早就教过她如何看账算账的事情。

薛宝钗只想跟薛王氏一样两眼一翻晕过去省事,对着这账本子真真是让人难忍心中郁气,恨不得一口血啐到薛蟠的脸上才好呢。

这也是自己的哥哥能干出的事儿?!

这什么金贵的吃食啊,要几万两的银子?!

这衣裳难道是给皇帝穿的吗?居然要价十万两?!

………………

这些,这些根本就是在抢钱!!

薛宝钗的那张银盘似的俏脸已经气得快要扭曲了。

哥哥是个傻的吗?居然就这么伸头心甘情愿的被人宰了一刀又一刀!

薛宝钗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看这个月的总花费银两,只见那汇总的银钱数额在自己眼前不停的打着转儿,随后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莺儿见着薛宝钗晕了过去,忙着又是使唤了丫鬟婆子一通,便是那浑浑噩噩的薛王氏也给惊得回了神儿。

薛家主屋这里是真真的乱作了一团。

薛宝钗到底还是个孩子,便是生的圆润些,也没让那些小丫鬟们费多少力气的也给挪到薛王氏的床上去了。

薛王氏对着薛宝钗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又灌了一碗醒神汤的。

薛宝钗慢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薛王氏望着薛宝钗。

薛宝钗望着薛王氏。

两人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妈妈啊——”

“宝钗啊——”

两人突然嚎了一嗓子,然后抱头痛哭了起来。

边上伺候的莺儿偷偷拍了拍心口,这么突然一嗓子的也忒吓人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狠狠哭了一通,也抱怨了一通。

良久,薛宝钗倒是先稳住了自己的心绪。

她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将家里的这些个损失给找补回来了。只是,她便是再有才干,到底年纪还是小了些。她想到的法子无非就是借势。借甄家的势力,逼那些奸商把银钱吐出来。甄家在这金陵城就跟土皇帝似得,薛宝钗不信压不住那起子黑了心肠的奸商!

“妈妈,且收了泪吧。”薛宝钗拿定了主意,便开口宽慰起薛王氏了。

“哥哥的为人,妈妈还不知道吗?最是个耳朵根子软的。哥哥年岁小,出门在外的,难免就被人给下了套,骗了咱家银钱去。”

薛王氏一听,自己女儿这说的不错哎。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自己的儿子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最是个心软耳朵软的!蟠儿定是给那起子黑了心肠的小人给骗了去的。

“那些黑了心肠的破落户儿,看我能饶了他们哪个!”薛王氏恨恨的捶了一下床沿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妈妈且别急。咱们孤儿寡母的总不好抛头露面去跟那起子小人计较,哥哥年幼,怕是到现在还反应过来自己被人骗了呢。家里的那些管事怕也是不中用的,否则这事儿根本就不会捅到咱们这儿来,大管家自己早该带着小子们打上门去理论理论才是……”

“我的儿,那你说这要怎么办?”薛王氏深觉女儿说的有理。

“甄家的那位爷不是常找哥哥的嘛,请那位爷说句话岂不是便宜?便是那位爷不出面,甄家的大管家也是能镇得住那些小人的……”

薛王氏点了点头,遂依着薛宝钗的意思去让小丫鬟请了大管家过来。

第四十一章 贾敏计坑薛呆子

贾敏看着这个月铺子里送来的账本子,一双凤眼笑眯眯的,直接就眯成了一条缝儿。

哦呵呵呵呵呵呵……

赚银子什么的果然是一件能让人身心愉悦的开心事啊!

这赚仇家的银子那就更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不得了的开心事儿了!

这眼见着只用了一个成衣铺子外加一个嘴皮子利落,便是死人也能给说活的机灵儿伙计,就能从薛家那个小呆子身上挖来了这么一大笔银钱,贾敏觉得自己这心口郁结了两年的窝囊气可算是出了一小半儿了。

哼!

你薛家不是号称珍珠如土金如铁吗?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个百万两可以禁得起薛呆子这么着可劲儿的挥霍。

薛蟠这个呆霸王,确实是枚极好用的棋子。

呵呵呵呵……

贾敏的嘴角不可遏制的上扬,真是开心啊……

她也不怕被薛家的人找上云想容说这是在讹诈。

薛蟠买的那些个衣裳可是用的真真正正的好料子,不是丝绸手感柔软的却更胜于丝绸。这些料子都是些舶来品,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不过那些个东西在贾敏眼里却是不值什么,她自己的小库房里多得是。不过是将那些个放得时间长了的,颜色已没有当初鲜艳的料子拿出来,特特卖给了薛蟠罢了。

薛家就算是再有钱再豪富,也不过就是个商户。即便有着顶皇商的帽子,也摆不脱他们低贱的身份。按制,“商户之家止穿绢布”。那薛蟠一见了贾敏特意为他准备的衣料,便两眼放光、动心不已,也不讨价还价了,直接就砸下重金包了“云想容”里所有的这种名为“丝布”的衣料。只是,贾敏为了贯彻“物以稀为贵”的宗旨,并没有拿出多少这种料子放在云想容那儿售卖。

不过,没关系。

贾敏很是胸有成竹的算计着,这钓鱼从来也没一次性把饵全撒下去的。

呵呵呵呵……

不过,那个薛王氏也确实不是个会教养孩子的,居然把个男孩子宠成这般模样。让贾敏很是看不上。

好歹也是个出身商户人家的,对于市情和银钱全没个概念,只是一味的追求贵的。以为只要是贵的,那便是极好的。这种蠢念头到底是谁给那薛呆子灌输进去的啊?这绝对是跟薛家有仇的人干的事儿啊。

只是这般倒是白白便宜了自己。派去的小子也是个能忽悠人的,不过是奉承了那薛呆子几句,便让薛呆子头晕的连北都找不着了。以为自己比那龙子凤孙还要金贵呢,吃穿用各个方面都穷讲究些奢靡的排场,全然不拿银钱当是一回事儿。殊不知按照那呆子的要求做出来的衣裳,真真是只有暴发户才能看得上。

贾敏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

那些个真正的富贵人家,将就的是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章。

这薛家也富庶了不止三代了,怎的这身为前任家主唯一嫡子的薛蟠却是被养成了如今这么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整日里都是一身金灿灿的打扮。

一看就知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听说那个薛家的大小姐也是见天儿的一个金项圈再加个金锁一起戴在脖子上。

也不显压着脖子。

这一家子都是些个眼皮子浅的!

着实让人想高看一眼都不行。

由这么一个败家子儿来做薛家的家主,这薛家想不走下坡路都难了。

薛家的衰败已是必然。

想到这儿,贾敏又是开心了一阵子。

哎,今儿个可真是个好天气。

这天蓝的让人心旷神怡。

屋外栽种的几株垂丝海棠,真真是能让人爱到骨子里。

府上的一切,便是那些极琐碎的事务在贾敏的眼中都变得极其可爱。

见着贾敏眉开眼笑一副极开心的样子,福嬷嬷和竹染梅香亦是高兴的很。

“太太,石方说了,那薛蟠虽说在咱们铺子里花费了一百万两银子,但是在一品楼花费的也不少。石方私底下估摸着差不多也有一百万两的样子。”

福嬷嬷口中的石方,正是金陵城“云想容”的掌柜。

“一品楼?”贾敏觉得没啥印象,不禁疑惑道,“是做什么的?”

贾敏很奇怪这一品楼是做什么营生的,竟然也能坑了薛呆子那么一大笔银钱。

“石方说这一品楼是家新开张的酒楼。”福嬷嬷说道,“好像还是个有很深背景的样子。”

贾敏蹙眉想了想,记忆力确实没有关于这一品楼的丁点儿印象,遂问道:“对于这个一品楼,石方可有了解到什么?”

“石方知道的也不多。那个地方,凭他的身份还进不去。只是听那些到铺子里定制衣裳的客人们说起过,据说这一品楼可是个极有名的销金窟。好像说京城里也有一家,是两年前开张的。便是那些个皇室宗亲都是那酒楼里的常客呢。”

“哦?”

福嬷嬷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听说,那一品楼的背后大老板跟着当今万岁爷也是沾着亲的……”

这一品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贾敏不免多想。

若说这酒楼是万岁爷自己开的,或者使唤着谁开的。

贾敏是不信的。

那位爷现在的心思全在西征上呢。

便是为着筹措军费,也不至于这么小打小闹的开什么酒楼了。

可是,按着石方递来的消息,一品楼后台强硬背景深厚却是一定的。

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而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跑到金陵又开了这么一家,还狠宰了薛呆子一刀,这……

难道是巧合不成?

还是有人跟自己一样,打算挖薛家的墙脚呢?

贾敏的手指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管他呢,这薛家不是号称是豪富吗?

反正自己也没打算一个人独吞这笔财富。

“让石方留心着点儿就是了。”贾敏决定静观其变,先看看这一品楼的动向再说。

“对了,嬷嬷派人再去把咱们上次收拾出来的那些棉布料子拿给石方。那些个料子上次不小心受潮了,颜色有些个褪了。让石方再去宰那薛呆子一刀。跟石方说,这次的事情办得很是不错。等年底下,主子我定给他包个大红包。”

“竹染梅香,跟着主子我去给玉儿挑些好料子出来做衣裳。玉儿好像身量长了不少。趁着那些个料子颜色鲜亮,花色正时新的时候赶紧给玉儿做了穿。省得又白放着糟蹋了,最后便宜给那些个暴发户。可惜了呢。”

“是,太太。”竹染梅香双双福身应道。

第四十二章 一品楼

月初的时候,金陵城里新开张了家酒楼,名为“一品楼”。掌柜的号称此楼与京城的“一品楼”同属一个东家。

京城的“一品楼”,开张不过两年,却俨然成了达官显贵们最爱的去处。里面的吃食,那是一个讲究,道道都是精工细作。一道“白玉菜心”就要用十八只老鸭煲出的高汤慢火煨出来,那味道真真是鲜美的能让人连舌头都跟着吞进肚子里去。其实,那道菜不过就是个白菜心儿,但愣是让人能吃出肉味儿来。

这“一品楼”不但吃食的精致程度能让人咂舌不已,那道道菜肴的价钱就更是能让人心肝儿颤一下。单那一道“白玉菜心”就要七十两银子。

别看这“一品楼”的价钱死贵,却很是受人追捧。

“一品楼”里的桌椅茶几那是一水儿的上好紫檀;楼里所有的字画摆设没有一样是仿迹赝品,件件都是大家真迹;楼里预备的茶水全是跟着皇家贡品走的;楼里的伙计全是被精心调教过的,那嘴皮子愣是能说得人心花怒放,让人心甘情愿的掏尽荷包儿;楼里也有陪酒的姑娘,各个是琴棋书画皆通。那些个水灵灵的姑娘,妖娆的堪比有名的扬州瘦马,却又极知道规矩的进退有度。据说,这些姑娘也都是被人精心培养的,甚至请了宫里退下来的嬷嬷给教规矩。这些姑娘走出来全是仪态万千堪比大家闺秀的,绝不是青楼楚馆里那些所谓花魁能比的。

若说这“一品楼”是日进斗金,那也是不为过的。

有人难免疑惑,难道就没人眼红这“一品楼”而找他们麻烦吗?

这“一品楼”自开张以来还真没什么人敢来找麻烦的。那些个纨绔子弟俱是被家里警告过的。能出入“一品楼”的人非富即贵,甚至有还些常客是宗亲王爷。“一品楼”不远处就是步军统领衙门,门口那条街上顺天府的衙役每两个时辰就要来转悠一遭。

你倒是说说,可还有什么人敢来找麻烦的?便是那些泼皮流氓也是极有颜色的,这柿子是要挑软的捏才行。这“一品楼”根本就是个金刚石,想要咬人家一口肉,非要崩了满嘴的牙不可。

如此赫赫有名的“一品楼”居然开到了金陵城?!

那些个盐商巨富们知道了消息后顿时跟打了鸡血似得激动。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准备着去那富贵乡里好好体验一把贵族的享受。

这整个金陵城的有钱人都高兴了,甄应嘉却是郁闷的要死。

此时,甄应嘉正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面沉如水的想着心事。

这好好的“一品楼”,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金陵开张了呢?

甄应嘉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虽然胆儿肥到敢往盐税银子里伸手,但是他还不敢直接跟当今万岁爷对上。

甄应嘉深知康熙是个很在乎名声极爱惜自己羽毛的帝王,凡出师必要有名才行。对于截留盐税银子这档子事,甄应嘉一直很小心的处理着所有的人事首尾。他坚信,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牵扯到自己的时候,康熙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动手的。毕竟,甄应嘉的娘曾经是康熙已故生母孝康章皇后的乳娘。孝康章皇后去的早,康熙因着对生母的孺慕之情,对于伺候过孝康章皇后的老人儿都极尽宽容。

不过,甄应嘉也知道,贪墨盐税银子的事情一旦被揭发了出来,康熙必是不会饶过自己的。便是不用大理寺审,甄应嘉自己也知道这罪至少要罪及三族。怕是除了自己的老母亲,这满府的人都要跟着自己陪葬。

只是,这知道是一回事,真要面对这些白花花的不计其数的巨额银两时,能做到毫不动心却是另一码子事了。至少,他甄应嘉还没有修炼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拿着拿着便再也停不了手了。

甄应嘉不信这世上真就有那人可以富贵不能淫。历来的巡盐御史,都被他甄应嘉用真金白银豪宅美女给拉下了水。唯有现在这个林如海,竟是个楞木头似得,全不接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

正当甄应嘉犹豫着是不是要给这林如海一些警告让他知道些自己的手段时,薛家那个当家主母居然为了些个私心而出了那么个昏招。最初查到是薛王氏下手的时候,甄应嘉实在是恨透了这妇人的愚蠢,甚至觉得薛家家主死得一点也不冤,居然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管不好,着实是个无能的。而这薛王氏,到底只是一介内宅妇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白白的打草惊蛇,让林如海有了防备。不过,等甄应嘉发现林如海身边竟然有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存在时,他又无比庆幸这薛王氏的打草惊蛇之举。若非如此,等着他派自己人亲自动手的时候,还不给人抓个现行,再顺藤摸瓜找上自家?

真真是太幸运了……

林如海身边的人,让甄应嘉想起来了自家老娘说过的关于皇帝暗卫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甄应嘉一直当那是自家老娘哄自己睡觉的睡前故事。

这林家,当真有当今万岁爷的暗卫吗?

甄应嘉很是不确定。

这林如海当真是深受皇宠如斯吗?

因着这点不确定,还因着林如海这一任巡盐御史即将届满,甄应嘉决定暂时不再对林家有所动作,静观其变。

也许林如海这刺头儿能被挪个窝儿也说不定啊……

正待甄应嘉蛰伏起来的时候,金陵城的“一品楼”开张了。

甄应嘉这心肝儿跟被那猫爪挠的一样难受。

这“一品楼”的后台必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儿。不然,如何让那些骄傲的皇室宗亲不敢在那儿充大爷,全是一副斯文样儿。

甄应嘉非常肯定的认为,这“一品楼”十有八九跟当今万岁爷有关。

难道,康熙已经知道了什么吗?

甄应嘉被自己的念头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找来大管家,让他撒出人手去查探一下这个“一品楼”。

大管家离开后,甄应嘉双目一阖,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左手戴着的那双金丝楠木磨成的佛珠。这串佛珠是他老娘去扬州普济寺给自己求回来的,据说还在那株白莲前放置了七七四十九天,很是带着有些佛性。

菩萨保佑我甄家能过此一劫吧……

甄应嘉生平头一次对着佛祖暗暗许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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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间,大管家回来了。

那“一品楼”要凭着预订记录才能入内,等闲人还真进不去。

甄家大管家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一品楼”的伙计对他另眼相看,只是客气请他先去账房那儿缴定金,还是一个月以后的定金,因为这一月内的席面位置已经被富得冒油的盐商们预订满了。

大管家很有些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去了。临近家门口的时候,见着了一直在自家门口打转的薛家的大管家薛贵。

薛贵的一番话听得甄家大管家只抽抽。他没给薛贵一个准话,就把人给打发走了。然后,忙将薛贵说的事儿告诉给了甄应嘉。

哐啷嘡……

甄应嘉的三姨太特意送来的一碗参汤直接就贡献给了地板。

甄应嘉暴怒得在书房里恨恨的走来走去,几次抬头想说些什么又都哑了口。

真真是个败家子儿!!

自己这才几天没看着那小王八蛋啊,就给花出去这么些许银钱?!

实在是混账透顶!!!

那个薛王氏到底会不会教孩子啊!!

居然这么的败家!!!!

甄应嘉真想叫人把薛蟠这小王八蛋给拎到自个儿跟前儿来让自个儿狠踹两脚。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也是引着薛蟠不学好的罪魁祸首之一。

“薛家那里想着老爷能否出面让那些个商家把银钱退回来……”

发梦呢吧。

甄应嘉觉得这薛王氏定是昏头了。

这女人该不会是指着自己给她家做这个出头的椽子吧。

别说现在有个疑似康熙耳目的“一品楼”在那儿杵着,便是平常没事儿时,他甄应嘉也不会自毁名声干出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

只是,那上百万两的银钱便是甄应嘉也是肉疼的紧。

“去查查,薛蟠这小王八蛋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大一笔钱给花出去的。”

第四十三章 美人九

雨后的空气中总是夹杂着些泥土特有的清新气息。

毓庆宫的小花园被太子爷仿着自个儿记忆中的林家花园子给捯饬了一番,如今看着真是有模有样有树有水的样子。

太子爷正坐在石桌那儿享用着太子妃石佳氏精心准备的茶点。

茶香花香美人香,真是让太子殿下心旷神怡了一番。

一个小宫女端着盘点心跪在太子殿下身旁,带着些许惴惴不安的。不远处的花丛一角,隐隐露出了一抹银红色的旗装。

“侧福晋听说殿下喜欢扬州的芙蓉酥,便亲自做了些,让奴婢给殿下送来了。”小宫女低着头轻声说着。她真是倒霉催的才会被派去伺候那么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虽说这主子得宠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会跟着鸡犬升天。可是,明明只是个侧福晋,却想着去夺嫡福晋的宠,而这嫡福晋还是个很受宠的嫡福晋,那就有些个太不自量力了。

一贯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仍旧温吞吞的不紧不慢的吃着太子妃备下的点心,也是芙蓉酥。

“毓庆宫里的人如今也多了,太子妃也要抓紧给这些新人立立规矩了。不然,以后这规矩岂不就乱了?”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石佳氏温声说道。

“妾身知道了。”石佳氏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不见什么波澜。

这个新册封的侧福晋李佳氏,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长得很是艳丽,就是性子很有几份跋扈的味道,想来是因为在家里是个受宠的。

太子爷与石佳氏是少年夫妻。石佳氏的模样秀丽不张扬,性子温婉贤淑,御下张弛有度。

太子爷对于石佳氏还是很有几份感情的,毓庆宫里所有的一切全都交由石佳氏来掌管,等闲绝不会轻易的为着什么人什么事而驳了石佳氏的面子。

太子爷在与石佳氏相处时,绝不会叫那些庶妃什么的跟着碍石佳氏的眼。

这是毓庆宫里不成文的潜规则。

李佳氏也是知道的。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新人,自己的姿色明显好过石佳氏,且自己娘家的身份也不算低,所以才想着去争宠。

一想着新婚之夜,太子爷对着自己说的那些的温柔情话,李佳氏便按耐不住内心的浓浓不甘。太子妃不过是比自己早进宫几年,如今也该年华逝去了,凭什么还霸者殿下不松手呢!

不过一个老女人了,怎比得上自己的青春艳丽。

所以,今日李佳氏明知道太子在小花园,且身边只有太子妃陪伴,还是过来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个拿乔。

知道今日太子妃准备了点心芙蓉酥,她便也准备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点心想来争个高下。

让小宫女端了过去,她自己却候在不远处想等着太子爷亲自来接。

李佳氏的心思,太子妃石佳氏很是明了。

太子爷也知道个分明。

所以,他刚刚才说让太子妃给几个侧妃庶妃立立规矩,没得以下犯上。

不远处那个银红色的身影跺了跺脚,扭身走了。

只是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两声惊呼。

一个是李佳氏的声音,另一个听着却像是九阿哥……

李佳氏本就生气,且在家被宠得甚是跋扈。这摔倒之后,立时就发起了脾气。

“瞎了你的狗眼了!竟敢在毓庆宫里撒野!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打四十板子!!”

周围静悄悄的没个动静。

便是对面那个撞到了自己的人也只是在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

居然敢不跪下请罪?!

李佳氏原本就郁闷压抑的心情,立刻就爆炸开了。

一个一个的,眼里也忒没有自己的存在了!

就知道巴结着那个老女人!!

全都该死!!!

李佳氏含恨瞪着那人,却愣住了。

那人眉眼精致的不像话,虽是穿着男装,却身量纤细。

李佳氏眼中满是厉色,定是哪个狐狸精打算女扮男装勾引殿下!那张脸真真是个狐媚的,让人恨不得抓花了去!

玉手一扬,李佳氏就想掌掴那人。

九阿哥一挑眉,有些个惊讶。

这是哪里跑来的疯婆子?

自己走得太快撞到了人,却还倒打一耙的想他板子。

不过九阿哥最奇怪的事,居然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打算出手掌掴?

桃花眼角瞄到了一个黄色身影正急急赶过来。

“放肆!”

李佳氏手腕处传来了阵阵痛楚,让她差点以为手要断了。

那声呵斥,却是让她心惊不已。

太子爷将李佳氏往旁边一扔,正好让她摔在了跟在自己后面的石佳氏的脚旁。

“你把她带回去好好教教规矩!”

太子的声音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李佳氏兀自泪眼婆娑的看着太子,却没得到太子半点的怜惜眼光。

石佳氏福身一礼,口称知道。

石佳氏命人扶起李佳氏,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叹道:可真是个倒霉催的孩子。居然撞上了这位爷。

石佳氏是知道自家太子爷对九阿哥的看重的。

李佳氏看来是废了。以后,这人万是不会动摇到自己的地位了。

“小九,可有摔到哪儿?”

太子爷的一声问话,直接让抽抽噎噎的李佳氏呆住了。

虽然早就听说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所出的几个阿哥俱是俊美非常的人物,其中以九阿哥为最。可是再再让人想不到,这九阿哥竟然能精致到如此雌雄莫辩的程度……

自己刚刚居然骂九阿哥瞎了狗眼……

自己居然还想对九阿哥动手……

李佳氏实在抵不住惊吓的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与太子和太子妃请了安,九阿哥便跟着太子去了书房。

书房里,太子爷很是愉悦的看了看九阿哥递过来的银票。

真没想到那个“一品楼”居然还真被这小子给折腾出来了。

这不但是折腾出来了,还操办得很是有模有样的。

今年的红利竟比去年的多了三成出来。

数完了银票的太子爷两眼直放光的看着九阿哥,就跟看一座活动金山一样。

想当初,这小九特特跑自己这儿来,说是想开家酒楼,找自己入股呢。自己那时还想着这小子八成是脑子里哪根莫名的神经又抽了,两年前那会子他才多大点儿的人儿啊?这京城里的酒楼没有一百也就八十,能赚个什么?再说了,像他们这些个皇家贵胄的哪里能自己去行那商贾之事?便是家中的那些个铺面产业也不过是挂着府上的名头,实际却是交由手底下的奴才门人去经营打理的。若是让他们这些皇子阿哥的自己出面做这些个事情可就太跌份儿了!

太子爷努力压抑着自己老是不自觉就要上扬的嘴角,极力想维持自己君子不动如山的风范。

不过就是二十万两的银票嘛!

要是特乐呵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多小家子气似得!

不过,咳咳,真是二十万两啊!哈哈……

第四十四章 财神九

太子爷很是开心的看着躺在桌上的那二十万两银票。

他贵为当朝太子,毓庆宫中的用具摆设,他自己的用度抛费自是众位皇子中的头一份儿。但是,那不过是些个死物,太子爷真正能调用的银钱却并没有很多。

这银钱虽然俗气,却是最实惠的。

这人情往来,请客送礼的,哪样能缺了银子。

便是有时候,太子爷想给太子妃买个小玩意儿,也是离不了银子的。

虽然,皇阿玛有赏给他一个皇庄,到底出息不多,远远不能让太子爷做到挥霍的地步。

当然啦,太子爷的生活虽然过得比较精致,却不是好奢靡的。自是不会做出什么挥霍败家的事儿。

太子爷当然也会不好意思什么都是太子妃用自己的嫁妆产业来贴补。

那会很让太子殿下觉得气短。

所以,九阿哥送来的这份红利真正是送到了太子爷的心坎儿上。

银子这东西,真真是没人会觉着咬手的。

况且,老九给的这银子来路正的很,更是不怕人知道的。

太子爷笑眯眯的灌下了一盏茶。

这心花怒放的,真是美滋滋的。

“对了,孤听说你有让人去金陵也开了家一品楼。这钱财虽好,不过是小道。到底你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才是。”灌下了两盏茶,太子爷终于抚平了内心的激动,这才又开口提醒了九阿哥一句。

“当心皇阿玛考校你功课的时候打不上来打你板子。”

“弟弟心里有数。”九阿哥表现的很是受教。虽然,他知道这考校功课什么的是永远轮不上自己的。

能够被康熙爷考校功课那也是有说法的。

那都是能被皇阿玛看中的皇子才能享受到的殊荣,例如眼前的太子殿下、佟皇贵妃膝下养着的四阿哥、自己的嫡亲大哥五阿哥。

九阿哥没觉得自己会有机会被自个儿的皇阿玛考校功课,不过太子爷的好意他还是要受的,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了。

“江南富庶冠天下,那些个商人个个都是钱多的没处花去的。况且,商人重利轻义,你让他捐银子给朝廷当做军费,哪怕是一文钱,那都是没可能的。但是,你让他花钱吃些个跟皇亲国戚们吃的一样的吃食,那就是花千两万两去吃一道白菜心儿那都是情意的。”九阿哥说的不无嘲讽。

“这两年,咱们兄弟的这个一品楼上缴的税银可是很不少的。虽说不能彻底解决了皇阿玛的燃眉之急,到底这蚊子小了也是肉不是,好歹也算是做咱们这些做儿子的一点心意就是了。”

九阿哥会这么说,全是因为当初在开这一品楼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皇子阿哥全给拉进来做了股东。不过,每人出多少银子并不拘着,全凭自愿。等到了年底的时候,按着个人出的分子分得红利。太子爷会出一份大头的,全是因为当初看着除了老五和老十,就没什么人给小九捧场。那双桃花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当场就让太子爷晕头的什么都答应了。不但出了银子,还出了人手。京城一品楼的掌柜就是太子爷的一个门人,叫阿克什的。只是,太子爷出了人之后,却也没怎么插手去管一品楼。实在是因为,太子爷清醒之后,对于自己出的那么些个银子很是肉疼了一阵子。

不过,那本钱仅一年便赚了回来。这让太子爷在惊讶的同时,也很庆幸自己的一时头晕给自己得来了这么一份大大的实惠。更重要的是,经此以后拉近了自己与翊坤宫的距离。关于这点,端看这两年毓庆宫与翊坤宫的年节来往就知道了。

“你自己的功劳,何苦分给这么些人。”太子爷说这话的时候,不无心疼。

九阿哥不过一笑而过。

“到底兄弟一场。”

太子爷看着九阿哥,见他的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确认他说的是真的。不过……

“既然知道大家都是兄弟,那你怎么对着老四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的?”

太子爷一直对此很是好奇。这老九的性子打那年落水之后就好了很多,偏就对着老四的时候,就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嘴脸,便是老康也对此有过深深的疑虑,甚至怀疑过老九当年的落水与永福宫有关。只是,这到底也过去这么些年了。就算要查,所有的人证物证也定会被人抹得干净。不过,这虽然已是一笔烂账,到底还是在老康的心里留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正在慢悠悠喝茶的九阿哥一听老四的名头,原本漂亮的眉头直接就拧成了一个疙瘩。手里的茶盅就那么捧着,愣是半天没喝。

太子爷等了半晌儿,只等来了九阿哥重重呼出的一口气。

“四哥对着我,不也比对着其他兄弟来的刻薄些?”九阿哥平缓的声调中隐隐带着些许怒意。

其实,开启了紫微大帝记忆的九阿哥早已放下了前世的那些个恩恩怨怨。他自己其实还纳闷儿了呢,怎么这老四就是爱教训自个儿呢?天生反冲不成?如今,自个儿的表现比上辈子好太多了,老四看着自己怎么还是这么不顺眼呢?爷这是哪儿招他惹他了?

太子爷被九阿哥说得不由回忆了片刻。这一想还真是的呢!

太子爷经常被康熙爷带着处理些奏折,这也算是康熙爷在手把手的传授太子为君之道,处政之策。完事儿后,太子爷会顺道去给皇太后问安,有那么几次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老四在那儿训着低头耷脑的老九和老十。每次,遇见这事儿,太子爷自然而然的就给这俩小的说个情儿什么的,老四自是不会也不敢驳了太子爷的面子。

这些原也不算什么,只是如今老九说出来,自个儿再一对比老四对着别的兄弟时的态度,这高下亲疏立显啊!

太子爷无声的一叹,许是两人真的八字犯冲也不一定呢。

“老四到底是你兄长,这孝悌孝悌的,你总是要敬着些的。”太子爷说的无奈,“没事儿别往老四眼前儿凑了。”

“嗯。弟弟现在等闲儿都绕着那人会出现的地儿走。”九阿哥不是个呆子,自然知道自己若是真跟老四顶撞起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哼哼,爷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九阿哥眉眼间那毫不掩饰的郁闷惹来太子爷满是无奈的叹息。

“那一品楼的红利你也别忘了给老四送去,虽说他当初只出了五百两。”

唉!这两个冤家哟!

真是难为死孤咯……

“嘁!弟弟我才不会像某人似得眼皮子浅的跟层纸一样。反正这分红多少也是看着个人当初入股的银子所占的份额的。”九阿哥很是没好气的说道,“就怕有人又要说我做事偏颇了!哼!!”

那一天,康熙朝所有的阿哥,无论是已经出宫分府的,还是仍旧住在阿哥所的,即便是那些年幼仍跟着自己母妃住的,俱是开心了一把。

乾清宫里康熙爷问着户部尚书国库现有的库银,亦是乐呵了一回。

这手心向上拿银子,永远是一件让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四爷眼中的九阿哥

四阿哥胤禛踏着月色回到了主院。

“爷,一品楼今年的红利银子今儿个送来了。”乌拉那拉氏一边给四阿哥脱下外头穿着的大衣裳,一边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说着。

“嗯。”四阿哥淡淡的应了一声。

然后,便是一阵子的沉默。

就在乌拉那拉氏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的时候,突然听见四阿哥轻声问了一句:“老九派人送来的?还是他自己过来的?”

乌拉那拉氏抬头看了一眼四阿哥,只见他只是神情淡淡的站在那儿整理着腰带子,仿佛刚刚那声就不是他问出来的一样。

真是别扭呢。

乌拉那拉氏暗自吐槽了一句。

“是九弟亲自送来的。”乌拉那拉氏笑着说道,又将一杯泡好的温度适宜的香茶奉给了四阿哥。

“要我说啊,也不过就是两千两的银票而已。九弟实在不必亲自跑这么一遭,打发个人送来就是了。”乌拉那拉氏不着痕迹的给九阿哥说了句好话。说句心里话,九弟人真不错。这不但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很讨喜,待人很是真诚,这在皇家可是见不容易的事儿。乌拉那拉氏实在不知道自家这位爷怎么就是看人不顺眼呢?这横看找茬儿,竖看挑刺儿的,每次提起九阿哥都跟吃了辣椒似得呛人。就跟前世有仇一样,真是现世的冤家。

“听说几个兄弟那里,也都是九弟亲自给送去的。”乌拉那拉氏状似无意的又补了那么一句。

四阿哥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乌拉那拉氏见状,心下很是无奈,却也不好多劝。

晚间,四阿哥并没有歇在主院,而是回到了书房。

高毋庸点好灯,便退下了,只静静的守在书房外。

书桌上,有一个红木匣子。

红木匣子里放着的正是九阿哥送来的一品楼今年的红利,不多,不过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四阿哥瞅着那银票,眼里藏着几份落寞。

他如今在户部当差,要查一品楼倒是便宜的很。

所以,他知道一品楼现如今就是个聚宝盆,见天的日进斗金。

今年的红利,他们几个兄弟拿的都差不多。就跟当初老九来找他们入股这个一品楼的时候,他们都是抱着用这五百两将人打发了的心思是一样的。

听说,太子今年分了二十万两。老五和老十今年也分到了不少。这些人都是当初最支持老九的,老五跟老九是嫡亲的兄弟,老十跟老九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跟亲兄弟也是没差的,他们支持老九无可厚非。唯有太子的表现,让四阿哥很是介意。

当初听说太子爷一口气给了老九五万两的本钱,四阿哥差点没被气得吐血,五万两啊,这笔钱干什么不好啊?给个小屁孩儿过家家开酒楼。四阿哥不禁心里直骂太子爷太败家子儿,九阿哥毛没长齐没事尽折腾。

他去毓庆宫想劝太子爷三思,人太子爷却只是摆摆手,笑着说无碍,权当是给小九提前做生日了。

他劝不了太子爷,就只能逮着老九狠狠训斥了一顿。你说你一个皇阿哥,不好好用功念书,尽折腾这些商贾低贱之事,实在是不务正业的紧!拿着几百两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太子爷出五万两那么多?!得亏你是个阿哥,要是个格格,还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美色祸国?!

老九从小看人就是用眼白儿,让人觉着忒瘆得慌。那年落水救过来之后,四阿哥觉得老九这性子倒是改了不少,有礼了很多,很是有些皇阿哥的风范。可惜,这老九一遇着自己仍旧是一副刺头儿的模样。四阿哥也不求老九对着自己能同对着老五老十那般掏心窝子,可至少也不能差别这么大吧!明明老九看着太子的时候,眼神温和的很。就像这次送红利银子,四阿哥可是知道的,在别的兄弟那里老九只待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偏偏到了毓庆宫却又是吃了饭又是歇晌儿的,竟待了一下午的时间。

心情有些个酸酸涩涩的。

四阿哥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像他一直没闹明白,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会如此厚待老九?拉拢吗?因着翊坤宫在**的势力和那个养在皇玛嬷膝下的文武双全的老五?

四阿哥的养母佟皇贵妃因病于一年半以前去世了,那年去了的还有十阿哥的额娘温僖贵妃。如今的后/宫,位尊者除了皇太后便是四妃了。其中又以翊坤宫的宜妃最为得宠,且又是手掌宫权的实权妃子。四阿哥自己的亲额娘德妃本也是掌权宫妃之一,却因着偏殿里住着的庶妃犯了事儿,而受了牵连,进而被康熙爷夺了掌宫的权利。如此一来,说这翊坤宫在后/宫里权势滔天也不是不为过的。

四阿哥不由的眯起双眼。

除了拉拢,自己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值得太子爷如此特别的对待老九。

老九是个聪明的,不然这一品楼也不会被他弄得如此有声有色。

老九很会做人,他拉了所有的兄弟一起开酒楼分红利,倒也不吃独食。听说,老九捐了不少银钱给内务府。当然了,这是通过太子爷操作的,毕竟现在的内务府管事是太子爷的奶公凌普。如此一来,便是皇阿玛对着老九也是没什么话好说。人说了那是所有儿子一起孝敬给皇阿玛的。

这么个聪明又会做人的,干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往钱眼子里钻呢?

四阿哥对于九阿哥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想道。

你说你老九有这聪明劲儿,无论是学文还是学武都不会有啥问题的,偏偏成日里见天儿的捣鼓这些个下九流的营生。你就不能好好学些个东西,以后也好为皇阿玛或是太子殿下分忧嘛!便是不能像老五那样做个文武全才,好歹也给朝廷做些个实事儿吧。

在四阿哥看来,九阿哥就是个有点小聪明却极度不务正业的孩子。

这开酒楼,在四阿哥的眼里绝对绝对算不上什么正经事儿。

下次有机会,还是要逮着老九好好跟他念叨念叨。

真想把那小子的脑袋掰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长得啥样。

明明是那么斯文秀气的一个人,却偏偏要弄得自己满身的铜臭,没得俗气了几分。

非得把这个长歪了的小子给掰直了!

第四十六章 九爷的心意

一辆驮着两个大箱子的马车正静静的停在林府的门口。

大管家林清一边陪着来人喝茶,一边安排小厮们去把箱子抬去二门那里。这马车每三个月都会来这么一回,大管家也从最初的惊愕渐渐变得淡定。

最初,林清并不知道这些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原本还揣度着这是不是有谁想贿赂老爷来着,毕竟礼单上只写着是送给林家的。想不收,但是人家直接说请将礼单拿给当家太太决断。林清犹豫了,来人虽然穿着普通,却是一口的官话。林清很是老实的命人将礼单给贾敏送去,自己则陪来人一起候着。林清有心打探一下虚实,来人也不拿捏,直接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倒是弄得林清好一阵子恍惚。原来,来人竟是太子府的人,不过却是在帮着九阿哥办事儿。这送来的东西只说是给林府的,具体给什么人,来人也是不知道的。林清倒是自个儿琢磨着该是给玉姐儿的,不指名道姓的只说给林府该是九阿哥顾及到玉姐儿的名声方才如此行事。为这儿,林清心里对着九阿哥很是多了几分真心诚意的敬重。能对着自家小姐如此的费尽心思,可见是极有诚意的。

如今,林清与来人早已混熟。

“穆特,你这次先歇息两天再回去。我家大人早说了趁着你这次来,带着些个回礼回去。咱们也好趁机躲个懒儿。”林清笑着说道。

九阿哥让太子府的人来往林府,本也存着将自个儿摊在太阳底下的心思。林如海早就成精的人儿,自然是求之不得。有太子府的人盯着,林家与九阿哥之间便算不得什么自相授受。安全又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几年下来,林如海对于九阿哥是越发的赞赏。

穆特,就是每次帮着九阿哥送东西来的人。本是太子爷府上的一个管事,如今早已算是半个九阿哥的人。

“呵呵,就听大管家的。”穆特不是个扭捏的人,林清挽留他,他也不推辞什么。

对于林家,穆特心里早就有谱了。他来往京城与扬州之间,帮着九阿哥给林家送东西都送了两年了。这要是再看不出什么来,他就是个死人了。

早在太子爷命他跟着九爷帮九爷做事的时候就说了,以后若是遇到跟扬州盐政林家有关的事情,务必要尽心尽力,别对林家人拿捏什么太子府的架子。不然出了事儿,没人能保得了他。

果然,穆特被九爷派来给林家送东西,还一送就是两年,每三个月都要送两大箱子的东西过来。至于箱子里面是什么,穆特并不清楚。太子府一向规矩严明,穆特也是个知道本分的,他能被太子爷点出来给九阿哥办事儿,自然也是个聪明的。所以,穆特从来没有特意去打探什么,他只知道他送的那些个箱子里面八成不会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儿。

起先,穆特没闹明白九爷这是在搞啥名堂。您说您九爷一个皇阿哥给人一个地方大员家里总这么送东西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还特意让自己一个太子府的人帮着跑腿?

穆特倒不是在抱怨,他是真没整明白。

九阿哥这一出到底闹得是哪样?

便是自家太子殿下的心思,穆特也一样没整明白。

太子爷就这么纵着九阿哥?

可这往来的次数多了,穆特发现自己送来的箱子都是直接就送进内宅的。

穆特看着是个粗犷的汉子,但其实是个仔细的人儿。

他并没有对着什么人问东问西的去打听什么。他只是找了件扬州最热闹的茶楼做了半天,然后这扬州城连着金陵那边的小道消息便知道了个泰半。

如此一来,穆特就听说了原来林家有个小格格。当年万岁爷南巡的时候,还抱过这位小格格,连这小格格的名字都是万岁爷给取的。

穆特顿悟了。

这敢情是九阿哥看上了人林家的小格格啊。

穆特特意跟自家太子爷八卦了一下,却被自家太子爷鄙视了。

爷早就知道了好吧。

主屋那里,贾敏正带着黛玉一起对着单子查看箱子里的东西。

一个箱子里装的满是布料。从做内衣用的雪缎到做外裳用的丝绸,全都备齐了。外裳用的丝绸花色,不光有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还有现下江南一带时新的花样。从浅浅的粉色到浓重的红色,从嫩芽儿似的鹅黄色到明媚的天蓝色,甚是还有一匹妖娆的粉紫色雪纱。

陪在一旁的教养嬷嬷看得眼角直抽。九爷这是把宜妃娘娘的内库都给搬来了吧?金嬷嬷记得刚入冬那会儿,九爷送来的衣料中就有一匹紫色的哆罗呢。金嬷嬷曾经在太**里见过这种料子,是外邦进贡的贡品。用这种料子做的大衣裳穿在冬季里极是保暖,且手感柔软顺滑,很得后/宫诸位嫔妃们的喜爱。只是,这料子到底是贡品,数量不算很多。只有宫里得宠的妃嫔能分得一二。宜妃身为得宠的掌权宫妃能分得这种哆罗呢自是很正常的事儿。不过,金嬷嬷料着数量也不会很多。九爷送来的那一匹搞不好是宜妃娘娘所得的全部。

九爷对于林家的格格可真真是上心的很啊!

这林家的格格将来便是没做成嫡福晋,怕也会是个极得宠的侧福晋。

黛玉在四位教养嬷嬷心中的地位不由得又上升了许多。

打开另外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些个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有做工精巧的九连环和鲁班锁;有两个纸鸢,一个飞燕造型的,一个莲花造型的;有一只小船模型,做得极精巧,看着跟真的似得,连那些门窗都是可以活动的,真真是巧夺天工。

黛玉开心又好奇的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

全都好好玩的样子。

黛玉很是欣喜的拿起一个镂空的银质香薰球在手上把玩。

这个香薰球并不是多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贵在其做工的异常精致。香薰球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和莲叶,枝缠枝,叶接叶,花瓣儿层层叠叠,看着竟跟真的也不差什么了。

“这香薰球做得倒是别致的很。”贾敏就着黛玉的手打量着香薰球,笑着说道:“我记得文绣不但刺绣好,打的络子也是极好的。叫文绣给香薰球打个络子,给玉儿带在腰间就是了。玉儿年纪还小,也别弄得烟熏火燎的,就用些时鲜花瓣儿填上就行。”

对于九阿哥每三个月就派人送东西来的行为,贾敏是乐见其成的。

这至少能说明,九阿哥对于自己的玉儿还是很有诚意的,不会是随便打发的样子。

至于九阿哥送来的这些个东西,贾敏倒是看着新奇的。

虽说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却是极投玉儿所好的。显然,九阿哥是对玉儿的喜好好好的了解了一番。

单就九阿哥的这份心意,便令贾敏这位未来的岳母很是满意。

“梅香,让人把东西送水云轩去。让书香仔细清点造册。”贾敏吩咐道,转而看见黛玉对着那个香薰球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禁笑道:“这个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不过这上面的莲花雕得确实精致。平日里,也不见你多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怎么这会儿倒是爱上了?”

黛玉抬头,对着贾敏粲然笑道:“莲花很漂亮。”

有着爹娘的千娇万宠,还有一个对着妹妹无条件宠溺的哥哥,林黛玉便是想多愁善感也是不能的。再加上林家人口简单,没什么后院倾轧这种糟心事儿,所以林黛玉的性子单纯还带着些娇憨。

贾敏对着黛玉干干净净的如花笑颜,很有些个忧愁。

玉儿这性子,以后嫁了九阿哥后,还被人给欺负死。

唉!

第四十七章 为娘的心思

贾敏对着自家女儿干干净净的如花笑颜,心下很有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玉儿这个性子哟,日后嫁给了九阿哥,还被人给欺负死哦。

唉!

想想都要愁死了!

这一年一年的,过得也快。

眼见着玉儿慢慢张开了,小小年纪已是身条婀娜如扶柳,绝色姿容掩都掩不住。不是贾敏自夸,自个儿的闺女,那眉眼姿容很是当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类的词儿。若非那一身如莲花般让人难以亵渎的清贵雅致的气质,黛玉很是有些当祸水的资质。

贾敏不禁喟叹道,女儿不比儿子,是要外嫁的。如今女儿大了,有些个事情是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去看看你哥哥吧,整日里这么点灯熬油的念书,别念成书呆子了才是。”贾敏说道,“晚上叫你哥哥过来一起吃饭,有他爱吃的百菌骨头汤。他才多大点儿的人啊,就这么急吼吼的去跟人挤破头考举人。”

儿子上进是好事。

可是这才考了童生,就想这么一口气接着去考举人,也太过了些。

别人头疼自家小子顽皮不上进,贾敏却是头疼自己儿子的太过用功不玩乐,老成的竟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也好。”黛玉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笑眯眯的说道:“前儿个,哥哥还说要帮我写副‘爱莲说’的呢。这都多少日子了,定是给搁脑袋后头去了。哼!今日必要让哥哥多给写几幅字才成。”

贾敏被黛玉那副傲娇的小模样给逗乐了,伸出一指点在了黛玉的额头上。

“你哥哥真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这兄妹俩的感情极好,贾敏是知道的。

林翰对着黛玉是有求必应,让贾敏很是有种错觉,感觉自个儿的儿子拿着玉儿是当女儿来养的。

“你哥哥的那笔字,也就你给他捧场了。好歹也该找些董其昌的字来练练,将来会试,难道他还打算用那一手的狂草去写文章不成?”

贾敏一想到那日里看见自家儿子挥毫泼墨写出的那几个桃符似的玩意,就脑仁儿突突的疼。

“嗯,娘亲的话我一定说给哥哥听。”黛玉闻弦知音的说道,笑得跟一只小狐狸似得。明明是心疼哥哥没日没夜的念书,偏要摆出这么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那些有的没的,娘亲真心不老实。

这边,几个教养嬷嬷被贾敏留了下来,说是有话嘱咐。黛玉心思玲珑,哪里不知道这是要自己回避着些呢。便也不说什么,只自己带着大丫鬟墨香往松涛苑去了。

黛玉走了之后,贾敏押了一口茶,方才说道:

“如今,玉儿眼见着也大了。有些个内宅里的事情,烦请几位嬷嬷开始教导她一些吧。”贾敏说着,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郁结与不忍。

这世上没几个做娘的能忍心看着自家闺女被那些个后宅阴私给污了去,明明是那么干干净净来到这世间的。

只是,再不忍心,这些个事情还是要教给玉儿。不为别的,单为了能好好活着。

“我只求我的玉儿,将来莫被那些个鬼蜮伎俩给害了去。”

贾敏说的委婉,几位教养嬷嬷却是心知肚明。

在她们看来,林家的后宅是极难得的干净地儿,林如海只有贾敏一个人,后宅全没什么姨娘通房之类的蹦跶膈应出妖蛾子。但是,未来的九阿哥府却未必能及得上如今林家的十分之一。况且,九阿哥比林家格格大了足有九岁,过不了两年宜妃娘娘定会给九阿哥安排身边人儿了。

林家小格格在林府这种干净的环境长大,其心性之单纯,将来在阿哥府那种复杂的环境里必是难以存活下来的。

“奴婢们会尽心教导格格的。”

话不多,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这四位嬷嬷来说,林黛玉便是她们的主子。

以黛玉的心性和林家的处事,黛玉若是好了,必是不会亏待了她们去。她们无儿无女,将来也是要靠林家或是黛玉来养老的。再说了,她们看着黛玉长大,彼此之间早已有了感情。如何忍心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因那些个见不得人的阴私而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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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松涛苑的路上,黛玉慢悠悠的走着,一点都不急的样子。

娘亲之所以留下四位教养嬷嬷,怕是跟自己的性子有关吧。

黛玉看着单纯,却是个极聪明的。

打小那些人因为自己年幼,说话都没个避讳的,自己很是听到了不少后宅阴私。

自家人少,没这么些个糟心事儿。

这还是李嬷嬷那个时候跟福嬷嬷聊天时感慨的一句。

自个儿也听说,玄逸虽然如今只是个光头阿哥,但是以他与太子爷哥儿俩好的感情,将来也少不了一个郡王帽子。到时候,皇子后宅的女人必是不会少的。自个儿以后的日子断是不会如娘亲这般自在舒心。

只是,何必如此呢?

依着自个儿的性子,那些个女人何必去理会。大不了自个儿关起门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就是了,反正玄逸必不会亏待了自己去。

关于这一点,黛玉还是很有信心滴。

至于爱不爱的这种问题,对于本体是一株植物的黛玉来说,太过深奥了些。

终于,黛玉以龟速走到了松涛苑。

伺候林翰的婆子给黛玉问安后却道林翰去了外书房。

自打那年下药的事情查出来后,林翰的身边便没再放什么丫鬟。

“大小姐先屋里坐会儿,大爷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这婆子手脚麻利的给黛玉奉上一杯沏好的茶,说道:“这茶是大爷前些日子刚得的,大爷说这茶很是适合大小姐,叫给大小姐留着呢。”

茶香袅袅,茶汤晶亮澄莹。

黛玉轻啜一口,舌根处一股甘甜回喉,真真是道不尽的甘醇舒畅。

“好茶。”

黛玉说了一声好,不禁又细啜了几口。

“真真是好茶。竟跟平日里用的不同,哥哥可说了这是什么茶?”

黛玉心心念念着好茶,只道平日里喝的跟这一比竟是天上地下一般。

“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话音刚落,便见林翰进了屋里。

林翰摆摆手,让那伺候的婆子下去,自己亲自给黛玉续杯,口中说道:“这茶性温,很是适合妹妹。妹妹若是觉着好,这里还有三两,妹妹且先拿去用着。日后哥哥再给妹妹多多淘换些来。”

“嗯。”黛玉笑得眉眼弯弯,应道:“叫哥哥费心了。”

“不值什么的。”林翰见着黛玉高兴,自也是开心的,觉着没白费了心思。

第四十八章 林老爹的担忧

“妹妹今日怎么想到来哥哥这儿了?”茶过三巡,林翰方问道。

一听这话儿,原本还是笑意晏晏的黛玉立刻翻脸了。

“哥哥还说呢,明明答应了人家给人家写‘爱莲说’的,如今怕是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黛玉扭头气咻咻的说道,末了还哼哼了几声。

林翰这才想起,月前黛玉缠着自己说要认字的时候,自己仿佛是说过要给她写副字来着的。

当下,林翰直拍自己的脑袋,连道“该死”。

“妹妹别恼,哥哥这就给写。”

说着,林翰就准备去铺纸研墨了。

黛玉微撇了下嘴角,嘀咕道:“可算了吧。你刚回来,先歇着吧。这眼见着要吃晚饭了,娘亲还等着咱们呢。”

这话音不无委屈,听得林翰小心肝疼的直抽抽。

他本就是个黛粉,如今还是个妹控,最是见不得林妹妹委屈的样子。

林翰抬头瞅了瞅天色,心道也确实是有些晚了。虽说自己可以快快写完一幅字,却难免有敷衍之嫌。还是明儿个好好静下心给林妹妹写一幅字为好。

“明儿个,哥哥定给妹妹写副好的。”

“一副怎么够?怎么着也要五副字,方才对得起妹妹我这么久的殷殷期望。”

林翰想想五副字也不算多,自己权当练字就是,便点头应道。

自己的字能被林妹妹欣赏,林翰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他全不知道自己的林妹妹如今的林黛玉早已不是那本《红楼梦》里的绛珠草了。

“不能比哥哥原先答应的‘爱莲说’差哦。”黛玉不禁补充道。

林翰除了点头答应,还是点头答应,全然没有二话的。

林翰牵着黛玉慢慢往主屋方向走,一路上割地赔款的答应了黛玉无数的条件。

林翰觉着自己既然来了这红楼走一遭,便断断不能让自己的黛玉妹妹落得个泪尽而亡的下场,无论是对着自己外祖家贾家的那块破石头,还是对着那只狐狸美人九,都不行!

即便,这红楼早已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林翰在心里吐槽道。

林翰一心想着不能将林妹妹往多愁善感,娇柔脆弱上培养。如今的黛玉被林翰宠出了一丝小小的娇蛮,这让林翰很有些成就感。

“玉儿想要什么只管告诉哥哥,便是这天上的月亮,哥哥也给摘下来。”林翰说的豪气干云,却没防着身后挥来的一掌,正中后脑勺上。

“个臭小子,少把你妹妹带歪了去。”林如海很没好气的斥道。

“玉儿乖乖,咱不理你哥哥。他最近看书真是看得魔怔了。”这嘴上没带门把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林如海自己牵过黛玉,斜睨了林翰一眼。玉儿要是真要月亮,看你小子怎么办!哼哼!!

林翰被自家老爹如来一掌给镇压了下去,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今儿个真是倒霉催的哟!林翰心中哀嚎道,往日里自己一直是小心说话小心做人来着,今日怎么就没当心呢。也怪自家老爹,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回来的早也罢了,这走路怎么跟飘似得没个声响呢?

林翰一边跟着一边腹诽着。

林老爹下手也太狠了,自己是他捡来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嘶!

揉了揉后脑勺,林翰不无哀怨。

********************************

晚饭后,林翰和黛玉跟着贾敏腻歪了一会儿,就被各自打发回去休息了。

“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对着翰哥儿很是没好气的样子。可是那孩子做错什么了?”贾敏一边顺着头发一边问林如海道。

正在擦脸的林如海闻声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往面盆里一丢,说道:“翰哥儿这孩子自小就聪慧异常,我虽不屑于那些鬼神之说,却也知道慧极必伤的道理。所以,与学业上我也不强求他什么,文章但凡能说过得去就行。只是教他的先生说,翰哥儿很有几分匪气。如今我看着,这小子带有几分疯气才是真的。”

林如海越想越是不满,语气中难免便带了些出来。

“你是没见着那个臭小子是如何教玉儿的。长此以往,咱们的乖女儿还不被他带着长歪了去!真有那么一天,老子非打断这臭小子的腿不可!!”

“老爷消消气。”贾敏忙给林如海顺气道,“这可是怎么说的?我看翰哥儿很是懂事,如今还教玉儿认字来着。他是对着妹妹宠溺了些,可也断不会如老爷说的那般,把玉儿带歪了去。”

贾敏止住了欲开口的林如海,接着道:“老爷先别急,且听我分说分说。”

“翰哥儿自考了童生之后,就越发读书用功了。我听松涛苑里伺候的人说,那孩子没日没夜点灯熬油的念书。我也是怕那孩子这么熬会弄坏了身子骨,这才使了玉儿不时去叨扰叨扰他哥哥。”

贾敏说到这儿,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的温柔了起来。

“玉儿那孩子也是个极聪明的。有些话,咱们去给翰哥儿说他未必就能听得进去。谁叫那孩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倒不如叫玉儿小孩子似得去跟他闹闹。唉!这别人家都是着急上火自家孩子不争气不上进,咱家倒好,反而求着自家的孩子能别那么熬夜苦读弄坏了身子。老爷也不用担心玉儿会长歪了去,那个小丫头可不比翰哥儿笨,那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着呢。俩兄妹打小感情就好,又都是有主意的。况且翰哥儿还是老爷亲自教养长大的,断不会真的就长歪了的。老爷宽心就是。”

“今儿个,我跟四位教养嬷嬷说了,玉儿大了,一些规矩什么的可以慢慢开始教她了。明儿个起,上午我管家理事儿的时候,让她们把玉儿也带过来,我亲自教导她这些中馈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学一个时辰的规矩。其它女红什么的,等着玉儿六岁了再请个好的绣娘进府来专门教她。”

“唉。玉儿的好日子也就这么些了。后面要学的,可多了去了。”

说到底,贾敏仍旧是打算以嫡福晋的标准来教导黛玉的。

林如海听了贾敏的这番话,默默无声了好久。

“唉!我也是担心这俩孩子。”

这孩子太聪明了,当爹娘的也累得慌。

生怕他们将来踏错一步,便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这两孩子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翰哥儿甚至很有些个薄情寡性的样子,若非看着他对玉儿的宠溺,我还真当这孩子就是个凉薄的人呢。”

林如海说着,不免想起了那个犯了事儿的流朱。那个丫鬟可不就是打小伺候林翰的嘛。那时流朱对着林翰哭诉求情,想让林翰念着往日的情分能网开一面,林翰却是一脸无动于衷的看着那丫鬟被杖毙。府里的下人那时就开始私下在传林翰是个薄幸的,对着打小在身边伺候的人都可以无视至斯。

这传言,林如海知道,贾敏也知道。

只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说林翰应该为那个背主的丫鬟求情。那才是真的脑子进水,脑壳儿坏掉了呢!

林翰不是做错了。

他是做的太对了,完全不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会做出的事情。

这才是让林老爹万分忧心的事情。

慧极必伤啊!

第四十九章 学海无岁月

无论林老爹是如何的忧心,林家的孩子还是照常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林翰依旧是玩了老命儿的念书,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黛玉也开始了她满洲贵女的学习生涯。

规矩和礼仪早已在嬷嬷们的潜移默化中,融入到黛玉日常的举手投足里去的。

每日的上午,黛玉会跟在贾敏身旁,看着贾敏处理那些家事和铺子里的事情。

等着吃过中饭再睡个午觉之后,黛玉便跟着教养嬷嬷们学习一个时辰。

在这个时辰里也不只学一样东西,而是四个教养嬷嬷每人教授不同的课程。

黛玉的年纪还小,四位教养嬷嬷便商量着每人各自教授一刻钟的时间。等着日后黛玉年纪再大些,便将授课时间拉长。

四位教养嬷嬷各有擅长。

徐嬷嬷专门教授黛玉宫中的规矩,间或穿插讲解些康熙爷与皇太后的喜好和忌讳。

金嬷嬷专门教导黛玉穿衣打扮。这什么样的场合要穿什么样的衣裳配什么样的首饰,也是一门女孩子必修的学问。

燕嬷嬷教导黛玉药理知道。春夏秋冬四季时令,什么样的菜蔬可以养生,哪些菜蔬混搭容易得病,还有那些花香果香哪些混搭着可以提神,哪些混搭着却会致命。如此这些,燕嬷嬷全都细细的教给黛玉知道。

路嬷嬷每日里只给黛玉讲些故事。只是这些故事全是关于宫廷內帷和深宅大院的。那些个宫斗宅斗里所用到的手段伎俩,路嬷嬷权当故事似得讲给黛玉知道。

黛玉每日里忙着学习管家,忙着学习规矩礼仪,忙着药理食谱,忙着听故事,整个人都快跟陀螺似得的连轴转了。

要叫黛玉自己讲,她最喜欢的便是燕嬷嬷教授的知识,其中又以食谱最得她自个儿的心思。

紫微宫里千万年的生活,早教黛玉习惯了精致的生活。

身为大家族的女孩子,规矩礼仪总是不错的,便是穿衣打扮也是很有心得。后宅的那些个争斗,便是没有亲身经历过,打小也是听过不少。

唯有美食,能引起黛玉的兴趣了。

几位嬷嬷都觉着黛玉悟性极佳。虽说有些个懒散,却是个极聪明的,玲珑心思,一点就透。黛玉的性子也好,虽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却因着懒散的性子不爱与人计较,比着林翰实在是好了太多。至少不会应了那句“刚过易折”的谏言。

几位教养嬷嬷中,燕嬷嬷对着黛玉更是犹如师徒一般。因着黛玉对于植物药理方面的天赋,燕嬷嬷更起了爱才之心,真真是倾囊相授。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转眼林家便在扬州又待了三年。

如今的林翰早已有了举人的功名。

而渐渐长成的黛玉也已经开始帮着贾敏打理一些家事。例如庄子上和铺子里的经营,帮着贾敏的茶会拟点心单子,逢年过年的人情往来等等。

“娘亲,这本账我算好了。你看看可有什么错处?”黛玉将手边儿的账本子合上拿给了贾敏说道。

贾敏大略心算了一下,觉着差不多。

“我的儿,且歇息会儿吧。”

黛玉抿唇浅浅的一笑,坐到了贾敏的身边。

“今儿个过年的年礼,你晚上回去先拟个单子,等明儿个再给我看看。”贾敏一边爱怜的摩挲着黛玉一边细细嘱咐道。

“玉儿知道了。”黛玉很是乖巧的回道:“是要拟了所有的人家吗?”

那一双水汪汪酷似贾敏的凤眼不自觉的眨了眨。

贾敏笑嗔道:“那倒是不用。你只拟了你外祖家和太子府的就是了。”

凤眼继续眨了眨,黛玉弱弱的问道:“只外祖家和太子府?”

贾敏眉尖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这黛玉,口中只道:“只你外祖家和太子府就行了。”

“哦。”

这一声哦可真是宛转悠扬。

片刻后,黛玉似了悟了一般,点头应道:“玉儿知道了。”

自个儿回头看看往年的送礼单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哼哼……

只见黛玉皱了皱小鼻子,微微嘟着的小嘴不知道在那儿偷偷嘀嘀咕咕些什么。

坐在边儿上的贾敏只做不知的在那里慢慢喝茶,其实心里差点儿没笑抽了过去。

玉儿这副傲娇的小萌样儿,太可爱了!

真想跟她小时候一样抱过来亲一口啊。

唉!

贾敏不无遗憾的想着。

这天晚上,等着黛玉翻开往年的送礼册子时,心中再次吐槽她家漂亮娘亲的不实诚。

这历年送往太子府的年礼都是双份的!

哼哼!

娘亲真是太不实诚了!

黛玉一边照着往年的老例拟着今年的年礼单子一边不忘吐槽自家娘亲。

单子拟完,黛玉又看了看,拿起笔在边上又添了两笔,这才心满意足的熄灯歇息去了。

第二天,黛玉早早的便洗漱好,带着砚香和墨香,并李嬷嬷、金嬷嬷和路嬷嬷一起,去给贾敏请安了。

“玉儿今儿个来的倒是好早。”贾敏见着一早来请安的黛玉笑着说道,还不忘抬头看了看堂屋里摆着的自鸣钟。

“是,今儿个特意想赶早过来给娘亲请安。女儿昨晚上已经按着往年的老例拟好了今年的年礼单子,还请娘亲过目。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女儿也好马上改正。”

黛玉说着,便递上了昨晚拟好的单子。

贾敏接过单子细细看了一回,唇畔的笑意渐深,口中赞道:“玉儿这单子拟得不错。第一次能做到你这份儿上,已是极好的了。”

黛玉拟的这份礼单不仅仅是找这老例走,她还多加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原来,这年中秋那会儿贾糊喜得双生子。为这儿贾赦还特意派了人来告知贾敏,那时黛玉正陪着贾敏,这事儿自然也就清楚了。而太子爷也是上个月刚刚得了一个儿子,康熙爷亲自赐了名字,叫弘皙。这事儿是黛玉从林翰那儿听来的。所以,黛玉才会在礼单上加了两笔。

黛玉做事很懂得变通,而不是一味的墨守成规。这让贾敏极是满意。

贾敏转而对着金嬷嬷和路嬷嬷道谢道:“玉儿能如此懂事,都是嬷嬷们教导之功。”

两位嬷嬷不敢居功,忙推辞道:“可不敢当太太这么说。都是格格自个儿聪颖,奴婢们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玉儿能有今日,全赖嬷嬷们往日悉心教导。这份功劳,我林家自会记在心里。嬷嬷们只管受着就是了。”贾敏说道。

“今年,因着西北闹灾,有好些个人家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我的庄子上今年收留了几名流离失所的孤儿,模样性子都是不错的,也极懂事。我想着让他们过继给几位嬷嬷做个继子,将来也好给嬷嬷们摔盆守孝。不知道嬷嬷们意下如何?”

金嬷嬷和路嬷嬷互相看了一眼,眸中俱是激动。

“多谢太太的恩德。”两位嬷嬷说着便对着贾敏深深的一福。

“两位嬷嬷快快请起。”贾敏虚扶了一把,继续道:“这不过是我林家应该做的。徐嬷嬷和燕嬷嬷那里,烦请二位也转达一下。若是都同意了,我便让我家老爷给几位嬷嬷去衙门备案了。”

金嬷嬷和路嬷嬷自是不无感激的应允道:“多谢太太。”

自此之后,四位教养嬷嬷算是真正的在林家扎了根。对于黛玉,她们也是更加的尽心尽力的教导。

第五十章 老九就是个情种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整个暖阁都被熏得暖暖的,让人觉着很是舒坦。

鎏金的香炉里升起一股淡青色的轻烟,袅袅娜娜如女子的细腰轻摇。

不同于往日里的墨香与茶香,今日的暖阁里溢满了一股浓浓的混着些许茶味儿的奶香。

此时,这暖阁里没有半个奴才,只有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子正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倚在暖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儿个是朝廷封笔之日,上书房的讲课前几日也结束了。儿子想着大哥和弟弟们也忙活了一年了,合该好好松散松散。过两天就是新年了。这过年虽说是热闹的很,可这人情往来酒宴应酬的却也着实是累得慌。所以今儿个晚上儿子让石佳氏在毓庆宫里整了席面,请兄弟们去儿子那里热闹热闹,算是咱们这些兄弟提前过年了。反正都是自家兄弟,今儿个也不拘什么尊卑,大家好好松快松快。”

太子温声说道。

这些年来,太子永远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真真的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这一点尽得他爹老康的真传。

上位者怎能轻易的被人看破自个儿的心思?

太子是不喜大阿哥的。

这一点老康心知肚明。

老大胤禵,打仗是一把好手,却也仅限于听命冲锋什么的。打葛尔丹的时候,他可以按着老康的命令宁死不回头的带着人往前冲。但是,在遇到突变情况的时候,却少了些变通,失了主次之分。

老大只能做个听命的武将。

只是,他或许不这么觉得,也或许是别人怂恿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进一步。

老大处处跟太子争锋,甚至明着不给太子面子,这些老康都知道。

老康什么也没说,不过想看看太子要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太子的行事还是很令老康满意的,到底是自己亲自教养的孩子,比**那些妇人教养出来的要好太多了!简直就是拍马不及!!

太子就算是不喜这个总是给自己找茬出妖蛾子的大哥,至少明面儿上绝不会让人看出来,兄友弟恭做的极其到位,绝不会让人在私德方面有所诟病。

眼见着康熙喝完了杯中的奶茶,太子很有眼色的亲自又给斟满,方才接着说道:“皇阿玛也是知道的,老九开得那家一品楼生意还算过得去,这些年也有了些收益。儿子当初不过是帮着白出了些银子,其实啥事也没管。如今老九小赚了些许银钱,也都分给了儿子和其他兄弟们。今晚上,也权当是儿子代表其他兄弟们答谢小九给兄弟们挣得这些个零花钱。”

康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不过看着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老爷子就爱玩深沉。

太子爷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不过面上仍旧是一派和煦如暖阳的样子。

暖阁里有了片刻的静默。

太子爷仍旧是浅笑着捧着奶茶暖手。

他其实不爱喝奶茶,总觉着有些个腥气。便是乾清宫的奶茶在熬煮的时候放了些碎杏仁儿去味儿,也没能十分遮住这股子味儿。

“老九还在给林家的小玉儿送东西?”康熙突然出声问道。

九阿哥一开始就跟老康报备过要给林家小格格送东西的事情,甚至当着老康的面使唤起太子,让人太子派个能干的帮着给送去。当时那小子的借口很好找,年岁太小还没开府,实在是没人使唤,请太子二哥帮个忙。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老九手上没人,难道宜妃手上就没人了吗?

郭络罗氏家族人丁旺盛着呢。

老康和太子都不信,宜妃真的找不出半个人能帮老九要办事。

老九这么做不过是打算不藏着不掖着,将整个人摊在大太阳底下罢了。

不过,老康跟太子对于老九的光明磊落也很是赞同,毕竟林如海是老康心腹,管着的又是盐税那么扎眼儿的差事。老九若是真的私下跟林家有个什么来往,很容易让人想歪咯。便是老九自己没想这么着,私相授受总不是个好听的话儿。

“是。”太子说道九阿哥时,声音会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笑意。

“儿子也没想到,那小子竟能坚持这么些年。看样子是真对着林家小格格上心了呢。”

九阿哥往林家送东西这一送就是六年。

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这份心意却是真真的。

康熙爷的嘴角不可觉察的微微上扬。

想当初,自己不过是看着俩孩子之间的互动觉着不错,再加上自己对于老九实存了些考量的心思,所以才跟林如海口头定下了婚约。不过那会子,自己想着让林如海的闺女当个侧福晋就够了,毕竟俩孩子的年岁差了不少。不过如今看来,小玉儿做个嫡福晋也是可以的。

康熙爷倒不是感动于这俩孩子之间堪比青梅竹马的情谊什么的。

这位老爷子没那些个风花雪月的浪漫心思。

虽说爱新觉罗家历代都会出情种,但是绝对不会是这位爷。

这位爷的心里只有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社稷。

他如今会起了让林黛玉做九皇子嫡福晋的心思,完全是因为最近收到的林如海的那份密折。

江南盐税银子的幕后黑手露了马脚,叫林如海给逮了个正着。

康熙爷龙心大悦之下,觉着很是该给林如海些赏赐,以笼络住自个儿的心腹。

别以为心腹就不需要笼络了,这人心都是处出来的。

便是心腹,要让人给自个儿卖命,也是要时不时的给人暖暖心不是?

再说了,林如海是真不错。忠臣之后,立身持正,忠于王事,很得康熙信任。

康熙本想着这次林如海任满之后,先调到翰林院待一段时间,然后再给个合适的位置。现下却觉得,也许让林家出个皇子嫡福晋也是个不错的赏赐。毕竟林家也算是出身满洲著姓大族,林家的格格很是配得上做皇家的儿媳妇。

老九如今能对小玉儿如此用心,可见是动心了。

不过,这点儿上来说,老康真是宁可老九就这么儿女情长的,也不愿他跟老大一样跟太子争。

其实,便是太子,也是乐于见着老九这么个样子的。

温柔乡,英雄冢。

老九若能被林家小玉儿化成绕指柔,真真是太好不过的一件事。

太子爷宁可老九永远是这么站在身边叫自己“二哥”的样子,也不想有一日两人立场敌对。

“你们兄弟几个里面,老九就是个情种。”康熙爷叹了一声说道。

太子爷很是赞同的点头称是。

“过了年九弟就要出宫开府了,等着来年的选秀的时候,皇阿玛先给九弟选几个侍妾格格吧,让他府上也好有个知冷暖的人儿。”

康熙爷点点头,笑允了。

林家小玉儿跟老九栓了婚,林如海又是那样的身份,倒是真不好再将那些有势力的人家的姑娘指给老九做侧福晋了……

不过,选些个侍妾格格的还是可以的。

林家的小玉儿还有七年才能参选。总不能叫老九就这么孤单单的干等着不是?老康不免又觉着有些个委屈自己儿子了,所以决心等会儿去找宜妃商量商量,怎么着也得先给自己儿子找些个模样好的,家事不能太差的汉军旗姑娘做侍妾。

等着老九开府,总也要有人伺候着才行。

第五十一章 挖呀挖呀挖墙脚呀

这晚,太子爷邀请了所有的兄弟来毓庆宫参加夜宴。

一张大大的圆桌,正好合了太子爷“不拘尊卑”的心意。

太子爷左手处坐着大阿哥,右手处坐着四阿哥。

其余的人,都是按着自个儿平日里处得亲近的一处坐着。

太子爷倒是亲近九阿哥,只是今晚这场合他也不能由着自个儿的性子把老九拉自个儿身边坐着。他自认今晚上自己唯一能为老九做的就是好好看住四阿哥,别让这位冷面的爷冻没了九阿哥的胃口。

圆桌上大致分了两个圈子。

那些已经开府办差的自然是坐在一处,没事儿可以就着各自的差事叨念两句。

而那些还没有开府办差的自然也是一处坐着,他们这些小阿哥关心的无非就是宫外头有什么好玩儿的。

而九阿哥便是这些小阿哥们隐隐的领头人。

“九哥九哥,你上次带回来的那种云糕可真好吃。”说话的是一脸萌萌的十三阿哥,旁边坐着的十四阿哥也是满脸满眼的期待。

前几天九阿哥跟着五阿哥出宫玩儿了一遭,买了些糕点吃食和花灯面具之类的小玩意儿,回宫后分给了几个住在阿哥所的小阿哥。十三阿哥口中说的云糕便是其中最受几个小阿哥欢迎的吃食,可惜大部分都进了大胃王十阿哥的肚子。

“九哥下次再给你们带些回来就是了……”九阿哥啜着果子酒,桃花眼中满是温和。其实不用十三和十四开口,老十都念叨好些回了,纠着缠着的让九阿哥下次出宫再多多的买些回来。

未等十三十四雀跃欢呼呢,一个冷冷的声音就直接兜头儿砸了过来。

“都是快要开府办差的人了,别总是惦记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倒是老实上学是正经的。”

四阿哥绷着那张冷的可以掉渣渣的万年冰山脸,说着硬梆梆的跟个冰疙瘩的话,几个小阿哥直接就跟大夏天掉进冰窟窿似得,忍不住的哆嗦。

十三那张本来阳光灿烂的笑脸直接就蔫巴蔫巴的跟缺了水的花朵似得了。十四本就对这个没事儿就爱训人几句的四哥很有意见,一听这话直接就不干了,梗着脖子在那儿呛声道:“四哥自己只知道办差,何曾念着咱们这些兄弟。如今九哥不过是对着咱们这些人友爱了些,难道四哥还不允许?这……”

眼见着四阿哥的脸色乌压压的能拧出墨汁子了,十三直接扑过去捂住十四的嘴巴,止住了十四的未尽之语。

桌上有一瞬的冷场。

“啪”的一声,四阿哥发怒的猛一拍桌子。这死小孩到底是不是自己同胞的亲兄弟啊?!居然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个屎盆子,这话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他也不就没有什么前程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

皇阿玛不仅看重孝道,也看重兄弟之间的友爱。

孝悌孝悌,失了孝悌,也就失了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

老十四这简直就是在拿刀捅自己的心窝子。

四阿哥气得半晌儿没说出什么话来。这里到底是太子的毓庆宫,自个儿适才失态的猛拍桌子已是大不敬,再要失控发火什么的,岂不就坐实了自己没有兄友弟恭的名头。

“十四弟刚刚是果子酒喝多人糊涂了,弟弟带他给四哥陪个不是,四哥就饶了他吧。”九阿哥站起身温声说道,十三和十四的身影全被九阿哥给挡着了。

一直拿九阿哥的行为作为自己风向标的十阿哥也跟着站起来,憨声憨气的说道:“嗯,都是弟弟的不是,刚刚跟十三弟十四弟拼酒来着,忘记他们年纪小,压不住这酒劲儿。嘿嘿……”

说完,不忘憨笑两声。

原本被四阿哥惊天拍案声给惊住的年纪较长的几个阿哥终于反应过来了,忙忙上前劝慰四阿哥。

三阿哥劝道:“十四年纪小,没什么坏心思,老四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五阿哥一个箭步挡在九阿哥身前,跟着三阿哥一起劝道:“三哥说的很是。这好歹过年的,他们这些小的忙了这一年的课业了,好不容易松快松快,难免玩的头晕了……”

“这里好歹是太子爷的毓庆宫,别失了自己的分寸。”说这话的是大阿哥。

大阿哥其实挺烦老四的。因为老四是个逢人就爱说教的,这张口“规矩”闭口“体统”的,听的人一阵一阵的头疼脑热,烦心的很。而且,老四一直旗帜鲜明的跟着太子走,对于大阿哥明着跟太子过不去很是有些微词。每每想到这个总是跟在太子身后打转,对着自己却是只有恭却没有敬的老四,大阿哥就一肚子火没处撒。如今好了,这人是得意忘形了啊,直接就在太子的毓庆宫里摆架子撒火了。

大阿哥其实心里很有些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太子爷心里是一阵的叹气。大过年的,这一个一个的就不能消停些嘛!!

“来来来,我前儿个新得了些好茶,咱们正好一起品品。”太子爷开始和稀泥了。

“十二他们几个还小,也品不出个什么来,不如让老九带着他们几个小的到旁边玩儿去。你们是不知道,别看老九长得跟个神仙似得,这喝茶却跟牛饮差不多,这些年来都不知道糟蹋了我这儿多少好茶叶了。还是让他带着几个小的玩儿去是正经的。”

太子爷说着,背对着九阿哥的手挥了挥。

九阿哥知机的带着几个小的忙躬身告退。

那边,太子、三阿哥、五阿哥并着七阿哥和八阿哥不由分说的拥着四阿哥去品茶去了。

大阿哥没看着好戏,只能带着些许遗憾跟着去蹭茶喝。自个儿虽然看着太子不顺眼,但是绝不会跟毓庆宫的好茶过不去。谁不知道这天底下所有好的事物,除了皇阿玛那里享用的,就数这毓庆宫里最齐全了。

这好茶,真是不喝白不喝。

出了毓庆宫,九阿哥直接带着几个小的回了阿哥所。

“这时辰还早,不如去我那儿坐坐?我那儿还有些好吃的好玩的,虽说比不得上次带回来的云糕,却也是哥儿几个没吃过的。我觉着味儿还不错。”九阿哥瞅了眼天光说道。

“好啊好啊。”十阿哥本就是九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自然是积极响应道。

“那就叨扰九哥了。”十二阿哥很是有礼的说道。

十三跟十四挨着,俩小的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个嗫嚅道:“刚刚因着弟弟的话,害九哥挨训了……”

十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十阿哥一掌拍在后背上打断了。

“九哥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十阿哥很是豪爽的说道,“况且,四哥一向爱教训人,他哪回见着九哥不说两句?”

十三被十阿哥拍得一个踉跄差点没趴下去,还是一旁的九阿哥给扶住了。

“老十,控制下你的力道。”九阿哥微微皱眉的说道,瞧着十三的脸色有些个白,又不放心的问道:“十三,你没事吧?”

十三摇了摇头,眼中却尽是崇拜之色。

“弟弟没事,十哥好厉害。”

后一句是十三对着十阿哥说的。

“嗯嗯,我也有听安达说,十哥的骑射功夫是哥哥里面最好的。”十四也是眨着星星眼的说道。

想起前世,这十三十四亦是很崇尚武道,十三更是仅次于五哥是个文武双全的。

九阿哥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掩盖了其中暗藏的算计。

“老十的骑射功夫确实是很难得的。”九阿哥笑眯眯的对着十三和十四说道,“你们俩要是有兴趣的话,让老十得空跟你们一起切磋切磋,如何?这功夫就是要跟人经常切磋切磋才能有所长进。那些安达侍卫和小太监们,有几个敢跟你们真刀真枪的比啊。不如你们以后跟着老十,也好真正有些长进。”

九阿哥笑容灿烂的诱哄着十三和十四。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的笑容,不禁浑身一颤。九哥,您能不那么笑吗?忒瘆得慌了……

第五十二章 爷饿着你了吗?

其实,九阿哥的骑射功夫远远要强过十阿哥去。

只是,这事儿吧,只有十阿哥自己一个人知道。

因为这么些年来,九阿哥一直都是只让十阿哥陪着自己练的。

对外,九阿哥只发挥自己五成的水准,混个平平也就凑合了。

只有十阿哥自己知道,九阿哥的骑射和武技,那绝对是强出自己几座山去了。

至于九阿哥为什么要藏拙,十阿哥没问。

不是他不关心九阿哥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他因为哥两儿好而盲从九阿哥的一切决定。实在是因为这个问题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九阿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阿哥自小养在翊坤宫,对于自家皇阿玛对于翊坤宫的种种矛盾纠结,他是心知肚明。宜妃育幼三子,老十一早年夭折了,可以忽略不计。现如今的五阿哥被养在皇玛嬷膝下,那是真正的文武双全。甚至有传言,来年皇阿玛要给五阿哥封郡王。五阿哥已是如此的受人瞩目,如果九阿哥也是个能文能武的人物儿,那么翊坤宫、五阿哥和九阿哥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儿上,毕竟郭洛罗家底蕴深厚不让赫舍里一族,到时候很容易被人赶鸭子上架什么的。如此一来,便是引来皇阿玛和太子的忌惮。这样的话,无论是翊坤宫,还是五阿哥或是九阿哥,都避无可避的会被立为靶子。

所以为生存计,九阿哥也不能太优秀了。

唉!

想想,九哥这些年也真是不容易啊……

明明是那么神仙般的俊朗人儿,偏偏不能真正的尽展所长。

不能尽展所长也就算了,还要用那些个铜臭自污一番。

还有那些个不明是非的时不时来说三道四一顿。

忒糟心了!

十阿哥腹诽道,他心里其实很为他九哥叫屈来着。

九阿哥瞟了一眼对面明显神思不属的十阿哥,心下不禁纳闷道:自打回到了阿哥所,老十就一直这么要死不活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刚刚的点心果子都被十三和十四抢了,他这是饿着的难过了?可是,刚刚拿点心果子出来的时候,老十也没啥反应啊?自个儿还以为老十难得的懂事儿了呢……

好吧,十阿哥吃货的形象已经深深植入九阿哥的心坎儿了。

“咳咳,”九阿哥不禁安慰十阿哥道,“那些个点心,等明儿个我再去找太子二哥要些来就是了,也不值什么的。十三跟十四晚上许是没吃什么,想是饿了才能你抢的。快别在那儿伤心了……”

十阿哥一脸茫然的看向九阿哥,九哥这是在说啥?

这一晚上的,十阿哥光顾着在心里为自家九哥的生存不易伤心了,根本没在意那些个点心果子。十三跟十四趁着十阿哥想心事的时候,一人一把抢了好些去,便是跟着凑热闹的十二也好玩儿的拿了一些走。

十阿哥慢半拍的发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跟九阿哥两个人了,不禁问道:

“十二他们呢?”

九阿哥伸手探了探十阿哥的额头,说道:“他们分了点心会自个儿屋子吃去了。”

其实,他们是怕十阿哥反应过来之后,扑上来跟自个儿抢食儿,所以分了点心果子之后,三个小的立马各自找借口脚底抹油开溜了去。

唉!

谁叫十阿哥抢起食儿来,真跟八辈子没吃饱饭似得,忒恐怖了!

真真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那股子狠劲儿,到了战场上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趁着十阿哥神游,十三和十四当即决定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便是一向温吞的十二,也是笑着说了句要去看苏嬷嬷,翩翩然告辞了。那速度真赶得上凌波微步了。

“啊?!”十阿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损失了什么,不禁撸了袖子,怒吼道:“这几个小兔崽子,居然把点心全端走了?一个也没给爷留下来?!”

老十三和老十四,下次摔角时爷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孔融让梨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九哥,还有没有点心了啊?我今儿个晚上只喝了些果子酒,也没吃什么啊……”十阿哥转了一圈儿,发现桌上除了四个空碟子,连个点心渣渣也没留下,顿时就哭嚎了起来。

九阿哥被十阿哥嚎得脑仁儿生疼,伸手推开十阿哥凑过来的没有半点眼泪珠子的大脸,没好声气的说道:“点心是没有了。不过我让何顺儿熬了些肉糜粥当夜宵,现在还在小厨房那儿温着呢。你要不要吃?”

肉糜粥?

十阿哥不哭了,伸手一抹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珠子,问道:“跟上次从一品楼带回来的肉糜粥一样?”

九阿哥桃花眼直接斜睨了过去,那一品楼的肉糜粥还是跟御膳房学的呢!

点了点头,九阿哥很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一样的一样的。”

真是的,平日里御膳房做这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期待啊?九阿哥不禁腹诽道。

其实吧,便是九阿哥自个儿也是对着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爱啊没有爱。倒不是因为御膳房做的吃食不精致,也不是御膳房用的材料不考究,而是因为御膳房离着阿哥所老远着呢。再美味的吃食等从御膳房端到了自个儿的饭桌上那也是凉冰冰硬梆梆的,哪里还能有多好吃。

可是九阿哥自个儿小厨房做出来的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再简单的一碗粥,也胜在热乎乎的,让人吃着舒服。

说来九阿哥的这个小厨房也是皇子中的头一份儿了。

他自来就争取凡事都是中等,既不出挑儿,也不落后垫底儿。而且,九阿哥如今跟着太子爷关系处得很是不错,做事做人都能站在太子的立场考虑,算是太子一系的人,按着太子爷自己的话来说“老九是兄弟里最能让人放心的”。

他那点小心思老康这做了多年帝王的哪里有不懂的。老康也觉着这儿子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做的事情也很不错,还是个不揽功的,在几个儿子里算是很难得的。只是,有功却不能赏,也让老康心头觉着亏待了这儿子,有些个耿耿于怀。虽然老康有找些七七八八的理由赏给了老九的额娘,但是到底没有让这儿子明面上得些好处。只是,为着后/宫的平衡,为着太子地位的稳固,老康确实又不能明着给九阿哥什么恩典。为这,老康一直很头疼。

偏偏后/宫里一直有传言说,老九很是不得皇帝的喜欢。这让老康恨得牙痒痒,只是防民之口胜于防川,老康虽然找理由发落了宫里一批又一批的奴才宫女,可是这传言却是屡禁不止,还时时出新。真真是让老康恨不得恼不得,索性撩开手不去管那些人,只是让暗卫私下探查这些个传言到底是什么人放出来的。

念着这个儿子小小年纪的不容易,所以当九阿哥通过太子爷转着弯儿的求着在阿哥所给他自个儿弄个小厨房的时候,老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况且太子说的清楚,弟弟们小小年纪正在长身体,经不起饿的,这些不过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念着弟弟们的不易,特别照顾着弄的。而且太子说了,这费用不从内务府出,而是由毓庆宫承担。

瞧瞧,太子是多么友爱兄弟啊!

实在是堪为诸皇子的榜样!

尤其是大阿哥,很该跟太子学着点儿。

老康觉着自己教养出的太子实在是好得不得了,这老子打瞌睡儿子赶忙就送枕头来了。

康熙爷那颗老龙心顿觉很是安慰啊。

“呵呵,我就知道九哥心里是有我的。”十阿哥笑颜逐开的说道。他也不客气,直接就使唤起何顺儿了。

“小顺子,快给爷把粥端上来。爷都快饿死了!”

外面伺候的何顺儿被十阿哥这一嗓子吼得脖子一缩,哎呦喂,十爷这嗓门大得唉,能吓去人半条命了。

九阿哥原本还为着十阿哥的那句“心里有我”而胃里直冒酸水儿呢。

十阿哥这突然吼了那么一嗓子,差点儿没惊得九阿哥直接扔了手里的茶盏。

九阿哥放下茶盏,伸手弹了十阿哥脑门一下,口中抱怨道:“就知道吃就知道吃,爷我饿着你了么?整天都跟没吃饱似得……”

十阿哥被弹得抱头鼠窜。

九哥太暴力了!!

第五十三章 夜宴之后

宫门快要下钥时,太子方才放那几位年长的阿哥离去。

毓庆宫门口那儿,太子对着几个阿哥一溜圈儿的道别道:“今儿个也晚了,等明儿个咱们兄弟再聚聚。”

三、四、五、七、八,五位阿哥自是与太子还礼道别,口中应和着。

唯有大阿哥,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听见,太子与其道别时,竟是旁若无人的径自离开了去,很是扫了太子的颜面。

太子恍若不知的依旧面带着微笑,却弄得尚留在原地的另五位阿哥很是尴尬难堪。

三阿哥面上带着些许不屑,心里吐槽道,大阿哥可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蠢透了。以为这毓庆宫里没有皇阿玛的人吗?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视太子殿下,实在是蠢得无药可救。莫怪自家额娘对着自己千叮咛万嘱咐道莫与大阿哥走得太近。

站在太子身侧的四阿哥则是直接黑了脸,甚至比这不算晚的夜色还要来得黑。他今晚原本就被十四给气得心情抑郁,这好不容易才被太子给哄着回转了一些,如今却因着大阿哥的所行所为再度气得肝火上升,心里唾弃道:亏得这人刚刚还有脸在席面儿上说自个儿没个分寸!这就是他一个当大哥应该做的本分不成?整一个目无君长!

五阿哥面上不显,心里却在不停的叹气,大阿哥的心思他多少是知道一些。这两人是一起参加过西征打过葛尔丹的,多少有些个战场同袍的情谊在。而大阿哥本就是尚武之人,对于汉家的那些个儒家理学很是看不上。因此,他对五阿哥很有些个招揽之心。这不仅是因为宜妃在后/宫的势力,更因为五阿哥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很有满人马背上的风范,让大阿哥是真心的佩服欣赏。只是,五阿哥自个儿却并不想与大阿哥太过亲近,怕叫那人误会进而生出些失了本分的心思。虽说那人本就心心念念着想再进一步,只是到底还没有扯出大旗真的做下什么事情来。五阿哥对着大阿哥也就一直打着太极,装作听不懂大阿哥明里暗里的暗示。

七阿哥和八阿哥两人在这些人里算是年纪较小的,且因着各自的母妃身份不高,一向是透明人儿一样的存在。此时两人除了面上儿尴尬以外,心里也是别扭的紧。今儿晚上这事怎么就叫自己给赶上了呢?也太倒霉催的了!

“大哥想必是喝醉了,才会如此失态。还请二哥宽恕则个。”

最后还是五阿哥出面,对着太子抱拳解释道。他听小九说过,太子殿下算是个仁厚的,只是自己到底还是要替大阿哥描补描补。不为别的,权当给太子殿下递个梯子,好让人太子殿下顺顺当当漂漂亮亮的下屋檐儿不是。

七阿哥和八阿哥见五阿哥开口了,也连忙跟着附和道:“还请太子殿下勿怪。”

他们两个自觉与太子殿下还没有亲厚至此,所以并不敢直呼太子“二哥”,依旧敬称“太子殿下”。

四阿哥没说什么,只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三阿哥便是心里再不情愿,面上儿也要做个兄友弟恭的姿态出来的,便也劝道:“大哥一向如此,还请太子殿下别往心里去,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哟!三阿哥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明着给大阿哥上眼药了。

太子倒是依旧好生气的说着:“也不值什么,想必大哥是不胜酒力的。大家骨肉兄弟的,谁还能真个计较什么不成。”

说完,太子爷若有所指的睇了一眼三阿哥。

那一眼,让三阿哥心下一凛,不免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躬身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唉!

太子觉着头又开始疼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且散了吧。老七就劳五弟送一下了。老四,你与老八住得近,你带着他。虽说京都的治安还成,也别大意了。”

“是。”

太子眉间的疲惫,是人都看得出来。

五阿哥皱眉想说什么,碍着周围的其他兄弟,只能轻叹了一声,却没再开口。心下想着,等明儿个还是让小九来帮太子殿下顺顺气儿才是。

诸位阿哥告退之后,太子爷回到了太子妃石佳氏的屋里,很是有些不雅的倒在了大床上。

“一个一个的,就知道跟孤玩心眼子,真是累死孤了。”

太子爷对着石佳氏抱怨道,末了又念叨了一句:“还是老九好啊。”

石佳氏正给太子爷轻揉太阳穴,听了这话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每次对着太子爷都是嬉笑怒骂没个顾忌的,常把太子爷气得恼也不是恨也不是的。兄弟中倒是不缺那些对着太子爷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可是太子却偏偏爱往九阿哥跟前儿凑。石佳氏觉着自家爷真真是有些个那啥。

不过这话要说回来,石佳氏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觉着这九阿哥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九阿哥从不跟太子玩什么心眼,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只是人九阿哥知道本分,从不对着太子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太子爷也乐得宠着这么个知进退晓是非的弟弟。况且这还是个素有“财神爷”之称的弟弟,这弟弟还有一个在后/宫掌权的额娘和一个被皇太后养在膝下文武双全的哥哥。实在是一个很值得拉拢的人。九阿哥便是不能旗帜鲜明的站在太子爷身后帮衬着,只要他不跟太子爷对着干,便已是极大的好处了。

石佳氏念及此处,便也附和了一句:“九弟确实是个难得的,对着爷也是真真的。”

太子爷深觉太子妃是自己的知音,两人免不了温存了一些,很是有些重拾年少新婚时的情动。

出了紫禁城,三阿哥很有兄长风范的叮嘱四阿哥和五阿哥要好好照顾七阿哥和八阿哥。然后,便也自行坐车离开了。

“这天儿也晚了,弟弟就先带着老七回去了。”五阿哥目送三阿哥离开后,对着四阿哥抱拳说道:“四哥和八弟也路上小心。”

几人互道晚安后,各自上了马车也分道扬镳了。

对着面色乌压压的四阿哥,八阿哥表示压力好大啊!

“四哥可是还在为十四说的那些话生气?”八阿哥鼓足了勇气问道:“十四一个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的,还请四哥别太在意。”

听见八阿哥温温润润的声音,四阿哥这才注意到这个平时仿若隐形人一般的老八。

八阿哥虽然是由惠妃养大的,但是他的生母卫氏出身实在是太低了。兄弟里面虽然没人说什么,却也是真心没几个人看得上八阿哥。所以八阿哥一直是形单影只一个人独来独往,且因着他生母的出身问题,八阿哥很有些自卑怯懦。

四阿哥能在户部当差,自然是心思细腻的,所以不难听出八阿哥的声音中藏着的惴惴不安。

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眼中难掩忐忑的八阿哥,四阿哥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竟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意。

四阿哥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说道:“我没事。”

谁知,对面的八阿哥见着四阿哥的笑容差点儿没哭出来。

四哥,你还是保持住你的冰山脸别笑了。

呜呜,忒吓人了啊!!

第五十四章 月下美人

离开了毓庆宫的大阿哥并没有马上出宫回府。

他倒真不是有意滞留在宫/里,实在是被气得晕了头了。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宫里一处偏僻的所在。

大阿哥抬头瞅了一眼天色,又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禁一声国骂脱口而出。

看这天色,宫门想必是已经下钥了。

今儿晚上必是不能出宫了。

大阿哥深感晦气,自个儿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阿哥所里哪有自己贝勒府里的高床暖被来的舒服。

大阿哥心里暗自啐到,呸!今儿个晚上,爷竟然要沦落到去睡阿哥所?!

可见这一遇到太子就定没啥好事!

大阿哥一边在心里低咒着一边四处打量,想找到回阿哥所的路。

真是见鬼了,自个儿竟不知道这宫里居然还有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

就在大阿哥环顾打量的时候,一个女声在大阿哥的身后幽幽响起,差点儿没吓去大阿哥的半条命。

“谁在那儿?”

大阿哥倏地转身,只听“呀”的一声,同时伴随着一个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显然,那人也被突然转身的大阿哥给吓得摔倒了去。

大阿哥很没好声气儿的大踏步走到那人跟前儿,粗声粗气的问道:“你是哪个宫里奴才?”

贾元春捂着胸口,强自按耐住自己激动兴奋的心情,深呼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奴婢是在这北三所当差的。”

贾元春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动人心弦。

她感觉着自己已经在这北三所待了快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了,却连半个算得上小主的人都没见着过。这样下去的话,自个儿如何实现那青云梦?

好不容易今儿个有人来到了这里,贾元春深觉这是自己脱离苦海的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

不过,贾元春早不是当年初入宫门时莽莽撞撞得罪贵人而不自知的少女了。在这北三所这么些年,贾元春学会了“谨慎”二字。她一直懊悔着当年由于自己太过不小心,才会中了别人的挑拨而在贵人跟前儿失了分寸,致使自己落得个在冷宫做洒扫的地步。

今儿个虽然有人来到了北三所,贾元春先是在暗地里观察了片刻。

发现来人貌似是无意间走进这处冷宫之所的。

等来人再靠近时,贾元春发现那人虽是穿着一身常服,腰间却是系着黄带子。那坠着玉坠儿的黄带子,差点儿没晃瞎了贾元春的眼睛。

黄带子啊!

竟然是位皇阿哥?!

贾元春仔细再一打量,秀眉不禁慢慢拧了起来。

这位阿哥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只是这大晚上的,怎么还会滞留宫中呢?

贾元春在北三所里,实在算不上消息灵通。

她不过是每半年能在宫门前的小屋子那里见见家里人。

这家里人还不是她亲娘王夫人,而是贾母身边的一个婆子。王夫人早被贾母关进小佛堂,至今还没被放出来呢。

贾母也不是真的就不管贾元春,不过贾母也多少知道些贾元春的性子,所以派了婆子来也只是教导贾元春在宫里务必要安守本分,不求她飞黄腾达,只要她别给家里招祸就行。

只是,贾元春原本就是怀着青云志进宫的。她原本是希翼着自个儿能够一朝被选在君王侧,做个皇妃啥啥啥的。如今却要她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做个小宫女,然后等着到了年岁出宫,再嫁给别人做继室续弦,这要她如何能够甘心?

贾元春是绝对不会甘心就此虚度年华的。

不过,虽然不喜贾母为她指明的这条路,贾元春却没有直接反驳什么。

在宫里这么些年,贾元春早已学会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所以,她明面儿上答应了贾母,表示自己会本本分分的。然后哭诉自己的日子难过,哭得贾母心软之下拿出自己的私房体己交给贾元春,以便贾元春在宫里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手里有了银钱的贾元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点敬事房的管事太监。可惜贾母给的那些银钱并不太多,只能让敬事房的管事太监偶尔给她一些小道消息,却不能满足贾元春提出的调离北三所的要求。

眼瞅着自己如今已是双十年华,贾元春不免着急了起来。

所以,她虽然觉着成年阿哥出现在**很是不合理,却还是打算抓住这个机会来,至少让自己先脱离了这冷宫再说。

贾元春理了理鬓角,整了整衣衫,这才出声。

所有的一切,贾元春都算计好了。

大阿哥转身时,贾元春瞅着机会自己摔倒了下去。

大阿哥问话时,贾元春更是用自己不知道练习了多少回的娇柔嗓音轻声细语的回着话。

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离开这个鸟不生蛋乌龟都不上岸的地方!

贾元春暗自下定决心,必要死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对于贾元春来说,这位突然出现的皇阿哥就犹如浮木一般,是自个儿唯一的希望。所以,贾元春虽说心有疑虑,却仍是尽力引诱着来人。

而大阿哥在听到那声轻声细语之后,便就着月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叫贾元春的宫女。

贾元春如今正是鲜花怒放的年纪。她本就生的很有几分姿色,如今这姿势这声音又是她私下苦练了许久许久的,自认很是姿态撩人,嗓音动人。

逐渐靠近的大阿哥,脸上的惊艳神情也很是说明了这一点。

大阿哥府上姬妾不少,却也着实没有见过贾元春这等身材姿色俱是上佳的人儿。

大阿哥朝坐在地上的贾元春伸出了手。

贾元春见状,媚眼一飞,欲语含羞的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接着大阿哥拉她起身的势头,顺势就倒进了大阿哥的怀里。

大阿哥虽然觉着贾元春有些姿色,却还没被美色给弄昏了头。见这贾元春如此的投怀送抱,大阿哥心里不免就轻视了几分去。

不过是一个妄想着麻雀变凤凰的无知奴才。

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全是皇帝一人的。

大阿哥虽说有些个喜爱贾元春,却也不会就这么给染指了去。他虽说不太爱那些个文绉绉的玩意儿,却不表示他就是个脑筋不清楚的笨蛋!

好歹也要先跟自家额娘报备一声才行。

大阿哥如是想着。

奈何大阿哥自己虽然打算的好好的,也得有人配合才行。

贾元春眼瞅着这位爷竟没啥动静,心下很是郁闷。

难道自己不美吗?

这位爷抱着自己,却没有半点儿反应,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贾元春气闷的直咬唇,心下郁郁道:难道还要自己主动不成?

贾元春进宫前被王夫人教导过人事,自然知道要如何伺候。只是,她到底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知道是一回事,真要她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去进行实际操作,却着实是很考验贾元春的脸皮子。

就在贾元春左右为难之际,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什么人在那儿?”

这个平日里让贾元春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如今听来却彷如仙乐一般悦耳。

四周陆续出现了不少打着灯笼的太监宫女。

大阿哥想推开怀里的贾元春,却不想贾元春像是被惊吓到一般竟死死揪着大阿哥的衣襟不撒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阿哥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元春则是如愿以偿的与大阿哥不清不楚了去。

说明一下宝黛的年龄差距问题

已经有不少亲留言问宝黛的年龄差距问题了,按照原着,宝玉是只比黛玉大了一岁的。还有亲提到为什么要给林家一个满人的背景等等问题。

提到这些问题的亲不少,所以我特意在此解释一下:首先这篇文纯粹是本人不满林黛玉的结局所YY出来的,文里牵涉到的红楼人物性格什么的不会跟原着一模一样。

因着有学者说《红楼梦》的背景是结合了康雍乾三朝,所以我直接就把文带进了康熙朝,这才有了林家满人的身份背景。至于说林家的老姓是钮祜禄氏,这个是我度娘度来的。“林”是满人最早使用的汉姓,以“林”作为汉姓的不仅是钮祜禄氏,还有西林觉罗氏、布萨氏、额济氏、林佳氏、唐依尔氏等等。

下面来解释一下宝黛年龄比原着大的事情:

1、本文里的林黛玉不是绛珠草,而是洪荒古莲。

2、在本文最开始的时候写到这次是为了了结洪荒四莲之间的因果,并借此帮助洪荒四莲中最弱的白莲化形,而特意选取的一个独立位面,非真实的历史位面。林家黛玉原是给洪荒白莲准备好的身份,警幻仙子却想截胡,不过没成功。只是在拦下绛珠草,重新安排洪荒白莲下界的时候,这么一来一回一耽搁,林黛玉出生的时间便晚了。

所以亲们,请不要再纠结于这文里宝玉比黛玉大了好几岁的问题了,贾宝玉在这篇文里,他就是个炮灰,偶对他没有爱啊没有爱~~~~~~~~~~~

第五十五章 脸红的十阿哥

贾元春终于如愿以偿的离开了北三所,进了大阿哥的贝勒府,做了一名侍妾。

不过大阿哥就没那么好命了。太监侍卫什么的,不敢拿他这位龙子凤孙如何,他额娘惠妃却是一边抹着眼泪主子一边伸手猛掐,把个大阿哥给抽了个满头包。

不仅大阿哥的日子变得难过,其他人不管是相关的还是不相关的如今也全都是焦头烂额的。

这事儿出在后宫,宜妃掌着宫权,是绝对没法置身事外的。

荣妃协理宫务,身上便也多少担着些责任。

惠妃是大阿哥的额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也是不能当做没事人儿一样的在一边待着的。

德妃如今不掌权,倒也乐得冷眼旁观权当是看戏了。一时想起这曾经有意投靠自己的贾元春,德妃也不禁暗叹道:早怎么没看出来,这贾元春竟有如此胆色,呵呵,敢担这秽乱后宫的名头。

乾清宫里,老康摔了一个茶盏一个笔洗,黑着脸在那儿来来回回的转悠。

下面跪着前来请罪的惠、宜、荣三妃。

宜妃面带难色。

荣妃面无表情。

惠妃则是哭哭啼啼个不停,心里怨念道:她那个傻儿子哟,定是被那个叫贾元春的小贱人给设计了去的!!哼!这要是让自个儿查出这小贱人是受何人指使的,自己必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惠妃心里深觉这是有人针对自个儿儿子挖的坑。

“行啦,你还有脸哭!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康熙被惠妃哭得愈加心烦急躁。

这大过年的,出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老大年纪越大。倒是越发糊涂了!

毓庆宫里出的那一桩桩事儿,老康是门儿清。

三阿哥猜的一点也不错。

毓庆宫里确实有老康的人。这人还不是一个两个。整个毓庆宫的奴才其实都是老康的人。这事儿人太子爷是知道的,只不过人太子爷效法了九阿哥的做法。权当没事儿人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反正自己也没啥见不得人,不能让自家老爹知道的事儿。

“此事,臣妾有失察之过。”宜妃请罪道。

其实这事儿吧,除了大阿哥跟贾元春,大家都冤得很。即便是大阿哥,其实也是一个苦主儿,不过这话说出来还真没几个人敢相信。只是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的。宜妃身为掌权宫妃。自然是责无旁贷。

宜妃既然出声请罪了,荣妃自然也不好啥也不说的只跪在那里装木头,只得硬着头皮附和道:

“臣妾同罪。”

惠妃身为大阿哥这犯事者的生母,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是臣妾教导无方。”

天知道,这大阿哥打小是养在宫外奴才家里的,直到六岁才被接进宫里,还是住在阿哥所。惠妃实在是没怎么亲自教养过这个亲生儿子。只是,如今大阿哥犯了事儿,惠妃却仍是要担一个教导无方的名头。要惠妃自己来说。这事真是冤得没处说理去了。

秽乱后宫,实在是个好说不好听的名头。

康熙爷实在是不愿意大过年的,自己却头顶飘着朵绿油油的云彩。

梁九功是个做事老辣的人。他一得知此事就先让敬事房的管事嬷嬷去给贾元春验身了。

所以,康熙爷知道这两人是清白的。否则。他也不会在这儿磨圈儿了,直接把这两个人圈禁的圈禁,杖毙的杖毙省事了。

只是这两人虽说是清白的。到底也太膈应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说他们没啥啥啥的。谁信呐!

若非给那贾元春验过身,老康自己都不相信这两人之间还能有啥清白的!

老康又在那儿转悠了两圈。这才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大阿哥胤禵酒后失仪,责其闭门读书。”

“无诏不得进宫!”康熙爷随后又加了一句。

这孩子很该好好念念书,醒醒脑子,省得做事越发的没个首尾。就凭他这没有三两重的脑子还想着跟太子争,发梦呢吧!

“将宫女贾元春赏给胤禵做个侍妾,此生不得进封。”这个宫女太有心机了,大过年的这么膈应人,实在惹人心厌。老康表示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着这么一个人。

发落完了两个犯事的主要责任人,康熙爷又一口气发落了内务府和敬事房上上下下一帮子大小管事。你说你们这帮子拿爷银子的奴才,给爷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小选出来的宫女竟是这么恬不知耻的腌臜玩意儿,这是怎么选的啊?这宫规是怎么教的啊?

这谁要是让皇帝不痛快了,皇帝必要让所有人也都跟着不痛快。

敬事房也就罢了,他们早就知道这贾元春是个不安分的。

内务府的那些个大小管事接了皇帝突然降下来的旨意,愣了半晌这才齐齐嚎道:好你个贾元春啊!都发落到那么犄角旮旯的地界儿了,你都能兴风作浪出幺蛾子啊!敢让爷跟着你吃挂落,爷记着你了!!

至此之后,贾元春算是得罪光了内务府并着敬事房里所有的管事。

在此之后小选的宫规教导中,贾元春被管事嬷嬷们当做反面教材,教育着以后小选出来的小宫女们。

这勾引阿哥,秽乱后宫,是没有好下场滴!

切记切记!

惠宜荣三妃因着这事被罚俸半年。

宜妃还是掌权宫妃,荣妃依旧协理。

惠妃病了一场,缩在自个儿宫里不见人。

而本没啥事的德妃却不知道是因为哪句话哪件事儿戳到康熙爷的肺管子了,被罚禁闭永和宫半年。

这一日,九阿哥照例带着十阿哥来给宜妃请安。

“宜额娘安好。九哥也就可以安心了。”请过安,十阿哥笑呵呵的说道。“前日里。九哥可是担心的很呢。”

至于为了原因,十阿哥没说。这种事儿还是避讳些的好。大家心知肚明,很没有必要说的那么直白。

九阿哥仔细瞧了瞧宜妃的脸色,方才点头笑道:“嗯。额娘没事就好。”

宜妃倒是爽利的一笑,点了点十阿哥的额头,口中只说道:“不过罚俸半年,又不像某个不安分被关了禁闭。”

宜妃说道最后,很是有些个幸灾乐祸。

九阿哥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笑着说道:“我的小金库不是在额娘这儿嘛,额娘尽管用就是了。”

宜妃白了九阿哥一眼。嗔道:“你赚的那些个银钱,大部分都孝敬给你皇阿玛了。现在剩下的这么些,额娘还是给你留着娶媳妇儿吧。”

十阿哥摸了摸刚刚被宜妃戳过的地方,憨笑着问道:“可是转年大选要给我选九嫂了?”

九阿哥闻言,漂亮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看向宜妃的桃花眼中闪烁着点点幽光。

宜妃只做不理,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十阿哥看了看九阿哥,又望了望宜妃,闭上嘴巴自觉的抱着点心盘子坐到一边充背景去了。

九阿哥的耐心奇好。见宜妃只在那儿喝茶,便也不开口,兀自摩挲着茶盏想心事。

看着越发沉稳的九阿哥,宜妃不免有些泄气。这要比耐力。自己真是比不过这个小儿子。

“转年的大选,你皇阿玛的意思是先给你挑两个可心的伺候着。”宜妃颇有微词的说道。

九阿哥原本有些阴郁的脸色,立马阴转大晴天。

十阿哥跟着在一边乐呵呵的吃点心。

“额娘随便挑两个就是了。”九阿哥说的很是不以为然。上辈子他就满屋子的侍妾。所以对此很是不当一回事儿。

“你皇阿玛说了,只挑汉军旗的姑娘。”宜妃气也就是气的这个。凭啥她儿子只能挑汉军旗的呀。便是不能选上三旗的,至少也得是满军旗的吧……

九阿哥眼珠子一转。倒是能理解自家皇阿玛这一出为的是哪般。

“额娘别气了,儿子想着这倒是件好事才是。”

宜妃的柳眉差点没倒竖起来,儿子喂,你脑子没事吧?

九阿哥见宜妃气咻咻的样子,不禁呵呵一笑,方才道:“儿子先分说分说,额娘想想对不对。”

“皇阿玛这么做,该是不想让我妻族势力过大才是。这也就是说,小玉儿该会是儿子的嫡福晋。额娘身为掌权宫妃,五哥又是个有才干的能人,说来儿子实在是很值得被诸位兄弟拉拢的人选。而林大人是皇阿玛的心腹,皇阿玛将林大人的闺女指给儿子,又不让其他大家族的人插足儿子的后院,儿子想来皇阿玛此举是在保护儿子,将来不会被人迫于跟太子对着干才是。也就是说,皇阿玛已经将儿子或者说咱们毓庆宫整个都划到了太子的旗下。”

“若是,皇阿玛把林大人家的闺女指给儿子的同时,又让您给儿子选些个满洲著姓大族做侧福晋或是嫡福晋什么的,那才是捧杀儿子呢。额娘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九阿哥说完,便不再言语,只让宜妃细细消化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

宜妃并非不晓事的人。只是事关自己的儿子,所以多少有些个一叶障目。如今被九阿哥这么一解说,却也知道自己事前想左了。

宜妃心下轻叹,说道:“只要你不觉着委屈就好。”

九阿哥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能娶着小玉儿,儿子不觉着委屈。”

宜妃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开始琢磨着怎么给自己儿子挑两个温柔听话不闹心的人伺候着才好。

“对了,老十也年纪不小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一并选几个伺候的才好。等着转年你们兄弟两个出宫开府了,也不至于府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没得让本宫时时担心。”

宜妃的一句话,让原本坐在旁边吃点心吃的正欢的十阿哥直接呛得险些背过气儿去。

“咳咳咳咳咳……”

九阿哥敲着十阿哥的后背,给他顺气,口中不忘揶揄道:“不过是选几个侍妾,瞧你这出息……”

好一阵子的猛咳之后,十阿哥小圆脸通红,也不知是咳的还是臊的。

吭吭唧唧了半天,十阿哥方才跟蚊子哼似得挤出了一句话。

“有劳宜额娘费心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贾府的隐忧

“府上二老爷的元春姑娘如今已经一台轿子进了大贝勒府上。”

贾府的书房里,夏太监说完之后便端起了茶盏,也不喝,只是闻了闻。

但凡这些六根不全之人,总是有些个异于常人的癖好。

这夏太监并不是什么爱茶之人,他单单爱闻那茶香而已。

与夏太监隔着小几坐着的正是贾府如今的当家人贾赦。

夏太监说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贾赦只是听着,却没发表半点意见。

过了好半晌,贾赦方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也算是那丫头的造化了。”

夏太监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尖细的嗓音刻意压低了些,说道:“元春姑娘被抬进大贝勒府的时候,随了一道万岁爷的旨意。”

贾赦皱着眉凑近了夏太监,细听他后面的未尽之语。

“万岁爷的意思,元春姑娘终身不得进封。”

贾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道旨意,可不算是啥恩典。

贾赦是个通透之人。

便是夏太监按着规矩,不方便透露贾元春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进了大贝勒府,单凭万岁爷的这道旨意贾赦便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来,那贾元春用的法子必是那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

嘶!

贾赦只觉胸中一股子郁气纠结在那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这贾元春比老二媳妇还是个祸头子。

那贾宝玉跟着贾元春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贾宝玉是在自家府里天天小祸闯个不断,贾元春在宫里却是不闯祸则已。这一来便是捅破天的大祸事!

贾赦原本平放在小几的右手,倏地握紧。

若是贾元春在自个儿跟前。贾赦掐死她的心都有。

夏太监自然看出贾赦心情的不爽,却也只能徒叹一声。

夏太监与贾赦是年少时便有的交情。两人的交情说来很有些狗血的味道。

那时。夏太监还是个刚刚入宫的小苏拉太监,菜鸟新人一枚的被欺负实在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

夏太监最开始是在御花园里做洒扫的。

一日雨后,夏太监作为新人被打发去做没人愿意做的苦差事——清扫荷花池边的落叶。

雨后的泥土很是泥泞湿滑,落叶粘着泥土,并不好清扫。夏太监年小体弱没啥力气的,一个不小心便失足跌进了荷花池。偏偏夏太监是北方人,十足的一个旱鸭子,没有半点水性。就在夏太监觉着自个儿这辈子也就这么着结束了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将他从水里给捞了出来。

那捞他出来的人。便是当时因功晋封为三等侍卫的贾赦。

贾赦虽然是因军功晋封的,但是他家底子不好,是个包衣出身。当时的宫廷侍卫一般是满八旗子弟的晋升之道,贾赦作为一个包衣出身的子弟突然这么空降下来,很是惹得那些勋贵子弟不爽。虽说他只是被封了一个三等侍卫,却还是受了一番排挤。

贾赦会去御花园也实在是巧合,他是被人设计诳骗去了那里。

夏太监虽然不是个完人,却也知道感恩。

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被人给设计了,忙忙带着人走偏僻小路离开了去。连带着也算就了贾赦一命。

这一来一往的,两人便结下了情谊。

日后,两人也是在各自有为的前提下互相帮衬着。这才有了如今的敬事房管事夏太监,贾赦也因着夏太监的一点点提点而毅然决定跟随康熙去平了三藩。从而凭着军功被抬旗。

两人交往的算不上密切,却都能在关键时候拉扯对方一把,很有些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大将军也别着急上火的。咱家瞅着万岁爷并没有因着元春姑娘的事情罪及府上的意思。”夏太监毕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有些个事情看得要比贾赦来得清楚。

秽乱后宫。这名头可是好说不好听呀。今上是个如此爱惜羽毛的帝王,他不会明晃晃的用这么个会带累着自身的名头来处置贾府。倘若有一天。今上打算对着贾府动刀了,也必是用其他的理由。

贾赦深深叹了一口气,似要呼出胸中所有郁气一般。

“这次多谢夏兄弟了。”贾赦说完,站起身朝着夏太监深深的一揖。

夏太监忙起身,扶着贾赦不让他拜下去。

“贾兄这么说,可是折死咱家了。咱们俩个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何谈一个谢字。”

夏太监对着别人或许会假情假意摆谱摆架子啥啥啥的,对着贾赦却是真心实意的。

夏太监是个认死理儿的人。贾赦对他有救命之恩,且贾赦对着他如对正常人一般,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完全不若旁人那般带着种种不屑和鄙夷,所以夏太监便认定了贾赦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无论外界对于贾府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如何去评判,夏太监总是站在贾赦一边,坚持认为贾赦是对的一方。

“贾兄还是赶紧着把府上的事情清理清理,别让人有机可乘才是。”

夏太监也算是豁出去了,这话已是明晃晃的在告诉贾赦别让今上有别的借口来处置贾府。

“夏兄弟这情,赦记下了。”

这一晚,张氏照例去伺候贾母用晚饭。

贾母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动了两筷子,便要了热茶。

“老大媳妇回去吧,你也劳累了一天了。”贾母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张氏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儿,无论是管家理事还是为人处事,比之二儿媳王夫人实在是强出了几座山去。只是贾母觉着自个儿跟这个贤淑的儿媳妇实在没啥话好说,每日里立完规矩,贾母便早早的让张氏离开了。也省得老大以为自个儿又揉搓折腾他媳妇儿去了。

若是往日,张氏听了这话必是乖乖的福身告退了去。

只是今日。张氏却是眉间满是忧虑,并没有马上离开。

只见张氏上前一步。靠近了贾母低声说道:“母亲,儿媳有事要说。”

贾母微微拧眉,瞅了张氏一眼。

张氏面带难色的睇了一眼四周,说道:“是元丫头的事情。”

贾母心里一个咯噔,元丫头出什么事了?瞅着老大媳妇的脸色,怕不是好事……

贾母看了鸳鸯一样。

鸳鸯对着贾母和张氏福了一礼,便带着丫头婆子们一起离开了屋子。因着贾母并没有说什么,所以鸳鸯虽说带着人离开了,自己却没有走远。只守在屋外以防贾母叫人。

张氏见人都走了,这才说道:“宫里的消息,元丫头前儿个被抬进大贝勒府了。”

这……

贾母琢磨着这不该算是坏事才是,元丫头好歹不用在宫廷内苑里生生蹉跎了去。只是瞅着老大媳妇眉眼间的神色,这事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张氏说得很是小心翼翼的。她自个儿也为难着呢,生怕自己说得太直接让老太太一个受不住有个什么好歹,那边是她的罪过了。

“元丫头是作为侍妾给抬进去的……”张氏忽然觉着口中涩涩的,很是艰难的继续道:“听说,元丫头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侍妾了。”

贾母听完。先是疑惑的看了看张氏,接着神情一怔双眼一瞪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紧接着贾母的脸色倏地一白,两眼一翻便厥过去了。

张氏见状给唬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唤人。

随后。贾府的慈晖院里好一阵子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又是找太医又是抓药熬药的,很是折腾了一番。

贾母在一片哭喊声中悠悠转醒。

思及刚刚大儿媳带来的消息。贾母真恨不得就此两眼一闭撒手去了算了,如此便再也不用去操心那些个让她老人家倍觉糟心的孙辈。

这元丫头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只能一辈子没名没分的做个侍妾?

贾母也是经过很多事儿的,这里面的猫腻老人家用手指甲盖儿想也能想个通透。

元丫头必是用了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贾母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啊。

这元丫头也是在自个儿跟前儿长大的。小时候是多么灵透的一个人儿啊,如今却是越大越糊涂了!明明答应了自己要安守本分好好过日子的,转头却是猪油迷了心窍般做下这等祸及家族的事情!

就算今上念着老国公爷的面子,放过了这满府老小,这府上还有好些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在呢!

有贾元春这么个例子在,别人会怎么看待贾家的女孩子?府里的二丫头、三丫头还要怎么说亲?

便是隔壁府上的四丫头,怕也会被带累了去!

贾母真恨不得把贾元春给塞回到王夫人的肚子里去。

真真是个招祸的祸头子!!

比王夫人那个败家娘们儿还要能惹祸!!!

“老大媳妇留下,其他的人都散了吧。”贾母到底经历的多,这算是缓过来了。

不一会儿,屋里便只余下贾母与张氏两人了。

便是贾母的心腹鸳鸯,也被贾母打发出去守门了。

“老大媳妇,把你家老爷告诉的事情,细细说给我听。”贾母眼中闪着厉光,她虽说是偏疼了些小儿子,但是贾府本身才是她老人家最看重的。

“是。”张氏自个儿也因着这事儿担心了很久。

虽说,她与贾母之间有些个矛盾,但是张氏也不得不承认贾母毕竟是人老成精经历的多。在当下这个刀悬梁上的时候,自己很是需要这么个老人来安安自己跳的失了节奏的心。

张氏细细的说着自己从贾赦那里听来的一切。

张氏说完,贾母闭目沉思了片刻,方才问道:“大阿哥呢?”

张氏蹙着眉想了片刻,回道:“听老爷说,大阿哥奉旨读书,无诏不得进宫。”

“你刚刚说,敬事房的管事全吃了挂落?”

“是。还有内务府呢。”张氏小心的回话道。

贾母冷哼了一声,一抹狠戾划过眼角。

张氏被贾母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元丫头这是在作死啊……”贾母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这是在作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贾母的决断

“元丫头这是在作死啊……”贾母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这是在作死!!”

贾母狠狠的拍打着身下的暖榻,狠戾的说道。

以前每每王夫人犯浑的时候,贾母也会在心里念叨着老国公在选老二媳妇时必是眼瘸的没边儿了才会选了王夫人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贾母还从来没有像眼下现在这般后悔过:当初怎么就让这女人进了贾家的门了呢?如果不是王夫人这么个败家娘们儿,又怎么会有元春这么个做事不过脑子,心里丝毫不顾及着家族的祸头子!

“去,把大老爷和二老爷给我找来!”贾母唤来鸳鸯,厉声吩咐道。

在接到小厮的传话时,贾政正揪着贾宝玉在书房里念书。自打王夫人被关进了小佛堂,贾宝云就好像是从云端跌进了泥里一般,日子难过的紧。

以前的贾宝玉有贾母疼着王夫人宠着姐姐妹妹们哄着,身边还有无数美貌丫鬟们围绕着,简直过着犹如神仙一般的日子。

可是自从王夫人被贾母下令关进了小佛堂,在贾宝玉哭闹数次要求放出王夫人之后,贾母便也不怎么爱搭理这个明显有些脱线的孙子了,只是嘱咐着贾政要好生管教。唉!贾宝玉可是老二膝下唯一的嫡子,所说还有个贾环,但那到底是姨娘生的,如何能与贾宝玉相比。贾母指望着贾宝玉能像已经去了的贾珠那般,王夫人不是一直在说这孩子是个有灵性的,将来若能考取个功名。对于老二一房来说,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贾母可不希望这个孙子也被王夫人给养歪了去!便是养歪了。想来贾宝玉的年纪还不算大,应该可以掰直过来的。

只是贾宝玉并不懂得贾母的这片苦心。他如今很迷茫。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老祖宗怎么突然间对着自己就成了横眉冷目的呢?还把向来慈悲如佛爷一样的太太给关进了小佛堂?以前只要自己哭一嗓子贾母便不让自己去家学了。如今却要贾政亲自教导自己念书?这简直是要了自己的小命啊!

贾政听说贾母那边在找他,遂给贾宝玉布置好了功课,命他仔细念书,然后便急忙抬脚去了慈晖院。

贾宝玉面色恭敬举止小心的低头乖乖送着贾政出门。眼瞅着贾政的背影完全消失了之后,贾宝玉立刻就站直了身子,很是舒展了一番。

“多日没见三妹妹了,正好去看看她。”贾宝玉自言自语道,完全把贾政给他布置的功课给搁脑袋后头去了。

功课啥的,那都是天上的浮云啊浮云。哪有钟林毓秀的姐妹们来得重要?

贾政到了贾母那里的时候,贾赦已经到了有些时候了。

贾政对着贾母、贾赦和张氏一圈子的见礼问安。

贾母见着贾政到了并没有马上开口说些什么,她只是神情肃穆的坐着,双目微阖,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贾赦亦是凝眉敛目的坐在那里,右手拇指不停的摩挲着茶盅的盖子。

张氏坐在贾赦下首不停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眉宇间的忧虑掩都掩不住。

屋里寂静无声得让贾政倍感不安,坐在那里跟坐在针毡上一样难耐。王夫人已经被贾母关进小佛堂了,贾宝玉如今天天被自己盯着念书。贾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到底是谁又闯祸惹得贾母不快了。

贾政完全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在宫里当小宫女的闺女。

看着还是一脸茫然的贾政,贾母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

儿女债,儿女债。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些孩子的!!

“元丫头有消息了。”贾母淡淡的说了一句。

贾政听得一愣,半晌儿才反应过来贾母说的几年前小选进宫的元春。只是贾母说话的语气未免太过冷淡,让贾政不由得惴惴不安道:“什么消息?”

贾母眼神斜斜睨了贾政一眼。半天方才说道:“元丫头以后就是大贝勒的侍妾了。”

这句话贾政听得如坠云里雾里一般,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哦。元春终于不再是个小宫女了。

这,难道不算是啥好事吗?

自家老娘的神色为啥跟自家老爹去世时一样啊?

贾母瞅见贾政那一脸呆茫茫的神色。差点儿没被气得倒仰。

这个小儿子真真是念书念傻了!整个就是一个榆木疙瘩书呆子!

“你闺女贾元春,从此以后,就是个侍妾了!!”

贾母气得直拿拐杖“嘟嘟嘟嘟”的戳地板。

哦,自家是包衣,元春确实不太可能刚进贝勒府就马上能得个高点儿的位份,不过怎么着也可以做个格格吧……

贾政觉着元春这侍妾的位份实在是有点低了……

贾母已经被贾政给气得说不出什么话了。

老二这脑子,真是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好吧,其实也不能怪贾政反应迟钝。他实在是没那个心眼儿去玩宫斗宅斗一类的高难度思维游戏。贾母的话说得不算太直白,所以贾政愣是没有明白过来,为啥自家老娘没说两句话就给气成这样了呢?

所以说,贾母这气生的,真真是白气了一场。

“老大,你去跟他说。”贾母气咻咻的说道。她是不准备再跟这木头脑袋一样的小儿子浪费口水了,便直接使唤大儿子去说了。

贾政转脸看向贾赦,眼中尽是慢慢的疑问。

贾赦看着如此反应的贾政,也是深感无力。

“这事儿发生了有几天了,不过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的。”贾赦慢慢说道,“大阿哥因着酒后失仪。被责令闭门读书,且日后无诏不得进宫。紧接着元丫头就被赏给了大阿哥做了个侍妾。”

贾赦顿了一下。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方才低声说道:“今上说了。元丫头这辈子就只能是个侍妾了……”

大阿哥酒后失仪被责令闭门读书?

元春这个时候被赐给大阿哥做了个侍妾?

这两件事单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若是将这两件事放到一块儿,可就让人遐想连篇了。

这大阿哥到底失仪到什么份儿上,才会落得个“无诏不得进宫”啊?

这元春到底是因为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赏赐给了大阿哥,还只能在贝勒府上以一个侍妾的身份过一辈子啊?

贾政便是再木讷,如今也是明白过来了。

这一明白过来,贾政顿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整个人竟向后仰倒了过去。

幸好贾赦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拽住了贾政,要不然贾政非直接跌地下去不可。

便是贾母,瞅见小儿子如此这般模样,也是忘记了生气,急急上前关心道:“可是怎么了这是?”

贾政又气又急,眼圈儿整个儿都红了。

“噗通”一声,贾政冲着贾母直接就跪了下去,口中喃喃道:“是儿子不孝。养出了这么个不忠不孝。没有廉耻的东西。如今还给府里招祸,累及母亲操心。是儿子的罪过,是儿子的罪过……”

贾政说着,便“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那响动。听得贾母是一阵阵揪心的疼。

“政儿啊……”贾母拄着拐杖哽咽道,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己的这个儿子,生生是被王夫人那个败家娘们儿给毁了去了呀!

老国公啊!你在天有灵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给咱们儿子选得好媳妇儿啊!!

贾母老泪纵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眼中满是心疼和歉疚。

贾政平日里虽说有些个木讷呆愣。不知世情,但是身为世家子该有的担当。他还是有的。

贾元春这次这事儿做的,说是祸及阖族都不为过。

贾家上下二十几房,若是上面真要怪罪下来,便是倾族之祸。

“儿子这就离府。”贾政咬牙说道。他自幼苦读圣贤书,虽然数次落第不中,到底还是知道些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的。自家闺女做出这等不忠不孝,没脸没皮的丑事,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也不愿再住在这个贾府里的了。他自觉自个儿没这个脸面。贾元春这事儿做的,简直就是把他这位贾二老爷的面皮子扒下来,还在脚底狠狠踩了几脚。

贾母对于贾政的这个决定,虽说难免心疼,到底点头应允了。

“政儿,你不要怪为娘的狠心。咱们贾府上下这么多口子人,不能因为元丫头全都折了进去。”贾母上前亲自扶起贾政,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荣宁街后头有处二进的宅子,我让你大嫂子给你收拾好了。明儿个你带着宝玉他们搬到那里去住吧。”贾母此时已是满脸的决绝。她到底出身史家,将门侯府之女,很是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家族计,当断则断。

“以后,得了空儿,你记得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贾母握着小儿子的手,喃喃嘱咐道。

“至于元丫头那里,你就当做从来没有过这么个闺女吧。”贾母说道贾元春时,语气中满是狠戾。

“好好的教养探丫头和环小子,将来也好做宝玉的臂膀。”

“切记切记,莫要再与元丫头有什么瓜葛了。”

贾母拉着贾政的手,依依不舍的殷殷嘱咐道。

因着二房的离开,王夫人也被放出了小佛堂。

王夫人本不想就这么离开贾府的,她心心念念着贾母的那些私房体己,生怕自己这一房离开之后,会全都便宜给了大房。

只是,想着那个暗无天日的小佛堂,王夫人只能咬咬牙,狠狠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到底还是跟着贾政离开了。

临走前,王夫人犹不死心的对贾母说道:“宝玉那孩子一心念着老祖宗呢。”

贾母没吭声,只掀了掀眼皮子,冷冷的瞅了会儿贾政和王夫人。

贾政面带羞愧的低着头。

王夫人咬了咬牙,接着道:“可怜那孩子被老爷给狠打了一顿,到现在还起不了身。不如……”

王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贾政却是对着王夫人斥了一句:“那个孽障,你还管他作甚?找个软兜把他给抬了去就是!”

王夫人被这么一噎,没说完的话梗在了胸口那里,竟生生的给憋得生疼生疼的。

是了,贾宝玉被贾政给打了板子,而且还被打得怪狠的。

昨日贾政离开时布置的作业被这位贾石头给搁脑袋后头去不说,他的一番国贼禄蠹的言论还被贾政给听了个正着。

本来因着贾元春做下的那等丑事贾政已经是给气得心肝儿肺疼了,再听见小儿子口没遮拦的说着这些个混账话,贾政当下直接就暴走了。他也不使唤小厮长随什么的,自己直接抄着板子就抡上去了。

虽说贾政只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在肝火旺盛的情形下却也能把贾宝玉给抽成了个猪头模样。没有等来贾母的怜惜挽留,趴在软兜里的贾宝玉只能顶着一张猪头一样让人不忍目睹的脸,和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痕,呜呜咽咽着被抬去了新的府邸。

呜呜呜呜,老祖宗……(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忧郁的王夫人

荣宁街后面的小巷里住着的全是贾家的宗亲。

贾政一房,此时也在这里落了户。

还算齐整的一处二进小宅院,门楣上没有挂什么匾额,只是悬着两只灯笼,上书“贾府”二字。

因着宅子不大,也就只能一进做了内院,一进做了外院书房。

贾宝玉年纪大了,贾政做主让他住在外院的书房旁边。

王夫人住了内院的东厢,李执带着贾兰住了西厢。

赵姨娘和探春娘俩个只得挤挤住在了东厢旁的一处小抱厦里。

贾环,则被王夫人有意无意的给遗忘了去。叫王夫人说,她真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这小兔崽子就没被生下来过!

可是赵姨娘却是个泼辣的,也不怕得罪王夫人。知道儿子只能去跟下人挤在一块儿之后,赵姨娘当下便直接寻着贾政说了:“环哥儿好歹也是个爷们儿,断不是奴婢能教导的来的。还请老爷多少指点下环哥儿,将来也不至于丢了老爷的脸面。”

赵姨娘本就生的很有几份姿色,且她在贾政面前惯是温柔小意的,这一番话又说的楚楚可怜,贾政想着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是个庶子,好好教导一番,将来也可做宝玉的得力助手。

贾政虽然嘴上一直说贾宝玉是个孽障,是色中恶鬼,其实心里对着贾宝玉却是很有些期待的。贾宝玉确实是个聪明的,且很有些个急智,看他作诗便可知一二。只是。这娃儿不爱念四书五经,经策什么的更是不爱。为这个。贾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是不见什么成效。

无奈之下,贾政也只能是自我安慰道:孩子还小,将来必成大器啥啥啥的。

反正,贾政总还是相信贾宝玉将来必是很有前途这一说的。

独木难成林。

贾宝玉与贾环好歹也是手足兄弟,贾政想着,若是能将贾环调教出来,以后总还算是贾宝玉的一个助力。

就这样,在贾政的考量之下,贾环随着贾宝玉住到了外院。比邻而居。

王夫人事后知道了,暗地里又是一番咬牙切齿的诅咒,且是越发变本加厉的磋磨了赵姨娘一番。

赵姨娘明着反抗不了王夫人,但是到了晚上对着贾政就是泪眼朦胧的一番哭诉。

一来因为王夫人背着贾母和贾政,私下里将贾元春送进来宫做宫女;二来贾政觉着贾元春会做出那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全赖王夫人教导无方,所以贾政对着王夫人本就是满肚子的意见。如今再加上温柔可人的赵姨娘一番委屈哭诉,贾政直接就不怎么住内院了。

直把王夫人给恨得牙痒痒的。

这一日,贾政照旧去工部当值。

主屋里,王夫人却是眉头深锁的转着佛珠。闭合的双目让人瞧不见心思。

彩云彩霞两个人,是在二房搬到这新家后被新近提拔上来的两个大丫鬟。此时,这两人正一个给王夫人捶着腿,一个给王夫人捏着肩。

此时的王夫人很忧郁。

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王夫人深觉如今的日子实在是难过的很了。与原先根本就没得比。

当初分家时,贾政所得家产不算少。只是,这些远远满足不了王夫人的需要。

王夫人想要换一所大点的宅子。最好能跟以前的荣国府一样,有个七进七出的。再有个花园子就实在太好了。只是这样的宅子在京城这片寸土寸金的地界儿上,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便是真叫王夫人遇着了。她也是买不起的。

家里地方不够大,伺候的下人也不都多。王夫人想要好歹身边也得有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这才像话不是。可是如今自己身边不过只有彩云彩霞两个黄毛丫头,连稍微有些个平头正脸的能带出去见人的大丫鬟都没有。当初伺候自己的金钏儿银钏儿玉钏儿全都被贾母给发卖到远远的地方去了,要不然好歹也可以拉出来充充门面。王夫人倒不是疼惜那几个丫头,她只是觉着有些个可惜。这使唤起来得心应手的丫头,可不是那么容易调教出来的。

王夫人微微掀起了眼皮子,瞟了一眼正给自己捶腿的彩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模样这心思这手艺,到底是比不过当初的玉钏儿她们几个的……

唉——

可惜了,怎么就被卖掉了呢……

要卖,也得自己来卖啊。

这卖身银子哟……

“唉——”

王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彩云和彩霞两个人听见这声儿,不自觉的全身抖了抖。

要让她们自己来选,真是打死也不想来伺候二太太的。

这位二太太,可是出了名儿的“专克下人”。

想想看,跟在这位二太太身边伺候的那些个下人,有多少是能得个善终的?

往远了去说,第一任周瑞家的、陪嫁过来的翡翠、玛瑙、珠玉,全都是杖毙的杖毙,药死的药死。

往近了来说,周瑞和第二任周瑞家的,还有金钏儿、银钏儿、玉钏儿,全是一顿杖责,然后毒哑了给远远的发卖了去。据说,都是被卖到黑煤窑子那种能生生磨死人的地方。

至于原因,彩云和彩霞到底是贾家的家生子,影影倬倬的多多少少从自家的老子娘那里听说了一些。

虽然,彩云彩霞觉着吧这些人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转念一想,她们若不是跟着王夫人这么个会作的主子,也不会一条道儿到黑的往歪路上去走的,甚至为此丢了自家的性命。

真真是被殃及的池鱼。

彩云彩霞早早就立志,绝不能做了这位二太太的心腹。

不然,真是哪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太。”

屋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闻声。王夫人本就皱着的眉毛,直接就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

王夫人朝着门口那里抬了抬下巴。彩云见状忙去将那婆子给迎进来。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王夫人没睁眼,双目依旧那么闭着。仿佛无事人儿一样。

这婆子是跟着二房出来的,也是贾家的家生子,大家都管她叫冯春家的。

这次冯春家的是奉了王夫人的命令,出去打听一下贾元春的事情。

“……大姑娘除夕前就被抬进大贝勒府了,据说贝勒爷因为醉酒失仪,被勒令在家读书,无诏不得进宫……”

“……今儿个除夕夜的时候,据说只有大贝勒的福晋带着孩子进宫赴宴去了……”

“……听说惠妃娘娘病了,连除夕晚宴都没有出现……”

冯春家的也算是个仔细人。她把能想到的问题都打听了一边,又细细回禀给王夫人知道。

王夫人蹙着眉听着。

彩云彩霞早就战战兢兢的缩到一旁站着去了。两人心下不免怨道:冯妈妈您老的动作也太快了!好歹也等着咱们离开这屋子,您老人家再开口回事儿啊……人家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大小姐的什么事儿啊……

“元丫头如今是大贝勒的人了?”王夫人的嘴角先是微微上挑,而后又耷拉了下去。

“只是个侍妾吗?……”

王夫人坐正了身子,睁开眼看着冯春家的,问道:“你确定元春只是个侍妾?”

她的元春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只是个侍妾呢?

一定是这奴才听错了。

王夫人眼中的不满,叫冯春家的给瞧着真真的。

“千真万确的,太太。”冯春家的很有胆色的说道。她也不怕惹恼这位二太太。说实话,冯春家的真是巴不得惹恼这位二太太。最好能被二太太撵出去,便是不能离开这家里,能不再被二太太惦记着使唤了去也行啊。倒不是冯春家的不想做主子心腹。实在是这位二太太的名头太响亮太恐怖了——专克下人!

这听说过克父克母可手足可子女的,还真就没听说过还有人能专克下人奴才的。偏偏这位二太太还真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儿。

冯春家的其实心里也一直忐忑着呢!

呜呜,人家还不想死……

“听说。大姑娘被抬进贝勒府的时候,有随着万岁爷的一道口谕。”冯春家的说到这儿。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接着说道:“据说大姑娘此生不得进封。只能做个侍妾……”

“哗啦啦……”

王夫人手中的佛珠被扯断,散落了一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王夫人双眼圆瞪,不可置信的盯着冯春家的,好像在听笑话一般。

“你敢诅咒我的元丫头!”

冯春家的“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忙忙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这事儿真真是千真万确的,是老太太跟前儿的鸳鸯亲口说的。”其实这事儿呢,是鸳鸯奉了贾母的话,说给冯春家的听的。也就是想借冯春家的嘴告诉王夫人知道,省得王夫人听说元春进了贝勒府的事情,一个头昏脑热的就自个儿撞上去。

王夫人虽然有时候做事会犯浑,但是不代表她真的就很蠢。

她如今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一家子会这么急忙忙的搬出来了,甚至连宝玉受伤了,老太太也是不管不顾的,没有一星半点儿挽留的意思。

明显的,老太太这是打算舍弃自己这一家子了。

真真是可恶之极!

王夫人不禁恨恨然的想道:还说什么最疼小儿子呢!这才出了多大点儿的事儿,就这么赶忙的把自己这一家子给撵出来了。

真真是可恶的老虔婆!王夫人心下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贾母。

这个时候,大房就应该站出来。

好歹他们才是贾府主事的人。

怎么能就这么舍弃了自己一家子,让自家来承担这后果!!

元丫头也是时运不济的,怎么就做事露了马脚了呢?

王夫人完全没觉着元春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她的元春那么优秀,本就值得更好的。

她只觉着元春跟自己一样,运气不好而已。王夫人不免埋怨起来,这老天爷为啥总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呢!

若是自己的元春能做个皇子侧福晋,那该多好啊!

王夫人的美梦只做了那么一下下,便被现实给打回了原型。

“这搬出来真是老爷自己提出来的?”王夫人很是不相信的问道。

就贾政那么木讷呆愣的一个人,他能自己想出这么决绝的一个法子?反正王夫人是不相信的。

哼!

必是大房想出来的恶毒法子!

等着将来自己的元春出头了,必不会放过大房那起子小人。

哼!

王夫人虽然心中恨极贾赦张氏,如今却也难免有些心惊胆战。元春不管做了什么事儿,若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好了,偏偏被人给发现了。王夫人虽说没认为这是啥秽乱宫闱的丑事,但是惠妃的病和大阿哥的罚,仍旧让她察觉出了一丝丝不妙的味道。

若是元春会连累到自己,那么这个女儿还不如没有的好……

待到晚些时候见着了贾政,王夫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了解到,自己这一家子如今正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而后,王夫人很是夹起尾巴老老实实的安分了一些时候。

也仅仅是一些时候而已。(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男人都是不可靠滴

等着贾敏知道贾元春的事儿时,已经是年后快要开春的时候了。

贾敏看着贾赦传来的家书,不禁冷笑连连。

这王家教养出来的姑娘,真是个顶个的不拿自个儿的名节当一回事儿的。

先是王熙凤,再是贾元春。

一个设计了大哥的次子,另一个直接就设计栽给了一个皇阿哥。

反反复复的老是用这么一种手段伎俩的,竟是不觉着腻的?

真真是没一点新意。

二哥膝下的这个大姑娘虽说不姓王,却是由王夫人一手教养出来的,行事风格跟她那个娘真真是一个德行。

秽乱后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合着这贾元春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呢!

居然做出这种有辱门风,败坏祖宗声誉的事情来。

她贾元春好歹也算是国公爷之后,真真是丢尽了荣国公的脸面!

……

可惜了贾府里其他那些还没有出阁的女孩子了。

这事儿闹得,那些个女孩子怕是难寻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

唉——

虽说贾敏很是不耻贾元春的所作所为,到底还是担心自己娘家的,提笔回信时免不了是细细嘱咐了贾赦一番“收紧门户”云云。

贾元春啥啥啥的,贾敏只当是一片浮云,过眼也就算了,很不值得她去费什么心思。

如今,贾敏的全副身心都在自家女儿的身上。

听嬷嬷们说,黛玉的规矩礼仪。管家理事俱是上佳。贾敏想着是不是该给女儿请个正经的先生来教导她念书,也好让她明些个事理。将来与人相处时也能言之有物,不至于叫九阿哥觉着玉儿只会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全没啥话能说到一块去的。

只是给黛玉请先生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黛玉眼瞅着也到了男女有别的年纪了,女先生却不是那么好找的。贾敏一心想给自家闺女找个好的,这寻人的时候就难免挑剔了些。左挑不顺眼,右看不满意,竟是没一个中意的。

眼见着贾敏为了给黛玉请先生的事情着急上火嘴角起泡的,林如海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夫人未出阁时素有才女之名,何不亲自教养玉儿?”

这话说的贾敏一愣,不免踌躇道:“这。能行吗?”

“难不成夫人打算把玉儿养成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不成?”林如海宽慰道,“那些都不过是些个虚名儿,很不值得什么的。且,玉儿也算是定了人家的,有那些的名头看着也不像啊。夫人本意不也就是让玉儿多读些书,好明晓些事理吗?至于诗词歌赋什么的,不过是个消遣罢了。夫人好好教玉儿读些史书方是正经的。正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是非。”

林如海作为一家之主,一锤定音之下决定了由贾敏亲自教养黛玉读书。间或妹控的林翰时不时的也会来客串一把,把他那个时代陪人一起看的那些个宫斗大戏编做故事说给黛玉听。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提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转眼江南又一春。

天空中,一只蝴蝶纸鸢摇摇晃晃的飞向了远方,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

“这线可真不结实……”

满是桃花的花园子里。一个女孩子正站在桃树下,抬首望着天空中那只奔向自由的纸鸢。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正懊恼的跺着脚抱怨道,那双小手里此时正攥着一根断了头的纸鸢线。

这个女孩子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年纪虽小,却已是一副极标致的模样。娥眉黛若远山,美目顾盼生辉,羊脂琼鼻,绯色樱唇。鸦云般的秀发夹着缀有粉色珍珠的缎带编成了两股辫子,垂在女孩子的胸前。一身浅粉色流云锦缎做的旗装,襟口和袖口的嵌边上绣得满是各种姿态的桃花,真真是衬得这个女孩子人比花娇。

“姑娘,纸鸢飞走了……”小丫鬟垂头丧气的走到那个女孩子的跟前儿,扁着嘴,呐呐的说道,那模样看着都快哭了。

其实,小丫鬟的心里都快懊恼死了。这都是自己放飞的第几只纸鸢了?也难怪书香墨香几个姐姐都不叫自个儿碰纸鸢,真真是放一个飞一个的!

那个女孩子只是摇了摇头,细声细气的说道:“无妨。权当是放晦气了。且收收你的眼泪吧,不过是个纸鸢,值当什么呢?”

说完,女孩子浅浅的一笑,端的是妖娆无比。

小丫鬟虽然被这女孩子笑得眼晕,到底还是有些个忐忑,期期艾艾的哼哼道:“可是姑娘的纸鸢到底是……”

话未说完,一个指头便点到了小丫鬟的脑门上。

“再怎么样,它也就是只纸鸢。”女孩子淡淡的说道。

“你很不必如此天塌地陷的抹眼泪珠子。”

“可是书香姐姐说……”小丫鬟依旧有些个不安,呐呐说道。

“书香不过是指着你能小心着些。只是,这纸鸢的线不结实,到底也怨不到你头上不是?”女孩子很有些无奈的说道。话说这小丫鬟也确实是很有本事了,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被她放飞了八九个纸鸢不止,闹得书香墨香几个严禁这小丫鬟再碰水云轩的纸鸢。

小丫鬟正想着跟女孩子讨情,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子的脚步声。

“玉儿,莫要站在太阳下面晒着了。仔细等会儿出了一身汗,一会子吹风,又要做下病来。”贾敏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

原来,这个女孩子正是扬州盐政林如海的掌上明珠——林颖,乳名黛玉的。

“娘亲。”黛玉见着贾敏。粲然一笑,喊道。

小丫鬟雪雁对着贾敏也福身一礼问了声太太安。

贾敏上前牵起黛玉的小手。仔细瞧了瞧女儿的气色,方才说道:“前儿个还有些个咳嗽呢。如今方好些,可别又受寒了。仔细你哥哥又着急上火的满扬州城到处给你淘换那些个雪梨川贝之类的。”

“哥哥的心是好的,女儿知道。”黛玉的声音依旧轻柔舒缓不见急躁,无端的便让人的心跟着平静了下来。“女儿心里有数,不会乱来让自己做下病来的。娘亲放心就是了。”

“娘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我不管也就是跟着白操心一场。”

母女俩说着,便往主屋那里去了。身后丫鬟婆子们自然跟着,不过小丫鬟雪雁却是被她老子娘给拎着耳朵悄悄到一旁收拾了一顿。

“你的东西可收拾好了?后天刚好有船往京里去送盐税银子,咱家的船正好顺带跟着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什么。”贾敏摩挲着黛玉的小手,问道。

林如海这一任的巡盐御史眼看着就要任满了。听着林如海的意思,似乎会调回京城去任职。

所以,贾敏一早就开始计划着将一些笨重的家具和一些暂时用不着的物件儿什么的,打包了装船先行给运回京去。也打发了二管家一家子先头跟着第一艘船去京里把老宅给打扫规整出来。至于扬州一带的铺面什么的,贾敏也让大管家安排寻着合适的人卖掉了,想着等回到了京城再重新置办一些。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黛玉一边玩着手帕一边回道,“这些天,书香墨香她们几个都忙得抽不出空陪我放纸鸢了。”

说完。黛玉眨了眨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好像听哥哥说,他打算跟着这次的船先会京去?”

“嗯。”贾敏点了点头。说道:“你哥哥打算先回京去看看,到底没几年他就要下场了,唉……”

儿子大了……

说话间。贾敏是满脸的惆怅。

黛玉见状,忙岔开了话题。

“等咱们回京了。是不是要去外祖家给外祖母请安?”

“嗯,玉儿说的很是。”贾敏想起王夫人忙给黛玉打预防针。“还得嘱咐你哥哥一声呢。等他先回京的时候,只去看看你外祖母和你大舅舅一家就可以了。”

说完,贾敏微微撇了下嘴角。

二哥那一家子还是等着什么时候遇见了再说吧。

最好能等着自己回去了,再带着林翰和黛玉一起去,到底还是有自己看着些才好。

不是贾敏不知礼数,实在是她怕自个儿的儿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算计了去。

二哥膝下不是还有个姑娘嘛,记得是叫探春的。

谁知道王夫人到时候会不会故技重施,把探丫头塞给自己儿子啊……

贾敏只要想想,就觉着心里膈应。

王夫人的手段虽说上不得什么台面,却是实实在在的能恶心人一把。

“你大舅舅家的瑚哥儿也是下过场参加过大比的,当年的成绩还不错,是进了二甲的,得了个进士出身。如今人在翰林院里做个编修,品阶虽然不高,不过翰林院本就是个熬资历的地方就是了。”

“你哥哥心心念念着想要来年下场大比。他回京以后,倒是可以好好跟瑚哥儿探讨探讨学问,取取经,也省得你哥哥老是当大比跟玩儿似得轻松。唉,老宅那里多少年都没住人了,要修整园子,要糊裱屋子什么的,哪里就能那么简单打理好的。到底还是要让你哥哥住在你大舅舅家里才是,你大舅舅和你大舅母都是能为的,有他们照顾你哥哥,我也才能放心。况且,住在你大舅舅府上,你哥哥与瑚哥儿俩个探讨学问什么的也很是便宜。……………………”

贾敏絮絮叨叨的说着林翰回京后的一系列安排,黛玉跟在贾敏身旁安安静静的听着。

还是这种爽利明快的表情适合漂亮娘亲啊。

黛玉笑意吟吟的看着贾敏,心里如是想着。

晚饭之后,林翰照旧送黛玉会水云轩。

路上,跟着黛玉的几个丫鬟照例只是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跟着,并不上前打扰这兄妹二人说话。

林翰今儿个给黛玉说了一段很特别的故事——正版红楼梦,不过其中的人物名字什么的,自然都是换掉的。

末了,林翰总结了一句:“男人全都是不可靠滴!”

黛玉水汪汪的眼睛,斜睨了林翰一眼,说道:“也包括爹爹和哥哥吗?”

林翰很是正色的说道:“自然是不包括咱们林家的男人了。咱们林家祖训便是‘三十无子方可纳妾’,不然咱们这一支也不会一直就这么子嗣不旺的。不过好歹咱们林家没出过什么兄弟倪墙的事儿来,这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这天底下的男人多半是不会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便是那些个庄稼汉,稍有钱些的,想着的多半也是再纳个美妾什么的。”

“便是有那人不爱这美色的,心里念着怕就是官途前程了。这种人一心扑在差事营生上,对着自己的妻妾便再没了什么兴趣。”

“妹妹将来,可别傻乎乎的一心扑在男人身上。不值得的!女人还是要多爱自己一些的好。……&*¥%#@……”

林翰巴拉巴拉的说了一路。

眼瞅着就要到水云轩的院门那里了,林翰不方便再进去,便停了下来很是有些不舍的看着黛玉。

时间过得飞快,这眼瞅着林妹妹就长大了。林翰在他那个时代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尤其是棒子国那些经过整容之后无暇可击的美人。饶是如此,林翰也得叹一声,林妹妹真真是个仙子般的人物,一身的清丽冶艳无匹。

呜呜……林妹妹长大了……真是便宜狐狸九了……

好舍不得……

夜色中,林翰的眼角隐有水光。

“妹妹会好好的,哥哥放心。”

感受到林翰那明显的伤感,黛玉难得的正色说道。

她的这个哥哥对着自己时候,眼里总是有些难掩的哀伤。

这一点黛玉打小就发现了。

只是,黛玉很奇怪,自己的这个哥哥到底是因为了什么呢?

难道说,自己的哥哥是能未卜先知的?

莫非自己的哥哥是预见到自己未来是命运多舛吗?

“哥哥也要好好的。”

清冷的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这么对立着。

黛玉很是认真的说道:“咱们家都要好好的。”

林翰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黛玉的脑袋,惹来黛玉一阵娇嗔。

“又来揉我的头,好好的发髻都被哥哥给揉散了……”

林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庆幸着,这红楼还是歪掉的好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王子腾迁内阁

王子腾升官了。

他从九省都检点升到了内阁大学士。

这消息是冯春家的外出串门子的时候,打外面听来的。

听见了这个消息,王夫人阴沉了几年的脸色立刻是阳光灿烂了起来。便是眼前儿这妖妖娆娆的赵姨娘,也让王夫人觉着没那么刺眼了。

“这消息你听得可真切了?”王夫人问道,语气中难掩欣喜。

这事儿若是真的,可就再好不过了。

“不敢欺骗太太,奴婢听得真真的。”这几年,冯春家的已经俨然成了王夫人的心腹,只是自己还不觉着就是了。

“想来舅老爷派出来给太太报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也说不定呢。”

末了,冯春家的讨好的说了一句。

听见这句话,王夫人急不可察的撇了撇嘴。

自家大哥是个什么性情,王夫人还是知道的。

王子腾是个谨慎人儿,低调惯了的。断断是干不出家里有个什么事儿,就到处敲锣打鼓挨家挨户的去通知,恨不得昭告天下似得事儿来。况且,人王子腾一家子现在还不在京城,自然更是不会专门派人来知会一声的。

大哥也真是的。大喜的事儿也值得这么藏着掖着的?

王夫人很是不以为然的腹诽道。

不过这一切并不会影响到王夫人的好心情。

今儿个可算是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王夫人顿时觉着自己的腰杆子又可以重新挺直起来了。

想当初,自己这一家子灰溜溜的给撵了出来。

因着元春的事情,王夫人被贾政给狠狠呲了一顿。

为了怕被上面给惦记着。王夫人很是夹起尾巴老实了一段时间。

唉!

谁叫自己的元春是个命苦的呢!

这也太命运多舛了些个!

唉!

命苦的孩子啊!

跟为娘是一个样的!

一个一个的,全都是见不得娘俩个好的!

全都是那一起子小人在作祟!

哼!

如今大哥升了内阁大学士。那可是正一品。

大房那里,贾赦不过一个三等将军。四品而已。

哼哼!如今,看我能饶了你们哪个!

王夫人踌躇满志的想着,这事儿怎么着也得通知老太太和大房他们。

一想到大房会为此露出失落的模样,王夫人就觉着浑身舒畅。

“彩云,叫上宝玉和探丫头,打扮的齐整些。咱们一起给老太太请安去。”王夫人吩咐道。

小抱厦里,赵姨娘正带着探春做针线。

探春因着赵姨娘的缘故,长得很是明艳。虽说不光七岁的光景,眉眼间却已经很有些美人坯子的模样。

此时。探春正细细的在一个鞋面上绣着蝴蝶穿花的图样。这图样对于她来说到底还是难了一些,只是宝玉指名要这样子的花样子,探春也是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见着女儿额间密密的细汗珠子,赵姨娘很是心疼的说道:“姑娘且歇歇吧,仔细盯着久了,累着眼睛就不好了。”

自打二房搬出来别居之后,王夫人便拿着探春当是半个丫鬟在使唤。自探春年满六岁以后,更要每日里跟着赵姨娘做针线来贴补家用。

探春想念书。被王夫人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由给挡回去了。

而赵姨娘也觉着女孩子家家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去跟男孩子一样念什么书的,只粗粗识得几个字以后好看账本子也就可以了。倒是针黹女红这些,探春很应该学着些。

没有了贾母的照护,探春也只能暗自伤心郁结。不过。探春并没有就此死心。私下里,探春却是让弟弟贾环偷偷的教自己识字念书。

“二哥哥急着要这花样子,女儿还赶紧着些好。若是等闹到太太那里。姨娘又要跟着吃挂落了。”探春说道,手上的针线不停。照旧努力着坐着绣活儿。

念及那个养得比女孩子还要娇贵的宝二爷,赵姨娘很是有些个嗤之以鼻。

好歹也是个爷们儿。偏偏穿衣打扮的跟个女孩子一样的花枝招展。

嘁——!

刚搬到这儿的时候,那位宝二爷还口口声声舍不得袭人,舍不得秋月的。还没养好旧伤呢,就又被贾政收拾到床上去了。如今,那位宝二爷身边也就一个小厮茗烟跟着。

“姨娘可有什么东西要给环儿的,我一会儿去给二哥哥送帕子,正好一起带过去。”探春说着,咬下了绣线的线头。

赵姨娘刚想说话呢,便瞅见房门一开一合,原是彩霞进来了。

“太太要姑娘好好收拾收拾,等下跟着太太和宝二爷一起回贾府给老太太请安去呢。”

平日里,王夫人只让自己的凤凰蛋贾宝玉去给贾母请安的,何曾想过探春和环哥儿?

今日这般,让赵姨娘不免心下生疑。

“这是怎么说的?平日里不都是只有宝玉过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吗?彩霞姑娘可知道今日太太为什么要带探丫头一起过府去?”赵姨娘问道。

探春虽说在收拾针线筐子,却也支着耳朵主意听着,她自己如今也是满心疑窦着呢。

彩霞其实也并不太清楚王夫人的打算,便只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

“听冯妈妈说,太太的娘家舅老爷如今升了官职,做了内阁大学士。太太该是打算着去老太太报喜的才是……”

王夫人那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实在不是自己一介小丫鬟能猜度的。

“姨娘还是赶紧帮着三姑娘收拾一下吧,太太的脾气姨娘是知道的。这要让太太等久了,姨娘和姑娘又该要受苦了。”彩霞一边说道。一边帮着探春换衣服。

赵姨娘也算是混在内宅的老人儿了。对于王夫人的性情,赵姨娘还是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的。

如今这帮着探春换衣服的一会子时间。赵姨娘已经大约猜出了王夫人的意图,心下不免生恨。

“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等闲别出头。”赵姨娘小声的嘱咐道。

探春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倒是没问什么,只疑惑的瞅了赵姨娘一眼。

彩霞完全是没带着耳朵的,只蹲下身帮着探春整理裙摆。

“姑娘只记着就是了。”赵姨娘有些个急了,攥着探春的手不免一紧。

探春跟着吃痛,呼痛声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只是说道:

“姨娘的话,我记着了。”

探春收拾妥当了。便跟着彩霞来到东厢那里候着王夫人。

不多时,王夫人也收拾齐整了,单等贾宝玉。

候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夫人渐渐的失了耐心,手中的茶盏重重的落在了桌上,放出了“哐啷”的声音。

“一个一个的,眼里都是没有主子的,真是越发的轻狂了!”

王夫人“啪”的一声,拍着桌子怒声问道:“今儿个是谁在伺候宝玉的?不过换了衣服收拾一下。竟是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弄好的!”

王夫人这边正怒气冲冲的打算着找人算账呢,那边贾宝玉倒是毫无顾忌的,直接撩起帘子自顾自的进了主屋。

“給太太请安了。”说着,贾宝玉对着王夫人便是躬身一礼。

原本暴怒中的王夫人见着自己的凤凰蛋之后。立刻跟换了一个人似得,和蔼可亲的让探春禁不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的儿,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仔细吹风受了寒去。”王夫人边说边拿了自己的帕子给贾宝玉擦拭额头的汗珠子。

“我那些衣裳的花样子都过时了,听着太太要去那边给老祖宗请安。我可是犯愁了呢。找了半晌儿,也就身上这件衣服还能凑合了去……”贾宝玉不无委屈的说道。临了还在王夫人怀里滚来滚去,很是腻歪了一会儿。

王夫人笑呵呵的搂着贾宝玉哄了一会儿,抬手不经意之间一个冰冷的眼神却是狠狠睇向了探春。

不中用的东西!

跟她那个贱蹄子的娘一样!

连个针线都做不好!!

若不是看在探春的模样长得还算不错,将来许能帮衬着自己的元春的份儿上,王夫人实在不想就这么白养着这母女俩个。

而立在王夫人身边的探春却被王夫人的那一眼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中的绢子不自觉的被拧得皱巴巴的。

“时候也不早了,赶紧着让人套车,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去。”王夫人说道,末了牵着贾宝玉的手,抬脚出门去了。

探春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先不论王夫人欢欣鼓舞到无以复加的心情,王子腾此时却是在自己的书房里心事重重的转悠着磨圈儿。

内阁大学士啊……

正一品的官职,说来也算是登阁入相、位极人臣了。

可是,这个内阁大学士跟着自己从前的京营节度使这个位置一比,就很有些不够看的了。

至少,京营节度使非皇帝的心腹而不能为。

王子腾忧心忡忡的琢磨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失了万岁爷的信任了呢?

唉——!

难道说,是因为她……?

王子腾的眼中精光一闪,不觉捻须细细思索了起来。

王子腾确实是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贾元春。

贾元春被抬进贝勒府之后,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便是王夫人也跟着安分了好一阵子。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着,王史氏在一次出门时竟偶遇了贾元春身边的一个丫鬟。

这一来二去的,贾元春便与自家有了来往。

起先,王史氏并没有把这当是一回事,所以并没有特意跟王子腾说。

等着王子腾知道的时候,贾元春与着自家在外人眼中俨然是有通家之好的意思了。

不过,王子腾原也没当这是一回事。

内宅妇人的往来,能值着什么?

自家也不用靠着一个给人当侍妾的侄女来挣前程。

直到这次的一道圣旨,将他调进内阁任大学士,王子腾方才顿悟,自己这是戳了万岁爷的眼了。

说是高升,却是明升暗降。

内阁大学士,哪有京营节度使,九门提督来得有实权啊!

王子腾不仅悔不当初!

真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王夫人连着她的这个女儿,全都是些只会惹祸的祸头子!

偏偏这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实在是与这祸头子撕撸不清干系。

忒糟心了这!(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请安

“快别跪了,真是折杀我老婆子了。”

林翰还没跪下呢,贾母连忙摆手阻止道。

林翰虽是贾母的外孙子,但是林家的身份摆在那儿呢。人林家不但是正经的旗人,还是满洲著姓大族,万没有让一个旗人给包衣下跪磕头的道理。

这道理林翰知道,张氏知道,贾母更是明白的很。

只是,今上以孝治天下。

这孝字当头,大家总还是要做个样子出来的。所以张氏吩咐丫鬟摆上蒲团,却也没让林翰真个就跪了下去。

这不,蒲团刚放下,林翰刚站稳,贾母就发话了。

这贾母一出声儿,离着林翰最近的张氏便急忙作势拦着了林翰,生怕林翰年纪小不知世情,真个跪下去。

那,到时候可就好看了。

林翰依着礼数,对着贾母俯身一揖,口中说道:“外孙林翰,给外祖母请安了。”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巍颤颤的走到林翰跟前儿,伸出的双手带着些哆嗦,看着很是不稳的样子,想来心情是极激动的。

“快快过来,叫我老婆子好好瞧瞧……”

林翰的容貌综合了林如海与贾敏两个人的优点,长得极是俊秀出挑儿。再加上林翰又是从小就有意识的锻炼过自己的身体,所以如今的身量在同龄人中也是拔高的,且并不瘦弱。

林翰今日下船前也是仔细打理过自己的。一身天青色的由上好丝绸制成的袍子,外罩一件蓝色绣着祥云暗纹的背心,腰间的带子上虽然只坠着一个用红玛瑙珠子打了络子的玉环。成色却是极好的,润泽通透好似羊脂。

林翰的这一身打扮。并不显得多华丽,只是中规中矩的。不过。因为他自小念书,身上很有些书卷气。再加上林如海手把手的官场教导,使得林翰在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世族的大家气度。

便是贾母这种阅人无数的人精儿,也要赞一声林家会教养孩子。林翰,一个不过还未及冠的少年,一身的气度却是不差入了翰林院多年的贾瑚。即使贾母极其疼爱贾宝玉,也不得不承认,与林翰相比,年长三岁的贾宝玉反而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在贾母打量林翰的同时。林翰也在细细打量这位原本在红楼梦中毁誉参半的老太太。

贾母看着精神不错,因保养得好容貌并不显得苍老,反是有种历经岁月沉淀的雍容华贵之感。

送花色的镶珠抹额,端庄大气。

发髻上,一支赤金嵌翠的压发钗,极是华贵。

一件玄色底子绣金吉祥纹样镶边茶色团花缎面的褙子,赤金撒花缎面蔽膝姜黄底子马面裙,青白色的交领中衣。这一身穿着尽显老太太不俗的品味。

“快屋里去吧,这日头虽说暖和了些。到底还是有些个春寒料峭的。”张氏上前亲自扶起贾母说道。其实,是她眼瞅着贾母神情激动的情难自禁,生怕老太太一时情急就这么厥过去。

进屋后,贾母指着张氏。对林翰说道:“这是你大舅母。想来,你也已经见过了。”

张氏和林翰,一起点头称是。

“这是你瑚表哥的媳妇儿。是你大表嫂。”

“这是你琏表哥的媳妇儿,是你二表嫂。”

贾母又指着徐氏与王氏。与林翰认了。

林翰口道“大表嫂、二表嫂”,与这二人互相见了礼。

“这是你二表姐和你四表妹。”贾母拉过立在自己身后的迎春和惜春。与林翰认识。

惜春是隔壁贾赦府上的女孩子。因着那府上只她一个女孩子,所以自来便跟着迎春一起吃住在张氏那儿。今儿个也是听说出嫁的姑妈家里要来人,两人便跟着张氏一起过来认认亲。

惜春年纪比黛玉还要小一岁,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见着了林翰倒是落落大方的福身一礼,唤了声“表哥”。

迎春的年纪大些,见着林翰心里到底有些别扭。不过,迎春自小被张氏记在名下,充当嫡女教养,礼数什么的却是不差的。便是举止气度,也叫林翰心下暗赞。

“林表弟。”迎春虽说面上有些许尴尬,到底还是不失大方的与林翰见了礼。完事之后,便拉着惜春避到了旁边的碧纱橱里去了。

林翰面儿上也是不显什么的,只是心下却很是诧异。这两春与原书中的描述很是有些差距。迎春的表现可圈可点,绝对跟“楞木头”搭不上边儿;惜春年纪尚幼,却也看不出有什么清冷之色,颇有些活泼。想来却也是呢,与原书不同,如今早没了荣国府、宁国府,只是个贾府而已。贾赦自己就是脑子清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精明人。贾赦的原配张氏依旧活得好好的,她出身书香世家,自是知道女儿教养的重要性。有她在,定会依着规矩,按着世家大族教养女孩子的方式来好好教养迎春,跟着一起的惜春也会多少沾着些好处。

“你大舅舅和你瑚表哥不在,等晚上你们再好好厮见一番。”贾母笑呵呵的对林翰说道。

“可不是嘛,老爷昨儿晚上还念叨着翰哥儿呢。若不是今儿个老爷和瑚哥儿都要当值,该是瑚儿亲自去接翰哥儿的才对。”张氏笑吟吟的接着说道,“瑚哥儿自打看了翰哥儿的文章,可是念叨了好久,直道要与翰哥儿好好探讨些学问什么的……”

“可是不敢耽搁舅舅和大表哥的差事。”林翰急忙摆手说道。

“有琏二表哥来接我也是情够的了。琏二表哥为人风趣,能言善道,我与二表哥是一见如故,很是谈得来。”

贾母只道林翰说的不过是场面话。贾琏虽说是个能干的,却是不通文章的。

张氏却是听得心下微微有些诧异。贾琏是啥德行。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是清楚的很。那小子对着打理庶务什么的倒是在行,与文章学问什么的。却是不行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没考上举人,为这个贾琏还被贾赦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只是贾琏资质在那儿放着。贾赦也是无法,只能随他去了。

林翰一个小举人,能跟贾琏说到一块儿去?!

不过有一样,却是贾母与张氏不约而同想到的。无论这话林翰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小孩子家家的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林家的家教确实是极难得的。林翰此子,对于人情世俗之类很是精通。

贾母呵呵一乐,接着说道:“你还有一个二舅舅,今儿个当值也是不在的。老婆子也没想到你一早就能到了京城。还没来得及使唤人去通知你二舅母她们,稍晚些时候,再让你们认认。”

林翰不置可否的笑着说无妨。

贾母又算了算林翰和探春的生辰,方才说道:“你二舅舅家还有一个宝玉和一个探春,论理儿,该是你表哥和三表妹才是。”

林翰是二十六年七月的生辰,探春是同年八月的。

老太太只记着二房的贾宝玉和贾探春,却忘记了提贾环?

林翰心里虽觉着贾母偏心眼儿的很,面上却是一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无论这红楼有没有歪掉。贾母不看重庶出子弟却是没变的。

这边贾母与林翰聊着贾敏和黛玉,张氏还要主持中馈,却是不能久待在这儿的。

于是,张氏亏了个空儿。开口道:“老太太先跟翰哥儿说话,媳妇儿去看看那些小子们,省得他们做事没个当心的。若是将翰哥儿的行李磕着碰着了。那真是打杀了他们也不值得的。”

贾母点头,说了句极是。便让张氏带着两个媳妇儿下去了。

“迎春和惜春,且跟着你们先回去吧。”贾母说道。“迎丫头到底大了,叫她在这儿,她也是不自在的。”

张氏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说完,张氏便带着徐氏、王氏并着迎春惜春一起,与贾母行礼告退了去。

贾府东面的静怡院里,小厮婆子丫鬟的人来人往。

张氏此时正带着大儿媳徐氏和二儿媳王氏亲自盯着这些个下人搬运行李,布置屋子。

“可仔细着些。”

见着两个婆子脚下一歪,险些摔了手上抬着的箱子,徐氏忙忙嘱咐道。

这位林表弟,衣物什么的倒是不多,这书可真是不少……

今儿个大早上的,林家的船就到了。

因着贾赦和贾瑚都要当值,所以林翰是贾琏带着人亲自去码头接过来的。

到了贾府,林翰先是与张氏请过安,又将贾敏交由他带来的礼物礼单什么的转给了张氏。

而后,张氏才领着人去见贾母的。

说来,张氏对于林翰还是有些个考量的心思的。好竹也会出歹笋,便是林如海和贾敏再好,若是这林翰是个不知数儿的,张氏也绝不会叫自己儿子去亲近。所以,打从林翰进了贾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张氏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林翰,同时在心里评判着林翰到底值不值得叫自家孩子去往来。

说实话,林翰一直以来的表现实在是叫张氏满意。

张氏私下里找来贾琏问过,按着贾琏的说法,这位林表弟全然不像那些个看不起庶务的酸儒,对着自己很是有礼有节的。从码头到贾府这一路上,林翰也不说那些个文章学问,只捡着那些路上的趣闻说与贾琏。这没一刻工夫的,竟让贾琏直将林翰引为知己,大叹相见恨晚。

瞧着小儿子说话时那副与林翰臭味相投的模样,张氏手痒的拧起贾琏的耳朵,笑骂道:“且收起你那副样子,叫你老子见着了,又是一顿好打。”

贾琏唉唉叫着讨饶道:“在我媳妇儿跟前儿,母亲好歹也给儿子留些脸面不是……”

站在一旁的王熙凤原只拿着帕子,在那儿掩唇偷笑,听见贾琏这话,口中只说道:“二爷只管跟着母亲讨饶,却是拿我作筏子。”

徐氏碍于家教,忍笑忍得着实辛苦。接到小叔子递过来的求救眼神,徐氏只得吸气努力平复了心中的笑意,方才解围道:“媳妇儿让人收拾了静怡院出来,母亲可要去看看?”

原本着,张氏不知林翰的性情,只想着给林翰安排个客院便是。如今觉着林翰实在不错,深知张氏心意的大儿媳徐氏立马就让人把府里最好的静怡院给收拾出来给林翰住。而且,这静怡院不仅是府里最好的一处院落,它离着贾赦和贾瑚的书房还很近。日后,林翰与贾瑚往来却是极方便的。

张氏顺着徐氏递过来的梯子就坡儿下来了。

贾琏正拿手揉着自己那微微有些发红的耳朵,就听见张氏说道:“找人去你二叔家知会一声。这亲戚来了,总要来认认亲的。省得日后街上遇见了,却道不认识,才是笑话了呢。”

之后,张氏便带着徐氏和王熙凤去了静怡院监督下人做事儿去了。

王熙凤与贾琏擦肩而过时,贾琏瞧瞧捏了捏王熙凤的小手,惹来王熙凤娇嗔的一记媚眼。

这边,张氏才带着两个儿媳在静怡院里还没待满一盏茶的时间呢,便听门房那边回禀说,王夫人带着宝二爷和三小姐来府上给老祖宗请安来了。

听着这话,这婆媳三人心下俱是疑惑道,怎的来得如此快?派出去通知二房的下人走了可还没多久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这位表弟我见过

听说王夫人带着贾宝玉和探春进了府,原本在忙着给林翰收拾院子的张氏三人俱是一愣。

张氏与徐氏这婆媳二人心下都觉着王夫人来的这时间不对,这事儿怕是有些个蹊跷。

王熙凤听见这消息,原本笑意吟吟的脸上,如今却是半点儿表情欠奉。那双原本透着精明能干的漂亮凤眸,如今却是低垂着,里面藏着惊涛的恨意。自嫁给了贾琏,除却进门认亲时见过王夫人,王熙凤之后再没见过这位好姑妈。王夫人倒是想找王熙凤来着,好歹自己给这个内侄女寻了门这么好亲事,怎么着也要让人感恩戴德一番才是。而且,王夫人觉着自己被关在了小佛堂里,王熙凤身为王家人,很应该想法子帮自个儿一把才是。只是,王熙凤也是个有心计的。她深知如今的自己奈何不得这位姑妈,却又怕叫人瞧出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几次三番的找理由推拒了王夫人的邀约,直恨得王夫人骂道:真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王熙凤确实没认为王夫人给了自己啥恩典!

王夫人倒是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给自个儿。

这坑深得,险些没让自个儿摔得粉身碎骨!

每每想到王夫人的谋算,王熙凤都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王熙凤初为人妇时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过得极为艰难。

因为张氏不喜欢她。

是个当娘的,都不喜欢被迫中奖的儿媳妇。尤其这儿媳妇还是自个儿死对头的内侄女儿。

所以,初嫁进门的王熙凤很是被张氏给冷了一段时间。三朝回门的时候。王熙凤对着王子腾和王史氏是狠哭了一通,之后便做没事人儿一样跟着贾琏回家去了。

因着贾琏对她很是疼惜。王熙凤心里的痛苦好歹平复了许多。

王熙凤嘴巧,惯会哄人的。没出阁的时候。就把王史氏哄得将她当做亲生闺女一样疼到心坎儿里。

如今,王熙凤更是打叠起精神,使出十二般的力气去讨好婆婆张氏和大嫂徐氏。

这人心都是肉做的。

张氏本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被王熙凤这么卖力的哄着,这脸儿便冷不下去了。

再说了,王熙凤确实是个能干的。自打嫁给了小儿子,事事都是依着儿子的立场去做。贾琏的性子软绵,有王熙凤这么精明能干且泼辣的儿媳做贤内助,到底不至于被人给欺了去。

如此一来。张氏对着王熙凤方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王熙凤打从心里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苦尽甘来了。

如果王夫人能不再出现,进而打扰到自己的生活,那就更好了。

天从人愿。

就在王熙凤被王夫人给弄得不胜其扰的时候,二房的人因着贾元春的事儿被贾母扫地出门了,王夫人也因着这事儿消停了很久。

只是不知,今日这事儿,这位忒爱蹦跶的王夫人就只是来认亲这么简单?王熙凤蹙着秀气的眉头。心下不解。

这几年王夫人等闲都是不出门的,便是过府请安也只叫贾宝玉来说一声“病了”。

至于这位姑妈的心思,王熙凤多少能猜着一些,不过是觉着她自己的身上只是一个五品宜人的诰命。在张氏这位四品恭人的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心里头觉着不舒服罢了。

嘁!不就是眼红眼热加眼馋,羡慕嫉妒恨了呗!

王熙凤对于王夫人这位好姑妈很是有些个嗤之以鼻的想道。

就在张氏婆媳三人各怀心思的揣测着王夫人这一行人的意图时。那边王夫人已是昂着头挺直了腰一脸喜气的往慈晖院去了。

贾母此时正听林翰说着黛玉往日里学规矩学管家的事情,老太太嘴里直念叨“外孙女小小年纪。太辛苦不易”啥啥啥的,却是没说有什么不对的。

贾母深知旗下的那些个姑娘惯是如此教养的。虽说心疼外孙女。却也不会拦着不让。

祖孙两个有问有答的正说笑着,却听见屋外传来热闹的人声。

“二太太带着宝二爷和三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门外负责通传的小丫鬟声音刚落地,门帘子便被人撩了起来。

“老祖宗……”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来了,老祖宗安好。”

因着听得正在兴头上,这冷不丁的被打断了,贾母的神色并不好看。

只是瞄见来人是自己最疼的孙儿,贾母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说道:“你个猴儿,大早上的就来扰我老婆子的清净……”

“老祖宗……”贾宝玉话没说两句呢,便整个人滚到贾母怀里撒娇卖痴去了。

后面,王夫人和三姑娘贾探春方才进门,冲着贾母福身一礼,问着安。

“有客人在呢,可是像什么样子。”贾母口中虽是嗔怪着,语气中到底没有多少埋怨。

听着这话,王夫人方才注意到自打她们这几个人一进屋便站了起来的一个少年。

只是,那少年眉宇间隐隐有几分贾敏的影子,让王夫人看着不喜。

王夫人闭上嘴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只是装木头似得坐在那里,手上拿这绢子掩了掩微微下撇的嘴角,心里只腹诽道:哪里来的穷酸小子?

坐在王夫人下首的贾探春,却是飞快的抬头扫了一眼林翰,便又将头低了下去,那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林翰无语至极。

这要不是刚刚见过贾迎春,林翰非得把这位给当成书中的“楞木头”不可。

这两人整个掉了个儿啊。

不过,按着贾母刚刚说的,贾探春跟着二房已经出府别居去了。没有了贾母在上面爱护看顾着。贾探春在王夫人这么个面慈心黑的嫡母手底下讨生活,怕是极其不易的。瞧着这位三姑娘。模样倒是出挑儿的。只是这性格还有这一身颇有些小家子气的气度,瞧着真是一点也没有书中带刺玫瑰的丁点儿影子。更难与张氏抚养的二姑娘比肩。便是年纪尚幼的惜春,行事举止瞧着也比这位三姑娘要来得更像大家闺秀。

原应叹息。

元、迎、探、惜

这四春中,除了元春没见着,林翰不做评判。余下的迎、探、惜三春,却是把林翰心中的红楼十二钗的形象给毁了个彻底。

迎春,半点不木头。一身大家闺秀的气度,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间透着干练,很有些旗下姑奶奶的味道。

探春,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的很。模样虽然出众,却难登大雅之堂。这模样性情,活脱脱一个姨娘的胚子。

惜春,年纪虽小,却是活泼伶俐的很。瞧着性格也很是天真烂漫,断没有半点冷情冷性的样子。

唉!

这红楼真是歪的不能再歪了……

末了,林翰幽幽腹诽道。

不过,也好在这红楼给整歪了。

林妹妹该是不会再落得个“玉带林中挂”的悲惨结局……

林翰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心念转瞬间的事儿。

贾母先是说了林翰的身份。

“这是林姑爷家的翰哥儿。”

贾母哄着贾宝玉坐到一旁。这才拉着林翰到自个儿跟前,对着王夫人等说道。

“林姑爷转年就要回京述职了。这孩子小小年纪的,倒是自己先跑京城来给我请安了。”贾母一边摩挲着林翰的手一边乐呵呵的说道。

对于贾母这动不动就喜欢将小辈拉过来摩挲揉搓的习惯,林翰也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了。爷前后两辈子都没被人折腾过。嘶——,真是寒一个。

“这是你二舅母。”贾母指着王夫人与林翰认道,“她身边坐着的那个是你三表妹。”

林翰前后两辈子都不喜欢王夫人这个人。不过面上仍旧是礼数不差的与王夫人见了礼,又跟着探春互相道了声“表哥”“表妹”的。算是认了亲。

贾母见着这一圈儿的礼算是都认完了,方才着重介绍了一直在自个儿身旁坐立难安的贾宝玉。

“这是你宝玉表哥。”

贾母话音未落。贾宝玉便爆出一句特经典的话来。

“这位表弟我见过。”

贾母只道贾宝玉又是呆根子犯痴了。

林翰听了这句话,却是满脑门子的黑线加冷汗。

“又胡说。你林表弟这还是头一次到咱们家来……”贾母笑嗔道。

“那定是在梦里见过的。”贾宝玉笑意吟吟的追加了一句。

林翰差点没吐出来,心里怨念道:爷要真在梦里见过你这块破石头,非煮了你不可!!

贾母却是被贾宝玉这句话给逗乐了,直念叨“这猴儿”。

贾母是喜欢贾宝玉的。

这小儿子大孙子,本来就是老太太的心尖子。

偏爱一些,自是在所难免的。

再加上贾宝玉的模样与已故的荣国公贾代善有九成相似,便更得了贾母的几份欢心。

还有贾宝玉的那块命根子通灵宝玉,虽然老太太拦着王夫人不准其往外嚷嚷,不过她自己到底还是稀罕的。只是这“生来带玉”啥啥啥的,不好搁自家孩子头上,那是犯忌讳的事儿。贾母人虽老了,脑子却不昏聩,比着那眼皮子浅的王夫人却是清楚了许多。

前几年虽然因着贾元春的事情,老太太很是冷了二房一段时间。

可是这人老了,就怕极了寂寞。

老太太喜欢热闹,最爱儿孙围在膝下承欢。可惜大房的几个孩子愣是被大儿子和大儿媳给教养的中规中矩的,加之大房的孩子年纪都大了,没人会滚在老太太怀里撒娇卖痴,让老人家揉搓,逗老人家开心。如此一来,老太太自然就越发的想念她那有些来历的乖孙子了。

再加上王夫人的有意纵容,是以贾宝玉总是隔三差五的进府里见贾母,倒是让贾母对二房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眼瞅着贾宝玉走到自个儿跟前,林翰不自觉的有些个退缩。

这贾宝玉真真是比女孩子还要来的娇贵些,瞧瞧他这一身打扮。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碟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官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什么项圈、宝玉、长命锁、寄名附之类的,满满当当戴了一身。

红灿灿,金闪闪,贾宝玉这一身的行头差点没闪瞎林翰的眼。

这哪里是人啊?更别说是男人了。

这就整个一个活动的珠宝匣子啊!

林翰不禁抚额叹道:宝二爷,乃真是投错男胎了吧。你合该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娇娘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翰被自己内心的YY给整的身形有些个不稳。

此时,却是一双白玉无瑕的手伸了过来,扶住了林翰。紧跟着,林翰便听见一个包含担忧的声音说道:“林表弟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林翰下意识的抬眼一瞧,正对上一张满是担忧的粉面。

靠!

这还真真正正的是粉面啊!粉嫩的跟个面团子似得,那双唇红润的跟涂了胭脂也没差的了。一双美目如秋波含情,眉宇间竟是一段多情风韵。

瞧着这样的贾宝玉,林翰免不了在心里再次肯定道:

贾宝玉,你就该投个女胎算了!(未完待续。。)

PS:文中贾母和贾宝玉的衣着描写参照的是87版的红楼梦。

我果然还是觉着87版的红楼梦才是我的最爱啊。

第六十三章 表弟有玉没?

贾宝玉是最爱跟女孩儿们在一起。他经常说着这样一句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只是,这视男子为泥猪癞狗的贾宝玉对于林翰,却是生出了一份喜爱之情。

林翰长相集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端的是俊秀斯文。再加上他两世的阅历使得林翰在举手投足间比之同龄人更多了一份潇洒自如。因此,只瞧一眼,便叫贾宝玉痴了半日,心中很有些若有所失,更生出了些“天下竟有这等人物!”的心思。

林翰年纪虽比贾宝玉小些,但是两人的个头却是差不多的。

适才贾宝玉见着林翰似是身形不稳,生恐摔了他去,便情急伸手去扶,而后竟是就此不撒手了的。

林翰真是被贾宝玉弄得一脑门子的黑线。

宝二爷,俩大老爷们儿的,咱能不这么拉拉扯扯的不?

林翰暗中使力,遂不着痕迹的从贾宝玉的手中挣脱了出来,面色如常道:“多谢表哥了。”

“我瞧着表弟面色有些个发白,可是累着了?或是哪儿不舒服了?不若你我二人去碧纱橱里歪一会,表弟也好歇歇……”贾宝玉絮絮叨叨的说着关切的话。

林翰却是越听越寒,胳膊上的汗毛禁不住根根立了起来。

“不过是脚下没注意,绊了一下,不值什么的。”林翰说道,一张俊脸隐隐有些个僵硬。

“哦。”贾宝玉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便也就顺着林翰的意思,坐到了林翰的身旁。

贾宝玉的靠近。让林翰一个没忍住蹙起了眉。

要忍住。

一定要忍住。

一定一定要忍住,别把这破石头一脚踹飞咯!!

林翰极力控制着自己一阵一阵发痒着想抬起-脚踹人的冲/动。

只是林翰这极力隐忍的表情。被贾宝玉看中眼中,却是变了些味道。

贾宝玉不免更是凑近了林翰几分,压低声音道:“表弟要是真不舒服,可千万别委屈自个儿忍着。老祖宗可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儿,哪里就能眼见着小辈难受不管的……”

贾宝玉靠的太近,林翰觉着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人的鼻息。

不能这么下去了,要不然自己真要踹人了……

林翰打叠起精神来,与贾宝玉天南地北的胡侃起来。

林翰这辈子没出过远门,但是前世却也是极爱到处游玩看山看水的。林翰又是个爱看书的。林如海是个开明的长辈,并不拘着林翰只准看科考的书,是以林翰看了许多传记游记野史轶事之类的杂书。

林翰充分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极力要打消贾宝玉脑子里的那个“要带他去碧纱橱里一起歪一会”的恶寒念头。

只要不是说什么科举经策之类的话题,贾宝玉其实怎么样都好。

林翰说的引人入胜,贾宝玉听得也是心向往之。

不过,贾宝玉也知道自己没那个命,可以出去到处看看。他长这么大以来,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到京郊的家庙铁栏寺里去上个香什么的。

“表弟初来京城,怕是不熟悉也是有的。若是表弟不嫌弃,哥哥倒是可以带着表弟四处逛逛,结交几个知己好友。”贾宝玉甚是欣赏林翰的为人。便想引着他去与自己的那些个好友结识一番。

而后,贾宝玉将这京城里哪家戏园子的戏子最出挑儿,哪家酒楼的饭菜最可口。哪家的花园子最雅致,哪家的丫鬟最标致等等。全都细细说与林翰知道。

更有哪些在什么季节用什么花做的脂粉最合适,什么样的肤色用什么颜色的料子等等。贾宝玉也是说的头头是道。

林翰面儿上状若听得仔细,其实心下却是吐槽道:贾宝玉这要是搁在自己前世那个年代,必是红极一时的闺蜜教主啥啥啥啥的……这护肤心得,色彩搭配啥的,可比那几位大师精道多了……人还是DIY的呢……

这眼瞅着贾宝玉与林翰俩人状似哥两儿好的,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贾宝玉看着兴致还非常的好,说到兴起时,还会手舞足蹈两下子。

贾母真是越看越乐呵,不免说了一句“倒像是亲兄弟似的。”

王夫人听见这话,却是越发阴沉着脸,全没个笑模样。她微侧过身子,在贾母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贾探春没有加入到贾宝玉和林翰的谈话圈子里。漫说王夫人还在这儿看着呢,便是王夫人不在这儿,贾探春也知道自己跟这俩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贾探春长这么大,除了贾宝玉和贾环,没怎么见过别的男人。便是她亲爹贾政,一年里她见得次数也是寥寥。

不同于贾宝玉略带着女儿气的温柔小意,更不同于贾环那深藏这自卑的阴沉性子,林翰的性格开朗爽快,还带着些少年特有的恣意。

比之多年相处的二哥哥和自己同胞的环儿,贾探春觉着林翰这样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大家子弟。

那言谈,那风度,那举手投足间的自行,深深的折服了贾探春。

贾探春满是羡慕的瞧着神采飞扬的林翰,若是自己也能如这位林表哥一般,便是折了自己的寿数也是情意的。

正当贾母笑着,王夫人恨着,贾探春痴着的时候,贾宝玉再次爆出了一句巨经典的话,饶是林翰这种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也要愣上一愣。

“表弟可有玉?”

此话一出,贾母嘴边的笑意当即僵在了那里。

王夫人也是吓得手下一抖险些撕了帕子。

贾探春心下则是一个咯噔,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这个二哥哥定是又要发病了。

林翰却是顿时觉着脑袋顶上一阵子的天雷滚滚。

丫丫的呸的。

爷又不是绛珠草。这问题怎么也会砸出来的?!

“呵呵……”林翰温和一笑,对上贾宝玉那满是期待的漂亮眼睛。说道:“当然有。”

林翰到底有几分机变。

“我有很多啊。”

哎?!

贾宝玉心下觉着有些个不对劲。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便听见林翰嘚吧嘚吧的蹦出了一大串儿话。

“这白玉、青玉、碧玉、黄玉、墨玉、紫玉、蓝田玉、辽宁岫岩玉。南阳独山玉,新疆羊脂玉,……表哥问得是哪种?”

说完,林翰忍着连自己都快要吐出来的心情,扮了个萌萌的表情,眨巴着眼睛瞅着贾宝玉,一副好天真好天真的模样。

贾宝玉被林翰这成串儿的玉名给弄得头晕眼花,他想解释说自己问的不是这个,只是还没开口呢。林翰便接着忽悠了起来。

林翰也是有些怕这个破石头搞出啥摔玉的糟心事儿来,所以坚决杜绝贾宝玉同学再次开口。

林翰继续道:“其实我比较喜欢古玉啦,最好还是西汉的那种。”

接着,林翰又神侃了半晌儿如何去甄别古玉啥啥啥的。

直把个贾宝玉给忽悠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林翰和贾宝玉两个,

一个嘚吧嘚吧说个不停,一个几次想插嘴却是逮不着半点儿机会开口。

一场摔玉的糟心事儿被扼杀在了萌芽中。

贾母深呼了一口气,暗自放下心来。

翰哥儿被教导的很好,真的很好。贾母心下很是安慰的想道。

王夫人却是借着喝茶的机会,请啐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啊。这些个破烂东西怎么能跟通灵宝玉相提并论。这林翰也忒没见识了!哼!定是贾敏教的,整个就是个小刁东西。

贾探春眼睛发亮的看着林翰,心下却是极钦佩的。这位林表哥,好生厉害!

林翰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把贾宝玉的心思给引到了古人的衣饰上。虽说林翰自个儿也没弄明白,两人是怎么从玉器上谈到了衣服首饰上的。不过,好歹可以歇口气了。

林翰心下觉着便是大考他也没这么累过。

“…………所以说。这衣饰便是对男子也是极重要的。林家是簪缨世族,林表弟又是这么出挑儿的一个人。这穿着打扮的怎能如此素淡?”

这回轮到贾宝玉嘚吧嘚吧的把林翰给说晕了。

这是说的哪一出啊?

林翰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贾宝玉,自己刚才说话的时间太长。如今这脑子很有些个缺氧,以致于贾宝玉说的那番话他是完全的有听没有懂。

“唉——!可恼我以前竟不能就近照顾林表弟!”贾宝玉说的懊恼。

“不过如今好了。表弟既然来了,倒是与我一起住吧。咱们兄弟也好相亲相亲……”贾宝玉极是热情的邀请着林翰。

林翰心下是一千万个不愿意。

不过,还没等林翰说话呢,王夫人却是开口道:“嗯,这样也好。叫媳妇看,还是让宝玉住在老太太这儿一段时间好了。老太太说呢?”

贾母掀起眼皮子扫了王夫人一眼,却是问了一句:“你今儿个身子爽利些了?”

贾母的话中隐隐带着些不满,不过王夫人却是充耳不闻的,她只做不知道的笑着说道:“今儿个媳妇儿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便这病了多时的身子骨也跟着轻便了许多。所以,媳妇儿今儿个带着宝玉和探丫头过来,一则是为了给老太太请安,另一则嘛,却是要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老头知道。”

说完,王夫人抿了抿嘴角,努力压抑着自己笑出声儿来。

贾母定力极好。见王夫人有意卖关子,她却也不去催促,只跟鸳鸯要茶喝。

王夫人被弄得好大没意思,也不吊人胃口了,呵呵笑着说道:“媳妇儿得了消息,我那个兄长如今任期到了,想来上面瞧着我那兄长做事还算勤勉,所以调他去了内阁做个了大学士……”

王夫人说完,笑得有些个合不拢嘴。

贾母蹙眉沉思了片刻,才笑着说道:“那倒是要给你兄长道喜了。”

这话说的是恭喜,语气中却没有带半点的喜意。

林翰眼珠子一转,便也是心下了然道:这也能算是喜事?

林翰不免抬眼打量了王夫人一番,这女人是真的不知那些个朝堂上的事儿吗?好歹也是个官家嫡女,竟是个不晓事儿的?

待到晚间,贾赦、贾政、贾瑚三人下值后,联袂来给贾母请安。

贾母又引着林翰与几人认识了一番。

“我听大哥说,翰哥儿身上已有举人功名了。”贾政极是赞赏的说道:“到底是林妹夫教导的好。不像我那个无知的业障,比翰哥儿痴长了三岁,到现在却是连四书还背不全。”

贾政这话让贾宝玉听了之后顿时觉着五雷轰顶,把他对林翰的那些个好感给轰了个七零八落。

真没想到啊,林表弟那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儿,竟然也入了那国贼禄蠹之流。

唉——!

实在是可惜、可叹!

贾宝玉神思不属的为林翰哀悼着。(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厚道的林表弟

等人到齐了之后,王夫人便将王子腾迁内阁大学士的事情又说了一遭。

众人虽然嘴上说着是喜事,眼中却是半点喜气也没有。

贾赦知道王子腾这事儿比王夫人还要早呢,却只在心里暗讽王夫人的无知,面儿上什么也不显的。

王夫人瞧着众人反应平平,心下很是不忿。而张氏眼中明显的怜悯之色,更是叫王夫人觉得刺眼的很。

不过有贾政在一边看着,王夫人也很是不敢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贾母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没说笑一会儿呢便觉着身子乏累了。

众人见状,自是连忙起身告退,好叫老太太休息。

“你们可得把翰哥儿给我老婆子照顾好咯。”

末了,贾母仍旧有些个不放心的对着儿子和儿媳叮嘱了一句。

众人自是应允。

林翰跟着贾赦等人走了。

而原本闹着要跟林翰一块儿睡得贾宝玉,却是只字不提留下来的事情,只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跟在贾政和王夫人的身后回自个儿家去了。

因着林翰跟着的船是一大早就到了的,贾赦和贾瑚怜惜他小小年纪一路劳顿,所以只说了“明儿个再好好聊聊”,便放林翰回去休息了。

荣禧堂的东厢房里,张氏正亲自伺候贾赦换衣服。

“翰哥儿那里,你上心着些。”贾赦对着张氏嘱咐道。

张氏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却是说道:“哪里还用得着老爷吩咐。”

“这一大早的我就带着两个儿媳妇张罗翰哥儿的住处了。不过翰哥儿说了,他身边不用丫鬟伺候的。我想着这许是林家的规矩。所以也就没多这个事儿。”张氏说道。

贾赦听了只点头,却没说什么。关于林翰身边没有丫头伺候这事儿。贾赦记得贾敏在来信中影影倬倬的提到过一笔。只是这事儿的起因貌似牵扯到林如海的差事之类的,所以贾敏说的不多。贾赦也就没打算跟张氏说。

这一晚,张氏显然是有一肚子话要对贾赦说。

“这林家的家教可真真是了得。老爷是没见着,翰哥儿的那些个行李中,八成以上都是书册。我听林家跟来的那些个下人说,这些书只不过是翰哥儿小书房里的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的书册都是送到林家在京城的老宅去了的。”

想起早上看见的那些个成箱成箱的书册,便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张氏,也是瞧得咂舌不已。乖乖,这林翰真真是跟掉进了书山里差不多了。如此。张氏却是更觉着该让自家儿子与林翰来往了。单就学问这一项,林翰便与自己的瑚哥儿很是相宜。

“……弟妹也是的。她哥哥王子腾迁内阁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这样子到处显掰嚷嚷的,瞧着叫人觉着不像。”张氏想起那满脸嘚瑟的王夫人,不免吐槽了一句。

“嘁!”贾赦不屑的斥道:“那女人就是个不知数儿的。她那个兄长王子腾也是的,以前我还觉着他是个脑子清楚的。不想这年纪大了,竟是跟他妹妹一般的糊涂。元丫头那儿就是个是非摊子,岂是能随便招惹的?连着咱们家都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呢,生怕一个不好就戳了上面的眼。他倒是好了,竟自个儿贴上去。他不过是母舅家。倒是给元丫头这么的费心张罗,也难怪有此一劫。”

内阁大学士?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却是没啥实权的。比之王子腾原来的京营节度使这个差事,真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这些王家的人。莫不是骨子里就是些个不晓事的?

要不然的话,这貌似精明的王大人,怎会临了临了的竟做出了这么件糊涂的事儿来?

贾赦这话要是被王子腾知道了。得吐出一盆子老血来,冤枉啊!真是天大的冤枉!贾元春那里根本就不是人王子腾王大人自个儿贴上去的。不过这事儿的个中原委旁人却是不清楚的。所以。贾赦的看法其实是代表着绝大多数的人。

这事儿吧,王子腾王大人便是真个含冤了也只得自个儿生受着。

既然说到了让人糟心的二房。贾赦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对着张氏接着嘱咐了一句:“你可要盯紧了。琏二那事儿,可不能在翰哥儿身上再搞那么一出出来。”

不然,贾敏非发飙不可!

贾赦想起自个儿妹子的脾气,就有些个头皮发麻。那真是平日里那样子温柔如水的一个人,发起飙来竟是跟那地狱修罗一般。

贾赦与贾敏完全是担心到一块儿去了,都怕王夫人一个拎不清的又故技重施。

听见这话,张氏心中平息了很久的怒火又刷的重新燃烧了起来。

真是的,自己差点儿就忘记这一茬了。

王夫人是个眼皮子浅显不知数儿的,可她做出来的事情真真能恶心死人!

“琏二家那口子,可安分?”贾赦问道。

张氏虽不喜这门被算计的亲事,到底为人还算是很公允的。

“还行。这么久了凤哥儿也没跟那边联系过。倒是二房那里有人找了她几回,不过全都被她推拒了。我在一边冷眼瞧着这许久,觉着凤哥儿似是对弟妹很有些防备的意思在……”

张氏说着,抬眼看向贾赦。其实,她一早就觉着王熙凤的反应不同寻常,看着竟不像是与王夫人一伙儿的。如果自己的猜测不错的话,王熙凤当初落水那一出,完全是王夫人一手搞出来的,王熙凤竟是个不知情的。

贾赦捻须沉吟了片刻,方道:“且再看看吧。若她是个好的,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她去。”

张氏点头应道。

贾瑚在妻子徐氏的伺候下,洗了脸。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呷了几口,方才叹了一句道:“林表弟实在是个难得的。”

徐氏是个温柔不多话的人。不过说起林翰来。徐氏却是难得的赞了一句:“林表弟是个极有学问的,人又上进。瞧着可不比大爷差多少呢。”

“嗯,林表弟住在静怡院,却是个极好的安排。你有心了。”贾瑚说着,拍了拍徐氏的手,惹得徐氏俏脸微红,娇嗔的睇了贾瑚一眼。

“我不过是按着母亲的意思做事,可当不得大爷的夸。”

贾瑚听见这话,却是笑了。

“母亲对着咱们的心意自是极好的。不过,若要母亲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无条件的好却也是不能的。即便是姑妈的家的孩子也是一样的。母亲总是要观察考量一番的,若非翰哥儿得了母亲的认同,母亲断不会安排翰哥儿住到静怡院里,怕是只会安排他住在客院里稍好些的地方罢了。”

张氏对着自己儿女的拳拳慈母之心,贾瑚着实是感念之。

“明儿个,你备下上好的席面请翰哥儿过来。”

贾瑚说着,便准备就寝了。

徐氏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可要叫上小叔?”

“听小叔说,他们很是谈得来……”徐氏补充道。她觉着自家大爷许是怕林翰与自己那个只知庶务的弟弟没法说到一块儿去。

贾瑚顿了一下,点头笑允道:“也好。”

贾琏成亲后,便带着王熙凤搬出了贾府。如今,小两口住在一所三进的宅子里。离荣宁街不过一个街口。

“我听说,今儿个宝玉问着林表弟有玉没?”王熙凤笑着说道,“二爷猜。林表弟怎么说?”

贾琏一边泡着脚,一边问道:“我可猜不着。你快说。林表弟是怎么回那个呆子的?”

王熙凤先是一连串儿银铃儿似的笑声,而后才道:“哎哟喂。林表弟那张嘴啊,可是利索着呢。那嘚吧嘚吧的报了一连串的玉名儿,愣是把宝玉给绕晕了去。呵呵……”

贾琏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呵呵跟着乐了一会儿。

“那呆子没摔他那个宝贝疙瘩吧?”

“难能啊。林表弟就没给宝玉说话的机会。”王熙凤索性坐到了贾琏的身边,细细说道:“林表弟先是一串子的玉名砸了出来,又问宝玉他问的是哪种玉?呵呵……接着人林表弟又说了一堆古玉啥啥啥的,愣是绕得宝玉头晕,竟把他那档子事儿给绕的忘记了。”

“林表弟那嘴皮子,我是比不过的。都说读书人嘴皮子厉害,这回我可算是见识了。”王熙凤满心欢喜的说道。

“你当时又不在那儿,这是听谁说的?”

“哦,我是听老太太屋里的鹦哥儿说的。那丫头也是个说话利索的,这事儿让她说的是活灵活现的。再说了,这事儿府里下人间怕是传遍了。那些个大丫鬟小丫头的,对着林表弟可是佩服的不得了。”

“对了,”王熙凤转而带着些好奇的问贾琏道:“二爷说,跟林表弟很谈得来,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贾琏自己拿布巾擦了脚,头也不抬的说道:“林表弟不是个酸腐的人,且极通人情世故,想来该是林姑父家的家教使然。林表弟为人处世,最是厚道。”

“你是不知道,林表弟知道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什么逸闻趣事,山水地理,人文风情的,那是信手拈来。我是不知道林表弟是不是真去过那些地方,就算他只是书上看来的,林表弟小小年纪的,那得看了多少书啊?反正,二爷我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王熙凤唤来小丫鬟将水盆布巾什么的拿出了屋子,方才回来接着问道:“照二爷这么说,林表弟不但学问是一等一的好,便是世俗人情也是极了解的?”

“那可不是。论理儿,林表弟也算是个举人老爷了。你二爷我不过意个秀才的功名。这两人见面,就是叫我对着林表弟行礼,那也是有理可依的。只是人林表弟见了面却是按着家礼走,全不摆那读书人的清高架子。林表弟小小年纪,很能端得住。就为这个,二爷我也高看他一眼。”

自成亲以来,贾琏对着王熙凤是一万分的好。对于王熙凤的要求,只要不是那无理的,贾琏竟是没有不答应的。

贾琏对自己的好,王熙凤是感念在心,自是一心也都全扑在了贾琏的身上。她本性泼辣,而贾琏却是性子软绵。王熙凤在外泼辣,一心护着贾琏,不叫他受了旁人的委屈。

如今,林翰对着贾琏的态度,很是引来了王熙凤的好感,心下想着:以后必要对这位林表弟多加看顾才是。

而此时,贾琏嘴里为人极是厚道的林翰,却是在干一件极不厚道的事情。他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写成了信,包括自己如何戏耍贾宝玉,还有自己对于贾宝玉的一些个判断感想啥啥啥的。然后,林翰找来林家跟来的下人将信转回扬州,给他的宝贝妹妹做笑话看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贾宝玉那晚失魂落魄的回去后,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宿没睡着,只不住的叹气。直把个留在外屋伺候的茗烟给叹得愁眉苦脸:二爷您不睡,小的还想睡呢……

一宿没睡的贾宝玉同学,那张小圆脸就跟那凉透了的隔夜包子一样,透着一股子不怎么新鲜的味儿。去上房请安时,直把个王夫人给心疼的哟。

“我的儿,这可是怎么了?”

贾宝玉扭扭捏捏了半天,到底耐不住王夫人的再三追问,方才吭吭唧唧的随便掰扯了个理由:“昨晚上熬夜念书的……”

这得亏了贾政不在场,要不然真能一口唾沫啐到贾宝玉脸上去。

这小子也忒会掰扯了。

王夫人却是不疑有他,只道儿子出息了,懂得上进了。

“好歹注意着些自个儿的身子才是。你年纪还小,身子骨又弱,别这么点灯熬油的,仔细坐下病来。”王夫人将宝贝疙瘩贾宝玉给搂在怀里,一边摩挲着那张小脸,一边嘱咐道。

说完,王夫人想起昨日见到林翰来,不免带着些许恶意的腹诽道:那个林家小子长得尖嘴猴腮的,生得又是如此单薄,瞧着也不像是个有寿数的。哼!哪里能及得上自己宝玉的一个手指头?瞧那小子的一身衣裳,也忒素净了,跟个寒门小户出来的一样,哪有半点大家子弟的气度。林家看来也不是啥有钱的人家嘛……

王夫人极度怀疑,林翰的举人功名是考官瞧着林如海的面儿上才给的。要不然,凭着林翰的年纪。便是再会念书,也不至于如此轻而易举的得了功名。那个林家小子瞧着也不是啥有见识的。连通灵宝玉都不知道,竟能生扯些不相干的世俗物件儿来与通灵宝玉搁一块儿说。

那些凡俗之物。岂能与通灵宝玉相提并论!

真真是个没见识的!

昨儿个贾母因觉着贾宝玉与林翰处得甚是热络,所以说了句“两人好得像是亲兄弟似得……”。

当时,王夫人听了那话,真是恨不得把手里的茶盏直接扔老太太脸上去。个死老太婆,眼瘸了吧。自己的宝玉可是个有来历的,哪里是那些个不知道是从什么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穷酸小子能攀扯的……嘁!

便是过了一夜,王夫人现下想起这事儿来,仍旧是心火难平。

“你那个林表弟也是的,小小年纪的不好好在家待着。竟是就这么出来瞎混,以后还不定怎么着了呢……”王夫人说道:“你少跟他来往,仔细沾上他那一身的坏毛病……”

贾宝玉嘴里应承着,心下其实并不知道王夫人口中所说的坏毛病是指的什么,只以为王夫人是一片慈母心肠,在忧心林翰的生活起居什么的。

“今儿个,你且好好松散松散吧。念书什么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别到时候累出个好歹来,才真真是在剜我的心呢。”王夫人说着。不由的就想起了早逝的贾珠。那孩子便是因为念书念得太劳累,这才坐下了病,想不到最后竟就这么去了。唉——

在没有贾宝玉以前,贾珠便是王夫人的眼珠子命根子。那孩子模样好。又是个孝顺的,且为人上进,很是得王夫人的喜欢。

这一想起贾珠来。王夫人顿时便觉着没什么意思了,整个人都跟着变得懒懒的。像是提不起精神一样。

王夫人又随便嘱咐了贾宝玉几句,便让他自个儿出去玩儿去了。

能够不用对着那些个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四书五经。贾宝玉顿时就有了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他与王夫人道了声安,兴高采烈的的带着茗烟出门子去了。

贾宝玉想了一宿,心下到底还是舍不得林翰的。

在贾宝玉的心中,那些个一心为了做官而去念书并考取功名的人尽是些国贼禄蠹,浊臭不堪。

贾宝玉是极厌恶与这类人为伍。

只是,贾宝玉这人有很些个以貌取人。

他素日里常以护花使者自诩,整日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话是如此说。

可是,若是当真面对的是一个无盐女,便是那没嫁人的,贾同学也当那是个死鱼眼珠子。漫说呵护了,便是看一眼也是懒怠的。

又如林翰,虽然做的是科举文章,谈的是经济仕途,但是人一副俊俏的模样在那儿摆着,贾同学无论怎么看也没觉着林翰粗鄙,不堪入目。

贾宝玉觉着林翰这样丰神俊秀的人物,必不是那等世俗之人。这参加科举必是被林姑父逼着的……

唉!

可怜的林表弟……

贾宝玉失眠了一宿,自个儿在心里给林翰找了无数的理由。

末了,贾同学甚至觉着自个儿很是该救一救这位林表弟于水火危难之中。

顶着一张憔悴的包子脸,贾宝玉同学径直去找林翰了。

到了贾府,跟着贾宝玉一起的茗烟先是一溜烟儿的跑去打听了林翰的住处。

“二爷,打听到了,表少爷被安排住在静怡院了。”

贾宝玉点了下头,抬脚往静怡院的方向去了。

可惜,到了静怡院,贾宝玉却是扑了一个空。

“表少爷呢?”茗烟忙找来静怡院里伺候的小厮问道。

“表少爷大早上的就被瑚大爷给请过去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当下面色便有些个不好,却只是踌躇了片刻,到底还是往贾瑚那里找人去了。

如非听说林翰在贾瑚那里。贾宝玉是极不愿与这位大堂兄打交道的。

这满府的爷们儿里,贾宝玉觉着也就二堂兄贾琏还算是个干净的人儿。若是他不把什么银子钱之类的挂嘴上,倒是勉强可以结交一二。别的人如大伯父贾赦。如大堂兄贾瑚等,俱是那等自己最是瞧不上眼的国贼禄蠹,汲汲营营之辈。

其实,贾赦、贾瑚并着贾琏几个,对于贾宝玉也是很嗤之以鼻的。

你说你贾宝玉,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对于经济世情更是半点不通。

叫贾赦他们几个来说,贾宝玉那人就是个废物点心。

你说你一个废物点心。有哪门子的资格看不起这满府的爷们儿啊?

更遑论,你贾宝玉是由你口中沽名钓誉的国贼禄蠹给抚育长大的,能这么锦衣玉食的活着全赖祖宗拿命挣来的前程余荫庇护。

真心说来,贾宝玉实是一个不孝不悌的混账玩意儿!

不提贾宝玉满腹纠结的匆匆赶路。

贾瑚本是叫上了贾琏和林翰一起来自个儿院子里好好说话的,不想三人还没坐热乎呢,翰林院那里却是突然传了话叫他过去。

“我原本想着咱们兄弟的,头一遭见面,很该好好说说话儿才是。不想……”贾瑚收到传话,匆匆换了出门的衣裳。临走前很是抱歉的对林翰说道。

“且让琏二陪表弟说说话吧。我这弟弟虽说不通那些经史子集什么的,不过胜在为人风趣,且对这京城内外很是熟悉。表弟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他就是了。只权当让他给你解个闷也是好的。”

“表弟勿怪,今儿个是不能跟表弟一起好好说话了。”贾瑚再三道歉着。

“到底还是差事重要,大表哥很不必说这些话。”林翰摆摆手。说道。

“咱们兄弟什么时候不能一处说话呢,且不急在这一时。”

“表哥好走。”

林翰与贾琏二人。到底是将贾瑚送走了。

“去我府上如何?”贾琏提议道。“我那儿虽小些,到底自在些。”

林翰自是笑着点头应道:“那可要叨扰二表哥了。”

贾琏笑了笑。说道:“只要你别觉着我那儿憋屈就成。”

“倒是要先回静怡院一趟,我那儿还有母亲预备的一些东西。”林翰见贾琏要推辞,只拽着贾琏低声说道:“是母亲预备了要我私下转交给你的。”

贾琏推辞不过,只得受了。

“倒是叫姑妈费心了……”

林翰回去吩咐了一声,叫人去拿那个一直放着没交拆封的楠木箱子。

“叫上两个认得二表哥家的小厮给直接送过去。”

说完,林翰也不待贾琏反对,只让贴身小厮林安拿了二两银子给那两个送箱子的小厮做打赏。

路上,林翰只对贾琏说道:“母亲说了,二表哥是次子,能分得的家产不会太多,这分府单过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京都局,大不易。而且我说句托大的话,二表哥可别恼。二表哥到底年轻呢,面儿上看着还不够老成,能辖制得住那些掌管了铺面多年的老人儿?母亲常说,人心易变。那些个掌柜下人的,在自个儿主子面前总是忠顺的,但是对于小主子却是不一样。主少臣欺,古已有之。”

“母亲也不是觉着二表哥没那个能力管事儿,不过是心疼二表哥的年轻不易罢了。”

“便是二表哥觉着不用,到底还有二表嫂在呢。怎么着也不能苦了自己的媳妇儿不是?二表哥只当这是母亲在心疼二表嫂就是了……”

林翰一路上吧啦吧啦说了许多话,就怕贾琏心里想歪了去。

“表弟放心,我也不是不晓事的人。表弟只帮我跟姑母说一声,琏二记下了。待姑母回京,琏二再带上凤儿,亲自给姑母请安去。”

贾琏是个极聪明的,哪里能瞧不出贾敏的心意。

况且,林翰说的那些也是事实。贾琏分得的那些铺面,用的还是原来的管事儿。他每月里查账,早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只是账本做的漂亮,自个儿一时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得先搁在一旁留待日后收拾。

贾琏觉着林翰如此年纪,已能想得如此通透,实在难得,心下便更起了结交的心思。

“表弟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二表哥的地方,可别拿表哥当外人。”贾琏说的真心实意。

“我虽不如父亲和大哥那般,于你日后仕途有益。不过我到底痴长你几岁,于庶务也算有些历练。日后,表弟若要置办淘换些物件儿,我倒是可以帮你跑跑腿什么的……”

“表少爷又不在?!”茗烟觉着宝二爷的脸已经黑了。

这事儿还真就赶巧儿了。

林翰跟贾琏前脚才离开贾瑚的院子,后脚贾宝玉便到了。

“二爷,小的去打听过了。”茗烟抹了把额间的汗珠子,急急说道:“瑚大爷得了信儿去翰林院了。表少爷好像跟着琏二爷家去了……”

贾宝玉跺了跺脚,心下却极是懊恼,怎的如此不凑巧!

唉!

合该是好事多磨。

“二爷……”茗烟低声唤道。

“还等什么呀!去琏二表哥家啊!”贾宝玉气急败坏的一脚踹茗烟屁股上,脚下生风的走了。

“二爷等等小的……”

“二爷你走慢点儿,仔细脚下咯……”

“二爷……”

茗烟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在后头跟着,嘴上还不忘嘱咐贾宝玉走路小心之类的云云。(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美人哥哥请留步!

这一日的天气晴好,让人的心情也无端的跟着好上了几分。

今儿个,九阿哥照着每月的惯例到一品楼去查账。

一般来说,九阿哥出门身边不爱带多少人,也就何顺儿跟着伺候。

只是,今儿个不同。

十阿哥大早上的就跑九阿哥府上去候着去了。

这两人的阿哥府原先在选址时也不是挨着的。

这不仅不挨着,隔得还老远。

想当初,自打从太子那里知道了阿哥府的选址,十阿哥就一直闷闷不乐,还时不时的冲着九阿哥抹眼泪珠子。

“我跟九哥同吃同住了这么些年,这骤然分离的,我这心里……”

十阿哥抽抽搭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恶心的九阿哥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滚!

不带这大早上的这么恶心人的!

九阿哥直接一脚把小媳妇儿状的十阿哥踹边儿上去了。

“好歹也是一个爷们儿,整日里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只是,九阿哥嘴上虽是这么说着痛快,心里却也多少有些个失落。

前世的那些遗憾到底还是印在了九阿哥的心里,即便他找回了真身的记忆,知道了前世不过是众多历练中的一次。但是前世与老十的交情,确实不一般,九阿哥那是打心眼儿里拿老十当自己的亲弟弟爱护着。便是到死,九阿哥心里放不下也只是这个没啥心眼儿的老十。

再说了,十阿哥动不动就拿那幽怨的小眼神瞅人。把个九阿哥给闹得实在没法子了,便跑太子那儿求情去了。

“好的地段上。也确实是没法子弄两个阿哥府挨着啊。”太子也愁呢。京都的地皮那是寸土寸金,好的地界儿更是屋满为患。这兄弟俩儿想挨着住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子爷很是乐得成全他们。关键是,这实在是没地儿了呀!

“也不拘那些好的地方就是了。”九阿哥倒是无所谓这些个,只兀自转着拇指的扳指说道:“劳二哥给找找,看看哪里还有大些的地儿,便是偏些也成。”

九阿哥在毓庆宫里跟着太子爷磨叽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圈了处足够大的地方见九十阿哥府。

“这地界儿偏了些,倒是委屈你们俩个了。”太子爷真心觉着这地儿偏,跟前面几个阿哥的阿哥府完全不能比。

“今儿个倒是劳烦二哥了。”九阿哥说道:“二哥原先选得那些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后面小十二转年也要开府了。紧跟着还有小十三和小十四他们。京城统共这么些地,难道让他们几个小的住那些远些的地方吗?”

“二哥权当是心疼那些小兄弟就是了。”

就这样,九阿哥跟十阿哥总算是继续哥儿俩好的挨着住了。

九阿哥在毓庆宫里的那些话,被暗卫整理了一番送进了乾清宫。

康熙爷那日之后,接连多日宣召宜妃到乾清宫伴驾。

“九爷,鸣翠园那里今儿个大早上的传消息过来,柳氏说爷赏给她的那对翠玉镯子被李氏砸了,哭闹着要见爷呢。”何顺儿回道。

此时,九阿哥正吃着早饭。

“叫她们各自在自个儿屋子里待着。要是有谁再闹直接关柴房去。”九阿哥头也没抬的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的夹起一只豆腐皮儿小包子,蘸酱吃了起来。

“是。”何顺儿没什么事儿,也不打扰九阿哥吃早饭。便躬身退出去候着了。

十阿哥见何顺儿走了,方才从他自个儿的粥碗里抬起头来,仿佛很有经验的说道:

“女人就是麻烦。”

九阿哥听见这声。漂亮的桃花眼瞅了瞅十阿哥,说道:“你后院的女人又不安分了?”

十阿哥叹了一口气。很是为难的说道:“我倒不是抱怨宜额娘选的人不好。刚开始的时候,都挺好的。只是这日子久了,人就变了。每日里都跟乌眼鸡似得,不是这个说那个使坏了,就是那个说这个无礼了。唉!闹心死了!”

十阿哥说的好不懊恼。

九阿哥听得面无表情。

“那就冷着她们,或是关起来。你一个皇子阿哥的,难道还要迁就这些人不成?又不是你的嫡福晋。”

九阿哥说完,又是一个小春卷儿下了肚。

十阿哥难得的视满桌子佳肴美食为无物,索性搁下了碗筷,凑到九阿哥身旁很是神秘兮兮的问道:“九哥,你有没有过对着什么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啊?”

九阿哥听得一愣,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

他只对一个人有过那种想要厮守相伴的感觉,只是没啥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有哎。对着郭络罗氏的时候,还有对着王氏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十阿哥絮絮叨叨的说道。

九阿哥心里觉着,老十这八成是思/春了。

“……九哥,你说我这是不是病了?”

末了,十阿哥拽着九阿哥的手往自个儿脑门子上搁。

九阿哥无奈的撇了撇嘴,说道:“你正常着呢。你这是见着美人的正常的反应。”

“那九哥你咋没有呢?”

九阿哥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的说道:

“你要是跟哥哥我一样,每日里见多了真正的美人,自然就对那些个庸脂俗粉没感觉了。”

唉?!

真正的美人?

十阿哥狐疑的瞅了眼九阿哥,问道:“九哥府上啥时候收新人了?还是说,九哥你瞧中谁家的格格了?”

“这有美人的,怎么就不带我一起瞅瞅呢?”说到最后,十阿哥越发不平了。柳氏和李氏。他是见过的。这两人都是汉军旗的,与那些满洲女孩子的爽利泼辣不同。那副娇柔无骨的小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你不是真看着呢嘛。”九阿哥说着,桃花眼斜睨了十阿哥一眼。

十阿哥直接傻了。

呆愣了半晌儿。十阿哥才反应过来,敢情他九哥嘴里说的美人是指九阿哥自己啊?

十阿哥刚想吐槽一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却是一想,九阿哥确实是生得一副雌雄莫辩的妖孽模样。

只是,九哥,你是个男人好不好啊?

弟弟我又不是个断袖,便是你长得再妖孽,也不会产生啥感觉啊啊啊啊啊!!!!

只是,对比着九哥这张妖孽到不行的俊脸。十阿哥心里确实是觉着自家后院的郭络罗氏和王氏,还有九哥后院的柳氏和李氏,那全都是大牡丹边儿上的小狗尾巴草啊,完全没有可比性。

当下,十阿哥那原本一想起郭络罗氏和王氏就会产生的,诸如脸红心跳头晕目眩等等感觉啥啥啥的,统统不翼而飞了。

整个人都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

“幸好皇阿玛英明,早给九哥你订好了福晋。要不然,凭九哥你这副比女人还有美上十分的样貌。怕是这辈子都很难娶到嫡福晋了。”

“不知道未来的小九嫂能不能经得住事儿?别刚过门,瞧见九哥你这副样子,然后把她自个儿给憋屈死。”

十阿哥碎碎念道。

那可就真是冤死了。

九阿哥听得眉尖儿直抽抽,索性放下碗筷。拽起十阿哥走人了。

该给老十找些事情做了。省得他没事儿尽在这儿关心自己未来的嫡福晋会不会被自己这张脸给憋屈死!

真是没事儿瞎操心!

一品楼前,九阿哥跟十阿哥下了马车。

阿克什这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掌柜早就候在那儿了,瞧见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忙颠儿颠儿的上前打着千儿请安道:

“奴才给九爷请安,给十爷请安。两位爷吉祥。”

“房间都准备好了。还有九爷爱喝的茶。”

阿克什将两人一边往包间引一边说道:“账本子也准备好了,马上就给九爷送上去。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说着。便到了包间的门口。

“给爷上些吃食。”十阿哥说道:“今儿个早上没吃两口呢。”

是爷不让你吃的吗!

九阿哥一眼瞪了过去,瞪得十阿哥脖子一缩,讨好的道:“嘿嘿,我自己付银子,自己付银子……”

“十爷想吃些什么?”

呃?!

十阿哥挠挠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看着上吧,不过别给爷整那些素的,爷又不是那吃草的兔子……”

十阿哥吧啦吧啦的说着,九阿哥的俊脸却是黑了下来。

吃素的就是兔子啊?

九阿哥面色不善的瞄了一眼正在跟阿克什说话的十阿哥,长臂一伸揪着十阿哥的衣领子把人拎进包间里。

何顺儿心里憋着笑,伸手把包间的房门掩上。

阿克什其实也憋笑来着,只是到底还要问清楚一下,便拉住了何顺儿问道:“这还不到中午呢,给十爷做那些个大荤的没啥问题吧?”

何顺儿跟阿克什混得挺熟,也不外道。

“十爷跟九爷一起用的早饭。你也知道咱家这位爷早上吃得一向素淡,怕是不合十爷的胃口。你给整些小汤包和肉粥就是了。”

包间里,十阿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啥。

“九哥,九哥,你别恼啊。老十我刚刚是嘴秃噜了。我没说九哥是兔子啊,我真没那意思啊!我是说我不是那吃素的兔子啊…………”

九阿哥是越听越冒火,直接就伸手去拧十阿哥的耳朵去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九哥您轻点哎!”十阿哥哀哀叫道:“疼!疼!疼!……”

“下回,你别去我府上蹭饭了!”

九阿哥十阿哥正闹着呢,就听见房门被扣了几下,何顺儿在外面说道:“十爷,给您做的早饭来了。”

说完。何顺儿这才推开房门,放上菜的小伙计进来。

十阿哥很是赞赏的拍了拍何顺儿。说道:“小顺子,你。不错。”

嗯,晓得要给爷留面子,真是个不错的奴才。

何顺儿笑了笑,又退回到包间外守着。

包间里,九阿哥坐在窗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核对账本子。

这到底是众家兄弟一起入份子做的生意,账目什么的最好别出什么岔子,不然自己惹了一身腥不说,太子爷的脸上也不好看。谁叫大掌柜阿克什是太子殿下的人呢。

十阿哥一边吃着小汤包喝着酸笋鸭片粥,一边不是瞅一眼九阿哥。

还别说,自家九哥还真是个美人呢!

一品楼盈利颇丰,九阿哥算账算得心情着实愉悦的很。

合上账本子,九阿哥对着阿克什说道:“你做的很好,帮着兄弟们挣了不少银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阿克什跟着九阿哥做事久了,知道这位爷的性子,惯是不爱那些虚的绕的。自己确实是有一件事儿想求来着,只是有些个不好开口。

阿克什偷偷瞥了眼正在喝茶的九阿哥。

今儿个阳光好。九阿哥又是坐在窗口。这沐浴在阳光下的九阿哥,着实是令人心动的很。

阿克什按捺下内心的一丝异样,咬咬牙开口道:“奴才家有个侄女儿,是奴才兄长的嫡女。长得还算不错。性子也好。奴才,奴才想给这侄女求个姻缘……”

阿克什说完,便直接跪到地上去了。

十阿哥听着心下有些恼。心里啐道:这死奴才。自家九哥什么人啊,要你个包衣奴才家的女孩子伺候!

十阿哥虽说想把这奴才直接给扔出去。不过见自家九哥没出声,倒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是把手指捏到“啪啪啪”直响。

何顺儿在屋外听见了这声儿,很是为阿克什捏了一把冷汗。他伺候九阿哥时日最久,对于自家爷的心思也能猜着几分。九爷等闲瞧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九贝勒府的鸣翠园里关着的那两个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呢,九爷就没让她们伺候过。自家爷心心念念的是扬州那位主子。

九阿哥却是仍旧噙着笑,只是那笑怎么瞧怎么让人瘆的慌。

阿克什早慌了,当他听见十阿哥在自个儿身后捏手指的声音时就慌了。他真是油脂蒙了心了,怎么会被自家兄嫂奉承了几句,便以为自己是九爷跟前儿的得意人,能做得了这位爷的主了呢?真真是昏了头了。

阿克什跪在那里,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回头找太子二哥说说吧,瞧着二哥手底下有什么人选吧。”九阿哥缓缓说道,语气中仿佛啥事也没有一样,就跟在说今儿个天气不错差不多。

虽然与自己预期的不一样,阿克什到底也没敢再说什么,只灰溜溜的退出了包间。

屋外,阿克什抬起衣袖,狠狠擦去额间冒出来的冷汗。

嘘!吓死人了!

何顺儿冷眼瞅着阿克什,心下盘算着这一品楼怕是要换掌柜了。

“九哥怎么就这么放过这奴才了?”十阿哥不满的说道。

“人家说什么了?”九阿哥眉尖儿一挑,斜睨着十阿哥问道:“人家有明说要把自家女孩儿塞给我了吗?”

难道阿克什不是这个意思吗?十阿哥觉着自己给闹糊涂了,挠了挠头纳闷的看向温吞吞的九阿哥。

“人家只说求个姻缘罢了。他是二哥的奴才,婚配啥的自然是要让二哥二嫂做主的了。”

哦。

这样子啊!

十阿哥恍然大悟的嘿嘿乐着。

要是叫太子殿下知道,自己门下的奴才痴心妄想的想把自家女孩塞给九哥,怕是没啥好果子吃。月前,太子妃还想把自家表妹说给九哥呢,都没成。这要是太子妃知道了阿克什的想头,怕是立刻就安排人把他家女孩子嫁掉。

十阿哥心情极好的离开了一品楼。

九阿哥慢悠悠的跟在老十身后。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美人哥哥,请留步!”

紧接着,九阿哥跟十阿哥就被挡住了去路。(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哟,美人来了!

贾宝玉本来是想出来找林翰的。

只是,贾琏住哪儿,贾宝玉和茗烟都不清楚,只恍惚记得是离荣宁街不远的地方。

两人一路没头苍蝇似得绕着,瞧着这片地儿人多,贾宝玉便抬脚往这儿走了。

“一品楼?”贾宝玉抬眼瞅见那大大的匾额,低声喃喃道。

“二爷,这里不是咱们能来的地方。”身后的茗烟小声的说道,“咱们还是先家去吧……”

那“一品楼”三个字,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贾宝玉犯了呆根子,整个人怔怔的杵在那儿,急得茗烟一脑门子的汗。

这个一品楼,茗烟是知道的,京城里有名的销金窟,且背景深厚。家里老子娘早就拎着耳朵叮嘱过,万万是不能在这里闹事的,否则便是一家子都要搭进去了。

茗烟小心翼翼的哄着贾宝玉,想慢慢带着这位爷回转家去。

偏这时,查账结束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出来了。

走在稍后一些的九阿哥一出现,贾宝玉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晶莹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妃色的薄唇不知因何微微上扬,整个人透着股子慵懒恣意的气息。若不是那一身男装,说那人是女孩都不会叫人怀疑了去。

贾宝玉看得不禁有些痴了。

“真真是个美人啊……”

茗烟被贾宝玉口中的说辞给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去。他虽不认识这些皇子阿哥的,但是人腰间明晃晃的黄带子拴着呢。

二爷啊!您可千万别在这时候犯痴啊……

这一家老小的,可都攥在二爷您的手上啊……

老天保佑!佛祖保佑!菩萨保佑…………

茗烟把满天神佛拜了个遍。可惜,天不从人愿。

“我素日里只道自己是个好的。前儿个见着了林表弟,方才发现。自己与林表弟相比,不过是那泥猪癞狗之辈。今日见着美人哥哥我才算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跟这位美人哥哥相比,林表弟也就是个俗人,我更是成了那地上的烂泥……”

见那个俊美的人要走,贾宝玉急了,便什么也顾不得的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美人哥哥请留步!”

九阿哥今儿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阿克什有些个犯浑,到底没有怎么影响到自个儿的心情。

“九哥等会儿是要去毓庆宫吗?”十阿哥并没有因为太子与九阿哥交好。而去亲近太子,素日里也惯用“毓庆宫”来代替太子的称谓。

“我先送你回去,再转道去毓庆宫。”九阿哥说道。

“可别啊,”十阿哥急道,“九哥有事儿就直接过去呗。这点子路,弟弟溜达着就回去了。”

“你确定?这离得可有些远的……”九阿哥说道,他倒是不觉着绕远路,横竖是坐马车里。

“嘿嘿,这天儿不错。弟弟慢慢逛逛。”十阿哥憨笑的说道。

“你带银子了没?”

“带了带了。”十阿哥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

九阿哥低眉想了片刻,说道:“叫阿克什挑两个伙计跟着你。”

十阿哥刚想说不,就听九阿哥接着道:“权当给你拎东西。难道你想自己大包小包的拎着?”

想着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的。逛街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十阿哥脸色有些个发青,这画面忒有损他十爷英明神武纯爷们儿的形象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边说着一边等何顺儿把马车赶过来。

见着自家马车到了。正当九阿哥准备撩袍子上车的时候,一个鲜红色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美人哥哥请留步!”

九阿哥在确定这句“美人哥哥”说的是自己的时候。漂亮的桃花眼很不善的眯了起来。

虽说九阿哥如今并不介意自家兄弟拿自个儿这张漂亮的过分的脸开玩笑,但是这不代表着不相干的人也能这么做!

“美人哥哥。小弟是荣宁街上贾府的贾宝玉。哥哥丰神俊朗,品貌非凡,瞧着便是个清俊雅致的人物,小弟好生钦慕。小弟今日出门本是想找自家兄弟去耍耍,这位哥哥若是不嫌弃,小弟愿意做东,请哥哥一起,大家也好相亲相亲……”

贾宝玉兀自在那儿吧啦吧啦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周遭那一瞬间的鸦雀无声。原本热闹的大街上,此时除了静,还是静,整个一个静寂无声。

十阿哥本就生得比较大的一对眼珠子当下就瞪圆了。等着他听见了那句“好生钦慕”的时候,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不知是该恼这人放肆还是该佩服这人胆儿肥,只暗道:这是哪家的小兔崽子啊?这胆儿肥啊!敢当街调/戏起皇阿哥来了?!

阿克什瞅见这境况,脸梢儿也是一白,忙忙使了伙计去顺天府找差役来救场,心下只想着怎么叫这事儿悄没生息的给了结了。这真要是在大门口闹将起来,影响了店里的生意,后头别说太子爷了,光那十几位入股的阿哥就能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啐死自己啊。再说了,他自个儿今儿个刚刚犯了浑,九爷未必会再保着自己。唉——

茗烟却是吓得直接五体投地跪伏下去了,小身板儿抖得跟筛糠似的,心里哀嚎着:二爷啊,真给您害死了要!那可是位货真价实的爷啊……

九阿哥迷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嘴巴开开合合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大胆狂徒”。只见这人,一张小圆脸就跟那中秋的月亮似的,且白里透红粉嘟嘟的,眉眼很是清秀,模样还算能看。只是这人,眼神儿好像不太好,怎么瞧都觉着那眼里满是纯纯的单蠢之色。自己腰间好歹有根黄带子呢!这人眼瘸了吧!

其实,贾宝玉还真没注意到九阿哥腰间的黄带子,他满心满眼都是九阿哥那张妖孽的狐狸脸了。

九阿哥眉尖一蹙,手腕一个技巧就把拦路的贾宝玉给拨到一边儿去了。

贾宝玉一个踉跄,险险没摔倒了去。等着他再想上前去找他的美人哥哥的时候,阿克什忙带着几个伙计把人团团围住,直等着九阿哥的马车驶远了,这才放开了手。

“唉——一个林表弟已是误入了那国贼禄蠹之流,今日又见如此神仙般的人物,却也入了那等俗套,全瞧不见我这真心。可惜、可叹哪!”贾宝玉跺脚叹了一句,末了还加了一句:“真真恨不得舍了我自己,去救美人哥哥出泥淖!”

十阿哥觉着这人竟是个傻的,便撩开了手,嘿嘿一笑,逛街去了。心道:反正有阿克什在呢,总不会便宜了这小“狂徒”。

阿克什面色阴沉的瞅着仍旧在那里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的贾宝玉,盘算着这人要怎么处理方好。

茗烟哆哆嗦嗦的,勉强才爬了起来。他眼角扫过立在周围的几个壮汉,心下哭死的心都有。

“二、二爷,二爷……”茗烟壮着胆子,伸出手去拉了拉贾宝玉的衣角,小声轻唤道。

贾宝玉对于打扰到自己沉思的茗烟很是不满,冷眼瞪了过去。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没见着爷在想事情吗?

茗烟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的说道:“二、二爷,咱们,咱们且,且家去吧,啊

……”

贾宝玉此时已经完全忘记要去找林翰的事儿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全都是刚才那惊鸿一见的俊颜。

“你们不能走。”

见这“狂徒”意欲离开,阿克什伸手拦住了此人的去路。

“这位兄台,认识小弟?”贾宝玉抬手对着阿克什抱拳算是行了礼,方才问道。

阿克什瞧贾宝玉跟瞧个白痴一样,心下难免嘀咕: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只是,还不等阿克什继续说什么,顺天府的差役却是到了。

“你们干什么?当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我爷爷可是荣国公……”贾宝玉被这些粗手粗脚的差役押走了,临了不忘抗议道。

茗烟一边对着差役赔小心的递着好话儿,一边跟着这些人一起好歹照应着些贾宝玉。

呜呜……死了死了!这次死定了!

回去一定会被二太太给打死的啊!

爹啊!娘啊!

儿子不能给你们送终了啊!

茗烟真恨不得自己替了贾宝玉算了。

呜呜……二爷,您这次这祸可闯大了去了!!

要说这四九城里啥传的最快?那非八卦莫属。

九阿哥人还没到毓庆宫呢,那“美人哥哥”的事情,却是已经传到了太子爷的耳朵里。

当时,太子爷正品着新得的好茶,听见这消息,差点没笑抽过去。

等着九阿哥到了,太子爷凉凉调笑了一句。

“哟,美人来了?”

九阿哥抬起的脚一顿,而后使劲踩在地上,那劲儿使得就跟地上有啥恶心虫子似得,非一股子劲儿碾死那虫子不可。

个破石头!

爷饶不了你!

来毓庆宫的路上,九阿哥已经知道刚刚那“狂徒”是何人了。到底还是贾宝玉戴在胸前的通灵宝玉泄露了他的底细,那玉到底沾了仙界的气息,叫九阿哥的狗鼻子给闻出来了。

神瑛侍者。

你丫丫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太子妃的义妹

“哟,美人来了。”

九阿哥抬脚间听见了这么一句话,身子不禁一僵。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真想立马扭头回去把那块破石头从人堆里扒拉出来暴打一顿。

不过这念头只在九阿哥的脑中闪了那么一下就过去了。

嘁!

打人这么暴力的行为,一点儿也不符合爷的品味。

爷决定了,等着回到仙界之后,爷非得把这破石头给踢到妖魔界里去历练个百八十回不可。

九阿哥转瞬间就决定了神瑛侍者未来数千年的悲催历练生活。

眼下,九阿哥只是身子那么一顿便恢复了正常,不过脚下的力道却是充分说明了这位爷此时心中严重的不满。

“美人,”一把扇子极其轻佻的挑起九阿哥的下巴,太子爷的笑容颇为猥/琐,口中说道:“来给爷笑一个……”

还没等九阿哥有什么反应呢,太子倒是弯下腰先笑倒在一旁了。

“哎哟哎哟,真是笑死孤了……哈哈……哈哈哈哈……笑、笑死孤了……哈哈……”

眼瞅着太子爷在那边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九阿哥只觉得自个儿眼角直抽抽。

这笑容真是太刺眼了。

好想,好想,好想一脚把太子给踹飞啊……

“哼。”九阿哥轻哼一声,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开始糟蹋太子爷的好茶了。

太子爷笑得都快抽过去了,眼角瞄到九阿哥微微发黑的脸梢儿,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一个做哥哥的。这么着取笑弟弟,实在是不厚道啊不厚道。

“咳咳。”太子爷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劝慰道:“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那儿浑说。他家不过是个包衣出身。也就他那个老祖母奶过皇阿玛一场,算是伺候过皇阿玛的老人儿了。只是,再怎么着也不过就是个奴才,九弟若是瞧着那人不顺眼,孤叫詹士府的人拿着孤的手令给顺天府尹,这或打或杀的全顺着你的意思就是了。”

太子当初听说了这八卦的时候,确实是笑抽过去了。不过,人太子没忘记叫人把贾宝玉的底下给查了底儿掉。这什么人啊?当街这么调/戏皇阿哥的,该不是有人瞧着老九不顺眼。故意弄出了这么一出戏码打算坏了老九的名声吧?本朝严禁官员狎妓,却是不禁男风的,士大夫们甚至觉着男风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如果一位年轻的官员有了那么一两件男风绯闻,大家会将这看作是人不风流枉少年的风流韵事。如果把那位年轻的官员换做是皇子,呵呵,那可就是另一说了。至少,一个“孟浪”的名头是逃不脱的。皇阿玛是个极重名声的,老九要是得了这么个名头,来年皇子分封是别想了。不被皇阿玛彻底厌弃就不错了。

这计策,毒辣的很。

老九那样子的一副相貌,这事儿一出,怕是没人会相信老九是清白的。

太子爷早把老九划拉到自己人的圈子里了。这事一出。太子爷一则是想着这事是冲着老九去的,另一则也许这是有人在针对自个儿也说不定呢。太子多少遗传了些康熙爷多疑的性子,此时。自然也免不了阴谋论一番。这是不是有人借着打击老九,想顺道把自己给拖下水呢?老九经常出入毓庆宫。与自己也是极亲密的。若是老九得了那样的名头,自己在别人眼里又岂能是个干净的?

乱/伦。这可是那些个人预备扣在自己头上的罪名?

太子爷平日里瞧着和善的很,却不是个吃素的。他把这事里里外外给想了个透彻,推出了好些个阴谋结论。

只是,查到最后却发现顺天府里关着的那人牵涉到了皇阿玛身边的老人儿。这,让太子多少觉着有些个棘手。

太子知道,康熙爷对于伺候过自己的那些老人多少有些个感情,平日里多有恩宠,轻易都不罚什么的。

这事,太子还真不能也不敢直接出手。他虽说将这人交给九阿哥,或打或杀都可以。不过,那也是人太子觉着九阿哥是个识大体的,不会就这么直接把人给办了。

九阿哥轻啜着香茶,没说什么。太子爷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岂能听不明白。

其实,这事儿九阿哥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神瑛原就是这么个性子,九阿哥便没想得太多,他哪里知道太子爷自己就阴谋论了呢,也是合该贾宝玉倒霉就是了。

九阿哥的沉默,看在太子眼里却成了无可奈何的妥协,让太子爷心里狠狠拧了起来,生疼。

若不是老九亲近自己,又怎会有此无妄之灾?

那些人自己不看重骨肉亲情,也见不得旁人兄弟友爱。

真真是可恨!

太子爷直接就把这事算作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一类型的了。

“你也别这么心灰意冷的,二哥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去。”太子爷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劝慰道。

“瞧二哥说的。弟弟也没被怎么样……”说话声音减低,九阿哥嘴角带笑,却依旧低垂的眼睛。

这神情越发让太子爷瞧着难受了,却也没啥好法子,心下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

九阿哥面色如常,心思却是急转。太子爷这是想到哪处了啊?这神色瞧着怎么这么诡异呢?自己下面要怎么接啊?

太子爷自个儿觉着这事儿再说下去也没啥意思,便转开了话题,问道:“今儿个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着跟二哥说一下一品楼的经营情况。”九阿哥见太子自己岔开了话题,便也恢复了常态。

“现下,却真有一桩事情要二哥给拿个主意了。”

说完。九阿哥便把阿克什今儿个说的那件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太子听。

“一品楼盈利颇丰,作为大掌柜的。阿克什平日里赚到的就很可观了,再加上咱们每年年底给阿克什的赏银也很不少。弟弟琢磨着这么个油水丰厚的差事。老是这么着使唤同一个人,也不好。这心,都给养大了。二哥想想看,你手底下可是还有什么得力的人选,咱们能不能几年一换呢?”

太子爷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这个阿克什,孤原看着倒是个好的,做事干练,为人也老实的很。没成想。这才几年啊,心大了,胆儿也肥了。呵呵……”

一声冷笑溢出,太子爷眼中一抹狰狞之色一闪而过。

只是,九阿哥眼尖,多少捕捉到了一点,心下却是更疑惑了。难道,最近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却是不知道的……

“阿克什那儿你别担心了。孤会解决的。”太子爷不动如山的说道,随手将茶壶抄了过来,老九这家伙这都喝了几盏了?也忒糟蹋这好茶了……

“你手底下没人了吗?”太子爷啜了一口茶,喟叹了一声。说道:“咱们兄弟,孤自是信你的,你也别那么小心眼儿的。你手底下要是有能干的。顶了阿克什的位置就是。你当孤这毓庆宫里的人都是能做经营的吗。”

东宫詹士府,那可都是未来的储备官员。谁肯自降身份行那商贾之事啊?便是一品楼日进斗金。这些读书人也觉着沾了那铜臭没得俗了去。

“呵呵,我那儿二哥还不知道吗?满打满算也就一个何顺儿还能做些事情。他现在还兼着我那府上的大管家呢。里里外外一把抓,可是忙得很呢。”

太子爷蹙眉斜睨了九阿哥一眼,说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歹也开府了,怎么就是不召些个门人呢?”

九阿哥只是笑笑,却是没有回答。

那笑容干干净净,太子爷却觉着自己好像看到了那抹笑容深处隐藏着的浓浓悲伤。

那悲伤,似是深得令人刻骨,浓得让人窒息。

太子爷觉着自个儿整个人都要被那股子悲伤给淹没了。等他醒过神儿来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忘记了呼吸。

这种感觉太让人难受了。

太子爷做了几个深呼吸,决定打破眼下这股子沉闷窒人的气氛。

“今儿个中午留在孤这儿用饭吧。你二嫂新得了些食谱,”太子爷顿了一下,带着些许调笑意味的继续道:“江南那边的味道哦。”

九阿哥真觉着今儿个太子爷很不对劲,这一时好一时歹的,到底为的是哪般啊?

不过,江南那边的食谱吗?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听二哥的。”九阿哥很是从善如流的应道。

不同于以往的浓重味道,今儿个中午,只有几道家常炒菜。蚝油杏鲍菇片、银鱼炒蛋、荸荠炒木耳、鲞鱼蒸咸蛋,翡翠豆腐、一盅杂菌汤。

“这些都是我新得的食谱,听说江南那边多是这么吃的。”太子妃笑着说道,“这些瞧着都是清清淡淡的,完全跟咱们平时吃的不一样。我尝过,觉着还好,很是清爽。九弟且尝尝看。”

说着,太子妃亲自夹了一筷子杏鲍菇片给九阿哥。

“多谢二嫂。”

九阿哥细细尝了一口,味道虽是清淡,却透着食材的原味儿,确实与往日里的重油重盐的菜色不同。

太子妃瞧着九阿哥眉宇间没有什么不喜欢的神色,便浅浅的笑了,貌似无意的说道:“九弟不知道,我那义妹端的是心思细巧。她自听说我天热的时候会吃不下什么东西,便搜罗了好些江南那边的食谱给我……”

太子妃后面说了什么,九阿哥却是没再听进去。

“二嫂的义妹?”九阿哥狐疑瞅了太子一眼,问道:“二嫂什么时候有个江南那边的义妹了?”

太子爷呵呵一笑,带着些宠溺的说道:“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子妃跟林家的小格格竟成了手帕交,结成了金兰姐妹。”

太子妃娇嗔的白了太子一眼。

“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玉儿妹妹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妾身虽没见过真人,也是神交已久的。这么些年的,每年都有几回书信来往的。妾身是真心喜爱这个妹妹的。”

其实,太子妃本意是觉着,九阿哥是个值得拉拢的兄弟,而林家小格格又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九福晋。为了帮太子拢着九阿哥,太子妃深觉这位未来九福晋也当好好拢着些。

在太子妃的有意为之之下,再加上贾敏的纵容,黛玉自然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妃起了一丝好感。这一来二去的,两人还真就互相生出了几分姐妹之情。

“玉儿妹妹可是个难得的,九弟以后可不许欺负了她去,不然嫂子可不饶你。”

末了,太子妃细细叮嘱了九阿哥一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驱逐

“阿克什是昏了头了吧?!”太子妃怒道。

这一晚,太子爷很自然的歇在了太子妃的院子里。

因着九阿哥的事情,太子这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所以,这到了晚上无人的时候太子自然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发发牢骚。

这人,自然就是太子妃了。

“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太子妃坐到了太子的身边,细声问道。

太子爷面色冷峻,语气却依旧是慢条斯理的。

“下午老九走了之后,我叫人把阿克什找来问过了。”太子爷唇边噙着嘲讽的笑意,“阿克什有个庶出的哥哥,因为比较受老爷子的宠爱,所以分家的时候得了不少的家产。那人家里头有个女孩儿,去年小选办了免选。只是,许是因为那家人觉着自己家的女孩儿长得还算能看,且家有薄产,所以这眼界儿就高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定下人家来。”

“按着阿克什自己的说法,那家的丫头也是常到一品楼去找阿克什的。有一回,老九去楼里查完帐,临走的时候叫那丫头远远的瞧上了那么一眼。就这一眼,那个丫头竟就这么跟丢了魂儿似得念念不忘了起来,哭着闹着要去老九府上伺候。阿克什也是昏了头了,被他那个庶出的哥哥和嫂子奉承了几句话,有灌了几杯黄汤,再加上他自己家里的那个媳妇儿也是不省事的,跟着撺掇了几句。阿克什几下子就被挑唆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儿了,多了不得一样。然后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跑到九弟跟前儿求姻缘去了。哼!”

其实,就是这奴才心大了才是真的!

“真个是痴心妄想了呢。”太子妃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给九阿哥说亲这事要真论起来。太子妃也不是没想过。前阵子,太子妃想额娘了。便将人召了进来,叙叙亲情。临走时,碰巧跟九阿哥撞上了。太子妃的额娘当时就跟太子妃打听起九阿哥后院的事儿了。

“你还有个表妹,年纪配九阿哥倒是刚好。下次选秀时,你好歹念着点儿。你表妹若是能进了九阿哥府,多少不也能帮衬着你一些?”

太子妃当时确实被说的动心了。她与林家小格格交情虽好,到底是两姓,没啥子血缘亲情。这个表妹自己没出阁的时候也见过几遭,是个美人坯子。性子也柔和。太子妃想着自家表妹若是能做了九阿哥的人,倒是比林家小格格更好掌控一些。如果自家表妹能得九阿哥的宠,那么九阿哥府不就等于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太子妃倒不是有什么私心,她纯粹是为了自家太子爷着想。这皇家无亲情,九阿哥现在瞧着跟太子亲近的很,以后如何谁又能知道呢?怕是太子爷自己也不敢打包票吧。

太子妃如是想着。

九阿哥现在只有两个侍妾。听九阿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对这两人没啥心思。林家小格格要参选还要等六年,而三年后恰有一次大选。若是自家表妹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拿住了九阿哥的心。进而掌控住九阿哥府……

这念头,慢慢的在太子妃的内心深处扎了根,发了芽。以至于三年后,因着这个念头而闯出了一个很不小的祸事来。差点儿让毓庆宫跟翊坤宫为此翻脸。

不过眼下,太子妃却是对于阿克什兄嫂家的痴心妄想而一阵子的恼火。

“咱们满人虽说没有汉人那么讲究男女大防的,但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死乞白赖的缠着要去伺候男人,也太不像话了!”

太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又是个不晓事的。能知道什么?明儿个你叫个得力的人给阿克什的兄嫂传个话吧。就说是你要做媒,许一个姻缘给他家的姑娘。这事儿咱们都不必亲自出面,抬举他们了呢……”

太子妃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至于,阿克什嘛,”太子冷冷说道,“这个奴才心大了,怕是瞧不上孤这毓庆宫的。”

一个心大胆儿肥的奴才。太子爷虽气恼,却也不觉着就这么一个奴才能值得自己费多少心思,驱逐了就是。

阿克什一家子是正白旗的包衣,家里没什么显赫的亲戚。

阿克什打小就被选进毓庆宫去伺候。这事儿曾经一度是他们家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家里人最常挂在嘴边儿的就是:咱家在太子东宫有人。

只是,那个时候,阿克什不过是一个不起眼儿小包衣奴才,等闲都见不着太子爷。不过,阿克什是个机灵的,人也能吃苦,做事细致仔细。后来慢慢的就得了毓庆宫里一个管事的青眼,将他带在身边调教。

几年后,阿克什因着为人谨慎,做事干练,渐渐入了太子的眼里,得了太子的些许欢心。

阿克什在毓庆宫的地位一直不算很高,至少比不过凌普那一家子,但是胜在太子爷信他。

作为一个奴才,能得了主子的信任,那可是能叫祖坟上冒出青烟的事儿。便是那些詹士府的人见着了阿克什,也会礼遇几分。一个能在太子爷跟前儿说的上话的人,等闲没人愿意得罪了他去。

也正是因为阿克什得了太子爷的信任,且他本人确实是个能干的,所以才会被太子指派到一品楼去做了大掌柜的。

这么些年下来,阿克什做着这么个油水丰厚的差事,且太子爷和九阿哥又信他,很给了他些脸面,所以慢慢的便失了当初谨慎的心思。

太子爷拿一品楼当玩儿似的,九阿哥是个掌总不问细节的,两位爷都不怎么管阿克什。如此,时日一久。再加上族里人的奉承讨好,阿克什多少生出了些天老大他老二的要命心思。这每日里沾手的银子多了。阿克什自家的日子逐渐跟着宽裕了起来。他本身也不是啥圣人,能对着这明晃晃的银子鄙视不屑外加嗤之以鼻的吼一句:老子视金钱如粪土。所以。一开始阿克什胆儿小只是收些采买上的回扣啥啥啥的,后来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便开始虚报支出损耗,更有时来一品楼里吃饭的那些打赏丰厚的爷们顺嘴问些事情,他也会状似不经意的透露出去些许消息。

阿克什原本不觉着这是多大的事情。就像家里人整天在他耳边说的,这一品楼能做下来,绝对是自个儿的功劳,这是任谁也抹杀不掉的。那些皇子阿哥们的哪个是真懂这些经营之道的?便是九阿哥,也不过是想起什么来才说一句嘴,并不见他操心楼里经营的事情。说到底。这一品楼是他阿克什一点一滴做下来的。没有他阿克什,就不会有这日进斗金的一品楼。

“没有孤这个毓庆宫和九爷在后面撑着,你以为凭你一个奴才秧子,那些个爷们能给你一个笑脸?”毓庆宫里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嘲讽的笑意毫不掩饰。

“要不是看在咱们这些爷们的份儿上,顺天府和步军统领那帮子人能跟看门狗似的整日里来回在一品楼前巡街,镇场子?”

“你也别觉着委屈。你家那个四进的宅子是怎么起来的,你当孤不知道?老九早知道你做的那些个猫腻了,不过是觉着你还算能干。那些个银钱权当是爷们赏给你的罢了。”

“怎么着?你觉着爷们离不开你了,是吧?爷们得顺着你,哄着你,靠你赚银子。是吧?你觉着你能给九阿哥做主了,是吧?”

“呵呵……,这天底下。能给老九做主的人很多,例如皇阿玛。例如翊坤宫的娘娘,例如孤……却不是你这么个奴才秧子!”

“你心大了。孤这个毓庆宫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

阿克什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离开毓庆宫的。

一到家,阿克什就直接躺床上去了。他面色灰败,两眼无神,呆滞的模样如丧考妣。

在一品楼里待了这么久,眼瞅着那些非富即贵的爷们对着自己客气礼遇,让阿克什的自我感觉也跟着良好了起来,觉着自己与这些爷们也没什么差别。更有那些想从自己这儿买消息的爷们,与自己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更是叫阿克什渐渐忘记了本分。如此顺风顺水,众人逢迎的过了这么些年,阿克什早忘记了自家不过是个旗下包衣。

今儿个在毓庆宫里,太子说的那一句句诛心的话,仿佛一根尖利的银针,一下一下的扎破了阿克什原本膨胀到几点的自信心。

是啊,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这一品楼之所以能被权贵们追捧,瞧得绝不是自己一个包衣奴才的脸面。便是自己再能干,这些权贵们也不会乐意到一介包衣的酒楼里吃饭。他们看的,是自己身后太子爷和九爷的脸面。

要想在这四九城里经营铺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如果没有太子爷和九爷的扶持,便是自己再经营有道,他也没那个资格在那等一等一的地界儿开铺面。

如果不是自己背后有太子爷和九爷这等强硬的后台,一品楼如此赚钱的铺面早就成了那起子地痞流氓眼里的肥肉了,顺天府哪里会给自己一介包衣脸面,为一品楼镇场子?

……

阿克什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敷在自己的脸上。

天哪!

自己到底是怎么就给鬼迷了心窍了呢!

不但养肥了胆子,更是生出了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要命念头!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克什的媳妇是小吴雅氏,与阿克什的庶兄所娶的大吴雅氏是堂姐妹。

这日,她刚从她堂姐串门子那里回来。

想起堂姐所托付的事情,还有那笔答应事成之后给自己的银钱,小吴雅氏便心情倍儿好。

进了屋,小吴雅氏瞧见阿克什就那么躺在床上,不免疑惑的笑问道:“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

阿克什没出声。

小吴雅氏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累着了。

“对了,爷今儿个可跟九爷提了秀儿的事儿了?”今儿个是一品楼每月例行的对账日,小吴雅氏自然知道。

“今儿个我堂姐还说呢,事成之后必会好好答谢咱家一番呢,呵呵……”小吴雅氏长得秀丽,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会有个浅浅的小梨窝儿,更添了她几分姿色。

往日,阿克什尤爱小吴雅氏的笑脸。可是,今日的阿克什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小吴雅氏觉着有异,伸手推了推阿克什,轻声问道:“爷是怎么了?”

“爷……”

不待小吴雅氏再说什么,阿克什却是突然倏地坐直了身子,怒目圆瞪,吓得小吴雅氏心肝儿一颤。

“滚出去!”

“爷……”小吴雅氏被阿克什的一声吼给吓得眼泪扑索索的流了下来。

“给我滚!滚出去!滚出去!”阿克什跟疯了一样冲小吴雅氏吼道。

小吴雅氏实在是被吓到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巍巍颤颤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人哭诉去了。

屋里,阿克什吼完,就跟泄了气一样,有轰的一声倒回床上去了。

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被驱逐出太子府的包衣奴才。

再加上,自己这么多年也着实得罪了一些人。

呵呵……

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阿克什真是不敢想。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吴雅氏哭哭啼啼的夺门而出,径直往她堂姐那奔去了。

满人是个爱群居的种族。

小吴雅氏没跑几步便到她堂姐家了。

小吴雅氏哭了一通,大吴雅氏跟着骂了阿克什一顿,又安慰了小吴雅氏一番。

“这爷们在外做事的,也不是就这么一帆风顺的。想来,你家阿克什怕是今儿个受了谁的委屈也不一定的。”

要不是,还要指着阿克什给自家闺女求姻缘,大吴雅氏才懒得理人的。

小吴雅氏耳朵根子软,几句话就被大吴雅氏给说的软和了许多。

“他跟要吃人似的,我是不想家去了。我今儿跟住堂姐这儿,好不好?”小吴雅氏想着刚刚阿克什那狰狞的面目,到底心下有些怵得慌,不免跟着大吴雅氏撒娇了一回。

大吴雅氏自是没有不允的。这还没有过河呢,自个儿怎么也不会这会子就干那拆桥的蠢事儿不是。

“叫姐姐费心了。”

“自家姐妹的,值得什么。”

只是第二日,等着大吴雅氏被佐领夫人叫过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胡萝卜加棒槌的砸下来之后,她也不提啥自家姐妹相亲的话了,直接就把小吴雅氏给扫地出门了。

末了,大吴雅氏很是晦气的扫了小吴雅氏一眼,刻薄的说道:

“原来早被主子爷给驱逐了,还在我这儿摆什么谱?充什么大头蒜?没得恶心人的!”

小吴雅氏傻了。

等着小吴雅氏浑浑噩噩的回到家,等着她的是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

小吴雅氏当即就一阵子天旋地转的栽倒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海佳秀儿,九贝勒

吴雅氏,正蓝旗包衣,是乌雅氏的一个分支。

自从德妃上位之后,她便俨然成了整个乌雅氏宗族女孩子的榜样。一宫主位,四妃之一,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一件事情啊。

其实,不光是乌雅氏,其余包衣家族的女孩子也都将德妃视为自己的偶像,以进宫当贵主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不过,海佳秀儿却是跟那些女孩子想的不一样。

她是不想进宫的,当今圣上康熙爷的年纪已经可以做她的祖父了。

少女爱俏,康熙爷便是九五之尊,也是入不了海佳秀儿的眼里。

海佳秀儿的双亲长得很是普通,属于掉进人堆就找不见的那种。但是,海佳秀儿却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是遗传自哪个祖宗的好基因,这个海佳秀儿虽不是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绝色美人儿,却也长得很是秀丽可人。自打她家给办了免选之后,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来打听说亲,让她额娘大吴雅氏很是内心窃喜了一番。

海佳秀儿因模样好,性子爽利,打小就得大家的喜欢,族中的老人对她也很是偏宠。海佳秀儿因此心气儿极高,瞧不上来家里提亲的那些人家,觉着那些人长得歪瓜裂枣的,伤眼睛的很。

海佳秀儿心气儿高,她额娘大吴雅氏更是眼界儿极高。

虽说闺女不肯进宫挣个贵人啥啥啥的,叫大吴雅氏气了一场。只是女儿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儿,大吴雅氏只恼了一阵子也就算了。心里想着不进宫做贵人也行,能被那些宗室王爷瞧上了也是好的。大吴雅氏在心里划拉的好久。圈定了几位年纪相当的宗亲,其中九阿哥是重中之重。被大吴雅氏在心里画了好些个圈圈。

因着自己的叔叔阿克什在一品楼做大掌柜的,地位很不一般。所以,海佳秀儿借着找她叔叔的名义,在远处偷偷瞧了九阿哥一眼。

年轻多金的俊俏公子,谁不爱啊?

反正,海佳秀儿是爱极了。

娇羞不比,风情无限的冲大吴雅氏点了点头,海佳秀儿猫进自己的闺房躲臊去了。

大吴雅氏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直说闺女好眼光。

两人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单方面决定了这么一件事儿。竟没有想过九阿哥会拒绝这种情况。

秀儿多美啊。

这男人有几个不爱色的,怎么会拒绝这主动送上门的佳人。

大吴雅氏觉着,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儿。

自家小叔阿克什,是一品楼的大掌柜。

九阿哥是一品楼幕后的大老板。

大吴雅氏忽悠了一番自家堂妹小吴雅氏,又拉上自家男人,对着阿克什灌了好久的迷糊汤,这才让小叔松口帮忙给九阿哥递个话儿。

阿克什虽说被他兄嫂和自己媳妇给奉承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却还是一丝理智残存的说了一句“不敢保证”之类的话。

大吴雅氏笑得花枝乱颤的直道:不可能,定是能成的!也不瞧瞧咱秀儿的模样。多水灵多粉嫩啊!

大吴雅氏只当这事儿定是能成的,欢天喜地的在家等信儿呢。不成想,一道天雷突然劈了下来——佐领夫人说了,要是不想步阿克什的后尘。就赶紧着给你家闺女找户人家嫁了。

大吴雅氏懵了。

“小叔子怎么了?小叔子可是太子爷的心腹……”

佐领夫人一脸鄙夷的说了句,还心腹呢,背主的东西。早就被东宫驱逐出来了。

末了,佐领夫人半真半假的问了一句。怎么?你不知道?

大吴雅氏以前仗着小叔子家的势,很是嘚瑟过几年。便是佐领夫人。她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

自家在太子东宫可是有人的。

只是,如今,大吴雅氏不禁喉头一动,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

佐领夫人得了毓庆宫的传话,多少知道些大吴雅氏的盘算,心下鄙夷万分。

“赶紧吧。你要是实在没什么好人选,我那儿还有个看门子的,人老实的很。正巧他年前刚死了婆娘,倒是可以叫你家闺女去给他做个继室……”

大吴雅氏额上冷汗直冒,口中忙不迭的说道:“不敢麻烦不敢麻烦。”

那副奴颜卑膝的模样,叫佐领夫人瞧了在心里唾弃了好久,个痴心妄想的死奴才秧子。

佐领,并不是个多大的官儿。但是,却是他们这些包衣的顶头上司。

大吴雅氏也许会因为不知道厉害而去肖想肖想皇阿哥啥啥啥的,但是却没胆子去违背本旗佐领的命令,尤其那命令背后还有太子爷的影子。

大吴雅氏心惊胆战一身冷汗的回到自己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气急败坏的拿着大扫帚把寄居在她那儿的小吴雅氏给赶了出去。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大吴雅氏完全没觉着是因为自己的痴心妄想而毁了堂妹一家子。她只觉得晦气的很。心中腹诽道:还说什么自家爷们是主子爷的心腹呢!这都被驱逐出来了,还在自己这里装大蒜瓣儿呢!什么玩意儿啊!

气死老娘了!!

大吴雅氏就是再不甘心,也还是开始紧锣密鼓的去给闺女相看人家了。她以前来提过亲的人家扒拉了几遍,结果发现那些人家都早早的定好亲事了。又因为阿克什被驱逐出东宫的事情早传遍了整个四九城,有那消息灵通的影影倬倬的知道了个中原委,所以没什么人家敢要海佳秀儿。这姑娘心气儿高,自家可伺候不了。

最后,大吴雅氏只能无奈的在自己娘家那里给海佳秀儿找了门亲事。

是吴雅氏族里一个小户人家,有些家产,就是这人长得实在寒碜。

海佳秀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将了一遭。随后还是披着红盖头给押上了花轿。

出嫁那天,海佳秀儿在花轿里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

大吴雅氏在自个儿屋里哭昏过去几回。

海佳色图。海佳秀儿的阿玛,阿克什的兄长。此时也跟老了十岁似的。他一生要强,虽是庶子,却能比嫡子阿克什得宠许多。

大吴雅氏最初所图的事情,海佳色图多少知道一些。他本不赞成,却被大吴雅氏用阿克什一激,脑子发昏的竟同意了。

海佳色图是个有心计的人,他自小就有意识的一直压着身为嫡子的弟弟阿克什。只是饶他心计深沉,也架不住阿克什的运气好。自从阿克什掌管了一品楼之后,海佳色图就觉着自己气短了许多。这些年来。海佳色图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压制的不能翻身的嫡出兄弟,周旋在各色达官贵人之间,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

海佳色图那个恨呐!

海佳色图在大吴雅氏的巧舌如簧的劝说之下,觉着若是自家闺女能进了九阿哥府,得了九阿哥的宠,自己岂不是又可以在阿克什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了吗?

如此,海佳色图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这么个昏头的计划。

如今,海佳色图悔啊,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阿克什一碗药下去。自我了断了。

海佳色图高兴了一下,就再也乐不起来了。

唇亡齿寒。

阿克什没了,自家会不会跟着被清算呢?

海佳色图真是愁得头发都白了。

不提海佳色图这日子过得有多么的提心吊胆,也不论海佳秀儿这亲结得有多么的不情不愿。反正太子爷和九阿哥都是撂开手没再过问。

这世上,自有那等专爱落井下石,棒打落水狗的人。以后海佳色图那一家子的日子,必不会太好过。

九阿哥被人当街调戏的事儿。传到了康熙爷的耳朵里。

康熙爷先是因着九阿哥得了个“美人”之称,好笑了那么一下下。

紧接着。这位帝王的龙脑也开始阴谋论了,结论竟与太子殿下的结论相同无二。

这帮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康熙爷恼了一场,舍不得罚自个儿的儿子,却是把一腔的邪火尽数撒到那个敢当街调/戏老九的“狂徒”身上去了。

老康宣了黄敬,怒道:查!给朕查清楚!!这到底是谁家的死孩子!

朕的儿子,朕可以打,可以骂,但是别人,不可以!也没那个资格!

想起后/宫近日里关于老九的那些个犯了新花样的传言,康熙爷眉心抽抽的疼。

一群无知的娘们儿!

唉——

黄敬的效率很高,他没让康熙爷等太久。

这人正羁押在顺天府大牢呢,黄敬要查很简单。其实,也不用上刑逼供啥的,贾宝玉早把自家的底细说了个底儿掉。甚至,他说的那些个车轱辘话差点把顺天府大牢的差役给折磨疯掉。

这查的太容易,叫黄敬这个暗卫头子很是没有成就感。

黄敬左翻翻,又查查,把贾府的祖宗十八代全查清楚了之后,回去复命了。

康熙爷看着黄敬呈上来的折子,恼了一回,又叹了一回。

恼的是,这死孩子到了顺天府大牢还不老实,满嘴胡话。

叹的是,谁家都有那么一两个不省心的孩子,不独他皇帝老儿一个。

唉——

乳母年纪大了,这死孩子到底是乳母的孙子……

康熙爷觉着有些疲累,乳母当年照顾自己很是用心,若是把乳母的孙子给发狠了,老人家该会很难过的。

若是不罚,老九就太委屈了。

真是左右为难啊……

康熙爷踌躇着在乾清宫里转悠来转悠去,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这人还是要罚的,只是不能太重,免得让老乳母伤心。

老九这次却是要好好安抚的,宜妃为着那传言已经不开心了很久了……

最后,贾宝玉被打了二十板子。

对于九阿哥的安抚,来的有点晚,却是着实是出人预料。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本朝第一次分封诸皇子。

封皇长子胤禵为贝勒、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俱为贝勒。

其中,皇长子允禔本是要被封为直郡王的,可惜因着那年贾元春闹出的那档子糟心事儿,实在是恶心到老康了,以至于这么些年,老康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儿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膈应的慌,所以临下旨的时候,老康便降了胤禵的爵位,只给他一个贝勒。若不是胤禵有军功,老康连贝子都不想给他。这个没脑子的大儿子!

这是看着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九阿哥竟被封了贝勒。

不是有传言说九阿哥因为不检点,被万岁爷厌弃了吗?怎么转眼就被封了贝勒啊?

……

永和宫里,德妃听说了分封的旨意之后,失手打碎了一个白釉薄胎青花瓷的茶盏。

真是便宜那个小子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回京(一)

同年六月,林如海奉旨先行回京述职。

同行的,还有因为江南盐税贪腐案而被羁押的相关人犯。

甄应嘉,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是重犯,所以甄应嘉是被关押在一件单独的小船舱里的。舱里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极小的通风窗。虽然简陋,却很干净。

甄应嘉此时正面色有些苍白的躺在床上,对于自己如此快速的一败涂地,至今还有些个恍惚。

太快了!

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就好像所有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被林如海给算计的正正好。

盐税银子刚送到准备重铸的庄子那里,就被人给瓮中捉鳖了。

自己安排在薛家那边的大掌柜张德辉前脚失踪,那份暗藏在自己书房暗格里的账本子后脚就被人给摸了去,叫甄应嘉连销毁证据的机会都没有。其实,如果不是林如海把那本暗账丢到甄应嘉跟前儿,甄应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小心暗藏的命根子账本竟已经被人给摸了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叫林如海给逮住尾巴了呢?

铸银的庄子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庄子,甚至跟甄应嘉都没有什么明面儿上的关系。怎么就叫林如海带人给摸过去了呢?

还有那账本子怎么就到了林如海的手里了呢?甄应嘉自认自己府上的那些护院绝不是那等酒囊饭袋之类的货色,连被人摸进屋子都不知道。

甄应嘉这些天在船上一直在琢磨这些事儿,直想的脑仁儿生疼。也没叫他琢磨出个三六五来。

其实,甄应嘉琢磨的这事儿很简单。说到底关键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薛蟠。

这薛蟠先是被薛王氏无条件宠溺着养大,而后又被甄应嘉刻意纵容着往歪路上带。如今早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标准纨绔败家子。

只是,这薛蟠败家败得太有才,接连三个月,月月都散出去百万两的家财,叫甄应嘉也大呼吃不消。这薛家的家财早被甄应嘉视为囊中之物,怎能容忍被薛蟠这么个败家子给折腾没了。所以,甄应嘉派了心腹张德辉去薛家做大管事,不过只管薛家在外的铺面庄子的经营,并不插手薛家的内务。

张德辉也是个能干的。他迅速整合了薛家所有的铺面庄子。再加上甄家的扶持,很快就叫薛家自薛蟠做了家主以来变得有些颓败的生意好转了起来。如此一来,倒叫薛王氏感念了一番,薛宝钗更是让薛姨妈给张德辉包了一个上等的红封已做感谢之用。

“虽说是那位大人叫张先生来帮忙的,只是先生到底也是用了心的在替咱们家做事,妈妈总要好好谢谢先生的。总不能白叫先生帮咱们家赚钱不是……”

薛王氏和薛宝钗都对张德辉和他背后的主子甄应嘉很是感恩戴德。连着薛家其他几房也被堵了嘴,这铺面盈利多了,年底各家也能多分些红利不是。虽然对于甄家插手自家生意的事情,几个族老颇有些个微词。到底还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不过说了两句嘴也就撂开了。

整个薛家八房,也就只有一个人对着张德辉直道不满。

这人也不是别人,真是薛家的家主,薛蟠。

薛蟠瞧着张德辉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原因无他,银子而已。

张德辉被甄应嘉派到薛家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不叫薛蟠继续这么花钱如流水的散财下去。

所以。自打张德辉掌管了薛家的生意后,薛蟠便再也没能从铺面上支领到一两银子。

薛蟠怒了。

你一个做奴才的。到敢蹬鼻子上脸的管起自己这个正经主子来了?真是胆儿肥了啊!

薛蟠本就被养成了一个霸王一样的,也不知道什么天高地厚。他可不会因为张德辉是甄应嘉派到薛家的人。就对张德辉客气上半分的。

薛蟠是个行动派,看人不顺眼向来是直接下脚踹,没什么废话的。

这次也一样。

他见张德辉不给自己银子,直接撸了袖子就打算给这个每次都用鼻孔看自己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却不想,张德辉手上很有几分功夫。薛蟠没能把人给收拾了,反倒是被人给狠收拾了一顿。

薛蟠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生得皮糙肉厚的。这被人收拾了一顿,他却也只是有些个皮肉疼。

见自己在张德辉面前讨不着什么便宜,薛蟠便扭头跑自个儿老娘那儿哭闹了一场。

薛王氏宠儿子不假,但是薛蟠那股子败家的劲头儿也着实是吓着薛王氏了。在薛王氏的心里,这儿子是重要,可这银子也不是能叫人拿来玩儿的呀,总不能叫宝贝儿子把自家的银子全败光了,然后一家子跟着喝西北风去啊。如此想来,她便想借着张德辉这个人来稍加管束一下儿子花钱的手脚。

薛蟠在薛王氏那里闹了半天,要把张德辉撵走,薛王氏却是任他怎么样也没肯松口应下这事儿。不但如此,薛蟠还被他那一向端庄懂事的妹妹给训斥了一遭,啥不懂事啊,不感恩之类的,直说得薛蟠心火直冒。

这要搁在平日里,薛宝钗说些什么训诫的话,薛蟠也就只是笑笑听了,没什么脾气好说话的很。

只是今日,薛蟠因着银子的事情本就心里不痛快,身上被张德辉打的地方还在不时抽抽的疼,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脾气的哄着这个一贯爱摆着端庄架子压着自己的妹妹?

“妹妹自诩知书达理,整日里口口声声规矩体统的,怎么也不见你好好按着女子的三从四德来行事?这斥责兄长,也是你一个识礼的姑娘能做出来的?哼。快些住嘴吧。省得叫我说出些不好听的来。”

薛蟠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鄙夷不屑之色。

薛宝钗当即被狠狠的一噎。小脸刷的就白了,几次张嘴。却都说不出什么来。

“妈——”薛宝钗低头扑进薛王氏的怀里,声音悲戚的哭喊了一声,似有千般委屈难以诉说一般。

“哼!”薛蟠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如往日那般上前去劝哄,只是转身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薛宝钗愈发的悲从中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那早已好了许多的咳症都带了出来。

“快去拿药丸子和水来!”薛王氏见状,忙不迭的使唤莺儿道。转过头,薛王氏又劝慰女儿道:

“我的儿。你哥哥这是魔怔了。你且好好歇着,晚些时候我定叫你哥哥来给你赔个不是……”

薛宝钗面儿上乖巧的答应了,心下却是暗恨。薛蟠今儿个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自己也不用做人了。一个不遵守三从四德的姑娘,谁家会要呢?

薛蟠在家碰了一鼻子灰,气恼万分的在大街上瞎逛了起来。

“哟!这不是薛大爷嘛。薛大爷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好的样子。这是哪个不长眼惹您生气了?……”

薛蟠抬眼一瞅,发现是石方。

咦?自己怎么跑到云想容这儿来了?

心下虽疑惑了一下,但是石方刚刚那句“不长眼”的,却是叫薛蟠顺气了不少。那个张德辉可不就是个不长眼的东西嘛!

所以,在石方的盛情相邀之下,薛蟠便跟着石方进了云想容喝杯茶去了。

“唉!这奴大欺主也是常有的事儿。”石方听完薛蟠的抱怨,方叹了一句。“只是。说是帮着掌管铺子经营,可这管到了正经主子爷们的银钱往来,可就有些过了。那个张大管事。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头吧?……”

薛蟠没好气的又是一声冷哼,心下觉着石方真是自己的知己。这话说的真是在理极了。

石方借着倒茶,冷眼瞅了下被自己挑的火气更旺的薛蟠。又接着说道:“可这话儿说回来,到底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奴才不是?这做主子的,要想打发一个奴才,总是有办法的……”

薛蟠一听这话儿,耳朵赶紧支了起来,急声问道:

“石掌柜的,可是有什么好法子?”薛蟠实在是太想把那个碍眼的张德辉给弄走了。

“某不才,没什么好法子。”石方忙忙摆手说道。

薛蟠脸色跟着一暗,眸子满是厉色,心想着大不了找人直接做掉那个死奴才!

“不过,某听说了一个坊间的传闻。说的正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少主如何被家中势大的刁奴给辖制,而后那位少主又是如何使计除掉这个刁奴的……”

这天晚上,薛蟠一扫白天的颓废,很是志得意满的回家去了。

对着薛王氏和薛宝钗,薛蟠赔笑作揖的讨好了一番,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往日那样,兄妹俩又和和气气的了。

薛王氏不免嗔怪了一番。

“这下子可是好了。白日里你跟魔怔了一样,着实是吓着我们一跳,以后再不许的了。”

薛蟠自是乐呵呵的笑允了。

他能不乐吗?

张德辉那个死奴才,以为背后靠着甄家世伯,爷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吗?

爷们非整得叫你有苦也说不出!

而后,薛蟠在家安分了两日,便又跟往日的那些狐朋狗友混到一起去了。

一切好像都跟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张德辉其实并没有把薛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瞧在眼里,只觉着这么个酒囊饭袋一样的家伙又能整出些什么花样来?所以,他也不防着薛蟠。

只是,过了没半个月的时间,张德辉在一个傍晚时间神秘失踪了。

张德辉也是有些自大了。他觉着不过是去城郊的庄子里看看罢了,能出了什么事儿,因此身边便带着什么人,只一个车夫而已。

结果,张德辉并着那个车夫一起不见了踪影。

张德辉一直没有成家,所以他的失踪并没啥人知道。直到了这个月底铺子里盘账的时候,几个铺面的掌柜迟迟没等到张德辉人来,这才找人去他家的时候发现了这事儿。

甄应嘉听说张德辉不见了的时候,呆了那么一下下。可是,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心腹来报:郊外用来铸银的那个庄子被官兵包围了。而且,庄子里有刚刚被送过去的一批盐税官银。这下子正好被人给拿了个正着。

紧接着,甄府上来了官差,把甄应嘉给有礼的请到扬州盐政衙门去了。

最后,林如海一堆的人证物证兜头砸了下来,叫甄应嘉连个辩驳的借口也找不出来了。

聪明了一世的甄应嘉,显赫了一时的甄氏一族,因着一个小纨绔,就这么完了。

甄应嘉到死都不知道,害的自己一败涂地失了性命的人,正是自己一手纵出来的纨绔败家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回京(二)

林如海奉旨回京去了,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两个月。

这道旨意来得突然,林如海倒是无妨,打点了行装便坐着官船押着犯人走了。林家却是一阵子的兵荒马乱,饶是贾敏处事干练,也被闹了个措手不及。

现下,贾敏正为着京都那里的一摊子事儿和扬州这里的一摊子事儿头疼着呢。

京都那边的老宅虽然没有完全收拾妥当,但是外书房那里倒是已经规整好了的。林如海回去之后,却是可以先安置在外书房那里。有林波在,老宅那里也不至于无人管家。

只是,这管家理事的容易,老宅那里到底缺少一个名正言顺可以主持中馈的女主人。

贾敏心里其实也想着快点回京都老宅里去掌家理事呢,这要看顾着林如海是原因之一,到底还是不放心林翰才是真的。可是,扬州这一大摊子的事儿,纵然贾敏有三头六臂,却也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全部处理妥当的。

唉——

这田产庄子什么的好办,不过是安排些老实可靠的人做管事就可以了。江南这一带多是良田沃土的,轻易也没啥人家会卖掉。贾敏自然也不会做那败家的事儿,她还想着以后把这些田产庄子留给黛玉做陪嫁呢,所以安排的那些管事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老实可靠,忠心自是更不用说了。

叫贾敏头疼的是那些铺子,要怎么处理呢?林家在扬州待了快有八年了,经营的铺面不少。什么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饰品玉器铺子等等等等。这些铺子无论是它们所在的地段,还是铺面儿各自经营的利润。更有那多年经营下的客户人脉,全都是极好的。贾敏原是想着慢慢寻着买主谈个好些的价钱再出手处理的。毕竟等着自家回京之后,这些产业铺面儿什么的总是还要重新置办起来的,其中所要抛费的银两也很是不少。京都地价贵啊!贾敏原想着卖了扬州的铺面儿,等着以后在京都置办铺面儿的时候,好歹也能贴补一些的。

可是,现下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为了能赶紧跟着回京都,贾敏只好叫林清看着那些信誉比较好的买主,稍稍降低些价钱尽快脱手处理掉算了。总不好为了这些个铺面银钱的,丢下林如海一个人在京都老宅里孤家寡人一个的过日子。

还有府里的那些个下人仆妇的去处。家生子什么的好安排,贾敏留下了一些人在各个庄子里做事,还有一些人已经安排了船,后脚就跟着林如海后面先行回京都老宅去伺候了,余下的人等着贾敏回去的时候再跟着一起带走。至于签了活契的,还有那些签了死契却不愿跟着回京的,贾敏或叫他们自赎自身,或找人牙子发卖,总是要一个一个慢慢处理妥当了方才好呢。

“老爷如今已经回京都去了。咱们这里也不能耽搁得太久。老宅里总没个人应酬往来的,叫人瞧着不像。”贾敏蹙眉说道,“那些已经收拾妥当的家具行李物件儿什么的,叫林清安排船先送回京都老宅去。总不好叫老宅那里空荡荡的跟个雪窟似的。”

“松涛苑里的家具物件儿那些东西赶紧着些收拾好,连同松涛苑里伺候的那些人,跟着这次的船也一起送回去。老爷既然已经回京了。翰哥儿总不好再住在舅舅家里。翰哥儿要回家去住,这屋子摆设的。还有下人伺候的,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他前儿个走的时候。也就带了林平林安两个近身伺候的小厮,衣服鞋袜什么的也就只带了两个箱笼,能抵个什么?倒是他书房里的那些书叫他全都搬走了。真是的……”

“叫大管家安排人赶紧给林波带个信儿,先紧着拾掇好少爷的院子是正经的,主屋什么的先靠后吧。”

“还有花园子什么的,如今天气刚好,叫他赶紧找花匠弄起来,图纸什么就按着我给他的那份。还有预备给玉儿住的燕子坞,也一并把花草什么的给植起来。”

“再就是京都那里的采买牙行什么的,林波也要抓紧时间找找了。省得临到用的时候抓瞎。”

贾敏一叠声的吩咐完,方才接过大丫鬟竹染递过来的香茗呷了一口。

“现在府上的那些下人,我听着那些签订活契的好像已经都处理好了,只几个签了死契的,还没个着落,可是?”贾敏问道,看向了林清家的眼中带着疑惑。

“回太太的话,余下这几个签了死契的,年纪都有些大了,不大愿意离开扬州跟去京都。而且,也正是因为她们年纪大了,所以也没有牙行愿意接手……”林清家的回道。

贾敏垂眸思索了片刻,问道:“这几人素日里,在哪里当差?品行如何?”

“几个人都是在各个院子里做洒扫的,为人倒是老实的很,只是平庸了些,不太机灵。”林清家的嘴里说道,心里暗自吐糟了几句。何止是不太机灵啊,这但凡有些眼力劲儿的,也不至于做了那么多年的洒扫,如今竟连个二等丫鬟也没混上了。

“她们如此年纪,怎么都没有婚配?”既然预备是要卖与牙行的,便都是姑娘家了。林府每年都会安排适龄的丫鬟配人,这几个人年纪大到连牙行都不愿意接手,却还是没有婚配,着实是可疑的很。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成?想及此处,贾敏抬眼看向林清家的时候,眼中便带上了几分审视。

“不敢瞒太太。府里几次给丫鬟们配人的时候,奴婢都有帮她们牵线的。只是,一来这几个人为人着实是木衲了些,就是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响儿动来;二来她们这长相也实在是算不得标致,虽说长得也不至于到那歪瓜裂枣的份儿上,却也是普通的过一眼就能叫人给忘得干净。所以一直以来她们都无人问津。如此一来,她们几次配人不成便就此生生错过了花期。太太也是知道的。咱们府里的那些大小丫鬟们,虽然说算不得什么国色天香。但是绝大多数的也都能够被赞一句清秀佳人的。而且,咱们府里的规矩一向是极好的,太太小姐也都是擅于调教人儿的,咱们府上的这些丫鬟们不是奴婢自夸,拿出去比那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孩子都要强出几座山去的。所以咱们府上的这些丫鬟们到了配人的时候,真真是不差人来求娶。只是,有这么些个丫头对比着,便更没什么人愿意多瞧她们一眼了……”林清家的生怕自己被贾敏就这么疑了去,连忙嘚吧嘚吧的道出了这其中的原委。中间还不忘小小的拍了一记主子的马屁。

“咚,咚,咚,……”贾敏放在桌上的右手,轻轻的点了几下,沉吟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

“你把这几个人的身契还了她们吧,再给她们五十两银子,打发她们出府自去谋生吧。”贾敏还算是宽厚的说道。“到底不能叫她们流落街头不是……”

“林清家的,你且去跟她们分说分说。”

“行了。先就这些了,你们赶紧着去忙吧。”贾敏见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便叫人散了。

“对了,林清家的。你回去叫大管家也赶紧着把铺子的事情都处理了。可没时间再拖了。”

“是,太太。”

林清家的,并着底下站着的其他几个管事婆子。俱是福身应道,而后便连忙各自回去做事去了。

外院那里。林清得了贾敏的话,却也烦恼的紧呢。

府里的那些铺面都是极好的。如今太太叫自己降低些价钱,只求尽快处理掉。只是,这价钱要降多少才算好呢?这问题,叫林清愁得眉间硬是多了几道褶子。

唉——

外头的买主一听说自家要尽快处理铺子的事情,无不是压低了价钱的。只是,这价钱压得未免太低了,倒叫林清恼得不行,竟是硬扛着不愿出售。

就在林清一边头疼着时间不够,来不及处理铺面;一边又懊恼着买主给的价钱太低,这么着处理铺面吃亏太多的时候,老熟人穆特来了。

这回,穆特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自称郭络罗英杰,是金陵一品楼的大掌柜。

“府里如今乱糟糟的,倒叫二位笑话了。”林清是知道穆特的来历的,所以亲自接待了两人,同时安排了小子去二门那里传话,报给贾敏知道。

“大管家说的哪里话,呵呵……”穆特不以为意的说道,“倒是咱们来得突然,反是叨扰了大管家才是。”

郭络罗英杰亦是坐在一旁笑着附和着。

三人客气了一番,林清这才问道:“二位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穆特摇摇头,摊了摊手,说道:“大管家别瞧我,兄弟这次就是个带路的,有事儿找府上的是英杰兄弟。”

听见这话,林清转而看向一脸书生气的郭络罗英杰。

“听说府上正在处理一批铺面儿,不知这事儿可是准的?”郭络罗英杰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

林清点了点头,说道:“不瞒二位,确实如此。我这儿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因为价钱?”郭络罗英杰问道。他本就是得了后头主子的吩咐特意来扬州走这一趟的,到林府之前,他在市面上转悠了一番,很是打听到一些事情。

“二位想来也是知道的,家主人已经奉旨回京了。剩下咱们这些人自然也是要赶紧着回去的。府里原本在这扬州城里确实是有几个铺面儿的,如今咱们都要跟着家主人回京都,自然也不好再经营下去,所以想着要赶紧出售掉才好。”林清说着,亲自奉了一回茶给穆特和郭络罗英杰。

“家里太太吩咐了,只求尽快脱手处理了这些铺面儿,价钱倒是可以降低一些。只是,原本谈着的那些买主知道了咱们府里有尽快脱手的意思,竟将价钱硬是压低了三成。这要如何使得?”

林清说话的语气里不无气恼。

“太太刚刚还叫人来催了一回,我这儿实在是愁着呢。这越往后的价钱肯定会被压得越厉害的,可是叫我真就这么把那些铺面儿处理了,也着实是愧对了家主人,叫人心里堵得慌……”

郭络罗英杰与穆特对望了一眼,笑着说道:“我也不瞒大管家,说来我这次来为的就是府上的那些铺面儿……”

郭络罗英杰将自己的打算跟林清说了一遍,旁边穆特只坐着喝茶,却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瞧他的模样,该是早就知道的才是。

林清却是听得愣住了。

原来,这郭络罗英杰此行正是来收购林家的铺面儿的,而且他给出的价钱还不低,至少比林清心里能接受的价钱要高许多。

“原本我还想着这价钱给低了。只是再多,又怕是有人要说林大人受贿了。”末了,郭络罗英杰说笑了一句。

穆特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林清听了,跟着深叹了一口气。他心下狐疑的很,不免接着喝茶的机会,沉思了起来。

郭络罗英杰,听他的名字也知道该是那位爷的人。

他这么做,可会是那位爷的授意呢?

“这事儿,还容我禀明太太一声方好。”林清觉着这事儿很该跟贾敏通通气,由她拿主意才是。

郭络罗英杰自然是同意的。

林家的行事,他在金陵城多年,也算是了解一二的。

便是这位大管家猜着了自己身后的主子,怕是于此事上也是不敢擅专的,定是要禀明主人,由主人来拿主意。

果然不出郭络罗英杰的所料,林清确实跟贾敏回禀了这事儿,而且还是他亲自去说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回京(三)

自个儿正在为了出售府里铺面儿的事发愁揪心的时候,郭络罗英杰的来了。只是,这人的来意却着实是叫林清惊了一把——竟是以如此叫人心动的价格来买下自家府里的铺面儿,而且是将全部的铺面儿都一股脑儿的买下来。

林清从郭络罗英杰的名儿上揣测着他身后站着的会不会是九贝勒,这次来会不会是九贝勒的授意呢?

这笔银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这事儿,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林如海的什么差事上。

想的多了,林清自然不敢就这么自己做主应下什么。他决定将这事儿告诉贾敏,由着贾敏来安排比较好。

只是此时,林府里熙熙攘攘,又是整理箱笼,又是打包家具的,正是事多人杂的时候。

而郭络罗英杰的来意,还有自个儿对于郭络罗英杰的揣测,却是不好叫旁人知道了去。所以,林清亲自走了这么一遭,到内院见贾敏去了。

内院主屋里,贾敏正隔着一道屏风与林清说这话。

“……穆特把人带来的,自称郭络罗英杰,是金陵一品楼的大掌柜。”

“……那郭络罗英杰一来就问了咱们府里的铺面儿,说是要全部买下咱们府里的铺面儿,而且他给出的价钱很是不低。……”

“瞧他的名儿,奴才觉着他该是九爷的人。奴才想着,这事儿会不会九爷叫他来的……”

“只是九爷到底是皇子,虽说当年万岁爷金口玉言给小姐和九爷栓婚,到底没有明旨呢。这贸贸然的出高价买咱们府上的铺面儿。叫人知道了,会不会说老爷结党啊……”

林清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和自个儿心里琢磨出来的想头,一股脑儿的说给贾敏听了。

贾敏听了。倒是没有急着回答林清什么,只说道:“大管家只好生接待着,莫怠慢了人家去。”

“那,府里铺子的事儿……”林清急得一脑门子的汗,这实在与他平日里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相径庭。倒叫贾敏瞧着很是稀奇。

“先安排了席面好生接待,等着过午之后,你带那位郭络罗英杰来,我亲自问他。”贾敏慢条斯理的说道,倒是与早上的心急火燎不同了。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林清躬身退了出去。自去安排不提。

林清走后,贾敏叫人撤了屏风。

“太太,可是有什么主意了?”福嬷嬷一边问道,一边接过竹染端过来的茶亲自奉给贾敏。她刚才就在贾敏身边伺候,林清说的事儿,自然也就听了那么一耳朵。

“且不忙这些,”贾敏接过福嬷嬷奉上的茶,说道:“倒是要劳嬷嬷去玉儿那里一趟了……”

福嬷嬷心领神会的浅笑了一声,应道:“老奴正念着玉姐儿呢。”

贾敏会心一笑。

竹染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贾敏身后。仿若空气一般。

“嬷嬷也带着竹染一起吧。”贾敏对于竹染一直很满意,福嬷嬷年纪渐长,很是该培养一个接班人才是。

福嬷嬷扫了一眼竹染,亦是心下满意她的眼力劲儿。便点头答应了。

中午,贾敏由着梅香和菊清伺候着,自己用了午饭。并没有叫黛玉一起过来用。

一道翡翠虾仁,一道蜜汁苦瓜。一小碗米饭,再一盅冬瓜排骨汤。

这天儿渐渐热了。贾敏胃口不算好,只少少吃了一些便搁下了碗筷。

这边刚使人撤了饭食,那边竹染却是先回来了。

“小姐那里正有事要找福嬷嬷呢,所以福嬷嬷叫奴婢先回来了。”竹染说道,“先头奴婢跟着福嬷嬷去水云轩跟小姐请安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燕嬷嬷。”

“燕嬷嬷说了,那位郭络罗英杰确实是翊坤宫娘娘交给九爷使唤的人。”竹染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叫贾敏听得清清楚楚。

“燕嬷嬷还说,请太太放心就是,这事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九爷叫那位郭络罗英杰来之前,已经先到太子爷那儿报备过了的……”

“燕嬷嬷说了,这真真还算不上什么结党之类的,叫太太别多心。”

贾敏默不作声的听着。这结不结党的,自己却是不担心的。自家有万岁爷的暗卫在,自家有没有结党,万岁爷知道的清楚着呢。贾敏关心的只是这人到底是不是九阿哥的人,这事儿到底跟九阿哥有没有啥关系。由此,贾敏更想知道的是,九阿哥对着自己的玉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竹染说完之后,也不吭声的候在那里,并不催促贾敏什么。

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不走多余的路。这一向是竹染的处事方式。她虽说是贾敏的心腹大丫鬟,但是绝不会因为自个儿得了贾敏的看重,而妄自尊大,自以为是。

贾敏似在假寐的阖着眼,倚在贵妃榻上,心下却是在想着心事。

燕嬷嬷跟京都方面这么些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

这事儿林如海跟贾敏都是知道的,燕嬷嬷做这事儿的时候,原也没打算瞒着林如海和贾敏两个人,她甚至事先跟贾敏提过一句。

这事儿呢,要是按着林如海的想法,自己家里有着万岁爷的暗卫,这燕嬷嬷若是做了什么离谱出格的事儿,必是瞒不了万岁爷的。到时候自有万岁爷出面把人给料理了,完全不用自己沾手惹腥的。

夜里无人时,林如海自然在贾敏耳边上悄声说了自己的想头。不过,贾敏想着的却是,这燕嬷嬷能叫翊坤宫的娘娘派到自己家里来给玉儿做教养嬷嬷,必是一个能叫翊坤宫的娘娘放心的人。况且,自己的玉儿也是万岁爷口谕指给九阿哥的。自己家跟着九阿哥算是姻亲呢。翊坤宫的人,没道理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家的事儿来。进而带累了九阿哥的才是。

如今,燕嬷嬷既然说了自己可以对这个郭络罗英杰放心。想来这个郭络罗英杰是个可以信任……

贾敏兀自想了片刻,方才对竹染吩咐道:

“你找人到二门那儿,叫二门那儿的小子去给大管家传个话儿,且叫他放心就是了。”

“是,太太。”竹染应声退下了。

话说林清得了贾敏的口信儿,又想起来自家小姐身边的那四个教养嬷嬷,一时便也将心放了下来,只一心招待起穆特和郭络罗英杰。

眼瞅着林清眉宇间的神色放松了下来,郭络罗英杰知道林家的太太想来应该是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也多半是同意了自己收购林家铺面儿的提议。

这一家子,真真是跟九爷说的一样,全都是谨言慎行的人。

若不是林家有宜妃娘娘安排的教养嬷嬷在,自己今天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之后,贾敏还是亲自见了一回郭络罗英杰,不过只说了几句罢了,并没有问九阿哥什么。

随后交割铺面的地契和买卖银两时,便是林清出面与郭络罗英杰安排了。按着贾敏的吩咐,林清很是公事公办的该备案的备案。该立字据的立字据,还有那买卖契约上白纸黑字填好了这次买卖铺面儿的银两数额。

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叫人想找些错都找不着。

这一趟流程下来,叫郭络罗英杰很是开了眼。这林家的人做事。可真是谨小慎微的很,竟是让人找不着错儿的。

林家的各个院子都在忙着收拾打包,不过这满府的忙乱却是并没有影响到黛玉的水云轩。

此时。黛玉正蹙着黛眉,蹲在自己屋前的小花圃里。手指轻触着一株姚黄的娇嫩花瓣儿,喃喃自语些什么。

唉。眼瞅着自己这一家子就要离开扬州了,可惜这株姚黄却是带不走了。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离开了以后,它是不是还能开得如此艳丽呢……

说来也是一桩奇事。当初,黛玉第一次见着这株姚黄的时候,这花儿已经是奄奄一息,被人仍在花市的一个角落里。黛玉一时起了怜惜之情,便将这株半死的姚黄带回了府里,更亲自栽种在自个儿屋前的小花圃里。虽然黛玉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是这花儿经了自己的手之后,重新活过来却是真真的。

这事儿叫贾敏知道后,只说是黛玉凑巧了,对于府里传的那些个传言却是只字不提,慢慢的传言便也没了,大家都当这是黛玉的运气好,白捡了一株姚黄罢了。

如今,自己要离开了,姚黄娇弱经不得远途移栽,却是带不走的。倒是叫一向不看重外物的黛玉不舍了起来。这不,打早上醒过来,黛玉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对着姚黄发呆。

黛玉的性子淡然,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着实难得一见。只是,还没等她的伤感持续多久呢,就叫人给破坏了。

“姑娘,姑娘……”雪雁风风火火的一路跑过了,等到了黛玉身边的时候,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愣是扶着一旁的树干喘了半天的气儿,方才缓过来。

“什么事儿啊,值当你跑得舌头都快要吐出来了?”黛玉说着便站起了身子,自己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

“呼……呼……奴婢,奴婢,刚刚瞅见福嬷嬷,福嬷嬷和竹染姐姐,来了。呼……”雪雁一边喘着一边说着,“不过,呼……,她们见了,见了燕嬷嬷,呼……之后,竹染姐姐先走了,呼……”

刚刚跑得太快,真是累死人了。雪雁心里吐槽了一句。

黛玉眉尖儿一挑,瞅了一眼气喘如牛的雪雁,有一些些的无语。

“奴婢正巧经过燕嬷嬷屋前的窗子,听见了那么一耳朵。”雪雁很喘了几下,总算是说的顺溜了。

雪雁上前,托着黛玉的手腕,扶着她往屋里走。

“奴婢听说……”雪雁说的声音很小,只黛玉靠得近些方能听到。

“怕是听说了咱们府上的事儿,才过来的。”

“嗯。”黛玉几不可闻的轻嗯了一声,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雪雁虽然伺候了黛玉有些年头了,瞧见这张浅笑的娇颜仍是觉着会头晕眼花。

乖乖,自家小姐绝绝对对是应了大少爷常挂在嘴边儿的那句诗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回京(四)

只十来天的时间,盐政御史的官船就稳稳当当的到了通惠码头。

林如海有差事在身,所以便在通惠码头先下了船,走旱路骑快马进京城了,赶着进宫先去跟康熙爷复命去了。

至于船上跟着林如海一道回京的几个下人,还有甄应嘉等被盐政衙门押解回来的那些犯人,则是一直到了朝阳门的水陆码头上方才下了船。

甄应嘉等人自然叫刑部来人给提走了,那一个一个的,尽是愁容满面,如丧考妣似的。

而林家的几个下人自然是带着林如海的行李,跟着林波打马回林家老宅去了。坐了十来天的船,这好不容易可以双脚踩在平地上,众人一路上自然是好不欢天喜地的。

“今儿个你们几个且好好歇歇吧,老爷那边我叫林贵林祥两个去宫门外候着了。”林波说道,这次跟着林如海过来的几个人俱是素日跟着林如海出门的长随,不过这十几天一路车船劳累的,合该好好歇息一宿才是正经的。

“有劳二管家费心了。”广善俨然是这几个长随的头头,对着林波拱了拱手,方才客气的说道。

“临来之前,大管家曾交给我一份书信,嘱咐我到了京都之后,转交给二管家。”

说完,广善从怀里掏出了书信,双手交给了林波。

林波接过来揣进自己怀里,又是道了一声“有劳”。

“大管家可有什么交代?”离到林府还有些路程,林波不好路上就把信拆开来看,索性就直接问广善了。

广善呵呵一笑。说道:“二管家是知道的,我是个粗人。记不住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我也就听大管家说了那么几句,好像是关于什么拾掇屋子。修整花园,嗯……那个什么采买之类的事情,呵呵……具体的,二管家怕是还要看看大管家的信才能知道了。”

林波点了点头,这些事情确实是目下府离顶顶要紧的。

林如海这次突然提前回京,忙乱的可不仅仅是扬州那边,京城这里也是跟着兵荒马乱了一阵子。

自从林波得了林如海要提前回来的信儿,就加快了老宅整修的速度。

林波是个脑子活泛的,处事机变灵通。他心想着林如海这次回来的突然。扬州那边又要处理铺面儿,又要处理多余的下人仆妇,还要打包家具行李什么的,定是不会这么快就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的。贾敏作为林家的当家太太,这次定是留守在扬州,处理扬州林府的那些事情,不会跟着林如海一道回来的。这贾敏不回来,大小姐一个姑娘家的,自然也不会单独跟着老爷回来了。这当家太太既然不在家。林如海也就不一定是要住进内院主屋的,这孤零零的也没个人伺候。倒是外书房,林如海要处理公事,要接待外客什么的。很是用得到。而且,外书房自有一间小卧室,在贾敏回来之前。林如海先住在外书房也是尽够的。所以林波便做主安排了人先紧着外书房修整了,如今倒是赶在林如海下船之前将外书房里里外外都规整好了的。

京都采买什么的。林波倒是一早就打听好了的,倒是不怕什么了。

至于修整花园。现下正是移栽花木的好时机,就是大管家不说,林波也是准备着手安排人去弄的。只是,现下大花园好办,有自己临来京城之前,贾敏叫人转给他的图纸,照着弄就好了。唯有原本预备给大小姐住的燕子坞,林波却是拿不定主意的。

其实,这燕子坞的图纸,贾敏也是一并准备好了交给林波了的。只是,前些日子,突然有人来府上找到了林波。那人说话声儿很细,且面白无须的,林波瞧了心下咯噔,猜着那人的身份莫不是宫中内侍?那人自称姓何,是九贝勒府上的。他拿着一份园林图纸交给自己,还说已经安排好了工匠花匠,不日便可以开工的。

林家自来规矩严明,林波也是个谨慎的。他拿着那份图纸,听着姓何的那人说了半天的话,却愣是没点头答应,只说了要先请示家中主人。那姓何的也没有为难林波,好脾气的没说什么,只笑了笑便拱手离开了,却是留下了那份园林图纸。如此一来,倒叫林波为难的紧,把个大脑门子摸得油光闪亮,也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康熙爷口谕栓婚九阿哥跟林黛玉的事儿并没有明旨,所以林如何和贾敏也没有叫别人知道这事儿。自然,林波也是不知道的。

林波如今心里忐忑着呢。

这位九爷,莫不是要拉拢自家老爷?可是,这帮着设计修整花园的,没听人说有用这个来拉拢人的啊?又不是啥真金白银,高官厚禄的……

难道说,是有人冒认九爷府里的人,这是打算栽赃陷害啥啥啥的……?

为了这事儿,一向好眠的林波愣是被闹得失眠了好久。

这事儿,还是留给老爷拿主意吧。自己实在是没有那个脑子……

林波带着广善他们回了林家老宅,又打发了人去荣宁街的贾府那里通知林翰。

这林如海已经回京了,身为儿子的林翰自然不好不回自己家去住的。

乾清宫里,康熙正与林如海说着话儿。

“……这次人证物证俱在,且证据确凿,金陵甄氏一族确系江南盐税贪腐之主谋。甄应嘉极其父前后两代人一直坐镇金陵省体仁院,在金陵一带党附者不少,只知甄氏而不知皇家者众多。甄应嘉贪墨盐税银子的事情,并没有告知许多人,只他几个心腹知道。金陵皇商薛家的上一代家主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后来被甄应嘉做了弃子之后,便自己了断了。”林如海平静的说道。

“嗯。这甄氏一族真是白白辜负了孝康章皇太后与朕对他们的信任。如今弄得他们自己倒像是成了那金陵城的土皇帝了一样。”该死的奴才!康熙爷冷冷嘲讽了一句,心下对于这种背主的奴才实在是觉着膈应的很。而且。甄氏身为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太后的心腹,康熙自继位以来。多有倚重恩赏,甚是钦命甄应嘉袭了其父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职位。可惜如今,甄应嘉却辜负了康熙的信任做下这等截留税银的事儿来,实在是狠狠的扇了老康一记耳光,叫老康心中暗恨。

“如海这次的差事做的很好。”末了康熙又赞了自己的心腹林如海一句。这林如海到底是八旗精英,绝不像那起子奴才眼皮子浅的跟没见过银子似的。林如海在江南那富得流油的地方做了八年的盐政御史,却是个难得的干净人。思及此处,康熙不免又怀念起了自己的伴读,林如海那为了救驾而去了的父亲。心下不免又倚重了林家几分,如此便更觉着那些旗下包衣出身的,不堪大用,难以信任。

“后面的事儿,且交给刑部吧。眼下正是朝廷用兵之时,实在不宜在江南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叫刑部的人尽快办了甄应嘉,也算稳稳江南一带的人心。唉——”

“你为朕在江南那里守了这么些年,这其中的辛苦和危险,朕。心里有数。”

林如海躬身说道:“为主分忧,乃是奴才分内之事。”

康熙爷亲自扶了一把林如海,说道:“你于朝廷有功,该是你的功劳。你且生受着就是了。行了,不说这些闹心的事儿了。”

说着,康熙带着林如海进了东暖阁。又是赐座又是赐茶的。君臣二人品了一回茶,又说了一会子茶道。

“如海回京后怕是会听见一些关于老九的传言。”康熙爷幽幽说道。“那孩子是个好的,你也别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的。就疑了那孩子的品性。”

“到底是朕亏待了那孩子。”

林如海连忙跪下,直道惶恐。

“且起来吧。”康熙又是虚扶了一把,说道,“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对你甚为倚重。你家的小格格也是朕钦定的未来儿媳妇,是要栓婚给老九的。老九是个什么样子,朕总要叫你知道个明白。总不好叫你心里以为朕随便给你家小格格栓婚的。”

“奴才不敢心生怨望。九阿哥,奴才当年有幸也是见过的。这些年来九阿哥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深受太子殿下的言传身教。而太子殿下打小又是万岁爷亲自教养的,如此一来,九阿哥跟受万岁爷的教导又有什么区别呢?又如何能有什么不好的?太子殿下的行事,奴才们可是有目共睹的,那是绝对叫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这都有赖于万岁爷的教导有方才是。奴才想,外面那些个传言也不是能尽信的。古人云,不遭人嫉是庸才。奴才琢磨着,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

这说九阿哥不好的,岂不是在间接的说万岁爷您不会教孩子嘛。

哎哟,林如海隐隐的一记马屁,叫康熙爷因为甄应嘉的事情而阴霾的心情登时好上了几分。

可不是吗,朕教导的孩子怎会有什么不好?瞧瞧太子,文武双全,仁爱孝悌。老九自打跟着太子之后,这性子也是可爱多了,全不似小时候的阴鸷。

再瞧瞧那几个由那些个后/宫妇人教导出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个小家子气,连挑拨离间,口舌是非这些女人家的路数都使出来的,全没个孝悌之心的。

“哈哈,如海这话说的,叫人听了舒坦。”

“奴才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其实,老康完全是白担心了一场。

关于九阿哥的那些个流言蜚语的何止京都有啊,那早传到江南去了。林如海知道这些个传言还是从贾敏那儿听来的呢。贾敏往来的贵妇圈子里,有人素来就爱说这些权贵八卦的。贾敏听见了一耳朵,回家自是学给林如海听了。

其实,无论是林如海,还是贾敏,对于那些关于九阿哥的传言都只是过耳一听也就算了的。谁还能当真不成?这不遭人嫉是庸才。要是九阿哥真是个平庸没用的,也没这些个传言出来了。如果不是九阿哥是真的亲近太子爷,稳稳的站在太子身后,也没有人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要败坏这位阿哥爷的名声。

什么醉心商贾啦,什么妖孽俯身啦,还有什么断袖男风啦,那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不论外界怎么传,反正林如海是不担心九阿哥的品性啥啥啥的。自家闺女常年跟太子妃书信来往,九阿哥的那些个事儿,林如海跟贾敏没有不知道的。

林如海这边一边转着自己的心思,一边分神听康熙在那边嘚吧嘚吧的说着九阿哥的不容易和自己的不得已。

“……老九是个能干的,难得的是他知道本分,是个好孩子。可惜了,朕为着太子不得不压着他。”

“……老九是个心胸宽广的。那个一品楼,如海不知道吧,就是老九自个儿捣鼓出来的。老九那些兄弟,除了太子、老五和老十,还有几个小的,余下的也都是不省心的,老九倒是不计较什么,有这么个能赚银子的机会,也不自己藏着掖着,倒是带着那些兄弟们一起。还孝敬了不少银子给朕的内库。呵呵……”

“……你家小格格如今算来年纪还小,朕本想着先赏几个人过去伺候着。唉,结果御医那边说当年老九落水之后身体被阴寒所侵,使得身子骨虚得很,经不得女色,只能好生调养了,不然日后……他既然不能多沾女色,所以这几年,朕纵然有心,却也不敢多指几个人去他府里伺候……”

康熙爷嘚吧嘚吧的说了好一通九阿哥的好话,就怕自己的心腹也被那些个流言蜚语给带累了,觉着九阿哥不得圣心。

听完康熙爷的一大堆牢骚,林如海适时的表态道:“万岁爷一片慈父心肠,九阿哥定是明白的。”

之后,康熙又关心了几句林如海安置的事情,末了又说道:“……老九也是有心的,你这么匆匆的回来,扬州那一摊子难免不好处理。有老九帮衬着,你的家眷也好早日回京里来。你且安心受用着吧。”

林如海一时听来却是有些纳闷,后来等着贾敏一行人回京了,方才知道康熙这话的意思。

如此,林如海倒是对着九阿哥更满意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回京(五)

这一日,并不是贾赦当值。

大清早的,贾赦先是练了一会儿拳,方才回房梳洗了一番预备着吃早饭。

“大爷来了。”

话音刚落,湘妃竹做的门帘子就被掀了起来。

贾瑚和林翰两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给父亲(舅舅)请安了。”

贾赦“嗯”了一声,对着林翰说道:“这天儿开始热了,翰哥儿若是不耐,我叫你舅母给你提前准备冰盆。”

“有劳舅舅挂心了,我本就是个耐热不耐寒的,这天儿我倒是觉着还好。若是在扬州,这会子怕是要比京里热上许多呢。”林翰笑容可掬的说着。

林家人都比较奇怪,全是耐热不耐寒的体质。

林翰的身体一向很好,一年一年的很少有个头疼脑热的。偏偏他就是这么一个耐热不耐寒的体质,叫人知道了都要说一句“这孩子就是个身子骨弱的”。再加上,林家的男人都是一副修长的体型,鲜有体型魁梧的。林翰也是打小就开始习武健身的,他一心想着练出些个肌肉来好叫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可惜如今他依旧是瘦条条的,只是光长个子不长肉,倒叫林翰好生遗憾。

“翰哥儿到底身子骨弱了些。”

贾赦的话叫林翰恨不得想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忒恼人了这。

爷儿仨个一起用了早饭。

林翰憋着气狠吃了一顿。

贾赦瞧了心下先是一疑,这小子看着怪给能吃的,怎的身子骨却是那么弱呢?又一想。这小子可别这会儿吃多了,等会子积了食闹着肚子难受。得要叫人先备着些消食的丸药才好……

贾瑚抿着嘴,自个儿偷偷乐着。林翰的那个小心结。他是知道的。这还是前几日,林翰自个儿当笑话似的说出来给贾瑚听来着的。

贾瑚心里暗自闷笑,想着父亲刚刚那话儿,可是戳到林表弟的肺管子了。这小子现在八成是气炸了吧,这么着吃,等会儿得要满园子溜腿消食了,嘿嘿……

撤了早饭,三人又吃了一回茶。

正当贾赦准备打发这兄弟两个去给贾母请安呢,外面有丫鬟来报:“林府来人了。有事要找表少爷呢。”

“翰哥儿先去见见吧。”贾赦说道。

贾瑚点了点头,说道:“祖母那里,我先去说一声好了。”

林翰说了声“好”,便起身对着贾赦和贾瑚拱了拱手,自己回去静怡院里见林家来的人了。

“林福给大爷请安了。”

静怡院里,林福一见着林翰就单膝点地,给林翰问安道。

“起来吧。可是二管家有什么事儿啊?”林翰一边叫起,一边找椅子坐了下来。

“回大爷的话,是二管家差奴才来给大爷报信儿的。老爷到京城了。”林福垂手恭敬的回着话。

林翰一听,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叠声的问道:“父亲到京城了?不是预备着八月才回来的吗?这才六月中,父亲怎么就回来了呢?既然父亲回来了。那母亲和妹妹呢?可是一起跟着回来了?……”

林福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道:“听说老爷是奉旨回京的。官船是今儿个早上到的水陆码头,不过老爷在通惠码头那儿就已经下了船,然后想是走旱路进京的。这个时候。算算时辰老爷人应该已经进宫去了。说来这事儿来的也很是突然,据说扬州那边还有好些事儿都没有了手呢。

所以太太这次没有跟着老爷一起回来。还有大小姐,想来是要等着跟太太一起回京城来的。”

林翰听着林如海回来了。心情不免有些激动,摩拳擦掌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林翰心里一万分的念叨着幸好,自己的探花爹好歹没有跟书里一样,死在任上。真是,太好了!

“二管家叫奴才来通知大爷一声,老爷既然回来了,大爷也该家去住了。”林福最后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对!父亲既然回来,我自然也不能继续住在舅舅家里了。”林翰心情很好的说道,转而又对着自己的两个近身小厮吩咐道:“林平林安,赶紧着把咱们的东西收拾收拾。我先去跟外祖母和舅舅舅妈,表哥表嫂说一声,然后咱们就家去。”

“是,大爷。”

林翰一路步伐轻快的往慈晖院赶去。

这贾府住着其实到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林翰一心惦念这自己的探花爹,生怕他逃不过书中的命运死在盐政御史的任上。而且,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里,林翰前后两辈子都怎么喜欢在别人家里住着,这让他心里多少会生出些寄人篱下的不良感觉。

贾母屋里,贾瑚先是跟贾母请了安,然后又把林家来人找林翰的事情跟贾母说了一回。

贾母只道无妨。

贾瑚陪着贾母说了一会子话,就去翰林院当值了。

贾瑚前脚刚走,后脚林翰就来了。

“家里来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你且去找你大舅舅大舅母就是,可别外道了。”贾母笑呵呵的将林翰拉到自己身边,摩挲了片刻,方说道。

林翰现在心情正十分的好。往日里贾母这么着摩挲,能叫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今儿个因为心情好,他倒是觉着没有往日里那么难以接受了。

“外孙正要跟外祖母说呢,我父亲今儿个已经到京都了。刚才来的人,就是二管家派人给我送信儿来的。”

贾母听了心下一喜,这林姑爷回来了,那自己不是又可以见着自己的敏儿了吗?

“这可敢情好啊。你父亲人呢?”

“二管家说,父亲有皇命在身,应该是已经先进宫见万岁爷复命去了。”说完。林翰又把林福说的那些话,挑挑拣拣的说给了贾母知道。

“嗯。很该如此。”贾母拍了拍林翰的手,说道。“到底还是皇上的差事重要。”

“既然父亲已经来了京都。外孙也要家去了。”

贾母沉默了片刻,叹道:“嗯,理应如此。你且先家去吧,等着日后有空,多来看看外祖母。”

“外孙知道。”

“你也去跟你大舅舅大舅母说一声吧。你大表哥已经去了翰林院,改日你们再聚就是了。”

林翰点头应是,又说道:“二表哥那里,还请外祖母派人去帮外孙说一声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二舅舅既然有话在那里放着,外孙也不好去打扰的。”

贾母自是点头允了。

这一时又想起了贾宝玉。老太太不禁心下叹息。

唉——!

那个宝玉啊——!

说来,这贾宝玉当初因为行为不端,侮辱皇族而被顺天府关了几天。之后,因万岁爷念及贾母当年奶过自己一场,所以只打了贾宝玉二十板子,以儆效尤。不过,这打板子也是有说法的。这板子打得是轻是重,全掌握在那些负责打板子的差役们手中。而且,这些人各个手上都有一套打人的绝活儿。据说这些差役练习这打人的法子。都是用一块豆腐摆在地上,拿小板子打上去,只准有响声,不准打破。等到打完。里头的豆腐全烂了,外面依旧是整整方方的一块,丝毫不动。能练好这一手的方是打板子的第一高手。所以说这二十板子。可以让人生,也可以叫人死。端看上头人的心意。

五阿哥是九阿哥的嫡亲大哥,如今正在刑部学着办差。想着自家小弟被人给当个戏子一样的调笑。心下恼火的恨不得把贾宝玉给直接打杀了给小弟出气。可惜,皇阿玛只打算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五阿哥为此心下郁结不平。刑部里有人揣测着五阿哥的心意,又思及九阿哥乃是太子爷最看重的兄弟,所以便将这打板子其中的猫腻一一说给了五阿哥知道。

五阿哥听了,只沉默了没吭声,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不过负责打板子的差役们各个都是看人脸色的好手,他们揣测着五阿哥的心意,又掂量了下万岁爷的旨意,最后决定了这贾宝玉不能给打死咯,不过倒是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才是正经的。

后来,虽然贾政使了银子,贾宝玉还是狠狠吃了一番苦头。那二十板子之后,贾宝玉自然是还有一口气在,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到底皮肉却是被实实在在给打烂了。

康熙只要知道这贾宝玉没有被打死,其余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

贾宝玉血淋淋的样子叫贾母疼碎了一颗老心。

老太太也不管大儿子和大儿媳的想法了,直接叫人把贾宝玉安置在自己的慈晖院里由自己亲自看护着养伤。这好汤好水的,又有一大群水灵灵的丫鬟们围着伺候着,贾宝玉将养了三个月总算是能下地走动了。

“你这猴儿,遭此一劫,且收收你那性子吧。”贾母一边拿着绢子抹泪珠子一边唉声叹气的说道。

“唉,你如今算是在万岁爷跟前儿挂了号儿了。以后科举便是中了,也是与仕途无缘了的……”

“老祖宗……”贾宝玉惯来时不爱听这些经济仕途的话,便冲着贾母撒娇卖痴了一阵子,希求贾母能忘记这些个科举的事情。“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怎么没来看我呢?还有云妹妹?孙儿想她们了……”

“唉——”贾母重重叹道,想想住在静怡院每日不忘苦读的林翰,再瞧瞧滚在自己怀里撒娇只知道姐姐妹妹的贾宝玉,老太太心下难免怨起了王夫人不会教导孩子。

一日,贾政来给贾母请安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贾宝玉这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无赖模样。

原本贾宝玉躺在床上直哼哼的时候,贾政心里其实是又忧心儿子的伤,又气恼儿子的不知事儿。

如今瞧见贾宝玉好像啥事也没发生过的傻笑模样,贾政心里就只剩下无边的火气了。再加上,他如今在工部的日子是愈发的难过了,就跟上头好像有人看着自己不顺眼似的。自己几次办得差事都叫主事的给驳了回来,还被四阿哥给叫过去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现在的贾政就跟那填满了火药的炸药桶子差不多,见着了火星子就能炸翻天。

贾宝玉想去找迎春惜春玩耍,途径花园的时候,遇见了以前曾经伺候过自己一场的袭人麝月。两个丫鬟都是一副泪眼朦胧,我见犹怜的模样。贾宝玉最是见不得女儿家的眼泪,见两个丫鬟如此模样,便连忙掏心挖肺的安慰道:“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趁着你们都在眼前,我就是死了,再能够有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去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这就是我死的得时了。”

贾宝玉的一席肺腑之言叫袭人麝月哭得肝肠寸断,也成功的叫跟在他身后的贾政绷断了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儿,当下就火冒三丈了起来。

“你这个孽障!”

贾政一声大吼,直接吓去了贾宝玉半条命。

袭人麝月二人也是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贾政此时是顾不得旁人了,抓起贾宝玉就拖回自己家里去了。

等着贾母得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贾宝玉已经又被贾政给收拾的只剩下半口气了。

“你只余下这么个儿子了,便是他再有不是,也不能下这狠手啊……”贾母哆哆嗦嗦的说道,老太太倒是没说出那句经典的“你且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倒是干净”的话来。不过,老人家到底不忍心孙子被打得这么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瞧瞧这身上,竟是没有半块儿好肉了……

“这个孽障,全然不知道个天高地厚,说出来的话混账胡闹的很。他这么口没遮拦的,儿子此时不好好教训他,难道要等着他再进一次顺天府大牢吗?”贾政跪在地上,说的泣不成声,“母亲是不知道这孽障说的那些个话,真是叫儿子也说不出口。真真是个浑不知事儿的色中恶鬼!”

到最后,贾母也没能再拦着贾政教训贾宝玉。

如此一来,贾宝玉再次将养了起来,不过待遇却是不比在慈晖院的时候了。也没什么丫鬟伺候,只一个茗烟而已。

无论王夫人是如何的哭贾珠,哭元春,都没有叫贾政再软下心肠来。

等着贾宝玉稍稍能坐起身了,贾政便给他布置了功课。贾宝玉若是做不完或是做不好,就会被贾政给收拾一顿。

贾政还下了死命令,再也不许放贾宝玉出门,只将他拘在家里念书。

如此没过多久,贾宝玉的一张小圆脸便成了小瓜子脸,形容枯槁的模样真真是叫王夫人差点哭瞎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云德书院

辞了贾母,林翰又回去与贾赦张氏道别。

“这些日子有劳舅舅舅母对外甥的照顾了。”说着,林翰冲着贾赦和张氏就是一拜。

“翰哥儿快别多礼了,这些不过是你舅舅跟舅母分内的事儿。”张氏亲自上前,扶起了林翰,又转而对着贾赦说道:“老爷说可是?”

“听你舅母的。你是妹妹的孩子,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你看护照顾一些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再说了,我与你母亲自幼就亲厚,我只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你也别就跟舅舅舅母外道才是。”这还是林翰头一次见贾赦对着自己说出这么多话来。

一直以来,贾赦给林翰的印象就是——寡言。

住在贾府的日子里,林翰真没这么见过这位舅舅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也就是自己清早起来练武打拳时,被这位舅舅看见了,指点了他几回。贾赦是名武将,且他又是参加过平三藩的,手上真真是从烽火战场中历练出来的实用功夫。他指点起林翰的花拳绣腿来,那绝对是没啥压力的。几次下来,真叫林翰对这位舅舅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差拜师了。

如今,贾赦说出了这么话来,且人说的是真心实意,绝非客气话。林翰听了不免笑道:“舅舅舅母对外甥的一片爱护之心,外甥怎能不知?外甥也是真心感念舅舅舅母的照顾。”

贾赦捻须一笑。

林翰看得却是不免一呆,心下不免赞道:这位舅舅,到底是跟自家娘亲一奶同胞的嫡亲兄妹。平日里贾赦惯是不苟言笑的。看着很是威严的一个中年大叔。谁知这一笑起来,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笑。竟能叫人在这位舅舅的眉眼间看到几分贾敏的影子。可见贾赦年轻时,也是一个叫女孩子倾心的极俊秀的人物。

“你今日且家去。待日后。但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你舅舅舅母。还有你那两个表哥,你也尽可以使唤的。瑚哥儿不说了,琏二虽然于文章上有限,但那小子极通庶务的,你家里但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尽管使唤他去就是了。”张氏拉过林翰的手,殷殷嘱咐道。

“我那儿还有给你家里备的一些礼物,你且一起带回去。”

张氏正说着。屋外有丫鬟报“大少奶奶来了”。

徐氏进屋,先是对着贾赦和张氏福了一礼,又与林翰见了礼,这才说道:

“林表弟的行李箱子已经装好马车了。还有大爷给表弟准备了一些字画,也一起装车了。那些字画也不值什么,不过是大爷的一片心意罢了。林表弟且莫推辞才好。”

“有劳大表嫂了。”林翰笑道,“等大表嫂见着大表哥的时候,替我谢谢大表哥就是,我也就不跟大表哥外道了。”

徐氏自是笑着应允了。

“这才是呢。表兄弟之间的,哪里有那些外话呢。”张氏笑呵呵的说道,“你只管受着就是了。”

几人又说一会子话,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林翰。

“老爷看。林姑爷这突然回京的,可是有什么事儿啊?”等着林翰走了,张氏又打发徐氏回去之后。方才问出心里的疑问。

原定不是八月回京的吗?这林如海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贾赦慢慢踱着步子,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齐峰早上回来说,这次来的盐政御史的官船上。押解了犯人。”

张氏接过小丫鬟端上来的茶,亲自奉给了贾赦。

贾赦接过来,呷了一口,接着说道:“齐峰瞅着其中一人,好像是,甄应嘉。”

张氏愣住了。

“甄应嘉?!可是金陵的那个甄家的……”

贾赦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是林姑爷……”

“应该是的吧。林如海做的是江南盐政,那个位置本就有些督察的意思在里面。”贾赦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轻声说道,心下也在琢磨着这其中的关联。他的眼睛本就与贾敏的眼睛有七分相似,这一眯起来,却是像足了十分。

“这甄家与咱们府上,可是老亲了……”张氏不无担忧的说道,“若真是林姑爷把甄家给……”

贾赦听了这话,直接斜睨了张氏一眼。

“甄家跟荣国府是老亲,跟我们这一房却是没什么交情的。”

贾赦这话说的绝情,却是事实。

以前,贾代善在的时候,甄家一直与荣国府交好。又因为贾赦少年便从军出征,没怎么在府里待过,所以甄家反倒与贾政的交情好得很。

如果不是贾代善已经给贾赦定下了亲事,且亲家身份摆在那里,按理二儿媳的出身又不能高过大儿媳,贾政的嫡妻差点儿就要选甄家的女孩子了。

“老爷是这么觉着的,到底外人不是这么看啊……”张氏犯愁的说道。

“这事儿,你且先别操心。林如海是今上的心腹,这事儿指不定是不是今上的意思呢。咱家这两年接二连三的戳了今上的眼睛,先是元春,再是宝玉。他们俩个虽然说是二房的人,到底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咱们怎么也撇不清关系的。”贾赦并不喜欢甄家的人,一来那一家子都是文人,与自己的路子不对,说不到一块儿去;二来,老二媳妇可不就是甄家的人给保的媒,瞧瞧他们给老二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也不知道甄家的人是不是故意的……

“老爷的话,我记下了。只是,如果老太太要是问起来了呢?”这老太太要是发话了,总不好不理啊。

“你敲打敲打府里的人,没事儿别在老太太跟前儿乱嚼舌头。”贾赦略带戾气的说道,“林如海今儿个刚到京都。他府里肯定也乱着呢。这么着吧,给林家递帖子。就说我后天去找林如海喝茶。”

林如海回府的时候,已经过午了。林翰早就在外书房里候着呢。

“儿子给父亲请安了。”林翰对着林如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父亲瞧着气色不错。”

“起来吧。”

林如海亲自把儿子扶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说道:“这两个月来,瞧着,你舅舅一家把你照顾的很好。为父该好好谢谢他们才是,呵呵……”

林翰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大舅舅一家子都是极好的。舅舅还指点我拳脚来着,舅母和大表嫂与我日常吃住上也极是上心的。大表哥经常与我讨论学问,倒是叫儿子跟着长进了不少。”

“还有二表哥。他常带着我在京城里走走,了解了解京城这里的风土人情,二表嫂也是个极爽利的人,待儿子也很是周到。”

“外祖母身体还很健朗,每日里也会跟儿子说笑一回。”

林翰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林如海只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应和一下。林翰瞧着,自己的探花爹心情像是极好的样子。

“你晚上把这些日子的功课拿来给我看看,要是有退步了。仔细吃板子。”林如海嘴上说的厉害,只是话中的笑意明显,林翰听了却也不怕的。

“哪能啊,有大表哥看着我呢。”林翰笑着说了一回。又问起了贾敏和黛玉。

“母亲和妹妹可好?”

“她们都还好,只是经常惦记着你,到底这是你第一次离家。”

“儿子也一直惦记着母亲和妹妹呢。扬州那边的事情可是处理的差不多了?她们什么时候来京都啊?”

“想来。该不会晚于八月才是……”说到这个,林如海倒是有些个愧疚了。自己的行程突然提前。扬州那边忙乱是肯定的。丢下娇妻幼女,林如海也是日日夜夜的不安心。生怕扬州那边出了岔子,叫自己后悔来着。

“这府里得加紧收拾了。主屋,花园子还有你跟你妹妹住的院子,总不能叫你母亲和你妹妹没地方住。”

这时,林翰倒是想到二管家说的那件事儿来。

“说到妹妹的院子,儿子这里倒是有一桩事情,要请父亲拿个主意呢。”

之后,林翰就将九阿哥送来园林图纸的事情说给了林如海知道。

“二管家还说,九爷连工匠花匠之类的匠人都预备好了的。”

林翰说着,秀气的眉头跟着蹙了起来。这个狐狸九,难道都不知道避讳着些吗?

林如海听了,拿着茶盖撇茶叶的动作却是一顿,想起了今日万岁爷最后说的那番话——“……老九是个有心的,……”

“父亲的意思呢?”

林如海想着万岁爷的话,心下倒是稳稳的。

“既然是九爷的心意,受着便是了。只是工钱什么的,咱家自己出。”

“嗯。不能叫人家拿这事儿来说嘴。”林翰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林如海瞅着自家儿子的小刁模样,心下暗自发噱,自家这小子有时候说话是极老成的,偏偏冷不丁的就会冒出些极幼稚的想头。就拿九阿哥这事儿来说吧,自家闺女要栓婚给九阿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小子对九阿哥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心的,闹得是哪出啊?自己这做老子的还没给人九阿哥挑刺儿呢!

林如海摩挲着下巴,暗自想着。

这孩子,还是不够老道啊。

父子俩各怀心事的喝着茶。

“你后面可有什么打算?”林如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翰抬眼看向林如海,想了想,方说道:“儿子想着,先不急着下场。儿子如今年岁还小,说句狂妄的话,这科便是中了,怕是也不能出仕的。谁叫儿子长得不老成呢?嘿嘿……”

“儿子想再念几年书,等着下一科,再下场试试。到时候,儿子也有十五岁了。”

听完林翰的这番话,林如海顿觉老怀安慰。

这个儿子,不错。

“既然你有这想法,就去云德书院念书吧。为父以前,也是在云德书院念过书的,付老先生是为父的恩师。”

付云德,是顺治年间的两榜进士。只是,因着某些缘故,没有出仕,却是办了这家书院,为人师表了起来。

这么多年下来,云德书院出来的学子至少也能进二甲之列,更有林如海考中探花,为付云德的得意门生。

云德书院,因此而扬名天下,在士林的地位仅次于山东孔家创办的文宣书院。

“云德书院离着京都有些路程,为父会安排住在书院里。切记,离家在外的,莫要惹是生非……”

“是,儿子听父亲的安排。”(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书房里父子说盐政

林如海跟林翰说完云德书院的事儿,又说道:“明儿个,你跟为父一起去给你外祖母请安。”

贾家身为林如海的岳家,林如海既然到了京都,按理是要去拜见长辈的才是。

“为父还要好好谢谢你大舅舅这些日子对你照顾呢。”

说完,父子俩又感念了贾赦一回。

两人这正说着话呢,就听书房的门被轻叩了两下,接着林波的声音自屋外传了进来。

“老爷,有人给您递帖子来了,是舅老爷派人来的。”

书房里,林如海与林翰两人听了林波的话,很是纳闷的对望了一眼。

“进来吧。”林如海扬声说道。

林波这才进了屋里,呈上了贾赦递来的帖子,见林如海无事吩咐,便退出了书房,顺手掩上了房门。

等着林如海一目十行的看完帖子,林翰有些好奇的问道:“大舅舅可是有什么事儿?”

早上自己走的时候,大舅舅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啊?

林如海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大舅舅后天要来找为父喝茶。”

诶?!

林翰没反应过来。

“你大舅舅是属狗的,万岁爷今天刚赐了一罐子好茶叶给为父,这就叫他闻到了。”林如海心情怪好的,难得逗了一回儿子。

林翰满脸不信的瞅着林如海,心里暗暗吐糟道:这话说的,叫人怎么听都觉着假。

自己的这个探花爹可真不实在,明摆着这是在逗自个儿玩儿呢……

林翰很是不满的哼哼了两声。眼珠子骨碌一转,却是想到了什么。便凑到了林如海跟前儿,试探的问道:“可是与爹这次奉旨回京的差事有关?”

林如海抬眼看了一下林翰。没说话。不过,那一眼中带着些许赞赏。

林翰一看他爹的神情,当下来劲儿了,再接再厉的问道:“可是这差事不能与人说道?或者说,这事儿不能在贾家说道?可是这事儿会与大舅舅一家子有碍?……”

要不然,人家干吗心急火燎的给你递帖子啊?

林翰嘚吧嘚吧的问了一堆的问题,林如海愣是没答一个字。

眨巴眨巴眼睛,林翰心下纳闷道:这啥情况啊?以前这些差事上的事儿,林如海对着自己没有不说的。这回的差事。不能说吗?这到底是啥事啊?

林翰好奇的跟百爪挠心似的,自己掰着自己的手指头,默默算着康熙年间的那些事儿,有把记忆里的红楼给扒拉了一遍,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半晌儿之后,林翰放弃了。这个大清朝吧,发生的事儿也不全是按着历史来的,瞧人九阿哥都封贝勒了。这个红楼吧,已经歪歪的都快塌了。完全做不得准的,自己一家子至今活得好好的,林妹妹再不是孤女一枚。

瞅着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林如海心下嘿嘿一乐。也不再继续逗儿子了。

“你可知,朝廷的历年的税收,除了田赋。主要来源自哪里?”林如海笑眯眯的问道。

林翰偏头想了一下,方回道:“漕运、盐税。”

林如海点点头。

“不错。那你可知为父这巡盐御史。江南盐政的差事,所为何来?”

“为了巡查江南盐务……?”林翰说的不太确定。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只是不确定那事是不是已经发生了。

“可是这盐税银两……不对?”这句话,林翰问得很轻。他眉头紧蹙,低垂的眼睑叫人瞧不清其中的神色。

这一回,林如海看向林翰的眼神可不仅仅是嘉许了,其中还带上了些探寻的深意。江南盐税贪腐,事关重大。在没有查明一切之前,自己并没有跟儿子提过只字片语。

这小子精乖精乖的,怎么想到这茬儿上去的?

林如海却是不知道林翰此时心里已经算得上是惊涛骇浪了。历朝历代的上位者,对于盐税一项,素来看得极重。那些但凡有胆子朝盐税银子下手的人,身后多半站着一两个当朝极有势力的权贵。如今这个康熙朝,若论势力,除了万岁爷,当属太子殿下了。而太子殿下最看重的人就是九阿哥……

个死狐狸九,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的插手盐税了啊……

林妹妹的终身还攥着你手里呢。

你要是敢昏头的带累了林妹妹,老子非掐死你丫的不可!

林如海倒是没察觉到林翰的那些个担心,只是呷了一口茶,继续道:“盐税虽是税务,却是上关国计、下计民生的大事。然而,积年以来委屈情弊。此事,万岁早有洞悉。所以,为父两任扬州的巡盐御史,坐镇江南八年,为的就是揪出这个祸害来。”

“而为父之前的几任巡盐御史,各个都不得善终。原因之一便是那些人禁不住诱惑,被人给拖下了水;再者,也是那暗处的人着实厉害,把那些个不肯同流合污的,给使尽手段除了个干净。就像那年,你与你母亲被人下药……”

听到这儿,林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那没有任何害怕惊惧,唯有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反倒是叫林如海心下一怔。

“父亲这次突然得了旨意回京,可是这幕后之人已经被揪出来了?”林翰平淡的问着。

“这人身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为父不知道,万岁爷也没打算再继续深究下去。西边葛尔丹还在闹事儿,万岁爷要先稳住江南那块儿的人心,才能继续放心的对西边用兵。还有海上那边,也安分的紧。所以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便是撇开这些不谈,万岁爷,自己心里估计也不忍心对着那几个……骨肉至亲的。万岁爷下不了狠手……”

甄应嘉身后还有人,只是这事儿康熙既然不打算继续查下去。那么刑部那里也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在甄应嘉一个人的头上了。

林如海暗自揣测着,甄应嘉身后的主子左不过就是那几位爷中的一个。

康熙瞧着是个严父的样子。真要他打杀了哪个儿子,却也是不忍心的。

“好。按着父亲说的,咱们只当这人就是罪魁祸首了。这人可是与贾家有亲?”

贾家的老亲,左不过就是那么几个。

林翰心下盘算着:史家早迁到京都了,且史家祖祖辈辈都只在军中效力;王家也早离了金陵,且王家如今只有一个王子腾,听说早年进了内阁了;薛家嘛,商人而已,还够不着盐税那块儿……那就只剩下。甄家了……

“可是,金陵甄家?”

林翰这话一出,倒叫林如海惊得坐不住了。

“你……”

“父亲别多心,这是儿子乱猜的。”林翰端着一张无害的笑脸,看向林如海,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玩笑的味道。

“可是儿子猜对了?”林翰眨巴着眼睛,问道。

林如海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他心里真觉着自家儿子小妖怪一样,忒精了。

轻咳两声。林如海咽下心中的惊讶,说道:“嗯。这甄家与贾家同在金陵发迹,是几辈子的老亲了。”

“不过你大舅舅那个人素来不爱搭理那一家子。倒是你二舅舅一家子,与甄家很有些通家之好的交情。”

“怕是外人不这么看吧。既然是两家是老亲。大舅舅作为袭爵继承家业的长子,怕是与那一家子撇不清关系的。”林翰想得明白。这甄贾两家几辈子的老亲了,不是你一个小辈不爱搭理人家。这关系就能撇干净的。

“嗯。你大舅舅怕是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才要来咱们家里找为父喝茶啊……”自己这个大舅子。怕是也不想沾上甄家的事儿。

林如海倒是有心提点贾赦这个大舅子两句。一则,贾赦与贾敏素来亲厚。如果在有可为的情况下,自己不拉拔贾赦一下,叫贾敏知道了,自己日后怕是要常驻书房了;二则,贾赦这个人是个脑子清楚的,且品性不错,为人处世的,也能叫林如海高看一眼。

嗯,提点大舅子几句吧。林如海心下暗自决定道。

第二日,林如海带着林翰骑马往贾府拜见贾母去了。

林如海虽是贾家的女婿,到底也是外男,女眷都是要回避的。林如海只跟贾母请了安,说了一回话就跟着贾赦离开内院了。

荣禧堂里,林如海与贾赦贾政厮见了一回。

贾赦又叫来贾瑚与贾琏,与林如海见礼。

“我叫人备了席面,翰哥儿就叫瑚儿跟琏二照看着玩耍吧,咱们且自去吃酒去。”

林如海自然是笑允了。

席间,林如海问一句贾宝玉,贾政深觉没脸,只支吾着遮掩了过去。林如海也不以为意,笑了笑便将这话头儿揭过去。

其实,贾宝玉做的那些事儿吧,林翰早前就写信回去,事无巨细的告诉给自个儿的妹妹知道了。

林翰这是在拼命的给黛玉妹妹打预防针呢。这眼瞅着自己一家子都要在京城里扎根儿了。自己家里跟贾家是姻亲,日后两家人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林翰心下那个愁啊!

黛玉妹妹啊,等着日后见着这破石头的时候,乃可千万别生出啥前世见过今世还泪的狗血情节来啊。

这破石头就是个废物点心。他做出来的那些个事儿,实在是糟心的很。

跟贾宝玉这破石头比起来,林翰觉着九阿哥那只狐狸明显好太多了要……

事后,黛玉笑了一回,顺嘴就把林翰信里写的这些事儿当笑话一样,说给贾敏听了。

这贾敏既然知道了,晚间床畔时,自然也就嘀咕给林如海知道了。这啥孩子啊?忒糟心了!

听多了这些糟心事儿,林如海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贾宝玉的。所以贾政既然也不想不提起这糟心的儿子,林如海也就面子上的问一句便罢了。

酒过几巡,贾赦问道:“如海这次回京述职,怕是要高升了。听说这几年的盐税收入,较先皇时涨了三成不止。万岁爷定是要给如海论功的。”

林如海笑了笑,只说道:“一切都是万岁隆恩所致,咱们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这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不敢跟万岁爷邀功。”

“如海过谦了。”

……

贾赦与林如海两个一来一往聊的尽兴,不过贾政却是神情恹恹的,一顿饭下来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贾政如今是不用去工部了。自从贾宝玉进了一遭顺天府大牢,贾政在工部很是被人打压几回。没过多久,连他工部员外郎的差事也叫人给撸了,成了一个白身。

如今,贾政也就每日在家盯着贾宝玉和贾环念书。朝廷上的事儿,他完全是不知道的。所以贾赦与林如海聊那些朝政的时候,他却是完全插不上嘴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林如海一点贾恩侯

“人可是好生送走了?”贾赦一边问着,一边从张氏手里接过醒酒汤喝了。

“嗯。瑚儿和琏二亲自跟车给人送回林家去的。”张氏拿过空碗,转而递给了身边的丫鬟拿走。

“二弟说自个儿不胜酒力,不舒服的紧。我本想留他在客房休息一会子,可是二弟说不用,刚刚也匆匆的走了,都没等我给他安排的马车送一下。门子上的人说,二弟的脸色瞧着不好看呢……”

听见这话儿,贾赦不禁扶额叹了一声。他与贾政自小就不亲厚,但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骨肉兄弟。这眼瞅着贾政木讷不善交际的,他也是头疼的很。这个弟弟难道除了四书五经,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说得出口的东西了吗?难道他打算揪着谁都说上一通“之乎者也”不成?当初给贾政当师傅的是谁啊?实在是误人子弟的很!

想到适才酒席上的事儿,贾赦就脑门子抽抽的疼。

酒席上,林如海与贾赦就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朝政只说了一回,看着贾政神情郁郁,便心有灵犀的住了嘴,转换了话题。

可惜无论他们两人是说鉴赏金石,还是谈甄别古玩,或是谈山水游历,还有论野史轶闻,问起贾政可有何看法,他竟是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干坐在那里,作个陪衬。

另外,碍着贾宝玉那个奇葩,林如海和贾赦也不好谈论各自家里的小子,生怕踩了贾政那根敏感的神经。叫他不痛快。

唉——!

见贾赦在那儿揉着额角,张氏忙坐到他身边。力道适中的给他揉了起来。

“老爷,可是又头疼了?”

“唉!老二也是够木的。”贾赦这句话说得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在里面。

张氏想起贾政平时的行事。也是无奈的紧。大家族里的不难见到那些被教的碌碌无为的庶出子弟,但是像贾政这种被教的如此的木讷的嫡子却是少见的很。

“许是二弟性子单纯也说不定呢……”这话张氏说的都没有底气。

贾赦撇了撇嘴,这都在官场混了这么久了,还单纯呢。

眼瞅着自家老爷在那儿为着跟自家不怎么亲近的二房憋气,张氏忙岔开了话头。与其在那儿担心贾政,她更操心甄家的那档子事情。

“那事儿,老爷可有跟姑爷提过?”张氏忍不住问道。

张氏问得隐晦,贾赦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摇了摇头,贾赦道:“老二在那儿呢。这事儿不好当着人说的。我已经给林如海递了帖子,明儿个找他喝茶去。他应了。”

“哦。”张氏松了一口气,林姑爷既然应了老爷的邀约,定是会给些提点的。这事儿瞧着,该是不太会牵连到自家的才是。要不然,即便林家是贾家的姻亲,也会避讳着些的。

“那我给林家备些礼吧,对外说起来也好有个由头什么的。他们家不是正在拾掇屋子吗?我那里正好还有些霞影纱什么的,颜色鲜亮的很。用来给他们家大姐儿糊窗子什么的,是最好的了。”

“嗯。你瞧着办吧。”

这些人情往来什么的,贾赦一向是放心叫张氏操持的。

“这几天,你且看好家里的人。在我从林家回来之前。莫要叫人在老太太跟前儿多嘴多舌的。”贾赦复又交代了一句,“门子上,一定要留心着些。必要的话……‘

“老爷且放心,我省得的。”张氏哪里有不明白的。便是一般人家,这但凡有了什么事情。都是要与各个有亲的人家走动联系,好请人给自家说情来着,更别说如自家这般的人家了。这节骨眼儿上的,难保甄家不会找上门儿来……

第二日,林如海果然依约在家等着贾赦。

书房里,墨香幽幽,茶香袅袅。

品了一回茶之后,贾赦便单刀直入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甄家,犯的可是大不赦的罪名?”

“恩侯可真是直接。”林如海笑得云淡风轻,好似在谈论今天天儿不错一般的轻松。

贾赦薄唇一勾,说出的话却是冷情的很。

“我是武将,没那个弯弯肠子,说话惯来就是直接的很。我也不瞒如海,贾家跟甄家是老亲,但是我从来不喜这家人,跟他们也没啥子交情。只是,外人不会这么看。我就想知道,甄家这次犯的事儿,可会牵连到我家。”

林如海挑眉看向贾赦,微眯的眼里,透着股子兴味。

我家?!

贾赦问的不是甄家会不会牵连到贾家,而只是操心甄家会不会牵连到他自个儿家……

这个贾恩侯,多少是知道了什么吧?

贾氏一族,人多,事儿也多。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满于现状,想要重现往昔老祖宗们的荣耀风光,可惜他们选择了风险最大的一条路,且选的时机不好,选的人,就更不好了……

林如海并没有马上就回答贾赦的问题,他为贾赦续了一杯茶,方才说道:“现下西北还不太平,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万岁爷不会干看着葛尔丹继续这么闹下去,定是要把他们打残了灭尽了,才能算的。还有,海上的倭寇,就跟蚊子似的,时不时来扰一下,也叫万岁爷烦心的很。如今,朝廷很需要武将的。这朝廷要打仗,粮草军备什么的就要先准备起来,这些可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康熙三十六年那次的西征,正是因为后方粮草不济,所以西征大军才没有趁胜追击葛尔丹的残部,而是不得不撤了回来。”

“甄家犯的事儿,罪不轻,属于遇赦不赦的那种。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跟在万岁爷背后捅刀子没差的了。且,……”林如海突然打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贾赦眼中精光闪了闪,也没追问。只兀自琢磨了起来。

虽然没怎么跟那家人打过交道,贾赦到底也听贾母念叨过几回,知道那家子的老太太曾经伺候过孝康章皇太后,当今万岁爷对于那一家子甚是恩宠。

一个深受皇恩的奴才,突然背弃了自己的主子……

林如海未尽之语,可是意有所指?

“瑚哥儿这孩子,我瞧着不错的很。”林如海突然说道了贾瑚,“只是翰林院虽然是个清贵的地儿,要想出头。却是很难的。恩侯还是找个机会,给他谋个外放的缺儿吧。只要他不出什么错儿,要升上来还是容易些的,总比他在翰林院里苦熬资历要来的好些。”

“甄家,煊赫张扬了百年,姻亲众多,怕是不会束手待毙。我估摸着,甄家会有人进京找人为自家说情。恩侯回去,当守紧门户。莫叫人钻了空子。你家老太太到底是跟那家的关系不一般……”

贾赦听完之后,自然是一一应了不提。

中午时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风尘仆仆的驶进了京城。

“老太太吩咐了。咱们到了京都之后,先往荣国府去。”马车里,一个头戴金簪的体面婆子撩起了车帘。跟外面的车夫说道。

车夫依言,将马车往荣宁街的方向赶去。

荣宁街上。车夫转悠了两圈,不太确定的停下了马车。敲了敲车板。

“可是到了?”婆子问道。

“春妈妈,这街上只有两个贾府。并没有荣国府……”

春妈妈,便是马车里那位头戴金簪的体面婆子。她本是甄家老太太的心腹大丫鬟,唤作春芽的。年纪到了之后她不愿嫁人,便自梳做了婆子,继续跟在甄家老太太身边伺候。甄家老太太为此一直待这位春妈妈很不一般,便是甄应嘉见了她也要尊她一声"春姑姑"。在甄家,这位春妈妈是极有体面的。

"你且去附近打听一下,瞧瞧是怎么回事?咱们久没来过京城,荣国府许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一定。"

车夫应了一声,将马车停在路边,便找人打听消息去了。

这位春妈妈撩开车帘,瞅着眼前这个挂着“贾府”的大门半晌儿,方才放下车帘子。合上双眼,春妈妈偷闲靠在车厢板上假寐了起来。

她是奉了甄老夫人的命令,来京都帮大老爷打点铺路的。

这些天,他们只换马,但是人却是极少休息的。就这么没日没夜不眠不休,拼了命的赶路,本想着赶在盐政的官船之前先抵京都,没想到半道儿上车轴突然断了。结果,他们连夜赶路的,却是今天才得以进城,而盐政的官船走走歇歇的,却是两天以前就已经抵达京都了。

春妈妈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总觉得这一趟京都之行,不会那么顺利。

先是最不容易坏的车轴断了,接着是与自家交情最深的荣国府貌似也有了变故,这以后……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就在春妈妈兀自沉思的时候,找人打探消息的车夫回来了。

“春妈妈,打听到了。这里就是原来的荣国府。不过,他家老国公去了之后,继承家业的长子就把府门匾额给换了。连同比邻的宁国府也跟着一起换了门匾。”

“听说他们府上的俩兄弟本是分家不分府的,但是三年前却不知什么原因,二房一家连夜搬了出来……‘

车夫絮絮叨叨的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春妈妈知道。

“贾家的老国公夫人可还安好?”春妈妈问道,甄家老太太以前在宫里当差时,曾有恩于荣国府的这位贾老太太。

“听说是跟着长子住的。其他的,就打听不到什么了。”

春妈妈静静的听着,心下升起一股子浓浓的不安:荣国府分家换匾的事情自家居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几年,两家来往不比从前了,书信什么的更是没有。只是,眼下却是顾不得了,大老爷已经被刑部收押,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你去门房那儿,就说咱们是来给府上的老太君送东西来的。”春妈妈沉声吩咐道,她不了解现在当家的那位贾大老爷,只能寄希望于贾老太君能念着些自家主子在宫里时曾照拂过她的旧情份了。

车夫点点头,转身去扣贾府的府门。扣了两下,大门没什么动静,一旁的侧门却是打开了一个缝,一个瞧着并不像门子的男人探出头来。

那个男人先打量了一下车夫,又看了看停在边上的马车,这才开口问道:“阁下找谁?”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内敛,看人的眼中有着一抹精光。春妈妈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此人,眼眸不禁一暗,心里紧跟着一沉,暗忖道:此人绝对不会是一个门子。但是此人却在此时干起了门子的活儿……看来,今日这贾府的门,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甄家人上门

扣了几声,贾府的朱红大门却是没有半点反应,甄家的车夫正疑心着呢,就听见一旁的侧门那儿传来了“吱呀”一声。

车夫循声往侧门那儿一看,就见一个男人探出头来。那人先是打量了自己一番,又打量了一下自家的马车,而后才冲着自个儿问道:

“阁下找谁?”

“这位老哥,咱们是从金陵来的。奉家主人之命,来给府上的老太君请安,并送上些土产。”车夫按着春妈妈刚才的吩咐,恭敬的回答道。

这个车夫正经算不得甄家的什么重要人物。不过他虽然人小位卑,接触不到甄家的什么核心事务,但是自家大老爷并着府上的几位先生,还有数得上的几位管事通通叫盐政衙门的差役给押走拿问的事儿,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也不是他耳聪目明啥啥啥的,实在是这事儿一来闹得太大,二来牵扯的人太多,再加上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叫甄家余下的几个主子全都慌了神儿,一时之间也没人想到要下个禁口令什么的,最后这事儿就变成了整个甄氏一族上下皆知,闹得人心惶惶。

而这次春妈妈被自家老夫人派来京都的目的,这车夫心下也多少明白一些,不过就是寻甄家的那些个在京都的老亲们出面给自家大老爷说项讨情的。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个,所以这车夫并不敢如以前那般因为自己是甄家的人就摆谱拿大。即便现在面对的这人只是个门子,他回答的也是极其恭敬的。

金陵?!

门上那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态度上倒是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问道:“不知贵府是金陵哪家?”

车夫口气一滞,神色间带出几分不大情愿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金陵,甄家。”

“嗯。且容我回禀一声。”门上那人的态度依旧是平平淡淡不冷不热的,既没有什么避讳,也不见多少热络。

甄家的车夫也是见惯各色人等的,如今却无论如何也摸不清贾家的这个门子到底存的是个怎样的心思,只能喃喃道:“有劳这位老哥了。”

马车距离侧门这里不算很近,所以春妈妈坐在车里只能模糊的听到几个词,并没有完全听清楚自家车夫与贾府门子对话的内容。她只是看见贾家的侧门一开一合,然后没过多久自家的车夫就愁眉耷眼的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春妈妈问道,口气镇定的叫人瞧不出此时她心里的忐忑。

车夫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没什么把握的说道:“门子叫咱们稍候片刻,他要先去通禀一声。”

车夫心下觉着有些个地方不对劲儿,却是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你可有说咱们是金陵甄家的人?”

“说了。不过,我吃不准那门子是什么意思?”

春妈妈银牙一咬,暗自气闷在心。

什么意思?

这还能有什么意思!

春妈妈气恼的斜睨了车夫一眼,暗啐这人真是个没眼色的,连这门子的意思都没弄明白!

再看向那刻着“贾府”二字的门匾时,春妈妈的眼中已经满是厉色。哼!这位继承家业的贾大老爷必是瞧着自家大老爷遭了难了,所以就不拿正眼瞧人了呗!一个门子也敢给甄家的人脸色看。定是得了家里主人的交代的。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春妈妈心下暗恨:这若是搁在从前荣国府的老国公还在的时候,哪回自家派人上门来递个帖子什么的,不是荣国府的大管家亲自出迎,然后好吃好喝的在小厅里招待着。现在倒好了。居然把自个儿晾在外头的马车里干等?!

等着吧,等着自家老爷平安无事儿了,有你们哭得时候!

恨恨的一甩车帘子。春妈妈好不气恼的坐回马车里。

这,会不会是贾府里那位老太君的意思呢?心思回转了一圈儿。春妈妈的脑子里冷不丁儿的冒出了这个念头。她开始琢磨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若是贾家老太君的授意。那可就不是啥好事了……

齐峰面无表情的关上侧门,转身吩咐几个小厮守好府门,然后便急匆匆的去见张氏了。

老爷去了林家还没有回来,可是那甄家的人却是已经找上门来了。

齐峰脚下生风一般,走的急切。

来到主院西侧的回事厅里,不待齐峰行礼问安,屏风后的张氏便已经开口问了:“可是甄家来人了?”

贾赦今早出门前,实在是放心不下家里,便特意安排了齐峰看守府门。用意为何,张氏与齐峰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一见齐峰这儿着急上火的来求见,张氏便心知不妙。

“是。一辆马车,车夫说是来给老太太请安送土产的。车里该是还有一个婆子,我瞧着该是一个在主子跟前得力的。”齐峰的眼力很好,透过春妈妈撩开车帘的那道缝隙便将车里瞧了个大概。

上门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人,自己怎么也不好拦着。

自老国公去世,贾赦接掌家业之后,每年的年礼节礼、人情往来什么的,贾赦从没叫张氏给甄家备过礼。这几年下来,自家跟甄家的往来早断的差不多了。不过就张氏私下了解到的,倒是二叔那一家子一直与甄家保持来往。

张氏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一时之间倒是拿不定主意。

按着张氏的心思,这甄家的人是万万不能领进府里来的,这人一旦进了府门,自家便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是辩不清楚清白的了。

可是,人家明晃晃的说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就这么堵着不叫人见,贾赦和自个儿的名声怕也不好听呢……

就在张氏为甄家来人心烦气堵的时候,有小丫鬟来报,说: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姐姐来了,说是老太太叫太太去慈晖院一趟呢。

张氏与齐峰听了小丫鬟的回报,面上俱是一愣。

心里揣测着贾母的意图,却不好叫鸳鸯一直候在外面,张氏拧着眉对齐峰说道:“无论如何,先别叫甄家的人进府里来。”

说完,张氏便匆匆的跟着鸳鸯往慈晖院去了。

齐峰得了张氏的吩咐,也往大门那儿赶去。只是,齐峰刚出了二门那里,便见一个负责守在大门那儿的小厮一脸焦急的在那儿磨着圈子。

齐峰心里当下就是一个咯噔。还没等他问话呢,那个小厮倒是先急头白脸的说道:

“赖嬷嬷把甄家的人给领进来了,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啊……”

这个该死的老虔婆!

齐峰心下大恨,嘶声吩咐道:“快,找人快马去林家找大老爷回来!”

“是、是……”小厮一叠声的应道,转而跌跌爬爬的跑出去了。

话说,赖嬷嬷因着年纪大了,好些年以前便得了贾母的恩典,拿着自个儿的身契和贾母赐的一处小宅子,出府养老去了。只是许是因着自个儿的儿子儿媳还在府里当差,也或许是她真念着主仆情深啥的,这每逢初一十五的,赖嬷嬷还是会进府一趟,给贾母请个安,陪贾母说笑一回。

今儿个本是赖嬷嬷进府给贾母请安的日子。按理,她是只能从角门进府的。今儿个倒也巧了,甄家的马车围着荣宁街转圈儿的时候,叫赖嬷嬷给瞧见了。她权当笑话似的跟着看了一遭热闹。

赖嬷嬷原也没什么事儿,就叫自家的马车远远的跟着甄家的车子后面,想看看后面可还有什么可乐的事儿没有,回头进府了之后自个儿也好说给贾母听听,叫贾母也跟着笑上一回。

等着甄家的马车停在贾府门口的时候,赖嬷嬷一看,哟!怎么是大老爷跟前儿的齐峰守在侧门那儿啊?还不叫人进去府里等着?

赖嬷嬷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耳朵还是很好使的。那句“来给府上老太太请安送礼”的话,她听的真真的。而且,人家还说了他们是“金陵甄家”的人。

赖嬷嬷自来就瞧不上贾赦那一房的人,且她自个儿当年被贾母安排出府荣养多少也有大房的手笔在里头,所以对着贾赦那一房的人,赖嬷嬷打心眼儿里就觉着腻味。

眼瞅着齐峰没有叫人进府的打算,赖嬷嬷可是来劲儿了。

这简直九思天赐的大好机会!

赖嬷嬷悄没生息的从角门进了贾府之后,以着与她这个年纪万分不相称的速度火速冲到了慈晖院,见着贾母之后只匆匆行了礼,便这般那般的在贾母跟前儿说了一通。

甄应嘉被羁押这事儿,贾母还不知道。

听见赖嬷嬷说甄家的人来了,却被齐峰给堵在门外不叫人进府,贾母先是恼了一阵子。

“老太太,不是奴婢摆弄是非。大太太这么做,可就太不像了。人甄家跟咱们府上可是老亲了,就这么把人给堵在外头,人甄家那边会怎么看咱们府上啊?人家不就是打算给您请个安送些东西嘛,不就是没先问候大老爷和大太太嘛。就这么将人给晾在外头,叫人知道了还不说咱们府上老爷太太眼皮子忒浅了啊……”赖嬷嬷一副“我是为着府上好”的模样,在那边嘚吧嘚吧说了半晌儿。(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赖嬷嬷的小心思

赖嬷嬷,在没有出府荣养以前,在整个荣国府里是贾母之下的第一人。她深得贾母的信任倚重和府里丫鬟仆妇们的羡慕敬畏,便是当时的贾赦、贾政、贾敏三个小主子,对着她时也是要客气三分的。

赖嬷嬷原本是当年跟着贾母从史家过来的陪嫁丫鬟之一。当年的八个陪嫁丫鬟里,赖嬷嬷的模样算不得标致,勉强算是清秀吧。不过,正是因为她的模样叫老国公瞧不上,反而使得她成了几个陪嫁中命最好的那一个。因为,她是八个陪嫁丫鬟中唯一活到了现在的,且贾母对她的信任始终没变过。

无论是多么得主子信任的心腹,一旦与主子共侍一夫之后,这信任便也就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那几个被贾母先后安排去伺候老国公的陪嫁丫鬟,最后都是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一个人能活到现在,便是子嗣也没能留下一个来。

反倒是叫老国公瞧不上的赖嬷嬷,年纪到了之后,贾母做主将她配给了当时死了原配的荣国府大管事做了填房,进而做了荣国府的内管家,一时之间在下人仆妇之中风光无两,倍受羡慕。

可惜,就这么个被人羡慕运到好的老人儿了,却是临了的时候晚节不保,叫人给揪住了小尾巴。

人心总是善变的。

这几十年来,赖嬷嬷在荣国府里过得算是顺风顺水的很,她的心思也就慢慢给那些人捧着养大了,很当自己是个人物。

贾赦打小是养在贾母的婆婆身边,由上一代老国公亲自教导的。并不若贾政贾敏一般是由贾母亲自带着长大的。所以,贾赦对于贾母身边的赖嬷嬷。并不像贾政和贾敏对赖嬷嬷的那般亲热。在赖嬷嬷眼里,大爷贾赦很是瞧不起自个儿的。要是让这么个瞧不上自个儿的大爷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以后哪里还会有自个儿的好日子过?

这事儿一直叫赖嬷嬷堵心的很。自然的,这位赖嬷嬷为着自身的利益免不了就在贾母耳边挑拨了许久。贾母不大喜爱大儿子贾赦,赖嬷嬷在其中居功至伟。赖嬷嬷一心想叫大爷贾赦知道自己的厉害,便三番两次挑拨着贾母,想叫贾母跟贾代善吹吹风,好让一直亲近自个儿的二爷贾政去袭爵。只是,一直没见有什么成效。

再加上,贾赦自个儿争气的很,小小年纪便立了军功被抬了旗。叫贾代善二话不说直接上表定下他为自己的继承人。随后,贾赦更是迎娶了左都御史张杰的嫡女。张氏的出身清贵,乃是书香世家之后。她家里自来就没有主子对着下人亲热这一说,便是伺候祖辈的那些得脸的下人,那也就只是个下人。再怎么得脸,这尊卑高下还是要守着的。是以,张氏自进门以来,对着这个爱在主子跟前儿充长辈的赖嬷嬷更是不见一丝热络的。她的态度连带着大房所出的贾瑚和贾琏都是如此。

如此一来,更是叫赖嬷嬷恼上了大房一脉。

二房王夫人进门之后。几次三番的朝大房下手算计,赖嬷嬷身为内管家,管着府里所有的内务,哪里能不知道。只是。她本身看大房不顺眼已经许久,巴不得大房出点什么事儿来才好呢。所以,对于二房那些人的暗中布置。赖嬷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不拦着的。

等着二房事败之后。一帮子牵涉其中的奴才给打杀的打杀,药死的药死。赖嬷嬷虽是被大房的手段给惊出一身的冷汗。到底觉着这事儿跟自个儿没啥关系,所以惊过了也就算了,并没有觉着这事儿能牵连到自己身上。

只是,这事儿贾母并不这么想。

贾赦张氏两口子一起把赖嬷嬷纵容二房暗害贾瑚的事情给捅到了贾母跟前儿去了。

贾母虽说不是很喜爱这个大儿子,到底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贾瑚又是自己第一个孙子,自己也是抱过的。赖嬷嬷不过一个奴才,仗着自己对她的几分信任,胆敢知情不报,背地里纵容那起子小人暗害自己的孙子,这形同“背主”的行为,实在是贾母所不能容忍的。

只是,赖嬷嬷到底是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人儿了,那边二房对于贾瑚的谋算也没有得逞。贾母到底不忍心把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给发落的太狠了。贾母发还了赖嬷嬷的身契,又赐给她一处宅子,叫她出府荣养去了。此时,赖嬷嬷的男人早就过世了。府里的大管家是她的儿子,赖大。不过因着这事儿,赖大的差事被撸了,大管家换上了贾赦的玩伴,穆九。

赖嬷嬷心里觉着自己实在是冤的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定是大房的人想要夺老太太的权,方才牵强附会把自己给攀扯进去的。

一定是这样的。

赖嬷嬷想找贾母哭诉,可惜贾母身上不好,谁都不见。

赖嬷嬷又想跟大房那边闹,只是当时贾赦和张氏处罚二房那些下人的样子实在是可怕的很。赖嬷嬷心有余悸之下,纵是心里百般不愿,却也不敢在贾赦和张氏的跟前儿闹出事儿来。

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贾母倚重自己不假,贾母不喜大爷贾赦也不假,但是这儿子跟奴才放到一块儿的时候,到底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的。

赖嬷嬷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总算是认清了自个儿的身份。

她,不过就是个奴才,再怎么体面也越不过府里的正经主子。

慈晖院里,赖嬷嬷伸手在眼角那儿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珠子,带着几分真心的说道:“大太太连老太太的客人都拦着,不叫人见上一面。老奴看在眼里,这心里真是……”

低下头,赖嬷嬷继续拿手背儿在那儿擦自己干巴巴的眼角。

贾母耷拉着眼睛。叫人瞧不清心思。

“你,且去把甄家的人先接进来。叫人在花厅里置上席面,好生接待着。”

赖嬷嬷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贾母这么一句话。她小心的抬头扫了一眼端坐在上位的贾母,贾母神色莫辨,倒叫她不敢这么继续挑拨下去,只能揣着笑脸,应了声出门接人去了。

赖嬷嬷离开了之后,贾母方唤来鸳鸯:“去请大太太来一趟。”

鸳鸯道了一声“是”,便匆匆往荣禧堂方向去了。

将人都打发走了之后,贾母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精光一现。

甄家。定是出事了。

大儿子和大儿媳是个什么性子,贾母还是能摸得准的。若是无事,便是贾赦再不喜甄家的人,也不会拦着人不叫人进府来见自个儿一面。

张氏一向极重规矩,若不是甄家出了干系重大的事儿来,她也干不出把人晾在府门外头的事儿来。

贾母面无表情,敛着双目,暗自思量着。

甄家这次,到底闹出了多大的事来。竟叫素日里极看重规矩的张氏都乱了方寸……

至于赖嬷嬷的那些个小心思,贾母心里明镜儿一样,没有不知道的。这赖嬷嬷说的话,贾母向来都是挑拣着听的。往日里。贾母没啥事儿,也乐得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说说笑笑的,权当逗个乐子。

这次甄家来人的事儿。赖嬷嬷洋洋洒洒的说了那么一大通,贾母面儿上看着是被赖嬷嬷给挑拨的动了气性。其实她老人家心里正转着自个儿的心思。

甄家无论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能把人就这么晾在外头!

张氏步伐匆匆的往慈晖院赶。鸳鸯与张氏错开了半步,跟在张氏身后低声说了赖嬷嬷进府的事儿。

鸳鸯倒不是张氏的什么眼线之类的,这姑娘只是觉得赖嬷嬷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还请太太心里思量下说辞才好。”末了,鸳鸯说道。

“嗯。”张氏嘴里应了一声,心下却是记了鸳鸯的这份情儿。

至于赖嬷嬷,张氏现下却是没工夫跟那婆子计较的。

慈晖院的主屋里,张氏刚福了一礼,贾母便叫起了。

“鸳鸯,你去赖嬷嬷那儿看着些。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的。叫她家去吧先。”贾母先是吩咐鸳鸯道,却是只字没提叫人把甄家的人给领进内院来。

鸳鸯心领神会的福身离开了。

张氏听了贾母的话,心下先是松了一口气。

挥退了所有的下人,屋里只剩下贾母和张氏了。

“甄家,出了什么事儿了?叫你连个方寸都没了。把人晾在府门外头,叫人瞧见了,以后你跟你们老爷还有什么脸面?便是瑚哥儿和琏二,也要叫你们给带累了去……”贾母上来先是一通训话。

张氏却是在这话里听出了贾母那不甚明显的关心。

“老太太,媳妇儿这也是没办法了啊……”张氏急得差点哭出来。

接着,张氏便把自己知道的,还有贾赦告诉她的事儿,事无巨细的都说给贾母听了。

“老爷大早上的就上林姑爷那儿打探消息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张氏扯着帕子在那儿不无懊恼的说道,“老爷临走的时候还吩咐说,要我把好门户的……”

“你们老爷那就是个粗人。他哪里能想到那些个弯弯绕绕的。这无论甄家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把人往门外头一拦,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贾母说道,“我也知道你们老爷自来就不待见甄家的人,只是咱们两府上是几辈子的老亲了。他以为他自个儿不亲近,这干系就能撇得清了?糊涂!”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只要他还姓贾,这事儿他就撇不清!几辈子的老亲了,这刚遭了难,刑部还没判呢,你们就把人拒之门外了。叫人知道了,还不指着你们的脊梁骨骂一声凉薄!”

贾母很是没好气的说着,末了还斜睨了张氏一眼。

“你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这些理儿你不知道?”

张氏被贾母训得抬不起头来。她哪里能不知道这个理儿,不过是担心贾母一意孤行要去揽下甄家的事儿来,方才出此下策。

只是这话儿,哪里好明说的。

张氏没说话,只是贾母活了这么些年,如何猜不到大儿子和大儿媳心里的小九九。

叹了一声,贾母说的很是无奈,道:“且叫人好生休息一下,等会儿我见见他们,好生把他们打发走就是了。你们真当我老糊涂了吗?”

老亲老亲,再亲也比不过自家这一大家子。如果事有可为,贾母也不会放着不管。只是,瞧着这事儿自家姑爷做下的。林如海当的是什么差事,贾母能猜到一二。所以,这事儿贾母打一开始就不打算插手。

一面是当着皇差的女婿,一面是几辈子的老亲。

这事儿,不好插手的……

等着贾赦接到齐峰的报信,甄家的人早就叫贾母四两拨千斤的打发走了。

“老太太心里,到底还是有老爷的。”

那天晚上,张氏对着贾赦不免叹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甄家背后的主子

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带着两个婆子和和气气的将春妈妈送到二门那儿。

鸳鸯接过其中一个婆子手里的一个小匣子,转而交给春妈妈,说道:“这是老太太给甄老夫人备的礼,老太太说了不值什么,不过是一点子心意。”

“老太太一直念着甄老夫人呢。还说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定要亲自看望甄老夫人的……”

春妈妈有些个木然的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小匣子。

那匣子入手轻飘飘的,春妈妈心下却是一沉。她心里暗恨贾母的见死不救,非但如此,还这么急于与自家撇清关系。

“贾老夫人的情,甄家记下了!”春妈妈笑容可掬的说道,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狰狞,眼底更是一片冰冷。

贾府这是当甄家真就这么倒了吗?哼!

“春妈妈的话,我会转告老太太的。”鸳鸯很是乖巧的说道,清秀的鹅蛋脸上依旧端着浅浅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鸳鸯的模样在贾母身边众多的大小丫鬟中算不得上等,顶多也就是个中人之姿。但是她那清浅的笑容,却总能叫人心生亲近之意。

春妈妈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心的很。

狠狠瞪了鸳鸯一眼,春妈妈扭头就走。

鸳鸯也不恼,依旧笑的和煦。

“两位嬷嬷好生送送春妈妈。”鸳鸯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婆子温声吩咐道。

听见这话,已经转身走掉的春妈妈,脚下走的更快了。

甄家的车夫瞅着面色不善的春妈妈。惴惴不安的问道:“春妈妈,咱们下面要去哪家?”

春妈妈一语不发。自顾自的坐进马车。

车帘子被狠狠的摔下,险些没砸到车夫的脸上。

车夫不敢再问。只是静静的守在一旁。

春妈妈打开了小匣子,里面只是些银票,面额不小。大致翻了翻,一抹冷笑慢慢爬上了春妈妈的唇角。

果然呢,自家送给贾老夫人的礼,全折成了银票给还回来了。

好!

真是好的很!

贾家这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

春妈妈抬手把那匣子狠狠砸了出去。

不过是想叫贾母跟林如海说句话而已!一个是岳母,一个是女婿。贾母只要说一句话,那林如海安敢不听?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能毁了林如海的名声。一句话而已。贾母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居然都不肯!

可恶!

春妈妈气得心口生疼,深觉自家主子当年在宫里真是白白照应了贾老夫人一场。

没关系。没有了贾老夫人出面,贾家还有一个伺候大贝勒的元大姑娘在呢,只要……

车厢里传来的动静,叫车夫好一阵子的胆战心惊。

过了一会儿,才自车厢里面传来了春妈妈平静无波的声音。

“转道去贾二老爷府上。”

王夫人面儿上是一派的大家气度,心里却早已是乐开了花。

她手旁的小几上放着三个打开了的楠木小匣子,一匣子是成色极好的红宝石。一匣子是大小一般生得极圆润饱满的南海珍珠,最后一匣子是银票,装的满满当当的。

“真是多谢甄老夫人还念着我们老爷了。”王夫人端着微笑,轻声细语的对坐在下面的春妈妈说道。

“哪里哪里。以前二老爷跟咱们府上的感情也是极好的。那时候咱们老夫人还说真恨不得二老爷是自己亲生的才好呢。”春妈妈先是欠了欠身,而后如是说道。

王夫人笑了一回,方才问道:“春妈妈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不年不节的,送这么大的礼。想来是有事相求了。

春妈妈刚刚还一脸春风的,听了王夫人的问话。脸上立刻就带上了几分愁容,只听她说道:“二太太是知道的,咱们大老爷是个老实端方的人,得了当今万岁爷的恩典,点了咱们大老爷袭了老太爷的官职,依旧做了体仁院的总裁。”

王夫人听了,点了点头。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瞧着甄家确实是个深受皇宠的。

春妈妈接着说道:“咱们大老爷任职在金陵,按理儿跟扬州那边的官场是搭不上关系的。可是如今,咱们大老爷却偏叫扬州那边的盐政衙门给参了一本。听说府上的姑奶奶嫁的可不就是现任的扬州盐政嘛。”

王夫人听见春妈妈话里提到了贾敏,眉头一蹙,嘴角不禁撇了撇,却是没说什么。

“这位林老爷听说也是万岁爷跟前儿得力的,跟咱们大老爷都是万岁爷的心腹。这心里有些不平,行事有些磕磕绊绊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就像咱们这些在主子跟前儿当奴才的,为着主子的那点子信任,争宠什么的,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林如海,也是就个今上的奴才。这话儿,叫王夫人听了心里舒坦极了,便跟着附和了一句:

“妈妈这话说的极是。”

春妈妈心里一喜。

刚刚在贾府,赖嬷嬷那张嘴早就把这王夫人与贾家大房和林家之间的龌蹉给说了个底儿掉。不过,赖嬷嬷已经出府荣养了好些年。贾府里的一些私密事情,她并不能知道多少。所以,关于贾元春的事情,赖嬷嬷只知道人进了大贝勒府,却不知道贾家与贾元春之间早断了关系,没了往来。赖嬷嬷只当自家与大贝勒是姻亲,冲着春妈妈是好一阵子吹嘘。

春妈妈虽然不喜赖嬷嬷这种自大狂妄的奴才,却也庆幸有这么个人可以叫自己知道贾家内部的人事细节。

“听闻府上的大姑娘如今是大贝勒府上的贵人了,可见是太太调教的好。”春妈妈奉承了王夫人一句。

王夫人心里愈加舒坦了,嘴上却是谦虚了一回。

“她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妈妈的夸赞。”

“咱们老妇人早就说过,府上的大姑娘面相好。这辈子定是有大造化的。如今可见是真的。老夫人也给府上大姑娘备了份礼,只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大姑娘要是觉着好,就留着自个儿用。若是不喜欢,只当是赏给下人们就是了。”春妈妈说着,自怀里取出一份礼单交给了王夫人身边的彩云。

王夫人不甚在意的接过彩云呈上来的礼单,扫了一眼,瞳孔一缩,心头跟着一跳。

好一些不值什么的小玩意。东海的珊瑚树、翡翠制的盆景、羊脂玉的如意、蜜蜡佛手等等。

“叫你们破费了。”王夫人盯着礼单出神了半晌儿,方才缓过神儿来,涩涩的说了这么一句。

见春妈妈只是呈上礼单。王夫人暗忖着春妈妈这是想亲自去求见元春了?只是元春那个样子,哪里好叫她去见了。自己这里有贾政看着还有贾母的话放在那里,这些年来,自己也不好叫人去看元春的。

沉吟了一会儿,王夫人说道:“贝勒府上,规矩森严,也不是立等就能见着人的。这么着吧,我叫人给贝勒府上递帖子,妈妈且等上些时候。如何?”

大户人家规矩多,更遑论皇家宗室了。这里头的门道,春妈妈都是知道的,也不疑有他。便对着王夫人再三谢道:“有劳太太了。若是有幸能见着府上的大姑娘,倒是奴才的福气了。”

春妈妈的低眉顺目,叫王夫人阴霾许久的心情。好了许多。如果甄家以后能帮衬上自己的元春,那么女儿的出头之日还能远吗?

辞了王夫人出来。春妈妈的脸上总算是带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候在外面的车夫见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接着。春妈妈又先后拜访了其他一些与甄家有往来的人家。那些人家不明就里的,只当这次是小鬼打架,甄应嘉不过是被牵连了一下。那些人念着甄家煊赫了多年,又一直深受皇恩,该不会轻易被治罪,所以俱都答应为甄应嘉作保。

天色渐黑,春妈妈自最后一户人家出来的时候,脸色已有遮掩不住的疲累。

“咱们先找一家客栈歇息一会儿。等用过了晚饭,咱们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按着甄老夫人的吩咐,这事儿还要叫那位知道才行。无论如何,总要保下甄应嘉的命来。

乾清宫里,黄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康熙的身边,梁九功见怪不怪的遣走了所有的太监宫女,自己乖乖的到门外守着去了。

“甄家有人进京了,一个婆子、一个车夫。两人先后找了贾家的大房和二房、王家、史家、李家……给每家送礼不下十万两。几家都收了礼,不过贾家大房收了礼之后,又折成了银票给还了回去。”黄敬跪在那里说道。

康熙念头一转,便知道这是自己老乳母的手段,轻笑一下,没说什么。

“甄家似乎有意通过贾家二房,去求见大贝勒。不过,贾家二房递了帖子,但是大福晋没同意。……”

黄敬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晚饭之后,那两个人又出去了。黄字一号见他们神色间很是可疑,也不见他们乘马车,只是步行,便跟了上去。却发现两人最后去了御膳房总管乌雅达生的家里。时间不长,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前面几家人倒是什么,不过是些没啥实权的人家。倒是乌雅家那里,着实叫人可疑。

“叫人盯着乌雅达生。”康熙淡淡的吩咐道。

甄氏的背后,难道是老四?

黄敬退下之后,康熙唤来梁九功。

“去把刑部尚书,还有五贝勒找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自取其辱

这天下午的时候,门可罗雀的大贝勒府门前,一辆瞧着很是普通的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

冯春家的下了马车,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府门上的匾额,脸色刷的就白了,脚下如同生根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一片惊骇。

二太太只说要出门,却是没说要去哪里。自个儿本就觉着奇怪,如今知道了,原来二太太是打着主意要来这里了呢。真是,要死人了呢。早些年的时候,老太太那边就下了死命令,府里任何人都不许再跟大姑娘这里有往来。自己这次真是要被这个二太太给害死了!!

冯春家的给吓得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脚下不知不觉就想往身后的马车上退去。。

“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叫门!”马车里传出王夫人的一声轻斥。

冯春家的听了,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心里暗自叫糟。只是身后,王夫人此时正在马车里盯着,那目光犹如芒刺,刺得冯春家的后背生疼。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敲门了。

“咚咚”几下敲门声之后,贝勒府的府门应声打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那管事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瞧着很是凶煞,叫冯春家的见了情不自禁的有些畏缩。

“找谁?”那管事言简意赅的问道,眼前这婆子瞧着眼生的很,似乎跟府上福晋和几位侧福晋家里的奴才对不上号,而且这婆子一脸畏畏缩缩的模样……管事的上下打量了冯春家的一眼。忍不住眉间拧起了一个疙瘩。

“这位管事,咱们今儿个是想来求见府里的侍妾贾氏的。劳您给通禀一声。”冯春家的说道。脸上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里,满是讨好之色。

“知道了。回去等信儿吧。”管事淡淡的回了一句。说完就要扭头走人。

冯春家的本想也就这么回去的,不想马车里传出了王夫人重重的一声“哼”,吓得冯春家的连忙又回头去求管事。

“能不能劳您马上就通禀一声啊,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真的、真的是有急事儿啊……”冯春家的低声下气的冲管事再三哀求道。

听了冯春家的这话,那管事没说什么,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却是“扑哧”一声,嗤笑了出来。

其中一个小厮见管事只是拧着眉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的冲冯春家的说道:“你这婆子说话好没道理。都说要你回去等信儿,还这么胡搅蛮缠的做什么?瞧你这一身打扮。也不像是家里有孝事似的。既然如此,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咱们回禀了主子再说。若是主子开恩点了头,自然会派人去你家里传信,叫你们见上一见。便是主子不同意,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你见过哪家哪府的奴才,可以叫人这么说见就见的?真当自个儿是个人儿了呢……”

这小厮瞧着一副斯文秀气的样子,嘴皮子却是个利索的,嘚吧嘚吧说了一通。直说得冯春家的满面通红,一颗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就差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冯春家的如何不知道这些个规矩,只是有王夫人在她后头盯着呢。她也只能就这么干站着,任人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等着那小厮说完了,几人转身回府。“嘭”的一声关上了府门。

王夫人在车厢里不停的“哼哼哼”的,险没喷出一鼻子火来。可惜。无论她再怎么哼哼,冯春家的都只当没听见似的。“哧溜”一声钻进了马车。

“太太,这里好歹是贝勒府。人家已经说要咱们回去等信儿了……”冯春家的好言好语的劝着。

“这是哪家的理儿了,我要见我女儿,他们还能拦着?元春怎么说,都是伺候贝勒爷的人,好歹也算是他们的主子……你也是个不会办事儿的,这些话你不会跟那起子小人仔细分说分说的?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王夫人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再也端不住往日里的佛爷笑脸,冲着冯春家的就是好一顿臭骂。

冯春家的面上揣着笑,一脸任人打骂的顺从样子,其实心里满满的鄙视不屑。元春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主子啊?放在贾家这样的人家里,她顶多就是个通房丫头,那地位连赵姨娘都比不上呢。搁在贝勒府里,那就更不算什么了。偏偏这位二太太还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以为自己算是贝勒爷的岳母来着。

王夫人见自己说了半天,冯春家的也没个动静,恼得她恨不得敲开这婆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这婆子也忒没个眼力劲儿了!主子我都在这儿说了半晌儿的话,你也不知道赶紧再去敲门找人分说分说的吗?难道你要主子我自己下去跟那些个奴才去评理不成?!

个没用的死婆子!

王夫人气哼哼的瞪着冯春家的。

“太太,咱们先家去吧。瞧您这脸色也不好了呢,咱们赶紧家去,您好歇着些……”冯春家的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对于王夫人的气恼完全是视而不见的。

瞧着冯春家的一副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模样,王夫人心里好一阵子的腻歪。她忍不可忍的冲冯春家的一脚踹了过去,嘶吼了一声:

“给我滚下去!”

马车载着满心愤懑的王夫人晃晃悠悠的走了,冯春家的站在路边一边不停的揉着被王夫人踹疼的腰,一边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重重的呸了一声。

这个二太太真是个不晓事儿的,居然敢在贝勒府的门前摆主子的谱儿,真当自个儿是人大贝勒正儿八经的岳母呢!

啊呸!

今儿个这事儿,自个儿得叫老太太知道了。不然,这事儿以后要是叫别人给捅到老太太跟前儿去。自己这一家子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冯春家的打定主意,抬脚就朝马车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天傍晚。管事的才把有人上门找贾氏的事儿回给大贝勒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知道。

“那个贾氏,也太没个眉高眼低的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整日里在贝勒爷跟前儿上蹿下跳的。”说这话的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奶嬷嬷。这位老嬷嬷一向看不惯这些不知分寸的狐媚子,而这个贾氏又是个极不安分的,素来喜欢端着一副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去勾/引贝勒爷。

“福晋也别太纵着她了。说什么有个舅舅做了内阁大学士,有个姑父做了巡盐御史,家里大伯是将军,堂兄是翰林的。这东拉西扯的,也忒能攀关系了。可惜,攀扯了这么多人,逢年过节的也不见有人跟她来往。以前倒是听说她时常打发身边的那个丫鬟出去找人。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奶嬷嬷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伊尔根觉罗氏只是闭眼歪在贵妃榻上假寐,也不说话。

等着奶嬷嬷一顿口水喷完了,伊尔根觉罗氏方才幽幽的开口说道:“那个贾氏的姿容,在这满府的姐妹里面也算是拔尖儿的了。贝勒爷虽说算不得是沉迷女/色,可是这天底下的男人又有几个不是贪花好色的?嬷嬷也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那个贾氏进府的时候,可是随着皇阿玛的口谕的。便是没有皇阿玛的那道口谕,以贾氏那包衣奴才的出身。贝勒爷便是头昏了也不会抬着她来给我没脸的,更遑论动摇我嫡福晋的地位了。嬷嬷与其在这儿担心贾氏不安分的上蹿下跳,还不如替我好好想想个法子,好叫皇阿玛原谅了贝勒爷才是正经的。”

“这都多少年了。皇阿玛还念着当年那事儿呢。年初分封皇子的时候,三弟和四弟都能捞个郡王当当呢,咱们爷却只得了个贝勒。说出去好看呢。我瞧着,这要不是咱们爷早年攒的那些个军功。如今怕是连个贝勒都没得当呢。这么些年下来了,皇阿玛愣是没召见过贝勒爷一次。可见这气儿还没消呢。额娘那儿几年没见着爷了,心里难受的紧。便是我,每次进宫给额娘请安的时候,也觉得臊的慌,妯娌之间相见真真是叫人觉得没脸……”

说着,伊尔根觉罗氏重重的叹了一声。

奶嬷嬷也深以为是的附和道:“福晋说的很是。只是,那贾氏到底……”

伊尔根觉罗氏浑不在意的打断了奶嬷嬷的话,说道:“嬷嬷要是真这么不放心那个贾氏,大不了等来年选秀的时候,我去求了额娘,叫额娘给贝勒爷指几个模样可心的妹妹回来就是了。到时候,有了新人,贝勒爷自然不会再念着那个贾氏。”

一个侍妾而已,值得什么?况且,这贾氏是个皇阿玛口谕不能晋封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倒是自家贝勒爷的前程,那才是眼下最最要紧的事儿,伊尔根觉罗氏心里腹诽着。

“那求见贾氏的人……”奶嬷嬷问道。

“前儿个父亲才托人捎信给我的,说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叫我好生守紧门户,别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家找上门儿来。我原是不信的,咱们这个贝勒府上门可罗雀的,谁会找来?可今儿个闹出这么一出来,哼,可见父亲是真知灼见的。如今,可不就有人找上门儿来了嘛。只是不知道,这找上门儿的到底是哪家?”

说起来,这贾氏自进府以来,就一直是乏人问津的,连她自己娘家那里都没有人来找过。今儿个,到底是哪家找上门儿来了?

只是,来找个侍妾出头?这家人想来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甭理她了。”伊尔根觉罗氏终究是不把贾元春一个小小的侍妾放在自个儿心上的,所以说了几句便罢了,倒是转而问起了别的事儿来。

“贝勒爷那儿可有说今儿晚上他要歇在哪个院子吗?”

奶嬷嬷呵呵一笑,脸上的褶子跟展开的菊花一样,只听她说道:“正好书房那儿刚刚传话过来了呢,说是贝勒爷说了今儿晚上歇在福晋这儿。”

“嗯。”伊尔根觉罗氏依旧面色淡然,瞧不出什么喜怒的淡淡吩咐道:“嬷嬷叫小厨房那儿准备一些贝勒爷爱吃的菜色吧。”

“奴婢知道了。”

贾府慈晖院的正屋里,突然传出来一阵“乒乒乓乓”瓷器被砸到地上的响动,紧接着就从屋里传来贾母狠戾的声音:

“去,叫人去把二老爷和二太太给我找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香菱

康熙三十七年的七月末,这个夏天比以往任何一个夏天都要来得热些。

天上没有一丝云,只一轮烈日骄阳嚣张的挂在那里。

繁华的金陵城,就跟一个大大的熏笼一样,热得连空气都出现了一丝扭曲。秦淮河两岸的柳树,好像慵懒的娇娘懒洋洋的站在两岸,柳条宛若娇娘垂下的长发轻点在河面,带出点点涟漪。

树上趴着的知了叫个没完,这大热天里让人心里平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烦躁。

素日里往来尽是鲜衣怒马豪门权贵的朱雀大街上,此时却是一片的萧肃寂静。偶尔出现一两个路人,也是低着头神情肃穆的匆匆而过。

坐落在朱雀大街上,昔日高门显第的甄府,朱红色的大门上如今却是贴着两张大大的封条。

两日前,甄家被当今万岁爷下旨抄家了。

而甄家的现任家主甄应嘉,因为贪污盐税和刺杀朝廷官员等罪名,半月以前叫刑部的差役给拉到了京都的菜市口砍了头。跟着甄应嘉一起被行刑的,还有甄应嘉的几个心腹幕僚和甄府的大管家。

甄氏一族上下百来口人,受甄应嘉的牵连,皆被发落——男丁全部流放宁古塔,发与披甲人为奴;女子全部没入辛者库为奴;家中仆役丫鬟全部发卖,抄没家产全部充入国库。

只一个甄家老太太,因其年事已高,且曾经伺候过已故的孝康章皇太后,所以被当今万岁爷特意下旨赦免了。而且。今上还命人发还了一处位于金陵城城郊的小庄子给甄家老太太,已做其日后安身立命之用。

只可惜。甄家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甄应嘉被处斩的消息一传出来。老人家直接就病倒了。紧接着甄家被抄了,甄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且被发落为奴。这两件事叫老人家心里又是惊,又是怕,又是痛,又是吓,最后到底没能撑下去。就在甄家被抄家的第二天晚上,老太太一个人在小庄子里孤零零的去了。可怜这位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的老太太,临了身边却没有半个晚辈侍奉尽孝,只一个春妈妈守着而已。

甄家被抄这件事。叫金陵城里的很多权贵人家都跟着胆战心惊了起来,生怕自己被甄应嘉攀咬了出去,成了下一个被清算的人家。

这些人家全是拉拉杂杂上百口子人,哪里就能干净的如阳春白雪似的。甄应嘉做得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自以为是的那么严密。这些混迹名利场许久的人精子早就有所察觉,不过一来因为甄家会做人,这逢年过节的哪回不是重礼相送,二来也是甄应嘉做事还算是周密,叫人一时也拿不到什么证据。所以即便是有人知道了。大家伙的看在彼此都是姻亲的份儿上多多少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

是了,这些权贵之家与甄氏还有一层姻亲关系在那儿。

甄家的姻亲着实不少,因为甄氏一族女子多生的貌美。而且,甄氏一族素来女孩子就生的多。男孩子却是少的很。

甄应嘉本身就是独子,他自己膝下统共也就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甄宝玉。不过。他嫡女庶女加起来却有七八个之多。甄家被抄家之前,大多都已经嫁人了。只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儿。还没有定亲。这个女孩子是甄应嘉的嫡女,生的极是貌美。自幼就深得甄老夫人和甄应嘉的宠爱,一心想叫她长大后进宫去搏一把。可惜如今这人倒是进宫了,却只能沦为辛者库奴婢,入了贱籍。叫人忍不住叹一声“造化弄人”。

薛家的正房里,薛王氏忐忑不安的与女儿薛宝钗商量道:“这甄家被抄了,那位大人也掉了脑袋。这事儿,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啊?”

按理来说这种牵扯到家族兴亡的大事儿,本应该由薛蟠这个做家主的来头疼才是。可惜,薛蟠早就被养歪了,又不学无术的紧,于这些正事上头没有半点主意的,这才由着薛王氏和薛宝钗两个内宅妇人来操心。

薛宝钗虽说是个还没及笄的女孩子,也不见得就有什么真知灼见的,到底比起薛蟠来还是要强上几分的。她蹙眉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咱们家与甄家原也没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与甄家有些个走动。咱们叫那位大人一声世伯,看得也是父亲生前的那点子情面儿罢了。妈妈是知道的,哥哥素来是不耐这些个人情走动。据女儿所知,哥哥自任家主以来,从没上门去拜会过那位世伯。以前,女儿还觉着哥哥做事没个分寸。如今看来,哥哥这么做却是正好呢。这些事儿叫别人看在眼里,可不就觉着咱家与甄家是越走越远,关系浅薄的很吗。既然咱们家与甄家没什么人情走动的,甄家出事了,论理儿怎么也不该牵涉到咱们家才是。妈妈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薛王氏觉着女儿说的实在是在理的很,遂把心慢慢放下了,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夸赞了一句。

“钗儿到底是有些见识的,比你哥哥真是强出三座山去了。”

薛宝钗温婉的笑了。她本就生得标致,如此一笑,眉眼间竟是平添了几分妩媚。

“我儿,将来必是有大造化。”薛王氏伸手抚着薛宝钗白腻圆润的脸庞,喃喃说道。

“就像当年的那两位仙长说的一样,定是有大造化的。”

“妈妈说的仙长,可是给女儿海上方和这枚金锁的那两位?”薛宝钗一手覆上胸前佩戴的金锁,有些个好奇的问道。那一僧一道来薛家的时候,她并没有见着真人。一直以来,她只当那是薛王氏弄出来的一个传言,为的不过是想抬高自个儿的身份。却是没想到。那竟是真的……

“正是呢。”薛王氏带着几分感慨的说道,“那时你正病着。你父亲延请了金陵城以及周边城镇里的数位名医,俱是束手无策。突然有一日。那一僧一道却是凭空出现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到家里来的,倒是唬了我一跳。便是你父亲,那时也差点叫护院将那两位仙长给打杀了出去。”

那一僧一道出现的突兀之极,薛王氏现在回想起来,心下还会砰砰跳个不停。不过她还是免不了要叹一声,这两位仙长真真是仙术了得。

“那两位仙长连你的面儿都没见上一回,就只留下了那张海上方和那枚金锁,又说了一句‘这锁要有那玉方能成配’的话来。这话说来。可不就是在暗指我儿日后必是有大造化的吗?”

薛宝钗垂眸暗自思量着,这锁要有那玉方能成配?这玉,可是暗指那位九五之尊?这世上,还有什么玉能比得上那方玉玺来的尊贵?自己的金锁是仙家之物,这世间可不是只有那天下最尊贵的玉玺才能相配吗……

薛宝钗的心里,激动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就在这母女二人正说着那金锁配玉的事情时,就听见门外有丫鬟来报:大爷回来了。

薛蟠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极标致的小姑娘。

“今儿个市集那儿正在发卖一批甄家的下人。儿子瞧着这丫头模样不错。就顺手买回来给妈妈使唤了。妈妈前几天不是还说,身边儿的几个大丫鬟都放出去配人,如今正缺人伺候着吗。”薛蟠说完,一仰脖子狠狠灌了两杯茶下去。这天儿真是热的叫人没法活了。

薛王氏本以为这女孩子是儿子从那种地方带回来。正待发怒呢,不想听见薛蟠这么一说,那火气登时就熄了去。她将那个女孩子拉到自己身边。细细看了一回。

“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尤其是那眉心间的一点胭脂记,更叫这女孩子显出了几分柔媚。薛王氏点点头。又问那女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原是在甄家里做什么的?”

不想那个女孩子只是摇摇头,轻声回道:“我都不记得了。”

一听这女孩子的话。薛王氏登时就觉着这里头事有蹊跷,坐在她身旁的薛宝钗听了也是秀眉微蹙。

薛王氏转头问薛蟠道:“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你从哪里买来的?”

薛蟠急了,粗声粗气的说道:“真是从市集那儿买来的。”

说完,他一把攥住女孩子的手腕,厉声喝问道:“你难道不是甄家的下人?”

女孩子又惊又怕,手腕那儿更是被攥的生疼。她不敢反抗,只哭着回道:“爹爹从没说起过我的名字,也没说起过我的年岁,我也都不记得了……”

“那个卖你的人,是你爹?”薛蟠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这活不下来卖儿卖女的,是常有的事儿。既然卖了她的人是她爹,说来也算是来路清白了。薛蟠这下不急了,手劲儿一松,女孩子赶忙抽回自己的那只手,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浑身止不住的在那儿发抖。

薛王氏心里想的跟薛蟠想的差不多。既然这个女孩子来路清白,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倒是一直坐在那里闷不吭声,只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手里团扇的薛宝钗,狐疑的扫了一眼那个女孩子。

“你爹爹是做什么营生的?你们以前在那儿落脚?”薛宝钗温声问道。

女孩子还是摇了摇头,蚊子哼哼一样的回道:“我不知道爹爹是做什么的。我们以前去过很多地方,最近才到的这里……”

薛宝钗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心下断定那个卖了这个女孩子的人,必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怕是……

“妹妹问这些做什么?反正已经是银货两讫了,我也叫人去衙门里备案了。”薛蟠大马金刀的坐在圆凳上,心里仍在回味适才攥住这女孩子手腕时留在手里的触感,这皮肉倒是细腻的很哪,比丽春院里的那些姑娘还要滑嫩。

薛宝钗没再问下去。心下想着反正都已经在衙门里备案了,便是这女孩子真是被拐子拐来卖的,也是与自家无关的。

“这孩子就叫先交给妈妈使唤了。”薛蟠倒是打得好主意。这个女孩子瞧着年纪还小,肯定还没及笄。薛蟠便是再眼馋,也不至于跟个孩子纠缠不清的。他只想着先叫薛王氏先使唤几年,等着这孩子长大了之后,再收到自己屋里,做了屋里人。

薛蟠心里想什么,薛王氏哪里有不知道的。不过,她素来是宠溺着这个儿子的,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那就先放在我身边伺候吧,只是这名儿……”

“叫香菱,如何?”薛宝钗接了薛王氏的话头,说道。

薛宝钗素来爱看些诗词什么的,也有些才学。她的这名儿,薛王氏和薛蟠虽不懂这其中的寓意,却也觉着不错。

“嗯。你这孩子,以后就叫香菱了。”薛王氏不无满意的说道。

薛蟠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香菱?嗯,不错,是个好名字。(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请太医

八月天里,京都依旧燥热的叫人烦闷。

朝阳门外的水陆码头上,林家的下人早早的就候在那里了。原因无他,林家主母的船今日就要到京都了。

林翰一手执扇敲打着手心,在一处树荫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自得了贾敏今日要抵京的信儿,就跟书院里告了假,想着要亲自来接母亲和妹妹。

“这时候,你这一身耐热的本事,实在是叫我羡慕极了的。”说这话的是贾琏。贾赦也是一早得了贾敏的信儿,知道她乘的船今日就要抵京,所以在知道今儿个林翰要亲自来接船的时候,便遣了贾琏早早跟过来,好给林翰帮帮手,跑跑腿。贾琏自己也是一直感念贾敏对于自己跟凤儿的照顾,所以大热天里得了自己亲爹的指派,也是没有半点不乐意的。

只是这天到底太热,贾琏又是个极怕热的,所以他此时也只能窝在自家的马车里避避暑气,车厢里放着一个冰盆,多少能带出些许凉意来。然而尽管如此,贾琏还是觉得这天儿热得叫人难耐。

林翰听见贾琏说这话儿,回首冲他笑了笑,只道:“我打小是在江南长大的。那里的夏日要比京都热上许多,我早习惯了,如今倒也不觉着有多难耐。”

转身林翰又冲着跟着自己一道过来的林平吩咐道:“去把咱们车上的冰盆,挪两个到琏二表哥车里。”

“别啊,你那儿的冰盆可是给姑妈和表妹准备的。她们一个个身娇肉贵的,可别中了暑气才好。不然。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贾琏连忙摆手推辞道。

“不碍什么的。我估摸着母亲她们也快到了。这车里有些个凉意就好,我那妹妹是个底子弱的。正经受不得冰盆这东西。”林翰说着,仍旧叫林平挪出了两个冰盆到贾琏的车里。

贾琏搓了搓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说道:“那我就受着了。”

林翰笑笑,正待说什么呢,就听见林安扯着嗓子咋呼了一声,道:“咱家的船到了!”

林翰急忙转身,朝林安手指过去的方向望去。

贾琏也连忙跳下马车,整了整衣裳,与林翰并肩站在一处候着。

船刚停稳,就见大管家林清满脸急色三步并两步的跑下船来。林翰瞧了不禁皱眉。心下觉着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那素来沉稳的林清此时却是慌乱的很,他急急忙忙跑下船来,也顾不得给林翰和贾琏见礼了,只冲着林翰说道:“大爷,快叫人去请太医到府里候着,大姑娘身上有些不好了。”

林翰一听林清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忙打发林平去找太医,然后才一把攥起林清的手腕。急急问林清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不好了?”

贾琏见林翰急头白脸的很是有些乱来方寸,忙在一旁劝解道:“表弟还是先将人接了回府里要紧。有什么事儿,等回府了之后再慢慢问就是了。别耽搁了太医问诊。”

林翰听了贾琏的话方缓过神来,脸色也跟着多少回转了一些。手上也松开了林清,只皱眉吩咐着身边林家的下人赶紧着去帮着搬运行李。

“多谢二表哥提醒我。我适才真是一时乱了方寸,倒险些误了妹妹。”林翰冲贾琏道谢道。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字。”贾琏拍了拍林翰的肩膀,不甚在意的说道。其实。他心里也着实担心那位素未谋面的小表妹呢。瞧大管家那急切的模样,想来那位小表妹病得不轻。

不一会儿功夫。好些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位容姿极好,只是面带愁色的贵妇缓缓下了船来。

“给母亲请安了。母亲一路可好?”林翰说着,冲贾敏行了一礼。

贾琏见状,也忙跟着行礼问安道:“侄儿见过姑母。”

贾敏一手扶起林翰,一手拉起贾琏。

“我倒是没什么,只玉儿……”贾敏哽咽着说着,漂亮的眼里差点儿滚出一串儿泪珠。

好一会儿,贾敏收了泪,又转而打量了一眼贾琏,而后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你是琏二吧,这眉眼瞧着倒有几分大哥的样子,不过,还是像大嫂更多一些。好孩子,难为你这大热天儿的还想着来接我们。只是,今儿个你且先回去吧,帮我跟老太太和你父亲问声好。论理儿,我该先去府里拜见老太太和你父亲母亲的。只是我的玉儿,实在是不大好……今儿个且容我失礼一回了。等到来日,我再亲自带着玉儿去给老太太和你父亲母亲赔个不是。”

“姑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事急从权,自然是表妹的身子要紧。老太太和父亲母亲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姑母尽管放心就是。”贾琏说道,“姑母要是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尽管使唤了侄儿去就是,可别外道了。侄儿虽然不学无术了些,于这京都的地界儿,到底还是熟悉几分的。”

就在这三人说话的时候,又有几个丫鬟婆子护着一个女孩子下了船来。贾琏远远瞧了一眼,那女孩子看着身子面庞娇怯不胜,显然是不很好的样子。

“姑母和表妹快快上车回府要紧。”见那女孩子要见礼,贾琏忙摆手说道:“我且送姑母一程。”

贾敏原想推辞,贾琏却坚持道:“我送姑母回去之后,也好跟老太太和父亲母亲说道说道。不然,他们可不是要担心死了。”

贾敏听了这话,方才作罢。

到了林府之后,众人自然又是一阵忙乱。

这林家的船甫一抵京,就急忙找太医进府,惊动的可不仅是贾母等人。

何顺儿今日也在水陆码头那里候着呢。九阿哥不方便露面,便遣了何顺儿过来远远的看着。但有什么事儿,也好叫人帮着私下摆平了去。

所以,远远听见从船上奔下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那儿急头白脸的说什么林家的格格身上不好了,何顺儿急忙打马回府找到九阿哥,将这事儿说与他知道。

也因此,等着贾敏等人回到自家府里的时候,发现上门来给黛玉问诊的竟是现任太医院的左院判,不禁都愣了片刻。

左院判给黛玉细细诊了一回脉,又问了黛玉身边伺候的人这一路上的情形,而后捻须沉吟了片刻,方才仔细琢磨出了一张方子。

“府上格格身子有些虚弱,却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刚刚问了一下格格身边伺候的人,想来是因为这一路上都晕船不适,且天热难耐,所以进食太少以致身子过虚的缘故。日后慢慢调理着便是了,先用些清淡的吃食,也别太多。循序渐进方是正理儿。这张方子是温补的方子,格格可用可不用。到底食补养着,方是上策。”左院判细细嘱咐了一回,黛玉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认真记下了。

贾敏叫人给左院判封了个上等封儿,然后好生将人送走了。

左院判走了之后,燕嬷嬷上前跟贾敏请罪道:“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格格,还请太太责罚。”

贾敏叹了一声,说道:“这怨不得嬷嬷。玉儿这孩子,惯来就是个极挑嘴的。那些个吃食但凡做的不合口味的,她宁可饿着,也是不沾一口的。这十几天一直走的水路,她有些个晕船。再加上,这天儿也实在是热的很,她吃不下东西,不想吃,那也是我纵着的。现如今,嬷嬷也别在这儿自责了,倒是帮着好好给她调养调养要紧。”

说话间,书香墨香两个已经撩起了床帐勾好,又扶着黛玉坐了起来。看着女儿瘦了一圈的小脸儿,贾敏心疼的摩挲着念道:“我的儿,如今到家了,好歹吃些汤水之类的,不然这身子如何受得了……”

“是女儿的不是,叫娘亲担心了。”黛玉没说两句的,就娇喘微微的。她自个儿也是没想到这次晕船会晕的这么厉害,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吃了就吐,再吃还是吐。后来,她索性也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燕嬷嬷倒是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的变换了花样做吃食,可惜没什么成效。

便是个身体底子好的大人,这十几天不进米食的,也是吃不消的,何况黛玉一个素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要不是,燕嬷嬷一直尽心尽力的用些汤水之类的培着,适才下船时,黛玉怕是一步也走不了的。

见林家上下一团忙乱,又要安置行李,又要张罗主子休憩的,且黛玉也没什么大事,贾琏便盘算着回去跟老太太他们说一声才好。

“侄儿就先回去了,姑母和表妹好生歇息是正经的。老太太那里,侄儿会回去把事情好生说给老太太知道的。姑母且不用操心了,先照顾着表妹吧。”贾琏跟贾敏请辞道。

贾敏自是又谢了贾琏一番不提,而后叫来林翰命他亲自送贾琏一回。

林家的大门外,林翰冲贾琏拱了拱手,说道:“今儿个有劳琏二表哥费心了,改日我再去府上叨扰叨扰二表哥。”

“好。到时候,我备了好酒等你。”说完,贾琏冲林翰拱了拱手,然后就打马回贾府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左院判其人

左院判自林家出来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太医院,而是被一直候在林家门外不远处的何顺儿给带去了一品楼的一个包间里。

“微臣,给九爷请安了。”左院判一甩袖子,冲坐在上首那儿的九阿哥单膝点地问安道。

“起来吧。”九阿哥抬了抬手示意左院判起身,又问道:“怎么样?”

“回九爷的话,林家小格格只是体虚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病症。一来是因为水路晕船,二来想是天热中暑,格格一路上进食极少,便是吃了也都吐了出来。这天热,便是个好人也是‘无事三分虚’的,何况林格格这样子。奴才给拟了个温补的方子,不过到底还是以食补为好。毕竟格格年纪尚小,这药什么的还是少吃为妙。”左院判回的极是仔细。

九阿哥心下一叹,这丫头素来就被养的精细,这次大热天儿的走水路回京,想是吃足了苦头。

“你手上可有什么食补的方子?”九阿哥问道,“有的话,且写下来给我。”

“是。”

一直站在九阿哥身边伺候的何顺儿,极有眼色的张罗好了一桌子的笔墨纸砚。

左院判比照着那位林家小格格的体质,极是仔细的拟了一份食补的单子。

写完之后,何顺儿自左院判手里接过单子,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转而呈给了九阿哥。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说道:“辛苦你了。何顺儿,好生送左院判出去。”

左院判行了一礼。躬身退出了包间。

临出一品楼的大门时,何顺儿给左院判递过去一个荷包。说道:“这是九爷赏的。日后,林家小格格那里。还有劳左院判费心了。”

左院判自是应了:“还请何总管转告九爷,微臣定会尽心做事的。”

说完,左院判冲何顺儿拱了拱手,坐进何顺儿雇来的轿子走了。

倒是何顺儿,疑惑的看着远去的轿子半晌儿,突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怪道这位左院判瞧着那么眼熟的呢,原来是他啊?!

那个差点淹死的乡野医者!

原来这位左院判姓古名方字仲泰,本是一位江南有名的隐士医者的传人。他自出师以来,一直是秉承师志。于市井间行医,并无意效命皇家。

一次外出江边采药时,古方不慎失足落水。那天正好康熙一行人南巡到了杭州,九阿哥穷极无聊之下,央着太子放他出去逛街玩耍。后来,微服外出游玩的九阿哥逛到江边时,恰巧把那落水给淹了个半死的古方给救上了岸,当时在九阿哥身边伺候的,正是何顺儿。

九阿哥并没有告诉古方自己的身份。不过古方后来还是打听到了。为了报答九阿哥的救命之恩,便受了皇家的招揽进了太医院。之后,古方又得了康熙的青眼,再加上自身的医术确实了得。所以很快便坐上了太医院左院判的位置。

何顺儿拔腿跑回包间,在九阿哥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你说左院判就是那年咱们随皇阿玛南巡到杭州时,顺手救下来的那个落水的医者?”九阿哥眨巴着桃花眼。很是诧异的问道。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自己随手这么一捞,居然捞出了一个左院判?!

“奴才肯定是那个人。”何顺儿说的斩钉截铁的。他接着说道:“奴才瞧着,左院判有意为爷做事呢。”

九阿哥仍是有些个不置信。半晌之后方才说道:“他能帮我照看好玉儿,就是帮爷的大忙了……”

“对了,这份食补单子我等会儿再抄录了一份,然后你给林家送过去。还有咱们庄子上出的那些野味蔬果之类的,你按着这单子挑拣挑拣,选些合适的一并也送到林家去。”九阿哥说着,便准备提笔去抄录那份食补单子。

“嗻,奴才知道了。”

“还有冰之类的,也看着送些过去。”

“嗻。”

古方乘着轿子回到宫里,刚进太医院还没喘口气儿呢,就接到康熙的传召,叫他即刻去往乾清宫。

古方只好又匆匆的赶去见康熙。

“林家小格格身子怎么样?”康熙坐在御案上,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道。

古方自是又将他对黛玉的一番诊断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吧?”

“是,微臣确定。”古方回的不卑不亢。他倒是不像其他太医那样,遇事总是回一句“微臣尽力”,却是半句实话不给的。就是因为这个,叫康熙对着这个有点愣头青的古方格外的看重。

“呵呵,你倒是个实在的。”康熙的话中隐隐带着些笑意。

古方觉着很是无语,腹诽道:不过就是有些个营养不良而已。这种事儿,是个医者都能确定的吧?

其实,这倒也怪不着古方。他不是世家门阀出身,而是生在山野长在山野,并不懂那些个迂回权谋。除了医术,他对于旁的事情是全然没有半点兴趣的。于人情世故上,这个古方更是木讷的很。就像这次林家的人拿着林如海的帖子来请太医,若是以前的那些院判一级的太医,他们自持身份,是不屑于去给这些官员家眷看诊的,便是有宜妃的话在那儿,也只会遣了太医院当值的三等太医去上门问诊。这个古方倒好,见人来请太医上门问诊,便问也不问一声就跟着人家去了,倒是个不拿捏身份的。

“行了,你先回太医院去吧。”

古方应声告退:“是,微臣告退。”

康熙想起古方了,不免又笑了两声,然后吩咐梁九功道:“宜妃那儿,你找人去知会一声儿吧,也省得她在那里担心了。这个老九也真是的,居然还特意跑进宫去找宜妃,叫给小玉儿派个能干的太医……”

老九到现在都对林家的小玉儿念念不忘的,林家但有什么事儿,他也都会帮把手。可惜小玉儿到底年纪小了些啊,老九还得再等几年呢。

自己的这个老九,可真是命苦。有心多指几个宫女去伺候,偏偏那孩子身子骨不行。

“梁九功,朕记得内库里还有一面水银镜。你等会儿找出来,给老九送去。”

“嗻。”梁九功应道,心想着万岁爷这是为着那出啊?那面水银镜,梁九功可是知道的。那镜子本有四面,一面送给了太后,一面赐给了宜妃,一面给了太子,还有一面一直搁在内库里。现在,这最后一面水银镜竟是赏给了九贝勒。

梁九功并不敢有什么耽搁,他一边打发了魏珠去翊坤宫给宜妃报信儿,一边叫自己的干儿子小李子给九贝勒府送水银镜。

“小李子,这可是干爹我送给你的大机缘,你可别给你干爹我干砸了。九爷,日后怕不是一个郡王爵就能到头的……”最后一句话,梁九功说的声音很小,不过他干儿子小李子却是听得真真的。

“多谢干爹的栽培,小李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干爹放心就是。”

慈晖院的正房里,贾母正与几个孙女孙媳说笑。

屋里的四个角落里都放置了冰盆,屋里很有几分凉意,倒是叫人去了几分燥热。

王熙凤说了一个笑话,叫老太太笑得直哆嗦,伸手指着王熙凤直道“猴儿猴儿”。

坐在下面的迎春、探春、惜春还有徐氏几人,也是拿团扇掩着口,笑得花枝乱颤的。

“风姐姐最是个会说笑话的。”探春打趣道。

月前,王夫人不知犯了什么错儿,又叫贾母给关进小佛堂去了。念着女孩子以后要嫁出去联姻,须得好好教养,所以贾母将探春接过来,又跟张氏商量着,将慈晖院一旁的梅园整理出来,叫探春跟着迎春和惜春一起住进去。

张氏想着几个女孩子大了,也该单设院子了,便也就顺着贾母的要求应了下来。

探春上头没了王夫人压着,又揣度着贾母的喜好,渐渐的便开朗了起来,性子爽利的很有几分王熙凤的品格。

祖孙几个正拿着王熙凤在那儿说笑呢,就听见守在外面的小丫鬟说道:

“琏二爷回来了。”

正房的湘妃竹帘被小丫鬟打拢了起来,随后便出现了贾琏的身影。

贾琏进屋后自是先与贾母问了安,接着又与大嫂张氏和几个妹妹互相见了礼,然后才说起正事来。

只听贾母问道:“你姑妈和你表妹可还好?”

贾琏想了想,慢慢说道:“姑妈很好,只是表妹因着晕船,所以身体有恙。孙儿想着,到底表妹的身子要紧,便劝着姑妈先回府去休息了。姑妈还说要我给老祖宗告了罪,日后亲自带着表妹来给老祖宗赔不是呢。”

一听黛玉身子不好,贾母急了,问道:“可有请太医来看过?请的是哪位太医?咱家不是与王太医相熟吗?不行的话,叫人拿着你父亲的帖子去请王太医给诊治诊治,万万不可耽搁了。”

“老祖宗别急。林表弟早拿着这林姑父的帖子,请了太医到府里给表妹问过诊了。”贾琏连忙回道,生怕老太太急出个好歹来,叫贾赦知道非得狠狠收拾自己一顿不可。

“来问诊的是太医院的左院判。”(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食补单子

“来问诊的是太医院的左院判。”贾琏如是回道。

贾母原本还想着自家姑爷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担心他们请不到好太医呢。这一听说是太医院的左院判亲自到林家上门问诊去了,老太太面儿上的紧张算是缓和下来了,不过心里却是惊叹林如海竟然如此深得圣心,真真是好手段啊……

其实,不光贾母是如此想的,在场的诸人的想法皆是如此,俱是在心里咂舌林家身上的皇宠。

谁不知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们向来是自持身份的紧,左右院判更是不屑去上一个臣子家里给家眷们问诊的。左院判亲自上林家给林如海的女儿问诊,这里头定是有贵人的意思在那儿。而能使唤的动左右院判的,除了龙椅上的那位,还能有谁?

“素闻太医院现任的这位左院判,虽然不通人情世故,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医痴,一身的医术极其了得。”贾母说道,“有他出面给你表妹问诊,确实是能叫人放心不少。”

这位左院判在京都里,也算是个极出名儿的人物了,便是贾母也听说过有关这人的一二传闻。可是,无论这些传闻是褒赞还是贬斥,总之那位左院判的一身医术却是极了得的,凡事被他问诊过的人,全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这里说完了黛玉的事儿,贾母又顺势对着几个孙女孙媳嘱咐道:“你们这些女孩子可别不把那些个小毛小病的当回事儿。这要真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儿,以后可有你们受的了。可千万记得了。”

“孙女(孙媳)记下了。”

想着贾琏今儿个在外奔波了一天,贾母问了几句话。便早早将他跟王熙凤打发回去歇息了。

“这大热天儿的,你也忙了大半天的了。快领着你媳妇一块儿回去歇着吧。”贾母说道。

贾琏跟王熙凤辞别了贾母,出了慈晖院之后。王熙凤说道:“今儿个这事儿,是公公指派给二爷的。二爷回来先跟老祖宗请安时正理儿。现下,二爷也该去跟公公婆婆说一声才好。”

贾琏觉着有理,自是应了。

两人往荣禧堂方向去了,路上正遇见张氏身边的婆子。原来,那婆子是得了张氏的话,去寻贾琏的过去问话的。

荣禧堂的东侧耳房里,贾赦正跟张氏一起,在那里候着贾琏。贾赦问的说的。都与刚刚在慈晖院里贾母问的说的差不离。同样的事情,贾琏便又跟贾赦和张氏说了一遍。

末了,贾琏说道:“老祖宗刚刚还说呢,那位左院判的医术是极好的。父亲和母亲且不用太过担心表妹了。”

贾赦也是知道那位左院判的,那人的传闻他知道的不比贾母少,便也放心的点了点头,转而却是跟着张氏吩咐道:

“等会儿,你且去咱家库房里找找,看看可有什么是可以送去给外甥女用的。明儿个。叫琏二再跑一趟林府,给人送过去。也算是咱们做舅舅舅妈的一片心意。”

张氏听了贾赦的话,自然是应了。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好些个冰片什么的,还有些沙参之类的。老参也有。只是怕她年纪太小,受不住药力。”

贾赦点了点头,只放心叫张氏去张罗这些。又对贾琏说道:

“你跟你媳妇回去歇着吧。今儿个叫你辛苦了。”

贾琏和王熙凤一起欠了欠身,只听贾琏说道:“这些都是儿子应该做的。算不得辛苦。”

说完这些,贾琏方带着王熙凤回自己家去。

路上。贾琏也叫王熙凤给林家单备了礼。

“姑母一直念着咱们。表妹现在身子不好,咱家虽说底子薄些,到底也要尽些咱家的心意。”

“二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王熙凤说道,心下已经在盘算自家库房里有哪些得用的东西可以挑出来,明儿个好给林家送去了。

这天晚上晚饭后,何顺儿送了一车子的东西到林家去。

林清有意留何顺儿进门喝盏茶歇歇,不想倒是被何顺儿给推辞了,他只说道:“日后有的是机会跟大总管一起喝茶呢。现下,咱们还是避着些的才好。”

说完,何顺儿冲林清拱了拱手,自己溜达着就走了。

林清直到何顺儿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方关上大门。他一边叫人把礼单给贾敏送去,一边吩咐了门上的小子们把车上的东西分门别类的送去厨房和地窖。

看着那成筐的蔬菜瓜果,还有那几捆新鲜的野味,更有那冰冰凉凉的两桶冰,林清的心里不得不赞九阿哥一声周到。

贾敏看完了礼单,又拿起食补单子仔细的看了一回,末了叹了一声道:“九阿哥,真是有心了。”这又送食材又送冰的,连食谱都送来了,就差送厨子了。

林如海坐在一旁喝茶,听了贾敏的话,只点了点头。

“老爷看,今儿个来的那位左院判是怎么回事啊?”对于左院判亲自上门问诊这件事儿,贾敏一直心存疑虑。太医院历来行事的规矩在那儿摆着呢,贾敏可不认为自家这点子事儿值得万岁爷亲自下旨派个院判来问诊。

该不会,这也是九阿哥给安排的吧……

贾敏暗自揣度着,说完还狐疑的睇了老神在在的林如海一眼。

“老爷倒是说句话啊。”见林如海半天不给一点反应,贾敏不依的抱怨了一声。

“唉……”林如海先是叹了一声,很是无奈的说道:“不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嘛,还要来问我?”

“真是……?”贾敏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真得了林如海的肯定,她又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九阿哥给安排的话,可见这孩子对着玉儿是真心实意的了。

“这事儿你且搁在自个儿的心里就好了,千万别说出去给别人知道了。玉儿和九阿哥,现在到底还算不得名正言顺呢。”

这又没有明旨明发的。两人的事儿日后万一要是黄了,玉儿可怎么嫁人呢。林如海如今一面是感念如今九阿哥的周到,一面却是忧心未来这俩孩子的结局,真是愁得他差点儿揪光了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贾敏凤眼斜睨过去,嗔怪的说道:“瞧老爷说的,我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那斜睨过来的一眼,风情万种,叫林如海瞧了登时心中一荡,心里面的那啥感念、啥忧愁的,统统抛开了去。

“嘿嘿……我不过就是白说了那么一句。夫人这一路上也劳累的很了,咱们还是早些歇下吧。”说着,林如海伸手挠了挠贾敏的掌心。

手心儿那里传来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叫贾敏红了俏脸,轻啐了过去。

“好没皮没脸的,这都老夫老妻的了。”

林如海放下身段,跟着贾敏好一阵子歪缠,又凑到贾敏耳边说了好一阵子的情话,直惹得贾敏抡起粉拳往林如海身上捶。

“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的了……”

最后,贾敏到底没拗过林如海,撇撇嘴,唤来了一直躲在屋外当门神的竹染,吩咐道:“这份食补单子,你抄录一份给燕子坞那儿送去,叫燕嬷嬷盯着那边的小厨房按这单子上的吃食做法做了出来,慢慢给玉儿调理着。”

接着,让竹染退了出去,又唤了梅香进来。

“叫人准备水,老爷要洗漱。”

没过多久,主屋那儿的灯就熄了。除了负责守夜的丫鬟婆子,其他的人终于可以结束了这一天的忙乱,跟着下去休息了。

燕子坞那里,倒是还亮着灯。

黛玉一路过来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如今到了家里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伺候的雪雁连忙上前帮着扶她起身,又取了件薄衣给她披着。

“姑娘难受了一路,如今怎么不好生歇着,起来做什么?”

因为今日刚刚到家,所以四个大丫鬟忙着规整黛玉的行李物件儿和小库房,而几个嬷嬷又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早就被贾敏嘱咐着下去休息了,所以屋里现下便只有一个雪雁在这里伺候着。

“怕是下午睡多了,现在倒是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坐坐。你去把灯移过来一些。”黛玉轻轻说道。

雪雁听黛玉的话已经听习惯了,素来是黛玉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所以她也没劝她再躺回去歇着,反倒是按着黛玉的意思,把琉璃盏罩着的灯台给移到雕花大床边儿上的红木小几上。

“刚刚我恍惚听着竹染来过,好像是拿了什么单子给燕嬷嬷的?”黛玉轻声问道,她虽觉着自己现在比在船上时舒坦了许多,到底还是体虚着呢,不过说了这么一点话,便觉着有些喘不上气来。

“奴婢听见好像是一张食补单子。太太叫竹染姐姐拿来交给燕嬷嬷的,好叫燕嬷嬷盯着咱们燕子坞的小厨房,日后按着单子来给姑娘调理身子。”

黛玉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环顾了下屋子,发现只有雪雁一人,便又问道:“嬷嬷她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荷叶莲藕粥

按理儿,黛玉的屋子里素来是由几个大丫鬟和教养嬷嬷们守着的,等闲儿旁人是不叫进来的。像雪雁这样的二等丫鬟平日里只能守在外厅,不想今儿个砚香竟把她叫进来一个人守在内室里。

不过,黛玉心里也说不上恼,只是有些个惊讶罢了。只是这话一问出来,倒是叫雪雁听得有些惶恐不安,生怕叫黛玉心里留下疙瘩,以为自己不懂规矩。

“太太说嬷嬷们一路劳累,叫她们今儿晚上早早歇着去了。”雪雁一边给黛玉盖好身上的薄毯,一边细细解释道,“书香墨香几个姐姐们正在收拾姑娘的行李和咱们燕子坞里的小库房,又要登记造册,还要核对物品,几位姐姐都忙得不得了。原以为姑娘已经睡下了,所以砚香姐姐才将其他人都调过去帮忙,只嘱咐我留在这儿伺候姑娘的。”

雪雁以为黛玉有事要找几个大丫鬟,忙说道:“姑娘可是要事要找几位姐姐?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叫外面值夜的婆子去唤她们来……”

摇了摇头,黛玉说道:“我不过白问一句罢了,你别担心。”

雪雁已经在自己身边伺候自己好些年了,看到小丫头有些慌乱,黛玉多少还是能猜着一些她心里的想法。

牵起唇角,黛玉露出了一抹浅笑,示意雪雁坐下来,这才又问道:“你可觉着累了?这一路上,多亏你们守着我了。”

“瞧姑娘说的,奴婢们那么多人轮换着照顾姑娘,能累到哪里去?奴婢现在正精神着呢。姑娘要是睡不着的好。奴婢陪这姑娘说说话可好?”雪雁侧着身子坐在脚踏那里,有些安心的笑道。“不过,姑娘要是想看书的话。可是不成的。大爷早就交代过了,这大晚上的就着灯台看书,伤眼睛的很。大爷叫奴婢们务必要看着姑娘,不能叫姑娘大晚上的抱着书看。……”

“我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你倒好,竟有十句在这儿等着我。”黛玉娇嗔道,转而想起贾敏叫人送来的那张食补单子,便起了心思,遂问道:“那张食补单子。现在可是在燕嬷嬷那儿?”

“应该是了,不过竹染姐姐走了之后,几位嬷嬷就歇下了。姑娘要想拿那张单子回来看的话,怕要等明日了。”

总而言之,这大晚上的,黛玉是甭想看到一张纸,一页书的。

黛玉小嘴一撇,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可惜雪雁一个字也没听清。

“姑娘晚饭时只喝了一些汤。现在可觉着饿了?需不需要奴婢去叫小厨房那儿给姑娘做些吃的?”雪雁问道。

雪雁这么一说,黛玉倒是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的感觉,只是她提不起食欲,便觉着什么也不想吃。

黛玉秀眉微蹙。一时倒没了声音。

这时,却听屋外有婆子的声音传来,雪雁侧耳听了一下。便对黛玉说道:“姑娘且坐坐,奴婢先出去看看。”

得了黛玉的点头。雪雁转身忙忙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雪雁拎了个食盒。满脸笑意的进了内室。

“是屋外值夜的陈婆子。她听见屋里有声音,猜着是姑娘醒了,便通知了小厨房。先头燕嬷嬷临睡前,已经叫小厨房按着单子煲了一盅荷叶莲藕粥。如今这粥正好可以入口,姑娘可要尝尝。小厨房还给配了几样小菜,姑娘一并试试可好?”

黛玉自上船之后就一直胃口不佳食欲不振的,可是愁坏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丫鬟们。现下,雪雁正竭力想劝黛玉多少用一些。

雪雁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白粥和小菜一一端了出来,又将黛玉搀扶到桌子这里。

黛玉念着这小丫头的一番心意,便没推拒,就着雪雁的搀扶坐到了桌边。

雪雁用黛玉惯用的白玉小碗盛了一些粥,又连同一把白玉小勺一并递到黛玉手里。

一阵伴着淡淡香甜气息的清香扑鼻而来,叫黛玉眼睛一亮,不禁低头细细打量了手里的小碗。

白玉碗中,是浅绿色的汤水衬着乳白色的碧粳米和莲藕丁熬煮而成的粥。黛玉舀起一勺来细细品了,米粒和莲藕都已经被熬煮得非常软糯,又是配了冰糖的,清清凉凉的、甜甜糯糯的,倒是叫人霎时胃口大开。

黛玉一脸满足之色的咽下了口里的粥,又抬眼去看桌上的那几道小菜。小菜的分量不多,全是用小碟子装着的。

一道香油拌银芽鸡丝,取得是脆爽银芽最嫩的一部分,与清蒸好的鸡脯肉撕成的丝丝,拌在一起,再淋上了香油;一道四色干丝,是佐以火腿丝,红椒丝,青椒丝一起用老汤焙出来的;一道嫩姜杏鲍菇炒肉片,里面用的嫩姜是事前就在坛子里腌制好的,只到用的时候从坛子里面取出来切成片即可,是九阿哥送来的食材之一;还有一道凉拌黑木耳,那黑木耳每朵都是厚实饱满的,也是取自九阿哥送来的食材。

这些菜有红的有绿的,有白的有黑的,有黄的有绿的,看着五颜六色的,真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这下也不用雪雁劝了,黛玉直接就着这些小菜吃完了小碗里的粥,又叫雪雁给填了一碗。

看黛玉吃的香甜,雪雁心下总算是舒了一口气。递上盛好的粥,雪雁不免又劝道:“姑娘能吃得下东西了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多吃了。再吃这一碗就好了,不然夜里积了食,姑娘又该难受了。”

黛玉笑眼弯弯的应了。

饭后等了一刻钟的时候,雪雁按着黛玉日常的习惯,呈上茶与她吃了。

主仆俩又说了一会子话,黛玉方才吹灯歇息。雪雁等着黛玉睡下了,放到外间的小榻上躺下守夜。

第二天早上,竹染一边给贾敏梳头一边说着事情:“……据说姑娘昨儿晚上用了两小碗的荷叶莲藕粥。那粥是燕嬷嬷事先嘱咐小厨房按着那张食补单子做的,小厨房还给配了四道小菜,姑娘吃的香甜的很。”

“当真?”贾敏欣喜道,“昨儿晚上是谁伺候姑娘的?我要好好赏她。嗯,燕子坞的那些人都该赏。”

“是雪雁在一旁伺候着的。书香她们几个忙着整理姑娘的东西,又以为姑娘睡了,便只留了雪雁在那里伺候。”

贾敏听了之后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待会儿,咱们先到燕子坞那儿看看玉儿去。”

“是。”

“对了,我记得我有一套粉色珍珠的头面还有一套十二支的雕花玉簪,你去取了来,等会儿一并带着到燕子坞去给玉儿使唤。”贾敏一边说着,一边选了一支碧玉祥云式样的簪子递给身后的竹染。

“知道了,太太。”说完,竹染将那只玉簪斜斜插进贾敏的发髻间。

竹染福了一礼退下后,梅香过来接着伺候贾敏洗脸。

贾敏先是用那荷花叶儿兰花蕊熏出来的绿豆面儿洗了脸,又接过梅香递来的细丝绢子擦干了水,接着又打开妆台上的一个宣窑瓷盒,取了里面的一枝玉簪花棒出来,倒在掌上揉匀,再细细的摊在脸上匀净。

这时,梅香将妆台上一个大大的红木描金雕花的盒子打开,里面上下并排放着十二个小小的白玉盒子。贾敏选了其中一个打开,用细簪子挑了一点儿里面的玫瑰膏子出来,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后又抹在唇上,余下的皆细细打在了颊腮上。

等着贾敏梳洗完,菊清又伺候着她换好衣裳,吃过早饭。然后,贾敏便被丫鬟仆妇们簇拥着,往燕子坞那儿去了。

黛玉昨儿晚上睡得晚了些,这天早上便没能按时起身。

书香跟墨香早早就过来伺候了,见黛玉还没起身,便打发了雪雁先回去休息,然后两人又轻手轻脚的看了一回黛玉,方才退到外间安静的守着去。

李嬷嬷也是不放心黛玉的,所以一大早的便过来了。进了屋里,她却发现书香墨香两个大丫鬟正守在外间做针线,便猜着黛玉还没起身。

“嬷嬷快坐,姑娘还没起呢。”书香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李嬷嬷,连忙起身招呼李嬷嬷坐下。墨香也放下手里正在做的针线,给李嬷嬷到了一杯茶。

“雪雁刚说了,姑娘昨儿晚上醒了一回,吃了些东西,又跟雪雁说笑了一回,方才睡的。我们刚刚进去看过一回,姑娘正睡的香呢。”墨香一边小声的说道,一边将茶盏奉给李嬷嬷。

“阿弥陀佛,姑娘总算是能吃得下东西了。”李嬷嬷听说黛玉昨晚肯吃东西了,顿觉安慰。

“听雪雁说,是小厨房按着太太叫人送过来的食补单子做的。”书香说着话,便又重新坐回去拿起刚刚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接着绣了起来。

李嬷嬷昨晚歇息的早,并不知道那食补单子的事儿。问了书香和墨香,这两丫头只摇头,也是不清楚的。

“听雪雁说,是燕嬷嬷接手安排的。嬷嬷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问燕嬷嬷的。”

这三人在外间小声的聊着,黛玉却是在里间兀自睡的正香。

梦里,黛玉似乎还能闻到那荷叶莲藕粥的清香。

那粥,真是好吃……(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燕子坞

燕子坞位于林府的东南角,是林府里第二大的院子了。因离着正院近,便被贾敏安排给了黛玉做居所。

贾敏一心惦记着黛玉,吃过早饭也不急着理事了,倒是先往燕子坞看女儿去了。

进了燕子坞的垂花拱门,贾敏愣了片刻,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站住了脚。

竹染上前,凑到贾敏身边,轻声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贾敏凝眉打量了眼前的景色半晌儿,这才说道:“等咱们出来了,你找人去问问林波,这燕子坞的修整图纸是怎么回事?”

竟是跟自己原先设计的不一样呢……

竹染轻声应下了。

贾敏整理了情绪,继续往前走。

垂花拱门外是一条石子墁的小路,羊肠小道一样。路两边栽着湘妃竹,土地上布满了苍苔。

转过一个拐角,贾敏眼前忽然一亮,却是一片桃杏林,远远的又接着海棠和梅树。几座太湖石堆了个假山倚着一座池子放置在那里,池子里铺满了荷花。两边的抄手游廊穿于林中,隐于花里。四间正房点缀在一堆花树中隐隐若现,远处看去却又如笼在了一堆烟雾里一样飘渺。

贾敏凤眼微眯,认出那几间正屋的窗纱用的正是“阮烟罗”去糊的。这“阮烟罗”虽说不是什么上进的贡品,却也是极难得的纱罗。贾敏记得自家库房里倒是收着一匹秋香色流云卍福花样的“阮烟罗”,原是想着拿给黛玉做床帐用的。燕子坞这几间正房用的“阮烟罗”却是雨过天晴折枝花样的,这么多扇窗户可不是一两匹纱罗就够使了的。再者。那“阮烟罗”统共不过四个颜色,一是雨过天晴。一是松绿色,一是秋香色。还有一样是银红色。其中,当数燕子坞用的这种雨过天晴最为难得。

贾敏面儿上仿若无事一般,只将这事儿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待会儿等着自个儿回去之后,定要将林波找来好好问询一番方好。

贾敏一路走着一路打量着明显与自己原先设想不同的燕子坞,不一会儿便到了正房的门前。

守在门外的雪鹭雪鸳两个早打起了湘帘,贾敏进去坐下,身后只竹染梅香两个大丫鬟跟着进来伺候。

书香墨香并着李嬷嬷早起身立在一旁,见贾敏安坐之后。方走上前给贾敏问了安。

贾敏叫起后,四下一看,却是没见着黛玉。

“姑娘还没起?”

贾敏这儿正问着呢,便听见内室里传来黛玉的声音。

“你们先去伺候姑娘吧。”贾敏说道。

书香墨香福了一礼,便转身准备进内室去伺候黛玉起身。只见着两个丫鬟来到一面嵌在雕空紫檀壁板上的立身穿衣镜前,书香上前在那镜子上摸了一摸,接着那镜子便掩了开来,随后竟露出门来,透过那门隐隐能看到一角浅绿色的花帐。

贾敏不禁觉着惊讶。那镜子竟是个西洋机括,可以开合,倒是精巧的很。

贾敏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留下来的李嬷嬷说着话,又在梅香的伺候下吃了一回茶。闲来无事下。贾敏环顾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

先前刚进门时,没细看倒也罢了。如今这一打量,贾敏心下却又是一怔。这屋子里有那么几样物件儿却不是自己家里原就有的:一是刚刚那个西洋机括穿衣镜;一是绣着荷塘鱼嬉图的绣屏。那绣屏也不知是用哪种针法绣的,远远瞧着倒跟真的一样;再一样便是那“阮烟罗”了。

这三样物件儿。个个都不是凡品,贾敏不信这些都是林波自己淘换来的。只是从何而来。她心里一时也拿不准。

贾敏这里正在心里暗自琢磨着燕子坞的事儿呢,那边黛玉却是已经梳洗好出来了。

“给娘亲请安了,该女儿去看娘亲才对的。”

贾敏拉过黛玉,仔细瞧了瞧女儿的脸色,方才道:“咱们母女之间,实在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我儿的脸色瞧着倒是比昨日好些了,身子可还有哪里觉着不爽利的?”

黛玉笑道:“昨儿晚上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个好觉,今儿早上起来,女儿觉着身上已经轻便了许多。我想着将养着这么两日也就能好了的。”

“还是要调养一些时日的才是。”贾敏细细摩挲着女儿的手,很是不赞同的说道:“这十几天在船上,你吃不香睡不踏实的,身子骨都给熬得虚了许多。如今,也不是你将养两天就能给养回来的。还是要长久的细细调理,把那虚症给彻底调养好了才是,也免得日后落下病根儿来。”

“不过,我儿明日应该可以跟着为娘的一道去拜见你外祖母了。”

黛玉乖巧的点头应道:“女儿听娘亲的。”

趁着这母女俩说话的功夫,书香墨香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早饭。还是一样的清粥小菜,只多了一样素什锦的豆腐皮儿蒸饺配了一小碟子蘸酱。那粥也不是黛玉昨儿晚上吃的荷叶莲藕粥了,而是换了山药莲子粥。四样小菜也换成了鲜拌莴苣丝、蚝油香菇、小白菜心、鲜笋炒鸡丝。

几道菜摆在那里,不说黛玉食欲大振,便是贾敏看了也觉着口里生涎。

“这是小厨房按着那张单子做的?”贾敏问道。

“是。”书香答道,“听小厨房的王婆子说,这些都是按照单子做的。这几样菜是昨儿晚上燕嬷嬷就圈好了,交代给小厨房的,叫她们今日做了好给姑娘当早饭的。听说,这鲜笋炒鸡丝用的是乌鸡脯子上的肉,去皮蒸熟之后,撕成细细的丝丝,再配上火腿丝与鲜笋丝一起炒了的。”

“娘亲跟女儿一道用吧。”黛玉拉着贾敏的手说道。夏日里,贾敏也一向吃得少。难得如今小厨房得了张食谱,黛玉自己觉着吃的很好,便想着邀贾敏一起尝尝。

贾敏又看了眼菜色,便笑着应道:“也好,娘亲今儿个也在你这里尝尝鲜儿。”

黛玉听了自是高兴,转头吩咐书香道:“你去叫厨房那儿再加几道菜和点心过来。”

吩咐下去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书香带着几个小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进到屋里来。

然后,贾敏跟黛玉一起用了早饭。

饭后,黛玉叫人泡上了林翰淘换来的大红袍,又亲手奉茶与贾敏吃。

“这茶闻着香,吃到嘴里又有着一股子意犹未尽之意。很是不错。”贾敏吃了一口茶,禁不住赞道。

黛玉抿唇儿一笑,说道:“是哥哥淘换来的。”

“你哥哥最是疼你的,有这等好东西也只想你罢了,全没想着要孝敬给我和你父亲。”贾敏假意嗔怪道,“为娘真是白疼他了。”

“娘亲……”黛玉拽着贾敏的袖子,撒娇了一回。

“娘亲不是一直只爱那庐山云雾的嘛。哥哥不也给娘亲淘换了许多……”

贾敏被黛玉一顿撒娇,哄得心肠都软了,抬手便点到黛玉的鼻尖儿,说道:“逗你的。”

母女俩又说笑了一回,贾敏方才说道:“娘亲今儿个过来,一来是想看看我儿的身子可有好些;二来是送些东西过来给你使唤;再来便是想着,你若是能走动便带你去咱家库房里看看,选些你瞧得上眼的物件儿来给你装饰屋子。你一个女孩儿家,屋子不好跟雪窟似的空洞洞的,不吉利的很。”

说话间,竹染已经将两个雕花描金的黄花梨匣子放到了黛玉的面前。

“娘亲又有什么好东西想着我了?”黛玉说着,便伸手打开了匣子。只见两个匣子里分别放着一套粉红珍珠的头面和一套十二支的雕花玉簪。黛玉指着那玉簪说道:“这个我恍惚见母亲戴过。”

说完,黛玉转头看向贾敏。

“这些确实都是娘亲年轻时戴过的。我儿眼看着就长大了,也该叫你好生打扮起来了。虽说离你及笄还有几年,早些学起来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了。”贾敏说着,眼中流露出了不舍。

“我儿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去结交一些与你年纪相当门户相当的小姐妹了才是。日后,娘亲出去走动交际,你也是要跟着的。这人情往来,言语措辞什么的,你多少要开始历练历练了。既然日后要常出门做客了,你总不好就这么素净的见人,这些东西为娘是用不着了,但是你很能用的着。待日后娘亲把咱们家上下事务都撸顺了,还要找人来专门给你做四季衣裳,还要打时新的首饰呢。”

说着,贾敏便叫书香把两个黄花梨的匣子收了起来,有牵起黛玉的手,说道:“趁着这天还没热起来,咱们现在就到库房那里挑东西去。”

到了库房那里,竹染接过贾敏递过来的钥匙打开了库房大门,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好些上了锁的箱子,还有高几、炕桌、书案、围屏等等堆得乌压压的。

“花梨木的书案不错。”贾敏说完,便有婆子上前把那书案抬了出去。

接着贾敏又指了几个雕花炕桌,有黄花梨的,有紫檀的,有海棠式样的,有荷花式样的,有方的,有圆的。再来还有玻璃的炕屏、汝窑的美人觚、墨烟冻石鼎、景泰蓝的三足鎏金熏笼、一些水墨字画等等不一而足。(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女儿闺 犀角杯

从库房出来,贾敏念着黛玉身子刚好些,便没叫她跟着自己去议事厅听自己理事,反叫黛玉自己带着丫鬟婆子回燕子坞去了。

临别时贾敏嘱咐道:“我儿也该学着自己收拾屋子了。等回去了,你若精神还好,且自己收拾看看。完了,叫你的教养嬷嬷们给掌掌眼。也好叫你知道知道这其中的说道。”

黛玉应了声知道,便带着人摇摇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回到了燕子坞,黛玉稍事歇息了片刻,吃了一碗茶,垫了一块绿豆糕,期间又问了几位教养嬷嬷的去处。

“这天儿怪热的。叫雪鹭去给嬷嬷们传个话,就说请她们等到傍晚再来我这儿看看就是了。咱们且自己先收拾了屋子要紧。”黛玉说着,语气里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墨香,叫婆子把那个熏笼且抬到咱们小库房里去收着,等着天冷了再拿出来。还有这些个也暂且收起来。”黛玉说着,又指了几样暂时用不到的家具叫一并收了起来。

“那个黄花梨雕海棠样式的炕桌瞧着不错,且放我屋里去。不是有个翡翠缠银丝的果盘吗?我记得好像是荷叶样式的,且找出来一并放我屋里去好了。”

“书香,去把咱们从扬州带回来的那几幅字画找出来,我要好好选一幅出来挂那里。”黛玉一边对着书香吩咐着,一边将刚才从大库房里取出来的那几幅水墨字画展开铺在书案上。抬首间不经意看见书案上放着的那块松烟墨,黛玉又吩咐砚香道:“砚香,帮我把这块松烟墨给哥哥送过去。放这里给我使唤却是白糟蹋了。对了,文绣那里还有两个我已经做好了的荷包。等会儿。你过去的时候给一并带过去交给哥哥还有父亲吧。嗯,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刚学刺绣,做的不好,等日后有好的了,再去将这个给换回来。”

几个大丫鬟被黛玉使唤的团团转。李嬷嬷在一边瞧着,不禁劝着黛玉道:“姑娘且歇一会儿吧,这才回来就忙着张罗这些,仔细累着了。那个荷包,我瞧着就不错了。老爷和大爷看了,心里只会高兴的。哪里会嫌弃了去。”

“我知道嬷嬷是心疼我,哄着我罢了。嬷嬷且在这儿坐坐,等会儿也好替我掌掌眼。”黛玉显然兴致很高的样子,精神瞧着也好。

李嬷嬷素来就知道黛玉的性子,也不狠劝,只自己在一边看着守着护着,图个安心罢了。

细细对比了一回,黛玉方选了一幅米襄阳的烟雨图,叫人挂到西面墙上去。而后。她又择了一副对联叫人挂到那烟雨图的左右,乃是颜鲁公的真迹。

等着丫鬟们把画和对联挂好了,黛玉又仔细瞧了一回,心下觉着甚是满意。

而后。黛玉又叫人开了小库房,把那些个从扬州带回来的古玩珍器找出来,挑拣了几样出来。跟着今日新得的那件墨烟冻石鼎一起,给搁到博古架上。有一个配了小锤的白玉比目磬。有一对战国时期的雕兽面纹三足杯,有一个小巧的西汉时的白玉香薰。另有数个小巧物件儿不提。

至于瑶琴棋秤,软榻笔案之类的自有小丫鬟按着黛玉素日的喜好搁置好了。

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雪鸳便上前把铺在书案上的字画卷起来放进画筒里。黛玉见了说道:“那些字画收好后,把哥哥以前写给我的那些字找出来,再寻个画缸放进去,放到书案那里。”

这边黛玉刚吩咐完,那边奉命去给林翰送东西的砚香回来了,说道:“大爷不在自己屋里,听留守在那儿的林安说大爷是得了太子的话,去拜见太子殿下去了,走的时候身边只带着林平和几个出门的长随。奴婢把东西交给林安,叫他到时候转交给大爷了。给老爷的东西,也交给太太房里的菊清姐姐,请她转交了。”

“知道了。”黛玉说道,心下却是想起了自己给太子妃备的礼,便又唤了书香过来,只说道:“你且把咱们自扬州带回来的那些土产,列张清单出来。”

眼瞅着黛玉眉眼间有了些疲累的神色,李嬷嬷却是坐不住了。

“姑娘身子到底还有些虚呢,操劳了半日了,该好好歇着才是。”说完,李嬷嬷又问了今日中午小厨房里给准备了什么。

“姑娘先用了饭吧,再歇个午觉养养精神。”

黛玉也是觉着有些累了,便点头按着李嬷嬷的话,叫人去传了午饭。用过午饭,黛玉又被书香墨香两个大丫鬟伺候着躺到床上歇午觉去了。

一觉好眠之后,黛玉换了身折枝梅花的夹衣配着一条鹅黄色的裙裤,踩着一双精致的绣鞋歪在临窗放置的一张花梨木的罗汉榻上看书。

“大爷来了。”只听屋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随后便是林翰的身影自那湘帘后走了出来。

哥哥?!

黛玉闻声坐起来身子,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听林翰一阵嚷嚷。

“今儿这天倒是比前几日还要热些。妹妹这儿可有什么消暑的吃食?”林翰将手里的一个九曲十八环的根雕盒子放到桌上,又将一个小竹篮交给丫鬟叫人拿下去冰着。

“哥哥且坐坐,”黛玉忙叫林翰坐下歇着,又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转头问书香道:“不是说小厨房做了芦荟绿豆羹吗?快端上一碗来,给哥哥去去暑气。”

有对林翰解释道:“听说那芦荟绿豆羹是放在冰里镇着的。哥哥且用一些吧。”

“我就知道妹妹这里有好吃的。”林翰笑道,“来,看看这盒子里的东西妹妹可喜欢。”

林翰说的神秘兮兮的,倒是勾起了黛玉的兴趣,便娇声说道:“可是说好了,要是我喜欢可是要借来使唤几天的。”

“说什么借去使唤几天啊,妹妹要是喜欢,便给了妹妹就是。”林翰说的豪气,黛玉妹妹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法子给她摘下来,漫说如今看上的不过一个物件儿罢了。且这物件儿,原也是有人想借自己的手送给妹妹的罢了。

“这里面的东西暂且不论,这盒子倒是别致的很,看这样子像是用一整个湘妃竹根雕琢出来的。”打量完了盒子,黛玉方将盒子给打开。里面是用明黄色的缎子垫着的,中间放置着一组犀角杯。

黛玉将其中一只犀角杯拿到手上细细把玩。只见那杯子上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纹饰,只是用了犀角原有的颜色和纹理,入手之后还有一种温润的感觉,看起来也不是新做的。黛玉不免自言自语道:“这杯子我瞧着,倒像是古物……”

翻转了杯底来看,那里果然落着几个篆字——“洪武年制”,可不就是前朝的古物。

黛玉抬眼看向林翰,问道:“这东西是哥哥哪里得来的?”

“妹妹出生那年,适逢万岁爷南巡。当时在扬州的时候,因为一些缘故万岁爷便在咱们家里住了些时日。当时跟着万岁爷一起的,还有太子殿下和九爷。你哥哥我有幸,面见过万岁爷,也跟太子殿下和九爷说过几回话。”

“如今咱们一家子都进京了,想来太子殿下是听说了。所以今儿早上,詹士府那儿来人传话说,说是太子殿下传我去见见。我心里琢磨着,怎么着也是几年前见过的,太子殿下许是念着那时候的情分,叫我去问几句话而已。我就跟父亲说了这事儿,父亲也同意了。我这才跟人上毓庆宫见太子殿下去了。”

“到了毓庆宫,也不独太子殿下在那里,九爷也在。太子殿下也就问了我几句话,都是我学习上头的。后来,就是拿了这个盒子出来,说是给我玩的。我以前看的那些杂书里有提到过,说是那身子不好易吹风发热的人,用这犀角杯喝水是极好的。妹妹近日里不是身子不好吗,倒不如将这辈子索性就留在这里给妹妹使唤吧。”

“对了,这里还有一篮子荔枝,也不多啦,太子殿下叫带回来给家里人尝个新鲜罢了。我刚已经交给妹妹这儿的小丫鬟,叫她们放进冰里镇一会儿,再端与你吃。那东西火气大的很,妹妹也别多吃了。”

说话间,林翰已经吃了一碗芦荟绿豆羹,又使唤了书香叫再来一碗。

“妹妹这是又得了什么新的吃食?以前却是没见过的。不过倒是解暑的很,也不想咱们往日吃的那些甜品那样腻歪歪的。”

黛玉将手里犀角杯放回了盒子里,又叫墨香收好,这才说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的收着了。那些荔枝等下还是要送些过去给爹爹和娘亲的。今儿个,娘亲才抱怨了,说哥哥但有什么好的,只想着我,全没念着娘亲呢。至于这些吃食,是按着娘亲给的食补单子做的。我原还想着跟娘亲说一声,叫家里也都这么吃才好呢。单叫小厨房给我一个人做了吃,好没意思。”

林翰咽下最后一口羹,方才说道:“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是女孩子,娇养些原也是应该的。这大热天的,晚上倒也还罢了。那大中午的,难道要你从这燕子坞一路走到主屋那里去用饭不成?你的身子哪里能吃得消。有好的大家一起吃,这话原也没错,不过也要看实际情况的。至少,现在这天儿太热,家里一时也还没有收拾齐整,你的身子也被这一路晕船的给闹得虚弱了不少。几项凑在一起,给你单开小厨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等着秋日凉爽了,便是你不说,娘亲也会喊你一起去主屋里用饭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燕子坞里黛玉立规矩

林翰虽然因为一时献宝心切的将犀角杯先行的给了黛玉,不过到了这天晚上,他还是在晚饭之后跟林如海和贾敏报备了一声。

“……那犀角杯有清热解毒之效。妹妹之前又是晕船又是中暑的,身子里怕是积了些热毒。我就想着,叫妹妹用那杯子喝水却是极好的。”

林如海和贾敏听了林翰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贾敏打发了身边的梅香去燕子坞那里,只说要将那套犀角杯给取来一观。

“这犀角杯确实是个稀罕物。我原先看书的时候,也见书里偶尔会提起此物,却是没真见过。只知道用来雕琢这杯子的犀角是外来的事物,本土却是没有的。你这孩子也真是实在,这礼物如此珍贵,你也不知道谦让这些,就这么直愣愣的拿回来了?”贾敏说着,便将手里的犀角杯放回到盒子里。

林翰趁着林如海和贾敏的视线都集中在犀角杯上的时候,暗自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心里默默吐槽道:这犀角杯根本就是人家狐狸九借着太子和自己的手,七拐八绕的送给黛玉妹妹的好吧……

林翰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做的隐秘,不想却是早被林如海和贾敏两个人瞧了个正着。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看来这小子也不是个木讷的……

贾敏忍着笑意,清清了嗓子接着说道:“不过,你能将这稀罕物给了你妹妹,也是你心疼妹妹的心意。只是,”

话音突然拐了一个弯儿。

芊芊玉指伸出。带了几分力气的拧起了林翰的一只耳朵。贾敏此时真是一肚子的怨气从早上一直憋到现在,很没好生气的在那里说道:“荔枝那样的东西。虽说是难得了些,却是大热之物。你刚刚也说了你妹妹身子里积了热毒。怎的还把这东西送给你妹妹吃了。况且,你送给你妹妹吃也就罢了,竟是全送过去了?!你只想着你妹妹,全没想着要孝敬孝敬为娘的和你父亲?!为娘的把你养这么大,真真是白疼你了……¥%&*¥#……”

这话说的,开始还有几分道理,叫林翰听了心里直道后悔。不想这话越到后面越是听着不对味儿,叫林翰怎么听都觉着里面一股子醋味,酸得很。

“母亲轻点儿唉。疼、疼啊……”林翰一边护着自的耳朵,在那里唉唉叫疼,一边又忍不住辩解道,“不是已经送了一盘子过来孝敬父亲母亲了吗?”

“那也是你妹妹的孝心,你当我不知道?!”贾敏直接一句呲了回去。今儿个下午燕子坞里,这对兄妹俩的谈话,贾敏早就知道了。自然也知道,这是自家乖女儿想着自己和林如海,才提醒了林翰一句。这死小子!还没娶媳妇儿呢。就已经忘记老娘了!!

林翰眼珠子骨碌咕噜转了个圈儿,只说道:“儿子那不是觉着放久了会坏掉嘛,所以到了妹妹那里索性就叫那里的丫鬟把荔枝给冰镇起来了。儿子绝对绝对没有忘记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的,嘿嘿……”

说完。林翰对着贾敏憨笑了两声,眼角却是不时瞥向他老爹去求救。

眼前贾敏跟林翰已是闹成了一气,林如海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喝茶。只做没看见。他也不觉着这是啥有失体统的事儿,天伦之乐嘛。这就是天伦之乐。反正,被掐的那个也不是老爷我……

这儿子心疼妹妹。老婆却在吃自己闺女的醋。这事儿,神仙也不好插手的。为了避免自己落得个被撵到书房去睡的下场,林如海非常明智的决定不发表一点儿意见,只在那里细细研究手里的那个薄胎青瓷描画茶盏,瞧这色泽,瞧这勾笔,瞧这……

耳边不断传来儿子阵阵的呼痛声,林如海听了一会儿,到底是坐不住了。

“咳咳,对了,今儿个在毓庆宫里,太子殿下都问了你些什么?你又是怎么答的?你且跟我到书房里去,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父子俩一阵风似的跑了。

贾敏原也没有真的生气,就像林如海认为那样,她只是觉着儿子只想着闺女没想着她,不免醋了那么一下。

眼看着这父子俩落难似的跑了,贾敏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竹染梅香,把东西带上,咱们到燕子坞看看玉儿去。”

“是,太太。”竹染应道。

“太太不是已经给贾家递了帖子,说是明儿个太太要回去给老太君请安的吗?太太可要带着姑娘一起去?”问这话的是梅香。

贾敏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且先去看看玉儿的情况,再决定吧。”

无论如何,到底是自己闺女的身体最重要,想来母亲是不会计较的。

第二日,黛玉早早就起身梳妆打扮了。因为昨儿个晚上,贾敏看过黛玉之后,便决定要带着林翰和黛玉一起回娘家去给贾母请安。

因为天热,所以黛玉没有穿旗装。李嬷嬷看着正被书香和砚香伺候着穿衣的黛玉,感慨了一句:“姑娘清瘦了,却显得个子高了。”

“是啊,这身衣裳还是文绣年后给姑娘新做的,那时我们觉着还有些大呢,现在看姑娘穿着却是刚刚好。”砚香一边给黛玉整理的裙角,一边说道。

“是啊。倒是要跟太太说一声,需要再从库里取些缎子出来给姑娘裁新衣裳了才是。”李嬷嬷看着愈渐长成的黛玉,真是满心满眼的欢喜,遮都遮不住。

“我倒是有听娘亲说过,要找人给我做四季衣裳的。”黛玉说道。

“外面做的那些,不过是预备着给姑娘出门做客穿的大衣裳。这素日里的家常便服什么的,却还是要文绣做的。”李嬷嬷笑呵呵的解释道。

黛玉点点头,算是受教了。

整理完衣裳。书香捧出一副项圈儿给黛玉,问道:“姑娘今日戴着这个吧。”

黛玉素来不喜身上挂着这些东西。小嘴一撇,抱怨的话还未出口呢。就听书香小声说道:“姑娘别忘了,大爷说的那位逢人便爱问人有没有玉的表少爷……”

黛玉听了这话,再去看书香捧着的那副项圈,方才发现这是一副打造的极精巧的缠枝海棠花式样的金项圈,项圈上还坠着一块水色极好的莲花造型的紫玉。

“这玉,可是我小时候一直戴着的那块?”黛玉问道。

“正是呢。”书香见黛玉不反对了,便一边回着话一边给将手里的项圈给黛玉戴上。

“这副项圈是大爷送过来的。大爷说了,姑娘的这块玉也是有来历的。若是那位表少爷在姑娘面前显掰他的那块玉,姑娘只管拿着自己的这块玉砸到他脸上去……”

“胡说。”李嬷嬷虎着一张脸。训斥书香道:“再怎么说那位表少爷也是个主子爷们,岂是你这个小蹄子可以随口编排的?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没得带累了姑娘去,叫人拿着说嘴去。”

李嬷嬷一番斥责,叫书香惶恐不安的直哆嗦,便是砚香也是惴惴不安的站在书香身边低垂着头。

“姑娘还小,太太将你们放到姑娘身边,是叫你们帮着看着些姑娘。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什么话做得不周全说的不周全的,你们要帮着描补描补。万不能叫姑娘被人说一个不字出来。”

“姑娘年纪小,性子好。这么些年,便是你们有些小毛小病的,也护着你们。如今。倒是纵得你们越发没了规矩,连主子也敢编排起来了!”

李嬷嬷说的愈发严重,书香和砚香已是站不住。两人“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嬷嬷,嬷嬷。我们知错了,再不敢了。求嬷嬷且饶了我们这一回吧。”两个大丫鬟跪伏在地上求饶道。

黛玉站在一旁蹙着秀眉。只静静的看着两人。她往日里虽然不怎么管这些丫鬟,却也不是不知道规矩的。只不过,平日里这些大丫鬟们偶有逾矩,黛玉看在她们并不出大褶子的份儿上,并不跟她们计较罢了。只是今天这事儿,书香确实做得有些过了。那些话,林翰能说,她一个丫鬟却是不能说的。

李嬷嬷管着黛玉房里的所有丫鬟,由她出面敲打敲打这些丫鬟,也是为了这些丫鬟好。所以,黛玉只在一旁听着,却是没有言语。

李嬷嬷虽说是在对着书香砚香说话,眼角却是不忘打量黛玉的神色。她虽说身上担着教养嬷嬷的责任,却也不想过于违逆黛玉,叫她跟自己离了心。这眼见着黛玉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斥责两个大丫鬟而出现什么异色,李嬷嬷心下顿时便觉着很是欣慰。这身为主子的,对于自己的贴身丫鬟有些个偏爱是正常的,但是却不能因此而失了分寸规矩。黛玉如今这般,却是做的很好。

书香砚香认错求饶之后,李嬷嬷又敲打了她们几句,这才放她们起身:“切记,你们身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都代表着姑娘的脸面。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切勿失了规矩,带累了姑娘的名声。不然,纵是打杀了你们,也是不能够的!”

书香砚香战战兢兢的站起身,点头如捣葱的应了,又转而对着黛玉怯生生的唤道:“姑娘……”

这时,黛玉方才开口道:“嬷嬷说的话很是在理。往日里,我念着你们一个一个的也不容易,便是有些个小过失什么的,也帮你们遮掩了过去。只是一家子的不能没了规矩。这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儿不能做,你们能不知道?今儿个这话儿,好在是在我屋里说的,要是出去也这么口没遮拦的,带累我还是小的。咱们现在一家子也不是在江南了,这京城里遍地都是贵人,便是个卖豆腐的,怕也会跟哪位贵人沾着亲带着故。你们再不谨言慎行,万一冲撞了谁,给爹爹招祸,累及家族却是大了。”

黛玉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依旧是温温的,柔柔的,却是一下一下如锤子一样敲在两个大丫鬟的心上。

“姑娘,我们以后再不会了。”书香与砚香忙说道,心下却是再不敢将黛玉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李嬷嬷听了黛玉的一番话,心下老怀安慰,只道自己从小带着的姑娘,如今却是长大了。

“好了,这次且罢了。只要你们日后尽心做事守规矩,我不会叫你们没了下场的。”黛玉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自小便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说没有半点情谊那是假的。黛玉今日这番敲打,也只想叫她们知道如今不比在江南那会儿了,所行所言都要再三思量方才好呢。

“奴婢今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姑娘,再不会犯这样的错儿了。”书香砚香齐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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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惊为天人宝黛初见

等着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之后,黛玉留下了李嬷嬷在家照看屋子,只带着书香墨香砚香文绣并燕金两位教养嬷嬷出门去了。

贾敏带着黛玉坐上了一辆做工精良的撒着青绸软帘的红木雕花小轿,跟着她们的丫鬟婆子们则坐上了跟在其后的一辆乌木马车上。

林翰不肯坐轿子,只骑着马跟在贾敏的轿子一旁,又有林平林安并几个护院骑马护卫在林翰和轿子的周围。

轿子里,贾敏搂着黛玉,问了些诸如昨晚说的可好,早饭用的可香之类的话。

黛玉轻声细语的答了,末了还说道:“那方子娘亲也可以试试,女儿吃了觉着很好。娘亲夏日里不也是胃口不好的,爹爹和哥哥又是只喜荤食不爱素食的,只是这大热天的,吃多了荤食也是不好的。娘亲何不叫大厨房也按着那方子做,大家一起吃岂不便宜?女儿想着跟爹爹娘亲和哥哥一起吃才好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黛玉说话的声音减低,语气不无可怜的说道。

搂着她的贾敏又哪里会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思。

“我儿的这份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就像你如今身子还未调理好,这早晚倒也罢了,大中午的要你一路走到主屋来用饭,如何使得?娘亲也盼着跟我儿一起用饭,只是现下你还是先仔细养好身子是正经的。待到这天气凉爽些,你再来主屋跟娘亲一道用饭不迟。”

“那,那女儿早晚去娘亲那儿用饭啊。这天虽热。早晚的时候却还是好些的。女儿如今觉着好很多了,总要给爹爹娘亲请安的……”黛玉难得的腻在贾敏怀里一阵撒娇。只把贾敏的慈母心腻得软如棉花,甜如蜜糖。

“好了。好了,为娘知道我儿的孝心。这样吧,你早晚来主屋用饭,中午在你的燕子坞里自己用,可行了?”贾敏没奈何的叹道,“你这丫头,真真是我前世里的冤家。”

说着,贾敏伸手戳了戳黛玉的额头,惹来黛玉一阵不依的娇笑。

轿子里贾敏与黛玉的说话声虽小。林翰骑马跟在轿子一旁,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听闻贾敏答应了黛玉早晚可以到主屋用饭,林翰想了片刻,心下便也有了主意,只待回府后跟说与贾敏知道。

黛玉跟着贾敏坐在轿子里,透过车帘看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不免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便掀起自己一侧帘子的一角,偷偷向外打量。

“京城事物不同于江南,且风气较江南开放。等着日后有空。娘亲带你到京郊的大相国寺转转。那里每逢秋日里,漫山遍野的红枫如血似火,好看的紧。”贾敏看着黛玉一脸好奇的模样,满心怜爱的说道。

“嗯。”黛玉很是开心的应道。

母女俩说话间。轿子已然停了下来,竟是已经到荣宁街上的贾府。

“贾瑚(贾琏)给姑妈请安了。”两个年轻的声音自小轿外面传来。

“瑚哥儿,琏二。不必多礼。”贾敏掀起帘子,对着外面闻声说道。接着又转头对黛玉轻声说道:“还不见过你两位表哥。”

“大表哥好,二表哥好。”黛玉的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几分女孩子特有的软糯之音。黛玉自贾敏身后露出小半个脸来,她一边跟贾瑚贾琏请安道,一边带着几分好奇的朝外打量了一眼。

外面站着好些人,有两个衣着不俗的少年却是站在这些人的前面。那两人眉宇间与贾敏有着几分相似,黛玉想着,这两人该是大舅舅家的瑚大表哥和琏二表哥了。

虽然,黛玉打完招呼便退回去了,但那惊鸿一瞥还是叫贾瑚跟贾琏两兄弟呆了那么一下。两人心下不禁赞叹道:这个表妹,瞧着年纪尚小,却已长得极标致了。

“前阵子有劳你们费心照顾翰哥儿了。他年纪小,又是头一次独自出门在外的。若是他有什么不是,看在姑妈的面儿上且别跟他计较。”贾敏说道,望着贾瑚与贾琏的眼中尽是赞赏之色。大哥的这两个儿子,都被教养的很好。虽说这兄弟俩个眉眼较一般男子清秀了些,不过两人身上却没有什么脂粉气,倒是男儿气十足。

“表弟说话行事都极周全的,姑妈多虑了。”说话的是贾瑚,只听他接着说道:“老祖宗已经在等着了,姑妈带着表弟表妹且先进去吧。”

这时,一旁的贾琏急不可耐的说道:“姑妈,等表弟见过老祖宗了之后,就他放出来找我们说话吧。”

见林翰一脸期待的样子,贾敏自是没有不答应的。自己的儿子年纪大了,今日内院必定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女眷,他长时间待在内院里的确是不相宜的。

“那好,你们兄弟到时候自在一处玩耍就是了。”

贾敏说完,放下了帘子。

这时,却是贾府的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厮上前来,将贾敏坐的轿子重新抬了起来又朝里走了一射之地,来到了一个垂花拱门前方落下。林家跟来的丫鬟婆子们早在贾家的大门那里就已经下了马车,此时竹染梅香自是上前打起轿帘,先是接过贾敏怀里的黛玉,将她扶出了轿子,接着又搀扶着贾敏下轿。

贾敏抬脚走在前面,后面林翰和黛玉落后几步跟着,丫鬟婆子们尾随在这兄妹俩的身后。

一行人进了垂花拱门,又转过穿堂的大插屏,便看见院子里不少的丫头簇拥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正神情激动目不转睛的看着贾敏和跟着后面进来的黛玉和林翰。

“母亲……”

“我的敏儿……”

多年未见的母女俩乍一重逢,难免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贾母身边的人劝了一阵子。又哄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劝住了贾母和贾敏两个。

贾敏拿绢子擦了擦眼睛。将林翰和黛玉唤道跟前儿说道:“快给你们外祖母请安。”

黛玉自小就被教养嬷嬷们耳提面命的教导着各种礼仪规矩,此时见有丫头上前放下蒲团。不免心有疑虑。只是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呢,贾母却是已上前抱住黛玉说道:“我可算是见到我这个外孙女儿了,哪里来的那些个虚礼……”

说完,贾母又揽过林翰,假意怨道:“你这猴儿,自家去之后也没想着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林翰自是一番讨饶,直哄得贾母笑呵呵的。

“这天儿热的很,咱们且进屋说话去。”说完,贾母一手拉着林翰一手拉着黛玉进屋去了。

因着今日贾敏要带着儿女回来。所以贾母早早就叫齐了人在家里候着,就连原本被关在小佛堂里的王夫人都叫老太太给临时放了出来。

进屋后,林翰带着黛玉给张氏,王夫人一一请安,又与徐氏、王熙凤、李纨、迎春、探春、惜春等人见了礼。

“我带外甥和外甥女去见老爷和二叔他们。”张氏起身上前对贾母说道。

贾母笑道:“也好。你还有府里的事务要处理,且带着瑚儿媳妇一起先回去吧,就不必再过来了。”

张氏答应了一个是字。

“大嫂子且等等。”贾敏唤了一声道,又转而对贾母说道:“我这个儿子如今年纪渐长,这人大心大的想法也就多了。平日里便是我的屋子也不愿多待的。何况咱们娘们说话,他哪里能耐得住性子听。倒不如叫大嫂子把他带去大哥二哥那里,二哥最是个爱念书的,瑚哥儿也是下过场的。可不趁机叫翰哥儿跟二哥和瑚哥儿好好讨教一番呢。”

贾母拍了拍林翰的手,赞道:“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且跟你大舅母去吧。这是你自己的舅舅家。可别拘谨了。”

贾母眼里看着林翰,心里却叹着另一个孙子。宝玉。唉!那孩子啊,要是有林翰的一半儿懂事。也不至于被他老子收拾的那么惨了……

之后,张氏便带着林翰黛玉并徐氏一起,与贾母、贾敏和王夫人告了辞。

“玉儿可觉着累了,舅母叫人抬了软兜给你可好?”张氏牵着黛玉的小手,柔声问道。

黛玉长得粉雕玉琢的,张氏真是越看越爱。她统共只生了那么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却不得。迎春虽是记在她名下,充作嫡女教养,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她虽不会亏待了迎春,心里到底是隔了一层的。

如今见着了黛玉,张氏却是打心眼儿里欢喜她。

“舅母慈爱,玉儿还能走的。”黛玉回道,那软软糯糯的声音直惹的张氏母性大发。

“玉儿若是累了,千万要跟舅母说,知道吗?”张氏不放心的叮嘱道。

跟在张氏身后的徐氏掩唇笑道:“母亲看着是极喜爱表妹的。”

“你要是给我生一个像玉儿这么玉雪可爱的孙女,我也是疼的。”张氏笑着回道,却叫徐氏红了一张俏脸。

黛玉跟着张氏一路说话,倒也真没觉着累。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荣禧堂。张氏打发徐氏先去准备席面,自己带着黛玉林翰去了东厢。

东厢那里,贾赦贾政正在那里喝茶,贾瑚贾琏并贾宝玉却是在一边下棋。

张氏等人进来之后,贾瑚贾琏贾宝玉三人先是上前给张氏见了礼。

之后,林翰带着黛玉上前,一边一一将人教给黛玉知道,一边带着她与贾赦贾政请安。然后,林翰又指着贾瑚贾琏说道:“这是瑚大表哥和琏二表哥,咱们刚才在大门那里已经见过的。”

黛玉点了点头,依旧对贾瑚贾琏二人福了福身。

贾瑚贾琏刚才在外面已经见过黛玉一面。虽说再次见面不如刚刚见面时的惊艳,到底还是被黛玉的模样给又镇住了一把。两人心里只道:乖乖,姑妈家的这个小表妹真真正正是个极标致的人物,怕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这兄弟俩虽是震惊于黛玉的容貌,到底还记得礼数,没有盯着人家姑娘猛看不放的。

轮到贾宝玉的时候,林翰真是头疼的紧。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两人一辈子也别见面才好呢。只是怨念归怨念,林翰还是带着黛玉过来与贾宝玉见礼。

“这是二舅舅家的宝玉表哥。”林翰一边介绍着,一边紧盯着黛玉妹妹的反应。生怕自家妹妹眼泪汪汪的生出啥“眼熟”的情愫来。

不过,黛玉面儿上却是没有什么异状,只福了福身,说道:“宝玉表哥。”

林翰登时松了一口气,呼——安心了。

不想,黛玉这方是叫林翰不用再担心了,贾宝玉那头却是犯痴了。

“这个妹妹我见过!”贾宝玉痴痴的盯着黛玉看了半晌儿,末了却是蹦出了这么一句。

在场所有的人,顿时满头黑线。

贾赦贾政更是直接黑了一张脸,心里只道这死小子又在皮痒,欠收拾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妹妹可有字?

“这个妹妹我见过!”

此话一出,东厢房里立刻鸦雀无声。

黛玉秀眉微蹙,也不理贾宝玉,只转身跟贾赦贾政告辞。

林翰却是说道:“我这妹妹长得最像母亲。母亲又是舅舅们的妹妹。这一家子人长得难免有所想象。宝玉表哥像是因为这个才觉着面善的吧。”

总要把贾宝玉那话给圆过去才好,不然传扬了出去,被人说嘴的还是黛玉妹妹。

其他人听了这话,全都点头附和。

贾宝玉还待说什么,却是被贾政厉声喝住。

张氏一脸心疼的搂着黛玉走了,二叔家的那个贾宝玉真真是个什么都敢说的。上次是冲撞了皇子,这次竟毁起人家女孩子的闺誉来了。

“玉儿别往心里去。那个宝玉最是个孽根祸胎,素日里只知憨顽。他说的话,没人信的……”张氏不无心疼的哄着黛玉道。

黛玉身后跟着的燕金两位教养嬷嬷却是一路黑着脸跟着,便是四个大丫鬟也是面色不善的样子。

她们这些人刚刚站在屋外,贾宝玉的那句话她们听得真真的。

若非林翰事后想法圆了那话,两位教养嬷嬷当时就打算冲进屋子里去了。主辱臣死!万没想到,在她们的看护下叫姑娘在自己舅舅家里受了这等委屈!要是叫翊坤宫或是九爷知道,大家都没活路了。

张氏也不怪林家的下人黑着脸在那里浑身冒冷气,这要是自己的闺女被个外男指着鼻子说“面善”,她也有掐死那人的心。只是。这事儿现下最要紧的却是封口,不能叫人传扬出去一星半点。至于贾宝玉。自然有人收拾他。

“咦,老大媳妇儿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不用过来了吗?”贾母问道。

贾敏也是笑着看向张氏。却眼尖的发现黛玉神色不对,而跟在女儿身后的丫鬟嬷嬷们一个一个的也是面色很不好的样子。

“媳妇儿这不是舍不得外甥女嘛。再说了,叫婆子们送回来我也不放心,可不就巴巴的给亲自送回来了嘛。”张氏笑道,眼中的郁色却是没能瞒过精明了一辈子的贾老太太,况且林家跟着伺候的那些下人个个浑身冒着冷气,当她老婆子没感觉的吗?

只是张氏没说,贾母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想着等下叫鸳鸯去打听打听。可是有谁惹到黛玉了。

“辛苦大嫂子了。”贾敏笑得温和。

将黛玉搂到身前,贾敏又对张氏说道:“我这个玉儿自小是被我娇惯着养大的,她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嫂子担待些。”

张氏笑道:“玉儿乖巧懂事的很,我都恨不得把她抢过来,当做亲生的闺女养了。”

“太太说的是。像林表妹这般标致的人物,我也头一遭见呢。看表妹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分明就是老祖宗嫡亲的亲孙女。”王熙凤最会察言观色的。张氏的神情落在她的眼里。虽然心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到底还是帮着自己的婆母把老太太给哄住要紧。

贾母笑呵呵的乐了一回。

“玉儿过来外祖母这里。”贾母招手唤来黛玉。

黛玉此时的心情已是回转了一些,这到底不是在自己家里,她也知道不能太过使小性子。

“外祖母……”黛玉偎到贾母的怀里。娇声唤了一句。

贾母瞧着怀里笑意吟吟的小人儿,那双像极了贾敏的双眼里还隐有点点泪光,老太太一颗心都化了。

“鸳鸯。去把我收在柜子里的那个紫檀匣子拿来给玉儿。”

鸳鸯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捧着个做个极好的紫檀匣子出来。

贾母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匣子。打了开来,只见那匣子里躺着一个珊瑚手串。贾母带着几分怀念的对着黛玉说道:“这是南海的红珊瑚。夏日里带着沁凉沁凉的,是我年轻时的心爱之物。如今我老了,带不了这么艳色的东西了,还是给玉儿戴着好看。”

贾敏记得那串珊瑚手串,笑道:“玉儿还小呢。母亲倒是留着给迎春她们几个才是。”

“哎,我给她们的还少了?这是我特意留给玉儿的,又不是给你的。”贾母不依的对贾敏说道,又转而对黛玉说道:“玉儿只管拿着。当年你母亲出嫁时,我没将这个拿给她做嫁妆,她这是在吃醋呢。咱们不理她。”

贾敏听了贾母的调侃,真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便是黛玉也被贾母逗得笑眼弯弯的,腮边的小梨涡将她衬得整个人更显娇憨可爱了。

更有王熙凤在那里插科打诨,哀哀叹道:“唉,林表妹来了,衬得咱们一个个的都成了烧糊了的卷子。老祖宗哪里还能瞧得上咱们啊……”

“你这泼猴儿、泼猴儿……”贾母指着王熙凤笑骂道。

众女也是笑做一团,唯有坐在角落的王夫人面无表情的转着手里的佛珠。

到了中午,徐氏过来说席面已经准备好了。

贾母问道:“你公公那里也准备好席面了?”

徐氏应道是。

贾母这才拉着黛玉的手吃饭去了。

等着饭后大家吃茶说话的时候,贾敏叫竹染梅香把带来的礼物什么的拿过来,一份一份的按着盒子上的签子分给诸人。三春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头面首饰,和精巧的脂粉以及一些女孩子常用常玩的小东西,头面首饰这些女孩子将来能当成嫁妆的。给张氏和王夫人的都是一些布匹和首饰什么。凤姐和李纨的差不多都是这些东西。贾母看着贾敏奉上的一个观世音立像,上好的德化窑的名家的手笔还特别的供奉在普陀山的观音像跟前开光的。另外还有一把沉香木的拐杖都是上好的东西。

贾母说道:“难得你的心意了。”

说完,贾母沉沉的叹了一声。接着道:“当年你出嫁没多久,姑爷就一道圣旨被外放去了江南。这一去就这么些年啊。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不想还是见到了。不但见着了你。还有你的孩子。不枉我在佛前烧香念佛的诚心了……”

贾母跟贾敏两个又是哭一场又是笑一场的在那里说着亲热话。凤姐陪在两人身边,劝了一回又哄了一回,又是奉茶又是递帕子的伺候着。

张氏徐氏手头上还有大把的事儿要料理,吃过饭之后就告退了。

黛玉则由三春陪着坐在八仙桌那里说话,丫鬟婆子们跟在身边伺候着,倒也和乐。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坐在角落里充背景的王夫人了。她的容色并不好,隐隐有些憔悴,一个人坐在那里谁也不理。只转着手里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的。

黛玉是个极敏感的人。她虽与三春说着话儿,却能感受到阵阵让人浑身发冷的恶意自王夫人那里不断的传过来。

黛玉心里虽然觉着被王夫人看得很不舒服,面儿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表街这项圈倒是别致,不像咱们的这么俗气。”惜春与黛玉的年纪相差不多,两人性子又都是那种不矫揉做作的,短短相处了片刻便已是极谈得来。

黛玉扬起清浅的笑容,正待说话呢,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门口的湘帘便被掀了起来。

“孙儿来给老祖宗请安了。”却是贾宝玉不禁门外丫鬟的通传,便自顾自的进屋里来了。

“老祖宗,孙儿可想你了……”

说完,贾宝玉便一头钻进贾母怀里撒娇卖痴去了。

坐在贾母身边的贾敏。眉头一蹙,眼里竟是不满。

黛玉早在贾宝玉闯进来的时候,就起身避到了教养嬷嬷的身后。心下却是对这个表格恼得不行。

三春面面相觑。迎春皱紧了眉头,探春则是低眉敛目。惜春却是直接狠狠瞪了一眼贾宝玉。

王夫人在看到贾宝玉的时候,眼睛却是一亮。口中喃喃道:“我的宝玉、我的宝玉、我的宝玉……”

贾母对于贾宝玉擅闯进来也是心生不满,但是到底没有开口训斥他,只说道:“有客人在这里,还不快去见过你姑妈?”

贾宝玉顺着贾母的视线看过去,见贾母身边正坐着一个慈祥温和的太太,猜着应该是林姑妈了,便赶忙上前给贾敏问好。

贾敏笑着说这孩子长得好,只是面儿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没有进到眼里。

贾宝玉见贾敏容色极好,说话声音又温温柔柔的,便觉着林妹妹不愧是姑妈的女儿,俱是绝色。

与贾敏见完了礼,贾宝玉抬眼在屋里看了一圈,突然欣喜的冲向一旁。

黛玉本躲在教养嬷嬷身后,不料贾宝玉却是突然出现在身旁。

“妹妹叫我好找。”贾宝玉笑道。

贾宝玉冲过来的速度太快,叫燕金两位嬷嬷阻拦不及。只是如今人已到了黛玉的跟前儿,再要上前去隔开两人,未免着于痕迹。燕金两位嬷嬷银牙暗咬,死死盯着贾宝玉,生怕他又冲撞了自家姑娘。

黛玉对着贾宝玉完全没有像对三春那样和颜悦色的,叫贾宝玉好生难过。他素来喜欢跟钟灵毓秀的女孩子们在一起,黛玉长得标致,一身的气质更是飘逸出尘,再加上那隐隐的熟悉感,叫贾宝玉更是喜欢这个小表妹。

只是黛玉对着贾宝玉只是不冷不热,问一句答一句的。但是转头对着三春时,黛玉却是与她们相谈甚欢,笑颜如花。

贾宝玉伤心了,不懂眼前这位天仙似的妹妹为什么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了,对着黛玉说道:“妹妹可有字?不若我送妹妹一个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出言无状宝玉挨打

“妹妹可有字没有?不若我送妹妹一个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此话一出,却是引来了黛玉的怒视,只是贾宝玉没有察觉。他仍旧站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何况林妹妹这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是妙哉!”

说完,贾宝玉心下觉着这字取得实在是妙,不免有些得意的拿出扇子,在手里转了转。

黛玉心里怒急,面儿上反倒平静了下来。她只淡淡的看向贾宝玉,对他说道:“表哥也是念过书的人。这何为字?还请表哥教给我知道。”

原本还在得意自己给林妹妹取了个好字的贾宝玉,此时却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在了嘴角。

《礼记》中说,“女子许嫁,笄而字”。且这字,须有长者来取。黛玉双亲都在,还有个中了举的亲哥哥。论理怎么排也轮不到贾宝玉来给黛玉取字的。这实在算是一种侮辱!

贾宝玉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他一时得意忘形,此时,却是全都记了起来。当下,整个人便红了脸,尴尬万分的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迎春心下叹息,她能看出来黛玉已是非常的不满。再者跟在黛玉身边的嬷嬷此时已成怒目金刚状,且两个嬷嬷一身的气势叫她瞧得心惊不已,忙站出来打圆场的说道:“宝玉整日里杂学旁收的,真是糊涂了。林表妹的哥哥。宝玉也该是已经见过了的。林表弟已是举人了,学问上没有不通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尽可跟林表弟讨教一二的。”

贾宝玉本在懊恼刚才对林妹妹出言无状呢,听了迎春的话。脑子里一时也没转过弯儿来,只凭着本能就开口说道:“我才不要念书呢!那些个陈腐酸文有什么好念的?不过是将来要做国贼禄蠹的。林表弟这人我原瞧着也是好的,只是可惜竟一味的打算往朝中钻营,入了那禄鬼之流。又有何可敬可赞之处值得我去他讨教?!我原本还想着若是这次见了他,定要劝他一遭才是。只是,我一心念着林妹妹,不想倒是耽误了林表弟那里……”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只听见贾宝玉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自顾自说着混话。

贾敏拿出怀表来看了看,说道:“好早晚的了。我们也该家去了。”

贾母想挽留,贾敏却是执意推辞道:“反正如今我们也住在京里了,什么时候不能见的呢。下次得空了,我再来看母亲。母亲若是想我了,也只管打发人来叫我就是了。”

说完,贾敏也不顾贾母的挽留,打发人去荣禧堂那里叫上林翰,便自己带着黛玉与贾母作辞后就走了。

贾母心里知道,女儿这是恼极了。便只能叹了口气嘱咐凤姐好生送她们出去。

这时,贾宝玉却是突然闹腾了起来。

“姑妈不要走。要走也把林妹妹给留下来呜呜呜呜呜……”后面的话音像是被人堵住了嘴一样,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来。

贾敏牵着黛玉的手只做不知,脚下却是加快的步子。倒是叫黛玉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贾敏的步子。

出来送人的王熙凤心下暗恨贾宝玉的混账,面儿上却只能故作轻松的跟贾敏笑道:“姑妈早点回去休息。表妹身子弱,又出来了这么一天。回去可要好生养着……”

到了垂花门那里,贾敏说道:“凤哥儿不用送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且回去吧。”

王熙凤笑着说姑妈慈爱。又安抚黛玉道:“表妹别恼,那个宝玉最是个呆根子了,且别理他就是了……”

黛玉没说什么,却是贾敏开口道:“我这个玉儿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不过她父亲和哥哥也是知书识礼的,经常教训着她一些好歹还是知道规矩的。她身边跟着的也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嬷嬷,各个也都是好的,教导的规矩也没有人能够说出一个不字来。不是我自夸,我这个玉儿心胸还是有些的,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王熙凤饶是平时牙尖嘴利的,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了。王熙凤哪里听不出来,贾敏这是在有意敲打自己。万没想到,这位小表妹身边跟着的教养嬷嬷竟是聘的宫里出来的,还是太后/宫里出来的……这宫/里出来的嬷嬷有多难请啊?林家不仅给表妹请了两位。请的还是太后/宫里的……林家这位表妹又是长得那副样子,日后怕是有造化的……

王熙凤眼眸闪了闪,恭恭敬敬的把贾敏等人送走了。

等着轿子走远了,王熙凤咬了咬唇,气得直跺脚。这个贾宝玉,也是个祸根子!!

王熙凤扭身往贾母房里跑去,把贾敏后来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贾母知道了。

“叫人去把二老爷找来。”贾母已是被贾宝玉给气得没力气了,听听这死孩子最后嚷嚷的都是什么?!

真是作死了!

贾敏跟凤姐说的那些,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林家的姑娘是要参选的,而且老太太也想起来了,当年这个外孙女出生时正赶上万岁爷南巡,听女儿来信里恍惚提过,万岁爷是见过这个外孙女的。就像凤姐猜测到的,以玉儿的品貌,日后定是个有造化的。而且这造化,只怕还不小呢……

荣禧堂那里,贾赦等人正因林翰的匆匆离去而心下疑惑,此时却又听闻贾母使人来请贾政过去。几人不知何故,贾瑚问来人道:“可知老太太找二老爷过去所为何事?”

来人眼神闪烁,却只说叫二老爷快些过去老太太那里,至于原因却是不知道的。

贾赦眉头紧皱。心下一紧,难道这事儿与刚才林家使人唤林翰匆匆离去有关?

“宝玉呢?怎的还没见他回来?”贾琏狐疑的问道。

饭后没有多久。贾宝玉便以更衣为名离开了屋里,却是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众人本与林翰聊的畅快。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来却是觉得这事儿实在蹊跷。

“宝玉少爷,在老太太的屋里……”来人低声说了一句。

“这个孽障!”贾政气急。今日老太太屋里一屋子的女眷,这个孽障竟然编了个更衣的理由溜去了老太太的屋里。

真真是个混账!

“当初周岁抓阄时,那个孽障什么不抓,偏偏抓了个胭脂盒子。那时我就该直接掐死了他,如今倒也干净!”贾政怒道。

“先去母亲那里看看要紧。”贾赦拍了拍贾政的肩膀,嗓音低沉的说道。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贾赦对贾瑚贾琏说道,“我陪你们二叔到老太太那里看看。瑚哥儿,你跟你母亲说一声。叫她先歇着吧。”

贾瑚贾琏不敢有异议,只能应了声是。

慈晖院里,三春早已被王熙凤送回自己的院子去了。李纨原本一直就没敢吭声,见三春走了,也是早早辞了贾母回去照顾贾兰了。只贾母脸色阴沉的坐在榻上,狠戾的眼刀不时剐向坐在凳子上装木头充背景的王夫人。

贾宝玉,曾是她最疼爱的孙子,也是她寄予厚望的孙子。这个孙子生来带玉,很有几分来历。她私心里认为这个孙子将来是个有造化的。只可惜。这个孙子长歪了,怎么也拧不过来了。都是王夫人那个败家娘们不好!连个孩子都不会教养!瞧瞧这个孙子都被那娘们给教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三丫头探春。贾母想起探春刚被接到自己身边时的样子,那副怯懦的小家子气,活脱脱就是一个姨娘坯子!好在。那孩子还有几分悟性,瞧着是能掰过来的。这才养在自己身边没多久,已有了几分爽利的样子。

“大老爷和二老爷来了。”

门外小丫鬟打起湘帘。贾赦和贾政相继进了屋里。

两人与贾母问了安,贾赦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贾政却是直接跪了下去没起来。

“母亲,可是宝玉又犯了错。惹您生气了?”

贾母又狠狠剐了王夫人一眼,这才说道:“宝玉惹得不是我,是人林家!”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得那些毛病!瞧瞧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贾母气得拿拐杖直戳地板,老太太其实更想拿拐杖去戳王夫人那个不会教养孩子的败家娘们。

“那个孽障又做了什么?”贾政也是气狠了。这个孽障每每惹出来的都是大事。

“凤哥儿,你去跟你公公和你二叔学学!”贾母如今气得直哆嗦,也不想再说话了,只吩咐着王熙凤把前因后果跟贾赦贾政说了一遭。

王熙凤嘴皮子利索,嘚吧嘚吧了一通,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楚。末了,也说了贾敏离去前说的那番话。

“这事儿先封口要紧。”贾赦先不急处置贾宝玉,眼下要紧的是今天贾宝玉说的那番话不能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否则,这事儿要是害的林如海的闺女没了名声,林如海怕是要操刀子跟自家拼命了。便是妹妹贾敏,怕也是要发飙闹起来了……

“我已经叫人下了封口令了。”贾母的口气淡漠的不同寻常。

“那个孽障呢?”贾政气得眼都红了,只恨不得把贾宝玉抓过来胖揍一顿。

“我叫人把他堵了嘴,关在旁边碧纱橱里了。整日里说的都是些个混话!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左一个“混账”,右一个“孽障”的,叫王夫人坐在一旁听着,深替儿子叫屈。

“不过是给那丫头起了个字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竟然搬出什么宫/里的嬷嬷来压娘家人,也忒没规矩了……”王夫人嘟囔着抱怨道。

“二太太,你在说什么?”贾母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阴冷,叫王夫人听了禁不止打起寒颤来。

“媳妇、媳妇没、没说什么……”

贾政也是狠狠一眼瞪过来,斥道:“你且管好你那张嘴吧。”

说完,贾政起身去了碧纱橱里。

门“嘭”的关上,紧接着就从里面传出来贾宝玉扯着嗓子哭嚎的声音。

“老祖宗,救命啊!老祖宗……老祖宗……救命啊……”

贾母闭着眼,只做没听见。

“凤哥儿,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是。”王熙凤依命,与贾赦作辞后,便满脸担忧的退了出去。从头到尾,她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给王夫人,气得王夫人差点儿一口咬碎满嘴的牙。

王熙凤这个小白眼儿狼!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软禁 家学

“送二太太回小佛堂去!”贾母生怕把王夫人放回去之后,她会跟人胡言乱语,到处惹祸,便依旧命人把她送回小佛堂里关起来。

王夫人纵是不甘愿,却反抗不了贾母,只能绞着帕子气咻咻的跟着两个婆子回小佛堂去了。

“唉——!”贾母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明儿个叫你媳妇去林家看看。”

“儿子知道了。”

“你妹妹的脾气不是那么好的。她自小就跟你亲厚,叫你媳妇好生安抚安抚她吧,只说我老婆子绝不会叫玉儿白受这番委屈。叫你媳妇儿也看看玉儿去,那孩子今天受委屈,她又是个身子骨弱的,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对了,玉儿那孩子不是还需要调养身子嘛,叫你媳妇开库房看看家里可有什么得用的,明儿个给你妹妹送过去。再者,我这里还有好些东西是预备给玉儿的,明儿个且叫你媳妇也一并带过去。”

“是。”贾赦一一应道。

隔壁碧纱橱里的哭喊声已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贾母的眼中流露出了几许不忍。

“老大,去看着点老二,别叫他把孩子真打出了好歹来。”

贾赦嗯了一声,起身进了碧纱橱。

不一会儿,贾政跟着贾赦一起出来了。

贾政白着一张脸,跪在贾母跟前儿。贾赦依旧坐回了原来的位子,淡淡的说道:“老二文弱些,没伤着筋骨。”

“母亲。是儿子无能,竟养出了这么个孽子来……”

“你丢了差事也许久了。我原本还想着叫姑爷帮你找找门路……唉……”贾母原本今天还想找机会跟贾敏说说。看林如海能不能走走关系,帮贾政谋个差事的。老太太这话儿还没说出口呢。不想那边贾宝玉却已经犯浑惹恼了贾敏。

“我知道,你自没了差事之后,便一心扑在宝玉身上,亲自督促他学习,教导他功课。我也是盼着那孩子能好的,所以便是你打他罚他,我也没拦着你。可是你看看,你教导了宝玉这么些年了,那孩子却是越长越不像个样子!他说的那些个话。可是连祖宗都给骂进去了!”

贾母是越发的火大了,她素来就知道这个小儿子为人有些个木讷,不过这个儿子念书却是认真的。虽然他科举不中,但是四书五经什么的还是熟悉的,用来教导宝玉也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教导了几年了,贾宝玉却还是那副老样子,这下贾母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个王夫人骨子里就有不好的,叫贾宝玉给随了去?

这老太太本就暗恨王夫人那个败家娘们,觉着她骨子里就是个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结果她生下来的那几个孩子。除了早逝的贾珠,一个贾元春一个贾宝玉,也全是没脑子的!一个比一个的会惹祸!还说宝玉是个有造化的呢!结果造化没见着,竟叫人糟心却是真真的!!!

这一想起宝玉生来就有造化的说法。老太太不免就想起了那块所谓的通灵宝玉。老二媳妇说一直这玉是胎里带出来,还说宝玉定是个有造化的。如今,这老太太却是也跟着疑心这其中的真假了。

贾母宁肯孩子们愚笨些。只要能安安分分的就好。总好过现在这样,一个个的自以为聪明。却到处惹是生非,给家里招祸。连带着她老人家不得安宁!

“宝玉这个样子,以后还是别叫他出门了。”贾母说道,“便是家里来了亲戚,特别是带着女孩子来做客的,能不见也就不要出来见人了。这孩子一来二去的也大了,那些个话小时候说说倒也没什么,大家伙儿的权当是个乐子听听,笑一回也就罢了。如今,就像他今天这样,口没遮拦的说的那些个混话,非把亲戚全都得罪光了不可!”

贾赦眉尖儿一挑,心下暗道:老太太这是打算把贾宝玉给软禁起来?!不过,想想这却不失是一个办法……

贾政虽然有些木,全也不是笨得无药可救,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咬了咬牙,“儿子这就带着那个孽子回去,以后再不叫他踏出家门一步……”

贾母一时却没接着贾政的话说什么。她只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贾政,又望向坐在凳上的贾赦,再转回去看贾政时,眼中已满是伤痛。

贾赦比贾政年长几岁,许是练武的原因,纵使已经是抱孙子的人了,看着却只有三十岁的样子。而且,这些年来愈加有当年贾代善的风范。反观贾政,鬓间已有了白发,背也微微有些佝偻,面色瞧着实在是算不得好,瞧着竟要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岁不止。贾赦贾政这两人要是站在一起,倒是贾政看着更显老一些。

“你总还是要做事的,宝玉还是由我老婆子亲自看着吧。”

“怎好劳动母亲……”

贾母摆了摆手,“你正当壮年,不该终日窝在宅院里,好歹你膝下还有三丫头和环哥儿呢。环哥儿虽是庶出,你好生教养,将来未必不能出息了。”

“至于宝玉……”这孩子既然喜欢被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围着,倒不如找个院子,放十几个漂亮丫鬟在里面伺候着,就这么拘着他养着他就好。待到日后,再为他娶一房贤惠的媳妇也就是了。

“老大,我记得府里原本有一处废弃的院子。”

贾赦抬眼看向贾母,点了点头。他记得那个院子,以前那里原本是用来关着那些犯了错的姨娘的。只是贾代善的姨娘已经没有活下来的,他自己也只一个嫡妻张氏而已。所以那个院子已经空置了好些年。

“儿子回去就叫张氏,把那个院子收拾出来。”贾赦说道。

贾母点了点头,看向贾赦的眼里有着欣慰。这个儿子虽与自己不怎么亲近。却是个孝顺的。

“那个院子里的费用,从我这里出。丫鬟什么的。也有我来安排。”

贾赦应了。他虽不待见贾宝玉,却也觉着把这个祸头子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是个好主意。至少自己可以稍稍安心些。这府里的下人,虽有些内斗,不过口舌之类的,贾赦自问还是能控制住的。且他暗自揣摩贾母的意思,那个宝玉怕是连那个院子也是不能够出来了,控制起来会更便宜一些。

“二弟若是有空,倒是不妨去家学里教导一下家族子弟。”贾赦沉吟了片刻,却是对贾政说道。

“依你的性子,在官场实在是难有作为。不过。你到底念了这许多年的书,我想教导一下家族子弟,却是很够的。正好,如今管理家学的三叔年纪大了,他早年又没了儿子,只一个孙子养在膝下。前儿个,三婶还说三叔又病了,家学便也跟着放了几日假。隔壁敬大哥哥还说,总这样下去。不是个长久之法。”

“我当时就想着倒不如,索性给三叔家一笔银子,叫他老人家好好休养休养。家学那里,由二弟出面执掌。二弟的性子不够圆滑。做官不行,为人师表却是刚刚好的。……”

“老大这话,说的很是在理。老二啊。原本我一心叫你入仕做官,却是忽略了你的性子。并不适宜官场。”贾母这话却是说的中肯,往日里因为对婆婆的怨念一直搁在自己心里。所以,她不甚喜爱这个由婆婆养大的大儿子,总觉着这个儿子与自己不亲近。只是,如今便是再不甘心,她也得承认这个大儿子被婆婆教养的很好。

贾政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去家学里教书,于他来说,确实是比做官要来的适宜。

“多谢大哥想着了……”贾政谢道,这真是他生平头一次,对贾赦这个大哥生出了感激之情。原先,上有贾代善和贾母宠着,下有那些下人们的奉承着,又有王夫人在一旁撺掇着,贾政心里其实是瞧不上武将出身的大哥贾赦,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是这个让他一直瞧不上的大哥,官儿做的比自己稳,娶的媳妇儿比自己的老婆贤淑,生的儿子更是比自己的孽障强出了几座山!关键是,人一家子安分,全不像自家的那些惹祸坯子,一个赛一个的,糟心的很!

“自家兄弟。找时间,你跟我一起去见见敬大哥哥,把这事儿说了吧。”

“听大哥的。”

“我的儿,可是叫你受委屈了……”坐在轿子里,贾敏心疼万分的将黛玉抱在怀里摩挲着,只听她在那里恨声说道:“那个宝玉,满嘴的胡言乱语,全没个礼数分寸。我儿只当他说的那些话是一阵大风吹过,别往心里去,没得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的。”

“我儿且放心,娘亲定会给你出气,绝不叫你白受了这委屈!”至于自己要怎么做,就看明日娘家那边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了。

今日贾宝玉两次三番的对着自己出言无状,黛玉本也是气恼的。只是现在看着贾敏面沉如水的样子,黛玉又记挂着贾敏气急伤身,不免反过来安慰贾敏道:“娘亲也别气了,仔细又犯心悸的毛病。女儿也不是那小气的人,那些不入耳的话,女儿素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不会往心里去的。”

“到底还是我的玉儿懂事。”贾敏说道,脸上的阴沉之色跟着回暖了几分,只是心里依旧把王夫人跟贾宝玉两个人给从头到脚骂了个百八十遍。

贾敏此时还不知道早在黛玉去荣禧堂给贾赦等人请安时,那个贾宝玉就已经叫黛玉吃了一记委屈。等着后来,贾敏到家之后从燕嬷嬷那里知道了荣禧堂的事情之后,气得直接摔了一个汝窑天青的花瓶。只是,这却是后话了。

轿子里贾敏黛玉母女俩互相劝慰着,轿子外面林翰骑马跟在一旁,俊秀的眉一路都是紧蹙着的。他此时心下已是懊恼的半死,直怨自己大意了。他原本以为今日只要将贾宝玉看死在荣禧堂那里,林妹妹可以免受这废物点心的挤兑,不想却还是叫人接着更衣的名义遁走了去。

到了家之后,林如海还没有从吏部回来,贾敏只好将黛玉先打发回燕子坞休息去了。

“你的身子这才有些起色,今日若不是要去给外祖母请安,原不该带你出门去的。这累了大半天了,你赶紧先回去歇着要紧。”贾敏软声软语的跟黛玉说道,转头又吩咐那些跟着黛玉的丫鬟嬷嬷道:“好好护着姑娘回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二十四孝林老爹

黛玉今日到底也是气了一场,又与人应酬了大半日,确实已是没有什么精神了。贾敏既然叫她回去歇着,她便也没有推辞,只道:“那女儿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再去给爹爹和娘亲请安。”

“你身子要紧。那些个晨昏定省的,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你的孝心,我跟你爹爹都是知道的。”贾敏轻轻拍着黛玉的小手,说道。

“妹妹先回去歇着,哥哥等会儿出去给你买些果子南糖之类的零嘴吃食回来……哎呀呀呀呀……”林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贾敏拧着耳朵拎到一边教训道:“你妹妹如今这脾胃正虚弱着呢,你少来逗她吃那些个不好克化的吃食。”

“嘶——疼、疼,母亲大人你轻点儿啊!妹妹还在这儿呢,母亲好歹给儿子留些体面啊……”林翰龇牙咧嘴的求饶道。

这一路上,黛玉面儿上虽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因为贾宝玉的那些话有些个抑郁,如今却是叫林翰的一番耍宝将心里的郁结给冲散了不少。

“哥哥晚上可要来与我一起用饭?”黛玉问道。眼见着林翰的耳朵被贾敏给拧得都红了,她到底于心不忍。

黛玉的那双水汪汪眼睛扑闪扑闪的,隐有几分期盼之色。贾敏见了一阵子的心疼,她也知女儿的心意,便放开了林翰,转而伸手去戳黛玉的额头,假意嗔怪道:“昨儿个我才说了你哥哥,他但凡有什么好的,只想着你。全不记挂着我跟他父亲的。不成想,今儿个你也来这么一遭。怎么只想着叫你哥哥去你那儿吃好的,也不晓得叫上娘亲和你爹爹了?”

“这不是看娘亲跟爹爹分开好些时候了嘛。爹爹肯定很像娘亲了……”黛玉低声嘟囔着,后面的话说得声音太小,却是没有人能听清了。

贾敏脸上的胭脂越发鲜艳了,“你这孩子真是越发淘气了,小小年纪学的和贫嘴的猴子一样,真是叫人气的牙根痒痒的。”

凤眼斜睨过去,扫到站在一旁的林翰。他正抬头望天,一手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掩饰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贾敏抬手一指就朝林翰戳了过去。气哼哼道:“定是你教坏了你妹妹的。”

一番笑闹,倒是叫众人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轻松了下来。

“行了,回去歇着吧。记得晚上叫小厨房多做一些吃的,我等你爹爹回来,就一起过去用饭。”

黛玉点点头,与贾敏和林翰福了一礼之后,便被丫鬟嬷嬷们簇拥着回自己的燕子坞去了。

“翰哥儿,陪娘亲走走。”眼见着黛玉一行人走远了。被驱散的乌云又重新爬到贾敏的脸上。

林翰扶着贾敏的手臂,慢慢朝主屋方向走去,身后竹染梅香极有眼色的拉开了自己与这对母子之间的距离。

贾敏与林翰慢慢走着,仿佛只是在散步一样。直到快要接近主屋了,贾敏方才打破沉默。

“你带玉儿去给你舅舅们请安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瞧她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的样子。”贾敏问道。回来的路上,她本是想直接问玉儿的。又怕女儿报喜不报忧只瞒着她。所以,她才决定等回来之后问林翰的。

林翰先是跟贾敏自我检讨了一番。然后才将贾宝玉说的话告诉贾敏知道。

这时,贾敏已经一脚迈进了主屋。

“哐啷”一声,一只花瓶被贾敏直接伸手扫到地上,碎瓷片铺了一地。

贾敏有心悸的毛病,林翰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将贾敏搀扶到窗前的榻上坐下。

“娘亲别气,这事儿儿子有法子治那个破石头!”

拍了拍儿子的手,贾敏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稍稍平缓了心中的怒气。

“这事儿不好闹开的。闹开了,吃亏的只能是你妹妹。”

“玉儿吃什么亏了?”却是林如海的声音。只见他蹙着眉看着这满地的碎瓷片,又看了看这对明显正处于愤怒状态的母子俩。

“还不赶紧进来把地上收拾干净,一个个的也没个眼色,弄伤了太太可是玩的……”林如海对着竹染梅香斥道。

等着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干净了,林如海这才听林翰说了今日他们在荣禧堂里发生的事情。

“……那个宝玉表哥素来就是个爱胡言乱语的。上回见儿子第一面时,他就说以前是见过儿子的,这回对着妹妹也是这样。想来,那些但凡长得能看一些的,都是他见过的……”

林如海的表情,平静的不像话。

“……敢坏我妹妹名声,我被狠狠治治他不可!”林翰犹自愤恨的说着话,还不时的挥舞两下拳头。

“你小子什么都别想!明天赶紧给老子滚回书院去!”林如海兜头一盆冷水浇到林翰的头上。

“只这一件?”林如海这话问的是贾敏。

“何止!那小子饭后突然闯进老太太的屋子,也不叫守门的丫头通报一声。揪着玉儿又是一番胡言乱语,又闹着给玉儿取字,又说了些别的混话。玉儿也气狠了,呛了他一句……”贾敏说话间,眼里已经快要喷火了。

便是林翰,也跟重新充满了气一样的,又叫着要教训教训贾宝玉好给自己的妹妹出气之类的话。

倒是林如海,神色平静的越发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了。唯有与他夫妻多年的贾敏知道,林如海这是气狠了。

“老爷既然回来了,咱们就先去玉儿那里用饭吧。”贾敏说道,“玉儿许久没见过老爷了,想爹爹了呢。”

自己也有几个月没见着闺女了,林如海心里想女儿也想得紧,便笑道:“玉儿的身子可好些了?今儿个她累了一天了,怎么又去她那里用饭了,没得扰了她休息。”

“这也是那孩子的孝心。我看着玉儿的身子已经比在船上时好了很多,老叫她躺着也不好。再说了,这都两个月没见着了,老爷真就不想女儿了?玉儿可是很想她的爹爹的……”

林如海坐不住了,“快走快走,晚了,玉儿该饿了……”

说完,林如海一马当先的抬脚离开了,贾敏和林翰忍着笑意跟在林如海身后。

燕子坞里,这一家子再次重聚在一起。

对于黛玉这个女儿,林如海素来是只有怜惜宠爱的。别看林翰很疼黛玉,比之林如海来,却是拍马也不及的。

一家子用过饭之后,各自拣着自己喜欢的位子坐下喝茶说笑。

林如海打量了一番屋子,对着贾敏说道:“我记得库里还有一套白色的定窑茶具,拿来给玉儿使唤吧。”

“玉儿学琴也学了好些日子了,她如今身量还小,库里不是有把绿漪琴吗?我瞧着玉儿现在使着刚刚好。等着她再长大些,就拿那把九天风雷给她。”林如海一句话,黛玉的屋子里就又多了一把宋朝的古琴,一把唐朝的古琴。

“玉儿素来喜爱那些花啊朵儿的,那个汝窑的笔洗不错,是前朝的古物了,拿来给玉儿养水仙倒是不错……”

“玉儿身子不好,叫小厨房每天给孩子炖一盅燕窝雪蛤,听说是极养人的……”

林如海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黛玉的小库房蹭蹭蹭的多了好多东西。

贾敏自是娇宠女儿的,林如海说什么,她自是一一应了。

林翰也只坐在那里看着黛玉,时不时还宠溺的笑笑,完全不因为父母对黛玉的偏宠而吃味。

“这屋子铺的这种碧玉凿花纹样的砖,夏日里瞧着不错,冬日却不行的。库里不是有几张唐朝的织毯吗,听说是波斯传来的。取了来给玉儿,叫她们冬天给铺地上,踩着脚下也暖和……”

“爹爹,女儿的小库房里要放不下了啦……”黛玉皱着小鼻子娇声笑谑道。

一家子又说笑了一回,黛玉渐渐精神不济。

“今儿先散了吧。玉儿早些歇息。”贾敏心疼的抱了抱女儿,“你们好生伺候姑娘。”

“别送了,玉儿且好生歇着吧。”到了门口,林如海拦着不叫黛玉送他们出门。

“爹爹、娘亲、哥哥慢走。”

“燕嬷嬷叫人给姑娘准备了浴汤,姑娘且洗洗,去去乏,晚上也能睡得好些。”书香说着,便搀着黛玉往浴间里去了。

“嗯。”

黛玉的声音听着闷闷的,书香以为她还在气恼,便宽慰黛玉道:“姑娘且宽宽心吧,不然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心疼的只会是老爷太太和大爷。这样一来,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反倒是便宜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黛玉泡在浴桶里,双臂交叠着趴在浴桶边沿上。头上绑着的双髻早已散开,乌压压的长发披在身后。

“我早就不气了,只是有些担心……”

“姑娘担心什么?”书香一边舀起水浇在黛玉的背上,一边疑惑的问道。

“唉,爹爹的脾气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次的事儿,爹爹怕是要迁怒于大舅舅一家子了。我担心大舅舅他们要被带累着受难了……”

呃?!

听了这话,书香不禁呆愣了片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张氏来访 黛玉请安

林如海,并不是个完美的人。他有很多的优点,也有不少的缺点。在他的所有缺点当中,最叫人头疼的就是,这个林如海十分的爱迁怒。尤其是,当事情涉及到他的宝贝闺女的时候,那完全是没有一点道理可以跟他讲的。

就拿黛玉因为贾宝玉的口没遮拦而受了委屈这件事来说,林如海就能将这笔账挂到贾家所有人的头上去。为此,贾家很是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不过,这是后话了。

从贾家回来的第二天,林翰一大清早的就被林如海打包,扔上马车叫人送回书院去了。

贾敏送走了林如海,又处理完了家事,正打算去燕子坞看女儿呢,就听有竹染来报:贾家的大太太和二奶奶来了。

按理,张氏该带着大儿媳来的。只是,大儿媳徐氏不比二儿媳凤姐会说话,会哄人开心。

贾敏叫人请了张氏和凤姐进来。她虽然因着昨日的事情心里气恼,到底还是自己站在院子里亲自候着张氏。无论如何,在礼数上贾敏绝不会叫人找出她一点错儿来。

一番见礼客气之后,张氏道:“老太太担心玉儿那孩子,打发我过来看看。”

说着,张氏接过凤姐儿递过来的一个雕漆匣子,连同一份礼单一并推到了贾敏的面前。

“玉儿那孩子身子可还好?昨儿有没有累着?”

“劳老太太记挂着了,玉儿身子还好。只是,听她院子里的丫鬟讲。昨晚上那孩子没怎么睡好,所以只怕这时候还赖在床上没起身呢。”贾敏笑眯眯的说道。语气亲昵却不见热络。

张氏心下叹气,却也不怪贾敏。昨儿个那事摊到谁家女孩子头上。家里大人都是要恼的,况且贾敏的脾气素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

张氏朝凤姐睇了一眼。

凤姐会意的笑了笑,说道:“姑妈好福气,小表妹是个难得的标致人儿,我只瞧了一眼便爱上了。昨天姐妹们都在,我也没能跟表妹说上几句话。今儿个趁着她们几个都不在,我可要好好跟表妹聊聊……”

“也好,玉儿也没个亲姐妹什么的,整日里也孤单。你能去陪她说话,我还要谢你呢。”贾敏笑道,又吩咐身边的梅香道:“你且送琏二奶奶去燕子坞看看玉儿去。”

凤姐儿与贾敏张氏作了辞,便由梅香领着出去了。

打发走了凤姐,张氏这才又对贾敏说道:“我也知道昨儿个那事儿是咱们的不是,没能看好宝玉那个孩子。妹妹心里有气,嫂子能理解。说实话,要是我闺女遇到这事儿,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嫂子这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统共只玉儿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是被我跟我家老爷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便是翰哥儿对着玉儿,那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溺着。这么些年来,玉儿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昨儿个那事儿。我真是……”

张氏安抚的拍了拍贾敏的手,低声说道:“只是,这事儿到底牵扯到玉儿那孩子的闺誉。总不好闹开了去。”

贾敏气恼的给了张氏一个白眼,撇撇嘴说道:“若非如此。昨儿个我当场就闹了……”

张氏依旧好脾气的劝慰着贾敏,“老太太虽疼宝玉。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玉儿是老太太的外孙女,老太太岂有不疼她的道理。”

说完,张氏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昨儿个你们走了之后,宝玉就被二叔给收拾了一顿。”

贾敏没好气的轻哼了一声,就二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起来能有多重……

见贾敏只在那边低头看指甲,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张氏只好再接再厉的说道:“你大哥后来跟我说……”

一阵嘀嘀咕咕之后,贾敏凤眼一瞪,不可置信的看着张氏。

“大嫂这话当真?”

“院子还是我安排人打扫布置的呢,岂能有假?”张氏说道,“宝玉那孩子都快及冠的年纪了,却是跟个孩子似的,没个规矩礼数。漫说是你大哥了,便是你那两个侄儿,也很不待见宝玉那孩子的。只是,我跟你大哥想着,与其放宝玉出去整天胡说八道的给家里惹祸,倒不如就依着老太太的心思,把他圈在一处院子里就这么养着。咱家虽不比以前风光了,白养他一个还是能够的……”

贾敏没说话,她还沉浸在刚刚听到的消息里。

张氏端着茶盏呷了一口,轻舒一口气,好歹稳着点这位小姑子了,真是不容易。

这时候,林清家的突然来了。

“太太,内务府来人说,请您递牌子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贾敏听见了,只眼神闪烁了一下,面色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叫大管家去安排吧。”

等着林清家的领命离开之后,张氏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很是疑惑问道:“真是奇怪了,好好的怎么叫妹妹进宫去请安了?”

外任官员的内眷,按制是不用进宫请安的,林如海下一任的任命还没有下来。这时候后/宫招贾敏进宫去请安,莫不是林如海的官位还要再……

张氏心里觉着奇怪,却也只往林如海身上去想。

“哪里知道呢,许是念着我们老爷忠于王事也说不定呢。”贾敏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疑惑。

张氏见状,反倒过来劝了贾敏一句:“既然内务府来人传话了,妹妹自当听从安排。这也是妹妹一家子的福气。说来,便是在京为官的人家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递牌子进宫请安的。便是有资格进宫请安的,这递了牌子,也要看宫里的贵人们有没有空见呢……”

贾敏笑着点头称是。

两人就着请安的事情,说了一会儿,张氏便也准备回去了。

“妹妹既然还要准备进宫请安,我也就不再叨扰了。还要麻烦妹妹使唤个人去喊一下凤哥儿,我们也该家去了。”

去唤凤姐的丫鬟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凤姐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黛玉。

“见过大舅母。”黛玉对着张氏福身问安道。

“玉儿怎么过来了?身上可还好?凤哥儿也是的,怎的不拦着这孩子?”张氏将黛玉拉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瞧她气色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黛玉笑着回道:“舅母快别怨二嫂子了。二嫂子倒是不叫我来的,说是来看我一遭,没得反叫我又累出病来。只是,我既然已经知道舅母来了,哪里有不来请安的道理?”

“你这孩子,是个知礼的。”说完,张氏又对贾敏说道:“妹妹跟妹夫教导的好,我瞧着翰哥儿和玉姐儿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

“大嫂快别夸她了,你不知道这孩子其实是个淘气的。”

贾敏笑笑说道,张氏听了却是不依。

“玉儿这孩子哪里会是个淘气的,妹妹也太谦虚了。我见过那么多家的女孩儿,再没有比玉儿这孩子更懂事,更出挑儿的了。”

说着,张氏指了指站在身边的凤姐说道:“我原想着凤哥儿便是个极出挑的了,行事又爽利,嘴上也能说得出话来。现如今跟玉儿在一块儿,可是把她给比下去了……”

“婆婆这是有了林妹妹,便再不疼我了……”凤姐见机跟着在那儿插科打诨的说了一句,却是逗了贾敏跟黛玉。

“你放心,你婆母不疼你,有琏二疼你也是一样的。”贾敏说笑道,“姑妈也是疼你的……”

张氏跟着她们一起笑了笑。窥了个空,她瞄了一眼凤姐,见凤姐对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又抱着黛玉摩挲了一回。

“玉儿是个好孩子,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张氏慈爱的对黛玉说道。

贾敏听了这话,却只笑了笑。

等着张氏带着凤姐回去之后,贾敏将黛玉搂到自己身前,问道:“你这孩子也太死心眼儿了!大家都是亲戚的,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节哪有你自己的身子骨重要了?怎么样?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了?”

问完了黛玉,贾敏又把跟在黛玉身边伺候的人数落了一顿。

“娘亲,我好着呢。”黛玉拉着贾敏的手就是一顿撒娇,“我知道娘亲疼我,只是我又不是病得起不了身的。况且,哥哥也说多走动走动,也不是什么坏事的。娘亲别担心了……”

说完,黛玉见贾敏神色间仍旧带着不赞同,当下便换了一副表情,期期艾艾的说道:“娘亲见着我就不乐意,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说着,黛玉便作势要往屋外走。

那神情,那语气,好不委屈的样子。

贾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快要中午了,你好不容易走过来的,这是要到哪里去?”

黛玉低垂着粉脸,站在那里,只拿脚尖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蹭着,小嘴嘟嘟的哼哼道:“回去窝着啊……”

“既然都来了,就在娘亲这里用午饭吧。等用了饭之后,也别急着回去了,就在娘亲这里歇午觉好了。”

等着贾敏叫人备好黛玉的午饭,却见黛玉却还在原地低着头磨圈儿,她不禁好笑的说道:“还不快过来。那地上有花儿吗?叫你依依不舍的。”

黛玉带着点小傲娇的被贾敏拉到身前一阵的揉搓。(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秀女名册

这天早上,贾敏一身诰命服饰,坐着轿子进宫请安去了。

寿安宫里,太后早早的打发走了来请安的妃嫔,只留下了宜妃陪着自己说话。

“……古太医说了,林家那位小格格的身子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路上晕船晕了十几天,吃不下东西的,所以身子才虚了些。只要好生调养些时日,也就好了。……”宜妃正跟太后说着黛玉的事情。

林家小格格日后要栓婚给九阿哥为嫡福晋的事儿,太后一早就从康熙那里听说了。自从知道了这位林家小格格一到京都就病倒了的消息,老太太就开始犯愁了。她生怕这家的姑娘身子骨不好,日后会在子嗣上有什么问题。得知宜妃请了左院判去给那姑娘看诊,老太太便跟宜妃打听了起来。

听了宜妃的话,太后点了点头,叹道:“真是难为那么小的孩子了。这晕船,也是件遭罪的事儿。”只要这姑娘的身子骨没事儿,其他的都好说,太后心里如是想着。调养身子的好东西,宫里多得是,自己多赏赐一些给那孩子就是了。

“谁说不是呢?这种事儿便是摊到一个大人的身上,那也是吃不消的。何况玉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宜妃跟着叹道,她原本还想着叫黛玉进宫来给自己瞧瞧呢,如今却只能再等等了。总不好叫人家小姑娘带着病进宫来啊,被小九知道了还不得跟自己急?

两人一起叹了一回。太后已经不再忧心林家姑娘的身子骨了,便说起了一些关于那姑娘的趣事来。

“哀家听皇帝说,林家那个女孩子模样长得极好。性子也很是有趣,当年皇帝还抱过她。据说。太子也觉着那孩子可爱,想抱来着。偏那女孩子不让他抱。皇帝便经常拿着林家那孩子去逗太子,呵呵……”太后笑呵呵的说着从康熙那里听来的笑话。

“为这事儿,太子还特地跑来哀家这里告状,说他皇阿玛欺负人,呵呵……”

这事儿,宜妃也听九阿哥说过。

“这事儿小九也说起过。臣妾那时听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时候,太子可是被林家那孩子给郁闷坏了……”

……

等着太后见着贾敏之后,便知道林家那个女孩子长得必是不差的。

太后和颜悦色的跟贾敏说了一会儿话。言语间对黛玉多有关怀。宜妃陪在一旁,时不时的也说上一两句。

“等着你家小格格身子养好了,你带那孩子进宫来给哀家瞧瞧。”末了,太后说道。

贾敏自是遵命。

太后又赏赐了一些缎子和许多补身子的药材,叫贾敏带回去。

宜妃送贾敏出去的时候,嘱咐道:“玉儿那孩子且好生将养着,我那儿还给她准备了好些东西,已经叫人在宫门那儿候着了,等着你出去的时候带上。”

贾敏又是一番道谢。

宜妃又道:“日后没事儿的时候。你尽管递牌子进来,也带玉儿那孩子进宫来见见。”

贾敏回到家里,先是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

“叫人去看看玉儿用过饭没有?”贾敏对着身边伺候的梅香吩咐道。

没一会功夫。就有小丫鬟来回报说,黛玉那里还没有用饭呢。

贾敏知道了之后,便叫人捧着太后和宜妃给的赏赐。去了燕子坞。

“娘亲。”黛玉见贾敏来了,便起身迎了上前。问道:“娘亲这趟进宫可还顺利?”

贾敏牵起黛玉的手,来到花梨大理石桌前坐下。跟着贾敏过来的丫头们将那些缎子药材之类的放在桌上之后。便都退出了屋子,只竹染梅香两个留在屋里伺候。

“娘亲这趟进宫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也见着了宜妃娘娘。这些都是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贾敏说道,“都是给你的。”

贾敏又嘱咐道:“这些药材之类的,有些是大补之物,你如今还用不着。叫书香她们给你收好,先登记入库吧。”

黛玉一手绕着辫梢,侧头看了看桌上的那堆东西,指着那些药材说道:“这些药材之类的,娘亲收着吧。放在我这儿,也是白收着。”

又道:“哥哥如今一个人在书院那里,吃喝怕是比不得在家的时候。他身边又只有一个林平伺候着,怕是也不会很周全。不如等哥哥每次放假回来,娘亲把这些药材拿给哥哥好好补补身子。”

平日里林翰吃住都在书院,不过每月会有三天假期可以回家看看。

贾敏想了想,便说了声“也好”。

又道:“这些缎子,玉儿且先挑拣一些喜欢的,叫文绣给你做几件家常便服来穿。余下的,或是收着,或是打赏给谁都好,随你喜欢就是。”

黛玉点头应了。

贾敏又将一个雕花的紫檀匣子拿给黛玉,说道:“这个也是宜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你且留着自己用。”

黛玉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对春带彩的玉镯子。

那镯子,水头极好,不带半点杂质。

“这镯子的颜色很难得,而且水色透亮,是个好东西。”贾敏就着黛玉的手打量着那对镯子。

镯子下面压着一张花笺,上面并没有写字,寥寥几笔画了一朵半开的莲花。

贾敏纵是不明白那张花笺上画的莲花是什么意思,却也猜到这镯子怕是九阿哥借宜妃的手送给黛玉的,心下不禁暗笑九阿哥的精乖。

黛玉捻起那张花笺,看了一会儿,嘴角渐渐扬起一抹轻笑。

“咳咳”贾敏轻咳了两声,打趣道:“行了,别看了,再看下去那张花笺要叫你看出一个洞来了。”

黛玉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娘亲尽取笑人家。娘亲不觉着这花笺上的莲花画的很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玉儿也用不着紧盯着不放啊。”贾敏说道,“你且收收好吧。日后没事的时候,尽管拿出来看着就是了。”

接着,贾敏又说了要留下来用午饭。

“知道娘亲要过来,我一早就吩咐下去,叫她们多准备一些菜了。”黛玉说道。

“书香,叫人去看看小厨房那里可准备好了。”转而黛玉又对贾敏说道:“娘亲今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早饭想来是用的极早的。如今,娘亲怕是也饿了,咱们还是早些用午饭的好。”

贾敏笑应了,只道“玉儿有心了”。

翊坤宫里,九阿哥单手撑着斜卧在美人榻上,手里翻着的是今年的秀女名册。白玉一样的修长手指,捻起名册一页一页的翻着,偶尔还会在纸上比划着什么。纤长的睫毛犹如羽扇,一下一下的扇着。妃色的薄唇浅浅一勾,带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守在宜妃屋里伺候的两个小宫女,时不时的拿眼往美人榻那里偷瞄过去。两人恨不得化身做了那本名册,好叫九阿哥的手指能一下一下划在自己的身上。这样想着,两人不知不觉便红了脸。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两个小宫女连忙整了整神色,恭恭敬敬的立在原处。

宜妃从寿安宫里回来,一进屋子就看到九阿哥在那儿翻看着秀女名册,便笑问道:“可有瞧得上眼的?”

九阿哥自榻上起来,扶着宜妃到桌边坐下,答非所问的问道:“额娘见着林夫人了?林夫人有没有说玉儿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宜妃没好气的斜睨了一眼过去,却瞧见儿子眼里毫不掩饰的忧色,这才好歹是把心里直往上翻的酸气给压下去了一些。

“林夫人,额娘见着了。瞧着林夫人的样貌,便知道林家那个小格格怕是真得一副好模样了。”

黛玉襁褓时便已能看出长成之后的绝色之姿,九阿哥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太后也很关心林家小格格的身子,问了林夫人,林夫人说已经好了很多。太后还叫林夫人以后带着那孩子进宫来给她老人家瞧瞧呢。”宜妃说完,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又道:“我知你的心思,总会找机会叫你见见的。”

“小玉儿没事,儿子也就安心了。”九阿哥笑道。

宜妃抬眼想说什么,却见守在屋里的宫女们各个都红了脸,忙嗔了九阿哥一句:“快别笑了。再叫你这么笑下去,我这屋子里的人全都要变傻子了。”

宜妃又唤来琉璃,吩咐道:“叫她们这些人都退出去吧。这大热天的,屋子里守着这么多人,越发叫人觉得热了。”

九阿哥将秀女名册整理好,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次的秀女里,可有你看得上眼的?”宜妃旧事重提的问道。

“儿子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罢了。”九阿哥一边转着扳指一边说道。“这次要给十二指嫡福晋了吧?”

宜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便顺着九阿哥的话说道:“是啊。你皇阿玛的意思是,给十二指了嫡福晋,再给十三十四指了侧福晋。还有你上面几个哥哥也要添人的……”

说完,宜妃到底没忍住,一指就戳了过去。

“你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儿的。那林家的小姑娘还有六年才选秀呢,你还真等这么些年。我不管,今年一定要给你指个侧福晋过去……”

九阿哥难得好脾气的听着宜妃抱怨,只笑了笑,没作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流言蜚语

“……这么些年了,那起子下作小人变着花样的败坏你的名声。这次选秀,要是你兄弟们全都指了人,却单单跳过你,外面的那些流言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儿了呢!”宜妃越说越气。

九阿哥笑了笑,只丢出了一句:“随那些人说去就是了。”

宜妃听了,瞪着一双桃花眼,差点给气得背过去。

“你还无所谓了啊!你也不想想,要是林家听见了那些流言,信以为真了。人家还会愿意与你做亲?林如海也算是你皇阿玛的心腹了,他要是豁出去求你皇阿玛,叫给他家姑娘重新指婚,你皇阿玛未必不会同意的。”

康熙不会愿意寒了臣子的心,尤其是心腹臣子。林如海如果执意不愿将女儿嫁给九阿哥,康熙多半会尊重林家的意愿,为林家的姑娘重新指门亲事。当然了,康熙心里肯定也会因此生出些想法,林如海以后的仕途怕会有些影响。但是,林家若是真心疼自家的姑娘,也不会顾忌这个。

“额娘,且消消气。”九阿哥拿过团扇,帮宜妃扇凉,桃花眼中依旧是一片温和,半点波澜没气。“儿子知道,额娘这是心疼儿子呢。那些流言蜚语的,儿子多少知道一些,额娘怕是也听了不少。”

宜妃自九阿哥手里一把将团扇抢过来,气呼呼的自己扇了起来。

九阿哥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额娘听儿子的话,没得为那些流言气坏自己的身子。额娘也想想。那些人为什么要传那些话出来,若是额娘气得病倒了。可有谁最得意?”

宜妃面儿上仍是怒气未消的样子,心里却已是转了开来。自己若是有个好歹。最得意的莫过于永和宫的那位了!

“皇阿玛也不会真就坐视不理的。儿子想着,皇阿玛该是叫人去查了。”九阿哥兀自说着,“以前没查到,怕是因为没个具体的目标盯着,叫人想查也无处下手。宫里那么多号人呢,等着流言传开了,再查已是晚了,哪里还能找到源头。”

屋子里安静的很,只有九阿哥在那边温声细语的说着话。

宜妃静静的听着。手里的团扇早已是扇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只做个样子罢了。

“皇阿玛英明,早晚能将那个传话的人查出来的。额娘只安心等着就是了。”说完,九阿哥端起茶盏了,拿盖子撇了撇茶叶沫。“再说了,儿子也没什么雄心壮志的,做个闲散皇子而已,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用?”

身为一个皇子,真要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好名声。也不是啥好事。

上辈子八哥的名声算是极好的了,“贤王”呢。可是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叫皇阿玛给厌弃了,还骂了一句“辛者库贱婢所生”的话来。生生逼死了良妃。

宜妃盯着九阿哥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过就是白气了这么一场。那些个传言我是不管了的。不过。”

九阿哥抬眼看向宜妃,等着她后面的话。

“这次选秀。好歹还是要指两个人给你的。”

九阿哥俊眉紧蹙,“额娘忘记皇阿玛的话了吗?”

宜妃口气一窒。撇了撇嘴,说道:“只能给你找汉军旗的……”

“额娘非要指人的话,随便指两个宫女给我就是了。”等年纪到了,就放她们出府去。这句话九阿哥只在心里转了个圈儿,却是没有说出来。

宜妃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小心眼儿,只拿手指去戳九阿哥的脑门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真不知道当年林家的人是给你下了什么蛊了,这么多年竟叫你就这么死心眼儿的等着……”那个林家的小姑娘便是长得再好,还能胜过天仙去不成?这个傻儿子怎么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那家的孩子了呢!

康熙三十七九月的选秀,十二阿哥指了嫡福晋富察氏,十三阿哥指了侧福晋瓜尔佳氏,十四指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三、四、五、七、八几位阿哥各自得了一个格格,十阿哥得了个侍妾。大阿哥那里因为有伊尔根觉罗氏的请求,惠妃找了宜妃商量,给指了两个容貌秀丽的汉军旗姑娘过去做了格格。

九阿哥如愿以偿的轮了空。

顿时,关于九阿哥被万岁爷厌弃的传言再次传扬了开来。宜妃听说了之后,直气得心肝肺疼。她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找人把九阿哥叫到翊坤宫里来。刚照上面,九阿哥就得了宜妃好一顿掐。

九阿哥并不敢十分的躲着,总要叫宜妃出了气才好。所以,他一边挨着宜妃的掐,一边好声好气的哄着。

“那些话说的又不是真的,皇阿玛心里想什么,额娘还能不知道吗?何必跟那起子小人动真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是值钱的。”

“你这臭小子说的倒是轻巧。你皇阿玛的心思有几个人真能猜的着的?你这孩子也是,就任那起子小人做鬼传话坏你自己的名声?……”

掐了好一会儿,宜妃也没力气了,便改掐为戳,一下一下竟往九阿哥脑门上招呼。

“你便是真喜欢林家那个小姑娘,也不至于拦着额娘,连个格格侍妾的也不要吧?”

九阿哥见宜妃终于不掐了,心里猜着这下气该是消了,便也不老实待在那里挨戳了,摸了摸鼻子道:“儿子身子骨弱,不好沉于女/色的。”

宜妃轻哧一声,桃花眼斜斜睇了过去,没说什么。

九阿哥冲着宜妃讨好的笑了笑。

两人心知肚明的没有明说什么。

“这次你是如意了。不过下回选秀,你可不许再推诿了。林家那个小姑娘要是个不能容人的,额娘可不会同意你娶她过门。”宜妃半警告的说道。眼瞅着这人还没进门呢,自己儿子便已经一心扑上去了,宜妃这个做额娘的,心里要是没有半点意见,那便是假的了。

九阿哥想了想,便点头了。总不好叫小玉儿还没有进门,就在自己额娘的心里落下个“妒妇”的名头。

宜妃见九阿哥点头应下了,脸上的神色方才缓和了下来。

“你也有日子没进宫里来了,今日且留下来用了饭再回去吧。”

九阿哥笑道:“再把老十找来吧,他一直心心念念着额娘这儿的冰糖肘子呢。”

宜妃自是没有不允的,便找人去唤十阿哥去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说九阿哥是个荒唐的,很不得万岁爷的喜欢呢?”黛玉问道,当年明明还带着九阿哥南巡来着。怎的这些年,一直有流言不断的说九阿哥不招万岁爷的待见呢?

贾敏放下手里的账册,抬眼看向黛玉,不答反问道:“玉儿打哪里听来的这些传言?”

“墨香说的。”

贾敏眼神闪了一下,神色温和的将黛玉拉到身边坐下,说道:“听说九阿哥因为当年落水,落下了寒症,以致身子骨弱了些。想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今年选秀的时候,宫里的贵人便没有给九阿哥指人伺候。外头那些个不知道原委的,瞧着这次选秀的时候,几位阿哥个个都给指了人,单就九阿哥没有,不免就揣测了这些。”

黛玉点点头,带着几分恼意的说道:“不明原委的恶意说些中伤别人的话,真是好不讨厌。”

贾敏笑了笑。

“九阿哥如何,玉儿自己心里知道便好,不用在意旁人的说法。”

黛玉敛目想了片刻,抬头问贾敏道:“这些传言,娘亲可知道?咱们府里的人都知道吗?”

贾敏这下笑得愈发开心了,说道:“娘亲最近没有出门应酬,外面的那些消息却是不清楚的。咱们府里向来是不准奴才妄议主子的是非的,更遑论九阿哥是天家皇子,这些话怎么好去乱说乱传的。”

黛玉听了贾敏的话,秀眉渐渐蹙了起来,咬了咬樱唇。

“书香墨香她们伺候了我好些年了,眼瞅着年纪也大了,娘亲该想着给她们找个归宿了,总不好这么耽误下去的。”黛玉想了半晌儿,方才说道。

“玉儿说的很是。娘亲会安排的,你回去也问问她们。府里的管事里可有叫她们中意的,报来给我知道,我也好为她们做主。”

黛玉“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我的玉儿,长大了。”贾敏带着些欣慰的搂着黛玉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自己身边的人,绝对不能够生出二心来。如若不然,危险的便是你自己了。”

贾敏又与黛玉说了一会子话,便叫她回去了。

等着黛玉走了之后,贾敏派人请了福嬷嬷和李嬷嬷过来。

“派人盯着墨香还有她娘老子,看看她们都跟府外头的什么人有来往?”贾敏眼中带着杀伐决断,嘴角扬起的轻笑中尽是嘲弄。

“我倒要看看,是谁把手伸到玉儿身边去了!”

福嬷嬷和李嬷嬷心下一凛,躬身称是。

“玉儿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年纪也大了,该给她们配人了。”省得她们一个个的人大心大,敢算计起主子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翊坤宫里遇故人

黛玉将养了小半年的时间,虽然如今看起来还是一副娇花照水,弱不胜衣的样子,其实身子却是已经好了的。

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贾敏又去了两趟贾家看看贾母,不过却是将黛玉留在了家里,没有一并带过去。贾母问起时,贾敏也只拿黛玉身子不好说事。贾母虽然心知肚明这是贾敏的托辞,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拿了不少私房好东西出来,叫贾敏带回去给黛玉玩。

期间,宜妃派人传话叫贾敏进宫了一回,也只是问问黛玉的身子可有养好些,又说太后惦记着黛玉,叫贾敏得空领着她进宫给太后看看等等。

“姑娘,”雪雁自屋外进来,对着黛玉福身说道:“太太派人来传话说,要姑娘记得穿那件银狐大氅。外面刚刚起风了,瞧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黛玉正站在镜子前面,由着雪鹭雪鸳给她整理衣裳。绯红色的旗装外罩一件粉红色镶银边绣着缠枝花暗纹的背心,背心的领口处围着一圈绒绒的狐狸毛,衬得黛玉脸庞更小了,越发的叫人心生怜爱。

今年中秋的时候,黛玉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全都在贾敏的安排下嫁人了。墨香因着某些缘故,一家子都打发去了一个很远的小庄子上。原本的二等丫鬟雪雁、雪鹭、雪鸳、雪莺四个被提上来做了黛玉的一等大丫鬟,又从三等丫鬟里提了白芷、白薇、白芨、白芍四个做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再另行寻了家生子补齐不提。

“雪雁,等下进宫时候。你要跟紧娘亲身边的竹染姐姐,如何行事如何说话。都要好生看着学着。”黛玉说道。

“我记下了,姑娘。”雪雁捧着银狐大氅。立在黛玉身后,脆生生的应道。

如今的四个大丫鬟里,黛玉明显的更偏爱雪雁一些,便叫雪雁管着自己日常和出行的差事。雪鹭雪鸳两个,一个管着黛玉的库房,一个管着黛玉的针线。

这时管着黛玉衣裳首饰的雪莺过来请示黛玉今日出门要戴的饰品。

黛玉选了一只镂空雕花镶着几颗红宝石的金镯子戴上,又选了一串红玛瑙与蜜蜡珠子串起来的链子,别在襟口那里。

“去请燕嬷嬷和金嬷嬷过来吧,就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门了。”黛玉说着,又对着镜子自己看了一圈,方才满意的出门去了。

黛玉这是第一次随贾敏进宫。

一行人先是去了寿安宫给太后请安。

黛玉自小就是被教养嬷嬷们按着宫中的礼仪给培养长大的,举手投足间都是一丝规矩不错的。太后先是跟贾敏说了一会家常话,接着便将注意力转到了黛玉的身上。太后将黛玉叫到自己身边,拉着黛玉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回,老太太真是越看越满意,转头对贾敏说道:“这孩子长得真真是好,林夫人好福气。”

说完。太后问了黛玉多大年纪,可有认过字念过书之类的。黛玉按着嬷嬷们的教导恭恭敬敬的一一说了,态度落落大方的。太后听着黛玉说话,又打量着她的神色。满意的对着贾敏笑道:“玉儿这孩子不扭捏,够大气,规矩什么的也好。说话声音软软糯糯。不轻不重的,哀家听着舒服。全赖林夫人教导的好啊。”

眼见着太后喜欢黛玉。贾敏心里也是极高兴的,不过嘴上还是跟太后客气了几句。

太后笑呵呵的又拉着黛玉说了一会儿话。还赏了黛玉两套头面,这才放她们去见宜妃。

“玉儿这孩子好,哀家喜欢。以后哀家召这孩子进宫说话,林夫人可不许拦着。”

“能得太后娘娘的教导,也是这孩子的造化了。”贾敏笑道。

太后又拉着黛玉叮嘱了几句,然后才吩咐身边的嬷嬷,叫好生送她们到翊坤宫去了。

翊坤宫里,九阿哥捏着块面点果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眉眼间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十阿哥拧着眉头看了半天,到底看不下去了,说道:“九哥,这果子你不吃,也别糟蹋了。”

说完,十阿哥顺手将点心盘子抄了过来,搁在自己面前。

九阿哥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指间的果子已经被自己捏的不成样子,看着也是不能吃的了。遂放下了那果子,拿起绢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十阿哥嘿嘿笑了几声,贼兮兮的凑到九阿哥眼前,说道:“这人进宫来,总要先去给皇玛嬷请安的。九哥也稳着些,别跟那啥似的,坐立不安的。”

又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话说林家那小格格长大后,九哥你还一次没见过吧?万一,这人长得要是没有小时候漂亮了可怎么办呢?九哥你就不担心的吗?再说了,便是真的长成了一个小美人,难道能比九哥你还要美上几分不成?”

十阿哥絮絮叨叨的问了一大堆的问题,期间不忘时不时的塞几个点心果子到嘴里。

九阿哥勾起唇角,闲闲的说道:“她只会更好。”

但凡草木类的化形成人,都是俊秀灵透不食烟火的样子,远胜过飞禽走兽所化之形。

十阿哥眨巴眨巴了眼睛,没有反驳九阿哥的话,只是这心里却是不信的。这世上但九哥一个长得妖孽也就算了,再来一个长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那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这时,宜妃身边的大宫女琉璃进到屋里来,对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福了一礼,说道:“小太监来报,林夫人她们已经出了寿安宫朝咱们翊坤宫这里来了。娘娘差奴婢过来跟两位爷说一声,请两位爷先去御花园里逛逛,回避一下。”

九阿哥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站起身。

十阿哥却是一个箭步窜到九阿哥的身旁。好一阵子的挤眉弄眼。

“别在这儿作怪了。”九阿哥抬手把十阿哥那张胖脸给推到了一边,说道。

“咱们先出去转转好了。”

十阿哥揉了揉鼻子。心下暗忖,就不信你不想找个机会偷偷见上人家姑娘一面。哼哼……

贾敏带着黛玉给宜妃行礼问安。

“这就是玉儿了吧,快过来叫本宫好好看看。”宜妃握着黛玉的手,细细看了一回,心下暗赞:怪道小九那孩子这么些年来一直心心念念不忘的,原来竟是这么个极标致的人物。这样看来,倒是小九捡了个大便宜才是真的。

宜妃问了黛玉一些话,与刚才在寿安宫的时候太后问的那些差不多,黛玉按着规矩一一说了。宜妃本就是个爽利明朗的女子,她见黛玉落落大方的。即不畏缩,也不张扬,心下便愈发欢喜了,只道这样的孩子方才配得上自己的小九。

“林夫人好福气,有这样气度的女儿。宫里虽然有不少的公主,可是能和玉儿这般聪慧的孩子还是少见的。”

转而,宜妃又对着黛玉说道:“你难得进宫一次,不要拘谨了,你们带着林姑娘转转去。”

贾敏也没反对。只叮嘱黛玉莫要走远了之类的。

黛玉老老实实的告退了,跟着宜妃身边的大宫女出去了。

翊坤宫很大,也很精致,里面雕栏玉砌。有花有树,有假山有流水的。宜妃身边的大宫女带着黛玉在翊坤宫里慢慢逛着。转角处,是一片开得正好的梅树林。黛玉眼角扫到那片林子里隐隐约约有两个深色的身影。犹疑间不免停下了脚步。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一直待在翊坤宫的梅树林里。一个女声伴着脚步声一起传来,九阿哥认得那个声音。是他额娘宜妃宫里的大宫女。听她的话音,好像是在跟什么人介绍翊坤宫的景致。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越来越近。九阿哥觉着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下来了,满心满眼的只有那抹绯红色的身影。

自己守着她已经有千万年的岁月。午夜梦回时,自己也曾想象过有朝一日她得以化形之后的样子。只是,纵然自己想象了千万遍,不断的在心里描绘那人的眉眼,也不及眼前这人十分之一的美好。

见黛玉突然站定在那里,踌躇不前。九阿哥知道,那个小人儿定是发现这里有人,怕是错了规矩,所以不肯再往这里来了。轻叹一声,九阿哥抬脚从藏身的梅树后走了出来。

梅树挡住了十阿哥的视线,所以他并没有瞧见黛玉。只是见九阿哥突然走出去显出了自己的身形,他便也跟着走了出去。走出梅树林之后,眼前再无遮挡,十阿哥这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宜妃宫里的宫女,另一个年纪小些的,他却是不认识的,。只是,纵是那女孩子年纪还小,却已是叫他狠狠惊艳了一把。

“乖乖!好标致的女娃娃!”

这下子也不用猜了,这个女孩子定是那位叫他九哥牵肠挂肚惦念了这么些年的林家小格格了。十阿哥心里暗暗想道。

黛玉见那两个深色的身影自梅树林中转出,眉尖儿一挑,心下微微惊讶了一下。

两个少年,年纪瞧着相仿,身上的衣着也极相似。

一个眉眼俊秀,雌雄莫辩,忽闪忽闪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的妃色薄唇,恍惚与自己刚刚见过的宜妃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熟悉感却不仅仅是来源于刚才见过的宜妃。

另一个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身形也教旁边那人高大一些。只是这人现在的模样瞧着有些呆呆的、傻傻的,还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黛玉没听清楚。

负责陪着自己出来逛逛的宫女,见着那两个人,突然蹲身下去行礼道:“奴婢见过九爷,见过十爷。”

黛玉这时再朝那两人看过去,视线直接略过十阿哥,定格在九阿哥的身上。

九阿哥,胤禟。

或者说,是紫微大帝玄逸。

“见过九阿哥,见过十阿哥。”黛玉收敛了心思,跟着行礼问安道。

九阿哥还没说什么呢,十阿哥却是连忙跳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直道使不得使不得……

九阿哥没好气的瞪了十阿哥一眼,又将那个宫女打发到一旁去候着,这才伸手将黛玉扶起来。

“身子养好了?”

温温柔柔的声音,叫缩在一旁的十阿哥差点惊掉了眼珠子。九哥居然也有这么温柔好性的时候啊……

“天天那么些个好吃好喝的将养着,自然是好了的。”黛玉说话的声调不似京腔,却是江南那一带的吴侬软语。那软软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仿佛是挠在人的心上,叫人听了只觉着舒服惬意。

九阿哥很自然的牵起黛玉的手,“你第一次进宫里来,我带你转转去。”

“嗯。”黛玉觉着自己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天上的紫微宫里,身边这人是相伴自己千万年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动心

十阿哥见他九哥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给拐跑了,拔脚就准备跟上去。转念一想,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一旁的宫女,他哼哼的问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那宫女将头埋得低低的,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带着林家的小格格在这里看花。别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听了这话,十阿哥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追九阿哥去了,临走之际丢下一句话来:“还不跟上来?”

那宫女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连忙小跑几步跟在十阿哥身后追了上去。

九阿哥牵着黛玉只在翊坤宫里到处转悠着。原本,他一直觉着自己等小莲花化形这千万年都已经等了,今世便是再等上几年也是使得的。反正日后,两人有的是时间相守。不成想这见了面方才发觉,自己的那些想法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他想小莲花了,十分的想……

“这些年,你过得可好?”九阿哥看着黛玉问道,虽然每隔一段时间燕嬷嬷都会有书信过来,通报一下小莲花的情况,但他还是不放心,总要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方才相信。

抬起头,黛玉笑眼弯弯的迎向九阿哥看过来的视线。

“嗯,很好。爹爹、娘亲还有哥哥都很疼我。家里但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先紧着我用。但凡有什么我想要的,家里人没有不应的。……”黛玉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任谁听着黛玉的话都会知道,林家人真是拿她当眼珠子一样的疼宠,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一点叫九阿哥很是满意。自己的小莲花本就值得最好的。想当初在紫微宫的时候,自己可是从各个地方连拐带抢的挖来了好多宝贝给小莲花的。就怕委屈了她。

虽然十阿哥和那个宫女只是在自己身后十步开外的地方远远跟着,但是有些话九阿哥到底不能就那么直接说出来。所以。他只能点了点头,说道:“满人的姑娘金贵,本就是要娇宠着养大的。”

接着,九阿哥又问了黛玉教养嬷嬷严不严厉,细不细心,待她好不好之类的。

黛玉自是没有说不好的。

“……几位嬷嬷都很好,教导我也很用心。”黛玉的唇角一直噙着浅笑,徐徐说道,“早几年在扬州的时候。娘亲念着几位嬷嬷待我也算尽心的份儿上,便想着给四位嬷嬷找来养子,过继给她们。日后嬷嬷们也好有人奉养孝敬着,不至于孤孤单单的没个人在身边伺候。”

九阿哥听了这话,沉吟了片刻,方道:“林夫人想的很是周全。”

黛玉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四位教养嬷嬷到底是宜妃派到林家去的。虽然她们对黛玉确实是有几分真心,但是她们真正的主子还是翊坤宫的宜妃,便是九阿哥,也抵不上宜妃的一句话。如今几位嬷嬷看着还好。但是日后若是宜妃对黛玉生出了什么心思,这几位嬷嬷是绝对不会对黛玉手下留情的。

贾敏私下里对黛玉说过:这几位嬷嬷可以用,但是绝对不能引为心腹,全心信任。

贾敏还教导黛玉道:自己的身边不能留着有二心的奴才伺候。这几位教养嬷嬷能被宜妃派来。一来是因为她们确实有几分本事,二来是因为她们能被宜妃所掌控。这样的人,必定不是能够轻易被收买的。虽说她们是打算跟着黛玉陪嫁出去的。但是贾敏也说了,黛玉最好还是在嫁人之后。将她们荣养起来比较好。

“几位嬷嬷辛苦了这么些年,爷日后定会好好赏她们的。”九阿哥说道。他同样不愿意这几位嬷嬷一直留在黛玉身边。他宁可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愿去赌那难测的人心。

两人又走了一段,突然九阿哥停了下来,黛玉也跟着站定在九阿哥的身旁。

见那两人停了下来,十阿哥也忙停住脚不动了。这啥情况啊?他九哥怎么那副表情啊?十阿哥十分好奇的支棱着两耳朵,一眼不错的瞅着前方。

九阿哥如玉的脸上此时却是难得的带着些踌躇之意,那双总是透着迷人风情的桃花眼中染上了几分忧愁之色。

“外头那些传言,你可曾听说过?”九阿哥俊眉微蹙的问道。虽然他嘴上总是说自己不介意外头的那些传言,但是现下却怕黛玉知道那些传言后对自己生出什么误解的心思来。这倒也不是他对黛玉没有信心,实在是因为他此时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是颇有些患得患失的味道。

黛玉疑惑的抬眼看向九阿哥,这是怎么了?那些传言她自是知道的,只是她并不相信外头传的那些话。九阿哥为人如何?她自认还是知道一些的,万没有外头传言所说的那么不堪。

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呢,就听九阿哥带着几分急切的在那儿接着说道:“那些都不是真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哦。”黛玉点头应道。九阿哥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黛玉不是很能理解。只是,九阿哥那紧皱的眉头叫她看着心里无端端的便觉着不舒服,总觉着这副模样实在不该出现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我信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黛玉的一句话仿佛天籁之音,击碎了九阿哥心里突然涌出的不安。妃色的薄唇慢慢扬起,桃花眼中渐渐染上轻快的笑意。九阿哥没说什么,只是握着黛玉的手紧了紧。

黛玉的心里没由来的跟着一阵开心,如水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她自己尚未察觉到的情意。

只是,这一丝情意却叫一直注视着黛玉的九阿哥瞧了个正着,心湖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这难道就是旁人常说的,动心的感觉吗?

九阿哥的本尊,紫微大帝,万年以来从未经历过情爱,也没有人教过他何为情爱。他虽经常下界历劫,却从来没有对什么人动心过。如今,许是因为他与小莲花万年以来的陪伴,这习惯成了自然,所以他只想与小莲花就这么长长久久的一直相守下去;或许是因为师尊与兄长们揪着他常常说着,叫小莲花化形之后给自己当媳妇。自己听得多了,便认为合该如此;又或许,是因为小莲花化形之后的模样清雅的无人能匹,叫他看见了觉得赏心悦目之外,更是生出了只想把小莲花藏起来,再不叫旁人窥到一丝一毫的心思;再或许,是因为……

原因可能有千千万万个。只是无论原因为何,反正九阿哥如今是打心眼儿里认定了黛玉。而且,不仅仅是只相守这一世。便是日后回到了紫微宫,小莲花也只能是他玄逸的。

两人默默注视着。

九阿哥神色的转变,也叫黛玉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只是她还不懂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回头要去问问娘亲才好……

“咳咳……”这时,十阿哥无奈的咳了几声。若非身边跟着的这个宫女提醒他注意时辰,他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大煞风景。

呜呜……九哥在甩眼刀子了,太恐怖了……

九阿哥狠狠的瞪了一眼十阿哥,把十阿哥瞪得脖子一缩,浑身一凉。

“我送你回去。”回过头,九阿哥对黛玉温声说道,纵是他此时心里百般不愿也是无法。真想真想,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才好呢。呼,还有六年啊……

“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等到了他们相遇的梅树林那里,九阿哥方才开口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一股伤感慢慢爬上心头,黛玉秀眉微蹙了蹙,实在不懂为什么今日自己会生出这么多的情绪来。

“……以后,我总会寻着机会去看你的……”九阿哥亦是不舍的说道,望着眼前这尚不及自己胸口的小人儿,心里不禁哀叹道:这还要再等好些年呐……

“你有什么事儿,就叫燕嬷嬷去给我传个信儿。”九阿哥嘱咐道。这几位嬷嬷如今最大的用处,便是暂时替他好好守着这小人儿。

黛玉点点头,眼中不知不觉间已是漫上了一层水光,叫九阿哥瞧着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九阿哥又嘱咐了好些话,黛玉听了一一点头应了。

好一番依依不舍之后,九阿哥这才放黛玉跟着那个宫女回去。

九阿哥站在梅树下,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衣袖里的手忍不住握拳狠狠攥了攥。

“九哥……”十阿哥唤了一声,九哥这样子叫他有心想开几句玩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再看了一眼,九阿哥敛目,猛地转身大步走了。

十阿哥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跟在九阿哥身后追了过去。

黛玉跟着那宫女回到正殿那里,宜妃和贾敏还在说话。

“本宫正想着叫人去找你们回来呢,”宜妃看见黛玉进来了,十分欢喜的招手把黛玉叫到自己跟前儿来,说道:“刚刚还在跟你母亲说起你来,这身子刚好一些可别吹风冻着了才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九阿哥的拥护者

宜妃叫人传了茶点之类的,只道:“这些都是按着江南那边的方子做的糕点,玉儿且尝尝味道如何?”

黛玉跟着贾敏谢了宜妃。

茶点之后,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敏便带着黛玉与宜妃告辞了。

宜妃坐在主位上,笑着道:“玉儿这孩子本宫是真心喜欢,本宫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琉月,去把前儿个万岁爷赏下来的那个西洋盒子拿来给林格格。”又对贾敏说道:“这个盒子是俄罗斯进上来的,打开来会自己唱曲子的,做的也算精巧,给玉儿拿回去玩吧。”说完,宜妃又按例赏赐了一些缎子啊串珠啊什么的。

“没事儿你尽管递牌子进来就是了。”

“玉儿这孩子,本宫心里喜欢的紧,你也常带她进来给本宫看看。”

贾敏带着黛玉又谢了宜妃一回,这才告退出宫去了。

“琉月,替本宫好好送送林夫人她们。”

在宫门那里,贾敏将一个荷包给了琉月,琉月收了荷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对着贾敏和黛玉也是越发恭敬了起来。她亲自看着贾敏带着黛玉上了自家的马车,远远离开了宫门之后,这才转身打算回翊坤宫去复命。

“刚刚离开的,那是哪位大人的内眷?”

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琉月连忙转身一看,对着那个少年福身施礼,道:“给十三阿哥请安,十四阿哥请安,两位阿哥吉祥。”

十四阿哥摆摆手。接着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那个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是谁?

琉月低垂着脸。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只是语气未变的回道:“回十四阿哥的话。刚刚离开的是林大人家的内眷。”

林大人?!

谁啊?

十三跟十四两个还没有入六部办差,于朝堂上认识的人并不多。只是,十三更细心些,他瞅着眼前这个神色恭敬的宫女想了想,方才扯了扯身旁十四的袖子。

“怎么了?”十四察觉十三的神色有异,遂轻声问道。

十三冲着那个宫女努了努嘴,同样轻声的说道:“是翊坤宫宜额娘身边的人。”

十四听了,眉尖儿一挑,看向十三的眼中带着疑问。你确定?

十三与十四常日相处的久了,自是懂得十四的眼色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他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道:“绝对没错。”

十四暗道一声晦气,却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只挥了挥手叫琉月离开了。

琉月又是福身一礼,然后忙忙朝翊坤宫方向几乎是用小跑的走掉了。

十四看见了,一阵子的气堵。

“你看看,你看看。合着爷们是老虎不成?还能吃了她去?”十四气得整个人都快哆嗦起来了,他一手指着琉月动如脱兔般几乎快要消失掉的背影,冲着身边的十三一连串的抱怨。

十四的模样叫十三心里涌上一股子笑意。他将头转向一旁,努力忍着不叫嘴角太过上扬。可惜他到底没忍住。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下子更是惹得本就气堵的十四整个人跟炸了毛一样,在那里暴跳如雷。

“你还笑!”

十三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将笑意压了下去。他伸手拍了拍十四的肩膀,安抚十四道:“算了。算了,何苦跟个奴才置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宜额娘跟德额娘素来不和。两人如今已经连面子情都懒得做了。翊坤宫和永和宫的奴才私下里更是不敢有来往,就怕被攀扯出什么阴私来。”

十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心里只道:女人就是麻烦!

“唉!”十三叹道:“你刚刚拦了宜额娘身边的那个宫女,还不知道宜额娘和德额娘知道了之后,又要闹成什么样儿了呢?”

十四撇了撇嘴,只道:“行了行了,这些事儿,咱们还是别管了。再说了,就算咱们想管,那也是管不了的。还是先去找九哥十哥要紧,原就说好的,今儿个要去练武场比箭来着的。九哥上回可说了,要是这次咱们可以赢了十哥,他就送咱们一人一把俄罗斯的火铳玩的……”

十三十四两个一边聊着叫他们眼馋已久的俄罗斯火铳,一边兴高采烈的朝练武场方向去了。至于翊坤宫与永和宫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却是叫这小哥儿俩彻底抛脑袋后头去了。大人之间再怎么斗,跟他们这些小辈儿也是没关系的。反正有皇阿玛在上头盯着呢,两位额娘便是再怎么争也走不出什么大褶子来。

更何况九哥可是说了,额娘们身后各自都有各自的家族要顾及的。为了她们各自家族的利益,她们之间总是免不了要有斗争的。而且,额娘们在深宫里,闲来无事之下,诸人之间可不就只能靠斗来斗去来打发多余的时间了嘛。可是他们这些兄弟跟宫/里的额娘们却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身上流着的都是爱新觉罗氏的血,他们都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之间若是跟乌眼鸡似的斗来斗去的,岂不是平白叫底下的那些奴才们看了笑话去。

九哥还说过,兄弟之间要是真想争个高下的话,也别用那些内宅妇人的伎俩,没得叫人瞧不上眼的。兄弟们只管冲外人去使劲儿,看看谁为这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出力最多,贡献最大。

九阿哥的这番话,十三十四深以为然。至于这俩孩子为什么那么听九阿哥的话呢?这事儿说来,话长,却也简单。

这些年来,十三和十四的骑射功夫一直都是十阿哥在教导的。这俩孩子一直都很用功很努力,憋着一股劲的练习,可惜一直没能超越十阿哥。也别说超越了,便是连赶,这俩孩子都没能赶得上。每当他们觉着自己有了很大的进步,欣喜之下去找十阿哥显掰的时候,却发现十阿哥也是进步神速,叫两人一直以来只能是处于可望而不可即的状态。垂头丧气之时,这俩孩子又觉着自己的十哥实在是个厉害的。虽然,自家这位十哥没真正上过战场,但是却并不妨碍这俩孩子对他的崇拜。

可是就这么个厉害的哥哥,却能叫那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哥给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事会被这哥儿俩知道,也纯粹是一个巧合。

这一世的九阿哥,行事素来奉行一个低调的原则。无论是文还是武,他对外的表现向来是平平无奇,整个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既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就是个中等的水平。可是实际上,论武,叫几个小阿哥极为推崇的十阿哥从没在九阿哥手底下讨到过半点便宜;论文,暂时还没人知道九阿哥的真实水准在哪里,只是十三有几次遇到功课上的问题,都叫九阿哥轻轻松松几句话就给解开了。

某一天,十阿哥因为嘴馋将九阿哥珍藏的一罐秘制杨梅给偷吃了个干净,事后还没来得及将嘴擦干净呢,就叫九阿哥给逮着了。九阿哥二话没说,直接将人拎到了布库房里,又把两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给打发走了,这才开始慢条斯理的撸袖子,然后抡起拳头把十阿哥给胖揍了一顿。

凑巧的是,同样在那一天,十三十四俩孩子闲来无事,无意间就溜达到了布库房那里。平日里守在房外的小太监此时全没了影子,而房里此时正传来一阵讨饶声,那声音听着还极其耳熟。十三十四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小哥儿俩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决定偷偷溜进去看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真真是惊掉了两人的下巴。

啊呀呀呀……十哥居然被人给揍了耶!还被揍得很惨!

谁这么勇猛啊?

哎哟哟哟……这揍人居然是传言中弱不禁风的九哥啊啊啊啊…………

自打那天之后,素来崇拜强者的小哥儿俩,就将自家真人不露相的九哥奉为自己心中的偶像,誓要向九哥看齐。而这件事的后遗症便是,十三十四俩孩子成了九阿哥忠实的拥护者,他们将九阿哥说的每一句话都奉为金额玉律,更是以九阿哥的行事方式为自己行事的标准。

九哥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如果九哥说的是错的,请自动参考上一句话……

喜欢九哥喜欢的人、事、物。

讨厌九哥讨厌的人、事、物。

……

十三十四与九阿哥的亲近和拥护,宜妃知道后笑眼弯弯的表示不反对,她只说道:兄弟之间合该如此。

不过,永和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永和宫的正殿里是上上下下彻底的换了一批瓷器,而扯坏了无数条帕子的德妃更是恨不得扑上去挠花宜妃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真是欺人太甚!

竟然唆使自己的小十四跟自己离心!!

宜妃郭络罗氏!

还有九阿哥那个妖孽!

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终有一天,本宫要把你们所有人全都踩在脚下,叫你们生不如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初见黛玉,太子妃心生顾忌

毓庆宫的暖阁里被上等的银霜炭烘的暖暖的,镂空雕花的窗棱下是一张铺着大红猩猩毡的暖炕,太子正斜靠在一个绣着蟒纹图样的锦缎靠背上,一只胳膊下还垫着一个绣着祥云图纹的引枕。

快要到年底了,正忙着预备给各家年礼的石佳氏这一日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与太子两人待在暖阁里一起闲话家常。

这说着说着,两人便说道林家。

“听说,昨儿个林夫人带着干妹妹进宫给皇玛嬷请安去了。”石佳氏捧着一杯去了味儿的奶茶在手里,一边喝着一边暖手。“还去了翊坤宫。”

“嗯,想来小玉儿的身子是好些了,不然皇玛嬷也不会召人进宫说话的。”说完,太子捻起一颗奶果子丢进嘴里。

石佳氏低下头,啜了一口奶茶,这才接着问道:“自与干妹妹结交以来,我与她只是书信往来,却是还未见过真人呢?前头她来了京城,也送了一些江南的土产给我,不过因为听说干妹妹的身子不好,所以我也不好叫她来毓庆宫。如今妹妹既然已经可以进宫个皇玛嬷请安了,不若我也召她来毓庆宫见见。爷觉着可行吗?”

太子抬眼瞅了一下与自己搁案相坐的石佳氏,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有一抹异色一闪而过,只是他却也没有反对什么,只道:“嗯,你得了空儿,尽管叫小玉儿来见见就是了。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石佳氏自问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在偷偷打量着太子的神色。太子眼中的异色划过的太快。快的叫石佳氏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呢,只不过石佳氏的心里却情不自禁的忐忑了起来。她暗自揣测着太子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爷是打算找九弟来……”石佳氏问道。

太子没有回答石佳氏的话,只是说道:“小玉儿也算是自己人。你见了她也别那么多规矩,没得拘谨了那孩子。”

听了这话,石佳氏不禁敛目,轻声应道:“应该的。”

接着,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吃果子,一个喝奶茶,各自转着各自的心思。暖阁里的气氛也无端的跟着沉闷了起来。

太子瞅了一眼石佳氏的神色,心里难免叹气了起来。

这女人家的小心眼儿。可真是不要太多啊……

今年大选的时候,石佳氏去了一趟翊坤宫,为的是她娘家的表妹完颜氏,求的却是九阿哥的侧福晋位份。

这事儿自然是没成的。

后来,九阿哥来毓庆宫找太子的时候,顺口说了这事儿。

若非如此,太子还真没想自己的枕边人竟起了这等心思。当时,太子甫一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愣怔了好半晌。他实在是没想到那素日里看着精明能干的太子妃竟会如此的短视?!竟能想出这么个昏招?!

若不是自己如今的地位还算是稳固。太子真要以为这是太子妃娘家打算扶持老九给自己打擂台了呢?

完颜氏的势力可不小,尤其是在军中,他家的地位也就排在马佳氏与瓜尔佳氏之后,位列第三。太子妃的表妹虽然不是嫡支一脉的。却也是嫡支旁系的女孩子。将有这么个娘家背景的表妹说给九弟,石佳氏这是昏头了吧?

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不过这些年来,石佳氏的表现也还是挺叫人满意。打理宫务,管理庶妃。教养子嗣,也算是尽如人意。太子对石佳氏虽然没有生出什么情爱的心思。却也很是敬重她。对外,太子也很给石佳氏做脸,轻易不叫她难做。

所以这次石佳氏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太子就想着好歹还是点她一下,到底没有起什么厌弃她的心思。但是如果这人真的点不醒的话,太子爷也不介意换一个太子妃,总不好叫人给自己拖后腿不是?

“你那个表妹,”太子突然说道,“这选秀也过去好些时候了,你也该让人家去了。”

一想起那个时不时就爱到自己眼前晃荡的女人,太子爷心里就一阵子的厌烦。那真是一个极爱做作的女人,好好的走个路还能跌倒,动不动就是见月流泪看花伤情的,实在是叫人腻味的紧。

石佳氏脸上的神情不自觉的难看了起来,“姨妈想着要在京里给表妹寻户好人家……”

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口气上不由的就有了几分强硬。“那你就在京里寻户宅子安置了她就是。你叫她住在毓庆宫里这么长时间,是想收她进来跟你继续做姐妹?”

“……”石佳氏一噎,眼圈儿不禁红了起来。自打嫁给太子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太子对自己说出如此严重的话来,心下难免生出了一些委屈的情绪。

“我没那个意思……”

太子看着神色难过的石佳氏,叹了一口气,语气倒是软和了下来,“那就赶紧找宅子把人安置了吧。”

“是……”石佳氏低声应道。

她心里其实也是郁闷得半死,原想着今年选秀的时候,请宜妃娘娘把表妹指给九阿哥的,谁承想会被宜妃娘娘给拒绝了呢?自家表妹的模样性情也算出挑了,家世背景什么也是极好的,完颜氏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且又跟自己沾着亲,真不知道宜妃娘娘心里在想什么,居然看不上表妹……

要不是如此,自家表妹这时候应该已经在九贝勒府掌家了才是,如何还会住在毓庆宫里?

石佳氏心里恼得不行,却也知道如今再恼也是无济于事的。太子爷这里已经发话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表妹继续住下去了,还是赶紧叫人给表妹寻户宅子安置的好。

其实,太子说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表妹再这么继续住在毓庆宫里也是件挺叫人尴尬的事情,日后定会有碍表妹闺誉,怕是在说亲的时候,会叫人说嘴的。

唉——!

说到死还是要怪宜妃娘娘,这么好的姑娘也看不上,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难道,她还真打算叫自己的儿子守身如玉的等着林家小格格不成?

……

太子妃心里如何的纠结,黛玉是不知道的。

不过没几日,黛玉却是收到了来自石佳氏的帖子,后日说是请她去毓庆宫看雪赏梅。

“黛玉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了。”黛玉对着太子妃福身问安道。因为石佳氏的帖子只是请了黛玉,所以这次贾敏并没有跟来。

“快别多礼了。”石佳氏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太子的嘱托,并不太敢对着黛玉拿捏着自己身为太子妃的架子。她亲自上前去搀扶起黛玉,说道:“我与妹妹相交已久,如今,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石佳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黛玉。

这一打量,石佳氏却是愣在了那里。真没想到,这天底下竟有如此标致的人儿?!

石佳氏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黛玉,直把黛玉瞧得小脸粉红,就连耳朵尖儿上都染上了一抹薄薄的胭脂色。

也不知是谁咳嗽了两声,拉回了失神中的石佳氏。

“妹妹真是一副好模样……”石佳氏心里微苦的赞了一声。如此佳人,也难怪九弟会一直惦念着。这姑娘还没长成呢,若是长大成人之后,还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也不知道太子爷若是见到了如此绝色,是否会生出将其纳入毓庆宫的心思来……

这一刻,石佳氏真是衷心的期盼着,太子爷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此女。

“黛玉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您的雍容贵气。”黛玉心思敏感,自然是察觉出了石佳氏语气中淡淡的疏离和防备。她心里虽有不解,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在这位所谓的干姐姐面前,自己最好还是一言一行都按照宫里的规矩走。

石佳氏也算是个能人了。她很快便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牵着黛玉的手,一起往花园子里走。

只是这后来,无论石佳氏再怎么言语热情,神态热络,黛玉始终都紧守着自己的言行,不叫自己错了一丝规矩。并非黛玉矫情,只因石佳氏面儿上虽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毓庆宫里有一座三层楼高的藏书阁,位于太子专用的书房一侧。

此时,在这书阁的最上面一层,太子正和九阿哥两个人依着栏杆,站在那里。顺着这两人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坐在花园小亭里的太子妃和黛玉。

“小玉儿真是越长越好了。”太子赞叹道。

九阿哥一眼不错的看着黛玉,听了太子的话,他也只是勾了勾唇角,说道:“嗯,打小就能看出来。”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这话听着可真酸。

九阿哥好不容易施舍了一个凉凉的眼神给自己身旁的太子爷,紧接着从那妃色薄唇里说出口的话却是能气死圣人的。

“二哥这是在嫉妒弟弟吗?那年南巡到扬州的时候,二哥可是怎么样都抱不着玉儿的。她打小就不亲近你。”

太子爷听了之话,差点儿给气了个倒仰。

这死孩子真是太不可爱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还记着呢!这记着也就算了,他还说出来揭孤的伤疤!太不可爱了!!太子爷心里怒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心大的表妹

这边将人太子爷给撩拨的差点儿背过气儿去,那边九阿哥便又悠悠哉哉的将自己的视线重新移回到了黛玉的身上,他越看越觉着黛玉那身湖蓝色滚着银鼠皮子镶边的旗装真是好看。

哼!孤不跟你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太子爷轻哼一声,撇过头去,自我安慰了一番。

“说实话,也只有九弟你,才能配得上小玉儿了……”太子这话说的却是真心。

“小玉儿这孩子,合该是要被人捧在掌心里,精心娇宠着的。这一点,如今在咱们这些兄弟里,也就数你能做到了。”

小玉儿也算是皇阿玛给九弟的补偿了。这句话,太子只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二哥这话,弟弟信。以玉儿的模样,见过她的十个人里怕是有九个都要失了魂儿的。任谁娶了她,怕都是要疼入心坎儿的专宠。可是,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专宠却是万万不能的,因为不利后宅的平衡。不过,若是像弟弟这样不求上进,胸无大志,且不求什么妻族助力的,有这么个专宠的嫡妻,却是无妨。”九阿哥毫不在意的说着这话。他确实也没想过要通过妻妾去获取什么助力,所以这话,他说的是理直气壮的。

太子呵呵一笑,很是赞同的说道:“九弟这话说的却是不错。就拿石佳氏来说吧,她在没见到玉儿之前,对她或有几分真心。但是现在,你看看她眼里的神色,怕是已生了几分忌讳。玉儿长得太好了。若是被纳做侧福晋,怕是立刻就成了嫡福晋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只是,林大人的官位和他在皇阿玛心里的地位又摆在那里。叫人不能不忌惮几分。呵呵,真真是磨人的很啊……”

九阿哥拧着眉,瞅了瞅身旁的太子。

“二哥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太子猿臂一伸,将九阿哥一把揽到跟前儿,说道:“二哥我是不会跟你争小玉儿的,但是架不住有人想截胡啊。”

桃花眼一瞪,九阿哥还没来得及张嘴问是谁呢,就听太子爷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接着道:“那天小玉儿跟着林夫人进宫给皇玛嬷请安,这事儿你定是知道的。”

九阿哥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道。她们临出宫的时候,被小十三和小十四见着了?”

九阿哥俊眉一挑,那天十三十四约了自己和老十去练武场,见面后却是没有说起这件事儿。

“呵呵,九弟可要小心咯。小十三和小十四有没有对小玉儿起什么心思,二哥我说不准。不过,小十四拦下了你额娘身边的一个宫女问话,这事儿却是叫永和宫那位知道了。永和宫最近可是派出了不少人去打听小玉儿的事儿呢……”

九阿哥眼中浮上了几分恼色,冷冷的说道:“早在林家刚回到京城那会儿。永和宫那位就已经将手伸进林家了。”

太子爷扬眉惊道:“怎么会?”

老九与林家栓婚的事情,除了自己和老九本人,皇阿玛只告诉了太后和宜妃,永和宫那位没道理会知道这个的?

九阿哥皱着眉头。他对这事儿也是满腹狐疑。“我也不清楚永和宫到底为什么那么早就注意到林家,不过我觉着那时候,永和宫的重心好像并不是玉儿。而是林大人。”

“这事儿,蹊跷的很……”太子爷踱着步子。在那里兀自思索着。“你是怎么知道……对了,是那几个教养嬷嬷是吧?”

太子原还纳闷老九的消息灵通呢。却突然想起黛玉身边的四个教养嬷嬷可不就是宜妃指派过去的?林家但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老九知道了,也不足为奇了。

“嗯。中秋那会儿,林家打发了几个下人出去。究其原因,就是林家发现了府里有旁人安插的钉子。”

永和宫那位,到底想干什么啊?

太子和九阿哥,心里俱是疑问。

黛玉跟着太子妃逛了会儿园子,又在小亭里吃了一些茶点,然后便准备告辞了。太子妃虽然将心里的防备隐藏的很好,却仍是叫黛玉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此,黛玉也不愿多留。

“真是不巧的很,今儿个太子爷不在,不然肯定是要见见妹妹的。”石佳氏端着疏浅的笑容,客套的说道:“听说妹妹刚出生那会儿,正赶上皇阿玛带着太子爷跟九弟南巡到扬州。太子爷说,他还抱过妹妹呢。这么些年了,太子爷也没忘了妹妹……”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酸,叫跟在黛玉身后的燕嬷嬷不免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道:太子妃这话,说的却是不像了……

黛玉听了心里也很是不喜,不过面儿上却毫无异色,只是笑道:“太子妃真是说笑了,我却是不记得这些了。”

面前的黛玉一言一行都是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客气而疏淡的。

只是,石佳氏却是怎么看都觉着堵心的慌。她想起太子爷,生怕叫他看见如今的黛玉,便也不打算继续留黛玉下来。她按例赏赐了一些物件儿,便准了黛玉的告辞。

末了,石佳氏客套了一句“有空,你常来找我说话就是了。”

黛玉淡淡的笑应了。

黛玉走了之后,石佳氏便找人过来,问了太子现在哪里。

“刚刚九爷来了,太子爷带着人到藏书阁那里去了。”来人回道。

石佳氏听了,心下一个咯噔。那个藏书阁,她是知道的,就靠着花园边儿上。在那藏书阁的顶层站着,可以将整个花园都一览无遗。那么,太子爷可是见到了林家小格格了呢?

石佳氏想到这儿,不禁心慌起来。万一太子爷见着林家小格格了,进而生出将人纳进来的心思。自己可要怎么处?

有那样一个绝色在,自己在毓庆宫的地位可还会如现在这样稳固?

……

石佳氏心慌之余。却是快步往藏书阁方向去了。

“给爷请安了。”石佳氏来到藏书阁,发现只有太子在。九阿哥却是不见了踪影,忙问道:“听说九弟来了,怎么没见着人呢?”

太子爷倚在书阁里的一张贵妃榻上,正捧着一本兵书看着。听见石佳氏的问话,头也没抬的回道:“他前脚刚走,你就来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正好会与刚刚告辞离开的林家小格格遇上?

石佳氏心思一转便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不过,眼下她却是顾不得这个了。她如今关心的是。太子到底有没有见到林黛玉的真容。

轻咬了一下嘴唇,石佳氏故作镇定的看向太子,说道:“今儿个林姑娘来,我带着她在园子里逛了逛。这不,林姑娘也是刚走。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九弟在路上遇着?”

前儿个还口口声声的叫着“干妹妹”呢,现在却是一口一个“林姑娘”了。太子心里不无嘲讽的想道。

“九弟算着呢,他可是掐着点儿离开的。”太子说的漫不经心,显得对林家小格格无意的样子,叫石佳氏看了不禁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石佳氏带着几许安心的坐到贵妃榻旁的小凳上。笑着对太子说道:“林姑娘真真是个可人儿,我一看心里就喜欢上了。那模样那性情,确实是极好的,配九弟再好不过了……”

前阵子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抬自家表妹进老九府里去争宠。现在又来说这话。莫不是石佳氏担心自己会对小玉儿上心不成?

太子斜睨了一眼,看向石佳氏,说道:“嗯。玉儿如今是越发的标致了。”

一句话,顿时将石佳氏的心又高高吊了起来。她神色呆呆的喃喃道:“爷……”

“啪”的一声,太子很是没好气的将手里的书扔到一旁的书案上。

这一声响。惊得石佳氏不自觉站了起来。她神色不安的看向明显处于生气状态的太子,口中低声唤道:“爷……”

“你以前挺聪明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就犯傻了呢?”太子厉声说道,“爷在你眼里,就是个贪恋美色的人?”

“爷……”石佳氏嚅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今儿个这话,爷只跟你说一次。”太子深吸一口气,平缓的接着道,“第一、小玉儿是皇阿玛留给九弟做嫡福晋的,是唯一的福晋;第二、九弟除了小玉儿之外,不会再纳任何一个满八旗的女孩儿进门。这也是皇阿玛的意思,翊坤宫和九弟都是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叫石佳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出来。她并不是一个笨的,太子的这番话,她自是懂得其中的意思。只是,她万没想到康熙会如此对待九阿哥。

这到底是算看重啊?还是算厌弃啊?

对此,石佳氏心里实在是满腹的不解。

“如此看来,却是我糊涂了。”石佳氏很是惭愧的说道。想通了康熙对九阿哥的安排,她自然也就心思清明了许多。这样一来,她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儿尽是些给太子拖后腿的昏招。而看着太子的神色,石佳氏知道,自己出的那些昏招,太子定是全都一清二楚的。所以,太子才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今日的这番话,表示了太子还没有厌弃自己。

这是太子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石佳氏为此很是感激太子。

“我原是担心,日后九弟会与爷生分了,正好我额娘那时又叫我给表妹说个好人家,所以我才想着将表妹说给九弟,以后九弟身边也好有个人能帮着爷说说话。”石佳氏轻声细语的慢慢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

“只是,宜妃娘娘拒绝了我的提议。不瞒爷,我为这事儿恼过,也怨过。”说着,石佳氏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现在想来,却是我昏头了。以表妹的家世背景,真要将她给了九弟,怕是会叫人认为石佳氏与完颜氏有两头下注的嫌疑。甚至有朝一日,会真给爷树立一个心腹大患也不一定。”从龙之功,拥戴之意,这是擎天之功。日后表妹若是为九阿哥生下了子嗣,完颜氏难免会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来。

“你的情儿,爷心领了。不过,你确实是出了个昏招!”太子说道,伸手将石佳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的心思是好的,不过,你也要看清楚旁人的心思。你那个表妹,怕是看不上老九的……”

什么?!

石佳氏不置信的抬眼看向太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爷的意思是,你那个表妹是个心大的!”太子一脸嫌弃的说道。

石佳氏便是再傻,也知道太子言下之意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引狼入室?

自家表妹居然看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离开了毓庆宫的黛玉一行人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九阿哥。

黛玉刚欲福身行礼,便被九阿哥抬手扶了起来。

“我送送你。”

“嗯。”

九阿哥与黛玉两人肩并肩,慢慢的走在鲜有人经过的甬道上。何顺儿自觉的领着燕嬷嬷和雪雁,离着两人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黛玉低垂着粉脸,微蹙着秀眉,情绪很有些低落的样子。

九阿哥瞧着难免心疼,遂安慰道:“太子妃有些魔怔了。她说的那些话,你且别往心里去。事后自会有人去好好管教她的。”

哎?!

黛玉惊讶的看向九阿哥,“你怎么知道的?”

那凤眼圆瞪的小模样,叫九阿哥瞧了竟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太子妃领着你逛园子的时候,我正跟太子二哥站在花园旁的那座藏书阁顶层那里,自是什么都看到了。便是你们说的那些话,我们也听见了那么一星半点的。”

黛玉偏头想了想,恍惚记得自己坐在花园小亭里的时候,好像是看见有那么一座阁楼样的建筑。

见黛玉脸上显出几分恍悟的神色,九阿哥笑着继续道:“你也别太在意,太子妃已经魔怔了有些时候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那些原也不是该咱们关心的,自有太子二哥去烦恼。”

黛玉并不是个爱抱怨的,再加上身边教养嬷嬷自小耳提面命的教导,让她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只是如今站在九阿哥的面前。她总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很容易放松下来。只见她小嘴微微嘟起。颇有些懊恼的说道:“以前书信往来的时候,我还觉着太子妃是挺亲切的一个人。如今见着了。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叫人听了,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唉——”九阿哥轻叹了一声,道:“也是太子妃想得太多了,竟着了相。太子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她完全是当局者迷呢。不过,我想着太子二哥这时候应该在好好教导太子妃了。有些事儿,纯粹是她自个儿在那里庸人自扰。”

是什么事儿啊?

这话虽然黛玉没有问出口,不过那小眼神里疑问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萌得九阿哥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软。他也舍不得吊黛玉的胃口。笑道:“我琢磨着太子妃一直是担心着这么两件事儿。一则是忌惮五哥,五哥跟我是同一个额娘的嫡亲兄弟。而且,五哥自幼是养在皇玛嬷跟前儿的,公认的文武双全。他又参加过西征,身上有着军功。几年前,五哥进了刑部给皇阿玛办差,很是得了皇阿玛的赞赏。太子妃怕是担心日后五哥逐渐势大,我会帮衬着五哥跟太子二哥争储位;二则却是今日她见了你的真容,怕是在那里担心太子二哥会看上你。将你纳入毓庆宫,进而威胁到她身为太子妃的地位。”

“怎么会?”

黛玉心里觉着太子妃操心的事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很。一则,九阿哥就是个懒散的,他最怕管人管事有负担。也最怕拘谨了。二则,自己对于太子实在是没什么印象,而太子应该也只是见过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如何就会看上自己了?

“所以才说,是她在庸人自扰啊。”九阿哥两手一摊。眉眼间竟是无奈之色的说道,“旁人哪里能像玉儿这般了解爷的心思呢。你说可是?”

说完,桃花眼还对着黛玉眨巴了两下。

黛玉被九阿哥的怪模样逗得抿嘴一乐,水眸中的潋滟波光差点将九阿哥给晃晕了去。

永和宫里,德妃正斜卧在暖炕上歇晌儿。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大宫女清风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些话。

“怎么了这是?”德妃问道,双目依旧没有睁开。

清风上前,凑到德妃耳边轻声回道:“小路子刚刚见着九阿哥跟一位姑娘前后脚的从毓庆宫里出来。然后,九阿哥一路护着,将那姑娘给送出宫去了。”

“哦?”德妃自暖炕上坐了起来,问道:“可打听到那是谁家的姑娘了?”

清风看向那个名唤小路子的小太监,示意他上前回话。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小路子跪在地上,给德妃请安道。

德妃一边理了理衣裳,一边叫了起。

“说说吧,关于那个姑娘,你都知道些什么?”问完,德妃接过清风端过来的热茶,轻轻呷了一口。

“回德妃娘娘的话,那位姑娘是吏部左侍郎林大人家的千金。奴才打听到,她是接到了毓庆宫的帖子,今儿个特意进宫来给太子妃请安的。”

“至于九阿哥,是被太子爷找去说话的。然后跟林格格两人是前后脚的离开了毓庆宫。”

“吏部左侍郎?不该是觉罗沙赖吗?”德妃疑惑的问道。

自打几个月前她父亲被夺了御膳房总管一职之后,德妃的消息便没有以往那么灵通了。这事儿说来,也挺叫德妃烦躁的。入秋那会,皇太后因为御膳房进上的一碗甜汤而闹了几天肚子。这事儿惹得康熙大怒,将御膳房、内务府的几个管事叫到跟前儿去,劈头盖脸的全给骂了一顿。之后,更是撤换了御膳房总管,而管着内务府的凌普却只是罚俸半年。

“回娘娘的话,奴才打听过了,觉罗沙赖大人两个月前被调到户部去任左侍郎了。而这位林大人,老姓是钮钴禄氏。他原是做了两任的江南巡盐御史,两个月前刚被万岁爷调入吏部做了左侍郎。”

江南巡盐御史?

林?

林如海?!

竟是林如海!!

“哐啷”一声,德妃将手里的茶杯直接扔到了炕桌上。

下面清风和小路子给唬得连忙跪到了地上,两个人战战兢兢的。

一想起江南那条被断掉的财路,德妃乌雅氏就恨不得将林如海给抓到自己跟前儿来生啖其肉。

“本宫恍惚记得前几日,小十四是不是还问过这个林家的小姑娘?”德妃突然问道。

“是的娘娘。前几日,那位林大人的家眷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出宫的时候被十四爷见着了。所以,十四爷就拦下来翊坤宫的琉月问了几句。”清风小心翼翼的回道。

“十四怕是瞧上林家的那个小姑娘了呢……”德妃眯着眼,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本宫记得咱们在林家收买的那个丫鬟,好像是叫什么墨香的,正是在林家那小姑娘身边伺候的吧?”

“是的,娘娘。”

“叫人跟那个丫头联系,就说本宫要知道林家那个小姑娘所有的事情。”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清风和小路子行礼告退之后,德妃也没再叫人进来伺候,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想着心事。

林如海,你既然敢断本宫的财路,本宫也绝不会叫你好过!

还有翊坤宫的那个死小子!当年被推倒进荷花池里,居然都没能淹死他!不过是昏迷了几天,便又活蹦乱跳的跑出来膈应人!!

真真是个妖孽!!!

更叫德妃生气的是,自那小子转醒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双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偶尔闪过的一抹精光,叫自己怎么看都觉着惊心。而那小子就像是自己的克星一样,让自己针对翊坤宫的计划每每都算计落空!

真真是个可恨的!!!

“哼!那死小子既然看中林家的小丫头,本宫绝不会遂了他的心愿!本宫要把那丫头指给小十四,做个庶福晋!到时候,不但死小子会郁闷死!林如海那个杀千刀的,也会难过的要死!哈哈……”德妃为自己的这个计划,满心叫好。

若不是林如海从二品的官位摆在那里,德妃真巴不得叫林如海的女儿给自己的儿子去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才好呢。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想头实在不切实际的很。她要真的干出这事儿来,自己这一宫主位也就做到头儿了。

不过,没关系。等这人进了自己儿子的府里,要生要死的,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嘛!在内宅里整死个把人,德妃对此表示毫无压力。

本宫定会好生将那小丫头折磨一番。也叫你林如海尝尝心疼无奈的滋味儿,更能让老九那死小子好好的痛苦难堪一番!

本宫要叫你们这些人知道,跟本宫作对会是个什么下场!!!

乾清宫东暖阁里,黄敬鬼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康熙的跟前儿。

梁九功嘴角抽了又抽,这几个月以来,黄敬这暗卫头子出现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主子爷这是在查谁呢?他心里嘀咕着,面儿上却是万分淡定的大手一挥,让大宫女小太监退出了东暖阁,自己最后也跟着退了出去,再细心的关好门,自己站在外面守着。

“……永和宫娘娘撒出人手去调查林家小格格了。”黄敬面无表情,声音平淡的说道。

康熙批着奏折的动作只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心里暗忖那个女人真是个不受教的!

“哼,看来那女人手上还有不少人脉啊。朕倒想知道,这是他们乌雅氏一家的事儿呢?还是有别的包衣世家参合进去了?你叫人盯紧了,别让什么人伤着了小玉儿。”不然,老九非急眼不可……

“嗻。”黄敬沉声应道,主子爷只是打算放长线,然后一网打尽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后知后觉,贾敏教女

等着德妃知道墨香早已不在林家的消息,那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儿了。

“咣叽”一声,一只薄胎彩瓷玲珑盏被狠狠的砸到地上,落得个粉身碎骨。

素来端着一副蒙娜丽莎式微笑的德妃,此时脸上已经隐隐泛起黑气。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眸中,此时却是闪着恨不得要吃人的冷光。

“墨香给撵出林府了?”

冰冷的问话声,让跪在下面的清风像是承受了重压一样,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去了。

德妃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难看了,“这,还是中秋前的事儿?”

一滴冷汗,自清风的额际滑下,落到地上形成了一个水迹。

“而你,居然直到现在才知道……”这话说的声音渐低,但是伺候德妃日久的清风却知道,德妃此时必是已经怒极了。

清风情急之下,咣啷咣啷先磕了两个响头,这才急急忙忙的辩解道:“前头奴婢按着娘娘的意思,收买墨香那丫头的时候,原是想着将她作为暗棋,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方才动用的。谁能想到,中秋节前林家将那小格格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全都被当家夫人安排着配了人,还打发出府去了。而这个墨香,听说更是连着她老子娘全家都给送的远远的。至于被送到哪里去了,却是林府的下人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了。奴婢找人打听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知道,林家素来的惯例就是到了年纪的丫鬟全部配人,没有留在府里给爷们收房的。”

清风事后打听到林家的行事规矩时。也是呆滞了半天。那些勋贵之家、世家大族的,哪个爷们身边没有个通房侍妾啊?偏偏林家是个例外。到底是林家爷们洁身自好啊?还是林家的当家夫人太厉害啊?

不过,德妃却是没有像清风那么想。哼!配人?

这分明是林家在清洗钉子!

德妃气恼的一掌拍在炕桌上。

“没用的东西!定是那个墨香在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叫林家人察觉到了异常!”

又指着清风道:“你也是个不会看人的,竟挑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德妃平缓了下心绪,接着问道:“林家那里可还有我们的人了?”

清风不安的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嚅嚅了半晌儿,方才声如蚊吟般的回道:“没了……”

“咣叽咣叽”,炕桌上的一个白玉缠金丝的果盘被德妃一掌扫到了地上,没碎,不过那动响却是惊得清风差点儿没从地上跳起来。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那林家的规矩甚严。林家的那些下人一个两个的,既不贪财,也不爱色,直叫人无从下手。就连那个墨香,要不是她有个好赌成性的兄弟,且欠了赌坊一大笔银钱,怕是也不会被咱们给收买到的……”

“总归是你这个奴才太没用了才是真的!”不待清风说完,德妃便怒声斥道。

清风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犹如秋风里的落叶。她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一个动作再触怒了德妃。

桌上,保养得宜的玉手,狠狠的一攥,那套在尾指上的鎏金护甲就这么戳到了手掌上。传来了阵阵的刺痛。

德妃被气得坐在上面主位那里直喘粗气。

一个两个的,全都是些没用的死奴才!

先是一个甄家,再来一个墨香。

便是自己的娘家。也都是不省心不成事的。

这还没做什么的,就叫人给揪出来了!

德妃的脸上渐渐显出了一些狠戾的狰狞之色。她阴冷的目光不时的扫向跪在下面的清风,却是再没有说什么。

屋子里寂静无声了好一会儿。

清风心情忐忑之下。按耐不住偷偷抬眼,窥视了一下坐在上位的德妃。此时的德妃已经收敛起了刚才所有外露的情绪,整个人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神色淡然的一宫主位,一个完美的宫妃。

鎏金的护甲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来。这声音听在清风的耳朵里,却犹如重锤敲击在她自己的心上一样,一下一下的……

直到胸口那里传来一阵的闷痛,这时候,清风才发觉自己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

“这事儿,不对……”德妃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她能从一个小宫女慢慢爬到一宫主位这个位置,绝不是个笨人。只是多年来的顺风顺水,叫她一时忘了形,失了谨慎。

“清风,万岁爷有多久没来永和宫了?”德妃问道,她自己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清风被这冷不丁的问话弄得怔了一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反应过来了。清风凝眉想了片刻,方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奴婢记得,好像是今年中秋之后,便没见万岁爷来过了……”

居然有这么久的时间了吗?!

德妃攥紧手里的帕子,跟着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自己真是大意了!

自从甄家托人叫父亲给自己传话之后,自己的全副心思便只顾着想法子给甄应嘉脱罪了。再后来,甄应嘉没能救出来,自己又因气恼忙着算计林家。眼见着翊坤宫势大,老五的声势如日中天,自己又使人去散布关于老九的流言,等等等等。

结果忙来忙去的,一时之间,自己竟忘记了万岁爷……

“这段时间,万岁爷都是叫谁伺候的?”德妃问道,心里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

“回娘娘话,万岁爷有时会去翊坤宫,有时会去钟粹宫,不过伴驾次数做多的,却是延禧宫的和嫔娘娘。”清风回道。

竟是叫和嫔狐媚子给得了便宜去?!德妃恨恨的腹诽道。

“林家那里,先暂时放着吧。反正,等到选秀的时候,本宫也能见着人。”德妃说着,便挥手叫清风起来了。到时候,使些手段把人弄到十四府里就是了。

清风谢了恩,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许是跪的时间太长,她试了两次方才站稳。

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万岁爷的心给拢回来。德妃心道。

“……永和宫的人手已经全部撤回来了。他们撤得太快,所以奴才没能全部依附永和宫的人家全部都查出来。只是确认了有三家包衣世家的人已经投向了永和宫娘娘。”黄敬的声音在东暖阁响起。

康熙慢慢踱着步子,心里暗忖乌雅氏倒是有几分手段。

“继续盯着。”

“嗻。”

“那几个已经查出尾巴的人家,把资料全部整理出来。”等日后找个名头,全部发作掉。居然敢生出二心来,这样的奴才死不足惜!

“嗻。”

无论是永和宫在那里谋划着种种算计,还是乾清宫在一旁冷眼旁观,随时准备着做一只扑食的黄雀,宫外寻常人家的日子还是要按部就班的过下去。

一场大雪之后,这日子转眼间就快到年根儿底下了。

林府里,穿着簇新的仆妇下人们,正忙忙碌碌的为过新年而忙活着。林家的几个主子们也没闲着,林如海自然是忙着吏部的那一摊子事情;林翰则要忙着书院年底的考核;贾敏却是带着黛玉一起忙着家里准备过年的事物和官员家眷之间的人情往来。

今年是林家回京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往年林家在江南,年节前只要应付应付扬州一带的官员便好,至于林家的那些故交不过是按例派人送些年礼过去。可是今年不同了,林家回到了京都,那些故交世家之间的人情往来,总是要当家夫人亲自出面应酬方能显出林家的诚意来。这自然便免不了要出门做客或是下帖子宴请。

黛玉转年就要虚十岁了。贾敏有意让她多接触一些世家之间的人情往来,所以出门做客的时候,多会带着黛玉一起。而自家在准备做宴请的时候,贾敏也是叫黛玉跟着自己一起做所有的准备工作。

贾敏细细的将宴请时需要注意的所有事宜,一一的说给黛玉知道。其中,光是下帖子宴客这一项,就够黛玉学的了。这请谁?不请谁?还有要先请谁后请谁?谁跟谁的关系好,可以一块儿请来?谁和谁之间有龃龉,请客吃饭的千万别搁在一起?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

贾敏有意叫黛玉练手,便给了她三天时间,叫她自己拟了一份宴请族中亲友的宴客单子,然后再给贾敏过一下眼。所以,这三天来黛玉每天晚上都是累的倒床上就睡着。

经过贾敏这一番教导,黛玉总算是对自家的交际圈子有了个全面的了解。

等着年前宴客的名单都敲定好了,贾敏又教黛玉如何安排宾客的座次,如何搭配宴客时的菜色。

再来,贾敏还手把手的教着黛玉关于送礼回礼的学问。这什么样的人家该送什么样的礼,别人送的礼要如何去回,更有那一家子正妻小妾的,嫡子庶子的,这送礼回礼的就更有许多的讲究了。

“玉儿也别觉着辛苦,这些事情等着你日后嫁人了,都是需要用到的。”贾敏碎碎念道。

黛玉虽然觉着身心疲累,却也咬牙坚持着,“女儿知道了。”黛玉性子冷清,但她希望日后自己多少可以帮衬到九阿哥一些,而不是什么事儿都不理的,万事都叫那个人护着。这样的话,他会很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过新年,黛玉献孝心

这年的年廿二,是钦天监算出的封印吉日。这一天在经过各种仪式一阵忙乱之后,六部官员总算是可以开始放假不用上班了。

年廿三这天,黛玉起身后,在大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打扮一新,又用了一小碗的燕窝雪蛤羹。

“雪雁,记得拿上昨晚收拾好的那个小包袱。”黛玉拢了拢身上的银狐大氅,对着雪雁吩咐道。说完,又接过雪鸳递过来的一个反面衬着云锦丝棉的狐皮袖笼套在手上。

“姑娘再带上个手炉吧,这天寒地冻的,别冻着自己。”李嬷嬷说道,她手里正捧着黛玉惯用的鎏金银手炉。“这手炉已经烘暖了,姑娘且带着吧。”

黛玉不愿拂了李嬷嬷的好意,便示意雪雁将那手炉从李嬷嬷手里接了过来。

“嬷嬷腿脚还没好全,今日再歇歇吧。我带着雪雁雪鸳就好了。”黛玉说着,又自书案上拿过一张单子,递给李嬷嬷,道:“这是我昨儿晚上拟的单子。嬷嬷今日就在我屋里坐坐,顺便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周全的,也算是替我掌掌眼了。”

前日,李嬷嬷走路时不慎崴了一下,虽说情况并不严重,到底走路还是不很便利。她只歇了一日,今日便又来黛玉这里当差。

黛玉对于李嬷嬷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嬷嬷一直心存亲近,她看着李嬷嬷走路还微微带跛,心里不落忍,便想劝着李嬷嬷多休息休息。

李嬷嬷接过黛玉递过来的单子一看,这是一份礼单。是黛玉打算送去贾府里。给表姐妹的年礼。这种礼单,黛玉早拟了不下百十来张。已经完全不再需要李嬷嬷帮着看了。

“姑娘……”李嬷嬷半是感念半是欣慰的唤了一声。黛玉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自己哪里会不知道黛玉这么做的用意。李嬷嬷心里有慰贴。亦有感激。

“嬷嬷且坐着看单子,我先去给爹爹娘亲问安了。”黛玉说着,又唤来留守屋里的雪莺雪鹭,吩咐她们好生伺候着李嬷嬷,然后才带着雪雁雪鸳施施然的走了。

黛玉一行人顺着抄手游廊出了燕子坞,又踏上了一条沿着花园子建的穿廊。这穿廊还是林翰跟贾敏提出来建设的,为的就是方便黛玉从燕子坞一路到主院的时候,可以晴天遮阳阴天避雨。

路经一片尚未开花的蔷薇花丛的时候,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黛玉眼前。

那个俊眉飞眼的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林翰。

“哥哥?”黛玉一声欣喜的唤道,整个人带着几分欢喜的小跑几步上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半年没见,黛玉妹妹长得越发的好了。林翰带着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里,摸了摸黛玉的头。

“清晨刚到的,梳洗了一下便打算先过来见过父亲和母亲。”林翰笑道,“这天儿冷的很,妹妹出来好歹多穿些,受了寒可不是玩的。”

“知道了。”黛玉闻言,轻轻皱了皱小巧的琼鼻。林翰见了,好笑的伸手刮了她一记。

“哥哥来见爹爹娘亲,怎么不进屋去,反而在这儿等着?”黛玉臻首一歪。带着几分好奇的问林翰道。

林翰听了黛玉的问话,眼神不自觉的向一旁游移,俊脸上不自然的飘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来。谁能想到林如海和贾敏都这么已大把年纪了。居然还会如此恩爱。林翰这大早上的过来请安,居然正赶上主屋里叫了水伺候。他也没好意思听从福嬷嬷的建议。到偏厢去候着,便自己出了主屋。来到穿廊这里站站。

“哥哥这是怎么了?”耳朵怎么红起来了呢?黛玉蹙着眉,伸手探向林翰的额际,说道:“没发热啊?”

“咳咳咳咳……”林翰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好一阵的猛咳。

“我走到这里,便想着看会这雪景。”林翰胡掰了一句,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黛玉解释自己跑到穿廊这里的真正原因。

哦?看景啊……

黛玉听了林翰的解释,狐疑的顺着他的视线往穿廊一旁望过去。

嗯……

有山,光秃秃的石头:

有水,冷冰冰的池水;

有树,被雪压弯腰的没有半片树叶子的树枝;

……

这一没花二没草的,哥哥的鉴赏眼光好特别哦……

黛玉挑了挑眉尖儿,决定不做任何评价。她转头看向林翰,问道:“那哥哥是打算继续站在这里看景儿吗?”

林翰算了算时间,方道:“不了,我已经看完了。这就跟妹妹一起去给父亲和母亲问安吧。”

黛玉点点头,跟着林翰一起朝主屋方向去了。

等着这兄妹二人进了主屋东厢房的时候,林如海跟贾敏两人正坐在暖炕上说着话。

林翰和黛玉先是跟林如海和贾敏行礼问安,之后,林翰便坐到暖炕一旁的紫檀雕花椅子上,黛玉却是被贾敏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贾敏自是关系了一番黛玉路上冷不冷之类的。

黛玉笑道:“不冷”,又接过雪雁捧在手里的包袱,打开之后,两双靴子和一个抹额。

“这是女儿刚做好的,嗯,做的不算好,爹爹和哥哥且将就着穿穿吧。”说着,黛玉将那两双靴子,一双捧给林如海,一双捧给了林翰。

接着,黛玉又将那个抹额拿给贾敏,说道:“娘亲看看,可喜欢?”

“这靴子不错。”说话的是林如海,他已经把靴子套到脚上去了。说实话,那靴子做的手艺算不得很好,与针线房的人做出来的靴子相比自是不如的。但是,林如海却是觉着这靴子做的实在是好,叫人穿在脚上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好不好的,关键是妹妹的这片心。”林翰也不落人后的穿上了新鞋子,还站起来走了两步试试。“你年纪小小的,就能做双靴子出来给我们穿,这片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贾敏一把搂过黛玉,语带埋怨的念道:“你这孩子,这身子才好利索些,就动针动线的?”

说着,贾敏执起黛玉的两只手来对着阳光细细看了会儿,果然发现了几个小小的针眼儿正杵在白玉似的的指尖儿那儿。这下子,可把贾敏心疼的不行,直把黛玉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叫着摩挲了好一会儿。

便是原本在那里极其嘚瑟的林如海和林翰俩父子,见了贾敏这样子也都围了上来,看了看黛玉的手指,各自心里都好一阵子的心疼。

“玉儿乖乖,你的心意爹娘和你哥哥都知道的。以后,你也就绣绣荷包手帕这些小物件儿就是了。像靴子这样的大件儿,还是交由针线房的人去做吧。爹娘把你千娇万宠的养这么大,可不是叫你去做针线上人的……”林如海心疼的对着黛玉道。

“妹妹的心意,哥哥真是心领了。只是以后,千万别做这些大件儿了。妹妹上次做给我的荷包,我看着就很好了。咱们府上养了那么多做针线的,要是还要劳动妹妹做这些,那些人不就是白养着吃闲饭的了嘛……”能穿到黛玉妹妹做的鞋子固然叫林翰心里好一阵子的激动,但是瞅见那白玉指尖儿上微微泛红的小点儿,林翰却是不愿黛玉继续做这些。

贾敏心疼黛玉,心里苦闷之余,却是舍不得对着黛玉发火,遂将一腔怒意尽数发泄到了黛玉身边伺候的人身上。她冲着雪雁雪鸳两人怒道:“你们这些人成天价儿的守着姑娘,就是这么伺候姑娘的。见着姑娘点灯熬油的做这些,你们也不知道劝着些。姑娘如是累出个好歹来,看我能饶了你们哪一个……”

“娘亲……”黛玉娇嗔着,“哪里有娘亲说的那么严重啦。这些都是还在扬州的时候就开始做了的,女儿得了空才动几针的,万没有像娘亲说的那样点灯熬油的……”

说完,黛玉转身看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雪雁雪鸳两个,说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先下去吧。”

雪雁雪鸳互相看了看,又窥了一眼贾敏。

“还不下去。”黛玉对着两个丫鬟瞪了一眼,娇声斥道。

见贾敏出声反对,雪雁和雪鸳这才站起身,对着几个主子福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你就护着你身边的人吧。”说着,贾敏十分没好气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一指戳向黛玉的额头。

东厢房里又是一番说笑,接着全家人一起用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早饭。

饭后,大家一起又吃了茶。

林如海整了整衣裳,对着贾敏说道:“今儿个有几位同年要来做客,你吩咐人置下席面来,中午我留他们吃顿饭。”

贾敏听见,自是应了。

林如海又对着林翰说道:“今儿个上午先放你休息,等下午你来外书房,我要考你功课。”

林翰自然称是。

“快过年了,玉儿也好生歇歇。这学习掌家理事的,也不在这一刻功夫。”林如海相当爱怜的对着黛玉说道。

“知道了,爹爹。”黛玉乖巧的应道。

一番嘱咐之后,林如海心情愉悦的抬脚到外书房那儿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福字福菜引出各家心思(一)

小年那天,林家这儿正忙着祭祖。钮钴禄氏虽是着姓大族,只是林家这一支却早已沦为旁支,又是几代单传,所以到了林翰这一带,也只他一个男丁。

这一天,林如海带着林翰一起,先是清洗银器摆设祭品,再对着祖宗牌位拈香磕头。

晚饭时,看着自己面前小银盘里的一块白肉,林翰面儿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好一阵子的哀嚎。说起来这块白肉,还是林如海自那供桌上祭祀过的供品中切下来的一块,据说吃了之后可以得到祖宗的庇佑。自打林翰三岁之后,每年他都要吃这么一块儿。

这肉其实,超难吃。

林翰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只是,在自家老爹满是慈爱期盼的眼神注视下,纵是林翰三岁那会儿,他也实在是做不出偷偷将这肉扔掉的事儿来,只能捏着鼻子嚼吧嚼吧的把那块肉囫囵吞下去完事儿。如今的林翰依旧觉得这肉吃起来,实在不是一件能叫人甘之如饴的事儿。不过,他已能做到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只是饭后,他喝了好大一壶的茶水过嘴。

那茶,还是封印仪式前,康熙赐给林如海的,是上好的贡茶。

林如海一直不怎么舍得拿出来喝。今儿个头一遭叫下人泡了一壶茶来,这还是看在今儿个是小年的份儿上,林如海原想着拿出来叫妻子孩子一起分享分享。没想到自己这一杯才呷了一口,那边林翰已经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壶。

林如海看得心尖儿疼得直抽抽,暗骂道:老子统共才得了那么二两茶。全叫这臭小子当喝白水一样给糟蹋了去。

黛玉蹙着眉尖儿看着林翰在那儿一杯接一杯的,就差捧着茶壶直接灌了。

“娘亲。可是今儿个的菜放多了盐?哥哥怎的就渴成了这样?”黛玉转头对着贾敏说道。她素来嘴刁,饭桌上那桌子的菜。她向来是只拈着自己爱吃的那几样动筷子的。

贾敏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又道:“瞧这样子,是吃咸了的。竹染,叫人给大爷换白水来,这茶喝的到底没有白水来的解渴。”

林如海眼中的心疼之色早叫贾敏瞅得真真的,她心里暗自好笑,却也不去揭穿,只是吩咐人换了白水给林翰。

林翰抬眼间瞅见自家老爹那满脸的郁色以及落在自己手里茶杯上的视线。顿时悟了,心里没由来的倍儿感舒畅。他嘿嘿一乐,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娘亲快别忙活了,儿子不过是觉着刚刚吃的油腻了一些。现在喝了好些茶,已经觉着好多了。”林翰回道,又抬手拿起茶壶,果不其然,看见自家老爹狠狠的抽了一口气。

“这茶用来解油腻,却是不错。”

林翰一句话。成功的叫林如海吹胡子瞪眼,只恨不得把人抓到自个儿跟前儿来胖揍一顿才解气呢。

黛玉扫了一眼林翰,又顺着她哥的视线看向坐在上位的林如海,心里顿时差点儿笑翻了过去。

再看一眼贾敏。发现她家娘亲的眼里已是满满的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母女俩对视一笑,却是有志一同的坐在一旁喝茶吃果子看乐子。只是在看这父子之间的乐子时,黛玉也在心里默默哀悼林翰未来。可以预见的悲惨日子。

哥哥一定会被爹爹收拾的很惨很惨滴……

黛玉的预感很准。

对付林翰,林如海自有他的一套办法。

林翰早慧。只是。他虽然于科举文章上略有小成,于时事上也颇有几分见解。但是于日常陶冶情操这方面。他完全是属牛的,不开窍儿的很。琴棋书画之中,林翰也就下棋这一样还能勉强叫人看得过去。

小年那天之后,林如海没事儿就抓着林翰下棋。就林翰下棋的水准,对上林如海那纯粹就跟送菜一样,每每都被林如海杀的是溃不成军、片甲不留。最后,林翰的那颗小心脏被虐的,那叫一个郁卒。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

“就你这手臭棋,连你妹妹都比不过。”

末了,林翰还要被林如海狠狠的嫌弃一番。

林翰顿时欲哭无泪了,嫌我是臭棋篓子您老人家还天天揪着我陪你一块儿下棋,您成心的吧……

眼瞅着林翰那控诉的小眼神,林如海原本郁结的心顿时就舒坦了。

叫你糟蹋老子的好茶!

对于林如海的这种心态,一直坐在那里嗑瓜子看乐子的贾敏只能摇头叹道:唉——!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为了一壶茶跟儿子在这儿置气,还用这种极其幼稚的手段找回场子来……

哥哥果然被爹爹收拾的好惨啊……

黛玉万般同情的在心里默默替自个儿的哥哥叹道。

林家的日子在笑闹之间,转眼便到了除夕这天。

这天皇帝家宴之后,照例赏赐福菜给京里的勋贵重臣之家。说来这福菜历年来也是有数儿的,每年多少碟子菜,赏赐给哪些公卿大臣,皇帝心里早就算计好。然后等着这些菜一道道指出去,大家也图个喜庆。

今年的赏赐名单开始时也如往年那般,只是最后多了这么一户人家——吏部左侍郎,林如海,林家。

参加宫里家宴的那些个宗室皇子后宫妃嫔们,算着这些得了福菜的人家,心思可是跟着转了起来。

这些可都是些值得深交和拉拢的人家啊……

只是这林家……?往年没听说过啊?

林如海外任多年,今年刚回的京都。宗室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很多,不过也很有几个素来消息灵通的,是知道他的。

诸人私下里互相打听了一番,再一琢磨。发现这林如海还是很有几分能耐的。

盐税,是本朝税收最大的来源。同时也是税银流失最多的一块儿。

盐政一项,是今上亲政以来最看重的一块儿。曾经多次委派重臣能吏出任江南巡盐御史,去管理监察盐政。

只是,江南巡盐御史这个职位,实在算不得啥好差事。因为自今上亲政以来,在江南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有遇刺的、有病逝的、还有被康熙下令砍头抄家的。

只林如海,是一个例外。因为他不仅从江南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人还一口气做了两任。他在任上时,江南那里的盐税税收上涨了三成有余。最后。他更是扳倒了先皇时煊赫起来的金陵甄家,为今上拔出了江南那里的一个毒瘤。宗室爷们儿们听到这里,倒是赞了一句:这林如海确实是个有才干的。

再看如今,那林如海任满回京了之后,被万岁爷直接调去了吏部,做了个左侍郎,地位仅在吏部尚书一人之下。

由此可见今上对林如海的看重。诸人不免猜测:这林如海会不会就是下一任的吏部尚书了……

关于林如海,裕亲王福全知道的却要更多一些。今上是个念旧的人,林如海的父亲原是今上的伴读。福全那时也在上书房念书,与那人也是很有几分情谊在的。后来,那人因为救驾而身故。今上感念其忠义而封了侯爵,这份感念也延及到了林如海的身上。只要林如海不犯啥谋逆之罪。他这一生都会得到今上的照拂。如果林如海再有些本事才干,那么今上便会保他这一生仕途顺遂。

福全还知道,今年万岁爷不仅赐了林家福菜。腊月初一那会儿赐福字的时候,也是有林家的一份。

可见这林如海。是真的得了万岁爷的看重,甚至是已经引为万岁爷的心腹了……

福全饮下一杯酒。心下想着:林如海这样的人,很是值得自己结交一番。回头该叫自家福晋找个机会给林家下帖子才是,听说林如海有一儿一女,林家的那个女孩儿年纪尚小,不过林如海的公子转年正是说亲的年纪。如果那孩子是个好的,自己倒是可以考虑一番,自家可是有好几个女孩儿呢……

与裕亲王福全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宫里家宴之后,有那交情甚好的,便三三两两相约着,各自找地方继续聚在一起吃酒喝茶聊天八卦去了。

四贝勒府的书房里,高毋庸亲自给四阿哥和八阿哥奉了茶,然后悄没生息的退出了书房,关好书房门之后,默默的守到门外头去了。

“对于这位新任的吏部左侍郎,八弟可有什么想法?”四阿哥拿着茶碗盖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叶沫子,嘴里却是问道。

八阿哥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四阿哥,没说什么只是反问道:“四哥是怎么想的?”

四阿哥叹了一口气,却道:“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拘谨,我不过问问你的想法,又不是要吃了你。不过,你如今的样子却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至少,如今这人敢抬头正眼看自己了,而不是跟以前那样胆怯的完全没有半点身为皇家子弟的气度……

八阿哥听了这话,只是带着几分腼腆的笑了笑,不过还是没有回答四阿哥先前的问题。

四阿哥只能徒叹一声无奈,便也不再强求,只是先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位林大人,确实是个有为的,很能做些实事来。”

四阿哥是个实干派,也同样欣赏着那些能做实事的人。

“四哥这是打算拉拢这位林大人……?”八阿哥试探的问道。

“皇阿玛对于这位林大人显然是很信得过的,不然不会叫他出任江南巡盐御史这个职位。”四阿哥站起身,在书房里慢慢踱着步子,说道,“那巡盐御史也算是个肥差了,多少人因为任上贪墨死在了皇阿玛的手上。可是这位林大人却能连任两任,除了说明他自己本身有几分才干之外,也说明了他总算是一个清廉自守、谨小慎微的……”

“满朝的大臣,不敢求有多么的刚直不阿,能多些像林大人这样的官员也很好的……”

眼瞅着四阿哥在屋子里磨着圈儿,在那里越说越兴奋,八阿哥却是轻轻的皱起眉头,不确定的说道:“可是那位林大人,显然是皇阿玛的人,怕是不会与我们这些皇子深交……”

八阿哥知道,自己的这个四哥是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的。其实,说起来自己的这个四哥是由佟皇贵妃养大的,也算是半个嫡子了,真有了那些想头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如大哥和三哥那样的,母妃为一宫主位,地位还不如四哥呢,这些年来还不是私下里明争暗斗的厉害。(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福字福菜引出各家心思(二)

八阿哥因着自己生母出身低微的缘故,心思纤细敏感。他打小就很会看人脸色,揣测人心,晓得趋利避害。自家四哥的那些说不出口的小心思,他很早以前就查觉到了。只是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的很,所以自家四哥的心思一直被稳稳的隐藏着。不过,八阿哥自己也知道,对于自家四哥来说,隐藏自个儿的心思给太子办事儿的同时,也并不会影响他去结交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朝臣。

只是,叫八阿哥自己来讲:太子还在呢,其他几个兄弟再怎么争再怎么斗,也不过叫人当戏来看,何苦呢?

只是这话,八阿哥也只敢放在心里跟自己这么一说,却是没有想过要说出来给别人听的。

“就像裕亲王皇叔那样的,虽然对着咱们这些皇子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却也没见他真跟谁私下里有什么交情。”八阿哥不紧不慢的说道。

四阿哥听了,也是慢慢冷静了下来。京里的朝臣势力差不多都已经被他们兄弟几个瓜分的差不多了,这好不容易出现了林如海这么个新贵,四阿哥欣喜之余难免就有些激动的忘了形。

“八弟这话,说的没错。若这位林大人真是皇阿玛的心腹,咱们倒是真不宜有什么动作……”四阿哥拧着眉说道,“不过,咱们还是对着这位林大人适当的释出一些善意来……”

四阿哥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又跟八阿哥两人头碰头的嘀咕了一阵子。

直到乌拉那拉氏派人来问,可要给八阿哥预备客房的时候。这兄弟俩个方才散了。

临走的时候,八阿哥对着四阿哥拱了拱手。道:“四哥的话,弟弟记下了。四哥放心便是。”

大贝勒府的书房里。大阿哥正拖着五阿哥在那里,先是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再又发了一通牢骚,最后方才说到正题上。

“爷奉旨读书了这么些年,没想到今儿个头一遭进宫,便听说了这么一位新贵。啧啧……,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了皇阿玛的眼里?不过一个从二品的左侍郎,曾经做了两任的江南巡盐御史,如今居然就得了皇阿玛赏赐的福菜……”

今年。大阿哥终于得了康熙的首肯,允他出席宫里的家宴。为了这事儿,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深觉自个儿这一家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感慨之余很是念了好几声佛。

“对于这位,五弟可有什么看法?”大阿哥问道,兄弟之中,也就五阿哥能叫他瞧得顺眼些。再一个能入他眼的,便是九阿哥了。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单就是在自个儿奉旨读书这么些年里。这个九弟对着自己这一家子很算是照顾。逢年过节的时候,除了按着规矩给自家送来节礼之外,也会给自己府里的小孩儿们带些贴心的小礼物。

如今,大阿哥虽然仍是不喜老九总是跟在太子身边转悠。却也念着这人的好,记着这人对自己一家子的情。

“皇阿玛英明,这位林大人能叫皇阿玛如此抬举。必是有其过人之处。今儿个皇阿玛不是允了大哥年后进兵部当差的嘛,到底还是自己的差事重要。别的人。大哥还是不要太过在意了……”五阿哥笑道,他实在不想见到自家这位大哥前脚刚被皇阿玛解了禁。后脚跟着就去皇阿玛的忌讳。再说了,这位林大人可是自家小九未来的岳家。五阿哥觉着自己怎么着也得稍稍回护一下才是。

大阿哥闷头想了想,傻乐了一下,道:“五弟是个心思缜密的,哥哥听你的。”

五阿哥觉着有几分好笑,只摇了摇头,接着又跟大阿哥一起说了一会儿漠北漠南那儿的情况,没多久便告辞了。

送走了五阿哥,大阿哥歪在暖炕那里,揉了揉眉心。

这时候,一个梳了妇人髻的女子上前来,替大阿哥捏起了肩膀那块儿的肉。

“你……”大阿哥愣怔了片刻,歪着头打量了这女子半晌儿,方才说道:“你是贾氏?”

听着大阿哥这不甚确定的口气,贾元春差点儿没咬碎满口的珍珠小银牙。今年选秀时,大福晋亲自去宫里求了两个格格进府来伺候大阿哥。在大福晋和内管家有意的扶持帮衬下,新进府的这两个格格很快就取贾元春而代之,成了大阿哥的新宠。而贾元春却是被大阿哥给抛脑袋后头去了。

今儿个,贾元春拿出自己这么些年来所有的体己,买通了大阿哥书房里的小太监,这才得了这么个可以近身伺候大阿哥的机会。

贾元春摆出自认为最娇美的姿态,风情万种的对着大阿哥盈盈一拜,无限委屈可怜的娇声说道:“妾身好久没见着爷了……”

灯下的贾元春,多了一种朦胧的美丽,叫大阿哥见了竟是一时失了神去。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贾元春已经偎进了自己的怀里。

月上树梢,灯下的美人含羞带怯,大阿哥可学不来柳下惠。再说了,这投怀送抱的美人儿还是自个儿的侍妾来着。

小书房的内室里,芙蓉帐暖,红被翻浪。

这小半年以来,贾元春一直盘算着要如何复宠。只是她被困在这内宅里,且又只是个位份低下的侍妾,纵使她有百般手段,也是施展不出来的。

大阿哥跟五阿哥两人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贾元春站在书房外头听了好一会儿。当她听到大阿哥提到江南巡盐御史的时候,一个复宠的计划,登时在她心里成了型。

一度春宵之后,贾元春极温柔贴心的伺候大阿哥梳洗了一番,又亲自奉了茶,方才开口问道:“爷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若是爷不嫌弃的话,可以说给妾身听听。妾身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愿意为爷分忧。”

大阿哥正拿着碗盖儿在那里撇茶叶沫子。听了贾元春这话,不禁抬眼瞅了她一眼。

“爷哪里来的烦心事儿了?”语气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喜。

贾元春听见这句问话不免呆了一下。而后颇感到有些意外的咬了咬唇。她一心想着复宠,到底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一个好机会。遂接着道:“爷别恼。只是刚才妾身在书房外头,无意间听爷提到了那位江南巡盐御史。妾身还以为是那位大人哪里惹了爷不快了呢……”

大阿哥没啥反应的坐在那里喝茶,贾元春心里暗自气恼大阿哥没有按照自己设想中的那样做出啥激动之类的反应来。

贾元春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道:“不瞒爷,江南巡盐御史那位大人,如果妾身没有弄错的话,该是妾身的姑父才是。”

说到这儿,大阿哥方才正眼看向贾元春,示意她继续。

贾元春暗喜在心。只道自己这回赌对了。她再接再励道:“如果真是妾身的姑父做了什么事儿,惹得爷不快的话,还请爷看在妾身这么些年来忠心伺候爷的份儿上,别难为妾身的姑父一家。妾身愿意代姑父一家,给爷磕头赔罪。”

说着,贾元春对着大阿哥直接就拜了下去。

“何至于此呢。”大阿哥一把拉起了贾元春,安抚道:“爷不过是跟五弟随便说说罢了。”

贾元春听了这话却是不信的,她只以为这是大阿哥不信任自己。“姑妈未出嫁的时候,也是极疼妾身的。妾身愿意帮着爷去跟姑妈说说。便是看着妾身的面儿上,姑妈也会劝着姑父,叫姑父日后多帮衬着爷一些的……”

如果日后大阿哥可以位登大宝,有姑父的帮衬。自己也是可以当个皇妃啥的……

贾元春想到此处,心情不禁飞扬了起来。

皇妃啊……

大阿哥却是没当这是回事儿,他只打发了贾元春先回自己的屋子去。

贾元春带着极度的不甘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心里想着,只要自个儿日后真的把姑父一家子拉过来帮衬到大阿哥。大阿哥自会看到自个儿的好来。到时候,便是大福晋也不敢再作践自己了。至于那两个夺了自己宠的格格。等着自个儿复宠了,再慢慢动手收拾了她们也不迟。

等着打发走了贾元春,大阿哥立刻找到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斥道:“府里的下人,福晋该好好敲打敲打了。爷书房里伺候的下人,居然也能叫人给收买了去。照这么下去,爷的府里可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此时,大阿哥无比庆幸今儿个晚上拉着老五一起说话时,没说出啥大逆不道的话来。

庆幸着这在门外偷听的,是那个看起来没啥脑子的贾氏。

伊尔根觉罗氏被大阿哥呲了一顿之后,连忙派人去查书房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儿。等着她知道了贾元春干出的那些事儿以后,伊尔根觉罗氏直接就怒了。这个贾氏,真真是个不能叫人省心的东西!这也太能作了!自己原还想着,只要这人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府里也不介意多养这么一个人。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太仁慈了,竟纵得那个贾氏做起事儿来,全没个规矩分寸的……

“来人,把贾氏给……”

“福晋且别忙。”奶嬷嬷见伊尔根觉罗氏要发作贾元春,忙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嬷嬷这是何意?”伊尔根觉罗氏蹙着秀眉看向自己的奶嬷嬷,问道。

“呵呵,福晋先别恼,且听嬷嬷说几句话。”奶嬷嬷伺候着伊尔根觉罗氏安坐到暖炕上,这才接着道,“这个贾氏纵是有千般的不是万般的错,但有句话她却是说的没错。如果她真能叫那位林大人帮衬着咱们贝勒爷,确实是能给贝勒爷带来不少的助力。”

“福晋啊,您难道不想咱们贝勒爷再进一步吗?……”

奶嬷嬷的这句话,说的声音很低,却仿佛是咒语一样,一直萦绕在伊尔根觉罗氏的耳畔,蛊惑着她的心。

再进一步吗?

……

眼眸一暗,伊尔根觉罗氏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对着自己的奶嬷嬷说道:“嬷嬷先找人去查查那位林大人,看看是不是真像贾氏说的那样,与她有亲。”

“至于贾氏,”伊尔根觉罗氏坐直身子,带着几分轻蔑的说道,“总要叫她知道,这府里的规矩可不是摆在那里叫人干看着的。她如今不过一个侍妾,就敢无视府里的规矩,不拿我这个福晋当一回事儿。日后……”若是林家真与她有亲的话,她还不反了天去!

“叫人去知会那个贾氏一声,三个月之内不许她出自己的院子,再罚她半年的月俸。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叫她把府里的规矩抄一百遍,拿给我看。若是她敢敷衍了事,就一辈子待在她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里吧!”

哼!就算林家与那贾氏有亲,也不过是个吏部侍郎罢了。自己的阿玛可是一部尚书,若论显贵林家哪里及得上自己的娘家。

贾氏妄想着凭借林家复宠,做梦去吧!

再者,这林家是不是真的与贾氏有亲,还两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福字福菜引出各家心思(三)

五阿哥离开了大贝勒府之后,并没有马上回他自个儿的府里,而是绕道去了自家小九的府上。

何顺儿听说五阿哥来了,忙颠颠的亲自到门口接了人,又一路将人送到主院那里。

“五爷来得巧,九爷这也是才刚回府呢。”

“哦?”五阿哥扬眉问道,“小九是刚从毓庆宫那儿回来?”

“五爷英明,真叫您给说着了。”何顺儿笑着应道,“宫里宴罢,九爷就叫太子爷给找去说话了。这不,九爷这才给送回来的。”

到了主院的时候,得了信儿的九阿哥已经候在屋里了。

“五哥怎么来了?”九阿哥已经换下了贝勒朝服,如今身上只穿了居家的常服,倒是显得整个人越发的温雅了。

五阿哥也不跟自家小弟客气,径直便到暖炕一侧坐下。

“我刚从大哥那儿出来,想着先来看看你,然后再回府去。”五阿哥说着话,自九阿哥手里接过茶盏,继续道:“今年,林家头一遭得了皇阿玛赏的福菜。明儿个,这四九城里肯定是全都能知道了。”

九阿哥垂眸浅笑,“皇阿玛这是抬举林大人呢……”

五阿哥听了这话,一眼便斜睨了过去,“跟你自己嫡亲的哥哥说话,也这么的不实在。这要不是有额娘在那里看着,我可真不知道咱们俩个到底是不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了……”

九阿哥听了,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咱们现在这样子。难道不是旁人最希望看到的吗?”

五阿哥嘴角一勾,也跟着笑了起来。确实。小九若是跟自己抱成了团儿,四九城里怕是有不少人要睡不着觉了。自家小弟实在是个极聪明的。也惯能隐忍,即便是背了一身的污名,也能照旧嬉笑怒骂的过日子。“我来你这儿,只是想嘱咐你一句:皇阿玛素来是所行必有所谋的。这次抬举林家,未必不是他老人家想用林家来谋算些什么。我也知道你跟林家的关系,只是这事儿你无论如何也要忍着。千万别有什么异动,以免坏了皇阿玛的计划。”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早已隐去不见了,眉眼间反而是带上了淡淡的愁容。“多谢五哥来嘱咐我一遭。其实这事儿,在毓庆宫的时候。太子二哥就已经嘱咐我一回了。”

五阿哥舒了一口气,放心的同时,也不免暗忖道:太子殿下可见是真心把小九当嫡亲的弟弟一般了。日后,若是太子得以登基,自家弟弟也算是有了个大大的靠山。

五阿哥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林大人能从江南巡盐御史那个位置上安安稳稳的活下来,想来也是个极有主意的。皇阿玛的谋算他未必不知。况且,按着皇阿玛的性子,林大人必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一个大大的白眼朝五阿哥翻了过去。九阿哥哼哼道:“那一家子都是属狐狸的。我只担心那个人罢了。”

“好歹那也是你未来的岳家,有你这么说话的嘛!”五阿哥一掌拍向自家小弟的后脑勺,语带不满的训斥了一句。而后,又有些担心的继续道:“林家小格格那里。确实是要小心一些了。听说永和宫那里,似乎对那位小格格有着某些算计……”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永和宫的那位也是个奇葩了。弟弟还真没见过偏心眼儿能偏成那位那样的。她想着算计小玉儿八成是为了小十四。”

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偶有一抹冷厉闪过。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被无意识的摩挲着,九阿哥嘲讽的继续道:“其实。弟弟有时候还是挺同情四哥的。摊上这么个生母,还真不如当个没娘的孩子好呢。”至少不会被人借着所谓的“孝道”的名义来打压。

五阿哥敛目想了片刻。笑道:“你想的倒是通透。”

说完,他也是一叹。自己的额娘宜妃其实也是有点偏心眼儿的,她听偏着小九的。但是也并不会像永和宫那位,那心眼儿整个就偏的没边儿了。瞧她对老四和十四的态度,不知道还得以为老四是她仇人家的孩子呢。

“这哪里是弟弟我想出来的,永和宫那位做的那么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九阿哥嗤笑一声,说道。

五阿哥睇了一眼自家有些嘚瑟的小弟,幽幽的说道:“我还真没一下子看出来……”

九阿哥被自家老哥递过来的一眼,给看得后脖子一阵一阵的发凉,连忙描补了起来。

“嘿嘿……五哥素来宅心仁厚,宽以待人的。哪像弟弟我,最是个心眼儿小的。永和宫那位算计了我这么久,我自然也就时时注意着。”

看着自家小弟一脸讨好的笑容,若是给他按个尾巴,一准是可劲儿的那儿摇呢。五阿哥一个没绷住,轻笑了出来。

对于永和宫那位的心思,九阿哥自认还是了解一二的。便是自己没有前一世的记忆,今生的德妃所作所为也不是毫无痕迹可寻的。只是有些事儿,若不是自己已经经历过一世,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透的。

纵使永和宫那位有千般算计,我只要将小十四牢牢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就是了。九阿哥心下暗道。

“林家那里,有额娘安排过去的人,倒是可以帮着看护小玉儿。我只担心宫里那头,若是永和宫那位执意要算计小玉儿的话,怕是会在来年选秀时大做文章了。到时候,小玉儿人在宫里,我怕自己鞭长莫及,难免照顾不周……”九阿哥无不担心的说道。

“这个我倒是可以想想法子,再加上额娘也会看护着些,永和宫的算计未必就能成。”

“有劳五哥费心了。”九阿哥说着,便对着五阿哥作了一揖。算是谢了他的援手。

“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五阿哥扶着自家小弟的手臂。没叫他真拜下去。

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晚了便也就散了。

就在五九这对兄弟想着要如何防备永和宫对林家算计的时候。永和宫里的德妃此时也确实真的是在盘算着林家的事情。

对于林如海,德妃依旧是痛恨厌恶着。只是今日家宴上,德妃眼瞅着林如海已经开始得势,她倒是不急着马上除掉这人了。

若是将林家的那个女孩儿指给自己的十四,林如海岂不是就只能帮着自己的十四了?等着日后十四成事了,自己再想法子处置了林家也不迟啊。

德妃唤来清风,正准备说话呢,就听见门外小太监的声音传来。

“十三爷和十四爷来了。”

十三十四俩个小兄弟素来是同出同进的。

十三又是德妃自小带大的,真要论起来。德妃待十三倒是比待老四要好上许多,当然了,也是越不过十四去的。

十三十四来永和宫也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他们就是来给德妃请安拜年的。

三人说了一会子无关的话,十四这才说道:“太子爷请了咱们所有的兄弟,初三那天去毓庆宫聚聚。”

“嗯。太子殿下既然邀约了,你们就去吧。只是,别多吃了酒,仔细被你皇阿玛知道了罚你们。”德妃一脸慈爱的殷殷嘱咐道。“再者,你们在太子殿下那里好歹规矩些,别人家跟你们随便说点什么都信了。”

又道:“太子殿下跟你们不过是客气几句,你们可别真的顺杆儿爬。失了礼数可就不好了。”

“十三,腻素来稳重,且帮着看着点儿十四。他就是个猴儿。半点没消停的……”

“老九就是个笑面虎,你们且小心着些。那些吃的喝的。也别没个防头……”

“若是有那起子小人眼里没了人的,你们只管叫老四给你们出头。他是哥哥。很该护着你们才是……”

…………

德妃一串儿一串儿的嘱咐着。

十三乖巧的听着,还时不时的点头附和几声。

十四面儿上的笑已经隐隐有些僵硬,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几下,只是到底没有出言反驳什么,只是哼哼唧唧的“嗯”了几声。其实,十四听他额娘说话,听得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这要不是他还记着九哥的教诲,说不定这人早跳起来跟德妃顶起嘴来了。

九哥多好的人啊,额娘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九哥呢……

……

最后,十三十四几乎是落荒而逃。德妃唠叨的功力,这俩孩子实在是吃不消。瞅着机会,十三十四赶紧告辞离开了。

德妃并不知道十三十四现在心里正在想什么。不过眼见着这次十四没有如往常那样说老九的好话,德妃觉得儿子这是长大了,懂事了,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他好的一片心意了。

“唉——!十四真是长大了。”德妃不无欣慰之意的叹道。如此懂事乖巧的儿子,自己怎能不为他打算一二呢……

老四,是帮十四开路的;

十三,将来是要辅佐十四的;

林家,就是十四的垫脚石;

太子……

太子就是十四未来上位的来路虎。

还有老大、老三、老五,这些人将来都不能留!不过,如今他们却可以先做做十四的挡箭牌。

最好是他们能先把太子给斗倒了!

然后,他们之间再斗个几败俱伤才好呢……

老七、老八,生母卑微,不足畏惧。

老九、老十,素来就亲的跟从一个肠子里爬出来的一样。不过,老十是个鲁莽的,不过是老九那个死妖孽的小跟班儿。关键却是老九那个该死的!

当务之急,却是先废了这个老九,才是最最要紧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钮祜禄 毓敏

林家得了今上赏赐的福菜,这事儿在正月第一天里,成了四九城街头巷尾茶馆酒铺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儿。

其实,要说万岁爷赏赐福菜这事儿,那是年年都有,且能得到福菜的翻来倒去的也就是那些个人家,完全没啥新意。只是今年不同了,今年横空出世了一家新贵。

这世上专有那等好事之人,便去掰着手指扒拉了一下林家的八代祖宗。自追随太祖起兵的那位老祖宗,到林如海本人,全叫人给翻腾出来说了个遍。可是再往下,众人只知这位林大人只有一妻,是公府嫡女。还有一子一女,但是具体细节却是怎么也打听不到。众人意犹未尽之余,也只能叹服这林家的规矩着实是严谨。

贾赦,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妹妹家里得了今上赏赐福菜的事情。

“想来,姑爷是真得了万岁爷的看重。”张氏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对着贾赦叹道。

只是,贾赦的表情却是很有些奇怪。自打他知道这事儿之后,那脸色就没好过,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爷……?”张氏见自己在这里说了半天,贾赦那里也没个反应,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

“呃?……瑚哥儿那儿收拾行装的,你多照应着些。过完年,他就要去任上了,别短了什么。”贾赦被张氏一声唤醒了神儿,不过开口说的却是自家儿子贾瑚。

提到了自家儿子,张氏的心思自然就跟着转了回来,没再继续在林家的事情上纠缠。

“爷放心。我都盯着呢。况且瑚哥儿家的也是个能干的,打点行装什么的。我瞧着也很周全。”张氏说道,“再说。瑚哥儿这一去就是四年。我琢磨着,瑚哥儿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只是,若瑚哥儿只带着个丫头过去伺候,遇到官眷交际的时候却是不便。我想着,不如索性就叫大儿媳跟着一起去的好。一来,大儿媳是个稳妥的,照顾内宅主持中馈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手;二来,这夫人外交也是顶重要的事儿。处的好了对瑚哥儿也是一大助力。爷觉着呢?”

贾赦一边听一边点头,“你想的很对。真叫他们夫妻分离这么些年,也让人不落忍。”

张氏笑了,又道:“只是瑚哥儿的两个孩子……”

“跟着老大他们一起吧。”贾赦直接发话道。

张氏原是想着留下两个孙子,在自己身边养着的。没想到,贾赦直接说了这么一句。张氏听了,可是不依了。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就这么山高水远的跟着瑚哥儿他们一起过去,万一累出病来可怎么好?不行。这俩孩子还是留在京里。我亲自带着才放心呢。再说了,地方上哪里能找来什么好先生。这再两年的,就得给孩子请启蒙先生了。”

“你糊涂了。两个孙子年纪那么小,你就叫他们跟自己的爹娘分开。”贾赦斥道。“这几年见不着面的,他们母子父子之间的感情,还能好的了?”

张氏想辩驳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贾赦当年正是因为自小养在祖母身边。长成之后方才怎么都不得贾母的喜欢……

想通了贾赦的担心,张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硬要把孙子留在自己身边的话了。

“我知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你且细想想,这真要是把两个孙子留下来,老大和老大家的心里真的不会对你起什么疙瘩?纵使他们知道你是真心疼爱这两个孙子,可他们到底几年见不着自己的孩子呢。这骨肉分离的,时日久了,他们心里总会生出一些怨尤来的。”贾赦放软了声音,安抚张氏道。

“再说了,这一路上都是坐着马车的。真要怕他们路上太劳累了,不若叫他们提前几日出发吧。这路上的时间宽裕了,他们也不至于紧张赶路,休息不好的了……”

“至于说到启蒙先生,这才到哪儿啊?真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先生,瑚哥儿自己就下过场,启蒙什么的,叫他自己来就是。正好,也可以叫他们父子之间感情更好些。”

想起自家小儿子的启蒙就是大儿子一手包办操持的,张氏顿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便点了点头。

“至于以后,且看这俩孩子的资质吧。瑚哥儿是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这俩孩子中,也必有一个是承爵的。另一个,若是真有能力走科举的路子,我就豁出脸面,请林如海介绍个好先生给孩子。……”

张氏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她原本也是真心心疼俩孙子一路跟着劳累什么的,所以才有了将孙子留下照顾的想头来。如今,听贾赦把孙子以后的安排都说的头头是道的,张氏自然不会继续坚持于自己原来的那些打算了。

“还是爷考虑的周全。既然这样的话,我这就叫老大家的赶紧把俩孩子的东西收拾收拾……”

等着徐氏知道自己可以带着儿子跟丈夫一起去任上的时候,心里积了多日的郁结当下就去了大半,竟忍不住喜极而泣了起来。

想起当初听说自己可以跟着丈夫一起去地方任上的时候,徐氏还感念自己遇到像张氏这样的婆母是自己的福气。可惜,紧接着张氏就说了,要留下自己的两个孩子。张氏也跟自己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徐氏自己也知道婆母是真心疼孩子才会这么做,并不是想拿捏自己什么的。只是,这知道归知道,徐氏到底还是存下了心事。

这些天,徐氏忙着打理自己跟贾瑚的行装,人前她强作欢颜,依旧是一副大家太太的温婉模样,人后却是愁眉紧锁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

这一切,贾瑚自是看在眼里。他倒是不觉着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毕竟有贾赦在那儿摆着呢。

“爷早说了吧。父亲是吃过这个苦头的,肯定不会同意母亲留下孩子的做法的。你快别哭了,仔细等会儿眼睛疼……”贾瑚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拿起妻子手里的帕子帮着她拭去眼角滚出的泪珠儿。“赶紧给孩子们收拾收拾,先紧着急用的那些带上就是了。至于其他那些不急着用的,等咱们到了地方上再给他们置办也不迟。这些天来,你一直忙着。若是觉得累了,叫弟妹来给你帮把手也是使得的……”

“嗯,叫爷看笑话了。孩子们那里我自会抓紧收拾的。”徐氏扬起笑脸,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如今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起来,完全不觉着累的。“其实,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母亲想要留下孩子,也是心疼他们年纪小,跟着咱们出门怕是免不了要吃苦的。可是,只要一想着咱们这一走,怕是好些年都见不着孩子们的面儿了,我这心里就……”

“爷知道,爷知道,如今一切都好了,快别伤心了……”贾瑚将徐氏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爷知道你不是个不明事理的,……”

夫妻俩个一时之间倒很是温情脉脉了一遭。

钮祜禄氏的族长家里,黛玉正跟着贾敏一起给族长夫人和族里的其他亲眷们见礼。

“这孩子长得真是好,我见过那么多女孩儿,再没比这孩子长得好的了……”说着,族长夫人撸下自己腕子上的一只羊脂玉的镯子,亲自给黛玉戴上。

那镯子成色极好,温润若脂,看着就知道是常戴在身上养着的。

其他人见族长夫人给了这么重的见面礼,也纷纷拿出了自己身上贵重的饰物送给黛玉做礼,赤金嵌宝的簪子、南珠做的手串,上等青金石缀着红玛瑙做的链子等等……

“叫人带玉儿到后头暖阁里去,跟其他家的姑娘们一块儿玩去吧。她们小孩子自在些,咱们也好说说话。”族长夫人说道,便唤来了自己的大丫鬟。

黛玉见贾敏没反对,便对着屋里的诸位太太们福了一礼,然后跟着那个大丫鬟出去了。

暖阁里的女孩子并不多。

这个时候的钮钴禄族里,正是这些女孩子青黄不接的时候。

这年纪大些的,这个时候正是说亲的时候。

那年纪小些的,就跟黛玉一样,便是下一届选秀也是轮不上的。

这年纪差距大了,便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族长家的姑娘年长些,她领着黛玉跟别的女孩们儿一起认了认亲。年纪大些的几个,面儿上倒还好些,总算是看着可亲些。也许正是因为她们这些人年纪大些,也世故一些,已经懂得了客套之类的交际礼数;年纪小些的几个就不同了,脸上的表情各异,倒是欢喜的不多。黛玉长得实在是好,叫她们一时竟忍不住心生妒忌起来。至于黛玉的家世背景,她们这些年纪小的却是想不到的,也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她们这时候正是被家人娇宠的时候,更有那跋扈的,直接就是鼻孔朝天,对着黛玉理都不理。

倒是有个女孩子特别些,瞧着像个温厚老实的,与黛玉相互见礼时,脸上的笑容比起旁人来却是真心了许多。

“你好,我叫毓敏,父亲是四品典仪凌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初见湘云

暖阁里,女孩儿们各自跟关系亲厚的玩儿着。

毓敏生得圆润些,常被别的女孩儿们嘲笑,也没什么人爱带着她玩儿。

此时,黛玉和毓敏这两个同样被人排挤在圈子外的小姑娘,倒是看对了眼,两人坐到墙边一溜的椅子那里说话。

“我听着堂姐刚刚介绍你,叫你玉儿的,可是你的大名儿?”毓敏笑着问道,一双眼睛弯弯的好像月牙儿一样。

“我的名字是一个单字,颖。阿玛给我去了乳名,叫黛玉。不过有时候,大家也会‘玉儿玉儿’叫着。”黛玉很自然的随着屋里的这些女孩儿们的说法,改了对家里人的称呼。

毓敏慢慢的与黛玉攀谈了起来。

渐渐地毓敏发现黛玉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言谈举止别有风度,性子也诙谐不做作,倒是和自己想象的小性子不太一样的,只是黛玉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懒懒的不喜欢应酬。

黛玉也发现这个没什么人喜欢搭理的毓敏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她虽然生得圆润,模样倒是标致的,再加上那双眼睛总是像月牙儿似得笑眯眯的,叫人瞧着心里喜欢。

两个小姑娘互相发现了彼此的好来,倒是越发的亲热了。

旁的女孩子,特别是年纪跟黛玉差不多的几个,虽然对着黛玉的好模样眼红嫉妒的,也最多是不搭理她,倒是干不出什么恶语相向的事儿来。偶尔几句酸言酸语的,黛玉也只是充耳不闻一笑而过,半点儿没听进去。

等着晚上。送走了客人之后,族长和族长夫人就把自家的女孩儿叫过去问话了。问到最后。自然免不了问到今年第一次跟着父母到族里拜年的黛玉了。

“这个女孩子,女儿瞧着。倒是个性子厉害的。五叔家的淑仪几次挑事儿,都被这个女孩子轻描淡写的给拨回去了。”

“那个淑仪就是个跋扈的,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说不到啥好人家。”族长夫人淡淡的说道。

“呵呵,倒是好久没见你这么在意一个女孩儿了?”钮祜禄氏的族长笑呵呵的说道。

“你是没见着那个女孩儿,长得可真是好,天上人间再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孩儿。”族长夫人不无感慨的说道,“说来,自孝昭皇后和温僖贵妃相继故去之后,这宫里可再没有咱们钮钴禄氏的女孩儿了……”

“你的意思是……”族长挑眉看向自家夫人。

“那个女孩子实在是长得太好了。她父亲的地位又摆在那里,若是可以入选进宫,定可以一飞冲天!”族长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是她的话其实还藏了一半没说,黛玉若是没能入选进宫,前朝董鄂妃的事儿怕是就要重现了……

族长捻须沉吟了片刻,方才不太确定的说道:“这年纪也太小了些,那个女孩儿虚岁也不过才十岁吧。我算着下一届选秀她是赶不上的,这就要再等六年呢。六年后。万岁爷都快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哪里还会看上黄毛小丫头啊?

“无论如何,总要拢着他们家的。他们虽是旁支,奈何咱们族里如今也就他们家最有出息了。今年除夕他家得了万岁爷赏赐的福菜,可见是看重他家的。再过几年。林如海的官位肯定是不止从二品的。玉儿那孩子纵是没有进宫,也会指给宗亲皇子才是。”

族长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却是没错儿的。日后。咱们钮祜禄一族的兴盛怕是要应在他们家了也说不定呢……”

初二那天,林家去了贾府拜年。

等着见完了贾母。林如海便带着林翰去外院找贾赦说话去了。

“对了,今儿个我把云儿接来了。”

贾敏带着黛玉刚刚落座。便听见贾母坐在主位那儿说道。

“那孩子敏儿还没见过吧。她自小就父母双亡,是跟着鼎儿一家子长大的。我见这孩子可怜的,每年总要将她接来府里住上几日。”贾母对着贾敏又道,接着便叫鸳鸯去请姑娘们过来。

没一会儿,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个女孩子就过来了,她们先是给贾母问了安,又与贾敏见了礼。

黛玉与三春也是相互厮见了一番,接着一处坐下。

跟着三春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身穿大红洒金衣裙,戴着金麒麟,雪肤杏眼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见人三分笑,瞧着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模样。

“云儿过来。”贾母见着那个小姑娘进来了,忙招手将她唤到自己跟前儿来。

“这是你表姑妈,这是你表姐。”贾母指着贾母和黛玉与这姑娘认道,又将这姑娘推到贾敏身前,道:“这就是云儿了。她原是我娘家大侄子的女儿,闺名唤作湘云的。”

史湘云上前与贾敏见礼,又与黛玉相互厮见了一番。

“倒是个好孩子。”贾敏见这湘云通身的气度很是爽利开朗,规矩礼数什么的也不差,竟不像是失怙失恃的样子,心下便觉着喜欢。

“今儿个倒是没想到会见着这孩子,”贾敏这次来,也给贾府的大小主子们都备了礼物,不承想如今竟多出了一个湘云,这礼便缺了一份儿。“这个镯子不值什么,不过是精巧些,给你戴着玩儿吧。”

说着,贾敏褪下自己腕子上的一副赤金点翠的镯子,戴到了湘云的腕子上。

湘云福身一礼,对着贾敏道了声谢。

贾母笑道:“你们小姐妹自去后头暖阁里说话吧,也自在些。”

几个女孩子听了自是欢喜,对着贾母福了一礼,便跟着晴雯去了暖阁。

贾母乐呵呵的看着这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背影。

贾敏说道:“母亲娘家的这个女孩子,我瞧着是个极好的。规矩什么的,看来是有人专门教导过的。”

听了贾敏的话,贾母不免叹了一声,道:“云丫头是个可怜的。不过,鼎儿一家子也不是个糊涂的。满人家的女儿素来尊贵,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能与那些著姓大族相比,却也知道教养女孩子的重要性。”

这无论嫡庶,大家族总是注重联姻的。

湘云虽然不是史鼎的亲生女儿,但是如今的史家,这一代唯独湘云一个女孩子。为了日后的家族联姻,史家如何会不尽心教导她?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探春曾经就被王夫人一意往姨娘的方向教导。要不是后来贾母将探春接到了自己身边,同迎春惜春一处教养,将来还不知道能落得什么结局呢……

“母亲说的很是。”贾敏笑着附和了一句,又道:“对了,我听说瑚哥儿年后就要去地方上赴任了。我给那孩子准备了些东西,劳母亲这儿的人给大嫂子那边送过去吧。”

大年初二这一天,张氏徐氏和凤姐儿全都各自回了娘家拜年,却是不在府里。

“你倒是疼那孩子。”贾母笑道,之后便吩咐鸳鸯去找几个婆子,把贾敏带来的礼物送去了荣禧堂那里。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家常过日子的话。

贾敏道:“我听说姑爷得了万岁爷赏赐的福菜,这是好事儿。姑爷是个能干的,这也是你的福气了。”

贾敏笑了笑,没说什么。

贾母这话,她这两天已经听了不少。只是,这事儿真未必是啥值得庆贺的好事儿……

“你如今是越发的稳重老成了。”贾母见自家女儿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很是欣慰的说道。“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如今这样挺好……”

贾母这话,倒是叫贾敏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女儿谨记母亲的教诲。”

在黛玉看来,史湘云颇有几分男孩子的豪爽之气。这,也许与她出身将门有关。

史湘云的生世,黛玉已经从迎春那里私下里听说了。

看着眼前这姑娘一身犹如朝阳一样的气息,黛玉觉着湘云真不像是个自幼便没了双亲的孩子。

史湘云性子爽直,言谈有物,举止有礼,还颇有几分捷才。

黛玉与史湘云年纪相仿,两人又互相欣赏彼此,没多久便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

两人熟了,湘云说话自然也就随性了许多,只见她拉着黛玉的手,笑道:“表姐这模样,真跟那画儿上一样,别真是九天仙子下凡尘哪。”

黛玉忍不住一笑,拉着湘云与自己一处坐下。“偏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怪不得姐妹们都念叨你呢。”

两人又说笑了一回,三春陪坐在一旁时不时插上两句,调节调节气氛。

“对了,我这次来怎的没有见到爱哥哥?”湘云突然问三春道。

三春被问得一愣。

惜春最先反应过来。她年纪小,也没啥顾忌,直接一鼻子嗤出去了老远,一脸不屑的样子。

探春低这头,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衣裙,好像那里有皱褶似的。

在场诸人中,就属迎春最为年长。此时,她不得不站出来应付湘云的问题。

“你还是这个样子,‘二’‘爱’不分的,。”说着,迎春还伸手点了点湘云的额头。

诸女听了这话,“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湘云不依的追着迎春,作势要捶她,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贾宝玉。(未完待续。。)

111、老爹就是个芝麻馅儿的

晚饭之前,张氏等人全都从各自的娘家陆续回来了。

贾母自然是想留了贾敏等人一起用了晚饭再家去的。只是贾敏这边还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那边便听见贾赦使人过来说,他留了林如海在府里吃酒。

“老大这回倒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贾母笑道,“正好你嫂子和你两个侄媳妇也都回来了,大家一起吃顿饭,也好热闹热闹。”

贾敏笑着应了。

贾府的这顿席面置办的极是丰盛,什么肉膏鹅脂、鸡掌鸭信、香猪肥鱼的,满桌子都是做的极精致的佳肴。只是黛玉觉着这些菜都太过油腻了些,所以她吃得并不多,不过是捡着几样清淡的菜略吃了几口便罢了。

倒是湘云,像是胃口极好的样子,荤腥不忌的,吃得也香甜。黛玉看着她,倒也跟着又多吃了几口。

贾母、张氏、贾敏带着徐氏和凤姐儿一桌,不过是说些掌家理事,教育子女的事情。

黛玉这桌上,却听见湘云在那里嚷嚷着要吃酒。

迎春道:“你好歹消停些吧,这才刚吃了那么些荤腥的东西,再要吃酒。回头若是吃多了喝醉了,你又要闹肚子疼了……”

探春附和道:“二姐姐说的是。今儿个下午也不知是谁在那里说起的,今夜也不睡了,只跟着我们一起联诗作对到天明方才好的。偏她现在又来要酒吃,回头要是作的不好,仔细我们罚你……”

湘云听了这些。却是不依,“你们懂什么?我今儿个正是吃了那些荤腥之物。方要吃酒的。这吃了酒,才能有诗。若不是这酒肉。今儿个断不能作诗的。”

黛玉听了湘云的话,只在那里抿着嘴儿笑。

坐在黛玉身旁的惜春,却是早就笑倒在黛玉的怀里了。

凤姐儿瞧黛玉几个这里热闹,倒是按耐不住了。她与贾母等人告了罪,便跑来黛玉这桌儿,与她们姐妹一起凑趣儿。“你们倒是自己热闹了,也不叫上我!”

王熙凤素来便是个会来事儿的。只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跟着湘云一起笑闹了起来。

“你既吃了咱们这儿的肉,又喝了咱们这儿的酒。可是要跟着咱们一起联诗作对的。”湘云闹着凤姐道。

王熙凤瞪着眼睛,怪叫了一声,道:“哎哟!这酒可是我拿给你们吃的。便是这肉,”王熙凤说着,自盘子里夹起一块来,打趣湘云道:“指不定你吃的哪块,便是我使人送来的呢……”

湘云作势轻啐了一口,指着王熙凤对着三春和黛玉几人,笑道:“大家都听听。这也是她一个做嫂子的能说出来的话……”

王熙凤跟湘云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打趣着。

三春并黛玉几人,只笑着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也会凑上去撩拨两句。惹得凤姐湘云闹得越发欢实了起来。

贾母乐呵呵的看着黛玉几个。她平生最喜看这些女孩儿们在自己跟前儿玩乐,今儿个便也就纵着凤姐儿与她们姐妹笑闹,全然不提什么规矩体统的。

张氏这会儿自是不会没眼色的去讨贾母的嫌。况且现下正是大过年的时节。张氏也乐得看这一家子人能一块儿乐呵说笑。

林家的人口简单。自林翰去了书院念书之后,黛玉再没个玩伴相陪。如今。见着往日里总是清清淡淡的女儿能笑得如此开心,贾敏再没有不乐意的。

在座的这些长辈们都没啥意见的纵着这些女孩儿们。身为晚辈的徐氏,自然也是不会自讨没趣的有什么意见了。

内院饭桌上热闹欢腾,外院这里也是不遑多让的。

贾赦跟林如海聊的正是兴起,贾瑚在一旁作陪,时不时的也会说上两句。

不过林翰跟贾琏两个,却是凑在一处咬着耳朵嘀嘀咕咕着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林翰是个读书人,贾瑚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可是,林翰偏偏更亲近专事庶务的贾琏。叫林翰来说,许是因为这贾琏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贾家的人,所以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来。

林翰是个护短的,他一直记着小半年以前贾石头叫自己妹妹吃亏受委屈的事儿呢。原还想着亲自教训贾石头给自己妹妹出气来着,不承想自家老爹直接把他撵到书院修身养性去了。

今儿个跟着家里的大人来贾府拜年,林翰自以为能得了机会教训贾石头一番的。只可惜,这一天下来他楞是没见着贾石头本人。心下觉着奇怪,他便拉着贾琏话里话外的打听了起来。

“你问宝玉啊,”贾琏见林翰神秘兮兮的要跟自己说悄悄话,还道是什么事儿呢,没承想竟是为了那个贾宝玉。“表弟不知道吗?宝玉早叫老太太给关起来养着了……”

贾琏语带疑惑的反问着林翰,道:“这么做原也是为了你妹妹。那时候,我娘亲还特地上你们府上去,跟姑妈说过这事儿来着……你竟不知?”

林翰也懵了,自己这是错过啥事儿了不成?他挠了挠头,道:“我这半年来一直待在书院那儿念书,等闲儿都没得空回家的。舅妈来我家的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二表哥跟我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说着,林翰更是凑近到贾琏跟前儿,亲自执壶给贾琏的酒杯斟满了酒,接着便满脸期待的瞅着贾琏看。

贾琏轻咳了两声,先是转头去看贾赦等人,发现他们正聊得开心,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这才又转回来,附到林翰耳边嘀嘀咕咕了起来。

贾家这位老太太,自己的外祖母,倒是个不糊涂的。听完了贾琏的话,林翰心里登时升腾起这个念头。

贾琏见林翰在那里敛目沉思,也不打扰他。说实话,自己当初乍一听说贾宝玉叫老祖宗给软禁起来了的消息时,那反应还不如林翰这会儿呢。

对于贾宝玉,贾琏是完全不同情他的。想那年,贾宝玉因为说话不防头的事儿,进了顺天府大牢,自己这一大家子所有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胆了许久。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口没遮拦到处惹祸,搁谁家里都受不了啊。

不过即便如此,贾琏也没想到老太太会直接将贾宝玉软禁起来养着。

“听你的意思,那院子原是用来关那些犯了错的侍妾姨娘的。那岂不是说,那院子就在内院里了?”林翰突然说道。

贾琏因着这句话,倒是将举起的酒杯重新又放回到桌上。“表弟且放心就是。我娘亲早就叫人砌了围墙,把那院子隔出内院了。真要算起来,那院子如今该是连着外院的,不过就是远了些,位置挺偏的地儿。”

林翰的顾虑,张氏当初也是想到的。自家的迎春,还有东府的惜春可是在内院住着的。贾宝玉便是软禁在那废弃的院子里,到底还是在内院的范围。这要是叫外头的人知道,两个丫头的名声可就没了,日后要怎么说亲呢?所以,张氏在叫人收拾那院子的时候,顺手就叫人给砌了围墙,将那里隔出了内院儿的地界儿。又叫人打通了那院子与外院之间的围墙,算是把那院子划到外院的范围里。

林翰点了点头,倒是把教训贾宝玉的心思暂时搁在了一边,反而是与贾琏聊起了京都里的其他趣事儿来。

“要说这京都里现下最叫人说道的事儿,莫过于你家得了福菜那件事儿了。”贾琏笑道。

林翰听了这话,却是一笑。“不过是因着我父亲办差勤勉,万岁爷才给的赏赐。”

言语间,竟是没有半点激动兴奋之意。

贾琏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他轻声问着林翰,道:“宫里出来的那些菜,听说便是一道素烧茄子,也要经过百八十道的工序,端的是金贵。表弟可尝过那福菜?跟哥哥说说,味道如何?”

“哦,父亲叫人把那两盘子福菜给放进祠堂里,供奉给祖先们去享用了。”林翰回道。

大晚上的送来俩盘子凉哇哇的菜根子,林翰可不乐意吃。皇帝吃饭的时候,素来是每盘子菜动筷子不超过三下的,那两盘子福菜送来时也真是叫人看不出有被动过的样子。只是即便如此,也改不了那就是两盘子剩菜根子的事实。

林翰琢磨着,自家老爹怕是跟自己一样,对着别人吃剩下的菜根子没啥兴趣。不然,他爷不会在谢了恩,领了菜之后,就叫人直接把福菜供奉到自家祠堂里去了。

至于,康熙爷为啥要赐自家两盘子福菜呢?林翰自个儿在那里瞎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三四五来。不过,瞅着自家老爹那过于云淡风轻的脸色,林翰不免暗自揣测这其中是不是有啥猫腻呢……

只是这事儿,林如海不说,林翰也就没去问。

这皇帝老儿要是真想着用自家来算计些什么,自己便是知道了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且看看情况再想对策。

再说了,自家老爹也不是啥包子一样软绵的人。那就是个芝麻馅儿的大汤圆,滑不溜丢的,还黑的很。

林翰坐在那里心里腹诽着。(未完待续。。)

112、析产分家 薛家进京

不提贾家那里正欢天喜地的过新年呢,金陵城里的薛家这会儿却是炸了窝了。

“太太!太太!不好了!”薛家当家主母薛王氏的陪房于福家的跑进来禀报,一脸的惊慌失措,两只手夸张比划着。“族里来人了,说是要咱家大爷让出家主的位置呢。”

屋子里,薛王氏正跟薛宝钗一起看银楼里新送来的首饰,听了于福家的话顿时就气急攻心,眼前发黑,身子一歪,险些没栽倒地上去。

“妈妈,妈妈……”薛宝钗堪堪扶住薛王氏,一叠声的唤道,“妈妈先别慌,总要先知道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呢。”

薛宝钗转头看向这于福家的,问道:“嬷嬷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这好端端的,怎的就闹着要换家主了呢?”

嗯,这薛氏宗族的族人,为啥在这大过年的时候闹腾着要换家主呢?

自然是为了银子。

自从薛家背后的保护伞,甄家,被抄家获罪之后,薛家所有的经营便失去了庇护和照拂。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薛家在金陵城里经营的势力被别家的铺子给蚕食了三分之一还有余。

再加上,现在的薛家家主薛蟠是个混不吝的呆霸王,败家子。除了可着劲儿的在外头花天酒地撒银子,别的事儿他是完全不管的,经营之道那就更是不懂了。

结果,等着到了这年的年根儿底下,族里要分发红利的时候。大家伙儿方才发现,今年族里的产业统共只有不要十万两的红利银子可以拿出来分。这平摊到各房头上。也不过是一万两多一点点儿而已。

薛家旁支的这七房人不干了。这点子银钱能干个啥啊?

原本薛蟠可以坐上家主这个位置,也不过是这些人看在甄家的份儿上。方才勉强同意的。

再者,薛蟠刚坐上家主那会儿,手底下有个张德辉在,那时也确实是帮着薛家的铺子赚了不少的利润,所以那几位族老们也就对薛蟠这个纨绔做家主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闹啥意见了。

只是,今年分红的银子着实太少了。在薛家旁支这些人看来,这点银钱就跟打发要饭的差不多了。

“长房的那个薛蟠。动辄就是千两万两的在外头撒银子,给咱们的红利却将将一万两,还不够那位小爷吃回花酒的呢!”

“长房实在是欺人太甚!如此纨绔,哪有资格做我薛氏的家主!”

“哼,长房怕是早已将族里的银子当成是他们自家之物了!……”

…………

如此一来,这些人便闹到了族老那里,嚷嚷着要换个人来做家主等等……

薛王氏歪在床上,勒着一条抹额,只拿着帕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抹眼泪珠子。

薛宝钗劝着。“妈妈先别哭了,这事儿还得要告诉舅舅姨妈一声,也好请他们给咱们拿个主意才是。这小半年里,也没听哥哥再惹出什么事儿来。想来哥哥也是长进了的。哥哥如今年纪还不大,纵是贪玩儿一些也是有的,叔伯爷爷们。何至逼迫咱们于此呢……”

接着,薛宝钗转头去问莺儿。“可找着哥哥了?”

莺儿回道“还没”。

“叫大管家再多派几个小子去找!”

“唉!想当初,你父亲还在的时候。帮着他们大把大把的赚银子。如今你父亲去了,他们却是上门来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一个个的,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薛王氏一边哭着一边叹着。

“他们想要夺蟠儿的家主之位!我呸!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薛王氏眼中尽是恨意,厉声道,“薛氏的家财都是你父亲呕心沥血积攒下来。我宁肯散了这些家财,也不会便宜给那起子忘恩负义的小人!!”

薛宝钗却是凝眉敛目的坐在床塌边儿上沉思着,雪白的皓腕上,一个成色十足的金镯子被她一下一下的转着。

“妈妈这话可就偏了。那些原本就是咱们家的东西,其他几房当初不过是入股万两左右银子,这么多年的分红,连本带利的他们也赚了不少了。再说了,纵是父亲不在了。舅舅可是内阁大学士,姨妈表姐的夫家也不是平民小户的。他们要真想欺到咱家头上来,也是要仔细掂量着些的。”

薛王氏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对啊,自己的娘家哥哥和姐姐还是很有势力的,大侄女儿更是进了贝勒府。

“只是,”薛王氏脸上的喜色不过转瞬便没了,只道:“你舅舅和你姨妈都在京都呢。到底鞭长莫及的……”

“远不远的,总能震慑住旁支那些人。”薛宝钗的眉宇间尽是决断之色,“妈妈赶紧修书一封,叫大管家派人快马送到京城去。”

“至于家里,先拖着吧。总要等到舅舅姨妈的回信才好。”

“嗯。”薛王氏点点头,应道。

虽然薛宝钗是叫薛王氏修书,执笔的却是薛宝钗自己。没办法,薛王氏不认字儿啊。薛宝钗这头刚将书信封好,准备叫大管家安排人快马送信呢,那头于福家的又急头白脸的跑来了,那神色间的慌张更甚。

“太太,太太,不好了!大爷他,他打死人了!!”

刚缓过心气儿的薛王氏,直接白眼一翻厥过去了。

屋子里又是好一通的忙乱。

薛宝钗扶着薛王氏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的,好不容易把人给弄醒了。接过莺儿端过来的参汤,薛宝钗一边喂薛王氏喝,一边劝慰道:“妈妈且稳稳心神,哥哥是个什么性子,妈妈还不知道吗?说他遛鸟斗狗的倒也罢了,哥哥哪里会有胆子干出杀人那种事儿来?”

薛宝钗又教训于福家的道:“嬷嬷也是经年的老人儿了,怎的做事还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外头说哥哥的不好,嬷嬷难道也不会分辨的?竟然跟着外人一起编排起哥哥来了……”

于福家的低着头在那里斜眼撇嘴的,心里极是不满。

薛王氏此时也稳住了主心骨,恨恨的问道:“大爷呢?大爷在那儿呢?”

于福家的道,“大爷还在外面喝酒呢。”

薛王氏听这话音便觉着并不是多严重的事儿,于是瞪了于福家的一眼,斥道,“这也值当你这般瞎瞎蛰蛰的模样,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打听清楚了没?”

“是,大爷今儿个看上了春风楼里一个卖唱的姑娘,便想纳了她。不想那姑娘不从,推搡间摔倒了头,没多久人就不动了。那姑娘家里有个瞎了眼的老爹,她这一死,那个瞎了眼的老爹便告到了衙门去。”

薛王氏听完,只一挥手,“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说。”

待于福家的去了,薛王氏低骂道,“真是个孽障。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个儿屋子里拉……”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未嫁人的女儿,薛王氏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唉!自己的儿子她如何不知道,向来骄横惯了。可是自己也只有这么一个独根孤种,还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薛王氏难免就惯着他一些。

“妈妈。”薛宝钗唤了一声,道,“妈妈,要不要先找人叫哥哥回来?”

薛王氏摇头,“你哥哥回不回来的,都一样。为今之计是先把事儿给了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真让你哥哥去坐牢给人偿命不成?”

“瞧着那人家里就只剩下那姑娘的瞎眼父亲了,嚷嚷着打官司的,不过是想讹咱家几两银子罢了。”薛宝钗道,“妈妈且想想,这推搡之间,怎的就说是哥哥打死的呢?弄不好是她自己不小心磕到哪里,撞破了头撞死的也不一定呢。至于那瞎眼父亲,想来是一直靠他女儿卖唱过活罢了。如今那姑娘死了,咱家可怜他,赔他几两吃饭的银子就是了。”

“我的儿,你可说到娘心里去了。”薛王氏摸摸女儿细白的脸庞,想着女儿如此出挑的容貌,说不定是个有造化的,又忧心儿子无人管束,便道,“你父亲这一去,其他几房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也没了亲戚情分。我这就给你姨妈去信,官司了了后,咱们去京都住些日子。咱们娘们成日在内宅,哪里看得住你哥哥,到京里有你舅舅姨丈,也能管带提携于他呢。”

现任的金陵知府与王子腾有些故旧,在知道被告薛蟠是王子腾的亲外甥之后,他有心跟这位内阁大学士卖个好,见这苦主也没啥背景,便威胁利诱了一番。薛家不过舍了几百两银子,这案子也就稀里糊涂的结了。

半月之后,王子腾的回信也到了。

信上斥责了薛蟠一番,又道长此以往,不如分家了事等等。

薛王氏见了信,又哭了一回自己命苦。

薛宝钗却是不然。王子腾的回信,叫她心里生出了一个主意。

分家!

她也知道没有了甄家的庇护,薛蟠是守不住这家主之位的。而舅舅王子腾显然不是啥好糊弄的主儿,看信就知道他根本不赞成薛蟠继续做薛家家主的位置。而薛氏的财力基本上是掌握在家主手里的,如果薛蟠的家主之位易主,那么这百万家财便是彻底与自己无缘了。

不过,若是分了家,薛宝钗相信,凭借舅舅的官位,姨妈表姐夫家的势力,自己一房绝对可以分到大部分的财产。而且分家了之后,其他几房也不能再干涉自己这一房的生意经营。薛宝钗相信,到了那个时候,凭借自己的聪明和手腕,这些财富将会被自己牢牢掌控住……(未完待续。。)

113、大阿哥反常众人惊

初三这天,太子在毓庆宫设宴,邀请了所有的皇子们。

设宴的地点,是毓庆宫里一处临靠花园的偏殿。这所偏殿有一处延伸出去的亭台,亭台的三面正好被一片缀着雪的花海包围。阵阵的幽香,伴着雪后特有的冷冽气息,自亭台那里飘进屋里,虚虚实实间,叫人闻着只觉得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新。

这次宴客用的,是一张大大的圆桌,据说是太子为了这次的宴请特意叫人定做出来的。

太子做了主位,左右手边分别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其余的皇子们顺着这两位往下依次坐了。

几番推杯换盏,席上的气氛渐渐松快起来。几个原本还稍显拘谨的小阿哥们,直接就凑到了一处,不知道在那里神神秘秘的嘀咕着什么。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这儿竟有这么个雅处。”说话的是坐在太子右手边的三阿哥,只听他接着道:“听说这次宴客的地方,还是九弟跟太子殿下建议定下这处来的。呵呵,九弟到底是常来东宫的,瞧着对这毓庆宫怕是熟悉的跟他自己的府邸差不多了。不过,九弟这次轩的地方倒是真的好。可见,九弟确实是个会享受的,有眼光啊……”

说着,三阿哥的视线便落到了九阿哥的身上,眼里很是带着几分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思。

太子笑了笑,端起酒盏,浅抿了一口。俊雅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叫人瞧不出他的真实心思。

九阿哥恍若未闻,只是勾着唇。轻轻摩挲着酒盏的杯沿儿。

一时之间桌上众人倒是没人出来应和一句,三阿哥眼眸一暗。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只是很快的,他便面色如常了。只是心下暗自有些泄气。太子跟九阿哥之间,难道真的没得挑拨的吗?

坐在太子左手边的大阿哥,此时却是抬起头,淡淡的斜睨了三阿哥一眼。这几年等同圈禁的所谓“奉旨读书”生涯,磨平大阿哥的狂妄和自傲。而他那一身原本外放的杀伐气势,也因这些年的生活完全收了起来。如此一来,反倒使得大阿哥整个人看起来内敛了很多。

“听说三弟新修了个园子,园子的图纸还是请的擅画园林的山野子绘制的。素闻请山野子这老头绘制园林图纸的作价,那是极高的。他绘制出的园林。也是极别致的,据说堪比天苑仙境。要这么论起来,三弟才是咱们这些兄弟之中最会享受的那个。九弟跟你比起来,不过就是小孩子性情罢了……”大阿哥慢悠悠的说了一通话,叫三阿哥脸上的笑容不由的一僵,心下好不恼火。这个素来不喜太子和老九,没啥脑子的大阿哥,转性儿了不成?!

太子爷的眼底藏着一抹浓浓的好奇,哟!这位是喝晕乎了还是怎的?给小九帮情呢这是……想着想着。太子爷忍不住扫了一眼九阿哥,却发现那人正跟老十在嘀咕着什么。对于刚才这边的谈话,好像没听见一样。

三阿哥说的那句“九弟确实是个会享受的”,叫四阿哥原本就不曾松快的眉头。更是夹紧了几分。而大阿哥的话,却是叫四阿哥心里一沉,暗忖大阿哥可是在跟太子殿下示好呢?

五阿哥心里叹了一口气。三哥这是在拿小九撒火呢。不过,大哥的态度也很奇怪啊。他居然会帮着小九说话。小九这是做了什么事儿啊,竟然得了大哥的青眼了……?

三阿哥的话叫十阿哥心里有气。鼻子里更是直哼哼。这要不是九阿哥一直拉着他,怕是就要当场跳起来了。等着大阿哥的那番话说完,十阿哥的下巴差点儿没惊得掉下来。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是吧?是吧?那位一向眼里没人的大哥,居然会帮着九哥说话??这大哥,不会是个假冒的吧……

十三十四正跟十五十六十七几个小的显掰自己的火铳,却是没听见大阿哥和三阿哥说的话。便是听见了,他们也是不好插嘴的。九阿哥早就叮嘱过这几个小阿哥,哥哥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只管带着耳朵听着便好。彼此之间的道行差了好几个层次呢,别想着跟年长的兄长们玩心眼儿、斗嘴皮子,弄不好就得掉坑里去,把自己给埋了呢。

七阿哥、八阿哥和十二阿哥,素来是不参合进这些事儿的。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在大阿哥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一个个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八阿哥甚至有些担心的轻轻睇了一眼给四阿哥,见着四阿哥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方才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吃起菜来。只是等着那菜吃到嘴里,八阿哥这才发现,那菜竟是自己平日里最不喜欢吃的银芽菜,真是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话说这几年,虽然大阿哥几乎是变相的被皇阿玛给圈禁在他自己的府邸里,但是外头大阿哥的母族纳喇氏一族在朝堂上却是蹦跶得欢实。还有三阿哥和四阿哥,也都借着自己在六部办差的机会,结识了不少官员,很是有了几分势力。三阿哥的势力在礼部,四阿哥的势力则在工部。而太子殿下素来是只议政而不参政,又有赫舍里一族在朝堂上的韬光养晦。此消彼长之间,倒是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显得势弱不少。

不过,朝堂上总有那么几个眼明心活的人,如五阿哥。他们心里很清楚,太子殿下与赫舍里家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极妙。

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议政多年,却没有借着母族在朝堂上培植自己的势力和亲信。便是太子殿下的母族,赫舍里氏一族,这几年来也极是韬光养晦的很。索额图做得更绝,人为了避嫌,直接上书致仕。虽然太子殿下与母族的私下关系不错,但是赫舍里一族在朝为官的子弟,于政务方面,多是紧跟着今上的步伐走。无论赫舍里家的这番作为是真心还是假意,今上都心领了。如此,太子殿下也博得了今上的信任。

反观大阿哥的母族纳喇氏、三阿哥还有四阿哥,这些人身为臣子,却是各有不小的党羽势力,他们不仅排挤赫舍里氏一族,彼此之间还明争暗斗的。这事儿叫今上看在眼里,那就是结党啊。你说你一个做臣子的,结党是为了啥?当然是为了与皇帝争权啊。你说你一个不是储君的皇子,结党为啥啊?当然是为了把储君拉下马啊。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那里戳今上的眼啊!同时,却也叫太子殿下得了今上的怜惜和认同。

年前,康熙爷为此很是发作了好些官员,或贬职或罢官的。这些官员都是分别依附于纳喇氏,三阿哥还有四阿哥的。如此一来,这几个人的势力便被狠狠的打压了下去。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和原本的那些墙头草们,立刻明哲保身的婉拒了纳喇氏、三阿哥和四阿哥明里暗里的招揽。原本雄心万丈,头脑隐隐有些发热的几个人,立刻就冷静了过来,行事也不敢再那么张扬。

也正是因为康熙的这个举动,在盘算着拉拢林如海的时候,这些人方才显得有些踌躇起来。林家,就跟那新鲜出炉,热腾腾,香喷喷,皮薄馅儿大的肉包子一样,叫人眼馋的恨不得咬下一大口来,却又怕心急烫了自己满嘴的泡儿……

大阿哥如今低调稳重了很多。对于太子,他仍旧是不服气的。但是,他没打算再这么明火执仗的跟太子针尖对麦芒似的,平白叫人渔翁得利了去。

三阿哥是因为被康熙打压的心火难平。不过,他也是不敢直接对上太子的。至于老九,三阿哥其实也吃不准康熙对老九的态度。所以,他一直在试探,想知道老九到底是被康熙厌弃了呢?还是看重的呢?……

对于九阿哥,四阿哥其实挺纠结的。他隐隐觉着九阿哥是个极聪明的人,才干怕是不在五阿哥之下。同时,他又怕九阿哥真是个能干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太子殿下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会离得自己更加遥远。九阿哥亲近太子,那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便是五阿哥,也得排在太子的后头。而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下面的小阿哥们似乎都开始与九阿哥交好了。便是一直保持中立的十二,也是隐隐偏向九阿哥的。这件事,更是叫四阿哥闹心的很。如今支持太子殿下的兄弟是越发的多了……

“你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石佳氏拧着眉问道,语气中隐隐带出几分不喜来。

石佳氏的跟前儿站着一个梳着小把子头的女孩子,一身银红色的旗装,底摆那处还绣着一些萱草图样。她就是石佳氏的表妹,完颜家的嫡次女,闺名唤作若兰。

“额娘给表姐备了些年礼,叫我送过来的。”完颜若兰娇娇怯怯的回道,眉宇间泛着楚楚动人之色。(未完待续。。)

114、东宫魅影 完颜若兰

“本该早几天给表姐送来的,不巧我前阵子受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表姐,方才拖到今日,才将年礼给表姐送来……”

“还请表姐勿怪。”说着,完颜若兰对着石佳氏柔柔福了一礼,算是赔不是了。

这要是搁在以前,石佳氏只当自家表妹是个性情婉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是自从知道了这位表妹打起了自家爷们的主意,石佳氏就怎么看她都觉得不顺眼了。特别是这完颜若兰总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好像风吹吹就要倒一样。还有她动不动就是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倒也不是石佳氏善妒,实在是这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叫她不舒服的紧。毕竟,一开始的时候额娘便跟完颜家说好了的,完颜若兰是要打算说给九阿哥的。只是,后来这事儿没成。为了这个,在对着这位完颜表妹的时候。石佳氏总是会觉着有些愧疚,也想着定要给完颜若兰寻个好人家补偿补偿。完颜若兰对着石佳氏的时候,一直是态度柔顺的说着“单凭表姐做主”,不承想这人私下里却是一门心思的打算着要进毓庆宫来伺候太子爷的!石佳氏纵是个好性儿的,也受不了这个。在石佳氏的心里,这根本就是完颜氏在利用自己的娘家,在自己的背后给自己使绊子下刀子!

“东西我收下了。表妹回去帮我给姨妈带声好,就说我谢谢她这么惦记着我了。以后,叫姨妈没事儿的时候。递牌子进来跟我说说话。论理儿,这大过年的表妹来给我送礼。我该留表妹用饭的。可惜不巧的很,今儿个东宫这里还有太子爷的客人在。如此我也不好留表妹了。”石佳氏端起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太子妃面具,对完颜若兰笑道。又唤来大宫女,准备了一些回礼,然后便叫人送完颜若兰出去了。

“姨妈托我给表妹相看的人家,我这里已经有几个人选了。只待年后,我就找姨妈商量商量,总不会亏待了表妹的。”

石佳氏的笑容,叫完颜若兰看得刺眼。她心里忿忿道:真要是为了我好,怎的不召自己进毓庆宫伺候太子爷?娥皇女英。也算是一桩佳话了。哼!好人家?还有哪家可以比得上东宫太子爷?

完颜若兰几次欲开口说话,都叫石佳氏不着痕迹的给打断了。她咬了咬唇,不甘心的瞥了一眼坐在上位那里的石佳氏,心里暗恼。原本还是好好的,这位太子妃表姐虽然有些心计,对着自己却是不设防的。只是如今不知为了何故,这位表姐竟然对自己冷了颜色。莫不是,自己的心思叫这位表姐察觉了……

其实,完颜若兰会挑今天来毓庆宫。正是算计着太子要在这一日宴请众皇子这事儿。原本姨妈说要给自己说一门体面的婚事时,完颜若兰是喜欢的。可是不承想姨妈说的竟是不得万岁爷欢心的九阿哥,完颜若兰不愿意了。可是她不愿意也没办法,因为自己额娘说了。家里已经托了太子妃表姐给宜妃娘娘递话儿了。一旦指婚的旨意下来,自己不嫁也得嫁。

完颜若兰是瞧不上九阿哥的。但是,一开始的时候。这姑娘也没惦记上太子爷。复选之后,完颜若兰被撂了牌子。石佳氏怜惜这个表妹。方才接她进毓庆宫里住着。那时候,石佳氏还盘算着怎么给九阿哥和自己表妹创造机会。牵线做媒呢。虽然这样私下看对眼的,完颜若兰便是进了九阿哥府里,最多也只能是从格格做起。只是那个时候,石佳氏因着自己的小心思,却是顾不得这些了。她只想着九阿哥若是真的钟意自家表妹,进府之后自然会找机会给自家表妹抬位份的。

石佳氏在兀自谋划着九阿哥与完颜若兰的姻缘时,完颜若兰本人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完颜若兰被接进毓庆宫的那一天,石佳氏领着她给太子请过安。

太子爷念着太子妃的情分,对着完颜若兰倒是客客气气的,不过也没太热情。只是,完颜若兰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个时候的太子,儒雅俊朗,再加上他一身的尊贵气质,当下就叫完颜若兰迷了心窍。

这位太子殿下,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要身份有身份,简直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天神。

不过,完颜若兰还是很有几分心计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在没有事成之前,是万万不能叫太子妃表姐知道的。不然,这事儿一准不成。按着完颜若兰的心思,最好是能叫太子爷对自己一见钟情,再见生情。若是能叫太子爷亲自开口给自己正了身份,太子妃表姐自然也就不能反对了吧。当然啦,事成之后这位表姐会生气恼恨自己那是肯定的。但是,完颜若兰自信可以笼住这位太子妃表姐。

只可惜,纵使是住在毓庆宫里,完颜若兰等闲儿也见不着太子爷的面儿,更遑论叫太子爷对自己一见钟情再见生情了。后来,完颜若兰借着太子妃的名头,倒是打听到几回太子爷的行踪,设计了几次巧遇。只是,太子爷并没有对她生出啥感情。倒是完颜若兰,一颗少女心更陷进去了几分,整个人都快生出魔障了。

突然被安排离开东宫,叫完颜若兰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疯狂。她虽不情愿,却也知道不能忤逆这位太子妃表姐。只是,离开东宫之后,完颜若兰心里的那丝疯狂念头却是日趋一日的壮大了起来。

自己,一定要得到太子殿下的心。

自己,一定要成为太子殿下的人。

自己,一定要成为毓庆宫里的第一人。日后,更要成为紫禁城里的第一人……

完颜若兰暗自筹谋了许久。年前,完颜若兰的阿玛和额娘回京都老宅,与宗族团聚过年。不过这事儿,完颜若兰却是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

完颜若兰费了不少心思打听太子的事情。年初三这天,太子要在毓庆宫里设宴邀请众位阿哥。这事儿叫完颜若兰知道了,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一个法子。

一个堪称,不成功便成仁的法子。

至于这个自己的这个法子,是不是会给完颜氏一族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完颜若兰却是顾不得了。到底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完颜若兰跟在大宫女红袖的身后,慢慢的朝宫门那里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唉哟”一声,红袖连忙回头,只见完颜若兰跌坐在地上,右手正捂在脚踝那里,小脸惨白,眉头紧皱,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格格这是怎么了?”红袖小心的搀扶起完颜若兰,关切的问道。

“刚刚不小心摔倒,好像崴到脚了。”完颜若兰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哭腔。

红袖不疑有他,“那可怎么好?不如奴婢先扶您找个地方歇着,再去叫人请太医来给您瞧瞧?”

石佳氏厌弃完颜若兰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红袖便是那不知情的人,她只道太子妃依旧怜惜这位表小姐。

完颜若兰心下一喜,面儿上却是已经梨花带雨。“我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倒是劳烦这位姐姐了。”

“格格说的哪儿的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红袖低头搀扶着完颜若兰,所以没瞧见完颜若兰唇畔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唉哟!”眼瞅着红袖要扶自己回内院,完颜若兰连忙惊呼了一声,仿佛痛不可忍的样子。

“格格,格格……”红袖急得一脑门子的汗。

完颜若兰对着红袖连连摆手,嘴里直道:“好痛啊……”

“那怎么办啊?”红袖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正是花园边的一处偏殿,只是这地方却是处于外院的范围。让这位表小姐歇在这里,怕是不妥。今儿个太子在东宫宴请诸位皇子的事儿,红袖是知道的。若是表小姐冲撞了哪位阿哥爷,自己可是担待不起的。只是,表小姐明显是疼的走不了路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红袖在四处张望想辙的时候,完颜若兰也暗自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心下暗喜,没想到竟是到了这里。

“这位姐姐能不能扶我去那处阁楼歇歇?”完颜若兰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栋三层阁楼,问道。

红袖顺着那一指看去,不禁皱眉。

“我只是崴了一下脚,歇一会儿便没事了。”完颜若兰见红袖踌躇不前,连忙说道。“那处阁楼瞧着不像有人的样子,我只在那里稍息休息片刻,等着脚不疼了,便离开。”

红袖依旧没有动。

完颜若兰攥紧手里的帕子,低垂的眼眸中厉色一闪,只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是那么娇娇怯怯柔柔弱弱的。“若是这位姐姐觉得麻烦,便罢了。我还能走几步,你只管送我出去就是,反正有马车在那里候着。”

说着,完颜若兰作势就要朝宫外走,只是没走两步呢,身形一晃便要往旁边倒去。红袖被惊出一身冷汗,忙上前重新扶住完颜若兰。(未完待续。。)

115、良辰美景 惊心一叫

眼瞅着完颜若兰摇摇欲坠的身影,红袖愣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格格这个样子要怎么走呢?罢了,奴婢还是先扶格格去书阁那里歇息一会儿吧。不然,要是叫太子妃知道奴婢叫您自个儿带着伤回去,还不揭了奴婢的皮去……”

红袖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很是无奈的搀扶起完颜若兰,朝书阁那里慢慢走去。

完颜若兰低垂着粉脸,唇角一勾,带出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来。不过,那笑转眼即逝。粉脸上依旧是一副梨花带泪,强忍痛楚的模样。

书阁里,完颜若兰婉拒了红袖要给她请太医来瞧瞧的提议。

“不过就是崴了一下脚罢了。这大过年的,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伤小痛的去劳动太医了。我只歇息歇息便好。”

借着,完颜若兰又想法子打发了红袖,只道:“这位姐姐还有差事,就不用管我了。”

红袖摇摇头,她可不敢放这位表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完颜若兰笑道:“我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歇不过来。若是因为我,耽误了这位姐姐的差事,我可就过意不去了。要不然,这位姐姐先去忙别的差事,等过一会儿再来寻我。也许那会儿,我这脚便好了呢……”

红袖轻叹一口气,今儿个她还真有好些差事要做。“不瞒表小姐,奴婢还真有事儿要做。那表小姐先在这里歇着,奴婢过一刻钟再过来寻您。”

完颜若兰扬起温婉的笑容,笑道:“这位姐姐尽管去忙吧。”

红袖不放心。临走之前又叮嘱完颜若兰好好歇歇,莫要乱走云云。

等着红袖离开了之后。完颜若兰慢慢的走到房门边,将门板拉开一条细细的缝儿。朝外头四下打量了一会儿。

完颜若兰早就打听过了,今儿个太子爷设宴在暖香坞,离这书阁不远。

如今,就看要怎么引太子爷来书阁这里了……

暖香坞里,三阿哥一边逢迎着太子,一边对着九阿哥不阴不阳的挑着刺儿。九阿哥倒是无事人一样,并不理睬三阿哥的酸话。太子从头到尾都是笑呵呵的,完全无视三阿哥话里话外的挑拨,叫三阿哥颇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大阿哥依旧不怎么搭理太子。对着九阿哥也不见有多亲热。只是在三阿哥说话挤兑起九阿哥的时候,大阿哥常常会一句话堵回去,差点儿没噎死三阿哥。

四阿哥素来便是面冷话少的,今儿个却是更胜以往了。席面上,他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倒是喝了不少酒,叫八阿哥忧心的时不时去关注他一下。

十阿哥最是见不得三阿哥拿那些歪话去挤兑九阿哥了。被九阿哥几次阻拦之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跳了起来。不过,十阿哥也没跟三阿哥耍嘴皮子。他直接拎着个酒壶。跑过去给三阿哥敬酒去了。只是,他哪里是在敬酒哦,整个就是在玩儿了命的拼酒嘛。

见那常把“规矩”“体统”之类的话挂嘴边儿上的四阿哥没啥反应,十三十四便大着胆子的。领着十五十六十七跟着十阿哥身边,在一旁起哄。

五阿哥也不是个没啥脾气的人,太子就更不是了。

两人瞅着机会。也轮流着灌三阿哥。

大阿哥看见了,面儿上倒是没什么。只是眼里的笑意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心里腹诽着:老三也就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喝起酒来,那完全不像个爷们。兄弟几个这儿才灌了他几杯啊。人都快趴桌子底下去了。

九阿哥看着,颇有些好笑又无奈的在心里一叹,真真是跟小孩子似的。心里念叨完了,他却是转身吩咐小太监去准备些醒酒汤和醒酒茶来。瞧这样子,上头这几位可是喝得不少……

酒过三巡,三阿哥直接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太子心里舒坦了,便唤来小太监送三阿哥去客房休息。“今儿个咱们兄弟好好喝几杯。孤这里客房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的。不怕没地儿叫兄弟们休息……”

年长的阿哥们没吭声,年纪小的却是一声欢呼,雀跃了起来。

“你们几个,不许沾酒。要喝的话,只许你们喝两杯果子酒。”九阿哥对着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说道。三个小阿哥比起十三十四来,也算得乖巧了。再加上他们的额娘身份不显,三个人便更显得懂事一些。

十五十六十七三人,乖乖应声道:“知道了,九哥。”

说完,在九阿哥的张罗下,三个小阿哥倒是也吃喝的尽心。

不一会儿,十三十四也凑到九阿哥跟前儿,“九哥,能不能多送些弹药啊。二十发不够用的啊……”

“去去去去,二十发你们还嫌少啊。你们如今打靶还没个准头呢,弹药什么的多一点少一点,又能如何呢?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打枪能上靶了,再来讨弹药不吃。”十阿哥说完,将十三十四轰到一边,自己却是坐到九阿哥身旁,腆着脸跟九阿哥讨起弹药来。

“十三十四年纪小,二十发弹药那是绰绰有余的。九哥,我那二十发哪里就够了的?再多给弟弟些吧……”

十五十六十七三个人眼里满含羡慕的看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火铳啊,自己也好想有一把啊……

十三十四两个人将三个小阿哥的神情看在眼里,将他们拉到一旁悄悄说道:“若是你们什么时候骑射功夫学好了,九哥也会送你们的……”

三个小阿哥一听这话,顿时笑颜逐开。“十四哥这话,可是准的?”

“那是自然!”十四拍着胸口,担保道:“不信,你们等会儿私下去问九哥。不过,你们也注意着点儿,别叫四哥听见了。不然,九哥又要被四哥骂了……”

十四对于四阿哥已经是成见深重了。

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阿哥开心之余,自然乖巧应了。

四阿哥远远的看着那些小阿哥们围在九阿哥身边打转,心里微微发苦。一仰脖子,便又是一杯酒下肚。

许是真的酒喝多了,几位年长的阿哥陆陆续续离席,更衣去了。

便是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阿哥,也被十三十四领着,到花院子里看小太监放烟火去了。

暖香坞里,如今只有大阿哥和九阿哥两个人。

“你是个好的,以前却是我看走眼了。”不知何时,大阿哥坐到了九阿哥的身边,低声说道。“这些年来,多亏九弟的照应了。”

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大阿哥的极限了。

九阿哥笑道:“大家兄弟,大哥这话,可是外道了。再说了,弟弟给各府备的礼,都是一样的。”

大阿哥轻笑出声,自己奉旨读书那些年,别的兄弟可没有像九弟这般,对着自己一视同仁过。其实太子是跟九阿哥一样的,每年给各个兄弟备的节礼都是一样的。只是太子做的事情,被大阿哥直接忽略不计了。

大阿哥没再说什么,只是冲着九阿哥点了点头,便起身准备找太子告辞了。

此时的暖香坞里,就只有九阿哥一个人而已。

九阿哥索性一手执壶,一手拿杯,走出了暖阁,来到了亭台那里。倚着一处栏杆,九阿哥对着清冷的一弯新月,自斟自饮了起来。

一抹烟花“嗖”的一声,升上天空,在眼前“哗”的一下盛开,不远处传来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阿哥兴奋的欢呼声。

九阿哥的桃花眼弯了弯,妃色的薄唇微微上扬,端起斟满了酒的酒杯,对着月亮抬了抬手,似是在遥敬着谁。

此时,若有你在身边相伴,那该多好……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欢声笑语。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九阿哥拧起眉,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竟是从太子专用的书阁那处传来的……

“九哥,怎么回事儿?”十阿哥蹬蹬蹬的跑到九阿哥身边,狐疑的问道。这突然一嗓子的,真真是能吓死人的。

没一会儿,十三领着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阿哥也回到暖香坞来了。

“十四呢?”还没等十三他们开口呢,九阿哥却是神色凝重的问道。

“十四刚刚说要去更衣,还没回来呢。弟弟已经打发小太监去寻十四弟了。”回话的是十三。

“先喝些姜汤暖暖身子。”说着,九阿哥便吩咐一直在暖阁外头候命的小太监去端几碗姜汤过来。“这天儿冷,你们年纪小身体弱的,别受了寒就不好了。”

几个小阿哥乖乖接过姜汤喝了,便是十三也被九阿哥押着喝了一碗姜汤。

几个人喝姜汤这会儿,五阿哥、七阿哥,还有十二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脸上都带着疑惑,互相打听着是不是东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十四去更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十阿哥嘟囔了一句,九阿哥和十三听了这话,心里隐隐觉着有些不好。

环视暖阁里,九阿哥发现不仅十四没回来,太子和四阿哥,还有八阿哥也没有回来呢。

桃花眼微微眯起,九阿哥心下暗自思索着,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未完待续。。)

116、卿本佳人

书阁的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人影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便缩了回去。不一会儿,这个人影搀扶着另一个稍微高一点的人影蹒跚着走出了书阁,一路遮遮掩掩的匆匆离开了。

一声尖叫过后,数名侍卫太监奔往书阁那里。

书阁的房门被两个侍卫一脚踹开,可是屋里凌乱不堪的景象却叫他们生生止住了与冲进去的脚步。

散乱的青丝,姣好的酮体,凝滑的玉脂,还有肌肤上斑斑点点的青紫红痕。

两个侍卫连忙转身,重新将房门关好。其中一人,抽了抽鼻子,好似发现了什么,眉头跟着轻轻皱起。

有几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了,看有侍卫守在书阁门口,便私下问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侍卫凑到太监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便见那太监拉过一个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通,打发去给太子妃报信了。他自己则是拔腿跑去找太子爷了。

出事了!

真是出大事了!!

完颜若兰两眼无神面色惨白的呆坐在书阁的地板上。凌乱的衣衫被她抱在胸前,勉强遮住些许春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那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自己真是大意了,没想到那香的效力竟有这么强!自己只闻了一点,便没了意识。

完颜若兰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那么心急了呢!到现在竟连那人是谁都没闹清楚。兴许那人也没抵住那香的效力,失了意识了呢……完颜若兰眼中浮起一丝希望。

可是身下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叫完颜若兰没办法这么自欺下去。还有自己这一身的痕迹,更是提醒了她。那不是一场梦。

她完颜若兰,已不是完璧之身。

盈盈水眸中。此时慌张、害怕、绝望……种种情绪一一闪过,最后只余一抹叫人惊心的疯狂和坚定。

太子,只能是太子。

怎么可能不是太子呢?呵呵……

一定得是太子!!!

石佳氏按捺着心里的慌乱,在大宫女的搀扶下,快步朝书阁方向走去。

此时,书阁的房门紧闭,门口那儿正守着两个小太监。见石佳氏来了,两人先是给石佳氏行礼问安,然后便推开房门。放石佳氏一行人进去。等着石佳氏进去了,两个小太监又将房门重新关好,兀自守在屋外。

石佳氏一进到屋里,秀眉几乎当下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书阁里的窗子都掩开了一条缝,方便让空气流通。可是即便如此,屋子里仍旧残留有一股浓浓的欢爱之后特有的味道。

石佳氏不免心下一沉,犀利的眼神扫向已勉强穿好衣衫的完颜若兰。

完颜若兰的衣襟口被她自己用手紧紧的攥着,聊胜于无的遮住胸前肌肤。饶是如此,石佳氏还是看见了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处。那斑斑点点的红紫痕迹。再加上完颜若兰散乱的头发,凌乱的旗装,更有裙摆那里叫人看了刺目的点点血迹……

石佳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没一头栽倒在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佳氏面色极度难看的问道。

完颜若兰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一般,抬起那张毫无血色梨花带雨的小脸,盈盈泪目定定的看向石佳氏。片刻之后。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整个人扑向石佳氏。

若是以前。见着自家表妹如此这般委屈的模样,石佳氏一定会抱着她好生宽慰。只是如今。石佳氏的心里只觉着膈应,就跟被人逼着吃下了千百只苍蝇一样的恶心。见着完颜若兰向自己扑过来,石佳氏连忙退后了两步,避开了去。

完颜若兰扑了个空,跪倒在了地上。

石佳氏的反应,叫完颜若兰心中大恨。她顺势跪在那里哭道:“表姐,表姐……”

“表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可是,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表姐,你要怪就怪妹妹我吧,太子爷他,他只是喝醉了,方才拉着我……”

“表姐,我不求名分,我真的不求名分。我愿意给表姐当一辈子的丫头,伺候表姐……”

“表姐……”

完颜若兰断断续续的哭诉着,石佳氏越听心下越凉,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瞪视着完颜若兰。

这个贱人!

太子是个什么品性,石佳氏很清楚。太子若是正看中了完颜若兰,也不会提醒自己,叫自己赶紧把人弄走。

石佳氏暗恨完颜若兰不知廉耻勾引太子,但是她更恨自己不知所谓引狼入室。

石佳氏狠狠吸了几口气,方才暂时按下自己心头欲将眼前这人治死的冲动。“红衣留下,其他的人都先给本宫退到屋外候着去。”

又问道:“红袖呢?”

红袖心中一紧,硬着头皮上前道:“奴婢在。”

石佳氏冷冷的看着红袖,半天没说话。

数九寒天里,红袖的背后却是汗湿了一片。

“先在外头候着,等会儿本宫有话问你。”冰冷的语气叫红袖忍不住浑身发抖。

书阁的房门,一开一合。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静静守在屋外。

好半天之后,书阁的房门又打了开来,只见石佳氏挺直背脊踱了出来,“红衣,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完颜格格。”

一字一句,好像用了石佳氏的许多力气。“这事儿,本宫不会听你一面之词便妄下定论。本宫自然要先去问问殿下。”

石佳氏转身,对着原本就守在屋外的小太监道:“你们守好这里,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进,谁也不准出。”

众人恭敬的称是。

石佳氏又冷冷的看向屋里那人,接着便转身带着自己近身伺候的几个宫女走了。

暖香坞里,除了早已告辞离开的大阿哥,醉得不省人事的三阿哥,便只有四阿哥和八阿哥还没有回来了。

“太子殿下事多,不如咱们就先散了吧。”说话的是五阿哥,他隐隐觉着刚刚那声尖叫极是蹊跷。

太子正要说话呢,就见有个小太监神色不好的匆匆跑来,给太子见了礼之后,便忙附到太子跟前儿耳语了一阵子。

等那小太监说完,太子道:“太子妃呢?”

“正在暖香坞的西厢那里候着殿下呢。”小太监回道。

太子又扫了一眼暖阁里的众人,蹙着眉问道:“怎的不见四弟和八弟?”

在场的众位阿哥们面面相觑,只摇了摇头。唯有不久前才刚回来的十四,在听到太子问起四阿哥时,神色间有了几分异样。

“叫人去找找。”太子对那小太监吩咐道,转过脸,太子对着五阿哥叹了一声,道:“怕是要暂留兄弟们在孤这里休息一晚了。”

众人听了一惊。

“孤会叫人给各位兄弟府里带话的。”说着,太子便起身叫人先带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去客房休息,又对着其余的阿哥们道:“孤叫人备了些好茶,兄弟们且先尝尝。孤去去就回,九弟,帮孤招呼一些兄弟们……”

九阿哥眉尖儿一挑,桃花眼看向太子。见太子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九阿哥方才安下心来,招呼十、十二、十三、十四几个小的来。

西厢房里,石佳氏把完颜若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太子听了。

太子嗤笑了一声,“她发梦呢吧!那么多兄弟看着爷呢,鬼才跟她春风一度……”

完颜家该不是跟自己有仇吧!居然叫自家的女孩儿,这么的给自己泼脏水!

太子腹诽完了,不免真就疑心上了。他横了一眼石佳氏,问道:“这,是完颜家的意思……?”

石佳氏一怔,“我觉着不像是姨妈家的意思,毕竟表妹对爷的心思……”

“哼!”太子斥道:“打一开始,他们家想着的可是老九。你能保证他们没生出什么心思来?再说了,纵是不是为了老九,。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选秀撂牌子的事儿,怨上了咱们也说不定……”

石佳氏咬了咬唇,再次暗骂自己当时真是猪油糊了心了……

“只是,我看了,表妹失身,不像是假的……”

太子慢慢踱着步子思索了片刻,“今儿个落单的兄弟不少,没有证据的话,这人还真不好找……”

太子突然站定,对着石佳氏道:“你再去套套你那表妹的话,看看她可对那人有什么印象。爷会找人去查几个兄弟,看看他们落单的时候都去了哪里……”

毓庆宫里的事儿,太子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呢,老康却是已经知道了。

“照你这么说,那个完颜氏是用了什么下九流的玩意儿,这才算计了朕的太子?”老康神色莫测的问着黄敬。

“是。地十二对各种香味儿极其敏感,他当时跟地十一是最先抵达出事儿的书阁那里的。按着地十二的说法,那屋子里满是合欢散的味道。那合欢散素来是青楼楚馆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小倌的,只要少少一点儿,贞女也能变成荡/妇。更何况,按着地十二的估计,书阁那屋子里怕是用了不少分量的合欢散。”黄敬道。天地玄黄四部暗卫,地部是专门用来守卫太子殿下的。(未完待续。。)

117、一口咬定

“奴才召来了地部暗卫询问过,那位完颜格格怕是算计到的并不是太子爷……”黄敬犹豫了片刻,方才接着道:“太子爷的身边一直都有暗卫跟着。按着地部报上来的消息,太子爷今儿个根本就没有去过书阁那里。怕是,别的阿哥爷……”

老康的脸色刷的就黑了。“那个完颜氏是被别人破了身子,却打算栽赃给太子?”

完颜氏的胆子不小啊,竟敢这么的算计自己的太子?老康被完颜若兰的大胆给惊了那么一下下,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这该不是又有哪个不安分的儿子,伙同了那个完颜氏,在给太子下套呢?

还是说,完颜氏已经暗地里倒向了哪个儿子?

还有那个被真正算计中招的,是老几啊?

老康心里开始翻起种种的阴谋论……

毓庆宫里太子很有些烦躁。

完颜若兰很明显的是打算着死咬着自己不放了。

这个贱人!

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算送孤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戴……

还有跟那个贱人春风一度的谁?

到底是同谋呢?还是被算计的呢?

到底是谁呢?

“殿下,梁公公来了。”毓庆宫的总管小心翼翼的禀告道。今儿个毓庆宫里发生的事儿,旁人也许不清楚,却是瞒不过这位东宫总管的。所以,他眼瞅着自家太子爷烦躁郁闷又憋屈的在那里磨圈儿打转儿,说话不免就带上了十分的小心。

梁九功怎么来了?太子狐疑的想道。“快请。”

梁九功突然来了毓庆宫,吃惊的不仅仅是太子。其他众位阿哥都是心下生疑。只道,今儿个太子这儿闹的事儿。怕是不小。

乾清宫里,以太子为首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皇子们,麻溜的排了两排给老康磕头见礼。就连已经告辞回府的大阿哥也被找过来了。

老康坐在上头半天没说话,也不叫起。

三阿哥面色苍白,原本还有几分醉意的脑子,现下却是清醒了过来。

四阿哥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喝多了,面色很不好看,身形也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样子。

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玩了一天。此时已是困乏,跪在那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起喀。”终于,老康开口说话了。

“送小十五小十六小十七回阿哥所歇着去吧。”这三个年纪尚幼,还干不出啥事儿来。

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将三个小阿哥背起来送走了。

“端两碗醒酒汤来,给老三老四一人一碗。如此形态,像上面样子!”老康斥道。

“谢皇阿玛。儿子知罪,请皇阿玛责罚。”三阿哥是个乖觉的,他也不辩驳什么。喝了醒酒汤,直接就认错讨罚了。

“儿子知罪。”四阿哥的声音不同往日,有些沙哑。端来醒酒汤的那个小太监眉头皱了皱,四阿哥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

这小太监是天部的暗卫,发现了四阿哥的异常,他立刻就报给了黄敬。隐在暗处的黄敬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四阿哥。竟然是这位爷……?

大过年的,老康也不想触啥霉头。便没真罚什么,只是斥责了三阿哥和四阿哥一顿。

“今儿个。毓庆宫里发生了一桩事端。你们可清楚?”老康问道。

太子出列,回道:“这事儿,儿子只是暗中查探,还没有跟兄弟们说起。”

老康点了点头,便叫太子将他自己知道的,说给了众人听。

竟有这事儿?!众人俱是一惊。再一想,自己都有落单的时候,不免又各自担心起自己来。这要是被老康和太子误会,是自己与那个完颜氏有染,那可就糟了。

这些皇子都是人精,听太子的话头就知道,这位爷是疑心有人在背后算计他呢。再瞄一眼坐在上头,一脸阴沉的老康,众人心里一沉,看样子皇阿玛也是这么想的啊……

只是三阿哥心里不免怀疑,这该不会是太子打算借机打压他们几个吧……三阿哥越想越觉得,这是太子在贼喊捉贼呢,搞不好就是太子自己做的好事儿,偏偏好赖在别人身上,以显得他自己有多么的风光霁月呢……

四阿哥的面色更差了。没承想,自己一时想岔了,如今竟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八阿哥张了张嘴,却是又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十四挑眉看了一眼四阿哥,眼里装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余下的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几人,或是凝眉沉思,或是面无表情,或是忧心彷徨,不一而足。

老康坐在上头,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将完颜氏带上来。”老康沉声吩咐道。

完颜若兰一步一摇的走上大殿,对着康熙盈盈一拜。此时的她早已重新梳洗打理了一番,也换了一身衣裳,不复刚才的狼狈不堪。

“你且说说,在书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奴婢遵旨。”完颜若兰娇怯的说道,末了还饱含种种深情的看了一眼太子,似有千言万语却难开口一般。

太子撇了撇嘴,不耐的翻了一个白眼,将头偏向一侧。

见状,完颜若兰只觉得心中一痛。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了?太子竟然看都不屑于看自己一眼?!自己的容貌家世,都不差。哪里配不上他了?!

视线回转时,完颜若兰突然发现太子的身后,竟站了一位神仙般眉目如画的俊美男子。桃花眼若有所觉的看了过来,完颜若兰情不自禁的红了脸。这人到底是哪位爷?竟长得如此俊俏。若不是自己先遇见了太子殿下,定会选这位爷做自己的良配……

老康蹙起眉,心里愈发不满了起来。这个完颜氏,好没羞耻!!

梁九功察觉到上头万岁爷的不满,不禁轻咳两声,以提醒下头那位明显对着九阿哥失了神的完颜氏。真真是个朝秦暮楚的玩意儿。梁九功极度不齿完颜若兰先是对着太子深情款款,再是对着九阿哥发花痴的行为。

完颜若兰也算是个能人了。她瞬间便重新拾起原来的心思,模样渐渐凄楚起来。檀口轻开,娓娓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

“奴婢原是想着给太子妃娘娘请过安便回去的,不承想崴了脚,便就近到那书阁里,想着歇息一会儿,怕就能好的。……”

“奴婢正看书呢,便见书阁的房门被人给推开了……奴婢见太子爷醉了,便想着去唤人来伺候,谁知太子爷竟拉扯着奴婢不放手……奴婢想推开太子爷的,可是奴婢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反抗得了太子爷……说一句不知羞的话,奴婢其实早对太子爷芳心暗许了。虽然,奴婢与太子爷两情相悦,但是奴婢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是,太子爷一意要跟奴婢,跟奴婢,那个……事后,太子爷允诺接奴婢进东宫,给奴婢一个身份……”

随着完颜若兰的描述,众人的神情都变了,眼里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几许鄙夷不屑。

太子更是直接嗤笑一声,“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三阿哥纵是再想借机往太子身上扣屎盆子,也知道眼前这个完颜氏是个极不靠谱的。

大阿哥虽然不喜太子,但是也知道太子的几分性子。再看向完颜若兰的时候,他的已是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厌恶了。这个完颜氏说的话每一句真的。

四阿哥藏在袖里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满脸的黑气。

九阿哥只觉得这个完颜氏实在是个空有外表,却没啥脑子的蠢材。这个女人要是真想借这次的机会赖上太子爷,也该事先打听清楚。太子爷根本就没喝多少酒,怎么可能如她说的那般,做那醉酒求欢的事儿来。

“求万岁爷,千万别罚太子殿下。要罚,就罚奴婢吧。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儿。奴婢求您了。”说完故事的完颜若兰,对着康熙不住的求情。那泪眼婆娑的模样,确实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姿色。

只可惜,在场众人的反应与完颜若兰最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完颜氏,你确定,与你在书阁里行那苟且之事的人,是太子?”老康冷冷的问道。

这个完颜氏的计策虽说是漏洞百出,可是若太子没有人证来证明他确实没去过书阁那里,这事儿要辩白清楚还真不容易。毕竟,这事儿是发生在太子的毓庆宫里的不是。

完颜若兰偷偷抬眼看向康熙,那冰冷的目光叫她心慌不已。只是为今之计,只有咬死是太子对自己行了那事儿,或许自己真能如愿以偿呢?

“是的。执意夺取奴婢处子之身,正是太子殿下!”完颜若兰说的斩钉截铁。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来人,先带完颜氏下去候着。”老康的语气平平淡淡,完全不同于适才的冰冷寒意,叫人瞧不出他心里到底是揣着啥心思。

完颜若兰觉着这事儿发展的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原先的设想。她噙着泪对着太子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乾清宫。纤弱的身姿,好似蒲柳,渐渐消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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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被拖下水

乾清宫外,完颜若兰的阿玛齐达和她额娘白佳氏正在等候康熙的宣召。两人的神色倒是并不见有多少慌乱,不仅如此,眉宇间还隐有几分喜色。

奉命去传口谕召齐达和白佳氏进宫的,是天部的暗卫天九。他得了康熙的指示,在齐达话里话外的打听起宣召进宫的原因时,故意把事情说得模模糊糊。如此一来,这夫妻二人只知道自家闺女在毓庆宫里心甘情愿的失了身,却不知道完颜若兰将这事儿一口咬定是太子干的。

原想着自家闺女可以说给九爷做个侧福晋的,不想竟在复选时给撂了牌子。为这事儿,齐达和白佳氏对太子妃都或多或少生出了几分怨尤的心思。好歹也是两姨表姐妹的,怎的办事如此不尽心呢……

齐达是知道九阿哥的,虽说这位爷在外的名声是毁多过誉,但是却不能否认,这位爷是诸位阿哥爷中最具财力的一个。更何况,齐达想得明白,外头关于九阿哥的那些所谓不雅的传言,都是些小节而已。大褶子上,这位爷绝对是没有什么把柄,可以叫人挑理的。再说了,九阿哥是明显的太子党,也深得太子爷的看重。日后太子登基,这位爷的富贵前程那是跑不了的。

白佳氏跟齐达关注的重心不同。她是寻着机会偷着相看了九阿哥好几回,又找太子妃打听过九贝勒府的后院情况。听说这位爷迟迟未定嫡福晋,后院也只两个格格,还是不受宠的。白佳氏当时就觉得这是一门好的不能再好的亲事。自己的闺女是个什么性子,有些什么手段。白佳氏是知道的。她自认为只要自家女儿能够在嫡福晋之前进到贝勒府里,定是可以把持住九阿哥的府中大权的。

这夫妻二人。各有各的看法,但是他们都觉着,就九阿哥的那副品貌和身家,很是配得上自家的女孩儿。

“这事儿,许是那俩孩子看对了眼,一时没有把持住,方才做下的错事来。”在进宫的路上,齐达很有几分经验的对着白佳氏说着自己的推断。

白佳氏点点头,心里暗自附和着。就九爷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只要勾勾手,怕是许多人家的女孩儿都要前仆后继的自荐枕席了。这少女爱俏的,九爷只要冲着若兰笑一笑,自家闺女怕是也扛不住会失了魂儿的……

“这事儿说来,却也不是一件坏事儿。”齐达跟白佳氏悄声说道,“当初宜妃娘娘为什么撩了若兰的牌子,咱们不知道。总归,是宜妃娘娘没有看中若兰。只是。这并不代表九爷也看不中若兰呀?这生米煮成熟饭了,宜妃娘娘也不能拦着不让咱家闺女进门了。瞧今儿个这样子,九爷十有八九是瞧中了若兰的。在嫡福晋进门之前,若兰很有不少时间。可以在九爷府里站稳脚跟。”如果自家的女孩儿可以得宠,对于娘家,自然是可以多多帮衬的。日后。自己这一支,也可以借着九阿哥飞黄腾达。

白佳氏是个妇道人家。更了解内宅的事情。她这一路就没有舒展过眉头。“老爷怕是想的太好了吧。这婚前失贞的,总归是个瑕疵。将来若兰便是进了九爷府。怕是也不会给个太高的位份。一个格格,顶天了……”搞不好,连格格的位份都捞不着呢。这就要看万岁爷和宜妃娘娘的心思了……

齐达眼一横,“这事儿,老爷我还能不知道?不过,男人能有几个不贪鲜爱色的?即便这一开始的位份低了些,只要若兰得宠,九爷日后自然是会为若兰请封高位的。”若是能得个嫡福晋的位份,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倒也是……”

夫妻两个一路琢磨着过来了,倒也安下了心。只道康熙会看着完颜家的情面上,不至于太过难为这对小儿女。再说了,这种事儿,肯定是男方主动啊。这错儿,可不在自家女孩儿的身上。

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带着几分倨傲的对着齐达夫妻俩说道:“快着些,万岁爷传你们进去回话呢。”

“有劳魏公公了。”齐达一边笑道,一边递出去个精致的荷包。眼前儿这个小太监叫魏珠,是乾清宫大总管梁九功梁公公的干儿子。虽说是个宦官,齐达也不敢怠慢了这人。

魏珠接过荷包一捏,脸上的颜色便有些不好,

“赶紧着进去吧!难道还要叫万岁爷等着……”

齐达面色一僵,心下一紧,只道这魏珠不满意那荷包里银两,心里暗骂这太监太贪心。

康熙把所有的成年阿哥统统叫到乾清宫去问话的事情,没多久便传遍了东西六宫。因着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阿哥先被送回阿哥所的缘故,多少人找密嫔和勤嫔私下里打听毓庆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就连太后老人家,最后都忍不住把密嫔和勤嫔找去了寿安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今儿个是老二在毓庆宫里宴请他们这些兄弟的吗?这是又闹的那出啊?”老太太闹心呐!唉——!这些孙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的,免不了开始明争暗斗起来,连个兄弟情分都没了……

密嫔和勤嫔两个很无奈,她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三个小阿哥是直接被送回的阿哥所,她们自个儿还没跟儿子见着面呢,如何能知道毓庆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寿安宫里除了太后和密嫔勤嫔,四妃和其余的六嫔也都在。诸人或好奇,或担心,或看热闹。

宜妃道:“两位妹妹想来是还没见着孩子呢,太后娘娘问她们俩可是问错人了。”

太后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了,只道自己这是糊涂了,便又派人出去打听。

没过多久,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就回来。因着是寿安宫的人,康熙便默许梁九功把这事儿大概说给了来人知道,也省得老太太两眼一抹黑,过于忧心。

一听说有个女孩儿在东宫里跟人私通了,末了还将这事儿栽赃给太子。太后当下就恼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孩儿,还有没有规矩!竟是个不守妇道的!”

在场的妃嫔也是支棱着耳朵,特别是那些膝下育幼皇子的,一心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孩儿啊?日后给自己儿子选福晋格格的,可不能从这家人里头选了……

惠妃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眉宇间只皱了一下,便放开不管了。只要这事儿跟老大没关系,他们谁爱闹就闹谁去,横竖跟自己是没关系的。

宜妃和荣妃,总觉着这事儿不简单。要不然,康熙做什么把所有成年的阿哥全都留在乾清宫问话。

德妃心里真真是乐开了花,“太子如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有那鲜花般的女孩儿来投怀送抱,这一个把持不住,也是有的。”这话说的,虽是明着把这错处都推到了那个女孩儿的身上,却也给太子冠了一个贪恋美色的名头。

太后不满的横了一眼德妃,正欲开口训斥呢,便见又一个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急头白脸的回来了。

“九爷被完颜家的人给攀扯进去了,一口咬定是九爷跟完颜家的格格有私……”

“什么?!”宜妃气急,好你个完颜氏,不就是没同意让你家的女孩儿给老九做侧福晋嘛,竟然这么着算计老九,真真是可恶!

哼!太子妃居然给这样的贱人保媒?!安的是什么心!!!

德妃眉眼一扬,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虽说老九跟太子一直挺亲近的,可那到底是在太子东宫呢。啧啧啧,这也太不讲究了,叫太子妃,侧妃那些人以后可怎么活……”

呵呵……真正是大快人心的事儿啊。德妃心里跟吃了人参果儿一样的,说不出的舒坦清爽。这个完颜氏的设计倒真真是大快人心的很,竟然一箭双雕,同时算计了太子跟老九。哦呵呵呵呵,德妃觉得自己就是做梦也会笑醒了。

宜妃也冷静下来了。

荣妃宽慰宜妃道:“咱们万岁爷最是英明,断不会叫人这么空口白话的给老九那孩子泼脏水的。”

宜妃笑着谢了荣妃的好意。“姐姐说的极是。”

德妃眉眼间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好不得意的看着宜妃,本想再挤兑她两句,却叫太后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也想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对得起你‘德’字的封号!”

德妃被太后训斥了一句,连忙低头认错。只是那嘴角却怎么也忍不住高高扬起,心里暗忖:哼!等明儿个把这事儿传扬出去,本宫倒要看看太子跟老九,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太后虎着脸,叫那回事儿的人仔仔细细的将打听来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这样子没规矩的人家,又教养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子玩意儿!这种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再没资格参加选秀的!!”太后重重一掌拍在炕桌上,怒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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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无妄之灾

寿安宫里因着太后发火,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宜妃沉眉敛目的坐在那里,手里一下一下的撸着帕子,心里兀自盘算着完颜家的事儿。

荣妃轻叹一声,也不好作声。

惠妃只木然的看着众人,好像对着一切都不关心不在意的样子。

德妃倒是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挑衅的时不时斜睨宜妃一眼。心里只道今儿个这事儿,实在是叫人痛快之极。

只可惜,德妃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太久。

一个宫女急冲冲跑进来,也没来得及给这些主子娘娘们行礼问安,直接就冲着太后跪了下来,回道:

“十四爷把四爷和八爷给招出来了,说是占了完颜家的格格身子的,应该是四爷和八爷中的一个人……”

寿安宫里,众人先是听得一愣,接着就跟炸了锅似的互相议论起来了。

这一波三折的,眼瞅着跟看话本子似的,太后只觉着脑子里好一阵子的晕乎,“这到底是怎么说的?怎么把老四和老八又给牵扯进去了?十四是怎么知道的啊?他怎么说的……”

老太太急吼吼的问了一大串儿的问题,德妃坐在圆凳上却是愣怔住了,口里喃喃道:“十四……”

太后极度不满的瞪了德妃一眼,“哀家正问着呢!你且听着就是!”

德妃蹙起眉,暗自忧心道,十四怎么知道是老四或是老八干的,这不重要。只要这事儿不是十四自己干的,其他的人都不重要。只是如今。十四自己站出来检举老四和老八,这行为却是有些不妥。十四显然是一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可是他愣是一直都没说。这会儿说出来了,怕是万岁爷要多想了呢。十四这次。怕是会因此而失了圣心啊……

“十四爷说他是亲眼看见四爷跟八爷两个人,从那出了事儿的书阁里一起出来的,之后没多久就听见书阁里传出了尖叫声……”

乾清宫里,康熙神色晦暗的看着跪在下头的几个儿子,老四、老八、老九、老十四。

想着暗卫报来的关于老四身上的异香,再对比着十四刚刚的说辞,康熙已能断定,那个被完颜氏算计到的人,是老四。

康熙冷哼了一声。

四阿哥跪伏在那里。身上勃发着怒意。

八阿哥脸色苍白,跪在那里的身形隐隐不稳。

九阿哥始终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十四却是梗着脖子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满脸满眼的不服气加不屑。

“老四,”康熙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的一样,叫四阿哥听来只觉着遥远。

“儿臣在。”四阿哥应道。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一阵沉默之后,四阿哥咬牙道:“儿臣无话可说。”

康熙定定的看了会儿四阿哥,又转去看向十四,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因为我怕老爷子你硬把这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扣在九哥的头上!十四心里腹诽道。不过却也不敢真就这么说出来。

“先头儿子并没有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

康熙又问:“前头完颜氏一口咬定,这事儿跟太子有关。那时候,你怎么没说?如今,齐达说是老九跟他家丫头有私。你却跳出来了?你跟老九这是在算计什么?太子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是养不熟的吗?要这么的陷害太子?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孝悌之心……!!”

底下诸人,战战兢兢。

老康的话。越说越严重。便是太子,也觉得要听不下去了。

“皇阿玛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何至于此呢?先头老十四没说,许是没想到也说不定……”

“你也别再替他们说话了!你看看。他们中可有一个念着你的好的?”康熙愈发的恼怒了,因这事儿,叫他身为帝王的多疑病彻底大爆发了出来。

康熙步下龙椅,走到几个儿子跟前儿,指着他们斥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就开始算计朕,算计太子!”

说着,抬脚就踹了就近跪着的一个儿子。康熙气恼之下,用了十足的力气。

九阿哥一个布防,被这突然的一脚正踹在胸口,当下就吐出一口血来。

“九哥……”十阿哥直接飞扑过去,扶起九阿哥。十三十四跪行到九阿哥身旁,焦急的唤着。

“九弟……”太子离得有点远,飞奔过来的时候,九阿哥的周围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

“快宣太医过来!!”太子失态的吼道。

九阿哥一手捂胸,就着十阿哥的搀扶重新跪好。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此时却是毫无血色,唯有那紧紧抿着的薄唇,因着刚刚的吐血,带上了一抹令人惊心的妖艳颜色。

康熙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踹了一脚,竟刚好踹到了老九身上,还把人生生给踹得吐了血。瞧着老九苍白的面孔和嘴边的血渍,康熙不禁有些后悔。

只是眼瞅着一堆人围在老九身边咋咋呼呼的,康熙又恼了起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这是在做给朕看的吗!!”

眼瞅着九阿哥好好的一个人被康熙莫名其妙的一脚,给踹的都吐了血,众人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悲凉,更是对康熙生出了很许多的不满。

十四直接跳起来叫屈了,“在皇阿玛的眼里,也就只有太子才是您的儿子,咱们这些人都入不了皇阿玛的眼里,就活该被糟践……”

“你放肆!”康熙怒道,气急之下,竟抽出侍卫的腰刀,指着十四。

乾清宫里立刻乱成了一团。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护着九阿哥到一旁,给赶来太医看诊。

大阿哥跟八阿哥合力拦着十四,抱腰的抱腰,捂嘴的捂嘴。

太子跟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齐心劝着康熙,请他消气。

众人劝哄了半天,方才叫乾清宫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只是最后,康熙到底还是叫人打了十四二十板子,四阿哥和九阿哥被罚俸半年。

众皇子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在康熙有未完全消气的情况下,为这三人求情。

太子眼眸一暗,心里叹道:这回,怕是那些兄弟们更要与自己离心了。还有老九……

九阿哥吐血,十四挨打的消息传到了寿安宫,众人都惊呆了。

德妃听说十四挨了二十板子,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脑一阵子的眩晕。

宜妃甩着帕子,强装镇定的跟太后作辞告退。

太后也同样是面色难看,她心知宜妃正因老九吐血而忧心,便准了。又吩咐人拿了老参、灵芝之类的,交给宜妃带去。

“但有什么缺的不够使的,只管叫人来跟哀家说。”

等着宜妃走了之后,太后也叫人都散了。

“叫人去乾清宫那儿候着,等皇帝得了闲儿,请他到寿安宫来,今儿个这乱糟糟的事儿,哀家要好好问问他。”吩咐完,太后带着满腹的疑问休息去了。

事后,康熙跟太后在寿安宫里密谈了半天。第二日,完颜氏宗族的族长忠勇伯给康熙上表,称完颜若兰暴毙了。同一天,一顶青色的小轿自角门那里被抬进了四阿哥的贝勒府里,四贝勒的后院里就此多了个甫一进府便被直接关进冷院的无名侍妾。

“九哥,你先忍着些,马上就到了。”

说话的是十阿哥,他正扶着九阿哥小心翼翼的往主院那里慢慢走去,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大了,牵动九阿哥的伤处。

“九哥,可是胸口那儿又疼了?”见九阿哥直抽气,十阿哥眼圈儿微红的问道,他还从没见自家九哥的脸色何时如此苍白过呢?皇阿玛这是下了多大的劲儿啊?得亏了九哥底子好,要不然还不被这一脚给踹去半条命了?皇阿玛也太狠心了!

“无事,不过是左院判太大惊小怪了,我将养两日也就好了……”九阿哥轻声说道,胸口那里抽抽的疼,说话声音稍大一些都不行。转头,九阿哥对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旁的何顺儿吩咐道:“今儿个这事儿,皇阿玛虽叫人封口了,但是外头还是会影影倬倬的传出些风声。你把事情跟燕嬷嬷交代清楚,嘱她跟小玉儿说的时候,注意下措辞,别吓着她了……”

何顺儿忙应了,“爷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爷倒是先好生将养着,落下了什么病根儿就不好了。”

九阿哥轻笑一声,应道:“这还用你这奴才说,爷还没把福晋娶过门呢,惜命的很。”

黛玉这天跟着贾敏外出做客,刚回到燕子坞,就见燕嬷嬷神色匆匆的进到屋里来了。

“你们把今儿个收到的礼物造了册子先入库吧。”黛玉对着雪鹭雪鸳吩咐道,又叫雪莺去小厨房里拿些点心过来。

雪雁极有眼色的自己拿着针线筐,坐到外头廊下那里去做针线了。

等着打发走了几个大丫鬟,黛玉方问道:“嬷嬷如此神色,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今儿个毓庆宫里出了大事儿,九爷被人攀扯进去了……”燕嬷嬷按着九阿哥的吩咐,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给黛玉听了。

等着听说九阿哥受了伤,还吐了血,黛玉巴掌大的小脸上渐渐褪了血色。(未完待续。。)

120-121、永生永世 定不负卿

黛玉默默的由着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

熄了灯,黛玉打发了负责守夜的雪鹭,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气堵声噎的流了半宿的泪。第二天整个人昏沉沉的,竟没能起得了床。

这下子,黛玉屋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可是慌了神。黛玉昨儿个还好好的一个人,睡了一觉起来竟病成这个样子。

李嬷嬷一大早便来黛玉屋里了,不承想看到黛玉面如金纸一样的躺在床上。当下李嬷嬷就把几个大丫鬟通通训了一顿,“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伺候姑娘的?还不赶紧去通知太太,再找大管家去给姑娘请大夫来!”

贾敏得了信儿,也顾不得伺候林如海了,急冲冲的带着人赶到了燕子坞。一进屋,贾敏发现黛玉的双眼肿的跟桃儿似的,显见得是狠哭了一场。贾敏心里一惊,自己的这个女儿虽说是打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却也不是那等动不动就爱流眼泪的性子。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贾敏心下大疼,她轻轻抚了抚黛玉的小脸,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许是昨晚吹了风受了凉,我躺躺就好了。”黛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精神气儿也不好。“累的母亲操心,却是女儿的不是。”

贾敏心里不信这事儿只是吹风受凉这么简单,只是自己女儿的性子原就如此,她自己若是不想说,旁人再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所以,贾敏只想着回头定要把黛玉房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和嬷嬷们叫去,亲自仔细问问才好。“如此。今儿个你且在家好好养着。娘亲会打发人到你外祖母家说一声,等着改日再去好了。”

贾敏见黛玉的精神实在不济。又嘱咐了她几句,叫她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了内室。

贾敏坐在外间的美人榻上,先是问了李嬷嬷。

“老奴该死。昨儿个,姑娘跟太太出门做客,老奴原想着姑娘回来后,必是劳累至极,得要早些休息才好,便没来姑娘的屋子怕扰了她。没想到今早一来,却发现姑娘竟病成这样!早知会如此,老奴昨儿个就该亲自守着姑娘才是……”李嬷嬷不无懊恼的自我埋怨着。

“嬷嬷别自责了。这很不干嬷嬷的事儿。”贾敏说道,“倒是昨晚给玉儿守夜的那个雪鹭,玉儿瞧着就知道昨夜必是哭了半宿,她是睡死了不成?竟是半点没听见!!”

李嬷嬷忙道:“太太消消气。这些个奴才,要打要罚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先找着惹得姑娘哭的原因才是最要紧的,不然咱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宽慰姑娘。姑娘的性子,太太是知道的。她把委屈存在心里,时日久了,身子可是会被带累坏的……”

“嬷嬷这话说的在理。”贾敏敛目沉吟道:“说起来。昨儿个我只带着玉儿去了张相家里。他们家只一个姑娘,年纪比玉儿还要大上几个月。他们家是汉人,那姑娘打小是念着《女诫》《女则》长大的。我瞧着那姑娘的规矩礼数什么的都是好的,性子也柔和大方。应该不至于会对玉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嗯。姑娘的性子虽说清冷了些,却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纵是有些个酸言醋语的,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贾敏点点头。“所以,能叫玉儿哭成这样。必是出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大事儿!”

李嬷嬷很是赞同的说道:“太太说的是。”

贾敏在心里将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捋了捋。想从中找出惹得黛玉哭泣的原因。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打小被自己跟林如海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可不是叫人白拿去欺负的!贾敏阴沉的想着。

“嬷嬷先去帮我看护着玉儿吧。若是能知道她心里存的事儿,嬷嬷也先宽慰她一番。告诉她,咱们家不会叫她白白受了委屈,但有什么事儿自有我跟老爷给她做主。”贾敏对李嬷嬷说道。她已经仔仔细细的想了半天,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便打算去审审黛玉屋子里的丫鬟。“来人,把雪雁雪鹭雪鸳雪莺四个给我找来。”

燕嬷嬷担心了一宿,早上便起得有点晚。昨晚上黛玉的反应实在是反常的紧,叫她心里难安,便盘算着先去黛玉屋里看看。

走到黛玉房门口,便见雪雁雪鹭雪鸳雪鸳四人全都跪在廊下,一个个小脸惨白,眼里转着泪珠。又有贾敏身边的二等丫鬟守在门口那里,燕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再联想昨晚黛玉的反应,当下便知道不好。

“燕嬷嬷来了。”

小丫头撩起棉帘,燕嬷嬷快步走进屋里,就见贾敏正黑着一张脸坐在美人榻上,看到燕嬷嬷,贾敏眼皮子一撩。

“见过太太。”贾敏眼中的犀利,叫燕嬷嬷心惊不已。

“玉儿病了,”贾敏冷冷的说道,“仁济堂的女大夫来看过,说玉儿是忧心过重,伤了心神。听说嬷嬷昨儿晚上来找过玉儿说话,还特意打发走了玉儿身边的人。不知道嬷嬷昨儿晚上,跟玉儿都说了些什么?”

贾敏话音刚落,燕嬷嬷“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本夫人很好奇,嬷嬷到底是说了些什么,能叫我的玉儿忧心至此,竟上了心神……”

燕嬷嬷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昨天,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成了这个样子。听贾敏的话音,再观贾敏的神色,燕嬷嬷心里料定,如果自己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怕是落不着什么好下场了。林家不会放过自己,九爷那里怕是更饶不得自己。

“不敢欺瞒太太,奴婢昨晚是来见过格格。”燕嬷嬷打定这儿了主意,便将昨晚说的话。又一五一十的说给贾敏听了。

“因着这事儿到底还没有在外头传开,所以奴婢才想着打发走了格格身边伺候的人。也好尽量不叫旁人知道。九爷吩咐过奴婢,叫奴婢说话时委婉着些。切莫吓着格格。奴婢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

说到最后,燕嬷嬷的话音里已经有了泣声。黛玉到底是她看着长大了,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半点情分,那绝对是假话。如今瞧着黛玉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燕嬷嬷心里也是大慟。

贾敏没想到,昨天宫/里竟发生了这等事端,简直叫人匪夷所思的紧。想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竟被无辜牵连其中。还受了重伤,贾敏心下也替那人委屈。

“嬷嬷且起来吧。”贾敏叹道,她一手揉着眉心,只觉得额角抽抽的疼。

燕嬷嬷先谢了贾敏,方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又问道:“格格如今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左院判来给格格瞧瞧?”

“玉儿刚刚喝了一碗安神汤,已经睡下了,李嬷嬷正在里头看护着呢。”贾敏道,“玉儿这里的事情。要不要报给九爷知道,嬷嬷自己看着办吧。”

燕嬷嬷应了声“知道”。

因着黛玉,贾敏大早上的便赶过来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心情大起大伏之下,人便觉着疲累了起来。

“玉儿这里,劳几位嬷嬷好生看护着。有什么事儿。叫人去主院那儿告诉我。”贾敏说完,便就着竹染的搀扶。准备回去了。林如海还在等消息呢,自己总要赶紧回去告诉他一声方好。

行至廊下。贾敏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四个人,道:“起来吧。姑娘那里还需要有人照顾,这次的事儿先给你们记着。日后若是再出现这等伺候不尽心的事儿,可不就是罚罚跪便能了事的!到时候,你们娘老子积攒下来的脸面也就都没了!”

雪雁等人给贾敏磕了头,口里直说“日后再也不敢了”等等。

黛玉浑浑噩噩的睡了大半天,请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雪雁?”黛玉轻唤一声。

“姑娘。”雪雁见黛玉醒了,忙扶着她坐起来,伺候她披了一件棉袍,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这才问道:“姑娘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的?”

黛玉浑身乏力,摇了摇头,“只觉着浑身没力气……”

“姑娘睡了大半天了,米粒未沾的,自然觉着没力气。”雪雁道,“小厨房那儿一直给姑娘温着饭菜呢,奴婢伺候姑娘吃点吧。”

“也好。”

雪雁见黛玉应了,忙欢喜的出去唤人给黛玉拿饭菜来。

黛玉醒过来的消息,叫府里上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嬷嬷双手合什,直道“阿弥陀佛”,燕嬷嬷也在心里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的话来。

雪雁伺候着黛玉用了饭,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姑娘等会儿,喝了药就早点歇着吧。大夫说了,姑娘这回是伤到了心神,如今可得要好生将养着,不然日后可就麻烦大了……”

黛玉蹙着秀眉,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耳边是雪雁满是忧心的絮絮叨叨,“姑娘心里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只管跟奴婢说。奴婢虽然人微言轻,见识也不多,不敢说奴婢能给姑娘出啥好主意,但是姑娘把那些烦心事儿说出来,不比憋闷在自己心里舒服?……”

黛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视线转向雪雁,轻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能说。”

雪雁叹道:“奴婢打小就跟在姑娘身边,不敢说姑娘心里想的,奴婢都能猜着。但是姑娘的性子,奴婢自认还是了解一二的。姑娘虽然看着淡淡的,好像对着什么都不太在意。纵是听见有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姑娘也从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雪雁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角,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这才接着道:“燕嬷嬷将奴婢几个打发出去,跟姑娘说悄悄话,这本没什么。只是这之后,姑娘竟忧心过重以致伤了心神,奴婢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姑娘无意做了什么事儿,叫燕嬷嬷挑了理儿?或者是。宫/里传了什么不好的话出来……”

黛玉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沿儿,示意雪雁坐过来。

雪雁乖顺在走到黛玉跟前儿。却是不敢坐在床沿上,只在脚踏那里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瞧着呆呆的。没雪鹭她们看着机灵,心思却是个细腻的。”黛玉笑道。

“奴婢不过是想的多了点儿。只恨奴婢是个笨的,不能帮着姑娘分忧……”雪雁懊恼道。

黛玉见状,轻轻拍了拍雪雁的手,轻声道,“难为你为了,这么的操心。”

“姑娘……”

“这回,我确实是因为燕嬷嬷说得事情,方才心神大乱。只是。这事儿并不是出在我身上……”

雪雁惊讶的问道:“难道是咱们府上……”

黛玉摇了摇头,“也不是家里的事儿。”

雪雁拧着眉想了片刻,凑近了黛玉低声问道:“难道说,是那位爷……”

黛玉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白日里睡着了之后,娘亲可是难为你们了?”

雪雁赶紧摆了摆手,“太太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惹得姑娘如此伤心。”

“这回,真是委屈你们几个了。”黛玉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只是昨晚自己心神大乱。一时却是没能顾得上许多。

“没照顾好姑娘,本就是奴婢们的错。姑娘昨儿个那样伤心,奴婢们竟没一个人察觉到,实在是该死。”

黛玉不想看到雪雁继续这么自责下去。便问道:“燕嬷嬷后来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没有,”雪雁摇头道:“太太跟燕嬷嬷说话的时候,奴婢们都在廊下候着呢。倒是没听见燕嬷嬷说了什么。”

“娘亲可是罚你们跪了?”黛玉蹙着眉问道。

“都是奴婢们做错了事儿,应该的。”雪雁连忙说道。“对了,姑娘可是能告诉奴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叫姑娘如此伤心?”

“唉——”听到雪雁问起,黛玉不免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事儿怕是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也许没多久,你们也就知道了。只是,能知道多少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雪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不知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做评价的。

黛玉轻声细语的将燕嬷嬷告诉自己的事情,慢慢说给了雪雁知道。

雪雁听着听着,竟是惊得合不拢嘴,“那位完颜格格真是……他们这一家子真是胆大包天了……”

等黛玉说完,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落至香腮,悬在那处欲坠未坠的。

“姑娘……”至此,雪雁才算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伤心。只是这事儿,事关皇家,更牵扯到今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

黛玉无声的哭泣,叫雪雁也跟着伤心了起来。

“姑娘快别哭了。这事儿许是没有那么严重呢?到底是骨肉至亲的……”雪雁忙劝慰道,“对了,姑娘该喝药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端药来。姑娘且坐坐,奴婢去去去就来。”

等着雪雁出去了,黛玉仍在那里兀自伤心。

“早知道会叫你伤心成这样,就不叫燕嬷嬷告诉你知道了。”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半掩的窗外传来。

黛玉一怔,忙看向窗外。

一张精致到极致的面孔,自一侧转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黛玉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咳咳,你那个丫鬟很快就回来了。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看着爷不成?”九阿哥嘀咕了一句,“爷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黛玉披上棉褸,匆匆跑到窗前,倚着窗口跪坐在暖炕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黛玉不忘四下里看了看。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半天,方才低声说道:“爬墙进来的……”

黛玉听了一愣,接着“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睇向九阿哥的水眸中波光流转。

九阿哥好生无奈的看着眼前破涕而笑的小人儿,好吧,能博佳人一笑。纵是爬墙很丢脸,自己也只好是认了。

“你经常去爬别人家的墙?”黛玉笑謔着问道。

“怎么可能!”九阿哥连忙反驳。“这回是爷生平第一次爬墙!”

两个人相视一笑。

“很疼吧?”黛玉担忧的视线,落在九阿哥的胸口那里。“听说都吐血了……”

“不过就是被踹了一脚。哪有那么严重。”九阿哥无事人一样的安慰黛玉道,“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的身子熬成这样,可是值钱?”

黛玉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闷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说你被万岁爷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懵了。再听说你吐了血,连站都站不住了,心里没由来的,只抽抽的疼。眼泪止不住的流……”

听了黛玉期期艾艾的说的这番话,九阿哥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柔和了,“难为你为着我这么的伤心流眼泪了。”

黛玉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九阿哥半晌儿,唇瓣儿叫贝齿咬得殷红,“你,万事小心着些吧。再没什么,比你自己的安危重要的。”

“我省得。”九阿哥绽开笑颜,叫黛玉看得心里砰砰砰的直跳。原本面色不好的小脸儿也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

九阿哥叫眼前这小人迷得,一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屈起的手指在黛玉细嫩的腮旁轻刮了一下。

“轰隆”一声,仿佛有道惊雷在两人脑中炸开。原本混沌的情思。渐渐变得清明。

黛玉泛红的脸颊,愈发的娇艳魅人。“你在我心,重若我命。”

九阿哥心里亦是泛起了涟漪。“永生永世,定不负卿。”

黛玉乖顺的喝下药。便在雪雁的伺候下,又重新躺回床上歇着去了。

雪雁帮着黛玉掖好被角。然后拿着针线筐坐到一旁守着。她心里压着几分好奇,黛玉的神色跟之前有着明显不同,眉眼间的郁色竟是不见了。雪雁不知其中原委,只道是黛玉自己想通了。

李嬷嬷不放心黛玉,晚饭后便又来黛玉屋里看看。见黛玉已经睡下了,且瞧着睡得还挺安稳的,李嬷嬷的一颗老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将雪雁唤道外屋,李嬷嬷细细问了黛玉用饭可好,喝药可好之类的,“我瞧着姑娘的精神好些了,可见仁济堂开得药方不错。你一定要盯着姑娘,劝着她好生吃药。”又道,“姑娘心里不舒坦,你好生陪着说说话,也宽慰宽慰姑娘。姑娘打小待你就不比旁人,你也当要尽心伺候姑娘……”

李嬷嬷细心嘱咐了一番,雪雁一一应了。

“你今晚受些累,在姑娘屋里打个地铺好生守着。我先去给太太回话,等着晚上我还过来,就睡在姑娘外屋的小榻上。姑娘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告诉我,警醒着些。”

“嬷嬷放心,雪雁会好好守着姑娘的。”

听说黛玉稍有好转,贾敏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嘱咐李嬷嬷好生守在黛玉之类的,方才打发李嬷嬷回去。

“这事儿,老爷怎么看?”贾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到屋外,方才问林如海道。

林如海沉吟道:“这事儿,九阿哥原做的不错。告诉玉儿真相,总好过那孩子从别处听来闲言闲语的要好。只是,玉儿会对九阿哥如此上心,我却是没有料到。”

贾敏轻抚着腕子上的缫丝金镯,叹道:“玉儿这孩子,跟九阿哥竟像命中注定了一般。我只道玉儿年纪还小,对于情之一字,尚未开窍。没想到……”

夫妻俩个无奈的一叹,只道女大不中留啊。

“大爷回来了。”

林翰应声进到屋里,脸上尽是愁色,还带着些许恼意。

“不是说今儿个约了同学吃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贾敏问道,又唤人拿了热帕子给林翰擦脸。

林翰正了正色,先是跟林如海和贾敏行礼问安,方才接过梅香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嗯,儿子确实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聚会吃酒的。只是席上听到了一些传闻,儿子想着回来跟父亲商量商量,便早早回来了。”(未完待续。。)

PS:两章并在一起发~~~~~~~~

122-123、帝王心术 天家亲情

“倒是妹妹那儿,是怎么回事儿呢?怎的就起不来了呢?”林翰不免忧心的问道,“儿子刚回府里,就听大管家说妹妹今儿早上起来,便觉得身上不好。”跟自己妹妹比起来,外头那些个传言真不算什么。

“听说请了仁济堂的大夫给妹妹瞧了,大夫可有说什么?”林翰一叠声的问道。

听林翰提及外头的传言,贾敏与林如海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抹了然。两人都没接林翰的话头,林如海只问道:“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传闻了,叫你这么急头白脸的往家跑?”

见林如海和贾敏神色如常,并没有说黛玉是怎么回事,林翰想着自己妹妹或许只是些小毛病,如此倒也安心了下来。他捡着听来的传闻,说给林如海和贾敏知道。

“……说是初三那天,太子宴请诸位阿哥的时候,有人醉酒失态,抢占东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也有人说,是抢了太子爷看中的一位姑娘。……又说,万岁爷初三那天把所有阿哥都叫去乾清宫训斥,其中还有位阿哥挨了板子……影影倬倬的,竟都是把矛头指向了九阿哥。外头好些人都在议论,猜测着是不是万岁爷已经彻底厌弃了九阿哥,此番动作怕是要将九阿哥给削爵圈禁起来等等……”

“好了,这些市井传言能有多少是真的?你听听也就算了。”林如海说道,“倒是你的功课,这几日你走亲访友的,可别耽误了功课。”

贾敏又叮嘱了林翰几句。便打发他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你妹妹没什么大碍,只是昨晚吹风受了些寒气。如今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你也别去扰了她。等明儿个。你再去看她也不迟。”

林翰自是没有说不好的,只道:“儿子那儿给妹妹淘换了一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不过图个稀罕罢了。明儿个正好可以带过去给她,哄得她乐一乐。也省得她待在屋子里,一个人怪闷的……”

“值不值钱倒在其次,不过是你疼你妹妹的一片心意。”贾敏笑赞了一句。

“九阿哥倒是料的不错,这还真有人拿着初三那天的事儿做文章呢。”林翰走后,贾敏方对林如海如是说道。

“这事儿。只怕也在万岁爷的意料之中。”林如海淡淡的说道,深沉的眼中满是睿智,“外头关于九阿哥的传言从来就没断过,万岁爷怕是也恼得很。估计,这次万岁爷是有意为之,想钓那传言背后隐藏的主儿。”

贾敏挑眉看向林如海,疑道:“老爷的意思是,万岁爷是故意……”只是看情况,九阿哥并不像是知情的。

林如海缓缓的点了点头。“怕是如此。”

“嘶——”贾敏倒抽了一口凉气,为了揪出那么个人,万岁爷可真舍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狠手。据说九阿哥被万岁爷那一脚踹得伤到了内里,都吐了血呢。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

这些皇子们,说起来是皇亲贵胄凤子龙孙尊贵得不得了。可是真到了见真章的地方,那命还不如小户人家的孩子金贵。

贾敏张了张嘴。硬是把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自家有万岁爷的暗卫在,说话可得小心着些才是……

正如林如海所料的。这一切确实是康熙有意为之。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时不时兴风作浪一下的人,叫康熙腻歪的紧。朕这些好好的儿子。叫人给挑唆的,一个一个眼大心空,彼此之间争来斗去,便是那点兄弟情分都给折腾没了。康熙再是英明,也舍不得杀了自己的儿子,便将一腔怨气尽数算到那个隐在暗处的人身上。康熙只想着,趁着这个机会,非把那人给揪出来,扒皮抽筋了不可。

在康熙的有意纵容下,只一夜四九城里便充斥着这样那样关于九阿哥的传言。黄敬将手底下的暗卫全都撒了出去,誓要顺藤摸瓜揪出那尾大鱼来。

日头渐渐偏西,将康熙身后的影子给拖得老长老长。

“吱呀”一声,乾清宫东暖阁的朱红门板一开一合,一个鬼魅的身影跪伏在康熙身后。

“主子爷万安。”

“查的如何?”康熙的声调深沉的好似千金重担,叫人听了只觉着心里沉甸甸的。

“回主子爷,如今已经查出宫外的那些流言,都是经由好些包衣世家传出去的。在此之前,他们都跟乌雅达生家的管家有过接触。”

“那乌雅达生,之前可是跟宫里何人有过接触?”康熙头也没回,只是这么问道。

“宫里的消息传递是通过永和宫的一个洒扫宫女和御膳房的一个小苏拉太监传递出去的。”

“把所有牵扯进去的包衣世家,都给朕查清楚。另外,”康熙慢慢转过身,盯着黄敬道,“永和宫那边,也给朕仔细查清楚。朕要知道这么些年来,乌雅氏到底都做过哪些事情?”

“嗻!”

乌雅氏联合了那么多个包衣世家,康熙直觉这不仅仅只是针对老九这么简单。

紫禁城在夕阳残照之下,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色之中,叫人莫名的心惊肉跳。

“九哥!”

九阿哥一路忍着胸口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到了府里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没想到甫一进到自己屋里,就听见这么一声犹如炸雷似的吼声,九阿哥只觉得被震得头晕眼花,气血翻腾。

十阿哥没好气的蹬蹬蹬奔到九阿哥跟前儿,看着九阿哥那毫无血色的一张俊颜,忍不住念叨了起来:“九哥,你不在家好好的养伤,这是跑到哪里去了?不是弟弟说你,左院判可是说了。九哥你这次伤了心肺,可得好生静养才是……”

九阿哥被十阿哥搀扶着。朝床边走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过饭没?”九阿哥被十阿哥絮絮叨叨念得头疼,只好打断他的话。问道。

“呃,还没吃呢。”十阿哥说道,“九哥这是打哪儿回来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叫你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九哥……”

九阿哥头疼万分,只能道:“正好我也还没吃呢,你留下来一道用了吧,我叫何顺儿去准备锅子,这样的天围着炉子吃热腾腾的锅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要多准备些肉才行啊。”十阿哥欢喜道。

桃花眼斜睨一记过去,九阿哥说道:“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前儿个五哥送来了好些鹿肉,我喜欢那个,正好今儿个全都便宜给你了。”

“那敢情好……”十阿哥喜不自禁的击掌叫好道。

既然要吃火锅,九阿哥便叫何顺儿把席面置在园子里的赏雪亭中。

九阿哥府里的厨子效率极高,没一会儿便备好了热腾腾的锅子,用的是鸡骨鸭骨猪骨熬出来的浓汤,配上野山菌作底。又片了鹿肉、牛肉等肉片,还有丸子虾饺之类的荤食,再有香菇青菜、金针银芽之类的素菜。倒是叫九阿哥跟十阿哥俩人尽心的吃了一顿。

一片被涮得半熟,尚带着几分血丝的鹿肉,被十阿哥蘸着芝麻酱塞进大嘴里,又一仰脖子灌下去一杯梨花白。十阿哥极其惬意的半眯着眼睛,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那东西上火的很,你别吃太多。等会儿。我叫何顺儿把鹿肉都给你收拾了,你带回府里慢慢吃就是了。”九阿哥只拣着几样素菜涮着。吃了个半饱便放下筷子了。他实在是受不了十阿哥那种犹如茹毛饮血似的野人吃法,只能在那儿皱着眉说道。“说说吧。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府上,难道只是为了过来蹭这一顿饭不成?”

听了这话,十阿哥倒是收起了脸上的玩笑,坐在那里正色道:“外头的流言都要传疯了,九哥不知道?”

“什么流言?”九阿哥浅抿了一口梨花白,不甚在意的问道。

“九哥——”十阿哥真真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那皇帝不急,却是急死太监。“这回外头传的,可是太离谱了。那什么脏的臭的,全往往九哥你脑袋上砸了……”

九阿哥端着酒杯的手只停顿了那么一下下,“外头是怎么传的?”

十阿哥气哼哼的说道:“还不就是昨儿个太子那儿出的那些个糟心事儿。这回可是好了,四哥干的事儿,还是十四挨的板子,全都搁九哥你的头上了。外头那些人说的好有鼻子有眼的,就跟亲眼见着了似的……”

十阿哥在那里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

九阿哥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梨花白,薄唇轻轻扬起,眼光迷离的好似天上的繁星。

十阿哥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憋闷全都给发泄了出来。他抬手就灌下一杯梨花白,大圆眼往旁边一扫,方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半天,自家九哥竟只是就那么端着个酒杯,满脸春风得意的看着不知名的某处。

自家九哥的这副摸样,十阿哥实在是太熟悉了。外头的那些大媳妇小姑娘的,每次见着自己九哥,那一脸的面若桃花可不就跟九哥现在的模样一般吗?

敢情自家九哥这是在思春啊?!

十阿哥被自己心里的先头给惊着了,还未咽下去的酒水直接就从鼻子里喷出来。

“咳咳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引来桃花眼的轻轻一瞟。

“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真叫你给糟蹋了!”九阿哥一脸嫌弃的看着十阿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喝个酒而已,居然还能喝到鼻子里……

十阿哥五雷轰顶一般,拽着九阿哥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问道:“九哥,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儿个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见啥姑娘去了?”

九阿哥蹙着眉,使劲儿把自己的衣袖从十阿哥的爪子里扯了出来。

“你一定是去见女人了!瞧你这一脸春/情/荡/漾的表情就知道!!”十阿哥嗷嗷的叫道。

九阿哥被说得恼羞成怒,直接一个爆栗弹向十阿哥的大脑门子。“会说人话吗?谁一脸的春/情/荡/漾了?爷怎么不知道啊?你倒是先荡/漾一个给爷瞧瞧啊……”

说着,那爆栗一个接着一个毫不客气的弹向十阿哥的大脑门。

十阿哥嗷的一声。疼的爆跳了起来,眼瞅着九阿哥的那只曲起的手指又伸过来了。十阿哥立刻抱头鼠窜。

天色渐晚,十阿哥又嘱咐九阿哥要好好休养。还说自己明儿个还来,这才拱了拱手,跟九阿哥告辞离开。

“老十。”眼见着十阿哥已经一脚跨出院门了,九阿哥方才出声唤道。

十阿哥应声回头,看向伫立在房门口的九阿哥。

“皇阿玛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外头的那些传言,九成都在皇阿玛的算计之内。那些话,你只管听着便好,别在外头跟那起子人闹起来。我估摸着,过不了几日。皇阿玛那里就该有个说法了。”

九阿哥站在月光下,神情淡定的说着这番话,那副摸样好似完事皆了然于心一般的镇定。

十阿哥定定的看着那个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单薄身影,只道:“九哥说的,我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为你叫屈。同是皇阿玛的骨血,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太子重要。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皇阿玛竭力压制你,如今更是不惜对你下狠手。借此引出那藏在暗处隐隐会对太子不利的人。

“明儿个,九哥可要准备好酒好菜等着弟弟啊。”说完,十阿哥摆了摆手,大步走了。

“呵呵……”九阿哥轻笑出声。老十。这辈子,哥哥要保你太平富贵一生。

又过了几日,黄敬再次出现在康熙身后。恭恭敬敬的呈上了厚厚一摞子奏折。“这些是奴才查到的,所有投效乌雅氏的包衣世家名录。以及各个世家的背景、族人、家产、还有这些年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等等。”

梁九功自黄敬手里拿过折子,放到康熙的书案上。

康熙拿起那些折子慢慢的翻看了起来。这越看。康熙的脸色便越是阴沉,最后竟怒极反笑了起来。

包衣旗说起来就是八旗的奴才。正经的八旗人家不屑与包衣旗人家联姻,所以包衣世家之间彼此联姻,几代下来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这些包衣世家彼此联姻,互通有无,互为援手。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康熙眯着眼,心下暗自思量着。

所有的包衣世家中,最显贵的莫属内务府的包衣世家。这些奴才可是负责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各种事物。更有许多的宫女子,出身于内务府包衣世家。其中,有那么几个更是得了自己的宠幸,被抬作了嫔妃。

永和宫的德妃乌雅氏,可不就是包衣旗嘛。原以为这女人是因为乌雅达生的缘故,才能将手伸进了御膳房。如今看来,德妃在宫里的隐形势力不小。

翻了翻手里名册,康熙冷笑出声。

这些个包衣世家,所图不小啊!

“永和宫那里,查的如何?”康熙将手里的折子往书案上一扔,看着黄敬问道。

黄敬犹豫了片刻,方才回道:“回主子的话,永和宫娘娘身上牵扯了不少的事情。只是奴才一时没能拿到确凿的证据,还请主子宽宥一点时间,好叫奴才将事情查清楚,再报给主子知道。”

康熙拧着眉,狐疑的盯着黄敬,“什么事儿?”

黄敬坚持道:“还请主子容奴才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禀告。不是奴才有意欺瞒主子,实在是这事儿牵扯的人太多……”

康熙一时无话。

梁九功默默的立在一旁,心里替跪在下面的黄敬狠捏了一把冷汗。好你个黄敬,这胆子可真够大的了!

黄敬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没有焦躁也没有害怕。那些事儿,他刚一听说的时候也是被狠狠的震惊到了,只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他是万万不打算说出来的。

“可与社稷有碍?”

“目前尚未有。不过若是此事当真,就要另当别论了。”黄敬小心的说道。

康熙想了片刻。方允道:“你且细细的去查,朕给你时间。”

“嗻。”

“另。宣裕亲王和太子来见。”

元宵节那天,因着黛玉身子还没有好全。所以林家在自己府里过得十五。虽然没有应贾母的邀约去贾府赏灯,黛玉还是准备了不少的小玩意,叫人送到贾府给三春姐妹们玩耍。

林家人不喜吵闹,便没请戏班子,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又吃了元宵,猜了灯谜,人虽不多,却也热闹。

“好了。瞧这天色也晚了。玉儿身子还没好,早些回去歇着吧。”玩笑了一阵之后,贾敏便打发黛玉早些回燕子坞歇着。

“我送妹妹一程。”林翰忙自动请命道。

“也好,明儿个你就要回书院了。送玉儿回去了之后,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林如海道。

林翰一路护送黛玉行至燕子坞的垂花拱门那里。“妹妹有什么心事只管告诉哥哥,千万别在心里藏着掖着。哥哥虽没有什么大本事,却也会护着妹妹,不叫妹妹受了委屈。”

这些宽慰的话,林翰这些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回。

黛玉心里慰贴。也不觉得这些话反复听着有什么厌烦的。“哥哥的话,妹妹记下了。前阵子是我钻了牛角尖儿,倒是叫爹爹娘亲和哥哥跟着白担心了一场,是我的不是。”

“妹妹如今能想通便好。你只记着。你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哥哥想着你惦着你。纵使你有时候遇事一时想不开了,那也无妨。你只多想想家里人便是。你若有个好歹。谁最伤心呢……”

“我记下了,万不会再叫爹爹娘亲和哥哥担心。”黛玉郑重的说道。

与林翰依依不舍的告了别。黛玉由着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回到了燕子坞。

黛玉换了身衣裳,一时睡不着,便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了雪雁陪着自己说说话。

屋里烧着地龙,暖和的很。只是待得久了,黛玉却觉着有些闷,便要出去走走。雪雁劝不住她,便找来新做的蓝狐大氅给黛玉披上。

雪雁不敢叫黛玉走的太远,只扶着她在抄手游廊里转了转。

黛玉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雪雁忙道:“姑娘可是觉得冷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屋吧。这夜里凉的很,姑娘这才好些,可别又冻着了。”

“不妨事儿的,你别紧张。”黛玉却是不想就这么回去,只道:“屋子里待得烦闷,倒不如就这么走走,晚上也好睡觉。”又道:“我披着大氅是不冷的,倒是你穿的不多,还是回去拿着衣裳传了的好,可别冻着了呢。这是在家里,我还能把自己丢了不成?”

雪雁笑着回道:“多谢姑娘惦记着了,要不然,我给姑娘那个手炉来吧。”

黛玉拗不过,便只能点头应了。

雪雁又嘱咐了黛玉几句,便转身往屋里跑去。

雪雁走后,黛玉也没走远,只是走到假山那处看灯。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黛玉以为是雪雁,也没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说道:“你这个丫头叫你不要着急的,我还能飞了不成?”

突然,黛玉鼻尖轻轻动了动,霍的转过身来,“是你……”

“大晚上的,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放下,自己跑了?”九阿哥蹙着眉,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

“你,不会又是爬墙过来的吧?”黛玉也不接九阿哥的话头,只是问道。

九阿哥俊脸微红,偏头看向一旁,却是没有回答黛玉的问话。

黛玉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说的没错儿,当下便轻笑了起来。

“你再笑,我可要恼了。”九阿哥见黛玉笑得欢,心下无奈,偏偏有欢喜她如今开心的样子,只好佯装不满的说道。

“你别恼,我不笑了,不笑了。”黛玉怕他真恼,忙摆摆手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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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125、朝会任命 出人意料

九阿哥勾起唇角,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漆雕锦盒,递给黛玉。“今儿个过来,只是想送这个给你。”

“是什么?”黛玉伸手接过锦盒,带着几分欢喜的问道。

九阿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示意黛玉自己打开来看。

锦盒被打了开来,只见一只被雕成莲花样式的指环,静静的躺在里面。那指环的材质也是奇特,仿佛如水一般的透明,竟能一眼望穿。那莲花从外观到色泽都跟真的差不多,莲心处的嫩黄色、花瓣处的浅紫色还有莲叶那里的碧色,都好像是自那水光中隐隐透出来的一样,色泽清澈透亮,没有半点儿的杂质石纹。整个指环没有一处接缝,瞧着竟像是从一整块石头里,依着这各种的颜色精雕细琢出来,仿佛是浑然生成的一般。

“这个是什么玉石?我竟从没见过。”黛玉好奇的将那指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玉石起初摸着凉凉的,但是握的时间久了,又感觉温温的……?”

“这是我一个门人从缅甸那里带回来的玉石。你要是喜欢,我叫人多淘换些来。”九阿哥说道,“这东西在缅甸那里,遍地都是,不值什么。”

“嗯,谢谢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说着,黛玉抿嘴一笑,好似芳华绽放一般。“不过,没有回礼的。”

九阿哥也笑了,只是很快,桃花眼中便浮起了一层不舍。“我该走了。”

黛玉轻咬着下唇,点点头。

一声叹息在头顶处响起。黛玉强忍着泪抬起头,突然额头那里传来一个温润的触感。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不一会儿,就见雪雁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姑娘,手炉拿来了。”

“嗯,”黛玉收拾起心中的不舍,对着雪雁笑道,“咱们回去吧。”

听说黛玉肯回屋了,雪雁欢喜的应了声好。一路上。雪雁发现黛玉的气色仿佛好了许多,小脸儿白里透红的。她不禁纳闷了起来,难道真是屋子里少了地龙,空气不好,闷着姑娘了?不然,怎么只是出来走了一会儿,姑娘的精神和气色都好这么多?……

十六那天,林如海开始上班了。

朝会上,康熙接二连三的颁下几道旨意。

一、大阿哥入兵部。协理兵部尚书;

二、令四阿哥和八阿哥视察京畿水利;

三、九阿哥天资聪颖,令其襄理内务府。

前头的两条旨意并没有叫众人感到意外。

除夕那天,大阿哥携着大福晋一起出席了宫里的筳宴,长眼睛的都知道大阿哥这算是苦熬过来了。既然大阿哥可以进宫了。那么自然也是要重回兵部当差的。

再者,对于永定河的大堤康熙一直不是很满意,永定河这条河要是能搬走。康熙一准是要把这条河搬离京城远远地。可是谁也不是上帝,康熙没有金手指。永定河一年只有几个月的丰水期,但是这几个月来水量大。很容易就是发洪水,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没水,沿岸闹旱灾。四阿哥管着工部,八阿哥也在工部跟在四阿哥后头学着办差,康熙点了这两人去视察京畿水利,想的便是要怎么去整这个十涝九旱的永定河。

这两条都是年前各部就已经议定好了的,只等着康熙年后下旨明诏罢了。

只是那第三条旨意,却是叫人惊悚了。事先可是一点儿风声儿没传出来过啊!万岁爷怎么就想到这出了呢?

四九城里,关于九阿哥的传言日嚣尘上——初三那天,宫/里出了大事儿了,这事儿还跟九阿哥有关。虽然大家未必会全信外头的那些个传言,但是这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的。再说总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宫/里出的事儿那都是真真的。只是,这回出的事儿,却是叫人耐人寻味的紧。

外头疯传,九阿哥借酒撒疯,行秽乱之事。

又有人说,九阿哥被万岁爷打了四十板子。

还有人说,九阿哥怕是要成为本朝第一个被削爵圈禁的皇阿哥……

种种传言,一环套一环,众说纷纭。

不过,总而言之就那么一句话,九阿哥要倒大霉了!

为这个,今儿个朝会上,九阿哥的前后左右被空出来好大一块儿地儿。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十阿哥却是气哼哼的朝着众人不停的甩眼刀。这些个死奴才,当九哥是瘟神吗?一个个的,躲什么躲?

说来,这还是九阿哥头一回参加朝会。他虽早已出宫开府,却只空有一个贝勒头衔,康熙一直没有给他安排差事,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朝会。也正因为这个,外头才会一直在传九阿哥是个不得宠的。

今儿个,九阿哥冷不丁的站在朝会上,落在众人眼里,可不就印证了外头盛传的九阿哥要倒霉的传言了吗?大家只当,康熙是打算把人揪到朝会上,当堂处置了。

可是如今,万岁爷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啊?

康熙当庭下旨说九阿哥“天资聪颖”?还命其襄理内务府?!

众人都懵了。

内务府啊,说到底那就是万岁爷自个儿的钱袋子,能替万岁爷管钱袋子的人表示啥?信任啊!

万岁爷这摆明了是要给一身污名的九阿哥洗白白啊!

九阿哥打小就谣言不断的,啥离谱的话都有。康熙老爷子一直没啥反应,在这众人眼里,就跟默认了差不多。

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怎能不叫人小心肝儿发颤?

林如海面儿上虽有些愣怔,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不动如山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六部尚书都是混迹官场的老人儿了。虽然也惊讶康熙的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到底没有什么失仪的地方。镇定的就跟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似的。其他的官员可就跟炸了锅似的,咋咋呼呼的在那里交头接耳互相打听议论。

康熙坐在龙椅上。冷眼看了会儿底下这些大臣们的反应,然后几不可察的扫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立刻心领神会的站出来,轻咳了几声。

这要是搁在平时,底下的这些人立马全都安静下来,排排站好,等着上头的康熙老爷子清嗓子训话了。只是今天这事儿太叫人惊悚惊讶惊叹了,众人一时竟没听见梁九功的示意。直到梁公公“咳咳咳咳……”好一阵子,恨不得把肺叶子都咳了出来,底下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见场面终于平静下来了。梁九功方才端着一张咳得通红的脸退到一边,临了还不忘狠狠瞪了那几个吵闹得最凶的人。梁公公这是气狠了,就这几个兔崽子,差点儿没叫公公我咳得背过气儿去!日后逮着机会,咱家非得给你们几个小鞋儿穿穿!哼哼!!

后面的朝会,大家早已没了心思,所幸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事,康熙便叫散了。

“太子、裕亲王和九阿哥,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的散了。唯有太子、裕亲王和九阿哥,跟在康熙后头,进了东暖阁议事。

进了东暖阁,康熙先在暖炕那里坐了。又指了自己右手便的位置叫太子坐。九阿哥头一次来东暖阁,一举一动皆跟着裕亲王走,康熙看了心下倒是又满意了几分。

“来人。赐座。”

“谢皇上(皇阿玛)。”裕亲王跟九阿哥一起谢了恩,方才在小太监搬过来的圆凳上坐下。

“老九。这些年来,却是委屈你了。”康熙说道。

九阿哥面儿上一惊。直接站了起来,只道:“儿臣惶恐,不敢担这委屈二字。”

康熙笑了笑,示意他坐下,“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朕很满意。不骄不躁,懂得本分。日后也当如此,方对得起朕与太子对你的信任。”

“皇阿玛的教导,儿臣记下了。”

“好了,说正事儿。”康熙挥手,叫梁九功把黄敬的那些折子拿给九阿哥看,“这些东西你先好好看看,太子跟你裕皇叔都已经看过了。”

“是。”九阿哥接过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康熙等人也不催他,只在那里喝着茶等着。

许久之后,九阿哥方才合上手里的折子,恭敬的递回给康熙。

“说说吧,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康熙笑问九阿哥,他也是有意考校这个儿子,毕竟头一回办事儿,康熙也不知道这个貌似聪明的儿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九阿哥神色有些踌躇,瞄了一眼太子,见太子对着自己点头笑了笑,方才安下心来。

康熙坐在那儿,将太子跟九阿哥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瞧了个正着,却也不恼。瞧着老九与太子一如当年的那般亲近,康熙只觉得安慰。这时,裕亲王正好看过来,老兄弟俩个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天家最是薄情,父子亲情、兄弟情谊更是少的可怜,为了那把椅子,多少骨肉相残,兄弟操戈。就像太祖的十六个儿子,九个是被赐死的,其中还有六个被削了宗籍。康熙与福全这对兄弟,也是因为在他们还没有长到懂得争权夺利的年纪时,便已经大局已定。所以这对兄弟,倒是一直感情甚笃。

“回皇阿玛的话,这折子里请奏的事,儿子确有些个想法。准不准的,还请皇阿玛决断。”

“说。”康熙整暇以待的听着。

“是。”九阿哥整理了一下思路,方才缓缓说道:“首先,这些所谓的包衣世家说到底,也只是咱们八旗的奴才。要说地位,那绝对是低的不能再低。他们不可能攀上正经的旗人,便只能彼此之间相互联姻。这应该是古已有之,如此几代下来,如今的这些包衣世家怕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

康熙点了点。示意九阿哥继续。

“其次,内务府包衣其实也是源自这些包衣世家。内务府素来掌管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所有的日常事务。不仅如此。内务府还负责宫女的小选。这其中,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九阿哥沉吟道。“虽然家世稍好些的包衣人家都会给自己的女孩儿办理免选,但是不排除有些人家妄图依靠自家的女孩儿,来给家里搏个前程。如果家里既有那颜色好,手段高的女孩儿入选宫中做了宫女子,家中又有人在内务府里握有权柄,那么……”

“按着那份奏折里说的,这些包衣世家在内务府、御膳房、太医院等都有人出任职位,或大或小,总而言之是已经遍布了宫里的所有角落。如此一来。若是有人可以掌握住包衣世家的这张关系大网,完全可以针对任何人做出算计。……”九阿哥说到这里,却是停下了了,后面显然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康熙眼眸一亮,想起那天黄敬执意不肯说出的事情,竟隐隐有所顿悟。

太子皱着眉,也猜到九阿哥隐去的事情怕是牵连不小,便打算私下里两人再慢慢详谈。

裕亲王只是点了点,心道这位九阿哥确实是有几分聪明。至于九阿哥的未尽之语。裕亲王并不打算去猜。宫里的事儿,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怕不是福反是祸了……

“老九说说,如果这事儿叫你去处理。你打算怎么做?”康熙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

九阿哥低头想了片刻,方才回道:“此关系网经营已久,且涉及的人家众多。牵扯到宫里的管事也不少……若是让儿臣来处理,儿臣主张杀鸡儆猴。其余人等安抚为主。但是,当采取一些有效的措施。以杜绝这些包衣世家妄图掌控皇家的野心。”

杀鸡儆猴,这法子康熙也想到的。只是后头的那些,还当再斟酌斟酌。

“你跟裕亲王和太子商量商量,拟个条程上来。”康熙指着九阿哥说道,又问:“你可还要找些帮手?”

九阿哥回道:“可否叫十二弟来帮忙?”

哦?不找与自己交好的老十,却叫上了素来中立的十二?康熙问道:“怎么想到找十二的?”

“其他的兄弟都是好的,只是十二弟的性子更沉稳一些。这些事情看着就知道是个繁琐细碎的,唯十二弟能耐得下性子来做。”九阿哥说的中肯。老十虽然粗中有细,但是真要他坐下来这么抽丝剥茧的整理这些东西,还不如直接叫他抹脖子了事了来的痛快呢。十三倒是也稳得很,可到底年纪还小,九阿哥怕他耐心不足。十四挨了板子,如今还在床上趴着呢。纵是十四没事儿,以十四的性子也是干不了这个的。

九阿哥的话,叫康熙笑了起来,几个儿子的性子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准了。”

关于九阿哥的任命,慌乱的不仅仅是前朝,后宫也跟烧滚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自打初三那天从寿安宫回来之后,宜妃身上便有些不好。太医院的太医轮番请脉也没给诊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些天气变化,内里不调之类的,开了一大堆温补汤药,叫好生养着。左院判也来了,倒是说了一句“心病而已”,然后开了清火宁神的汤药叫煎了吃。

九阿哥来看了几回,倒是惹得宜妃只掉眼泪珠子,却也没说什么话。

康熙叹了又叹,只是事未成之前,他什么都不好说,也不愿说些空话之类的,便只好每天悄悄地趁着宜妃睡着的时候,过来探望一遭。

此时的宜妃,眨巴着桃花眼,不可置信的听着大宫女琉璃打听回来的消息。

“这话可是准的?万岁爷真的说老九天资聪颖?还叫老九去襄理内务府了?”

琉璃点点头,“真的,万岁爷已经发了明旨了。”

宜妃跟着康熙多年,对于康熙的心思,她还是能琢磨出一二的。就是因为琢磨出了些事儿,她才会恼那人拿着自己儿子作饵,居然还假戏真做将儿子给踹得吐血。

一想起老九那张苍白的脸,宜妃就觉得心口那儿被揪得生疼。又怕自己情难自禁说漏了嘴,叫儿子知道自己不过是给他皇阿玛做了筏子。平白伤心。所以没回九阿哥来,宜妃除了哭。也就只能哭了。

“万岁爷这是想做什么?”宜妃心里没有半点儿的放松,反倒是更紧张了。康熙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怕是所图不小……老九的身子骨还没好呢!那人这是又想着拿老九去算计谁啊!!

“娘娘,何顺儿来了。”琉璃出去了一趟,又折返回来,对宜妃说道。

宜妃自冥想中回过神儿来,“快叫他进来。”

“给宜妃娘娘请安。”何顺儿对着宜妃磕头问安道。

“免了。你家主子呢?”宜妃不耐的挥手叫起,急切的问道,“朝上出了什么事儿?你家主子身子可还安好?”

“回娘娘的话,主子好着呢。”何顺儿揣着一张笑眯眯的包子脸,说道:“主子要奴才给娘娘带句话。”

“说。”没见到老九的人。宜妃总归是不放心的。

“主子说了,请娘娘安心将养身子。这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宜妃问道:“还有别的话吗?”

何顺儿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没了。”

宜妃敛目沉思了片刻,又问:“可知道十爷在哪儿?”

一听宜妃话里问到那位爷,何顺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回娘娘的话,十爷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九爷府里候着了。九爷吩咐奴才给娘娘传过话的时候。十爷就在跟前儿。十爷说了,要奴才给娘娘传完话,赶紧回府张罗席面儿,好给九爷庆祝。十爷还说了。一定要有肉有酒,不要素的。十爷说他不耐烦吃草……”

“扑哧”一声,宜妃被何顺儿的话给逗乐了。就连跟在宜妃身边伺候的琉璃。也是强忍着笑意,肩膀却是在那里一抖一抖的。忍得好不辛苦。

宜妃想着九阿哥说的话,又听见十阿哥这么个反应。当下却是放心不少。“琉璃,我记得小厨房那儿有好些鹿肉,叫何顺儿带回去,堵了老十的嘴。也省得老十总在那里抱怨老九拿他当兔子似的,竟喂他草吃……”

“是。”琉璃脆生生的应道。

永和宫的德妃自然也是得了消息的。

老九居然被任命襄理内务府?

怎么会这样呢?

清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惹恼了德妃。在永和宫里伺候的人都知道,德妃最痛恨的便是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最厌恶的却是翊坤宫娘娘所出的九阿哥。今儿个,九阿哥不仅得了万岁爷赞赏,还被任命襄理内务府。这消息怎能不叫自己的主子愤怒?

只是,德妃却并没有如清风所担心的那般生气。她也是伺候康熙的老人儿了,当今万岁爷心里想什么,她自认这满宫上下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

万岁爷倒是真的疼爱太子啊!外头的那些传言说的虽是九阿哥,但是只要有心思的都会将那醉酒秽乱的事儿,想到毓庆宫的头上。到时候,太子便是满身长满了嘴,也休想辨得清黑白。只是如今,万岁爷却把九阿哥抬出来了。那位爷这是想把九阿哥竖起来当做靶子,以转移众人对外头传言的关注,省得真有人琢磨出味儿来,联想到毓庆宫。

哼!

万岁爷可真是好算计!!

那位元后,赫舍里氏,也是个极有手腕的。没想到那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居然还能叫万岁爷这么着心心念念,处心积虑的使出所有的手段,去护着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儿子!!

幸好元后死得早,要不然还叫宫/里其他的女人怎么活?

枉那宜妃还以为自己才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呢!德妃在心里冷冷的嘲讽道。

万岁爷为了太子,可是真的打算把老九从头利用到尾了呢。以后,那个死妖孽怕是连个渣儿都不会剩下了……

德妃沉吟着,内务府里自己还是有些人脉的。要不要使人,给那个死妖孽下些个绊子,使使坏呢?(未完待续。。)

126-127、查抄包衣 整顿内务

德妃在永和宫里盘算着要怎么给九阿哥下绊子使坏的时候,十二阿哥已经得了康熙的话,去见九阿哥了。

“十二爷来了,给十二爷请安了。”何顺儿麻溜的给十二阿哥打千儿问安道。

“何总管。”何顺儿是九哥跟前儿的得力人,十二阿哥并不敢托大。再加上何顺儿这个奴才是个知情识趣,知分寸的,所以十二阿哥也愿意给他几分脸面。“皇阿玛叫我来见九哥,九哥在府里头吗?”

何顺儿一边将十二阿哥迎进府,一边回道:“九爷在呢,十爷也在。两位爷正在用饭。不知十二爷用过午饭没?要不要也用一些?有上好的鹿肉和狍子肉,都是九爷新得的……”

何顺儿领着十二阿哥一路往赏雪亭的方向走去,刚进了花园,大老远的就听见十阿哥的说话声。“爷要吃肉!爷又不是兔子!!爷才不稀罕吃那些个草根子呢!!!哎呀——”

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十二阿哥瞳孔一缩,十哥显然是被人给一脚踹出来的。抬眼望向赏雪亭,里面只有一个九阿哥。十二心里直犯嘀咕:九哥瞧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武力值这么高!十哥这么壮硕的一个人,九哥说踹就把人踹飞了。虽然不排除十哥故意的耍宝配合,但是九哥也要有一定的力气才行……

“十二来了。”九阿哥这才发现愣怔在那里的十二阿哥,便温声说道,“我们今天吃锅子。十二要不要一起?”

十二阿哥一直都知道自家九哥的模样,是所有兄弟里头长得最好的。那人只是扬起那么一抹浅笑。却叫自己不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说好。

“十二喜欢素的还是荤的?”九阿哥问道。

“九哥偏心!”十阿哥大声抗议道。“你从来也没问过我,是喜欢素的还是喜欢荤的……”

“你还用问吗?”九阿哥直接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来我这儿跟回自个儿家似的,完全不知道客气的,还用得着我找招呼你?”

十二低头闷笑,只道“素的便好”。

十阿哥豪爽的拍了拍十二的肩,说道:“十二你别跟九哥一样,吃草根子能长得壮吗?瞧你瘦的。要跟哥哥我学,要多吃肉才行的。要不然。哪里还像个爷们儿……”

一块狍子肉被塞进十阿哥的大嘴里,九阿哥念道:“吃吧吃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又转头去吩咐何顺儿,“叫人再送些烤好的狍子肉过来。再做个一品豆腐、野菌煲还有上汤山药之类的。”

九阿哥念归念,倒也不会真就计较十阿哥多吃了那么几块肉。

兄弟三个围着火锅,倒也吃得尽兴。席间,十阿哥又闹着要喝九阿哥珍藏的百花酿,十二也跟着沾光,吃了一回。

“这酒淡了些。不过味儿很好。”十二赞道。

“这可是九哥自己酿的……”十阿哥挤眉弄眼的跟十二嘚瑟道。

吃饱喝足了之后,九阿哥先是问了十阿哥,“你是回府,还是在我这儿歇着啊?”

十阿哥眨巴着大圆眼。看了看十二,反问道:“你们要说的事儿,我可能听?”

这吃饱了就睡。那不成那啥了啊!

十二只知道自己是九哥跟皇阿玛提了要过来帮忙的,具体什么事儿。皇阿玛却是没说。见十阿哥这么问了,十二也转头去看九阿哥。

“你若是有精神。咱们兄弟便一块儿议议。”九阿哥见状,便领着两人往书房去。“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事儿事关家族,你们知道也无妨。若是能出力,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到了书房,九阿哥先是叫何顺儿上了茶,等着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九阿哥这才丢下一沓子资料给十阿哥和十二阿哥。

“这些是……”内务府包衣世家的资料?!十二惊着了。九阿哥刚被调去襄理内务府,皇阿玛这就打算拿内务府开刀了?!

十阿哥虽看着是个鲁莽的,却也精明的很。这些资料不过看了几眼,便被震住了,怪叫道:“哟呵!这些个奴才肥啊!比爷我还有钱呢!……”

“这些资料有些乱,咱们先理理。然后再议,这些人要怎么处置?”九阿哥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

十阿哥跟十二阿哥暂时是驻扎在九阿哥家里了。

本来,十阿哥就拿九阿哥家当自己的别院一样用,十天里倒有四五天是住在九阿哥家里的。十阿哥府里的人也习惯了,倒也心安理得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十二阿哥这可是头一回住九阿哥府里,何顺儿叫了人去跟十二阿哥府里的人说了一声儿,没一会儿,十二的侧福晋倒是叫人给送了换洗的衣裳过来,还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好些话,引得十阿哥笑谑了一番。

如此,兄弟仨挑灯夜战,连着忙活了两天两夜,方才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出来。这不整理不知道哇,内务府的这些奴才还真是看不出来啊,这胆子肥啊,竟然敢贪皇家这么多东西……

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啊……抄啊!

“这么多人家,你打算一个一个全抄了干净?”九阿哥扬眉问道,“我估摸着所有的包衣世家全在这儿了。你全抄了,以后谁给皇家干活?你干吗?”

十阿哥摸了摸脑袋,“那九哥你说咋办啊?”

“抄家,是一定要抄的。”九阿哥放下茶碗,揉着眉心,慢慢道:“不过,只能挑几家出来。”

“至于挑哪几家,这才是我需要找你们来议的重点。”

三人又议了一天,方才拟好了折子。

康熙三十八年,注定了不是个太平年。

这年二月。康熙下旨抄没了四大内务府家族——齐家、富家、叶家和李家。

这四大家族,占据着内务府各个油水丰厚、权力极大的位置。齐家几代人都在营造司任职。管着宫里所有的修缮工程;富家世代在广储司里扎根;叶家在广储司里管着宫里宫女太监等等;李家嫡支则是盘踞在杭州织造局。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和十二阿哥跟康熙请了旨,便带着人直接先去内务府绑了这几家的主事人。再着人去围了这几家的府邸抄家。

看着侍卫将抄出的家底一一摆出来清点,三个阿哥都是大吃一惊。

那白花花的银两银票成箱成箱的摆着,还有数不清的古董、摆件、珠宝、高档的补品、吃食等等堆积在那里,其中更有还有一些甚至是贡品。

“真是富比王候啊!”九阿哥看着被缚跪在地的几家管领冷笑道。

“乖乖!这里有些东西,我都没见过……”十阿哥凑到九阿哥跟前儿,悄声嘀咕道,末了还砸吧了两下,“真是肥啊……”

十阿哥指指堆成山的珠宝,“十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呢。跟你们这些奴才比起来,十爷我可真算得上是个穷阿哥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胆儿肥啊!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贪墨!啊?这是谁给了你们胆子啊?

几个人都吓得白了脸,只在那里不住的磕头,“爷,饶命啊,奴才只是一时蒙了心……”

“啧啧啧,这还叫一时啊?”十阿哥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们的胆儿不小啊。除了贪墨皇家的这些东西,你们还借着皇家的名头都干过什么?”

“……冤枉啊!奴才没敢做什么的……”哭号声一片。有几个更是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九阿哥眼神闪烁了一下,伸手拦住了十阿哥,没叫他继续问下去。

十二这些日子一直跟九阿哥十阿哥在一处,说话行事自然比以前亲近了很多。他一脚把妄图凑到九阿哥跟前儿求情的一个管事踹到一边。指着那些人问九阿哥道:“九哥,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全都押到慎刑司去,好好地审。”九阿哥说完。便领着十阿哥冷着脸看着一群侍卫扑上来将这些人全带了下去。这几家人肯定还做了什么要命的事儿,只是九阿哥并打算掺合进去。内务府做出来的事情。九成以上会牵扯到后宫阴私里头去。他们这些皇子,还是少沾染为妙。

这时有人拿着一叠搜将出来的账本资料走了过来。十二离得近,便接了过来翻看了两眼。他凑到九阿哥跟前儿嘀咕了一声,方才对着旁边的太监道:“将这些东西分类封起来,抬到乾清宫。”

“嗻。”太监们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康熙在裕亲王和太子陪同下,看着面前被抄家得来的金银珠宝,四大家族的家产丰厚都快堆满了乾清宫的大半个殿室。康熙心头那里隐隐犯疼,因着李家。

康熙的不适,叫裕亲王和太子察觉出来了。

“皇阿玛……”太子上前搀扶着康熙,唤道。

康熙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将东西全都收入国库,那些奴才按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些个该死的奴才,活着就是膈应爷的!

“嗻。”裕亲王和太子应道。

裕亲王想起被九阿哥送去慎刑司的几个人,不禁问道:“还有几个人在慎刑司那里……”

康熙顿了一下,想起黄敬适才过来请旨的事儿,“那几个人,朕还有事儿要问他们。”

四大家族人丁繁茂,除了当庭杖毙的,被判流放的,其余都被罚作苦役充入了辛者库的……继甄家之后,又四个煊赫了百年,打着皇家旗帜招摇的包衣旗世家,散了。

原本私下里结盟的其余包衣旗世家一时之间被康熙的雷厉风行给镇住了,这轮抄家来的突然,他们惊慌之余也不去想着求情支援什么的了,一个个缩在壳儿里,生怕下一个被抄的就是自家。贪墨啊,谁家没干过这事啊!

不过很快的,梁九功便领了旨意到一大群内务府管领面前训斥了他们一顿,既是敲打也是安他们的心。

这回针对内务府的一番杀鸡敬猴。康熙心里也很无奈,包衣世家彼此之间牵扯众多。想要连根拔起却是不行的,只能时不时地敲打一番。最叫康熙难过的。莫属李家了。李煦曾是自己的年少时的玩伴,自己信任他,便叫他领了杭州织造局的差事。没想到……

心口处的疼痛愈发明显,康熙自怀里掏出一个银锡小酒壶,轻抿了两口。这是苏合香酒,专治心绞痛。

再想起黄敬说要调查的那件事儿,康熙真真是觉得心累啊……

虽说内务府的这些奴才贪的东西确实是多了点,不过皇家还缺那点子金银珠宝吗?很多人都在猜测康熙怎么突然想起来拿他们开刀了呢?有人就想到了太子爷的奶公,现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有那关系比较好的,便找了凌普探口风,万岁爷这是想干啥啊?不承想,凌普此时正气怒交加的整理自家门风呢,却是没空搭理旁人。

这一轮抄家的幕后实情,太子念及奶娘奶公一家对自己的忠心,倒是跟凌普提了那么一下下。凌普感念太子爷对自家信任的同时,却也只是将信将疑。这可能吗?谁这么胆大包天的敢绕过自己,去跟别的人家投诚?活腻歪了吧……

不承想回家那么一查。还真叫凌普发现家族庶支旁系的那些腌臜猫腻事儿来。凌普当下就怒了,关起门来就嚷着要清理门户,任谁都拦不住。所以,此时的凌普实在不耐烦去应酬旁人的那些话里机锋。旁敲侧击。对于凌普来说,当务之急却是要把自己家族的那些下作玩意儿留下的那么些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咯……

永和宫的德妃听到这事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叶家与李家。是乌雅家联系最深的两家包衣旗世家,另外两家虽与乌雅家有亲。到底比不得叶家和李家。尤其是李家,杭州织造局那个位置可是真真的肥差。不仅是因为那个位置油水丰厚。还因为织造局本身还肩负着皇帝在江南的耳目一职。当初乌雅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叫李家对着自己投诚。德妃本想留着李家,将来好为十四铺路的。只要织造局那边作鬼,在江南一带传出些关于太子或是其他哪个皇子的什么话来,康熙绝对不怀疑其真实性。到时候……借刀杀人什么的,德妃素来是喜欢走这步棋的。

可惜,如今她步下的这最重要的棋子被废了,自己在深宫中的最大暗势力也被去了一大半,以后无论是对后宫外朝的消息传递亦或是永和宫领到的物品份例只怕都会不如以往便利了。

更有甚者,德妃非常担心那些被送到慎刑司走了一趟的人。不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那嘴松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些年自己的那些事儿,若是叫康熙知道了一星半点儿,怕是把乌雅氏全族填进去都不够的……

德妃忧心积虑之下,竟就这么病倒了。

这回,康熙倒是并没有亲自去永和宫探望,只打发了人看一眼,这人还不是梁九功,只是梁九功的干儿子魏珠。那魏珠来了之后,对着德妃也不过只是面儿上恭敬,并不见对永和宫有什么亲近的,只是嘱咐太医好好给德妃医治而已。

德妃气恼魏珠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又忧心康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放任这奴才这么样的对待自己。一气一忧之下,病情倒是愈发的重了。

紧接着还没过两个月的时间,黄敬在一天深夜求见康熙,没人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唯有梁九功知道,那天夜里黄敬走了之后,康熙将乾清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

这天之后,内务府七司三院的各个管领,除了慎刑司的,其余纷纷被调职。原在广储司任职的,被调去了上驷院,原在上驷院任职的被调去了掌仪司,原在掌仪司任职的却被调去了庆丰司,等等。会计司和武备院的管领,更是直接被换成了康熙的心腹太监。慎刑司的管领原就是黄敬手底下的暗卫,倒是仍旧领着原职。

这番动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前前后后大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等着这些全都做完了。康熙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起太医院了。除了原来专门给皇帝和皇太后看诊的御医不变,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被分成了三班。每班三组,每组皆有善长各科的太医值班。后宫嫔妃病了也不能再如以往那般,去传唤她们自己想要的太医,而是看当天是那组太医值班,轮到哪组值勤就哪组太医出诊。然后出诊的太医要留下脉案,再有左右院判签字佐证,日后若是出了差错,一对脉案便知。如此便隔绝了后宫嫔妃勾结太医院谋划算计的可能。

另外,太子领着九阿哥等还联名提出了一些有关太医院的奖惩制度。除了看太医们的一年的表现外,还有针对于他们研制出好的药方及成药这方面的奖励。九阿哥甚至提出可以将这些药方出成医书。流传天下,研制出来的成药内务府也会拿来做成药卖了出去,太医们可以从中得到所得利润抽成,其余的利润一方面补上他们研发药方成药时的损耗一方面做为太医院奖励资金一方面收入国库。

名和利都有了,稍有点头脑的太医更不会轻易趟进后宫争斗里面,就算做了也逃不过追查,签名、画押、医药分开……这些都是证据。

整顿完了太医院之后,趁着众人还在云里雾里恍惚着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康熙又下了一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今日起,后宫中凡有承宠之宫女子,位份最高准至贵人,然其家眷亲属。为避嫌故,凡有居内务府要职者一概免却差事,给予闲差!凡出身包衣之男丁愿从军者。从最低士兵做起,军功累积到将军品级者可抬出包衣籍。军功封候者可将其家人抬籍。同上,为避嫌。抬籍家人不得在内务府担任差事。”

这道旨意一出来,内务府中的管领主事们面上的表情精彩至极。有的人兴奋惊喜还有:凭着军功抬旗,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像是康熙奶娘家的大儿子,叫贾赦的那个,可不就是凭着军功一家子被抬进了正白旗,端的是光宗耀祖。

还有一些人却是失望至极。这些人家里都有女孩儿在宫里当差。那些女孩儿可是以德妃为榜样的,想着有朝一日能承蒙圣宠,得了皇子好母凭子贵的。如今却是好了,这些女孩儿就算得了圣宠一辈子也只是贵人位份,连嫔都混不上,这样的话,日后便是有幸得了一儿半女的,她们自己也是没有资格抚养的,倒是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永和宫里,躺在病榻上的德妃,听说了这一道旨意之后,心里顿时冰凉。这、这道旨意……那些事情,怕是万岁爷已经察觉到了吧……

“额娘,额娘……”原本心死成灰的德妃,耳边渐渐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

自德妃病重,原本还嫌德妃小心眼儿爱争斗的十四阿哥,倒是天天来永和宫报道,陪着德妃说话。

原本已经渐渐失去神采的双眸,又重新变得晶亮起来。德妃破败的身体中,泛起了勃勃生机。十四,本宫还有十四。为了十四,本宫也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为了十四,本宫一定要把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留给十四!

德妃的心思重新转了起来,当年的那些事儿,自己做的极隐秘。虽然有旁的家族牵涉其中,自己也只叫那些人各自只负责一部分而已。况且,当年参与进那些事儿的人,如今已经死的死,疯的疯,还有那年老出宫的,远走他乡的……万岁爷未必能找到足以证明自己做了那些事儿的证据……

只要本宫不死,便有将这一切翻盘的机会!

本宫绝不会甘心就这么认输!!

燕子坞,莲花池,九曲流觞亭

这天天气正好,贾敏便叫人将饭摆在九曲流觞亭,全家人围着吃了饭,又喝着茶,听林如海说了些朝上的事情。

“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整顿内务府和太医院了呢?”贾敏疑惑的问道,黛玉这是满脸的好奇。

林翰倒是心里想到了什么,只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闷头在那里剥糖炒栗子,剥了壳儿的栗子被他放在一个小玉碗里,不一会儿便装满了小碗。他这才将那小玉碗伸手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黛玉。

“谢谢哥哥。”黛玉笑颜弯弯的道了声谢。

“翰哥儿觉得呢?”林如海没有直接回答贾敏的问题,倒是考校起林翰来了。瞧这小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定是有个什么想法。

“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因为后宫的阴私手段叫万岁爷知道了呗。”林翰撇了撇嘴,道。自己没穿过来以前,也是看过一点宫斗剧啥的。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最是容易被后宫那些妃嫔们收买利用的了,什么假脉啦,小产啦,哪样能跟太医没个关系?至于内务府,那能做的事儿可就多了去了。什么胭脂里掺红花啦,熏香里混麝香啦,饮食里相克相冲啦,诸如此类的,这些东西内务府的人是最好下手的了。“在某种形式上,内务府包衣几乎控制了皇子们的出生成长。”

林翰这话说的,很是危言耸听。

只是,林如海和贾敏转念一想,却发现林翰这话,说的还真有些意思。如果,高位妃子中有包衣出身的,且自己还育有皇子,那么凭借其包衣世家的关系网,很容易做到不叫别的满洲大族出身的妃嫔诞下子嗣,即便是生下来了,养不养得活,也会在包衣世家的控制之中。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就太可怕了!

而且,万岁爷的后/宫之中,如今还真就有这么一位在呢。

永和宫,德妃。

林如海和贾敏敛目沉思了起来,细算一下,自这位德妃承宠以来,万岁爷的后/宫里似乎真的不甚太平啊……

“其实,最厉害的当属万岁爷下的最后那道旨意了。”林翰接着道,“若是有一天,这龙椅上坐的,是一位包衣出身的妃嫔所出的皇子,呵呵,皇家还如何能在那些包衣奴才面前端起主子的架子?本朝可是以孝治天下的……”(未完待续。。)

PS:修文

128-129、陈年旧事惹出纷乱心思

包衣旗的宫女子,承宠之后所得的最高位份最多只能是个贵人。

这道旨意一出,那些出身满蒙八旗的妃嫔们可是觉得扬眉吐气了一番。可不是这样吗?每日里给各宫主位请安的时候,就属永和宫偏殿里的几个低等嫔御的日子最难过了。她们各个都是出身满蒙八旗的贵女,却要对着一个包衣出身宫女上位的妃子弯腰低头,这叫她们这些天之娇女情何以堪?如今得了这道旨意,她们只觉得万岁爷实在是太——英明了。尤其是,这道旨意宣布之后,紧接着德妃就病了,瞧着还挺严重的。万岁爷不但没亲自过来瞧瞧,还叫魏珠传口谕免除了永和宫里住着的几位贵人答应给德妃每日的请安,美其名曰德妃需要静养。这些贵女们自是眉开眼笑的领了旨,谢了恩,末了还说“定要每日念经请佛祖保佑”云云。至于她们念经到底要祈求保佑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撇开那些附属永和宫的低等御嫔不说,惠宜荣三妃也是觉得心中畅快。一是长久以来,德妃以一介包衣奴才的出身,居然可以与她们这些正经的满洲姑奶奶平起平坐,这叫三妃心里膈应的很。只是,纵是心里再怎么不满,顾忌着康熙,她们也没胆子真的就做出什么当面糟践人的事儿来,只能憋在心里跟自己堵心怄气一番。再者,她们虽是储秀宫、翊坤宫、钟粹宫,这三座宫室的主位,却也还没荣宠到可以独居一宫的份儿上。这谁宫里没几个眼大心空模样娇美的宫女啊。这要是个个都以永和宫那位做榜样,借着爬上龙床然后一步登天的。谁受得了啊?

至于那些已经封了高位的包衣旗女子,如定嫔万琉哈氏。还有德妃乌雅氏,一个原本就是闷得跟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人,如今更是紧闭宫门,足不出户了;另一个如今也是病歪歪的,只守着永和宫过日子罢了。

定嫔模样妍丽,然性子却很是素淡,并不怎么得宠。虽然她育有十二阿哥,但是那孩子打一出生,就被康熙抱去给了苏麻拉姑抚养。这么些年来。这对母子之间,也就比那陌生人稍好一些罢了。所以,说起定嫔来,惠宜荣三妃倒是唏嘘多一些,却也没有为难她。这倒不是说定嫔有多与人为善,实在是对于三妃来说,这位的资格还够不上叫她们出手去为难。定嫔的性子好不好的且不说,这妃与嫔之间可是大大的不同,不仅仅是待遇的问题。对着康熙。妃子们可以自称“臣妾”,嫔却只能自称是“卑妾”。一个“卑”字,可见妃与嫔之间犹如天堑一般的等级差距。对这么个身份地位荣宠都不如自己的人出手,惠宜荣三妃表示。太不值。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好好想法子去针对德妃呢。对三妃而言,德妃才是她们心头的那根刺。不除不快啊。

翊坤宫里,宜妃一眼不错的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正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皮儿的小儿子。

“都几个月来,怎么瞧着还是没有养回来的样子?”宜妃忧心忡忡的问道。“内务府的事儿不是有凌普盯着吗?你不过就是个襄理罢了,做什么要去操那么多的心的?再说了,你不是把小十二也给弄进去帮忙了吗?怎的如今你倒是愈发的忙了,好些天才见你过来给我见见。”

“皇阿玛交代的差事,儿子不敢粗糙了。”九阿哥笑道,“再说儿子如今已经全好了,额娘不用担心……”

宜妃不待九阿哥说完,便出声打断道:“瞧你这脸梢儿白的,没点儿血色的。这就叫好了?你就糊弄你额娘吧。”说着,抬起手来在九阿哥脑门上狠戳了两下。

“额娘……”九阿哥无奈的唤了一声,“真的没事儿了,儿子这不是苦夏嘛……”

宜妃微带不满的撇了撇嘴,却也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她心想着,万岁爷好不容易肯正眼瞧这孩子了,这孩子怕是也憋着劲儿想做些事儿出来好叫他皇阿玛看看呢。唉!这种事儿,自己却是不好拦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宜妃心里倒是先放下了对小儿子身体的担心,转过话题温声问起了差事上的事儿来。

“你这么甫一进内务府就搞出这么多事儿来,有人难为你没有?”

“内务府那块儿,说到底还是太子二哥的地盘儿。我是奉了皇阿玛的命令去做事儿的,谁会那么不开眼的去难为我啊?”九阿哥说的轻松,其实他初到内务府的时候,还真有人想给他使绊子呢。这人背后站着谁,九阿哥起初或许没想到,如今却是清楚了。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的。”宜妃桃花眼微眯着,斜斜睨过去,“内务府的那些包衣世家可不是吃素的。凌普虽是内务府总管,所仰仗的不过就是太子奶公这个身份,内务府的那些包衣世家各个根基深厚,联络有亲的。凌普未必就能压得住那些人。再说了,毓庆宫那儿……哼!”

宜妃的心里,因着完颜家的事儿,如今对于太子妃已经是生出了几分芥蒂,连带着也怨上了太子。

“那事儿,也不是太子二哥的错儿。”九阿哥劝慰道,“额娘心疼儿子,儿子感念。只是这事儿,原也怪不到太子的头上,太子妃也是被那家人给蒙蔽了。谁能想到那一家子能胆儿肥到算计皇子呢?”

九阿哥拿了湿帕子擦了擦手指,接过大宫女琉璃端上来的一盅燕窝雪蛤羹,再转身奉给宜妃。“额娘消消气,先吃点燕窝羹。”

“这是炖给你补身子的。”宜妃没好气的呲了一句,眼瞅着小儿子一脸讨好的笑意,心里纵是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赶紧吃了吧,等着放凉了。可就没效力了……”

九阿哥虽然不耐烦吃这些,也不好拂逆了宜妃的一片心意。好赖是一勺一勺慢慢吃了起来。

宜妃一个眼色,大宫女琉璃识趣儿的打发了屋子里伺候的小宫女们。自己也退到屋外守着去了。

九阿哥恍若未觉的继续慢慢吃着燕窝。宜妃想问什么,他心里能猜到一些,不过他却不能告诉宜妃。这倒不是自己碍着康熙的命令什么的,实在是这事儿要是叫宜妃或是惠荣二妃知道了,怕是要闹出事儿来。

“你老实告诉额娘,这回你皇阿玛到底是为了什么,下了那道关于宫女子的旨意的?是不是跟永和宫那位有关?”宜妃小声的问道。“永和宫那位是做了什么事儿,惹怒你皇阿玛了?”

那道限制包衣旗宫女子的旨意一出,紧接着永和宫那位就病倒了。万岁爷还不叫人去探视,只嘱咐人静养。太医院那里得了万岁爷的话,也并不叫院正和左右院判出面道永和宫去看诊问脉,只是派了当值的普通太医给那位开药养着就好。这说明了什么……

打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惠宜荣三妃的心思可是都动起来了。万岁爷这是打算叫永和宫那位就这么病逝了……?那位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叫万岁爷恼成这样啊……??

桃花眼抬起,九阿哥一本正经的回道:“儿子不知道。”

宜妃差点儿给气得倒仰,不禁恨狠道:“你个小白眼儿狼,额娘真是白疼你了……”

“那你皇阿玛为什么抄了那些内务府世家?真的只是因为那起子奴才贪污皇家的几许银子?”宜妃犹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九阿哥啥也没说。直接点了点头。

“你……”宜妃气得瞪大了一双桃花眼。

“儿子还有事儿,先走了。”九阿哥擦了擦嘴,潇洒的给宜妃行了个礼,“有些事儿。额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这话,九阿哥说的极是认真。

宜妃愣怔在那里,只听九阿哥继续道:“永和宫那位毕竟是皇阿玛谕旨册封的妃子。无论她做了什么。能处置她的,只有皇阿玛。”

“无论永和宫那位做了什么。额娘都要记着,皇阿玛是不喜欢后/宫里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再说了。自这次整顿之后,皇阿玛对于后/宫的掌控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这宫里再没有什么事儿,是皇阿玛不能知道的了。”

“至于永和宫那位,自然是要为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儿,付出代价的。皇阿玛容不得她。只是,小十四在呢,皇阿玛怕是会顾及小十四……”

九阿哥是什么时候走的,宜妃不知道。她如今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九阿哥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宜妃想了许久,脑子里仍旧是一团乱麻。偶尔有个极荒诞的想头闪过,却叫宜妃直接忽视了。那个想头是在是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宜妃下意识里只当是自己太过异想天开。

这事儿怎么可能呢?那位要是真能做出那些事儿来,也未免太厉害了些……

九阿哥离开了翊坤宫,也没去内务府,却是直接出了宫,上了自家的马车。

“爷可是要回府?”何顺儿问道。

“去平安街。”

林家就位于平安街上。

何顺儿熟门熟户的将车赶进紧挨着林家的一户宅子里。

“爷,到了。”

九阿哥跳下了车,径直朝宅子里走去。在一处爬满了蔓藤的墙边站定,伸手探了探,一个隐藏着的小门便打了开来,接着九阿哥一头就钻了进去。

跨过那道小门,便是林家的燕子坞。

九阿哥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一下时辰,接着便顺着抄手游廊外的鹅暖石铺的小径往太湖石假山那里走。

燕子坞的太湖石假山那处三面围着玉兰石榴等,假山下是一张石桌,配着几个石凳放着。此时,石桌上摆着一个果盘和四碟子点心,还有一壶温温的花果茶,黛玉正坐在石凳上,摇着一把团扇。燕嬷嬷和金嬷嬷两人则是站在离着黛玉不远的地方伺候着。

自元宵节之后,九阿哥时不时的会翻墙过来探望黛玉一番,或是送些小玩意儿。或是说说话儿。

这事儿九阿哥自以为做的隐秘,却没想到他第一回爬墙之后。康熙那里就收到了暗卫的折子。

老康给这事儿闹的是哭笑不得。他一开始倒也没当是一回事儿,只以为九阿哥忧心林家小玉儿的病。方才爬墙过去偷偷摸摸探视了一回。不承想,元宵节那孩子又去爬人家的墙头。这下子老康开始正视起老九爬墙这件事儿来了,心想着老九那孩子真真是个情种,为了见林家小玉儿一面,连墙都爬了。又想着堂堂一个皇阿哥见天儿这么的爬墙,实在是一件有失体统的事儿。于是康熙找来了林如海,话里话外的嘱咐了一遭,末了还加了那么一句,“如海该尽早准备小玉儿的嫁妆了。回头朕叫内务府那里把要该准备的东西写个条子给你,你按着那上面的要求准备吧。”

这话说出来,倒也叫林如海心安了几分。当年在扬州时,不过是康熙口头上硕要将玉儿跟九阿哥栓婚,只是到底没有明旨明发的,且这么多年下来了,林如海也不知道这事儿还算不算数。如今康熙再这么一提,林如海安心了,这事儿看着是作数的了。只待玉儿成年参选了。

就这样,林家买下了隔壁的宅子,也不住人,只是空置着。而燕子坞外墙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就此多出了一个小门。

当然啦,九阿哥也因为这事儿被康熙叫到跟前儿去挨了一顿念叨,不过那语气中并不见有多恼怒就是了。康熙早已属意太子是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其他的儿子最好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老九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看他经营一品楼和这次内务府清扫包衣世家的行动就知道。但是他能为了林家的女孩儿做出如此不靠谱的事儿来。康熙倒是觉得如此这般倒也不错。温柔乡,英雄冢。一个化作绕指柔的儿子。纵是再怎么精明能干,那也是有限的。

九阿哥这次过来,是为了送个竹根雕的小笔筒给黛玉。他陪着黛玉说了一会儿话,也没多留便准备走了。

“你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黛玉说道,“既然你不想跟我说,也找个能听你说话的人吧。”

九阿哥虽然一直嘴角带笑,但是眼底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烦忧。黛玉心思敏感,尤其是面对自己情根深种的人。

九阿哥听了这话,苍凉一笑,“有些事儿,不好说给人听的。”说出来了,便是捅破天的祸事。

黛玉秀眉微蹙,担忧的望着九阿哥。

“别担心了,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了。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干等着干看着罢了……”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察觉到,小十一或许不会就这么早早的去了……

“我虽是不喜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只是如今为了你,为了这一世我们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总要有些自保的能力和手段的。你是我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万年的宝贝,陪你一世历劫化形,总不好叫你白受旁人的委屈。”

自林家出来,九阿哥就一直沉默无语。何顺儿这一路上伺候着也没敢多话,自家这位爷自从查抄了内务府那些包衣世家之后,私底下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常常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宿。只是今儿个,自家这位爷虽然还是那副有心事的样子,却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至于不同在何处,何顺儿一时半会儿的倒是说不出来,只是就这么觉得罢了。

马车一路缓缓前进,突然一个人影自旁边的店铺中飞出,径直躺倒在了马车的前方,唬得何顺儿紧紧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何顺儿探头一瞧,那扑倒在地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不过瞧他的样子像是得了重病,很不好的样子。

店铺里一个伙计蹬蹬蹬追了出来,站在自家的店铺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躺在地上的男子,骂道:“你一个快死了的痨病鬼,别说你没银子,就是你有银子,小爷也不会叫你住在店里。赶紧着,快点滚!没得这么害人的……”

“怎么回事?”马车骤然一听,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马车里兀自想着心事的九阿哥。

何顺儿连忙小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遭,“奴才瞧着,那人怕是真要不好了,那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九阿哥撩起车帘,打量了地上的那人一眼。淡青色的衣衫,算不得是什么好料子,看着不像是出自殷实之家。再去看那人的脸,九阿哥怔住了,竟然是他?

“把那人扶进来。”九阿哥淡淡的吩咐道。

“爷,这人瞧着是真生了病的,要是过了病气……”何顺儿为难道。

“先送人去医馆。”九阿哥交代完,便径自下了马车。“前头就是一品楼了,我在那儿等着。你给爷记着,这人对爷有用,你给爷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何顺儿本还想着再劝劝,一听说这人对自家主子有用,态度倒是变了,“爷认识那人?”

“……算是认识吧。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种时候遇到……”

九阿哥眼看着何顺儿将那人扶上马车带去了医馆,方才抬脚朝一品楼方向走去。呵呵,倒是没想到,竟叫自己遇见了这位,还是在这位落难的时候。这锦上添花怎么也比不上雪中送炭不是?以这位绝对死心眼儿的性子,必会记下自己近日对他伸出援手之情。这位也是个极有才的,毕竟前一世正是有这位给老四出谋划策,才叫老四最后击败了所有的兄弟,登上了皇位。

戴铎,呵呵……

九阿哥的心情,显然很是不错。自己这里正打着瞌睡呢,就有人给自己送枕头来了。前世这个戴铎既然可以帮着老四夺嫡成功,今生应该也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的。自己也不想去争那把椅子,只是想求个不被人鱼肉的逍遥人生罢了。

至于要如何用这个戴铎,倒是还需要再仔细考虑考虑的。

九阿哥自顾自的想着心事,抬脚跨进了一品楼。楼里自有任何九阿哥的伙计,忙上前打千儿问好,将人给迎了进去。此时的一品楼外头不远处的地方,一个模样五大三粗满面红光的锦衣少年,正色眯眯的对着九阿哥一闪而过的背影流了一地的口水。

美人儿?

真是个美人儿呢!

没想到在这京都的地界儿上,还能看到这么一个比江南女子更加精致的小美人儿!

要不是身后还跟着自家老娘和妹妹,外加满满当当五辆马车的家私,薛蟠当下就打算弃马追随美人儿而去了。

“你,过来。”薛蟠唤来一名小厮吩咐道。“马上把刚刚走进一品楼的那个美人儿给爷打听清楚,瞧瞧是谁家的姑娘。这事儿要是办好了,爷重重有赏!”

那小厮在金陵的时候,就是跟在薛蟠身旁,为虎作伥的,算是薛蟠的心腹了。此时得了薛蟠的话,自是满口答应了。“能叫爷瞧上,也是那小娘子的造化了。”

这京都虽是贵人云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贵人都有百万两的家财的。薛蟠自认自家虽是包衣出身,但是家私丰厚,比起那些穷得没饭吃的正经旗人,可要好太多了。自己舍下几万两银子,还怕得不到美人儿?

哈哈!美人儿啊!

等着爷纳你进门儿吧!!

“哈哈哈哈……”薛蟠心情倍儿好的仰天大笑了两声,这才催马继续朝荣宁街的方向去了。

“哥哥这是傻乐什么呢?”一辆挂着青绸软帘的马车里,薛宝钗正掀起窗帘一角往外打量。听见薛蟠的笑声,她好奇的问起薛王氏。

“许是看到什么可心意的玩意儿了吧。”薛王氏带着淡淡的疲累说道。姐姐那里一直没有回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如今就这么贸贸然的登门拜访,也不知好不好的?

唉——!(未完待续。。)

130-131、薛家登门 王家闹心

“这京都真真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薛宝钗打量着外头市井熙攘之色,不禁叹了一回。又道,“妈妈,咱们带着这许多行李家私的,就这么直接去姨妈家登门拜访,不太好吧?”

自家上京的事儿,早半个月前就派人送信给舅舅姨妈了。可是今儿个在码头,却是一个来迎接的人也没见着。薛王氏当时的脸色就不好,只是阴沉了片刻便叫大管家去找车马,叫下人自行装好了行李家私。自家一行照旧按着先头计划好的,往荣国府去见王夫人了。不过,这一路上薛王氏的脸色都没见好转。

“妈妈,不如叫大管家带着东西先去咱家在京里的宅子安置了,顺道也把咱家的宅子打扫打扫。等着咱们去见过姨妈舅舅,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薛宝钗觉着,舅舅家没有派人来接应问候的倒也罢了,她是听薛王氏说过的,这个舅舅最是个严厉的,不如姨妈来的可亲。只是那个妈妈口中可亲的姨妈,也没有安排个下人过来迎迎,这事儿就透着蹊跷了……

也许是妈妈说的夸张了,其实姨妈跟妈妈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或者就是姨妈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以致于没法子派出人手来……

薛宝钗心想着,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自己这一行拖家带口的上人家家去,未免太过冒失了一些……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薛宝钗摇了摇头,心道:姨妈家能出什么事儿呢?姨妈家的表姐不是正在贝勒爷身边儿伺候着吗?有这等脸面,等闲儿不该有什么人为难到姨妈家才是……

“我的儿。你想的是不错。只是,以你哥哥的性子。咱们娘儿们成日在内宅的,如何能看得住他了?倒不如借住在你姨妈家。有国公府的威慑做靠山。再有你姨丈在,到底能约束你哥哥一二。再有你舅舅的管带提携,说不定咱家还能重新拿到皇商的资格了呢?”薛王氏说道,又叹了一口气,“再者,妈妈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以我儿的容貌品性,若是可以小选进宫,定是有大造化的。那两位神仙可是说了,我儿戴着的这副金锁。可是要玉来配的。呵呵……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女儿也能帮衬到家里的。咱们薛家,许能成为四大家族之首呢。”青云之志,薛宝钗打小就有。在金陵的时候,她身边丫环婆子一大堆,打小就是大家闺秀一样长大,也跟着先生认过字念过书。那些官家千金聚会的时候,她也是被众人围着捧着的。如此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纵是跟那些管家小姐相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你表姐是有过小选经验的,妈妈想着是不是跟你姨妈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叫你表姐见见你。也好提点你一遭。若是你姨妈可以给你求一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教你礼仪规矩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薛姨妈抚着女儿凝脂般的小脸,喟叹了一句。

“妈妈。”薛宝钗想起那位素未蒙面的表姐,心向往之。“表姐贵人事多。咱家也不好白叫表姐受累的。我记得咱家库房里收着一对上好的东珠,不如……”

薛王氏有些为难的皱着眉。“那对东珠本是想留待我儿日后……”

“呵呵,日后女儿当有更好的。”薛宝钗不无自信的笑道,“眼下正是要劳烦表姐的时候。表姐如今也是皇家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怕也就是那对东珠,还算能拿得出手了。”

薛王氏听到此处,只能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薛宝钗的手,道:“听我儿的就是了。以我儿的谋略,日后的造化,定不是你表姐能比得了的。”

大阿哥如今不过是个贝勒,也不知道元春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薛王氏心里念叨着,姐姐的这个元春,心思谋略什么的到底是比不过自己的钗儿。一个皇子,哪里及得上九五之尊来得尊贵?入宫多年居然就谋划了个贝勒爷,嘁。

其实,王夫人挺爱面子的。她与薛王氏书信往来中,只提及元春得了大阿哥的看重,进了贝勒府,对于侍妾等等那些糟心事儿却是只字未提。至于,荣国府换匾分家的事儿,王夫人自己被关进小佛堂的事儿,那就更不会与薛王氏说了。

薛家是头一遭来京都,自然不认识去贾家的路。大管家跟薛王氏报备了一声儿,便打发了几个小子先行探路去了。这一探路,咦?荣宁街上哪有什么荣国府?只有两个贾府罢了。有那机灵的,自然是去找人打听了一番,又回报给了大管家。

“什么?”薛王氏听完大管家回报过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怔住了。“荣国府没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还有那什么分家不分家的?你且细说说。”

大管家将那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子叫过来,隔着车帘子,将那些事情又跟薛王氏细细的说了一回。

“知道了,叫人给那小子一贯钱,算是赏他的。”薛王氏在沉浸在刚刚听到的消息里不可自拔,薛宝钗只好开口将人打发了,又道:“大管家,叫人转向,咱们先回自家宅子去。”

大管家看向薛蟠,见自家大爷也没什么异议,便应声下去安排了。

薛蟠如今心心念念的是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美人儿,自家要往哪里去,他倒是不在意的。再者说了,打一开始他就不怎么乐意住到姨妈家去,平白无故多了个管束自己的人。只是有自己老娘的坚持,又有妹妹在一旁劝说,薛蟠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的。现在听说可以不用去了,薛蟠再没有不同意的。

这时,薛王氏突然说话了,“慢着!”

“妈妈……”薛宝钗蹙着眉低声唤道。

“叫人再去打听清楚。如今姨太太住在哪里?是个什么情景?”薛王氏到底还是在意自己姐姐如今的处境的,毕竟自己女儿的前程还要王夫人帮着张罗张罗。

见薛王氏只是叫人去打听消息。薛宝钗暗自松了一口气。

薛家的行李家私不少,百万两的家财。前后雇了七八辆马车,就这么在大街上突然转道,也挺叫人好奇的。再加上时隔那么多年,又冒出人来打听贾家的事儿,倒是叫不少人揣测,这户看上去挺有家底儿的人家莫不是贾家的哪门子亲不成?

薛家叫人到处打听贾家的事儿,很快的就惊动到了贾赦和张氏。等着贾赦派人出去那么一查,哟,原来是二房王夫人的妹妹带着儿女家产进京了。贾赦没兴趣了。转手把消息递给张氏,叫她去贾母那里拿个主意。王夫人如今还被关在慈晖院的小佛堂里吃斋念佛呢,如今人家妹妹来了,这人是继续就这么关着不叫人见呢?还是放出来呀?

自打王夫人被关进了小佛堂,张氏很是过了几年清静日子。妯娌不和,张氏倒是不怕。只是王夫人的招数实在是膈应人的很,又频频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叫张氏恨得牙痒痒。如今王夫人的娘家妹妹带着孩子进京,怕是要见见王夫人的。想来贾母也不会拦着不叫人见王夫人的。这家丑不可外扬,贾母可不会叫人挑这个理儿。

一想到王夫人可能因此要被放出来,张氏难免抑郁。

唉——!

还是看看贾母是个什么意思吧,张氏想着。

贾母听说薛家进京的事儿。一时之间倒是沉默了起来。她老人家盘算的可不只是把王夫人放出来这么简单。

王夫人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关在小佛堂里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薛家人来了,而且看这样子是要见见王夫人的;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贾政的后宅。赵姨娘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姨娘,是奴才不是主子。掌家掌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宝玉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后头探春年纪也不小了。这出面相看人家的,总不好叫一个姨娘出面吧,谁家也没这个规矩的。

老太太虽然把贾宝玉那块顽石给圈起来养着,却也还想着要给这个孙子说个好些的亲事。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贾母不敢想。倒是那些小家小户的,只要人品好,性子好,模样好,身家清白,贾母倒是很乐意做亲。只可惜,贾宝玉也算是个名声在外的了。胆敢调戏皇阿哥,这事儿过了这么些年,还叫人念念不忘的呢。贾母找媒婆说了几个,都没成。贾母如今愁啊,总得给这个孙子找个正经人家的媳妇儿,生下几个重孙才好啊。贾宝玉屋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在贾母眼里不过是些个玩物,通房丫头、侍妾姨娘之流,那些人纵是有了孩子,贾母也是看不上的。唉……

“薛家有个女孩儿,是不是?”贾母突然出声问道。

张氏愣了一下,便回道:“听说这个薛王氏膝下是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

贾母阖着眼想了片刻,“这样吧,给二太太安排个屋子,佛堂里负责看管她的两个嬷嬷调过去,你再安排几个丫鬟伺候着。”

张氏不解,不过仍旧应了声“知道”。

“如此看来,这位二太太倒是还有些用处……”贾母低喃了一句,“只是,也不知道那家的女孩儿,性子如何……”

张氏恍惚听见这么一句,心里狐疑道:老太太这是在算计什么呢?……

第二日薛王氏先是带着薛蟠跟薛宝钗去见了王子腾。

一番请安见礼之后,王子腾把薛蟠提溜到书房训话去了。

薛王氏带着薛宝钗留了下来,陪着史氏说话。史氏拉着薛宝钗的小手,倒是赞了几句这孩子模样不错之类的。

薛王氏谦让了一回,又说了一些薛宝钗聪明能干贴心之类的话。

史氏笑笑,跟着应酬了几句。

“听说荣国府的大房和二房分家了,”薛王氏笑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史氏听了这话,神色突然淡淡的,“这有什么。老公爷去世多年,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连孙辈都娶亲了,分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到底那府上的老太太还在呢,就这么的分家了,外头的人要怎么说呢……”薛王氏接着道,“况且,听说二房的小儿子还住在原来的宅子里。这分家之举,怕也是大房闹出来的事儿吧。”

依着王夫人往日里的书信,贾家的老太太还是很宠爱二房的,尤其是贾宝玉。如今,薛王氏猛地听说贾家分家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夫人被大房斗败了。

贾家没了荣国府的名头,这势上,便差了些。王夫人所在的二房被分家出去,那名头就更差了好几分。薛王氏原本还想凭着王夫人的面子,借着荣国府的势,给自己的一儿一女谋个前程的。如今这盘算,怕是要落空了。

薛宝钗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功力丝毫不亚于王熙凤。她见史氏再说起贾家的时候,神色很不好的样子。便伸手去轻轻拉了拉薛王氏的衣袖,阻止薛王氏继续围着贾家的事儿说话。

“不知大嫂可认得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再几个月就是今年的小选了,有个嬷嬷指点指点钗儿。到时候入选的机会也大一些……”薛王氏终于说到正题上。

“妹妹要送宝钗参加小选?”史氏惊道,想起刚刚薛王氏话里话外的说夸赞着薛宝钗,史氏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小姑子心里的盘算。再看向端坐一旁挂着温柔浅笑的薛宝钗。史氏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心道:小姑子家的这个女孩儿倒是个眼气儿高的。

“妹妹想来是不知道宫里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儿。”史氏吃了一口茶。迎着薛王氏和薛宝钗探寻的目光,慢慢勾起唇角。说道:“别的事儿,倒也罢了,与咱们内宅妇人无关。倒是有一样,妹妹很该知道知道。”

“万岁爷下了旨意,日后承宠的宫女子,能得的最高位份,也就是个贵人而已。”史氏眉尖儿一挑,“妹妹要知道,这贵人的位份可是差得多了。纵是有了孩子,也是没资格亲自抚养的。”

薛王氏和薛宝钗都愣怔住了。

“这,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突然……”薛王氏喃喃道,那自己宝钗要怎么办?凭着宝钗的品貌,便是做个皇妃也是尽够的。

薛宝钗看着倒是比薛王氏还稳着些,她蹙着眉看向坐在上位的史氏,问道:“咱们没资格说万岁爷的不是。只是这道旨意一出,叫德妃娘娘和其他那些宫女出身的娘娘们如何自处呢?……”

史氏听王子腾分析过这事儿,倒是并不看好永和宫那位,“据说德妃娘娘病重,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要我说,以宝钗的品貌和才干,再有薛家这样的家世,在京里给这孩子说份好亲事也不是一件难事儿。何苦非要把孩子送去那个地方给人做奴才呢?瞧这孩子细皮嫩肉的,想来也是打小娇惯着养大的。就这么送进去,做个随人打骂的奴才,妹妹真就舍得?”史氏劝道,“这一入宫门深似海,能不能再见着面儿还两说呢。就算挣出个前程来,也是有限的。再说了,宫里如今掌权的宜妃娘娘最是看不惯宫女出身的嫔御,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还有别的那些满蒙八旗出身的妃嫔也是如此,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妹妹初来乍到的,日子久了也就清楚了。”

“到底德妃娘娘还在呢……”薛王氏犹不死心的说道。

史氏也尽了心意了,只是看着小姑子仍旧想着去撞撞南墙,也没再狠劝。姑嫂天敌姑嫂天敌的,史氏跟两个小姑子的关系其实都不算好。不过薛王氏嫁的远些,平日往来极少,所以史氏对着她比对着贾王氏要好一些。不过,这也不至于叫史氏真的就掏心挖肺为薛王氏一家子操心起来。

“德妃娘娘的病……难说呢……”史氏撇了撇嘴,说的含糊。京里所有人都在猜德妃的病到底能不能好?有的人甚至直接就在想,万岁爷打算什么时候叫那位德妃病逝……只是这话说出来可是有些大逆不道,史氏也就只是在自己心里嘀咕几句,可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薛王氏显然是没了主意,薛宝钗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史氏倒是放下了,自己劝也劝了,小姑子一家要是一意孤行,自家老爷也是怨不到自己的。谁还能管的住谁的脚不成?这母女俩个都是心比天高的,瞧这样子是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这般的自视甚高,倒是跟那个贾王氏有的一拼。史氏不屑的想道,真真不愧是两姐妹了。

薛王氏强作欢颜,史氏强忍不耐,两人又说了一回话。

只是这没滋没味儿的话,两人很快便说不下去了。

“叨扰大哥嫂子这么久,我们也该告辞了。”薛王氏笑道,“下午还要去贾府给贾老夫人请安呢。”

史氏笑着留饭,只是薛家母女心里存着事儿,便没答应,只是笑着婉拒了。

等着薛家人走了之后,史氏伺候着王子腾用午饭,不免抱怨了几句。

“……我瞧着妹妹家的宝丫头心气儿高着呢,母女俩是执意打算进宫去搏个前程了。”

王子腾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该说给她们知道的,也都说了。她如今也是出嫁女,想怎么样也是她薛家的事儿,与咱们王家很不相干。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随她们去就是了。以后没事儿,你少跟她们来往,没得跟元春那时候似的……”

史氏听这话头就知道,王子腾心里至今为了那事儿还有怨气呢。当下史氏眼圈儿都红了,“谁能想到呢?那时候在路上遇见了,我不过就是跟元春身边的那个丫头客气了两句,说是没事儿来说话。人倒是当真了,真就攀扯了上来,三天两头的派人过府说话,又送东西之类的。跟块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说起贾元春那事儿,史氏还委屈呢。每回派人过来,都是说着差不多的话,无非是什么元春很得贝勒爷的宠爱啦,如果王家可以支持她的好,将来她也会多多提携王仁之类的。再就是元春派人送来的那些锭子药串珠团扇之类的,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史氏就是赏给下头人,都没人看得上的。

王子腾见史氏泫然欲泣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哄道:“我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你……好了,别哭了……”

史氏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由着王子腾哄了两句,便也见好就收了。不过她心下也觉着奇怪,王子腾平日对自己的两个妹妹还算得上疼爱,听说薛王氏要上京,他还张罗着帮小姑子家里修宅子。只是今儿个见过面了,怎么倒是说出这番话来?

心里如是想着,史氏便也没藏掖着,直接就问出来了。“老爷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说起不管妹妹家的事儿来了?”

王子腾重重的一叹,跟着便搁下了手里的碗筷,张了张嘴,却只是说道:“叫你以后别管薛家的事儿,你照着做就是了。就算她们求上门,也别应承她们什么。”

“贾史王薛,咱们四家的族人以前张扬太过。眼下万岁爷有意清算包衣世家,我如今在朝上,那是小心还小心不过来呢,生怕行将踏错了半步,戳了万岁爷的眼,引得万岁爷发作。如此光景,哪里经得起她们这些人做耗?一个两个的,眼大心空的很。她们当这里还是金陵城呢!那个薛蟠,打主意打到了那些出入一品楼的人身上。”

“这京都的一品楼跟金陵的那家可不一样。能出入京都的一品楼,那都是顶级的权贵人家。咱们这样的,连人家的门槛都摸不着边儿的。”

只要一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一耳朵只字片语,王子腾就有生吃了薛蟠的心思。(未完待续。。)

132、宝玉亲事

王子腾既然察觉到了薛蟠的心思,自然是不会放任着这呆霸王去干那得罪人还连累自家的蠢事儿来,他当下就把人给提溜到自个儿跟前儿训斥了一顿。只是等着王子腾训话完了之后,薛蟠面儿上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说着外甥知错下回不敢之类的话,眼底里却满是不以为然之色。王子腾是什么人呀,那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了,如此一来不免就觉得有些灰心,更多的却是恼这薛呆子不知好歹。他也不叫自己儿子出来跟薛蟠见面认识了,直接就挥手打发薛蟠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儿,王子腾才生出了跟薛家撇清关系的心思,跟着才会对史氏说出那番话来。

史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吃惊之色难掩,“妹妹家的那个蟠儿,到底是怎么教养出来的?妹妹未免也太放纵那孩子了吧……以前她们在金陵住着也就罢了,如今她们可是在京都地界儿,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外头一个卖豆腐的,搞不好都跟哪位宗室爷们沾着亲呢。在京都过活,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妹妹再这么纵着蟠儿不管不问的话,蟠儿怕是要闯下大祸来的。”

“唉——”王子腾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好了,不说薛家的事儿了。倒是仁儿,你也要好生约束约束他。仁儿资质有限,我也不求他能光宗耀祖什么的,只要能安安分分的,别给家里惹祸就成!要是他敢跟薛蟠那个败家子儿一样,什么人都敢惹。什么祸事儿都敢闯,我宁可现在就打杀了他!也省得等我日后两眼一闭。却无颜去见我王家的列祖列宗……”

“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仁儿的……”史氏低眉顺眼的应道。这个时候王子腾正在气头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王子腾拧着来的。顺毛抹呗!

从王家出来,薛家的马车毫无悬念的一路往贾家去了。

此时,在贾家的慈晖院里,王夫人正听贾母在那里训话呢。

“……好不好的,这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听不听就是你自个儿的事儿了。宝玉是你儿子,你好歹也为他想想吧。”贾母语重心长的说道,“云儿跟宝玉打小就认识,那孩子在咱们府里也住过不短的时间。模样人品都是极出挑儿的,跟宝玉也是极合得来的。史家一门双侯的,门第家世上也不会辱没了宝玉……”

王夫人一脸木讷的听着,心里却是把贾母从头骂到脚。个死老虔婆,变着法儿的要拿捏我的宝玉。想要给我的宝玉聘那个克父克母的史湘云,做梦去吧!那个史湘云失怙失恃的,史家的一门双侯不过是那丫头的叔叔,再怎么有权有势,都跟那丫头没关系。倒是自己妹妹家的宝丫头。一来是自己的外甥女儿,素与自己亲厚;二来薛家家财丰厚,宝丫头的陪嫁必是不会少了的。

王夫人心道:这才是我心中的媳妇人选呢……

贾母那头好不容易说完了,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吃了一口,低垂的眼中精光一闪。这个二太太的性子,自己还是能摸得清的。自己给宝玉安排的。她必然反对,然后定是要想尽办法不叫自己如愿的。此时。那个女人怕是已经在算计着要聘她那个侄女儿进门给宝玉做媳妇了,呵呵……薛家嘛。倒也不错,百万家财呢。只是那家人到底是商户,这出身不免低了一些。可是如今也没别的什么好点儿的人选了,只好将就将就了……

贾母跟王夫人各自揣着心思算计的时候,有小丫鬟来报:薛太太带着哥儿姐儿进府来了。

薛家人是从偏门进府的,贾赦和张氏都没有出面见客。一来,薛家人的身份不够;二来,贾赦是知道薛家当年对自家妹妹和外甥外甥女下药的事儿的,虽然薛家上一代的家主自己了断了,但是这小心眼儿外加护短的小毛病,并不是人林如海独有的,贾赦也挺记仇护短的。他没叫人把这几个活下来的薛家人给打杀了喂狗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自己跟他们笑脸相迎吗?

那啥,姻亲?跟薛家有亲的是自个儿那倒霉催的弟弟。且兄弟俩个早已分家,薛家跟自家那是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自打知道今日薛家人要登门给老太太请安,贾赦早早的就避出去了,省得自个儿到时候一个没忍住,真干出什么叫薛家断子绝孙的事儿来可就不好了。

贾赦如此抵触薛家人,为啥还会同意薛家人进贾家的大门呢?这自然是有贾母的命令在里面了,为的竟然是那个被圈养在府里的贾宝玉,他的亲事。唉,谁叫这满京城的,竟然没有一户好人家愿意把自家的女孩儿许给贾宝玉呢?贾母这也是没办法。而且,贾母还不能明着跟薛家提,要给贾宝玉聘娶薛家女孩儿的事儿,就怕薛家不同意。老太太如今想着曲线救国呢,盘算着要叫那个最爱跟老太太阳奉阴违的二太太去促成这事儿。

薛王氏与王夫人俩姐妹多年未见,这乍一见到,不免互相搀扶着对抹眼泪珠儿。众人好不容易劝住了,王夫人这才引着薛王氏去拜见贾母。一番见礼之后,薛蟠被带人领着见贾政去了。

贾母笑呵呵的跟薛王氏说了几句路上劳累,持家辛苦之类的客气话,接着将薛宝钗叫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回。薛宝钗今儿个穿的是绯红色的旗装,外罩一件镶边儿的杏黄色马甲,看着倒也有几分贵气。再看她一身的雪样肌肤,眼如水杏,脸若银盘,身材略丰,贾母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瞧着像是个好生养的。

“姨太太家的姐儿真是不错,姨太太调教的好。”贾母带着几分欢喜的赞道。

王夫人微微撇了下嘴角,心里只道贾母虚伪。

薛王氏倒是谦虚的回道:“老太太快别夸她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

贾母笑呵呵的给了一份还算不错的见面礼,又使人去唤贾宝玉。“家里亲戚来了,也叫他出来见见,认认亲才好。”

趁着贾宝玉还没来的这个空档,薛王氏使人拿出了带过来土仪要分,“听说府上还有三位姑娘在,……”

“她们今儿个被我的外孙女儿邀去林家赏花去了,帖子是早早就下了的,她们小姐妹的也早就应了。如此也不好不去,倒是今儿个姨太太是见不着那几个孩子了。不过也没关系,宝玉今儿个正好在家,你们两姨表亲的,倒是可以借此亲近亲近。”

王夫人许久没见过儿子了,一时激动之下,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道贾宝玉依旧是老太太的心肝儿宝贝疙瘩肉。她哪里能想到,贾宝玉如今是被圈养起来了。不过对于贾宝玉来说,这或许正是他自己所求的呢。

贾宝玉乐不可支的来了,对着贾母、王夫人、薛王氏一叠声的见礼请安问好。

王夫人挽着薛宝钗,指着贾宝玉笑道:“这是你宝玉表弟。”

贾宝玉最是喜欢女孩儿的,见来了个如此貌美出众的表姐,亦是不胜欢喜,连忙上前作了个揖道,“宝姐姐好。”

薛宝钗笑着还了一礼。

贾宝玉当下就高兴的眉开眼笑起来,围着薛宝钗嘘寒问暖的。薛宝钗此时对着贾宝玉还没有什么心思,她还惦念着进宫的事儿呢。只是贾宝玉长得好,对着女孩子又惯是温柔小意,伏低做小的,如此薛宝钗也拉不下脸来做出什么疏远的姿态。再说,自己还有求于姨妈呢。

贾母心里乐见其成,便拉着薛王氏在那里说话,先问了她们在京里住哪儿,听说薛家在京里有处宅子,不过就没住人罢了。贾母心里转念想留薛家人住下,又担心时间久了,薛家人会察觉出什么来,一时倒有些为难。

王夫人其实也想跟自己妹妹住的近些,只是自家如今的宅子实在是小,王夫人没脸叫自己妹妹知道。

等着薛王氏打算告辞回家了,贾母同王夫人一起苦留晚饭。

薛王氏还有事儿要同王夫人商量,所以只推拒了一回便应下了。

贾母吩咐鸳鸯去安排晚宴不提。

饭后,贾母不过跟着说笑了一回,便道乏了。

王夫人领着薛王氏和薛宝钗去了张氏给安排的屋子里说话。

丫鬟们伺候着端茶倒水,王夫人端着架子将人打发到屋子外头去候着。

“自打元春去了宫里,好几年也没个音信。等着进了贝勒府,更是连面儿也难见着一回。今儿个我一见宝丫头便喜欢,就想着有这么个丫头能伴在我身边才好呢,贴心又懂事。”王夫人拉着薛宝钗的手,对着薛王氏叹道。

薛王氏听着王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时倒有些踌躇,便道:“我这命,自是没法同姐姐比的。”嫡嫡亲的俩姐妹,一个嫁进了公侯府邸,另一个却只能嫁作商人妇。这际遇,真真是云泥之别。(未完待续。。)

133、为迎春,张氏借嬷嬷

薛王氏叹了又叹,接着道:“但凡蟠儿懂一点事儿,争一点儿气儿,我也不用在这里发愁了。倒是亏得老天爷怜悯,我这个宝丫头最是懂事不过,小小年纪的就已经知道帮我分担家务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个不是还在家里无忧无虑的玩耍呢,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王夫人想到自己妹妹这个年纪就已经守寡在家,不免也替她感到难过。

姐妹俩又对着哭了一回,薛宝钗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二人,又唤人打水给二人梳洗打理。一番忙碌之后,姐妹俩又重新坐了下来。

“对了,妹妹想求姐姐个事儿。”薛王氏说着,朝王夫人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咱们姐妹之间,何需一个求字。什么事儿,妹妹尽管说。”王夫人说着,端起了小茶盅啜了一口。

“妹妹家的境况,姐姐也是知道的。蟠儿不争气,薛家那几房也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妹妹家里倒是不如以往体面了,那时候好歹也是个皇商呢。多亏了宝丫头懂事,想着效仿她元春表姐,也给家里搏个前程。”

王夫人默默的听着,并没有什么表示。

薛王氏有些不安的继续道:“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安排,叫元春指点指点宝丫头。”

说着,那个装了一对极品东珠的锦盒,被薛姨妈推到了王夫人的跟前儿。

王夫人这回却是对着那个锦盒视若无睹了起来,她如今心里想的是怎么样才能打消妹妹要送薛宝钗进宫的念头。

宝丫头可是要留给自己的宝玉的,怎么可以进宫去?

还有薛家的百万家财。这些难道不是给宝丫头做嫁妆的?宝丫头要是进了宫,这些家财要怎么办?难道要给薛蟠那个败家子儿吗?

王夫人拈着手里的佛珠。心思飞转。“元春哪里是那么好见的。贝勒爷那里,竟是一时半刻也离不了她的。”

王夫人又道:“妹妹初来京城。怕是还不知道呢。”

说着,王夫人把贾母今天刚告诉自己的,关于宫女位份的那道旨意,说给了薛王氏。

“这要是再早几年,宝丫头说不定真有什么大造化呢。只是如今,却是不能了,倒是可惜了宝丫头的品貌……”王夫人假模假样的惋惜了一回。

薛宝钗的脸色晦暗不明,薛王氏却已经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妹妹别担心,”王夫人紧接着安抚薛王氏。道:“以宝丫头的品格儿,难道还怕找不到什么好人家?要我瞧着,宝丫头比那林丫头可是强出一座山了的。”

林丫头?

薛王氏疑疑惑惑的问道:“姐姐说的,是你那小姑子家的女孩儿?”

“可不就是她嘛。”王夫人撇着嘴,冷笑道,“一副病西施的模样,瞧着就叫人恶心。还是个尖酸刻薄,最是一副小性儿不容人的!”

要不是那个死丫头,自己的宝玉哪里会被贾政收拾的那么惨!王夫人心里真是恨极了。

“这是怎么说的。林家好歹也是著姓大族出身,咱们怎么好跟人家比。”薛王氏连连摆手,说道。

王夫人可是不乐意了,瞪着眼睛。道:“宝丫头怎的就比不过林家那个病歪歪的死丫头了?宝丫头模样好,性情好,又能管家理事的。在我看来真是最好不过了。那个林丫头弱不禁风的,能不能养到选秀还两说呢。这三天两头不是头昏就是脑热的。哼!我瞧着,可不像是个有福寿的。哪里及得上咱们宝丫头呢?宝丫头如此品格儿。来日必是大有福气的。”

薛王氏笑笑,倒是没再说什么。

薛宝钗心里对着王夫人口中的林丫头生出了几分好奇,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打听这人的好时机,便耐下性子,顺着王夫人的心思陪着说起话来。

再说林家,张氏午饭后就领着三春过来了。

这事儿贾母却是没说实话。林家其实没下帖子,倒是张氏递了帖子要过来的,为的就是避开薛家人。

张氏过来,自然是跟贾敏一处说话。三春便跟黛玉一起,去了燕子坞玩耍。

小姑娘们在一起,说话什么的都随意了起来。如此,黛玉便从探春那里知道了张氏这次来林家做客的真正缘由。

“听说薛家的姨妈带着表哥和表姐一起来京都定居了。昨儿个她们递了帖子,说是今儿个过午要来给老祖宗请安。”迎春一边拈着棋子儿把玩,一边事不关己的说道。

探春手里绞着帕子,“听说薛家的那位表哥在金陵打死了人。闹出了这样的事儿来,她们一家子在金陵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如此方才来了京都的。”

“听说这位薛姨妈家里是皇商,有钱的很。薛家表哥打死人的事儿,就是她们家里拿钱打发了事的。”惜春冷冷的说道,“哼!这样的人家,真是叫人躲还躲不过来呢。谁还愿意往上凑去?”

迎春听了这话,皱着眉,朝惜春睇了一眼过去,“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好歹控制着些自己,别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以后,你这样子很容易叫旁人拿捏住你的心思,做些算计出来。给人当枪使唤了,都是轻的了。”

惜春被迎春一顿训诫,耷拉着脑袋,道:“这不是在林姐姐这儿嘛……”

黛玉捧着一本《庄子》,坐在那里看着三春,但笑不语。

张氏来找贾敏说话,倒也不全是为了避开薛家的人。

“我算着,迎春的年纪刚好能赶上两年后的那轮大选。妹妹也是知道的,我跟你哥哥并不想着叫迎春进宫做贵人什么的,或是指给什么权贵人家。以咱们这样的家世,迎春指给了那些权贵人家,也不过就是格格侍妾之流。倒不如叫迎春在复选时撂了牌子出来,回家咱们自行婚配才好呢。有我跟你哥哥在,再有瑚哥儿和琏二看着,迎春嫁到普通人家做个大妇,也是足够了的。”张氏说着自己的盘算。“迎春虽不是我亲生的,到底是记在我名下。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拿她当我自己的孩子看待。自她六岁,我便叫她掌家理事,主持中馈,想的便是日后好给那孩子说个好人家,与人做正妻。”

“嫂子想的周全。”贾敏点了点,附和道。要不是自己的玉儿早早就被万岁爷订下了,自己也是不想叫玉儿参合进那些皇亲贵戚之家里去的。张氏所想,也正是贾敏所愿。

“我虽是这么个想头,也得要迎春能通过初选才行。要是初选没过,就被撂了牌子,那可就不好说人家了。”张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初选没过的女孩子,会被人认为是品性不好,一般很难找到好亲事。“所以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儿要求到妹妹。”

突然之间,张氏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贾敏眼带疑问的看了过去。

“我就腆着脸,求妹妹把玉儿身边的教养嬷嬷借一个给我。迎春虽然是打小就跟在我身边教养的,规矩礼仪什么的自然是好的。只是咱们这样人家,所遵守的那些规矩,哪里能跟皇家相提并论的。”张氏笑着继续道,“我就想着给迎春找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宫规什么,也好叫那孩子能顺顺利利的过了初选。”

贾敏点了点头,说道:“我道是什么事儿呢,这事儿嫂子不说,我也是要帮忙的。迎春好歹叫我一声姑妈呢,教养嬷嬷的事儿我来安排就是了。不过,今儿个我没法给嫂子说定。”

说到这儿,贾敏轻轻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方才继续道:“玉儿身边的四个教养嬷嬷有些来历,并不是完全听我的。不过,她们在我林家多年,我一直对她们礼遇有加的。我想着叫玉儿去跟那四位教养嬷嬷商量一下,请她们中的一个人过府去教导迎春一段时间。四位教养嬷嬷看着玉儿的脸面,这事儿应该能成……”

张氏听说黛玉身边的教养嬷嬷居然连贾敏都使唤不动,心中不免惊了一下。又听这事儿还要看黛玉的脸面,张氏心下更疑了。她凑近贾敏,压低了声音问道:“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那四个教养嬷嬷不是林家延请到府里来的?还有玉儿那孩子……”

贾敏有些为难的说道:“这里头的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跟嫂子说不清楚……反正日后教养嬷嬷到府上的时候,嫂子还请担待着些,也嘱咐家下人的,别冲撞了嬷嬷……”

“那是自然。”张氏赶紧点头应道,“我会小心应对的,妹妹且放心就是。”

“至于玉儿的事儿,唉,”贾敏叹道,“早有定数。不过如今我却还不好告诉嫂子知道。”

张氏被贾敏的话给弄得惊异未定的,见贾敏神色间确实有几分难言之隐,便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只是,张氏心里已经暗自决定,等着自己回府之后定要将这事儿好好跟贾赦说道说道。(未完待续。。)

134、贾母布局

第二日,林家真的送了一位教养嬷嬷过来,是曾在太后宫里当差的徐嬷嬷。

张氏对此,自是感激不尽,还特意叫了穆九家的,带着礼物去谢了贾敏一回。

因着探春、惜春一直跟着迎春一处住着,徐嬷嬷在教导迎春规矩的时候,这两位姑娘也就顺道在旁边跟着学了一些。探春和惜春自是没资格参加大选的,但是按着贾家如今的家世,也不会送她们去小选入宫做宫女奴才什么的。按着张氏跟贾母商量的,女孩子跟着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学习学习,将来说亲的时候也可以借此叫人高看一眼。

贾母对这种于贾家有好处的事情,自是没有不同意的。何况这位徐嬷嬷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普通嬷嬷,人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对于宫规什么的最是了解。“人家原是林家请去教养自家姑娘的,如今被咱们家借了来,这月例、吃食份例什么的,可不能简薄了。以前林家是什么例,咱家再加一成就是了。”

张氏道了声“是”。

贾母又道:“玉儿也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回头你叫迎丫头给玉儿下帖子,咱们府里的花儿开得正好,请那孩子过府来赏玩赏玩,云儿那边儿也别忘记了。她们小姐妹的,多处处,别外道了才是。”

迎春若是个聪明的,自然可以把握住机会,跟黛玉当面道谢什么的,也显得迎春知礼。这求借教养嬷嬷的事儿,虽然是张氏出面找贾敏说的,到底这教养嬷嬷还是黛玉身边的人儿。黛玉的品貌在那里放着,又有林家那样的家世。黛玉日后的前程说句贵不可言,也是不为过的。

“老太太说的是。”张氏笑应道。“她们女孩子也就这个时候还能松快松快,等着以后出阁了,怕是没有这么舒心的日子了。”

“正是这样呢。”贾母笑呵呵的说道,“凤丫头也是个爱玩的,到时候别忘记叫上她。不然,那猴儿指不定闹出什么样儿了呢……”

贾母对于这个模样出挑,行事爽利的孙媳还是很有几分喜欢的。“如今瑚哥儿俩口子带着孩子都去了任上,府上的人少了许多,不如叫琏二他们住回来。府里也好热闹热闹……”

“……”张氏微蹙着眉,并没有马上应下来。

贾母看了张氏一眼,慢悠悠的接着道:“我知你心里在顾忌什么,只是眼下我这里正有桩要紧的事情要做,叫琏二他们回来住,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看罢了。”

张氏心里疑云顿生,“老太太……”

贾母不容反驳的吩咐道:“咱们家的客院那里,你收拾一个不太差的院子出来给老二一家子。琏二他们回来就住琏二原来的院子就好了。”

张氏心有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贾母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想为了这个跟张氏闹僵,遂开口安抚道:“你且放心,等着那桩事儿成了,老二一家子还是要回他们自己的宅子去住的。至于琏二他们小俩口。你跟老大自己决定。”

要不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宝玉,自己何至于操心算计至此。到底是自己亲孙子,虽然已经是长歪了。没有掰回来的可能了,自己还是希望重孙子能长好些的。不然老二那一房就真的无后了。

张氏心里疑疑惑惑的。却也只好先应下来,心里想着回去找贾赦问问。看看老太太这次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可千万别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啊……

三天之后,黛玉带着两个教养嬷嬷和雪雁雪鹭一起,坐着林家的马车到贾府来了。

贾家正门大开,三春和湘云亲自带人在二门那儿迎着。小姐妹们见面,自然是一番亲亲热热的景象。

湘云高高兴兴的挽着黛玉,边走边道:“可是见着你了,真是想死我了。”又道:“老祖宗正等着你呢。”

众女一路说笑,莺声燕语的行至慈晖院。

“我的玉儿,快过来叫外祖母好好瞧瞧。”贾母也不等黛玉拜下去,直接就拉着黛玉坐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瘦了呢。你打小在江南长大,那儿的气候好,养人。京都这里风大沙大,也燥得很,这每逢换季的时候,也难怪你身子不得劲儿。”

说着贾母又唤来鸳鸯,吩咐她去小库房里取了好些补药之类的,“这些叫人给你先放到马车上,带回去慢慢吃。你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着才行。”

黛玉笑着谢了,“外祖母慈爱,玉儿就却之不恭了。”

贾母欢喜的拍着黛玉的手,“好孩子。”

湘云笑着凑过来,打趣道:“林姐姐一来,老祖宗就看不到云儿了。那什么好吃的,也尽给了林姐姐,唉——”

“你这个猴儿!”贾母笑骂道,“往日里你来,我缺了你吃的?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都叫你给糟蹋了……”

“老祖宗——”湘云不依的娇嗔了起来。

贾母跟着黛玉湘云还有三春一起,说笑了一会儿,便道:“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你们小姐妹的自去玩吧。中饭叫人摆到藕香榭去,这样的天儿,在那临水的地方用饭,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众女笑着辞别了贾母。

薛宝钗这日照例过府来看望王夫人。

贾家依旧是开的偏门,薛宝钗不禁眼眸一暗。莺儿见状,不免在那里扬声说道:“贾家这样未免太不把姑娘当回事儿了,竟然只叫姑娘从偏门进府。咱们薛家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姑娘又是府上二太太的外甥女,这些下人也太没个规矩礼法了……”

“好了,”薛宝钗喝止了莺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能由得你胡闹了。”

这主仆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马车外头的贾家小厮自然是听见了,不免冷笑了一声。这位薛家的小姐倒是有些意思,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亲戚了呢。一个商家女,偏要端着世族千金小姐的架子。

薛宝钗并不知道贾家的小厮在想什么,她自己正在那里烦着呢。几次见面,姨妈话里话外的说着自己如何好,她是如何喜欢自己,却是只字不提带自己去见元春表姐的事情。关于宫女子的旨意,薛王氏差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倒是跟舅妈和姨妈说的一样。薛宝钗失望之余,却也没有完全死心,总想凭着自己的品貌去博一个万一。

芷兰院如今名义上是二房的院子,其实真正住在这里的,只有一个王夫人。当日,王夫人得知自己一房可以搬回到府里来住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不过,王夫人听不待见赵姨娘和贾环的,所以便以这院子太小为理由,没叫赵姨娘住过来伺候。贾政则是早已对王夫人恼得不行,根本就不肯搬过来看见这个女人。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贾政,诅咒诅咒赵姨娘,叫她搬回到自己的宅子去住,那是不能的。

自己家的那处宅子小且不说了,自己妹妹一家子可是回来了,这常来常往的,自己住在那样的地方,瞧着也不像啊。在薛王氏面前,王夫人素来是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她可不想失去这种被人仰望的感觉。

“宝姑娘来了。”

竹帘被撩起,宝钗一脸端庄的跟王夫人请安问好。

“我的儿,这大热天儿的,难为你这么天天过来看我了。”王夫人一脸慈爱的拉起薛宝钗,又唤人去端冰镇酸梅汤过来。

“这酸梅汤是用冰镇过的,我儿且喝来解解暑气。”

薛宝钗笑着谢过王夫人,“姨妈今儿个气色倒是比前几日愈发的好了。”

“呵呵,这都是你的功劳了。”王夫人笑道,“有你这么乖巧孝顺的孩子在身边,姨妈再没有不好的了。我只盼着你能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呢……”

薛宝钗心里好一阵子的无奈,面儿上却仍旧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我也盼着能一直陪着姨妈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只是薛宝钗接着说道:“只可惜,我终是要参加小选的。”

包衣旗的女孩儿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这也是祖制了。只不过如贾家、薛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多是会给自家的女孩儿办理免选的。这些人家的女孩儿都是打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一个个身娇肉贵的跟大家子小姐一样,如何还能吃得了那个苦,进宫给人当奴才伺候别人去?

王夫人的心情因着这句话,立刻从云端跌进了深谷。她心下不愉,神色间便难免冷淡了下来,“这小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的,总是要先审查……”

说到这里,王夫人突然不说了,神色也突然好了许多,“我的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你哥哥是个不争气的,你要是再进了宫,你妈妈身边可就再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薛宝钗看王夫人眨眼间的工夫,就变了两回脸色,心中不免起疑。(未完待续。。)

135、钗黛初见

薛宝钗对于王夫人先冷后热的突兀态度很是疑惑,不过她素来就是个能端得住的,所以神色间倒是叫人瞧不出什么异色来,只是坐在那里笑道:“妈妈说,等着来年大选之后,要给哥哥求门好亲事的。等哥哥娶了嫂子,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王夫人银牙暗咬,心里的主意更是坚定了。她硬是扯出一抹不算太过难看的笑容,说了声“好孩子”,便沉默了。

薛宝钗也是无奈,她并不想惹恼这位姨妈。姨妈想留自己做她的儿媳妇,这事儿薛王氏私底下跟薛宝钗透过底儿。只是薛宝钗存着青云志,一心想进宫博个富贵前程,倒是瞧不上贾家如今的家世。

“宝二爷来了。”

说来也奇怪,每逢薛宝钗过府见王夫人,总能遇见贾宝玉。王夫人只以为这仅仅是贾宝玉和薛宝钗之前的缘分,却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贾母事先就安排好的。芷兰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都是贾母的人,薛宝钗只要一过来,贾母就会得了消息,然后派人叫怡红院那边的人领着贾宝玉找过去。

“给太太请安,”贾宝玉对着王夫人一丝不错的行礼问安,又转头去瞧薛宝钗,“见过宝姐姐。”

王夫人笑着拉过贾宝玉,摩挲了一阵子,方才说道:“我乏了,你们姐弟俩自去玩吧。听说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你们不若过去瞧瞧。”

王夫人这是有意叫两人亲近亲近呢。

薛宝钗心下叹了一口气。

贾宝玉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太太说的正是呢,如此好景。咱们正好找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一起,大家作诗联对岂不妙哉。”

王夫人的眉眼瞬间就耷拉下来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拈着佛珠说“去吧。”

贾宝玉一路上围着薛宝钗问这问那嘘寒问暖的。薛宝钗纵是不耐也不好发脾气,只是语气到底不算有多热络。贾宝玉的心思敏感,自然能察觉一二,他也没想到别的,只当是这天儿太热,薛宝钗长得珠圆玉润的,怕是不耐暑气。贾宝玉伏低做小的亲自帮着薛宝钗打扇,倒是叫薛宝钗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临近藕香榭的时候。远远的就传来了史湘云的声音。

贾宝玉先是一愣,再是欣喜的说道:“是云妹妹!”

转头,贾宝玉拿着扇子在自个儿脑袋上打了几下,懊恼道:“该死该死!我怎么把云妹妹给忘记了呢,云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居然都不知道……”

薛宝钗头一回听说史湘云,见贾宝玉谈及这个云妹妹的时候,态度亲昵,心下不知不觉竟有些涩涩的。

“宝姐姐还没见过云妹妹吧?”贾宝玉一边问着。一边引着薛宝钗往藕香榭的方向走。“云妹妹是老祖宗娘家的孩子,打小她爹娘就过世了,一年里倒有一小半的时间是住在咱们府里的……等着宝姐姐见到了她,也定是会喜爱她的……”

薛宝钗眼珠子转了两圈儿。一个失怙失恃的孤女,想来也是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倒是不足为惧。

黛玉等人正在联诗。倒是没有注意逐渐走近的贾宝玉和薛宝钗二人,直到一个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欢喜还有几分忐忑的声音响起。“林妹妹?!”

众女闻声俱是一惊。

湘云多少也听说了黛玉初来贾府,被贾宝玉冲撞了的事情。她是大家子出身。虽然性子有些男儿气,也知道那事儿的严重性。她打小就跟贾宝玉玩儿在一起,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家里嬷嬷也耳提面命的说过,要离这个贾宝玉远着点,不然会有碍闺誉。纵是以后真要嫁给这么个人,女孩子家也当有所矜持,日后方不会被人挑理说嘴。

“宝玉怎么过来了?”开口问话的,是迎春。她蹙着眉,朝自己的大丫鬟司琪打了个眼色。

贾宝玉却是恍若未闻,只是对着在场的几个女孩子一个一个的作揖问好。

“许久都没见到姐妹们了,你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都不去给老祖宗请安呢?”

“还有,云妹妹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来了,怎么也不去找我玩呢?我那里还给你留着你爱吃的酥酪呢……”

“林妹妹,你这帕子绣得可真好看,跟真的似的……”

藕香榭里,众人静默,只贾宝玉东窜西跳的拉着这个姐姐问好,又拽着那个妹妹说话。

黛玉拧着眉与湘云两个隐隐拉拉开与贾宝玉之间的距离。

“爱哥哥,你今儿个不用上学的吗?”湘云问道,她并不知道贾家已经对这位放弃了希望,圈起来养着了。

“读那些酸文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姐妹们一起说笑呢。”贾宝玉笑道,又想起薛宝钗还跟在一旁,忙与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薛姨妈家的宝姐姐的。”

除了湘云,三春跟黛玉都是知道薛家的。

“宝姑娘。”迎春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探春、惜春的态度与迎春相仿,不过念着薛宝钗年长,倒是唤了一声:“薛家姐姐。”

黛玉和湘云跟着也唤了一声“薛家姐姐”,算是打过招呼了。

薛宝钗见众人神色冷淡,并不见热络,心下不禁微恼。

贾宝玉倒是并没有被三春等人的态度影响,依旧热络的为薛宝钗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二姐姐。”

“这是三妹妹、四妹妹。”

贾宝玉笑着拉过湘云,“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云妹妹了。”

薛宝钗一一回礼,只是在看到湘云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她热络的拉起湘云的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对着湘云说了好些亲热的话。倒是叫史湘云觉着莫名其妙,“薛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虽然没了父亲母亲,叔叔婶婶还在呢,哪里就能委屈到我了?再说老祖宗还看着呢……”

轮到了黛玉,那一身清华淡漠的样子,倒是叫贾宝玉不敢像对湘云那样,对黛玉生出半点儿亵渎亲近的心思来。“这位是姑妈家的林妹妹。”

其实薛宝钗一踏进藕香榭的时候,就注意到林黛玉了。那么出众的一个人,叫人想忽视都难。

对于黛玉,薛宝钗虽然一直没见过真人,却是并不陌生的。想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她就传过黛玉“福缘深厚”的话来。只是可惜,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自家与林家的矛盾,薛王氏对林家后宅下手算计的事情,薛宝钗影影绰绰的都知道一些。看着黛玉一身娇柔,弱不胜衣的样子,薛宝钗暗忖,这该是那些年妈妈使人对她下药所致。

再看黛玉眉眼间自然天成的风流妩媚,薛宝钗不禁暗自庆幸,得幸亏了林家的这个女孩子是个没有福寿的,不然的话有这样的人存在世上,还叫别人怎么出头呢?

薛宝钗倒是也想伸手去拉黛玉,只是黛玉秀眉一蹙,转过头却是对着迎春说道:“我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又问湘云:“云儿是打算住下,还是回家去?”

湘云本就因贾宝玉突然跑过了拉她的事情恼着,后来又被薛宝钗话里话外拿着自己失怙失恃的事情惋惜了一回,便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下来了,道:“我跟林姐姐一路回去。”

“林妹妹……”贾宝玉想挽留,却被迎春打断了话头,她倒是没留黛玉湘云两个,只是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今儿个怠慢两位妹妹了。咱们改日再聚好了。”

说着,迎春又点了几个婆子吩咐道:“好生送林姑娘和史姑娘出去。”

湘云跟着黛玉一起,由着各自的丫鬟婆子教养嬷嬷簇拥着走了。

贾宝玉有心靠近两人说话,却因为两人身边围满了人而不得。

贾宝玉的失落,看在薛宝钗的眼里,竟在心里无端起了一分想要争个高下的心思来。薛宝钗素来心气儿极高,自认比起那些公侯千金什么的,自己也是不差什么的。就像眼前儿的三春还有湘云,前者三人论模样,虽然也不错,却是比不过自己的;后者虽然模样出挑儿,与自己各有千秋,然她不过一介孤女,哪比得上自己手握万贯家财?

唯有一个黛玉,叫薛宝钗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模样、家世,样样出挑儿,竟是生来跟自己作对的一样。

不说薛宝钗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抱怨着“既生瑜何生亮”,黛玉这时候也是恼得不行。

这位薛姑娘可真是奇怪,要不是自己确认以前从没见过这人,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引得这位薛姑娘乍一见面就对自己生出敌意来了。还有她那个眼神儿,看着自己一副怜悯同情的样子。什么意思啊?好像自己就快要命不久矣似的……

回头得要去问问娘亲,这个薛家是不是跟自己家里有什么过节啊?黛玉怀疑的想着,这人自己以前肯定是没见过。可是依着这人初次见面的态度,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啊。既然不是因为自己,那就是家里头了。(未完待续。。)

136、没由来的熟悉感

黛玉跟湘云前脚辞别了三春,后脚就有丫鬟把这事儿报给了贾母知道。

贾母听那丫鬟伶牙俐齿的把当时的情形那么一说,心里只道要出事儿。今儿个王夫人怎么就把人给放出去了呢?这俩孩子出去逛园子也就罢了,贾家的园子不大,却也不小,能叫这俩人刚好撞见了三春跟黛玉湘云几个小姐妹,那也有够运气的了。再者,宝玉的那个呆根子,贾母是知道的,也很无奈。那孩子对着湘云做出那样拉拉扯扯的举动,说来也是他性格使然,纯属无意。可是薛宝钗对着湘云说的那些话,贾母听着可就不舒服了。那话里话外的映射,贾母人老成精的,如何听不出来?哼!我史家公侯门第,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商户出身的来指摘。

叫贾母自己讲,她是不想叫家里的三个姑娘跟薛宝钗打交道的。一来因为薛宝钗的身份低微,商户女而已,还没那个资格跟自家的姑娘平起平坐的;二来通过这些日子的暗中观察,贾母发现这个薛宝钗心机不浅,也有些手段。不过,许是因为薛宝钗商家出身的缘故,她的那些手段却是上不得台面。贾母可不想叫这个薛宝钗带坏了自家花骨儿朵似的女孩子。所以,薛宝钗来了贾府几遭,贾母也没想着叫三春跟薛宝钗认识认识,更别提什么作伴的话了。

今儿个这事儿,要是有婆子在鼎儿家的跟前儿学那么两句,两家的关系定要生出间隙来。还有林家那里,宝玉被自己软禁圈养起来的事儿。敏儿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同意黛玉来贾家做客。有那么个说话混不吝的人在。林家哪里敢叫自己的姑娘来啊,没得被带坏了名声呢!

“鸳鸯。晴雯。”贾母扬声唤来二人。这事儿得赶紧补救,不然越拖越糟。这事儿原是因着自己的一点儿私心而起,贾母也不是个会推诿过错的人,她也不去找张氏出面了,当下就唤来了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又开了自己的小库房,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一通。

“湘云每次过来,都是鹦哥儿跟着伺候的。鸳鸯,你带上鹦哥儿去史家。叫鹦哥儿好生劝慰云儿。只说看着老祖宗的面儿,千万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鸳鸯福身应了声“知道”。

贾母又吩咐晴雯:“你是个说话利落的,去了林家,跟我的敏儿好生说说。这回是我大意了,只是好歹看在母女份儿上,别跟我老婆子计较。这个月十五,咱们府上要去清虚观打醮,你顺道问问林家要不要也跟着咱们一块儿过去散散心?那里风水好,景儿也不错。这种天热热的叫人不舒服。不过那个地方却最是凉爽不过的了……”

晴雯脆生生的应道:“老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打发了鸳鸯和晴雯,贾母在一张紫檀雕花罗汉榻上眯着眼歪在那里,身后有丫鬟玻璃给打着扇。身前又有琥珀跪在那里手里拿着美人捶在给她轻轻捶着腿。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悄悄走了进来,径直跪在贾母跟前儿,“奴婢给老太太请安。”

“嗯。”贾母轻轻应了一声,“说说吧。这回二太太跟那个薛家的丫头,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是。”那个小丫鬟看着年纪小。样貌也不出众,只一双大眼灵活有神,且她记性极好,嘴皮子学话也利索,嘚吧嘚吧了好一会儿,就把王夫人跟薛宝钗两个人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给复述了一遍。

贾母静静的听着,直到这小丫鬟说完了,方道:“嗯,你这差事做的不错。玻璃,取二十两银子来赏给她。”

“谢谢老太太的赏。”那小丫鬟磕了一个头,面带欢喜的谢了贾母的恩赏。

“你回去继续盯着,好好做事,赏钱自然少不了你的。”

“奴婢知道了。”说完,小丫鬟又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退了出去。

贾母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玻璃和琥珀也是跟在贾母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虽然比不得鸳鸯,却也没差太多。

“你们说,薛家的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无端端的,怎的就跟玉儿对上了呢?”想起藕香榭里的事情,贾母幽幽的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玻璃跟琥珀对视了一眼,方才开口说道:“想来是美人相见,生出了几分忌惮的心思了吧?”

贾母听了这话,轻嗤了一声。

琥珀眼珠儿一转,接过话茬,“依奴婢看,那位宝姑娘倒是很有些认不清自个儿身份的样子。”

这话说的,真是深得贾母的心啊。“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见识?她家出了个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哥儿,可见家教如何了?”

说着,贾母一叹。原本想着把薛家的姑娘说给宝玉的,如今想着那姑娘的性子,贾母不禁又犹豫了起来。

这万一又是个跟王夫人一样的败家娘们儿,可怎么好哦……

林家那里,贾敏正问着黛玉话呢。

“怎么?那个薛家姑娘对你说了什么?”贾敏问道,

黛玉回来之后,自然是先去跟贾敏问好,顺便就问了自家跟薛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也没说什么,”黛玉轻轻扯着手里的帕子,道,“只是薛家的姑娘瞧着我的眼神儿不大好的样子。”

贾敏凤眸微眯,“哦?”

“感觉跟看着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差不多……”黛玉心里也不舒服的紧,薛宝钗那眼神儿,怎么瞧怎么觉得瘆的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贾敏搂过黛玉,“我的儿,那个薛家的事情说来话长了。赶明儿得了空,娘亲慢慢说给你知道。薛家的人既然上京了,又攀附上你外祖母家,怕是以后免不了要见面的。有些事也该叫你知道,省得日后被人算计了去。”

贾敏这里正说着呢,就听外头有婆子来报:“贾家老太太身边儿的晴雯姑娘来了,求见太太呢。”

贾敏笑了笑,对着黛玉道:“定是你外祖母打发过来,给咱们一个交代的。”那个贾宝玉,不是说好了不叫出来见人的吗?好端端的,怎的又把人放出来了?

晴雯进到屋子里,先是给贾敏问安,又对着黛玉行了礼。

贾敏指了个小凳,叫晴雯做了,又问了贾母身体好不好?

晴雯自然是说好的,又按着贾母的吩咐,给贾敏和黛玉道了谦,“……这事儿老太太也是没想到呢。老太太说了,叫姑太太看着老太太一心为了儿孙的份儿上,只别跟老太太计较这回了。”

贾敏挑着眉尖儿,看向晴雯。“那个宝玉的事情,原是你们大太太过来跟我说的。不然,我也不会叫黛玉去你们府上做客。老太太说一心为儿孙?你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晴雯心下琢磨着,这事儿告诉贾敏也不是不行,便道:“姑太太也是知道的,二房政老爷膝下只宝玉少爷一个嫡子。宝玉少爷如今年岁也大了,老太太虽然是把人养在府里,却也想着给宝玉少爷说门看得过去的亲事。”

贾敏听了点点头,这事儿倒是任谁都不好拦着的。

晴雯接着道:“年头的时候,老太太就托了媒人说了几家,可惜都没成。这也不能怨人家不肯,谁叫宝玉少爷当年闹出来的事儿太大,到现在还被好些人家拿出来说嘴呢。”

贾宝玉那次被抓进顺天府大牢的事儿,贾敏也是知道的。这事儿叫贾敏说,那个宝玉纯粹是叫王夫人宠坏了的。在流着王家血脉的几个女子中,也就一个王熙凤还能贾敏看得上,其余几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叫做“俾睨天下”的毛病,也不知道她们凭的什么,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老太太莫不是打算把这个薛家的姑娘,配给宝玉?”贾敏顺着晴雯的话头,问道。“那个薛家的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晴雯笑了笑,答道:“老太太的心思,咱们做奴婢的哪里能全猜得着?不过想来,老太太应该只是有这么个想头。成不成的,哪有那么快就能定下来的?”

说到这里,贾敏也没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叫人给晴雯上了茶,倒是跟晴雯问了一些贾母的事情。

晴雯自是一一回了,又道:“这个月十五,老太太想着去清虚观打醮,问姑太太可有空闲,也带着林姑娘过去散散心。”

“这个月的十五,倒是有空的。”贾敏思索了片刻,便应了。

“那敢情好,”晴雯笑眼弯弯的,两颊上的浅浅梨涡愈发明显了,“到时候姑太太是跟着咱们府上的马车过去?还是……”

“这倒是不用劳烦你们府上了,我们自己坐车直接过去就行了。”贾敏婉拒道。

晴雯此次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又跟贾敏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等着晴雯走了,贾敏却突然想起了一桩事儿。

“我瞧着那个晴雯,怎的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呢……”贾敏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晴雯模样,喃喃的说道。(未完待续。。)

137、清虚观偶遇

贾敏在那里兀自琢磨着晴雯带给她的熟悉感,黛玉却是轻笑了一声,“娘亲不觉得,那个晴雯眉眼间倒是跟女儿有几分相似吗?”

贾敏闻声,看向黛玉,恍然大悟道:“怪道叫我觉得熟悉呢,竟是真的有我儿的几分品格儿呢……”

其实这事儿,在场的福嬷嬷和雪雁早就察觉到了。只是这话,却不是她们能说的。黛玉好歹是林家的主子小姐,哪里好把一个丫鬟拿出来跟她相提并论的。真要是说出来,怕贾敏当场就要恼了呢。

“她一个丫鬟,竟得了那样的容貌,将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贾敏惋惜道。

黛玉笑了笑,“晴雯是外祖母调教出来的,瞧着她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儿想着她该是知道要怎么做才是。”

贾敏叹道:“希望如此吧。”

说完,母女俩转而说起了十五去铁槛寺的事情。

十五那天大清早的,贾敏便带着黛玉,还有两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嬷嬷们,坐着自家的车轿出了城,往位于京都城郊的清虚观去了。

那清虚观四周环山抱岭的,在这炎炎夏日里也不失为一处上佳的避暑之地。

贾敏等人到的时候,贾母一行人早已来了。凤姐儿亲自领着人在外头候着,见到贾敏和黛玉,立刻上前见礼,笑问姑妈好妹妹好。

“你嫂子不在,倒是要叫你受累不得闲了。”贾敏抬手扶起王熙凤,笑道。“这大热天的,难为你亲自在这儿候着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我难得能这么孝敬姑妈一回,哪有什么累不累的?”凤姐儿亲自扶着贾敏的手臂。娇笑道。“今儿个就老太太、母亲、我还有三位妹妹在这里,父亲和琏二在钟楼那里歇着。这清虚观的正楼早两天我就使人过来打扫干净了。里头的那些小道士也叫人打发去了别的地方。楼里挂了帘子,置了冰盆,又有婆子们在外头守着,保管不会叫那些闲杂外人冲撞姑妈和妹妹的……”

“姑妈跟妹妹在家,长天老日的理家管事,定是闷的很。今儿个老祖宗可是点了几出戏,姑妈跟妹妹正好可以舒舒服服的听一回。”

贾敏听凤姐儿安排的无一处不是,不免赞道:“你是个能干的,做事很是周全。只是。”话音一转,贾敏接着道:“我这个玉儿是个爱静的,素来不耐烦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文。”

凤姐儿眼珠儿一转,笑道:“那也不妨什么,她们小姐妹们尽可在一处说话,茶果点心,什锦馐盒都是备好的。妹妹要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叫琏二给妹妹安排去……”

黛玉抿着嘴儿。轻轻浅浅的笑着,“凤姐姐安排的已是极好的了。”

凤姐儿被黛玉笑得眼晕,怪叫道:“得亏了我不是个男的,要不然定要把妹妹抢回家去。”

黛玉听了这话儿。粉颊飞红,轻啐了凤姐儿一口,“亏我还叫你一声嫂子呢。”

凤姐儿见黛玉害羞。倒是越发得劲儿了,一路上倒是不停的逗着黛玉。

贾敏心知凤姐儿并无恶意。不过是姐妹之间说笑而已,玉儿也不是个小气的。不然定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了。贾敏索性放开手不管这两人笑闹打趣的,只是一路跟着看着笑着。

见了贾母之后,黛玉自去找三春玩耍说笑。

迎春见黛玉神色安然,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

惜春却是不管旁的,她素来喜爱亲近黛玉,见着黛玉来了,早早便上前挽着黛玉,闹着要跟黛玉手谈两局。

探春只在一旁看着,偶尔说上两句,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贾母身上。

“林姐姐身上这是什么香?怪好闻的。”惜春离着黛玉最近,隐隐约约的觉着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清香,扑鼻而来。

惜春鼻尖儿微动,朝着黛玉身上嗅着,“好像是花香,却又不像是这时节的那些花儿的味道……”

探春也跟着附和道:“这味儿是有些个不一样,竟跟平日里闻到的那些香气不同的。”

惜春眼见着就要攀到黛玉身上了,黛玉不得不拿着手里双面绣的团扇扑到惜春脸上,道:“哪里是我身上的香味了,不过是这珊瑚串子上的小香薰里的味道罢了。”说着,黛玉便将那手串撸了下来,递给了惜春。“我不过一个俗人,哪里来的什么奇香。不过就是找些个凡尘俗物烟熏火燎的出来丢人罢了。”

惜春拿过那个手串,仔细打量了起来。那手串是用颗颗圆润的红珊瑚珠子串起来的,底下坠了一个小巧的银质缠枝花样式的香薰球。“真的是这香薰的味道呢。”惜春惊呼了一声,又问起黛玉道:“好姐姐,你也教教我,这香薰是怎么制的?回头我也叫丫头给我做了戴着。”

“不过是选了自己喜欢的花儿晒干,制成干花,再配上冰片、麝香、沉香、安息香之类的混合在一起就成了。”黛玉说道,“这里头还有好些材料,牵涉到了医理,回头我把方子写给你。你要是想自己制香的话,事先可要细看看。里头的那些材料都是有讲究的。”

惜春开心的将那珊瑚手串递了过去,又谢了黛玉。

黛玉与三春在一处喝茶吃果子说笑,贾母等人则在那边看戏,凤姐儿两边支应照看着,倒是不得空闲的。

贾敏道:“凤丫头且坐下歇会儿吧,也忙了好些时候了。”

贾母也道:“很是,凤哥儿今儿个受累了。咱们这里看戏,你也不用在这里立规矩的。要是不爱这个,你自去找她们姐妹一处说话就是了。”

贾母跟贾敏都说话了,张氏自然不会不同意,“你且去歇着吧。”

凤姐儿对着贾母张氏和贾敏福了一礼,又玩笑了两句,这才到旁边歇着去了。只是,凤姐儿离开没有多久,便又神色匆匆的过来了。

“门口小幺儿来报,说是清虚观门前,有户人家的马车坏了,求着观主叫那户人家的主子进来歇个脚儿。等着马车修好了,就走了。”

贾母是知道凤姐儿的性子的,那户人家怕不是普通人家,要不然凤姐儿也不会过来请示了。“这出门在外的,谁能没个灾啊难啊的。咱们既然遇上了,能帮也帮人家一把就是了。”又嘱咐凤姐儿道:“你且去亲自看着些,别叫家下人冲撞了人家去。再叫家里小子给人家搭把手,帮着把车子修修。”

凤姐儿“哎”了一声,出去了。

贾母等人也没心思看戏了,都在那里猜着那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黛玉跟三春自然也是听到了,只是她们做姑娘的,还管不了这些事情。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打扮很贵气的夫人被丫鬟仆妇簇拥着,由凤姐儿恭恭敬敬的引了过来。

见了贾母,凤姐儿忙介绍那位夫人道:“这位是大福晋。”

贾母跟张氏两人被唬了一跳,真没想到竟能遇上这位贵主儿,忙上前给伊尔根觉罗氏见礼。

贾母年迈,且她身上有一品诰命在,伊尔根觉罗氏并不敢受她的礼,见状忙上前把贾母搀扶起来,不叫她拜,又叫张氏和贾敏起身。“原是我叨扰了府上才是。”

贾母口称“不敢”。

一番谦让之后,贾母还是坐在主位那里,伊尔根觉罗氏坐在了左侧尊位。张氏和贾敏却是不敢坐的,只站在贾母身后伺候着,凤姐儿站的就更远了。

这时,贾母又唤来三春和黛玉,见过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叫了起,又夸赞了三春模样好,规矩好之类的话。

“这位,想来就是吏部左侍郎林大人家的姑娘了吧。”伊尔根觉罗氏招手将黛玉唤至自个儿跟前儿,细细打量了起来。

今儿个这事儿其实是这位大福晋早就计划好了的。自从贾元春知道了林家得势的消息后,便想着通过林家复宠。怎么做呢?自然是要叫林家的女孩儿进府伺候贝勒爷了。贾元春算计的很好,林家的表妹年纪小,心机手段什么的定是不如自己的。到时候林家表妹进了贝勒府,还不得叫自己攥在手心里?有林家表妹帮着自己固宠,又有林姑父家的势力在后面给自己撑腰,自己将来那是大有可为的……

只是贾元春盘算的好,没想到伊尔根觉罗氏在那里暗自算计着截胡的事儿。林家得势,这位大福晋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有着跟贾元春相似的盘算,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好好会会林家的姑娘。若那姑娘是个性子好的,伊尔根觉罗氏也不介意有这么个娘家背景强势的女人进府,也好给自家爷们添份助力。

不过,伊尔根觉罗氏一直没找着由头,见见林家的人。这回好不容易打听到贾家这天要来清虚观打醮,还邀了林家的人一起,她当即就决定要来趁机瞧瞧林家的姑娘。

如今真见着黛玉了,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却是不痛快了。

这林家的姑娘长得未免也太好了吧。这样的女人进到了府里,贝勒爷眼里还能看得见别人吗?怕是贝勒爷为博红颜一笑,真能做出啥宠妾灭妻的事儿来!

决不能叫这林家的姑娘进了自己的府里!伊尔根觉罗氏暗下决心道。(未完待续。。)

138、王府邀约

伊尔根觉罗氏很快便神色怏怏的走了。她一出清虚观就叫人下了封口令,再不准有人提林家姑娘半个字,更不准叫贝勒爷知道自己今天见到林家姑娘的事儿!

林家姑娘这般的样貌,说是褒姒妲己也不为过了。

“待到选秀时,怕是要上记名了……”伊尔根觉罗氏坐在车轿里,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伊尔根觉罗氏走了之后,贾母等人的神色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大福晋今儿个会出现在这里,为的正是黛玉,或者说,为的是林家。

“你们小姑娘的,也不耐烦跟我们一起看这些,倒是听说清虚观的后山景致不错。凤丫头,”贾母笑呵呵的说道,“你带着她们几个,叫丫鬟婆子们跟着,到后山那里逛逛,也看看这山野里的景儿。只是千万记着,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你可别给弄丢了。”

“是,老祖宗尽管放心交给我就是了。”凤姐儿笑道,“我定会好好看护几位妹妹的。纵是把我自个儿丢了,也不能丢了妹妹们的……”

黛玉与三春由凤姐儿领着,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清虚观的正楼,往后山去了。

等着姑娘们都走了,贾母脸上的笑方收了起来,接着又打发了鸳鸯带着人到楼外头去守着。

贾母先是叹了一口气,方才对贾敏道:“这离着选秀还有好些年呢,玉儿如今却已经被人盯上了。依着姑爷的官位,这位大福晋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敏儿日后出门做客什么的。当要谨慎才是。”

“是,母亲的教诲。女儿记下了。”贾敏欠了欠身子,应道。

“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是心疼我的外孙女儿,所以白嘱咐你一遭。”贾母叹道,“真要是有心跟你们结亲的,倒是不怕的。怕就怕那起子见不得人好的小人,使得那些鬼蜮伎俩将玉儿的人给算计了去……”

黛玉长得那副样子,又有林家的家世摆在那里。真要是有人作鬼,为了叫林家站队什么的,而谋算黛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贾敏正色道:“劳累母亲跟着操心了。玉儿是我跟老爷的掌中宝。要是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真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张氏见贾母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跟着劝慰道:“老太太放心就是,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您还不知道吗?这可是您手把手的调教出来的,尽得了您的真传。姑奶奶这样的,哪里能叫人那么容易就给算计了自家的姑娘去?”

“大嫂子说的是,”贾敏接过话头,跟着说道:“母亲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是个好性儿的。我家老爷那也不是个可以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母亲且放心就是,再说日后我自己也会更加小心谨慎的。”

“……总是要小心些的好。这些女孩子,要是叫人说出半个不好的字,这辈子就都完了。”贾母在张氏跟贾敏的合力劝说下。方才勉勉强强的放下了半颗老心。“不光是玉儿,就是二丫头她们几个也是一样的。”

说着,贾母看向了张氏。“因着你家老爷争气,二丫头如今是可是要参加大选的。你们有些什么心思。我是不管的。但是,若是二丫头跟大丫头一样。做出那种叫祖宗蒙羞的事儿来,我可是不会轻饶了去!”

今儿个见着了这位大福晋,贾母不免就想到了在大贝勒府里做侍妾的贾元春,老太太心头梗着的那股子怨气跟发了酵一样的,噗噗噗噗的往外冒。贾元春刚出事儿那会儿,贾家上上下下百十口的人都跟着没脸,贾母更是连门儿都不出的。就算是当时南安太妃做寿宴请,贾母都没去,只是叫人送了份厚礼罢了。

如今好些年过去了,贾元春的事儿渐渐的已经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如果后头,迎春身上再出了这种事儿,贾家的人可就再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探春和惜春,还有贾家其他庶支旁系的姑娘,也都不要想着说亲嫁人了,一个一个的倒是绞了头发做了姑子来得干净。

“母亲教训的是,媳妇儿记下了,再不叫这种事儿发生的。”张氏也不敢坐着了,直接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保证道。迎春是个什么样儿的,贾母能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在告诫自己小心,别叫人把迎春算计了去,连带着坏了贾家的名声。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每一届都有不少女孩儿没能活着走出那道宫门,或是莫名其妙病死的,或是被人设计陷害声败名裂的……

“唉——!”贾母叹了一声。

后山那里,凤姐儿领着黛玉和三春慢慢逛着。

逛到一处水潭那里,惜春被里面野生的鱼儿吸引,一声欢呼跑过去看鱼了。迎春与探春不放心,也跟着过去一起陪着。惜春又闹着叫人拿了馒头过来喂鱼,丫鬟婆子的自然围上去伺候着。

黛玉的教养嬷嬷生怕水潭边儿上不安全,便劝着黛玉留在树荫下,远远的看着。凤姐儿见惜春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便留下来陪着黛玉说话。

“林妹妹以后出门儿做客什么的,可是要小心些了……”凤姐儿走在黛玉身畔,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黛玉抬眼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低下头来,笑着看了黛玉一眼,“纵是自己认得的人,也要防备一二。咱们这样的人家,被人算计了一些东西去倒也罢了,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可是若是连人也被算计了去,妹妹这辈子可就毁了……”

黛玉点了点头,“凤姐姐这话,我记下了。”不知道为什么,黛玉下意识的没有喊出那声“二嫂子”,只是唤了凤姐儿一声“姐姐”。

听了黛玉的话,凤姐儿眼底的苦涩去了三分,倒是欢喜填了十分不止。她握着黛玉的手,轻拍了两下。

那边惜春喂了鱼,又与探春撩了潭水洗了手,这才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

“回去吧,也是用午饭的时候了。”凤姐儿见三春回转了,便笑着提议道。

从清虚观回来之后,林家还是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后来贾敏再出去做客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会带着黛玉一起了。只是这一日,贾敏突然接到了裕亲王福晋下的帖子。送帖子过来的是一位穿着很体面的婆子,对着贾敏一番行礼问安之后,贾敏自然是叫人搬了凳子过来请人坐下说话了。

“我们王爷喜爱茶花,府里也收罗了不少的珍品。如今那些花儿正是开得正好的时候,我们福晋便想着,请林夫人过府去赏玩一日。”婆子又道,“我们福晋听说府上的女公子最是钟灵毓秀,想着见上一见呢。”

贾敏笑着谦虚了一回,便应下了裕亲王福晋的邀约,只说到时候必到的。

晚上林如海回家后,贾敏跟林如海商量了起来。

“好好的,裕亲王福晋怎会给咱们家下帖子?”贾敏一边伺候着林如海洗脸换衣,一边问道。

林如海倒是不急的,“裕亲王是正宗的帝党,他眼里只有万岁爷的,你倒是不用担心,只管带着玉儿过去就是了。”

“唉,好好儿的,玉儿这是碍着谁了?一个一个的怎么就盯着不放了呢?”贾敏带着几分气恼的抱怨了一句。自清虚观之后,太子妃石佳氏和三福晋的娘家勇勤公福晋都给贾敏下过帖子,甚至连德妃都传内务府要召见贾敏,只是后来被宜妃拦下了。

“其他的人家,你只管自己过去。只裕亲王这里,太后娘娘的寿安宫和宜妃娘娘的翊坤宫,你可以带着玉儿一起过去。”林如海眯着眼睛,轻声道:“还有就是内务府给的那张单子,你只管按着上面的要求给玉儿被嫁妆就是了。等着玉儿的指婚下来了,那些人也就消停了。只是在这之前,夫人再劳累几年,好好守着玉儿吧。”

“这个还用你说……”撇了撇嘴,贾敏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第二日,贾敏带着黛玉坐着车轿去了裕亲王府。王府那头,是大管家和裕亲王福晋身边的嬷嬷亲自在那里候着,见着林家的车轿,两人上前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倒是叫贾敏心里很是受宠若惊了一番。进了大门后,贾敏带着黛玉跟着那位嬷嬷进去见裕亲王福晋了。

裕亲王的福晋西鲁克氏,是一位英姿飒爽的满洲美人。她说话爽利,对人很亲切,也特别的讲规矩。见着贾敏和黛玉进来,西鲁克氏立刻叫身边的嬷嬷上前去扶着,不叫贾敏跟黛玉拜下去,又使人上茶上果子招待贾敏和黛玉坐下说话。

“记得你原来在京城的时候,我还远远儿的见过你一面呢。”西鲁克氏笑着跟贾敏寒暄了起来,“如今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不过瞧着还跟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差不多。”

这时,西鲁克氏的目光转到了坐在贾敏身旁的黛玉身上,“这位就是林大人的千金了,过来叫我好好看看。”(未完待续。。)

139-140、林翰亲事 秦桑绿枝

这时,西鲁克氏的目光转到了坐在贾敏身旁的黛玉身上,“这位就是林大人的千金了吧,过来叫我好好看看。”说着,西鲁克氏牵着黛玉叫坐到自己身边来,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

黛玉噙着笑落落大方的上前,任由西鲁克氏在那里品头论足,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

这一看,西鲁克氏不禁眼前一亮,真是个极标致的女娃娃!

这要不是万岁爷已经把人给定下来了,自己定是要把林家这个女孩子求来给自家的老五保绶的,老五虽是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但是自小长在西鲁克氏膝下,很得西鲁克氏的宠爱。

“真是个标致的孩子,林大人和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比我家的几个丫头可是强出了一座山去了。”西鲁克氏对着贾敏真是赞不绝口,又转头问黛玉喜欢什么,年纪大小,在家喜欢吃什么,可有念过书,理过事之类的。听说黛玉不足六岁便跟在贾敏身后学着管家理事,又有那跟在黛玉身后的教养嬷嬷恍惚是自己曾经在太后宫里见过

,西鲁克氏更是在心里高看了黛玉几分。

这样容貌标致又能干懂规矩的女孩子,要是自家的那该多好啊!

说起来,也不知道万岁爷那儿是打算着把这孩子便宜给哪位阿哥呢?难道是是十五十六十七中的一个?西鲁克氏心里酸酸的想着。那三位阿哥虽然年纪相当,但是母妃出身不高,真要栓婚的话。却是要委屈了林家的女孩子了……

西鲁克氏转念又想起林家还有个哥儿,瞧着贾敏和黛玉的言谈举止。想来那个孩子也定是个好的,“听说府上还有位大公子?今儿个却是没来吗?”

“是。玉儿还有个年长三岁的哥哥,如今正在云德书院念书,平常难得回来一趟的。”贾敏回道,“在扬州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只知道念书,也不爱玩闹的,一心只想着日后也跟他父亲一样,能中个探花什么。回京之后,老爷怕他一个男孩子给养得太娇惯了。叫他住到书院里去,也摔打摔打、锻炼锻炼。”

在京都生活的人没有不知道云德书院的,西鲁克氏听了也不免又赞了一回,儿孙争气贾敏好福气之类的。西鲁克氏是知道福全有意跟林家结亲的,林家的家风家教,西鲁克氏也叫人去打听过,尤其是听说林家有“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那心里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她如今心里只是盘算着依林翰的年纪,倒是说给自家的哪个丫头方才好呢?……

这心里既然打定了主意。西鲁克氏再与贾敏说话的时候,不免就围着林翰的事儿多问了一些。

“林大人这是打算叫哥儿下场参加科举了?”

“是呢,我们老爷确实是有个打算。”贾敏笑道,“只是翰哥儿如今年岁还小。老爷的意思是叫他再念几年书,也磨练磨练他的性子,等着及冠后再考不迟。”

林家这么做。倒也错儿。西鲁克氏心道,今上是个爱才的没错。可是并不怎么重用年轻人,倒是爱用些老臣。林家的大公子倒是再等几年下场才好呢。若是一朝得中,也不至于被藏到翰林院那种地方,没个着落了。

西鲁克氏又与贾敏说了一些官场上的人情话,这时有个嬷嬷进来传话,“王爷前头来了客人,请福晋叫人准备上好的席面。”又说,“王爷还说,请林太太和林家格格也留下用了饭再走不迟。”

“知道了。”西鲁克氏打发了那个嬷嬷,接着对贾敏道:“王爷说的正是呢。你不知道,我是最爱这些鲜花般娇滴滴的女孩子了。今儿个一见着玉儿,我可是喜欢得紧,你们留下一起用饭,千万别推辞了。”又道,“我们府上园子里有不少的茶花开着正好呢,叫人带着玉儿这孩子去看看,咱们也说说话,一会儿席面就能好了……”

有林如海前儿个嘱咐的话在那里,贾敏也有心与裕亲王府亲近,便笑着应了,“那我们就叨扰福晋一顿饭了。”

西鲁克氏看着更高兴了,“那些茶花什么的,玉儿要是喜欢,只管带几盆回去玩儿吧。王爷倒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也就只看着那些花儿鲜艳些罢了。”

贾敏又嘱咐了黛玉几句莫要乱跑淘气之类的话,倒是惹得西鲁克氏心疼黛玉起来,“玉儿这孩子瞧着就知道定是个乖巧懂事的,你也别再拘着她了。”又对黛玉道,“只管玩去吧,有什么喜欢,回头尽管跟我说……”

黛玉笑着谢了西鲁克氏。

西鲁克氏身边的一位嬷嬷领着黛玉和不少的丫鬟婆子进了园子,那位嬷嬷笑着对黛玉说道:“格格请随意看看,我们王爷跟着客人是在前头说话的,这个园子虽然连着外院,但是有婆子小厮在月门那儿守着,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黛玉自己慢慢在园子里逛着看花,雪雁几个知道黛玉的性子,只是远远的跟着,并不上前去打扰黛玉。转过一个弯儿,绕过一处假山,黛玉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黛玉顿住脚步,惊讶的问道,雾蒙蒙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这是在别人家里,你也敢一个人到处乱跑的。”九阿哥却是气恼的说道,“你身边那几个丫头都该好生敲打敲打了……”

说着,九阿哥几步便走到了黛玉的跟前儿。

“她们就在后头……”黛玉解释道,自从知道在清虚观与大福晋偶遇之后,九阿哥就明显的开始有些焦躁了。“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裕皇叔的府上,我自然是跟着皇阿玛和太子二哥过来的。”九阿哥回道,但是紧接着。“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我前儿个是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出门做客身边绝对不能离人的!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你也给我有些防人之心才是……”

看着九阿哥几乎气急败坏的样子。黛玉乖乖低头站在那里,小声道:“我,只是觉着裕亲王府上该是比较安全的……如今我已经极少出门了,这回也是爹爹和娘亲觉着可以,才带我过来的……”

“真是的,再多几颗心脏也不够为你操心的。”九阿哥也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林家那些人哪里会叫黛玉去那些有危险的地方。

“我自己有分寸的,”黛玉仰起头,定定的注视着九阿哥。“你别担心了。”

九阿哥伸手轻轻拥住黛玉,“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轻拥了片刻,九阿哥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仔细想了想,你身边没有我安排的人,我是怎么也不能够放心的。过两日我会叫何顺儿送两个人过去给你使唤,平日在府里的时候倒是无妨,但是出门你一定记得要叫她们跟着伺候。她们都是训练过的,药理医理什么的。多少都知道一些,功夫也不错。”

黛玉点点头,“好。”

九阿哥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裕皇叔这里倒是有不少珍稀的茶花。走,带你看花去……”

午饭后,贾敏带着黛玉跟西鲁克氏告辞。带着西鲁克氏送的好些礼物回家去了。

“打发人去前头看看,王爷那里散了没?”西鲁克氏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道。“要是散了,请王爷过来一趟。就说我这儿有事儿找王爷商量呢。”

那个嬷嬷走了没一会儿功夫,裕亲王就自己过来了。天气热,西鲁克氏叫人上了冰镇过的果子露和一些水果之类的。

“王爷说的真是没错,林家的哥儿确实是个极好的。看着林太太模样就知道,那位哥儿的模样差不了。林太太说了,林大人把那位哥儿送去云德书院念书了,说是要日后科举晋身的。哎哟喂,云德书院有多难进,纵是我这样子的深闺妇人都知道的。这样的孩子,模样好,学问好,人自己也知道上进的,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再看看他们家的小格格就知道那家人的家教家风什么的,都是极规矩的。”西鲁克氏道,“到底是爷的眼光好。这门亲事,真是也再好没有的了。”

“嗯,爷当初会看中林家的那位大公子,打一开始就是冲着林如海的面子去的。林如海能从江南盐政那个位置上全须全尾的回来,说明他本身就是个极有才干,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再加上他出身钮祜禄氏,家族背景不差,还有他父亲当年救驾有功的余荫庇佑,他本人也是个乖觉的,从不与任何一个皇子交往过密,万岁爷很是信他,如今的林如海说句简在帝心也是不为过的。”说到这里,裕亲王不免想到被万岁爷派去林家的那些暗卫,那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更多的却是为了保护。满大清有几个大臣能得到这样的恩宠?万岁爷还不是因为记着那个人,才会如此庇佑他的后代子孙的嘛。那样一个惊才绝艳,俊秀绝伦的人物,却在那样的年华逝去……唉——

“再来就是林家有个‘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在那里。这话说来也不是个虚的,林家往上几代人都是只有嫡妻的。京都里,多少人家为了林家的这个祖训,打破了头想去结亲啊?”裕亲王乐呵呵的说道,“咱们家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都和亲蒙古去了。如今万岁爷特赐五丫头可以免选,允咱们家可以为五丫头自行聘嫁,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

“爷如今在这个位子上,最好是不要参合到皇阿哥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里去。太子眼瞅着地位是越来越稳固了,又与九阿哥好的跟嫡亲兄弟似的。宫里那些小阿哥都被九阿哥拢着,也是隐形的太子党。五阿哥文武双全,却是无心储位的,他又是九阿哥嫡亲的大哥,应该也是跟着九阿哥一起支持太子的。”

“七阿哥、八阿哥都是不成气候的。余下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便是再怎么争再怎么斗,也不过就是叫万岁爷看场戏罢了。能成个什么事儿呢?”

“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万岁爷不会喜欢咱们这些宗室人家,跟朝中权臣相交过深的。所以。五丫头的聘嫁最好是不要选那些太过显耀的权贵之家,也不要跟几位阿哥的妻族有交集的好。像林家这样儿的。方是咱们结亲最好的选择。他家的家世不算显赫,子嗣也单薄。在朝中更是不参与任何派系的。再说了,我瞧着林家的恩宠怕是不止林如海这一代。林家的下一代,那位大公子,瞧着也算是铁杆儿的帝党了。”

“爷前头说的那些很是。只是林家大公子的事儿,这是怎么说的?”西鲁克氏狐疑的问道。

裕亲王喝了一口冰镇果子露,“知道今儿个来找爷的是谁吗?”

西鲁克氏摇了摇头。

“是万岁爷带着太子和九阿哥,仨人微服过来的。”

“啊?”西鲁克氏惊呼一声,“万岁爷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咱们府里来的?爷也不说清楚,今儿个安排的席面会不会简薄了?……”

裕亲王放下手里的薄胎白瓷小盅。沉思了片刻方道:“你被操心那些了。万岁爷他们是冲着林家的人过来的。”

“说起来,二十九年那会儿万岁爷南巡的时候,就是只带着太子爷和九阿哥两个下的江南。爷琢磨着,当年万岁爷应该也是带着太子爷和九阿哥微服先行,到了扬州之后,该是在林家住了不断的时间。听万岁爷和太子爷的口气,他们对着林家的那位大公子可是颇有赞誉。爷今儿个在旁边听着,觉得林家的那位大公子可能是按着未来太子爷的班底来培养的……”

“还有林家的那位小格格,你今儿个应该见到了吧?”裕亲王话题一转。看向西鲁克氏问道。

“是,那个林家的女孩儿称得上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了。那样子的品貌,若不是年纪太小,纵是进宫为妃也尽够的了。”西鲁克氏叹道。“说起来如今钮祜禄氏一族已经没有女孩儿在宫里伺候今上了……”

“林家小格格不会进宫的。”裕亲王一下一下摩挲着手里的盅盖,“那位该是日后的九福晋才是。今儿个午饭前,九阿哥可是逛花园子去了。”

“九福晋?!”西鲁克氏瞪圆了眼睛。惊呼了一声,“我还以为万岁爷准备把林家的那位小格格指给十五十六十七三位阿哥中的一个呢?毕竟这几位阿哥与林家小格格的年纪相当不是?九阿哥的年纪会不会大了些?差了七岁呢……”

“九阿哥一直没有指嫡福晋。你道是为了什么?”裕亲王叹道,“这事儿。爷开始也没想到。毕竟万岁爷以前的对着九阿哥的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看重这个儿子的,连侧福晋庶福晋什么都没给指过。京里头多少人都在猜,万岁爷是不是已经厌弃这位阿哥爷厌弃到完全无视的份儿上了。如今想想,就算万岁爷忘记了指婚侧福晋什么的,宫里宜妃娘娘还在呢,怎么也不会如此行事的。怕是万岁爷跟宜妃娘娘俩个,早就在那里等着林家这位小格格长大参选了呢。”

裕亲王心里嘀咕着,怕是二十九年南巡那会儿,万岁爷就已经打定这个主意了吧。

西鲁克氏坐在那里消化刚刚听来的这些消息,她一早知道林家格格必是嫁进皇家的,却没想到这人是万岁爷预备给九阿哥的,沉吟了一会儿,她方才抬头问道:“这事儿可是准了的?”

“就差明旨明发了。不过,知道的人该是不多才是。”

“这事儿怕是会有变故呢……”西鲁克氏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磨圈儿转悠。

裕亲王见西鲁克氏眉头紧锁的样子,不免挑眉问道:“你与几家福晋交往的时候,可是听说了什么?”

“嗯。听说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还有四福晋都有意思,要给自家爷们求娶这位林家格格呢。永和宫的那位若不是病重,怕是要亲自召见林太太的。”

“德妃吗?哼。”说起德妃,裕亲王鼻子里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到了如今,还是不安分啊。”

“太子妃的话。是不可能的。”摇了摇头,裕亲王说的笃定。“瞧着今儿个的情形,太子爷该是早就知道这事儿的,他又与九阿哥交好,不会在这事儿上插一杠子的,太子妃那里肯定也是有过交代的。至于大福晋几位嘛……”

“林家的家世在那里摆着,林家格格指给哪位阿哥,位份都不会低了。那个女孩儿又是那样子的品貌,大福晋和三福晋未必真能容得下。别指婚没多久,就闹出什么病逝来。那可就是造孽了。”西鲁克氏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慢慢说道,“倒是四福晋,素来有宽厚大度的贤名儿,四阿哥看着冷情,也不是个会干出宠妾灭妻那种混账事的人。这一家子倒是真有可能……”

“万岁爷那里主意已定,这事儿没什么转圜的余地。那几位阿哥想也是白想。”说完,裕亲王一口饮进小盅里的果子露。

西鲁克氏重新坐了下来,凑近了裕亲王。轻声说道:“怕就怕,有人会对林家格格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伎俩。这要是真做出啥木已成舟的事儿来,……”

这话在裕亲王心里转了几个圈儿,内宅之事他虽然从来不插手过问。却也不是个脑子糊涂的。“这事儿……那几位阿哥里,要是真有哪位没脑子的做出这种事儿来,那他在万岁爷跟前儿的前程也就完了。看上了林家的格格。为的还不是去搏一个前程。”

西鲁克氏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瞧爷说的。这事儿需要爷们亲自动手吗?只要他们稍稍露出一点儿这个意思,他们那几位福晋就能把替罪羊什么的全都给准备齐全了。这事儿说来对她们也是有好处的。一个带着瑕疵进府的女人,再怎么得宠也是没脸跟她们争夺掌家权力的。嫡妻嫡妻,还能去争宠吗?要得不过是嫡妻的体面和掌家的权利罢了。”

“这些内宅的事儿,弯弯绕绕的,多了去的呢。”末了,西鲁克氏轻哼了一声。

裕亲王与福晋西鲁克氏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对于西鲁克氏这种偶尔冒出来的小傲娇颇为受用。他拉过西鲁克氏的手握着,“嗯,福晋说的是。只是福晋既然能想到这些,以后在别处见着了林家的格格也多多维护些吧。毕竟,林家是咱们给五丫头选的夫家,他家的格格若是被算计的名声有瑕,五丫头日后嫁过去也会跟着受累的。”

“嗯。纵是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会护着林家那个小丫头一些的。那样的孩子,只一眼就能叫人喜欢到心坎儿去呢。难得那孩子,有那样的容貌,性子却是个不骄不躁的,规矩仪态都是极好的……”西鲁克氏偏爱女孩儿,可惜她亲生的两个女儿早早便嫁去了蒙古,此生怕是没机会再见面了。

“至于,万岁爷那里,你说爷要不要去提醒一声儿呢?”裕亲王烦恼了起来,“万岁爷应该也不想林家格格身上发生这些糟心事儿吧……”

贾敏心疼女儿,回府之后就直接叫人扶着黛玉先回燕子坞休息去了。

晚饭前,林如海神色诡异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娇俏的丫鬟。

黛玉小嘴微张的看着。

贾敏神色不动的叫人打水,伺候林如海净手。

“咳咳,这两位是万岁爷赏下来的,”林如海见贾敏的神色,心下惴惴,连忙解释道,“日后放在玉儿身边伺候的。”

“嗯,”贾敏眼中寒意瞬间退散,暖意融融的笑道:“先吃饭吧,今晚有老爷爱吃的金丝鲈鱼。”

林如海见状,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黛玉好奇的看着那两个据说是万岁爷赏给自己的丫鬟,心道:九阿哥说要给自己两个丫鬟使唤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你们可有名字?”

两个丫鬟都是一身绿衣,对着黛玉恭恭敬敬的福身一礼,回道:

“奴婢秦桑,见过主子。”

“奴婢绿枝,见过主子。”(未完待续。。)

PS:双更的一周又开始~\(≧▽≦)/~啦啦啦

141-142、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初秋时节,刚刚雨歇的午后,空气里带上了一股潮湿的凉意。

燕子坞里,正屋西厢阁临窗下的一处地方,与院子里的其他角落不同,这里并没有栽种什么花树,反而只是一小片的枫树林。清风扫过,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窗纱上映出树枝斑斑驳驳的影子。

西厢阁,是黛玉秋日里最爱待着的地方。里面触目所及之处,俱是含苞或半开的鲜花,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屋子中央是一个莲花样式的白玉香炉,里面升起袅袅娜娜的轻烟,一股沁脾的莲花香气弥漫在整个西厢阁里,叫人好像整个人都置身在莲花里,舒服的只想睡。

此时,黛玉正阖着眼,歪在一张乌木浮雕山水贵妃榻上,腰上搭着一条薄毛毯,手里握着一本《九辩》。

一个脚步声轻轻响起,由远及近来到身边。

“姑娘,派去贾家和史家送帖子的嬷嬷们回来了。”雪雁在黛玉身边,轻声说道。

水眸缓缓睁开,黛玉好似半睡半醒,“姐妹们明日可有空?”

“嬷嬷们回话说,贾家的三位姑娘和史家的云姑娘都答应了,说是明儿个必到的。贾家老太太还说,明儿个倒是要劳累姑娘一天了,叫嬷嬷带回了好些东西,说是给姑娘玩的。”雪雁一边回着话,一边帮着黛玉整了整薄毯。说完,见黛玉要起身,雪雁忙上前扶了一把。“从史家回来的嬷嬷说。史大姑娘嚷嚷着明儿个定要喝姑娘酿的菊花酒来着。”

“姐妹们能来,我只有欢喜的。那菊花酒不过是我按着书上看来的方子。自己酿着玩的。难得云儿喜欢,我再没有不应的。”黛玉笑道。“走,咱们去娘亲那儿问问,家里大厨房那里可还有什么好的,咱们拿了来明儿个等姐妹们过来一起享用……”

第二日,湘云第一个到了林家。她先是去给贾敏请了安,然后才由林家的婆子领着,送去了燕子坞。

史家的马车到了的消息一送进燕子坞,黛玉就领着丫鬟们到垂花拱门那里等着了。

“林姐姐。”湘云远远的一见着黛玉就笑开了,蹬蹬蹬的自己就跑了过去。丫鬟翠缕小心翼翼的在她身后护着,生怕她把自己摔着,又有两个史家的嬷嬷跟在后头直呼“大姑娘慢着点”之类的话。

“你可慢着些吧,”黛玉上前几步,险险扶住湘云,“昨儿个刚下过雨,院子里的地上还没全干呢,要是滑了摔了的,疼的还不是你自己。再一个不小心叫你身上留了疤。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嘻嘻。”湘云偷偷吐了吐小舌,“二姐姐她们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吧。”黛玉牵着湘云,两个人慢慢往九曲流觞亭走去。“那个菊花酒。难得你喜欢。我叫人多启出来两坛自,放到你家的马车上了,你带回去慢慢喝吧。”

黛玉感到湘云手上一紧。不免看向湘云,正好迎上湘云大大的笑脸。“谢谢林姐姐了。”

黛玉一笑,“不过两坛子我随便酿着玩儿的酒。”

两人一路说笑。很快便到了九曲流觞亭。亭子周围过着层层叠叠的霞影纱,风吹纱起,飘飘扬扬,倒是有种朦朦胧胧好似仙境般的感觉。

“云妹妹先尝尝这些点心吧。我听二姐姐说,上回我送过去的那些南边儿的点心你爱吃的很。这些是今儿早上我叫小厨房特意给你做的,还热着呢。”

铺着银红流苏镶边儿锦缎的石桌上,摆着八个小碟子。碟子里是各式各样花朵样式的糕点。

史湘云自幼失了双亲,在叔父家长大,叔叔婶婶虽然待她也不错,到底比不上亲生爹娘。她看惯了人情冷暖,在贾府里的时候,贾母等人对她算是好的,却也无人如此贴心,专为她准备过什么。湘云低头捏起一小块儿芙蓉花样式的糕饼,眼圈一红又隐了去,抬头笑道,“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定是好的。”

黛玉见状,只嘱她慢慢吃,又叫人给湘云上花果茶。“这糕点单吃也干的很,云妹妹就着这些茶吃着吧。”

“嗯。”湘云借着低头饮茶的功夫,偷偷摸去眼里没控制得住的湿意,再抬头时已恢复了惯常的欢笑模样,“林姐姐是个雅致的人儿,连喝的茶也比我们这些人素日常用的不同。这花果茶是怎么做的,这样甜甜的,香香的,真是好喝。”

黛玉执壶给湘云蓄满了手里的琉璃杯,笑道:“这茶做起来其实并不难。不过是叫人把那些花儿收集起来,清干净,再晾晒干了收起来。等着以后想喝的时候,跟着切成丁状的水果一起煮了,再配上蜂蜜冰糖之类的调匀,就成了。”

湘云看了看手里的琉璃杯,又打量了一会儿那把流溢着七彩的琉璃壶,大呼道:“也就这样的琉璃壶,才配得上林姐姐喝的花果茶了。”

“什么琉璃壶?花果茶的?真是老远就听见云丫头的声音了。”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引得黛玉与湘云眉头一蹙,不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相同的疑问——那人怎么跟来了?

霞影纱撩开,薛宝钗与脸色淡淡的迎春并肩走了进来,后头跟着眉头微蹙的探春和一脸不忿的惜春。

黛玉湘云站了起来,与众女互相见礼,方又各自落座。

“云丫头刚刚在说什么琉璃壶啊,花果茶之类的?说出来,也叫我们听听呢。”薛宝钗亲昵的拉起湘云的手,笑道。

湘云心下不耐,手上一使劲儿便挣脱了开来,却是对着三春解释道:“我刚刚正说林姐姐喝的花果茶别致的很呢,还有这边琉璃壶。配上花果茶岂不是相得益彰的很吗?”说着,湘云指了指桌上放着的那把琉璃壶。

“这琉璃杯子倒是别致的很。我记得老祖宗屋里好像有个这样子的花瓶?”惜春把玩着一只琉璃杯子,抬眼看向迎春。问道。

那边迎春还没说话呢,薛宝钗却是笑道:“四丫头知道什么,瞧这琉璃杯子的成色和光泽,放到外头真是万两银子也买不来的。难得林丫头这里琉璃壶琉璃杯的竟是一套的,价格定是不菲。”又道:“云丫头也是少见多怪了。这林丫头喝的这种花果茶,想来是跟外邦那边学来的。”

“这位薛姑娘,”燕嬷嬷可是看不下去了,语带严厉的说道,“不知府上是哪个旗的?”

薛宝钗闻言一愣。脸色微微泛红,“我们姐妹说话,哪里有一个下人插嘴的余地。林丫头余下宽和,也不能叫一个婆子辖制住了,叫人瞧着像什么?”

黛玉冷眼睇了过去,“这位是宫里出来的燕嬷嬷,我的教养嬷嬷。”

薛宝钗一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不是已经被贾家借过去教养二姑娘迎春了吗?林家这里怎么还有一位?

燕嬷嬷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薛姑娘。请问府上可在旗?”

薛宝钗咬唇半晌,也没见有人出面说句话。她也不敢得罪这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我们贾史王薛四大家族,都是包衣旗。”

“那么就请薛姑娘改改称呼吧。咱们林家再怎样也是镶黄旗的正经旗人。薛姑娘这一口一个林丫头的,也太没个规矩礼法了!”

“大家亲戚,没得叫这些规矩给弄得没了亲戚情分儿……”

“不知道薛姑娘这亲是从哪儿算的?”燕嬷嬷黑着一张脸问道。她实在是不喜欢眼前这个拿腔拿调的薛姑娘。

薛宝钗张口想说是王夫人,突然想起黛玉姓林呢。又不姓贾,更不姓王的。闭上嘴。薛宝钗低垂的眼中厉色一闪,“嬷嬷教训的是。我只是今儿个一看到林妹妹就心下欢喜,所以一时忘了形了,还请嬷嬷勿怪。”

燕嬷嬷拧着眉说道:“我是姑娘的教养嬷嬷,姑娘们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应该提醒的。姑娘不要生气了,薛家的姑娘不知道规矩,想来是失言了。前头菊花开得不错,姑娘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黛玉这才开口,清冷的声音悦耳如清泉一般叮咚扬起,“姐妹们在我这院子里逛逛吧,虽然比不得外祖母家的园子宽广,却也有几处可看的地方。”

说着,倒是挽着湘云和惜春,亲亲热热的出去了。迎春淡淡一笑,携着探春跟在后头也走了。

独留下薛宝钗在那里,绞着帕子,恨得差点儿没咬碎一口银牙。

“薛姑娘怎么会跟着你们一道过来了?”黛玉见身边只有湘云和惜春,便开口跟惜春问道。

“林姐姐快别提了,想起来我就一肚子的气。”惜春气恼的说道,“今儿个临出门的时候,二太太突然带着那位宝姑娘过来了,说是宝姑娘老成稳重,要她跟着过来照看着我们呢。哼!”

“不是说这位薛家的姑娘是进京参选的吗?怎的不在家学规矩,倒是三天两头儿的往你们府里跑呢?”湘云偏头问道。

说着这个,惜春更气了。“你们是知道的,大舅母为了二姐姐后年参选的事儿,特意跟林姐姐借了一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来专门教导二姐姐宫里的规矩。大舅母跟那位教养嬷嬷说好了的,叫三姐姐跟我顺道也跟着二姐姐一起学一些,不过到底还是以二姐姐为主的。那位宝姑娘不知道打哪里知道了这事儿,如今人家可是见天儿的往我们住的院子跑,每日学规矩的时候,她也是厚着脸皮硬跟着咱们一道的,还动不动就要在嬷嬷跟前儿显掰一下自己是如何如何的知礼守拙,时不时的就要张口规矩,闭口体统的教导我跟三姐姐,说我们什么整日里‘横针不动,竖针不拈’的,又说我们尽看些移了性情的书之类的。等着对着二姐姐的时候,她又是那样一股子亲热劲儿,一副西洋花点子哈巴儿的样子。……哼哼哼。”后头的话,惜春也说不出口了。只觉得一阵子的恶心想吐,只好从鼻子哼出几声来。以表示自己的不屑和愤慨。

湘云听了冷笑一声:“那样的人,整天端着一副端庄道学的样子,看着谁都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在那人眼里,怕是只她自己一个完人罢了。你们瞧着吧,以后定有她哭的时候呢。”

黛玉却是问道:“二姐姐参加的是大选,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的。大选时的宫规与小选宫女的规矩并不相同。”

“谁知道那位端庄的宝姑娘在想什么呢?”惜春冷声说道。

此时,薛宝钗已经追上了迎春和探春。

“林姐姐的这个院子不错,很有种清静幽雅的味道。叫人看着舒心的很。”探春指着燕子坞里的几处小景,对着迎春赞叹道。

“三丫头这话可是差了。林家如今也是二品官了,却把自家的院子修的跟自己好像一副要归隐田园的心思出来,叫人瞧着只觉得好笑。”薛宝钗嘲弄的笑道,“林家人要是真打算归隐田园,做什么还要来这名利场里鬼混呢……”

“薛姑娘!”迎春眼神冰冷的打断了薛宝钗的话音,“薛姑娘素日里也是标榜规矩体统的。如今薛姑娘在人家家里做客呢,说出这些话来,不觉着失礼吗?”

探春心里也恼恨的不行。二太太的这位内侄女儿整日里话里话外的挤兑自己跟惜春,实在是可恨!只是她纵是心里恼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薛宝钗呛声,自己的婚事还握在二太太的手里呢。

“走吧。”迎春拉着探春。继续往前走。

薛宝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脸上的神色。接着也抬脚跟上了迎春和探春二人。

薛大姑娘想什么呢?

当然是想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咯。

虽然王夫人不肯出面帮忙。薛家还是自己想辙给薛宝钗报了小选。

薛宝钗自认除了出身不好,自己比旁人再不差什么的。小选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她如今扒着迎春,无非是因为迎春参加的大选,有五成的可能是要进宫的。若是迎春日后进了宫,有今日姐妹相处的情分在,薛宝钗相信迎春定会与自己结成同盟,自己便可以借着迎春的提携出人头地……

至于家世更好的黛玉,薛宝钗是不去考虑的。一来,在这位薛大姑娘看来,林家的黛玉身子单薄,面相无寿,未必能养到成年选秀;二来,若是林家大姑娘真的侥幸撑到成年选秀了,她那样子的样貌也必定不得宫里娘娘们的喜欢,九成以上是会被撂牌子的;再来,若是林黛玉真的有幸被留了牌子,进宫做了贵人,她那个样子也是不需要有人帮着固宠什么的。不过薛宝钗再怎么看,都觉着黛玉这个样子,实在难活长久。美人相忌,宫里的人命,可是不值钱的很呢……

正是因为这些考量,所以林家的黛玉从一开始就不在薛大姑娘结盟人选的考虑之内。更何况,这里还有林家与自家的恩怨在那里摆着,薛宝钗也不在意去讨好林黛玉。

有薛宝钗在,这次的聚会算不得宾主尽欢。

临别时,湘云跟黛玉咬着耳朵说了半天的悄悄话。

薛宝钗忽然插进来,笑着说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也叫我们跟着一起听听呢。”

“没说什么。”湘云直接呛了一声。

迎春面儿上淡淡的,眼里却是隐隐的笑意。

探春低头在那里看着手帕上的刺绣,好像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惜春咬着唇,憋笑憋得难受。

薛宝钗是坐着贾家的马车过来的,如今也只好跟着三春一起先回了贾家去。

等着回去之后,薛宝钗跟着三春一起先去慈晖院里跟贾母请安。

看着薛宝钗一身做客的大衣裳,贾敏方才知道,薛宝钗竟然跟着自家的孙女儿跑到林家做客去了。

“怎么宝丫头也跟着去了?林家的帖子上不是说了只有二丫头她们三个和云丫头吗?这下子可是叫人看笑话了。哪有客人不等着主人家来请,就自个儿上门的道理呢?!”贾母阴着脸色,对着张氏说道。

张氏低着头,欠着身,站在那里跟贾母认着错儿。

凤姐儿猜着这是王夫人的手笔,不免帮着张氏跟贾母求情,“听说姑妈家的园子修的极雅致,薛大妹妹怕是心向往之呢,所以才求着二妹妹她们跟着一起过去看看的。再说了,姑妈家里还能少了一个人的饭不成。林妹妹现在极少出来,见着姐妹们说话也好。”

王夫人坐在下首那里,捻着佛珠装傻充愣不说话。

“我记得大库房里还有一道十二扇的缂丝屏风吧,叫人取出来明儿个给玉儿送过去。还有我房里后头收着的一把翡翠点珠玉如意,鸳鸯记着一起拿给玉儿玩去。”贾母沉吟了一会儿方才一叠声的吩咐鸳鸯道,又转而对凤姐儿说道:“你年纪小,哪里知道林家的规矩。林家好歹也是满洲著姓大族,他们是按着以前的老礼儿行事的,虽然不会少了谁的东西,可是你们哪里能看见林家厨房和家下人的忙乱了?那些下人岂能没有抱怨的。他们家虽然在江南时间长了,可是还是按着以前在关外的时候姑娘们聚会的规矩,什么人来都是事前就说好了的,那里是谁一时兴起说来就来的,倒显不出姑娘的尊贵呢。”

贾母这话说的重了,王夫人脸色难看却是装不下去了,开口辩解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媳妇想着宝丫头到底稳重些,叫宝丫头跟着一起看着她们姐妹们几个也好。省得她们几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头做客失了规矩,要是冲撞了谁就不好了……”

王夫人原是打算着叫薛宝钗以宝玉未来媳妇的身份,看着几个小姑娘的,也有给薛宝钗抬身份的意思在里头。虽然薛家私下里去给薛宝钗报了小选的事儿,叫王夫人恼恨不已。只是那事儿,王夫人已经想到辙子解决了。如今她只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叫贾母松口,同意贾宝玉将薛宝钗给娶进门做媳妇儿呢。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脸色愈发的不好了。什么叫宝丫头看着三春啊?自己堂堂国公夫人教导出来的女孩儿,要叫一个商家女看着提点,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你也是念经念糊涂了!宝丫头就是再老成,她也还是个姑娘呢。自己还不周全呢,还要看着别人?”

贾母原先是盘算着把薛宝钗说给贾宝玉的,只是如今老太太却犹豫了。这位薛大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个能叫人省心的。万一给自己的乖孙娶了个跟王夫人一样的败家娘们儿进来,那可怎么好哦——

王夫人被贾母堵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三春坐在那里听着这话,都是只装着跟没听见一样。迎春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探春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惜春却是心中畅快之极,只见她眉尖儿微挑,唇角一勾,端的是一脸的嘲讽毫不掩饰的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自己就是个姑娘,贾母这话说出来可是不好听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法子开口为自己说句辩解的话。王夫人只坐在那里充木头不吭声,薛王氏也没在这里,在场的人中竟没有一个能站出来帮着自己辩白两句的。薛宝钗的面子有点难看,心下更是暗恨。不过这位薛大姑娘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心里早已恨极,面儿上却还是端庄得体的坐在那里,装着跟没事人一般,好像贾母说的不是她自己,竟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贾母扫了一眼薛宝钗,看见这情景,心下对着薛宝钗更是警惕了几分。薛家的这个女孩儿,如此心性,可见其城府不浅。宝玉虽然有些不好的地方,却单纯的很。将这位薛大姑娘配给宝玉,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唉——(未完待续。。)

143-144、青云志破 相形见拙

那天晚上,薛宝钗一路强忍着悲意坐车回家去了,见着薛王氏之后,她抱着薛王氏狠狠哭了一场,直哭得薛王氏手忙脚乱,一叠声的问着:“我的儿,这是怎么了?早上去姨妈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是贾家那个清高做作的二丫头?还是那个说话素来刻薄的四丫头?我的儿,你这么哭,为娘的这颗心都要给你哭碎了……”

薛宝钗只在那里攥着薛王氏的衣襟,眼泪一行一行止不住的流。她打小金尊玉贵千娇万宠的长大,素来被人称赞端庄识礼。今儿个贾母说的那些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懂规矩不知礼数了。这叫薛宝钗的心里如何能受得了?

薛王氏看着自己女儿的这个样子,心里真是又心疼又焦急的,她指着莺儿厉声问道:“你今儿个是陪着大姑娘到贾家去的,你来说,这是谁给姑娘气受了?”

莺儿被薛王氏的一声厉喝给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她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低着头将今日去林家时发生的事情,还有回来后薛宝钗被贾母教训了一顿的事情都一一的说了出来。薛王氏坐在那里听完之后,气得脸色煞白,心口发闷,肋下生疼。她伸出巍颤颤的手,猛地一挥,将手边的茶盏扫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的儿,可是委屈你了……”薛王氏握着女儿的手,一边跟着女儿一起拿帕子抹眼泪,一边说道。“你姨妈不是说了嘛,林家的那个丫头本就是个刻薄小性儿不容人的。她那个样子,早晚有人去收拾的。只没想到贾家的二丫头和四丫头也都不是个好的。亏得我儿还时常去指点她们规矩礼仪。还是史家那个云丫头,失怙失恃的,我儿可怜她,没想到那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不知感恩的东西!妄我儿那般诚心待她!”

薛宝钗发泄了一通,半天才收干了眼泪,只听她恨声说道:“她们这些人不过就是眼睛生在头顶上,惯瞧不起人的。妈妈且放心,待女儿日后出人头地了。定叫妈妈风风光光的,再不叫那起子小人看不起咱们!”

“嗯。”薛王氏满含期待,自信满满的应道。

可惜,没过两日呢,薛家接到了内务府的通知,说是薛宝钗参选的资格被取消了,原因是有人到内务府去揭发了薛蟠在金陵时打死人的事情。这等人命关天的事情,内务府自然是不敢有所怠慢,立刻就叫人快马下金陵去查证了。虽然薛蟠那事儿后来薛家舍出不少的银子叫苦主撤了状子。衙门里到底还是留下了案底的。所以内务府的人到了金陵一查,自然是一查一个准的。如此,薛宝钗的参选资格也就没了。

小选选的是宫女没错儿,但那也得是身世清白人家的女孩儿才行。这等沾上人命官司的人家。是绝对不能入小选之列的。

八月十五那天,林家人应贾母之邀去了贾府过中秋。

给贾母见礼了之后,林如海带着林翰一起跟着贾赦去了外院吃茶;贾敏留下来。跟着张氏一起陪着贾母说话;黛玉由晴雯伺候着,去找三春和湘云一处玩笑了。

“这是我新得的东西。拿来给姐妹们一起玩儿吧。”黛玉说着话,命雪雁把带过来的一个大大的锦匣打开放到桌上。

匣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支拿纱堆成的花儿。百合、芙蓉、牡丹、玫瑰……十二种花卉,个个都不带重样儿的。

迎春看了一眼那个锦匣,道:“这像是宫里出来的?”

“这是昨儿个裕亲王福晋叫人送来给我家姑娘玩的。”回话的是今天跟黛玉出门的李嬷嬷。

黛玉接着笑道:“这些东西也就图个新鲜罢了。”

“这些花儿做的好精巧。”惜春笑道。

“真是多谢林妹妹想着我们了。”迎春道,探春也跟着一起直道谢谢。

“谢什么。我在家只一个哥哥,如今拿着你们当我亲姐妹一样,难道咱们还要学外头人的那些虚客气不成。”

“我可是不跟林姐姐客气的。”说着,湘云选了一支簪到头上。

惜春也是不落后的跟着也选了一支,“总是林姐姐的一片心意,咱们这样谢来谢去的,没得生分了呢。”

黛玉浅笑着抬手帮惜春把那花儿簪到鬓间,道:“这才是好妹妹呢。”又道:“这些花儿正好咱们姐妹们每人两朵,凤姐姐那儿也两朵。”

迎春叫人去唤凤姐儿来选花儿,湘云惜春和探春却是在那里商量要选什么样的花儿。

“林妹妹先选两支吧。”迎春回头想叫黛玉先选。

“这朵莲花最配林姐姐了。”黛玉还没说话呢,湘云先拿了支莲花样式的花儿给黛玉戴上了。

“真是呢,除了林姐姐,再没人能配得上这朵莲花了。”惜春嬉笑着跟在一旁拍手笑道。

黛玉跟着姐妹们说笑了几句,又道:“我这里还备了一套素银的头面首饰,二姐姐帮着转交给珠大嫂子吧。”

今儿个不巧的很,贾兰身子有些不好,所以李纨并没有过来。

迎春点头应了,“林妹妹想的周全。”那些花儿朵儿的,守寡的李纨是不好戴的。

说话间,一个瞧着眼生的小丫鬟从外头撩了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匣子,“见过几位姑娘。”

迎春叫起后,那个小丫鬟把小匣子打开,放到了桌上,跟黛玉拿来的那个大锦匣并排放着。

三春看了看,那小匣子里也是整齐的摆放着十二支绢花,不过比黛玉拿来的可是差得远了。

“你叫什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问话的是惜春,她瞅着那小丫鬟,心里只道面善。

“奴婢香菱。是在薛太太跟前儿伺候的。”香菱的声音软软的,“太太说了。这些绢花都是宫里的新鲜样法,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给几位姑娘戴着玩儿吧。太太说了,我家大姑娘素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这里的十二支宫花,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还有林姑娘和史大姑娘每人两朵,琏二奶奶也是两朵。”

湘云和惜春只就着那个小匣子扫了一眼,撇了撇嘴,便失了兴趣。

迎春问道:“你家太太和大姑娘可是来了?”

“是,我家大爷到前院给大老爷和二老爷请安去了,我们太太和大姑娘去跟老太太请安了。我家姑娘说了,过一会儿就来找几位姑娘说话。”香菱回道。

“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迎春笑道,又唤来司琪,道:“司琪,你领着她到外头跟其他小丫头一块儿玩儿去吧,再拿几个点心果子给她吃。”

香菱行了一礼,跟着司琪出去了。

“入画、彩屏,这两只花赏你们了。”惜春从那小匣子里随便拿了两支。递给了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湘云皱皱鼻子,道:“我这儿有林姐姐送的就够了。”

“听说,薛姨妈家里拿到了皇商的执照。”探春说着,从薛家的小匣子里拿出一支花看了看。便又重新放了回去。“走的是舅舅家的路子。”

“嗯,说是因为薛姑娘参选的资格没了,王大人家里才出力给弄了个皇商的名头。”迎春淡淡的说道。“聊表安慰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黛玉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得很笃定的样子。说是薛大姑娘的小选定是没有问题的?”

“还能有什么,薛家大公子在金陵打死人的事儿。被内务府的人查出来了呗。”惜春冷笑着说道,“听说还是有人特意去揭发的。”

“还有这么一出?”湘云倚着黛玉坐着,手里拿着一支玉簪花样式的纱花儿在那里玩着。“薛家的大公子打死过人吗?”

惜春嗤笑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呢,就听见一个明媚的女声自外头传来,“呵呵,我来晚了。”

门帘撩起的地方出现了凤姐儿的身影。“我真是没白疼你们,今儿个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还记着叫上我呢。”

“凤姐姐。”

“二嫂子。”

黛玉、湘云和三春站起来,与凤姐儿互相见礼。

“什么好东西呢,你们只管先挑着就是了,剩下的给我就行了。”说着,凤姐儿看向桌上的锦匣,却发现有一大一小两个匣子。“这是……?”

“这个是林姐姐拿来的,你快挑两支去。”湘云快人快语的指着大锦匣子道。

凤姐儿将大小两个匣子都看了一眼,大锦匣子里的花儿明显要吧小匣子里的做工精致考究。凤姐儿指着小匣子问道:“这些好歹也是进上的,给小丫鬟们也太贵重了些。”

惜春和湘云两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迎春扶额叹道:“那小匣子是薛家姨妈叫人送来的,同样是叫我们每人选两支……”

凤姐儿愕然的从小匣子里拿起一支绢花,“便是没有林妹妹送来的花儿,这样的东西我也是没脸戴出去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戴着这个出门,真是要被人给笑话死了的。”

凤姐儿蹙眉道:“不是说薛家拿着皇商的牌子了吗?进贡的好像就是绢花脂粉之类的物件儿。瞧着绢花的样子,怕是供应的只是宫里那些宫女的份例吧……”

“好不好的,也算是薛家姨妈的一点子心意吧。咱们既然看不上眼,赏给身边的丫头也就是了。”迎春说着就从小匣子里拿出两支花递给绣橘,叫她留下一支,另一支回头交给司琪。

黛玉笑道:“二姐姐说的是。”又道:“这朵牡丹配二姐姐却是不错。”说着,黛玉自大锦匣里拿出一支牡丹样式的纱花,递给了迎春。

女孩子天生就爱头面首饰这些漂亮的东西,黛玉湘云等一边从大锦匣里挑选各自喜爱的花样,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

凤姐儿指着小匣子,对着平儿和几个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们说道:“这个匣子里的花儿。你们拿下去自己分了吧。”

平儿领着丫鬟们谢过了凤姐儿和三春黛玉湘云几人。

“平儿,叫人去我屋子取了那个银锡罐子来。”凤姐儿扭头又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平儿又进来了。

“姐妹们也来尝尝,这是暹罗国进上来的茶。我娘家婶婶打发人给我送来的。”凤姐儿招呼着女孩儿们过来喝茶。

“凤姐姐这茶不错。”黛玉轻呷了一口,赞道。

“难得我这儿有林妹妹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凤姐儿笑,“平儿快点去把这茶叶给林姑娘装上一瓶子。”

黛玉抿着嘴儿浅浅一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凤姐儿笑得开心,只道如此才好呢。

这时候贾母屋里来人,说是请姑娘们到前头坐坐,跟着一起说说话去。

薛宝钗跟薛王氏,是王夫人请来的。贾母事先并不知道。

贾母心里不快,面儿上仍旧是笑呵呵的跟着薛王氏说了些客套话,最后还客气了一句,留薛家人一起用饭。

贾母这话只是单纯的一句客气话,没承想人家却当了真。老太太见状,心里一噎,差点儿没顺过气儿来。

无奈之下,贾母只好叫人去把三春等人全部请过来说话。她可不想叫薛宝钗跑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跟黛玉湘云胡说八道一气。

“老祖宗,你看云儿这花儿好看吗?”几个姑娘进来先是跟薛王氏和薛宝钗见了礼。然后湘云就几步来到贾母跟前儿去炫耀她头上攒的花儿。

“这花儿不错。”贾母火眼金睛,凤姐儿带着黛玉湘云和三春一进屋子,她就发现几个女孩子头上都攒着款式不同花样新鲜的绢花儿。贾母原以为这是薛家送给姑娘们,心里还在那里念叨:薛家能进上这样的绢花。怕是还有些底子。

薛王氏和薛宝钗眼里却是阴暗暗的,她们也看到几个姑娘头上簪着的花儿了,瞧那样式也知道不是自家送过去的东西。却是比自家送过去的绢花好太多了。

“是林姐姐送的。”湘云娇笑着说道。

紧接着,迎春就把黛玉将裕亲王福晋送给她的花儿拿出来分给姐妹们的事儿说了。

“你这孩子。心眼儿也太实诚了。”贾母宠爱万分的把黛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搂着说道。“这些东西瞧着不值什么,却也是难得的。就算是宫里面的人,等闲儿也是见不着这样的。裕亲王福晋肯送来给你,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留着给你自己戴着也好,给她们做什么呢。她们也没有什么用处,白带着糟践了。”

“外祖母说的这是哪里话。那些花儿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我也知道姐妹们何曾少了这些东西,不过是我见着姐妹们心里欢喜,高高兴兴的拿出来跟姐妹们一块玩儿的,权当是我的一点子心意。”黛玉软语娇音的撒娇道。

贾母听着黛玉的话,心里柔软的不行。“你这性子倒是跟你母亲一样,宽和大方,再没人不喜欢的了,呵呵……”

“既然玉儿大方,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能小气了。鸳鸯,去把我屋里收着的那个景泰蓝的盒子拿来。”鸳鸯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富丽堂皇的盒子过来了。

贾母接过那个盒子,打开来递给黛玉,道:“这些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都是前朝的旧物了,都是我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东西。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连着你母亲出门子的时候,我都没舍得给她。现在我一个老婆子了,这个还是给玉儿吧。我看着也就是玉儿配使唤这些东西了。”

黛玉从贾母手里接过盒子,笑着谢过贾母。这个景泰蓝的盒子真是漂亮,黛玉笑眼弯弯的想着。接着,她才打开盒子一件一件的看着里头的东西。盒子里头摆放着好几件玉镯、玉簪、玉坠子,款式古朴,成色却是极好的。其中有一支碧玉雕着缠枝花样式的簪子最得黛玉的喜欢,那绯色缠枝花的颜色好像是天生的一样。还有一只白玉指环,上面的糖玉部分被雕成了一只小小的蝉,黛玉直接就把那只指环戴到手上了。红色的糖玉。将黛玉的手指衬得跟葱段儿一样的白嫩。

见黛玉神色之间好不作伪的喜欢,贾母心里也是高兴的。

贾敏就着黛玉的手。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心里跟着惊了一下。

凤姐笑着对贾母和黛玉讲了一车子的奉承话。逗得贾母开怀大笑,指着凤姐儿笑骂了几句。一边的贾敏笑着对贾母说道:“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老太太还是留着给二丫头她们几个姑娘好了。”

谁知贾母在那里很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如今玉儿的外祖母给了玉儿也是应该的。再说了,给二丫头她们的东西还有给云儿的东西,我都备好了的。她们都是我的孙女儿,我断不会少了谁偏了谁的。”

张氏笑道:“这些东西,也就玉儿配使唤了。二丫头她们几个,平日里也得了老太太不少的好东西了。云丫头身上戴着的那个金麒麟,可不就是老太太给的嘛。姑太太尽管安心叫玉儿受着就是了。你们以前一直住在扬州。老太太总没见着玉儿。这么多年过来了,叫我说啊,今儿个老太太给玉儿的这些东西,那还不够呢。”

贾敏笑呵呵的点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湘云和惜春两人就站在黛玉边儿上,纷纷嚷着黛玉戴这个好看,攒那个也不错……

迎春和探春坐在一旁,笑着附和着。

这时候一边的凤姐儿突然笑着说了一句:“莫不是姑妈因为自己当年出门子的时候,老太太没把东西拿出来给姑妈做嫁妆。姑妈这是在吃林妹妹的醋了?”

张氏等人听了这话,纷纷拿着帕子掩着嘴闷笑。

湘云最是夸张,直接就揉着肚子,笑趴在黛玉的肩上了。

黛玉自己也是一边拍着湘云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偏过头去,自己拿着帕子掩嘴在那里偷笑。

贾敏被凤姐儿这话儿给闹得是哭笑不得。她只好无奈的指着凤姐儿,叹道:“就你这张嘴。刁钻的再没人能比得上了,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

凤姐儿乐不可支的对着贾敏福身一礼。说道:“姑妈真是夸奖了”。

张氏忍着笑意,嗔怪道:“真是惯得你了不得了,姑太太你也敢拿来取笑的。”

“哎,我就是喜欢她这样儿的。”贾母忙开口拦着张氏,“况且她也不是那等不知高低的孩子,横竖大褶子不错就是了。”

张氏本也无意责怪,只好笑道:“听老太太的。”

有凤姐儿在那里时不时的凑趣说句话,贾母屋里真是其乐融融的,众人都乐呵呵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

只有薛王氏和王夫人沉默的坐在边儿上,两人的眼神都有点黯然。而坐在薛王氏身边的薛宝钗低着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一个管事婆子过来找凤姐儿回话,说是席面儿已经准备好了。

贾母将人叫到跟前儿细细问了一番,得知前院已经开席了,便道:“既如此,咱们也入席吧。”

按着贾母的要求,席面儿是设在藕香榭的。

“那山坡下的两个桂花树如今开得正好,藕香榭那里的河水又碧青碧青的,咱们坐在河当中的亭子里岂不是敞亮,看着那河水眼也清亮不是。”贾母笑道。

“老祖宗的眼光,最是独到的。”凤姐儿笑着奉承道。

一行人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行至藕香榭。

黛玉几个姑娘是单设的一桌,只是没一会儿凤姐儿也被贾母打发过来了。

“二嫂子来了就好,赶紧把上回喝的好酒再拿上几壶来,别藏着掖着的了。”湘云笑闹道。

凤姐儿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纤指点在湘云额头,“今儿个吃螃蟹呢,要喝也是喝的菊花酒。”

湘云不依的拉着凤姐儿的衣袖闹着。

凤姐儿给闹得无法,只好命人去取酒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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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146、美人带刺 薛蟠挨揍

薛蟠在贾家外院的一间客房里,如坐针毡的被贾政从头到脚教训了一通,为啥呢?

为了林翰。

薛呆子今日是跟着母亲妹妹来贾家过中秋的。见过贾母之后,薛呆子就被贾家的一个婆子领着往外院去了。

贾家如今不是国公府邸了,很多越了品阶的装饰都叫贾赦派人修去了。但是花园子什么的还是很精致的,至少薛呆子是没见识过这样的园子的。只见那黄花铺满地,白柳披斜坡。有又那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薛蟠一路跟着那婆子行来,边走边赏着花园子里的景致,时不时的还要赞叹两声。

转过一座假山,又见一潭碧水花池,里头铺满了绿油油的荷叶。花池上架着一座造型古拙的石拱桥,一个月白色的人影正伫立在上头。

薛蟠眯着双眼细细看去,眼神不禁发直,喉头那里不自觉的动了一动,咽下了嘴里生出的口水。

美人儿!

小美人儿!!

真真是一个纤弱娇柔的绝色美人儿啊!!!

林翰原是由贾琏领着,在这花园子里走走散散的。只是没逛多久呢,贾琏突然得了事儿要去办,不过显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所以贾琏临走时便嘱咐林翰在这里稍等等,他去去就回。

林翰自然是笑道无妨。催着贾琏去忙他的事儿去了。

贾家的花园子修的不错,跟自家的园子各有千秋。林翰虽然没什么欣赏细胞。却也觉得在此处走走,很有几分心旷神怡的感觉。只不过他还没站多久呢,便察觉有道热辣辣的视线毫无顾忌的定在自己身上。清冷的凤眸缓缓抬起,林翰凭着感觉望了过去,就见一个穿着富贵满面红光五大三粗的男子,正神情呆滞痴痴望着自己。眉心一蹙,林翰心下暗恼,好无礼的人!

这里毕竟是舅舅家,林翰纵是生气。也并不想生事,只是打算走开了事。

没想到自己转身刚准备离开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恼人的疾呼,“美人儿慢走!”

凤眸一暗,戾气顿生,林翰脚下的步子不慢反紧。

薛蟠那头眼见着桥上的小美人要离开了,哪里肯愿意的。他也不顾贾家那婆子的阻拦,甩开婆子的手,几个大步追了上去。那婆子给唬得不行。嘴里嚷嚷着坏事儿了,脚下也不停的往外院放心跑去。

薛蟠心里原本一直心心念念着当日自己在一品楼前见过的那个美人儿,可惜怎么也打听不到半点儿消息,反而是被舅舅知道了之后。得来了一顿责骂。为这个,薛蟠心里又是气又是烦的。如今在贾家里又见到这么个小美人儿,他哪里还能放过?

“美人儿慢走。”薛蟠年纪比林翰大些。身材也比林翰看着壮实,两人之间虽有些距离。薛蟠紧走了几步,居然也追上了。

狼爪一伸。薛蟠就要去拽林翰的胳膊。

林家的男人都是长着一副翩翩公子的如玉样子,不过林翰看着纤弱,却也是练过武的,还被贾赦这种烽火战实打实历练过的人指点过几招。察觉到薛蟠的动作,林翰一个转身便避开了去,只是心里越发的恼怒了,盘算着是不是把这人直接踹飞得好。

林翰的动作落在薛蟠的眼里,那叫一个优雅动人,甚至还带着几分欲迎怀拒的味道。薛蟠心下更乐了,他知道贾家今儿个府里是安排了戏班子的,只以为眼前儿的这个小美人定是个扮旦角儿小生之类的戏子伶人,越发的心痒难耐了起来,嘴里嚷嚷着“美人儿别跑,叫哥哥好生疼你啊……”

林翰的衣角翻飞,眼见着就要不见了。

薛蟠心急之下,大吼一声直接扑将了上去,正好抱住了一个人。“嘿嘿,小美人儿,看你往哪里跑……”

咦?不对哎!

这身子怎么没有想象中的馨香柔软?

薛蟠心道奇怪,不禁上上下下的摸了又摸。

这手感摸起来怎么有些硌得慌?

个子好些也高了些?身子也壮了呢?

薛蟠狐疑的抬起眼,只见一张乌压压的包公脸正眼里喷火的怒视着自己。

“孽障!!!”一声怒斥,在薛蟠的耳畔炸响。

被薛蟠抱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得了婆子的传信儿而匆忙赶过来的贾政。

姨丈?!

薛蟠当下就傻了眼儿,连忙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站直身子,嘴里嚅嚅不知所云。

这时候,林翰也回转过来,对着贾政行了一礼,“二舅舅。”

薛蟠听了,扭头怔怔的盯着林翰半晌儿。原来这不是个小戏子啊?

贾琏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他也是得了信的,知道薛蟠在园子里见着了林翰,意欲不轨。贾琏心里把薛蟠骂了个半死。二太太的亲戚都是些什么人啊?也忒不讲究了。一个薛大姑娘最爱端着架子拿大充数的教训人,便是对着凤姐儿,那姑娘也是一口一个“凤丫头”的叫着;还有一个薛大傻子,整日里拿着银钱开路,但凡见着漂亮的就要上去扑倒,也不论男女的。

贾琏赶到之后,先是把林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晌儿,在那里急问道:“可有伤着?”

林翰笑着反过来劝慰了贾琏一番,贾琏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贾政,忙又上前去作揖,“二叔也过来了。”

“嗯。琏二,你带着翰哥儿先回你父亲那里去吧。”贾政对着贾琏和林翰的时候,态度还算是和蔼的。等他转脸再看向依旧对着林翰发痴的薛蟠时,那脸顿时就臭了。他也顾不得眼前这人只是个亲戚家的孩子了。张口斥道:“你这个孽障!还不跟我过来!”

薛蟠依依不舍垂头搭脑的跟在贾政屁股后头走了,想着林翰的样子。他心里实在痒痒的很,一路跟着还不时回头张望一眼跟贾琏站在一起的林翰。

这个小美人居然是贾家的亲戚哦……

看那身衣着,也不像是啥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种人只要给些银子,也是不难弄到人的……

那水灵灵的眼睛,那红艳艳的菱唇,那嫩生生的皮肤,还有那腰……真真是极品啊……

薛蟠心里顿时生出了好些叫人说不出口的花花心思。

“好了,二叔已经走远了。你也别跟我在这里藏着掖着的,叫我好生看看。那呆子到底伤着你没有?”贾琏见贾政和薛蟠都走远了,当下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拉着林翰的手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上了,“那个薛呆子很有几分蛮力在,又是个做事混不吝的,在金陵的时候还打死过人。真没伤着你吗?”

林翰由着贾琏里里外外的检查身上是不是带了伤,“真的没伤着,二表哥放心就是。”

好像真没伤着,贾琏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又问道:“可是吓着你了?”

林翰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人就是薛家的大公子?”

“可不就是他嘛!”贾琏嗤笑了一声,语气极是不屑。他与林翰并肩往前院走去,边走边发起了牢骚。

“……这人最是个不讲规矩礼法的。只以为万事都可以用钱打发了事。”贾琏冷笑道,“他这次不过是第二次来咱们府里,见着我的时候。也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又道:“东府敬大伯父家里有几个孩子模样出挑儿的很,那薛呆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听到的。据说带着人去堵了几回,只是咱们这些大家子出门身边哪里能不跟着人的。所以才没叫那呆子得了手。只是为了这事儿,东府敬大伯父把二叔叫过去发了好大一通的火气,珍大哥哥也把我叫过去,冲着我抱怨了一顿。其实这事儿,我还委屈着呢……”

“……薛家进京还没几日呢,那个薛呆子倒是跟京都的几个出了名儿的纨绔子弟都混熟了,还结了契哥契弟的。……我父亲已经把话放那儿了,只说要是我敢跟那呆子混在一处,定是要打断我的腿的……”

林翰跟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的还要安抚一下贾琏那颗越说越悲愤的小心脏。“要应付这么一个亲戚,二表哥真是辛苦了。”

“他算我哪门子的亲戚!”贾琏怪叫一声,道:“不过是二太太娘家妹子的孩子,真论起来,跟偏院里关着的那位有些瓜葛才是呢……”

林翰好笑的看着贾琏,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二表嫂……”

贾琏这才算想起自家媳妇姓王呢,多少还是沾着亲的,顿时就垮下了双肩,整个人都跟着哀怨了起来。

林翰忍着笑轻咳了一声,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又说了好些宽心的话,这才把贾琏给哄得好转了回来。

花园子里的事儿,贾赦和林如海随后也都知道了。

“薛家啊……”林如海的声音温和的不同寻常,贾赦坐在旁边听了,心里止不住的打颤。林如海这是给惹火了啊……

“如海别恼,这事儿定不会叫外甥白受这委屈。”贾赦忙道。

林如海横了一眼过来,轻哼了一声,心下却是在那里算计着要如何去折腾薛大傻子。哼!我林家的人,可不是叫人当做戏子伶人一样狎玩的……

“薛家不是刚拿着皇商的牌子的,如今怕是正在兴头上,张狂的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了呢。”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却是刚刚过来的贾珍。一想到薛家那个小子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贾珍生吃了薛大傻子的心都有了。贾珍也是个贪花好色的,只是素来都是他去玩弄别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能轮到别人来玩弄自家的孩子的?若不是看着西府贾赦的面儿上,贾珍真能找人把薛大傻子给卖了。

贾珍的这番顾忌可是白搭了,贾赦要是知道了。一准儿会说“请随意处置”呢。薛家跟贾赦这一房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啊!侄子啊,你想太多了。

贾琏领着林翰回来之后。先是到贾赦和林如海跟前儿露了个面,然后才回到小辈们那一桌。

“林表弟!”

林翰抬眼一看。不禁眉角抽了抽,随即扬起了笑脸,“原来是宝玉表哥。”转过头,林翰满眼疑问的看向身边的贾琏,这个贾宝玉怎么会在这里?

贾琏微微偏首,在林翰耳边轻声说道:“中秋啊,老祖宗特意允了的。”

中秋啊,还真不能拦着不叫人团圆的。

贾宝玉一身百蝶穿花的新衣,兴冲冲的小跑过来。对着贾琏和林翰两个又是作揖又是问好的,“琏二哥哥好,林表弟好。”又问:“林妹妹可好?怎的没见她来?”

“宝玉表哥这话问的我可是不知道要怎么答了。我妹妹一个女孩子,自然是跟着母亲一道在内院跟老祖宗一起说话了,怎么会到外院这里见外男呢。”林翰心里气得想揍人,面儿上却是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

贾宝玉也没听出来林翰话里隐隐的讽刺,他只知道林妹妹如今在老祖宗那里,便扭头就准备离开,“那我去老祖宗那里找林妹妹去。”

贾琏大惊。忙拉住贾宝玉,道:“二叔马上就要过来了,要是没见着你,又是一场官司呢。”

一提起贾政。贾宝玉立刻就蔫歪歪的了。

林翰冷笑,果然跟这块破石头讲规矩什么的,是绝对讲不通的。“二叔说要考校宝玉表哥的功课呢。”

贾宝玉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一会儿连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见贾宝玉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贾琏不免凑近林翰小声抱怨了一句,“他就是个呆子。你何苦去吓他?”

“这样不是很好吗?”林翰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说道:“这样子他也就没啥心思偷溜去内院瞧我妹妹了。”

贾琏眨巴了下眼睛,想了一会儿便撩开手不管了,他对着贾宝玉可是没啥好感的。

酒戏开始了。

贾宝玉还一直处于失魂的状态。

贾政狠狠训斥了薛蟠一顿,到底还是领着人回来吃酒席了。

见着贾政回来了,贾宝玉缩头缩脑的躲在那里一声也不吭,生怕被自家老爹逮着考校功课什么的。只是酒席开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贾政有要找自己的意思,贾宝玉慢慢的也就松快了。

“这不是宝玉表弟吗?”

贾宝玉闻声回头一看,惊喜道:“薛大哥哥?薛大哥哥怎么来了?宝姐姐呢?可是也跟着薛大哥哥过来了吗?”

“我妹妹跟着母亲在内院说话呢。”薛蟠一屁股坐到贾宝玉身边,笑道。

想起薛宝钗,贾宝玉又是一阵子的心驰神往。

“对了,你们府上的规矩可真是古怪。宴客居然不是用大桌,而是这种小案,各人坐各人的,能有个什么趣儿呢?”薛蟠瞧着红木小案,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原也是用大桌的,只是这回许是二嫂子想出的新鲜法子。”贾宝玉笑道。

薛蟠换了个姿势,凑近贾宝玉,低声问道:“那边那个,坐在琏二身边的,是谁家的孩子?”说着,还冲着林翰的那个方向努了努嘴。

贾宝玉转头看了过去,笑了一下,“那是林姑父家的,单名一个翰字。左思的《咏史》里说的‘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林表弟用的正是那诗里头的那个‘翰’字。”

什么左思?什么咏史?还有那么什么诗来着?这些薛大傻子是不知道的,他只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翰儿?翰儿,……不错,耳鬓厮磨之间,翰儿翰儿的唤着,哈哈……

“……只是可惜了,林表弟那样钟灵毓秀的精致人儿,竟是一心一意要往那国贼禄蠹的路子上走去了,实在是可惜啊。”贾宝玉不无遗憾的说道,看着薛蟠一脸神往的样子,贾宝玉拍手笑道:“薛大哥哥也是喜欢林表弟的吧?走,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又道,“要我说啊。林表弟的容貌秀美雅致,见过他的人。再没有不喜欢他的……”

薛蟠听说贾宝玉要去介绍林翰给自己认识,当下就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屁颠屁颠的跟着贾宝玉后头,兴致勃勃的往林翰那桌走过去了。

“林表弟,”贾宝玉走到林翰身旁,笑意吟吟的唤道。

林翰正听贾琏在那里评点台上的戏词唱曲,听见贾宝玉的话,林翰眉尖儿一挑,看向眼前这两个人。

贾宝玉笑道:“林表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薛姨妈家的薛大哥哥。你跟着我一起唤一声哥哥就是了。”

贾琏锁着眉。沉声道:“宝玉,带着薛蟠回你们的位子去,二叔可是在那里看着呢,闹出什么事儿来可是好看?”说着,贾琏不忘转头过去安抚身边的林翰,生怕他又恼起来。

贾宝玉愣住了,闹出什么事儿啊?他顶着满脑袋的问题,看向贾琏,“二表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我怎么就闹事儿了呢?”

贾宝玉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伤害了,自己只是想把好兄弟介绍给林表弟认识而已啊。

薛蟠忸忸怩怩的站在那里,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情意,对着林翰含情脉脉的说道:“林表弟。刚刚是哥哥莽撞了,冒犯了表弟,还请你别跟哥哥计较。”

贾宝玉一听这话也知道刚才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只是如今薛蟠已经认错儿道歉了,想来这事儿也可以揭过去了。

贾宝玉的视线在薛蟠和林翰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扫来扫去。笑呵呵的拍手道:“这下可好了,大家骨肉至亲的。合该一起好好相亲相亲才是。”

林翰嘲讽的看了一眼贾宝玉,再看向薛蟠时,发现薛大傻子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那模样就跟一个人饿了许久,突然看见了美味一样。林翰被薛蟠瞧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俊眉倏地皱起。

“不如咱们拼成一桌,大家一起吃酒听戏,也叫哥哥好好认识认识表弟……”薛蟠一脸色眯眯的靠近林翰,一只爪子伸过来,意欲搭上林翰的肩膀。

贾宝玉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那里拍手叫好,“薛大哥哥这话说的对极,咱们兄弟一起吃酒听戏岂不快哉。”

贾琏却是被吓得差点儿魂飞天外去,暗恼贾宝玉的同时,又在那里不住的担心着薛蟠,真怕他干出什么叫人难看的事儿来。贾琏心道薛大傻子不会是真的傻了吧。他这胆儿也太肥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对朝廷大员的嫡子出手?!不行!自己得拦着这傻子,不能叫林表弟被薛大傻子冲撞了去,要不然林家非跟自家翻脸不可!

“表弟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跟哥哥说,哥哥定帮你买来,只要你能叫我一声好哥哥……”这话是越说越不像了,只是薛蟠此时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少年,一心只在那里肖想着将这少年压在身下品尝起来到底是个怎样的销魂滋味儿。

“噗通”一声惊天的响动,薛大傻子整个人趴在了远处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至于这人是怎么到了那里的,谁也不知道,也没人看清。只除了站在薛蟠身边儿的贾宝玉和贾琏二人。

此时,贾宝玉石化了一样,张着嘴,僵硬在那里。

贾琏原是想伸手拦住薛蟠,不叫他靠近林翰的。此时他一只手伸出在半空,整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远处地上的那个人形的影子。这、这个、这个难道是……?!贾琏慢动作的缓缓扭过头去看林翰,那脸色跟见鬼了一样。

酒戏也被这动静给弄的全都停了下来,大家一起转头看了过来。

贾珍一个没崩住,直接拍着桌子笑喷了出来。

林如海只看了一眼,便仿若无事人一样,端着酒杯在那里浅抿了一口,看着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贾赦也只是看了一眼,吩咐人给林翰换了一张新的小案,也就罢了。

林翰收回脚,状似无辜的回看了众人一眼,细声细气的说道:“不好意思,刚刚脚滑了一下。”

众人静默了片刻,便有恢复了刚才的杯斛交错,再没人去关心薛蟠如何了,可见这些日子薛蟠已经把东西两府的老少爷们儿给得罪了个干净。

贾政深觉没脸,也只吩咐了自己的小厮,叫把薛蟠送回薛家了事。

薛蟠这时候已经整个人昏死过去了,贾家的小厮也是看人脸色的,知道家主人都看不上这人,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恭敬的心思,便跟拖死狗一样把薛蟠拖出府,丢上了薛家自家的马车上。(未完待续。。)

147-148、颠倒黑白 再生事端

外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被传进内院。

贾母由张氏和贾敏陪着,又有东府的女眷一起跟着凑趣儿,一顿戏酒吃得那叫一个乐呵。

黛玉湘云几个姑娘一桌,她们到底是性子柔善的女孩子,纵是不喜薛宝钗,若是这人没有出言招惹,她们自是也不会凑上去为难她。

凤姐儿扬着明媚无双的笑靥,在众人之间来来往往的支应着,她一会儿到太太们那一桌说些个笑话儿,哄得贾母在内的这些太太们,一个个的笑得眼泪直飙;一会儿她又去姑娘们那桌逗着湘云打趣几句,直惹得姑娘们声声娇嗔。一顿戏酒下来,凤姐儿倒是忙得不可开交,竟没一刻得闲儿的。

戏台上正演着新编出来的《西厢记》,凤姐儿借着更衣躲到一旁歇了一口气,又打发了平儿去拿些吃的过来,随便垫垫。

平儿得了吩咐去拿果子点心,凤姐儿坐在一张靠椅上,揉着肩膀上的肉。

“凤丫头。”

听这声音,凤姐儿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漂亮的丹凤眼里,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凤姐儿利落的转身,笑道:“宝丫头怎么过来了?这次请的可是京里有名的小戏班,这出《西厢记》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宝丫头不在外头好好看看,却是可惜了呢。”

薛宝钗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我有些话儿要跟你说,特意过来寻你的。”

凤姐儿眉尾一扬,“什么话?”

薛宝钗上前拉起凤姐儿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今儿个可是辛苦了,这样周到的戏酒安排。真真是叫人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只是有一样,姨妈的月例银子为什么少了呢?我听说你婆母是二十两的月例银子。怎么姨妈只得了十五两?还有姨妈平日里的用度,我瞧着也比不得你婆母。你婆母如今叫你管着府务,原是看重你的才干。我也知你管家辛苦,家下人的欺你年轻不晓事也是有的。你原也没有主持过中馈,乍然接手府务,纵是有些个不周到的地方,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姨妈如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做事也太不像了,一个一个的偷奸耍滑,阴奉阳违的。竟然还能背着主子做出些克扣主子份例的事儿来,你难道就不知道管管的?好歹那也是你嫡亲的姑妈呢。”

“姨妈如今更是连厨房的人都使唤不动,想吃一碗鸡蛋羹也不能得的。每日饭菜不过两荤两素的,想吃一碗可心的,居然还要自己另外拿银子出来。还有姨妈住的那个院子,也太偏了些。总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俩,哥哥袭了爵继承了家业住在主院原也没什么,只是弟弟一家子只能窝在一个小小的偏院里,这……这还不叫人指着脊梁骨说你们刻薄寡恩?连亲兄弟都如此苛待。可见对着别人又是如何了?日后,琏二还怎么出去见人呢?凤丫头,你好歹也该为琏二着想着想……”

“论起来,你能得了这样好的亲事。难道不是托了姨妈的福分?只是如今你只一心一意的顺着你婆母,对着姨妈却是不闻不问的,叫人知道了要怎么想你呢?日后你若有了女儿。谁家还敢与你家姑娘结亲?”

薛宝钗拍了拍凤姐儿的手,“只看你平日里管家行事就知道你定是个有主意的。你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凤姐儿在那里气得浑身直哆嗦,只是想着外头太太奶奶们还有姑娘们难得这么聚在一起高兴乐呵。方才极力忍耐住自己的性子,没叫自己一巴掌打到薛宝钗的脸上。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给你知道了。你素来行事周全,这回想来不过只是一时没有照顾的过来罢了。”薛宝钗温婉的说道,“你自己琢磨着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薛宝钗摇摇曳曳的回席上去了。

“奶奶?”却是平儿看着凤姐儿的样子不对,忙过来扶着人。平儿刚才一直在屏风后头,薛宝钗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见了。“薛大姑娘说的那些话,奶奶千万别往心里去。谁不知道薛大姑娘惯会颠倒黑白的,横竖都是她的理,奶奶千万别当真了……”

“哼!”凤姐儿冷哼道:“这才是素来知礼端庄的宝姑娘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过是跟着二太太沾了那么点子亲,竟然管起咱们府里的家事来了。这手伸得,可是太长了!亏得她还有脸说自己是看着女四书长大的。端的是没羞没臊的!”

平儿正在那里替凤姐儿揉着心口顺气呢,听见凤姐儿这话,不免叹了一声,“我瞧着老太太的样子,像是有意要把薛大姑娘说给宝玉少爷的……”

“不可能!”凤姐儿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老太太原是有这么个心思的,如今却是未必了。哼!薛大姑娘心思深沉,面色忠厚心里藏奸,跟着二太太那真是一个样儿的。宝玉的性子软得跟棉花团子似的,对着女孩子素来都是做小伏低,温柔小意,没有半点儿违逆的,哪里能辖制的住薛大姑娘?再说宝玉房里那几个怕是都跟宝玉有了首尾,薛大姑娘的性子瞧着可不像是个能容人的?别到时候一个个的……”

后头的话,凤姐儿没说下去。平儿听了皱着眉想了想,不甚确定的说道:“不能够吧……有那么几回,我还瞧着薛大姑娘跟宝玉少爷房里的袭人秋纹有说有笑来着?听说薛大姑娘还送了袭人一套自己以前的旧衣,并一支金钗?”

“哼!那是人家会装!”凤姐儿没好气的说道,“她素来就爱装着一副好人的样子,一脸的老实忠厚,却是背后会给人一刀的。”

“奶奶这话是怎么说的?”平儿很是不解的问道。

凤姐儿横了一眼平儿,又看了看身旁,这才招手要平儿凑近过来。她歪着身子靠近平儿。低声说道:“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

平儿听了,点点头。

凤姐儿继续道:“宝玉房里原有一个媚人。是跟着袭人一起伺候宝玉的。你道那人是怎么没了的?”

平儿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却是“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她忙拿帕子掩住自己的口瞪大了眼睛看向凤姐儿,声音打颤的说道:“奶奶的意思,媚人是叫薛大姑娘给……”

凤姐儿冷笑一声,“那人精着呢,哪里会亲自动手,不过是几句言语就能叫人自己绝了望投了井。这等架桥拨火借刀杀人的本事,岂是宝玉房里那几个能应付的了的?袭人、麝月、秋纹、茜雪这四个丫头,袭人的心机算是四个人里最重的一个了,却也未必能抵得上薛大姑娘的一个小手指甲盖儿的。”

“你且看着好了。老太太定不会同意让薛大姑娘进门嫁给宝玉的。依着老太太的心思,宝玉媳妇必要一个性子柔善的才行。”

凤姐儿跟平儿俩个这里正说着呢,突然之间就听见外头有东西摔到地上的脆响声儿,紧接着就传来了湘云的声音,听着还挺生气的样子。

凤姐儿蹙着眉,忙领着平儿到前头去照应。

原来,薛宝钗在后头跟着凤姐儿说教完了,便重新回到了席上。

这时候螃蟹已经蒸好,端给了众人。

丫鬟们上前剔好蟹肉蟹黄。又淋上香醋,再端给各自的主子。

湘云吃的欢快,只嚷着不够,使唤着翠缕再剥一个。

黛玉身子刚好一些。也是不敢多吃的,只分了半个蟹黄吃了,其余的都让给了湘云。又嘱咐湘云道:“这东西虽好吃,也不是什么好的。你别多吃,仔细肚子疼。”

湘云笑道一声“好姐姐”。便答应了。

吃着蟹,湘云又跟黛玉说起再过几日便是自己的生日,想着请黛玉和三春等人去史家玩儿的事情。薛宝钗听见了这么一耳朵,在那里软语笑道:“不如由我家出一百两银子,借这藕香榭的地方,摆上两桌儿席面儿,再叫凤丫头安排个戏班子唱两出拿手的戏文来,给云丫头做生日如何?”

黛玉湘云和三春听了,都一时安静了下来,看向薛宝钗的眼神儿可是都不大好了。

湘云虽然性子可比男儿那样子的豁达开朗,也经不得薛宝钗如此折辱,当下就摔了杯子,“我虽没了父母,家里也还有叔叔婶婶呢,老祖宗也在,何时轮到你来借银子给我做生日的?”

“你是主子小姐不假,我却不是奴才丫头!”湘云厉声道。

黛玉忙上去安抚湘云,又冷声对着薛宝钗说道:“薛姑娘想是吃多了酒,说话没了分寸。云妹妹家里的叔叔婶婶也是讲规矩的人,哪里会怠慢了云妹妹,倒是叫个外人家帮自己家的姑娘做生日的?薛姑娘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云妹妹打小就是跟着她叔叔婶婶长大的,她叔叔婶婶抚育教养云妹妹也是尽心尽力的。刚刚薛姑娘的那番话要是传了出去,史侯爷一家子可是不用做人了。就是云妹妹,也要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头。”

薛宝钗坐不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极不自然,半晌儿也没缓和过来,只是在那里讪讪道:“真不知道林丫头居然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时候。我不过是念着云丫头失怙失恃的,日子难免过得艰难了些,所以才好心想着多照应着她一些。没承想竟被你这样子的误解,还拿出来嚼舌头?可见是我多事了,真是好没意思的……”

惜春听得心头火起,斜睨着薛宝钗,瓮声瓮气的说道:“薛大姑娘可是又失礼了,上次嬷嬷不是已经指点过你关于这称呼的问题了吗,怎的就是不受教呢?”

“你……”薛宝钗纵是性子再能忍,此时听了惜春的话,也是端不住了。这简直就是指着她的鼻子在那里骂她不懂规矩,不识礼数了。自从没了小选的资格之后,薛宝钗尤其听不得这些。

凤姐儿听了一会儿,大概猜着了一些前因后果。只是想着今儿个东西两府的人都在呢,闹将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遂上前跟着黛玉一起宽慰起湘云,又安抚了薛宝钗几句。

迎春和探春自然也不能坐在那里干看着。两人心里便是再不耐,也只能好言好语的两边哄着。

戏台子上面,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热闹非常,所以姑娘们这桌虽然也是动静不小,贾母等人却是并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事儿,只道是姑娘们之间的小口角。东府贾敬的媳妇黄氏是知道惜春的性子的,以为惜春为着什么事儿,跟别的姑娘恼了起来,便对着贾母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四丫头性子古怪的很。怕是又恼什么不如意的了。惊扰到了老太太,我这就叫那丫头过来给老太太赔不是。”

贾母听了却是摆了摆手,“四丫头的性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古怪了?再说了,她们小姑娘家家的,说笑气恼的不过一时也就能好了的。没的为了这点子小事儿,就把孩子叫过来吓唬她的。”

黄氏笑了笑。

因薛家的人在,所以贾敏一直分神注意着黛玉那里。她虽然不知道姑娘们那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见黛玉跟着湘云惜春一处站着,与薛宝钗隐隐有几分对立抗衡的意思在。也猜到这场吵闹不快定是跟薛家的丫头脱不了干系的。

薛王氏和王夫人二人也察觉到了女孩儿们那桌的动静。

王夫人撇了撇嘴,对着薛王氏道:“定是林家的那个丫头在那里闹出什么幺蛾子了。那个林丫头尖嘴猴腮的,没有半点儿的容人之量。”又道:“哪里及得上宝丫头半分。”

薛王氏笑了笑,“宝丫头打小就是个知礼孝顺的。御下也宽厚,家下人的没有一个不赞她服她的。只可惜,倒是我拖累了这孩子。若不是我嫁给了她父亲。宝丫头如今也不会叫人拿着商家女的身份说嘴了。”

“妹妹这话可是偏了。薛家怎么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呢,哪里是一般的商贾之家能比得的?”王夫人安抚薛王氏道:“要不然当年父亲也不会将你许给薛家了。”

“唉。反正我是不如姐姐的。”薛王氏叹道。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受用。便又笑着宽慰了薛王氏几句,话里话外的又提起要薛宝钗给自己做儿媳妇的事情来。

薛王氏心里记着薛宝钗的嘱咐,倒是没有明着应下什么,不过话里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只是在那里为难的说道:“你们老太太怕是看不中宝丫头……”

王夫人眼神跟着抑郁了起来,在那里咬牙恨道:“宝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的婚事怎么也不能叫老太婆一手把持了!”

薛王氏见状,装模作样的跟着叹息了一回。

凤姐儿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几位姑娘,这才又回到贾母这里伺候。

贾母见着凤姐儿,免不了言语里打听了一回。

凤姐儿心道,这事儿闹将出来薛宝钗固然没脸,湘云也会跟着得个不太好听的名声,所以便扯了个理由将事情给圆了过去。

凤姐儿不待见王夫人跟薛家的人,贾母心下明白的很。见凤姐儿有意替女孩儿们描补,便知道这事儿牵扯到的定是不止薛家女孩儿一个人。贾母有心不再继续纠缠下去,也想弄个心知肚明,便唤来了鸳鸯,吩咐道:“螃蟹这种大寒之物,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吃多了。你去把那个冰皮儿月饼送给她们去,那东西做的精致,味道也很好,叫姑娘们也尝尝。”

说着,贾母对着鸳鸯使了一个眼色。

鸳鸯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不一会儿,鸳鸯就回来了,神色并不见什么异常。只是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戏台子上的时候,鸳鸯附在贾母耳边嘀咕了好一会儿。

贾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老太太心里恼得不行,面儿上却仍旧乐呵呵的,仿若无事一般,跟着黄氏张氏一起指着台上的戏文时不时点评上几句。

此时戏台子上正演着崔莺莺去探访病中的张生一幕。

贾母指着戏台子,在那里说道:“这些戏文哪,其实都是一个套路的。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是没趣儿的。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难道那王法就说他是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了不成?”

黄氏和张氏笑着附和道:“还是老太太英明,我们却是没想到这处呢。”

薛王氏的面儿上可是不好看了。她是知道的,薛宝钗有好几次见着贾宝玉的时候,身边都没有跟着人,只一个莺儿还被留在了王夫人那里。这事儿虽然有王夫人的故意纵容,却也有薛宝钗自己欲迎怀拒的心思在里头。自从薛宝钗没了小选的资格,贾宝玉便被薛家当做说亲的备选之一。贾宝玉虽然长得不错,到底是个白身,身上没有功名的,所以薛宝钗对着贾宝玉虽有几分好感,却也并不是十分的满意。

如今贾老太太说出这番话来,简直就是在指桑骂槐呢!薛王氏坐不住了,只拿眼不停的瞅着王夫人,指着王夫人能说些话出来。

王夫人心里也不高兴呢,只是担心自己开口会惹恼了贾母,被贾母下令送回到小佛堂去。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可真是什么脸面都没了。

这时,戏台上锣鼓渐歇。

贾母突然转而对着薛王氏道:“我瞧着宝丫头身边只一个小丫头跟着,未免单薄了些。一个闺阁女孩儿的,就算是要守拙藏愚,宝丫头这样也过了呢。”又道:“我这儿正有个丫头呢,给了宝丫头使唤吧。”

此话一出,薛王氏脸上的颜色愈发的不好了,只能强作欢笑的说道:“老太太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一不爱那些花儿啊粉儿啊的,二不喜身边跟着太多的人。”

薛宝钗忙上前接着道:“真是多谢老太太的好意了。只是我常日在家里,能有个什么事儿呢?没得身边让那么多的人跟着围着,叫人瞧着不像呢。”说着,杏眼往黛玉等人的方向扫了一下。

“这话儿说的正是呢。”王夫人接过话茬儿,坐在那里笑道:“她们姑娘家的,正该如此,没的叫人觉得浮华了。”

贾母心里不满,说出来的话也听刮人面皮子的:“宝丫头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知道呢,难道你二太太也不晓得吗?这但凡大家子出身的千金小姐,哪个人身边不是丫鬟婆子的簇拥着,一脚出八脚迈的?你道那是为了炫耀风光吗?那是为了护着女孩儿们的名声。有那么多人跟着伺候着,才不会叫人给冲撞了去。”

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贾母心里嗤笑道。

贾敏这时候也是笑得温和,“咱们这样的人家,原就是这样的规矩。姑娘们也都是打小就被嬷嬷们按着这样的规矩耳提面命的教导着的。”

“我的这个玉儿虽然大小被我宠惯的不行,却也是个知道规矩礼数的。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也都是很好的,教导的规矩再没有人能够说出一个不字来。母亲膝下教养的女孩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我见着几回,真是爱得不行。云儿虽然失怙失恃,却也被教养的很好,当得起侯府千金的名头。”

“二嫂子也是王家出身的,难道王家的规矩不是这样的?”贾敏问着王夫人,“可是我瞧着凤儿的行事规矩跟咱们家的一样啊。”

王夫人恨得除了捻佛珠,却是再没蹦出半个字。

所谓的自讨没趣,也就是这样了。(未完待续。。)

149-150、怜香惜玉 美人仙子

红袖招,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胭脂金粉之地。里头雕花穿廊、撒金红帐、莺声燕语、琴音靡靡,又有细腰娇娇、玲珑少年,各个习得四艺、解语忘忧,美人性情,如火热情、如水温柔,端的是风情万种。如此金寓、如斯美人,红袖招里的花费自然不便宜,真真是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了,所以能够出入这红袖招,得美人青眼,一亲芳泽春风一度的,都是那些出身显贵财力雄厚之人。

红袖招的后台很硬,有人传言是某位宗室亲贵、万岁爷跟前儿的红人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无人知晓,反正没人敢再怜香阁里闹事是真了。

距离红袖招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瞧着颇为素净的青楼,名为怜香阁。那些没有背景和财力进红袖招的纨绔二世祖们,多是来这里消遣。

此时,在怜香阁的一处算得上宽敞的包厢里,几个纨绔二世祖正围着薛蟠在那里起哄灌酒。薛蟠原是被贾家的下人扔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往家去的。只是没走多远呢,薛蟠便转醒了,甩了甩头,撩开车帘方才发现快到花街柳巷那里了。想起几个要好的兄弟原说好了今日要在怜香阁吃酒的,薛蟠直接就吩咐车夫驾车转道寻过去了。

“薛大少今儿个这是怎的了?平日里见到惜玉姑娘,你都是捧着含着,就怕委屈了她去。今儿个倒是奇了,惜玉姑娘都坐在你身边儿半天了,也没见你薛大少赏人家一个眼神儿?怎么?薛大少这是已经腻了惜玉姑娘?又瞧上别的新鲜美人儿了?”一个长相清秀的方姓少年一边说笑一边搂过神色哀怨的惜玉。嘴里还不忘软岩软语的安抚着美人,“薛大少如今怕是有了新人。就看不上你这个旧人了。不过没关系,还有爷在这儿疼你呢。小美人儿……”

惜玉是这怜香阁里的头牌,很有几分娇媚的姿色。她自出道以来一直是被人捧着宠着的,倒是被惯出了不小的脾气,看不上眼的客人她素来是不接的。若非薛大傻子一直金尊玉贵、千金万两的撒银子捧着她,就这么一个不通文墨,满口粗鄙的莽汉,惜玉定是不爱搭理的。

这个素日里一遇着自己就要上来搂腰拉手递好话,还舔着脸要尝尝自己嘴上胭脂的色胚,今儿个倒是奇了怪了。自己坐在那人身边半晌儿了,那人居然一眼也没有瞧过来,完全是在那里无视自己,这叫心高气傲的惜玉恼恨不已,不禁在心里暗啐了一口,难得姑娘我今日给你个好脸儿看看,竟敢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真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薛蟠听见方姓少年的话,只是神情漠然的扫了惜玉一眼。皱了皱眉便又转开脸去了。众人原本不过是跟薛蟠闹闹,如今看他这模样,心道方姓少年那话怕是有几分准的。众人哄笑着要薛蟠说说,这是又看上了谁家的窑姐儿了?

“窑姐儿什么的。能有个什么意思呢?”薛蟠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无论面儿上装的有多么的清高,为的也不过是想要爷们更多的赏银罢了。就像她这样的。”说着,薛蟠看向惜玉。“素日里端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爷拉一下小手还多不情愿的。好像大家子小姐似的。等着爷砸下去千两银子,她还不是得乖乖的顺着爷,叫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薛蟠的眼神,叫惜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极是难看。

怜香阁里的其他姑娘听了,偷偷瞥向惜玉的眼里全是掩饰不了的幸灾乐祸。惜玉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是得罪了阁里其他的姑娘,如今便有人跟着落井下石,在那里小声嘀咕着“原来头牌姑娘跟咱们不过是一样的玩意儿啊?我只道是哪家的小姐走错儿了门跑咱们这怜香阁里来了呢……”

惜玉猛地站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方姓少年在她身后唤了两声,见惜玉实在没有回转的意思,便也撒手不管了,不过一个窑姐儿罢了,还不值得少爷去低声下气的。

其余众人则是先怔了一下,而后又都拍着桌子笑道:“薛大少这话在理,窑姐儿就是窑姐儿,再怎么拿乔也改不了出来卖的事实。”

坐在这些少爷身边的姑娘们,娇声软语的不依道:“爷……”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搂着身边儿的美人在那里低头调笑了起来。

不过大家始终好奇薛蟠的心事儿,跟着姑娘们调笑了几句,便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薛大少到底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了?说出来,兄弟们也好帮你谋划谋划。薛大少年纪也不小了,很该娶一房如花美眷才是……”

薛大傻子幽幽怨怨的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倒是真的生了一副俊秀绝伦的好样貌,只是我瞧着他年纪还小,怕是都没经过人事儿呢,不开窍的紧,我这心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他知道呢……”又道:“我也不求能长长久久的相伴在那人左右,只要能时不时的看上两眼,宽慰宽慰我的心便好……”

啥?

薛大少这是看上个男人?!

众人之中也有领略过菊花滋味的,自然是明了那小径与幽兰深谷相比更多了几分销魂蚀骨的美妙滋味。不过这原也没什么,本朝并不禁男风之事。只是能叫薛大少露出那等魂牵梦萦的神色,那个被他挂在嘴上的人到底是何等的容姿?

话说,在场诸位少爷公子,在这京城里也算是耳聪目明的了,谁家少年俊颜,谁家少年多才,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如今,他们还真想不出谁家藏了这么一个绝色少年,还叫薛大傻子好命的给遇着了。

有人好奇,不免凑过去问道:“薛大少这说的是谁家的孩子啊?说出来。也叫兄弟们品鉴品鉴。”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信薛蟠的话了。

薛大傻子自回忆中分出一缕思绪,“有一个是我刚回京那会儿。在一品楼前见过一回,姓名家宅什么的却是不知道的。只是那人的模样。只瞧了那么一眼,就叫人心里发痒,勾魂的紧。还有一个便是我今儿个见着的,虽比不得前一个模样销魂,却也当得起俊秀雅致这四个字了,那孩子也不是旁人了,是我姨丈家出嫁的姑奶奶家的孩子,也要叫我一声表哥来着的。”

众人在听到“一品楼”的时候,都异口同声的“嘶——”了一声。又听见“表哥表弟”之类的称呼,心里更是忍不住骂了出来:这薛大傻子倒是真不愧对大家称他一声“傻子”了。真真是个胆大包天的衣冠禽兽!

能出入一品楼的,那都是什么人啊!在场的这些二世祖公子哥儿的,没一个有资格进去一品楼的,便是家里的大人也都是没那个资格的。不过他们却知道,那样的一个地方,还有能干出入那里的人,都不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可以招惹的起的。

再说那第二个叫薛大傻子瞧上眼儿的人,明显跟薛大傻子沾着亲带着故。朝自己亲戚家的孩子下手。看样子人家孩子定是不愿意的,这简直就是犯忌讳的事儿。弄得不好,就是亲戚不成反成了仇啊。

薛大傻子这人是傻,但是他有钱啊。在场的这些公子哥跟着薛大傻子混在一处玩闹。本也不是真的就有什么兄弟情谊之类的感情在里头,图的只不过是薛大傻子是个拿钱不当回事儿的冤大头。不过哄他几句,捧他几句。就能叫薛大傻子屁颠屁颠的包下在场所有人吃喝玩乐所花费的银子。他们这些二世祖家里虽也有些银钱,但是他们自己能挪用的却是极少的。怜香阁这种地方虽然比不得红袖招那等顶尖儿的销金窟。也是很费银子的地方。就拿今儿个的这桌席面来说吧,再加上叫来陪酒的这些姑娘。还不算给惜玉那个头牌的打赏,没个几千两银子定是拿不下来的。

这么个好用的钱袋子,众人还想着能长长久久的继续用下去呢,所以虽然他们心里对着薛大傻子又是取笑又是不屑的,到底还是提点了那人两句。“能出入一品楼的人,我劝薛大少还是不要肖想了,那些可都是出身于极显贵的人家,别说你了,就是冯兄弟家里也是惹不起的。”

这人嘴里说的“冯兄弟”,指的是兵部侍郎的儿子冯紫英。在场众人里,就属他父亲的官职最高了。

“再说你家亲戚家的那个孩子,”这人又劝道,“好歹是亲戚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事儿图的就是个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用强的还能得了什么趣儿呢?薛大少也是游遍花丛的个中老手了,难道不知道那菊花小径原就比深谷幽径来得紧涩,若是两人之间不能情到深处配合得宜的话,那可是……”

在场众人之中有那得过趣儿的,自然是跟着点头附和了一番,也有那不曾尝试过的,听了这些话不免心下好奇,跟着那些说的头头是道的人私下打听了一番,见别人端着一脸回味无穷的表情在那里描述探幽访径的趣味,便免不了也心痒着想找人尝试一下。

薛大傻子可没领会众人的好意,“能出入一品楼怎么了?不过就是多使一些银子罢了,能有个什么?爷别的不多,银子却是不缺的。待改日,我请兄弟们去一品楼好好吃一桌去……”

有人想着再劝劝,还没开口呢,便听薛大傻子在那里继续说道:“再说林表弟,我瞧着他的衣着也不是什么华贵的样子,身上只一个荷包一个坠子,别的饰品全无,想来林家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他家大人如今不过做的从二品的吏部侍郎,每年的俸禄左不过就那么一点儿。我瞧林表弟的身量不足,又单薄瘦弱,怕是打小就没吃过什么好的。唉!一想到这些,真真是心疼死我了……”

众人傻了!

林家?还是如今的吏部侍郎?

这薛大傻子不会真是个傻的吧?

如今谁不知道吏部侍郎林如海,那可是新鲜出炉的新贵啊,万岁爷跟前儿的红人儿。又是出身钮祜禄氏那样的世家大族。他家能没穷得叫自家的哥儿没饭吃?

众人看向薛大傻子的眼神全都变了,原先是鄙夷不屑。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如今全都跟看蛇蝎一般。各个都避之唯恐不及的。这人真真是个傻的,不说天高地厚了,连着一点点的世情都不知道,能活到现在也是祖上积德庇佑了。只是眼瞅着薛大傻子一条道儿往死路上走,在场这些人也不想别的了,全想着要如何跟这个薛大傻子撇清关系了。他们虽是纨绔的二世祖,也是知道人情世故的。他们可以蛮横、可以霸道、可以仗势、可以欺人,但那也要看是对着什么人了。在这京城的地界儿,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得绕着走,他们心里都是门儿清的。能出入一品楼的人,那铁定是属于能叫他们这些人远远见着就得绕着走的主儿;林家的大人,那更不是他们敢去招惹的,这也是家中长辈早有教导的。他们这些人跟着薛蟠一起吃喝玩乐可以,但是也不能走了大褶子,他们背后可都连着各自的家族呢,若是薛大傻子真干出啥天怒人怨的事儿来,他们也怕来日被人攀扯出来。白受了牵连。

热热闹闹的席面儿转瞬就冷清了下来,众人扯着各种各样的幌子一一告辞离开了。

有那与怜香阁老鸨花妈妈有些交情的,临走时便过去提点了一回。

“论理儿,这话我原不该说。薛大少那样子的人。当初若不是我看着您和冯少两位爷的面儿上,定是不会叫他踏进我这个怜香阁半步的,更别提叫我家惜玉亲自出去作陪的了。我这怜香阁虽比不得红袖招那样只招待达官显贵的。在京里头那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相见惜玉的公子爷们,哪个不是文采斐然。一表人才的。哪里能像薛大少那样,啧啧啧……”花妈妈扭着水蛇腰。翘着兰花指,绮罗香帕一甩,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怨气,在那里娇嗔道,“如今瞧瞧,那薛大少粗鄙不堪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不知数儿的,瞧着胆儿肥的,两位爷这是招惹的什么人呀,居然敢对着贵戚们起那等要人命的腌渍心思,啧啧啧,真真是叫我花妈妈怎么说好呢,……”

来人被花妈妈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却也不恼,只是陪笑着劝道:“那傻子在花妈妈这里也散了不少的银子了,您也别在这儿抱怨了,赶紧着想辙儿把跟那位的关系撇清了吧。”

“知道啦!”花妈妈斜斜的抛出一个媚眼儿,这才扭头转身去打发薛蟠去了,心里却还在那里抱怨着,真是会给老娘找麻烦。原以为这人不过是个又傻又有钱的主儿呢,不承想竟还是个傻得没眼色的祸头子!真是晦气!

一品楼的那间固定的包厢里,十阿哥胡吃海喝的吃着一品楼最新研制出的新菜色,一边吃还一边哼唧:“九哥,以后再有什么新菜出来,尽管叫我老十来帮你尝尝味道啊……真是好吃的紧……”

九阿哥扶额低叹,真是丢脸丢到外头来了。

何顺儿低垂着头,极力憋着笑意。

何顺儿身边还有个年岁小的少年,看穿着像是个小厮一类的,此时倒是直接咧着嘴笑。

“李卫,过来。”九阿哥再瞪了一眼十阿哥,这才转头去唤何顺儿身边的那个少年。

“主子爷。”李卫上前一步,打了个千儿问安道。

九阿哥打量了一眼李卫,见他如今行事规矩什么的,都做的很有模有样的,便赞赏的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嗯,叫你收罗的那些雪貂皮子,可是都收罗好了的?”

“回主子爷的话,已经收罗了满满一车子的了,都是按着主子爷的吩咐,收罗的都是没有丝毫破损的新皮子,那毛色水光溜滑的,手感极好。皮子已经送到府里了,主子爷回头就能见着了。”李卫答道。

“你如今也跟着你师傅历练出来了,这事儿做的不错。”九阿哥笑道,“眼瞅着快要入冬了,那车皮子叫人直接送到平安街去就是了。”

李卫躬身应了声“是”。

何顺儿见自家爷伸手去端茶,知道这是事儿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便领着自己的徒弟李卫跟着九阿哥和十阿哥行礼告退了。

“九哥新收的这个小子不错,”十阿哥见包厢里没外人了,这才对着九阿哥说道:“那小子看着挺机灵的。我当初还疑惑着呢,那么多的小乞丐,九弟你怎么就瞧中了这个呢?原来是九哥目光如炬啊。”

九阿哥笑了笑,“是啊,那会儿我就觉着这小子不错了,你当时还拦着我来着。”

十阿哥嘿嘿傻乐了一会儿。

兄弟俩个又说了一会儿别的不提。

包厢外,何顺儿正眉开眼笑的看着李卫,在那里低声说道:“不错,今儿个你小子可是给师傅我长脸了。咱们爷是个心善的,当初见你那样艰难的情况还能顾着自己的妹子,这才动了收容你们兄妹二人的心思。如今虽然叫你入了旗下包衣,没了自由做了奴才,但是能跟着咱们主子爷,那也是很有福气的了。咱们爷别的不说,对待自己人那是绝不会亏了去的,只要你忠心做事儿就成……”

何顺儿嘚吧嘚吧的说了好大一通,李卫笑眯眯的连声应是。

包厢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九阿哥和十阿哥走了出来。

何顺儿知道这是自家主子要回府了,便领着李卫一起躬身打前头开路。

“我记得今年秋狩的时候,太子爷得了几张好皮子的。”十阿哥跟在九阿哥身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九阿哥眯着眼想了想,而后一个栗子弹到十阿哥的脑门子上,笑道:“好你个老十,你这是挑着我去打劫太子二哥的小库房啊。”

十阿哥疼的一缩脖子,刚想说“没有的事儿”的时候,就听九阿哥在那里碎碎念道:“嗯,这秋狩回来还没多少天呢,那些皮子应该还没叫太子二哥赏人了才是,回头明儿个先去太子二哥那儿转悠一趟去……”

十阿哥脚下一个踉跄,险没栽倒在地上,“九哥……”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递了一个幽幽怨怨的眼神过去。

九阿哥俊美一扬,轻笑了出来。

李卫年纪小,没崩住直接就笑了出来。

何顺儿本是想斥一句李卫“没规矩”的,只是他自己还忍笑忍得辛苦呢,生怕一张口就泄了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俗气富态的男子飞身扑向了九阿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美人”“仙子”之类的混话。十阿哥原就在那里赌气呢,可是又拿自家九哥没办法,见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登徒子之流,当下可是找到发泄口了,猛地一脚踹过去,直将那人踹出去老远的,方才滚到地上停下来。

听见这里的响动,一品楼里的护卫打手呼啦一下全部涌了过来,将九阿哥十阿哥团团护在身后,又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过去把十阿哥踹飞出去的那个人给架了回来。

那个人正是从怜香阁出来之后,一路鬼使神差溜达到一品楼这里的薛蟠,薛大傻子是也。

他远远的看到九阿哥,当下惊为天人。他原也喝了不少的酒,如今酒劲上头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甩了家下人飞身扑将了过来。

还没沾着人家的衣角呢,就听身后家下人的一声惊呼之后,肚子那里猛地一痛,自己便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薛蟠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朝着飞出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抬起眼,薛蟠倒是没看见刚刚的那个美人仙子,倒是一个横眉怒目的圆脸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占满了整个视野。(未完待续。。)

151-152、薛家舍财救霸王

十阿哥满身戾气的打量着这个被护卫给架回来的男子,见他脸上依旧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就提着那人的前襟给拎了起来,只是还没轮到十阿哥开口说话呢,那人却是先扯着嗓子叫嚣了起来。

“你好大的狗胆啊,竟敢对你爷爷动手了。你知道爷是谁吗?爷我可是四大家族里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大爷,当今的内阁大学士王子腾,那可是我嫡亲的舅舅,荣宁街上贾大将军的胞弟是我的姨丈,大贝勒爷是我的表姐夫……”

吧啦吧啦一连串的亲戚头衔砸下来,十阿哥倒真是给砸懵了小片刻。别的什么乱七八糟,十阿哥不知道,单最后那句“大贝勒爷是我的表姐夫”却是听得真真的。十阿哥不觉手上一松,狐疑的打量起那人来,心道:哟,大阿哥家的小舅子?这人莫不是跟伊尔根觉罗氏家里沾着亲的哪个不长进的东西不成?

九阿哥在一旁听见这莽汉的叫嚣声,桃花眼中精光闪了闪,伸手招来李卫,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一阵,然后就见李卫“哎”了一声,撒开脚丫子跑远了。

这时候,九阿哥又叫来何顺儿,吩咐人去通知顺天府尹过来拿人,名头就是藐视皇家。居然敢说是皇阿哥的爷爷?那岂不是自称是太宗皇帝?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

“这人可能跟大福晋家里沾着亲呢……”何顺儿转头吩咐一个护卫去办事儿了,倒是一品楼如今的大掌柜凑到九阿哥的跟前儿,在那里疑疑惑惑的说了一句。

九阿哥冷笑了一声,说出口的话却是没带半点儿感情在里头,“你没听他前头说了自己是什么薛家的大爷吗?跟伊尔根觉罗氏一族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啊……”

薛家?

不知道啊?

众人眼神交汇了一下,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听都没听说过……

“对了。奴才刚刚恍惚听见他提到了什么‘四大家族’来着的……”一品楼的大掌柜轻飘飘的说道,“四大家族”啊,哪四家敢这么大着脸的称呼自个儿啊?本朝八大氏族里头,是马佳氏、索卓罗氏、佟佳氏和瓜尔佳氏啊?还是齐佳氏、富察氏、纳喇氏和钮祜禄氏啊?敢自称“四大家族”,不怕戳儿万岁爷和宗室爷们的眼哦?

“是太祖太宗那会儿,被摄政王封赏的四家包衣吧?”对于皇家的事情。十阿哥还是知道一些的。

懵晕的众人这才咂摸回味儿来,好嘛,搞了半天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啊。凭着祖上的那点子功勋,竟敢在这四九城里作威作福的,眼里没人了呢!众人心里啐道:八大氏族还没敢自称什么“大家”呢,你们几个包衣就敢这么大着脸的自说自话自封“四大家族”了?还有就是这家里不过是哪个女孩儿给大贝勒做了侍妾格格之类的,居然就敢这么大着脸充胖子的自认是大贝勒爷的小舅子了?

这人真是脸大的没边儿了嗳——

九阿哥说话那会儿,薛蟠的视线便跟着看过去了,心道这声音可真是好听啊。清清润润的,好想一只小手在心里挠啊挠啊的挠着痒痒肉。再看到九阿哥的人,薛蟠的眼神跟着就发直了,嘴里喃喃道:“美人啊!仙子啊!真是要了爷的老命了啊——!”

桃花眼冷冷的瞥了过来,只一眼就转开了去,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堪的脏东西一样。

薛蟠眼中的痴迷之色愈发严重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许多的混话,什么“美人别走”。什么“心疼哥哥”之类的。或许是因为酒劲上头昏了脑子,亦或许是因为美色当前迷了神智。总之薛蟠此时眼里心里再没了旁人,只一个远远站在那里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的,妖孽得不像是真人的清冷美人儿。

十阿哥见着自己手里拎着的这个人嘟嘟囔囔的满嘴胡吣,说话的声音虽然含糊,十阿哥离得近还是能听见几个字的,想着这人话里话外竟是在那里对着自家的九哥色迷心窍想入非非的。十阿哥心火乍起,手上的动作比着脑子的反应还要快上几分,碗大的拳头直接就挥了过去。

“敢在爷们面前自称爷爷?!你小子胆儿肥你啊!……”

说着话,十阿哥直接就把人摁倒在地上抡拳揍起来了。他也不打别的地方,拳拳往薛蟠的脸上招呼。啥原因呢?实在是薛蟠看着九阿哥的眼神太猥琐了。叫十阿哥恼火得眼睛发红。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也敢肖想九哥?真恨不得挖了这双叫人恶心的眼珠子去……

眼瞅着顺天府的差役远远的跑过来了,九阿哥方才慢悠悠的走上前,一手勾起十阿哥的后脖领,把人拉了过来,轻笑一声,道:“走啦。”

十阿哥被拽走之际,还不忘伸出脚来狠踹了薛蟠一下子,正好踹在了那处要命的地方,薛蟠当下就疼得整个人都卷成了个虾米的样子,五颜六色的脸上刷的就只剩下白色这一种了。

在场的其他护卫也跟着浑身一抖,不自觉的夹紧双腿,咦——!真疼啊!

大贝勒府里,大福晋没过多久便知道这事儿了,猛地抓去一个茶碗甩了出去,心里恨恨的想着:这是府里哪个狐媚子眼大心空的,居然纵着家里的子弟打着大贝勒爷的小舅子的幌子,在外头惹是生非了?一个字,查!一定要把那个狐媚子给揪出来不可!哼!一个个的,平日里看着都是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对着自己恭恭敬敬的“主子”“姐姐”的叫着,没承想私底下一个个的竟当自己是大贝勒爷正经的妻族了呢?便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不敢在外头这么明目张胆的拿着贝勒爷的名头做筏子的。

伊尔根觉罗氏咬牙切齿绞着帕子,命了大管家彻查府里有哪位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侍妾的家里有姓薛的亲戚。这一查,就查到了贾元春。

伊尔根觉罗氏知道了之后新仇旧恨全叠加在了一起,她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叫人把这事儿捅到了大阿哥的跟前儿去了。叫大阿哥自个儿掂量着处置。被大福晋派去的人也是个精乖精乖的,她挑了大阿哥在贾元春屋子里头的时候跑过去说事儿了。

把话原原本本的这么一说,大阿哥看向贾元春的眼色可是不好了,阴森森的叫人心里发冷。

贾元春尖叫一声“这不可能”,然后便软倒在了地上。

“爷,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贾元春跪行到大阿哥的脚边,扯着大贝勒的衣角哭哭啼啼的说道:“这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妾身的。妾身是有位姨妈嫁去了薛家,但那也是一户家风严整的好人家。薛家的表弟表妹也都是有学识知礼数的好孩子,断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定是有人见不得爷对妾身另眼相看,所以才使这么个法子,来污蔑妾身的。爷,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这哪里是为了污蔑妾身啊,这根本就是要毁了爷的名声呐……”

贾元春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相了,这定是大福晋在借机使坏呢。哼!自己几次去请示大福晋。想请林家的姑妈过府来看望自己,结果都被大福晋给驳回了,还拿着自己侍妾的身份在那里说嘴,只叫贾元春恨得牙根儿痒痒,帕子都不知道撕坏了多少只了。嘁!那个老女人还不就是怕自己说动林姑妈,同意表妹进府伺候贝勒爷固宠嘛!贾元春今日本想跟大阿哥直接提这事儿的,她想着这种既得美人又能得到大臣支持的事儿,大阿哥定是不会反对的才是。只是她还没开口说正事儿呢。大福晋那里却打发了人过来,将自己打落到了深渊里。

打着大阿哥小舅子的幌子对着九阿哥十阿哥出言不敬?!

这样子的名头。后院的哪个女人也不敢担着的。

贾元春梨花带雨的哭了一通,大阿哥只是皱着眉在那里冷眼看了一会儿,抬头问着大福晋派过来的人,道:“是谁来府里报信儿的?”

“听说是九贝勒跟前儿的小厮,叫李卫的。”

既然是老九身边儿的人,那这事肯定是准了的。大阿哥心道。

贾元春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凉,泪眼朦胧的看向大阿哥,怯怯的唤了一声:“爷……”她想说这是九阿哥设计出来往大阿哥身上泼脏水的,只是见着大阿哥的神色。却是没胆子真就这么说出口。

大阿哥冷冷的哼出一声,然后抬脚就走出了贾元春的屋子。

“爷……您就饶了妾身这一遭吧……”身后,是贾元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而后,大贝勒府里拿出了好些补品,大福晋甚至从自己的嫁妆里选了两样不错的古董,一并派人送去了九阿哥的府里头,说是给九阿哥压惊的。

九阿哥笑笑没再说什么,只吩咐何顺儿把礼物都收了。

至于九阿哥为什么要把这事儿捅给大阿哥和大福晋知道呢?自然是因为某九的小心眼儿发作了。谁叫大福晋没事儿盯上了自己的小玉儿了呢?也不想想大阿哥跟着小玉儿差了一轮不止呢……

再说薛蟠薛大傻子,九阿哥是知道薛家的那个宝姑娘几次三番的对着自己的小玉儿挑衅不敬的,又想起当年林家还在扬州的时候,薛家几次对着小玉儿下药算计的事情来,这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九阿哥一直对着薛家气儿不顺,只想着要怎么想法子教训教训这家人。只是他这边暂时还没想出辄子来呢,那边人倒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九阿哥眯起桃花眼,冷笑着命李卫去给顺天府尹递了个话,“这个薛蟠,敢藐视皇族的尊严,这心绝对是坏滴!可是要好好教导教导规矩礼数什么的。”

李卫前脚儿刚走呢,后头大贝勒府的总管也递了条子过来,说是得了贝勒爷的话,叫顺天府尹对这个薛蟠要严加管教一番云云。

十阿哥是自己直接溜达着过去的,也没说什么,只是叫顺天府大牢的牢头打开了牢门,他自己进去乒乒乓乓了好一阵子,然后神清气爽的踱着八字步出来了。

太子爷那里不知道怎的也得了消息。他自己倒是没来,只是叫了近侍过来看看,这什么人啊,居然敢打老九的主意了?当然也是带了话给顺天府尹的。

接着,五贝勒的门人、十三十四阿哥跟前儿的小太监,……最后连乾清宫大总管梁九功的干儿子魏珠都过来了一回。那话里话外的,顺天府尹一个人精子哪里会听不出来呢。

如此,得了众位主子爷们话儿的顺天府尹当下便叫人把薛蟠从原来那间牢房里提溜出来,跟着京城里有名的几个凶狠的地痞流氓关在了一处,又吩咐手底下的差役叫他们每日三餐按顿收拾薛蟠一遭。

跟着薛蟠身后的薛家老仆,见自家大爷惹到了贵人,还被抓去关进了顺天府大牢,整个人唬得险没抽过去。薛家老仆踉踉跄跄的一路跑回贾家去,叫开门之后他也不敢跟贾家的大管家说出实情。贾家的人不待见自家大爷的事情,这位老仆看得真真的,所以他只说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给薛王氏知道。

藕香榭,贾母这里的酒戏还没有散呢,薛王氏听贾家的婆子说是家里有事儿,便顺势带着薛宝钗作辞告退了。贾母说笑了几句,也没挽留,便允了。

只是薛王氏和薛宝钗离开后没多久。又白着脸冒着汗,一脸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见着贾母。薛王氏和薛宝钗直接就跪到地上去了。

“老太太,还请您救命啊……”薛王氏当下就哭喊了出来。

贾母等人被这阵仗给弄得一怔,“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问话的是王夫人。

“蟠儿叫顺天府的人给抓去了……”薛王氏白着一张脸,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

“什么?!”自打贾宝玉进了一回顺天府大牢,得了二十板子回来之后。王夫人是一听到“顺天府”这三个字就会心肝发颤,头脑犯晕。

凤姐儿见这架势,觉着姑娘们在这里听这些不好,便领着黛玉湘云和三春出去了,“姐妹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不如去我院子里坐坐,喝喝茶去去油腻,岂不是正好。”

众女笑着应了,跟在凤姐儿身后,手拉手的相偕离去了。

薛宝钗偷偷抬起眼,朝着黛玉湘云等人离去的方向投去一个隐晦的凌厉眼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姨妈家的哥儿怎么就犯到顺天府的手上了?”贾母皱着眉问道,心里却是在那里冷冷斥道:真真是一家子出来的俩姐妹,生养出来的孩子个顶个的能惹祸!

“家下人回来说,蟠儿是在那个什么一品楼那里,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人,那人也没伤没碰着的,却是得理不饶人,愣是叫自己身边的护卫把蟠儿送去顺天府关起来了……呜呜……老太太,还请救救蟠儿吧,那孩子虽不长进,可我就这么一个孽根孤种啊……”薛王氏也没敢完全说实话,眼神闪闪烁烁的,嘴里挑挑拣拣的把薛蟠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

贾母等人见薛王氏的形色便知道她的话不真,便只一个个都坐在那里,闭口不言。

王夫人却是急了,“这可怎么好呢?凤丫头呢?快叫琏二去顺天府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王夫人说完却没听见有人出来应声,刚要发火呢,扭头看过去方才发现凤姐儿并着姑娘们都已经不在藕香榭里了。

贾母斜斜的睨了王夫人一眼,看得王夫人讪讪的住了嘴。

薛宝钗见状,心下恼恨,面儿上依旧端庄温和的说道:“也不敢平白麻烦府上的琏二爷,我家里出五千两银子,只求琏二爷能帮着打听打听我哥哥被抓进顺天府大牢,到底是犯了什么人?什么事儿?也叫妈妈跟我心里有数。”

薛宝钗直接甩出五千两银子的数儿出来,也有要镇一镇在场众人的心思在里头。自打进京以来,因着自家商户的出身,薛宝钗屡屡碰壁吃亏,她心里早就已经怒了。如今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也叫贾家的这些高高在上的太太奶奶们知道知道,她薛宝钗的身家并不比她们这些人差多少……

五千两银子!王夫人听到这笔数目的银两时,两眼顿时发亮。她原本心里还为着自己的外甥被抓进大牢的事情焦急呢,如今却是不急了,不仅不急,她还转着心思,这个薛蟠若是就此出不了顺天府,岂不是更好吗……

其实,这事儿吧,叫王子腾出面会更好一些,一来他是薛蟠嫡嫡亲的舅舅,二来他是内阁大学士,官职比较高。只是王子腾这人实在不好糊弄,至少在薛王氏和薛宝钗的心里,贾母等妇人肯定是不如王子腾精明的。

“要是我哥哥真的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来,我们家也不敢求府上给哥哥脱罪的。只是,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总要叫我们弄个明白才好……”薛宝钗这话可是有意思了,这是在说薛蟠被抓进顺天府是因为别人仗势欺人咯?

贾母沉吟了片刻,方缓缓的开口道:“这事儿我会叫琏二出去打听打听的,不过这银子就不用了。都是你们娘儿们的傍身银子,也不容易的。”

薛王氏又哭又笑的谢了贾母,薛宝钗却是说道:“总不好叫琏二爷自个儿出银子的。再说了,咱们家也不差这五千两。”

贾母笑笑,没再开口。其实贾母会同意叫贾琏出面打听事儿,主要还是想知道薛蟠到底是惹出了多大的事儿?会不会牵连到自家来?至于帮着薛蟠脱罪,真是不好意思,咱们府上也没个人能跟顺天府搭上关系的,您还是去找王子腾王大人吧。

出了这事儿,贾家的酒戏便没再继续下去。

黛玉回到燕子坞之后,还没歇口气呢,秦桑便过来了,“九爷来了,正在九曲流觞亭那里候着主子呢。”

等着黛玉接着信儿,带着秦桑绿枝来到九曲流觞亭的时候,就见九阿哥正坐在那里拈着块红豆馅儿的冰皮月饼往自个儿嘴里送。

“你怎么过来了?”黛玉关切的问道,“不是说今儿个你要跟几个兄弟吃酒的吗?我只道你今儿个不过来的呢。”

“知道我不过来,你还叫人给我准备这些点心?”九阿哥挑起眉尖儿,指着那些冰皮月饼笑道。

黛玉的粉脸上霎时变得娇艳了起来,扭过头只露出一只红红的耳尖,在那里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什么。

九阿哥见了黛玉的模样,笑得愈发欢实了,“好了,别恼了。我告诉你哦,我今儿个遇见了一桩事儿。”

黛玉转过头,波光流转的娇嗔着看了一眼过来,细声细气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呵呵,今儿个我跟老十他们几个约在一品楼里吃酒。散了之后,我跟着老十一起刚出了一品楼,就遇见了一个满口胡话的醉汉。那人也是胆儿肥了,……”九阿哥将一品楼那里遇见薛蟠的事儿细细跟黛玉说了。

听完,黛玉心道:原来薛家去求老太太,为的竟是这事儿?

抬眼看向九阿哥,黛玉点了点头,心里很是赞同的想着:以前没觉着,如今细看下来,发现某人倒还真是个美人呢。怪道会如此呢……

等着九阿哥走了之后,黛玉也没心思歇下了,只叫人去主院那里看看林如海和贾敏睡了没。等着丫鬟回禀说主屋那里还亮着灯呢,黛玉便领着秦桑绿枝过去了,也把九阿哥说给自己知道的事情,又跟林如海和贾敏说了一遍。

“好了,时候也好晚的了,玉儿赶紧回去歇着吧。”贾敏嘱咐道,“这事儿娘亲会看着办的,你就别操心了。”

“嗯。”黛玉乖乖的应声,领着丫鬟回去歇息了。(未完待续。。)

153、袖手旁观

第二日,林翰也知道这事儿了。他转身就出门去找到了贾琏,如此这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外祖母不是答应了那家人,叫你去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吗?如今你也可以回去交差了。”又道:“说起来,在扬州的时候,我们家就跟薛家不对付了。他家的大姑娘又几次三番的针对我妹妹,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这事儿我们家可是不会插手的啊……”

贾琏此时已经惊得合不拢嘴,心道:这也太巧了吧。先是一个贾宝玉,再来一个薛蟠,竟都是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九阿哥。

这事儿也太邪门儿了吧。

“好兄弟,你可算是帮了哥哥的大忙了。”贾琏拱了拱手,笑道:“这事儿你且放心就是,老太太原也没想着要去插手薛家的官司,帮着薛家那呆子脱罪来着。老太太不过是想知道,薛呆子这回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家罢了。”

林翰从鼻子里轻哼了两声,只道“最好如此”之类的。

贾琏只以为林翰还在为了昨日薛蟠的无礼冲撞在那里恼恨呢,便笑呵呵的安抚道:“薛家那样的人家,一没规矩二没礼数的,除了二太太,家里还有谁看得上他们?老太太原是有些个心思在里头的,如今怕也是转了主意了。”又道:“好了,你也别再恼了。薛呆子那里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了局呢?反正我跟你嫂子是不操心的。我要先回去把这事儿告诉给老太太知道,家里大人都在等着我的信儿呢。下回我叫你嫂子准备些你爱吃的小菜,咱们哥俩个再好好聚聚。”

林翰的脸色顿时放了晴天,笑道:“二表哥说的是,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外祖母也有千秋了。别叫老人家在那里操心不安的。至于吃酒的事儿,二表哥只管提前叫人给我个信儿,我一准儿到的。我可是听我妹妹说了的,二表哥家里藏着好酒呢,到时候可不兴藏着掖着的……”

贾琏笑斥了一句:“不过是几坛子酒罢了,倒叫你给惦记上了。到时候你只管来就是。再不没有不叫你满意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散了,林翰自然是赶回家去收拾行装,带着林平回书院去了。贾琏则是领着贴身小厮兴儿和几个护卫一起打马赶回了荣宁街。到了大门口那里,贾琏直接翻身跃下,将手里的马鞭扔给看门的小厮,问道“老爷太太何在”,得知都在慈晖院那里陪着贾母一起等着消息呢,贾琏这才大步往慈晖院的方向走去,一路紧走慢赶的。

慈晖院里。只有贾母、贾赦和张氏,贾政今日去了家学,王夫人则是被禁足在她如今住的院子里。

贾琏进了屋里,先是跟贾母等人行了礼,方才将从林翰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贾母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问道:“这事儿可是准的?薛蟠真的冲撞了九贝勒爷?”

“这事儿九成九是这样的。”回话的却是贾赦,他转着手里的茶盅盖。继续道:“林家跟着那位爷的关系不差。”

有些事儿纵是自己知道了,也不好说的太明白。贾赦只能这么简单的点一句。

贾母眼皮子一撩,看了一眼贾赦,便又重新敛眉阖目的坐在那里琢磨起心事来了。老太太心里从黛玉出生那年发生的事儿琢磨起,一直琢磨到现在。会是这样的吗?老太太狐疑的又睇了一眼贾赦。敏儿素来与老大一家子亲近,怕是交代过老大什么事儿也不一定呢。老太太想的这儿,心里微微酸了那么一下。

大人们都没有说话。贾琏便也闭紧嘴巴坐在下首那里慢慢喝着茶。

等着贾琏喝完了两回茶,贾母这才开口说话,道:“这事儿既然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找人去跟薛家那边儿说说吧。”

贾琏一听这话,只道这差事又得自己去跑。立马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原本长得还算不错的五官也跟着皱成了一团。

贾母坐在上头瞧得清楚,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接着道:“这事儿也不用琏二去说的,她们家如今家里也没个男人在,琏二去不合适。就是大管家也不用出面的,叫二管家的媳妇带着人去薛家跟姨太太知会一声就是了。”

贾母这话一说,贾赦张氏就知道贾母这是要跟薛家撇清关系了。这个时代的人情往来讲究一个身份对等,主子出面对主子,奴才出面对奴才。贾母如今只打发个二管家的媳妇上门去应对薛王氏,可见是不打算拿这一家子当一门正经亲戚相处了。

贾琏坐在那里毫不掩饰的舒了一口气,眉眼都跟着飞扬起来了,显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想着自己不用跟薛家那些人打交道了,贾琏只觉得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无一处不舒泰的。

“至于二太太嘛,”贾母沉声吩咐道,“叫人给她收拾一下,还让她住到小佛堂里去吧。”

贾母左思右想的,她原本不想再关着王夫人了,一是因为老二房里总要有个正经的女主人出面主持中馈,交际往来;再是因为老二家的几个孩子的婚事需要王夫人这个嫡母出面张罗,只是这些日子下来,贾母在一旁冷眼旁观王夫人的行事,觉得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晓事儿。贾母生怕把这女人放出去之后,以这败家娘们儿闯祸的本是,会作出什么要命的事儿来,拖累贾家整个宗族,便一狠心,继续叫王夫人住到小佛堂里去算了。

“薛家人在京里呢,这要是万一上门求见的……”张氏一边盘算着这种可能性,一边抬眼朝贾母讨主意。

贾母眼都没抬,“就说二太太病了,很严重,还会传染。如今只静养着,没法子见人了……”

“是,媳妇知道了。”张氏欠了欠身子,应道。这个理由张氏也想到了,只是王夫人到底是二房的正经太太,没有贾母开口把话放在那里,她也不好自作主张如此应对的。

林之孝家的奉了贾母的令,去了一趟薛家。见着薛王氏之后,林之孝家的将薛蟠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也不顾薛家上下跟翻了天一样的闹哄哄的,林之孝家的直接领着贾家跟过来的两个婆子告辞走人了。

薛王氏这会儿已经两眼一翻厥过去了,薛宝钗有心拦下贾家的婆子再问问能否帮着周旋周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贾家的婆子跟被老虎追着似的匆匆离开了。

薛宝钗恨得差点咬碎满嘴的小银牙,只是气恼归气恼,她还要分心照顾昏过去的薛王氏。薛宝钗扶着薛王氏在那里一叠声的吩咐请大夫,那水取药丸子之类的。

因着薛蟠的事儿,薛王氏厥过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薛宝钗照顾起来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样子。这又是灌药又是掐人中的,只一刻功夫,薛王氏便“嘤咛”一声,极是不愿的转醒过来了。

薛王氏乍一转醒,便是一顿哭天抢地,“我的儿啊——!”

对于自己那个三天两头到处惹是生非的哥哥,薛宝钗心里也是渐渐生出了几分恼恨嫉妒的心思起来。那个人文不成武不就,既不会算账更不懂经营,不过是命好的托生成了一个男子,便叫妈妈拿他当眼珠子一样的捧着惯着,即便那个人惹出了天大的事儿来,在妈妈眼里那也是别人的错儿。

“妈妈且收收泪吧,哥哥还在牢里受苦呢。咱们倒是先想个法子把哥哥救出来才是正经的……”薛宝钗纵是心里再怎么怨恨薛蟠,此时为着自己的宽厚贤良的名声,她也得要想法子先把薛蟠从顺天府大牢里捞出来才成。再说了,正是因为有这么个爱招惹是非的哥哥在,才更能衬出她薛宝钗的端庄知礼不是?

薛王氏听见耳边的淳淳劝导,方醒过神儿来,她忙扯住薛宝钗的手腕,在那里急声问道:“贾家的婆子呢?”

说着,薛王氏左右打量了一下,想找出贾家的那几个婆子。

“她们已经走了。”薛宝钗蹙着眉说道,低垂的眼眸中嫉恨之色一现而逝,丰润的唇畔被银牙咬出了一个细细的血痕,手腕那里传来一阵阵的疼,怕是已经青了呢。

“怎么就走了呢?”薛王氏厉声喝道,又问:“你姨妈可有叫人带话过来?”

薛宝钗摇了摇头,被薛王氏扯住的手腕在暗自使劲儿,想挣脱出来。

“不行!我要去找你姨妈,请你姨妈家想辄子把你哥哥救出来……”薛王氏一拍桌子,嘶声说道。说着,薛王氏便唤人去拿大衣裳,又命人去套车。

“妈妈且别急,”薛宝钗抚着自己的手腕,劝慰道:“哥哥自是要救的。只是女儿冷眼看着,姨妈家怕是不会出这个力的……”

薛王氏虎着一张脸,道:“怎么可能?你姨妈跟着我最是要好的,不会……”

“贾家这次只派了个婆子来,妈妈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薛宝钗依旧温声细语的说道。(未完待续。。)

154、严兄厉声训愚妹

“贾家这次只派了个婆子过来,妈妈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薛宝钗依旧温声细语的说道,“论理儿,这事儿该是叫琏二跟凤丫头过来跟咱们说一声的才是。如今,却只派来个婆子,虽然那婆子看着体面,也不过就是个在主子跟前儿稍有些脸面的奴才罢了。妈妈怎么就不想想,贾家只是派个奴才来跟咱们娘们说这么重要的事儿,是个什么意思呢?”

薛宝钗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接着道:“贾家那边儿若是真想帮咱们,昨儿个晚上就应该先把哥哥捞出来,再把人给咱们送回来才是。他家以前好歹也是国公府呢,女儿就不信了,他家在顺天府尹跟前儿就说不上话了?”

薛宝钗说着,冷哼了一声,“不过是端着她们高门显第的架子,瞧不上咱们商户的出身,不肯出这份力罢了。”

薛王氏本就是没什么主见的,又素来听惯了薛宝钗的话。如今听薛宝钗这么一分析,薛王氏也深觉认同,只是想到王夫人,她不免又犹豫了,“可是你姨妈……”

“那里怎的就轮到姨妈说话了呢?”薛宝钗的眉心已经快要拧成疙瘩了,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薛王氏,道:“贾家如今是一等将军府,当家的是贾家大房,凤丫头虽然管着家,我瞧着却是并不亲近姨妈的。”

“凤丫头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儿,亏得你姨妈当年给她说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哼!”薛王氏愤愤的说道。

“这个时候妈妈还是先别急着跟凤丫头计较什么的了,倒是该想想怎么才能把哥哥救出来吧……”

母女俩无言的对坐了一会儿。

“要不然,咱们去求你舅舅去……”薛王氏不甚肯定的说道,对于大哥王子腾。薛王氏心里其实挺发怵的。

薛宝钗想了想,点头道:“舅舅官拜内阁大学士,若是舅舅能说句话,顺天府那里该是会给几分面子的才是。就算不能直接把哥放出来,至少能叫他们看在舅舅的面儿上,让哥哥在里头过得舒服一些。少吃些苦头。”

……

薛王氏坐着车轿,一路哭着往王家去了。

到了王家的时候,王子腾还没下朝回来。史氏陪着薛王氏一处,又是劝着又是哄着的,车轱辘话说了一轮,好不容易才叫薛王氏稍稍止住了泪。

等见着王子腾了,薛王氏又开始抹眼泪珠子了。

王子腾叹了一口气,也不问是什么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今儿个早朝的时候。有狂徒当街藐视皇族的事儿就已经传开了。有那消息灵通的,知道些内情的,互相递个眼色,再不时拿眼去瞄一下王子腾。王子腾素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一个早朝站下来也差点儿没端得住,变了脸色。

王子腾一路阴着脸回了府,见到自己的亲妹妹哭成这个样子。那满肚子的怨气全都只化作了一声浓浓的叹息。

“还请大哥救救蟠儿吧,妹妹就这么一个孽根孤种。那是我的命根子啊……”薛王氏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了。

王子腾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了。

只是王子腾不说话,薛王氏却是急了,只道自己的亲大哥也不愿意帮忙,“大哥啊,你只当是救救妹子吧。没了蟠儿,我也不活了啊……”

“这事儿,今儿个早朝的时候已经议过了,万岁爷那里已经发了话了,叫顺天府论罪量刑呢。”王子腾抬手揉着眉心,极是疲累的说道:“你也别急着寻死觅活的,这事儿也要不了蟠儿的性命。一不是谋反、二没有杀人,他干的那事儿又是有先例的,最多挨几下板子罢了。”

薛王氏一听自己儿子没有性命之忧,当下把一直悬在空中的那颗心放回肚子里去了。拿起帕子擦干眼泪,薛王氏笑着奉承了一句,“到底是大哥有见识。不像我,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了……”

“蟠儿回去之后,你当严加管教与他!在这京都生活,定要记着谨言慎行才是!”

薛王氏垂着头,咕哝了一句,“蟠儿年纪还小呢,又素来顽劣,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王子腾听见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那你还是回去赶紧给你儿子准备好后事吧!今儿个他能惹着皇子,明儿个怕是要反了天呢!”

“这救人能救个一次两次,却是救不了命的!”王子腾气得指着薛王氏的鼻子在那里训斥道,“你当自己还在金陵城吗?这里是京都,是天子脚下!你再这么由着蟠儿莽莽撞撞,不知天高地厚的闹下去,总有一天能叫他玩丢了自己的小命儿!”

薛王氏被王子腾这么横眉冷眼的训斥了一顿,心里的委屈顿时全都涌了出来,“妹妹当然知道这里不是金陵了。要是妹妹还在金陵的话,能叫人这么作践吗?一个个的全都没了王法了,敢指着我的脊梁骨说什么商贾低贱之类的话……呜呜……妹妹我好歹也是王家女呢,薛家就算是商贾之家,也是个皇商呢。王家薛家都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跟着贾家是一样的。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啊……呜呜……哥哥就只知道骂我……呜呜……哥哥也不想想,妹妹自打来到京都之后,受了多少委屈了……呜呜呜呜……还有那个林丫头,尖酸刻薄的,哪里有半点儿大家子小姐的气度,倒是委屈了我的宝丫头……呜呜呜呜……妹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呜呜呜呜……”

王子腾被这哭声给弄得脑仁儿一阵一阵抽抽的疼,见薛王氏一副死不悔改毫不知错的样子,当下心也冷了,“我乏了,你回去吧。我知你不喜我严厉,日后没事儿,咱们就少来往吧。也省得咱们俩个两看两相厌的……”

薛王氏呆愣在那里,突然厉声尖叫了出来,“大哥这是打算再也不管我们孤儿寡母了吗?咱们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

“行了,我的话摆在那里,你自己想想清楚吧。蟠儿若是还那个样子,你们一家子倒不如在金陵过日子呢。”说完,王子腾实在没耐心待下去了,使人唤来史氏作陪,自己却是回去房里休息去了。

史氏出来好声好气的劝了薛王氏几句,不过就是老生常谈的那些话罢了。等哄得薛王氏收了泪之后,方使婆子将人送走,史氏轻吁了一口气,又赶紧回屋里去伺候王子腾歇息。

薛蟠的判决下来了。王子腾判断的不差,依着薛蟠的那些言行,又有前几年贾宝玉的例子在那里摆着,要定了薛呆子死罪那倒是真不至于。只是贾宝玉犯事儿那会儿,九阿哥瞧着还不被万岁爷看中的样子,所以贾宝玉因着冲撞了九阿哥只被打了二十板子;如今九阿哥眼瞅着得了万岁爷的青眼,又是太子爷跟前儿的红人儿,身后十阿哥到十七阿哥站了一堆的龙子凤孙。薛呆子这时候冲撞了九阿哥,那可就不是二十板子能了事的。再说了贾宝玉背后好歹还有个贾母在呢,康熙看着老乳母的份儿上,方才判得轻了些,如今这个薛呆子却是没这么好命的了。顺天府尹跟着自己的幕僚琢磨三天,才把薛蟠的量刑定下来,报给康熙知道。

“羁押三日,杖责四十。”康熙低声念叨着顺天府尹呈上来的量刑折子,执起朱笔在折子上写了个“准”字。

内务府里,凌普正跟九阿哥商量着呢,“那个高成是个不晓事儿的,也没细查薛家的底细,就贸贸然批给了薛家皇商的牌子。九爷且恕了他这一回吧。”又道,“奴才仔细瞧了薛家进上来的珠花,那质量实在是不行。奴才已经叫人摘了他家的牌子,也跟底下的管事们说了,再不许跟薛家的商铺采买东西……”

“薛家敢拿着次品供给皇家,这心真是坏掉了!此风气当严打下去,以儆效尤。”凌普义正言辞的说道,“嗯,不但要摘了薛家的牌子,还要罚他家的银子……就罚五十万两好了……”

九阿哥笑眯眯的听着,“大总管真是明察秋毫,处事最是公正严明了。二哥身边有大总管这样的人,真是好福气……”

两个人坐在那里,心领神会的笑了。

薛蟠被抬回家的时候,整个人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散发出叫人作呕的酸臭味儿。

瞧着儿子瘦的脱了形的脸儿,还有被打烂的屁股,再有那被人一箱一箱往外抬的银子,薛王氏尖利的嗓子扑倒在薛蟠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可是要了我的命了啊……”

儿子!银子!呜呜……

薛蟠底子厚,身子还算强壮,只是这四十板子打下来,也叫他出的气儿比进的气儿多了。又有薛王氏富态的身子往他伤口那么一压,薛蟠当时就疼得直抽气,吱吱呜呜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两眼一翻抽过去了。

薛王氏哭天抢地的抱着薛蟠,又是叫人赶紧去请大夫来看看,又是在那里指桑骂槐的赌咒骂人,竟是没有丝毫悔意的。(未完待续。。)

155、雀金裘

自家费了好些银子欠了不少人情才能到的皇商牌子,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被内务府给摘了去。内务府不但摘去了自家皇商的牌子,还指着自家铺子进上的珠花说质量不好,以次充数,又罚了五十万两的银子。

这几日下来,薛王氏就病了,躺在床上捂着心口在那里直哼哼。薛宝钗每日看望过薛蟠之后,便会过来陪着薛王氏。两人一起在那里心疼被内务府抬走的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薛蟠大鱼大肉的将养了几日,倒是被养回来了不少的肉。薛王氏心疼儿子遭了一回牢狱之灾,便做主把香菱放进了薛蟠的房里,允诺等着薛蟠身子养好了,就可以把香菱收房。自香菱长开之后,薛蟠已经眼馋香许久了,只是薛王氏怕自己儿子把持不住,没得弄坏了身子,所以一直没同意,只拿香菱年纪还小做借口。此时,薛蟠见自家老娘终于松口答应把香菱给自己,心里大喜,连带着身子也恢复的愈发的好了。

家里妈妈病了,哥哥伤了,只余下薛宝钗一个还能主事的人在。这又是理家,又要看账本的,诸多繁琐冗杂的事情叫薛宝钗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能再多生出一双手一双眼来才好呢。忙忙碌碌之间,薛宝钗倒是没工夫再去想中秋节那天在贾家发生的那些叫她堵心的事儿了。

不提薛家那边的纷纷扰扰,林家这里的日子却是岁月静好。

燕子坞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三足鎏金熏笼里燃着黛玉使人自制的混着冰片跟沉水香的香料。

黛玉倚在窗前,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柳絮一样的雪片悠悠然然的自天上飘荡下来,又如轻烟一般随风打着旋儿回转却怎么也不肯就这么落到地上。燕子坞里的树木的全都变成了琼枝玉珂,晶莹剔透。

“这可是今年的头一场雪。奴婢瞧着今儿个怕是不会停了的。”雪雁打量了一下窗外纷纷扬扬飞舞着的雪花,在黛玉上身旁说道,“姑娘看景儿也别叫自己冻着才好,这西厢阁有些凉了呢,不如正屋暖和。”

说着,雪雁将黛玉惯用的一个缠枝花样式的银制手炉递了过去。黛玉笑着接了过来,叹道:“转眼就又是一个冬天了。”又问:“前几日叫针线房缝制的冬衣可是得了?”

“雪鹭去问过了,说是才得了大部分,针线房的顾嬷嬷说了,还要再几日时间才够呢。”雪雁回道。

黛玉秀眉微蹙,“叫顾嬷嬷安排针线房的人赶赶工吧。这雪就像你说的,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的了。叫针线房那边辛苦一下,着紧着把家里下人的冬衣都缝制出来,总不好叫大家受冻才是。也派个人过去跟大管家说一声。给针线房的人每人十两银子的辛苦钱,得了冬衣之后再给她们每人两天的假,叫她们排好班儿,轮着休息去。”

“哪里能像姑娘说的那样,咱们还能没一件衣裳穿了?每年家里都有按季发放四套衣裳的。”说归说,雪雁还是按着黛玉的吩咐,出去找人给针线房的顾嬷嬷和大管家传话去了。

贾敏有意锻炼黛玉独自管家理事,便将针线房的事情全部交给黛玉管着。林家的下人每季都有四套新衣。按例都是换季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的。今年黛玉也是按照往年缝制冬衣的时间,叫针线房开始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冬天来得早,还早早的就是一场大雪。

黛玉的视线重新落在窗外,看着那铺了一地的雪,渐渐有些出神。

“姑娘,太太身边的云妙姐姐来了,奴婢请她在正屋那里候着了。”雪雁返身回来。在黛玉身后说道。

原先在贾敏身边伺候的四个大丫鬟全都嫁了人,竹染嫁的是林家的一个小管事,如今做了管事嬷嬷,仍旧在贾敏身边伺候。其余梅香等人都嫁去了府外。今儿个过来的这个云妙是贾敏身边新升上来的大丫鬟之一,接手的正是原先梅香负责的差事。

黛玉点了点头。“咱们过去吧。”

“给姑娘请安。”正屋里,云妙一见着黛玉便笑着福了一礼,两个小小的梨涡点在颊上,看着可爱的很。

“母亲那里可是有什么事儿?”黛玉一边摆了摆手,一边在美人榻那里坐下,问道。

云妙笑了一下,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太太瞅着这雪太大,怕姑娘一路走过去不安全,所以叫奴婢来给姑娘传个话,今儿个的晚饭和明天早上的请安,姑娘就不用过去了。太太说了,晨昏定省什么的,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姑娘只要好好的别受了寒,就是对太太和老爷的孝心了。”

黛玉听了云妙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云妙又道:“太太说这几日各处庄子就要送年货上来了。太太想问问姑娘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想吃的,也好通知庄子上给预备下。”

黛玉想了想,才道:“新鲜的鱼虾就好,那些鱼丸虾丸之类的也备些上来。再有一样就是新鲜的叶子菜。我记得原来在江南的时候,庄子上都是盖了暖房的,不知道京都这边的庄子是不是也这样比照着做的?”

云妙笑道:“奴婢听太太说起过在庄子上盖暖房的事儿,想来是有的。”

黛玉又问了贾敏的身体可安好,昨日可有休息好之类的话,云妙都一一答了。黛玉一时无话,云妙见状便准备告辞回去了。

“等等,你可知道娘亲有没有派人去给哥哥送衣裳?”黛玉又问道。林翰上一次回家还是十天之前的事儿,等着下一次回家还有十几天呢。黛玉记得林翰上一次回来,天还不算很冷,所以林翰走的时候就没有带什么大毛衣裳。原以为还要再过段时间才会下雪的……

“已经派了人过去,林安也一道跟着过去的。”云妙笑道,“姑娘放心。”

云妙走了之后没多久,小厨房的人便过来请示晚上的菜色。雪雁看了看窗外,对着黛玉提议道:“这样的天,吃锅子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我一个人,未免无趣了些。”黛玉轻声说道。

这时候,秦桑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鼓鼓的包袱,“姑娘,这是刚刚太太使人送来的,说是太太年轻时穿过的。”

“是什么?”黛玉边问边接过秦桑手里的包袱打开,里面只一件斗篷,不过瞧着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的,丝毫不像是陈年旧物。

黛玉示意雪雁帮着将斗篷一起展开来细瞧。那是一个连着风帽的斗篷,里面衬着烟罗紫的绣了花天锦地样式的锦缎。黛玉伸出手轻拂过去,疑道:“这是什么毛?”整个斗篷展开之后,竟是一副完整的雀尾屏?

此时屋里并没有燕嬷嬷等几位积了年的嬷嬷在,雪雁并不识得,只道:“瞧着不像姑娘素日穿的狐狸毛和雪貂毛之类的……”

“奴婢瞧着像是孔雀毛。”说这话的是秦桑,只听她接着说道:“这样子的大氅,奴婢以前在宫里见过,好像是翊坤宫娘娘那里有这样子一件用孔雀毛织成的大氅,模样看上去跟太太派人送过来的相仿。奴婢恍惚记得是叫什么‘雀金裘’的……”

“雀金裘?”黛玉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素手在那斗篷的毛面儿上又来来回回的轻抚了几回。

“是的。据说这种‘雀金裘’是用孔雀初生的细羽捻入天蚕冰丝织成,间又杂以极细的赤金丝。所以在光亮的地方,以不同的位置看,这‘雀金裘’会展示出不同的颜色。”秦桑慢慢解释道,“翊坤宫娘娘的那件,据说还是俄罗斯进上的,后来被万岁爷赏给了娘娘的。”

“乖乖,难怪这大氅瞧着跟真的孔雀羽毛差不多了,奴婢原道是用什么别的毛织成的这样子的呢……”雪雁两眼满是不置信的瞅了那斗篷好几眼,惊呼道,而后又雀跃的对着黛玉说道:“姑娘快穿上试试,试试……”

黛玉对着这件雀金裘也很是喜爱,便顺着雪雁,由雪雁把那件斗篷给她披到身上。

西洋机括的水银镜前,黛玉小脸粉红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姑娘穿这件斗篷可真好看!”雪雁也是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兴奋的说道。

秦桑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黛玉转了转身子,突然蹙起眉,“可惜这斗篷大了些,怕是要再两年才能穿呢。”

“叫针线房的人帮着改改呢……”雪雁不假思索的说道。

秦桑微微皱起眉,心道真要是这样做的话,却是可惜了呢。

“不好,”黛玉摇了摇头,“可惜了呢。我如今正长身体呢,真要是像你说的,叫人按着我现在的身量改短了,穿不了两日定会小了的。”

说着,黛玉示意秦桑帮着把雀金裘脱下来,“倒不如先收好,等着日后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穿,岂不好?”

雪雁挠了挠头,笑道:“是奴婢想岔了,还是姑娘说的对,我这就叫雪鸳来把这件斗篷收起来。”(未完待续。。)

156、千金阁

雪雁说这话,便转身自秦桑手里接过雀金裘,正准备出去找雪鸳呢,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身对着黛玉说道:“说起来,姑娘如今还真缺一件合适的大氅呢。去年做的那件银狐皮子的大氅姑娘昨儿个不是试了,说是短了一截儿,不好穿了吗?姑娘还说可惜了那么好的皮子来着……”

黛玉想了想,不甚在意的说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库里应该还有些皮子的,赶明儿叫针线房重新做一件就是了……”

秦桑这时候却道:“姑娘忘了,中秋节那会儿隔壁送来了好些雪貂皮子的,还有几张上上等的蓝狐皮子……”秦桑说的隔壁,其实就是指的九阿哥。如今九阿哥送给黛玉的东西,都是直接叫人送到林家隔壁的那处空置的宅子里,再经由那道连着燕子坞的小门,由燕嬷嬷等四人去拿过来。当然,秦桑绿枝两个人也是知道这个的,有时候也会帮着燕嬷嬷等人过去那东西。

雪雁常天白日的跟着黛玉一处,对于隔壁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四个大丫鬟里头,这丫头算不得是最机灵的一个,但胜在知趣儿。这什么事该问,什么事儿不该问的,她心里是极明白的。

“太太当时就说了,要用那些皮子给姑娘缝制新的冬衣大氅来着。”秦桑说道,“姑娘仔细想想……”

水眸扑簌扑簌的眨巴了两下,黛玉腼腆一笑,“我一时倒是忘记这个了……”

说着,黛玉对着秦桑笑了一下,转而又对雪雁说道:“这下子你可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说不准明儿个就有新的大氅送过来了呢。”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了。”雪雁笑道,“奴婢瞧着姑娘很喜欢外头雪景似的,若是能出去走走,在这雪景里转转,姑娘定是愿意的。可是若没了那御寒的大氅,姑娘您啊。就只能守在屋子里,扒在窗子那儿干看着罢了。”

黛玉佯装恼怒的嗔怪了雪雁一眼,“你丫头偏偏今儿个话多起来了,居然在这里等着打趣我了呢……”

说着,黛玉自己先笑了。

雪雁更是笑得弯了腰。

秦桑因黛玉刚才的笑靥而一时失了神。黛玉与雪雁的笑声响起,方才叫她猛然回过神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贾敏真的使人领着千金阁的人给黛玉送来了新制的裘衣和大氅。

千金阁,是京都最好的一家制衣坊。他家即接那种客户提供料子的纯缝制活计,自家也是有衣料可以提供的。且他家用的衣料都是绝好的,做工也精细,当然价钱也是贵的离谱的。不过就算价格贵的能叫人惊掉下巴,也有好些有钱的人家专门找千金阁做四季衣裳。这些人不仅是因为千金阁提供的衣裳料子确实是的一等一的好,穿出去很是体面。更叫这些太太奶奶小姐们看重的是,穿着千金阁出品的衣裳见客聚会什么的,那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另外,千金阁打造的首饰。因着花样时新别致,在京都也是极富盛名的。多的是太太小姐们找千金阁一掷千金的定制时新的首饰。若是在千金阁定制衣裳的话。千金阁也会主动给客人推荐合适的首饰搭配。如此一来,千金阁赚的也就更多了。

这次,千金阁得了林家的委托,知道是给林家的格格做衣裳的,可是卯足了劲儿的。自从这铺子的掌柜得了背后主子的吩咐,知道林家格格是自家未来的主母之后。但凡是林家的单子,特别是给林家格格备置衣裳首饰的时候,千金阁向来都是将其放在最优先的位置,由阁里最老道的师傅亲自来操作的。

临近年关的时候,贾敏也是事情极多的。千金阁又不是头一次给黛玉做衣裳了。所以这次千金阁送衣裳来的时候,贾敏便派了云初领着千金阁的女掌柜和女师傅一道,把衣裳直接送去了燕子坞给黛玉,又叫云初带了话儿过去,只道黛玉若有什么不满意不喜欢的,尽管叫千金阁的人改了就是等等。

林家这回提供的雪貂皮子被千金阁制成了两套旗装,一件是外面衬着湖蓝色绣粉蝶穿花样式的锦缎,另一件再是在外面衬着芙蓉色绣着缠枝海棠花样的织锦。余下的雪貂皮子又制成了两件背心并两顶雪帽;蓝狐皮子则是做成了一件大氅,里面加了烟霞色四喜如意云纹样式的绣缎。除此之外,还有用千金阁自己的料子缝制的四套居家服和四双反衬着鹿皮的一寸来高的高底鞋子。

千金阁的女掌柜姓郝,大家都唤她一声郝大娘,是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美妇。她给黛玉见过礼以后,那张涂着嫣红口脂的大嘴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只是,与应对别的客人不同,郝大娘在黛玉面前并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在黛玉试衣裳鞋子的时候,依着黛玉的脸色说着一些不那么张扬的恭维话。只是即便如此,黛玉还是觉得隐隐有些头疼,这位郝大娘实在是太太太太呱噪了……

“像格格这样天仙儿一样的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郝大娘一张嘴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又道:“格格再试试这件鹤氅,这可是用野鸭子头上的细绒毛混着鹤毛一块儿织成的,遇雨不濡的,所以又有个名字叫作‘凫靥裘’……”

郝大娘在那里甩着香帕,不停的说着这凫靥裘是如何如何的艳丽无双,如何如何的光彩照人,如何如何的匹配黛玉,如何如何的……没完没了……

雪雁一边伺候着黛玉穿起鹤氅试了试,一边暗自吐了吐小舌,对着黛玉轻声吐槽道:“这位郝大娘可真是能说啊,这都多少时候了,奴婢就没见她歇息过一刻。她都不累不渴的吗?”

黛玉亦是在那里对着镜子,自己跟自己苦笑了一下,小声道:“这人真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这凫靥裘我瞧着也就只是颜色艳丽些罢了,穿在身上却并不觉着有多暖和,倒是比不得昨儿个的那件雀金裘呢……”

“怕是在欺姑娘年轻呢……”雪雁阴下脸,皱着眉说道,瞄向郝大娘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

“姑娘不喜欢,不要便是了。奴婢记着咱家并没有给过这样的料子要她们做的,想来是千金阁自己的料子……”一边的秦桑听见了黛玉与雪雁之间的对话,开口说道。千金阁的背景,秦桑一点也不陌生。这个凫靥裘确实是千金阁压箱底儿的招牌不假,只是这料子的缺点也正如黛玉刚刚说的,纯粹就是外表光鲜罢了,却是没什么用的,也不保暖,真真是不如那件贾敏给的雀金裘。也不知道素来精明的郝大娘这回是怎么了,竟然把这料子拿出来给黛玉做了件大氅。秦桑暗道:这回,郝大娘这马屁怕是拍到马腿上了……

等着黛玉一件一件试完了衣裳,除了那件被郝大娘吹捧的天花乱坠的凫靥裘,其余的都被黛玉留下了,只道做的很好,不用修改了云云。

见黛玉并不喜欢凫靥裘,郝大娘的神色略微尴尬了那么一下下,不过转瞬间脸色便恢复了正常。郝大娘又招呼自己铺子里跟来的婆子捧着一个漆雕匣子过来,打开之后放在黛玉跟前儿。匣子里摆放了好几样首饰,都是时下最新鲜的花样。因着黛玉还没有到戴钗插簪的年纪,所以千金阁带来的首饰里并没有这些,而是一些项圈、项链、耳坠、手镯、戒指之类的,像是嵌着红宝石的赤金盘螭璎珞圈、嵌着合浦南珠的金项链、金镶红宝石的耳坠、赤金缠珍珠的坠子、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金镶九龙戏珠的手镯、嵌宝石的绞丝金镯等等,还有几个或雕花或嵌宝的戒指指环什么的。

黛玉一一看过,见着喜欢的便拿出来交给身边的雪雁收起来。她倒是没看中什么大件儿的项圈项链,只留下了几副耳坠并戒指之类的,手镯也只选了一样嵌宝石的绞丝金镯。

郝大娘依旧是夸了这个又赞了那个,总之就是黛玉戴什么都是好看的不得了。听得黛玉自己都快不好意思起来了,一张小脸泛起了淡淡的胭脂色。

好不容易,郝大娘跟着云初走了。燕子坞里的众人这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是安静了!

“何谓三寸不烂之舌,今儿个我可算是见识到了。”黛玉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叹道:“真真是跟书里说的一样的。只是能不能‘敌百万之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万万敌不过这位郝大娘的念功的。”

秦桑听见黛玉的抱怨,低头在那里笑了笑。

雪雁正和雪鹭一起收拾着衣裳首饰,听见黛玉的话,忙点头附和道:“这位郝大娘真真是能说会道的,奴婢也是再没见过这样子的。如今奴婢的脑仁儿正一跳一跳抽抽的疼呢,耳朵里也是嗡嗡的直响……”

“要跟娘亲说说,下回我可是再不要见这位郝大娘了……”黛玉道,没得闹出头疼病来……(未完待续。。)

157、踏雪

大雪纷纷扬扬的足足下了有三日,方才渐渐止住。

这一天清晨,黛玉起了个大早。

在外屋守夜的雪雁听见响动,忙进来伺候黛玉穿衣,口中不忘说道:“姑娘今儿个起的好早。”

“外头可是放晴了?我瞧着外头天光大亮的。”黛玉偏头打量了一眼窗纱外的光亮,问道。

“后半夜的时候,这雪就停了。”雪雁回道,同时手脚麻利的替黛玉扣好最后一个盘扣,又蹲下身子去伺候黛玉穿鞋。“这雪都下了三天了,也该停了。幸好咱们这里地势高些,姑娘不知道,咱们院子里有几处低矮的地方,那雪都能没过脚脖子去了……”雪雁絮絮叨叨的念着。

“你怎么知道那雪都没过脚脖子了?你去过了?”黛玉穿好鞋,被雪雁扶着坐到了梳妆台那里。她一边打开妆奁,一边看着镜子里的雪雁,笑问道。

“奴婢是没去过,不过几个小丫头跑出去玩雪的时候发现的。”雪雁拿出一把白玉梳子给黛玉细细梳理着头发,“白芷那丫头前儿个不是得了姑娘赏得一只金戒指嘛,昨儿个叫她玩雪的时候给弄丢了,寻了半日也没寻见,那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又道:“白芷那丫头今儿个当值呢,姑娘一会儿见着了就知道奴婢说的真不真了……”

“梳个简单的辫子吧。”黛玉突然说道,“趁着婆子们还没去扫雪,咱们先去院子里转转。等着回来之后,再重新梳头好了。”

“这大清早的,姑娘万一冻着了摔着了可怎么好?太太知道了,非揭了我的皮不可……”雪雁皱着眉,不甚情愿的说道。只是话虽是这么说的。雪雁还是依着黛玉的话,给绑了个简单的麻花辫。

黛玉只道不碍事儿。

最后,在雪雁的坚持下,黛玉又是大氅又是雪帽,还拿了一个手炉捧着,又唤来秦桑绿枝两个护卫着。这才得以出门踩雪去。

一出屋子,冷冽的空气瞬间笼住了全身,顿时叫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黛玉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呼出了体内的浊气。这种从里到外都满是清爽的感觉,叫黛玉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

来到廊檐下,看到这白茫茫犹如白玉一样的大地,没有一丝尘垢,黛玉抬起的脚犹犹豫豫了半晌儿。方才狠下心似的落到地上,“咯吱”一声踩进雪里。

这还是黛玉头一回踩在这么厚实的雪地上,那落到耳里“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踩在脚下若有似无的感觉,都叫黛玉觉得新鲜。雪雁亦步亦趋的跟随在黛玉左右,提心吊胆的看着黛玉左一下右一下,专挑没被人踩过的地方下脚,嘴里不停的说着“姑娘小心些”“姑娘慢着点儿”之类的话。

银铃般的轻笑声在天地间响起。黛玉笑靥如花的在雪地上踩来踩去,偶尔回眸一瞥。眼角眉梢间绽出的风情叫秦桑绿枝这两个在后/宫里见惯了各色美人的暗卫都不自觉的跟着闪了神失了魂。

终于,玩的尽兴了,黛玉这才停了下来,乖乖的叫雪雁搀扶着进了不远处的九曲流觞亭歇息。

黛玉的小脸粉扑扑的,透着一股子兴奋和激动;雪雁也是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却是一路提心吊胆给憋出来的急色。秦桑绿枝二人秀气的脸上也是飘起了红云。只是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

“姑娘,咱们歇歇就赶紧回屋吧。您刚才那么跑跑跳跳的,都出汗了。等会儿着了风,仔细吹出病来……”雪雁哀哀怨怨的念叨着。大有黛玉若是不答应她就不住嘴的架势。

黛玉一笑,顺着雪雁的心思就答应了下来,“听你的就是。”

说着,黛玉扶着亭子的一处雕花栏杆放眼向远处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银装世界。

“真真是应了那句‘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黛玉赞叹道。

又站了一小会儿,雪雁已经三催四催了,黛玉这才极其不舍的轻叹一声,转身抬脚回屋去了。

“好些天没去给爹爹娘亲请安了,正好今儿个放晴了,一会儿咱们就去主院那儿吧。”回屋的路上,黛玉扬眉笑道。

“姑娘多少先垫些东西才是,仔细头晕呢。”雪雁一边扶着黛玉往回走,一边说道,“姑娘仔细脚下。”

回到屋内,雪雁忙唤人打来热水,自己伺候着黛玉又是换衣又是梳洗的,很是忙乱了一通。

换过一身衣裳的黛玉,又重新梳了头,再被雪雁劝着吃了一小碗新炖好的冰糖燕窝粥和一块奶油松瓤卷酥,然后才带着人往主屋给贾敏请安去了。

主屋那里,今儿个特别的忙碌。

贾敏一早起来,茶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外头管事儿的婆子却是已经来了好些个。

黛玉到的时候,贾敏正在安排庄子上的事情,“这雪下得怪大的,又持续了好些日子,庄子上怕是要闹灾的。林清家的,你回头跟大管家说一声,派几个老成的人分别到京郊附近的几处庄子上去查看查看,若有什么损失,尽快合计合计报上来。”又道:“今年入冬早,又得了这么一场大雪,庄子上的冬事也不知办好了没有?总不能叫庄子上的人连这个年都跟着过不好……”

黛玉没有过去打扰贾敏,只是坐到回事厅旁的碧纱橱里去静静候着,又问云妙道:“娘亲这么早就开始理事了?是只今儿个如此?还是这几天都是这样?”

“今儿个大雪刚停,姑娘就过来了?”云妙叫人给黛玉上热腾腾的红枣桂圆茶,又亲自奉给黛玉,嘴里回道:“还不是这场大雪给闹得吗?前儿个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咱们府上主子虽不多,但是上上下下也有百十号人丁的。虽说平日里的事情不多,也有那么一二十件的。如今又是冬祭又是过年的,再来这场大雪更是多了好些事儿出来,真真是乱麻一般,叫人理不出个头绪来。”

黛玉一边捧着红枣桂圆茶细细的喝着,一边又侧耳去听起隔壁议事厅里贾敏与管事婆子们说事儿。听了一会儿,黛玉拿出怀表来看了下时辰,转头又问云妙:“都这个时间了,娘亲都不用早饭的?这几日可是都是如此?”

云妙摇头叹道:“那里能得了空呢?太太这几日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不曾得了。晌午时候,不过是窥得个空闲儿,随便动上几筷子糊弄糊弄罢了。”

黛玉这边正跟云妙说话的时候,贾敏那边却是管炭火的婆子请示完了之后,又换了管园子的婆子回事儿。

贾敏早知道黛玉过来了,只是外头还有七八个婆子在候着,她只好叫跟在身边的云初出去吩咐厨房那边把早饭给黛玉先送过去。

“姑娘先吃着吧,大早上的过来,定是还没用过早饭呢。”云妙一边给黛玉摆饭一边说道,“这是太太的意思,叫姑娘自己先用着。”

黛玉本想说等着贾敏过来一道用的,听见云妙这话,也知道自己若是执意等下去,贾敏那边怕是不会安心理事。

“你先过去看看娘亲那边,外头到底还有多少人等着回事儿,若是没有要紧的,且叫嬷嬷们等等罢。”黛玉蹙着眉,对云妙说道。

云妙依言出去打探情况了。

不一会儿,贾敏便过来了,“外头的雪还没清扫干净呢,你这丫头就这么过来了?快叫娘亲看看,路上可有磕着碰着?外头冷不冷?”

黛玉先给贾敏请了安,方才回了贾敏刚才的那些问题,之后又嗔怪道:“娘亲也别只顾着数落我了。倒是这几日,女儿听说娘亲都没有好好吃饭呢。便是事情再多,也得要好好吃饭吧。娘亲这样子糟践身体,累得病了可怎么好?爹爹呢?也没管管您吗?”

贾敏搂着黛玉,笑道:“我儿的心意,娘亲受着了。朝廷这几日也是事儿多的很,你爹也是好晚才能回来的。”

黛玉依旧满脸的郁色,不满的看着贾敏,直到贾敏答应以后定会好好吃饭休息,方才慢慢有了几分好看的颜色。

母女俩坐在一处吃了早饭,这边又有婆子来报说是贾家的人来请贾敏和黛玉过府赏雪。

“我手上事儿多走不开,今儿个就不过去了。玉儿带着人过去散散吧,别整日呆在家里,没得闷坏了呢。”贾敏笑着伸手理了理黛玉的头发,说道,“你外祖母家里姐妹多,你过去跟她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说着,贾敏便吩咐人去准备车子,又嘱咐黛玉身边的人小心伺候着。

“娘亲都这样忙了,我还是留在家里帮帮娘亲吧……”黛玉虽然想着去找三春玩耍,但是眼见着贾敏如今忙得连饭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思出去呢。

贾敏却是笑了,“这些事情哪年不都是这样子的?就值得你愁得眉头不展的?等着年礼冬祭什么的都备好了,自然也就清闲了。你以后嫁人了,也是要过这样的日子的。如今你还是姑娘呢,抓紧时间松快松快吧。你也就现在还有这些轻松的日子可以过了……”

贾敏笑着劝慰了一回,黛玉见她虽然忙碌,眉眼间却还算轻松,便也就点头应了。

黛玉回燕子坞里换了一身出门做客的衣裳,便带着秦桑绿枝和李嬷嬷去贾家了。(未完待续。。)

158、刘姥姥 秦可卿

林家离着贾家算不得远,不过就是从平安街出来之后,转到清平巷,再过七八个街口便也就是了。

虽然这路程不远,但是因着路上积雪,所以车轿行走的缓慢,甚至有几回不得不绕道而行。后来,等着黛玉到贾家的时候,湘云和三春已经都在贾母屋里了。

“我的玉儿快过来,”贾母一见到黛玉,也不叫她行礼的,直接就将人叫到自己身边坐下了,“叫外祖母好生看看,这有些日子没见着了,玉儿倒是出落得愈发的好了……”说完贾母又问黛玉吃过早饭没?最近身体可还好之类的。

黛玉笑着一一答了。

“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玉儿尽管说出来,叫你二嫂子去给你张罗安排。”贾母又嘱咐道,“千万别叫自己委屈着了。”

“果然呢,林姐姐一来,老祖宗的眼里就再没有云儿了。”湘云半真半假的娇嗔道。

“你个猴儿,又来打趣老祖宗。”贾母笑呵呵的作势要去捶湘云,“你哪回过来,老祖宗不是叫人把你喜欢的都给准备齐全了的?你这猴儿,这回反倒来吃你林姐姐的醋了。”

黛玉和三春都是拿着帕子掩嘴笑起来。

“我说我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子酸酸的味道了呢,敢情这里是有人打翻醋坛子了呀……”话音刚落,凤姐儿的身影便出现了。她朗声笑道:“给老祖宗请安了。”

黛玉和三春起身与凤姐儿见礼,湘云不依道:“爱嫂子一来就欺负人。”

凤姐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指着湘云道:“到底是谁欺负谁啊?我这儿肠子都快要被你闹得转筋打结儿了呢……”

屋里众人都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黛玉也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肩膀一耸一耸的。湘云气鼓着腮帮子,却是半天也没再开口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又是“爱嫂子爱嫂子”的,倒是平白叫凤姐儿笑话了去。

贾母跟着一起呵呵的乐了一阵子,又搂着湘云安抚了一回,方才问凤姐儿道:“外头的事儿你可是办好了?”

凤姐儿正色道:“正要回老太太呢,那位刘姥姥用了饭已经回去了。孙媳也已经打发人回娘家那边查问过了,那位刘姥姥家里跟我娘家那里原不是一家子。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姓儿,两家太爷那辈儿又一处做的官儿,偶然便连了宗认了亲的。这事儿知道的人原就不多,如今也只我娘家伯父还记得罢了。便是如此,孙媳使人去问的时候,据说伯父也是回想了半晌儿方才记起有这么一门连宗之族的。”

“这样的一家子,怪道连你也不知道呢。”贾母又问,“那位刘姥姥这回找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黛玉湘云和三春几个女孩子坐在一处,听见贾母的问话。便一起转头朝凤姐儿看去了。

凤姐儿先是笑了一下,又叹了一声:“那位刘姥姥虽不是什么大家子出身,难得也是个知礼识份的人。她又是那样子的年纪了,这回过来我揣度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想求咱家接济接济的。”

“哦?”

“那位刘姥姥说了,今年她家里收成不好,这些日子又是接连几日的大雪,家里便断了粮。没得一口吃的,更别提冬祭冬事什么的了。这次求到咱们府上。也是姥姥舍了老脸,权当一试罢了。”凤姐儿轻抚着腕子上的缫丝金镯继续道:“孙媳想着这人大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回管咱们张口,总不好叫人空回去的。所以孙媳便自作主张,支了二十两银子给姥姥带回去了,总要先过了眼前儿的这个坎才成。”

“孙媳想着。虽然他们与咱家已经好些年都不走动了,但是如今这人既然过来瞧瞧咱们了,也是她们的好意,不好简慢了她们去。如若不然,还不叫那起子小人说咱们眼里没人似的……”

贾母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我如今年纪大了,也不中用了,记性也没了,这些老亲戚都记不得了。只是,谁家还能一辈子没个灾啊坎儿的?若论亲戚之间,原该不等着上门来就该照应着才是。只是这家子原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亲戚家,你又年轻不知古事的,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倒也怨不得你。只是如今人家既然已经求上门了,咱们能帮的上忙的,就帮他们一把。与他们来说,可能是要紧的大事儿了,与咱们,不过是顺道儿搭把手的小事情罢了。”

凤姐儿听了这话,笑着奉承了贾母几句惜老怜贫宅心仁厚之类的话,逗得贾母又开怀笑了一回。

这时候,外头有婆子隔着猩红毡帘请示道:“东府那头的大奶奶又打发人过来了,说是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单等老太太、太太、奶奶和姑娘们过去了。”

“哦,既如此咱们也都过去吧。”贾母说着便扶着鸳鸯的手站了起来,抬脚往屋外去了,三春等人见状也站起身跟在贾母身后出去了。

黛玉是跟着湘云和惜春一起走的,路上不免问道:“怎的想着要去东府了?”

“原是我嫂子大早上的亲自过来了一遭,说是府里梅花开得正好,便治了酒席,请老太太,婶娘、琏二嫂子还有咱们几个小姐妹们一道过去赏花吃酒来着。”惜春挽着黛玉一路行着一路说着。

湘云摇头晃脑的念着:“这样子的天气,倒是烤些鹿肉来吃,方才好呢。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芦雪庵那里就好。那里地势高,能看着整个园子的景儿。咱们正好就着这满园子的梅花雪景儿,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赏雪吟诗,岂不是好?”

“今年这鹿肉,你怕是吃不上了。”惜春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迎着黛玉与湘云两人透过来的疑惑视线,接着说道:“我前儿个陪着二姐姐一起,跟着琏二嫂子学管家的时候,听说这回大雪,府里几处庄子上都受了不小的损失,今年各个庄子送过来的年节贡品怕是要消减不少了。”

黛玉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秀眉也渐渐的蹙了起来,心里倒是惦记起贾敏来了:也不知自家的庄子可是也遭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又挂念贾敏,生怕她为这些事情操心太过,累的旧病复发等等。

到了东府,有贾珍之妻尤氏领着一个模样极年轻,却长得神仙妃子一样的媳妇子在会芳园门口那里亲自候着。见着贾母一行人,尤氏忙上前给贾母和张氏见礼问好,又替下鸳鸯亲自去搀扶贾母进了园子。

跟在尤氏身后的那个媳妇子,显然辈分极小,一副袅袅娜娜的样子跟着所有人见了礼。

凤姐儿笑着上前扶起那人,极亲热的挽着她一路跟在贾母身后,有说有笑的。“你身子可好些了?我瞧着怎么瘦了许多的样子?这样子的天气,你可是要千万好生保养着些。我前儿个叫人送来的枣泥馅儿的山药糕你可是吃了?我听人说,你这样子的毛病吃那个最是好克化的。”

“多谢婶子挂念了,那些山药糕都是极好的。”那个美人媳妇子妩媚一笑,轻声细语的说道。“婶子送来的山药糕我吃着觉得不错,公公婆婆知道了,便吩咐厨房那里,要他们日日都做给我吃。可是,任它是龙肝凤胆的,这么着见天的吃也会腻歪的……”

凤姐儿听了这话,倒是乐了半天儿,也不知道她低声跟那人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笑闹成了一团。

“这人是谁?”黛玉靠近惜春,问道,“怎的从没见过的样子?”

“她啊,是蓉哥儿的媳妇,姓秦,乳名可卿的。蓉哥儿是我大哥的嫡子。”惜春笑道,“林姐姐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娇娇怯怯的样子,行事最是妥当的了,又素来温柔平和,老祖宗曾说过,她当是咱们两府重孙媳中的第一人呢。”又道:“中秋节那会儿不巧的很,秦氏身上突然不得劲儿,连床都下不了了,也没来西府赴宴。她那样子的性子,若不是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再也不肯不挣扎着过来的。所以,林姐姐才一直没见着她。秦氏这样的人物,配给蓉儿,倒是可惜了呢。”说完,惜春倒是叹了一声,极惋惜的样子。见惜春小小年纪,却偏偏做出这副老成的样子,黛玉心里不免好笑,嘴角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这个秦氏听说是从善堂被抱回去养着的。琏爱嫂子与她的关系最好了,据说两人未出阁之前便是手帕之交。”湘云听见黛玉在问惜春有关秦可卿的事情,便插了一句,白皙的素手自盛开的红梅上轻轻拂过,带起一缕花香袭人。“秦氏这样子的风采,便是我身为女子见着她也是爱得不行。”

黛玉听见这些,再抬首去看向被凤姐儿挽着并肩走在一起的秦可卿时,眼里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思绪。这个秦氏,让自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行诸人于会芳园里游玩,先茶后酒的,倒是与平日里两府女眷小聚并无多少差别。(未完待续。。)

159、九爷要打劫

琉璃厂位于四九城的南城一带,于正阳门外之西。厂制东三门,西一门,街长里许,中有石桥,是四九城里一处繁华之地。琉璃厂里,地基弘敞,树林茂密,浓阴万态,烟水一泓。街道两旁林立着书店、画坊、湖笔作坊、文房四宝堂、古玩店、以及别的一些各式作坊,又有临街的饭庄酒楼,胡同枝蔓。所有的建筑都扬着一股子远久清幽的儒雅味道。

韵古斋,是这琉璃厂里的一家经营古玩玉器的中等铺子。铺子并不大,只不过四间屋而已,但是铺子门头飞檐走壁的,铺面里面也是装饰的雕梁画栋的。韵古斋里出售的古玩玉器高端大气,这在整个琉璃厂里也是有些名气的,像那什么顾恺之画的《洛神赋图》、王羲之写的《兰亭集序》、鉴真和尚东渡时的手稿、则天女皇用过的宝镜、杨贵妃吹过的玉箫、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又有寿昌公主睡过的美人榻、同昌公主抱过的鹤鹊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是,韵古斋里出售的纯净度极高的玻璃制品和琉璃制品,更有平常人难得一见的来自番邦的商品,像是罗马的金银器、波斯的挂毯、琉球的玳瑁、苏门答腊的犀角象牙等等等等。这些东西的价值未必及得上那些古玩玉器,却胜在其稀罕。

这韵古斋的掌柜,叫作万富,是一个名字富态,脸盘儿富态,身材也很富态的中年人,成日里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仿佛万事不愁的样子。韵古斋里的几个小伙计,各个都是眉清目秀。见人三分笑,不管进店的客人买不买东西,都是伺候的极是周到殷勤。韵古斋里,上自掌柜,下至伙计,都是念过书的。肚子里很有些墨水,又是个顶个的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的。但凡进到韵古斋里的客人,在这掌柜伙计的一通天花乱坠的说辞下来,从来没有一个会空手而回的,或多或少的,总会心甘情愿的带回几样东西家去。

韵古斋的掌柜,万富是个精明的人,也有几分狡诈的底牌手段。韵古斋的主人于他有活命之恩,所以这人纵是有千般手段万般心机,也从没想过要背着韵古斋的主子私下里弄些什么猫腻出来中饱私囊。不仅是万富,韵古斋里的那些伙计曾经也都或多或少的得到过韵古斋主人的恩惠。再加上韵古斋的主人待手下人还算是大方,给万富和伙计们的提成不少,所以这韵古斋自开张以来,还从没发生过什么背主的事儿来。万富更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怎么打点好这个韵古斋,又按着韵古斋主人的吩咐。借着生意往来上的便利替背后主子收罗了不少的消息。

“掌柜的,掌柜的。”韵古斋的伙计小三儿“蹬蹬蹬”的跑进了后堂,冲着万富直叫唤,“小卫哥来了,您快出来啊……”

万富本要训斥几句的,一听“小卫哥”,立刻便哑了声。反倒是连忙抬脚跟着小三儿快步走了出去,路上还不停的问着“他是一个人来的?可说了是什么事儿吗?”之类的。

小三儿憨憨一笑,“小的一见小卫哥来了,就忙进来找您老了。前头那儿,丁老大正招呼着小卫哥呢……”

万富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没再说话,只一心加快脚步往铺子里走去。这位“小卫哥”可不是个等闲之辈,他可是主子爷跟前儿何顺儿何总管之下的第一人。在万富看来,这位“小卫哥”也是个有几分运道的,想他本是一个自外地逃难进京的小乞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福德,竟入了主子爷的青眼,只不到一年的功夫,俨然已经被主子纳为心腹之人。别看这位“小卫哥”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有脑子的。又被何总管亲自领着调教,据说主子爷也经常提点他做事,如今这位“小卫哥”端的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大家子出来的规矩仪态,倒是再也看不出他曾是个乞儿出身的。

进到铺子里,万富正好见到小三儿口中的“丁老大”从偏堂的天字一号隔间里出来。偏堂里有好几个小隔间,专门是用来招待贵客、鉴赏宝物、商谈生意之用的。

“在里头?”万富冲着天字一号房努了努嘴,低声问道。

丁老大,本名叫丁立,因他在几个伙计里年纪居长,且是最早进韵古斋的,所以几个伙计尊他一声“老大”。只见丁立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的打听了一下,小卫哥这次过来是得了主子的吩咐,”丁立顿了一下,接着道:“好像跟东瀛那边儿有关的事儿……”

万富神色一紧,他也不再跟丁立说什么,只示意丁立跟着进屋伺候,然后便整了整衣裳,又正了正神色,方才推门进到天字一号房里去。

“哟,今儿个这是吹得什么风啊?把小李兄弟吹到我这儿来了?”万富一进屋子,便朗声笑道,“正好,前儿个得了九爷赏下来的茶叶,小李兄弟一起尝尝吧。”

说着,万富转头吩咐丁立去泡茶。

天字一号房里,李卫先是对着万富抱了抱拳,称呼了一声“万老哥”,接着又痞痞的笑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可见我这狗鼻子是不差的。”

万富忙道:“哪里哪里,是小李兄弟赏脸才是。”

两人又笑着说了一回客套话,等着茶过一盏之后,李卫方才说起正事儿来。

“戴先生回来了。”李卫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说的戴先生,指的就是戴铎。当日戴铎病重被客栈小二赶到大街上,又气又病又饿又冻之下,真真是命悬一线。若不是九阿哥命何顺儿及时将他送去医馆救治,后来又把人接回府里用好药培着养着,这人怕是早就没了。那戴铎的性情确实不出九阿哥所料,跟前世一样是个感恩戴德的。九阿哥依着前世对这人的了解,一番礼贤下士的谈话之后,更是被那戴铎引为知己,再加上之前九阿哥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摆在那里,戴铎几次推拒了九阿哥要将他引给太子爷,并借机出仕的提议,只一直尽心尽力的做着九阿哥府里的幕僚。只是,戴铎为人低调,九阿哥府里知道他的不多,只何顺儿李卫和伺候戴铎起居的几个小厮罢了。府外头,帮着九阿哥做事的几个管事也只大略知道有戴铎这么一个人,具体这人如何却是不清楚的,只知道自家主子爷很看重这人罢了。

“戴先生回来了?”万富也是吃了一惊,反问道:“戴先生这回出去,可是用了不少的时间了……”

“嗯,差不多有四五个月了。”李卫轻啜了一口茶,补充道。

“话说,戴先生怎么会对东瀛那块地儿起了心呢?”万富不无打探的问道,“那地方据说只弹丸大小,还没咱们云贵那地儿大呢。那里能有些什么呢?咱们铺子里也进了一些东瀛那块儿的特产,什么团扇啊、刺绣啊、还有那什么木屐之类的,若论做工还真不如本朝的东西呢。还有那什么刀,连竹子都砍不断,就是个样子货,真不知道……怎么就对东瀛那块儿起了心呢?”万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很轻很轻了。若说万富自接手经营韵古斋以来,做的最亏本的买卖,莫过于这些产自东瀛的物件儿了。

李卫听了这话,眼皮子一撩,嬉笑道:“看万老哥这样子,那些大半年前进来的东瀛货是不好卖了?”

“何止是不好卖啊!”万富一听李卫的话,顿时就抱怨起来了,“根本就没人问好吧!那些个东西放在那里,根本就比不得进上的那些东西来得精致,连内务府里淘汰下来的陈年旧货都比不上啊……亏!真是亏大发了啊!”

万富心里只想说进这货的人,那眼睛十足十是长瘸的没了边儿的。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却是不敢露出只字片语的,谁知道同意进这些货的是不是自家主子爷啊……

李卫看着万富那胖胖的脸上满是纠结纠结再纠结的为难神色,肚子里笑得直转筋儿,他凑近到万富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倒是把万富惊得差点儿没跌下椅子坐到地上去,“什么?!你说什么?!主子爷要……”

万富一声惊呼,话还没说完呢,就叫李卫扑上去堵了嘴,“我的万老哥哎,您老悠着点儿啊,这事儿还只是主子爷的想头呢。”

万富瞪着一双本就圆的大眼,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李卫。半晌儿之后,他方才拉下李卫的手,困难的咽下嘴里的口水,小声的说道:“这,这,……主子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真的!”李卫很坚定的点了点头,“真金白银一样的真。主子爷说了,他要去打劫!”(未完待续。。)

160、毓庆宫里谈东瀛

毓庆宫里,九阿哥正翘着腿,坐在墨云阁二楼里的一张紫檀雕山水的罗汉榻上,悠哉悠哉的糟蹋着太子爷珍藏的好茶。

这墨云阁取代的是原来毓庆宫花园边的那个书阁。至于原来的那处书阁,自从出了完颜若兰那档子事儿之后,太子爷每每对着那处书阁,心里总是会发酵出各式各样的膈应腻歪,恨不能就此抹了这处的存在。如此想着,太子爷便叫人把那处书阁推到了,填平了,种上花,又栽了树,又在花园的另一头重新选了如今的这处墨云阁做了自己的书房。同时,毓庆宫里整体的防卫措施也全部跟着提升了上去,后院的那些侧妃侍妾们,还有各家的亲戚女眷们,不得太子爷的召唤,不准踏进前院半步,违令者可不是被罚俸禁足那么简单的,而是被直接关进夕院里去反省,至于要被关多久,那就要看太子爷的心情了……

九阿哥糟蹋完了一壶茶,也不客气,直接使唤起太子爷身边儿的小太监吉祥,叫人再上一壶好茶来。

吉祥瞅了一眼坐在书案那边的太子爷,见自家主子爷只一心看着九阿哥拿来的折子出神,听见九阿哥的话也没给半点反应,吉祥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顿时纠结成包子状,心道:主子爷啊,您的好茶可是要被九爷给糟践光了呀。只是吉祥的心里再怎么怨念,太子那里也没抬头给出半点表示。吉祥又不死心瞅了两眼,见自家主子爷还是没啥反应,他这才悻悻作罢,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时却正对上九阿哥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吉祥被九阿哥桃花眼里闪烁的亮光给惊得心里一跳,连忙慌慌张张的低下头。乖顺的抱着茶壶扭身跑出去了。

这时候,太子的视线终于从手里的折子里拔了出来。一抬头,却见自己身边的吉祥不见了踪影,便问九阿哥道:“吉祥呢?”

九阿哥桃花眼一弯,笑道:“我使他去泡茶了。”

“……”太子愣了片刻,气结道:“原不是泡好了一壶茶的吗?你……你又来糟蹋孤这里的好茶……”

修长的手指巍巍颤颤的指着九阿哥。太子瞪着眼睛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这茶孤这儿也统共不过只有七八两的样子……”

九阿哥无奈的撇了撇嘴,道:“这茶不就是叫人喝的嘛,小口小口的喝,和大口大口的喝,不都是喝嘛……”

“好茶是要品的!!”太子爷不顾形象的吼了一嗓子。

九阿哥缩了缩肩,耷拉着眉眼嘀咕了一句“麻烦”。

太子爷只恨自己耳朵为啥这么尖呢,差点儿没叫这臭小子给气得厥过去。

吉祥回来得很快。

嗅着吉祥新泡来的茶香,原本还在抑郁的太子爷眼睛一亮。看向吉祥的时候,眼里便带上了几分赞赏。

九阿哥捧着茶杯,不同于之前的茶香叫他眉尖儿挑了一挑,“弟弟头一回发现,二哥身边的这个小吉祥还挺机灵的。”九阿哥笑谑了一句。

吉祥听了这话,却是脸梢儿一白。

太子凉凉的睨了九阿哥一眼,“那是,他要是不机灵着些。能在孤身边伺候。”

九阿哥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便撂开手去了。他看了一眼被太子放在书案上的折子。问道:“二哥看了,觉着如何?”

太子不答反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今儿个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吧。”

九阿哥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太子见状,吩咐吉祥道:“吉祥,你去跟太子妃说一声。叫她准备一些九爷爱吃的菜。”

“嗻。”吉祥躬身应道。

“还有,叫人去取一瓶子凝香露出来。”太子说完,转而对九阿哥说道:“我听说你这几日有些个内热,用这凝香露是最对症的了。”

九阿哥笑着道了声“多谢二哥记挂着”之类的。

吉祥见太子没有别的吩咐了,便退下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在九阿哥灌下去两杯茶水之后,太子爷方才拧着眉说道:“九弟的折子孤看了,只是这事儿,可是准的?那块小小的弹丸之地,当真藏着这许多的金银?”

九阿哥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这事儿弟弟不敢妄论,弟弟使人特意去东瀛那里勘探过。只是因为时日较紧,尚未勘探出全部的矿藏。如今也只是在甲州、伊豆和左渡这三处发现了不少的金矿和银矿,据勘测这几处的金银矿矿藏颇丰。”

太子沉默不语,只是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九阿哥也不去催促,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太子转悠了几圈,突然站定问道:“九弟打算请奏皇阿玛吗?”

九阿哥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眉尾,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倒是不急。这事儿要是大张旗鼓的拿到朝堂上去,非得一议再议不可。弄不好,一年半载的也议不出个所以然来。皇阿玛不是在二十二年的时候,就已经颁旨开了海禁了吗?弟弟想着,咱们不妨先以私人的名义,借着生意之便利,用些丝绸茶叶之类的,去东瀛那里交换些金银回来。顺道儿,咱们还能再撒些探子出去,好好摸一摸东瀛那块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局面。总要先知己知彼,方才好说后话的。”

“西北那块儿一直不太安定。一是葛尔丹,二是俄罗斯。漠北那里,几个旗主也是属墙头草的,总是要时不时敲打他们几下方才乖顺。”九阿哥慢慢的说着,“皇阿玛自御极以来,又是平三藩,又是西征的,还有几次天灾水患,国库又是军饷又是赈灾的,如今怕是空得很。我大清的土地上,金银矿藏稀缺。而隔着不远的东瀛诸岛上却盛产咱们稀缺的金银……”

后头的话,九阿哥没再继续说。不过,太子却知道九阿哥未尽之语的话中之意。

“你可想好怎么做了?”太子问道。

“嗯,第一步,先要派人出去收集情报,了解东瀛如今的情势,坐到知己知彼;至于后头的第二步第三步,还要等咱们收集到足够分析的情报之后,才能定下来。目前,我这儿也只是大略知道,东瀛除了天皇之外,下头还有各个诸侯大名,还有将军之类的。具体却是不清楚的,还需要多多派出人手去打探。”九阿哥回的仔细。

又考虑了片刻,太子方才缓缓点了头,“九弟先依着自己的法子办吧。但有什么需要孤出面的,尽管说就是。人手方面,但有需要,你只管开口。这事儿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清,皇阿玛该不会反对的才是……”

墨云阁里明面儿上只有太子和九阿哥,私底下怕是也有好几个暗卫在看着的。今儿个两人说的这件事儿,必是瞒不过康熙的。不过,太子和九阿哥也不担心,毕竟这事儿完全是为着爱新觉罗家的江山考量的,纵是有什么不当之处,康熙也不会真就计价的。这也是九阿哥为什么不想现在就拿到朝堂上叫大臣们明着去议的原因,好些事情他自己还没完全弄清楚呢,也没个具体的条程细节,纯粹是他自己的一个想头罢了。这事儿私下里去做,便是真的闹出什么事儿来,最多也就是被康熙斥一句“老九胡闹”也就结了。

九阿哥用了饭,也没歇晌,便辞了太子,上了自家的马车后,往琉璃厂的方向去了。

韵古斋里,今日的客人并不多,只一个带着丫鬟在身边伺候的女客在。那女客带着帷帽,虽然瞧不见真容,但看她露在外头的一双素手白如玉软如脂的,葱管儿一般的指尖上还染着艳红的蔻朱,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这姑娘身段儿也不差,丰姿洇润,可见定是个美人儿。

因是女客,所以负责接待的小三儿并没有将因引去小隔间里,只是在大堂柜台那里伺候着。

此时,小三儿正拿出两个托盘的玉器饰品给那位女客挑选。

那位女客看看镯子,又看看了坠子,却只是看看便放下了。

跟在那位女客身边的小丫鬟却道:“那个镶着猫眼儿石缠着金丝的白玉坠子不错,配姑娘的那件蜜合色的衣裳真是再好不过的。”又道:“还有刚才那串红玛瑙的手串,多配姑娘的肤色啊……”

小丫鬟絮絮叨叨的念叨着,那位女客也不恼,只好脾气的听着,末了才说了一句“偏你话多”,那声音圆润悠扬,却是好听。

小三儿一直笑眯眯的伺候着,也不去催那女客。突然门口铃铛“叮当”一响,一个背着日光的身影出现的门口,小三儿习惯性的抬头笑脸迎上,却在看清来人容貌的时候,惊得呆怔了片刻。

“万富呢?”清冷如山泉的声音响起,唤回了小三儿的神智,也引得柜台前的女客和丫鬟回眸望来。

小三儿还没说话呢,旁边偏堂里丁立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又是打千儿又是问安的,“九爷怎么亲自过来了?掌柜的在后头呢。九爷是去天字一号房那儿?还是去后头?”(未完待续。。)

161、韵古斋里芳心动

九阿哥转头扫了一眼柜台那里,小三儿忙弯了弯腰,道了声“九爷安”。那女客带着帷帽,脸上什么神情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鬟却是个不像样的,双眼圆瞪,眼神痴迷,小嘴大张,嘴角那处竟隐隐有一道透明的水光痕迹。

九阿哥眉头一蹙,转过脸时低垂的眼眸中一缕厌弃之色瞬间闪过,他低声对身旁的丁立说道:“到后头去吧,你也一起过来。”

听见这话,丁立忙应了一声“是”,然后便转身走在前头,将九阿哥往后堂方向引过去。

经过小三儿身前的时候,九阿哥对着小三儿吩咐道:“一会儿李卫会带个人过来,你叫他直接带着人到后堂去就行了。”

“知道了,九爷。”小三儿连忙点点头,应道。

“小心看着点儿。”丁立也嘱咐了一句,眼神隐晦的朝小三儿身旁的那对主仆扫了一眼,小三儿会意的点了点头,“老大放心吧,小三儿知道的。”

目送丁立两人离开之后,小三儿方又回过头来,端起笑脸,招呼起那位女客。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呢,那位女客身边的丫鬟却是先跳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刚刚看见了没?”那个小丫鬟咋咋呼呼的说道,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不稳,不过幸好她还知道要压低一些声音,饶是如此,还是叫人听着觉得炸耳朵。

“怎么会有男人可以长成那个样子?那位真不是什么姑娘女扮男装假扮的吗?那样子精致的容貌,跟那画儿上的人也差不离了……”

小丫鬟还没说完,就被她的主子抬手给止住了,悠悠扬扬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意低声斥道:“你如今被我纵得真是愈发的没了规矩了,这是在什么地方?由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小丫鬟忙垂下头,扁着嘴在那里道不是。

“家里头的规矩你怕是早忘光了。晚上回去找嬷嬷把家里的规矩再重头学学。你若是总这个样子,以后出门我可是不敢再带着你了,没得失了身份体统…………&*%¥#@……”

小丫鬟一边讨饶一边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主子,虽然隔着帷帽,但是那小丫鬟还是眼尖的发现自家主子微微泛红的耳垂,不由的在心里闷笑了一下。面儿上却是乖巧的认着错儿。

小三儿默默地杵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对主仆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演着一出训仆记,嘴角不免抽搐了几下,心里腹诽着:只要九爷来铺子里,而铺子里又有客人在的话,是人见着了九爷的真容就一准儿会发生这种诸如惊艳激动等等的事情来。以前也有人将九爷认作女子的,甚至还发生过要强抢九爷回去的事儿,幸好九爷看着文弱,功夫却是了得。再加上自家铺子里一直都有护卫在,所以那些蛮横无礼的人才没有得逞。也有人没讨着好,又不知道九爷身份的,叫嚣着要让掌柜的和九爷好看的,或是威胁掌柜的和九爷若是不从便叫这铺子再也开不下去云云的,不过后来那些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就是了,铺子也一直都好好的开着,没啥人真的敢过来捣乱。只是如此这般闹了几回之后。九爷便再也不怎么到铺子里来了。往日里到了要查账的时候,多是由何管事过来拿账本子。后来小卫哥来了之后。拿账本什么的,就成了小卫哥的差事。九爷那里要是有什么吩咐,也多半是小卫哥跑一趟过来给掌柜的传个话了事。

九爷真是有好些时候没亲自来过铺子里了……

“……%&*%¥#……”那边训仆记还在继续,小三儿脸上挂着的笑容却隐隐有些僵硬,他心里不无哀怨的想着:这位小姐,您能回家去调教您的奴才不?您在咱们这铺子里。这么着絮絮叨叨的教训着规矩体统的,叫咱们怎么做生意呢?您没见着门外头已经有好几个客人,因为见着您在这儿训诫奴才,都调头走掉了吗?咱们铺子的损失,您是赔啊?还是赔啊?还是赔啊?

看了一眼那对主仆。又瞅了一眼柜台上的托盘,小三儿心里犯起嘀咕了,这些个东西我是收起来呢?还是就这么继续放在这儿呢?再扫一眼那对主仆,小三儿愈加愁了,您这到底还买不买啊?……

“哟,今儿个这是在唱的哪出啊?”门口处传来一声笑谑,随后两个同样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铺子里。

闻声,那出训仆记戛然而止。那对主仆顺着声音看了过来,那丫鬟的眼里带着明显的不快,像是在控诉说这话的人很无礼似的。

原本幽怨的小三儿听见这声音,却是笑了,这回笑得是真心实意,他忙不迭的跑了过去一叠声的问候道:“小卫哥,您来了。”

“是啊,我又来了。”李卫脸上挂着痞痞的笑,说话间将自己手里拎着的一个小油纸包递给了小三儿,“这是你昨儿个说起的饴糖。”

小三儿手忙脚乱的接过李卫递过来的小油纸包,受宠若惊的说道:“这、这、这真是……又让您破费了……”

不等小三儿感念完,李卫忙摆了摆手,道:“几块饴糖能破费什么?再说了,这些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娘不是喜欢这个吗?她老人家身子可好些了?那些药苦的很,这个饴糖你拿回去,等你娘喝完药之后给她老人家甜甜嘴儿也好。”

“多谢小卫哥,多谢小卫哥……”小三儿喜笑颜开的直弯腰道着谢。

“别介啊别介啊,”李卫一把拽住小三儿,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人在跟前儿点头哈腰不住的道谢,便道:“你要真想谢我,等你娘身子好些了,得个空儿,帮我腌一小坛子酸豇豆就行了,我妹妹好那一口。”

“哎!”小三儿使劲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行了,瞧你,又哭又笑的。”李卫调侃了小三儿一句,又问道:“主子爷到了吗?”

“一刻钟前九爷就已经到了,带着丁老大到后堂找掌柜的去了。九爷说了,等着您带人过来的时候,直接去后堂找他就成了。”小三儿抬手擦了一把眼角,稳了稳神,方才回话道。

李卫点了点头,对着他身旁的另一个少年人说道:“林大爷,那咱们就过去吧,别叫主子爷等咱们了。”

“好。”清清亮亮的声音,只简简单单的说了这么一个字。

小三儿循声看过去,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心里惊叹道:哎哟喂!好俊秀的少年!原道自家主子爷已经是个难得精致的人物了,如今这竟又来了一位!合着自家主子爷身边结交的人,都是这样子眉眼如画玉树临风的不成?

李卫带着那个被他称作“林大爷”的少年一起往后堂去了,那位“林大爷”临走时还冲着小三儿含笑点了点头,小三儿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名叫“幸福”的感觉,整个人都要飘飘然起来了。

韵古斋里,一时之间安静的能叫人听到各自“咚咚咚”的心跳声。

“天呐天呐!”半晌儿之后,一声咋呼声突然响起,小三儿难得的蹙起眉头,斜睨了一眼过去,又是那个小丫鬟!这到底是谁家的下人啊?这么的没规矩!

“姑娘姑娘……”小丫鬟急急唤道,“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闭嘴!”一声轻斥喝出,叫小丫鬟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只是眼里激动的神色不减反增,一味的瞅着自家主子小姐不放。

一声轻叹溢出,戴着帷帽的那位小姐低头静默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对着小丫鬟点了点头。

小丫鬟开心的低呼了一声,冲到小三儿跟前儿去了。

小三儿被这小丫鬟的热情给吓得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险没摔倒到地上去。此时,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那位戴着帷帽的小姐,在那被遮掩住叫人瞧不清神色的如银盘的粉脸上,眉心处因不满而微微蹙起,心里对着小三儿的举动鄙夷了起来,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

“我刚听你说,你叫小三儿,是吧?”那个小丫鬟娇俏的笑着,“我叫莺儿。”

“莺儿、莺儿姑娘……”小三儿向后倾着身子,带着几分防备,结结巴巴的说道。

莺儿一笑,继续道:“我问你,刚刚那位九爷,府上是哪里?”

小三儿一默,先扫了一眼那位戴着帷帽的小姐,再看向莺儿的时候,眼神中的鄙薄已经是毫不掩饰了。他又后退几步,站定了身子,拉开了与那个叫“莺儿”的丫鬟之间的距离,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又重新挂起客套的笑容,“客人对刚才那些玉器首饰不满意吗?我们铺子里还有些别的首饰,不知道客人是要什么样式的?要不然,还有一些积年的古董饰品,不知道客人有没有兴趣……”

莺儿摆了摆手,带着几分不满的打断了小三儿的话,娇嗔道:“我刚问你话呢?你家主子是哪家的公子啊?”(未完待续。。)

162、姑娘请自重!

“客人对古玩也没有兴趣吗?那么番邦的商品呢?咱们铺子里还有些东瀛过来的插钗花簪……”

“你这人听不懂别人说话的吗?我问你话呢……”莺儿恼了,直接斥责了过去。只是这气还没撒出去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莺儿神色一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小三儿,我们没什么恶意的。我们是皇商薛家的人,家里也是经营珠花饰品的。你们主子家里跟我们薛家祖上怕还有些渊源也说不定呢,毕竟咱们两家的生意瞧着也差不多……”

莺儿努力的跟小三儿攀扯着关系,一心想打听打听那位小三儿口中的“九爷”到底是何方人士。

薛宝钗如今也到了可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当下这个时候,有女孩儿的人家都是十一二便开始相看人家,定下人选之后还要有各种各样的考察打听,看看这家家风如何,选定的良人人品可好等等,一切都打听妥当了,然后请媒人说媒定亲,等着及笄以后便可以成婚了。

不过薛家如今,薛宝钗上头还有一个薛蟠在呢。薛王氏心疼儿子,怕他早早的沉迷女色会弄坏了身子,所以一直拖着没给薛蟠说亲。也就年前的时候,才松口把薛蟠眼馋了许久的香菱给放到薛蟠的屋子里,做了薛蟠的屋里人。如今薛蟠的年纪也已经大了,很该娶一房妻室回来了。所以,薛王氏现在只一心想帮儿子娶一房贤德淑良的闺秀回来做正妻,暂时还考虑不到薛宝钗的终身。薛宝钗恨得牙根儿犯痒,却也无法,唯有忍了。

薛王氏请了媒婆寻了几门闺秀,有落魄旗人家的正经小姐。也有书香世家的女儿,个顶个的贤良宽厚,模样也秀丽,薛王氏见了画像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等着薛王氏把这些姑娘说给薛蟠知道之后,薛蟠起先倒是没说什么。不过背过薛王氏,他便撒出了大笔的银钱。买通了这些人家府里的小厮仆妇之类的,挨个儿的将这些姑娘的真容给瞧了个遍。等着瞧过了之后,薛蟠的大脑袋便摇得跟个大号的拨浪鼓似的,嘴里只嚷嚷着“长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剃了头做和尚去得了”,唬得薛王氏连忙顺着薛呆子的话安抚道:“我儿千万别想不开啊,你是娘的命根子啊!这些个姑娘你既然不喜欢,那便罢了。娘再找媒婆,重新给你选些好的来。只是。蟠儿啊,你给娘一个话,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

薛蟠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经意间一先一后冒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你道是谁?正是中秋节那天,这薛呆子见到的林翰和九阿哥。想起这两个人,薛蟠神色间便起了向往之色。

薛王氏是过来人。一见儿子脸上的颜色,便知道这小子心里有人。于是。她笑着去套薛蟠的话,想知道儿子心里装着的妖精是谁家养的狐媚子。哼!这还没进门呢,就要自己儿子如此惦念了起来。等着以后进门了,还有老娘的容身之地吗?这样子的狐媚子,绝对不能叫她进门!薛王氏心里恨恨的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的和善了。“蟠儿,你告诉娘,你可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你说出来,娘就是亲自上门去求,也要给你求来……”

薛蟠胖脸儿一红。搓了搓手,扭扭捏捏的蹭到薛王氏的跟前儿,吭吭唧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了完整的话来。他这副模样看在薛王氏眼里,心下却是更恨那个被儿子放进心里的人儿,和善的笑容下面藏着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的狠戾。

“瞧你这样儿,跟娘还有什么好含羞的。”薛王氏咬牙切齿的笑道,“来,告诉娘,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不是谁家的姑娘……”薛蟠吭哧吭哧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薛王氏眼睛一瞪,声音顿时扬了八度不止,“怎么?难道你看上哪家楼里的姑娘了不成?”

薛蟠刚想说不是,薛王氏却不待他开口,便厉声斥道:“你这个孽障!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那种腌臜地方出来的女人,绝对不准进咱们家的门儿!!!”

接着,薛王氏开始捶胸顿足的哭死去的丈夫。那一声声的“天啊”“地呐”,还有一句句的“带了我一起去吧”,把个薛蟠哭得胖脸儿愈发的红了,最后竟有紫胀的趋势。

薛蟠被薛王氏哭得头昏脑涨,他本就有几分蛮霸的性子,见状直接便吼出来了,“儿子根本就不稀罕那些花娘!儿子想说,儿子只想找个跟林表弟或是九贝勒那样儿的人!!!”

薛王氏被薛蟠这猛地一嗓子嚎,倒是止住了哭。不过,片刻之后,待薛王氏反应过来自家这个呆儿子到底说的是啥之后,整个人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薛王氏心里极度哀怨的叹道:这个不省心的孽障哟!居然心心念念的是两个男人?!这还真不如叫他看上个花娘来得好啊!真是要了我的命咯……

自从知道了薛蟠的心思之后,薛王氏就开始愁啊愁啊愁,只愁得她两鬓泛白,原本保养得宜的容色也渐渐有了老态,整日里唉声叹气的,每日早晚还要把林翰和九阿哥诅咒一遭方才罢休。

如此烦心的薛王氏愈发顾不上给薛宝钗相看人家了,她如今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打消儿子心里的荒唐念想才好呢……

所以,薛宝钗在暗恨之余,不免也要操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了。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又能认得什么人呢?满打满算,她也只见过贾宝玉一个外男而已。贾家的门第是不错啦,贾宝玉也是嫡子,不过是嫡次子的嫡次子。而且,这人身上如今是一没功名二没爵位的,除了长得俊俏,性情温和,有些诗才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长处了。所以,薛宝钗每每想起贾宝玉这么个选择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不甘心,想着自己年纪还不算大,总还能有些别的选择,可恨的是,自己的母亲如今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哥哥的婚事,全然没有放半点心思在自己身上。难道母亲要等着自己及笄之后,再去考虑自己的婚事吗?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都是老姑娘了,哪里还有挑选婚事的余地呢?

薛宝钗心烦意乱的,便在莺儿的鼓动下,跑到琉璃厂这里来逛逛,散散心。进了这韵古斋,薛宝钗也只是随意看看,并没有打算买什么东西。原本她已经打算要离开了,不承想却在这时候一先一后见到了两个叫她忍不住怦然心动的良人。

这两人年纪差不了太多,长相却都是那种叫人一见难忘的俊美,不过先头那位“九爷”长得雌雄莫辩的,纵是薛宝钗自认容貌不差,在面对那位“九爷”的时候,也要不自觉的生出几分自卑感来;后头那位“林大爷”,虽然看着没有那位“九爷”贵气,但是凭着薛宝钗打理家里生意多年的眼光来看,那位“林大爷”出身可是不差的,单他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就是价值万两不值的古董,瞧那雕刻的手法,怕是出自西汉时候的东西。

薛宝钗的心里开始纠结了,要选那位公子做自己的良人好呢……

那边莺儿还在继续套话,可惜无论她是威胁还是利诱,小三儿始终是鸡同鸭讲一般答非所问,把莺儿的一张俏脸给气得生生走了样儿。

莺儿猛地一拍柜面,指着小三儿的鼻子就要教训起来了,却在这时候,薛宝钗终是忍不住说话了,“莺儿,够了!莫要胡闹了。”

薛宝钗款款走了过来,对着小三儿温声说道:“这位小哥,请见谅。我这丫鬟性子有些耿直,说话也不会绕弯子。刚刚若有得罪,还请小哥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薛宝钗转头对着莺儿轻叱道:“还不过来,给这位小哥道声不是。你这性子,如我这般知道,晓得你率真,自然不会跟你计较。可是那些不知道的,还不当你骄纵蛮横不讲理?”

莺儿闻声,忙上前对着小三儿福了一礼,又道了声“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小哥莫跟我计较。”

薛宝钗笑道:“我这丫鬟已经赔了礼了,小哥也就大人有大量,莫再逗弄她了。她不过是好奇的问了几句,也值得小哥这么蝎蝎螫螫的?难道你主子家里是那种见不得人的?”

这番话一应一合的,叫小三儿听了一口气直接哽在嗓子眼儿里,憋得胸口生疼。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了,合着这一时半会儿的,竟是自己的错儿了?!还有,什么叫主子爷家里见不得人啊?哦,这但凡不告诉你的事儿,都是见不得人的不成?!你谁啊你!爷我认得你吗?真没见过这么拿自己当回事儿的人!什么玩意儿啊!!小三儿心里已经怒得翻江倒海的了。

“这位姑娘,还请自重!”(未完待续。。)

163、芳心为难

“这位姑娘,还请自重!”

小三儿说这话的时候,清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适才的笑容,“咱们满人虽然不像汉人那样讲究男女大防,但是规矩礼节还是要的。您一个姑娘家,便是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能这样子巴巴的的揪着一个男人问东问西的打听事儿,这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能干出来的……”说着,小三儿双眼疑疑惑惑的带上了几分颜色,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薛宝钗。若不是记得刚才那个叫莺儿的小丫鬟说她们是什么皇商薛家的,自己还以为这是哪个花楼里出来的姑娘呢?这胆儿大皮厚的,怕是那些花娘也比不上的吧……

小三儿的眼神中的意思太过赤裸裸,臊的薛宝钗一张粉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颜色变了几遭。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心里暗恼这伙计不识抬举。

“我不过白说一句,小哥倒是愈发的兴起了。我家丫鬟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倒是叫小哥拿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此道理,难道是你家主子教你的?哼!你家主子好好的名声,就是叫你这样子的奴才给平白的带累坏了的。”

小三儿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瞪着眼睛差点儿没跳起来。

薛宝钗也有些后怕呢,一番强词夺理之后,便带着莺儿故作潇洒的走了。

独留下小三儿,站在那里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铺子里发生的事儿,后堂却是不清楚的。

此时,九阿哥真跟林翰、万富和丁立商量着怎么从东瀛弄些金银回来的事情。

等着正事谈得差不多了,万富跟丁立两个便忙着出去按着商量好的条程安排人手去了。九阿哥和林翰两个则是留在原处,喝喝茶,吃吃点心。顺带着再聊聊八卦。

“真不知道,东瀛那边儿的人是怎么着你了,惹得你看他们这么的不顺眼?”九阿哥歪着头,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调侃的说道,“莫不是你跟东瀛那块儿有隔世仇不成?”

林翰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毫不客气的翻了过去,好在他长得一副好皮相。这个白眼儿不但没毁了他如玉少年的形象,反给他添了几分异样的风情。

“我哪有看他们不顺眼啊,不是你一直在那里叫着国库没银子了,我这才想起曾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说是东瀛那块儿有好些的金矿银矿来着……”林翰没好气的说道,他跟九阿哥之间素来是“你”啊“我”啊的,直来直去的。林翰胡诌了一句理由,至于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还真没法子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口。要怎么说呢?说他是从清朝以后的天朝穿来了?说他知道清朝以后会发生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等等惨痛的叫人不忍目睹不愿回忆的事情?其实。但凡是个穿越人士,只要有那个机会,都会想着把日本那个小矮子民族给掐死在萌芽状态中。尤其林翰穿过来的这个时候还算不错,他依稀记得日本此时正是江户时代,德川幕府统治时期,奉行的是锁国政策。其他的,林翰知道的并不详细,所以虽然他提议从东瀛那里夺取金银。却无法提出更多的意见。

“那个地方人口不多,地方也不大。不过金银矿藏却是不少的。”

“东瀛啊……”九阿哥一边转着扳指一边低声念叨着,“我恍惚记得皇阿玛曾经提到过那个地方的人,说是‘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说着,九阿哥嘲弄的嗤笑了一声,总结道:“这样子的人,俗称一个字。那就是‘贱’!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林翰呵呵一笑,很是赞同的接着道:“真是如此,他们呀就是你给他点颜色看看,把他们打残了,他就把你当祖宗供着敬着,顺道儿还恳请你没事儿抽他们几鞭子;可是,你要给他点好脸儿,把他当个人儿,他立马就能蹬鼻子上脸,数典忘祖,冲你舞刀子。他们那样子的人,两个字,‘犯贱’!没事儿总爱找抽呢……”

九阿哥的桃花眼眨巴了几下,“爷觉着,你跟东瀛那块儿怕是真有几辈子的仇啊。”瞧这小表情,心里得有多恨呐,才能一说起东瀛,就两眼直冒火的,真是恨不能自个儿扑上去咬两口了。

林翰从鼻子里“哼哼”了两下,瓮声瓮气的说道:“赶紧着,把探子撒出去。那个东瀛倭子国,若是个弱不禁风的,咱们直接灭了丫的得了。”当然啦,叫林翰自个儿来说,若是能够趁机灭了那个小矮子民族,他一定举双手双脚的赞成。倒不是林翰本性嗜杀,实在是日军侵华的那段历史太过惨烈,是个人都能被激的恨不能亲自化身地狱修罗,也弄个东京大屠杀出来。

九阿哥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要灭掉一个国家,谈何容易。“你待会儿直接回书院吗?”九阿哥换了个话题,问道。

“嗯。本来就要回书院了的,若不是你叫李卫过来找我,这时候都快到了呢。”林翰有点没精打采的。没办法,想到了日后的侵华日军,林翰得死命压着心里的火气,才没叫自己当场嚷嚷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九阿哥不知道林翰心里的想头,只当他小孩子不爱去书院,便宽慰了他一句:“林大人不是允了你参加下一届的恩科了吗?等着你中了,自然就可以留在京都了。”

啥?林翰有点茫然的看着九阿哥,桃花九刚刚在说啥?

林翰素来端着一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样子,难得露出现在这种呆萌萌的表情,九阿哥看了心里笑得发癫,伸手去摸了摸林翰的头,“行了,赶紧着回书院去吧。仔细回去完了,被先生罚。”

九阿哥唤来李卫,将浑浑噩噩的林翰给送出去了。

李卫送走了林翰,便折回去伺候九阿哥了。

“刚刚铺子里的那对主仆,可是走了?”九阿哥淡淡的问道。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刚刚送林大爷出去的时候,铺子里除了小三儿,再没旁的人在了。”李卫回道。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显得极厌恶的样子。

李卫察言观色之下,知道自家主子爷这是嫌那对主仆碍眼了。他心想着,逮着机会要好好问问小三儿,自己不在主子爷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惹恼了主子爷……

“爷,咱们回府吗?”李卫揣着小心,问道。

九阿哥顿了一下,冲李卫招了招手,李卫上前两步,凑到九阿哥跟前儿。

“等会儿,咱们先去平安街一趟。路上,去稻香村那里买些上好的饴糖,蜜饯之类的。那里你熟,记着买些味道好的来。爷有用。”九阿哥挑着眉尖儿笑道。

李卫低头“嘿嘿”笑了两声,“爷放心就是,奴才定给爷买些好的来。”

“走吧。”

李卫忙跟着九阿哥身后出去了。

韵古斋的对面是一家酒楼。

这个时候并不是饭点儿,所以酒楼里的客人不多。在这家酒楼的二楼包间的临窗处,薛宝钗正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她坐的那处位置,往下看正好可以看清韵古斋的门前那块地儿。若是那位“九爷”或是“林大爷”出来,定是不会漏看的。

莺儿站在薛宝钗身旁伺候着,她不时拿眼瞅着楼下韵古斋的门口,再不无失望的收回眼神,端茶递水的去伺候薛宝钗。

“林大爷,您路上慢走。”

听见这声音,薛宝钗忙转头看过去,果然见着一辆乌木马车,那个被韵古斋伙计称作“小卫哥”的男子正立在那马车的一侧。

“姑娘、姑娘,那位林大爷出来了……”莺儿忙不迭的说道,眼中的神色有着明显的急不可耐。“姑娘,咱们是追着这位林大爷?还是等等那位九爷?”

叫莺儿来说,还是那位九爷更叫人心动一些,那样子的容貌,怕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想起那位美得不似真人的九爷,莺儿的脸上不免开始发烧起来。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觉得两颊都热热的烫手。

薛宝钗却很是犹豫,她咬了咬唇,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叫上咱们家的马车,跟上林大爷的车子。”

“哦。”莺儿有点小小的失望,咬了咬唇,低声应道。

薛宝钗此时却是顾不得身边丫鬟的心事了,她在心里再三的权衡着那位九爷和林大爷两人之间的优劣。几番比较下来,她发现这两人之间真是各有千秋,各有优劣,很难分个高下。

“唉——”薛宝钗轻叹一声,只能就此作罢。

林家的马车瞧着普通,跑的却是不慢。薛家的马车紧赶慢赶的,也没追得上。眼瞅着林家的马车出了城,薛宝钗只好坐在自家的马车里,望着前头绝尘而去的林家马车,徒叹一声“可惜”。

薛宝钗挥了挥帕子,悻悻然的吩咐自家车夫调头回去。(未完待续。。)

164、主仆相争

薛家的马车并没有跑出去几步,就听见从车厢里传出壁板被叩响的声音,那是薛宝钗在叫停。马车停下之后,莺儿探头出来跟着车夫嘀咕了几句,车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他便将马车找了个地方停稳了之后,自己下车跑到城门那里打听去了。

没一会儿,车夫咧着嘴笑嘻嘻的跑回来了,“莺儿姑娘,莺儿姑娘,小的打听到了。”

“真的?”莺儿兴奋的撩起车帘子,眼光灼灼的盯着车夫。“到底是哪个林家?”

“小的打听到了,那位林大爷是吏部左侍郎林大人家的公子,刚刚是赶着出城回云德书院去的。”车夫笑道。

“吏部左侍郎?”莺儿并不太了解这些做官的人家,所以她一边轻声的反问着,一边回头满脸茫然的看向自家姑娘。

薛宝钗在听到“吏部左侍郎林大人”的时候,就开始泛起了愁容。这户人家她是知道的,林丫头的父亲如今可不就是做着吏部左侍郎嘛!真是冤家啊,这位林大爷怎么就跟那家扯上了关系了呢……

薛宝钗抬头扫了一眼身边明显有话要说的莺儿,沉声吩咐车夫道:“回韵古斋那里去,在那附近找个地方停下。”

莺儿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叫薛宝钗横过来的一个冷眼,给生生憋了回去。

薛宝钗面沉如水的坐在自家车里,低垂着眼在那里想着心事,手指无意识的绞着帕子。

怎么能就是那个林家呢?!

那样子俊雅无双的人,怎么就能是林家的人呢?!

瞧着那人的年岁,怕就是林丫头的兄长了吧。再细细一想,那位林大爷跟林丫头的排面儿还真有几分相像之处。

这边一想起林黛玉,薛宝钗的心里难免又生出了几分类似于“既生瑜何生亮”的恼人情结。最叫薛宝钗不平的就是。林丫头比自己瘦!自己的模样并不逊于林丫头,只是自己的身材圆润了一些,而本朝又不似李唐时期,并不崇尚以胖为美。为了这个,每每见到林黛玉,薛宝钗心里都隐隐泛着些许的羡慕嫉妒恨。

撇开这种美人相忌的个人情绪不谈。自大面儿上论,林薛两家的关系也不见得就有多融洽的。其实,也别说啥两家人相见甚欢的话了,在薛宝钗看来两家的关系纵是平淡点都无妨,只要日后好好的经营往来,两家人总能慢慢亲近起来的。只是,薛宝钗并不是薛蟠,她可不傻。不但不傻,薛宝钗也算得上有几分聪明和心机。她还知道些世故,懂些个人情,不会真的就去做那无谓的白日梦,认为林薛两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她知道自家的一些要命的私密事儿,她母亲曾经暗地里几次三番的算计过林家后宅,林家那里也未必就不知道的。薛宝钗虽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却也明白两家如今的关系说一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是不为过的。由此可见,两家的关系有多糟糕了。

话说回来。薛宝钗自认,与林黛玉相识以来。自己还真没给过林丫头啥好脸色看。若是将来自己真的跟林家大爷成就了好事儿,等着给姑嫂敬茶的时候,自己要如何忍下一口气去低声下气的给林丫头卑躬屈膝端水敬茶呢?林丫头那个性子,动不动就爱恼人的,最是刻薄小性儿了。薛宝钗轻声嗤笑了出来,腹诽道:依着林丫头的性子。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了局呢?那样不容人的性子,日后的公婆可能惯着她如此?纵是颜色再好,也有容颜老去的一天,更遑论世上的男儿多是贪花好色的,哪里就有人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了?等着林丫头的夫君纳了二色的时候。有那个刻薄丫头哭得日子呢!

马车载着思绪万千的薛宝钗摇摇晃晃的回到了琉璃厂,在离着韵古斋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薛宝钗也不下车了,只是坐在车里候着。莺儿不时的撩起车窗那里的帘子,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

看来林大爷那里,自己只好放弃了。薛宝钗暗自叹了一声“可惜”,那可是正经的官宦人家,那位林大爷又是在云德书院念书的。云德书院那个地方,薛蟠也许不清楚,薛宝钗却是一定知道的。林如海就是科举入仕的,林大爷日后怕也是要走这条路的。而能进云德书院念书的,日后下场十有八九也是能够中的。薛宝钗感慨道:若是可以嫁进林家,自己便可以摆脱商家女的身份,从此做一个官家太太了。真是可惜啊……

如今,只好选择那位九爷了。薛宝钗退而求其次的想着,那位九爷的一身气派,瞧着也是个家里殷实的。不过,九爷看着比林大爷年长了一些,又是长得那样子的容貌,后宅的女人怕是不少,家里已有了正妻也不一定……薛宝钗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眼眸一暗,心道:自己若是跟着这位九爷,怕是捞不着正室的位子做了……

莺儿等得不耐烦了,回头瞄了一眼,发现自家姑娘正闭着双眼坐在那里,许是盘算心事,许是假寐休憩,总之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莺儿瞧着心里却是着急,想着自家姑娘如今的心思也不在这里,便暗地里打发车夫出去打听打听韵古斋的事情去了。

莺儿吩咐完车夫,便回到车里重新坐好。她掩好车帘,再抬头时却正对上薛宝钗深沉的双眸。原来,莺儿自以为是的一番动作,早就已经落到了薛宝钗的眼里。莺儿一惊,嚅嚅道:“姑娘……”

薛宝钗静默的看了莺儿一会儿,突然绽开一笑,如三月春风一般舒缓了莺儿心里的戒惧。

“我知你的心思,只要你忠心做事儿,来日我必如你的意就是。”薛宝钗温温柔柔的笑道。

莺儿一喜,忙不迭的表着忠心,“奴婢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姑娘。”

薛宝钗柔柔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合上眼,靠着车厢板壁在那里坐着。

莺儿心里又喜又羞,俏脸儿上染着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她一会儿偷偷瞄一眼静坐在那里的薛宝钗,一会儿又心焦的朝着韵古斋那里张望两眼。

莺儿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薛宝钗的眼睛,

薛宝钗心里冷冷一哼,暗忖道:这奴才真是心大了,居然已经算计到自己未来的夫君身上了。她知道自己这个丫鬟盘算的是什么心思,定是想着日后作为自己的陪嫁丫鬟,定能捞个姨娘做做的。九爷那样子的容貌,自己尚且忍不住心动了呢,何况这眼皮子浅的死丫头,定是也动了春心了的。本小姐的夫君,也是你这种奴才可以肖想的?!

若不是想着如今还有用到莺儿的时候,薛宝钗定是一家去就处理掉这个背主的奴才了。

便再容你几日罢了。薛宝钗轻轻扯动嘴角,冷笑一声,心里如是想着。

天色渐暗,韵古斋也合上了门板打烊了。

薛宝钗叹了一声,吩咐道:“家去吧。”

“九爷定是在咱们去追林大爷的那会儿离开了……”莺儿不无懊恼的抱怨道。

“急个什么?”薛宝钗轻声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九爷是这韵古斋的主子,咱们回去找人好生打听打听就是了。再不行,咱们多来几次,总能遇着人的。”

“是,姑娘。”莺儿垂头搭脑的闷声应道,整个人都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

薛宝钗见状,眸光不禁泛冷,心里嗤笑了一下,却是没再说什么。

一回到家,薛宝钗还没换下出门的衣裳呢,就听外头有婆子过来传话,说是薛王氏那里正在找。薛宝钗又是一叹,也顾不得重新换衣梳妆了,直接便领着莺儿过去薛王氏那里了。

薛王氏见着女儿,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女儿穿着一身出门的大衣裳,只是抱着女儿在那里哭天喊地的抹眼泪珠子,“你哥哥的那个孽障啊!真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啊!他怎么就看上了两个男人了呢!……你父亲怎的就一个人去了呢……他留下我一个人,真真是要被你哥哥给气死了……我就是到了地下,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父亲啊……”

这一番“咿咿呀呀”的哭诉,端的是抑扬顿挫、唱作俱佳的,跟那台上唱戏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薛宝钗本是对自己妈妈一心扑在哥哥身上的事儿暗恨,如今听了薛王氏这番哭诉,她心里倒是起了一个主意。

薛宝钗扶着薛王氏坐下,又命人打来温水,她亲自伺候着薛王氏梳洗了一番。待一切妥当之后,薛宝钗方才说道:“妈妈的心事,女儿也清楚一二。女儿心下有个主意,妈妈且听听如何?”

听了这话,薛王氏倒是真的止住了泪珠子,点了点头,急声道:“我儿有什么好主意,快快告诉妈妈。”

薛宝钗笑了,“照女儿的意思,这嫂子的门第倒在其次,关键是能要能帮衬着哥哥才好呢。至于模样,只要咱们拿出银子,总能找着哥哥喜欢的。男人便是长得再好,还能越过女人去?又不是小倌儿戏子的……”(未完待续。。)

165、芳辰邀约

丫鬟端来了热茶,薛宝钗接过来之后,亲自奉给薛王氏,接着道:“父亲在的时候,咱们家也是皇商呢。如今因着族里人的忘恩负义和这京都权贵的仗势欺人而丢了祖上的买办,虽说这责任不在咱们身上,妈妈日后到底难跟父亲交代的。女儿想着,妈妈倒是不如给哥哥找一门同是皇商的岳家才好呢,日后也能多多提携提携哥哥,叫哥哥跟着长进长进才是……”

薛宝钗轻手轻脚的帮着薛王氏理了理衣摆,又道:“再说了,既然出身皇商之家,这女孩儿的嫁妆必是不会简薄了的。若是这户人家只一个女孩儿,那么日后……”

未尽之语,隐含着无尽的诱惑。

薛王氏听到这里,就跟看到了金山银海似的,那双眼睛顿时就闪闪发亮起来了。她欣慰的抱着薛宝钗,疼爱的摩挲着,嘴里说着止不住的感慨:“到底是我儿有见识。唉,你若是个儿子,那该有多好啊……”

薛宝钗乖巧的依偎在薛王氏的怀里,她垂下眼帘,嘴角那里挂起一抹浅浅的温柔笑意,只是那笑中多少泛着些微微的苦味儿。她纵是再不情愿也得承认,在自己妈妈的心里,银子和哥哥永远要比自己来得重要。即便哥哥不学无术,整日里惹是生非,只因是个儿子,便叫妈妈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的疼到骨子里。自己无论是念书还是管家,是德容还是言功,哪样不出挑儿,哪样不拔尖儿,却只因是个女孩儿,妈妈嘴里说着自己千好万好,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自己再怎么好也是只能排到哥哥后头去的。

不过没关系,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能谋划来的。若论心机城府,这个家里再没人能比得过自己了……薛宝钗眼眸中的温柔渐渐褪去,只余下一片清冷无情。

平安街林家

九曲流觞亭里,九阿哥斜倚着雕花亭柱坐在石凳上。手上动作不停的帮黛玉剥着糖炒栗子,嘴里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黛玉说着话。

“这东西不好克化,你脾胃娇弱,可别吃多了。要不然,回头若是你闹起胃疼来,你娘亲还不跳脚着要抽爷啊?”九阿哥说着话,将手里剥去壳儿的栗子递到黛玉的手里,“再吃这几个,也就行了啊。”

黛玉笑眯眯的接过九阿哥递来的栗子。皱了皱小鼻子,嗔道:“我哪里有爷说的那么娇气了,几个栗子而已,我还吃不得了吗?”

说着,几个栗子转眼就叫黛玉下肚了。

九阿哥宠溺的一笑,倒了一杯花茶端给黛玉,“爷不过是白说你一句罢了。只是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到底容易滞气隔食。自打来到京都。也不知是不是水土的问题,你这身子便一直不是太好。听你哥哥说。你如今脾胃不是很好的样子,动不动就要闹胃疼的。你还是听话,少吃点罢。”

黛玉心里甜丝丝的啜着花茶,面儿上却带着几分傲娇的点了点,显得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九阿哥见黛玉答应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深了。伸手将装着山楂糕的白玉小碟推到黛玉跟前儿,“稻香村做的山楂糕是出了名儿了,又好吃又消食。你尝尝。”

九阿哥照顾着黛玉吃了点心果子,又喝了茶,说话时无意之间便提起了林翰和东瀛。

“你们家里或是祖上。可有跟东瀛那块儿的人打过交道?”九阿哥随意的问了一句。

“东瀛?是指隔海的那个小岛国家吗?”黛玉咬着一颗蜜饯果子,偏着臻首挑眉问道。

“你知道东瀛?”九阿哥心下倒是真有了几分好奇,林家还真的跟那个小矮子国有过纠结不成,要非如此,那个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如何连养在深闺的小玉儿都能知道呢?如此想着,他不免追问道:“玉儿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黛玉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九阿哥怎么说起这个东瀛就如此的激动呢?“我听哥哥说起的。”

“林翰?!林翰说给你听的?”九阿哥惊讶的说道,难道不是林如海或是贾敏告诉玉儿的吗?如果是家族之事,不应该是由林翰来说的,“不是你父亲或是你娘亲告诉你知道的?你哥哥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黛玉一边细细回想一边慢慢说道:“想来哥哥是从书上看来的吧。你也知道的,他素来看得闲书就多,杂学旁收的,爹爹知道这些,却是不反对的。爹爹说了只要哥哥看那些闲书不会移了性情便好,其他的随意就是云云。”

“至于东瀛嘛,我恍惚记得还是在扬州的时候,有一回说起了唐朝的陌刀,哥哥顺嘴就提到了东瀛。嗯……好像是说东瀛人最是反复无常、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嗯,还有好些词儿,总之就是说那里的人不好就是了。”黛玉蹙着眉说道。她记得那时候说起东瀛的时候,林翰的样子很是激动,带着气愤,甚至是恼怒的情绪在里头,还有些叫人感觉沉甸甸的悲伤。他说了好些话,叫黛玉误以为自家的祖宗是不是曾经被东瀛人怎么着了呢。为了这个,她甚至偷偷去找贾敏套话,想知道自家是不是跟东瀛那边儿的什么人,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世仇啥啥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的,贾敏甚至根本就不是很清楚东瀛那个地方,她还反问黛玉是如何知道东瀛的,倒是叫黛玉随意扯了一个理由给糊弄过去了。

“我是不清楚东瀛那里啦,不过是听哥哥说的。哥哥说那里的人挺、挺、挺那个啥来着……”黛玉想了想,方才恍然道:“对了,哥哥是说他们挺变态的。”

“变态?”九阿哥很是不解的问道,“何谓变态?”

黛玉拧着眉,手指无意识的绕着帕子,回想着当时林翰对于“变态”这个词的解释,“我记着那时候我也问过哥哥这词儿是什么意思的。哥哥说,变态就是那些脑子有问题,心也很不好的人……那时候,好像是这么说来着的……”

九阿哥敛眉沉思了片刻,心里只疑道:这个林翰,莫不是有什么来历不成?

九阿哥又问黛玉一些关于林翰和东瀛的事情,黛玉只是摇头,说自己不清楚。见状,九阿哥便没再继续问,只是转了话题陪着黛玉聊了一些别的事情。

“对了,太子二哥说了,下个月的十六是太子妃的芳辰。太子妃那里想着下帖子给你,邀你去毓庆宫里参加她的寿宴呢。”九阿哥转着手里的琉璃杯,说道。

自完颜若兰那档子糟心事儿之后,如今的太子妃对着黛玉是愈发的好了。黛玉能感觉出太子妃的真心实意,便也投进了心意与太子妃交往,如此两人之间倒是真处出了几分姐妹之情来。

“哦,”黛玉点了点头,又问道:“可知道那天都有谁过去?”

九阿哥想了想,“兄弟几个应该都会带着福晋过去的,太子妃的娘家人怕也是要请的,几位宗室老王爷家的女孩儿估摸着也会过去……差不多就这些人罢。”

“这样啊……”黛玉轻声说道,抬起盈盈水眸,瞅了一眼九阿哥。

九阿哥一笑,“那天你只管去就是了,带上秦桑绿枝两个人。还有燕嬷嬷她们,你至少要带一个在身边儿,她们有些眼力和见识,多少能帮衬着你一些。”

黛玉默默的点了点头。

九阿哥又道:“至于爷的那些嫂子们,等着真的见到你本人了之后,她们的那些个心思怕是都要熄了的。”

直到如今,三福晋和四福晋也没放弃盘算小玉儿的心思,这叫九阿哥心里的火气愈烧愈旺。这次他会同意太子的提议,答应叫小玉儿出席太子妃的寿宴,多少有些想借机去打击那几位嫂子的心思在里头。因为九阿哥很清楚,在对着小玉儿的时候,同辈人之中,鲜少能有女人不生出些诸如嫉妒忌恨等等此类情绪的,便是那些沾着血缘亲情的,也免不了要生出一些羡慕和戒备之心来。

黛玉打量着九阿哥嘴角处的笑意,突然说了一句:“你的笑好奸诈,瞧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的样子……你,是不是在算计着什么……”

九阿哥被这话一噎,桃花眼没好气的睇了一眼黛玉,“爷这么风光霁月的,会算计谁?倒是你,小心着些才是,别叫人给算计了去。不然,爷找谁哭去……”

黛玉撇了撇嘴,无奈的瞪了一眼九阿哥,心里腹诽道:这话说的……太没羞没臊的了也……

九阿哥嘴里喋喋不休的嘱咐着黛玉出门要如何如何的小心,要如何如何的注意等等等等,“千万千万要小心着些哦,爷可还等着娶你过门儿呢……”

黛玉小脸儿一红,对着九阿哥轻轻“呸”了一声,一双水眸瞪了过去,端的是娇羞无比,“真是越发没个正形了……”

“你再这样说话没羞没臊的,我可是回去了。”黛玉说着,便起身要离开。

九阿哥见状,自是忙上前去哄着。

两人之间,倒是愈加的情意绵绵。(未完待续。。)

166、晴雯被撵

乾清宫里,黄敬在递上了折子之后,便一直静静的等候在那里。

康熙看完了折子之后,将其合上放在御案上,自己走下了御座,在黄敬跟前儿慢慢踱着步子绕圈儿。

“东瀛那里真的有那么多的金银矿吗?”康熙转了几圈儿之后,问着黄敬道。

黄敬躬身道:“回主子爷的话,这事儿是地部十九汇报上来的。他跟着九爷派出去的人坐船去了一趟东瀛,一路跟着那些人看着他们勘探,听着他们说话。地部十九说,这事儿八成是准的。”

“奴才也亲自盯着手下人去翻查前朝,乃至之前的史料,唐朝时的书中确实有过这一类的记载,据说东瀛金银矿藏极是丰盛,有“黄金之国”之称。那时候,东瀛的遣唐使入唐,都携带有着大量的砂金。至宋朝,甚至用铜币、丝绸、陶瓷器等从东瀛换来大量的砂金。《东方见闻录》中甚至记载了,元朝时的忽必烈大汗为了黄金还曾经一度远征过日本的事情等等。”

康熙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神情沉稳中又带着些许激动。

又磨了几圈儿之后,老康低声吩咐黄敬,在九阿哥的身边加派人手,极是监视也是帮衬,这样大的事情,放老九这孩子一个人在那里瞎折腾,这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黄敬退出去之后,康熙的脸上稍稍流露出了些许的喜色,心道:老九这孩子还真是不错,一心想着朝廷,是个有心的。还有林家的那个孩子,也是个有见识的。

想着林翰,老康不免琢磨了起来。对于林如海的这个儿子。老康还是很有印象的。当年南巡到扬州,见着林翰的第一面儿,老康就觉着这孩子极是聪慧,脑子好使,念书也极好。只是如今,林家这孩子的年岁还小。听着林如海的意思。是等着来年那孩子及冠了,再叫他下场参加科举来着。林如海是个老成的,老康心里赞了一声,林翰若是小小年纪便下场,即使中了,自己也不会用他。年轻人嘛,有冲劲,但是没经验啊。那些个大事儿,哪里能放手叫他们这些小辈儿的去折腾呢。倒是林如海的盘算好。叫林翰那孩子去云德书院多念几年书,一个人在书院生活也锻炼锻炼。等着那孩子年岁大一些再科举入官场,自己再看着那孩子历练几年,便可以放手叫那孩子做事了。

若是没有这回老九跟林家那孩子谋算着去夺取东瀛的金银矿,老康真觉着林如海的盘算最是稳妥不过的了。不过眼下看来,林家那孩子不仅仅是聪慧了,那孩子的性子看着也着实稳得很,不是个毛躁的。跟林如海倒是一模一样,晓得做事前要谋划仔细的。

康熙对于林翰倒是越来越满意了。他扬声唤那来梁九功。吩咐人去请太子过来。

这个林翰原是自己预备着留给太子将来用的,如今看着倒是可以叫那孩子下场之后,提前为太子所用了。搓了搓手,康熙紧走了几步坐到御座那里。林家是个好的,林如海本身就有才干,又忠于王事。他膝下一儿一女。也俱是出挑儿的很。听宜妃说,林家的小玉儿不但模样好,性情好,规矩好,连着管家理事什么的也是极能拿得出手的。只是可惜了。小玉儿年纪小,等着选秀还有几年的。老康在心里叹了一声,唉!老九那里还得再等一等呢。

林家那里还不知道,林翰这头还没下场考试呢,前程什么的就已经被乾清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给安排好了。

燕子坞正屋的西厢房里,如今叫黛玉命人摆放起了绣架,没事儿的时候,她便会在绣架上动两针。

“姑娘,你这莫不是打算亲自绣屏风不成?”雪雁看着那绣架惊叹道,这样大的一个绣架,等着绣完了得是什么时候了?“姑娘怎么突然想着自己动手绣这样大的物件儿?累着了自己可怎么好?”

“哪里就能累着了,”黛玉云淡风轻的笑道,“我不过没事儿的时候,玩儿似的动上两针罢了。”

雪雁一脸不信的样子,只是看着黛玉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自己伺候的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这要是打定了什么主意,那真是再没人能劝得动的了。雪雁想着,日后自己定要好好看着姑娘,不能叫姑娘真为了做这玩意儿,累坏了身子。又想着,是不是该想个什么法子,叫自家姑娘转了别的兴趣才好呢。绣屏风,这得有多累多伤眼睛啊……

没一会儿,屋外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贾家来人了,贾敏请黛玉到主院那儿见人去呢。

贾家这回过来的人,是凤姐儿。那些陪着凤姐儿一起过来的丫鬟仆妇都在外头候着,只一个人留在屋里伺候。这人也不是旁人,却是晴雯。

黛玉过来的时候,一眼便见着了站在凤姐儿身后的晴雯。

晴雯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眉眼间隐隐藏着气恼和委屈,眼圈儿也微微泛着红色,双唇抿得死紧,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黛玉心里虽说有些好奇,却也只是看了晴雯一眼便作罢了。

“见过娘亲,见过凤姐姐。”黛玉给贾敏和凤姐儿见礼。

“你这孩子,好好的二嫂子不叫,偏偏要管凤儿叫姐姐。”贾敏嗔怪的点了点黛玉的额头。

凤姐儿却是不恼的,只听她呵呵笑道:“姑妈快别这么说表妹了,我呀,听着表妹这么叫,心里只有欢喜的。”

贾敏道:“规矩还是要的。”

凤姐儿一笑,却是说起了别的,“……这回过来,一是来瞧瞧姑妈和表妹可是还好,二来也是有一桩事儿要求到姑妈这里。”

“什么事儿啊,还要你用一个“求”字的?”贾敏笑道,只是她下意识的去扫了一眼晴雯。

黛玉也带着些疑惑的看向凤姐儿,眼角不经意间扫到晴雯,发现她脸色又红又白的。黛玉见了,心下更疑惑了,猜着凤姐儿今儿个过来,可是跟晴雯有关呢?

果然,紧接着黛玉就听见凤姐儿在那里很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这是晴雯,原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听说她以前也来给姑妈请过安的,姑妈看看,可还记得她?”

说着,凤姐儿将晴雯拉到贾敏跟前儿,指给贾敏看。

贾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子标致的女孩儿,我自然是记得的。”

凤姐儿叹道:“这事儿说来,真是跟晴雯有关的。”

晴雯低垂下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忍着眼中的湿意。

凤姐儿见状,又是一叹,这才接着说道:“真要说起来,晴雯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这事儿,其实是宝玉和他身边儿的那个袭人闹出来的,只是平白带累了晴雯。老太太也是无法,不好再留晴雯在府里。只是这晴雯原是赖嬷嬷买来孝敬给老太太的,她也不记得自己老子娘是谁了。真要叫她出府,她也没个去处。还是我跟老太太说的,姑妈最是慈善不过的。这晴雯真要是顶着那样子的名头给打发出府去,怕也没什么活路了。与其叫她沦落到那些下贱肮脏的地方,倒是不如请姑妈收留了她,便是叫她做个粗使丫头也是好的。”

贾敏眉心一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凤姐儿也不隐瞒,她安抚的拍了拍晴雯的手,接着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贾敏和黛玉知道。只是顾及黛玉一个姑娘家,措辞什么的都说得委婉了一些。

原来这事儿还是发生在黛玉去东府赏梅那一日。

那一天,贾母领着府里的主子小姐们全都去了东府。那天的席面儿上,有一道甜点,叫糖蒸酥酪。贾母见着这道甜点,便想着那个被关起来养着的孙子贾宝玉是极爱吃这个。所以,她便使了晴雯将那酥酪用食盒装好,给送到贾宝玉的院儿里去。

晴雯领命提着食盒回西府往贾宝玉的院儿里去了。之后,贾母也没去在意晴雯有没有回来。黛玉那天是直接从东府坐车回家的,所以她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儿。

那天,自东府回去了之后,贾母等人刚进到府里,便有婆子急急忙忙跑过来传话,说是贾宝玉的院儿里闹起来了。

“谁闹事儿了?”贾母阴着脸问道。

“是宝玉少爷,还有宝玉少爷屋里的袭人茜雪和、和、”那婆子拿眼偷偷瞄了一眼贾母,然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和老太太屋里的晴雯。”

“什么?晴雯?”

贾母这时候才发现,被自己派去贾宝玉院儿里送酥酪的晴雯,竟是一直都没有回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太太大怒,厉声喝问道,“你们都是怎么守着那个院子的!”

那婆子见贾母发怒了,心慌意乱之下,也顾不得在场的还有三春这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了,把那有脸没脸的事儿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未完待续。。)

167-168、初试云雨 撞破好事

贾家的西北角落里有一处院落,原是叫作怡红院的。这院名听着雅致,实际上却是一处冷宫一样的地方,是贾家用来关禁那些犯了错的侍妾姨娘用的。只是如今,这里变成了圈养贾宝玉的地方。

这院子原有些破败荒废,只是因为贾母要把贾宝玉挪进去养着,张氏为了家里的名声计,便做主将这院子给重新整修了一番。她命人将院子里的几间正屋重新收拾出来,做出了几个间隔,又找来匠人重新打制了一些能看得过眼的家具,还特意叫人在屋子里放置了贮书的书架,设了香鼎,置了笔墨纸砚,还供花设瓶,安置了几处盆景。另外,张氏又叫人在院子里挖了池塘,引来活水,移了几块山石堆叠出一座假山,还命人在院子各处重新栽种上了好些的花草植物。整修之后的怡红院,郁郁葱葱一片,叫人看了耳目一新,倒是全看不出原先的颓败荒凉。

贾母在这怡红院整修之后看过一回,心下甚是满意。虽说老太太自己不甚待见这个孙子了,到底这还是自己的骨血后辈,容不得他人轻贱了去。张氏能够如此费心张罗,可见其家教品性确实是极好的。

怡红院里的那些古玩摆设都是贾母私库里的东西。为了不叫老大一家子以为自己私下里偏心宝玉太多,从而生出什么芥蒂来;也为了回报张氏的宽厚大度,老太太在叫人开自己的小库房给贾宝玉屋里添置东西的时候,顺道儿也给贾瑚贾琏,还有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女孩子并几个重孙子添置了一些物件儿。依着老太太的说法,权当是提前将给孩子们的东西分了。便是林翰、黛玉和湘云三人,也是得了贾母不少的好东西。

贾宝玉被挪到怡红院住去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没有半点儿的不情愿。这位仁兄半点儿没觉着自己就这么的被人当作女孩儿似的给养在深闺內帷里是啥天塌地陷了不得的坏事儿。在这院子里,高床暖枕的住着,花红柳绿的围着,胭脂女儿香的熏着,诗词歌赋的做着,还没有贾政再旁边吹胡子瞪眼的盯着。也没人再来跟自己说那些“要留意经济仕途”之类的混账话了。对此,贾宝玉心里倍觉舒泰。只是,他不喜这院名中的“怡红院”三个字,又见这院子里种植着数本芭蕉和一株大大的西府海棠,里头暗蓄了“红”“绿”二字,便更觉这“怡红院”三个字里只说了棠,蕉却无着落,甚是不妥。为了顾及蕉棠二植,两全其意。顽石兄便自顾自的改了这处的院名,叫做“红香绿玉”,更做了章句以题咏——“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绿腊春犹卷,红妆夜未眠。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红袖添香之下,挥毫泼墨之后。贾宝玉心中愈加的得意了。

贾宝玉如今被圈养着,至于晨昏定省什么的。也被贾母一句“宝玉生的娇弱”而就此给免了。贾宝玉现在每日里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便是天光大亮的时候睡得昏天暗地,也是没人管的。哪天若是他想起来了,便到贾母住的慈晖院去给贾母请个安问声好就是了。贾宝玉真心觉着自己如今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快活。

如此叫贾宝玉舒心快活的日子,也是有几处不如意的地方的。其一便是。如今他身边虽然有二十几个各式各样美貌的丫鬟围绕伺候着,但是那位叫他心心念念似曾相识的林妹妹却是怎么也见不着的。还有三春姐妹和湘云,如今也是见着的越发的少了。还有一位宝姐姐,前一阵子倒是常能见着的,现下里也是没了踪影。

为了这些姐姐妹妹的。贾宝玉一个忧思之下便少吃了两顿饭,惹得身边伺候的袭人秋纹等人也是跟着愁了两回。为了叫贾宝玉转移注意力,袭人等想着法子的哄着他玩,什么九连环啦,鲁班锁啦,甚至连牌都摸了几把。只是大家都是女孩儿,又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哪里就真能明白贾宝玉的心事了。如此一来,这人便更觉得心里不自在了,屋子里呆着院子里逛着,无论怎样都只是闷闷的,时不时的还会看着一处虚无发起痴来。

这事儿后来叫茗烟知道了,他打小就是陪着贾宝玉玩乐的,见贾宝玉这些时日总是不得开心,便只道这位小爷是玩烦了那些游戏玩意儿。茗烟左思右想的,终是想出了一样贾宝玉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茗烟去到书坊,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等四大美人的外传,还有那传奇话本买了许多回来。回到府里,茗烟又求着把守院门的婆子将这些话本子转交给贾宝玉,只说是诗词歌赋一类的书。那些婆子又识不得几个大字,哪里能分辨得出茗烟说的是真是假。她们只知道这些都是书就是了,便依言将这些话本子送进了院子里去。

只是她们也是见不到贾宝玉的真面儿的。这些婆子在贾宝玉的眼里,就是那惹是生非的死鱼眼珠子,贾宝玉懒惫着去见这些人。

如今在贾宝玉的院子里,就属袭人最为年长。她又素来是一副掏心挖肺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惯会拿话哄着贾宝玉的。自从媚人去了之后,这位袭人姑娘更是再没了人能辖制住一二了,如今竟隐隐成了整个“红香绿玉”里,贾宝玉之下的第一人。所以,那些婆子就将这些话本子交到了袭人的手上。

袭人也是不识字的,她只道这些真的是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书,心道贾宝玉素来喜欢填词作赋,等着这位爷看到这些书之后,也许心情能好些也不一定……

贾宝玉从不曾看过这一类的书,如今乍一看到便觉得如同得到了珍宝一样,越看越爱看,后来竟是连饭也不想吃了。

袭人见状,真是又喜又忧的。喜的是,这位牛心左性的爷不但重新有了笑脸儿。这往日不拿书的人,如今居然还能静得下心来坐在那里看书了;忧的却是,贾宝玉如此废寝忘食点灯熬油的看书,要是累坏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种种思绪袭上心头,倒是叫袭人比着之前更加的烦扰忧心了。

却说贾宝玉。对着这些话本子真真是爱不释手。单一本十六出的《会真记》就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遭。又有那些描写的过于粗俗外露,叫人一看就会面红耳赤的,都叫他藏在自己的床顶上,等着身旁无人的时候,自己拿出来悄悄的看。

这一日午间,贾宝玉正拿着一本《合德传》来看。看着看着,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合上双眼囫囵睡过去了。朦胧之间,贾宝玉恍惚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那地方烟云缭绕不染尘埃,又有雕栏玉砌。娇花绿水,清溪白石,只不见一点人烟。贾宝玉心道:这样子清幽雅致的地方,纵是叫自己舍了家住在这里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如此想着,贾宝玉忽然听见一阵叫人听着便心痒难耐的欢歌笑语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就看到一群衣着各异不似本朝的美艳娇美的女子或歌或舞的行来。

及至贾宝玉的跟前儿,美人儿们顿时将他纷纷围绕了起来。一双玉臂好似那蔓藤一般妖妖娆娆,缠缠绕绕。美人儿们媚眼如丝,嗲音娇嗔,有软语撩拨的,有拉手勾缠的,有轻揉爱抚的。有对嘴缠绵的……而后更有巫山之会,云雨之欢,所行之事竟与贾宝玉自那些话本中看来的事情无二。更叫贾宝玉称奇欣喜的是,那些女子虽模样各异,却又有着某些共处。叫他看着面善。她们鲜艳妩媚似乎宝钗,窈窕婀娜好像黛玉,笑靥如花犹如湘云。贾宝玉又惊又喜之下,对着这些美人儿更是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舍难分。

几番儿女之事后,美人儿们一个接着一个缓缓消失,渐渐便全没了踪影。贾宝玉心慌之余,不免出声唤道“别走”“等我”之类云云。

袭人原是见着贾宝玉看书看的睡着了,替他盖好被子收好书之后,便一直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守着看着。

突然,袭人听见贾宝玉在梦里一会儿哼哼一会儿嘤嘤的,又见他红着脸儿,手舞足蹈似是很着急的样子,便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来到贾宝玉的床头,搂着他哄道:“宝玉,宝玉,……宝玉醒醒,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贾宝玉迷迷糊糊的醒来,心里好一阵子的怅然若失。

袭人只道他是睡迷糊了,或是被梦魇着了,便端来热茶给他喝,又笑着安慰了他几句。

贾宝玉接过茶来呷了两口,便放下了。

袭人扶着贾宝玉起身,又去给他整理衣裳,不承想却见到裤子上濡湿了一片。袭人到底年纪大了,已经知晓了一些人事,见此情况当下便红了一张脸,对着贾宝玉轻啐了一口。贾宝玉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里,袭人的姿色只能算作中等,只是刚刚她那抬眼扭头间无意露出的风情,端的是娇羞无比,倒是叫贾宝玉心下一动,鬼使神差的便拉住了袭人的手,一个使劲儿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抱住。

袭人被唬了一跳,欲使力挣扎,却发现身子瘫软如泥,只好含羞带怯的娇弱无力的轻叱了一句:“你还不放开我……”

贾宝玉头一回真真正正的怀抱着女儿家温香软玉一般的身子,竟是一下子给迷住了,任袭人再怎么挣扎也是不放手的。他原在梦里经了云雨之事,如今的心思也正沉溺其中,袭人一番挣扎虽说无力,到底还是扭动了几下,如此反倒更是勾的贾宝玉身热情动的。

贾宝玉在袭人耳边“好姐姐好姐姐”的唤着,又顺嘴将那些话本子里看来的混话说了几句出来,惹得袭人脸热心跳的,只在那里问道:“你刚刚在梦里见到什么了?”

贾宝玉嬉笑着在袭人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梦,羞得袭人只拿帕子去掩面,心里却又隐隐有些蠢蠢欲动。贾宝玉见状越发觉着今儿个的袭人与往日的不同,真是柔媚娇俏,便拉着袭人,强要与她一起去试那梦里的云雨之事。袭人也有心给自己挣个前程。如此便顺势半推半就的从了。

袭人原是家里没钱了,方才被她老娘给卖进贾家做丫鬟的。只是她娘和她哥哥到底还是疼爱她的,不忍自家女孩儿一辈子给人做奴才丫头,原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存钱把女儿赎出来,所以便没签死契。只是袭人待在贾家的日子久了,吃的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到底比原先在家里时吃萝卜腌菜的要强多了;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上好的细棉布;用的东西虽不是金银玉器,那也是上上等的薄胎瓷器。又想着,死对头媚人又被自己给挤兑的投了井,虽然这院子里还有个茜雪,仗着自己的姿色好,屡屡与自己不对付,到底宝玉还是被自己给拢住了。如今的袭人俨然已经是贾宝玉身边的第一人了,插金戴银千呼百应的。过得真是副小姐一样的日子。

如此富贵的日子过久了,袭人哪里还会愿意离了贾家,嫁与寻常人家做个普通的妇人,过着每日里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她心里只期盼着自己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贾家,留在贾宝玉的身边才好呢。只是袭人也知道,依着自己的身份,贾宝玉的正室嫡妻自己是不要想的了,她最多也就是给贾宝玉做个姨娘之类的。不过袭人并不气馁。她很有几分城府,盘算的也好。她知道只要自己做了贾宝玉的第一个女人。又有自己在贾宝玉身边陪伴多年的情分在,日后便是宝二奶奶进了门儿,那人在贾宝玉的心里也是越不过自己去的。而且,依着如今这情势来看,老太太不大可能给宝玉求娶什么名门贵女之类的,宝玉一没爵位二没功名。又不是长房嫡子之类的,那些人家怕是看不上宝玉的。如此,老太太怕是要为宝玉说一位小家碧玉的可能性大些了,就像那位宝姑娘……

袭人觉着,若是未来的宝二奶奶只是像薛宝钗那样儿的。自己定是可以笼络住的,却是不用怕了。即便真如外头一度风传的,说是老太太要做主将云姑娘许给宝玉,袭人觉着也是不用担心的。史湘云的性子最是好哄好拿捏,自己的心机城府对上史湘云那样的姑娘,真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叫袭人担心,便是那位林姑娘了。贾宝玉见过那位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却是念念不忘的。袭人虽然觉着林家的姑娘九成九是不会嫁给贾宝玉的,但是架不住贾宝玉经常有事没事的喜欢把人挂在嘴上,翻来覆去的念叨个几回。所以,袭人只要一想起林黛玉,就是一顿抓心挠肺的难受。便是明白这两人之间没那个可能,她也是忍不住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

贾宝玉跟袭人两个偷偷摸摸的尝试了一回,又是紧张又是担心的,倒是叫两人得了一番别样的趣味儿。自那日之后,贾宝玉便更视袭人与别人不同,连带着对宝钗黛玉湘云的心思都淡了几分。而袭人待贾宝玉也更尽心尽力了,只是她对着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婆子的时候,行事说话之间多少带上了一些主子的款儿,倒是叫麝月秋纹和茜雪起了几分疑心。茜雪受不得袭人对着自己拿腔拿调的样子,她最是掐尖儿要强的,几次跟袭人闹将起来,贾宝玉却是一反常态没有帮衬着茜雪,反倒是维护起了袭人,叫茜雪又气又呕又失望神伤的。麝月秋纹两人冷眼旁观这一切,心里对着袭人便隐隐有了几分退让,再面对袭人的时候更是多了几分尊崇。袭人对着麝月秋纹二人放心了不少,同时又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彻底解决掉茜雪才好。

贾母带着西府的太太奶奶小姐们往东府赏梅这日,正好贾宝玉又拉扯着袭人在屋里撒下红帐翻云覆雨呢。

晴雯得了贾母的话,提着食盒送到那原叫“怡红院”的小院儿去。

这个时候真是午后。

负责守门的婆子懒洋洋的,瞧着毫无精神的样子。整个人泛着困乏,要睡没睡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们也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偷懒了。晴雯一路行来,竟是没见着一个人影的,提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心下的不满愈发的重了,一双蛾眉险些没倒蹙了起来。

来到正屋门口,晴雯为难了一下,怎的这里连个通报打帘子的丫头都没有呢?自己难道就这么不经通报直接进去吗?好歹也是个爷们儿的屋子呢。虽说这位小爷打小就在內帷厮混惯了的,晴雯自己也看不上这位爷,只是这人到底是主子,自己不好越矩无礼的。再说了,自己要是就这么直接进去了,万一冲撞了那位小爷,自己真是百口莫辩说不清楚了。

晴雯在门口那里纠结徘徊了许久。她几次伸手要去撩起门口那张猩红色绣着流云百蝠样式的门帘,却又咬着唇悻悻的收回了手,心里只埋怨着这院子的下人太过没规矩,竟偷懒耍滑至此。

晴雯却是不知道,这院子里之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人在外伺候,正是袭人的吩咐。袭人很有几分收买人心的能耐,如今麝月秋纹已经乖顺,凡事都以袭人马首是瞻。茜雪心有不甘,不想去看袭人的脸色,便报了病躺在自己屋里,不到贾宝玉跟前儿伺候。

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袭人跟贾宝玉的那些事儿,麝月秋纹两个多少猜到了一些。袭人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吃独食的,且贾宝玉正是贪新鲜的时候,她便允了麝月秋纹的心思。如此一来,倒是叫贾宝玉愈发难舍袭人了。他念着袭人宽厚,便也叫袭人陪伴自己多些。袭人见麝月秋纹老实听话,倒也常劝着贾宝玉多找这两人相伴。

晴雯过来的这个时候,因着贾宝玉拉着袭人进屋,袭人一个眼色过来,麝月秋纹二人意会之下便各自找理由打发了小丫鬟们,令她们回屋的回屋,离开的离开。一来是为了以防有人打扰到宝玉和袭人,二来这事儿到底是没有过了明路的。她们这些人被贾母放到宝玉身边,虽然也有将她们给了宝玉的意思,到底没有红齿白牙的说出来。所以一旦这事儿叫人知道了,也是一挑,怕是几个人祸福难料。为了以防万一,袭人麝月秋纹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觉着还是应该互相打着掩护,有个防头的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晴雯才会如此纠结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就在晴雯转着眼珠儿想法子的时候,屋里传来了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间或伴随着男子的喘息声。晴雯听着一惊,只道是不是屋里出了什么事儿。心急之下,晴雯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的了,撩起门帘一脚便跨了进去,又循着声儿,冲到了里间。

进到里间,晴雯却是被眼前这场景给惊得呆住了。

那散落了一地的衣裳,外衫、中衣、小衣,男人的,女人的,一件一件互相交叠在了一处,更有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巍颤颤的挂在床沿儿边上。

一张紫檀雕花大床上,垂撒着银红色的纱帐。纱帐如水波一般晃荡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带动着两个鎏金抓钩跟着一起摇晃摆动,撞击到床柱上时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透过纱帐,能隐约见着那张大床上一躺一跪两个白花花的人影。晴雯听到的呻吟声和喘息声都是自纱帐里传出来的。(未完待续。。)

PS:下午还有一更

169、撵茜雪 要晴雯

一声声“宝玉”被那纱帐里的女子忘情的喊了出来。

又有一声声“好姐姐”紧跟在后头,那声音听着竟是贾宝玉?!

晴雯一个姑娘家家的,被这事儿猛地一个冲击,竟一时心神失守。怔忪之下,她手上提着的食盒“啪嗒”一下便掉落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食盒里装着糖蒸酥酪的小碗,自食盒中滴溜溜的滚了出来,那酥酪也跟着铺撒了一地。

纱帐里的两个人影听见这响动,倏地停止了动作,接着便是慢镜头一般,那两个人齐齐看向了晴雯。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麝月和秋纹两人原是带着小丫鬟们躲得远了些的,这会子却是没怎么听见这里的动静。论理儿,这两人应该有一人守在屋外头望风的。她们最初一开始跟着贾宝玉混闹的时候,也确实是如此做的。只是如今时日久了,又一直太平无事的,人便松懈了。每到贾宝玉拉着人进屋子的时候,另外两个总是远远的避着躲着,生怕自己被那响动给连带着闹得春心荡漾的,倒是白叫人瞧了笑话去。

茜雪因为就在自己的屋里,离着正屋近些,反倒是被这一声尖叫给惊得自床上坐了起来。她也是在这院子里伺候的老人儿了,但凡在这院子里当差的,她只听着声音便知道是谁的。

这声音听着陌生的紧,倒是不像是在这院儿里当差的。茜雪皱着眉想着,又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竟是从宝玉屋子里传出来的。

茜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想起宝玉,她的心里就抽抽的疼。袭人这会儿应该在那里守着那人吧……茜雪想着,再不济也有麝月和秋纹两个人在呢。那两个人如今就是那跟在袭人身后的哈巴点子。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瞧着就叫人作呕。茜雪想起那两个素来跟着自己称姐道妹的人,心里忿忿道。又想着,在这院儿里,那人能有个什么事儿呢?

只是想归想,茜雪到底还是不放心。那声尖叫。听的人胆战心惊的,心肝儿肺都跟着一起打着颤儿了。穿好鞋,茜雪快步往宝玉屋里紧走了过去。

屋里,晴雯一声尖叫之后,就是蒙着眼,敷着面,跺着脚,扭过身,紧接着就准备跑出去的。

袭人见状。急道:“宝玉快拦住她。”

贾宝玉听见这话,下意识就跳下床去拽住了晴雯。

袭人急急忙忙在那里穿衣系带,又拿了贾宝玉的衣裳过来要伺候他穿。却发现贾宝玉一动不动的,只静静拽着晴雯的臂弯。袭人抬眼看向贾宝玉,发现他正双眼迷离,神情痴痴的看着晴雯。袭人心下不禁一痛,想着这人刚刚还跟自己一起温柔缠绵,转眼便对着旁人露出这样的神色。这叫自己情何以堪。袭人狠狠的瞪向晴雯,却又是一惊。

这人眉眼间的韵致。竟与林姑娘有七成的相似?!袭人恍悟的叹道:怪道宝玉会露出如此神色呢……

晴雯这时候是又羞又恼,想走还又被人给拽住了,回眸想瞪一眼贾宝玉,缺发现这人一丝不挂的杵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己。旁边一个大丫鬟打扮的人,正拿着衣裳哀怨的看着宝玉。

“赶紧给他把衣裳穿起来啊!!”晴雯羞愤的吼道。

袭人定了定神色。忙哄着宝玉穿衣。

贾宝玉一脸痴迷的看着晴雯,瞧着她一张桃腮雪白中透着粉嫩,珍珠小牙咬在点着胭脂的下唇上,一双杏眸盈盈泛着水光,弯弯的罥烟眉隐隐有倒竖的架势。眉眼间的风流竟是怎么看怎么像是林妹妹。

“林妹妹……”贾宝玉痴痴的唤道。

袭人动作一顿,便又神色如常的帮着贾宝玉穿衣。

晴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再不肯看贾宝玉跟袭人一眼。

袭人面儿上瞧着镇定的很,心里却是紧张到不行。她一边给贾宝玉穿衣,一边寻思着要如何堵住晴雯的嘴,好叫她对今儿个见到的事儿闭口不言。袭人知道,晴雯如今也算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小红人,鸳鸯之下便是她了。如果晴雯将今儿个见到的事情跟老太太一说,袭人不敢想自己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撩起眼皮,偷偷睇了一眼晴雯,袭人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心里忖道:总要想个法子,叫这个晴雯不能提起这件事儿的……

贾宝玉却是不知道袭人心里的担忧和盘算,他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晴雯。他此时也回过神来了,知道眼前这人并不是林妹妹,只是跟林妹妹长得极相似罢了。

这人竟然长得跟林妹妹如此的想象,自己如今既然见不着林妹妹,能有这么一个人守在自己身边,叫自己时不时的看上几眼,也能稍稍宽慰宽慰自己的心,不叫自己觉着那么煎熬不是……贾宝玉心里想着,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晴雯心里不耐烦的紧,听见贾宝玉在那里问话,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依着礼数回话道:“奴婢是老太太屋里伺候的,叫晴雯。”

贾宝玉又问是哪两个字。

晴雯神色难掩无奈的一一回了。

“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的紧。”贾宝玉击掌笑道,“晴字无云,雯字有云。你这名字,又是有云又是无云的……谁给你取的这名儿?定不是老祖宗。老祖宗身边儿的不是珠宝就是鸟雀……”

晴雯不说话了,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儿过去,心里暗啐了一句:管你什么事儿啊!

贾宝玉见状也不恼,反觉着这人如此性情,更加的像林黛玉了,如今只叫人越难放手了。

袭人低着头给贾宝玉系着汗巾子,嘴里却是在那里教训晴雯道:“主子问话该怎么回,没人教过你吗?瞧你这一身的轻狂样儿,像个什么?……”

晴雯杏眼圆瞪,心里一直压着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只是她还没说话呢,贾宝玉却是先护着晴雯说道:“她年纪小,活泼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以后大家还要在一个院儿里处着,你也别拘着她了,我就爱她这个样子……”

晴雯两眼瞪得更圆,心里的火气也烧得更旺了。什么叫做“以后大家还要在一个院儿里处着”?

袭人听了却是红了眼圈儿,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吭声了,心里泛起的苦涩险些没叫她自个儿末了顶。

贾宝玉回过头正待再说什么呢,茜雪这时候却是撩起帘子进来了。

贾宝玉一个分神,手劲一松,晴雯借机就要溜走。路过茜雪身边的时候,茜雪下意识的偏过身子让了一让,叫晴雯顺利的出了门。

贾宝玉忙追到门口,扯着嗓子嚷嚷道:“快拦住她,拦住她!”

那些原本不见了的小丫鬟,还有麝月秋纹都出现了。一番围追堵截,倒是真拦下了晴雯。见晴雯没能跑掉,贾宝玉倒是送了一口气,忙放软了声音吩咐道:“你们轻些个,别弄疼了她……”

回过头,贾宝玉却是抓起一个茶盏直接扔到了茜雪的脚边,“哐啷”一声,那茶盏被砸了个粉碎。他心里只道:这个茜雪如今正是愈发的不会做事了。这里好不容易遇着一个跟林妹妹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自己原还打算着直接将人留下来,回头再找老祖宗开口要了来呢。没承想,茜雪拦也不拦一下,直接就把人给放走了。这要不是有麝月和秋纹在外头守着,这人指不定就跑掉了呢!

“你如今是越发的拿大了,该你做的事儿也不做,整日里只闲着到处惹事,看这个不顺眼,瞧那个气不顺的!”贾宝玉指着茜雪,怒道:“逞的你跟个祖宗似的了。倒不如等我回了老祖宗,撵了你去,大家倒也干净。”

茜雪愕然的愣在那里,她到如今也还不知道刚刚这屋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刚刚那人瞧着也是哪位主子身边得脸儿的,自己哪里会想到贾宝玉要把人拦下来呢?她心里幽幽怨怨的想着。

贾宝玉突然这么狠狠的发作了自己一顿,又是当着素来就跟自己不对付的袭人的面儿,外头还有麝月秋纹并着一些小丫头定也是听见了的,茜雪觉着自己如今真是什么脸面也没有了。没想到,自己倾心的宝二爷竟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万念俱灰之下,茜雪竟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转身回自己屋里收拾包袱等着被送出府去了。

袭人心里原还在气恼贾宝玉见着晴雯就发痴症了,如今听见贾宝玉要撵了茜雪去,那原本的气恼倒是淡了,反添了几许的快意。再看一眼那个被麝月和秋纹拽着胳膊硬给带进屋的晴雯,袭人嘴角微微勾起,也罢,这个晴雯看着倒是个不难收拾的……

如此想着,袭人便扬起温和宽厚的笑,帮着贾宝玉一起去劝哄起了晴雯,允了她诸多的好处,只叫她愿意留在“红香绿玉”里伺候贾宝玉。

晴雯自打到了贾母身边,就一直是由鸳鸯领着教着的。她又伺候过黛玉,被黛玉身边的嬷嬷调教过,所以心气儿极高。她只一心想着日后能嫁作人妻,纵是小门小户也不要紧。对于高门大户的姨娘侍妾什么的,晴雯是看不上的。(未完待续。。)

170-171、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打定了主意之后,袭人不免一叠声的唤着“妹妹”,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诫起晴雯,“妹妹没在二爷身边伺候过,怕是不知道的,咱们二爷素来就有些个呆根子,最喜身边有钟灵毓秀的女孩儿们围着了。二爷刚刚拦着你不叫你走,也不是要打你罚你什么的。不过是你合了二爷的眼缘儿,二爷心里想着留你下来,也好长长久久的跟着咱们姐妹一处作伴呢。你快别恼了,总是自家人呢,这样子的闹将起来,谁脸上好看呢……”说着,袭人亲自去倒热茶,又端给晴雯叫她喝了顺气儿,嘴里又道:“二爷如今这样子的看重你,也是你上辈子积德才修来的福分。他最是个爱护女孩儿的,总说自己是这天下第一惜花之人。”

袭人顿了一下,又笑着继续道:“这些事儿,等着以后,你慢慢的也就明白了。对于咱们来说,能进到这院子里伺候二爷这样的主子,那也算是得了天大的造化了……”

晴雯竖起蛾眉,吊起眼睛,冷冷一笑,道:“这样子的造化,我可是没那个福气消受的呢。”没得将自己给折了进去才是真的呢……

“我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丫头,又不是那些正牌的主子小姐,也值得你的二爷看重的?又哪里好叫你的二爷来爱护?”晴雯嗤笑了一声,嘲讽的说道。“你的二爷”这四个字,被她狠狠的从齿缝中挤了出去,咬得格外的重。

刚才在内室里撞见到的那一幕,纵是晴雯再懵懂无知,也能猜出一二来。她素来就秉着“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思,一心想着自己以后可以求得个恩典,得以出府嫁人。也好与人做个正经的妻室。到那时,便是没有了如今的这些锦衣玉食,晴雯也是觉着无妨的,毕竟自己总算是能在自己家里做回主人的不是?总好过给那些老爷少爷的做个什么妾室姨娘的,虽说不会缺衣少食的,却要与人争宠斗心眼子。把自己弄得跟只乌眼鸡似的,有意思吗?既有如此想头,晴雯便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像袭人这样子的丫鬟,为着那一点子的荣华富贵就去爬男主子的床。纵是日后好运的得了个名分,做了姨娘,也左不过是个在主子跟前儿稍稍有点身份的奴才。若是有那命不好,来了个遇人不淑,怕是连通房大丫头的名分都没有呢。这样子失了清白的,便是日后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怕是佛祖也要嫌弃的。

晴雯性子烈,她本就因着刚刚见着的那档子事儿对着这个袭人是百般千般的不待见,耳边又听到这人不但一口一个“二爷”的唤着,还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咱们”,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套着近乎,晴雯心下对着这人真是鄙夷的骨子里去了,嘴上也是不客气的直接堵了一句回去,“您这一声“妹妹”叫的是谁?反正我是不认识的。更是不敢当您这一声‘妹妹’的。我是哪个名牌儿的上的人啊?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哪里敢跟姑娘您称姐道妹的。叫人听了只道我不尊重您呢。”说着,杏眼凉凉的朝着袭人的方向斜睨了过去。那双眸中带着三分的鄙夷,三分的讥讽,余下的则是清清冷冷的寒意,叫人看着只觉着遍体冰凉。

“这做人呢,总要识得自己的身份才好。别只想着一步登天。只怕踩了个空,反叫自己摔倒在了烂泥里,没得惹来一身的腥臭,不但污了自己,还熏带坏了旁人!”

说着。晴雯心里冷冷一哼,在那里腹诽道:这位倒真是个没羞没臊的贤惠人儿呢!当自己如今已经是明堂正道的正经主子奶奶了吗?哼!真是有脸在那里摆着主子的款儿说出那些话儿来了呢!也不想想,便是他日真的被那位宝玉少爷给收了房,这人顶天儿了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正经还算不得主子呢。更何况现下这个时候,这人怕是连通房大丫鬟的名分还没过了明路呢,要不然如何要死命拦着不叫自己离开呢?还不是怕这事儿叫自己说出去,闹给别人知道了?真真是不知道死活了呢。

晴雯在贾母身边伺候也很有些时候了,知道这满府的主子对着这个院儿里的这位小爷是个什么打算。可叹这个袭人,还当这位小爷是个凤凰蛋似的捧着宝贝着,却不想,这位小爷其实压根儿不是啥宝贝,按着府里主子们的话来说,这位小爷就是块脑子不开窍,没有半点心眼儿的破石头。不过,即便这位小爷如今是被老太太下令圈起来养着,瞧着在老太太跟前儿也不得待见,到底这位爷也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孙子呢。哪里真就不管不顾的了?今儿个这事,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怕是不能够善了的……

晴雯觉着这个袭人真是可怜又可悲。还没明公正道的挣个姑娘名分呢,这时候,却已经拿捏着架子,当自己是个主子了,在这里充贤惠的帮着爷们安排房里人……还舔着脸跟人称“姐姐”道“妹妹”的?真拿自己当那名牌儿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呢!

还有,也不知道这人口中的“二爷”是从哪里顺的排序?说出去,有那不清楚的,还不得以为这人说的是琏二爷呢。显见着这人不但没羞没臊,还没规矩的紧。

袭人那里被晴雯毫不留情面的直言不讳给呛得脸色先是一白,跟着又是一红。晴雯的话说得忒直白了,叫这位贤惠的袭人姑娘想装聋作哑装作听不懂都不行。

这个晴雯,看不起自己!

想到这个,袭人心里真真又是羞又是臊,又是恨又是恼的,脸面儿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烧得疼,就像是被人给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可是心里头又跟泛起了黄连水儿似的,万般苦味儿全涌了上来,叫她嘴里也跟着苦了起来,连眉头都皱的抹都抹不平了。

一时之间,袭人被自己心里头的那些烦扰情绪给闹得说不出话来。她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又抬眼朝贾宝玉睇了过去。指望着贾宝玉能帮着自己说两句话才好呢。

不过,贾宝玉这时候却是没有心情去在意袭人从旁睇过来的眼色的。眼前儿的这个俏颜娇娃,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

这个叫做晴雯的丫头,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竟是神似林妹妹。不仅如此,便是她说话时的伶牙俐齿,和那噎死人不偿命的小性子,也是同林妹妹极为相似的。贾宝玉心里念叨着,他越瞧这个晴雯,心里越是爱的不行。不知不觉的,晴雯的模样同贾宝玉记忆中黛玉的影子开始慢慢重叠在一起,最后他记忆里的黛玉竟都成了如今晴雯的样子。

袭人见贾宝玉满眼情意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晴雯傻笑,心里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发苦泛酸。只是又想着自己在这院子里,本就不是容色最出挑儿的那一个。自己能一直拢着宝玉叫他一心想着自己,除了因为两人如今关系不一般,再有就是凭着自己给宝玉的印象,素来便是宽厚贤惠的一个人罢了。宝玉身边的丫鬟来来去去的,都是颜色姣好。心思灵巧的,如投井的媚人、悬梁的可人、今儿个被撵了去的茜雪等等。只有自己仍旧在宝玉身边。稳稳的守着。如今的这个晴雯,颜色算是宝玉身边所有丫鬟中,最出挑儿的一个了,也最是牙尖嘴利的一个。只是她这性子太烈,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袭人暗忖这个晴雯不会比前头的媚人可人茜雪等人来的难对付。更遑论这个时候宝玉对着晴雯正是新鲜兴起的时候。自己倒不如顺着宝玉的心思,叫他如了意得好。如此一来,也好堵住这晴雯的嘴,不叫她到处去说些不该说的话……

思及此,袭人狠狠的咽下心里的不甘和苦涩。放软了声音在那里咬牙继续劝着晴雯道:“你这样子的性子真真是爆炭一样的,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瞧着你也不像是个能吃得了苦的。二爷这里,你也见到了,茜雪刚刚被撵走了,如今这屋里正缺一个大丫鬟呢。你来了,不说月例银子能拿的多些,每日里不过只是陪着二爷说笑两句便罢了,旁的事情再不用你操半点的心的。哪里还能叫你像现在这样子人前人后的跑来跑去?你看起来也是娇娇弱弱的,没得为了那些活计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再说了,二爷这里,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是紧着咱们几个先用的。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尽管告诉二爷,二爷自会想法子给你弄来的。这样子清闲富贵的日子,不比在老太太跟前儿伺候强上百倍?老太太那里,我也是知道的,素来都是鸳鸯万事打头的,后头又有琥珀玻璃玛瑙三个人跟着,你在老太太那里,何时才有出头的日子呢?我瞧着老太太一心指着鸳鸯,未必会早早把她配出去嫁人的。”袭人又道:“若是不能做了老太太跟前儿的第一人,日后便只能被人随便给拉出去配个小子。真要如此,倒是白瞎了你这样子的品貌。外头那样子苦熬的日子,你这样身娇肉贵的,可要怎么活?”

“倒是不劳您替我操这个心了。”晴雯横了一眼袭人,眼眸中波光流转,叫旁边一直看着她的贾宝玉,更加的痴迷了。

晴雯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本就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原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如今得了老太太的恩典,不过是做些针线上的活计便能吃饱穿暖了的。我知足的很,也没那份雄心壮志的,想着去拿着自己挣个什么富贵前程,不过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罢了。”

“鸳鸯姐姐素来仔细,又懂老太太的心思,在老太太跟前儿得了脸面儿,原也是应当应份的事儿。我最是个笨嘴拙舌的,心思也不够灵巧,除了针线活还能叫人看得入眼,便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自是没那等本事儿去争着抢着做什么老太太跟前儿的第一人的。不过,我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不会去痴心妄想,眼红心热那些不该是我的东西。没得费那个心思,讨那份闲气呢……”

贾宝玉呵呵笑道:“你倒是个明白的。要我说,你们女孩儿家家的。何苦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只要在这府里,横竖少不了你什么的。”

晴雯听见贾宝玉在那里附和自己的话,也不接话,只是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角,再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袭人虽然不高兴贾宝玉对着晴雯伏低做小的递着好话。但她却更恼晴雯对着贾宝玉毫无敬意一副嫌弃的样子。她沉下脸,说道:“你倒是个气性大的。二爷好歹是个主子,他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你就这样子甩脸子给他看?这是谁家的规矩,我却是不知道了。”

“你刚刚不是还在那里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知道分寸,识得身份之类的话吗?难道说,你就是这样子知道分寸,识得身份的?那我可真是见识到了……”

听了袭人这番话。晴雯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出来了,她冷笑道:“是啊,我的分寸素来就是如此,姑娘您若是觉着我的规矩不好,那你也教教我,如何当个好奴才?”

接着,也不待袭人开口,晴雯的声音突然就尖利了起来。“要是跟姑娘您一样,守规矩守到主子床上去了。那还是免了吧,我还真就守不得这规矩了呢!”

“你浑说些什么呢!”袭人听这话头不好,赶忙上前急道。

“我说什么?”晴雯冷笑一声,道:“你觉着我在说什么?真打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晴雯的那双眼好像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袭人见状不免急白了脸,身段儿也跟着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在那里喃喃道:“瞧妹妹这话说的,我能想个什么呢?我不过是看着你跟二爷闹,怕你闹将的过了头,所以才过来替你们说和两句,也想着给你指条带着福气的明路走。没承想却叫你寻上我的晦气来了。”

说着说着,袭人也渐渐理直气壮起来了,“妹妹这样子说话夹枪带棒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你若恼我嫌我了,我只出去就是了。”

晴雯见袭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直呕。她嘴角一勾,冷笑道:“哼!可别叫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这青天白日的,你们躲在床上鬼鬼祟祟的,打量着没人知道呢?”如今,晴雯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位宝玉少爷跟着这个袭人之间的事儿,院儿里的人定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都躲了起来。

“我称你一声‘姑娘’,你真敢接着吗?老太太那儿还没过了明路呢!叫你一声‘姑娘’也只是抬举你罢了,还没有明堂正道的过了礼,你也不过是和我一样,一个奴才罢了。”

袭人羞得一张脸都紫胀了起来。

贾宝玉也不知是真的没听懂晴雯的话,还是他原就不在意袭人,反正他听完晴雯的话,不气反笑,对着晴雯只一味的笑道:“你若是气不忿,赶明儿个,我也抬举你。”

“咣叽”一声,却是晴雯将手边儿上的白瓷茶盏给砸到了地上,只听她尖声叫道:“谁稀罕你抬举了!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受这抬举!!”

见晴雯恼了,贾宝玉忙上前打躬作揖伏低做小的哄着,只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求着晴雯别忘心里去。

袭人不愿贾宝玉对着别人这样子低声下气的,更是不舍他这么着不计身份的哄着晴雯,便上前劝起了宝玉。又想着这些都是那个晴雯给闹出来的,有心说两句刺她一下,又怕惹急了那个爆炭一样的人,反叫她说出那件事儿倒叫自己没了脸面。

再说,晴雯多少也是顾忌着贾宝玉的身份的。所以,即便心里有气,她也没太敢拿捏着使性子。见贾宝玉急头白脸的在那里不停的认错道了不是,又听袭人在旁边不停的说着软话,晴雯便缓了缓脸色的厉色,想着如此作罢也就算了。却没想到贾宝玉紧跟着又道:“要叫我怎么样才好呢?我这一颗心,真是为你使碎了,也没有人知道的。”

这种话,袭人本就听得多了,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哄着宝玉,拣着他爱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晴雯却是直接就黑了一张俏脸,双眸泛着阴测测的光,只在那里看着贾宝玉和袭人两个,冷笑着不说话了。

屋子里头乒乒乓乓的,又是摔碗声,又是吵闹声。

屋外头,麝月跟秋纹打发了小丫鬟们散了。只是听着屋子里的响动,她们也不敢进去,只是默默无语的守在门口那里听消息。

袭人的话,这两人自是听见了的。想着那里茜雪还没走呢,这里又要来一个晴雯。听着宝玉几次开口,话里话外的意思,猜度着这个晴雯定是极得宝玉心意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苦涩酸意,只好一起无奈的笑了笑。

听着屋子里,晴雯在那里尖着嗓子嚷嚷着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时候,麝月生怕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不好收场,便忙嘱咐秋纹去通知守院子的婆子。她自己却是绷紧了神经,一丝不错的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之后,便有了前头那一幕。

却说那婆子,其实也是个眼明心活的。袭人几个自以为跟贾宝玉一块儿的事儿做的隐秘,却不想这事儿并不一定要被人亲眼见着才能露出痕迹的。那婆子是过来人,她几次见着袭人麝月秋纹走路的姿势不对,当下便起了疑心。又想着院子里小丫鬟们几次被打发出去,便对着景儿猜到了事实。只是这婆子并不是那等好管闲事爱传是非的人,她虽然心里知道怡红院里的公子丫鬟之间定是有些事儿发生,转念一想又觉着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里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如此,那婆子便只将事情记在心里,却没跟张氏或是贾母提起什么。

如今见贾母发怒问起来了,那婆子也不隐瞒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三春等人听到一半的时候,便羞得满面通红。凤姐儿反应过来,忙带着几个姑娘回她们住的院子里去了。

等着凤姐儿再赶回来的时候,那婆子已经竹筒倒豆子的把事儿都说完了。

贾母静静的坐在上首,脸上的神情倒是还好,并不若开头那样的气恼。

张氏蹙着眉,坐在贾母下方左手第一张椅子上。

“凤丫头,你去怡红院一趟,把晴雯那丫头给带出来。”贾母说道。

凤姐儿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之后,便领着丫鬟仆妇急急往怡红院方向去了。

凤姐儿既然亲自过来领人了,贾宝玉也是不敢再继续拦着的,只是他哭着闹着要一道跟过来。

晴雯一路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凤姐儿身后回到了慈晖院。

到了慈晖院的正屋里,贾宝玉对着贾母和张氏行了礼问了安,之后便滚到了贾母的怀里歪缠去了。

晴雯给贾母和张氏行了礼之后,便静默无声的站在一旁。

贾宝玉这里跟着贾母说话的时候几次提到了晴雯,晴雯那边儿却是半点眼神也没施舍一个给贾宝玉,敛眉垂眼的跟着泥人儿似的,没有了半点儿的烟火气儿。

贾宝玉腻歪在贾母怀里一顿撒娇卖痴之后,终于说出了来意,“老祖宗,孙儿屋里的那个茜雪如今年纪大了,整日里黑天白日的闹着,老祖宗把她打发去了吧。”又道:“孙儿瞧着晴雯,很是喜欢。老祖宗就把晴雯给了孙儿吧……正好如今茜雪走了,晴雯过来正好可以顶了茜雪空下的缺儿……”(未完待续。。)

172、晴雯归林

“老祖宗,您就依了孙儿这一回,把晴雯给了孙儿吧,老祖宗……”贾宝玉滚着腻着,做出各种各样的小儿女态来。

贾母其实无所谓身边这一个两个的丫头,只要贾宝玉不是跟她要了鸳鸯,其他的人怎样都成。又想着贾宝玉如今被自己圈养了起来,也没了前程什么的,总之是委屈了这个孙子,贾母如此想来,便觉着别的事情总要叫贾宝玉如意了方才能稍稍补偿一二呢。

所以,听着贾宝玉在那里闹着又是要撵了茜雪出府,又是要求了晴雯到身边伺候,贾母这里一个磕巴也没打,便直接就点头允了。

贾宝玉大喜,跳起来冲着贾母又是一番打躬作揖的卖乖,倒也哄得贾母乐呵呵的。

晴雯却是只觉着心下悲凉。她双手不自觉的攥紧,竟生生弄断了手上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白嫩嫩的掌心处也沁出了血色。

“老太太。”晴雯神色平静的跪到贾母跟前儿,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不愿意去伺候宝玉少爷。奴婢宁可一头碰死了,也绝不踏进怡红院一步!”

贾母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下头的晴雯,心下微恼。

贾宝玉急了,“你只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的就是。只要是我的,便也就是你的……”

贾母原也没当这是啥要紧的事儿来看,只道是贾宝玉腻了那些旧时伺候的老人,想要一些新鲜的。晴雯模样出挑儿,体态风流婀娜,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倒也难怪叫贾宝玉看上了。晴雯刚才说出推拒的话,贾母好有些不高兴来着。只道这丫头不识抬举。没承想听到贾宝玉说出那等“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话来,老太太当下就皱起来眉头。

“这个晴雯既然不愿意过去,老祖宗这里还有几个不错的丫头,换她们去伺候你可好?”贾母问道。

贾宝玉却是直摇头,“孙儿只要晴雯一个。”

贾母奇道:“这是为何?这晴雯虽然模样标致。但是老祖宗这里,长得比她好的也有好些个。你见了便会喜欢的……”

“孙儿只要她一个!”贾宝玉不待贾母说完,便开口反对道。

“宝玉别闹了,这个丫头心里不愿意,你纵是强要把她要去,她也不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你的……”贾母好言好语的劝道。

“孙儿就是只要她!孙儿只要林妹妹一个!!”

说话间,贾宝玉的神色已有了几分疯狂和痴迷。

贾母等人大惊,不是在说晴雯的事儿吗?怎么又会扯到黛玉的身上了?

凤姐儿眼珠子一转,扭过头去打量起了晴雯。忽然。凤姐儿掩住口,惊呼了一声出来。

贾母和张氏一起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指着晴雯,对着贾母说道:“这个丫头的模样,活脱脱像一个人,老祖宗再没看出来的?”

贾母唤鸳鸯拿来眼镜,又将晴雯叫到自个儿跟前儿细细看了一会儿。

张氏打量了一会儿晴雯,却是突然说道:“这丫头瞧着,竟有几分玉儿的品格儿……”

贾母这时候方才恍悟。心想怪道自己一直觉着这丫头瞧着合眼,原来竟是因为长得像黛玉的缘故。

“孙儿要晴雯。孙儿要林妹妹……”贾宝玉犯起了痴症,拉着贾母的手,神神叨叨的念着。

贾母叹息了一声,唤来鸳鸯,叫她找几个婆子来,将贾宝玉送回他自己的院子里。

贾宝玉不愿意。又哭又叫的恼了一回,最后到底拧不过这些孔武有力的婆子,还是被带回到怡红院去了。

“你……唉——”贾母对着晴雯一时倒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晴雯不能再留在咱们府里了。”张氏缓缓的说道,“今儿个这事儿闹的阖府皆知。东府那里怕是都已经知道了。外头的人纵是不清楚一二,怡红院里的那些丫头却是知道的。回头她们家去一说,她们老子娘便也知道了。再有,晴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也有些时日了。老太太出门也都带着她,那么多双眼睛都见过她,知道她的样子。若是其中有人见到了玉儿,再联想着今儿个的事儿,多少总能才出来一些的。然后再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这话能给传成什么样儿啊?反正媳妇是不敢想下去了。”

贾母哪里能想不到这些,她刚才之所以对着晴雯会说不出话来,就是因为想到了此处。又念着这丫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如今竟要撵了去,贾母心下多少觉着有些愧疚。

“这事儿正是你想的那样。”说着,贾母又对晴雯说道,“今儿个这事儿原也怪不到你身上,全是宝玉那孩子的不是。只是如今,我也不好继续留你在府里伺候了。原因是什么,以你的聪慧,定是知道的。”

晴雯点了点头。

“唉,你家里可还有人在吗?我使人去叫他们来接你就是了,赎身银子什么的也不用你出了。你自己的东西,尽可都带出去。”贾母说道,“我再额外给你一百两银子,算是贴补给你的罢了。”

晴雯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家里早就没人了,只一个远方的表哥还在。只是,奴婢原就是表哥因着家里没钱,才把奴婢卖给赖嬷嬷的。如今便是家去了,少不得又被表哥卖一遭……”

如此倒是不好办了哪。贾母等人心里想道,这丫头原就是无辜的。放她回家,也是想着叫她有个去处。今儿个这事儿闹的,贾宝玉虽然有错,到底他是个男子,别人不过说他一句“年少风流”罢了。对着晴雯可是不一样了,她虽然并无错处,到底因着是一个女子,那些个诸如“烟视媚行”“狐惑勾引”之类的脏水怕是都要泼到她的身上去了。以后她便是真的被家里表兄卖了,也不能卖进大户人家做丫鬟了。得了这些狐媚子的名头,哪户正经人家敢用她?最后,怕是只有被卖进那等腌臜污秽之地去了……

晴雯跪在那里,面有戚戚,眼圈儿也全红了。

张氏和凤姐儿俱是一脸忧色的看着晴雯,这对婆媳对着晴雯多少有些好感。想着她今后的出路,不免就有些担忧了起来。

“我倒是有个主意,老祖宗和母亲且听听,如何?”凤姐儿突然说道。

“你说。”贾母道。

“何不把这丫头送到林家去?”凤姐儿说道,“林妹妹前头来府里做客,也是这丫头伺候着的。想来,林妹妹也是知道这丫头的模样如何。若是真有芥蒂,依着孙媳对林妹妹的了解,怕是早就提出来了。林妹妹既然没有表示,该是不介意这个丫头的。”

“再说了,姑妈和林妹妹最是慈悲不过的。这丫头本性不错,如今明明没有错儿,却偏偏还要顶着一身的臭名出府去,孙媳真是为这丫头叫屈。姑妈和林妹妹知道,只怕也是如此做想的。”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

贾母问晴雯道:“你琏二奶奶这话说的没错。她这主意也确确实实是在为你着想了。如今,我只问你,要是送你去林家,你可愿意?”

“你且放心,林家的家风很好,家里的丫鬟再没有被主子爷们收房的先例。这事儿你若不信,只管去问林妹妹就是了。”凤姐儿在一旁补充道。

晴雯给贾母磕了一个头,道:“都是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慈善,才会这样子为奴婢费心想着。能去林家,奴婢再没有不愿意的。”

“这事儿,就凤丫头亲自去一趟林家,跟你姑妈和你林妹妹好生说说。她们虽然性子好,到底也不能欺瞒着,不叫她们知道事情。与其日后叫她们从旁人那里听到些风言风语的,还不如咱们直接照实说给她们知道,没得闹出生分来。”贾母说道,“还有宝玉今儿个嚷嚷的那些话,府里的人全都叫禁口。若是有人敢将那些话传出去一星半点儿的,全家都绑起来,药哑了,卖到黑煤窑子里去!”

张氏和凤姐儿忙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凤姐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直说的口干舌燥。说完之后,忙不迭的去拿茶来喝。

黛玉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晴雯倒是受了无妄之灾才是。”那个贾宝玉真真是害人不浅!黛玉心里啐道。

“真真是如此呢。”凤姐儿附和道。

凤姐儿刚才说话的时候,贾敏一直在观察晴雯,瞧着她神色不像作伪的样子,方才心下稍定,对着凤姐儿笑道:“这丫头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必是不差的。我这里也当不得你用一个‘求’字。玉儿身边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都是满的,晴雯来了,怕是只能从三等丫鬟做起了。”说着,贾敏又去看晴雯,“只怕你委屈了。”

“合该如此的,奴婢不觉着委屈。”晴雯笑着回道。

凤姐儿见大势底定,便拿出晴雯的卖身契,转手交给了贾敏。又说了一回话,凤姐儿便跟贾母和黛玉作辞回家去了。

等着凤姐儿走了,贾敏又对晴雯说道:“我们府里比不得贾家,没有那么多的主子。不过我们家的规矩多,你去燕子坞之前,先跟着管事嬷嬷学学府里的规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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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林家规矩

掐尖儿要强的茜雪去了,尖牙利嘴的晴雯也去了。

得知这些消息之后,袭人心里真是好一阵子的欢喜。便是看到贾宝玉为着晴雯的事儿,一天到晚的在那里黯自神伤,一会儿哭一会儿痴,又是诗又是赋的,做了一首又一首,袭人也觉着自己心里再没那么膈应了。这人既然已经出了贾家,便再也没可能来跟自己争宝玉了。宝玉虽然一直念着那人,只是如今到底在宝玉跟前儿守着的人是自己,总有一天,宝玉会彻底忘掉那个人的。总有一天……

又想着那天麝月出昏招,找来守院子的婆子,结果却将这事儿给闹将了出去。袭人想着晴雯会不会把自己跟宝玉在一起的事情说给老太太知道呢?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处置了自己呢?……想着想着,袭人便又提心吊胆了起来,同时又去怨麝月多事儿云云。

结果,这档子在袭人看来真是天塌地陷了不得的大事儿,到了贾母那里却不过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了。

在贾母看来,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跟馋嘴猫似的,最是贪花好色的了。袭人麝月秋纹原瞧着不错,现下看来也不是啥好肉就是了。贾母是知道自家孙子是个什么性子,贾宝玉在对着女孩儿的时候,那绝对是跟一团棉花似的软绵到不行,绝对干不出啥强将人给推倒的事情。多半是那几个丫头有意勾着宝玉,引着他做出那些事儿来。

当年那些爬上贾代善床榻上的丫头,贾母可是毫不手软的都给收拾了。可是如今,这些丫头爬的是自己孙子的床,贾母心里却是平静的半点儿波澜没起。她只是在打发了茜雪,又送走了晴雯之后。召来了几个婆子,叫她们往怡红院里去,先查看查看,到底有多少丫头跟着宝玉有了首尾。再者,又吩咐厨房熬了烈性的避子汤,然后送到怡红院里去。但凡跟贾宝玉有了关系的丫头。每人一碗避子汤以绝后患。

一来,贾母打心眼儿里就看不上那些丫头生出来的庶子;二来,贾宝玉将来还要正经娶妻呢。这还未婚呢便闹出了个庶长子,在说亲时就是一挑,贾母可是不会容忍这种事儿的发生。如今给贾宝玉说亲已经是件很困难的事儿了,因着当年的得罪九阿哥的事儿,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里,再没人愿意结这门亲的。这时候,若是贾宝玉屋里再冒个庶长子出来。怕是连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不愿意跟这个孙子做亲了。难道说,要让自己的孙子以婢为妻不成?真要是出了这样不讲究的事儿,贾氏宗族几辈子的体面也就没了,便是贾母自己,也再没脸出去见人应酬了。

怡红院里,婆子们查出跟着贾宝玉有私的只不过袭人麝月秋纹三人。

倒也不是贾宝玉看不上别的丫头,主要是袭人看的紧守得严。除了麝月秋纹是得了她点头的,其他的丫头等闲儿都没机会在贾宝玉眼前出现。

见到厨房里送来的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袭人心下一凉,便问这是什么药。负责盯着这三个喝药的婆子皮笑肉不笑的告诉袭人。这是避子汤。不仅如此,那婆子还明确的告诉袭人,这是烈性的避子汤,就跟那绝子汤的效用差不多。

麝月秋纹听见那婆子的话,直接便软倒在了地上。

袭人也是呆呆的杵在那里,绝望的看着那碗汤药。绝子汤啊。喝下去之后,自己便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母以子贵啊!没有了孩子,自己要如何在宝二奶奶进门后站稳脚跟?

三个人哭作一团,对着那婆子又是跪又是求的,又说要去跟老太太求情之类的话。总之就是不肯去喝那碗能绝了她们心中希望的避子汤。

那婆子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见袭人三个不但不肯乖乖的就范,还话里话外的暗示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背着老太太要害她们云云。那婆子也不跟袭人三个费口舌,她直接伸手招呼跟着她一道过来的七八个婆子上前。三个婆子负责一个丫头,其中两个婆子负责死命的摁住人,剩下一个端着汤药,对嘴给硬灌下去。

其实,袭人三个还真说对了。那婆子确实是想借着机会整治整治袭人的,为的正是先头投井自绝的媚人。媚人,正是那婆子的亲侄女儿。媚人的老子娘去的早,是跟着这个姑姑长大的。媚人也孝顺,一直说着日后要给这位姑姑养老来着。结果,那婆子还没等着自己侄女儿给自己养老送终呢,自己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婆子也是贾家的家生子,在这府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又是银钱又是人情的,总算是查出媚人会投井,是因为袭人的缘故。如此,那婆子便日思夜想的盘算着要给自己枉死的侄女报仇。

今儿个可不是个大好的机会吗?

说来,贾母原想着是每次事后给这几个丫头喝避子汤的。等着以后宝玉有了嫡子,再看宝玉媳妇自己的意思是不是给这几个丫头停了避子汤。是那婆子,也就是媚人的姑姑,跟着老太太说,“这避子汤到底不是一定有效的。那几位姑娘若是有个心思,当面儿是乖乖的喝了,回头却又给抠出来,也是没有用的。”又道:“她们怂恿着哥儿做出这等事儿来,岂会没有借着孩子抬举身份的心思在呢?若是真有那个心机城府,避子汤却是不管用的……”

贾母听完这番话,也觉得有道理,如此便吩咐将避子汤换成了绝子汤。老太太心道:不过几个丫头罢了,绝子便绝子吧,自己也不稀罕这些下人生出的庶子。

以后若是宝玉子嗣不丰,自己再给他找些颜色好,能生养的丫头来,也就是了。

那婆子如愿以偿的说动了老太太改了心思,便又讨了这份盯着袭人几个喝药的差事。她想着,自己定要亲眼见着当初那个害了自己侄女儿的袭人,如今落得个绝望心死的下场,回头自己也好告慰自己侄女儿的在天之灵。

贾宝玉的伤心和袭人三个的绝望,却与晴雯无关,她如今正忙着跟林泰家的,也就是原在贾敏身边当差的竹染,学习林家的规矩。

“咱们府里头,用心做事,对着主子忠心,那是必须的。”

“切记,咱们府上绝不许乱传什么口舌是非。尤其不准妄议主子们的事情,外头的事情你们私下里说说,咱们听不到也就罢了,但是绝不准把那些腌臜事传给姑娘知道。”

“咱们老爷的官位在那里摆着,总有些达官贵人来府里做客的。什么人来咱们府里做客,主子们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些都是不准出去说与人知道的。”

“我知你是个要强的。不过,凡事总有个度。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便是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也莫要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来。架桥拨火、挑拨是非什么的,在咱们府里是绝对要不得的。”

“咱们府上的规矩是丫鬟到了年纪的,都会有管事嬷嬷安排嫁人;或是有人来求娶的,或是你自己有中意的,只要两厢情愿的,太太和姑娘那里也都是成全的。至于老爷和大爷那里,咱们府里素来没有抬举丫鬟的先例。……”

“……咱们府上的主子不多,就我知道的,规矩什么的远没有你原来当差的贾府来的繁杂。不过咱们府上的这些规矩都是要紧守着的,没了规矩,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的人,要怎么管呢?咱们太太是个慈悲的人,姑娘也是个好性儿易相处的,绝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刻薄不容人,不会随随便便就处罚打骂人,拿着下人撒火出气。”教完了晴雯林家的规矩之后,林泰家的不免又叮嘱了几句:“只是,你若是真犯了家里的规矩,也别指着自己跟太太姑娘哭求两句,就能饶过去的。你如今是林家的下人,咱们也都当你是自己人,所以到了那时候,你也别存着什么自己是贾家老太太送过来的人,便可以不守林家规矩的心思。”

最后,林泰家的又说道:“我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你别觉着刺耳。在咱们府里,只要你好好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儿,总不会叫你没了下场的。”

晴雯是因着什么事儿到了林家,林泰家的,也就是竹染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她原就是贾敏身边儿的心腹大丫鬟,即便她如今嫁了人,不能近身伺候贾敏了,贾敏也是一直不拿她当外人的。如今,林泰家的取代了福嬷嬷,做了贾敏身边第一的管事嬷嬷,林家的内管家。而福嬷嬷则是年纪大了,贾敏在京里置了一处三进的小宅子,送给她荣养着。那宅子离着林家不远,方便贾敏这边照顾福嬷嬷,也方便福嬷嬷有事没事的时候,回林家看看贾敏和黛玉。(未完待续。。)

174、黛玉笑谈母担忧

虽说那天当着凤姐儿的面儿,贾敏收下了晴雯,却也是多少看着娘家母亲的面子才应下来的。但是依着贾敏自己的心思,她却是不想把晴雯放到黛玉身边伺候的,别说是给黛玉做一等大丫鬟了,便是叫晴雯去做燕子坞里的三等小丫鬟,贾敏也是不太愿意的。这其中的原委,一来是因为晴雯的模样,有着黛玉的几分影子,这叫贾敏心里存着些许的膈应;二来也因为晴雯的性子,太过掐尖儿要强,不为贾敏所喜。贾敏以前回娘家看望贾母的时候,是碰见过几回晴雯的,那时候晴雯不是在教训小丫鬟就是在数落那些婆子。贾敏事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虽觉着这个晴雯说话占了理,到底言辞刻薄了一些,性子也泼辣,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样掐尖儿要强的性子,对上自家的玉儿,贾敏总是担心会不会哪天反叫自家姑娘受了晴雯的委屈去?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因为这回贾宝玉因晴雯而闹出来的事情。晴雯虽说本身没有什么错处,又对着贾宝玉严词拒绝,怎么看她都是个清静自守的。只是贾敏想着,这个晴雯不愿跟着贾宝玉是不是因为她面对的是贾宝玉那个不成器的呢?这要是贾瑚贾琏两兄弟中的一个开口要将她收房,她可还会推拒?再想着自家的夫君和儿子,一个儒雅一个俊秀的,又都是看得见的朝廷大员和少年才俊,这个晴雯可还能把持得住?自家夫君和儿子是个什么性子,贾敏还是摸得清的,也放心的很。可是这种事情架不住有人上杆子投怀送抱自荐枕席啊?做不准这个晴雯会仗着自己与黛玉模样上有几分相似就在自家府里作妖作怪的呢?

如此想来,贾敏在对着晴雯的时候,便是怎么也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算不得是贾敏多想了。这世上做妻子和做母亲的,大抵都会如贾敏这样操心的。

“娘亲真是太多虑了,女儿哪里是那样好欺负的?”黛玉就着点心碟子选着自己喜欢的面果子,坐在贾敏身边软语笑道:“那个晴雯,女儿瞧着却是极好的。娘亲是知道女儿的,最是懒惫不过的了。遇着那不喜欢的人只不理睬就是了,除非那人非要来招惹女儿,女儿才会开口与人理论理论。”

“女儿身边的雪雁,虽说做事仔细,到底年纪跟着女儿差不多,还是小孩儿性子,又是个笨嘴拙舌的,跟人理论几句便要脸红的。秦桑和绿枝两个,功夫是不错的。却也不是那等嘴皮子利索的人。这两人素日里便跟那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难得听到她们说话。遇着事儿的时候,看她们动手,怕是比听见她们开口还要来得快呢。”

“那个晴雯,女儿听着娘亲的意思,是个泼辣爽利,嘴里能说出话来的。有这么个人跟着女儿,遇到事儿的时候。只她一人就够了,女儿连着开口跟那起子人理论的力气都可以省了呢。至于娘亲说她得理不饶人。说话刻薄之类的,女儿也听娘亲说了那些事儿的原委,那个晴雯会教训数落人,也不是为了她自己的。那些事儿哪一桩不是为着外祖母呢?”

“外祖母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食上本就该注意着些。厨房上的那些人,偏偏自己疏忽了,送了些不好嚼烂的吃食来,晴雯为着外祖母着想,数落数落厨房的人也是不逾矩的。外祖母身边儿的人。女儿瞧了几个,都是极好说话的。偏偏这些小事儿,要是真没人去计较当真,怕是有一就有二,日后少不了的。”

“那几个小丫鬟不当差的时候,几个要好的在一起玩耍本也没什么,只是她们不该把那些小珠子之类的撒的一地都是。那条路也不是什么偏僻难走人的,万一外祖母心血来潮,想在那条路上走走,万一踩在那些小珠子上,脚下一滑什么,岂不是糟糕?晴雯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才教训那些小丫鬟的,不是吗?”

“娘亲也知道,那些事儿说大不大,都是些日常里鸡毛琐碎的小事儿,只要有外祖母身边的人出面敲打敲打那些人便也就罢了。难道这些事儿还要一一回给大舅母知道,叫大舅母费心去处理吗?不说大舅母管着那么一大家子的庶务,本就是又忙又累的。单就把那些小事儿真当回事儿的闹将出来,外头不知道的人还不以为是外祖母恶了大舅舅一家,派人来指摘大舅舅和大舅母不孝顺呢。”

“晴雯在外祖母身边伺候,能这样一心为着外祖母着想,还能顾念着外祖母跟大舅舅一家的相处,女儿只觉着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了。晴雯说话措辞什么的,也许娘亲听着觉得过了。女儿却想着,她那样子的长相,不厉害些怕是难好好守住自己的……”

“至于娘亲操心的那最后一件事儿,女儿觉着娘亲真真是杞人忧天了。晴雯曾经发过愿,盼着来日可以给人做个平头正脸的嫡妻呢。娘亲不信的话,只管去问燕嬷嬷。女儿以前去外祖母家的时候,燕嬷嬷曾经试过晴雯的。……”

贾敏斜睨了黛玉一眼,笑谑道:“这就是我儿所说的‘懒惫的说话’吗?我瞧着你这嘴皮子怕是比那晴雯还要利索上几分呢。真真是能应了那句话呢,叫‘死人都能给说活了的’。便是我,听了你说的这么一番话,也觉着那个晴雯真真是天上有地上无,世上再难寻到第二个的史上第一忠心大丫鬟了。”

只是说完,贾敏又蹙起了柳眉,道:“晴雯的性子便是真如我儿说的那样千好万好,可她的模样在那里摆着……”

说着,贾敏不免又抬眼去看黛玉,轻轻一叹之后,她伸手摩挲着黛玉的脸道:“晴雯长得跟我儿太像,我怕这对我儿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啊……”

黛玉垂下眼帘,手指拈着面果子转了几下,问道:“娘亲可是在担心九爷那里吗?”

贾敏没吭声,只是那双凤眼里的神采分明就是黛玉说的那个意思。

黛玉轻笑一声,看向贾敏说道:“女儿不知要如何说,才能叫娘亲放心。女儿只能说,依着这些年来的了解,九爷他不是那种人。虽说他有时候说话做事什么的,不太着调,却也万万不会做出娘亲心里担忧的那种事儿来。”

黛玉噙着浅笑,在心里补充道:若是那人真的能把晴雯当做是自己,那也只能说是自己瞎了这双眼,这千万年以来白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贾敏看了黛玉好一会儿,只见黛玉一脸的坚持镇定,心里止不住的叹息。闺女长大了,胳膊肘子开始往外拐了。这还没嫁过门呢,就开始张口闭口的为那人说好话了。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飘起淡淡的惆怅,贾敏拿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角,叹息一声道:“唉,这老话说的好,女生外向,我今儿个可算是见识到了。”

黛玉听了贾敏这番似真似假的抱怨,可是坐不住了。她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白玉小脸儿上泛着粉红,水眸带着不满横了一眼自家娘亲,跺了跺脚,不依的娇声嗔道:“娘亲——”

贾敏继续坐在那里,背对着黛玉,期期艾艾的叹着气。

黛玉瞪起一双水眸,极其无奈的看着自家娘亲拿着帕子在那里擦拭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影子的眼泪珠子。什么嘛!娘亲又在那里捉弄人了!!黛玉气鼓鼓的在心里腹诽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一提起九阿哥,娘亲就会这样那样的哀怨、幽怨、郁怨,各种怨齐出,就好像九阿哥抢了她心爱的玩具一样。

撇了撇小嘴,黛玉见自家娘亲在那里叹气叹得愈加的不可收拾起来。心底重重的一叹,黛玉心道:得赶紧着把娘亲哄回来才行。要不然一会儿爹爹回来了,见到娘亲这个样子,两个人说不到两句,就一定又会像之前那样,好像怕自己会消失似的,拿着那种万般不舍的眼神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看。

嘶——!

黛玉只要一想起自家爹爹和娘亲的那种叫人觉得心里毛毛的眼神,浑身上下就会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

“娘亲……”黛玉走到贾敏身后,伸手轻轻推了推,又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

“嗯。”贾敏应了一声,只是那声音叫黛玉听来,怎么听都觉着是带着泣音来着,把黛玉吓了一大跳,心道:难不成娘亲真的哭了?这回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敏原本真的只是跟着黛玉开开玩笑的。只是她一想起自家女儿渐渐长大,眼瞅着再没几年就要嫁人了,心下不免大恸起来,眼泪便止不住的就流出了两行,不一会儿就把手里的帕子给洇湿了。

“娘亲?”黛玉急忙转到贾敏身前,“娘亲,你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PS:这是二更,晚点儿上第三更。

175、薛家请柬

贾敏一下子将黛玉抱在怀里,一边摩挲着一边强忍着哭意说道:“你是娘亲千疼万宠养大的宝贝,呜呜……居然要便宜给那个臭小子,呜呜……娘亲真是不甘心啊,这要是那个臭小子以后欺负你了,可怎么办呢?……”

呃?!

黛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阵子雷动般的轰鸣,心里不禁哀嚎了一声,娘亲真是的,这种话也是能说出来了!黛玉自贾敏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云妙云初两个大丫鬟,一个肩膀一耸一耸的,只拿着帕子在那里给博古架上的宋朝花瓶掸灰,另一个则是捧着绣花绷子在窗根儿底下哆哆嗦嗦的穿针引线。

真是,羞死人了!!!

黛玉被贾敏这话闹得一张小脸通红,有心想着避开人去躲躲羞,又担心要是自己就这么放任自家娘亲哭下去的话,等着爹爹回来了,自己怕是要面对爹爹娘亲两个泪人儿了。

唉!黛玉又是一叹,抢忍住心底下满满快要溢出来的羞意,开始软言细语的宽慰起自家娘亲起来了。黛玉说了好大一通暖心贴心的话之后,才总算是把自家娘亲给哄回来。

呼——

黛玉见自家娘亲终于有了笑脸,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晴雯到底还是进了燕子坞,不过因为一等雪字辈和二等白字辈的全都满额了,且她们原就做得好好的,黛玉便也没想着将给降了等,好给晴雯挪位子之类的。所以,晴雯虽然进了燕子坞,却只是做了黛玉身边的一个三等小丫鬟。便是如此,晴雯也是欢喜的。

论理儿。晴雯因为是三等丫鬟,所以是进不了黛玉的屋子的,只能在院子里伺候。不过因着她针线做的特别的好,黛玉又素来喜欢她直率的性子,如此便叫她帮着雪鸳一起管着自己的针线。这样一来,晴雯在三等丫鬟里。便也是头一份儿的。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

一日,林翰归家,带着一堆淘换来的小玩意,兴匆匆的去给自家妹妹献宝。燕子坞的垂花拱门那里,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翩翩而行。

林翰忙唤道:“你怎么也不带着人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说着,林翰疾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请大爷安。”那女子见状,忙避让开来,福身行礼道。

林翰一怔。这才注意到女子一身丫鬟的装扮。那女子低垂着头,林翰自己因着认错人而有些尴尬,一时倒也没去在意她的长相,只是在那里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是在这院子里当差的?可知道大姑娘这会儿在不在里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林翰便忙走开了。黛玉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林翰只认得雪字辈的四个和宫里送来的秦桑绿枝,别的便是白字辈的四个。他也是认不全的。

林翰见到黛玉之后,把自己刚才认错人的事儿。当笑话一样说给黛玉知道。

黛玉偏着臻首看向林翰,在那里笑道:“哥哥见着的,怕是晴雯了。”

晴雯?

那个喜欢撕扇子的晴雯?!

林翰惊了一下,贾宝玉身边儿的晴雯怎么跑到林妹妹身边儿来了?

心里疑惑,只是林翰却不好开口去问这话。到底是自己妹妹身边的人,自己要是贸贸然开口问了。还不叫人以为自己不讲究的,看上了妹妹房里的人?

林翰借着喝茶,掩下了自己的心思。

倒是黛玉自己跟着林翰解释道:“晴雯原是外祖母身边儿的人,因着某些缘故才来了咱们家里。如今被我要了过来,帮着做些针线上的事情。”

林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想了想,林翰又道:“她既然是外祖母身边的人,想来也是不差的。不过既然到了咱们家,到底还是要学学咱家的规矩的。别到时候犯了错儿,你这儿看着外祖母的面子,是罚她啊?还是不罚呢?”

“这种事儿哪里还需要等着哥哥来说的,早有管事嬷嬷教导过她规矩什么的了。”黛玉说道,“要不然娘亲那里怎么会放心叫她进我这个燕子坞里来?”

林翰笑了笑,“我只白说一句,到底还是娘亲想的周全。”

兄妹俩放下晴雯之事,又说了些别的不提。

薛家的日子如今过得也算是热闹且繁忙的,一番纳彩问名纳吉之后,薛蟠薛呆子终于定亲了,定得还是皇商夏家的姑娘。

这个夏家可是薛王氏同薛宝钗两人,千挑万选方才选定的,在这娘儿俩个看来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一则,自然是因为这家子是老牌子皇商了,家里几代人都是给皇家供应桂花的。根据家下人打听回来的消息,夏家的家产还是很有些看头的,虽说比不得薛家豪富,却也是差不了太多的。再则,这夏家如今也算是闭门绝户了,家里只这一个女孩儿而已。薛王氏盘算着,这样子的人家,这女孩儿的嫁妆还不得陪上一半的家产?再等着日后这媳妇家的老子娘都去了,这整个夏家还不都是自己家的?

能给儿子定下这样好的一门亲事,薛王氏真是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对着哥哥的这门亲事,薛宝钗只是垂眸扬起淡淡一笑,只是所有的心思全被低垂的眼眸敛了去,再没人能知道的。

而作为这门亲事主角的薛蟠,对着自己的亲事却是完全的放任自流,由着自家老娘跟着妹妹俩个去瞎折腾。既然得不到心中所思所想的那一个人,那么娶的是谁便也都无所谓了。薛呆子生平难得感性了这么一回,只是随后,他便重新抖擞起精神领着往日的狗腿子们出门溜达去了。

薛王氏知道了之后,也只是叹了一句“孽障”,便也就随着薛蟠去了,自己只拉着女儿一起商量着送给夏家做彩礼的单子。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转眼请期也定下来,薛王氏又跟着女儿一起商量宴客的名单。王家是自己的娘家,是一定要请的;贾家以前好歹也是个国公府邸,请来的话,说出去自家也有面子,也是要请的;自家铺子里有生意往来的人家,更是不能缺的;还有各个铺子的掌柜什么,也都是要来看看的……至于薛家宗族的人,薛王氏直接就给往脑袋后头去了。

薛宝钗独坐在自己闺房里,手里拈着两张帖子,在那里犹豫。

那两张帖子都是请人来参加薛蟠婚宴的帖子,只是薛宝钗手里这两张却是她背着薛王氏另写的两张。一张是给林家大爷的,另一张则是给韵古斋的九爷的。

韵古斋那里,薛宝钗后来又去了许多趟。她每每都在那里枯坐半日,只是这许多次下来,却是再也没遇见过九爷去铺子里。薛宝钗叹息好事多磨之余,又很是恼恨韵古斋里的掌柜和伙计。她心里忿忿的想道: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定是都受了那个叫小三儿的伙计挑拨的,见着自己的时候,一个个的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这哪里是对着客人的样子?这要是搁在自家铺子里,定是要撵了去的。更叫薛宝钗恨得牙痒痒的是,没当她问些事情,只要是牵扯到九爷的,那些人却是绝口不言,或是用些别的话给岔开去。

薛宝钗又思忖了片刻,方才唤来莺儿,吩咐道:“你亲自坐车去一趟韵古斋,把这张帖子送去。若是你有那个造化,可以见着九爷,便亲自将帖子交到九爷的手上。请九爷到了那一日,务必赏脸过来一遭。若是不能遇着九爷,”薛宝钗说到这里,轻叹一声道:“若是你遇不着九爷,便好言好语的请掌柜的帮着转交吧。等下,你临走的时候,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以作打点之用。”

“至于这张帖子,”薛宝钗伸手抚了抚另外一张预备给林翰的帖子,犹豫了半晌儿方又摁下去了。“这张帖子暂时不用送出去,等过两日再说吧。”

“知道了,姑娘。”莺儿应道。

看着莺儿出去了,薛宝钗这才又拿起给林家的帖子,坐在绣凳上叹了又叹。

林家啊,官宦之家啊,是自己可以摆脱这商家女最好的选择了。只可惜,为什么偏偏是林黛玉的那个林家呢!!想起林黛玉,薛宝钗忍不住恼得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摆脱商家女的身份,如今俨然已经成了薛宝钗的一桩心事。若非如此,在知道了林翰的家世之后,她不会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念念不忘至今……

真真是可惜了呀……

莺儿那里自然是见不着叫这对主仆心心念念的九爷的。

因着今儿个又有一艘船要开去东瀛,所以掌柜万富和丁立都不在,全到码头那里去了。如今铺子里,只许二和小三儿俩个守着。

莺儿因着薛宝钗的吩咐,又想着给九爷家的下人留个温婉可人的好印象,着实是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好言好语的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奉上了千两纹银,这才勉强叫那个唤作许二的伙计点头,答应帮着将帖子转交给九爷。(未完待续。。)

176、薛家下帖林家疑

小三儿自打那个叫莺儿的小丫鬟踏进铺子里那一刻起,就一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好似被人欠了好几百钱的样子。就连莺儿找他说话,他也只当没听见,拿着抹布东抹抹西抹抹的,就是不拿正眼去瞧莺儿。

听到许二答应帮着莺儿转交帖子给九爷的时候,小三儿一双眼珠子险没从眼眶里瞪出来。只是念着莺儿还在,自家窝里斗起来,叫人瞧了笑话去。小三儿忍着气,直忍得心肝儿肺都搅在了一处,抽抽的疼。

等着莺儿扭着腰一步三摇的摇出铺子之后,小三儿立马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许二的鼻子,瞪着眼睛在那里跟老牛喘气似的直呼哧,“你、你、你、你……”一连道出了几个“你”字之后,小三儿方才顺过气来,龇着牙嚷嚷道:“好你个许二啊,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你就敢这么应下了?亏得老大说,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头最最精明的一个,没想到你眼皮子那么浅,不过一千两银子就叫你把主子爷给卖了啊……”

小三儿的话还没说完呢,许二已经握住小三儿的手,然后从自己鼻子那里拿了开来了。许二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那双凤眼斜斜睨了过来,半是无辜半是戏谑的说道:“你这性子,就是太急躁了。我哪句话把主子爷给卖了啊?”

“你答应那个莺儿,说是会把她家的帖子转交给九爷的!!”小三儿梗着脖子呲了回去。

许二笑了两声,道:“我哪句话是这么说的?”

小三儿张口想说话呢,却叫许二给截了去,只听他接着道:“我不过是说若是日后我能见着九爷的话,一定亲手把帖子交给九爷。”

小三儿不解这厮为啥能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的。只是想着刚刚这厮确实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便恨恨的点了点头,顺道儿又瞪了许二两眼。

“嘁!”许二一声嗤笑,叫小三儿直接变了脸,这厮居然还敢笑?!

“我明儿个大早上的就要启程往盛京去了,俄罗斯那边的货眼瞅着到了要交货的时候。这回可是一宗大买卖,主子爷那边可是叫人传话来说,这回一定不能出半点儿岔子的……”

许二那边说着话,小三儿却在这里转起了自己的心思。对哦,许二管着铺子里所有进货的事项呢,像是北面的俄罗斯,南面的缅甸、暹罗、南掌等,还有广州那里跟着一些漂洋过海来的洋人淘换些稀奇的物件儿,这些可都是许二的事儿。也正是因为这个。许二常年在外,倒是极少来铺子里的,今儿个却是凑了巧了。只是,这厮这会儿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呢?

“你少在这里显掰你有多重要了。你不就是帮着铺子里天南地北的收货吗?你道主子爷会看在这些事儿的份上,就能饶了你……”小三儿跳着脚在那里叫道。

许二俊眉一皱,叹道:“我原看你还有些机灵劲儿,不承想竟是个榆木脑袋。”

“我……你……”小三儿被气得满面通红。话都说不顺溜了。

“我明儿个都要走了,上哪儿见着主子爷去啊?”许二说道。“这一回出去没有个把月我可是回不来的。这回俄罗斯过来的东西不少,又都是精贵的物件儿,这一路上还不得挑好路慢慢的走啊……再说了,我前儿个得了信儿,说是盛京那里前一阵子来了一些眼生的洋人,瞧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从俄罗斯那地儿过来的。这事儿我也得查查。回来好跟主子爷说才行,这一来一去打听消息什么的可不又得十天半个月的?我琢磨着,等着我这趟差事回来,得是三个月之后的事儿了吧……”

哎?!小三儿呆呆的站在那里。

“再说了,我也答应人家小姑娘。要亲自将帖子交给主子爷的。所以,这帖子我还是随身带着亲自保管的好。放在铺子里,这要是万一给你弄丢了,可要怎么跟人家小姑娘交代呢?唉——”说这话,许二好不为难的叹了一口气,“谁叫我这人就是心软呢,最是见不得人姑娘家为难的了……”

小三儿听得面如菜色,他觉着自己快被许二这厮给恶心的要吐出来了,还是连着昨晚儿上吃的饭菜一起。

小三儿横了一眼在那里兀自滔滔不绝自说自话的许二,心里腹诽道:许二这厮真是太不要脸了,再没见过有人这么没脸没皮的夸自个儿的了。

“我算是知道了,你这哪里是精明啊,分明就是奸诈来着。”小三儿忍着胃里泛起的酸水儿,指着许二瓮声瓮气的说道,“不带这么跟人玩字眼儿的啊。”

小三儿想起以前跟着哥儿几个一起打赌斗牌的时候,只要有许二这厮在场,自己定是输的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如此想来,那时候许二就是这样子玩字眼儿挖坑,然后还指着那坑叫自己心甘情愿的跳下去的。

“你、你、你真是太奸诈了!呜呜……”小三儿想着输给许二的那些银钱,欲哭无泪的抱怨道。

许二笑眯眯的摸了摸小三儿的头,安慰道:“没事儿,你多吃几回亏,说不定也就跟着变聪明了呢……”

小三儿给许二这话噎得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拿着一双兔子眼死命的等着在那里笑得没心没肺的许二。

林家到底还是收到了薛家递过来的帖子。

那一日,黛玉正在主屋那里陪着贾敏一处说话。想着毓庆宫送来的帖子,贾敏便关心了一句。

“再过几日就是太子妃的芳辰了,贺礼什么的,玉儿可是预备下了?”

黛玉点了点头,说道:“女儿这里正要跟母亲讨个主意呢。”

说着,黛玉冲着雪雁示意了一下。雪雁忙上前,拿出黛玉事先预备好的礼单,呈给贾敏过目。

黛玉接着道:“这是女儿拟好的礼单,母亲帮着看看。”

黛玉又道:“女儿想着避讳些,吃食补药什么的还是不要送了。这里不过是选了两套千金阁里最时兴的头面首饰,还有几个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罢了。”

贾敏觉着黛玉的礼单还算是中规中矩,便点了点头,“玉儿想的对。那天去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的,又有太子妃的娘家人在,咱家这礼不好太出挑儿的,没的落进别人的眼里,倒是生出事儿来。”

“你自己做的那些小玩意,回头也找燕嬷嬷她们几位帮着掌掌眼,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贾敏又叮嘱了一句。这自然不是真的就说那些东西不好,不过是贾敏担心那些东西里头有什么能叫人动了手脚,最后栽赃嫁祸到黛玉的头上。

黛玉笑着应了。

这时候,云妙打外头进来,一脸古怪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张大红色的帖子。

“太太,刚刚有人上咱家递帖子来了。”云妙说着,将手里的帖子呈给了贾敏。

贾敏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谁家送来的帖子?”

云妙回道:“是薛家。”

云妙的话音刚落,贾敏这里也已经打开了帖子,一目十行的看了下了。贾敏冷笑了一声,又问:“这帖子是薛家哪位管事的送来的?”

这时候,云妙的脸色可是更加古怪了,“听门子上的人说,来送帖子的,并不是什么管事的,而是一个小丫鬟,好像是叫莺儿的。”

贾敏蹙起了眉,心里想着薛家怎么会叫一个小丫鬟出来给人送帖子。

黛玉扫了一眼那张大红帖子,罥烟眉忍不住也蹙了起来。原来那帖子说起来并不算是下给家里的,因为那帖子上请的人,既不是林如海,也不是贾敏,更不是黛玉。薛家下帖子请的,竟是林翰。

“那个莺儿,若是女儿没有记错的话,是薛家大姑娘身边儿伺候的人。”黛玉缓缓说道,“只是这帖子,到底是薛家下给哥哥的?还是薛家大姑娘……”

“薛家大姑娘身边儿的人?”贾敏脸顿时就黑了,心里阴暗暗的想道:这到底是薛家大姑娘的意思呢?还是薛蟠那个小王八蛋在捣鬼呢?先头薛蟠对着林翰的所作所为,贾敏事后可是都听说了。薛家那个小王八蛋竟然敢对着自己的儿子生出那等龌龊,贾敏真是生吃了薛蟠的心都有。

贾敏压根儿没想到,这回其实是薛宝钗看上了林翰,在打林翰的主意呢。

倒是黛玉心里头在嘀咕着,薛家大姑娘这回又是想闹哪样儿呢?薛蟠跟林翰之间的事儿,林如海和贾敏怕脏了自家女儿的耳朵,便没告诉给黛玉知道。林翰那里更是一想起薛蟠那衰人就腻味,更是不会在对着自家妹子的时候,把个外男的事情成天挂在嘴上说的道理。

如此一来,黛玉便直接就疑上了正主儿薛宝钗,“难道说,在咱们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薛家那位大姑娘遇到过哥哥?”

问完这句,黛玉不禁抿了抿嘴角,咽下了后头的话。这事儿要是真的,传扬了出去,倒是会带累了哥哥的名声。(未完待续。。)

177、玻璃炕屏

“不会的吧……”贾敏被黛玉的话弄得心里一跳,“薛家那位大姑娘不是素来就爱端着架子,张口‘规矩’,闭口‘体统’的。便是真的无意间跟你哥哥撞见了,这事儿瞒还瞒不过来,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恨不得闹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的样子……”

“若不是薛家大姑娘,谁能使唤的了那个莺儿来咱们家给哥哥送帖子?”黛玉反问道,她自己其实也是将信将疑的,就像自家娘亲说的,即便这两人真的遇见了,依着哥哥的性子,也不会上赶着通报姓名的。薛家大姑娘这是打哪儿知道哥哥的名讳的?好歹也是个外男呢。黛玉又想到薛家大姑娘似乎也有个哥哥,莫不是这兄妹之间说话时提到了一言半语?……再者说了,这事儿要不是薛宝钗的意思,薛家平白无故的做什么给自家下帖子?这逢年过节的,也从没见过两家有什么来往啊?

贾敏瞪着眼睛,倒是一时无话,她总不好把中秋节那天薛蟠闹出来的龌龊事说给黛玉知道啊,没的污了自家女儿的耳朵……

“行了,这事儿啊,咱们也别管是不是薛家大姑娘闹出来的了。你哥哥如今正在书院里念书呢,来年就要下场一试了。这会子哪里来的时间跟着这些不相干的人作耗呢?”贾敏一锤子定音的说道,又去吩咐云妙,道:“你找个婆子去门子那儿把这事儿给回了。”

云妙领命出去了。

贾敏这边将薛家的帖子拿了过来,又看了两眼,冷笑道:“这薛家做事也太不讲究了,亏得她们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四大家族’之类的要命话。”

“从没听说过有哪户人家,打发一个小丫鬟给人家下帖子的。”贾敏将手里的帖子往桌子上一掷,冷笑道:“这要是姑娘家之间聚会的帖子倒也罢了。偏偏是叫一个小丫鬟送帖子给你哥哥?也不怕人说她家的大姑娘跟人私相授受……”

说到这里,贾敏突然话音一顿,忙唤来云初,道:“你赶紧去追上云妙,等会儿叫婆子出去回话的时候,一个字也别提到大爷!快去!”

云初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黛玉心思一转。为着自己心中所想的可能一惊,不免压低了声音,问贾敏道:“薛家大姑娘不会真盘算着这个心思吧……”

贾敏冷冷一哼,黑着一张脸,没好声气的说道:“谁知道那一家子是怎么想的呢?总要防着一些的好。”

这个薛家真是太奇怪了!撇开两家的仇怨不谈,这薛家的一个哥儿一个姐儿的,全盯着自己的儿子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贾敏心里一个劲儿的泛着膈应,虽说如今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可是自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林翰又是家里的嫡子长子,岂会去找个商家女做媳妇?这个薛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呢,尽在那里痴心妄想做白日梦呢!

“好了好了,这事儿娘亲回头打发人去问问你哥哥,看他自己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吧。”贾敏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儿个原本心情好好的。如今全被这个做事不讲究的薛家给闹得心里直发堵。

黛玉心里虽然犯疑,但是自家娘亲都发话了。她便也没继续纠缠这件事儿。

母女俩倒是又转回去讨论起给太子妃的寿礼了。

莺儿回来后,把林家那边的回复一说,薛宝钗不免黯然一叹。

“都是奴婢没用……”莺儿低着头,懦懦的说道。

薛宝钗蹙着秀眉,叹道:“罢了,不过是咱们勉力一试。林家那里。原就希望不大的。”

“姑娘说的是。”莺儿连忙附和道。

其实叫莺儿自己说,还是韵古斋的九爷好。这能在琉璃厂那里置办铺子的,家底子总是不薄的。九爷又是那样子的好样貌,莺儿真是觉得这一位才是自家姑娘的良配呢。

莺儿倒不是瞧不上林翰,毕竟林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呢。九爷说到底还是商家。家里便是有金山银山堆着,论到地位也是比不得林家的。只是莺儿心里清楚,林家是官宦人家,又是正经的旗人,林翰是家里的嫡长子,说亲必是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再说了,听说林家有条祖训,说是“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自家姑娘若是真的进了林家,自己可要怎么处?难道要一边祈祷自家姑娘一直没有所出,一边自己还要苦熬到林家大爷而立之年。真到那会儿,自己也是老姑娘了,哪里还能入了林家大爷的眼里?

“对了,九爷那里你可是确定准了的?”薛宝钗也只是略略失望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又问起莺儿。

自从给九爷的那张帖子送出去之后,这个问题,薛宝钗每天都要问上几遍,看到莺儿每次都是点头说是之后,她方才能稍稍舒展蛾眉。

莺儿也不嫌烦的,她上前扶着薛宝钗坐下,然后把以前说的那些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姑娘放心。韵古斋里有个叫许二的小哥儿瞧着是个心善的,他允了奴婢定会亲手把咱家的帖子交到九爷手上的。”

果然,薛宝钗原本蹙着的眉头,在听了这话之后,便舒展开了几分。她轻笑了一下,柔声道:“我这些日子总是放不下心来,只觉着不真实。”

想起九爷,薛宝钗禁不住双眼盈波,面带桃花,心里想着:自家如今虽然不显,到底家底子还是相当丰厚的。纵是自己的哥哥糟践了不少的银子,百万两的家产还是有的。再有夏家那一头,等着嫂子嫁进门来,再待夏家两老故去之后,夏家的铺子、夏家的房产、夏家的家财……等等,这些将来也是要并进来的。这样算下来,自家真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行了,你这才刚回来,先歇着吧。我自己去妈妈那里看看,听说妈妈要把库里的那架玻璃炕屏放到新房里去。”薛宝钗含笑拉过莺儿的手,轻拍了两下,说道:“那个东西最是娇贵不过的了,哥哥是个鲁莽的,嫂嫂家里有限,怕是根本就不曾见过这样子的好东西。这两人平日玩笑间,若是有谁一个不在意,磕了碰了一星半点儿的,到时候好看呢?咱们这些日子再在琉璃厂里也逛了几遭,何曾见过有那样通透的玻璃物件儿拿出来卖的。”

末了,薛宝钗又叹道:“也不知道妈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是但有什么好东西,妈妈都要留给哥哥!也不怕被人给糟蹋了!薛宝钗心里忿忿道:依着哥哥的那个坏脾气,这玻璃炕屏保不准没两日便要给砸了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岂不可惜?

家里有架玻璃炕屏,莺儿也是知道的。据说那是薛王氏当年从王家带过来的嫁妆,薛宝钗一直很喜爱。只不过,薛宝钗自持藏愚守拙,所以并没真的开口跟薛王氏把那架玻璃炕屏讨过来,放在自己屋子里摆着。不过是她偶尔进库房的时候,趁机看两眼,私下里把玩两下便也罢了。莺儿还知道,薛宝钗有意跟薛王氏讨了那架玻璃炕屏给自己做嫁妆的。这会子听说薛王氏要把那架玻璃炕屏给了薛蟠,薛宝钗又哪里能不急的?

“姑娘说的在理,那样子的玻璃炕屏哪里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消受的?”莺儿说道,“还是奴婢陪着姑娘过去看看吧。奴婢这趟出门,一路都是坐在车里,能累个什么呢?姑娘心善,怕奴婢累着,所以才叫奴婢歇着。只是姑娘一个人,身边也没个人伺候,奴婢又哪里能安心的?”

薛宝钗笑道:“我是说不过你的,便依了你就是。”

“姑娘笑话奴婢呢。姑娘哪里是说不过奴婢,不过是因为姑娘性子宽厚又随和,所以才不跟奴婢计较罢了。不像有些人家的姑娘刁蛮又尖酸,话里话外的,最是刻薄小性儿不容人的了。”莺儿忙不迭儿的说道。

薛宝钗随即笑了出来,心情极好的扶着莺儿的手往上房找薛王氏去了。

那架玻璃炕屏最后也没能进了薛蟠的新房。薛宝钗心里觉着这样子金贵的好东西给了薛蟠,那绝对是糟践了的。不过,她不会真的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薛宝钗只是拿着“库房里收着的家什太多,那架玻璃炕屏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之类的言辞做幌子。

“妈妈也是知道的,那架玻璃炕屏最是娇气了。婆子们粗手粗脚的,这万一要是碰着了一点儿皮,岂不是糟糕?”薛宝钗温声说道,“咱们库房里收着了多少好东西?妈妈何必单单要挑那架玻璃炕屏呢?我倒是记着有一家百子图的缂丝炕屏不错,又应景儿,不如先拿那个摆到哥哥房里就是了。至于那架玻璃炕屏,日后待有时间,慢慢将库房收拾出来,再拿到哥哥房里就是了……”

薛王氏犹豫了半晌儿,方才不甚情愿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178、关心则乱

薛王氏在那里叹道:“我的儿,你是不知道。那架玻璃炕屏原是我进门时,从王家带进来的嫁妆,本想着给哥哥娶媳妇的时候拿出来略摆一摆,咱家面子也好看不是。那东西是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原本一共有四个。我跟你舅舅、姨妈每人得了一件,剩下那一件,我琢磨着许是在凤姐儿手上也不一定……”

薛宝钗听到薛王氏说,那架玻璃炕屏原就打算拿给哥哥用的,眼神不免闪烁了一下,不过她没吭声,脸上依旧端着宽厚温和的笑容,听薛王氏在那里继续道:“不过你说的也对,玻璃炕屏那样娇气的东西,也确实是要仔细着些。若是因为心急,碰着磕着了,反而不美。如此倒是依了我儿,先取了那件百子图的缂丝炕屏出来摆着,等日后得了空儿,再慢慢把那架玻璃炕屏给收拾出来,换上去摆着也就是了。”

薛宝钗自是笑着应下了,又劝慰了薛王氏一番,然后便跟着薛王氏一道说起了夏家的嫁妆不提。

到了薛蟠娶亲的正日子,薛家门前宾客如云,热闹至极。

薛王氏到底是个寡妇,出去待客,一来于礼不和;二来,她到底是王家出来的,自持身份,也不愿去见那些商铺掌柜之类的。所以薛家外院那头,是大管家在招待宾客。

薛宝钗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是不好在前头待客的,便只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她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蜜合色棉袄和一袭葱黄色的绫棉裙,坐在炕上拿着绣绷执着针线,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愣愣的出着神。

银红色的门帘子被挑起,却是莺儿打外头跑了进来。还不待她福身行礼呢,薛宝钗却是难掩急色的问道:“人可是来了?”

莺儿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说道:“门子那里说,没有持着九爷帖子的人来……”

这已经是莺儿第五回去门子那里问话了,结果外院里头已经宴过一半了,门子那里却还是没有九爷登门的消息传过来。莺儿一想到自己拿着家里一千两的银子却打了水漂,又想着这么些日子以来。自家姑娘每每问起九爷会不会来的时候,自己总是信誓旦旦的跟着自家姑娘拍着胸脯保证九爷今儿个必到云云……莺儿心里真是一阵一阵的心惊胆寒,着实有些害怕了起来。

薛宝钗看向莺儿的眼神渐渐冰冷了起来,这个死丫头连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

莺儿因着九爷一直没有过来,所以心里惴惴不安。她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脸,便没有发现自家这位自诩宽厚大方的宝姑娘眼里的厉色。莺儿不甚确定的在那里小声说道:“许是家里或是铺子里有事儿耽搁了也不一定呢?那个许二可是收了咱们一千两的银子,拍着胸脯担保说他一定会亲手把咱家的帖子交到九爷手里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薛宝钗忍着怒气,咬牙说道。这么些年来。她一直维持着端庄宽厚,安分随时的样子,只是这会儿却隐隐有些维持不下去了。若不是,薛宝钗心里恨道,若不是这个死丫头还有用到的时候,自己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深吸了一口气,薛宝钗又缓缓的吐了出来,片刻之后。方又说道:“也许正如你说的,九爷是有事儿给耽搁了。如今咱们除了等。也没别的法子了。”又道:“你等下再去门子那儿问问罢。”

莺儿不敢有违,忙点头应是。

其实,叫薛宝钗这对主仆心心念念的九爷,这会儿正在燕子坞里陪着黛玉说话呢。

薛家的那张帖子正如许二说的那样,还真就被那厮给随身带到盛京去了。不过薛家过来送帖子这事儿,还是叫九阿哥知道了。这事儿也不是别人说给九阿哥知道的。而是许二自己说的。

许二这人,其实本不叫许二。他也并不是韵古斋里一个普通的伙计。许二原名许伯卿,他原是在南怀仁身边伺候的小童,所以懂些洋文。南怀仁制出的那些精巧仪器,他也是懂得的。最难得的是。他还知道南怀仁的火炮铸造之法。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偷偷学来的,却没有叫别人知道,所以一直以来也就没人注意到他。二十七年那会儿,南怀仁因着旧年堕马受的伤复发,不治而亡。许伯卿没了南怀仁的庇护,他的模样又清秀,着实叫一些人对他打起了不好的主意。就在许伯卿孤苦无依,前有狼后有虎之时,九阿哥却叫何顺儿出面收留了他回府。

及至后来,许二会成为韵古斋的伙计,却不过是想图个身份上的遮掩。他舍了原来的名字,只跟着铺子里的伙计们一起,以年纪排辈儿,如此便成了许二。整个韵古斋里,也只有万富一个人知道,这个许二真要算起来,该是九爷的心腹之类的。所以,素日里万富人前人后的,也不大会去干啥落许二面子的事情来。

许二临去盛京之前,自是要跟九阿哥碰面的,俩人一起也好计划计划此行要做的事情。待到正事儿说完了,许二当玩笑似的,把薛家来送帖子的事情跟九阿哥说了。

“九爷,您以后出门还是遮着些您这张脸吧,也太招人了您。”许二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照这么着下去,这四九城里的姑娘们怕是都要为着您茶不思饭不想,衣带渐宽终不悔了。这叫咱们这些身边儿空空还没着落的,可怎么活呢?”

这厮越说越贫,接着调侃道:“瞧您不仅迷了人家小姐,还顺道儿惑了小姐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您这一人就都给包圆儿了,好歹也给奴才们留着些啊……”

桃花眼凉凉的睨了过来,九阿哥端起茶盏,笑斥了一句:“事儿说完了赶紧走人呢,没的竟在这里贫嘴的。”

“瞧您这话儿说的,奴才这不是担心,自个儿出趟门时间太久了,会怀念您吗?所以才想着多跟您说说话来着……”许二继续没心没肺的笑道。

九阿哥被这厮给气乐了,“赶紧滚走做你的事儿去,没的叫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九阿哥到燕子坞跟着黛玉说话,自然不会去说薛家咋的咋的,没的叫黛玉心里添堵。两人说的,不过是明日里太子妃芳辰的事情。

“……爷叫人给你送来的衣裳,你可看了?记着明日就穿那套衣裳。”九阿哥隐隐嘱咐道,“再配上那套南珠首饰,最是得宜不过的了。”

黛玉笑道:“真是再没见过你这样儿的了。女儿家如何穿衣打扮,你也知道的?我却是不知道了,难道上书房里还教这个?”

九阿哥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明儿个这事儿顶重要的吗?不过,爷的玉儿穿什么都好看的……”

黛玉眼波一横,娇声娇气的轻哼了一声出来。

“不过,明儿个这事儿,你可得听爷的。”九阿哥说道,“爷的那几个嫂子明儿个可都要去的,五嫂是自己人,慧绣那丫头原是爷的表妹,不过后来被皇阿玛指给了八哥,如今见着面了,你得管她叫八嫂了。八哥虽是跟在老四后头的,不过慧绣那丫头到底没有跟我生分,总归不会叫你难过就是了。至于老十家的还有十二十三十四他们几个家里的,你只管放心就是,她们都不会为难你的。你只注意大嫂、三嫂和四嫂就好。”

“明儿个,你身边儿千万别离了人。我跟太子二哥和太子妃嫂嫂说过了,太子妃嫂嫂那里也会帮着爷留意些你的。不过明儿个到底她是正主儿呢,爷只担心她会照顾不过来你……”

“秦桑绿枝两个,还有你身边儿的那个雪雁,你也都带着。毓庆宫那里,也会再拨两个小太监跟着你。”

“四位教养嬷嬷,你可想好带着谁了?”九阿哥又问。

黛玉回道:“徐嬷嬷借给了二表姐,如今不在咱们府上。所以,我带着燕嬷嬷和金嬷嬷一块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燕嬷嬷懂药理,毓庆宫虽是太子二哥的地方,到底架不住有心之人的特意为之。那些个吃食什么的,都叫燕嬷嬷给你掌掌眼为好。金嬷嬷曾是太后宫里伺候的,我那几位嫂子怕是都见过。有这么个人在你身边儿帮着镇镇场子,也好叫她们省省那些个花花心思。”

黛玉抿着小嘴儿,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明儿个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赴的还是鸿门宴呢。”

九阿哥叹道:“也差不多吧……”

瞧着九阿哥俊美微蹙,黛玉心里不免也跟着有些发紧,那双含情的水眸里漾起的点点温柔涟漪能叫人溺毙在其中而无法自拔,“你,且放心就是。我身边儿有那么多的人看着呢。再者,我就那么笨了,真就能被人给算计了去不成?”

“我,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九阿哥笑道,一双桃花眼眸里,只除了对面静坐在那里噙着清浅笑容的玉人儿,便再也没有了旁的人或物。(未完待续。。)

179、各有心思

到了太子妃芳辰的那一日,黛玉依着前头九阿哥的安排,自己领着雪雁、秦桑绿枝和燕金两位嬷嬷一道,坐着自家的马车去了毓庆宫。

“玉格格,您可算是来了,我家主子今儿个可是从早上就一直念叨着您了。”太子妃把自己身边的心腹大宫女红衣给派了出来,一直在那里候着黛玉。“后头已经到了一些客人了,我家主子说了等着您来了,要亲自带着您去认认呢。”

“今儿个来的客人不少,我家主子担心自己一时半会儿的会照顾不到您。所以,叫小德子跟着您,听您的使唤。”红衣指着自己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对着黛玉说道,“我家主子说了,玉格格您今儿个也别拘束着自己了,今儿个到场的这些客人,日后玉格格怕是也要常相处的。”

黛玉顺着红衣的指点看了过去,那个小太监连忙乖觉的上前打千儿问安。

“劳你家主子费心了。”黛玉跟着红衣笑道。

红衣忙摆了摆手,笑道:“我家主子只觉着如此安排还不尽够呢。”

黛玉笑了笑。

红衣是太子妃石佳氏的心腹,自然也是知道眼前儿这位贵女不仅仅是太子妃的义妹这么简单,听说她还是万岁爷钦定的未来九福晋。

九阿哥跟着太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交情,毓庆宫里但凡长眼睛的都瞧得是真真的。那位爷打小就跟着太子爷,由太子爷教导着长大,出入这毓庆宫就跟回他自个儿家一样的,毓庆宫里甚至还有单为这位爷预备着的休憩屋子。那位爷在太子爷跟前儿,那叫一个没拘束,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骂。如今这满大清,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跟那位爷一样,敢对着太子爷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了。

太子爷也是个叫人看不懂的。皇阿哥里头,多少人对着太子爷都是恭恭敬敬温温顺顺的,偏偏太子爷一心只拿那位九爷当自己嫡亲的兄弟看待,毓庆宫里的好东西。只要是那位爷看上说要的,太子爷那里绝对是再没二话的。

在毓庆宫里当差的人都觉得,依着自家太子爷跟着九阿哥之间的兄弟情分,那位爷日后定是少不了一个亲王爵位的。

红衣作为太子妃的心腹大宫女,眼力劲儿那是绝对不缺的。自家太子爷对着九阿哥那叫一个宠信,只要九阿哥有所求,太子爷再没有不答应的了。就像这一回,玉格格在毓庆宫里这所有的安排,可都是依着九阿哥的要求给张罗的。不管九阿哥的要求有多么的刁钻。太子爷都一一应了,不带半点儿含糊的。红衣可是知道的,今儿个跟着这位玉格格身边儿的可不只是小德子一个人,小德子不过是放在明面儿给人看的。暗地里,九阿哥还闹着太子爷,给这位玉格格安排了好几个护卫。在这位玉格格踏进毓庆宫那一刻起,那些人便一直隐在暗处跟着,据说要一直守着这位玉格格直到人回到林府为止。

九阿哥这样子如临大敌似的安排。红衣觉着好笑之余,却也深深的明白这位玉格格必是极得那位爷的看重。被那位爷放进了心坎儿里去爱护着的。

因着林家如今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大福晋、三福晋和四福晋对着这位玉格格可是起了心思的。这些事儿,红衣从太子妃那里自然是听说了的。九阿哥会闹着这样那样的费心张罗玉格格的事儿,也是为着那几位福晋,就怕她们今儿个使些手段,算计了玉格格去。红衣知道这事儿要是依着自家主子的心思。也是要跟那位爷一样的。这位玉格格跟着九爷,便等于是叫林家站在了毓庆宫这一边儿。自家主子如何能叫旁人设计破坏了去?今儿个后院儿那里可是安排了不少的人,就是为了盯着这几位福晋和她们带来的人。

不过,九阿哥的担心和自家主子的忧心,红衣看在眼里。心里却很有几分怀疑。这里好歹是毓庆宫呢,谁敢那么大胆子的,在毓庆宫里使那些鬼蜮伎俩?只是,红衣再一想,若真的在毓庆宫里成功算计到了玉格格,那真是一箭双雕了。既得了玉格格和林家的支持,又破坏了太子爷跟九阿哥之间的关系……这后果,红衣可是不敢想下去的。

花厅那里,太子妃自是坐在上首的位置,底下几位妯娌,或坐或立的,自在一处说话。几位宗室老王爷家的福晋格格,还有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都还没有到,三福晋董鄂氏旁边坐着的是七福晋纳喇氏,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五福晋他他拉氏和十二福晋富察氏陪着太子妃一处说笑,八福晋郭络罗氏拉着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一起看花,十三福晋兆佳氏跟着十四福晋完颜氏两人挨在一处小声嘀咕着说话。

黛玉被红衣引着进到花厅里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刷的都转了过来,定格在黛玉的身上。

太子妃石佳氏笑道:“可算是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站了起来,亲自迎了上去。

四福晋见状,眼神急不可见的闪烁了一下。她低垂下头,拿着帕子在唇角那里掩了掩。

八福晋眼角扫过了四福晋一眼,心里只冷冷一笑,便又将注意力转到黛玉身上去了。这就是表哥心心念念的小玉儿?自己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其他几位福晋也是各有心思,只不过这无论是不是亲近九阿哥一系的,这头一个心思总是免不了容貌上的对比较量。

黛玉见太子妃迎了过来,忙蹲身行了一礼。只是这礼还没有行完呢,就叫太子妃给扶起来了。

太子妃拉着黛玉的手,笑道:“自家姐妹,哪里来的那些虚客套。我这儿一大早的就盼着你过来了。”又问黛玉一路走来累不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云云。

黛玉噙着浅笑,一一回了。

“来,我介绍几个人与你认识。”说着,太子妃牵着黛玉一道,走向那些福晋们。

“这位是三福晋,咱们这些人里最是有学问的一个;这位是四福晋,规矩什么的,再没人能比得过她了。”太子妃指着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说给黛玉认识,黛玉一一蹲身行礼,只是适才便是太子妃也不收她的全礼,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纵是有心打压一下这位林家贵女,也是不敢的了。所以,两人忙客客气气的叫黛玉免礼。

太子妃见三四两位福晋如此,不免唇角一勾,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引着黛玉走到他他拉氏那里,笑道:“这是五福晋,她呀性子最是温和不过的了。还有那边,坐在三福晋身边儿的是七福晋,她素来爱静,最是不喜吵杂热闹了。”

“窗子那里站着的,左边那位是八福晋,右边的是十福晋。”说着,太子妃又指着郭络罗氏在那里笑道,“我原说你是咱们这些人里颜色最好的一个,如今可是被人给比下去了吧。”

说着,太子妃又凑近黛玉轻声说道:“她是宜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儿,老九的表妹。性子最是泼辣不过的,不过她人不坏,虽有些刁蛮,却也不是个不知数儿的。”

“十福晋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她出身草原,性子率真耿直,没啥心眼城府,最是好打交道的。”

之后,太子妃又指着十二十三十四的福晋一一介绍给黛玉认识。

五福晋、八福晋和十福晋三个是知道黛玉的,

十二十三十四三个的福晋年纪还小,再者她们知道自家爷们跟着九阿哥走得近,来了毓庆宫之后,便凡事都看着五福晋和十福晋,然后自己照着做。

这时候,前头来人传话说裕亲王福晋来了。

“您先去前头迎一迎吧,这里有我看着玉儿呢。”五福晋对着太子妃说道。

太子妃想了想,对着五福晋说道:“那我可就把人交给你了。你可千万帮我看好了啊,不然有了什么岔子,九弟那里还不得掀了这毓庆宫……”

最后那句话,太子妃说的声音很小,只五福晋和黛玉两个听见了。

五福晋强忍着笑意,催太子妃赶紧往前头去迎裕亲王福晋,再回头时,却见黛玉的一张小脸儿上犹如三月桃花一样。

五福晋笑了笑,拉过黛玉的手,找一处坐下,在那里哄着她说话。

十福晋、十二福晋还有十三十四的福晋也都围了过来,坐在一旁听着,不时再跟着一起说两句。

八福晋站在五福晋的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黛玉。她对着黛玉的心思有点儿复杂,她知道这是自己姨妈和表哥叮嘱自己要好好帮着看护的人,是表哥的心上人,论理儿也算是自己人的。只是她又想到自家八爷说的那事儿,心里不免有带上了几分酸酸涩涩的妒意……不过这事儿真要说起来,还是乌拉那拉氏那个贤惠人给自己惹出来的呢!想到这里,八福晋忍不住又冷冷的睇了一眼自己身旁跟着三福晋一道喝茶说话的四福晋。(未完待续。。)

180、三福晋的怨念

郭络罗氏睇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眼神冰冷且不屑,她嗤笑一声,心里腹诽道:老四那人素来爱端着规矩体统说事儿,自认为最是规矩不过的了。这回倒是好了,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吧,管事管到兄弟的房里人来了!居然嫌着自己没有所出,更嫌自己拦着八爷,不叫八爷纳妾?又说要给八爷说门好亲事云云,这可真是懂规矩的四爷了!他也不想想他自己的那个后院儿,这嫡子庶子的,不知道死了多少?真以为无事太平、妻妾和乐吗?哼,这话说出来,也只他自己信罢了。

还有那位好四嫂,精明能干会掌家,又装的一副贤惠大度能容人的样子,哼!真要是如此,四阿哥后院儿里每年能死那么多的孩子?便是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都没有保住呢。虽然后来又有了一个弘晖,但是那孩子如今瞧着一副病弱弱,风吹吹就到的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呢!

乌拉那拉氏稀罕那个贤惠名声儿,又见自家八爷跟着她家的四爷走得近,便非要拉着自己跟着一起。什么“贤惠”,什么“大度”,自己一丁点儿也不稀罕这些劳什子名声!没的为了些个虚名,反叫自己堵心闹心又糟心的呢!自己纵是死了,也不会松口同意给八爷纳妾的!!这种事儿,门都没有!!!

郭络罗氏垂下眼帘,平复了半天儿才算是缓了缓心里头的怒意,再看向黛玉的时候,眼神里或明或暗缠绕着点点敌意,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开心、有失落、有喜欢、有郁闷、有好奇、有厌恶……总而言之。就像是这人跟着自己似友非友,似敌非敌一样,叫郭络罗氏心头忽喜忽悲,忽冷忽热,只是不定。

七福晋跟着七阿哥是一样的,在任何场合下都是低调小心的充当着背景。这个时候也是。七福晋只静静的坐在一旁做她的锯了嘴儿的葫芦,既不去掺合在黛玉周围的福晋堆里,也不跟着三福晋四福晋一处说话,虽然她坐的位置离这两位挺近的。不过若是有人问到她的话,也会开口说上几个字。

三福晋董鄂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这两位难得的坐到了一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无关痛痒的空话。说起来,这两人对着黛玉本是有些大同小异的心思,可是如今见着了真人,却又不约而同的生出了诸如“决不能叫自家爷们见着这人”或是“决不能叫这人进了自家后院儿”等等的心思。

“没想到林大人家的格格小小年纪。竟已是出落的如此国色天香,啧啧……”董鄂氏言不由衷的说道,素来温和的眼神中浮起一层薄薄的妒忌和戒备。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温温柔柔的说道:“听说林夫人未出阁的时候,曾是京里有名的才女美人儿,林家格格怕是得了林太太的几分真传吧。”

董鄂氏斜睨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凉凉的说道:“哟,四弟妹听说过林太太?”

乌拉那拉氏放下手里薄胎粉釉青花瓷的茶盏。拿着帕子轻轻拭了一下唇角,这才回了一句“听说过几句”。

董鄂氏微带嘲讽的一笑,眼神转向被五福晋十福晋等人围在中间的黛玉,漫不经心的说道:“依着林家格格的样貌,林太太的容姿必是风华绝代倾城倾国的。这样子的品貌,纵是进宫为妃也是使得的。”

“听说林太太家里是包衣出身。林太太的母亲原是皇阿玛的乳母。后来林太太的一个兄长凭着军功抬了旗,皇阿玛又念着自己乳母的情面,所以特意把林太太指给了林大人。”乌拉那拉氏的声音依旧和煦的如春风拂面似的,叫人听着只道她是在有事说事儿。

董鄂氏心里一阵子的冷笑,她们这些能当得皇子福晋的。都是大家子出来的嫡女贵女,在家里也是被依着大妇嫡妻的标准来教养的,规矩什么都是差不多的,心计城府也都是不落人后的。当然啦,这不能算老十家的媳妇,那孩子打草原上来,死心眼儿不说,心机城府半点儿全无的,每每说话却能噎得叫人半死不活的。董鄂氏领教过几回,颇有些怵了这位弟妹。话再转回来说,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个女人,都是见不得自家爷们左搂右抱,藏娇纳妾的。不过是怕自己担上一个“不贤惠”的名头,所以才勉为其难看着自己家里花红柳绿,莺声燕语的。这一点,老八媳妇却是个有胆色的。她可是挑明了说,不准老八纳小的。虽说她因此得了个“妒妇”的名头,不过瞧老八后院儿里的清净,这没人在自己眼前儿晃荡给自己添堵,到底老八媳妇心里舒畅了不是。再说了,所谓的“妒妇”,不过是爷们儿们传出来的,尤其是有老四家的这么贤惠的人儿做对比。她们这些妯娌虽然口头上顺应着自家爷们的意思说话,心里头却是百般千般的赞成老八家媳妇的做法。

老四家的惯是会做样子的,帮着老四求了多少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进府,叫其他爷们眼红心热之余,不免对着自己的福晋时就会抱怨上几句,惹得这些福晋一个个心里咬牙切齿的,面子上却还要说什么“四弟妹最是贤惠”云云,没的叫自己糟心的……

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五福晋和黛玉离着那两人不远,都是听见了的。

黛玉恍若未闻,只是回头跟着自己身后的金嬷嬷问了一下时辰。

五福晋顺着黛玉看向金嬷嬷,顿时笑了。

“这位不是以前在皇玛嬷身边儿伺候的金姑姑吗?先头进宫没见着您,问了皇玛嬷才知道,原来您是出宫了。我还疑惑呢,只道您在皇玛嬷身边做的好好的,怎么想着出宫去了呢。没想到您是去了林家,给玉儿做教养嬷嬷去了。”

五福晋在想什么,金嬷嬷心里明镜儿似的。金嬷嬷对五福晋蹲身行了个礼,笑道:“难为福晋您还一直想着奴婢了。”又问太后娘娘身子好不好、吃饭好不好、睡觉好不好等等。

五福晋自然是都说好的,又道:“如今玉儿一家子在京里了,您得了空也跟着玉儿进宫去瞧瞧皇玛嬷她老人家。皇玛嬷可是到现在还时不时要念叨您两句呢……”

五福晋和金嬷嬷的对话,叫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心里一窒。

乌拉那拉氏到底端得住,面色都没变,只是又拿起青花瓷盏轻啜了一口香茶。

董鄂氏却是面色一白,额上隐约可见点点晶莹的细汗珠子。她咬了咬牙,心里不免惴惴不安起来。她一直只注意着黛玉,倒是没有留心跟在黛玉身后的丫鬟嬷嬷。没想到那个瞧着有些面善的嬷嬷,竟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听着老五家的话头,这人竟然还是太后跟前儿有些脸面的……

五福晋跟着金嬷嬷说话的这会儿,十福晋挨到黛玉身边儿坐下,小声问道:“我听十爷说,你会做好吃的蜜饯果子。可是真的?”

黛玉笑了笑,“不过是从杂书上看来的方子,自己试着做了几回。好不好吃的,只看个人的口味罢了。”

见着十福晋顿时变得亮晶晶的杏眼,黛玉又道:“十福晋若是喜欢,回头我使人给十福晋送两坛子尝尝?不过我只会腌杨梅,别的却是不会的。”

十福晋笑眯眯的直点头,之后又跟想到什么事儿似的,对着黛玉说道:“你别管我叫十福晋了,听得生分呢。我在家的时候,阿爸阿妈都叫我图雅,你也这么叫我九成了。”又小声反问道:“我能叫你玉儿吗?”

黛玉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道:“你叫我玉儿自是好的,只是我叫你名字,听着怪不恭敬的。”

十福晋歪着脑袋想了想,凑近黛玉小声笑道:“那咱们私下里这么叫就是了。”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太子妃和裕亲王福晋由她们身边儿伺候的人簇拥着过来了。

裕亲王福晋一进花厅,屋子里的众位福晋们便都起身,跟着裕亲王福晋行礼问安。黛玉自然也是跟着这些福晋们一道蹲身行礼的。

裕亲王福晋笑着叫大家别这么虚客套,又拉过她身后的一个女孩子,叫她给几位福晋们行礼。

到了黛玉跟前儿,裕亲王福晋笑道:“听说玉儿今儿个会过来,我原还不相信呢。”说着,她又对太子妃道:“到底是你义妹呢。我听说好些人家给林家下帖子,都只是林太太自个儿过去的。”

太子妃笑着拉过黛玉到自己身边儿,说道:“林家娇养深闺的格格,哪里是谁相见就能见着的。”

裕亲王福晋跟着太子妃会心一笑,又拉着自己带来的女孩子,跟黛玉介绍道:“这是我家里的五儿,婉容。”

婉容跟着黛玉两个相视一笑,互相厮见了一番不提。(未完待续。。)

181、一世一双人

因为离着宴席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太子妃便请众人去毓庆宫里的花园子逛一逛。

“当年太子爷跟着皇阿玛下江南的时候,突然就爱上了江南那里的园林样式。回来后,非闹着要把宫里的花园子按着江南那里的样式给改造了一番。”太子妃笑道,“跟着咱们京城这里的样式确实是不一样,更精致一些。”

毓庆宫的花园原就是太子仿着林家在扬州宅子里的那个花园布置的。所以,黛玉这一路逛下来,很有些熟悉的样子,什么地方有假山,什么地方有池塘,瞧着好像都知道的样子。

这事儿落到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的眼里,不免以为黛玉是这毓庆宫里的常客。再一联想着先头太子妃与裕亲王福晋的那番对话,这两人便误以为黛玉是太子有意要纳娶的人。

想着林家如今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又想着太子若是纳了林家的姑娘,不仅是得了一个如花美眷,太子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不易动摇。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各自想出了法子偷偷使人往前头给各自的爷们传话,这位林家的姑娘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好呢?白放着叫太子捡了这个便宜去,总是不行的。

董鄂氏与乌拉那拉氏的动作落到了好几双眼睛里,八福晋郭络罗氏便是其中之一。

郭络罗氏冷眼看着这两人做着这些事儿,轻哧一声之后,转身走开了。

海棠树下,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立在那里,仰头看着头顶或开待开的四季海棠。

“八福晋。”看到郭络罗氏走了过来,黛玉身边伺候的人忙福了一个礼。

黛玉听见这声音便转过身来。也对着郭络罗氏福了一福,“八福晋。”

郭络罗氏神色复杂的走近黛玉,静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咱们走一走,如何?”

黛玉略一颔首,应了一声“好”。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的朝着一处假山上的亭子拾阶而去。

“我早就听表哥说起过你。姑妈的翊坤宫,我也是常去的。听说姑妈那里也会时不时的传召你进宫说话,可惜咱们一直没见过,却是无缘的很。”八福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平淡淡,好似白水一般无味。

黛玉的眉头只微微一蹙,旋即便舒展了开来。她浅浅一笑,说道:“我也听说过八福晋。”

郭络罗氏淡淡的说了一声“哦”,不甚在意的样子。

“不是从九爷那里听说的。”黛玉接着道。她的心思一直在转,这位八福晋的态度瞧着可不像九阿哥说的那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对着自己人的,反倒是像对着敌人的意思居多一些。

“据说八福晋的性情最是刚毅果决,言谈举止爽利干练,极有满洲姑奶奶的风范。”

若不是黛玉言语神色之间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阿谀谄媚,郭络罗氏真要嗤笑出来了。

“呵呵。刚毅果决?爽利干练?呵呵……”郭络罗氏边说边笑,只是那笑声中藏着些许的黯然和无奈。叫黛玉听着只觉得心都跟着刺痛,“说我最多的,难道不是跋扈不容人?”

斜斜的睨了一眼,郭络罗氏挑着眉尖儿,半是嘲讽半是挑衅的问黛玉道:“难道你就不曾听说过这些?”

“自然是听说过”黛玉抬眼看向郭络罗氏,依旧清清冷冷的回道。

郭络罗氏垂下眼。冷冷的一笑。

“不过,”黛玉又道,“八福晋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却是不知道的。”

郭络罗氏眯着凤眸,横了一眼黛玉。冷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无所出,却没给八爷纳妾的事情……”

“那又如何?”水眸盈盈一睇,黛玉的话叫郭络罗氏不由的脚步一顿。“八福晋同八爷成亲还未有十年吧?八爷如今还不到三十吧?……在我林家看来,八福晋此举并没有做错什么。”

黛玉跟着郭络罗氏一起站定,清扬婉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林家祖训自来便是‘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如果说不给夫君纳妾,便是一大错儿处的话,何故那些家里有女孩儿的人家要与我林家结亲?”

“所以,这人心都是偏的。”黛玉轻叹了一声,说道:“自家嫁出去的女孩儿,便要找那不纳妾的人家;看着别人家的女孩儿,却又道不给夫君纳妾便是不贤惠……”

“真真是好笑!”黛玉冷笑一声,斥道。

郭络罗氏怔忡了片刻,她呆呆的看着黛玉。

黛玉与郭络罗氏面对面的站着,她见郭络罗氏似在沉思,便没再出声打扰,只是拿着清澈的水眸静静的看着出神中的郭络罗氏。

“唉——”

郭络罗氏突然叹了一声,旋即又问:“林家有此家训,身为林家的媳妇却是有福了。不过对你怕是未必。”

郭络罗氏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你自幼长在那样子的家庭里,怕是没见识过那些妻妾争锋的糟心事儿。跟我表哥的事儿,你,该是心里有数的。”

说着话,郭络罗氏扭头看向了黛玉,似在询问。

黛玉微微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郭络罗氏接着道:“皇家不若寻常百姓家。寻常人家的媳妇儿,遇着了委屈事儿还能找娘家人帮着出头。在皇家,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表哥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二的。他是我姑妈的小儿子,又是自小养在翊坤宫里的,姑妈打小就宠溺着他,再没什么不叫他如意的。表哥瞧着一样东西好的时候,说一句‘掏心挖肺’不为过。可是他不过一些时日,便会遇着新得好东西,那个时候,原来那件好的便会叫他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呵护。”

“表哥如今瞧着对你是千好万好,可是保不准有一日,他要是瞧中了什么新鲜颜色,你还能拦着他,不叫他纳妾不成?”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亭子里。那亭子修造的并不大,虽然能容纳的下黛玉跟郭络罗氏两个人,但是也没有太过多余的空间,便是亭子外面的空间不算大。

所以,这两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除了贴身伺候的,其余的都只能在顺着那石阶排排往后站着。

“若有一日,表哥他真要纳妾了,你待如何?”郭络罗氏问道。

黛玉嘴角一勾,眸光流转,娇声笑道:“我林家女儿求得便是一世一双人。不说九爷不会如八福晋说的那样,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便道‘君既无心,我便休’。”

黛玉唇边噙着的浅笑,和水眸中盈盈流转的波光,都叫郭络罗氏觉着耀眼,心道黛玉于纳妾之事上,做法更是决绝。

“那是皇家,和离之事,岂是那么容易的?”皇家的脸面啊……

“纵是不能和离,析产别居总是能够吧。”黛玉扬了扬眉,对着郭络罗氏笑道。

郭络罗氏愣了一下,不觉好笑的摇了摇头,心中对着黛玉的芥蒂刹那间便烟消云散,没有了半点儿的踪影。

“林家女儿,倒是有些意思……”郭络罗氏看着黛玉,笑道。

郭络罗氏解开心结之后,对着黛玉倒是真心嘱咐了几句,“我知表哥知会了太子妃多多照顾于你,只是今儿个毓庆宫里人多事杂的,太子妃怕是会力不从心。再者,这有心算无心的,也是防不胜防。”

“三嫂和四嫂看你的眼神可都不大好。四嫂那里,你别担心,横竖有我在,总不会叫她真的得逞了去。倒是三嫂……三嫂会如何做,我却是吃不准了……”

“总之,你今儿个千万别落了单。如今咱们俩个虽是在一处,不过怕是会有人寻着机会调我离开也说不定呢。”郭络罗氏咬着唇,慢慢说道:“明知道有人要使坏,偏偏无从防备。真是想想都觉得恼人啊……”

黛玉笑道:“劳你费心了,我会多加小心的。”

郭络罗氏只能又叹了一声。

下了那处假山,便是一潭荷花清池。如今还未到荷花的花期,这清池里只亭亭玉立着许多的荷叶,随风摇曳。

“八福晋,”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从远处跑了过来,“安亲王府上的大福晋来了,我家主子请你快点儿过去前头见见。”

安亲王府确实也是接到太子妃的帖子的,只是先头三福晋跟四福晋刚一有动作,自己这里就被人叫走。这事儿怎么想,都叫人生疑。郭络罗氏心里犹豫,行动上便也跟着踌躇了起来。

“你还是赶紧着去前头看看吧。这事儿,等你见着到了前头自然一见便知,总不好有假的。”黛玉说道。

郭络罗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只是,我这心跳的忽快忽慢的,纵是不安哪。”

黛玉笑了笑,道:“你前头先过去,我在后头慢慢的也回去了。”

郭络罗氏想了想,说道:“如此甚好。”又嘱咐道:“叫你的丫鬟跟紧着些,路上留心两旁四周的。等会儿路上我要是遇着图雅或是五嫂,也会叫她们来寻你的。”

黛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未完待续。。)

182、被当枪使了?

郭络罗氏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带着人往前头花厅那里去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几片厚厚的云朵,将太阳团团遮住。

黛玉站在原地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暗的天空,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下。

这时候,秦桑绿枝两人上前,拱卫在了黛玉的左右。这两人面儿上瞧着与平时无二的样子,黛玉却敏感的察觉到这两人在紧张的戒备着。

雪雁见状,忙退到黛玉的身后,将黛玉两侧的位置让给了秦桑绿枝。她是知道秦桑和绿枝的本事的,又想着今儿个临出门时太太叫云妙过来嘱咐自己的话,心里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张大了一双杏眼,支楞着两只耳朵,跟在黛玉身后四面八方的环顾警戒着。

“格格,咱们也快点儿回前头花厅那里吧。这天色瞧着竟是要下雨的样子。”秦桑凑近黛玉说道,守在黛玉另一侧的绿枝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跟着劝黛玉道:

“今儿个这里人多。格格若是想逛园子,还是等下回吧。”

燕嬷嬷和金嬷嬷两人也是四处看了看,然后金嬷嬷对着黛玉说道:“格格,叫小德子走在前头引路吧。这毓庆宫忒大了,走了这么久,咱们一时半会儿的怕是绕不回花厅那里呢。”

金嬷嬷的话音刚落看,原本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小德子,这时候却是极有眼色的走上前来,对着黛玉恭恭敬敬的说道:“奴才在前头给格格领路。”

黛玉略一颔首,算是允了。

毓庆宫的花园子其实算不得大,至少没有御花园那么大,但是也不小。

黛玉一行人一路看似悠闲地逛着,其实个个都提着心。

一行人转出桃花林。走上了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道。那小道的一边栽着玉兰树和海棠树,树下点缀着连翘紫薇等灌木,小道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种着柳树的缓缓斜坡,斜坡直直探入抱月池里。

小德子在前头引路,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直接滚到旁边的池子里。

黛玉等人忙停了下来。

小德子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自个儿在那里拍着胸口,喃喃道:“幸好咱家脚底下稳,不然滚到抱月池里,不淹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呢……”

黛玉眼神一闪,先是问了小德子有没有事儿,接着又问了抱月池的事情。

“刚刚惊着格格了。”小德子笑了笑,道:“今儿个这鹅卵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是滑不溜丢的。”

绿枝小心的上前几步,然后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地上的鹅卵石,发现果然很滑手。她搓了搓手指,又放到鼻下闻了闻,眉头一紧,回头对着黛玉等人说道:“是油。”

黛玉神色清冷无比,看了看地上。又扭头去看旁边的抱月池。

“这个池子跟刚刚的荷花池不一样?”

小德子笑道:“格格真是慧眼如炬。那个荷花池是后来新挖的,不深。这个抱月池是原就有的。底下到底有多深,怕是连宫里伺候的那些老人儿也说不清楚的。”

“可还有别的路回前头花厅去吗?”问话的是秦桑。

小德子面有难色的回道:“自然是有,不过那条路离着前院儿近,之间又没遮没拦的,很容易冲撞着什么人的……”

秦桑目测了一下这条小道的长短,然后跟着黛玉商量道:“咱们也不知道这油迹到底蔓延了多远。若是距离不长的话。奴婢和绿枝两个倒是可以带着格格、雪雁和嬷嬷们过去。只不过若是这整条小道都是油迹的话,便不行了。”

“不如奴婢先去探探?”绿枝提议道,按着小德子的说法,另一条路实在也不是个好选择。

“你自个儿小心着些。”黛玉叮嘱道。

秦桑也对着绿枝点了点头,嘱了一声“小心”。

绿枝小心翼翼的往前头探路去了。

众人感觉时间过得很久之后。绿枝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慢慢挪回来了。

“不成,这整条路上全滑的很,走不得了。”绿枝气喘吁吁的说道。

秦桑拧着眉打量了一下两旁的树木,忍不住叹了一声,“这些树也是吃不住力的……”

黛玉敛眉想了片刻,抬眼看着秦桑绿枝道:“咱们转道,走另一条路回去。”

“格格……”秦桑绿枝齐声唤道,黛玉摆了摆手,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一来,这条路咱们是走不得了,不换路的话,难道要一直困在这里吗?再来,这事儿瞧着像是人为的,那么另一条路怕是也不太平。只是,这局既然已经布下了,咱们便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候着,前头见咱们一直没有出现,那些子该传的话也一样会传出来。”

黛玉冷笑一声,道:“咱们走另一条路。有你们在,难道我还真的就得去跳别人挖好的坑不成?”

说着黛玉顿了一下,她扫了一眼小德子,淡淡的接着说道:“别忘了,这里到底是毓庆宫……”

秦桑绿枝等人见黛玉态度坚决,又琢磨着黛玉刚才的那番话,这才不得不同意换另外一条路走。

依旧是小德子走在前头引路。

依旧是秦桑绿枝两人在黛玉两侧,只是她们这回都牢牢的扶着黛玉走。

小德子口中的另一条路,极是靠近暖香坞,与暖香坞之间仅仅是隔着一座不算高的太湖石假山。所以黛玉一行人还未走近假山那里呢,便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暖香坞那里传来的丝竹声和说话声了。

听见假山那边好像近在咫尺的说话声,秦桑绿枝二人不免有些急躁了起来。

黛玉倒是镇定的很,脚下的步子不见丝毫的慌乱。

“前头转角那里,咱们转上右边儿的回廊走到底就是花厅了。”小德子回头低声说道。

众人听了,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不免又加快了几分。

小德子引着众人到了拐角那里,刚转过身去,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小德子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喊出声来,却叫人捂着嘴抵到了墙上。

“闭嘴!”

一声轻斥响起。

秦桑绿枝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只道这人是冲着黛玉过来的。两人匆忙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挺身上前去查探究竟,另一人则是扶着黛玉不进反后退了两步。金嬷嬷、燕嬷嬷和雪雁三人也反应极快的走上前,围在了黛玉的四周。

上前去查探的那人,是秦桑。她一脸凝重的快步转过拐角,却见着小德子一脸恭敬的垂手立在一人身旁。

“九爷?!”

“玉儿呢?”

“格格在后头由绿枝守着。”说着,秦桑侧身将路让了出来。

秦桑的声音不高,只是黛玉等人都是听见了的。听说是九阿哥,几人都是松懈了下来。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九阿哥来到黛玉身边,满面疑色的问道。“这里可是快出了后院儿的范围了……”

桃花眼眯起,冷冷睇向了小德子。

黛玉一瞧九阿哥的神色,便知道这人定是误会了,连忙将刚刚抱月池那儿的事儿跟九阿哥说了。

“我送你。”九阿哥听完黛玉的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要不是有小德子在前头顶着,我怕是已经落到那个抱月池里了……”黛玉走在九阿哥身边,不时抬眼小心瞄一下。这人浑身冒着冷气,往日总是温暖带笑的桃花眼如今也是冰凉一片。

黛玉叹了一声,扯了扯身旁那人的衣袖,怯怯道:“我没事儿。你别生气了……”

九阿哥神色难看的瞅了一眼黛玉,半晌儿方才开口说话。

“你猜的没错儿。这条路上原该是老七在这里等着你的。”

哎?!

黛玉一怔,不知不觉的便停下了脚步,只是站在那里不解的看向九阿哥,疑惑的问道:“不是说七爷没掺合进来吗?”

九阿哥嗤笑一声,冷冷说道:“老七是没什么想法,可是架不住有人在背后设计啊。”

原来七阿哥得了一个口信,说是七福晋派了人过来有事儿要说,人就在转角回廊这里候着。

七阿哥虽说处事无为,却并不是一个笨蛋。自家福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会不知道?他也清楚自己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阿哥,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能落到他头上啊?再说了,这来传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毓庆宫的奴才,反正七阿哥是不认识的。

今儿个后院儿那里可是有不少的女眷的。那个转角回廊正连着内院跟外院,一个不好,要是冲撞了哪个府里的女眷,自己可真是说不清楚了。最重要的是,林家的那位小格格据说今儿个也来了。林大人简在帝心,三阿哥和四阿哥对着那位林家格格可都是很有些想法的,这些七阿哥心里一清二楚的很。三阿哥是想要自己纳了林家格格的;而四阿哥那里却是觉着一来两人年纪相差太多,二来四阿哥府里侧福晋的位置已经满了,林大人的官位和林家的家世在那里摆着,林家格格总不能只做个格格吧?所以,四阿哥是盘算想着叫八阿哥纳了林家格格,做侧福晋的。总而言之,林家格格如今在三阿哥和四阿哥的眼里,那就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香饽饽。

别的也就算了,七阿哥心道,就怕自己这回是要被人拉出去当枪使了,算计林家格格什么的。(未完待续。。)

183、连环计之一

其实,这倒也怪不得人七阿哥多心,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来给七阿哥传话的人,自称是后头太子妃院子里的粗使杂役,得了七福晋的一个荷包赏银,这才帮着七福晋过来给七阿哥带个口讯什么的。若只是如此,七阿哥倒也不至于多想。

只是后来,那人瞧七阿哥行动间并不是很想去拐角回廊那里的时候,脸上一闪即逝的划过一抹急色。而后,又说了好些话,极力鼓动七阿哥过去拐角回廊那里。这就不能不叫七阿哥起疑心了。

再加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三阿哥,也话里话外的鼓噪着自己,七阿哥心里那就更不踏实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七阿哥心里的小人呈茶壶状,在那里愤愤的吼道,老三你就见不得爷清闲着,是吧?是吧!

眼瞅着那个杂役和三阿哥两人大有自己不点头过去,就誓不罢休的势头,七阿哥只好心里哀叹了一声,然后遂了这两人的心意慢慢出了暖香坞,往拐角回廊那里去了。

好在那个小杂役没有跟个监工似的一路跟着自己过来。七阿哥心里暗忖道。他也没真的就傻傻的往拐角回廊那里走,谁知道那里被挖了多深的坑啊?

暖香坞外头不远的地方,九阿哥正跟着十阿哥两个说话,看到七阿哥垂头丧气,面色难看的从里间出来,不免就问了两句。

七阿哥往日里真是闷葫芦一样的人,别人纵是问上几句,他也只是“嗯”、“是啊”……这样子一两个字的往外蹦。今儿个倒是好了,也不知道这位爷是不是叫人给郁闷狠了,听见九阿哥问话,他立马竹筒倒豆子似的嘚吧嘚吧说了一通。

七阿哥也不敢说这就是三阿哥挖坑叫他跳下去。只能在那里抱怨七福晋做事不周全,这是有多要紧的事儿啊,使人来唤他去那样子一个扎眼儿的地方说话等等等等……

“唉,我真是不想过去。可是这事儿叫三哥听见了。三哥那人,九弟和十弟也是知道的,最是实诚的了。他听说你们七嫂那里有事儿找我。便极力劝我过去看看。唉——所以,我便是不想去回廊那里,也没法子继续待在里头喝茶听戏了……”七阿哥摇头叹道,话音儿里带着三分哀怨三分郁闷还有四分的无可奈何。唉!明明知道前头是个坑,自己还只能闷着头装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更别提后头还有人等着听响动。啊——!天底下还有比爷更悲催的孩子吗?有吗?

这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三和老四在那里较劲儿,结果却把自己给扔出去当枪使了。七阿哥整个人都哀怨起来了,心道:爷根本就不想掺合进这俩人之间的那些个破事儿里……

“要不,九弟十弟你们俩陪着七哥过去一趟?”七阿哥眼睛亮晶晶的突然提议道。这样子的话,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不至于百口莫辩不是?七阿哥左想右想,真觉着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老九那是稳稳的太子党啊,依着他跟太子爷的关系,今儿个自己这里便是真出了什么糟心的事儿,也有他帮着自己在太子爷跟前儿说话呀。

七阿哥没啥野心,他就想着自己能做个富贵闲王。过此一生也就罢了。而且,他也不求啥亲王爵。一个郡王便也尽够了。七阿哥心道,自己真的真的是一点点也不贪心啊……

九阿哥笑了笑,不过还没说话呢,十阿哥却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还是头一遭听七哥你说那么多话呢……哎哟!!”

十阿哥抱着头蹲到地上画圈圈儿去了,九哥越来越暴力了……

七阿哥被十阿哥的一句话给弄得面色赧然。老十这孩子,话说的那么实在。一点儿也没想着给兄长留面子,真是欠揍!

“老十发癔症了,七哥别理他。”九阿哥笑道,“七哥顾虑的对,七嫂选的那个地方实在是不好。再者说了。几位嫂嫂都在那里看着呢,能有个什么事儿呢?不如这样吧,回廊那里咱们还是都别过去了。今儿个来的各府女眷不少,真要是冲撞了谁,总不是一件叫人舒心的事儿。至于七嫂那里,等会儿我跟二哥说一声,打发个小太监过去问问。这里好歹是太子东宫,真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太子脸上也不好看,皇阿玛那里就更……”

九阿哥如此一说,七阿哥就更不想去跳那个坑了。他可以不求在皇阿玛跟前儿得脸,但也不能为着旁人去恶了皇阿玛的眼啊……

七阿哥点了点头,只是又犹豫道:“可是里头三哥那里……”

九阿哥不以为意的笑道:“三哥那人实诚,怕是会担心七哥跟七嫂之间闹出什么误会,一时之间没有顾虑到那地方合不合适,也是有的……七哥若是觉得抹了三哥的面子,脸上会不好看的话,倒不如先去别的屋里避一避。”

七阿哥一听这话,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他抬眼看向九阿哥,等着九阿哥把话说完。

“暖香坞旁的绛云轩虽不大,倒也是一处不错的地方,三哥不妨跟着弟弟先去那里歇会儿。那地方虽然看不到戏台,但是听戏什么的,还是能够的。咱们正好在那里,吃盏茶,静静的听几出戏,岂不好?”

七阿哥击掌笑道:“大善!”

……

“所以,七爷如今正在绛云轩那里?我记着那里好像是太子殿下给你准备的吧……”九阿哥说完,黛玉方才问道。

“嗯。老七现在正跟着老十一块儿呢。”九阿哥说道,“老七那人瞧着不怎么机灵,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要不然,他能看出这儿就是个坑?还一反常态的跟着我在那里说了那许多的话?”

黛玉笑了笑,水眸弯弯的,“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呢。七爷做这些,摆明了是要借着你的口,去在太子殿下跟前儿撇清关系。”又问:“你又是为什么要过来呢?”

桃花眼斜睨过来,九阿哥挑着眉尖儿道:“自然是想过来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老七虽然瞧着跟谁都不亲近的样子,不过老三一直拿他做自己的跟班儿。今儿个老三却预备拿着老七作筏子……我好奇啊,这到底是挖了多大的坑啊,居然叫他把自己唯一的跟班儿都舍了出来……”

“老七那里明显的不是事先就安排好的,老三这事儿做的粗糙。不过,若是再结合着之前你说的抱月池的事情,呵呵……”九阿哥冷笑了两声,接着道:“那,可就有些意思了。”

“这里是太子东宫呢。皇阿玛在这里撒了多少的眼线啊。居然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这防卫甚严的地方安排好这一出出的连环计。”九阿哥重头到尾的想了几遍,真是越想心里越寒,牵着黛玉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紧。

“抱月池据说是前朝就有的,那里是个什么情况,来过毓庆宫的人心里都有数。想算计着叫你在抱月池那里落水。布局的那人,该是在赌你和你身边没有会水的人。便是你侥幸被救上了岸,”九阿哥看了一眼身边敛眉不语的黛玉,带着一丝薄怒的接着道,“你穿着春裳,落水上岸之后,便是没有露出什么,嗯……也会叫人瞧见去不少……总是对你的闺誉有碍……”

“这时节虽说已经不冷了,但是那池子深得很,下头的水也凉得渗人。你再身子弱一点,纵是没有在那池子里灭顶,受惊之下再被这么要命的寒气一冻,日后怕是要缠绵榻上,药罐子不离身了。更有甚者,你一个受不住,便是救上来的,也是时日无多……”

“若是抱月池那里的布置没有见效,还有这里的安排。”九阿哥周遭的温度明显的又下降了好几度,“叫老七在这里候着,便是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到时候太子妃那里久候不到你,那些人再作鬼传些话出来,说什么私相授受的……老七倒也罢了,他一个爷们,最多不过得个孟浪的名头。你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桃花眼中满是冰冷阴寒,九阿哥原本俊秀的脸上此时全是狠戾暴虐之色。

“我却是真不知道,自己这里到底是碍着什么他们谁了?要这样子的谋算我?”黛玉冷冷的说道,她虽然性子清冷,轻易不动喜怒,但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她如今被人这样子的算计来算计去的,真道她是面团子做的吗?

只是因为良好的教养,黛玉即便此时心里怒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况且依着九阿哥刚刚说的那些话,黛玉隐隐觉着这次的棋局远远不止是算计自己的闺誉和性命那么简单……

“你不觉得,这些谋算到最后,算计的并不仅仅只是我吗?”两道罥烟眉紧紧蹙着,黛玉带着满心的疑惑,抬眼看向九阿哥。

“这出连环计最终指向的,该是毓庆宫、太子殿下……还有,我林家。”(未完待续。。)

184、巧合

“先头老三和老四两个虽然对你起了心思,却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九阿哥也是疑惑着呢,老三老四明显着是想要玉儿这个人的,并借着玉儿拉拢林家为己所用。可是这一回,却用着如此阴损的招数,明显着是想要了玉儿的命,或是毁了玉儿的名……

这里头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九阿哥拧着眉想道。

“还有……八福晋开始的时候也是有点怪怪的……”黛玉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郭络罗氏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九阿哥吃了一惊,忙拉住黛玉道:“你仔细说说呢。”

黛玉便把今日同郭络罗氏,从见面到后来逛花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九阿哥知道。

九阿哥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方道:“这事儿,我大概能猜着是为了什么。”看了一眼黛玉,九阿哥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转而安慰黛玉道:“她那人的性子倒是不坏,不过因为打小跟着安亲王长大,所以行为处事很有些男孩子的爽利果决,却是不如普通女孩子那样贞静贤淑。她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你且看着我的面子,只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她能跟你说出在四嫂面前替你担着的话来,便定是能做到的。她那个人最是守信,言出必行的。”九阿哥拉着黛玉慢慢走着,“日后你们接触多了,你也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快要到了游廊的尽头。

“今儿个这事儿怕是还没完,你且小心着。”九阿哥叮嘱道。

“我省得的,你放心。”黛玉有意叫他宽心,便笑着应道。

九阿哥又无奈又不舍的看着黛玉,心里默默腹诽着:爷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啊……

“哟。这不是玉儿吗?”一个温和的女声突然自两人不远处传来。

九阿哥和黛玉一起望过去,竟是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身边还有裕亲王家那个叫婉容的女孩子。

“王婶。”九阿哥对着西鲁克氏行了一礼。

“福晋。”黛玉也蹲身福了一福。

“原来九贝勒也在呢。”西鲁克氏和蔼可亲的笑道。

“王婶这是……”九阿哥问道。

西鲁克氏笑眯眯的看着九阿哥和黛玉两人,说道:“我这不是跟着玉儿一道逛花园子的嘛。”

九阿哥眼神一亮,黛玉低眉浅笑。

西鲁克氏笑睨了九阿哥一眼,继续道:“这毓庆宫的花园我还是头一遭来呢。真真是精巧别致,听说是学的江南那里的样式。玉儿原不是在扬州那里住了好些年吗?所以,我才拉着玉儿一起,陪着我一起逛逛,遇见那些没见过的,也好叫玉儿跟我说道说道……”

西鲁克氏的这番话,九阿哥跟黛玉哪里有不明白的。

当下,九阿哥就对着西鲁克氏行了一个大礼,“如此真是多谢王婶了……”

西鲁克氏笑谑道:“九贝勒这话。我可是听不懂了。”说完,她也不理九阿哥,只是对着黛玉伸出手,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花厅那里怕是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黛玉应了一声“好”,然后便乖乖的走到西鲁克氏跟前儿。

走了两步,黛玉回眸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九阿哥,抿嘴一笑,“你也快些回去吧。七爷他们还等着你呢……”

“对了。今儿个我叫人去千金阁那里拿了些东西。这账,你可别算在我们府头上啊。”西鲁克氏突然回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九阿哥原本还在跟着黛玉两个含情脉脉来着。听见裕亲王福晋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话,先是愣怔了片刻,不过很快的他便反应过来了,只在那里笑容可掬的说道:“瞧王婶这话说的,您能瞧得上千金阁的那些子东西,我纵是全都送给您又如何呢……”

西鲁克氏的性格。九阿哥还是知道的,再加上裕亲王是出了名儿的不亲近任何皇子,今儿个西鲁克氏突然说要自己免了裕亲王府今日在千金阁里消费的账单,这事儿,却是蹊跷了……九阿哥心里疑惑。不过面儿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为难的样子。

西鲁克氏笑斥道:“我可不占你小辈儿的便宜。那些东西也不是我要的,原也是为了玉儿这孩子……”说着,西鲁克氏那双透着精明睿智的眼睛,笑眯眯的瞄了一眼身旁神态自若的黛玉,而后又转头对着九阿哥说道:“等你晚上回去了之后,差不多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完,西鲁克氏带着黛玉摇摇晃晃的走了。

九阿哥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再也见不着人影了,这才回身往绛云轩的方向过去。

话说西鲁克氏能在游廊里遇着黛玉,这事儿原也有些巧合,却又算不得什么巧合。

逛花园的时候,西鲁克氏是由太子妃陪着的,身后还有几位福晋跟随着一道。一路上,三福晋和四福晋两人或是自己或是身边伺候的人都有离开过。再加上这一路都没见着黛玉,所以西鲁克氏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西鲁克氏跟着太子妃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又回头跟着自家的女孩儿说了一些话。很快的,裕亲王家的婉容便使唤人去裕亲王府的马车上拿东西去了。

有人好奇的问了一句。

西鲁克氏却是笑道:“今儿个在太子妃这里见了好些人家的女孩儿,我瞧着实在是喜欢。可惜了,提前没有备什么礼。不过幸好来时的路上,路过千金阁的时候,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买了些精巧的小物件儿,如今倒是可以先拿来作礼了……”

众家福晋听了一阵子的咂舌,这裕亲王的福晋真真是大方,居然拿着千金阁出品的物件给那些女孩子做见面礼……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最近好像是得了什么嘱咐,对着林家和黛玉倒是没了前头的那些针对和算计。倒是三福晋和四福晋两个,一直是心思不减的只想着帮自家爷们,或是自己府里收了这位玉格格,或是帮着一直没有子嗣的八阿哥纳了林家娇颜。

西鲁克氏也是在深宅内院里混了半辈子的人了,对于那些个女人之间互相争斗的手段伎俩什么的,她自然都是知道的。

林家好歹是自家内定的姻亲啊,林家的女孩儿自然也就被西鲁克氏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护着,哪里会干看着叫黛玉被人给算计了去?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无非就那几个招数,虽然不知道三福晋和四福晋这两个人到底是如何吩咐手底下人去办事儿的,但是西鲁克氏能猜到黛玉身边此时必是没有人跟着,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人可以帮着黛玉佐证什么的了。

西鲁克氏嘱咐了身边的嬷嬷在花厅外头不远的地方候着黛玉,自己却也没有回到花厅那里去,只是挑了这处游廊坐着等消息。原想着有了消息之后,她再亲自赶过来接应黛玉的。倒是没想到,就在这游廊里她能遇见黛玉,而黛玉的身边,还有九阿哥这么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玉儿如何会遇见九阿哥那孩子的?”西鲁克氏问着黛玉道,“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黛玉扶着西鲁克氏,笑道:“真是叫您说着了。”

“是怎么一回事?”

黛玉把郭络罗氏被人叫走,再到抱月池畔路上有油,自己便决定绕路赶回来,却不曾想游廊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七阿哥候着自己的事情,全都说给西鲁克氏听了。

“哼!倒是歹毒的很!”听完黛玉的话,西鲁克氏不禁怒道,“前朝的时候,那个抱月池里死了多少人呢!你别看那池畔的堤坡不陡,真要是落到了池子里,却是极不好爬上来的。那水下面的堤坡上全是青苔,滑不溜丢的,叫人连个站稳使力的地儿都没有。你这样身娇肉贵的女孩家,下去了就是一个死,再没二话的。”

说着,西鲁克氏叹了一口气,又道:“万岁爷当年把这里定为东宫的时候,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那池子给填上,钦天监的那起子人最是爱没事儿找事儿的了,听说万岁爷有意要填了抱月池,集体在那里说什么风水不风水的,这事儿闹到最后也只好作罢了。没想到,今儿个这个抱月池竟被人利用来对付你了……”

“你能想着绕道赶回来,这决定是对的。只是玉儿,你漏算了一件事儿。”西鲁克氏语重心长的说道,“这要作鬼传话的人,不会因为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便就没话说了的。只要透出一丝丝你是从挨着暖香坞的游廊那里过来的意思,没事儿也会惹得一身腥的。你身边儿除了自己带来的丫鬟嬷嬷,再没人能帮着你说话的。到时候,那些人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七阿哥虽然没有出现,不过我琢磨着暖香坞那里定是有人能证明七阿哥出现在了游廊的……”

黛玉叹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只是那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总不好一直困在抱月池那里吧。”(未完待续。。)

PS:本月的最后一天了……这天热的恨不得叫人把自己给埋了算了……

185、大福晋的变化

“你这话,也对。”西鲁克氏安抚的拍了拍黛玉的手,宽慰道:“如今你只一口咬定是一直跟着我的就好,游廊那里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提,只说咱们还是从抱月池那里过来的。”

“至于抱月池便的油迹,也不要说,只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西鲁克氏又嘱咐道,“回头我找机会跟太子妃说一声就是了。”

“至于,咱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不过是我看这园子的景儿看得眼花了,一路走走停停的方才拖到这个时候的……”

“是呀,福晋最喜欢那处种满了竹子,仿着苏州止园里的假山群做的景儿了。”黛玉扬起笑容,娇声说道。

“很是,那些花儿草儿的,哪有嶙峋山石叫人看得喜欢的。”西鲁克氏笑着赞道。

“额娘最是古怪的了,偏偏就爱那些石头,反正我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好坏来的。”婉容走在西鲁克氏的另一旁扶着,温温柔柔的笑着应和了几句。

“哎,我单爱那些石头的坚忍不拔,不像那些花花草草,风吹吹就倒,娇弱的跟什么似的。”西鲁克氏笑道,“虽说古人都爱拿花比喻女孩子,你们也不能学着那些花啊朵啊的,弄得自己一身娇气,碰不得摔不得的。”

“你们如今在家有阿玛额娘宠着护着,哥哥姐姐照应着帮衬着,待到日后出阁了,难道不要独当一面,主持家宅中馈的吗?那个时候,什么样的糟心事儿遇不着啊?你命好,日后倒是不要操心太多……”西鲁克氏对着婉容说了半句,而后转过头对着黛玉继续道:“玉儿日后可就说不定了。不要怪我等会儿说的话不好听,这世上的男人啊。有多少人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因私因公的,总免不了要纳人进府的。这后宅的女人一多啊,那事儿可就来了。啧啧啧……那真是再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发生。有时候,真真是糟心的叫人恨不得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才觉着清净呢。”

“撇开那些内院的事儿不说,日后夫人之间的交际往来。你们以为就能一辈子风平浪静顺顺利利的了?男人们在外头拼家业也是不容易的,咱们在内宅,与各家夫人之间交际往来也有帮衬打探的意思在里头。男人们官场上的那些纠葛,各家夫人之间也是会受到影响的。那些立场不同的,你还能指着她们对你说话好听了不成?更是有那心思深沉的,平日里说话做事不显山不显水的,不经意的时候在背后狠狠捅你一刀,那也是常有的事儿了……”

西鲁克氏一番话说下来,叫黛玉和婉容两个女孩子听了。俏脸上都没了一丝笑颜,只余下满满的正色。

“这以后啊,遇着事儿多了去了呢。你们若是一个个经不得风雨的,要如何辅佐夫君,教养子女,管理府务,往来应酬呢?娘家人在你们身后也只能是支持着你们,却不能全然替代你们出面处理的。”

“额娘教训的是。”婉容正色道。她非正统的嫡女。而是庶福晋纳喇氏所出,不过是记在嫡福晋西鲁克氏的名下充作嫡女教养罢了。今日西鲁克氏这番话。她自己的嫡亲额娘也是说过一二的,不过没有西鲁克氏说的这么多。

“多谢福晋教诲。”黛玉亦是道了一句谢。

“这些话,你们以后慢慢去想。如今,你们年纪都还小,且记在心里就是了。”西鲁克氏拍了拍两个女孩子,爽朗一笑又道:“好了好了。这大好春光的,你们一个个花骨朵儿似的,且笑一笑吧。没的黑着一张小脸,等会儿进了花厅之后吓到太子妃和众位福晋们……”

“额娘……”婉容不依的嘟着嘴在那里嗔道,额娘真是的。谁黑着一张脸了……

黛玉拿手背儿掩在嘴那里闷笑。

黛玉跟着西鲁克氏一路过来,眼看着再转过一道垂花拱门,过了穿堂之后,便可以进到花厅了。

垂花拱门那里,伊尔根觉罗氏正站定在那里,往黛玉等人的方向看过来,她的身后是跟过来伺候的丫鬟嬷嬷。

见到西鲁克氏,伊尔根觉罗氏忙上前问安。

黛玉跟婉容避到一侧,等着伊尔根觉罗氏给西鲁克氏问过安,两人又上前对着伊尔根觉罗氏福身行礼。

“可是叫我好等。这园子就这么好看?叫王婶都舍不得出来了呢。”伊尔根觉罗氏玩笑着说道,看着黛玉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复杂的神色,倒是多了一些欢喜之色。

黛玉见了,心下不禁疑惑,伊尔根觉罗氏对着自己的态度转变的未免太突兀了一些吧。

“你这是刚来?还是怎么着?”西鲁克氏笑着不答反问道,“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们的?”

“我这才刚到呢。听说太子妃领着大伙逛花园去了,我是个懒惫的,不想走那么远的路,又听小宫女说您还没回花厅那里,便想着只在这里略站站,顺道儿也候着您。说起来,也不是我诚心想这么晚才过来的。今儿个临出门的时候,府里的一个侍妾突然闹着肚子舒服,这又是犯恶心又是想呕吐的,给我唬了一跳,还道她这是有喜了呢。欢喜的我啊,忙给她请了太医过来瞧一瞧,没承想原来竟是她吃坏了肚子。”伊尔根觉罗氏悻悻的说道,真是好不懊恼的样子。

“王婶也是知道的,咱们府里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了。我那几个孩子全都已经长大了,便是弘昱如今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了。唉——咱们爷的子嗣单薄,我这心呐……”

西鲁克氏笑睨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不无深意的说道:“也是。如今大阿哥的那几个孩子都是你亲生的不说,便是最小的弘昱也站住了。先头你虽然生了四个格格,到底弘昱如今也算是大阿哥的嫡长子了。府里的那些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侍妾的,也是时候可以叫她们有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也好给她们那些人傍身不是。”

“王婶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先就叫人给府里的那些妹妹们停了避子汤了。不过那东西到底有损身子,又用了这么些年了。虽然是找太医给开得温和方子,有几位妹妹还是亏了底子,太医说不大好生养了。唉——”伊尔根觉罗氏替换下婉容,扶着西鲁克氏边走边说道,“我呀,如今只盼着咱们爷能多子多孙多福气呢。”

西鲁克氏笑了笑,“听你这意思,是打算来年选秀的时候,再帮着你家爷求几位格格进府?”大阿哥府上侧福晋庶福晋都已经满了的,除非大阿哥进位郡王或亲王,不然这求娶进府的便只能是个格格的位份了。不过依着西鲁克氏来看,大阿哥这两年怕是没有进王爵的可能啊……毕竟当年大阿哥闹出来的那事儿,西鲁克氏到现在还依稀有印象呢,就别提今上如今心里的膈应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眯眯的点了点,扫了一眼黛玉,又对西鲁克氏说道:“我这心里正好有个人选,还请王婶帮着参详参详。”

因着伊尔根觉罗氏刚刚扫过来的那一眼,黛玉嘴角的笑容不由的淡了几分。

西鲁克氏多明锐啊,自然察觉到黛玉细微的情绪变化,她安抚的拍了拍黛玉,转头问道:“能叫你瞧上眼的,必是不差的。”

“那倒是真的。”伊尔根觉罗氏笑道,“说起来,那户人家跟着林大人家里还沾着亲呢。”

咦?黛玉神色不变,只心里微讶了一下。不过很快的,黛玉便想到了来年要参选的迎春。只是,大福晋怎么会想到二表姐的呢?

“是林太太的娘家。那姑娘的阿玛是林太太的长兄,额娘是御史张大人家的嫡女,教养规矩什么的都是极好的。那姑娘,我曾见过一回,真真是好颜色,虽说比不得玉格格这样子的倾城绝色,却也是气韵沉稳性子柔和之人。”

“你说的,可是贾家?他家老太太曾是万岁爷的乳母?”西鲁克氏疑惑的问道。

伊尔根觉罗氏点了点头,又对着黛玉笑道:“玉格格定是知道那姑娘的,论理儿那姑娘该是玉格格的表姐?”

“若是我没猜错,大福晋说的正是二表姐了。”黛玉回道。

“林太太的娘家,原先也是国公府邸。如今虽然降等了,但是林太太的兄长当年凭着军功给抬了旗,家里现在也是正经的旗人了。”西鲁克氏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

“王婶真是好记性。”伊尔根觉罗氏奉承了一句,“林太太的兄长从军那会儿,正是在五弟的旗下。说实话,我家那位爷瞧着几个兄弟都挑剔的很,唯有对着五弟是佩服的紧。我家爷听五弟说起过几回那位贾大人,印象什么的自是很好的。”伊尔根觉罗氏笑着瞅了一眼黛玉,“再看看林太太和玉格格的行事,便也能知道贾家的家风规矩什么的,都是很能拿得出手的。”(未完待续。。)

186、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可是,我记着贾家便是已经有一位姑娘在你们府里了……”西鲁克氏想起了当年跟着大阿哥一起闹出事儿来的宫女好像也是姓贾来着。

伊尔根觉罗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常色,只是说话时的神态有一点点的不自然,“那位春姑娘如今身子不好的紧,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了呢……”

见西鲁克氏抬眼满是疑惑的瞅过来,伊尔根觉罗氏咬了咬牙,接着又道:“不瞒王婶,今儿个我府里闹肚子疼的,就是她了。”

说起贾元春,伊尔根觉罗氏真是一肚子的气。她撇了撇嘴,继续道:“也不知道她是打哪里得来的求子方子,一碗药下去差点儿没丢了命去……”

“那位春姑娘虽说也姓贾,跟着林太太的长兄却不是一家子的。”一个长兄一个仲兄,一个旗人一个包衣,怎么能一样呢?

西鲁克氏横了一眼伊尔根觉罗氏,没再继续说下去,正好一行人也到了花厅了,便就此撇开了这个话题。

花厅里,隐隐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太子妃神色晦暗的坐在上首位置。

左边三福晋四福晋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吃着茶。

右边八福晋打头,后头跟着十福晋、十二十三十四的福晋也围在后头,还有一个七福晋,竟然也隐隐的帮着八福晋一道。

“哟,这是怎么了?”西鲁克氏等人一进花厅,便见着这景象,不免奇道。“老七家的眼睛是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太子妃见黛玉完好无损的跟在西鲁克氏身后进来,不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缓了过来。

“好了好了。我原想着借着自己过生日的由头,咱们一块儿聚聚的。咱们便是不一块儿说说笑笑的,也别弄得跟乌眼鸡似的。”太子妃整理了一下心情,又看了看自己的左右,这才开口轻斥道。

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见着黛玉跟在西鲁克氏身后进来,面儿上都是一怔。心里都在想着: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个计划到底成了没有……

对着三福晋和四福晋睇过来的满是打量和探究的目光,黛玉只是平静淡漠的回视过去。

乌拉那拉氏被黛玉那一眼看得心头发冷,便决定暂时收起原本盘算好的心思,观望观望再决定后招。

董鄂氏心下却是暗自恼恨,只道七阿哥胆小怕事儿躲了开去。不过她转念一想,好歹这林家小格格单独一人的时间不短,这话还有的说呢,便又镇静了下来,想着待会儿怎么才能把那些话不露痕迹的说出去。

西鲁克氏朗声笑道:“好歹是给太子妃作生日呢。你们可别一时玩闹得过了头,惊着了寿星可就不好了。”

八福晋这边的人都见着跟在西鲁克氏身后的黛玉了,见她无事,便也都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几个人对着西鲁克氏和伊尔根觉罗氏行了一礼,然后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一时之间倒也无话。

因为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刚到,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见礼不提。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西鲁克氏突然问道:“刚刚你们那是在说什么呢?我瞧着老八家的都快跳起来的样子。”与其等着叫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瞅着机会放冷箭。倒是不如自己把话给挑开了说。

郭络罗氏眉头一紧,心道:裕亲王福晋这是老糊涂了吗?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这事儿真是叫人恨不得一床被子盖过去了事呢。偏偏叫这位给重新挑起头来了……哼!这下子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可是要得意了……

谁知,原本还时不时撩拨两句的乌拉那拉氏这个时候只是坐在那里闷头吃茶,却是一个字不说的。

董鄂氏听了西鲁克氏的话,果然是得意的笑了一下,不过她见乌拉那拉氏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又不免奇怪了起来。老四家的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趁机把那些话说出来呢?

董鄂氏的注视。乌拉那拉氏恍然未觉。

七福晋纳喇氏却是说话了,只见她红着眼圈儿,语气愤懑的说道:“还请王婶给我评评理。三嫂子使唤人去叫我家爷出来,说是我说的,叫我家爷到后院儿这里来说话。”

“我纵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比不得三嫂子学识渊博,却也不是个不知礼数的。这深宅后院的,哪里是我家爷能过来的地方?三嫂子使人去传这些话,到底安得是什么心?”纳喇氏哽咽道,“在三嫂子眼里,我就是个不守规矩的?青天白日的叫自家爷们在别人家的后院私会?我就那么不堪,半点儿离不得自家爷了?”

众人吃了一惊,暗道纳喇氏真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便是纳喇氏自己,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这话说了出去,便是彻底得罪了三阿哥和三福晋。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无意间听说来的那些话,纳喇氏心里又不免大恨。自己一家子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三阿哥先头死拉活拽的要扯着自家七爷一块儿,还一直说着什么兄弟手足之类的话,如今却是好了,竟然一脚把自家七爷踹出去预备做那出头的椽子,一丁点儿也没顾忌到自家七爷会为着他们谋算的事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真真是欺人太甚!!

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纳喇氏了。她虽自称自己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却也是跟惠妃沾了亲的,家世什么的绝对一点儿也不比三福晋董鄂氏差。纳喇氏在家时也是被家里人明珠一样捧着长大的,骨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满洲姑奶奶的血气。若非为了七阿哥,她也不会嫁人之后便转了性子,变得唯唯诺诺,好像毫无主见的样子。

“还请王婶给我评评理。”纳喇氏双眼晶亮,梗着脖子杵在那里硬声硬气的说道。

董鄂氏坐不住了,老七家的这是脂油蒙了心了,平日里老实巴交闷不吭声的,这时候却犯起混来了啊!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使人去唤老七的事情的,到底自己这事儿是落到别人眼里去了。如今又被老七家的这样子不管不顾的闹将了出来,若是不能撇清关系,待会儿黛玉的事情自己可就不好再说什么。要不然,岂不是等于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三嫂子千万别说自己没干过这事儿啊……”

董鄂氏权衡之下,刚想开口咬死说自己没干过这事儿,却叫郭络罗氏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噎得董鄂氏直瞪眼。

“这事儿可不是只有七嫂子一个人看见听见的。”郭络罗氏又开口补了一刀。

十福晋跟在后头直点头,便是十二和十三十四的福晋看着董鄂氏的眼神儿都不好了。

董鄂氏如今真有挖坑把自己给埋了的心了。自己做这事儿的时候,明明周遭都看了没人的啊!如今这一个个的怎么全都跳了出来,说的好有鼻子有眼的样子。咳咳……虽然她们几个说的这事儿是真的不错啦。

西鲁克氏倒是觉得奇怪了,怎么平日里瞧着毫不显眼的七福晋会最先跳出来了呢?她眼带疑惑的转头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见状,忙将西鲁克氏回来之前的事儿给说了。

果然呢,之前就是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见黛玉久去未归,便话里话外一应一合的挤兑黛玉,借着那些戏文,隐晦的说了好些私相授受背人幽会之类的话。开始的时候,老七家的也没闹出来,虽然脸色不好看的紧,却也只是闷闷的坐在一边。等着这话头带出了七阿哥,纳喇氏便坐不住了,跟着郭络罗氏一起跳起来对上了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

“这事儿,老三家的,你怎么说?”西鲁克氏心里乐呵了一下,面儿上却是装着好像很疑惑的样子,把问题抛给了董鄂氏。

“我、我、我……这、这、这……”董鄂氏支支吾吾了半天,急得脑门上一圈儿的细汗珠子。

乌拉那拉氏见这势头不好,又琢磨着自己做的事儿跟着董鄂氏做的事儿那真是扯出萝卜带出泥的,逃不了干系,便想着要不要自己开口帮着董鄂氏把事情给圆过去呢。

谁知道乌拉那拉氏这里正盘算着还没拿定主意呢,那边突然一个小宫女急头白脸的跑了进来。一进花厅见着太子妃,这人就直接“噗通”一声跪下去了。她也不待太子妃问话,“咣叽咣叽”磕了两个头之后,就在那里急急忙忙的大声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跟着都统夫人过来的七格格掉到抱月池里去了!”

太子妃原本还想训斥这宫女几句没规矩之类的,听见这话立刻便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七怎么会有人掉到那个抱月池里去了??你快给本宫说清楚!!!”

“是。”那个小宫女瞧着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回话时口齿却是伶俐的很,一个磕巴没打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未完待续。。)

187、只是螳螂?

“……听七格格身边的人回来说,是七格格瞧着抱月池那里的海棠花开得正好,便想着过去摘一朵回来……只是,七格格人还没靠近海棠树呢,便突然见她脚底一滑,身子一歪,然后就见七格格一骨碌的滚落到抱月池里去,瞬间便没了踪影……跟着七格格身边儿伺候的人中有两个当时想冲上去扶住七格格的,竟然也跟着一起摔倒滚落到抱月池里去了……”

花厅里一片寂静,只有那个小宫女清脆的说话声。

众人都是一副瞪目结舌吃惊着急的样子。乌拉那拉氏茶也不吃了,只拧着眉看着那小宫女。董鄂氏更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黛玉攥紧手里的帕子,轻捂着胸口,心里一阵子的后怕和愤怒,想着那个时候若不是有小德子在前头探路,如今落到抱月池里的便不是石家的七格格,而是她自己了。

太子妃默默的坐在上首,一脸的阴沉。对于小七这个庶妹,石佳氏只是印象一般而已,原先在家的时候,就算不得亲近。今儿个都统夫人也是念着毓庆宫里会来不少的宗室福晋,所以才会带着这位来年要参选的庶女过来,想着给各位福晋相看相看,来年也好说亲。只是,想到那个七妹的心思,太子妃心里不免生出些这人掉进了抱月池里倒也好了之类的阴暗心思。

“……奴婢过来之前,大总管已经派了熟悉水性的人下去救人了。如今也不知道这人救没救上来……”

等着那小宫女说完了之后,太子妃静默了片刻,方蹙着眉问道:“可有人去前头跟太子说这事儿了?”

“大总管打发了福喜过去跟太子殿下报信了。”

太子妃又问:“可有查出七格格落水的原因?”

不仅是太子妃了,其他人心里也都觉着七格格落水这事儿蹊跷的紧。

倘若只是一个人失足滑倒落进池子里倒还好说,左不过一个“不当心”“不谨慎”的也还都能说得过去。可是接二连三的掉下去好几个人,这里头就是你说没啥啥啥的。也是没人会信的。

“大总管亲自过去查探过。大总管说抱月池边的那条小道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浸满了油迹。那条道如今根本就走不得人了……”小宫女回道。

太子妃眯起眼,扫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三福晋董鄂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想着这两人之前的那番作态说辞,眼中厉色顿显。她心里暗忖道:这两人平日里一个自诩知书达理。一个人赞宽厚大方,没承想私下里竟能阴毒至此。自己跟着太子和老九原本还以为她们只是谋划着要纳黛玉回去,却没想到她们竟是打算着在太子东宫里取了黛玉的性命去!

这林家的格格若是在太子的毓庆宫里丢了性命,不说老九了,林家就会至此跟着毓庆宫不死不休,便是皇阿玛那里也会对着太子跟自己生出芥蒂来,甚至会就此怀疑起自己的品性来,这样子的话……石佳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这两个贱人!石佳氏心里怒极。

石佳氏心里想的事情,同样也在裕亲王福晋、八福晋和黛玉等人的心里转了一个圈儿。几个人都认为这事儿。三福晋和四福晋都脱不了干系。

只是,事情真的就是如此吗?

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在乍一听说“抱月池边的那条小道上浸满了油迹”,两人都是惊愕的呆住了,心里俱是不信的自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她?……

接着这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对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乌拉那拉氏面儿上再也端不住往日的沉稳,只是瞪着一双眼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董鄂氏。这个女人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说话声音大一点的时候都没有。没想到这下起狠手来,真是狠戾的叫人想都想不到……还说什么。只是想算计着叫林家格格失了名声之类的话,自己真是叫她给骗了!!!

董鄂氏同样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瞪视着身旁的乌拉那拉氏,心里惊道:老四家的素日里瞧着总是一副宽厚大度,不骄不躁的样子,没想到竟能心狠到这个地步?!原本说好的,不过是找人瞅着机会将黛玉引到暖香坞那里去,然后再传些似是而非的话。叫老七纳了黛玉去。没想到这个女人私下里竟是算计着要了林家格格的性命?!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能装了!!!

西鲁克氏到底是在场诸人中最有阅历的一个。她原本也是怀疑这事儿是三福晋和四福晋两个,或是单干或是联手设下了这么个歹毒的圈套。只是如今看着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人脸上的震惊和眼中的愕然毫无作伪的样子,西鲁克氏突然又不确定了,心道:难道这两人身后。还有一只黄雀不成……

“王婶,您看这事儿……”太子妃心里怒极,不过她理智尚在,到底还是想到了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位长辈在,所以不免低声垂询道。

西鲁克氏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还是要查清楚的好,别枉了无辜,更不能纵了真凶。”

太子妃听了,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王婶教训的是。这事儿,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自己的生日里竟出了这样子的事情,石佳氏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吃酒听戏庆祝什么的了。只是,前头太子那里传了话过来,说是请众人略坐坐,吃了酒席再散之类的。

众位福晋心里清楚太子派人传这话进来的原因,为了撇清自家的嫌疑,一时倒也没人出声反对什么。

太子妃强作笑颜的对着众人说道:“今儿个特意请了江南的厨子做了席面,大家伙儿也一道尝尝鲜。”说着,便叫红衣去传宴。

众人依着自己家爷们的排辈入了座。

黛玉被西鲁克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在这里坐着就好,规矩不规矩的,且先放下。”

太子妃坐在上位,就在西鲁克氏的右手边,见状也跟着劝黛玉道:“今儿个是我生日,你是我妹妹,坐在这里很是合适。”哪里还能放着黛玉坐到旁边去啊?还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心些。石佳氏心道:裕亲王福晋是个厉害的,有她跟着一起看顾着黛玉,自己总算是能放心一些。

“今儿个寿星最大。玉儿只听寿星的话便好了。”说话的是伊尔根觉罗氏。乌拉那拉氏此时也顾不得这位大福晋为什么会帮着太子妃说话了,她如今满心都在回想着今儿个这事儿到底要怎么收场……

董鄂氏听见大福晋的话,眼角却是抽了一抽。大嫂子今儿个这是转性了?大阿哥不是一向跟着太子不对盘的吗?大嫂子原本跟着太子妃也只是面和心不合的,什么时候帮着太子妃说过话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全都叫自己看不懂了……

见着大家都这么劝着,黛玉也只好告了一声不是,乖乖的坐在西鲁克氏手边了。黛玉的身后,燕嬷嬷悄没生息的站在那里。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传上了桌子。

只可惜,这时候没人有心思去细细品尝鉴赏了。

“这是江南那里有名的羹汤,大家尝尝。”太子妃指着自己跟前儿的一盏白玉小盅对着众人笑道,“这东西就要趁热了吃,味道才好。”

燕嬷嬷上前,帮着黛玉掀开汤盅的碗盖,又拿起白玉汤匙舀了舀,突然燕嬷嬷手一滑,整个汤盅便打翻到了地上。

燕嬷嬷忙告罪了一声。

西鲁克氏是知道这位燕嬷嬷的身份和特长的,见状眼神便闪烁了一下,笑道:“这羹烫了一些,还是凉一凉再喝的好。”说着,脚在桌下碰了碰太子妃。

太子妃心里一惊,知道这是羹有问题了。她心里怒极,反倒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王婶说的是,这羹太烫了,大家还是先放一放吧。”这事儿,难道也是三福晋和四福晋安排的?若是这样的话,也未免也可怕了。这两家子竟能将手伸进毓庆宫?他们私底下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啊……

太子妃这里的事情很快的便传到了前头太子的耳朵里。

太子听着小太监报过来的消息,心底冷冷一笑,抬眼时却已是一派的温雅和煦。九阿哥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太子的这个表情他最清楚了,那可不是什么开心高兴的样子。想着黛玉还在毓庆宫里呢,他便直接凑到太子跟前儿去问是什么事儿。

太子跟着九阿哥头碰头的在那里嘀嘀咕咕着。

不远处的三阿哥眼角抽搐了两下,心底下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酸气,这个老九倒是跟着太子不客气呢。那个小太监过来明显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了,老九也不知道避嫌的,就这么直接凑上去说话了,弄得他好像多清风霁月一样……

酸不啦叽的瞅了一会儿太子跟九阿哥,三阿哥转头又去看四阿哥,却见四阿哥正坐在那里,转着手上的佛珠。瞧那一脸的正经严肃,哼!三阿哥心里很是不屑的哼哼想着,这个老四装的倒是跟个佛爷似的,没想到对着一个小女孩竟能下如此狠手……(未完待续。。)

188、黄雀现身

林家的女孩儿啊,撇开那些说林家姑娘是一代绝色小佳人的传言不谈,那可是林家的女孩儿啊!皇阿玛的心腹,林如海,林大人的闺女啊!!老四你可真能下的去死手啊……你可真敢啊!三阿哥幽幽怨怨的在那里抱怨着四阿哥暴殄天物之类的。

而且,这里是毓庆宫呢。太子的东宫啊!老四你是怎么在太子后院里成功下手的呢?三阿哥疑疑惑惑的想到,真是想不到啊,老四你私底下到底攒了多少势力啊?……

三阿哥正在这里盯着四阿哥满心腹诽起疑的时候,没想到四阿哥那里突然之间却睁开了眼,也朝着三阿哥的方向看了过来。四阿哥的那双眼里混着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倒是叫三阿哥一时之间愣怔在了那里,心里忍不住咦了一声,生出了一些老四这是什么意思之类的想法……可是旋即三阿哥就恼了,瞪着一双眼死盯着四阿哥,心里怒道:老四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不提三阿哥的各种恼怒幽怨了,四阿哥这会儿心里也是各种的不舒服和数不清的戒心防备等等。自打听说了抱月池的事情开始,他的心里就一直不停的发酵着种种惊讶、气愤、疑惑……等等情绪。四阿哥忍啊忍啊……最后到底该是没忍住,只拿着那双狭长的眼睛满是复杂情绪的看向了三阿哥。好你个老三啊,爷可真是看错你了。看你平日里端的多么清高斯文,满嘴仁义道德的,背后却是这样子的阴损狠毒!不就是自己没同意他的心思把林家的姑娘给老七嘛,至于下这样子的狠手吗?也不想想,老八那个可怜见的,后院里除了一个嫡福晋郭络罗氏。连个正经侧福晋都没有,只两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伺候,这成婚几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那个林家的姑娘据说德容言功都是极好的,正好配给老八做侧福晋呢。老三这人,真是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非闹得大家什么都得不到才甘心……

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视线相撞,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直冒。

大阿哥跟五阿哥坐在一处说话,间或偶尔的看看三阿哥和四阿哥。其余十二十三十四几个小阿哥都跟着十阿哥一块儿,在那里讨论着今日里极是反常的七阿哥。

太子跟九阿哥两个凑在一起,一边说话等消息,一边暗中注意着这些兄弟们。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异常,这两人自然也是瞧见了的。

“只是,这事儿瞧着。不大像是老三和老四两个人干的……”九阿哥慢悠悠的说道,“抱月池的那个局可以说是算计玉儿的,可是二嫂宴上那份加了料的西湖牛肉羹,可就不单单是针对玉儿了。那东西可是每人一份的,还全都一个不拉的加了同样的料……”

这可是要一网打尽的意思了……

太子依旧是那样的温文儒雅,只是眼底下冰冷一片。“刚刚我叫如意带着地九几个懂行的去厨房里查了,花厅那边的西湖牛肉羹里被掺进了不少的起阳草。还有一道甜汤里头也混了几样要命的东西。牛肉、起阳草、木耳、茄子……还有好些咱们往日里瞧着极普通的东西,没想到这混在一起。却都同那砒霜鹤顶红差不多了……”

“太子妃今儿个早上突发奇想,吩咐下面人用新制的菊花茶待客。偏偏今儿个花厅那边不但有西湖牛肉羹。还有一道三鲜鸡腐。”太子冷笑一声,道,“我使人去问了石佳氏,这两样菜都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西湖牛肉羹是厨房进上去的新菜色,那里头原不该有起阳草这一味材料的。至于那道三鲜鸡腐,石佳氏说原本拟定菜单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道菜。”

“二哥的意思是,这道三鲜鸡腐是有人知道了太子妃要用菊花茶待客,所以特意做出来的?”九阿哥挑着眉尖儿问道,“这种事儿,倒是厨房里的人做起来最是便宜……”

太子顿了一下。这次接着道:“你也知道我这毓庆宫里,上上下下多少人都是皇阿玛特特安排进来的。便是一只苍蝇,怕也是从乾清宫那里飞过来的。要说这些人里头藏着生出异心的……”想了想,太子摇了摇头不甚确定的说道,“却是叫人难以相信啊……”

七格格到底还是没有被救上来,连着那两个丫鬟也一道跟着沉到抱月池里,尸骨无存的。

这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太子妃的额娘都统夫人不过哭了一回便放下了,她如今反倒是担心起了太子妃,她的亲生女儿。这好端端的,抱月池边的小道上怎么就给浸满了油迹呢?今日自家女儿也是跟着那些宗室福晋们一起逛园子的,难道说这是有人要算计自家女儿不成?……

后来又听说宗室福晋们那一桌的吃食里被人下了料,都统夫人就更加深信不疑,这是有人要害自己的女儿了。

这还了得?都统夫人二话不说,直接使人回去给自家老爷汉军正白旗都统石文炳报信去了。她自己却是一步不离的在毓庆宫里守着,生怕今儿个这事儿还有啥要命的后招。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不亲自守着,这心里总是不安哪。

石文炳接到自家福晋的口信,心里一惊。听闻庶女的死,可能是帮着太子妃挡了一灾的猜测,这位都统大人的心里除了惊,更多的却是怒。当下石文炳便唤人拿来自己的官服,然后坐车进宫找老康哭去了。

石文炳顶着一脸的愁容进了乾清宫的时候,康熙刚刚听完黄敬查来的消息。

见着康熙身边儿除了大总管梁九功以外,还有一个眼生的老太监,石文炳只愣了一下神,然后便噗通一声跪到康熙跟前儿哭去了。他也不哭他自己的闺女,只哭这贼人歹毒,其心可诛。能挑着毓庆宫下手,哪里是去对付他瓜尔佳氏的,明摆着是冲太子殿下去的吧……又道这种动摇国本的行为,决不能姑息等等。

乾清宫里不得喧哗,皇帝面前不能啼哭。

梁九功见石文炳哭得稀里哗啦的,便要开口喝止。

可是,老康想着石文炳才刚死了一个女儿,虽说只是一个庶出的,到底也是人家的亲骨肉呢。这将心比心的,老康便没去计较石文炳的失态。

再者,石文炳出身苏完瓜尔佳氏。这瓜尔佳氏为满洲著姓,而居苏完者尤著,列满洲氏族“八大家”之首。他家虽说入的是汉军正白旗,但是人祖宗父辈三代人品性忠正,功勋卓著。苏完瓜尔佳氏一族中最出名的莫过于直义公费英东了,那位可是太祖时期的“五大功臣”之一呢。这一切的一切,都叫老康对这一家子不得不瞩目了起来。

康熙拉起跪在那里埋头痛哭的石文炳好言劝慰了起来,又道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云云。

等着把石文炳给哄走了之后,老康的一张脸刷的一下就阴了下来。他指着黄敬,厉声喝道:“查!给朕把毓庆宫内内外外查个清楚!!”

“但有可疑的人,全都给朕送到慎刑司去!着慎刑司那里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审!!!”

“嗻!”黄敬心下一凛,躬身应道。

康熙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儿,又道:“前几日你送来的那个小李子……”

“你带着他一道过去太子那里,将人交给太子使唤。”康熙沉声吩咐道,“你再告诉小李子知道,日后他便是死,也要给朕护好太子!”

“这事儿若是做得好,日后太子跟前儿自然少不了他的前程。”

“若是太子有一星半点儿的不妥当,……”康熙眼中一暗,阴测测的说道,“便鼎烹活剐了他!”

“嗻!”黄敬心里一叹,无可奈何之下仍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小李子,这回干爹是帮不了你了,日后只能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紫禁城东六宫的永和宫里,清风跌坐在地上,粉白的脸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清风急慌慌的跪好,一个劲儿的磕着头讨饶道。

“没用的东西!”一个茶碗随着这声斥责砸了过来。

清风心里怕极,却不敢有半丝躲避的动作,只能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砸。好在德妃的病久矣,手上的力道不大,不过总是如此,清风的额角还是明显的红肿了一个鼓包。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清风带着泣音,不停的讨饶道。

德妃气红了一双眼,伸手指着清风,“这样子好的机会,全叫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给糟蹋了!!!”

“林家的那个女孩子运气也太好了……都已经走到跟前儿了,偏偏有个小太监在前头摔了,便转道走了别的地方……那个羹汤原也是没人怀疑的,谁知道林家的嬷嬷那样子的厉害,只看了看便作势把林家姑娘的汤盅给打翻了……”清风哆哆嗦嗦的替自己辩解道,林家姑娘的运气好,她也是没有办法的。(未完待续。。)

189、往日云烟

这回的算计,德妃真是布置的刚刚好。她借着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人要对付林黛玉的机会,将这两人的计划稍作改动,明着是对付黛玉的,暗地里真正要对付的却是太子和太子妃。其余的那些人不过是陪衬,能弄倒一个是一个。

再者,她还叫人保留了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那时候布局要害黛玉的痕迹。今儿个毓庆宫里一旦出了事,有心人一查,一准儿能查到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这两个人的身上。

做了坏事,还有人给被黑锅。这布局多好啊……

至于说十四会不会被牵连着受害,德妃是完全不担心的。德妃是知道十四在饮食上的一些小忌讳的,他最是不喜欢野芫荽的了,连那味儿都闻不得。毓庆宫那些有问题的菜汤里,德妃都叫人混了一点野芫荽的碎末在里头,她笃定十四只要闻着那野芫荽的味儿,便决不会去碰那些吃食。

德妃低眉垂眼的坐卧在床榻上,南海沉香木做的念珠在她保养得宜的指间一颗一颗的慢慢转动着。她一时得意于今日的计策,一时又懊恼于这样完美的计策居然没有成功云云。不过德妃心里虽然也觉着这一回的失败实在是可惜,却也明白自己现下不能操之过急,省得重蹈以前的覆辙……德妃明白,若是自己再被康熙抓住什么尾巴,便只能落得一个死局了。

不急,不急,反正本宫的十四如今还没有完全长成。那孩子需要时间历练琢磨,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谋划太子还有那些年长的阿哥们。还有林家,等着下一回选秀的时候,林家的那个女孩子进到宫里。自己有的是法子阴死她……所以,本宫现在不急,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德妃在心里慢慢的琢磨着,细细的谋划着,一时倒没有开口再说什么。清风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跪伏在地上一动也是不敢动,连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能听见窗外飞鸟扑簌簌的飞起,在风中林间低吟浅唱。

清风在乌雅氏还只是个贵人的时候,便跟在乌雅氏身边伺候了。这些年来,清风也算清楚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那绝对是一个爱装会装又能装的善谋之人,不然这位贵主不会以一介包衣宫女的出身,一路顺顺当当的爬上妃位。还跟着惠宜荣三妃斗得个旗鼓相当。可惜,身为一宫主位多年来的顺风顺水叫乌雅氏失了原本的谨慎和小心,几次谋算都露了痕迹,以致于在一年前被万岁爷抓住了尾巴,一番顺藤摸瓜之下拔除了乌雅氏在宫里绝大部分的爪牙。德妃心惊胆寒之下,一病不起。万岁爷那里连个御医也不派过来,只是叫几个普通太医来看看便罢了。不仅如此,万岁爷还下旨变相软禁了德妃。清风思忖着。若不是十四爷后来懂事的日日来永和宫请安,陪着德妃说话。宽慰德妃,这回的大病德妃怕是熬不过去的……

德妃狠狠的摔了一跤,虽没有致命,却也是元气大伤。德妃的娘家虽然没有在那一轮的包衣清洗中获罪抄家,却也是伤筋动骨了一回。多少原本跟着乌雅家结盟的人家,后来全都纷纷跟着乌雅家撇清关系了。

要说清风对着乌雅氏能有多忠心。倒也未必。只是,她自己心里却是很佩服德妃乌雅氏的。

德妃在经历了这样一番大起大落之后,不但没有因此一蹶不振,性情心境什么的反倒比从前更沉稳了一些,布局谋划也变得仔细从容。好像又找回了当初的谨慎小心。就拿今儿个毓庆宫里的安排来说,德妃有多想扳倒太子清风是知道的。还有林家,德妃有多恨林家,清风也清楚。只是,德妃这一年来一直忍着。今儿个若不是有三福晋和四福晋这两个人的盘算在前头做挡箭牌,德妃怕是还会继续忍下去,直到她发现下一个好机会……

一番沉吟之后,德妃方才开口问道:“毓庆宫里的尾巴,可是打扫干净了?”

清风心里一寒,身上不禁哆哆嗦嗦的发起抖来,连着回话的声音都带着些颤音,“回娘娘的话,按着娘娘那个时候的吩咐,奴婢是亲眼看着那两个人,去……去……了的……”话说到最后,清风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行,连着头也越埋越低,恨不得要埋进地里去。

德妃撩起眼皮扫了清风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斥了一句没用的奴才。

德妃挥了挥手,打发清风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德妃一个人。

德妃合着双眼又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整个人好像睡着了一般,静静的只坐着不动。好一会儿之后,德妃缓缓的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现,不见丝毫的病态软弱。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慢慢起身,穿鞋下床。妆奁打开,德妃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拿出白粉在脸上匀了匀,自己这脸色可不能太好了,十四今儿个过来怕是早不得了,唉——

打理好自己的脸色,德妃对着镜子冷冷一笑,我的万岁爷,就算您抄了那几个包衣世家又如何?就算您下了那道限制宫女子晋位的旨意又如何?太医院轮值什么的,确实是个麻烦。或许我暂时是没法子伸手进去太医院了,但是这人心,可不是您杀一杀,抄一抄就能控制得了的。呵呵……那些人不过暂时是怕了您罢了。等着这日子久了,那些人心里的害怕顾忌自然也就淡了,到时候贪婪欲望什么的只要有人稍一撩拨,便又会支配住那些人的人心。呵呵……利益什么的,才是最叫那些人动心的……

“啪”的一声,德妃伸手合上了妆奁的翻盖,也将她满腹的算计嘲弄给深深的藏了起来。

本宫这回不会再那么着急了。

当年初封贵人的时候,本宫便能耐得下性子,花十年的时间,用那些结了盟的包衣世家,用乌雅家在这后宫里的关系人脉,为自己铺路。孝懿仁皇后、敬敏皇贵妃、温僖贵妃……这些人,当年再怎么风光,再怎么高高在上,又如何?如今还不都成了一抔黄土,归于这天地之间?

病逝?呵呵呵呵……能这样掌控这些所谓的八旗贵女的生死,看着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女们最后一个一个的形容槁枯,容颜尽毁,覆面自惭……这滋味真真是妙不可言啊……呵呵呵呵……

便是如今的悫惠皇贵妃佟佳氏,仗着自己出身万岁爷的母族,又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一入宫便是贵妃又怎样?她这辈子也是再没机会生下孩子的……

呵呵呵呵……

德妃掩嘴笑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唉——真是遗憾啊!当年虽然成功的算计了小十一,没承想却在老九那个死妖孽的身上栽了一个跟头,这人没进了荷花池那么长的时间,居然还能给救回来……若不是在老九这个死妖孽的身上失了手……若是那年老九和十一俩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溺水病故,宜妃便可以因着无法承受接连的丧子之痛,跟着病逝了。那样子的话,现在哪里还能轮到她郭络罗氏在万岁爷的后宫里嚣张!!!

要么丧子,要么失母,这才是自己当初谋算好的后宫格局。

唉——真是可惜了。

都怪老九那个死妖孽!!!

笑了一回、叹了一回、又恼了一回,德妃慢悠悠的回到床榻上躺好,一身的气息顿时又弱了下去,好像还是那个大病久矣治不好的样子。

黄敬那里最后果然是查到了三阿哥一家子和四阿哥一家子,这家子人的身上。

这个做个多年刺探工作的暗卫头子,看着手下人交上来的那些调查报告,只一眼便看出这其中有猫腻。只是要算计林家格格的名声?想将林家格格跟七阿哥两个人设计到一块儿去?……这事儿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还有膳房里被查出来的那些下了料的膳食,根本就是没有针对性的,全是依着一网打尽的心思给安排的。

黄敬心里不信这事儿就是表面上查到的这些。可惜,事涉其中的两个膳房小太监和一个太子妃院里的三等小宫女,事后被人发现一个掉到井里淹死了,一个在自己屋子里悬了梁,最后一个则是吞了个金坠子,三个人全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如此一来也叫暗卫们仅仅能把他们跟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联系起来,想要再往深里挖,却是不能够了。

黄敬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将这些交由康熙去定夺。

临走时,黄敬将康熙的口谕告诉给了太子知道,又叫来小李子,让小李子给太子认主见礼,还将康熙说的那番话当着太子的面儿又对着小李子讲了一遍。

黄敬走了之后,太子爷只打量了几眼小李子,然后便叫来如意,指着他领着小李子下去先安顿好了再过来。

太子转过头,却发现九阿哥眯着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小李子离开的方向。

“看什么呢?”太子爷狐疑的问道。(未完待续。。)

190、李家之人?

九阿哥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很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个小太监可是不简单呢……”

太子爷眼角一抽,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嘛。皇阿玛特特叫黄敬送来的人,能是个简单的角儿?老九你不是又开始犯抽了吧你……

九阿哥睨了一眼太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好啦好啦,黄敬那头该查该审的,都弄得差不多了。暖香坞里的那几个心怀鬼胎的也可以送走了,省得孤跟着受累,看见那几个就心烦意乱的……”太子爷一边拉着九阿哥转身回暖香坞里去,一边跟着九阿哥没好声气的抱怨道。

九阿哥从善如流的跟着走了,听见太子在那里抱怨,还不忘笑侃太子两句,“这才到哪儿啊?您这会子就心烦意乱了。以后,前朝后宫,这事儿那事儿的多了去了,您难道还要跟着咱们世祖爷学,避到五台山去躲清静不成……哎哟!!”

太子爷听着九阿哥这话越说越不着调了,伸手就一个爆栗弹了过去,口中笑斥了一句:“滚!越说越离谱了你。”

九阿哥怪叫一声,“这都多少年了?您怎么每次都用这招啊!得亏了小玉儿不在跟前儿,要不然爷不用做人了……”

太子爷只觉得脑仁儿那里也有一个九阿哥模样的小人,在突突突突的跳啊跳,薄唇一勾,太子爷眯着眼笑道:“那孤就换一招。”

话音刚落,九阿哥的屁股那里就挨了一记飞脚。

刷的一声,折扇被打了开来,太子爷一步三晃的走了。老九这孩子,就是欠踹啊!

九阿哥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跟在太子身后。

太子回头一看九阿哥这怪样,眉尖儿一挑。伸手就用拿折扇敲九阿哥的脑袋,笑斥道:“少作怪了,孤才用了几分力?你的底子,别人不知道,孤还能不知道了?快点儿把那个样子收起来吧,这要是被小玉儿看见了。你才真的不用再做人了呢……”

兄弟俩笑闹着一路往暖香坞去了。

等着送走了所有人,九阿哥也对着太子作辞告退了。

临走两步,九阿哥又转头回来了。

“怎么?”太子笑问道,“难不成你这是又看上了孤这里的什么东西了?”

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了过去,九阿哥哼哼了两声,这才凑近了太子说道:“这话弟弟我原不想说的。只是,我又觉着这事儿合该叫二哥知道才是……”

太子给九阿哥说的一乐,“啪”的一声将折扇一收在手心里拍了两下,笑道:“什么事儿啊?叫你这么犹豫不决的。”

九阿哥抬眼看向太子。桃花眼中没有丝毫的玩笑之色,“自打刚刚看到那个小李子之后,我就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这事儿了。我总觉着那个小李子有点儿面善呢。二哥且想想,他是不是跟那个时候被皇阿玛下旨抄家砍头的李煦有点儿相像呢?”

太子爷原还是笑容可掬的样子,听见“李煦”这两个字心里顿时一惊,“李煦?!李煦和他的两个儿子,连着他的两个兄弟,可是全都判的斩立决。余下三族之内的子弟。全部都是判的流放三千里……”

太子细细想了想,狐疑道:“这个小李子瞧着确实跟李煦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世上。纵是没有血缘关系也能长得相像的,也不是没有过……”

“二哥只记着这事儿,回头有机会还是问问清楚吧。皇阿玛那里有没有见过小李子?这个小李子又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总要知道清楚才是。今儿个听着黄敬的传话,这个小李子日后到底是要跟在二哥身边伺候的。皇阿玛话里话外的,可是说了二哥日后若是……小李子怕就是现在的梁九功了。”九阿哥冷静的说道,“梁九功处的是个什么位置?那得要有二哥你多信任。才能做得?”

太子静静的听着,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心里敲击着。

“如意吉祥是打小跟在二哥身边伺候的,论理儿,只要他们一直对着您这么忠心耿耿下去,日后梁九功的位置合该由他们二人中的一个来做才是。”九阿哥的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这个小李子就这么被皇阿玛送了过来,还许了他那样一个位置……不是我挑拨是非,这在身边伺候的奴才总要知根知底才好。”

“奴才也不全都是那么忠心的。端看一年前被皇阿玛抄家的那些包衣世家就知道了。那里头有多少人都是受过太祖太宗世祖等人的宠信重用的啊!可惜,这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代人去了之后,后辈子孙只知道享受祖宗的余荫,却没瞧见当年祖宗们是靠着忠心王事,方才得了这些恩典余荫子孙。”

“……那些个包衣世家联姻结盟多年,皇阿玛那个时候心有顾忌,只重罚了那么四家而已。余下的那些包衣世家中,万一有人心存歹意作鬼糊弄了皇阿玛……这个小李子的模样总是叫我心里觉着不安。”九阿哥越想那个小李子的长相就越是不安,“那个小李子,二哥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今儿个这事儿,原不是黄敬查不来的那么简单,若是这小李子正是那个后招呢……”

太子见九阿哥脸色急得泛白,知道他这是真心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下不免欣慰,老九到底是自己一手拉拔着长大,这心里就是向着自己。

“你的话,哥哥记下了。”太子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笑着反过来宽慰道:“你也别太过担心,皇阿玛圣烛高照,那个小李子若真是个心怀不轨的,又岂能逃得过皇阿玛的法眼。”

“至于今儿个这事儿,黄敬在孤这毓庆宫里怕是真查不出什么了,毕竟这人都死了不是吗?不过出了这毓庆宫……”太子脸色在树荫下忽明忽暗,“能将手伸进孤这个毓庆宫的人,可是不多的……”

毓庆宫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还叫康熙查到了三阿哥和四阿哥两家子人的头上。荣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来人,去把三阿哥跟三福晋给本宫找来!!!”等缓过神儿来,荣妃忍着怒气一叠声的吩咐道。

三阿哥携着三福晋董鄂氏来的也快。原来这两人连着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一并叫黄敬给请去了乾清宫。四个人先是被康熙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什么“不孝不悌”、什么“不忠不义”、什么“蠢钝不自知”等等,最后康熙吼了一嗓子:“全都给朕滚去你们额娘那里,叫你们额娘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才是为兄为臣之道!!”

四个人垂头搭脑脸色惨白的告退出了乾清宫,就见荣妃宫里的大太监正在那里候着。

“娘娘请三爷和三福晋去钟粹宫一趟。”那个大太监给三阿哥等人见过礼之后,说出了来意。

三阿哥叹了一口气,跟着四阿哥抱了抱拳,然后便携着董鄂氏随了那个大太监去了钟粹宫。

“给额娘请安……”见了荣妃,三阿哥和董鄂氏连忙见礼,只是话音未落呢,就叫一盏迎面飞来的茶盅给吓哑了嗓子。

茶盅在董鄂氏的脚边碎成了片片,里头不算太烫的茶水全都溅落到董鄂氏的裙角和鞋上。

“额娘……”董鄂氏怯懦的唤道。自打嫁给三阿哥以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荣妃如此盛怒的样子。

荣妃一个冷眼狠狠的瞪了过来,吓得董鄂氏脖子一缩。

“额娘息怒。”三阿哥在荣妃面前向来都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荣妃说一他从不说二,荣妃指西他绝不往东。这回一照面儿就见自家额娘气成这样儿,三阿哥心里顿时觉得惶恐,“儿子有什么不是,额娘尽管打骂,只求额娘千万顾念着自己的身子,别为着儿子气坏了自己才是……”

看着跪在下面的三阿哥,荣妃原本一肚子的火气顿时“噗噗噗”的灭了个干净,最终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气,自唇畔溢出。她自进宫以来前后为万岁爷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前头的长子承瑞、次子赛音察浑、三子长华、四子长生全都不足四岁便夭折了,只一个女儿和如今的胤祉还活着。四个儿子的接连夭折,使得原本傲气好强的荣妃磨平了一身的棱角,变成了如今这般的平和内敛。

“你这孩子,要额娘说你什么好呢。唉——”荣妃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额娘,儿子知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荣妃一脸的哀伤叫胤祉看得心里大恸,他哭着跪行几步,来到荣妃的脚边,“儿子不该对着林大人家的姑娘心存妄念……”

“错!”荣妃喝道,“什么叫做你对林大人家的姑娘心存妄念?就凭你说出这样子的话,本宫就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啊?!

三阿哥和董鄂氏一起惊讶的看着荣妃。

荣妃眉眼间神采飞扬,“你是大清的皇子,什么样的女子你要不得?若论身份尊贵,哪一家能尊贵得过皇家?”(未完待续。。)

191、荣妃教子

见着自己儿子明显有些呆傻的表情,荣妃没好气的伸出一指戳了戳儿子的脑门,“额娘并不是因为你想要纳林家的女孩儿才生气的。”

“额娘……”三阿哥不懂荣妃的意思。

“额娘气得是,你怎么就那么笨呢!算计人不成却反叫别人给算计了去!!!”荣妃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拍着桌子怒道。“你这脑子,是读书读傻了吗?”

“我原就说老四一家子最是能装腔作势的,不可信。可是,爷哪里会听我的呢……”董鄂氏在一旁忙开口辩解道。

“你闭嘴!”荣妃气得手指都哆嗦了,指着董鄂氏喝道,“算计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儿家的名声?这就是你们董鄂家的家教?未免太歹毒了吧!”

荣妃马佳氏出身自上三旗的军功之家,原本就是一个性子爽利,带着几分耿直的女子,最是看不惯的就是那等表面上是一副芊芊弱质彬彬有礼的样子,私底下其实却是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口蜜腹剑……就像那个德妃一样……荣妃当年可是在德妃手底下吃了好几回亏的,哪回不是叫德妃给阴的是有口难辩,有苦难诉的?……只要一想起德妃,荣妃就气得浑身发颤,怒不可遏。自己如今的这些个心机手段可全都拜那个德妃所赐,才历练出来的呢!只是,代价太大了……

“别跟本宫说这是老三自个儿的意思!”见董鄂氏犹有不甘的想开口说些什么,荣妃气得桌子一拍,直接堵死她想说出口的话。“老三虽有些小心计,但还想不出这么阴损恶毒的法子。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呸!真亏你能想得出来!!也不怕损了阴德?你也是有女儿的人!”

“再说了,这种折辱林家姑娘的法子,最后得利的那一个到底是谁呢?你也别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跟着宫里那几位手段高明的比起来,真是差得远了!哼!”

“额娘明鉴,媳妇绝不敢有那等心思……”董鄂氏急声辩解道,这等事情便是真的,这个时候也是不能应承下来的。“媳妇真的只是一心为了三爷……”

“呵呵,为了老三?”荣妃目光深沉的凝视着董鄂氏,唇角渐渐上扬,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你真要是觉着本宫冤了你,那本宫不妨召了你额娘进宫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董鄂氏身子一软,跪在那里再也不敢有什么言语了。即使她心里仍旧是有些个不服气,也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今儿个荣妃这话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儿的。她自己以后在妯娌之间自然是抬不起头来了,便是董鄂氏一族的名声都会跟着受到牵连,家教有问题啊,家里其他没有说亲的姑娘也别想说到什么好人家了,谁家会要一个阴损恶毒的女孩儿做媳妇啊。便是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也要被人拿着这些名头说嘴了。这事儿真闹出来,自己可是再没脸回娘家了……

“你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了?”荣妃斥责完了董鄂氏,又掉转头去训胤祉。“您若是真看上了林家的姑娘,不会进宫来跟额娘说?你只要跟额娘说一声。等着来年林家姑娘参选的时候,额娘自会帮着你去跟你皇阿玛说话。虽说不能确保一定如了你的意,到底稳妥些不是?”

三阿哥愣了一下,额娘这样说也对哎,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茬呢?

“你从没这么想过,是吧?”荣妃看了一眼三阿哥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凤眼满是不屑的扫向董鄂氏,“你从没想过明堂正道的通过你额娘和你皇阿玛,把林家姑娘指给你。别跟本宫说,你是担心什么到时候有人跟着你争或者你皇阿玛不同意之类的话。哼!”

荣妃冷哼一声,眼中的不屑之色更浓了。“你也不想想林家是个什么样的家世。那可是出自上三旗的钮祜禄氏。虽说他家不是弘毅公额亦都的嫡系后代,到底林大人的父亲当年也做过你皇阿玛的伴读,又是因着救驾才英年早逝的,万岁爷到现在对着那位还念念不忘的呢。这样子的人家,咱们交好还来不及呢?你倒是好了,敢对着林家的姑娘使这样子的诡计?居然想借着毁了林家姑娘的名声,迫使林家不得不把自家的姑娘送进你府里?你这是想拢着林家吗?这是在跟林家结仇呢!!!”

“连着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了,你念了这么些年的书呢?全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荣妃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三阿哥斥道,“依着林家的家世,他家的姑娘能不经选秀就叫你给一顶小轿的抬回府里去?别说这事儿林家不干,就是你皇阿玛那里也是不会允了的!依着林大人的官位,林家的那位姑娘便是做嫡福晋也是尽够的。你身上好歹有个郡王爵,许林家姑娘一个侧福晋的位置也可以。只是,你们如今想的都是些什么?”

荣妃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面色发青摇摇欲坠的董鄂氏,冷笑道:“你们俩个该不会只想着给林家姑娘一个格格的位份就算了罢?呵呵,倒是好算计呢……也是啊,将这样一个名声有瑕的姑娘给纳进府里,一来显得自己有多么的贤惠,给自己赚了个好名声;二来,这样子的姑娘便是家世再显赫,也没那么大脸面敢跟着自己争府权的啊……真真是一举两得的好算计……哼!”

董鄂氏咬着唇,头越发的低垂了。因着心底的那点子私心被荣妃毫不客气的一语道破,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的自董鄂氏的额际滑下。

胤祉的脑门上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荣妃不提他真的一点儿也没往这上面去想。

“儿子真是一时昏了头了……”

“要不是有人唆使你,你能昏了头?”荣妃如今真是怎么看这个董鄂氏都是不顺眼,跟那个德妃真是一路货色。可惜,荣妃眸光一暗,这个媳妇是万岁爷亲自指婚的,自己倒是不好太过抱怨了,唉——

“你回头还是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怎么跟林家解释这件事儿吧。虽说林家的姑娘如今好好的,到底也是受了惊吓的。林大人的性子,本宫冷眼看着,可不是个好性儿的,仔细以后给你小鞋穿。……你也别不当一回事儿,给你小鞋穿那都是好的了,就怕……”

“你一心拢着那些读书人,那位林大人可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又是云德书院出来的。听说他们家的大公子如今也在云德书院念书,转年就要下场的。云德书院是个什么地方,不用额娘告诉你知道吧。那样子的人家,结交的可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口舌堪比刀锋,你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那点子名声还不够人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啐你的呢。”

“唉——你以后可别再这么傻乎乎的了,旁人说十句,你就听十句,连个防心都没有的……”

“儿子知道了。”三阿哥乖乖的应道。

荣妃心气未平,只是也不忍见儿子再这么继续跪着,便挥了挥手,忍着气说道:“行了,起来吧。”

说完,又叫他们看座。

董鄂氏一脸惶惶的跟在三阿哥后头落了座,只是看着三阿哥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来看自己一眼,便知道荣妃刚才的一番话叫三阿哥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一笔,如此原本满是书香秀气的小脸便越发的惨白了去。

荣妃冷眼扫过董鄂氏,心里重重一叹,今儿个这事儿闹的,唉——。这个董鄂氏也是,还自以为她那点子小心眼藏得有多好呢。真真是丢人现眼!只是再不满意这个儿媳妇,荣妃也不能叫胤祉休了她,只好拿话去提点提点她,省得以后再做出什么混账的事情,倒是平白拖累了胤祉的名声。

“你的心思,本宫明白。”荣妃稳了稳情绪,平静的对董鄂氏说道,“正是因为本宫明白,所以这些年来本宫从来没有主动给老三府上添过人。要不然,你以为现在老三身边儿能只有你一个嫡福晋和田氏一个侧福晋?按例老三是可以有三位侧福晋伺候的,就更别提庶福晋了。你们府里那些个格格侍妾,可没有一个是本宫指过去的。”

“你要是不想胤祉身边有别人,本宫依着你;你要是想装大方充贤惠,本宫也由着你。只是,你别跟本宫来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既然想帮着老三拉拢林家,就大方一些,许林家姑娘一个侧福晋的位份。怎么,难道你还担心老三日后能宠妾灭妻不成?”

“额娘教训的是。”董鄂氏低着头怯怯的应道,手里的帕子已经被绞得不像样子了。董鄂氏心里腹诽道:那是您没见着林家的那个女孩子,要不然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董鄂氏斜眼睨了三阿哥一眼,心里恨恨道:但凡是个爷们,遇着林家那个女孩子,怕是都能干的出宠妾灭妻这种事儿来的。何况三爷,最是爱翠袖把盏红袖添香这等风流雅事的了。(未完待续。。)

192、安心

永和宫门口,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两人正默然的等候在那里。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满头细汗的小跑着出来,对着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行了一礼,道:“娘娘说今儿个身体不适,就不见四爷跟四福晋了。”又道:“娘娘还说了,四爷早年便是在孝懿仁皇后跟前儿长大的,规矩礼节什么的,也都是孝懿仁皇后手把手亲自教导的。如今四爷早已长成,但有什么不是,也不是娘娘能说嘴的,只请了万岁爷或是皇贵妃娘娘说话便是……”

话音未落,四阿哥已经开始浑身上下四面八方的冒冷气了。

那小太监只觉着自己浑身冰冷,连着心肝儿肺都要一起给冻住了,膝盖弯儿那处止不住的打着颤,险些没直接跪了下去。

“爷……”乌拉那拉氏见四阿哥脸色不好,连忙上前轻轻唤了一声,温声细语的劝慰道:“额娘这些时日以来一直病着没见好,想来精神不济什么的也是有的……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过两日,等着额娘精神好些了,咱们再来给额娘请安就是了……”

这里好歹是永和宫,自家爷若是在这里撒起火来,叫人知道了又是一桩事儿。前头刚被皇阿玛训了一顿,回头却在自己额娘的宫门前撒火,被皇阿玛知道了,怕是一个“心生怨望”的大帽子就要扣过来了。

四阿哥深呼吸了一口气,阴沉着一张脸,说道:“还请公公回去转告额娘,请她好生休养。过几日,爷会再叫福晋进宫来给额娘请安的。”

说完,也不等那小太监有啥反应。四阿哥直接领着乌拉那拉氏转身走了。

其实那小太监还有一句德妃的话没有说呢,不过他实在不敢把那句话转述给四阿哥知道——德妃的那句话说白了,就是“没事儿少来烦本宫”……

四阿哥领着乌拉那拉氏走出几步之后,再回头时正看见刚才那个给德妃传话的小太监端着一张谄媚的笑脸,将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完颜氏给迎进了永和宫。

四阿哥周遭的冷气瞬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和寂寥。乌拉那拉氏自然也见着十四夫妻俩进了永和宫。心下不免一叹,知道这时候自家爷的心病肯定是又犯了,遂上前宽慰道:“十四弟是额娘的幼子,十四弟妹又最是能言善道,体贴额娘,也许他们俩能哄着额娘的身体好转些也不一定呢……”又道,“爷,要不然咱们去承乾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吧。”

皇贵妃小佟佳氏,是已故孝懿仁皇后的嫡亲妹妹。四阿哥小时候养在孝懿仁皇后的身边。与那时年纪尚小的小佟佳氏也是见过的,孝懿仁皇后叫四阿哥以“姨”称小佟佳氏。

这个称呼多年以来,从没有变过,即使小佟佳氏如今已经是当朝的皇贵妃。

四阿哥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小姨最近身子不爽利,今儿个这事儿糟心的很,还是别叫小姨跟着白操心了。”

“爷说的是。今儿个总是咱们不谨慎才叫人给算计了去。”乌拉那拉氏一副不急不躁平稳顺和的样子。跟在四阿哥身后点头附和道。今儿个的这个事儿,事后这夫妻俩也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一家子连着三阿哥一家子全成了那只捕蝉的螳螂。只是不知道在两家子人后头虎视眈眈的那只黄雀,到底会是谁?

“回吧。”四阿哥又在原地站着朝永和宫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冷着一张脸说道。说完,便转过身,抬脚往宫门方向走去了,狭长的眼中犹带一丝留恋和孺慕。

乌拉那拉氏紧随在四阿哥的身后。也跟着走了。

不提三阿哥和四阿哥两家子,单说九阿哥离开了毓庆宫之后,上了自家的马车行出没多远的地方呢,便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又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何顺儿在外头请示道:“爷。林家的马车停在前头那儿呢。”

九阿哥忙撩起车帘顺着何顺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林家的雕花马车停在前头不远的地方。马车外头,林家的几个护卫守在四角,秦桑绿枝两人站在车辕那里,见着了自己,全都低眉敛目的福身一礼。

九阿哥直接跳下了自家的马车快走了过去。

“九爷。”

九阿哥撩起林家马车的车帘,先见着的却是燕嬷嬷和金嬷嬷两个人。

“可算是等着你了。”话音刚落,黛玉的脑袋自燕嬷嬷的身后探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回家去?”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燕嬷嬷让位置。只可惜,燕嬷嬷给九阿哥请过安之后,便一直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九阿哥见状一愣,又转头去看金嬷嬷,却见金嬷嬷倚着车窗朝外头看去,半点儿眼神也没施舍过来。

桃花眼不善的眯了起来,九阿哥冷哼一声。

黛玉掩嘴笑了几声,道:“你别恼,嬷嬷们也是为了我好。”

九阿哥听了这话,再一想便也明白这两位嬷嬷今儿个这么一反常态为的是什么了。呵呵笑了两声,九阿哥摇头道:“真要避嫌,我连这车子都不该进来的才是……”

“咱们只隔着嬷嬷坐着说话就是了。”黛玉偏首看着九阿哥笑道,“你怎么这会子才出来?”

九阿哥桃花眼一睇,反问道:“你还是先跟爷说说,为什么这时候还没回家吧。”说完,又哼哼了两声以示不满。

一声轻叹溢出,黛玉眉间染上了一缕轻愁。

“我担心你……”

“……听说太子妃姐姐家的一位姑娘没了,就是因为掉进了那个抱月池里没能救得上来。还有两个一心护主的丫鬟,也跟着遭了难……”

“今儿个在太子妃姐姐的宴席上,嬷嬷发现有好些膳食都被掺进了不好的东西……”黛玉闷声说道,“我问了太子妃姐姐,说是那些膳食不仅仅只是后院儿里有,前头暖香坞那里的膳食也是跟着后院儿里的一起做出来的……”

黛玉抬眼看向九阿哥,“若说今儿个的这些事全是冲着我去的,我却是不信的。便是我林家,怕也只是别人施的障眼法,顺道儿捎上的罢了。那些个安排,无论是抱月池边的油浸小道,还是宴席上那些有问题的膳食,瞧着像是要设计我什么的,可是真要算计起来却是摆明了冲着太子太子妃去的,甚至是你们这些皇子也都……”

瞧着黛玉眼圈儿渐红,神情激动,九阿哥也顾不得燕嬷嬷泥菩萨一样杵在两人中间隔着了,伸手过去握住了黛玉的一只手,轻声安慰道:“今儿个的事儿,可是吓着你了?没人能想到,太子妃家的庶妹会出了那档子事儿。这原就怪不得你。要怪,也只能怪那布局之人,心思忒阴毒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算你自己头上去,闷在心里自苦,林大人林太太见了难道就不心疼的?便是爷,也是……”九阿哥俊脸微红,话音顿了一下,又道:“你也别担心爷了,爷能有什么事儿呢?毓庆宫里隐着多少护卫呢,总能有人识得那些东西的……再说了,爷不过一个小小的贝勒,没权没势的,又没有正经办过差,谁会想着算计爷去呢。这事儿一准儿是冲着二哥去的……”

一滴清泪自水眸里溢出,滑下香腮,落在了九阿哥的手背上。

“这是怎么了?你……你……别哭啊……”九阿哥慌了神,想安慰黛玉,却发现情急之下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燕嬷嬷还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如此倒是更叫他觉得碍手碍脚的。

九阿哥心一横,长腿一跨,猿臂一拨,便挤到了黛玉的身边坐下。他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差点儿没把毫无防备的燕嬷嬷给蹶出车外头去。

燕嬷嬷顶着一脸的菜色,被金嬷嬷搀扶着坐到了黛玉跟九阿哥的对面。

黛玉正暗自啜泣呢,倒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瞧着黛玉坐在那里哭得气堵声噎,哽哽咽咽的,九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难受的不行,就好像有只手伸进了胸腔里,扯住了心脏在那里死命的揉,恨不得揉碎了才好呢。

“咱们说话好好的,怎么这就哭上了?快别哭了。你这样子哭,爷心里也不好受……”九阿哥忍着心痛在那里劝着,“唉,爷真的不会有事儿的。爷又没想着去跟人争什么只老老实实跟在二哥身后打打下手罢了……爷能有什么事儿呢……快别哭了……”

九阿哥好一番劝慰,方叫黛玉止住了眼泪,只是开口说话时,话音里仍是鼻音浓重。

“我也不拦着你做什么,你只答应我一件事便好。”

“你说。”九阿哥忙道。别说只一件事儿了,便是百件千件,只要黛玉别再那样子无声哭泣,九阿哥真是再没什么不答应的了。

“你只答应我万事小心些就好。”黛玉一眨不眨的只看着九阿哥说道,“再没什么能及得上你的安危……”

说着,黛玉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紫檀雕花锦盒,递给了九阿哥,“我也知你那里好东西定是不少的。这件暖玉,原是今儿个出来的时候,娘亲特意叫人送过来给我的,说是有驱毒避毒的功效……真不真的,我不知道。你拿着,权当是叫我安心罢。”(未完待续。。)

193、蛇羹

那个锦盒,九阿哥攥在手里只觉得温温热热的,便猜着是被黛玉握在手里许久所致。

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黛玉,黛玉只觉得从心口那处再到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暖的、热热的,渐渐的连着脸上也跟着热了起来,忍不住的就泛起了红晕。红润的小嘴一撇,妩媚的眼波一横,黛玉带着几分羞恼的小声娇嗔道:“看什么呢……”

九阿哥笑了一下转开眼去,嘴里只说道:“你给爷的,自然是最好的。”又道:“爷府里的那些东西不过都是些俗得不能再俗了的俗物,哪里及得上你给我的……”

这好不容易才把小玉儿哄得不掉金豆子了,再把人惹恼了弄哭了,可是不那么容易就能哄好的了……

九阿哥说着便去打开锦盒,见里面躺着一块造型相当简单,雕花纹饰却极其古怪的半月形玉珏。九阿哥心里奇怪,不禁咦了一声,打量一会儿那块玉珏,又若有所思的伸手拿起玉珏细细摸索了一回。果然,断口处平滑整齐,却又带着被锐器切断时留下的细细痕迹,只凭看的确实是看不出来,只有用手摸才能摸出来。

到底是用什么把这块玉切断的呢?

又是为什么要把一块完整的玉珏能成这样呢?

还有,这玉珏上的纹饰,怎么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九阿哥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这玉珏,可是你家祖传的?只这样子的一块吗?”九阿哥好奇的问道。

金嬷嬷做的位置靠里一些,九阿哥的手肘正好挡住了金嬷嬷的视线,所以金嬷嬷并不知道那玉珏长得是什么样子。不过,燕嬷嬷却是正好能将那块玉珏看得一清二楚。

看清了玉珏模样的燕嬷嬷,瞳孔一缩。面儿上一怔,只是很快的,她便垂下眼,掩住了眼中的惊讶。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怎么会在林家人的手上呢?

黛玉一边拿帕子拭着眼角。一边不解的说道:“娘亲自教我管家以来,也带着我理过几次家里的库房,只是从没见过这物件儿。”想了一想,黛玉又道:“不过瞧着我娘亲当时拿给我时的样子,想来这东西挺珍贵的,怕是叫娘亲单独收着了也不一定。只是,家里库房的账册我也见过,从没见过有这个的记载。……许是我娘亲当年的嫁妆也不一定呢……”

“至于,这玉珏是不是只这一件。我就更不知道了。”黛玉咬着唇,努力回想着,“不过,总该也有哥哥的一份才对吧……”

九阿哥见黛玉一双罥烟眉因着这问题都快拧到一处了,忙笑道:“爷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别太费心去想这个了,仔细想的太多,晚上又闹头疼睡不着觉。”

“这个东西。看着像是旧物。再者,这既然是你娘亲给你的东西。想来不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便是贾家或是史家那里传下来的罢了。”

说着,九阿哥将那盒子合上,“这样子的好东西……”

话还没说完,黛玉先是一眼瞪了过来,九阿哥见状摸了摸鼻子。立刻转了口风,“这样子的好东西,爷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贴身戴着才不枉你的一片心意。”

说完,九阿哥冲着黛玉讨好的一笑。

水眸一睇,黛玉小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便说要送黛玉回去。

“这个时候了,你自己回去爷不放心。”

黛玉心下欢喜,自然也没有出言拒绝。

金嬷嬷和燕嬷嬷两个张了张嘴,想说“这不合规矩”之类的。

九阿哥冷冷横过来的一眼,将两位嬷嬷要出口的话给噎在喉咙口那里,生生的卡住了。

林家的马车一路慢慢行驶在前面,何顺儿得了九阿哥的话,驾着车摇摇晃晃的跟在后头。

“九爷这么着,未免招摇了一些……”马车里,金嬷嬷小声嘟囔了一句。

燕嬷嬷也是一脸神色复杂的看着九阿哥。不过,她的视线更多的是落在了那个被九阿哥攥在手里的紫檀锦盒上。林家,到底是怎么得到那件东西的呢?

九阿哥对着燕金两位嬷嬷的不满恍若未闻视而不见,只笑眯眯的将一把折扇在指间转过来转过去的。

快到平安街的时候,九阿哥瞅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下了林家的马车。

“等等,”黛玉在车窗那里唤道。

九阿哥听见了忙凑过去,透过被挑起的车帘缝隙,见着巧笑倩兮的黛玉,问道“怎么了?”

“你是故意的。”只一句肯定话而已。

九阿哥笑了,拿着折扇敲了敲车窗棱子,道:“呵呵……爷就是故意的。”

“哼。”车帘子已经放下了,不过九阿哥还是能想象到黛玉此时的模样,定是傲娇的微微扬起下巴,嘟着一张小嘴,眼波斜斜睨过来的样子。

“赶紧着回家去吧。”九阿哥拍了一下车板,笑道。

见着林家的马车转弯进了平安街,何顺儿这才一溜小跑着来到九阿哥跟前儿,请示道:“爷,咱们这是回府去吗?”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一收,那张雌雄莫辩的俊脸上一片冰寒,对着何顺儿淡淡的吩咐道:“先去你十爷那儿。”

今儿个这事儿,可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放过去。被这么个隐在暗处像蛇一样伺机而动的人盯上,怎么都不是一件能叫人放心过日子的事儿。蛇这种东西,还是揪出来炖了比较好啊……

“明儿个,爷想吃蛇羹……”九阿哥突然说道。

何顺儿先是一愣,接着道:“可,可咱们府上的厨房里,好像没听说买蛇回来啊……”主子爷,您怎么突然想吃蛇羹了呢?您不是一直觉着那玩意腥气来着的吗?何顺儿心里腹诽道:主子爷,您刚刚说到蛇羹时脸上的表情,真是像极了十爷啊……

“嗯,明儿个叫上老十一块儿,吃蛇羹。”九阿哥像是没听见何顺儿的话一样,只自己在那里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

何顺儿见状只好闭上嘴,默默赶车往十阿哥府上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四九城里并不只有九阿哥一个人在想着要怎么查清楚毓庆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子、大阿哥、五阿哥……几乎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探查消息。三阿哥和四阿哥这两个自认为是背了黑锅的人更是撒出去了大量的人手,誓要揪出那只黄雀来,将其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康熙自然也不会放任着有人朝毓庆宫里伸手,只是黄敬领着地部玄部和黄部的暗卫在皇城内外查了好些时日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康熙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毓庆宫里那些伺候太子的人,全都是老康精挑细选送进去的。整个毓庆宫说是尽在老康的眼皮子底下,那都不为过。可是,就在这么个老康看来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居然发生了如池边小路浸油、饭菜里下药等等的糟心事儿。这哪里是算计太子那么简单啊?这根本就是在打老康的脸!是赤裸裸的在挑衅老康在整个大清皇宫里的权威!……

康熙憋着一肚子气,在东暖阁里磨圈儿磨了一天。

嫌茶水太烫、嫌糕点太干、嫌东暖阁的地板擦的太滑溜、嫌宫女身上的脂粉味儿太浓厚……嫌这嫌那的,总之就是老康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斥责了三个小太监,两个大宫女,便是梁九功也因着老康说话时抬了一下眉毛,被老康给狠狠呲了一顿。

乾清宫里所有的侍卫、太监、宫女,人人自危,个个都恨不得自己化作空气一样透明才好呢。

康熙发泄了一通火气,方才觉着心口那处不再那么堵得难受了。

到了晚上,康熙也没心情翻牌子了,只带着梁九功黄敬和几个近侍,跑到元后赫舍里氏生前住过的长春宫里枯坐了一宿。这长春宫自元后去世,便一直锁着没有再住人进来,只有几个小太监被安排在这里日日清扫维护。长春宫里头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都按着赫舍里氏生前喜欢的样子摆放着。正屋墙壁上,一副美人戏蝶图,画的正是年少时的赫舍里氏。每隔一段时间,康熙总会来长春宫这里待上一会儿,或一个时辰或半日时间不等,看看那张画着元后的画,喝上一杯元后喜欢的茶……

一夜过后,康熙一脸平静的出现在梁九功和黄敬的面前。

也不知道老康这一宿到底都在想了些什么,只是一照面儿,他就跟着梁九功吩咐道:“去太医院,取德妃的脉案过来。”接着又转头吩咐黄敬道:“去查德妃和永和宫里的宫人们最近的进出动向,还有永和宫最近可有跟着什么人来往过密,再者去查查乌雅家的人最近有没有跟着什么人家有来往等等。”

……

康熙跨出长春宫的宫门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转而朝着永和宫的方向望去,眼里满是阴鸷和狠戾。

这一回,弄不好真的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了!(未完待续。。)

194、宁错杀!

虽然康熙给指了一个还算明确的方向,可是黄敬领着各部暗卫查了两天,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久病未愈的德妃、冷冷清清的永和宫……一切的一切,都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只是,也未免太平静了一些……尤其是在毓庆宫里出事了之后,连着这宫里最不问事的定嫔都招十二福晋进宫说话了,最不爱理事的良嫔那里八阿哥也去了好几回,更别提惠宜荣三妃那里的热闹了……只永和宫里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出事当日十四阿哥带着十四福晋进去请安了一回,德妃那里竟然对着毓庆宫的事不闻不问……连着四福晋过去请安都给挡回去了,只是说自己身子不好云云……

黄敬跪在御案前,因着自己再次的无功而返,心里惴惴不安着。永和宫那里诡异的平静叫这个暗卫头子心里起疑,可是任他领着人在永和宫里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啥证据,也别说证据了,连着蛛丝马迹都没有抓着。黄敬想着,是不是当年的那些事儿叫自己魔怔了,如今怎么看永和宫的那位主子都觉着是好像专门做坏事儿的一样……

“没有任何异常吗?”康熙问道,声音低沉且黯哑,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击着。

御案上,摊放着一本被翻开的脉案。那,是太医院里收着的有关德妃这些时日以来请平安脉的脉案。每一次请平安脉的太医都不尽相同,不过记录却是大同小异,左不过是一些“头晕乏力”“气血两虚”“失眠心悸”之类的。只是,左院判在那脉案边儿上的一些注释,可是很有些意思的……康熙的视线落在那些注释上,冷笑了一声。

黄敬听见那声阴冷的笑。头越发的低垂了。

“回主子爷的话,据查德妃娘娘一直卧病在床,除了见一见过来请安的十三爷十四爷和十三福晋十四福晋以外,永和宫一直没有跟别的宫里有什么来往,也不见有别的官眷进出。四爷和四福晋有时候也会过去请安,德妃娘娘只是偶尔会见一见四福晋。四爷却是极少见的,……”黄敬慢慢回道,“永和宫里的那些宫人,在德妃娘娘病了之后不久,有好些便开始托了关系调去别处当差了。如今留下来的,除了大宫女清风以外,多是在宫里没什么背景的,也有那么几个是乌雅氏或是吴雅氏的族人……”

康熙坐在御座上静静的听着,薄唇渐渐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梁九功。”康熙淡淡的唤道,“朕让你安排的事儿,可都安排下去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叫御膳房用几味相克的食材做成了一道膳食,跟着其他没有问题的膳食一道送去了永和宫里。只不过——”梁九功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窥了一眼康熙,方又接着道:“只不过。听着小邓子打听回来的消息说,那道食材相克的膳食。德妃娘娘碰都没有碰一下……奴才叫御膳房的人换着法子,这几天又如此试探了几回,只是回回都是如此。德妃娘娘对着有问题的膳食,都是不碰的……”

“难道德妃娘娘懂医理药性不成?”黄敬忍不住惊呼出声,见康熙看了过来,这才想起自己正在乾清宫里呢。便又忙低下头去请罪道,“奴才失仪了,请皇上责罚。”

这样子的话,这样子的话,……黄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竟隐隐要跳出胸膛的势头。自己那个时候怀疑的那些事情,难不成都是真的?真的是……

黄敬虽然低着头,但是他刚刚惊呼一声时脸上的错愕表情还是叫站在他斜对面的梁九功给见了个正着。这位乾清宫大总管心下狐疑,倒是难得见着这位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只是,这位也算是见惯了各种阴私的,怎么还会如此惊讶呢?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跟朕说的那些事儿吗?”康熙问道,眼神里先是怀念、感慨、哀伤……慢慢的便只剩下狠戾。

“奴才惶恐。那些事情,原只是奴才心里的一些怀疑和猜测。奴才原本还想着等查清楚了再叫主子爷知道的。只是,奴才没用,查了那么些时候也没能查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黄敬白着一张脸跪伏在地上说道。自己怀疑的那一位如今好歹也是一宫主位呢,膝下两个阿哥都已经长成了的。自己猜测的那些事情又牵涉到别的贵主儿和其他的阿哥……那些事儿……那些事儿如今叫黄敬想起来头还一阵一阵的发胀呢。心里有时也会懊恼一下,自己怎么能还没查清楚呢,就凭着心底的那点子猜测报给主子爷知道了呢……这一个不好,万一是自己想错了……这污蔑后宫主位,罪可是不轻的……

“那些都是多年以前的事儿了,什么人证物证的,怕是早已经都叫人给处理干净了。你如今查不到什么,也怪不得你。”康熙走下御座,来到黄敬跟前儿,“起来回话吧。”

黄敬连忙谢了恩,站起身来,说道:“那些事儿,奴才一直没能找到证据,如今也不敢说就一定是德妃娘娘做下的。主子爷现在这么做,为的是……”

康熙冷笑道:“朕,不过是想试一下她罢了。”

“可是,即便证明了德妃娘娘懂这些食材相克之理,也不能证明当年就是德妃娘娘……”

“后宫之中,还有旁的人懂这些个东西的吗?”康熙抬眼看向黄敬,冷冷的问道。

黄敬被康熙这一眼看得心里惶惶不安,忙低下头回话道:“奴才没有发现别宫的娘娘有懂这些的……”

“哼!这些个食材相克之理,怕是只有那些学医的人还能知道一些吧。”康熙看着外头的夕阳,慢慢说道:“乌雅氏不过一介包衣出身,进宫前也没听说过她家里给她请过先生什么的。除了几本佛经,她根本识不得几个字。当年朕给她一个‘德’字的封号,还是朕教给她认识的。……既然从来没有念过书认过字,为何单单知道这些医理药性?……朕还记得,她以前在佟佳氏身边伺候的时候,朕就听佟佳氏说起过,乌雅氏于香道一途很有几分见地……可见,乌雅氏不仅懂食材相克之理,连着香料什么的也是清楚的。……乌雅氏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有所图谋的!”

“如今朕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早没有察觉到这些……”说着,康熙的声音渐渐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奴才惶恐,都是奴才们的不是。”黄敬和梁九功见康熙自责,忙跪下来请罪道。

“朕如今,也不需要再找那些当年的证据了,”康熙嘶声道,“朕,宁错杀!也绝不妄纵!”

“什么?!九哥你刚刚说什么?!”十阿哥一张大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整个人几乎都要扑到九阿哥的身上了,“九哥你怀疑是永和宫那位……”

“走开走开……离爷远一点……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叫你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的呢!!”九阿哥一边抬手把十阿哥的那张大脸往远处推,一边看着自己衣服上被溅到的点心渣滓。恶……黏糊糊的,想掸掉却下不了手……九阿哥恨得牙痒痒的。

十阿哥见九阿哥眼神不善的瞄了过来,赶紧后退两步,捂着嘴嚼吧嚼吧把嘴里的点心死命吞了下去。然后,十阿哥一抹嘴又扑了过来,嘴里嚷嚷道:“九哥啊,你把话说清楚啊,那事儿怎么会是永和宫那位……我知道那位也不是啥好人啦,可是那位如今不是说已经病入膏肓了吗?她哪里来的人手和精力……”

九阿哥冷笑一声,道:“病入膏肓?这话也就你信罢了。”说着,桃花眼没好气的瞪了十阿哥一眼,又道:“她这病了都一年多了,反反复复的,只说不见好转……可是人如今还好好的躺在永和宫里呢,说不定人其实活蹦乱跳的,只咱们没人见过罢了。”

“那位,难道是为了小十四才这么做的?可是那天十四跟着咱们是吃的同样的东西哎……”

“难道说,十四也是知道的?……”

“那十三呢?这俩小的打小就好的跟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若是十四是个知情的,那十三知不知道哇?……”

…………

十阿哥急吼吼的问出了一大串儿的问题。

“九哥,十三和十四跟咱们看着长大的差不多了,他们不会跟着那位一起干出这种事儿吧?是吧?是吧?……”十阿哥拉着九阿哥的衣袖,眼巴巴的问着。

九阿哥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十阿哥的头,道:“那位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十四。在那位心里,早就不当老四是她自己的儿子了。”

“无论十四知不知道,那位总是有法子确定十四不会去碰那些东西。或者即便是碰了,也能无事的才对……”(未完待续。。)

195、兄弟成仇

“那十四他……”十阿哥犹不死心的追问道。

“至于十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却是不清楚了……”想着前世十四的城府和心计,还有后来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抱负,九阿哥自己也不确定,这辈子的十四会不会还是跟上一世的时候一样……说起来,永和宫那位生的这俩儿子,都跟着那位一样,惯是会装的。老四是装着无欲无求大公无私的黑脸包公样子,十四则是端着一副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单纯表情……

九阿哥的话让十阿哥若有所失。他有些颓然的坐到九阿哥的身边,嘴里自言自语着“会是那样子的吗?”之类的话。在十阿哥的心里,九哥自然是自己最重要最要好的兄弟,他自己又是宜妃一手养大的,跟着九阿哥俩个说是一对亲兄弟都不为过。十阿哥自忖九哥对着自己可比对着其他兄弟亲多了,便是太子跟五哥都比不上的。只是,虽然他一向跟着九阿哥最好,但是十三和十四这两个小的到底也是他带着好些年,看着他们长大,手把手教导他们骑射的……即使一开始的时候,是九哥叫自己带着他们一块儿玩的,这些年下来,他也确实是真心把这两人当做自己的小兄弟的,若是他们真的……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又算什么呢?莫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九哥……”十阿哥将头搁在九阿哥的肩膀上,悲悲切切的低唤了一声。

九阿哥心里一叹,他实在是见不得十阿哥这样一副要死要活有气无力的样子,便伸出一掌冲着十阿哥的大脑袋直接拍了过去。

“行了行了,这事儿到底还没有定论呢。”九阿哥说道,“我刚不是也说了。是怀疑的嘛!而且,我也只是疑心永和宫那位罢了,跟着小十三和小十四有什么关系呢?那俩个小的,便是心思再深沉,这样子的年纪还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算计一桌子兄弟吧。”

九阿哥推了推一径往自己身上赖着的十阿哥,没好气的接着道:“再者说了。若说小十四有份参与进去倒也就罢了,那小子确有几分心计。可是小十三是个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就他那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跟外头那些话本子里的游侠剑客也差不多了。他能同意去做那种算计兄弟手足的事情来?”

十阿哥还是一声不吭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九阿哥无奈之下,也只好由着他,又说了些安慰他的话。“你这副样子叫小十三小十四瞧见了,叫他们怎么想呢?”

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十阿哥微微一僵的动作,九阿哥再接再励道:“能猜着这事儿跟永和宫那位有关,怕也不是就咱们俩个。能疑心到小十三和小十四身上的。定也不止你一个人。你也稍稍体谅一下那两个小的如今的心情罢。指不定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找那俩个小的旁敲侧击去了……”

九阿哥动了动肩膀,眼角抽了抽,心里腹诽了一句“老十这颗胖脑袋可真重”,又想着该给老十减肥了云云,不过他嘴里仍旧劝慰道:“别人怎么想也就罢了。他们俩打小就跟着咱们一处玩的,若说咱们几个之间没有半点儿的兄弟情谊,我是不信的。我对着他们俩个虽然及不上你。却也是真心相待的。他们俩对着咱们,也定是如此……要是旁人对着他们俩横眉冷对、冷眼斥责的时候。咱们也对着他们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们心里能好过?别到头来,原本没有的事儿,倒给整成了真的,那才叫好看呢……”

“你好好想想吧。在我这里也就罢了,到了外头。可不兴你这样子的。”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总结道,“无论什么事儿,你要还是个爷们儿,就别整的跟个姑娘家似的。你这副要哭不哭、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要是叫弟妹见着了。还不给笑话死?”

九阿哥说完,十阿哥抡起胳膊在自己脸上囫囵摸了一圈儿,冲着九阿哥嘿嘿傻笑了两声,说道:“九哥说的是。这事儿,竟是我想岔了。”说完,他又去拉九阿哥的衣袖,小狗似的讨好道:“还是九哥聪明……”

“你、你、你离着爷远点儿!!”九阿哥怪叫了一声,自十阿哥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跳到一旁,指着十阿哥的鼻子说道:“你手上的那些,都是些什么?”

十阿哥看了看自己手,一张圆圆的胖脸儿上也都是疑惑的表情,这黏糊糊的东西,是啥?

“你、你、你要是敢把那些刚从你自个儿脸上抹下来的玩意儿蹭到爷的衣服上,”九阿哥怒道:“待会儿去练功房,爷不把你揍胖两圈儿,你都别想踏出爷的府门半步……”

就在九阿哥跟着十阿哥说话这会儿,何顺儿顶着一脑门子汗跑了进来,“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来了……”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已经越过何顺儿奔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跟前儿。

“九哥……”十四直接扑进九阿哥的怀里,哽咽道。

十三没有像十四那样直接扑过去,只是站在九阿哥和十阿哥的面前,不过却是面色惨白,眼角湿润,鼻头微红的样子。

“你们这是……”九阿哥讶然的问道,难道真叫自己说中了不成,这是有人先找到这俩小的兴师问罪了?

“谁欺负你们了?”十阿哥见着十三十四照面儿就哭的样子,顿时怒了。

十四早哭得一抽一抽的,没空答话了。

十三眼中全是委屈,抬眼看了看九阿哥和十阿哥之后,又转开了去。从头到尾,十三只是死抿着嘴,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你们俩个好歹是个爷们,遇着事儿只在这里学那些姑娘家哭哭啼啼的,能管个什么用?告诉哥哥,这是谁欺负你们了?哥哥帮你们把那人给揍回来……”十阿哥数落十三十四道。他的脾气向来火爆,见自己围着俩小的问了半天,这俩小的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也没个人搭理自己一下,心里更火了。

九阿哥一个白眼冲着十阿哥直接翻了过去,老十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啊。

十阿哥面色一红,搔了搔头,冲着九阿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说的那番话可不就是之前九阿哥安慰他自己的那番说辞嘛。

九阿哥转头去问何顺儿,“知不知道十三爷和十四爷之前去了哪里?”

依着何顺儿的机灵,见着十三十四这个样子,定是要跟着十三十四身边的人打听一下的。

果不其然,只听何顺儿在那里答道:“听着十三爷和十四爷身边人的说,两位爷是从四爷府上直接过来的……”

“别在爷跟前儿提那个人!!”却是十四从九阿哥的怀里抬起头来,梗着脖子在那里怒道。

哟,这是跟老四恼上了?九阿哥低下头,挑着眉尖儿看向十四,又去看了看十三。往日里,若是十四说老四咋地咋地,十三定是要在一旁好言好语的劝和着的。今儿个却是奇了。十四在这里都要跳脚了,十三却只是把头撇到一旁,吱都没吱一声。可见,老四定是对着这俩小的说了什么不好听的重话了……

“……哼!那人只当他是孝懿仁皇后养大的,哪里还记得额娘才是他的生母?只拣着那高枝儿攀,可惜到底玉碟上明明白白记载着他不是嫡子呢……”

“……什么叫爷年纪小,不明白事理,不知道好歹啊!!就算爷的年纪比他小,明白的事理没他多,爷天天去给额娘请安,他一年到头的才去过几回啊?所谓孝悌,哼!!还说什么孝懿仁皇后的规矩、孝懿仁皇后的教养……句句拿着他曾经是孝懿仁皇后养子的身份来压着爷!”

“……就算爷只是个妃妾教养长大的,就算爷再分不清好啊歹啊的……可爷也没叫自个儿福晋去作下那些鬼蜮伎俩,用些个腌臜手段去算计人家林大人家的女孩子。哼!都叫黄敬给揪出来了,皇阿玛那里也是落了案的。他还有脸跟爷这里说什么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的?竟敢指着爷的鼻子说爷没规矩?!爷听着都替他臊得慌!!!……”

十四跳着脚红着眼跟只斗鸡一样,在九阿哥和十阿哥跟前儿狠狠的宣泄了一通。

十三神情淡漠的看向一旁,只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以前,爷只看不惯那人爱端着架子,张口闭口的逮着人就教训两句规矩什么的。如今,哼……”十四冷冷一笑,说道。

何顺儿亲自上了茶,九阿哥示意他出去关上门。

“四哥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碟子稻香村的蜜饯从十阿哥手里扒拉出来,推到了十三和十四的手边儿。

“你平时都是躲着他走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倒是自己送上门去了?还跟着十三约好了一起送上门?”九阿哥笑侃了一句。(未完待续。。)

196、兄弟成仇 二

十阿哥一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留恋不舍的看着那碟子蜜饯果子,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九哥好诈之类的。九哥,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呢你……还有,九哥你有事儿说事儿行不,做什么抢弟弟的蜜饯呢……

“才不是咱们自己送上门的呢!!”十四刚拈起一颗蜜饯,听见九阿哥这话立刻就反驳道,“那个人喊了高毋庸带着人先去了十三府里找十三,后来又去了爷的府里。完颜氏当时就被吓着了,舒舒觉罗氏还怀着身子呢,看着也是有些不好的样子……”说着,十四转头去看十三,十三慢腾腾的自嘲道:“兆佳氏看着倒是好些,不过送我出门的时候,觉着跟送我上刑场什么也差不多了……”

十阿哥一巴掌拍十三脑袋上,低声斥了一句“胡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

“这无缘无故的,四哥怎么就……”九阿哥皱着眉,心道:老四这么一弄,怕是四九城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要转到十三和十四的身上去了……高毋庸啊,那跟着老四亲临有什么区别呢?老四至于吗……

“不过是想着法子转移众人的视线,好叫自己脱身罢了。”却是十三在那里冷笑道。

十四听了,也跟着附和的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道:“那人跟着咱们俩个说了半天的规矩体统,话里话外的辩着自个儿是清白无辜的,反倒是爷跟着十三,竟成了那真正的罪魁祸首一般!额娘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他居然还……”

话到最后,十四声音减低,眼中的伤痛掩都掩不住,“额娘病了这么久。能不能好起来,都未可知呢,他就这样子拿着我作筏子……日后,若是额娘去了,爷哪里还敢指望他……”

唉——

九阿哥心里一叹,老四今儿个这事做的未免急躁了。又叫了高毋庸亲自带着人去喊十三十四……这根本就是把十三和十四推到风口浪尖儿之上啊。毓庆宫的事儿,太子肯定是要查的,皇阿玛那里也不会轻易罢手。这可跟着当年自己被陷害那事儿不一样,这回可是事关太子,还有整个后宫的安危呢……便是大阿哥、三阿哥、自己的嫡亲大哥那里,也都是要派人查个清楚的。

今儿个这一出闹出来,十三十四势必是要落入所有人的眼里。永和宫那位会如何且不论,十三十四俩个的日子定是不好过的了。再者说了,十三十四跟着自己和老十素来亲近。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而自己这头又连着毓庆宫和五哥……十三十四若是被人扣上啥谋算太子之类的罪名,最后搞不好还会绕到自己跟五哥身上……更有甚者,会说毓庆宫里的事情是太子做贼的喊捉贼,设计排除异己也说不定呢……

把水搅浑了,事情闹大了……

老四这么做当真是为了转移视线,叫旁人忘记了自己身上的污点?或是他想趁机浑水摸鱼?

还是说,老四当真抓到了永和宫那位的尾巴,这是在借机敲打十三和十四?……

九阿哥心里疑窦丛生。腹诽道:这一世,老四的作风可是跟着上一辈子不尽相同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挖了他的墙角,撬走了戴铎不成?

“怕什么,日后自有爷跟九哥照顾你们两个。但凡是爷和九哥有的,总少不了你们俩小的的……”十阿哥啪啪啪的拍着胸脯,冲着十三十四保证道。说完,他又凑近了十三十四。小声吐槽道:“老四那人,最是道学的,爷也看不惯他那个样子。我跟你们俩说啊,其实九哥也不爱他那个调调,只是九哥素来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像老四那个样子。逮着谁都爱教训两句的破习惯,九哥从小到大都被老四教训了多少回了?翻来覆去的总那么几句……这要是摊到爷的头上,爷早就跟他翻脸了!拼着被皇阿玛打一顿,爷也要跟老四辩个是非黑白……”

“嘻嘻……十哥,你跟着那人能说清楚吗?”十四被十阿哥给逗乐了,笑道:“弟弟还以为你要说冲上去揍那人一顿的呢……呵呵……刚刚是谁说的来着,要帮着我跟十三把欺负咱们的人给揍回来的?嘻嘻……”

“笨!爷要是跟老四动了手,那真是有理也要变成没理的了……”

……

老十跟着十四两个头碰着头叽叽咕咕的互相吐糟着,偶尔有嘻嘻哈哈说笑上两句。

十三默默的坐在十四的身边。他虽然没有掺合进去一块儿拿着四阿哥吐槽说笑,不过他嘴角微扬,眼中带笑,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应和一下。高兴之余,十三拈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嚼了两下。这蜜饯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怪道十哥这么好这一口呢……

九阿哥见着跟前儿的这个三人组,先是一笑,而后又是一叹,心道:老四啊,看样子前后两世你都没啥兄弟缘了。上辈子好歹还有个十三鞍前马后的跟着你,这一世倒是好了,连着十三都叫你给得罪狠了。你这是注定要做孤家寡人了吗?

毓庆宫里,太子听完小李子打听回来的消息,一时之间竟沉默了起来。

石佳氏却是按耐不住了,直接问道:“老四这是个什么意思呢?竟然派了高毋庸把十三十四带回自己府里去?”

问完之后,石佳氏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在那里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问道:“十三十四出了老四府里,就直接去了九弟那里……这事儿……爷是怎么看呢?”

太子垂眸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老四这么做,倒是有些个意思。”

“怎么说?”石佳氏索性坐到太子身边。

太子“呵呵”轻笑了两声,“他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把水给搅混了,可不是有些个意思吗?他这么做,自个儿到底是无辜呢?还是欲盖弥彰呢?”

“爷……”石佳氏轻声抖着嗓子唤道。太子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叫人看了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自打嫁给太子以来,这还是石佳氏头一回见到太子脸上出现这种笑容,真是叫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害怕心思来。

“外头可有什么新鲜的传闻吗?”太子没理石佳氏,只是转头去问小李子。

“回主子爷的话,前一阵子东宫发生的事情已经叫外头不少的人都知道了,三爷和四爷被万岁爷拎到乾清宫训话的事情,外头也有传闻。原本大家都在猜测东宫的事情是三爷和四爷两个合谋做下的,为的是谋算主子爷。”小李子的模样只能算是一般,不过他的声音却是很好听,像山涧泉水一样清冽,“今儿个这事儿一出,外头如今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是四爷在故布疑阵,要不然做什么大张旗鼓的指着高毋庸上门去堵人?也有人说,东宫里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十三爷和十四爷玩闹间做下的,原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不过最后到底还是伤了人命……如今叫四爷知道了,这才把两人叫自己府里训话去了……还有一种说法,”

小李子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神色莫测的样子,他硬着头皮接着道:“还有一些人说,东宫发生的事情就是十三爷和十四爷做的。不过,他们并不是玩闹间无意做下的。而是、而是、而是有人指使着故意做下的……”

“谁能指使的动那两位小爷啊——”石佳氏见小李子后头没再说话了,不解的笑问道。只是话才说了一半,石佳氏立刻反应过来了,忍不住便惊呼了出来,一脸不置信的看向了太子,“爷,那些人的意思,该不是说……是,是九弟指着十三十四做下的吧……”

谁叫那俩小的出了四贝勒府就一脸哭丧着直奔九贝勒府了呢,想叫人不这么想都难!

“何止是说老九呢,”太子睇了一眼小李子,冷笑道:“怕是连孤都编排上了吧……”

“怎么会?”石佳氏心慌慌的说道,“咱们本是受害的,如今倒成了害人的不成?”

“小李子,说说看,外头给孤都安了些什么罪名?”太子冷冷的说道。

“回主子爷的话,外头说主子爷是看着几位年长的阿哥不顺眼,觉着他们不服管束,所以才命九爷想辙设局,给几位年长的阿哥挖坑跳。东宫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主子爷的意思。又说,瓜尔佳氏死掉的那个女孩子,也是因为主子爷为求逼真,才……”

“混账!”

太子还没有发火呢,太子妃却是先怒了。

“那起子小人……”太子妃红着眼圈儿看向太子,“竟然这样子编排爷……”

紧接着,太子妃又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我原看老四一家子都还算不错的,虽然老四为人爱说教了一些,到底人心还是不错的,做事也算公正。没承想……我真是看错他们了!!”

“爷如今要怎么办呢?由着那些人这样子败坏爷的名声吗?皇阿玛那里要是听到这些传言,要怎么想爷呢?”太子妃泫然欲泣道,心里只恨不能把四阿哥给生吞活剥了。(未完待续。。)

197、兄弟生隙

黄昏时,八阿哥踩着夕阳的余晖踏进了四阿哥的书房。

高毋庸上了茶之后,便悄然退了出去,掩好房门守在外头。

茶过三巡,没滋味儿的废话说了几句,八阿哥这才提到自己的来意,“外头的那些子传言,四哥可是听说了?”

原本情绪还算平和的四阿哥听见这话,脸色立刻就阴郁了。原本已送到嘴边的茶盏被他往桌案上一搁,接着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重重,语气无奈且烦躁的说道:“能不知道吗!”

“四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八阿哥垂眸问道,玉色的手指放在茶盏的碗盖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什么?”四阿哥反问道,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深沉的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抬起一双温温润润的美目回望过去,他也不知道四阿哥是不是真的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只是见四阿哥的这个样子,该是想过的吧……八阿哥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

“四哥今儿个怎么会指着高毋庸亲自上门去请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呢?高毋庸是什么人啊?”说着,八阿哥瞅了一眼四阿哥,接着又道:“……如今满城的人可全都在看着十三和十四了呢……”想着自己身边的郝寿打听来的那些消息,还有自己的福晋跟自己说的那些个事情,八阿哥真是愁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四阿哥听见八阿哥的话,微微松了一口气,眉眼间满是懊恼的回道:“我原也没想那么多,当时不过是一时气狠了,只想着叫人把那俩人叫到跟前儿来好好数落一通……”

八阿哥拧起眉,犹犹豫豫的问道:“四哥这是。为着什么……”

话说一半,八阿哥心里突然转出一个念头,倒是把先他自己给惊着了,看向四阿哥的那双美目中,震惊取代了原本的温润。

四阿哥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呢,便没有发现八阿哥眼里的异常。只是神色暗淡的低声说道:“我倒是宁愿自己跟你一样,额娘位份低一些又有何妨,到底母慈子孝呢。我跟……如今这个样子,与其说是……倒不如说是仇人还来得能叫人相信呢……”

四阿哥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不过八阿哥还是听明白了的,这也算是证实了他心里的那点子匪夷所思的猜测。八阿哥叹息之余,又觉着悲哀。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悲凉的笑容。

四阿哥的那句“额娘位份低一些又有何妨”正戳中八阿哥心里的痛处。什么叫做“额娘位份低一些又有何妨”啊!自己的额娘原只是个贵人,还是个没有封号的贵人。连着抚养自己的资格都没有,自己只能被养在惠妃娘娘的宫里。自己想着去看看额娘,亲口唤一声“额娘”,都得要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见着了听着了,犯了宫里的规矩,给自己的额娘惹祸,更怕因此连累额娘戳了惠妃娘娘的眼。惹来惠妃娘娘的忌讳,被人私底下整治……要不是自己后来开府成亲。娶得还是宗室女,额娘怕是到如今还在贵人的位置上混着呢,哪里能被皇阿玛抬作嫔呢?四哥这会儿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八阿哥垂下眼,掩住眼底溢出的一丝丝不满和恨意。德妃初封贵人时便得了一个“德”字的封号,四哥小时候又是被那位出了名的温柔娴雅的孝懿仁皇后养在身边儿的,听说那时候孝懿仁皇后还经常叫四哥跟着德贵人见面说话来着……虽然不知道如今这两人为何会闹得水火不容的。到底也不会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吧……这做额娘的,真的能狠下心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吗?……虎毒还不食子呢。

书房里气氛沉闷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八阿哥因为自己心里的痛处被四阿哥戳中了,正自怜自伤呢,便没了心情说话。

四阿哥则是想着德妃对着自己的那个样子和对着十四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是自怨自艾的不能自己。德妃。在对着十三的时候,怕是都比对着自己要来的好些吧……又想起已故的孝懿仁皇后对着自己时候的慈爱怜惜,四阿哥心里就更难过了。这要不是玉碟上白纸黑字的记载着自己为德贵人所出,自己真是要怀疑永和宫里的那位德妃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额娘了……

四阿哥和八阿哥俩个相对无言,各自神伤的时候,三阿哥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一个人磨圈儿呢,时不时的还要叹上一口气。

这要是搁在以前,七阿哥说不说话的,总会在一旁陪坐着,偶尔还能应和两声。可是自从毓庆宫回来之后,七阿哥就闷在自己府里闭门不出,对外只说是病了。三阿哥也知道那不过是七阿哥对着自己的托辞,可是因着自己在毓庆宫里算计了老七一回,便也不好端着哥哥的架子,或是拿着兄弟情谊,硬拉着七阿哥过来自己这里。

董鄂氏自娘家匆匆忙忙的回来,一进府里便问着三阿哥的去处。听说三阿哥一个人在书房里,也没叫人过去伺候,董鄂氏稍稍舒了一口气。

“咱们也去书房。”

“可是,可是,爷说了,……不叫人打扰的……”大总管硬着头皮说道。

董鄂氏凤眸一瞪,斥道:“我有要事急着跟爷商量。你这么拦着,若是耽搁了爷的事情,可仔细你的皮!”

“福晋……”大总管没敢挪开,仍旧挡在董鄂氏的身前。

董鄂氏冷哼一声,道:“你,给我记着……”

说完,董鄂氏便领着身边的人直直的往书房方向去了。

“你怎么来了?爷不是已经吩咐下去,谁也不见的吗?”三阿哥皱着眉看向董鄂氏,语气不善的说道:“怎么?爷在这个府里说话已经不管用了,是吗?”

董鄂氏一身冷汗的请罪道:“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这才违逆了爷的命令。求爷先听完妾身的话,之后要打要罚都由着爷。可好?”

董鄂氏的模样还是很标致的,若是没有黛玉珠玉在前的话,她也算是一位美人儿了。

三阿哥本就是一副怜花惜玉的性子,见董鄂氏眉眼间凄楚可怜,一时又不忍起来。到底也是陪着自己多年的发妻……

“你说吧。”三阿哥坐到桌边,也不看董鄂氏,只是这么说道。

董鄂氏跟着三阿哥身边多年,自然是听出来了三阿哥语气中的动摇,心下一喜,先是谢了三阿哥,之后才将自己从娘家听来的那些个传言尽数说给三阿哥知道。

“这事儿当真?”三阿哥惊呼一声,问道。老四啊老四,可真有你的……

“这种事情,妾身哪里会妄言?如今城里都传遍了。”董鄂氏顺杆爬的坐到三阿哥身边,又端起茶壶亲自给三阿哥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奉了过去。

三阿哥这时候也没空跟董鄂氏计较什么了,接过董鄂氏递过来的茶神思不属的轻啜了一口。

“额娘原还叫咱们莫要轻举妄动的……没承想,老四那里倒是下了这么一步棋……”董鄂氏叹道,又问:“爷看,老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那天毓庆宫里的事情原就蹊跷的很。咱们的安排好好的,原也不会出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过就是……”董鄂氏见三阿哥斜睨过来的一眼,嗓子顿时哑了一下。她硬生生的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接着道:“毓庆宫里的那些设计布局什么的,听起来是吓人的很,其实根本就没伤着那位爷……”

“膳房送来的那些吃食,还没人动呢,就叫林家丫头身边的嬷嬷给认出来了。”董鄂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便理直气壮的接着道,“听太子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林家的那个丫头也是常去毓庆宫的。如此一来,太子妃能不知道林家那个嬷嬷的本事?”

想着那时候太子妃一脸震惊的表情,董鄂氏冷嗤了一声,“倒是装着一副无辜的样子。哼!说不定……”

说到这里,董鄂氏打住了话头,只拿着眼睛若有所指的看向三阿哥。

三阿哥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爷?……”董鄂氏被三阿哥笑得面儿上一怔。她不明白三阿哥脸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样子气馁的表情。

“原也是爷有些不自量力了。”三阿哥叹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太子是什么人?那是元后嫡子,生来便比咱们这些人尊贵。又是皇阿玛亲自教养着长大的,虽说文章骑射不显,难道就能差了?不过是没想着要去争什么名头罢了。”

“太子素来便是从从容容的,性子也算宽和。大阿哥以前多少次人前人后的给他没脸,也没见太子私底下玩阴的给他下绊子。老四那人最爱说教,动不动就把规矩什么的挂在嘴边儿上。太子跟着老九要好,偏偏老九有时候做事不着调的很,太子也只一味纵容着。老四没回逮着老九就要训上两句,不是规矩体统,就是祖宗家法的。他何尝不是借着训斥老九去敲打太子呢?就这样,也没见太子真的就恼上老四啊。……要说为人性情上,太子还是很不错的。”(未完待续。。)

198、奉旨读书

“所以,还是不要再说太子这是在排除异己什么的了。”三阿哥笑道,“除了那起子别有用心的人,这话谁能信呢?反正,爷是不信的。”

董鄂氏低下头,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半晌儿之后似是下定决心的问道:“那么,爷如今是个什么心思呢?莫不是……”

妻以夫荣。

若是三阿哥可以更进一步,董鄂氏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她也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尤其如今太子的地位怎么看都是很稳固的样子,皇阿玛信任不说,身边还有一个会赚钱的老九跟着,连带着把一群年纪小的阿哥都拢在太子身边儿.后/宫里,翊坤宫也是隐隐站在太子身后的……如此一来,夺嫡什么的,风险可就更大了,赔上这阖府的性命不说,搞不好为人作嫁衣了也说不定呢……

话说回来,若是三阿哥愿意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董鄂氏也是没有不同意的。这安稳的日子,谁不愿意过呢。毕竟只要三阿哥老老实实的不闹事不惹事,等着下一任皇帝上位了,三阿哥怎么着也能混个亲王爵的。想着后宫的荣妃也不是个难缠的,便是三阿哥做了亲王,依着荣妃的性子,也不会强压着给三阿哥弄齐四位侧福晋四位庶福晋来膈应自己的。

如此这般想了一圈儿下来,董鄂氏也打定了主意,若是自家爷真的熄了夺嫡的心思,只想着日后做个闲散宗室的话,自己便努力去跟太子妃搞好关系,以便日后太子上位之后,能不计自家的前嫌,也好叫自家爷能过得稍稍舒坦一些。便是不能尊荣如现在的裕亲王一般。至少也可以做个富贵闲王吧……

“爷的心思啊……”三阿哥往椅背上一靠,释然的说道,“额娘跟爷说过很多回了,只是爷之前真的是犯了左心蒙了心了,做了那许多的……唉——额娘那时候定是过得不如意吧。皇阿玛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爷私下打听了一下。自从爷开始……皇阿玛便再也没有踏进过钟粹宫的宫门了。”

“呵呵,”三阿哥苦笑了一声,“想想翊坤宫的宜妃娘娘。那位能成为后宫的掌权宫妃,连着皇贵妃都不敢掠其锋芒,这其中除了皇阿玛他老人家对那位的爱重之外,未尝没有老九的缘故在里头。皇阿玛以前刻意叫人误以为他老人家不待见老九,原因为何,爷,不知道。不过爷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老九但有什么做的好的,皇阿玛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赏赐褒奖。只是,皇阿玛那个人最是讲究一个公正,所谓‘有功则赏,有错责罚’。老九那里既然不好给什么,皇阿玛自然便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宜妃娘娘。也所以,如今的翊坤宫才能在整个后/宫里风头无两。”

“咱们这些兄弟里头。老九才是那第一聪明之人,且能忍人所不能忍之事。”三阿哥眯着眼睛。似在遥想的叹道:“打小皇阿玛就一直压着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得不来皇阿玛的一声称赞,仿佛被皇阿玛彻底忘记了一样。……老九打小就只一味跟在太子身后,对着皇阿玛没有半句怨言,还借着皇阿玛对他的打压,叫太子更加放心的将其拢在身边引为心腹。说实话。这种事儿要是摊到爷的头上,爷可不敢说能做到老九那份儿上……”

“那么,爷现在可是打算效仿九弟吗?”董鄂氏问道。

三阿哥沉默了,放下心中执着了多年的想头,并不是一样容易的事情。

董鄂氏没有出言催促。只是静静的坐在三阿哥身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三阿哥方深呼吸了一下,说道:“若是太子倒了,爷或许还能想着争上一争。只是如今的太子,就像额娘说的,地位实在是稳固的很,爷若是一意孤行执意要去撞那面南墙,怕是要赔上这阖府所有的人了……爷现在只想着给皇阿玛好好办差。其他的心思,爷暂时是不想了。太子那里,爷不会去刻意交好。……爷存着那样的心思,这些年来做了那许多的事情,这时候去交好太子,在太子心里未免就能落着好了。以太子的心性,他虽然不至于日后清算爷什么,也不会太重用爷的……倒不如,真正做些功绩出来。日后便是太子即位,不叫爷再出来办差了,至少爷还能留下些什么叫后世人知道……”

三阿哥说着说着,眼前便是一亮。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黄敬汇报完了外头关于太子的传言之后,康熙便叫他退下了。

“你说,老四这是想干什么呢?”康熙沉思了半晌儿之后,突然问道。

此时,东暖阁里只一个梁九功伺候着。听见康熙的问话,梁九功默了一下,而后笑道:“四阿哥在想什么,老奴哪里知道呢。不过,四阿哥最是懂规矩不过的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像是九阿哥,以前就经常被四阿哥教导规矩什么的……”

康熙默默的倚着炕桌坐在那里,敛眉沉思了起来。不过很快的,他便睁开眼睛,吩咐梁九功道:“派人去三阿哥府上和四阿哥府上,传朕的口谕,叫他们在家读书。期限嘛,待定。”

“嗻。”梁九功躬身应道。

魏珠到四阿哥府上传康熙口谕的时候,八阿哥还没走呢。

听说四阿哥要在家奉旨读书,八阿哥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皇阿玛那里定是听说了外头关于太子的那些不好的传言,这是恼了,要罚四哥了呢。

四阿哥黑着一张脸,谢了恩之后便自顾自的转身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八阿哥看了一眼四阿哥,转头对着魏珠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辛苦”,又指着高毋庸好生送魏珠离开。这个魏珠可是梁九功的干儿子呢,在皇阿玛跟前儿也是有些得脸儿的。听说这人性子有些跋扈,以前又被四哥训斥过……四哥这个样子,要是被这个魏珠回去一说,皇阿玛那里定是更恼了……四哥,怕是要在家读书好久了……

话说魏珠这会儿心里还真是高兴着呢。他本就亲近九阿哥,有因着曾经有一回跟九阿哥说话随意了一些,偏偏正好叫这位四阿哥撞见了,便被四阿哥狠狠的训斥了一通,差点儿就要被送到慎刑司去了。九阿哥为着魏珠求情,也叫四阿哥训了一顿“没规矩”“失体统”之类的。魏珠当时又是认错又是求饶的,心里却是把四阿哥恨了个半死,只想着以后定要叫四阿哥好看之类的。

今儿个能得了来四阿哥府里传旨的差事,魏珠心里可是美极了。能看着那位冷面四爷吃瘪,咱家心里就是爽啊!

“四哥也注意着一些吧。你刚刚那个样子,要是叫魏珠回去说给皇阿玛知道,少不得又要被皇阿玛斥责了,别的不说,只一个‘怨望’的帽子是逃不脱的。”回到书房,八阿哥不免劝道。

四阿哥冷哼一声,没说话。

八阿哥见状,神情一暗也不再劝了,只是说道:“四哥还是先写请罪折子吧。弟弟先回去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四阿哥突然出声喊住八阿哥。

八阿哥转过身,只听四阿哥整暇以待的说道:“我这里的事儿先不论。上回跟你说的事儿,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八阿哥一愣。

“那位林家的姑娘,听说是一位琼闺玉秀。在家时也是请了女先生教着念过书的,林家以前在江南那里待了不少的念头,听说江南那里的女子个个都是温柔似水的。你又是这样子的性子,林家的姑娘配着你岂不是刚刚好?”四阿哥很是正经的跟八阿哥说道,“听说林家的人很疼爱自家的姑娘的,他家又有‘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在,想必是想给自家姑娘找个后院清净的人家。”

“无论良嫔出身如何,到底你还是个皇子,又有贝勒的头衔在,且你后院的人少,如今也只一个嫡福晋罢了。林家的姑娘跟着你虽说不能做嫡妻,许她一个侧福晋的位置也该是知足了的,林家那里也未必就会不答应。说起来,他家虽说是出身钮祜禄氏,到底不是额亦都的直系后代呢。你家里,虽说郭络罗氏的性子厉害了些,到底林家的家世在那里摆着,她难道还真就敢为难林家的姑娘不成?”

“你也别只一味忍着郭络罗氏,好歹也振一振夫纲,没得叫自家媳妇管着不敢纳妾的。你们成亲也有些时候了,如今别说嫡子了,连个嫡女也没有。既然无所出,她还敢拦着不叫你纳妾,难道这就是安亲王的家教?”

“你也想想我说的话。没有子嗣,又不准你纳妾,她难道是打算叫你这辈子绝嗣不成……”

八阿哥低垂着眼,双拳藏在袖子里握紧了又握。

“四哥这是为弟弟着想呢,”八阿哥温声说道,“弟弟领四哥的情。只是,林家的姑娘……弟弟是不作想的。弟弟劝四哥,也不要再打林家姑娘的主意了。要不然,日后兄弟见面,怕是要难看的……”(未完待续。。)

199、九哥是神棍

看着四阿哥不满的瞪起了眼睛,八阿哥却是笑道:“林家就算只是钮祜禄氏一族的旁支,到底林大人如今圣眷正浓呢。林家的姑娘听说还赶不上这一轮的选秀,等着她参选的时候,林大人是不是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准呢。他家的姑娘,怕是只有许以嫡福晋之位方称才是。”

想起自己的福晋这些日子以来愁眉不展的样子,八阿哥顿了一下,又道:“郭络罗氏到底是我的发妻,且她并没有四哥说的那样跋扈。我自小就是个身子弱的,怕是这辈子子嗣福缘薄也不一定呢……”

四阿哥静默了片刻,抬眼看着八阿哥问道:“你刚刚的那些话,倒是也有些道理。”

转而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皇阿玛是要留着林家的姑娘给十五十六十七不成?……”这样的话,未免可惜了林家的势力啊……

八阿哥见四阿哥陷入了沉思,便只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四阿哥拱了拱手,便作辞走了。

四阿哥那里还在纠结着林家的事情呢,便也没心思去留八阿哥。他惋惜了一会儿,又叹道:也不知道老八是不是碍着郭络罗氏那个悍妇,才拿着这么一套说辞来应付自己的。只是,老八说的那些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十五十六十七跟林家姑娘的年纪更接近一些。唉——说到底,还是良嫔的出身有问题。辛者库奴婢的出身啊,也实在是太糟糕了一些……

四阿哥一会儿想着良嫔的家世,那曾经也是煊赫一时的出身;一会儿又想起太祖时的那些被杀被圈的儿子……四阿哥想着想着,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叫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免又后悔起自己今儿个的事情做得太过鲁莽云云。

林家那里。黛玉蹙着眉斜卧在美人榻上,一双清澈的水眸中透着恼意和担忧。雪雁站在美人榻旁,被屋子里的气氛压抑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秦桑绿枝两个一进一出,急匆匆的往返于燕子坞内外。

“主子,奴婢回来了。”秦桑单膝点地,跪在黛玉身前。

水眸看向秦桑。红唇微启,流泻出的声音冷如刺骨寒泉,黛玉问道:“查得如何?”

“回主子的话,外头的那些子传言都是突然之间,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虽然十三爷和十四爷确实是离开四贝勒府就直接去九爷府上不假,但是那些传言出现的时间点未免太巧了,几乎是跟着十三爷和十四爷踏进九爷府邸的时候差不多。”秦桑将打听来的消息一字不差的说给黛玉知道。

哼!

黛玉冷哼了一声。雪雁的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只觉着黛玉的周遭比那那数九寒天的冰霜还要来得冰冷。

“这倒真是巧了。偏在这时候把十三爷和十四爷推出来,又算准了他们定是要去九爷府上……连着那些作鬼的话都编排的好像天衣无缝似的。几乎是把大部分的皇子都给攀扯进去了……”黛玉冷笑道,“若说这里头没人捣鬼,我却是不信的。”

黛玉又问:“能找着最初放出这些传言的那起子人吗?”

秦桑刚想说“不”,便听见黛玉自嘲的笑道:“却是我想的太好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金蝉脱壳,顺道儿再浑水摸鱼,哪里能想不到要扫干净尾巴的呢?……”

“只是,”黛玉坐起身。想了想,“这人未免聪明过头了。把所有的时间算计的那么恰当。正是一个大大的败笔啊……呵呵,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子做,怕是要惹来今上的雷霆之怒了。”

雪雁拿着一双困惑的眼睛看着黛玉,小姐怎么这么笃定啊?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完全不明白啊!

秦桑倒是低头思索了一下,问道:“主子的意思是。万岁爷会出手压下这些传言?”

黛玉冷笑道:“那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攀扯到太子殿下的身上。毓庆宫里的事儿是不是太子殿下安排的,咱们暂且不论。今上是不会允许有人恶意中伤太子的名誉的。太子殿下是今上一手教导出来的,子不教父之过,太子若是品德有失。今上逃不了一个失察之过。今上最是爱惜自己名声的了,哪里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今上是一位严父,却也是一位慈父。”黛玉站起身,慢慢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这几日我冷眼瞧着,今上原是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毓庆宫里的事情,私下里查问处置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三爷和四爷不过两只螳螂罢了,今上该是意在那只黄雀才对。只可惜,有人犹不死心,还想着要化逆境为助力。”

“看着吧,今上那里很快就有处置出来了。”

“想要转移众人集中在太子殿下身上的视线,只要把三爷和四爷推出去挡着就好了,却也费不了什么事情。”

黛玉说话的时候,绿枝嘴角含笑的快步踏进了屋里。

“主子,万岁爷叫人去三爷府上和四爷府上传口谕去了。”绿枝笑道,“万岁爷说了,要三爷和四爷在家奉旨读书,期限不定。”

雪雁一脸崇拜的看着黛玉,自家姑娘真是厉害,跟外头的神算子也差不多了吧。

秦桑又问了几次“这事儿当真”的话,被绿枝没好气的驳回去。

“这事儿是可以乱说的吗?听三爷府上的人说,去传口谕的太监一走,三爷就跳起来了,还砸了一书房的笔墨纸砚,嘴里只嚷嚷着什么、什么四爷咋地咋地……”

绿枝外头想了想,“好像是说自己全是被四爷连累了什么的……还有说什么四爷自己痴心妄想不算,还要拖着别人什么什么的……总之,都是骂四爷的话。”

“真是叫人难以想象呢,三爷平日里瞧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这发起火来也是怪吓人的。听说三爷府上的那个书房,如今就跟遭了贼一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呢……”

黛玉勾起嘴角,笑了。

活该!

黛玉心里美滋滋的暗啐了一声。

“小姐,你猜这事儿到底是三爷做的?还是四爷做的?”雪雁见黛玉眉眼间的神色终于转暖了,便凑过去小声问道。

“想来,该是那位四爷了。”黛玉淡淡的说道,“我曾听爹爹说起过那位四爷,素来讲究一个规矩,行事总求一个公正。若是依着爹爹的说法,这事儿那位四爷若是无辜的,反应必是要比三爷还要激烈百倍的才是。”

“如今,可有听说四爷府上有什么动静吗?怕是什么也没有吧。”黛玉冷笑道,“何苦来哉?若是安安分分的不动,也不会被罚奉旨读书了……”

九阿哥府里,何顺儿打听到关于自家主子爷和太子爷的那些不好的传言时,十三十四两个,一个牵着九阿哥的衣袖闷头道着不是,一个跳着脚指天骂地的咒着四阿哥。便是十阿哥也是怒瞪着一双圆眼,骂骂咧咧的撸起袖子就要冲到四阿哥府里去。

“这些不过是些市井传言,谁真的就信了呢?十三快别这样子了,原就不是你们的错,哪里需要你在这里道不是的。”九阿哥先是软语安慰着十三,又转头拉着十四,道:“十四弟先别急着上火,总要先查清楚再说。这事儿若真的是四哥做的,你再骂不迟啊。”

说完,九阿哥又扭头去喊十阿哥:“老十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样子是要出去干什么?”

“爷非得把老四那家伙给揍一顿不可!!”十阿哥梗着脖子嚷嚷道:“这也太欺负人了。九哥你是刨了老四家的祖坟了,还是怎么着了?他这样子不依不饶的。这事儿关着九哥你什么事儿呢?那人就作鬼传出这些诛心的话来。这哪里还有半点儿兄弟情分在了?”

“浑说什么呢你。”九阿哥放开原本拉着十三和十四,来到十阿哥跟前儿,轻斥道:“四哥的祖坟,难道跟着咱们俩的不是同一个?”

十阿哥被这话一噎,差点儿没吐出白沫儿来,心里嚎道:九哥,这个时候了,您能别再计较这些子了嘛……搞清楚重点好不好啊!!!

九阿哥瞅了十阿哥憋出来的一脸猪肝色,一边帮着十阿哥放下袖子,一边笑道:“我知你是在替我叫屈,我也领你的这份情儿。只是这事儿,倒是不用咱们着急上火的去讨说法。”

见着九阿哥气定神闲的样子,十阿哥和十三十四全都有些犯傻了。十阿哥眼巴巴的看着九阿哥,问道:“九哥,你这话啥意思啊?”不会又忍着吧……憋不憋屈啊……

九阿哥唇角一勾,睨了三人一眼,笑道:“你没听见刚刚何顺儿的话,说是太子也被攀扯进去了吗?”

十阿哥、十三还有十四傻傻的点了点头,自然是听见了。

“跟着太子一比,我算是什么呢?谁又能注意着我呢?”九阿哥将十阿哥、十三和十四拉到椅子那里摁着他们坐下,又道:“你们且稳着些。皇阿玛那里怕是很快就有旨意下来了。到时候,这些传言什么的,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真的?

三人只拿着怀疑的眼神,看着笑的好似没事人儿一样的九阿哥,心里不约而同的腹诽道:九哥,怎么瞧着这么像外头的那些神棍啊?(未完待续。。)

200、张氏的不舍

纷纷扰扰的康熙三十九年就这么过去了。

许是为了一扫三十九年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关于皇家的种种不良传闻,四十年年初的时候,康熙下旨大肆封赏诸皇子。

大阿哥这几年表现的还算不错,没再脑袋发热、牛心左性的跟着太子对着干,倒是跟着老五有商有量的,在兵部很是做了些事情。又想着这个儿子早年到底是立下了许多战功的,老康欣慰之余便大方的不计前嫌,给他晋了直郡王。

五阿哥素来稳重,在刑部历练的也一直都很不错,晋恒郡王。

九阿哥襄理内务府以来,内库的库银蹭蹭蹭的见长,康熙也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虽然端着一国之君威严的架子,面儿上淡淡的,心里却是欢喜的紧。又念着这孩子打小被自己压着,很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但是人却是一直事父至孝,待太子以诚,没有生出半点儿的怨望来……老康感慨了一下,大笔一挥,也给九阿哥晋了郡王爵,还给了个“恭”的封号。

再下头的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封了贝勒,十三十四则是封了贝子。

七阿哥和八阿哥这一回倒是没有晋爵,不过却各自得了封号。七阿哥得了个“淳”字,八阿哥则是得了一个“廉”字。

至于被勒令在家奉旨读书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除夕前被老康开恩放了出来,不过这一回的晋封却是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

三阿哥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将四阿哥翻来覆去的诅咒了一回。这要不是两个人是同一个祖宗,三阿哥真是要连着四阿哥的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候一遍了。

四阿哥神情阴郁的想着:上头老大老三是郡王,下头老五和老九也都得了郡王爵了,只自己在中间夹着,不过一个贝勒罢了,还是个空头贝勒。又想着老七老八虽然也没有晋封。还是贝勒,到底有了正经的封号不是,比着自己这个空头贝勒也是要高半级的。自己费尽心思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真是没脸……

这一日,黛玉跟着贾敏回贾家看望贾母。

贾母抱着黛玉摩挲了一会儿,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便放黛玉跟着姑娘们一处说笑玩耍去了。

“凤丫头,可照顾好你这几个妹妹了。要不然,我可是不依的。”贾母玩笑着说道。

凤姐自是咯咯笑着应了,“哎哟喂,哪里还用老祖宗您特特交代的呢。”又转头跟着黛玉三春几个小姑娘笑道:“二爷今儿个不在,不如去我屋子里?我那里刚得了一些新鲜的点心花样儿,说是学了外头西洋人的点心样式。好不好吃的,图个稀罕就是了。”

等着凤姐领着几个女孩子们出去了,贾敏和张氏这才跟着贾母一起说话。三个人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又围着这一次的皇子分封议论唏嘘了一阵子。这里既然说到了皇子分封,那么自然就免不了要提到大阿哥。话说,当年大阿哥因着元春的事情被万岁爷下旨圈在自己府里读书,第一轮皇子分封的时候,三阿哥得了个郡王爵,大阿哥却只得了个贝勒衔儿,又迟迟不得晋封,为了这事儿贾家这些年来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即使大房和二房分了家。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贾赦跟着张氏心里自然也是不轻松的。贾母为了这事儿。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王夫人不会教孩子,连着过世许久的老国公都被贾母在午夜梦回时念叨了好些遍……

张氏念了一声佛,接着说道:“阿弥陀佛,如此一来,想是万岁爷心里的气该是消了……”又道:“咱们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自打提到了大阿哥,贾母的脸上便没了笑模样。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总归是咱们家的姑娘惹出来的事情,带累了大阿哥。……所以才说,姑娘们的教养是很重要的。无论嫡庶,将来都是要出去联姻的,哪里就能马虎了?”

“在这一点上。老大媳妇,你一直做的是很好的。”老太太看着张氏点头说道。看看迎春,再看看探春,真真是看不出两人都是庶出的。再想起元春,虽是嫡女,却被王夫人给教的眼皮子忒浅了……如此一来,便是老太太也得要说张氏确实是个会教孩子的。

张氏见状忙欠了欠身,推让道:“不敢当老太太的夸奖,这些原是媳妇应该做的。”

“母亲这话说的很是。”贾敏跟着附和道,“大嫂子有什么不敢当的。瞧瞧迎春那一身的气度就知道,母亲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的。”

话到这里,三个人自然又绕着迎春说了许多。

迎春眼看着就要参选了。这选秀之前和选秀之后可都是好多的事情。

大福晋看中迎春的事情,黛玉不敢瞒着,一早就已经告诉给贾敏知道了。只是,贾敏一直没打发人过来告诉给贾母和张氏知道。一来,这事儿准不准的,还两说呢。别到头来大福晋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倒是自己当了真。那,可就不好了。二来,这事儿若是准的,到底没有下明旨呢,怎么着都得要避讳着些才是,哪里好叫下人传话或是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呢?万一传了出去叫旁人知道了,可是不好的。

今儿个既然提到了大阿哥,又说起了迎春选秀的事情,贾敏心里琢磨了琢磨,便跟着贾母和张氏把大福晋的意思提了一提,不过说的隐晦些罢了。

“……这事儿准不准的,我可是实在没有把握的。大福晋虽然是跟着玉儿这么一说,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谁能知道呢。不过,大嫂子心里也要有个数就是了。”贾敏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知道大哥跟大嫂子原想着叫迎春复选的时候撂牌子的,也知道你们私底下在给迎春相看人家,想叫她做个平头正脸的嫡妻……只是这事儿若是准的,……”

“大福晋真的这么说的?”问话的是贾母。

贾敏点了点头,“我也怕是玉儿那孩子听岔了,所以又问了那天跟着她身边伺候的两位嬷嬷,两位嬷嬷都很肯定大福晋确实是说了那些话。”

贾母想了想,叹道:“怕是,看中了老大家跟林家的关系才……”

张氏自听说了这事儿,手里的帕子就被她翻来覆去的给绞得不像样子,“这事儿真是……”

“迎春那孩子,姑奶奶也是知道的,她打一出生便记在我名下养着。我只生了瑚儿和琏二这两个小子,拿着迎春我当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打小我就按着大妇嫡妻的要求教导她,也一直告诉她将来做普通人家正妻,好过与贵人们为妾等等。”张氏叹了一声,接着道,“我这话说了,老太太别介意,咱家如今也不是原来的国公府邸了。老爷凭着军功抬了旗,只是身上不过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咱们这样的家世,迎春要真的跟了大阿哥,怕是只能做格格了。这要搁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名分上还不如一个姨娘呢?”

贾敏心里也是一阵子的叹息。

贾母沉吟了片刻,方道:“老大家的,你是一片慈母心肠。迎春那丫头是个知恩的,会记着你的情的。”

张氏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贾母一抬手给打断了,“若是选秀结果出来,迎丫头真的被指给了大阿哥,哪怕是只能做个格格,你跟老大两个也不准给我露出这种表情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大阿哥如今已经是郡王了,也算不得委屈了迎丫头。”

贾母眯起眼睛,缓缓的说道,声音铿锵有力。

“老大家的,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将这事儿好好的跟迎丫头说说,也叫那孩子心里有个底。咱家也没什么心思,只求着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老大家的,你只管告诉迎丫头,家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叫她去求着大阿哥帮着家里出头什么的,她只本本分分的待在大阿哥的后院儿就好。也嘱咐她小心着些,这些天潢贵胄的后院儿可是不太平的,别一个不好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张氏咬着唇应下了。

贾母又道:“元丫头也在大阿哥那里,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老大家的,你叮嘱迎丫头一声,别跟元丫头走的太近了。那是个不识数的,没得带累了迎丫头才是……”

因着迎春的事情,贾母和张氏都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所以用过午饭,贾敏便带着黛玉作辞家去了。

回到了林家,贾敏便打发黛玉回去休息。

“玉儿也累了,且回去好生歇着吧。这天儿早晚还是冷的,仔细别冻着。下午娘亲还要出去,晚上那边说不准会留饭也不一定。晚膳你就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用就好了。”

黛玉听了,自然也是娇声软语的叮嘱贾敏也注意着别受寒受累之类的。

等着黛玉回了燕子坞,往正屋走的半道儿,真遇见绿枝在那里候着。

“九爷来了。”(未完待续。。)

201、我的就是你的

“九爷来了。”绿枝给黛玉行礼问安之后,凑到黛玉耳边轻声说道。

“雪雁,我记得小库房里有套俄罗斯的娃娃,你领着人去找找。今儿个四妹妹正说起西洋娃娃呢,稀罕的不行。正好,我记着自己有一个成套的。把那套娃娃找出来,使人送给四妹妹玩去。”黛玉转身对着雪雁吩咐道,“我这儿留着秦桑绿枝,和燕嬷嬷伺候着就好了。这些人,你都领着过去吧,顺道儿也把小库房收拾收拾。”

雪雁极有眼力的应下了,领着其他的丫鬟婆子走了。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黛玉这才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可用过饭了?”

“午前就过来了,主子不在,也不好叫小厨房那里做了饭菜送过来……”绿枝为难的说道,“后来见主子一直没回来,九曲流觞亭那儿待久了也是冷得很,所以奴婢跟着金嬷嬷商量着,请了九爷去西厢那里歇息了。正屋那里的丫鬟都已经打发出去了,只奴婢跟金嬷嬷路嬷嬷三个人伺候着。”

听说九阿哥到这会儿还没用午饭,两道罥烟眉直接就蹙一块儿去了,黛玉轻斥道:“这都好早晚的了,还没用饭?小厨房做的点心呢?不知道端过去给他先垫垫的?”

说着话,黛玉已经抬脚紧走着往正屋里赶了。

“怎么没端啊……九爷说,没胃口。”绿枝吭哧了半天,回了这么一句。天知道那位爷的嘴怎么会这么刁的呢?跟着自家主子也差不多了。那些点心原不是按着九爷的口味特意备下的,那位爷只闻了一下就把点心碟子给推得老远,只说着自己不饿没胃口之类的。

瞅了一眼绿枝,见她那张清秀的小脸都皱的跟那打了十八个褶子的包子差不多了,黛玉心里一想便也明白过来了。定是那人嘴刁嫌弃那些点心来着了。小嘴一撇,黛玉心里忍不住吐槽道:可见这人是没饿着,那些点心再不好吃,垫垫饥也好啊。这时候,黛玉完全不记得她自己平日里其实也是这个样子的,那些不合胃口的吃食。她真是宁可饿着也是不吃一口的。

“正好,今儿个去外祖母那里,我瞧着二表嫂新得的西洋点心不错,便讨了些回来。等着回去之后,你再沏一壶好茶来,权且叫他先垫垫吧。”吩咐完绿枝,黛玉又转头去对秦桑说道:“你现在就过去小厨房那儿,看看有什么做起来不麻烦的吃食,叫她们赶紧着做了你带回来。就说……就说外祖母家的饭菜油大了些,我没怎么吃,现下正有些饿了便是。快去吧。”

秦桑应了一声,转了个方向往小厨房去了。

燕子坞的西厢房里,因着阳光和烧着的炭盆倒是不觉着冷,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自鎏金的三足熏笼里袅袅升起,散发着幽幽的暗香。

九阿哥正闭着眼睛侧着头躺在那张美人榻上,身上搭着黛玉惯用的那条波斯毛毯。他一手搁在小腹那里。另一只手则随意的垂在了地上。

这是睡着了?

黛玉蹙着眉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见那人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呼吸悠长而平缓。

“怎的在这里睡了?”黛玉自言自语道。她在美人榻前蹲下身,细细打量了起来。那张醒着时总是带着笑的俊脸,如今安详而平和。阳光下的皮肤,无暇的近似上好的羊脂玉。妃色的薄唇泛着珠光,水润而诱人。而黛玉最喜欢的那双桃花眼,此时却被藏了起来。

仿佛被诱惑了一般。黛玉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上了那双闭着的眼睛。感觉到手指下有了细微的动静,黛玉倏地一下收回手,藏在身后,好像做了坏事异样。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果然,九阿哥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忪惺的睡眼。

“……玉儿?你回来了。”九阿哥声音微哑的说道。

黛玉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九阿哥,见他毫无异样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许是还有些心虚的缘故,黛玉倒是反过来嗔怪道:“真是的,什么也不吃就睡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那些点心虽说粗糙了一些,你也好歹吃几口垫垫才好……”

黛玉絮絮叨叨的念着,九阿哥坐起身噙着笑,斜睨了一眼过去。

黛玉感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像能看穿自己的心事一样,原本已经缓下羞赧之色的小脸又慢慢染上了胭脂,只是嘴里仍旧嗔道:“你好歹也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九阿哥笑了笑,说道:“不过一顿饭的事情,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见着黛玉一双水眸极不满的瞪视过来,九阿哥忙又改口道:“玉儿说的是,说的很是,……”

黛玉撇了一下小嘴,嘟囔着“又敷衍我”之类的话,不过到底念着这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正经吃东西,便又去唤绿枝进来。

“这些点心的味道还是不错的,你且尝尝看。”黛玉指着从凤姐儿那里讨来的一盒子西洋点心,对着九阿哥说道,“一会儿秦桑会带些热食过来,你纵是不爱吃这些点心,多少垫着些罢了。”

说着,黛玉又去倒茶。

九阿哥看着黛玉给自己张罗这些,眉眼间的笑意真是止都止不住。他拈起一块点心,好奇道:“这东西瞧着好像是西洋那儿的东西,好像在太子二哥那里见过似的。”

黛玉一边将倒好的茶放到九阿哥的手边,一边说道:“你倒是见识的多,听着凤姐姐说,正是西洋那儿的点心样式。”又道:“你尝尝呢。”

见着黛玉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九阿哥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将手里的点心送到嘴里,“不错,就是甜了点儿。”说着,就伸手去端茶来喝。

“嗯,我也觉着甜了点儿,不过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啦。”黛玉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秦桑提着食盒回来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离着晚膳也没两个时辰了,小厨房那里怕主子到时候又吃不下晚饭,便没敢做什么大菜之类的,只用鸡汤下一碗面。”秦桑一边回话,一边将食盒打开。

里头果然只一碗汤面。

不过,那汤面瞧着倒是怪丰盛的样子,除了是用鸡汤煮出来的,里头还搁了笋丝、木耳碎、野山菌,还有一些绿叶子菜。

“你别嫌这面太简单了,好歹吃几口吧。”黛玉怕九阿哥又犯嘴刁的毛病,忙劝道,又拿起筷子往九阿哥手里递。

见着黛玉满心满眼都是对着自己的关心,九阿哥哪里能忍下心推拒的。再者这碗汤面做得实在是不错,色香味俱全,诱得人食指大动。

这一碗汤面不过一刻,便叫九阿哥吃完了。

饭后喝茶的时候,黛玉方问道:“你如今好歹也是郡王了,难道你府里还没有你睡觉的地方了?倒是在我这里睡了,……”说着,又难掩关切的问道:“可有冻着?”

九阿哥自然笑着说没有,见黛玉只不信的看着自己,便忙又转移话题道:“爷这不是无家可归、没地方去了嘛……”

黛玉狐疑的看着九阿哥,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说又有人对着他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成?可是,自己没听说啊……

九阿哥见状,只摆出一脸的可怜模样,接着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晋了郡王闹得。说是我那个府要扩建,正屋堂屋什么的,规制都要改动什么什么的……”

黛玉想了想,蹙着眉又问道:“那你如今就不住自己府里了?”

“嗯,太子二哥叫我住绛云轩去。”

黛玉点了点头,又微带不满的横了九阿哥一眼。这也不算没地方去吧,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好像被抛弃的样子嘛……弄得自己还以为他又叫人给算计了呢……

“绛云轩里不能歇晌儿的吗?跑来我这儿,还等了那么久?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啊?”黛玉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语气里满是对着九阿哥的心疼。那个美人榻,睡起来哪里有床来的舒服呢?

“这是什么?”黛玉疑惑的自九阿哥手里接过一卷画图一样的东西,不解的问道。

九阿哥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笑道:“这是爷那个郡王府的图样。你且看看,可有什么不喜欢的,回头爷叫人改了。”

“你的府邸,做什么要我来看……”黛玉小声嘀咕着,不过这话说归说,她到底还是将那图样打开了细细看了起来。

九阿哥一边喝茶,一边顺着黛玉的视线,时不时给她讲解一下这里这里是做什么用的,那里那里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几间正房,我叫人按着燕子坞的样子做,可好?”九阿哥问道。

黛玉粉颊一红,眼波一横,娇嗔道:“你的屋子,做什么要做的跟我的一样?”

九阿哥呵呵一笑,凑近了黛玉,笑道:“自然是因为日后你也是要住进去的,总要叫你满意才好。”

说着,九阿哥又将自己对于花园的想法还有别的一些布置都跟着黛玉说了一遍。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早早晚晚的,你总归是爷的福晋。爷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爷的府邸,自然也就是你的府邸,自然是要合了你的喜好才是。”(未完待续。。)

202、过渡啊过渡(想不出章节名了……)

九阿哥刚一回到毓庆宫,迎头就遇见了太子带着小李子和如意吉祥一块儿往外头走。

“怎么着?你这是又出去了?”太子挑着眉尖儿,笑问道。一把玉骨折扇被他拿着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二哥这是要出去?”九阿哥笑了笑,反问道。

“是啊。皇阿玛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有事儿要商议,叫孤去一趟东暖阁。”

九阿哥点了点头,对着太子拱了拱手,道:“那二哥慢走……”

太子上前一把拉住九阿哥,笑道:“哎,既然遇见了,你不如跟着孤一道过去?回头咱们正好一起去皇玛嬷她老人家那里蹭好吃的去……”

“不了,二哥去跟皇阿玛谈正经事儿,我去干嘛啊?”九阿哥摇着头拒绝道,心想着爷这儿还要修改画图呢,谁有空听你们掰扯啊……

见九阿哥不肯,太子又道:“你也有时间没去给宜妃娘娘请安了吧?你这见天儿的往外头跑,宜妃娘娘打发人来孤这里寻了你几回了,你都不在。要是叫宜妃娘娘知道了你是去了……呵呵,你可仔细了,别又被人给捶的满头包,然后再跑来跟着孤哭诉什么啊……”

说着,太子便拉着九阿哥一起往外头走了,也不管九阿哥在那里是又翻白眼又撇嘴的。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康熙跟着太子等人说完正事之后,便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独将太子留了下来,父子俩难得坐在一块儿偷个闲,喝杯茶。

茶过三巡,这对父子拿着朝政上的事儿又说了几回。

“听说今儿个。你是拉着老九一道过来的。”老康一边拿着盅盖撇了撇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沫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太子笑了笑,头也没抬的说道:“是啊。”

老康半天没等到下文,便抬眼瞅了太子一眼,见他竟在那里只自顾自的喝茶,笑骂道:“难道还要朕问你。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拉着那小子一道过来的吗?”

太子放下手里的茶盏,一本正经的回道:“儿臣这不是见九弟有些时候没进宫给宜妃娘娘请安了,所以才拉着他过来的嘛……”

听了这话,康熙只是凉凉的睇过来一眼,“哼,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实在。”

太子讪讪一笑,“皇阿玛圣明。”

又道:“皇阿玛也知道,老九因着晋了郡王。工部正忙着把他原来的那个府邸按着规制扩建一下呢。儿臣怕那些匠人什么的,一不小心冲撞了九弟,便叫九弟住到儿臣那里去了。毓庆宫里原就一直给他备着院子,如此也不算费事儿。”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

呷了一口茶,太子继续道:“说起来,九弟原先对着小玉儿还算能把持着些,纵是想着念着,好歹也会有些避忌。左不过就是打发了人过去送送东西也就罢了。如今倒是好了,许是因为那次在毓庆宫发生的事儿叫他慌了。或者是因着别的什么缘故,总之九弟现在对着小玉儿是越发的没个顾忌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是见天儿的往林家跑。在林家的旁边置了所宅子,原也是为了能避人耳目。不过这法子总是有迹可循的,说穿了也不过就是掩耳盗铃罢了,有心人一查总能查到林家头上的。”

康熙敛眉阖目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

太子皱着眉说道:“九弟这样子做,说起来也算是对小玉儿的名声有碍,林家那里难道对着九弟就真的没什么想法了?怕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怨的。小玉儿总是林大人的掌上明珠。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千娇万宠的呵护长大的。虽说皇阿玛口谕是把小玉儿跟九弟栓婚的,到底这事儿还没有明旨明发呢,知道的人也不多……这要有人作鬼传些什么话出来,对九弟、对小玉儿、对林家,可都是不好的……”

康熙已经在东暖阁里慢慢踱着步子磨圈儿了。

太子说到这里也不再说话了,只看着康熙在那里磨圈儿。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倒是没想着去勒令叫九阿哥不要咋地咋地。九阿哥如今这个样子,才是叫他们最放心不过的。美人乡英雄冢。老九是个聪明能干的,又很有兄弟缘,老十开始一直到十七都跟着老九亲厚。老九上头还有老五这么一个嫡嫡亲的哥哥在,老五如今又拢着老大。老七因着毓庆宫的事情,如今是越发的不问事儿了。老八以前看着倒是跟老四亲近一些,只是这回毓庆宫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如今两人看起来也是远了关系了。老八娶得又是郭络罗家的女孩儿,宜妃的嫡亲侄女,老九的嫡亲表妹,这关系真论起来,老八跟着老九也不至于疏远到哪里去……

这样子的一个皇子,唯有如九阿哥如今这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才是最叫人安心的。

“皇阿玛倒是不若想个法子,一来安抚安抚林家,二来也稳稳九弟的心。”太子提议道,“就算没有经过选秀,不能指婚,也可以叫人知道知道您的心意。省得有人对着小玉儿还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毓庆宫的事儿再来上一回,老九那里怕是要……”

就在康熙跟太子说话的这个时候,翊坤宫里宜妃也跟着九阿哥在那里抱怨呢。

“你这个臭小子,总算是想到要过来给本宫请安了吗?这些天你都忙什么去了?派人去寻了你几回,回来都说是没见着你的人。给你留的口信,毓庆宫的人没跟你说吗?内务府的差事就这么忙吗?小十二不也在内务府的吗?不能帮着你一些?……你这个臭小子……真真是本宫上辈子的冤家啊……”宜妃吧啦吧啦的抱怨了一通,手上还动作不停的掐啊掐啊掐。

九阿哥先是给大宫女琉月递了个眼神,见她乖觉的把伺候的宫人都遣下去之后,这才跟着宜妃讨好卖乖的讨起饶来。

“几日不见,额娘真是越发漂亮了……”

“……内务府如今确实是事情很多。别的不说了,只说今年小十五要开府的事情,这选址定宅,拨款拨人的,可不都事儿嘛。小十五一向跟着儿子亲厚,儿子总不好不盯着些……还有大哥、五哥和儿子因着进爵,宅子什么的都要按制扩建。额娘也是知道的,这次进爵,大哥大嫂和惠妃娘娘可是盼了好久的。大哥的府邸总不好不尽心不是?儿子自己的且不论了,五哥那是儿子嫡嫡亲的亲大哥,儿子哪里能轻忽的?就算不能事必躬亲,总要时时问问事事关心才好……再者,老十、十三、十四他们几个如今也都是贝勒贝子了,按制也是要添置些人手物件儿的。十三十四就不提了,老十的事情,儿子总要上心的吧。他跟着儿子打小吃住都在一块儿的,但有什么事情,也不论儿子有理没理的,总是站在儿子身后帮着儿子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他的事情儿子哪里能放手不管的?……这桩桩件件的,都要内务府拨银子,又要安排人手监督工事,还要给他们几个选些日后伺候的宫女太监……十二如今被儿子安排着去盯着工部的人呢,怕他们做事情粗糙了,要是叫人说嘴了可不好……”

九阿哥洋洋洒洒的说了好大一通,直把宜妃说得怨气渐消,眉开眼笑。

可不是吗?如今这后/宫里,还有那一个高位妃子能有宜妃现在这么风光的?这深得万岁爷的爱重,身为掌权宫妃什么的就不说了。宜妃诞下了三位皇子,除了十一夭折不提,老五和老九这两个儿子可都是养大的了。这不但养大了,两个人如今还一起封了郡王。惠宜德荣四妃中,宜妃现在可算是头一份儿了。虽说上头还有一位皇贵妃在,不过那一位的身子弱不禁风的,自从多年前小产了之后,身体更是日况愈下,总不见好的。如今的那位皇贵妃,也就是这宫里的一个摆设罢了。

宜妃眯着笑眼,一指戳在了九阿哥的额头,笑嗔道:“就你会说话。”

九阿哥笑了笑,那双遗传自宜妃的桃花眼,同样是笑得弯弯的。

“说起来,本宫找你来,原也没什么事情,不过就是跟你说说话罢了。你也知道,老五在刑部事多的很,大阿哥又是有事儿没事儿找他说话……为了这个,惠妃现在见着额娘的时候真是亲切多了。”

宜妃的心情显然是很好的样子,她舒展着身子换了个坐姿,又道:“老三也是个……不说了。总之如今是叫你皇阿玛放出来了。唉——可怜荣妃为着老三,成日里礼佛念经诚心祈愿的,就差剃度出家以表诚意了。连着五格格这些日子也是不好的样子,唉——”

叹完了荣妃,宜妃脸上的神色一变,嘴角噙着几分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可怜意味的冷笑,淡淡的说道:“倒是永和宫那位,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又在装病,除了每三日的平安脉以外,听说还叫了好几次太医,嘁!”(未完待续。。)

203、继续过渡吧……

“永和宫?那位不是一直都在称病的嘛。”九阿哥低着头兀自剥着果子,嘴里只不怎么上心的说道,“叫再多次的太医,左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儿。那位这样子不好不坏的吊着,倒是把十四给熬得,如今看着比着十二还老成了呢……”

宜妃冷笑道:“本宫只觉得那女人定是没安啥好心思的。”

见九阿哥横过来一眼,好像在说“你才知道啊”之类的,宜妃只觉得手心发痒,精致的桃花眼一瞪,眼瞅着就要发作。

九阿哥见状,忙道:“那位什么时候安过好心思啊——额娘你这话说的……不是白说嘛……”

“说到底,还是你这个臭小子不好!”宜妃没好气的捶了小儿子一下,嗔道,“你还敢躲?!你说你啊,跟着自己的额娘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快给我过来!跟你额娘我好好说说……”

九阿哥的眼神一闪,明知故问道:“说什么啊?”

宜妃怒了,一拍桌子,娇声斥道:“你再装?!”

“额娘——”九阿哥拖长了音调,无奈的唤道。

母子俩对视了半晌儿,宜妃到底是败下了阵来,语带不满的拿着帕子假哭道:“唉——儿子大了,再也不听额娘的话了……本宫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九阿哥真觉得自己如今是满脑门子的冷汗了,自家额娘这哭腔真真是一拐十八个弯,端的是抑扬顿挫的,比着外头花满楼的台柱子唱的还要好听呢……

宜妃拿着帕子在眼角那里干擦了半天,见儿子那里半点儿反应全无,更是不见人过来安慰两声,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心里竟愈发的难受了,连带着假哭也变成了真哭。

九阿哥原想着,只要自己不理自家额娘,她自己闹一会儿也就好了的。没承想,这势头看着竟是要不好的样子,九阿哥忙上前轻声哄着。“额娘说这样的话,儿子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话音未落,宜妃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圈儿,拿着帕子去赌九阿哥的嘴,轻声斥道:“浑说什么呢!”

九阿哥拉下宜妃的手,笑了笑,闻声说道:“额娘有命,儿子原不该不听的。只是,额娘想知道的事情。一来全是儿子自己猜出来的,准不准的却是不知道的;二来那些事儿若是准的,皇阿玛也未必就乐意叫后/宫里的人知道。”

“额娘心里也别老惦记着永和宫那位了。儿子只能说,那些事儿若是真的同儿子猜测的一样,皇阿玛一准儿容不下她。只是,到底四哥和十四还在看着呢……儿子琢磨着,一个病逝该是那位最好的结局了。”

“……那些事情真要大白于天下,四哥和十四怕也就跟着毁了……”

老四怎么样的。本宫才不关心呢!宜妃撇了撇嘴,心里腹诽道。

九阿哥见状。哪里能不知道自家额娘在想什么呢,遂笑了笑,又道:“四哥的话,也就算了,他素来就能端得住,真要是遇着什么事儿。依着他的性子也是能熬过去的。可是十四就不行了,他如今还是个孩子性情。额娘你是不知道,老十四跟着自己的侧福晋还能怄气呢。那一回,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着他那个侧福晋。就是舒舒觉罗氏,怄气怄得连自己家都不回了,只赖在我那里喝酒撒疯。后来,要不是老十听见了消息,跟着十三过来一道劝和,还不知道那小子要赖在我那里到什么时候呢……”

“呵呵……”宜妃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呢。他那个嫡福晋就干看着,也不知道管管的?”

九阿哥笑道:“那会儿完颜氏刚进门还没多久呢。额娘也是知道的,侧福晋都是先进门的。只是这嫡福晋没进门的时候,府务什么的可不就是由府里得宠的侧福晋掌着的吗?那个舒舒觉罗氏比着完颜氏早进门三年,跟着十四的感情不错。十四的性子,说起来跟着四哥也差不多,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那种。儿子听老十的话音,完颜氏刚进府那会儿,舒舒觉罗氏很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十四年少不知事儿的,也纵着舒舒觉罗氏。闹得完颜氏那会儿,还真不怎么敢管舒舒觉罗氏……也就这两年,十四府里才好些罢了。”

宜妃扬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腹诽着,可不就是永和宫那个女人教养出来的吗?瞧这嫡庶不分,宠妾灭妻的劲头……

九阿哥见自己成功的转移了宜妃的注意力,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对着十四说了声“对不住”之类的。

母子俩倒是绕着十四说起了话来。

“说真的,你那会儿总带着十三十四一块儿玩的时候,本宫这心里还真不看好你们几个。”宜妃轻啜了一口香茶,慢悠悠的感慨道。

九阿哥疑惑的看向宜妃,“额娘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瞄着精致眼妆的桃花眼一横,宜妃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的说道:“十三瞧着敦厚实诚,十四则是大大咧咧莽莽撞撞的。只是依着永和宫那位的心计,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小十四未必就跟他表面上看到那样,像是没什么城府似的。十三虽然也是那人养大的,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想来也不会被教养的心思难以捉摸,要不然日后十四要怎么拿捏十三呢?”

宜妃也不坐了,倒是绕着花梨镶汉白玉的桌子慢慢踱起了步子。

“十四若是个包藏祸心的,你就这么没什么防备的接近那俩小的,本宫真是日夜悬心,就怕你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银子呢!”

话到这里,宜妃又没好声气了,绕到九阿哥的身旁,拿着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戳着。

“你瞧着一副精明聪慧、胸有沟壑的样子。可谁能知道,你才是那个最没心眼儿的呢?拿着谁都当是自己的亲兄弟似的。太子、老五、老十这三个也就罢了。十二的性子温厚、十五十六十七少不更事,你带着他们一块儿也行。大阿哥以前可没给过你好脸色,他被关在家里读书那几年,你逢年过节的接济他府里……好吧,这些本宫也不跟你计较了,好歹也算是那书里说的孝悌吧。可是,”

宜妃话音一转,两道柳叶眉都快要倒竖起来了,“可是,老四明里暗里的指责你不务正业,话里话外的说你失了皇子的体统……你倒好了,也不知道给本宫顶回去吗?还好声好气的叫他四哥?跟没脾气似的……真是一想到这个,本宫就一肚子的火气!!”

说着,宜妃倏地坐了下来,火大的拿着帕子给自己扇风,只是她心里的火气却是越烧越旺。

九阿哥这会儿哪敢接话啊,自家额娘这火气可是太恐怖了,嘶——

胳膊上传来的阵阵隐痛,

叫九阿哥嘴里嘶嘶的直抽冷气,肯定又给额娘掐紫了……

九阿哥不无哀怨的瞄了一眼宜妃的指甲,又想到小玉儿的手指圆圆润润、白白净净的,既没有留额娘这样子的长指甲,也没有去染那些花里胡哨的蔻丹……

想起了黛玉,九阿哥觉着自己的胳膊上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宜妃还在那里吧啦吧啦的抱怨着,九阿哥却是已经神游太虚去了。

玉儿喜欢莲花嘛,要不然爷叫人在府里挖个大大的池子,然后再种上满满的莲花?再叫人在那池子上修一个九曲流觞亭那样子的亭子或是轩榭之类,到了炎炎夏日里,也是一个好去处不是?

既然夏日里的去处有了,那春秋冬三季也得寻个去处不是?

……

“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永和宫正殿的内室里传出来。

德妃这回可是真的病了。

“额娘、额娘……”十四一边帮着德妃拍着背顺气儿,一边带着焦急之色在那里轻声唤道。

“额娘前些时候不是瞧着已经好些了吗?儿子不过几日没来,如今怎么就病成了这样了呢?太医呢?太医来过了吗?可瞧了,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十四焦急的一叠声的问道,又转脸去斥责站在一旁守着的清风,“你是怎么伺候的?”

“咳咳咳咳……十四……咳咳咳咳……”德妃想说话,只是一开口,这咳嗽就止都止不住,她只好拍了拍十四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清风在一旁忙递过一碗药,劝道:“这药已经不烫了,主子快点儿喝吧。”又在德妃跟前儿小声说道:“是奴婢亲自熬的,没假他人之手。”

德妃闻着那药味,先是皱了皱眉,听说这是清风亲手熬煮的,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想从清风手里接过那装满了黑漆漆的汤药的小瓷碗,没承想却叫十四先行一步接过了汤药。

“额娘,还是儿子喂你吧。”十四怕德妃手上没力气,忙道。

德妃欣慰的笑允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上演着一出母慈子孝。

清风拿着托盘推到一旁,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莫名的狠戾。(未完待续。。)

204、清风

在慎刑司监的一处小间儿里,只着了一身白色中衣的永和宫大宫女清风自昏迷中悠悠转醒。

许是因为这一回昏迷的时间久了一些,清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像僵硬了一样。她费力的抬起头,使劲儿想借助肘部的力量坐起来。

嘶——

清风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沾着些许灰尘的额头遍布细密的汗珠子,此时,她的脑子里除了疼,便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事情了。

清风疼的一口气没提起来,又颓然趴伏了回去,空荡荡的小间儿里只听得见她如老牛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清风的背上和大腿处,纵横交错着十几个五指宽的血印子。那些血印子原本已经干涸了的,却因为她刚刚的动作迸裂了背后的伤口,如今那些血印子又叫鲜血给濡湿了。

长时间的昏迷,或许还要加上心里的恐惧,叫清风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如今到底身处何处。她努力转动着脖子,借着栅栏外豆大的油灯之光,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腿粗的滚木做成的木栅栏,瞧着已经陈旧,连着上头原本的颜色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是,即便这些滚木再陈旧,也依旧是牢固得不容人撼动。

撼动?清风自嘲的笑了笑,为着自己竟能看着这些木栅栏想出这么个词而自嘲。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转而去打量自己待着的这处小间儿。这小间儿算不得脏污,不过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清风皱了皱眉,这小间儿里到处都空落落的,别说床铺了,便是草堆那样子连个叫人栖身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自己如今可不就是趴伏在光秃秃的地上吗……

这里……该不会。是哪处监牢吧?

……

清风蹙着眉,又静下心来仔细的回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确实是在大内最恐怖的一处所在——慎刑司监里。

清风的一双杏眼瞬间就瞪大了,仿佛不置信自己竟落到了慎刑司的手里一样。

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清风仔仔细细的翻着这些天来自己尚能记得的那些回忆。

……御膳房送来的食物总有些叫德妃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得了德妃的命令准备往御膳房去说道说道……回来的路上听说了皇上分封诸皇子的旨意……德妃知道后很是发了一通火……然后……然后自己干什么去了呢?……好像是,准备去找魏家的人……

……

清风泄气的捶了一下地。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到底是怎么进到这慎刑司来的?

话说,慎刑司里的人,除了最初的那两天还来问过她事情,再后来却是极少见到人的了。

想到最初那两天发生的事情,清风忍不住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真是恨不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而已……可惜,背上和大腿处传来的阵阵钻心之痛再再的提醒她,那些恐怖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些刑具……

还有那些冰冷的好似不是活人一样的眼神、语气……

这哪里是后宫的一处所在?这里,分明就是十八层地狱。修罗道场也不过如此了罢……

身上的伤处不断的渗出血水。清风的神智逐渐又迷迷糊糊了起来,很快的她便又再次昏迷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清风还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

……真希望,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在做噩梦罢了……

……只是做梦,就好了……

……

乾清宫里,黄敬领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进来了。

康熙正在东暖阁里跟着内阁的几位大人在议事,所以梁九功领着黄敬和他带来的人去了西暖阁那里候着。

“主子爷那里正议着事儿呢。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好不了的。”梁九功道,又打量了一下那个被黄敬带过来的人。问道:“这是……”

黄敬对着身旁的那名宫女抬了抬下巴,说道:“还不过去,给大总管见礼?”

那名宫女听了这话,忙上前两步,对着梁九功福了一礼,这才抬起头来。说道:“见过大总管。”

“嗬——”梁九功给这宫女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手指巍颤颤的抬起,“这、这、这个、不是、不是永和宫的、那个、那个清风吗?”

四宫主位身边的大宫女,梁九功都是识得的,也或多或少的打过几回交道。

“你……”梁九功狐疑且惊讶的看向黄敬。腹诽道:好你个黄敬啊,竟然收买到了德妃身边儿的人……只是,这个清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黄敬啊黄敬,你可别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才好啊……

梁九功的眼神太过赤裸裸的了,黄敬又不是个傻的,哪里能不懂呢。

“这是鬼七,如今是永和宫的大宫女,清风。”

哎?梁九功愣在了当场。

半晌儿之后,梁九功回魂过来了,他难掩好奇的围着如今顶着清风模样的鬼七来来回回的打着转,嘴里啧啧称奇道:“真是奇了啊,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这等怪事?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偏偏就长得如此相像……啧啧啧……真是奇了啊……”

鬼七笑了笑却是不作声。

黄敬摇了摇头,道:“鬼七原长得并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是用了些药物之类的,叫她看上去像清风罢了。”

这下子,梁九功可是更惊了。他盯着鬼七看了半晌儿,想着能不能看出鬼七的真容来。

鬼七不知道这位乾清宫大总管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见他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看,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一样,鬼七也不敢动,更是不敢笑,只能低眉敛目的在心里念着清心咒。

黄敬却是不客气的,他笑着咳了两声,道:“鬼七是抽空出来的,为的是来拿药。”

“那瓶子药都用完了?”梁九功瞪着眼惊讶道,“都用完了,那位还好好儿的?”

说到这里,便是黄敬也脸色难看了,“说起来,那药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吗?怎么就不见什么效果呢?”

一听黄敬在那里说自己给的药不好,梁九功可是不干了。他跳着脚气急败坏道:“咱家的药怎么可能不好?那可是大内秘药来着,当年多少人都……咳咳咳咳咳……”

一阵子猛咳,梁九功差点儿没把自个儿的肺叶子给咳出来,心道好险,差点儿顺嘴儿给说漏了都……

话说,梁九功拿给黄敬的药,名曰“缠绵”,取得便是叫人缠绵病榻之意,是一种大内特制的叫人病逝的药。这药的效力可是极好的,一般的人用不了一瓶也就去了。偏偏德妃是个能人,这眼见着一瓶药都用的见底了,她也只是病重卧床,离着康熙想要的结果可是还很有些差距的……

若说大内为啥会有这种这种药,那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不过,梁九功也不算真正知道这药的由来就是了。他只知道,这药一直就在万岁爷的内库里放着,像是先帝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的。听着自己的师傅说,连着这“缠绵”在内,还有“销/魂”、“蚀骨”等共计十种迷药,据说是从前朝的皇帝内库里留下来的……

这个说法真不真的,梁九功不知道。不过这药的效力,梁九功还是清楚的。毕竟这药,也是给人用过的……至于用在了那些人的身上,梁九功表示时间太长,咱家记性不好啊……

“真是不如直接下砒霜得了……”黄敬嘟囔了一句。

梁九功眼一斜,没好气的说道:“主子爷这不是想着叫那位自然而然的去了嘛。真要是鸠杀了,前头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怎么办呢?”

说着,梁九功转身又拿出一个小瓷瓶,“盯紧了,可别叫那位察觉到什么,要是那位把药给倒了,可是浪费了啊……”

鬼七默默的点了点头,又转脸看了一眼黄敬。

黄敬明白她这是在担心出来的时间太久,叫德妃起了疑心,便对着鬼七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万岁爷那里,我会去说明白的。”

鬼七“嗯”了一声,对着梁九功和黄敬又行了一礼,然后便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避着人离开了。

话说,东暖阁里,康熙这会儿跟着几位内阁大人议完了正事,瞅着西洋自鸣钟上显示的时间还不算晚的样子,便又跟着几位大人说起了家常。

这说着说着,康熙便引出了九阿哥的婚事。

今年年初的时候,原来的那位吏部尚书年老致仕了,林如海便顺理成章的升了上来。所以,今儿个康熙跟着内阁议事的时候,林如海也是在的。

康熙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林如海的祖辈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虽说不如那几位名将来的有名,那也是极好的人物。林如海的父亲就不用说了,救驾之功啊,能有不好的?林如海自己,做了两任的江南盐政,盐税涨了三成不止,也是个好的。林如海的儿女,那就更是好的了……所以,等着林如海的女儿长大了,要栓婚给九阿哥,如今的恭郡王。

这里能在内阁混的,各个都是人精子。

康熙语气轻松的说了这么一句,这些人的心里可是曲了拐弯的想了好几遍。只是想得再多,最后大家伙心里到底是不约而同的酸了那么一下——这个林如海,得有多被万岁爷看重啊。(未完待续。。)

205、王子腾来访

东暖阁里的议事散了之后,几位内阁大人互相作了辞,便各自散去了。

“如海兄。”

林如海正预备着出宫呢,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唤他,转过身一看,竟是王子腾。

“如海兄。”

“子腾兄。”

两人互相抱了抱拳,道了声礼。

“子腾兄,这是有事儿?”林如海笑得温雅,和和气气的问道。

王子腾却是一愣,他被林如海脸上的笑意给晃得有些眼晕,忙在心里念了几句清心咒,又忍不住腹诽道:这林家的人,全都是一副好皮囊。听说,已故的忠义侯就是位不可多得的浊世佳公子,可惜死得早。又想起,贾家那位嫁过去的姑奶奶据说也是个美人,如此想来他家的姑娘也定是个标致的……

林如海见王子腾啥也不说,只盯着自己发呆,眉头不禁挑了一下。

王子腾这到底是有事儿呢?还是有事儿呢?

想着自己站的地方到底还在乾清宫的范围呢,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呀……林如海握拳放在唇边,状似无意的轻咳了两声。

王子腾被惊得回过了神,想着自己刚刚失态了,便忙道了一声不是,又道:“自打二十五年如海兄去了江南,咱们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把酒言欢了。要是如海兄有时间的话,不妨到舍下小酌两杯如何……”

王子腾打量了一下林如海的神色,接着说道:“不瞒如海兄,我这里正有一桩事情,想要请教如海兄……”

要说今儿个在东暖阁里议事的诸位内阁大人中,有谁最羡慕林如海的,那真是莫过于王子腾王大人了。

王家祖上也是随着太祖皇帝打进关里的。王子腾连着他的父亲身上也是有战功的,虽说不如林如海的父亲那样因着救驾之功封了侯,到底父子两代人也是深得康熙重用和信任的。如若不然,之前康熙爷也不会点了王子腾做京营节度使,管着京畿的兵马防卫这一块儿了。

如果王家能够照着这个势头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走发展下去……王子腾不免想着,若是那样的话。王家定能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而自己身上的圣眷也未必就比着林如海差了。

可惜,这大好的局面因着一个贾元春,而毁了……

王子腾明升暗降的被调进了内阁,却是个处境尴尬的,因为康熙根本就不给他什么正经的事情做,每日里也就是在内阁分分奏折罢了。便是今儿个这样子的议事,康熙也是从不问他的意见的……

王子腾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康熙厌弃了,心里盘算着总要想个法子叫万岁爷知道自己已经知错了不是。能不能再得重用。王子腾一时倒是不敢太多奢望,只想着万岁爷别再只当他是个透明人儿就行了。

不过,王子腾并不敢贸贸然的行事,生怕一个不好,又戳了皇帝的哪根龙筋,惹得康熙不快。那,自己可就真的要翻身无望了啊……

林家在林如海回京之后的强势崛起,早已入了王子腾的眼里。

林家是贾家的姻亲。自家也是贾家的姻亲。由贾家的人出面,自己总能跟林如海拉上关系的。更有甚者。王子腾甚至兴起过替自己的儿子王仁求娶林家贵女的心思……

可是,这几年自己冷眼旁观下来,林家亲近的,是贾家的大房,却不是二房。而贾家大房对着自己这一家子,因着王夫人那个越活越回去的。早已是心存芥蒂了。虽然凤姐儿嫁过去了,但是这桩亲事到底是被人设计来的,贾家大房非但没有跟着自家亲近,反倒是更疏远了,说是“避如蛇蝎”都不为过。

都是贾王氏那个祸害给闹得!!!

一想起王夫人。便是王子腾也要在肚子里狠狠骂上两句的。这该不是上辈子的仇人托生来的吧?怎么竟是祸害娘家人呢?……

王子腾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妹妹早年对着林家做出的那些胆大包天的事情,要不然,怕是生吃了这两个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的心都有了。

不过,今儿个康熙在东暖阁里的一番话,看似随意,不过也算是彻底叫王子腾对于求娶林家贵女的事情死了心。

当然啦,在场的诸位大人中打着跟王子腾一样主意的人并不在少数就是了。只是,皇帝都已经金口玉言的发话了,谁还敢不要命的跟着皇家抢人呢?真要是又那胆大妄为的,得罪的可不止是康熙一个人了。没听说林家的贵女是要配给恭郡王的吗?恭郡王什么人啊?那位可是铁杆儿的太子党的啊,未来皇帝的心腹兄弟了。抢了恭郡王的人,岂不就是连着未来的皇帝也给得罪了?谁傻啊……

黛玉这一日正在贾敏的正房里帮着看账本子。

“京都的米面价格还有蔬菜什么的,比着江南可是贵了不少。”黛玉边看账本,便跟着贾敏说道。

“天子脚下,原也就是如此。”贾敏啜了一口红枣桂圆汤,应道。

“可是京都的蔬菜瓜果什么的,却比着江南那里的花样少了许多。便是咱们使人在庄子里栽种,也成不了多少……”黛玉不无怨念的说道,好想念江南那里的新鲜瓜果蔬菜啊……“鱼虾什么的,也没江南那里的新鲜……”

怨念啊怨念……

黛玉想着自打自己这一家子进了京都之后,自己吃到的那些鱼虾总没江南时的那些可口,不免就发酵出许许多多的怨念。

贾敏见着小女儿苦着一张小脸,心里原本还存着那点子恼意登时便没了踪影,只留下满满的心疼。她伸手将黛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摩挲了一阵子,安慰道:“玉儿瘦了呢,听小厨房的人说,你最近吃得少,这样子怎么行,身子会受不住的。”

“除了白菜萝卜,就是猪肉……”黛玉小声的抱怨道。

“庄子上不是送来了几尾鱼?”

“全都是腌过的……”

“……不拘什么,玉儿好歹得吃一些……”

贾敏这方正在劝着黛玉多多吃饭的时候,林泰家的,也就是原来的竹染进来回话,道:“老爷回来了,带着同僚一道,去了外书房。老爷说,午饭就不回正房用了。又说,请太太给安排一个上好的席面,老爷带着同来的大人在外书房用了。”

“可知道来的人是哪位大人?”贾敏问道,与林如海常来常往的一些同僚好友,贾敏还是知道这些人的饮食避忌的。

林泰家的顿了一下,轻声回道:“是内阁的王大人。”

贾敏一怔,继而脸黑黑的追问道:“王大人?王子腾?”

林泰家的道了一声“是”。

贾敏想起同样出自王家的王夫人,心里大恨,手上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力道,惹得黛玉一声痛呼。

贾敏这才记起,自己还握着黛玉的手呢,忙拉过来细细查看了一回,白玉一样的小手上,渐渐浮起一圈儿红痕。

贾敏心疼的拢着黛玉哄道:“全是娘亲的不是,全是娘亲的不是……娘亲怎么就一时忘记了……把玉儿弄疼了吧?”又唤云妙去拿九转化瘀膏来,“玉儿乖乖,娘亲给玉儿上药啊……”

见贾敏急得眼圈儿泛红,瞧着竟比自己还疼似的,黛玉强忍着手上传来的钝痛,对着贾敏笑道:“娘亲别急,女儿也没那么疼的。刚刚不过是叫娘亲给吓着了罢了。”

见云妙真的拿来了九转化瘀膏,黛玉忙道:“这药活血化瘀什么的,是极好的。女儿手上不过红了一下,哪里需要用到这么好的药了。娘亲还不如给哥哥留着用呢?听说云德书院那里的先生,是会打板子的。哥哥要是有书背不出来……可不就是需要用到这等好药了?”末了,黛玉不忘拿着林翰出来揶揄了一下。

“顽皮,拿着你哥哥作筏子呢。”贾敏破涕而笑,戳着黛玉的额头笑骂道,“亏得你哥哥宠着你跟什么似的,怕是你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法子弄给你呢……”

黛玉的一番似真似假的玩笑话,总算是叫贾敏的情绪在笑骂间稳下来了,贾敏又恢复了素日里大家太太的模样。见林泰家的还在等着自己的吩咐,贾敏想了一想,又问道:“老爷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林泰家的回道:“老爷也没什么特别的吩咐,大管家说,那位王大人看着似是有事儿要跟着咱们老爷商议的样子……”

贾敏心里冷叱道:王家的人跟着自家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想归想,贾敏还是吩咐厨房给外书房上了一桌很好的席面。回过头,贾敏又留黛玉下来跟着自己一道用饭。

黛玉自然是乖乖的点头应了。

母女俩吃过饭,也没要茶,只叫人上了红枣桂圆汤。

黛玉啜了一口甜汤,方问道:“娘亲这几日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女儿虽说不能为着娘亲分忧,却也可以听娘亲说说,排解排解。”

以前,黛玉跟着贾敏管家也只是上午的时间罢了。过午之后,贾敏都是打发黛玉回燕子坞休息什么的。这几日却是不知道是了什么,贾敏总是在理完家事之后将黛玉留下来,或是说说话,或是看账本,总之是要等到晚饭之后方才放她回燕子坞的。(未完待续。。)

206、所谓祸水

就在前些日子,黛玉身边的金嬷嬷和绿枝,被贾敏找了个由头给狠狠的发作了一顿。便是燕嬷嬷和路嬷嬷,还有秦桑也跟着一道吃了挂落。虽说,因着这几个人的来历,贾敏不好做出什么太过严厉的处罚或是辞退什么什么的,但是一番口头上的训诫还是能够的。又恐堕了黛玉在府里下人跟前儿的威信颜面,这一切都只是贾敏将人叫到自己跟前儿私底下解决的。

贾敏找来的那些由头在黛玉看来,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追根究底是为的什么,黛玉也不是个傻的,心里哪有不明白的。

唉——

黛玉心思玲珑,虽然素日里看着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但是对于她自己看重的人或事,则是难免会多思多虑多烦忧。如此想多了,忧多了,心思便也就重了,以致于黛玉这些日子以来,茶饭不香,夜难安寐,人也跟着消瘦了几分。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贾敏能不知道吗?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纵是心里再恼,也只是对着九阿哥和在黛玉身边伺候着的几个教养嬷嬷、丫鬟之类的。

“云妙,打发人去前头问问,老爷那里还有什么需要没有。”贾敏对着云妙吩咐道,又打发云初带着雪雁到西厢去找花样子配线之类的。

“我的玉儿是个聪明的,”贾敏拉着黛玉的手,轻拍了拍,温言细语的说道,“娘亲也不瞒你,娘亲这是在气九阿哥。”

果然如此,黛玉心里叹了一口气,眼中郁色渐重。

贾敏见状,真真是想把拐了自家乖乖女儿的九阿哥给吊起来抽一顿。这才到哪儿啊?心就已经开始偏过去了!定是被那个不着调的九阿哥给带累坏了的……

“娘亲也是过来人。也曾经年少过,情窦初开、患得患失什么的,也是有过的。所以,娘亲对于九阿哥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和担忧,也是能理解的。尤其是你在毓庆宫里遇着的那些算计,别说九阿哥了。便是你娘亲我和你爹爹,还有你哥哥,那也是心急的很的。只是,这理解归理解,他这么着肆无忌惮的见天儿的跑来府里,这也……唉——这也就罢了,到底他还知道要避人耳目,借着隔壁的宅子过来。只是,那个金嬷嬷。还有那个绿枝,她们难道是不知道规矩的?你们到底还没有成亲呢……好吧,咱们退一步,也别说成亲不成亲的话了。便是你跟着九阿哥已经订了亲的,哪怕是第二天就要拜堂了的,她们两个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直接带进你屋里的西厢房里去的。她们可有替我儿想过一星半点儿?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叫人知道了,你可要怎么处?怕是你想剃了头发做姑子都是不能够的!”

“呵……”贾敏一声冷笑,接着道:“到底是……派来的。行事规矩什么的,遇着了那位阿哥爷。便全都变了。做什么都依着那位的心思来,哪里有为我儿着想过?哼!没想到我林家养了她们这么些年,竟是养出了几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了。虽说,我原也没指望她们对着林家、对着你忠心耿耿什么的。只是这事儿,她们做的未免也太……”

太不拿我林家当一回事儿了吧……贾敏气咻咻的拍着桌子怒道。

黛玉的一张小脸血色全无,眸子里慢慢洇出了盈盈的水色。贾敏说的这些。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原本,对于金嬷嬷和绿枝两个擅自将九阿哥带进燕子坞的西厢房里,黛玉也是很有些意见的,那里到底也算是自己的闺房呢。她纵是再心仪那人,也还是知道个规矩礼法的。往日里。也都是在九曲流觞亭那里或是桃花林边的石桌那里见面,再没有将人带到自己的闺房里……

只是一来,金嬷嬷和绿枝俱道那天天儿冷,冻着了九爷不好;二来这两人也是再三的保证了,那事儿燕子坞里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所以她才存了几分侥幸的心思,把事情勉强揭了过去。

可是如今,贾敏知道了,也就是说,除了贾敏之外,定是还有旁人知道的,然后告诉给贾敏……

“娘亲,是怎么知道……”黛玉抬起头红着眼圈儿怯生生的问道。

贾敏没好气的戳了一下黛玉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放心吧。人,娘亲已经处理掉了。”

啊?!黛玉掩住口中惊呼,愕然的看向贾敏。

贾敏叹了一声,继续道:“玉儿这两天,没见着白薇吧。”

这话,贾敏并不是用疑问的口气说的。

黛玉蹙着眉,细细想了想,半天才道:“娘亲的意思,那天的事情,是白薇告诉您的?”

贾敏冷笑道:“白薇那丫头是个有心计的,素日里倒是真没看出来。呵,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了,这会咬人的狗啊可是不叫的。玉儿也记着这话,那些面色忠厚老实的,未必就是什么好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黛玉问道,瞧着自家娘亲的神色就知道,事情定不仅仅是白薇向贾敏告密那么简单的。

话说白薇这个丫头,也确确实实是个极有心机城府的人了。

白薇本是林家的家生子,只是家里的老子娘在她进府当差不久,便都相继过世了。府里当差的老人瞧着她可怜,便都照顾着她。白薇呢,在一番计较之后,便投了李嬷嬷。为啥呢?因为林家从来没有抬举丫鬟的先例。纵是使计爬上了老爷或是少爷的床,依着如今贾敏这位当家太太的手段,怕是要吃一顿板子,然后再发卖给人牙子的。更有甚者,一碗药下去直接把人解决了了事。如此一来,倒是不如跟在黛玉身边伺候。等着日后黛玉出嫁了,她也能当做陪嫁丫鬟跟过去。等着那个时候……林家可是再也管不着她的了。

白薇会有这样子的算计,说起来也是因为她的模样还不错的缘故。

实际上,在白字辈的四个丫鬟中,白薇的模样确实也算是拔尖儿的了。她跟在黛玉的身边,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却也是经过嬷嬷们的调教的,规矩礼仪比着外头的小家碧玉那是强出一座山的。她又刻意模仿着黛玉的言谈举止,不知情的人乍一见到她,绝对会认为她也是一位大家子小姐。

“……那个白薇,瞧见了九阿哥的模样,便起了心思……她也是个能稳得住的,怕是盘算了几天想好了说辞,这才跑到我跟前儿来期期艾艾的哭诉了一番,话里话外的说着自己一心为着我儿的名声着想什么的。”贾敏冷冷的嗤笑了一声,“若只是这样子,倒也罢了。后来,竟然敢拿着这事儿来要挟我,指着我能同意叫她做你的陪嫁丫鬟呢。发梦呢吧!真真是个下贱坯子!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儿就在那里发春,说什么可以在下次九阿哥过来的时候,帮着你伺候九阿哥……”后头还有好些话,贾敏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更担心说出来平白污了自家宝贝闺女的耳朵。

白薇那个死丫头真真是叫九阿哥给迷得魔怔了,什么不知羞耻的话都敢往外说了。

不过,九阿哥那样子的样貌,也真是妖孽了。贾敏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一个男子,竟然长得如此雌雄莫辩的。尤其那双遗传自宜妃的桃花眼,真真是能摄魂夺魄,叫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

贾敏撇了撇嘴腹诽着,这所谓的祸水,说的也就是九阿哥那样子的了吧。嗯,比着褒姒妲己也是不差什么的了……

听完了贾敏的话,黛玉心里也是恼恨得不行。

“那后来呢?”忍着气,黛玉追问道。

“后来?什么后来?”贾敏挑着眉尖儿说道,“那样子的玩意儿,娘亲还能留着她?自然是一碗药叫她去了了事。”

黛玉咬了咬唇,两道罥烟眉越蹙越紧。

贾敏见状,知道自家女儿这是头一回遇着这种事儿,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便放软了声音,跟着黛玉细细的说着这里头的缘故。

“我的儿,你也别觉着那个白薇罪不至死。她生出了那样的心思,哪里是能够善罢甘休的?你别怪娘亲心狠手辣,娘亲不能也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发卖了她,或是打发她嫁人,再或者将她打发到远远的庄子上去?呵呵,只要她活着,就不能保证她不把事情说出去。更有甚者,她怀恨在心,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往外头一说……真不真的,别人可不论,这种事情最是外头那些浑人爱听爱说的了。……到那个时候,我儿的名字被那些人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你可能够想到你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黛玉被贾敏的一番话带引着想象了一番,实在是一阵子的后怕。她扑进贾敏怀里,哽哽咽咽的狠哭了一场。

贾敏自是怜爱又疼惜的宽慰了黛玉一番,黛玉慢慢的便也就将白薇的事情给搁下了。

等着回到燕子坞以后,黛玉到底又狠哭了一场不提。(未完待续。。)

207、心安

九阿哥连着好几日到燕子坞里扑了个空,心情便有些不好。

金嬷嬷和燕嬷嬷也不见人影,倒是极少见到的路嬷嬷露了面,并且告诉了九阿哥,黛玉这些日子一直待在主院,只晚间才会回来的事情。

“燕嬷嬷和金嬷嬷,还有秦桑绿枝几个人,前些日子叫太太给狠狠的发作了一顿,说是伺候格格不上心之类的。”路嬷嬷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对着九阿哥说道,“九爷管着内务府,如今又晋了郡王,想来身上的事情也多着呢。再者,要是叫宜妃娘娘知道您这么老是往格格这里跑,不好的……”

一番话说完,九阿哥脸上的颜色就更难看了。

贾敏特意拘着黛玉在身边,不叫她回燕子坞,九阿哥心里哪里会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只是,他虽能明白就里,到底也放不下自己心底因着旁人针对黛玉的那些算计而产生烦闷苦恼,以及日益严重的焦躁。总要时时刻刻能见着黛玉,他的心里方能好过一点点。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拿着修整宅子,设计院子等等做由头,天天往燕子坞跑。

“九爷还是先回去吧,如今这早晚的还是凉的,这九曲流觞亭里到底也是四面露风的……九爷在这里久坐,身子也是吃不住的。万一受了寒,别说娘娘心疼了,便是格格,怕是又要私底下抹眼泪了的……”路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九阿哥回去,她可没有金嬷嬷那么胆大妄为,敢把这位爷往正屋那里带。金嬷嬷会被贾敏发作,在路嬷嬷心里那也纯属是金嬷嬷自找的。这事儿便是搁到宜妃娘娘跟前儿,金嬷嬷也落不着好的。

路嬷嬷好一番劝慰,方把九阿哥给劝回去。

毓庆宫里。太子正在墨云轩里拿着一本《战国策》慢慢的翻看着。听如意说九阿哥一脸阴沉的从外头回来了,太子先是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好不幸灾乐祸的笑道:“哟呵,这几天倒是回来的都挺早的……”

“啪”的一声,太子把手里的书本一阖,拿起折扇敲了敲手心。笑道:“走,跟孤一道看看老九去。呵呵……”

绛云轩里,九阿哥站在廊檐下对着天空发着呆。

这天气可真是糟糕!

太阳瞧着晃眼,云朵看着傻白,连这整片的天空都蓝的那么讨人厌烦……

“怪道老远的,孤就见着这绛云轩的上空有一大朵的乌云堆着呢。”

一句笑谑自身旁传来,桃花眼淡淡的一睨,九阿哥又继续对着叫他心烦意乱的天空发呆去了。

太子见了也不恼,只挥了挥手。叫跟着自己的小李子和如意先下去候着。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太子踱步到九阿哥身边,难掩好奇的问道,“这几日你回来的可是早……”

话还没有说完,太子便哑了声,只因原本已经瞧着郁结的九阿哥直接就黑了一张俊脸。

桃花眼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给太子,九阿哥气哼哼的撇过头。

太子见状却是更乐了。哟!难得啊……这小子自打那年落水救上来之后,性情什么的,都温和了很多。素日里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胸有成竹一样。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太子心里盘算着自己可是已经很久没再见过九阿哥露出这种阴沉沉的表情了。可见。林家那里是真的对着老九生了几分不满。

对于九阿哥的行踪,太子还是知道的,九阿哥自己也不瞒着他就是了。

这连着几天去了林家之后,都是这样一副哀怨的不得了的表情回来,太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在林家那里,叫人给甩了脸子了。而那个能给九阿哥脸色看的。也不作第二个人想,定是林家的那位当家太太了。

太子为啥直接略过林家的大家长林如海,而直接想到贾敏身上呢?因为在太子的认知里,林如海那就是一只老狐狸。他要是想整老九,定是要挖个不大不小的坑。才笑着指给老九去跳才对。等着老九跳下去了,老九还会当林如海是好人,怕是还要笑着跟林如海那只老狐狸说谢谢呢……

太子用胳膊肘捅了捅九阿哥,笑着问道:“在林家吃挂落了?”

说这话,太子心里却是对着贾敏生出了几份钦佩的心思。这满朝大臣的内眷里,也就那位林太太敢对着如今已经进位恭郡王的老九甩脸子了。倒是个真心爱孩子的,太子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见九阿哥不但脸黑了,连着眼神都阴鸷了起来,太子忙笑着宽慰了几句。同时,也叫太子对着九阿哥在林家的遭遇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许是九阿哥自己也想找个人一吐为快,总之太子在一番好说歹说之后,总算是知道了九阿哥心情抑郁的前因后果了。

“啪”的一声,玉骨折扇直接敲到了九阿哥的脑门子上。

太子瞪着一双眼睛,指着九阿哥的鼻子,骂道:“该!这要是孤是林太太,甩你脸子那都是轻的了。按着孤的性子,非叫人把你吊起来狠狠的抽一顿不可!!!”

真的亏了孤叫皇阿玛想辙把你这臭小子跟着小玉儿的名分口头上先定下来,要不然这事儿要是闹给不相干的人知道了,林如海那只老狐狸和林翰那个鬼灵精的小狐狸非把老九给生吞活剥了不可。

此时,太子觉得自己手痒脚痒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痒,只想把九阿哥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好好胖揍一顿方才好呢。

见九阿哥垂头搭脑浑身没半点儿精神气儿的样子,太子却又不忍心继续骂下去了,只是到底要把事情的严重性给这臭小子说清楚才行啊。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原先,你也不是这么个黏黏糊糊婆婆妈妈的性子。皇阿玛那里的心思从来就没有变过,小玉儿早晚是你的人。这古人说的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太子清了清嗓子,放软了声音在那里说道,“你跟小玉儿的事儿,林家那里也是默认了的。只是,到底小玉儿还没有参加选秀呢,这事儿不好明旨明发的。你真要是为着小玉儿好,就收收你的性子,给孤忍耐着些……”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儿,这么着儿女情长的,叫人瞧见了像个什么?”纵是太子跟老康都乐于见到九阿哥沉溺于美人乡里,可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滴。

“内务府如今的事情一大堆,你可是都忙完了?你如今也不是原先那个没差事的光头阿哥了,既然皇阿玛说了要你襄理内务府,你总要把内务府的那摊子正经事儿给孤做好吧……”

“……还有啊,这一回十五开府,还有其他兄弟们进爵扩府的,内务府可是大大的支出去一笔。你与其为着小玉儿在这里患得患失的闹得不像样子,倒不如好好的给孤把这些支出去的银子再赚回来是正经的呢。”

“知道了……”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太子气得两眼一瞪,将手里的玉骨折扇紧握了几下,然后又做了几下深呼吸,到底是把心底里将九阿哥狠抽一顿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太子撇了撇嘴,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坐到了九阿哥身边,说道:“行了行了,你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快点收起来吧。”

又道:“孤知道你近些日子为什么总是这么抓心挠肺的。还不就是为着那几个眼大心空的,竟将盘算打到了小玉儿的头上嘛。”

“我倒不是气他们生出要纳玉儿进府的心思,”这会儿,九阿哥总算是说话了,只是脸色依旧很不好的样子,“只是他们不该用那等下作的伎俩。他们哪里是想要玉儿啊,分明是要毁了玉儿才甘心呢!”

说着,桃花眼中阴鸷之色更甚,九阿哥一脸阴测测的冷笑道:“素日里爷倒是真没看出来,那几位倒是真真有几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果决……”

太子因着这话,脸色也是微微沉了下来,不过转瞬即逝。他一巴掌拍在了九阿哥的后脑勺上,笑骂道:“能耐了啊,敢在孤跟前儿称自己是‘爷’了?”

见九阿哥一脸不爽的看过来,太子笑了笑,也没再继续逗他,只是说道:“好了,孤也不瞒着你了。皇阿玛今儿个在内阁议事的时候,已经把话放出去了。”

说着,太子倒是卖起了关子。

九阿哥一时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的,他那双总带着十分风情的桃花眼猛地亮了起来,眼中有着不置信,更多的却是狂喜……

“二哥的意思是……”九阿哥一把攥住太子的手腕,急声问道。

太子早就跟着九阿哥打小就闹惯了的,见着九阿哥失态,他也不恼,反倒是乐呵呵的逗弄了起来,“说起来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帮着皇阿玛看折子看多了,这肩膀可真是酸疼的紧啊……”

说话间,白玉似的修长手指出现在了太子肩上,九阿哥很狗腿的一边帮着太子捏肩一边不忘问着“力道如何”之类的。

太子忍着笑意,装模作样的提点了几句这儿该怎么怎么样、那儿有该如何如何之类的。

一番逗弄之后,太子才在九阿哥万分期待的眼神中,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皇阿玛已经跟着内阁的几位大人说了,林家格格日后是要栓婚给恭郡王的。”(未完待续。。)

208、薛家母女论选秀

太子忍着笑意,装模作样的提点了几句这儿该怎么怎么样、那儿有该如何如何之类的。

一番玩笑一样的捉弄之后,太子方才在九阿哥万分期待的眼神中,千呼万唤的说出了九阿哥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皇阿玛已经跟着内阁的几位大人说了,林家格格日后是要栓婚给恭郡王的。”

“当真?!”九阿哥傻傻的笑着,搓着手在屋子里转圈子,又扑到太子跟前儿再三确认,“二哥不骗我?皇阿玛当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的!!!”太子头一次见到九阿哥笑得这么傻,心里差点儿没笑抽过去。又想着,得亏了老九这小子有一副好皮囊了,要不然这傻兮兮的样子,还真叫人没法看下去了。

高兴了一阵,九阿哥素日里的聪明劲儿便全都回来了,连着冷静自持一道。他心里琢磨着康熙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突然在内阁议事的时候说起自己跟玉儿的事情。看了看一旁悠悠哉哉喝着茶的太子,九阿哥瞬间也就明白了。

“弟弟在这里谢谢二哥了。”说着,九阿哥真心实意的给太子行了一个大礼,倒是把正在喝茶的太子给唬了一跳。

“这又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给孤行这么个大礼。”太子忙道,又伸手去扶九阿哥起来。

“若没有二哥帮着弟弟想着,皇阿玛那里未必会……”

“哎——”太子忙打断了九阿哥的话,他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笑道:“咱们兄弟哪儿跟哪儿呢?你既然叫孤一声‘二哥’,孤总不能白担了这名儿不是。”

“孤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在孤的这些兄弟里头,也就属你老九。是最宽厚大度的了。无论其他兄弟怎么拿你做筏子,你也都是一笑而过,再没跟那起子人真真计较过。大哥被圈那几年,你明里暗里的接济着那一家子的老小,你当孤不知道吗?便是皇阿玛,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太子拉着九阿哥坐下来。继续道:“老四最是爱把那些规矩体统挂在嘴边儿上的了,你从小到大都叫他给逮着训了多少回?难得的是,即使如此,也没见你私下里对着他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这些皇阿玛和孤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咱们什么也没说,心里可是都一笔一笔给你记好了的……要不然,这一回给你晋郡王,皇阿玛也不会给了一个‘恭’字做了你的封号……”

太子跟着九阿哥又说了一会儿话,无非就是在说九阿哥早些年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如今皇阿玛有意补偿什么的之类的。

“如今倒是有两桩事情且需要你去做。”太子正色道。“一桩便是,你需去取得林家的谅解。”

九阿哥点了点头,道了声“自然”。他也知道自己前一段时间,是真真跟着了魔似的。如今想来,自己的那些所行所为也确实是极不妥当的。九阿哥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怎么就忘记了这世间的规矩呢?竟当自己还在紫微宫的时候一样了,行事处世都不羁了起来……实在是该打!

“这一回,你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从林家的大门进去了。不必走偏门,更犯不着去翻墙头了。”太子呵呵笑了两声。不忘调侃道,“反正皇阿玛那里金口玉言已经说明了你跟林家的亲事,勉强也算是口谕了吧。你便是上门去,也不会叫人拿出来说嘴什么的了。”

说着,太子凑近九阿哥又道:“嗯,林家那里也没人会再给你甩脸子看了……”

“二哥——”九阿哥的一张俊脸被太子给臊的通红。桃花眼里都泛起水光了。

太子忙轻咳两声,收敛了脸上不厚道的笑意,只是肚子那里仍旧是笑得抽抽的疼。

“不说了,不说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又问:“那二哥说的第二桩事儿呢?”

“这第二桩事儿嘛。”太子这时候脸上也没了适才的玩笑之色,极是正经的对着九阿哥说道:“小玉儿身边的那个金嬷嬷,是当年宜妃娘娘派过去的。这一回出了这样子的事情,林家人心里定是极不满的,只是碍着宜妃娘娘的情面,不好明着处理罢了。”

“这事儿,得你出面料理了。不拘你用什么法子,总的叫林家人消气儿了才行。至于那个金嬷嬷,跟在小玉儿身边那么久了,还闹不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可见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这样子的人留在小玉儿身边,日后……怕不为喜反为祸也说不定呢……”说着,太子看向了九阿哥。

“二哥说的极是。弟弟原想着,等着日后玉儿过了门,便把她身边那四位教养嬷嬷都荣养起来。如今,也不必等着玉儿过门了,弟弟先去跟额娘说一声儿,然后便把人直接送到我在京郊的一处小庄子上去养着就是了。”九阿哥慢慢说道,“她到底也教养了玉儿那么些念,总不好将人打杀了了事。”

太子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仔细别叫她乱说话……”

“弟弟省得。”九阿哥笑道,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里是一片冰冷。

之后,因着安心而重新变得从容淡定的九阿哥,开始了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一段辛苦日子。

不过好在,无论是宫里的宜妃,还是林家的贾敏,总算是将九阿哥的这笔昏头蠢事儿给揭过去了。

各位阿哥郡王贝勒贝子的府邸,该建的建该扩的扩,工部在内务府的督促之下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这一年的选秀开始之前完工了。

内务府的人忙完了这一茬事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各地来参选的秀女马车纷纷进京了。原本就极是繁华的京都,如今更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京城里的各家客栈酒楼、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首饰铺子……真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宫里的妃嫔、诸位宗室的福晋、官宦权贵人家的当家太太……一个个的全都张大了眼睛,把这一届的秀女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个透,为的便是给家里适龄的哥儿娶一门好妻室。

“唉——又到了选秀的年份了,听说这一回选秀是要给十五阿哥选嫡福晋的。”薛王氏坐在炕上,跟着薛宝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薛宝钗正在看家里的账本,听见这话,她头也没抬,只是在那里端庄的笑道:“妈妈只知道要给那位十五爷选嫡福晋,岂不知恭郡王至今还未娶嫡福晋呢。”

“我儿说的,是九阿哥?”薛王氏顿时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凑近薛宝钗压低了声音说道:“早年咱们还在金陵的时候,不是听说那位,是个断袖?还是跟着……”说着说着,薛王氏自觉不好便噤了声。

薛宝钗笑了,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是不是断袖有什么打紧的?外头的人不是都在传,说那位是未来皇帝的肱骨之臣,将来跑不了一个亲王爵的吗?这样子的人,谁家还会在乎他是不是个断袖呢?”

提笔在账本上写下几个字,薛宝钗又道:“人家嫁个女孩儿过去,图的左不过是人恭郡王如今在万岁爷和太子爷跟前儿得脸罢了。谁还能真看上那样一个人呢?”

薛王氏想了想,笑道:“还是我儿有见识。”

薛宝钗矜持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薛王氏又道:“如此说来,那些真心疼自家女孩儿的人家,怕是会选十五爷了……”

薛宝钗勾着唇角,笑道:“瞧妈妈说的,难不成皇家还能由着秀女们挑三拣四的?一切还不是看宫里贵人们的意思。十五爷嘛,出身低了一些,却是可惜了。”

“说的也是啊……”薛王氏跟着惋惜的叹道。

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儿,在那里埋着头仔细算账的女儿,薛王氏叹了又叹,“都是妈妈拖累了你啊。要是妈妈当年能像你们姨妈一样嫁进官宦人家,而不是被家里许给了你们的父亲,我儿如今也该是要准备参选了的。”

薛宝钗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黯然了一下,连着算账的心思也没有了。

“依着我儿的品貌,这一回选秀,定是能拔个头筹的……”薛王氏深深的叹道。

“妈妈真是把女儿想的太好了。八旗贵女佳丽如云,比着女儿好的大有人在呢。”

薛宝钗嘴里虽然这样说着,脑子里到底还是因着薛王氏刚刚的一番话忍不住浮想联翩了起来。

若是自家不是商户,不是包衣,而是正经的旗人,那么这时候自己也可以抬头挺胸去参选了。

什么八旗贵女,什么豪门淑女,自己比着她们又差了什么呢?不过只差一个身份罢了。无论是品貌姿容,还是规矩礼仪,薛宝钗自认自己绝对是这世间拔尖儿的。

初选……复选……指婚……

薛宝钗不禁想象着,自己若是参选,定是能被指给那位皇子,纵是做不了嫡福晋,做个侧福晋也是尽够的。

恍惚间,薛宝钗的脑海里的那位皇子转过身来,那模样竟活脱脱是韵古斋的九爷的样子。

嗬?!(未完待续。。)

209、都是为了你好

薛宝钗自薛王氏一叠声的唤声中回过神来,柔柔的一笑,问道:“妈妈刚刚说什么?女儿一时走神了,却似没听清呢。”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薛王氏拧着眉,抬手去探了探薛宝钗的额头,道:“倒是我的儿,你刚刚那是怎么了?可是看账本看得累了?”

薛宝钗呼吸一窒,脸色微微泛红,只是她也不好说自己是想男人了,便随口拿着管家看账这些事情做借口,“这些账本子什么的原是该交给嫂嫂管着的。只是因着嫂嫂身子不便,女儿这才帮着管几天罢了。只是女儿到底年少不经事儿的,不过才看了这么一会儿,便觉着乏了……”

说着话,薛宝钗又轻咳了两声,做出一副神疲心累的样子。

当下就把薛王氏给心疼的,“真是辛苦我的儿了。……你这咳症也有好些时候没犯了,”说着,薛王氏就去唤莺儿,“还不快去把姑娘的冷香丸拿来?真是没个眼力劲儿的,只知道在这里傻站着……”

莺儿一时没动,只拿眼去看薛宝钗。她在薛宝钗伺候这么久了,自家姑娘到底有没有旧病复发,她还是清楚的。

薛宝钗本也不是真的就犯了旧疾,且制作冷香丸的材料收集起来又十分的麻烦,每一次制药光是集齐那些材料便需要一年的时间。所以她也不想真的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便忙劝着薛王氏道:“妈妈别急,女儿刚刚不过是呛了一下罢了。”

说完,薛宝钗不忘递上一个温厚宽和的微笑。

薛王氏只当这是自家女儿乖巧懂事,不欲自己担心方说出来的安慰话。心里在慰贴女儿懂事之余,薛王氏难免又为着不争气的儿子和那个叫自己不省心的媳妇郁闷了起来。

薛王氏带着几分埋怨的朝着儿子住的屋子所在的方向睨了一眼。嘴角一撇,嫌弃道:“亏得还有脸说自己是皇商家里出来的呢!嫁妆那么少不说,家教规矩什么的,也是拿不出手的。再没见过哪家的儿媳妇跟防什么似的防着自己婆母的。不过是问她要嫁妆的单子罢了,就那样子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我还不是看着她年轻不知事。怕叫底下的人给蒙骗了去,这才想着帮她搭理嫁妆产业的吗?哼,又不是多丰厚的陪嫁,当谁都跟她们家一样眼皮子浅的吗?”末了,薛王氏从鼻子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提到薛蟠的媳妇夏金桂,薛宝钗心里也是很不高兴的。那一家子好歹也是几辈子的皇商了,听说家里的库房里堆着的也是金山银海的。且那一家子又只夏金桂这么一个女孩儿,怎么就好意思只出了六十抬的嫁妆呢……只是那位到底是自己的嫂子。薛宝钗又素来自恃守礼,自然不好口头上说些什么话出来。

“嫂嫂到底年轻不懂事,她家里又只她一个女孩儿,在家的时候被大人给娇惯的跋扈嚣张不知礼,那也是有的。”薛宝钗温声细语的劝道,“再说了,他们那样子的人家,哪里能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更别提请教养嬷嬷来教导规矩了……妈妈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且原谅了嫂嫂这一遭罢。”

说着,薛宝钗走到薛王氏的身边。一边体贴的帮薛王氏捏着肩一边继续劝道:“嫂嫂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定是被大人的娇惯着的,这些子规矩又能知道什么呢?只是如今,她已经嫁到咱们家里了,日后也是要管家理事的,虽有妈妈在一旁帮衬着。到底也要叫她知道知道规矩才好。要不然以后这亲戚之间来往做客的时候,她要是再这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岂不是要堕了咱家的名头吗?要是因着这个冲撞了谁,到时候亲戚做出了仇人,可要怎么好呢?妈妈说。可是?”

薛王氏点了点头,极是赞同的附和道:“我儿说的很是。”

薛宝钗笑了,又道:“妈妈不如给嫂子安排个嬷嬷罢。一来,也好叫她学学规矩礼节,知道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的。再来嘛……”

薛宝钗一手抚上自己腕子上的金镯子摩挲了两下,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嫂子到底年轻见识少,能知道个什么呢?这身边哪,总是需要有个知道厉害分寸的人能看着她,不叫她行差踏错方才好呢。”

薛王氏细细想了想,一拍桌子叫了声好,道:“这法子好。到底是我儿宽厚,能这样子为你嫂子着想,也是她的福气了。”又道:“我这就叫薛贵家的……”

“妈妈且慢。”薛宝钗连忙阻止道。

薛王氏眼神疑惑的看过来。

薛宝钗笑着解释道:“论理儿,这事儿确实该找咱家的嬷嬷来办。只是,依着女儿来看,嫂子颇有些左性,要是把咱家的嬷嬷塞过去,她未必就能应的,说不定阴奉阳违也犹未可知呢。倒是不如在嫂子带来的那些人里择一个有见识的出来,妈妈亲自调教了,然后再放到嫂子身边去。妈妈觉着,这样可使得?”

薛王氏素来就是听惯了薛宝钗的话的,哪里会驳?再者,她心里也觉得薛宝钗的这番话在理,那个夏金桂可不就是个小家子气的,忒不识好人心了的。

薛宝钗跟着薛王氏相视一眼,不禁会心一笑。

不过一个嫁进来的新媳妇罢了,还拿捏不了你了?

穿着一身红底绣着碟戏花图样衣裙的夏金桂,此时正满眼嘲讽的看着眼前这对一唱一和的母女俩,心里真真是腻歪的要死。

说什么自己年轻不懂事辖制不住下人啦……

说什么心疼自己是新媳妇,不想自己受累啦……

说什么自己在家被父母娇宠,心气儿高啦……

说什么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经营啦……

说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不叫自己插手家事,不让自己主持中馈,不将府权交给自己……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夏金桂虽然不喜小姑子把持府里的人事财政大权,念着这人终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便也忍着不去计较了。

可是,这对母女未免也太叫人看不上眼了吧。这话里话外的嫌弃自己六十抬的嫁妆少了不说,更有甚者,这两人居然还惦念起自己手里的嫁妆,和自己娘家的产业来了?!

夏金桂在心里冷冷一笑,腹诽着:亏得这薛家在说亲的时候,还自称是什么四大家族之一呢?说什么家里百万两的家产,珍珠如土金如铁……这当家太太的眼皮子就这么浅的?还有那个自恃守拙懂礼的小姑子,总是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不说,还这样子拿捏着架子教训嫂子,这就是她的知礼了?……嘁!

薛王氏口水说干了,也没见儿媳妇给个半点表示,当下也没了耐心。她指着香菱,对夏金桂说道:“这是蟠儿的屋里人。”又对着香菱说道:“还不去给你奶奶见礼。”

香菱乖乖的端了茶过来,跪在夏金桂的脚边儿磕了一个头,“请奶奶喝茶。”

夏金桂原也没指望自己嫁的这个薛蟠能在成亲之前守身如玉的过着和尚日子,只是之前她实在是被这对母女恶心的够呛,所以这会儿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半天没有吭一声。

直到薛王氏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夏金桂才有了反应。她仿佛才看见香菱似的,笑道:“倒是个美人坯子,大爷好福气。这个东西不值什么,赏了你罢。”

说着,夏金桂褪下了腕子上的一个镶着红宝的金镯子,递给了香菱。

香菱双手高举,将镯子接了过来,又恭恭敬敬的给夏金桂磕了一个头,这才在夏金桂的首肯下,站了起来。

“只是,你这名儿不好,还是改了吧。这菱角都是要到秋天才有的……以后,你就叫秋菱好了。”夏金桂看着香菱,笑得好不开心。

这个夏氏,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了!薛王氏瞪着眼睛就要发作,却叫薛宝钗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衣袖。

薛王氏转头看过去,就见薛宝钗正对着自己微微的摇了摇头。

薛王氏气咻咻的转过脸,怒哼了一声。

薛宝钗一脸端庄的笑道:“这个香菱原也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嫂子这样子给长辈赐下的人改名儿,可是不太好……不过,嫂子家里许是不讲究这些。”

夏金桂凤眼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薛宝钗垂下眼帘,笑得更温和了,“念着嫂子是新媳妇,不懂咱们这样子人家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的。妈妈素来宽和,生怕嫂子日后出门会客闹了笑话,这不,正打算给嫂子找个懂规矩的嬷嬷呢。”

“……咱家往来的都是高门大户,最是看重规矩的。嫂子如今这样子,可是不行……”

“咱们,可都是为了你好……”

薛宝钗抬眼看向夏金桂,笑得无比端庄。(未完待续。。)

210、当姑奶奶是病猫吗?

屋子里一时之间冷了场。

薛宝钗保持着恰当得体的笑容,视线迎向夏金桂。

薛王氏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察觉,只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抿着茶水。

夏金桂见状,哪里还有不懂的,心里嗤笑了一声,暗道:前头说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废话,合着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塞了一个丫头过来夺宠就不说了,居然还想塞个婆子进来做眼线?当自己是那么好拿捏的吗?

夏金桂掩着嘴,咯咯咯咯的娇笑了起来。

薛王氏眉头一蹙,不满的斜睨了一眼过去。

薛宝钗面上一怔,心里暗暗警惕了起来。

夏金桂笑了一会儿,方道:“那我可真是要谢谢婆婆了。”

说着,她还起身作势给薛王氏福了一礼,然后又坐回去接着道:“婆婆这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想着媳妇,唉——可不是要好好谢谢您吗?”

夏金桂歪着头,好似在思考要怎么报答薛王氏呢。很快的,她一拍大腿,笑道:“不如媳妇也帮着您一道给小姑子相看相看人家吧。小姑子眼瞅着都快及笄了,这说亲可得要抓紧了。就算婆婆心疼小姑子,想多留她几年,好歹也先把亲事定下来吧。要不然,这再过几年,怕是更不好说了……”

等着话全都说完了,夏金桂这才状似惊觉自己失言了一样,忙拿着帕子掩住口。只是那双凤眼里的神色,真是怎么看怎么充满了挑衅。

薛宝钗被夏金桂这么一挤兑,眼圈儿瞬间就红了,便是脸上的笑意也端不住了。

薛王氏更是把手里的茶盏直接往炕桌上一丢,眼瞅着就要发作了。

夏金桂那里却是还有话说。

“还有一桩事儿,媳妇原是不想说的。怕婆婆您跟着操心。”夏金桂笑眯眯的说道,“夏家虽然不比您薛家,是什么四大家族之一,到底也是世代给皇家当差的。媳妇纵是规矩什么的比不得小姑子,这打理铺子,看看账本。还是知道的。媳妇陪嫁的那几个铺面,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我额娘也是担心我年轻压不住人,所以铺子的管事伙计都是在夏家做老了的,最是忠厚不过的。”

“还有媳妇的娘家,虽说家里只媳妇一个女孩儿,但是族里也是有不少的堂兄堂弟的。我阿玛和额娘原就有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的想头,只是这事儿急不得,总要细细的选细细的看方才妥当。这不,媳妇出嫁前。阿玛和额娘方才选定了我四叔家的嫡次子。媳妇还赶在临出嫁之前,跟着哥哥认了亲呢……”

薛王氏原本的一腔怒意登时被冻成了冰渣渣,两眼圆瞪满是不信的看着夏金桂,喃喃道:“这事儿……这事儿是怎么说的?说亲的时候,也没听你家大人说起来啊?怎么突然……”

薛王氏的眼里仿佛看见了那原本被她视如囊中之物的金山银海全都长了翅膀飞走了。

呜呜……我的银子……

薛王氏一手捂胸趴伏在炕桌上,“哎哟哎哟”的唤着,只觉得心口那里疼痛难耐。

“妈妈,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见薛王氏脸色苍白,一副很不好的样子。薛宝钗也顾不得自己伤心难堪了,忙上前帮着薛王氏摸背顺气儿,又唤人去拿水拿药丸子。

夏金桂貌似关切的上前问道:“婆婆这是怎么了?心口不舒服吗?”

薛王氏这会儿真是不想见到夏金桂,便扭过头去,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

夏金桂又道:“就是说嘛,婆婆您身子不好。还要整日里操心媳妇的事情,媳妇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啊……您呐,还是多多休养,少操些心吧。没得累坏了累垮了……您也别老是为着媳妇操心了。也为小姑子想想吧。小姑子如今还没说亲呢,若是您有了三长两短的,可不是耽误了小姑子。”

说着,夏金桂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了算,道:“小姑子年底可就及笄了。这要是守孝三年的话,小姑子可就成老姑娘了。”

“你……”

薛王氏怒了。她猛地转过身来,指着夏金桂就要训斥。可是夏金桂压根儿就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一张嘴跟爆豆子似的噼噼啪啪说了个没完。

“……到那个时候,别说正妻大妇了,小姑子怕是与人做妾,都要被人挑挑拣拣的呢……”

薛王氏原本打算好的一番怒斥被硬生生的哽在喉里,怒极攻心之下,两眼一翻便厥了过去。

“妈妈,妈妈……”薛宝钗也是急了,夏金桂最后说的那番话,还真是戳中了她的痛处。

“嫂嫂还是少说两句吧,叫人知道了你把自己的婆母给气得生生晕了过去,可是好看的?”薛宝钗手上抚着薛王氏的背,一下一下的给她顺气儿,嘴里不忘数落夏金桂道。

夏金桂凤眼一瞪,冷笑了一声,道:“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吗?又是我胡编乱造的。合着,我在这家里头连着真话都不能说了?”

说着,夏金桂嗤笑了一声。

“小姑子,我说的那番话可是为了你好。你好歹也自己上点儿心吧,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呢。”夏金桂顶着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继续道:“你可别以为自己如今年纪好小,有的是时间慢慢挑。这时间可是不等人的,你瞧瞧我,不过眨眼间的时间,我都嫁过来快一年了。你要是再这么不紧不慢的,好人家可是都要给人挑走了……”

薛宝钗满脸通红,倒不是臊的,而是被夏金桂给气的。

“这些事情,哪里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想的,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没有家教、不知羞耻?”说着,薛宝钗意有所指的睇了夏金桂一眼。

夏金桂眸光一冷,个死丫头,竟敢暗讽我?!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还真当姑奶奶是只病猫了呢!

“哟!瞧小姑子这话说的,好了不得的罪名哟!我还真不知道这种事儿是你们这种小姑娘家家的不能想不能问不能说的呢?”夏金桂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莺儿说道,“前一阵子,莺儿老是出去找人打听什么九爷的事儿,我还道这是小姑子你的意思呢?”

原本还在痛心疾首的薛王氏,此时也不“哎哟哎哟”的叫唤了。

“那个九爷,是小姑子你的心上人吗?”夏金桂凑近了薛宝钗又问,“我说小姑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怎的还不告诉给婆婆知道呢?你难道不知道,婆婆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你的亲事吗?这都找媒婆找了多少拨儿了?也没找到个合你心意的。早知道小姑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婆婆哪里还需要这么费心费力的忙乎啊……”

莺儿的脸色顿时煞白,整个人“噗通”一声便跪下了,身子簌簌发抖。

薛宝钗的脸上也是没有半点儿血色,额上甚至渗出了密密的细汗珠子。她眼神狠戾的瞪向夏金桂,心里却是把莺儿给骂了个半死。

“哎呀!我又话多了……瞧小姑子的样子,这事儿,你原是不想叫人知道的?哎呀哎呀……都怪我多嘴了……”

薛宝钗恨得咬紧银牙,阴着一张脸,道:“哥哥怕是要起身了,嫂嫂还是赶紧回去伺候哥哥吧。妈妈这里,就不劳嫂嫂费心照顾了。”

夏金桂见状,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说了一声“随你吧”。然后,她扭着身子,扬着一脸得胜笑容,摇摇曳曳风情万种的自己撩起帘子出去了。

秋菱,也就是已经改了名儿的香菱,对着薛王氏和薛宝钗行了一礼,然后也忙不迭的追上去了。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薛王氏拍着炕桌怒声问道,“那个九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清楚……”

正屋外头,夏金桂并没有走远。

秋菱小心翼翼的跟在夏金桂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听着正屋里传出“乒乒乓乓”,接着又是“哐当哐当”的声音,又有薛王氏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丫鬟莺儿的哭泣声……

夏金桂满意的笑了。

“走吧,回咱们的院子去。”夏金桂把手搭在秋菱的腕子上,志得意满的笑道。

哼!

叫你们母女俩恶心我!

你们叫姑奶奶过得不舒心,你们也别想着安稳过日子。

不给你们一点儿颜色瞧瞧,当姑奶奶是病猫吗?

不提薛家后院里的乱糟糟闹纷纷,贾家这会儿也是各种的不如意。

迎春不出意外的过了初选,复选时又被留了牌子。

这么一来,张氏心底里原本还抱着的那么一丁点儿侥幸也就彻底的没了。

好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儿,就这么与人做妾,实在是委屈那孩子了啊。

“便是给郡王做妾,那也就只是个妾啊。家里又没指着靠女孩儿的终身大事去搏一个前程的……”张氏对着贾敏哀哀叹道,“依着你哥哥的官位,迎丫头也就是个格格的位份,连着妾都不算呢……”

“那孩子又不是个狐颜媚上的性子,这要是到了贵人的深宅后院里,能争宠争得过别人吗?”(未完待续。。)

211、迎春亲事

比照着张氏的郁闷难过,迎春却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她平和的一笑,对着黛玉说道:“这事儿虽是林妹妹你亲耳听来的,到底如今旨意还没有下来呢,未必就做的准的。”

迎春又道:“便是这事儿准了,我便是再难过再哭泣,又能如何?就像老祖宗常说的那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那个功夫,我倒不如仔细想想,以后自己这日子要怎么过才是正经的呢。……母亲这些年来对我的教导也不是白费的。纵是将来不能为着家里争些什么,我总是能好好的保护自己,不叫家里人操心的就是了。”

张氏和迎春的话,很快的便传到了贾母的耳朵里。

贾母使人唤来张氏,说道:“听二丫头说话就知道,她是个极明白的人,倒也不负你这么些年来的费心教导……”又道:“你也别太过忧心了。便是日后这人真的进了郡王府,做了格格,也不是不兴娘家人去看望的。到时候,你尽快使人去跟大福晋请示就是了……”

“母亲说的是。”张氏坐在那里,对着贾母欠了欠身,附和道。

见张氏依旧愁容不展的样子,贾母不禁又劝道:“二丫头是你依着嫡妻的标准教养长大的,所以她端庄有余,而娇媚不足,这样子确实不适合争宠。但是,老大家的,你别忘记了——二丫头善棋。这善棋者必善谋。……二丫头会照顾好她自己的……”

这头迎春的婚事还未有定论呢,贾赦那里却是先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张大馅儿饼给砸脑袋上了——他被提擢为兵部侍郎了。

原先的兵部侍郎冯大人,则是升做了兵部尚书。

这一切都是因为原先的那位兵部尚书,十分倒霉的因着自己早年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旧伤复发,不幸过世了。

“这都是你这些年来安守本分,忠于王事。万岁爷才会给你这个恩典的。日后,你可不许做出什么有负圣恩的事情来。要不然,也不用万岁爷开口了,我先不依你……”贾母先是夸了贾赦几句,末了还不忘再敲打敲打这个大儿子,省得他得意忘形之下犯了浑。

“恭喜大哥了……”贾政这句恭喜。说的还算由衷。虽然他心里是真的为着自家大哥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免不了又有些酸酸涩涩的。曾经,他以为贾家的兴盛,必定是要由自己来带领的……可惜……

“……虽说冯大人升了兵部尚书之后,这兵部侍郎的缺儿便空下来了。只是这兵部多少人在等着这缺儿呢,怎么就给爷了呢?……”晚上回房之后,张氏疑疑惑惑的问着贾赦道,“会不会是林姑爷帮着爷……”

“大哥被提擢为兵部尚书了?老爷没唬我?”贾敏一脸不置信的问着林如海,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是我不信大哥的本事儿,只是,这道恩典来得未免太突然了吧……”

“贾赦居然混到了兵部尚书?这个红楼果然已经歪的跟着比萨斜塔也差不了多少了……”云德书院里,听着消息的林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在心里腹诽着。

“这个贾赦,倒是命好,居然补了兵部侍郎的缺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如海帮着给弄到手的……”史家和王家在得到消息之后。俱是差不多如此想着。

因为这事儿,王子腾更是坚定了自己要跟林如海打好关系的想法。没看见那个自贾代善过世之后就逐渐没落了的贾家。因着与林家交好,如今竟有了复起之势。

这时候,王子腾无不扼腕的怨念道,自家老婆怎么就没给自己生个闺女呢?求娶林家贵女做媳妇是不能作想的了,但是选林如海的儿子做自己的女婿还是可以谋划谋划的嘛。可惜了,自己没个闺女。

……

还没等众人猜出一个所以然来呢。关于迎春的旨意也下来了。

迎春确实是被指给了大阿哥直郡王,不过不是格格,而是庶福晋。

张氏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又自言自语着“迎春好歹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嫁妆过去了”云云。

只迎春还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依旧平静的打着她的棋谱。不过。她身边伺候的司琪绣橘却很是欢喜,连个丫头在那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你们魔怔了吗?这样子的高兴……”迎春抚着额头,无奈道。

司琪笑道:“这不是为着姑娘高兴嘛……倒不是奴婢们眼皮子浅,不过是想着,姑娘既然是去给直郡王做庶福晋的,那么奴婢跟绣橘两个也可以跟着姑娘过去,继续伺候姑娘了。”

“就是就是。”绣橘也是笑道,“奴婢记得当初二房的那位……”

迎春淡淡的睇了一眼过来,绣橘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是个侍妾呢,还不是把抱琴带过去了……姑娘好歹也是庶福晋呢,难道不能从娘家带人过去?”

“若是只能带一个丫鬟呢?”迎春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反问道。

绣橘愣住了。

司琪见状,咬了咬唇,道:“绣橘年纪比我小。若是真的如姑娘说的那样,只能带一个丫鬟跟着伺候的话,奴婢就去请太太给奴婢做主,配了人之后做了婆子跟着姑娘过去伺候。奴婢听着太太的意思,像是给姑娘准备了陪嫁的铺子庄子。到时候,奴婢在外头帮着姑娘打理产业也是好的。”

“司琪……”绣橘给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拉着司琪的手,唤了一声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迎春看着这两个丫鬟笑了,道:“你们先别急着在这里抹眼泪珠子。这能不能带人过去,能带几个人过去,都是有例可循的。母亲那里必定也是想着的,自会打发人去郡王府问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张氏和迎春都过得十分的紧张。

迎春也不忙别的,只是准备着过府后准备呈给大阿哥、大福晋和几位侧福晋的礼物等等。

张氏自然是忙着给迎春整理嫁妆和选择陪嫁的人选。

迎春的嫁妆是自她出生之后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预备起来的。只是原先,张氏一心想叫迎春嫁作正妻,所以嫁衣嫁妆都是比着嫡妻的标准给预备的——大红嫁衣和一百抬的嫁妆,连着嫁妆盒子都是上好的紫檀做成的,上头又是雕花,又是描金的。

如今,这大红的嫁衣自是无法再用了。张氏心疼的看着那套刺绣精美的嫁衣,叹道:“好好收起来吧。留着给三丫头或是四丫头日后用。”

再想着齐峰打听来的大福晋和几位侧福晋庶福晋当年的嫁妆数量,张氏又是一阵子的头疼。

迎春是可以带着嫁妆过去的,只是这嫁妆的数量总不能超过大福晋和几位侧福晋的嫁妆数量,又不能比其他几位庶福晋的嫁妆多出太多,要不然这人还没进府呢,倒是要先成了直郡王后院里的靶子了。

张氏想了又想,吩咐道:“把那几个装首饰的盒子打开,里头的东西全都归拢归拢。那个什么镯子之类的,一个盒子里给放上四副或是五副的,放满些。还有那些钗环之类,也尽量归拢到一块。”

“……那些红色的料子统统拿出来吧,迎丫头也用不到了,还是留着以后给三丫头和四丫头好了。”

“……把库里的那株百年老参给放进去,日后也好以防万一。”

……

“反正,只要这抬数上不要越过了大福晋和几位侧福晋,就不算是咱们越礼了。”最后,张氏看了看归拢后的八十八抬嫁妆,如是说道。

这一日,黛玉跟着贾敏一道过来给迎春添妆。

“这棋谱是我去爹爹的书房里找出来的,不值什么,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罢。”说着,黛玉递了一本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棋谱给迎春。

“还是林妹妹懂我的心思,可见是真拿着我做姐妹的。”迎春笑道,“这要是送我什么金玉首饰的,我还不稀罕呢。”

看了一眼棋谱,迎春不禁一愣,“这可是宋朝的东西……”

黛玉抿嘴一笑,道:“二姐姐是知道我的,这琴棋书画,我只拿来玩玩罢了。哪有心思真的就静下心去深想的?我哥哥又是个除了科举文章,其他全都不通的,被我爹爹指着鼻子骂‘笨鸟’来着。这棋谱搁在我那里,却是暴殄天物了,给了二姐姐才是真真最合适不过了的呢……”

迎春看着那本棋谱,拿手细细摩挲了一回,这才对着黛玉笑道:“那我可是不客气了。”

黛玉弯着一双水眸,笑道:“这才是好姐妹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就听外头丫鬟说“三姑娘、四姑娘和史大姑娘来了”。

迎春笑谑道:“一定又是云丫头昨晚闹得晚了,方才这时候才起身,竟比你来的还晚呢。”

黛玉歪着头笑了笑,正要说话呢,就听见史湘云娇嗔道:“爱姐姐又再跟着林姐姐说我什么呢?”

黛玉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未完待续。。)

212、群芳聚 贺添妆

“林姐姐……”湘云跺了跺脚,羞恼的冲着黛玉娇嗔道。

迎春、探春和惜春也是一个个的找了位子坐下,拿着帕子在那里掩着小嘴儿偷乐。

湘云在屋子里转着圈儿的冲着三春嗔道:“……你们也是,竟把我这短处说给了林姐姐知道,叫她如今每次见着我都要笑我一回……”

“又怪得了谁呢?你可不就是‘二’‘爱’不分的嘛……”惜春还没说完,便笑着滚到了黛玉的怀里,只嚷嚷着笑得肠子疼。

湘云不依,上来就要挠惜春的痒痒。

因着惜春就挨着黛玉坐着,黛玉一边护着惜春劝和着湘云,一边又不忘笑谑道:“我只又想起上一回,咱们一道赶围棋的时候,你在那里‘幺爱三四五’的……”

话音未落,三春又是一阵子嬉笑,连着黛玉也是笑得身子发抖。

湘云装模作样的恼了一回,到底自己也绷不住笑了出来。

惜春一边笑一边还不忘跟着学了几回“幺爱三四五”,只对着迎春喊“爱姐姐”。

迎春笑骂道:“你学惯了她,仔细明儿个连你也跟着咬起来呢……”

惜春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只能趴倒在黛玉的肩上,一边笑着一边拿手去抹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子。

黛玉也是满眼的笑意,娇音说道:“偏她自己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姐姐也喊不出来,哪回见着了不是‘爱’姐姐‘爱’姐姐的……”

“你还说……”湘云不依的坐到黛玉身边,只拉着黛玉在那里娇嗔道:“林姐姐如今跟着她们都给带坏了,只打趣我一个……”

又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是比不上林姐姐的了。我只保佑着明儿个得了个爱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都叫你听着‘爱’啊‘厄’啊的……阿弥陀佛!那才是现在我的眼里了呢。”

说完,湘云立马从座儿上跳了起来。提着裙子跑到迎春身后躲着。

众女全都笑作了一团。

黛玉被湘云的一番话给闹得一张小脸都成了桃花粉面,对着湘云扬了扬小拳头,作势要教训她。

湘云躲在迎春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见黛玉羞恼的瞪视过来,立刻顽皮的做了个鬼脸回过去。

“云儿,你给我过来。今儿个非好好教教你不可……”黛玉羞臊着一张粉脸嗔怪道。见迎春探春过来劝着拦着。黛玉水眸盈盈的跺着脚,娇声细语的不依道:“谁也不许拦着。今儿个我若是饶了云儿,再不活着了……”

说着,黛玉就要拉开拦在自己身前的探春。

“林妹妹三妹妹,你们俩个仔细着些,别磕着绊着了。”迎春一边护着湘云,一边笑劝道。

湘云在迎春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见黛玉被探春拦着,知道她一时半会儿的摆脱不开。便笑着讨饶道:“好姐姐,且饶了我这一回吧。”

迎春和探春也纷纷出言替湘云讨饶。

惜春年纪小,还是爱玩闹的时候,见状却是帮着黛玉一道要去挠湘云。

惜春的插一脚,叫场面一时更混乱了。

迎春探春还要分神去拦着惜春,探春道:“四妹妹仔细脚底下,别一时闹得忘了形,拌跌了可怎么好?”

黛玉见探春一时无暇顾及自己。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悄悄后退一步。便打算从探春旁边绕过去。

一时没注意,黛玉便跟一个香软的身子撞到了一处。只听“哎哟喂”的一声叫唤,紧接着黛玉摇摇欲坠的身形便叫人给扶住了。

“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们,你们这是在闹哪样啊?”王熙凤一边扶住黛玉,一边笑道。她又低头去问黛玉可有伤着。见黛玉摇头回说没事儿方才安下心来。

“再没几日就是二妹妹的好日子了,你们玩笑归玩笑,可仔细着别磕碰到哪儿了。”王熙凤笑着嘱咐着几个女孩儿,又对着跟在姑娘们身边伺候的下人叮嘱道:“你们也仔细伺候着,要是有了什么不好的。可仔细了你们的皮。”

湘云小心的蹭到黛玉身旁,拉着黛玉的手,一脸讨好的笑道:“好姐姐——就饶了我这一遭罢……”

黛玉拿捏了一会儿,方才没好气的伸手戳了戳湘云的额头,嘴里只道:“再有下回,我定是不依的。”

湘云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

凤姐儿原也只当她们小姐妹之间不过玩闹罢了,便也没当回事儿,只跟着一块儿说笑了起来。

“二嫂子怎么这会子有空过来?”迎春问道,又叫人给凤姐儿上茶。

凤姐儿接过茶先呷了一口,这才放下茶盏说话,“我也就是偷个闲儿过来喘口气。”

“前头来了很多人吗?”迎春也是跟着张氏和凤姐儿身后管过家的,知道家里的那些亲戚故旧。

“可不怎的。除了家里的老亲,因着父亲大人升迁,也来了不少兵部里头的大人内眷。还有我伯母,也来了的。”

这些事儿,几个女孩儿显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凤姐儿说了一回也就撩开手了。

“今儿个怎么没见着二姐姐身边的司琪?就只绣橘一个人在这里忙着,那个丫头是到哪里去躲懒了吗?”见绣橘一个人又是倒茶又是递水的,黛玉不免打趣道。

迎春笑了笑,还没说话呢,倒是惜春跟着黛玉说道:“司琪如今不能叫司琪了,得管她叫潘又安家的。”

原来,郡王府那里回话过来,说是迎春依着庶福晋的例,可以带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嬷嬷进府。所以,司琪便去求了张氏将自己配人。

张氏觉着司琪这丫头不错,便也就想着给她找个好的。恰值司琪的一个表哥,名唤潘又安的,得了这个消息,便跪到张氏跟前儿求了这个恩典。

张氏先是使人去打听了潘又安的为人,得知这人还不错,便又去问司琪的意思,只道:“他虽是你表哥,为人也算不错,到底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你但有一份不情愿,我再给你寻个好的来。”

司琪跟着潘又安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心里哪里会有不愿意。当下,司琪便给张氏磕了头,允了这事儿。

张氏使人唤来司琪的老子娘领着司琪出去备嫁,又当着她老子娘的面儿赏了司琪一对赤金镯子做嫁妆。

迎春也叫绣橘给司琪送去了一支金簪,算是她给司琪的添妆。

“你帮着我跟姑娘带声好,就说不过这几日的时间,等着我梳了头做了婆子,还回去伺候姑娘。”司琪拉着绣橘的手,殷殷嘱咐道。

“……这样子说来,司琪那丫头倒真真是个好的。”听完惜春的话,黛玉叹道。

“却是可惜了,这事儿我原先竟没听说。要不然,我也给她添妆的。”

“这有什么?”惜春笑道,回头便使了自己身边儿的入画出去唤了司琪,也就是潘又安家的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媳妇子低着头跟在入画身后进到屋子里来了。

“奴婢见过二奶奶和几位姑娘。”那名年轻的媳妇子分别给凤姐儿、黛玉、湘云和三春见了礼。

黛玉笑道:“这要不是听见了你的声音,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呢。”又道:“我今儿个才听四妹妹说起了你的事情。”

黛玉褪下腕子上的一只嵌着红宝的赤金镯子递给司琪,道:“倒是没来得及给你添妆……这个你且拿着,权当是给你的贺礼了。”

司琪先是谢过黛玉,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那只镯子,笑道:“奴婢是哪个名牌儿上的人物,哪里值得林姑娘这样子惦记的。”

“我们姑娘跟着二奶奶、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还有史大姑娘都是这世上难得的好主子……”司琪眼圈儿微红的笑道,“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还是给二奶奶和几位姑娘磕个头罢……”

说着,司琪就要跪下去,却叫离着最近的湘云一把拉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以前住在府上的时候,你也是常照顾我的。四妹妹就不用说了,她打小就跟着二姐姐住在一块儿,跟着你再熟悉不过的了。”

“林姐姐每次过来,她的那些喜好,你那样不记着?不想着的?……难道只兴你诚心待我们,就不兴我们记着你的好了?”

几个女孩儿都是点头附和着湘云。

“好了,别抹眼泪了。日后又不是见着了的?”凤姐儿玩笑般的劝解道。

说话间,屋子外头有丫鬟的通报声,“薛大姑娘来了。”

屋子里原本祥和的气氛登时一僵。

众人面面相觑的互相的对视了一眼,眼中全是相同的疑问——薛家的人怎么也来了?

惜春凑到黛玉耳边嘀咕道:“原也不是咱们家什么正经的亲戚。自从知道二姐姐指给了直郡王做庶福晋,这三天两头的过来,亲热的叫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离着黛玉不远的探春,自是听见了一耳朵,不过她只装作没听到一般。反正自己只是二房的一个庶女,薛宝钗素来没将自己看在眼里,怕是也从没当自己是她薛家的什么正经亲戚罢。(未完待续。。)

213、添妆?添堵?

薛宝钗是随着薛王氏过来给迎春添妆的。

“姨太太真是客气了。”贾母接过鸳鸯递过来的礼单,只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只是笑呵呵的说着客气话。

薛王氏见自家备的礼并没有叫贾家的人另眼相看,心里不禁有些泄气,脸上的神色便也跟着有些讪讪。

倒是薛宝钗温温婉婉的笑道:“知道府上定不是不缺什么的,左不过是咱家的一点子心意。别的倒也罢了,那架玻璃炕屏却是极稀罕的东西,外头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薛家礼单上的这架玻璃炕屏,并不是薛王氏从王家带过去的那件,而是薛宝钗领着莺儿在琉璃厂里淘换来的,成色什么的自是要稍差一些的。

贾母只是笑了笑。

贾敏轻蔑一笑,心道:玻璃炕屏?也就薛家拿着当稀罕物罢了。

史家的两位侯爷夫人也只是淡淡一笑,又互相交换了一个嘲讽的眼神。不过一个玻璃炕屏罢了,也值当特意拿出来说的?就这么个眼皮子浅的商家女,也敢张口闭口的指着云儿说什么“规矩”“体统”的?

自从迎春的指婚下来了之后,这对薛家母女已经来了好几回了,话里话外的自家攀扯着关系。张氏并不耐烦应付眼前这对明显是存着某些心思的母女俩,正巧这时候有丫鬟过来说前头又有兵部的官眷上门了,张氏顺势便跟着贾母告退。

贾母笑道:“你且先去忙你的吧。这里不过是些老亲了,也不计较这个。”又道:“别忘记打发了人去姑娘们那里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张氏应了声“是”。

“母亲快别担心那些孩子们了,您没见着琏二媳妇不在这里吗?”贾敏笑道,“定是跟着她们姐妹一处躲懒说笑去了。有琏二媳妇在那里看着,哪里能亏了那几个孩子?母亲且放宽心吧。”

贾母听见这话。呵呵笑道:“怪道没听见她的声音呢……回头得罚她多给咱们讲几个笑话……”

两位史太太也顺着贾母的话,陪着说笑了两句,直把老太太逗得直乐。

薛宝钗见着贾母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忍不住银牙一咬,暗恨在心。被人这样子忽视,纵是薛大姑娘再能装模作样。也端不住架子了。

这要不是自家还有求于贾家,薛宝钗真想拂袖而去了。

贾敏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薛家母女,见她们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嘴角一勾带出一抹冷笑来。

转过头,贾敏拉着贾母围着迎春的婚事又说了好些话。

贾母只做不知的跟着贾敏说话,好像完全忘记了薛家母女一般。

两位史侯夫人对视一眼,哎哟喂,林太太对着薛家人可真是不待见,连着掩饰都没有的。不过这二位对着薛家也没啥好印象。尤其是那位薛大姑娘。这商户出身的也就罢了,你爱显掰你规矩好那也行啊,可你不能踩着我们侯府的姑娘来抬高自己吧?这一口一个“云丫头”的喊着,以为她在使唤自己身边的丫鬟吗?

又想起湘云身边的翠缕回报说的那些事儿,说什么云丫头没见识啦,又说什么云丫头生活艰难啦……还说什么要薛家出银子给云丫头过生日?!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

这事儿后来要不是叫林家的姑娘给驳了回去,传到外头叫人知道了。一个虐待长兄遗孤的帽子扣下来,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可是没有活路可走。便是连跪家庙跟着祖宗们谢罪的资格都没了,不如直接自请下堂吧。不仅如此,连着忠靖侯夫人所出的几个女孩子也是别想说人家了,一个个的全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吧。谁家敢要一个会虐待长兄遗孤的女人教养出来的女孩儿做媳妇啊?

便是保龄侯一家子也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

这事儿只要两位史侯夫人想起来,就是恨得牙根儿痒痒的。

如今见贾敏有意拉着贾母说话,两位史侯夫人自是配合着一道跟着一块儿说笑凑趣。只把薛家母女撇在一旁不理。

好半晌儿之后,贾母这才好像又想起了薛家人一般,笑道:“我年纪大了,最爱有人陪着一道说说笑笑了。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姨太太,真是怠慢了。”

国人最爱说客套话了。薛王氏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即使她此时心里头已经不满至极,脸上却依旧是笑容满满的,只在那里道“无妨”。

贾母呵呵一笑,也就没再客气。

倒是薛王氏心里气得险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二姑娘了,心里想念得紧。”薛宝钗笑道,“再者,那份礼单是妈妈准备的添妆礼。我这儿还有自己备下的小玩意,虽不值什么,却也是我们姐妹一场的心意……”

薛宝钗这番话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贾母便是知道了,也不好拦着不叫薛宝钗去后头跟着几位姑娘们一块儿。

“说的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都是花骨朵儿似的,哪里耐烦听我们说话呢。”贾母表示很理解的笑道。

薛宝钗眸光一寒,贾老太太这话音儿听着可是不好。

只是还不等薛宝钗说些什么自我分辨的话呢,贾母已经转头吩咐鸳鸯,叫她找个丫鬟领着薛宝钗去找迎春等人了。

见状,薛宝钗只好悻悻然的作罢。

一声通报之后,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鬟打起了卍福花样的大红棉帘。

薛宝钗冲着打帘子的小丫鬟亲切的笑了笑,这才迈脚进到屋里。

此时,屋子里早没了之前的欢笑。

湘云腻味薛宝钗每每对着自己说教,便只拉着黛玉在那里打围棋。

惜春素来不待见薛宝钗,便跟在黛玉和湘云身旁,只拿后背对着门口那里。

王熙凤跟着迎春坐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探春在一旁不时插上两句。

薛宝钗杏眼眯了一下,而后对着王熙凤笑道:“凤丫头你果然在这里。刚刚老太太问起你来,林姑妈就说凤丫头定是躲懒躲到姑娘们那里说笑去了,我原还不信呢……”

“薛大姑娘。”迎春对着薛宝钗颔了颔首,淡淡的说道。

王熙凤因着薛宝钗那声“凤丫头”,心里正气不顺呢,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薛大姑娘何时跟着林家认了亲的?”

这话说的好不客气。

薛宝钗面色一僵,自己暗骂了自己一句,这凤丫头最是泼辣不过,且说话最没个顾忌的,自己怎么就一时没忍住,上杆子去招惹她了呢?

只是薛宝钗只一下子便又神色如常了,对着迎春笑道:“快叫我瞧瞧,如今迎丫头真是越来越有庶福晋的款儿了。”说完,还不忘啧啧两声。

惜春原是不打算搭理薛宝钗的,只是听着她一会儿“凤丫头”,一会儿“迎丫头”的混叫着,脾气便没忍得住。

惜春转过身,对着薛宝钗冷笑道:“薛大姑娘可见是个不受教的,这都被嬷嬷们教训了多少回了,总是不改的。”

“这才是素来讲规矩的薛大姑娘呢!”惜春素来是说话不留情面的,此时更是毒舌功力全开,“二嫂子的辈分在那里摆着呢,二姐姐的也是转脸就要做庶福晋的,你就敢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这就是薛大姑娘说的守规矩?”

薛宝钗真是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惜春算了。这个四丫头,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了?打从第一次见到自己,便没给过自己一次好脸色,反倒是对着那个尖嘴猴腮的林丫头亲近的不得了。

真真是个没规矩的!薛宝钗心里恨恨的腹诽着。

“绣橘,给薛姑娘上茶。”迎春有意打圆场的吩咐道,又请薛宝钗坐。

薛宝钗也无意这会儿就跟这几个女孩子闹翻,便也就笑笑找了把靠近迎春的椅子坐下了,好似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小意的顺着迎春说话。

“这些小玩意儿是我自己做的,到底姐妹一场,权且聊表我的一点子心意。”薛宝钗拿出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跟着迎春说道。

迎春接过荷包,道了声“多谢”。

薛宝钗又道:“听人说,二姑娘琴棋书画皆同,其中又最是喜欢下棋的。”

“不过是底下伺候的人胡乱说的罢了。”迎春平静的说道,心里不解薛宝钗说这些话的用意。

“二姑娘过谦了。”薛宝钗笑道,“只不过,琴棋书画什么的,本不是我们女儿家的本分,不过是闲来时候,拿出来偷玩一回罢了。针黹女红的什么,才是要紧的……”

听着薛宝钗话里话外的教导着迎春成亲之后要如何如何,说什么要收敛些性子,不要强出头之类的话。又叫迎春要放宽心什么什么的,说什么庶福晋虽比着格格侍妾的位份要高一些,到底不比嫡福晋侧福晋之类的,说话做事别跟在家里似的,当自己还是大小姐一般……

惜春又忍不住了,冷笑道:“薛姑娘这话说的,你到底是来给二姐姐添妆的?还是来添堵的啊?”(未完待续。。)

215、将林丫头踩在脚下?

借着贾母去后头更衣的机会,两位史侯夫人一前一后的去找贾老太君,求着贾老太君在贾敏跟前儿探探口风。

要说贾母一点儿也不向着娘家人,那绝对是假的。更何况,史鼎史鼐两个侄儿对着她素来恭敬,两个侄媳妇逢年过节请安问候的,也是极周全的。

若是两位史侯夫人求的是寻常的事情,贾母应了也就应了。

可是事关林家……贾母难免踌躇了起来。

这事儿,她还真不敢一口应下来。

林如海虽说是自家的姑爷不假,跟着敏儿也是鹣鲽情深的样子,到底林家的家世和林如海一部尚书的官位摆在那里呢,再说玉儿又眼见着要做郡王福晋了,林家的嫡长媳挑选起来只怕是要更加严格了。

虽说婚嫁讲究个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但是林家那里再怎么选,好歹也会选正经旗人家的女孩儿做嫡长媳的。史家一门双侯不假,到底没有抬旗,终究是包衣出身。当年自己的敏儿能嫁给林如海,还是万岁爷特意给的恩典,将敏儿抬了旗之后,方才指给了林如海的,要不然……

老太太蹙着眉沉吟了片刻才回道:“这事儿,我只能帮着你们问问。你们也别太抱希望,到底林、史两家出身不同呢。”

两位史侯夫人被老太太这话说的俱是一愣,两人这才想起林家虽无世袭的爵位,却是正黄旗的旗人,而自家虽有爵位却只是包衣……真真是件要命的事情啊!

忠靖侯夫人轻咬下唇,对着贾母福了一礼,“请姑母勉力一试罢,若是能成最好。便是不能。咱们自然也不会再妄想什么。”

保龄侯夫人也跟着福了一礼,道:“弟妹说的很是,成不成的,还请姑母勉力一试罢。”

贾母叹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事儿。顿了一下。贾母又问:“你们心里盘算着把哪个丫头说给翰哥儿?”

两位史侯夫人对视了一眼,保龄侯夫人方道:“云儿还未出生时,便已经由大哥做主,跟卫家的嫡次子卫若兰定下了娃娃亲了。如若不然,她却是最好的人选。如今,咱们两府也不拘是哪个姑娘,只要林家同意跟着咱们结亲,人选单凭林家做主。”

这是盘算着忠靖侯府和保龄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主意了。

老太太睃了一眼这两侄媳妇,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你们……很好……”

若是林家真的同意跟史家结亲,老太太自然是乐见其成。要不是探春是个庶出,还是二房的女孩儿,贾母都想自家再跟林家结一回亲了。

可惜了呢……

两位史侯夫人一人一边搀扶着往外间儿去了。

因着快到用饭的时候了,所以姑娘们已经被请了过来。

三春自然跟着黛玉湘云坐在一处说笑。

王熙凤则是在张氏和贾敏跟前儿奉承,偶尔也会到姑娘们那里跟着逗趣两句。

薛宝钗却坐在薛王氏身边儿,母女俩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惜春扫了一眼薛宝钗,鼻子里一哼。转过头来气呼呼的跟着黛玉抱怨道:“真没见过这样子的人,都好早晚的了。就这么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黛玉连眼神都没往薛氏母女那里施舍一个,只是笑着安抚惜春道:“好不好的,何必为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心疼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人?快消消气了吧。”

见惜春仍旧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黛玉笑道:“对了,上回我使人送来的娃娃。你瞧着可喜欢?”

说起来黛玉使人送来的那套俄罗斯的娃娃,惜春脸色方才好转了过来,拉着黛玉的手谢道:“我还没谢谢林姐姐呢。那样子稀罕的东西,林姐姐就给了我,哪里会有不喜欢的?便是云儿。也眼馋了不得了呢。我就说送给她一个,不拘哪一样,只她挑自己喜欢的就是了。她偏又说不要了……”

“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呢?”却是湘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忙凑过来问道,“可不兴再拿着刚刚下棋的事情说我的。”

惜春对着湘云做了一个鬼脸,“你做得,我却说不得?”

见湘云作势要来挠自己,惜春一声惊呼,忙跳起来躲到黛玉身后。又见湘云一时抓不到自己,惜春笑道:“偏就要说……”

黛玉一手护着惜春,一手拦着湘云,笑道:“我使人给四妹妹送了一套俄罗斯的娃娃。我们刚刚就在说那套娃娃的事情。四妹妹说你也是很喜欢的样子,她要送你一个,偏你不要。那套娃娃虽有好几个,却是一整套的,真要拆了开来,却是失了原有的味道。不如下一回,我再托了人去帮着淘换一套来给你。你说可使得?”

湘云眼圈儿一红,很快又隐了过去,只是拉着黛玉的手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便是我的亲姐姐,也就如此了。”湘云笑道。

“这样子叽叽喳喳的,全没个大家子小姐的端庄样子。”薛王氏斜睨了一眼黛玉几人,转过头来跟着薛宝钗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哪里及得上我儿半个指甲。”

“她们便是再不好,只一样便强过女儿许多。”薛宝钗看向黛玉,冷冷的说道,“再怎么刻薄小性儿,偏是个正经旗人,又是官家小姐,只这些就比女儿强出一座山了呢——”

薛王氏这会儿却是叹了一声,拉着薛宝钗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儿既然明白这身份上的差别,如何又一门心思的把全部的痴念都挂在那位九爷的身上?”

薛宝钗身子一僵,脸上不免有了些悲戚之色。

薛王氏心有不忍,只是这正是一个叫女儿回心转意的大好机会,她又岂会就此收口放弃?

“那位九爷便是模样再好,家里再有钱,他终究就只是一介商贾罢了。就算他是个旗人,你跟了他也脱不了一个商家妇的身份。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那位九爷瞧着年纪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家里哪里会没个妻室的?怕是姨娘通房都已经有了不少了呢?难道我儿还要过去做妾不成?”

薛宝钗低垂着眼,叫薛王氏也猜不透女儿如今的心思。

薛王氏又是一叹,继续劝道:“少女爱俏,妈妈也能理解。只是,这皮相终究不能当饭吃,更不能给你带来身份和地位,又有何用呢?倒不如,正正经经找个官宦子弟,便是书香传家的也好。纵是碍着咱家的出身,不能叫你嫁与嫡子,庶子也成。这样子的话,日后你和你的孩子总能摆脱了商家女、商家妇的身份。”

薛王氏握着薛宝钗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道:“日后,若是你的儿子上进,说不定还能给你挣一个诰命当当呢?我的儿,妈妈真的是为了你好才说的这些。你且好好想想吧……”

见薛宝钗仍旧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薛王氏眼神一厉,睃了一眼黛玉等人,又对着薛宝钗下了一记狠药。

“我的儿,你难道不想有一天可以将林家的丫头给狠狠的踩在脚底下吗?”薛王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蛊惑,“林家在旗。虽说那个林丫头可以参选的,只是就凭她那副狐媚的样子,哼,宫里的贵人容不容得下她还两说呢。再者,妈妈就算没有经过选秀,却也知道参选的秀女之间暗自算计下绊子的不在少数。每一届选秀都有不少的人最后都没能活着走出紫禁城。林丫头,嘿嘿……”

薛王氏冷冷一笑,不无恶意的说道:“便是侥幸活着出来了,又能给配个什么样的人家呢?……我的儿,只要你好好的相夫教子,将来未必就能比那个林丫头差了。你说,可是?”

将林黛玉踩在自己的脚下?!薛宝钗因这一句话,眼睛一亮。

见薛宝钗终于动容了,薛王氏心里一喜,再接再励道:“还有贾家的那个四丫头。三丫头就不说了,不过是个姨娘养的玩意儿,将来能有个什么好的?四丫头刻薄不下于林丫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了局呢。云丫头失怙失恃的,再难说到好人家。便是迎丫头,郡王府的后院岂是那么简单的?她一副清高自恃的样子,哪里有给人做妾的自觉?哼!”

“贾家如今且先高兴着吧。迎丫头进了郡王府,什么时候没了,有她们哭得时候!!”

薛王氏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自家还有求于贾家的事情,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叫自家女儿忘记那个九爷才好呢。

薛家母女说话这会儿,贾家的丫鬟们已经布置好了席面。

凤姐儿娇笑着说道:“热腾腾的锅子已经烧好了,请老祖宗、母亲同姑妈舅妈快入席吧,姐妹们也跟着一道儿。要不然一会儿冷了凉了,老祖宗又该怨我怠慢姑妈和舅妈了呢。”

贾母乐呵呵的领着众人入席吃酒不提。

饭后茶过三巡,薛家母女正准备作辞回去的时候,却听见贾母拉着贾敏在那里问林翰的事情。

薛宝钗一手拦下薛王氏,低声道:“妈妈且慢些。”

说完,她也不理一脸疑问的薛王氏,只支着耳朵仔细的听着上面几个人的说话。(未完待续。。)

216、林家长媳

看着两位史侯夫人俱是一脸既紧张又期待的表情,贾敏还有什么猜不到的,贾母这里定是在帮着这两位史侯夫人来探自己口风的。

只是这事儿如今说来,已经不是自家能做主的了。

想到这一点,贾敏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贾母为难的说道:“不瞒母亲,翰哥儿的亲事,如今已经不是我跟老爷能做得了主的了……”

贾母一惊,“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说……”

又见贾敏的脸色为难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自豪,老太太人老成精,只一想便猜着了。她拉近贾敏,以难以相信的口气问道:“难道说,连着翰哥儿的亲事都是由……来指婚吗?翰哥儿这是要……”

贾母这话说的语焉不详,贾敏却是懂的。她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却是把贾母给弄糊涂了。

两位史侯夫人也是不懂贾敏的意思,不过她们却听明白了,自家是没那个福气跟林家结亲的了。

“母亲别急,听女儿慢慢跟你说。”贾敏笑道,“这也就是前一阵子的事情。万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天内阁议事的时候,先是跟着所有的内阁大人说了玉儿跟九爷的亲事,当晚又派了天使来家里跟着老爷说了翰哥儿的事情,说是万岁爷那里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人选,只待春闱翰哥儿下场之后便行指婚。”

“唉——”贾敏颇有些无奈的叹道,“我统共只这么一儿一女,偏偏这两人的亲事,我都插不上手。”

两位史侯夫人心里真是又羡慕又嫉妒,不过到底为人还算宽厚,没有因嫉生恨之类的。两人笑着恭喜贾敏好福气云云的。又跟着贾母讨好奉承了一番,只把翰哥儿和黛玉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两位史侯夫人心里忍不住腹诽着:万岁爷都说了要给林家的哥儿指婚,那么这春闱对于林家的哥儿来说,怕也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原本还想着林家的哥儿是稳稳能进三甲的,如今看来,怕是问鼎一甲也是有可能的了。

只是。万岁爷这指婚,是指一位公主下嫁呢?还是哪位权贵人家的格格呢?若论权贵的话,宗室外戚的,会是哪家人家呢?

“本朝的公主多是联姻蒙古的……”贾母不甚确定的说着,“翰哥儿……”能做得了驸马?老太太心里可是不大相信的。林家的女儿嫁给了皇子,林家的哥儿还能再娶一位公主?这事儿,可是不符合今上的制衡之策。这要真是如此的话,贾老太太首先就要怀疑,这是不是今上在捧杀林家了……

贾敏笑道:“不是公主。翰哥儿何德何能,能叫公主下嫁呢。母亲真是多虑了……”

要说这媳妇人选,贾敏心里还是有数的。因为天使来找林如海的第二天,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就派人给贾敏下了帖子,请贾敏过府一叙。裕亲王的五格格,闺名婉容的,就是黛玉在毓庆宫里见过的那位,在贾敏过府那天出来给贾敏请了安。

西鲁克氏跟着贾敏话里话外的只绕着林翰和婉容两个人打转。这下子真是带着耳朵的人都知道那意思了,何况贾敏呢。

这事儿虽说两家人已经心知肚明了。碍着康熙到底还没下明旨呢,所以两家人都只是在默默的做着准备,却是没有对外露出半点儿口风。也所以,今儿个贾敏跟着贾母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说林翰的亲事自己不能做主之类的。至于贾母或是两位史侯夫人怎么去猜这人选,贾敏却是不管了的。

且不论旁人对于林翰的亲事如何作想。单说在下头暗自屏息偷听的薛宝钗。

薛宝钗当初心仪过林翰。

林翰虽然年纪比着薛宝钗要小一些,但是人长得却是也是极不错的,便是跟着那位九爷站在一块儿,也不会弱了存在感。这两个人都是那种叫人一见难忘的美男子,只是一人如仙一人似妖罢了。

薛宝钗碍于自家跟林家的恩怨放弃了林翰。但是当她听说史家欲跟林家结亲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遏制的生出了几分恼怒,仿佛自己的心爱之物遭人觊觎了一般。

薛王氏见女儿的神情如此严肃,不免也去听了一耳朵。当贾敏说自己不能做主林翰亲事的时候,这位薛太太直接嗤笑出来了。

什么自己不能做主啊!还不是借口罢了。

就是说嘛,史湘云那个失怙失恃的,谁能看得上呢?看吧,亏得那个林丫头表现好像跟着史湘云有多要好的样子,贾敏还不是照样回绝了?嘁!装什么为难的样子啊。只说林家看不上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不就得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薛王氏颇为不屑的睇了贾敏一眼,咂巴着嘴,啧啧了两声。只是她好歹还知道控制些音量,又兼她的位置被安排稍远了一些,所以贾敏等人一时倒没有注意到。

既然跟林家结亲无望,两位史侯夫人夸了林翰几句,便也就撩开手了。

贾敏这时候却又问:“云儿的事情,两位表嫂是个什么打算呢?她的情况在那里摆着,总是要尽早为她打算打算才好。那孩子可怜见儿的,我瞧着都心疼。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两位表嫂千万别外道了。”

若说史家的几个女孩子中能叫贾敏记住的,也就一个湘云罢了。黛玉素爱湘云的直爽娇憨,常下帖子邀她去林家玩耍,若是时间晚了,留宿一宿也是常有的事情。或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黛玉也常使人送些与湘云。连着林翰淘换来的那些别致的小玩意儿,黛玉也常分一份给湘云玩。如此一来,贾敏爱屋及乌的不免也拿着湘云当自己半个女儿来看。

“这丧妇长女……可是在五不取之列的。”

两位史侯夫人还没说话呢,贾母却是笑道:“我知敏儿你素来喜欢云儿那丫头。你也别担心了,你大表哥在世的时候就给云丫头订下亲事了,是卫家的孩子,叫卫若兰的。”

贾敏敛眉想了想,却是对于卫家没什么印象。

保龄侯夫人笑道:“卫家如今没落了,家里也没个人正经出仕,只是袭了一个空头爵位罢了。当初大哥给定下的又是那家人的嫡次子,身上更是连着爵位也没了。”

贾敏听了这话,眉头紧蹙了起来,便是贾母也是脸色不好的样子。这样子的人家,云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

忠靖侯夫人却是接着道:“不过咱们使人去打听了一番,听说这个卫若兰倒是个知道上进的。卫家走了门路,使银子给他捐了个三等虾的差事,如今倒也算是有正经的营生。”

“就是说嘛,”保龄侯夫人也看出来贾母和贾敏的不满,也跟着描补道,“云儿还有两年才及笄呢,咱们又不急着打发她嫁人,几年之后,卫若兰升上一等虾也说不准呢?再说那孩子我瞧过一回,真真是位翩翩少年郎,跟着云儿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了。林太太若是不信,只管使人去打听打听,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瞧二表嫂这话说的,我还能不信你的吗?”贾敏笑道,“许是我离京久了,这些人事竟是不能全知的。那个卫家,我真真是没听说过的。不过两位表嫂这么说了,可见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这家世什么的固然重要,可这人知道上进才是最最要紧的。要不然,纵是家里是高门显第,万贯家财,还不是只有叫不孝子败光了份儿?两位表嫂说可是?”

两位史侯夫人自然是异口同声的说着“极是”之类的。

薛王氏这会儿可是不高兴了。贾敏这话听在她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觉着是在讽刺自家呢?

薛王氏眼神不善的看向贾敏,却见贾敏正目光寒冰带刺的看过来,吓得薛王氏一身冷汗,连忙转过脸借着吃酒来掩饰自己脸色的青白。

“唉——翰哥儿和玉儿都是极好的孩子。可惜了,你只这两个孩子。”贾母突然叹道,叹完之后忍不住又问贾敏道:“玉儿之后这么些年来,你就再没有过信儿?”

贾母这话一出,贾敏当即眼圈儿就红了。

她何尝不是也想着能再有几个孩子啊。不说如翰哥儿和玉儿那般出类拔萃,至少可以让林家子嗣不那么单薄吧。

只是,这事儿哪里还能成了呢?

因着被人连着几年的下药,这身子早就给弄坏了。想起当初那位从太医院里退下来付老给自己诊过脉之后说的,自己这辈子已经再没有怀孕的可能了,贾敏当时便哭晕过去了。

这么些年下来,贾敏一直不死心的求医问药,调理身子,只是到底没能再怀上一儿半女的。贾敏几度失望之余,不得不死心去面对自己再不能有孕的现实。

贾敏一脸哀戚的模样,不禁唬得老太太一跳。

便是一直留心这对母女的两位史侯夫人也是为之侧目,不知贾敏到底为了何事如此哀伤。(未完待续。。)

217、岳母的款儿

贾母一把攥住贾敏的手腕,声音打颤的问道:“敏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贾敏忙扯出一抹笑,说道:“母亲真是多虑了,哪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呢。我跟老爷也是一直想再有个孩子的,可惜……想来,许是我命中注定只有这一子一女也说不定呢。”

贾母的一双眼好似能穿透人心一般,定定的看着贾敏好一会儿。之后,老太太拍了拍贾敏的手,笑道:“这儿女缘也是命里的事儿,急不来的。好在,你有翰哥儿和玉儿这两个极好的孩子,总也是你日后的依仗……”

“姑母说的很是,林太太的那两个孩子,真是优秀的叫人看着心里又欢喜又嫉妒,我都恨不得他们是我自己的孩子才好呢。”保龄侯夫人笑着打趣道。

“谁说不是呢……”忠靖侯夫人不落人后的附和道。

贾母乐呵呵的跟着说笑了两句,只是那双老眼的眼底藏着一抹寒冰。自家的女儿自家知。贾敏是个什么性子,贾老太太能不知道?那可是再要强不过的了。能叫自家女儿露出那样子的神情,定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只是,今儿个是给二丫头添妆的好日子,又有那么的外人在,老太太心知这时候实在不是个问话的好时机,便暂时作罢。但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来,总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叫自己的心头肉受了委屈的。

“娘亲今儿个可是身上有什么不爽利的?女儿瞧着您气色好像不是很好……”回家的路上,黛玉蹙着眉柔声问贾敏道。

见黛玉一脸的担忧,贾敏笑了笑,“不妨事的,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罢了。”

见贾敏不愿说,黛玉也就没再追问。只是想着回头找李嬷嬷打听打听。

“今儿个薛家的大姑娘可是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我瞧着四丫头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贾敏轻抬眉梢儿,看向黛玉。

黛玉笑道:“是跟着二姐姐说了些不着四六的话,四妹妹听不过去,刺了她两句。”

说着,黛玉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跟着贾敏说了一回。

贾敏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却是没说别的。只嘱咐黛玉日后小心薛氏母女。

“我今儿个瞧着那对母女看着我儿的眼神不好,怕是有什么算计呢。你日后可是要小心着些。或许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反正薛家的人若是送你什么东西,无论是吃的是喝的是玩的是用的,全都找燕嬷嬷给你掌掌眼……那一家子,哼!惯是会下/药的……”

下/药?

两道罥烟眉微蹙,黛玉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再看向贾敏时,眼中便带上了几分狐疑。

贾敏正闭着眼想心事。便没注意到。

黛玉手上无意识的绞着帕子,心里一遍一遍的想着那个叫白蕊的小丫头。那丫头长得什么模样,黛玉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黛玉记得,那丫头伺候了自己没多久,便连着她老子娘一道没了踪影的事情。

那时候,家里仿佛有一段时间气氛很是紧张,自己的教养嬷嬷一步不离的守着自己,家下人的一下子少了不少人……连着娘亲身边的几位嬷嬷。最后也只留下了福嬷嬷和李嬷嬷……

哥哥身边,也是打那之后。就再没用过大丫头,只小厮伺候着……

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李嬷嬷才行!!

黛玉心里暗自打定主意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九阿哥一踏进九曲流觞亭,就劈/头/盖/脸的问道,心里的着急可见一斑。

黛玉一见九阿哥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有些过意不去了。如今不过初春时节,九阿哥的额上却满是一层密密的细汗珠子。可见这人定是接了秦桑的消息,就一路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你先坐下歇歇。”黛玉忙招呼九阿哥坐下,又亲自去给他倒茶。

“你慢着些,仔细别烫着,这些事儿爷自己来就好。”九阿哥生怕黛玉叫热水烫着。忙出声阻拦道。

黛玉眼波一横,嗔道:“我都多大的人了,难道这些事情都做不好的?”

说着,黛玉也不理那人急头白脸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只是倒好茶又亲手奉给他吃。

九阿哥吃一口茶,舒了一口气,方又问黛玉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值得把秦桑派过去急着把他找来。

黛玉叹了一口气,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

“……我总觉得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还是跟着薛家的人有关的。要不然,娘亲做什么突然对着我说那样的话呢?下/药呢?是对着谁下/药了?下的又是什么药?……”

“我问了李嬷嬷,李嬷嬷虽说告诉了我一些事儿,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我自己琢磨了几日,也没个头绪。如果哥哥没去云德书院的话,倒是会告诉我一些。可惜……”

“刚刚见着你这样子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我又后悔了。这事儿许是我大惊小怪了也说不定,倒是白白累的你……”

话未说完,就叫九阿哥给拦住了,“说什么呢。你能有事儿想着叫人来找爷,爷只有高兴的份儿。”

见黛玉眼中带愧的看过来,九阿哥忙笑着岔开话题,道:“这事儿你问爷,才算是问对人了呢。”

黛玉眼神一亮。

九阿哥见状,也不瞒她,将当年王夫人伙同薛王氏对着林家内宅下/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她知道。九阿哥觉着很该叫自家的小玉儿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

“……别以为是自己身边伺候了多少年的奴才,就一准儿是那么忠心耿耿的。这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或许那背主的奴才不一定是为了什么事儿嫉恨主子,不过是叫人寻着了把柄罢了。”九阿哥借机教育着自家小媳妇,“就像你原来身边的那个叫墨香的,可不就是叫人拿着自己的胞弟作威胁,才在你耳朵边儿上话里话外的挑拨是非来着?”

“说真的,爷一直很好奇,你额娘到底是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叫那王氏姐妹恨成这个样子……”九阿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见黛玉一个不满的眼波横过来,九阿哥立刻笑道:“也不一定就是你额娘做了什么。这天底下专有那等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巴不得全天下的人过得都不如她才好呢。你们家这样子的情况,你额娘定是过得舒心的不得了,王氏姐妹哪有不眼红心嫉的?如此一来,做下这等绝人子嗣的事情,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说着,九阿哥对着黛玉不无讨好的笑了笑。

只逗得黛玉偏过身子,捂嘴在那里闷笑。

因着内务府里还有事情,九阿哥这里跟着黛玉又说了一会子话,便离开了。

“行了,你别送了,爷也不是头一回来了,知道大门在哪里……”

黛玉拗不过九阿哥,只好请了李嬷嬷将人好生送出去。

九阿哥出了燕子坞没多远,迎面竟遇上了贾敏亲自搀扶着一位银发老太太往正房里走去。

两拨人当下俱是愣在了那里。

“这位是……”贾母心里生疑,怎么会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虽说算不得林家的内院范围,却也相去不远了。

贾母眯着眼细细打量着这人,心道:这男子的容貌未免也太好了吧……

再看那人身后,嗬!竟是李嬷嬷?!

当下,老太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传闻当朝恭郡王的容貌雌雄难辨,如今又跟着林家有了婚约……眼前儿这人……

“奴婢见过恭郡王。”贾母先行对着九阿哥行了一礼。见贾敏没啥反应,老太太又去啦贾敏的衣袖,又瞪了一眼过去。

九阿哥不等贾敏行礼呢,忙上前免了贾母的礼,笑道:“快免礼。您是皇阿玛的乳母,又是玉儿的外祖母,本王可不敢受您的礼……”

贾母一边被贾敏搀扶起来,一边说着“礼不可废”。

九阿哥又道:“本王内务府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也不等贾母等人再行礼,忙忙就走了。

那背影,很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为啥呢?

因为贾敏一直在拿眼瞪啊瞪啊瞪……

说起来,贾敏原本对着九阿哥的那点子恭敬,已经在前一阵子九阿哥患得患失干出那些不着调的事情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虽说,九阿哥做了好些事情来弥补自己的过失,贾敏口头上原谅了,心里到底还是存着芥蒂的。

打那之后,贾敏见着九阿哥的时候,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而九阿哥见着贾敏的时候,也多是心里惴惴不安的。

到了主屋之后,贾母先是教训了贾敏一通。“那位爷虽说跟着玉儿有了婚约,到底这事儿还没砸瓷实呢,你就急着摆岳母的款儿了?也不知道行礼问安的?便是他日你真的做了郡王岳母,也不带这样子失礼的?……”

贾母噼里啪啦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叫贾敏心里好一阵子的叫苦,不过面儿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心思,只乖乖的认错儿。(未完待续。。)

218、戴铎回来了(一更)

贾母如何教训贾敏且不提,只说九阿哥离开林家之后。

“爷这是马上就回内务府吗?”李卫弯了弯身子,恭敬的问道。何顺儿如今已经专心做起了郡王府的大管家,跟随九阿哥出门这些事情,已经全都交给自己的徒弟李卫来做了。李卫素来机灵乖觉,九阿哥使着倒也顺心。

“不了,先去韵古斋一趟。昨儿个万富使人来说,去东瀛的船今儿个能到京的。”九阿哥一边上车,一边跟着李卫吩咐道。

“嗻。”李卫应道。

等着九阿哥到了韵古斋的时候,戴铎等人已经被丁立从水陆码头那里接回来了。

见面之后,戴铎先一步对着九阿哥连声道着恭喜:“奴才出去了几个月,没承想九爷如今已经晋了郡王了,倒是没得及跟九爷道一声恭喜呢。”

九阿哥一把扶起戴铎,笑道:“全赖戴先生的计策,才叫本王有了今日。”

戴铎忙摆了摆手,并不敢居功。

九阿哥拉着戴铎一路往内堂走,一边走一边说着“先生此行辛苦了”之类的话。

待到九阿哥、戴铎、万富、丁立等人入座上茶清场了之后,戴铎方把这次东瀛之行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林大爷年纪虽小,却是真真学问渊博之人。东瀛那里,还真的有不少的金矿银矿,且有不少是还没有被人勘探出来开采过的。……奴才依着林大爷的建议,从朝鲜国的济州岛转道去了倭国。自长崎登岸进入倭国之后,奴才一行人一路往武田去,途中经过了大大小小数十位大名的藩镇。说来也可笑,那些大名手底下不过两三百名武士,便自称为一方诸侯……”戴铎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尽是轻蔑之色,到底不过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么点子人,便只一个直隶,人口也比那儿多多了……好意思称藩作侯的?

“咱们带过去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等,全都换成了金砂带回来了。咱们的东西在那个地方。真真是供不应求的,那些大名真恨不得一个人全都包圆儿了去,可惜……奴才也算是做了一回奸商了,报给那些大名的价格啊……奴才回去之后,跟着奴才一道儿过去的那些人全都指着奴才说,奴才心黑呢!还说亏得奴才是个读书人,这要是奴才改行经商去,真是再没有旁人的活路了……呵呵……”戴铎眯着眼笑道,“另外。因着咱们是大清的商人,倭国的人对着咱们还算客气。那些大名虽然纳闷咱们每到一处也不住店,只到处转悠,宿在野外,好在不敢明目张胆的拦着,只使了人远远的辍着咱们,想看看咱们在干什么。不过,那些人却叫侍卫给弄晕过去了。”

戴铎想起那几个侍卫来。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羡慕。那一手的功夫,可真是俊呢。

戴铎又道:“到底还是时间不够用呢。奴才们只明确探到了几处矿藏。探矿的师傅们说,倭国的那些矿藏很是有些古怪,竟是全都离着地面极近的。不像本朝,但有什么金矿银矿的,全都藏在地下好深的地方,很是不好探测挖掘……”

“奴才这里已经绘好了一份大概的地图。”说着,戴铎取出一份画卷铺开,指着几处做了标记的地方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跟这里,全都有极丰富的金矿,且都还没有人开采过……这些地方是分别属于武田氏、北条氏和上杉氏。这三位大名的领地。根据奴才们打听来的消息,据说今川氏的辖地内也有极多的金银矿藏……另外,甲信、奥羽、越后、石见等地方也有不少的矿藏。只是这些地方又分属别的几位藩镇大名……”

戴铎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腹诽着:就那么一个弹丸之地还分出这许许多多大小面积也就是个村落那么丁点儿大的藩镇,还全都叫些拗口的不得了的名字,这是要闹哪样儿啊?倭国的那个天皇也忒没用了……

等着戴铎把自己此行东瀛的概况说完,九阿哥又问这一路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之类的。

“奴才今儿个去接戴先生的时候,见着随行的人里头像是有带了伤的。可是遇着什么盗匪了?”问这话的是丁立,他一早就纳闷了,只是一直没得空问问。如今听见九阿哥开口问这话了,他自然也忙追问道。

一想到这个,戴铎脸色可是没有先头那么好了,只听他很是气愤的在那里说道:“还真叫你们说着了,可不就是遇见盗匪了嘛。只是这些盗匪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些大名手底下的武士。”

其实这事儿很简单的。

戴铎一行人回程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货物了,全都换成了金砂,沉甸甸的。倭国的那些大名,虽说也算是一方诸侯,却穷得很。便是倭国的天皇,其实也没多有钱。

戴铎这一行人扮的是商人,虽有护卫随行,但在那些倭国武士看来却是数量不多。且那些倭国武士颇有些自命不凡,并不很瞧得起戴铎这些人。再者,戴铎他们这些人的钱袋子瞧着很是鼓鼓囊囊的,不用抢过来看,那些倭国人也能猜得到里头定是装了不少的金砂。

这时候的倭国,正处于德川幕府统治下,由德川家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领导。对内,德川家光以幕藩体制统治,赐封了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对外,德川家光采闭关锁国之策,禁止各个大名进行对外贸易。但是像戴铎这样子自己跑过来的做生意的,只要没人告发,各位大名还是很乐意与清朝商人做生意的,不为别的,单就那些茶叶瓷器丝绸等,就够叫这些权贵垂涎不已的了……

只是,这些大名们并不是很富有,倭国有金矿,却也不是谁都能占有的。这些大名们为了从“奸商”戴铎的手里换来一两样商品,拿出来他们手里仅有的那点子金砂。看着那些属于自己的精美瓷器和华丽丝绸,大名们的心里是痛并快乐着。

见着戴铎这一行人返程时,每个人都携带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大名们的眼睛可是全都红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打、打、打、打、打劫!

“……好在那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穿的跟着咱们大清的难民也没什么两样,手里拿的那个什么刀也就是个样子货,瞧着倒是挺吓人的。不过好在这次去东瀛前,九爷赏下来的几把西洋火枪,奴才们这才算是脱了身……”戴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想起那时候的情形,这位书生也免不了一身热血起来。

“那地方的人骨子里就是强盗土匪,性奸佞……”九阿哥撇了撇嘴,不屑道。

“主子爷这话说的,倒是跟着林大爷的口气一样了。”戴铎笑道。

“林翰啊……”九阿哥不禁又开始摩挲着下巴,在那里费解起来了,自己的这位大舅子到底跟着倭国人有啥深仇大恨嘞?

这时候,戴铎已经跟着万富和丁立,李卫三人说起他们一行人在东瀛的几次反抢劫的经历了。

这戴铎说的口沫横飞,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万富等人听的却是目瞪口呆,惊呼连连……

九阿哥还在想着林翰的事情呢,突然听见有人唤他,抬眼一看,真是一脸兴奋之色的李卫。只听李卫在那里问道:“主子爷,咱们什么时候去抢那倭子国的金子去啊?”又道:“要是去的话,能派奴才跟着一道儿过去吗?”

“你去干嘛啊?”九阿哥眨巴了几下桃花眼,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一个一个的,怎么一想着去倭子国抢劫就这么兴奋呢?这个李卫,平日里瞧着多老成的一个人啊,这会子竟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

李卫揉了揉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只道:“奴才可以跟着戴先生身边儿,保护戴先生啊……”

九阿哥好笑的看了看李卫,戏谑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保护得了戴先生?”

“那主子爷也赏奴才一把西洋火枪吧。到时候,奴才就像这回派出去的那几位侍卫大哥一样,只‘砰砰’几响,嘿嘿……那些倭子国的小矬子还不就灰飞烟灭了……嘿嘿……”

灰飞烟灭?九阿哥笑骂道:“你当那西洋火枪是红衣大炮不成?还灰飞烟灭呢?你打过枪吗?练过靶吗?别到时候,小矬子你没打着,尽打着自己人了,那才叫好看呢……”

李卫被九阿哥一顿调侃,给打击的蹲墙角画圈圈儿去了。

万富瞥了一眼李卫,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人纵是平日里瞧着再老练,到底还是个孩子。

“主子爷,”万富凑到九阿哥跟前儿问道,“正经的,倭子国的那些金银矿……”

九阿哥想了想,方才开口说道:“这事儿得好好想个章程出来。咱们真要是想在倭子国挖他们的金矿,只戴先生这几个人可是不够的。”(未完待续。。)

PS:今天三更哦,先上一更。

219、只为了断(二更)

“依着那些小矬子的性子,若是知道咱们探出了金矿,而且还开采出来了,怕是不止大名了,幕府都要正儿八经的派军队出来抢了的。”九阿哥拧着眉说道,又指着地图上戴铎他们勘探出来的几处金矿地点,道:“这几处地方,离着江户城太近,幕府要想打过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咱们也派军……”蹲墙角的李卫突然蹿出来插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呢,却叫戴铎将话头给截了去。

“不可。这出师无名的……”戴铎摇着头,并不赞同李卫的提议。“那倭子国虽说不是我大清的藩属国,却也是对着我朝称臣的。这无缘无故的,就派兵过去,日后史书上可要怎么记这一笔呢……”

“那先生说,该怎么办呢?”李卫急了,反问道。

戴铎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拧着眉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李卫梗着脖子又想说话呢,九阿哥却摆了摆手,劝道:“你们两个先别为着派不派兵的事儿争了。”

戴铎和李卫不解的看过来。

九阿哥两手一摊,无奈道:“咱们大清有步兵,有骑兵,可是没有海军啊。眼下这兵,可是想派也派不了的。”

见大家突然垂头搭脑好不丧气的样子,九阿哥又安抚道:“这事儿如今也不是咱们几个在这里商量就能商量出个结果来的。就拿派兵这事儿来说,总绕不过朝廷去。”

几个人一想,却也是如此。

九阿哥笑道:“戴先生请先回去好好休息两日,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和调查出来的金银矿的情况写个折子出来。”

转过头,九阿哥又对着万富和丁立吩咐道:“这一回一道去东瀛的人每人赏五十两银子,然后安排他们好好休息几天。几个带伤的。着人请大夫给好好看看,有需要用到药的,也只管捡那好的用,千万别给爷省着。这一回出去的人,真论起来,也是于朝廷有功的人。可不能薄待了去……”

“……他们这一次带回来的金砂你们着人清点称重,登记造册,回头我给太子送过去。”

九阿哥一叠声的吩咐道。

“嗻。”众人躬身应道。

“对了,日后东瀛那里的金银矿要怎么开采,怎么维护……还有这来往运输,在何处提炼等等之类的细节,还请戴先生帮着本王好好想想,也写个条程出来。”九阿哥拉着戴铎说道,“这事儿之后。戴先生怕也不能再这么在本王府里藏着掖着的了,皇阿玛跟前儿定是有先生的一席之地的……”

戴铎轻轻一笑,说道:“奴才那时候因着病重误了科考,后又经历了那许多种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如今这前程不前程的,奴才倒是已经愈发看得淡了。奴才这条命,全是九爷当日救下来的……”

戴铎叹了一声,对着九阿哥拱了拱手,很是诚心实意的说道:“奴才的一切。但凭九爷做主就是了。”

九阿哥颇有些头疼的扶额道:“当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只做本王的幕僚却是屈才了的……”

戴铎却是只道“无妨”。

“九爷是个难得的心思干净的人。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在皇家,像您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在奴才看来那可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年来,奴才虽说在府上做了幕僚,但是真正为您出谋划策却是没有过的。您本身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在奴才看来,您一直以来做的就很好,奴才能提点您的地方真是很少……奴才曾经不止一次的觉着奴才在您身边儿却没能帮着您半点儿,真真是无用之极……”

在陶然居的一间临街包厢里,薛宝钗正低眉敛目的依着窗户。静静的坐在那里。两道不画而翠的弯眉,微微的蹙着,似有千般心思万般烦恼萦绕其中。

她一双雪雪白的玉手搁在桌上,交握着一只白底青花的茶碗,茶碗里是茶汤清澈的西湖龙井,不过早已没有了热气。桌上还有两三样精致的点心,瞧着竟是分毫没有被人动过的样子。

莺儿时不时的将头探出窗外四下里张望,再一次又一次,满心失望的回到薛宝钗的身边,心里不无哀怨的想着:今儿个,怕是又要失望而归了。

这座陶然居就坐落在韵古斋的斜对面,薛宝钗所坐的这处位置,只要一转头,便能清楚看见韵古斋的匾额,以及进出韵古斋的各色人等。

自从那天跟着薛王氏去贾家给贾迎春添妆回来,薛宝钗想了很多。

自己是心仪韵古斋的那位九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九爷有着那样一副叫人一见倾心的好容貌,且他家世跟着自家还算是门当户对。

可是韵古斋的九爷,固然叫她心动不已。但是,就像自己妈妈说的,摆脱商家女的身份,才是如今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唉——九爷什么都好,偏偏这人只是个商人。真真是可惜了那样子的一副品貌了……

也不怪薛宝钗误会,她使了莺儿在韵古斋的周围打听了一圈儿。旁人说到韵古斋的时候,只说这铺子有些背景,但是后台大人物是谁,却是没人知道的。不过能在这琉璃厂里开铺面儿的,谁家后头没个大人物撑腰呢?

这些大人物,从来不会真就亲自出面的,不过挂个名儿罢了。但有什么事情,或是府里的管事、或是门下的门人,只出面打声招呼也就尽够了的。

那位九爷虽说瞧着很是贵气,但是能这样子亲自过来铺子里,在薛宝钗看来,九爷就算不是什么商人,也最多就是大人物下头帮着跑腿儿的门人之类的。而那个大人物也未必就有多显赫了,毕竟这韵古斋在琉璃厂的众多铺面中,只能算是个中等的,里头卖的物件儿在薛宝钗看来也算不得多金贵。

一个不算显赫人家的门人,这样子不入流的身份地位,还真入不了薛大姑娘的眼里。

莺儿虽然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期待再见九爷一面,到底还记得自己的本分。她瞅了一眼天色,跟着薛宝钗道:“姑娘,咱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今儿个九爷怕是不会过来了,咱们明儿个再来等等吧……”

这几日薛宝钗天天带着莺儿来这家名叫陶然居的茶楼里坐着,莺儿便是用膝盖想也知道薛宝钗这是为了再见九爷一面。

“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家去吧。要不然叫大奶奶知道了,又要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歪话了……”

想起夏金桂,莺儿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她乱说话,自己至于被太太狠狠发作了一顿吗?连着家里的老子娘也一道跟着没脸儿。要不是自家姑娘帮着求情,太太怕是打发自己配人的心思都有了……

想着自己差点儿就叫薛王氏随随便便的给配个小厮,莺儿真是生吃了夏金桂的心思都有了。

“大奶奶最是爱嚼舌根子的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做派?真是……奴婢最是看不惯那样子的人了。”莺儿无不挑拨之意的跟着薛宝钗抱怨道。她知道,自家姑娘定是也恨着夏金桂的。若非夏金桂那日里胡说八道一通,自家姑娘又哪里会被太太罚跪祠堂呢?真真是生平头一遭的事情了。

薛宝钗听莺儿提到夏金桂,眼中一冷。那个夏氏,真真是个搅家精,连着自己素来端庄守礼的形象都叫她给毁了!!!实在是可恶!还有她说的那个过继来的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个样子……原本自己还想借着贾家的势力帮着查查这件事儿的,再顺手帮着解决一下的。当然啦,若是能跟迎丫头处好关系,来日让郡王府帮着出面料理了夏家,进而做了自家的后台帮着撑腰,那就更便宜了……说不定自家也能在琉璃厂这里开个铺子呢?

可惜,去贾家给迎丫头添妆那天,自己偏偏给四丫头给气昏了头,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全都要怪那个林丫头!!!定是她挑唆着四丫头处处跟着自己作对的!一定是这样!!!还有那个云丫头,也不是个好的,连个好歹都不知道的。就凭她孤女的身份,将来又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总有一天,自己会将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全都踩在脚底下!

林黛玉、史湘云、贾惜春,……

对了,还有那个王熙凤。真是再没见过想凤丫头这样子的人了,胳膊肘子往外拐,都不知道要帮着娘家人的。这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那个林丫头一道挤兑自己,真是个忘本的东西!!

哼!

咱们且看着,日后总有你们求到我的一天!!

薛宝钗倏地站起身,偏过头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韵古斋的方向,心里只期盼着能再见那人一次。

不为别的,权当是做个了断罢。(未完待续。。)

PS:第二更送上,话说转载的亲,您能不能稍稍慢点儿啊………………我都快要跟不上您老人家的速度了的说………………

220、莺儿放肆(三更)

莺儿并不知道薛宝钗的心思已经变了,她一边伺候着薛宝钗戴上帷帽,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姑娘别急。九爷许是事儿多呢?不是说韵古斋如今正跟着东洋一带做生意吗?这跟着洋人打交道,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今儿个见不着,还有明儿个呢。明儿个咱们再早早的过来候着,莺儿不信咱们还能总遇不着了?……”

薛宝钗不发一语,只沉默的自己系好帷帽的带子,又理了理衣裙,再透过帷幕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叹息一声之后,在莺儿的搀扶下往包厢外走去。

莺儿依旧在那里半是安慰薛宝钗半是安慰自己的念叨着:“上一回是奴婢办事不谨慎,下次再不那样了。”又道:“……还有那个叫许二的,叫我再见着他,定要代九爷好好教训教训他的……”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房门一开一合的声音。

薛宝钗跟着莺儿不疑有他,只自顾自的往外走,准备去结账了。

另一处包厢里,宝蟾轻手轻脚的关好房门,小跑着来到夏金桂的跟前儿,汇报道:“奶奶,大姑娘她们已经去结账,瞧着像是要回去了的样子。”

“是吗?”夏金桂挑着眉尖儿在包厢里四处打量了一番,眼里疑惑之色渐浓。

宝蟾不明所以,只是试探着问道:“奶奶,咱们是不是也回去了呢?”

夏金桂并没有马上回答宝蟾,仍旧东看看西望望,连着茶碗茶壶都没有放过。她拈起一块点心,问着宝蟾道:“宝蟾,你说咱们这位大姑娘这几日见天儿的来这陶然居是为了什么呢?只这么枯坐半日,也不见有人来找。也不见她打发莺儿出去,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宝蟾摇了摇头,“奶奶都不知道,奴婢哪里能明白的。许是为了这里的茶和点心呢?奶奶不是叫人依着大姑娘点的东西,又照样上了一份儿吗?”

夏金桂听了这话,撇了撇嘴角。将手里的点心往碟子里一扔,嫌弃道:“这点心,给你你都不吃,那位能吃得下?也就这茶还算是能入口的……只是,若说她来这里坐上半日只为了喝这儿的茶,我可是不信的。”

夏金桂冷笑道:“你别看她在家时整日里一套半旧不新的衣服,头上连朵儿花都不戴的,吃食上却是极讲究的。”

宝蟾乖觉的上前帮着夏金桂续了一杯茶,问道:“奶奶指的是大姑娘吃的那个药丸子?”

夏金桂呵呵笑了两声。端的是嘲讽,只听她说道:“那个什么冷香丸,也不知道是她打哪里听来的或是书里看来的偏方,说出来不过吓唬人的罢了。我就没听说过,和个药丸子还非要什么雨水时节的雨水,白露时节的露水等等的话来。真是个会作的!”

说完,夏金桂忍不住又“嘁”了一声。

宝蟾笑道:“听奶奶这么一说,奴婢也觉着奇怪了呢。再没听说那什么牡丹花啊。芙蓉花啊的还能入药治病的?真要这样的话,也不用大夫了。只在家里种满这些花就是了,呵呵……”

“谁说不是呢。”夏金桂眉梢儿一样,嘴角一勾,笑得好不讽刺。

“成日里说着什么针黹女红才是本分,诗词歌赋不过小道……偏偏却爱拿着自己会识文断字、填词作赋在我跟前儿显掰,嘁——”

“奶奶别跟着那样子的人计较。不值当的。”宝蟾见夏金桂越说越恼,忙劝道:“那一位好歹没一两年也就该嫁出去了,奶奶只忍过这些日子便也就好了……”

夏金桂想了想,摇头道:“我瞧着,这事儿……悬。”

“奶奶什么意思?”

夏金桂看了宝蟾一眼。“你不知道,太太的眼光高着呢。竟是想着,要给大姑娘说一户官宦人家做嫡妻,真是……”

宝蟾瞪着一双眼睛,惊呼道:“这怎么可能?那些大人们,谁能同意找个商家女做大妇的?太太不会是……”发梦呢吧?

“你还别不信,”夏金桂冷笑道,“听太太的意思,大姑娘本是要小选进宫的。为的是什么,你再猜不出来?”

宝蟾也不是真的笨,见夏金桂的神色,她只一想便也猜着了,“莫不是冲着万岁爷去的?”

“可不是?太太话里话外的说,要不是当年被大爷拖累了,咱家大姑娘这会子怕是已经做了皇妃也说不定呢……”

“这话编的,也太离谱了吧。”宝蟾不信的摇头道,“奴婢算着,万岁爷下旨不允宫女子晋位高位嫔妃之后,这薛家才进京的吧……薛家不是包衣吗?大姑娘便是真的进了宫,也只能是个宫女子。日后若是侥幸承了宠,也最多不过一个贵人罢了,哪里就能像太太说的那样,做了妃子的?”

“奶奶,”说着,宝蟾凑近了夏金桂小心翼翼道,“奴婢说句不恭敬的话。您说太太她,她这儿是不是有啥毛病啊?”

宝蟾指着自己的脑袋,如此问道。

“谁知道呢?”夏金桂说道,“指不定人家当咱们是土包子,什么都不懂呢……”

“奶奶……”宝蟾正要再说话呢,楼下却传来了莺儿惊喜的声音。

夏金桂和宝蟾对视一眼,忍不住好奇的将头探出窗外,顺着声音望过去。

嗬!

夏金桂见到下头的人,给吓了好大一跳。她忙收回探出去的头,只挨着窗缝那里小心翼翼的朝外张望。同时支棱着细白的耳朵,细细的听着下头人的说话声。

宝蟾见状,虽不解夏金桂脸上为何会突然出现那样紧张慌乱的神色,却也知道这时候不是个问话的好时机,便只跟着躲到了一旁。

这会儿,夏金桂的心里可是翻江倒海惊涛骇浪了。你道是为了什么?

这桂花夏家身为内务府发牌子的皇商,身为夏家女儿的夏金桂,她可以不认识当今万岁爷,也可以不知道太子爷的模样,却万万不能不知道九阿哥恭郡王的样子。一来,这位爷如今是内务府真正的掌权人,自家皇商的牌子每年审查的时候,少不了要跟这位爷打交道;二来,这位爷是个极擅搂银子的主儿,跟着这位爷做买卖,真是不怕会亏钱的;再来,便是因为这位爷的长相了。当年贾宝玉当街调戏九阿哥的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了,四九城里的人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大家都说九阿哥的容貌俊美绝伦,当今世上再难找到一位可以与之匹敌的人……

没想到,薛家大姑娘还真攀上高枝儿了?夏金桂咬牙恨声的小声道。

这攀上的,竟然还是最炙手可热的恭郡王?

只是,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啊?

……

夏金桂朝着薛宝钗站着的方向乜了一眼,心里只道糟糕。

若是自己的这个小姑子真的攀上了恭郡王,自己娘家的产业怕是真的要不保了。虽然自家逢年过节的孝敬凌普大人不少的好东西,也能跟着凌普大人说上几句话,可是这恭郡王若是发了话,要为着薛家找自己娘家麻烦的话,凌普大人也不敢逆了恭郡王的意思啊。

恭郡王啊,铁杆儿的太子党啊!

真是的,怎么就叫这一位攀上了恭郡王了呢……

夏金桂心里不无懊恼的怨念着,只恨不得去咬手帕了。

话表两头。

却说薛宝钗带着莺儿踏出陶然居的时候,正巧了,九阿哥也跟着万富等人商议完了东瀛的事情,正预备领着李卫回内务府去呢。

“安排一辆车,送戴先生先回爷的府里修整修整。”九阿哥对着万富吩咐道,又转身对着戴铎说道:“先生先回去好好歇息一宿吧。等着明儿个,本王叫上林翰,在一品楼设宴给先生洗尘……”

几人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娇嫩嫩的声音突然在九阿哥的身旁响起。

“九爷?!”

随后,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扑将了过来。

九阿哥桃花眼一眯,身形微动了一下,便远离了原来站的那块儿地方。

李卫忙上前挡住来人。

那个鹅黄色的身影一个没刹住,只好眼睁睁的跟着李卫撞到了一块儿,只听“哎哟”一声呼痛声。

李卫脸梢儿微微一红,心道好软乎的身子啊。

不过下一刻,只听一声女儿家的娇斥,李卫的脸色登时就青了。

“你这个狗奴才!”莺儿气红了一张小脸,在那里指着李卫怒斥道。

李卫本想反讽回去,却见眼前儿这原本凶悍的跟只夜叉似的女人突然间变了脸,跟着自己身旁的方向一脸泫然欲泣的说道:“九爷——您可要为人家做主啊……”

哎?!

在场众人都傻了。

九阿哥却是给气得笑了,桃花眼中杀机一现。

只是还没等九阿哥这一边的人有所反应呢,就听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那里喝道:“莺儿,放肆。”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帷帽一身秋香色旗装的女子自不远处翩翩走来。

就在刚才,当莺儿在见到九爷而忘形跑过去的时候,薛宝钗便意识到,这个丫头已经不能再留在自己身边了。(未完待续。。)

PS:三更全咯。

221、九爷保重(一更)

莺儿不能留!

无论自己日后是嫁给九爷,还是嫁给旁人,依着这个丫头的心思,始终是自己的一个心腹大患。自己嫁给了九爷,她会不安分的想争宠;自己若是嫁与旁人,九爷这事儿就是这丫头拿捏自己的一个大大的把柄。若是有朝一日,这丫头将自己曾经心仪九爷的事情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自己也就只有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如此想来,倒是没有了这个丫头便宜一些。

“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我往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原就是你冲撞了人家,却在这里仗着咱们家的势胡乱指责别人的……还不快点给我过来,跟这位小哥儿道声不是?”薛宝钗颇有几分威仪的呵斥道,“咱们家好好的门风,都叫你这个奴才给败坏了!”

莺儿咬了咬唇,扑簌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几分期盼几分可怜的睃了一眼离着自己已经不远了的九阿哥,诺诺的唤了声“九爷”。

桃花眼淡漠的转向一旁,九阿哥半点儿心思也不想浪费在这种女人身上,“李卫,赶紧着处理掉……”

万富等人跟在九阿哥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这位爷此时的心情可是不明媚。万富给了丁立一个眼神儿,丁立点了点头,走到李卫身边站住,直接就隔断了莺儿看向九阿哥的视线。

要不是戴帷帽的女子说的那番话,丁立可真要以为眼前儿这两位是哪家花楼里胆大包天的窑姐儿了。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见着男人,要没脸没皮扒上来的啊?丁立心里嗤笑了一声,又睃了一眼戴着帷帽的薛宝钗,心道:这个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的,怕也不是什么好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也是老话了。这一位,该不会打着什么欲迎怀拒之类的心思,想着接近主子爷吧?

“莺儿!!”

丁立的眼神叫薛宝钗愈发的恼了。这个死丫头,真是丢脸丢到九爷跟前儿去了,没见着九爷和这些人的脸上都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吗?

薛宝钗气怒在心,见使唤不动莺儿。便只好自己想法子给自己挽回些颜面。纵是自己看不上九爷的身份,不好跟九爷结为良缘,但是自己并不希望让九爷就此恶了自己……

薛宝钗忍着脸上的燥热,走上前去。

在越过莺儿的时候,薛宝钗不忘又瞪了莺儿两眼。等着她抬脚,想再往前走的时候,却叫李卫和丁立两人双双拦住了去路。

“你们……”

薛宝钗很有些难堪的怒视着李卫和丁立二人。

又见九阿哥无意喝阻这两个奴才的行动,薛宝钗只好心有不甘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她对着九阿哥福了一礼,软下声音柔柔的说道:“原是我的这个丫头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小哥儿,偏她素日里便有些轻狂,这才出口伤人……待我回去之后定会严加管教与她,还请九爷别跟这个丫头计较。她脑子有些个不好,这会儿怕是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

说着,薛宝钗自帷帽下冷冷的睨了莺儿一眼。

隔着帷幕,薛宝钗此时的神情并不能叫人瞧得真切。但是莺儿却无端端的觉着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发寒,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

“既然如此。此事便罢了。我也不跟着你这个丫头计较什么了,你们赶紧走吧。”李卫挥了挥手。口气颇有些嫌弃的说道。

丁立抱着双臂,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宝钗。

陶然居二楼的临街包厢里,夏金桂并着她的大丫鬟宝蟾两人也是扒着窗缝儿兴致勃勃的瞧着。夏金桂原还以为自家小姑子跟着恭郡王是认识的呢,看了这一会儿,她算是瞧出来了,合着这不过是自家小姑子在那里一厢情愿的做梦呢!

再偷偷瞄一眼站在万富等人身后的九阿哥。夏金桂自己也忍不住面红心跳的了,暗忖道:恭郡王,可真真是跟话本子里说的狐狸精一样的了,都是一副勾人的样子……

在陶然居一侧的巷口处,一个俊美的青年背依着墙根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往韵古斋的方向望去,一把玉骨折扇被他拿在手里,在手心处敲啊敲啊敲。

“主子爷,咱们这样子叫人瞧见了像个什么呢……”一个尖细的嗓音在这青年身后响起,焦急不安的劝说道。

那青年放在身后的手摆了摆,口中只道:“谁认识孤……爷呢……”

又道:“以前爷只听人说起过小九儿怪招人的事儿,如今可算是见着真的了,还不兴爷好好看看的……回头小九要是再气爷,爷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臊臊他……”

“主子爷……”

“去去去去,边儿去待着,别吵爷看戏……”青年跟挥苍蝇一样拿手在身后挥个不停。

主子爷……

苦命的忠心小奴才,捂着脸实在不忍心再看自家主子爷如今这副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又在心里对着天上诸神发愿道:可千万别有哪位大人打此路过啊!要不然,主子爷的形象可就全完了要……

“听不清那女的在说什么啊,要是能再过去一些就好了……”青年嘟囔了一句。

苦命的忠心小奴才脚下一个踉跄,险没栽倒到地上去,心里止不住的哀号道:

主子爷啊,您的形象啊——

却说薛宝钗忍着对九阿哥的羞意和对李卫丁立两人的恼意,总算是把自己的来意给说完了。

“……九爷您是个好的,模样好,性子好……无一不好。可惜,您终究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这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商贾不过贱业也。要不然,我妈妈定是不会反对我们的事儿的。纵是不能嫁与您做正妻,做个贵妾也是能够的……如今,只能说是咱们有缘无分了。”

“我会一直记着九爷您的好,也请您不要……”

薛宝钗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倏地转过身,挺直了脊背,带着满腔的悲戚,故作坚强的说道:“九爷,您……保重……”

说完,薛宝钗抬脚就走了,步伐坚定而果断。

路过莺儿的面前儿,薛宝钗也懒得跟这叫她丢脸的奴才说话了,只强拉着一脸痴迷的莺儿走了。

一阵轻风吹过,带起了韵古斋门前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转儿的随着薛宝钗离去的方向飞了一会儿,便又落下来了。

万富低垂着头,心里嗷嗷嚎道:哎呀妈呀!这姑娘谁家的啊?这胆儿肥啊!敢嫌弃起恭郡王的出身了这是!!!

丁立只觉得自己脑袋上“呀——呀——”的飞过好大的一群乌鸦,他眯着眼睛盯着薛宝钗那对主仆渐行渐远的背影,狐疑道:这女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李卫却是真的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原也听自己的师傅何顺儿说起过九爷早年的一些事情,知道海佳秀儿,知道贾宝玉,也知道薛蟠……可这些人跟着今儿个这女子比起来,可真真是要给甩出几条街去了。人不过是叫九爷给迷着了,在那里青天白日的肖想发梦呢。今儿个这女子倒是好了,她不仅肖想九爷,她还敢嫌弃九爷,好像自己看上九爷是抬举九爷了???

这女子是什么来头啊?

比着皇家还高贵不成??

九阿哥这会子,也真真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女人谁啊这是?

居然敢用那种施舍的口气,嫌弃爷?

还说什么要给爷做贵妾?跟着抬举爷了似的……

爷的侧福晋是谁都能做的吗?

爷我认识你吗?

这到底是谁家养出来的玩意儿啊!这脸大得都没边儿了都……

“哎哟喂,哎哟喂,真是要笑死我了都……”陶然居的包厢里,夏金桂直接笑翻,滚倒到地上去了。她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抹着眼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听听,你听听,咱们家这位小姑子那话说的哟……真真是要笑死我了……”夏金桂一手指着窗外,跟着宝蟾的笑道,可惜她笑得太厉害,连话都说得不顺溜了。

宝蟾也是忍俊不止,她一边扶着夏金桂坐到椅子上,一边笑道:“奴婢听得真真儿的。真是想不到了,大姑娘平日里多正经的一个人啊,竟然能说出那些话来……亏得她还整日里拿着什么‘规矩’‘教养’之类的来教训奶奶,她自己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宝蟾摇了摇头,一脸不屑的啐道:“便是奴婢,也不敢跟着男人说这些话来,大姑娘倒是真敢……”

夏金桂冷冷一笑,挑着眉尖儿,问宝蟾道:“你认出咱家这位姑奶奶是在跟着谁说话吗?”

啊?

宝蟾想了一会儿,不解的摇头道:“奴婢不识得那位爷。奶奶识得?”

夏金桂嘴角一撇,“你怎么就不识得了?你还跟着我一道去偷偷看过呢……”

陪着奶奶偷偷去看过的,……可不就只有去内务府那一回吗?

宝蟾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顿时惊呼一声,“是那位爷?!”

随后,她又问道:“大姑娘怎么会认识那位爷的?”(未完待续。。)

222、倒霉的铁定不是爷(二更)

“谁知道呢。”说着,夏金桂又是一声冷哼,脸上尽是不屑鄙夷的表情。真是看不出来啊,薛家的那位姑奶奶素日里装得一副清高自恃的样子,谁知道私底下竟是这么个玩意儿呢?当街跟着一个男人说那些话,这脸皮可是比着城墙根儿厚了呢……

没一会儿呢,只听“扑哧”一声,夏金桂揉着肚子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笑意,直笑弯了腰下去。

“哎哟哟,我只要一想着咱们家这位惯爱拿捏着架子的姑奶奶,指着恭郡王的鼻子说什么商贾贱业的……我这笑啊,就止都止不住了……真真是要笑死我了……还商贾贱业呢,哼哼,好像她薛家是什么高门大户似的……嘁——竟敢话里话外的嫌弃人家郡王爷来了……”

便是宝蟾,想着刚刚自己听来的那些话,也是捂着嘴在那里“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嘴里不忘跟着啐道:“不是说大姑娘当年还要进宫做皇妃的吗?可不是就当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高贵的无人能及了?也不想想,就薛家的家世,那位主儿能爬到贵人的位份就是祖上烧高香保佑了……”

主仆俩个肆无忌惮的拿着薛宝钗说笑嘲讽了一会儿,宝蟾突然皱着眉头问道:“奶奶,您说恭郡王会不会因着这事儿,连带着咱们也一道忌恨上啊?”

夏金桂一噎,立时就笑不出来了。她一边寻思琢磨着恭郡王可能有的反应,一边又在肚子里把薛宝钗给骂了个臭头。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婆母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怎么竟养出了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呢?口口声声规矩体统的教训着别人,只当她自己是一个完人也就罢了。你好歹也做出了完人的样子来啊?偏偏私底下,自己偷偷想男人倒也罢了,你还大喇喇的当街拦着人说那些叫夏金桂都说不出口的话来。这还不算。你要是真对着谁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那也好歹把那谁的身份家世打听打听清楚吧。合着这薛家的姑娘倒是好了,竟指着一个皇子郡王的鼻子说人家是个操贱业的,不够高贵云云……

叫夏金桂自己说,薛家这对母女都是脑子有问题,缺根筋儿的。再没见过谁家。能把自家女孩儿养的自认天老大她老二那般的轻狂了。自己也是有够倒霉催的了,好不好的,家里怎么就给自己结了一门这样子的亲事了呢……这成日里算计闹心不说了,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自家这不晓事的小姑子在外头惹祸……唉——自己真是命苦!

“听人说,恭郡王最是个豁达爽快的人,应该不至于为着这点子事儿清算了整个薛家吧……”夏金桂拿手轻抚着自己袖子上的绣纹,不甚确定的轻声说道。

宝蟾只一心在那里害怕薛宝钗做的这事儿会祸及到自家主子,,不过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便只拿着一双眼巴巴的瞅着夏金桂。

夏金桂叹了一声,无奈道:“等会儿咱们先别直接家去,先回我娘家一趟吧。这事儿得跟着阿玛额娘说一声为好,不求别的,好歹求着凌普大人帮着大爷求求情儿啊……那个呆子,整日里被自己妹妹挤兑的里外不是人不说,连着家里的银钱铺子都叫自己妹妹给抢去了,真真是个没用的!!”

说完。夏金桂又恨恨的骂道:“全都要怪那个死丫头!不过一个商家女,偏偏自视甚高个什么劲儿啊。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能可着她的心意挑的啊?这姑娘到底是被婆母怎么给养出来的啊……”

“奶奶快别气了,为着那起子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就顺了那些小人的心意了?”宝蟾一边轻拍夏金桂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好言劝慰道。

“奶奶,咱们还是先回去看看老爷太太吧。这事儿得赶紧着解决了,宜早不宜迟的,要不然……”

夏金桂阴着一张脸,在宝蟾的搀扶下,迅速结账离开了陶然居。往她自个儿的娘家去了。

薛宝钗,要是这一回姑奶奶被你连累了,你也别想落着好!姑奶奶非要叫你好看不可!!!

什么玩意儿啊!!!

话说九阿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他咬牙切齿的对着薛宝钗主仆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又一声。

万富等人被这一声又一声的冷哼给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俱是在那里腹诽着:跟着主子爷身边儿这么多年,自己可从没见过主子爷眼下的这种表情了。瞧那眼神,真是恨不得要将那对主仆给活剐了去了……

这时候,一串儿银铃儿似的笑声自隔壁的陶然居里传了出来。

九阿哥的脸色顿时就乌压压的黑了下去,桃花眼里尽是刺骨的寒冰。

万富等人更是吓得膝盖窝儿那里发软,差点儿就给跪下去。

“爷,这事儿就交给奴才吧,管叫您出气……”李卫忙上前请缨道,“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说出来的不知所谓的混话……爷,为着那种东西气坏了自己身子,可是不值当的……”

九阿哥仿佛没听到一样,仍旧是一身的冷气不要钱的往外散。

李卫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嘶——好冷!

他眼珠儿一转,又劝道:“您这样子,要是叫……知道了,可不得又多想了吗?”

九阿哥一愣,桃花眼不善的瞄向了李卫。

李卫见状心里一哆嗦,不过面儿上却是极镇定的,只在那里笑道:“……肯定是不会想着您沾花惹草之类的。可是您若是气得伤了身子,……可不得又要整日整宿的惦记了?爷上一回不是还在说,……为了您的事儿,不吃不喝好些天,便是夜里也睡不踏实。您不过几日没见着人,再见时便发现那位瘦了许多。您跟……两位总这个样子,奴才们见了,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啊……”

“奴才们无论怎么样倒也就罢了。可您总要为了……那位想一想啊。那位若是再因着这事儿有个什么牵肠挂肚,吃不下睡不好的,那位的身子可不就又得累着了,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您啊?”

李卫吧啦吧啦一通劝,好歹是叫九阿哥稍稍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怒气。

“去查查,今儿个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玩意儿到底是谁家养出来恶心爷的?”九阿哥冷冷的说道,“这单单只是个浑人在这里没头没脑的说混话呢?还是有谁在别有用心别有所图呢?”

“嗻。”李卫忙应道。

“查出来了之后,你也别急着处理了。”九阿哥冷笑道,“爷要看看,这到底又是谁在爷背后搞鬼呢……”该不是有谁还对着小玉儿没死心不成?

“嗻!”

“你们也去忙你们自己的吧。”九阿哥回身对着万富几人吩咐道,“铺子里这几日多留些人手看着,那些金砂可是顶重要的,别叫人浑水摸鱼了去。”

“主子爷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万富腆着富态的肚子,笑道。

九阿哥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一柄折扇突然敲在了他的肩上,一声笑谑紧随其后。

“哎哟,快叫爷看看,这是谁啊?青天白日的竟叫人家一个小姑娘给嫌弃了的。”

原想上前喝阻的李卫在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立刻躬着身子后退了回去,打着千儿给来人问了一声安,“见过……二爷。”

九阿哥耷拉着眉眼,转身看向来人,嘴里哼哼道:“……二哥怎么出来了?”

又见太子对着自己一脸忍俊不止的笑意,九阿哥哪里还猜不到这人定是躲在一旁偷看了好些时候了。当下桃花眼就眯起来了,九阿哥咬着牙,就好像从齿缝里挤出了似的,说道:“非礼勿听……二哥好歹也顾及顾及自己的形象吧,真指着没人能认出您来吗?仔细回头叫老头子知道了,哼哼……”

万富和丁立原没见过太子,听见李卫对着来人喊“二爷”的时候,两人还疑惑来着。二爷?谁啊?

等着九阿哥冲着来人喊“二哥”的时候,万富和丁立立时就想到了,眼前儿这人却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的太子爷二阿哥啊,怪道李卫称来人“二爷”呢。

万富和丁立平日里瞧着再怎么沉稳,这时候也是忐忑局促中夹杂着些许的兴奋,以致于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扭曲。谁能想到自己居然有幸能见着当今的太子爷啊?两人想着,定是自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太子眉梢儿一样,老头子?!小九倒是敢说,可见这人是真给气着了,说话也没个顾忌了。

太子摸了摸鼻子,凑到九阿哥跟前儿,笑道:“咳咳……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今儿个这事儿,倒霉得铁定不是爷。”

说着,太子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极是幸灾乐祸的笑道:“好歹爷没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玩意儿给嫌弃了不是?……这事儿可真是,太叫老头子没面子了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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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哭诉(三更)

老头子?!这称呼的是……

太子身后的如意和小李子,一个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一个眉眼抽抽侧身抚额轻叹。

李卫倒还好些,太子这种时不时跟着自家主子爷一道抽筋儿的事儿他也不是头一回遇着了,虽说还有些不太适应,到底神色还算淡定。可是,候在九阿哥一旁的万富跟丁立这两个可是有些风中凌乱的感觉了,那眼睛真是瞪得一个比一个大了。二人只感觉脑中电闪雷鸣,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碎掉了一样。

这一位,真的是传说中稳重老成的太子爷吗?

……

自己主子爷时不时的犯抽不着调也就罢了,怎么太子爷也是这个样子的啊?……这个到底是太子爷跟着自家九爷混在一起久了,被自家九爷给带累歪了?还是自家九爷压根儿就是叫太子爷给养成现在这样儿的啊?

万富和丁立二人在脑子不着边际的瞎想了一通,又拿眼瞄瞄自家九爷,再扫一扫太子爷,心里那个纠结啊,只道也许自家九爷是学了太子爷才时时犯抽的也不一定啊……

九阿哥一见太子爷那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心下就觉得不好。为了不叫太子一直揪着刚才那个疯女人的事情来打趣自己,九阿哥直接把东瀛金矿的事情给甩出去了。

“去东瀛的人今儿个回来了。”九阿哥说道,“带了不少的东西回来,弟弟原想着等万富他们都清点完了,造册之后再拿给二哥看看的。如今正巧了,既然遇着二哥了,二哥不妨先看看。”

听九阿哥说起东瀛金矿的事情。太子立刻端正了脸上的颜色,把折扇一收,说道:“这倒是巧了。不过,原听你说过他们该在一个月之前回来的才对,怎的拖到这会儿了?可是路上遇着什么事情了?”

“嗯。他们回程的时候,确实是遇着了一些事儿。不过。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况且也不急在这一时了。弟弟内务府那里还有事情没了呢,不如明儿个我去找二哥吧,到时候咱们再详谈。正好林翰那里,弟弟已经使人去给他送信儿了,也叫他回来一趟。”九阿哥转着手里的扳指,慢慢说道:“东瀛的事情最开始就是林翰提出来的,他对着那个地方知道的比着咱们还多一些,倒是不如拉着他一道参详参详。”

“很棘手吗?”太子拧着眉问道。

九阿哥眉眼一扬。“事关海军,二哥觉着呢?”

折扇在手心里重重一敲,太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倒是个麻烦……”

“二哥,先过来瞧瞧戴先生他们带回来的金砂吧。万富他们说,瞧着成色还不错,就是倭子国的人冶炼技术不行,所以纯度不高。咱们要用的话。得要再提炼一次。”

“你刚刚说他们带回来了不少,爷可得看看。回头也好跟老头子显掰显掰……”太子爷眉开眼笑的拉着九阿哥一道进了韵古斋。

老头子……

后头,如意神思不属微微颤颤的跟着,心里哭道:主子爷,您要是哪天在万岁爷跟前儿说溜了嘴可怎么好哦……呜呜……

小李子还算镇定,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跟上去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小李子还不忘扶了一把差点儿摔趴下去的如意。

再一次听见太子管今上为“老头子”,万富和丁立两个只觉得满头黑线,倒是没有再如开始那般一惊一乍的。他们原本就是心性坚定之人,再加上早已看惯了九阿哥的不着调,也适应了自家主子爷时不时的抽风。等着他们见着了与自己想象中不甚相同的太子。撇开刚开始的愕然惊讶不谈,如今这两人的表现倒也还淡定。不过两人还是在心里不约而同的吐槽道:瞧着,自家主子爷一准儿是叫这位太子爷给养歪了的,一准儿是的!!!

太子爷在韵古斋里看了一圈儿金砂,又大略听说了戴铎等人这一回去东瀛的收获,然后便心满意足开开心心的领着小李子和如意溜达着进宫,找老康显掰去了。

送走了太子爷,九阿哥原本还算能看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他对着万富和丁立吩咐道:“金砂的事情,你们好生处理了。”

说完,九阿哥便带着李卫坐车往内务府去了。

万富和丁立垂手候立在韵古斋的门口,直到九阿哥的马车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万富方才对着丁立吩咐道:“你也找两个机灵的去查查那两个疯婆子,我刚刚恍惚瞧着她们是从对面陶然居出来的。”

丁立点头应了。

万富转身望着陶然居,冷冷的嗤笑了一声。

却说夏金桂心急火燎的跑回娘家,把薛宝钗对着恭郡王的那番言辞一说,夏家老爹可是坐不住了,当下便叫人备车备礼,又叫夏金桂留一会儿先陪着夏家老娘说说话,他自己则是赶紧找凌普说话去了。

夏老爹走了之后,夏家老娘这才拉着夏金桂一脸不置信的抱怨道:“那个薛家的姑娘,不是众所周知的宽厚恭和,知书达理的吗?怎么,竟能对着男人说出这番话来?也太不要脸面了!薛家太太就不管管的吗?”又对着夏金桂嗔怪道:“你也是,你那个好歹是你小姑子,你做嫂子的就不知道多提点她两句?她若是做了什么失德的事儿出来,你脸上就好看了?别忘了,你如今已经薛家妇了……”

“额娘快别说这样子的话了,那一位哪里是女儿能说嘴的?没的又叫人给教训了一顿呢。”夏金桂气呼呼的拿着帕子在那里给自己扇风。

“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怎么就不能说她了?这做嫂子的,本就有教导小姑的责任。”夏家老娘一脸不赞同的说道。

夏金桂一扭头刚想分辨两句,看着自家额娘那一脸“定是你的错儿”的样子,瘪瘪嘴,便又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手里的帕子叫她扇的愈发的快了。

夏家老娘眉头一皱,就要教训夏金桂。她跟着老爷只这么一个女儿,打小也是按着旗人家的规矩请了嬷嬷教导规矩什么的。只是因着两老膝下只这么一个孩子,难免就娇宠了一些。夏家老娘也知道自家女儿的规矩定是好的,只是性子掐尖儿要强了一些。见女儿如今一谈着婆家小姑子就一脸不屑不喜的表情,夏家老娘也只当是自家女儿跟着小姑子性格不合,才生了间隙。想着女儿如今已经是婆家的人了,这要是跟着小姑子处不好,女儿在薛家怕是要吃苦头的,夏家老娘心疼担忧之下,便想着好好劝劝女儿,那些不要紧的事儿莫要跟小姑子针尖儿对麦芒的对着干……不值当的!

“我的儿,出阁之前,额娘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难道都忘记了不成?”夏家老娘拉着夏金桂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如今已经是嫁了人的姑娘了,在婆家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自己未出阁的时候一样使性子了。”

“……婆母虽也是母亲,跟着你却是隔了层肚皮的,哪里能容忍你的脾气性子?你跟着小姑子处不好,做婆婆的有的是手段拿捏你,……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儿自己吗?何苦呢?……”

夏家老娘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直把夏金桂心里的火气给越说越旺,一对杏眼儿都快喷出火来了。

宝蟾站在夏金桂的身旁,听着自家太太这样子说,咬了咬唇几次都欲言又止的。

“啪”的一声,夏金桂被自家额娘给数落的忍无可忍,直接一掌就拍在桌案上了。指尖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夏金桂一眼看过去,却是那染了鲜红蔻丹跟葱管儿似的长指甲齐根而断。

“奶奶……”宝蟾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去看夏金桂的手指。

连着夏家老娘也叫夏金桂这一出给唬得一跳,还没来得及生气呢,先心疼起自家姑娘的手指来了,“快给额娘看看,你的手有没有怎么样?”

夏金桂红着眼圈儿把手藏到身后,啜泣道:“额娘只知道数落女儿的不是,何曾想过女儿在那薛家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想起自己嫁过门之后的那些事儿,夏金桂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抱着夏家老娘哭起来了。

“这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夏家老娘给唬得一慌,连忙问道。可是她连问了几声,夏金桂却只是哭。

“宝蟾,你来说,你家姑娘这是到底怎么了?”夏家老娘急了,转脸去问一旁伺候的宝蟾。

宝蟾早就看不惯薛家的几个主子对着自家姑娘的态度了,夏家老娘这么一问,她也不藏着掖着,吧啦吧啦的就把夏金桂进门之后的事儿全都说了。

什么过门没几日,薛王氏就塞了一个通房丫头过来……又是过门这么久,薛王氏和那个薛宝钗也不肯放手管家的权利……又说夏金桂这边刚进门,那头薛家母女就开始算计夏金桂的嫁妆银子等等,真是什么有脸没脸的都说了。

夏家老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嘴里喃喃说不出话来,只是断断续续道:“这个……这是……怎么……”(未完待续。。)

224、夏家要和离(一更)

话说夏老爹找到了凌普恭恭敬敬的把厚礼一奉把事儿那么一说,凌普一时倒也没说别的,只是端着茶盏半晌儿没动,然后乜了一眼夏老爹反问道:“你刚刚,说啥?你把你闺女许给谁家了?”

夏老爹见凌普的脸色不好,当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不过仍旧乖乖回话道:“回大人的话,小的闺女许给了薛家的哥儿,叫薛蟠的。他家是从金陵过来的,祖上也是皇商,后来因着家里爷们过世,族里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势弱便闹着分家,连着祖上的买办也叫人夺了去,不过好在他家的那位哥听说还算上进……”

夏老爹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叫凌普一个“呸”字给啐得老远。

“好你个夏老倌儿啊,这要不是爷跟着你是打小就认识的,知道你家里是个什么情况,爷真得以为你家姑娘不是你生养的,是从善堂里给抱养来的了!”凌普把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撂,指着夏老爹就噼里啪啦体一通训斥。

“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就把你家那水灵灵的闺女许给薛家的那个败家玩意儿的呢?那个薛蟠是啥好鸟吗?当年那小王八蛋得罪恭郡王的事儿,你可别跟爷说你不知道?那事儿过去可还没几年呢……别是被什么‘四大家族’的名头给迷晕头了吧你……”

夏老爹傻了。

薛家得罪过恭郡王?!

这事儿自己真的是不知道哇!

要是知道了,他死也不会同意结这门亲的。

“大人,……这事儿,小的真的是不知道啊……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这?”夏老爹苦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问着凌普道。

凌普吊着一双眼上上下下狠狠的瞪了夏老爹若干回,心道:这要不是自己跟着眼前儿这人是打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情分还不错。就冲着这人敢跟着薛家结亲这一条,自己就不爱搭理他。别说自己了,连着内务府里头的其他大小管事也没人会搭理他。

这个夏老倌儿,敢跟着得罪了恭郡王的人家结亲。脑子糊涂了吧。

这会子,夏老爹已经急得快要哭了。这事情到底是怎么整出来的啊?薛家怎么就得罪了贵主儿了呢?还有那个李媒婆!亏得自家封了那么大一个红包给她,居然就给自己闺女说了这么个祸头子?!回头非得叫人找到那个老虔婆,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夏老爹心思转了几圈儿,咬着牙恨恨的想着。

“大人……”夏老爹顶着两泡眼泪巴巴的望着凌普,小心翼翼的唤道。

凌普叹了一声,这才没好气的跟着夏老爹把薛蟠当年做下的混账事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夏老爹如遭雷击一般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当场。

凌普见自己这里都说完了好一会儿了,那里夏老倌儿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自个儿正疑惑着呢,谁承想夏老倌儿突然嗷的一声扑到凌普脚边儿,声泪俱下的说道:“大人呐,大人呐!小的冤呐!小的是叫那李媒婆那个老虔婆给诓骗了去啊!!大人呐!您救救小的,给小的指条明路吧………………”

凌普给夏老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唬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倒仰了过去。

“起来起来……你给爷起来!”凌普伸手把夏老爹给拉起来,嘴里斥道:“好歹也是个爷们,哭成这个样子像个什么?”

见夏老爹袖子在脸上囫囵抹了一圈儿,那眼泪鼻涕的全都糊在了一块儿。只瞧得凌普白眼儿直翻。

“爷跟着你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再者这事儿看来你真是被人给蒙在骨子里的。……爷就替你想想辙儿……”凌普叹道,“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夏老爹一听凌普有辙儿,立马狗腿的跑到凌普身边垂手候着听信儿。

凌普睃了一眼夏老爹,说道:“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跟薛家断了干系。”

“可是小的闺女……”夏老爹犹犹豫豫道。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啊,就这么舍了哪里能够呢?自己想着过继老三家的小子为嗣,确实有继承自己这一脉香火的缘故,但是最重要的却是想叫自己的亲生女儿日后能有个依靠。若是要夏老爹为着保住自己一家子而舍了女儿,这老头却是不愿意的。

凌普嗤笑了一声。道:“嫁了就不能和离的吗?”

呃?!

夏老爹傻不隆冬的冲着凌普眨巴了两下眼睛,端的是一脸的茫然。

凌普给夏老爹这副呆样给气得“嘿——”了一嗓子,心里腹诽道:难道这人是今儿个受的刺激太大了,平日里瞧着挺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儿呢?

凌普没好声气的呲了一句:“咱们满人又不是汉人,讲究什么从一而终的。你闺女真是年华正茂的时候,跟着薛家那个小王八蛋和离了之后,爷给你家闺女说个好的!保准比那个薛家好一百倍!!!”

“哎——!!”夏老爹这会子倒是答应的挺快的,叫凌普看得稀奇了半天,心里暗忖道:这人到底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啊?……该不会是装傻充愣的等着爷自己提出来给你善后的吧……

“那恭郡王那里……”夏老爹犹不放心的问道。

凌普撇了撇嘴,耷拉着眉眼,一时没搭理夏老爹。

夏老爹笑嘻嘻的蹭过去,讨好的笑道:“大人,您送佛送到西,好歹帮着小的跟着九爷求求情儿。小的回去立马叫小的闺女跟着薛家那个小王八蛋和离……”

“行了行了,你赶紧着回去把你闺女和离的事儿给办了吧。九爷那儿,”说着,凌普横了一眼夏老爹,惹得夏老爹又是一阵子的点头哈腰,“你回去等信儿吧,爷总不会干看着不管你的?”

“哎哎……”夏老爹乐呵呵的应道,“小的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一定,一定抓紧叫闺女和离了……”

夏老爹边说边对着凌普行了一个大礼。

“等等,你回来。”凌普突然出口唤道,夏老爹已经转过去的身子又忙赚回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凌普从座儿上起身,踱到夏老爹身边,嘱咐道:“那个薛家要是敢为难你,你只管用横的。哼!顺天府那里,爷会跟他们打声招呼的。那个薛蟠惯是个能惹事儿的。只要叫人盯着,不怕踩不到他的尾巴。到时候,……嘿嘿,就看薛家是想要留着媳妇呢?还是想留着儿子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夏老爹一揖到底,感激道。

“行了,赶紧回去吧。真要谢我,就拿几坛子上回你送我的那种好酒来,咱们一醉方休,如何?”凌普拍了拍夏老爹的肩膀,笑道。

“承蒙大人不弃,小的……”夏老爹没说两句就哽咽住了。

凌普这又好说歹说的方把人给劝走了。

送走了夏老爹,凌普又使人去打听恭郡王在不在内务府,听人回报说恭郡王刚到,凌普也不拖延,当下便整了整衣裳,出门找恭郡王给夏家求情儿去了。

九阿哥这里李卫还没查出薛宝钗的出身呢,那头凌普已经亲自上门把薛家给卖了。

“……夏老倌儿那人,最是个老实不过的了,连着他家的姑娘也是个知进退的。今儿个这事儿也是她家姑娘赶巧儿正遇上了,巴巴的赶回娘家跟着夏老倌儿把事儿给说了……这不,把夏老倌儿给唬得,跑到奴才那里请罪去了。他也想着亲自跟您陪个不是的,可他是哪个名牌儿上的人物啊,哪里能见着爷您呢?所以托了奴才帮他跟您求个情儿,人刚刚才从奴才府上回去……”

见平素极好说话的恭郡王此时只一脸阴沉,却半个字也不说,凌普心里也惶惶的没了底。他转了转眼珠,又道:“说起来,夏老倌儿也是个可怜见儿的。他家姑娘是叫薛家串通了媒婆给骗婚骗了去的,在薛家过得真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啊。薛家的薛蟠是个什么玩意儿,九爷您还能不知道吗?唉——那个丫头也是命苦的,嫁过门之后就再没过过想人样儿的日子……唉——可怜呐!如今,夏家的丫头跑回娘家这么一说,夏老倌儿也恼了,正想法子叫自家姑奶奶跟着薛家那小王八蛋和离呢。”

见自己说了半天,九阿哥还是一副眉眼不动的样子,凌普喉咙那里“咕咚”一下,咽了一下口水,惴惴不安的问道:“九爷,您看这夏家……”

“夏家?”九阿哥终于开口了,凌普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哭道:这位爷今儿个怎么这么吓人哪!这一身的气势,自己很有一种迫不及待夺门而出落荒而逃的感觉。

“夏家,跟着薛家有什么关系吗?”桃花眼一横,九阿哥冷哼一声道。

呼——凌普松了一口气,谄媚的笑道:“自然是没有关系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关系呢?夏家那是多好的人家儿啊,怎么可能跟着门风败坏的薛家有关系呢……”(未完待续。。)

225、薛呆子二进顺天府

“求哥哥救救蟠儿吧……呜呜……看在妹妹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却就只有这么一个孽根孤种的份儿上,救救蟠儿,救救妹妹吧,求求哥哥了……呜呜……”

王家正房里,薛王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王子腾脚边儿哭求着,好不伤心的样子。

王子腾面沉如水的拧着眉毛坐在那里,敛眉阖目却只不说话。

王史氏身为嫂子不好什么也不说的干看着,便强按捺下心里的不耐,好言好语的劝和着小姑子。

薛宝钗低垂着头,默默地陪着薛王氏跪在那里,手里的帕子在眼角处拭了一下又一下。

“哥哥啊……”薛王氏也不理她大嫂王史氏的劝说,只一心对着王子腾哭求着,“哥哥只当是可怜可怜妹妹吧……”

王子腾被薛王氏哭得耐心全失,“好了!好了!别哭了!说说吧,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事儿啊?蟠儿怎么又叫顺天府的人给逮进去了呢?”

薛王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嚅嚅道:“蟠儿的性子大哥还不知道吗?最是火爆不过的。他不过是喝醉了酒,手底下一时失了分寸,这才把人给打伤了的……”

王子腾把眼一瞪,吓得薛王氏立刻蔫了吧唧的再也编不出啥话来了。

等了片刻,见王子腾什么也没说,薛王氏壮着胆子抬眼偷瞄了一下王子腾。

“哼!”王子腾冷冷一哼。

薛王氏咬了咬唇,想起自己被顺天府五花大绑带走的儿子,不禁心下一横,梗着脖子就抬头对上了王子腾。

“哥哥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去死吗?蟠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呜呜……亏得爹娘临去前还嘱咐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的……呜呜……哥哥就是这么照顾妹妹的?眼瞅着妹妹一家子就要家破人亡了,也不管的?这要是叫地下的爹娘知道了……呜呜……”薛王氏半真半假的哭诉道。

王子腾被薛王氏这抑扬顿挫的哭声给哭得头大如斗。脑仁儿生疼,当下也没好声气的问道:“蟠儿打伤的是谁?”

“哦,是他媳妇。”薛王氏不哭了,眼泪一抹,狠戾的说道:“那个夏氏也不是个好的。自从嫁进来之后,不说孝顺婆母敬爱小姑了。整日里架桥拨火,挑拨是非的,哼!真不知道她家大人是怎么教养她的……”

王子腾似笑非笑的问道:“她既然不好,那你当初又是怎么看上人家的呢?”

薛王氏给噎得两眼圆瞪,她总不能实话实话自己是看上了夏家的家业了吧。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自己的这个哥哥真能不管自家的死活了呢……“还不是媒婆把这人给说的天花乱坠,只夸的这家姑娘天上有地上无的,妹妹这才……”

这话王子腾可是听不下去了,他极不留情面的直接嗤笑了一声。睨向薛王氏的眼神里满是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妹妹有几斤几两,王子腾还是拿捏的清楚的。这事儿可不是她嘴里说的这么简单,不过若要说难,王子腾还真能猜着薛王氏的心思,左不过就是些银子钱罢了,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眼皮子也忒浅了!

薛王氏老脸一红,扫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王史氏。只觉得大嫂王史氏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薛王氏顿时觉得自己面子里子全没了,心里恨得只想挠人。只是。她这里还要求着王子腾救自己那个独种儿子呢,一时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她大嫂脸色看,生怕惹恼了王子腾。

“大哥好歹也可怜可怜妹妹吧。蟠儿再怎么错儿,等着哥哥把人带出来,要打要骂都听哥哥的……”薛王氏眼泪汪汪的巴巴看着王子腾,眼中尽是哀求之色。

王子腾看着薛王氏半晌儿。嘴里虽然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去捞这个侄子。

就像薛王氏说的,薛蟠纵是再不好,也是妹妹的孩子,自己的侄子。这一回若只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拌嘴纠纷。王子腾倒也不介意插手管一管。

这时候,打从到了王家就一直没有开口的薛宝钗突然说话了。

“妈妈说的句句属实。嫂子自从进门以来,对妈妈多有不敬,不说晨昏定省了,妈妈但凡说她一句,她就能回十句,有一回甚至生生把妈妈给气晕过去了。”薛宝钗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抽抽搭搭的说道:“嫂子看不惯我,教训我几句,我忍着也就罢了。可是,她这样子不敬婆母,甚至忤逆婆母,哪有为人媳妇的样子?舅舅是知道的,我哥哥虽然顽劣,但是对着妈妈却是极孝顺的。这一回哥哥对着嫂子动手,我琢磨着许是平日里嫂子对妈妈不敬的事情叫哥哥知道了,哥哥这才……”

“嫂子气晕妈妈的事情,家下人的都是知道的。舅舅若是不信,只管拿人来问就是。”薛宝钗低眉顺目的说道,“还请舅舅看在我哥哥对着妈妈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救他一救罢。”

说完,薛宝钗重重的给王子腾磕了一个头。

王子腾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薛宝钗,心道:这个侄女倒是个聪明的。把这一回薛蟠动手的事情扣在了侄媳妇不敬婆母这一点上,倒也说得过去。

王子腾微微点了点头。

薛宝钗又道:“如今嫂子娘家把哥哥给告到了顺天府,又闹着要嫂子跟着哥哥和离。这事情真是……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嫂子连着嫂子娘家这一回做的太过了!她忤逆婆母,咱们纵是休了她也是能够的。偏偏妈妈是个慈悲的,只说咱们家素来没有休妻的先例,所以才压着哥哥不叫他休了嫂子。没想到,咱们人善被人欺,她们竟是想着要和离……”

其实薛宝钗并不关系薛蟠和夏金桂这两个人的死活。若不是夏家的人死活闹着要和离,薛宝钗甚至是乐于见着薛蟠再入大狱的。若是这人直接就在里头没了,那么薛家的一切就都是她薛宝钗的了。妈妈眼里也再不会只有那个不成器的哥哥一个人,总能正眼瞧自己的了。

偏偏夏季是个不省事的,竟打上门儿来闹着要和离。这和离,可是要把嫁妆什么的都抬走的。这怎么可以呢?

薛宝钗早就指使着薛家的仆人,找了机会进薛蟠的院子去打探清楚了。夏金桂确实是只有六十抬的嫁妆盒子,可是那些嫁妆盒子确实塞得满满当当的,真要按着时下的例子将那些嫁妆拆开来算,真真是一百抬都打不住的。

已经进到了锅里的肥肉,薛宝钗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再叫人给夺了去?

“妈妈快别哭了。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妈妈还不知道吗?妈妈还是先起来,收收泪,听听舅舅的意思吧。”薛宝钗见王子腾面色和缓了下来,心里一喜,便转脸又去劝薛王氏。

王子腾原本还觉得这个侄女是个聪明人,听了这番话他却又皱起了眉,这个侄女似乎聪明的过了……

王子腾啜了一口茶,在薛王氏满心满眼的期盼中,缓缓开口道:“这事儿你们说的不算,我还要找人去查查。若真的只是小两口打架,倒也好说。但是,若是叫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半分的欺瞒,嘿嘿……以后,你们的死活便再也与我无关。”

王子腾一双虎目冷冷凝视着薛家母女,嘴角微微一勾,说道:“你们到底姓的是薛呢,与我王家有什么干系呢?”

薛家母女在王子腾的视线笼罩下,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薛王氏泪眼婆娑的哭道:“哥哥当真狠得下心不管妹妹的死活了吗?”

王子腾眉眼间带着一丝疲累,叹道:“我是王家的当家人,总要为着王家打算。这救人只能救一次,救两次,再多?难道你指着我一辈子都给你那个祸头子儿子擦屁股不成?还是你想叫我用整个王家填进你薛家的烂账里头?”

薛王氏心里不满至极,嘴上却不敢反驳半分,只能哀哀求着“再帮妹妹这一次”之类的话。

王子腾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回去等信儿吧。这事儿,我自会处理的。”

说完,王子腾便出去找了人,一拨去顺天府找顺天府尹打招呼,一拨去了薛家和夏家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史氏又是好一番的劝哄,好说歹说的终于把薛家母女给劝回家去了。

看着小姑子一脸不满嘟嘟囔囔的走了,王史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回正房里去。

薛王氏和薛宝钗自认有王子腾出马,这事儿一准儿是能摆平的。两人倒是心安理得的在家里等着。可是等啊等,直等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也没等着薛蟠回来。倒是王家和夏家各来了一个下人。

王家的下人绷着一张脸说道:“老爷要奴才给姑太太带一句话,以后薛家的事情,王家再不管的。请姑太太好自为之。”

夏家的下人似笑非笑的问道:“薛太太,可是想好了?您这是要儿子啊?还是要媳妇儿啊?”(未完待续。。)

226、黄鼠狼上门(三更)

是要儿子呢?还是要媳妇儿呢?

这对于薛王氏来说,真是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极不简单。

如果这个媳妇儿是净身出户的话,就简单了,薛王氏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心焦为难。

“我不信!我不信大哥当真就这么绝情,对我不管不顾的!我好歹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薛王氏目眦欲裂的咬牙嘶声道,“便是没有了大哥,还有姐姐呢!难道都这个时候了,姐姐还只管病着不理我的吗?再者说了,我们薛家也不是没有什么亲戚故旧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可惜,事实永远没有理想来的那么美好。

叫薛王氏心心念念的贾史王三家,贾老太君只一味乐呵呵的打着太极,无论薛王氏说什么,老太太都能给她绕到天涯海角去,只把个薛王氏给绕的七荤八素,头晕眼花,等着这人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贾家的大门上了自家的马车晃晃悠悠不知道往哪里去了;薛王氏又找到贾家二房要见王夫人,结果贾政只叫赵姨娘传话说“王夫人得了恶疾,不好见人”,他自己又拿着“男女授受不亲”做幌子,来了个避而不见,而赵姨娘则是装模作样的拿着自己姨娘的身份说事儿,只道自己资格不够云云;史家的两位侯爷夫人,一个三天两头的出门上香,另一个到处串门应酬,薛王氏跑了几趟都没见着人影;王家那里更是干脆了,直接就给薛王氏吃了一个闭门羹,恨得薛王氏撕碎了无数的帕子。

薛王氏咬着牙,犹不死心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好几天。她甚至已经在盘算着。贾史王三家那里要是再不行的话,自己就去求林家帮着走动走动了……

就在薛王氏在那里兀自盘算的时候,夏家再次派人上门来了。

薛王氏心里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见夏家派来的人,可是夏家来人却说,自己是奉命来给薛王氏“送礼”的。

薛王氏碍着儿子还在顺天府大牢里,又有几分好奇夏家送来的礼。便见了夏家的人。结果,来人却将一件染满了血的绛紫色绣金线的袍子,丢在了薛王氏的跟前儿,笑道:“薛太太,您只管就这么拖着却也无妨。嘿嘿,咱们满人跟着汉人可是不一样的,不兴那什么的从一而终、守节守寡之类的酸牙规矩。等着府上的薛大爷在牢里熬不住去了,咱家的姑奶奶照样可以回娘家来……”

薛王氏在看到那件染血的袍子时,整个人就已经傻了。夏家来人说的那些话就好像一道一道的天雷劈到了她的头顶上,耳朵边儿上只一阵一阵的轰鸣。

等着夏家的人冷笑着摔了袖子转身离开之后,薛王氏这才“嗷”的一声嚎了一嗓子,然后哆嗦着两只手慢腾腾的将那件染了血的袍子捧到自己面前儿,嘴里只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之类的话。

最后,薛王氏到底受不住儿子有可能被整死在牢里这个念头的折磨,不顾薛宝钗的反对,同意了夏金桂与薛蟠和离

夏金桂终于拿到了和离书。

一个月之后。在凌普的保媒下,夏金桂欢欢喜喜的带着自己丰厚的嫁妆嫁去了盛京。

而薛蟠。在薛王氏把和离书给了夏家之后,也终于被顺天府放出来回家去了。不过,他是顶着一身的酸腐臭气,和一张被揍得看不出原样的胖脸儿,还有被打烂的屁股回家去的。

薛王氏见儿子如此模样,登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抱着浑身血迹斑斑的薛蟠哭晕过去两回。又是心肝儿又是肉的叫唤个不停。

薛宝钗也是一副很伤心很难过的样子,坐在一旁又是叹气又是抹眼泪珠子的,连着安慰薛王氏的功夫都没有了。

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薛宝钗心里真是满满的哀怨和嫉妒。那个夏金桂能带着嫁妆和离也就算了,她竟然这么快就再嫁了?!这再嫁也就罢了,她居然能嫁给一位巡检大人?!这巡检虽只是个从九品。却也是正经的官身了。她夏金桂何德何能,还是二嫁呢,居然能嫁给一个从九品的官老爷,从此摆脱商家女的身份做起了官家太太?!

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薛宝钗在心里怒道。她对着夏金桂的羡慕嫉妒恨犹如黄河泛滥,真是止都止不住了。

内务府里,凌普讨好的亲手奉了一杯茶给九阿哥,笑问道:“九爷,觉着如何?”

桃花眼一眯,妃色薄唇一勾,九阿哥摇了摇头,不甚满意的说道:“还不够啊……”

“那九爷的意思是……”

九阿哥斜睨了一眼过去,阴测测的笑道:“爷要这京都之内,再也没有他们薛家的立足之地!……”

凌普嘿嘿一笑,“奴才明白该怎么做了。九爷只管喝茶瞧好儿吧。”

九阿哥也笑了,只是那笑端的是冷酷无情。

这一日,贾琏应贾珍之邀,去东府看戏吃酒。

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贾琏下了马,将手里的鞭子递给了身边的兴儿,转脸问门子道:“你们奶奶今儿个有客?”

“是。说是奶奶的表姐妹,姓薛的。”门子回道。

一听姓薛,贾琏眉头都打起结来了,心里啐了一声“晦气”,又问门子:“人来了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

贾琏狐疑的想着,凤姐儿不是一向不喜欢薛家的那个表妹的吗?今儿个怎么留人这么长时间?

这时候,管家林之孝已经得了贾琏回府的信儿赶过来迎接了。

“你们奶奶中午留客吃饭了?”贾琏一照面儿就先问道。

林之孝睃了一眼贾琏,这才回道:“奶奶到这会儿还没传饭呢。不过,茶水却已经要了三回了……”

贾琏“咦”了一声,“都这会子了……”

他虽心里生疑,却也没再说什么。摸了摸有些燥热的脸颊,贾琏知道自己这是酒劲儿上头了,又想着凤姐儿那儿还有个自己压根儿不想见的客人,便没想回正房去,只转道儿往外书房的方向去了。

“平儿姑娘传了话出来,说是奶奶没胃口……”林之孝顿了一下,又道:“二爷,有件事儿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听林之孝支支吾吾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贾琏作势要踹林之孝,笑骂道:“有话就说!做什么这个样子,爷还堵了你的嘴不成?”

林之孝这会儿可是笑不出来,只听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贾琏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唬得贾琏当下就散了酒劲儿。他一把攥住林之孝的衣襟,惊道:“这事儿可是准的?”

“我的二爷啊,这么大的事情,奴才哪里敢乱说的啊……”林之孝的苦着一张脸,赌咒发誓的说着。

贾琏白着脸梢儿,搓着手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转着圈子。

“马上叫你婆娘去回二奶奶,就说,就说,”贾琏沉吟了片刻,急道:“就说爷从马上摔了,身上有些不好,叫二奶奶赶紧着过来看看……”

“哪有这样子咒自己的啊……”没等贾琏说完,林之孝却是先抱怨起来了。

“都这时候了,哪有功夫忌讳这些个!”贾琏一脚踹过去,这回可是真踹了。“不拘说什么,只要能叫那人快点儿离开就成!!”

贾琏气红了一张脸,怒吼道。

林之孝应了一声,在贾琏的怒视下连滚带爬的跑了。

贾琏气得一掌拍向身旁的一株桂花树,只震得满树哗啦啦的往下掉树叶子。

“就知道那一家子都是属黄鼠狼的,只要被惦记上了就一准儿没啥好事儿!!”贾琏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林之孝家的是怎么说的,总之凤姐儿终于是脱身了。

贾琏一得了信儿,就连忙赶着回去了正房。还没进门呢,却听见屋里头平儿正在劝凤姐儿消气儿。

“……表姑娘素来就爱那样子说话,奶奶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又为着那些歪话着急上火的呢?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如今,您也不是一个人了,好歹顾念着些肚子里的哥儿……”

平儿后头又说了什么,贾琏已经听不到了。便是原本心急火燎赶回来的初衷,也已经叫他给忘到九霄云外头去了。贾琏这时候满脑子里就只那么几句话——“……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的哥儿……”

屋里平儿好说歹说的,终于叫凤姐儿点头吃东西了。平儿欢喜的忙出门,想叫小丫头去传饭,不承想刚撩起帘子就被一个杵在那里的人影给唬得险些丢了三魂七魄去。

“二爷怎么站在这里吓人呢——”平儿一边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一边横了贾琏一眼嗔怪道。

要说贾琏浑身上下长得最好看的一处,那真是莫过于他的那张嘴巴了,唇线明晰,唇红齿白……

只是这会子,贾琏两眼发直,咧着他那张漂亮的嘴巴,就站在屋门口那里傻呵呵的乐着。(未完待续。。)

267、喜脉

平儿见贾琏如此模样,心里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呢,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贾琏进屋。她一边嘱咐贾琏小心脚下,一边又回头去使唤外头候着的丫头婆子,传饭的传饭,请大夫的请大夫,好不忙活。

凤姐儿原本正在屋里歪着休息呢,听见外头这乒呤乓啷的动静也给惊动的坐起来了,自己打了帘子出来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只道林之孝家的是在唬我呢,没承想二爷真伤着了?”凤姐儿说着话,就要上前帮着平儿一起去扶贾琏,“快叫我看看,二爷这是伤着哪儿了?可是疼的厉害?……瞧二爷这脸梢儿,怎么忽而红忽而白的……”

见凤姐儿要上前儿来,平儿忙劝道:“奶奶好歹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

贾琏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忙道:“你快坐下歇歇,可千万别累着了!”

说着,他自己倒是窜到凤姐儿身边儿,跟手捧瓷器一样,小心扶着她回屋里坐着,又问凤姐儿哪儿不舒服,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之类的。

凤姐儿一把打开贾琏的手,眼波一横,笑嗔道:“这没头没脑的,二爷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二爷这么殷勤小意的伺候过我……”

贾琏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腆着脸凑到凤姐儿身边儿坐下,揽着凤姐儿的细腰笑道:“爷刚在门口那儿可是都听见了的……你,有了?”

凤姐儿面色一红,端的是风情无限,娇嗔道:“还没找大夫来看过呢,不过是平儿那丫头胡猜的罢了……”

“怎么就是奴婢胡猜了的?奶奶的小日子可不是已经拖了快两个月都没来了吗?”平儿笑道,“早上厨房送了一碗鱼羹来。奶奶只闻了一下就吐得一塌糊涂,这些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你这个小蹄子,今儿个倒是嘴皮子利索起来了。我只说了一句,偏你有十句在那里等着……”凤姐儿笑骂道,“还不赶紧着给你家二爷端碗醒酒茶来?”

说着,凤姐儿转脸对着贾琏装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怪叫道:“这一身的味儿。二爷是泡进酒缸子里头去了吗?”

说完,凤姐儿还不忘拿手在自己鼻尖儿那里扇了扇。

平儿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给贾琏端醒酒茶去了。

贾琏笑了笑,握着凤姐儿的手,在那里说道:“平儿也没说错什么,且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你何苦拦着不叫爷知道?”

凤姐儿使劲儿动了几下,也没能把手抽回来,只红着一张脸嗔道:“二爷这话说的倒是简单了。这事儿也不知道准不准的。我说出来,回头若是发现不是的,我还做不做人了?”

又道:“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我这小日子不准,晚了一个月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儿了。大夫说是我身子积了寒气,所以才……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药汁子了,只不见效……”

见凤姐儿愁眉不展,眼圈儿泛红的,贾琏忙安慰道:“这事儿原也急不得。到底还是你的身子重要。这一回若不是,咱们只管继续调理身子就是了。将来总能有的……”

“可是父亲和母亲那里……”凤姐儿心下担忧,自己都嫁给贾琏多少年了,一直无所出。娘家伯娘也劝过自己,不信就把平儿给了贾琏,若有所出,自己抱过来养着就是了。依着平儿的性子。也干不出啥忘恩负义的事情。只是,凤姐儿虽信平儿的品性,奈何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与人共夫,凤姐儿不愿意。

“万事有爷在呢,你只管放心养身子就是了。”贾琏笑道。“父亲母亲那里,也只有疼你的,你别多想了……”

凤姐儿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眉间到底还是紧拧着没有舒展开来。

等着夫妻二人用过饭,济仁堂的大夫也来了。

“正好,叫大夫给你把把脉。”贾琏轻声问着凤姐儿。

凤姐儿叹了一声后,点了点头。

平儿忙扶着凤姐儿到床上躺着,放下床帐,只露了凤姐儿的一只小手臂在外头,又拿着帕子将那节儿白嫩的手臂给盖得一丝不露的,这才引了济仁堂的大夫进来。

这济仁堂的大夫原是为贾琏叫的,所以并不擅长妇科。可是即便如此,喜脉这样子的,他还是能诊出来的。

当下,这大夫就捻须笑了,他到了外间儿冲着贾琏抱了抱拳,一叠声的道喜道:“恭喜这位爷了,这位夫人是有喜了,瞧着脉象该是一个月有余……”

内室里,凤姐儿和平儿自是也听见这话了。

“奶奶怎么哭了,这可是好事儿呢。奶奶都盼了多久了的……”见凤姐儿一个劲儿的掉眼泪珠子,平儿忙劝慰道:“奴婢听老人说,这怀了孩子的女人是不兴哭的,对着孩子不好……”

凤姐儿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平儿在一旁只不停的劝慰着。

等着贾琏兴冲冲的回到内室时,就见凤姐儿眼圈儿红红的,拿着帕子在眼角那儿抹,平儿也是侧过身子,拿着手背在那里抹眼泪珠子。

“这是怎的了?”贾琏忙坐到凤姐儿身边,问道:“是这孩子不乖,踹着你了……”

不料,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平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便是凤姐儿也顶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冲着贾琏“呸”了一声。

平儿笑道:“奴婢便是没怀过身子也知道,这会子小主子还踹不了人的,得再等几个月才成呢。”

贾琏挠了挠头,傻笑了起来,“这样子的吗?”

平儿又道:“二爷跟着奶奶说话吧。奴婢去厨房那儿瞧瞧,看看给奶奶做些什么补身子的吃食来。”

说着,平儿跟着贾琏和凤姐儿福了一礼,退出了内室。

“打发人去跟老爷老太太太太送消息去。”贾琏在后头又追了一句,“还有王家伯父那里也别忘记了。姑太太那里,也打发人去说一声。”

凤姐儿不依道:“做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这才什么时候啊?”又道:“通知老爷老太太太太伯父伯娘也就罢了,做什么拿这事儿去扰了姑妈呢?林表弟没几日就要下场了,你这时候……”

说着,凤姐儿愈发气恼了,纤指一伸,就去掐贾琏腰间的嫩肉。

贾琏给疼的“嘶嘶嘶嘶”的直抽气,忙解释道:“姑妈向来疼你,也一直关心着你的身子,又叫人送了多少补身子的好东西来给咱们啊?你这会子有了信儿了,总要告诉姑妈一声,也好叫姑妈放心不是。”

贾琏拉过凤姐儿的手握住,笑道:“况且,这也算是个好兆头吧,许是能给林表弟带来啥好运也不一定呢……”

“呸,”凤姐儿不好意思的啐了贾琏一口,柳眉一挑,在那里嗔道:“前头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这后头一句二爷说的可真是没羞没臊的了。林表弟若是来日高中了,也是人这些年来寒窗苦读出来的,跟着咱们这孩子有半两银子的关系?这话,我听着都觉得臊得慌,二爷可别叫人说给姑妈和表弟表妹听,没得叫人说咱们轻狂呢……”

贾琏见凤姐儿终于兴致好起来了,心下一松,面儿上只笑着应承了。

派出去给贾家、林家还有王家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没多久,几家的管事下人也带着自家主子交代的礼物补品上门来了。

贾家慈晖院的小佛堂里,王夫人一把扯散了手里的佛珠,“你说什么?凤丫头有身孕了?!”

小佛堂外头,一个婆子在门口那里垂手立着,目不斜视的答道:“回二太太,是的。济仁堂的大夫给诊出来的,已经快两个月了……”

“咣叽”一声,那个婆子眉眼抽了抽,腹诽着这位主子是又把什么给砸了……

腹诽归腹诽,那婆子还是尽忠职守的传达着贾母的话,只听她继续道:“老太太的意思,二奶奶怎么说都是您的亲侄女,如今又怀了身子,您在念经的时候,也替着二奶奶和二奶奶腹中的孩子一道祈愿吧……”

“哐当”一声,又是一声脆响自小佛堂里传出来。

这一回,那婆子不止眼角抽抽了,连着嘴角也跟着一道抽起来了,心道:这一位可真是有够败家的了。

那婆子传达完了贾母的意思,也不多留,扭着身子就走了。

小佛堂里,王夫人一脸狰狞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慈晖院的正房里,贾母端坐主位,身边只一个鸳鸯伺候。

地上一个小丫鬟正跪在那里回话。

“……二太太的反应就是这样子,尤其是她一直在那里嘟囔着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之类的。别的再有什么话,因为奴婢不敢靠太近,所以没能听清楚……”

贾母点了点头,“你做的好,鸳鸯,给她二十两银子。”又对着那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回去继续盯着二太太,再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告诉我。”

小丫鬟自鸳鸯手里接过一个小包袱,眉开眼笑的应道:“谢谢老太太,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打发走了小丫鬟,鸳鸯屏着气小心伺候着神色莫测的贾母。

半晌儿之后,贾母方才冷冷哼了一声。

鸳鸯听在耳里,却是遍体生寒。(未完待续。。)

228、利子钱

小丫鬟自鸳鸯手里接过银两,眉开眼笑的应道:“谢谢老太太,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打发走了小丫鬟,鸳鸯屏着气小心伺候着神色莫测的贾母。

半晌儿之后,贾母方才冷冷哼了一声出来。

鸳鸯听在耳里,只觉得遍体生寒,心道:自从那一日从林家回来,老太太人前倒是跟着平日里一样说笑,可是人后,便一直如现在这般神色冷峻到叫人望而生畏。

鸳鸯默默的候立在一旁,微蹙着眉想着那天在林家发生的事情。老太太跟着姑太太说话的时候,把人全打发走了,自己跟着云妙云初也只能候在偏厢那里。只是,这两位主子进到内室去说话,没一会儿恍惚就听见姑太太的哭声传了出来。鸳鸯原道是姑太太跟着姑老爷之间有了什么事情不好开解,可是看老太太对着姑老爷的态度又不像……再想到家里二太太被关在小佛堂里已经有好些年了,老太太原已经不再去理会二太太了的,偏偏从林家回来之后,又重新找了人去盯着……两厢一想,鸳鸯一惊,莫非是二太太对着姑太太做了什么?还有刚刚那小丫头说的那些话,难道二太太连着二奶奶都……

“鸳鸯。”贾母轻声唤道。

“老太太。”

“去,使人把常给二奶奶瞧病的大夫找来。”

鸳鸯心里不解,却仍旧乖巧的应声出去安排了。

贾母摩挲着手里的拐杖,心里只盘算着要怎么处理王夫人,又要怎么跟王家解释之类的。

入夜,贾琏梳洗之后躺到床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心里原挂念的那桩事情,便转脸问凤姐儿道:“今儿个回来的时候。见着咱家门口停着薛家的马车。是谁过来了?”

凤姐儿正对着镜子,由平儿帮着卸去头上的钗环,听见贾琏的问话,凤姐儿先是嗤笑了一声,方才回道:“还能有谁,薛大姑娘呗。”

贾琏微微皱眉。又问道:“你不是素来不待见她的吗?今儿个是怎么了?听门子说,她似乎来了有好些时候了……”

这时候,平儿已经帮着凤姐儿弄好了头发,正伺候凤姐儿洗脸卸妆呢。一番梳洗之后,平儿领着丫鬟们退出去了,凤姐儿上了床榻,这才说道:“那也得我能躲得开呢。都叫人说了我身子不爽利,请她改日再来,偏她在那里说什么大家原就是亲戚姐妹的。碰巧遇上我病了,非要进来看看,才全了大家姐妹一场的情义……真是,平儿哪里能说得过那位啊。”

“这人一进来,想再送走可是不容易了。要不是后来林之孝家的急吼吼的过来说二爷摔着了,那一位怕是还要继续留在这儿呢……”

贾琏见凤姐儿一说起薛宝钗就是又翻白眼又撇嘴的,不觉有些好笑。

“别气了,你如今也不是一个人的身子了。好歹顾念着小的一些。那一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早知道了。惯是爱自说自话的。她说了什么,你只当一阵大风吹过就是了,何必跟着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呢……”

凤姐儿轻哼了一声,只道:“还用的着二爷在这里说吗?反正她说她的,我只管想我的就是了。”

说着,凤姐儿凑近贾琏。又道:“不过,今儿个这事儿,二爷再想不到那一位是为了什么事儿过来的。”

贾琏只觉得一股馥郁的温香直冲鼻尖,不自觉的便伸手揽到了凤姐儿的腰上揉搓了两下。

“啪”的一声,凤姐儿红着一张俏脸。将贾琏那只不老实的手打开,娇嗔道:“人家跟二爷说正经的呢……”

说着,媚眼便是一横,却不想反惹得贾琏更情迷了起来。

“你说你的,爷听着呢。”贾琏笑道,边说边又凑到凤姐儿颈间去嗅了嗅,凤姐儿羞恼之下,直接使出掐指神功,狠狠的在贾琏的腰间软肉那里肆虐了一把。

贾琏被掐的“唉唉”叫痛,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怕伤着凤姐儿,只好嘴里一边叫痛一边讨饶。

“好好说话偏不听的,非要叫我使厉害的不行。二爷也教教我,这叫个什么呢?”凤姐儿扬着眉,笑谑道。

贾琏作势瞪了一眼凤姐儿,“爷且记着,等着你肚子里的那个出来之后,哼哼,爷再治你……”

说着,便一掌拍在了凤姐儿的圆臀上,惹来凤姐儿一声娇呼。

带着几分娇媚几分风情的眼波一横,凤姐儿的脸上胭脂色更重了。

贾琏见状,忙低下头去轻咳了两声,顺便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好叫自己心思清明一些。

“说吧,薛大姑娘找你为着什么事儿啊?”贾琏睇给凤姐儿一道秋波,笑着问道。

凤姐儿红唇一撇,瞪着贾琏轻哼一声,这才说道:“薛家在放利子钱,想拉着咱们一道呢……”

话音未落,贾琏先瞪起了一双眼,吼道:

“什么?!”

“二爷吓死人了!!”凤姐儿气恼的握拳捶了过去。

不想,粉拳还未落下呢,就叫贾琏给死死攥住了。

贾琏阴着一张脸质问道:“你应了?”

凤姐儿一愣,接着眼圈儿便红了,反诘问道:“难道我在二爷眼里,就是个见钱眼开、不顾律法的吗?”

这一回轮到贾琏呆住了。

凤姐儿使劲儿抽回自己的手,撇过脸不理贾琏。

直到低低的啜泣声响起,贾琏方醒过神来。“爷怎么可能会那么想?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爷还不清楚?虽说你平日里看着挺要强的一个人,对着爷和咱们这个家,却是极真心的。爷不过是怕你着了薛家大姑娘的道儿,叫她诓骗了进去……”

贾琏好不容易哄着凤姐儿转过身子,又道:“薛家大姑娘最是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你不也常说,薛大姑娘嘴里的那些个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爷不是怕你叫她给唬住了嘛……”

说着,贾琏跪在床上对着凤姐儿又是作揖又是道不是的。

“是我不会说话……我知错了……奶奶且饶了我这一遭吧……”

好一会儿之后,凤姐儿拿捏够了,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又端着架子说道:“这一回且饶了你,再有下次,哼哼……”

“再没下次了。”贾琏见凤姐儿消气儿了,忙腆着脸凑过去揽过凤姐儿笑道。

夫妻俩腻歪了一会儿,便又转回来说起来薛家的事情。

“……我听着那一位话里话外的意思,薛家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也不一定呢。要不然,这好端端的,薛家怎么就想起来要放利子钱了?”凤姐儿背靠在贾琏的怀里,慢悠悠的说道,“还非要拉着咱们一道的?嘴里说的倒是好听,说什么念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觉得咱们分府单过必是不宽裕什么的,又说父亲母亲偏心,不知道心疼咱们什么的……嘁!这话里话外尽是挑拨。”

“咱们心里知道就成了,理她做什么?”贾琏握着凤姐儿的手,拇指在凤姐儿手心里打着圈儿的摩挲着。

“薛家的事情,爷会留意打听打听的。”贾琏垂着眼说道,“爷总觉得这事儿没她说的那么简单。”

“我倒是能猜到几分。”凤姐儿笑道,“薛家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不过,那一位偏要拉着咱们下水,怕是想借父亲的势呢。”

“我虽不大懂朝廷律法,却也知道这利子钱是损阴私要人命的事情。偏这利子钱回报极丰厚,且朝廷只管官宦人家不准放利子钱,对于普通人家却是不管的,所以外头有的是人在做……只是,若要放这利子钱,后头没有人撑腰却是不行的。薛家在金陵发迹,原不是京都本地的。在这京里,她们一没人脉二没势力的,想放利子钱,怕是不那么容易呢……总是要傍上谁家才行……”

凤姐儿一边说话一边寻思着,“我只觉得薛家不会只找上咱们。贾家那里如今是父亲一脉当家,薛家也只跟着咱们还有些渊源;王家,伯父是个精明的,定是不会同意做这事儿的;史家,林家都跟着薛家没啥关系……”

凤姐儿倏地坐直身子,回头盯着贾琏,不甚确定的说道:“二爷,薛家会不会找上二妹妹?郡王府的牌子,可不是比着咱们这些人家的还要好用的吗?”

贾琏原本还想着全凤姐儿顾念着些自己的身子,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听了凤姐儿后头的话,他也坐不住了。

“这个,却是有可能。只是,二妹妹不过一个庶福晋罢了,能做个什么?”贾琏狐疑而又不确定的说道,“再说了,你以前不是说二妹妹跟着薛家那位的关系不好吗?二妹妹能听她的?”

凤姐儿嗤笑了一声,道:“我的好二爷,你是不知道那一位跟人攀扯关系的功夫。啧啧啧……自打薛家听说二妹妹指婚给了直郡王做庶福晋,那一位便三天两头的跑家里来跟着二妹妹讨近乎。她倒也不在乎二妹妹对她爱理不理的,只自己在那里自说自话的自得其乐罢了。”(未完待续。。)

229、好算计

贾琏轻轻一笑,指腹摩挲着掌中软玉一般的柔荑,笑道:“薛家在外头放利子钱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凤姐儿听了这话,身子一紧,回眸便看了过来。

“要不然,你以为爷做什么巴巴的叫林之孝家的拿着那些话去找你?还不是怕跟着薛家沾上关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爷倒是没想到薛家竟是打着拉咱们一道下水的主意罢了……”说到这儿,贾琏的脸色又不好了。薛家,也是有够会算计的了,尤其是那个薛大姑娘。

“明儿个一早,我就叫人去直郡王府递帖子,这事儿总要告诉二妹妹一声方好。”凤姐儿担心的说道,“父亲那里,还有我伯父家里,姑妈家里也是要去知会一声的……”

“你且好生歇着吧。这些事情爷省得的。”贾琏扶着凤姐儿躺好,又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这才继续道:“奶奶如今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是正经的。外头那些事情,自有爷儿们去操心。”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二妹妹那里,哪里好叫二爷出面的……”

话未说完,那张开开合合的红唇就叫贾琏用自己的给堵上了。

一番舌尖纠缠之后,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

贾琏看着眼中春情渐浓的凤姐儿,笑道:“都说了,这些事情爷自会处理的。奶奶如今若有闲情操心这些,倒是不妨把精神头都用在爷的身上吧……”

说着,贾琏便又要俯身下去,凤姐儿吓得忙伸手去抵住这人,嘴里嗔怪道:“人家如今有了身子,爷还这样不管不顾的……”

说话间。那双凤眼一眤,自有无限风情流转。

贾琏原就只是吓唬吓唬凤姐儿,偏偏被她这一眼给瞪出了些许火气来。贾琏不禁眼神一暗,又瞥了一眼凤姐儿的小腹,一声轻叹之后,也躺到了凤姐儿的身旁。“快睡吧。天大的事儿,也得等明儿个再说了。”

只一会儿功夫,贾琏便睡着了。

凤姐儿听着身边这人平缓的呼吸声,心里却犹自为难。贾琏刚刚的那个眼神,凤姐儿瞅得一清二楚,那是动情的颜色。想着这人顾念着自己的身子,强自忍耐了下来,凤姐儿心里有甜蜜有担忧,想着先头伯娘说给自己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应该给贾琏安排个通房丫头什么的。要不然,总叫一个爷们这么忍着,也不是个事儿。再者伯娘也说了,自己安排的人,总好过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没得叫爷们弄了一身的脏病回来……

只是,这事儿明白归明白,真要做起来。却总有些不情不愿的。

凤姐儿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愁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也就慢慢睡去了。

第二日,贾琏当着凤姐儿的面儿,叫林之孝安排人去给各家各府送信,又使了人给直郡王府递了帖子。

“二妹妹那里,叫林之孝家的过去一遭也就是了。你如今月份尚浅,还是小心为上。”贾琏出门前。还对着凤姐儿念念不忘的嘱咐道。

又对平儿说道:“照顾好二奶奶,但有什么事情,只要能等着爷回来的,也少叫你们奶奶操心。”

平儿“哎”的一声应了。

贾琏又笑道:“这事儿办好了,爷回头有赏。”

平儿摇着头。笑道:“本就是奴婢份内的事儿,也值当二爷拿出来特意说的。”

转过脸,贾琏看着凤姐儿又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再去床上躺一会儿罢。”

凤姐儿微微一笑,只道无妨,又劝着贾琏赶紧回贾家去。

“二爷还是赶紧着去吧,好歹叫大家亲戚提防着一些要紧。”

等着送走了贾琏,平儿扶着凤姐儿到炕上歪着,又去拿了针线筐过来,一边低着头在那里做活一边陪着凤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凤姐儿神色复杂的看着平儿,嘴里说话也都是漫不经心的。

也许,自己真的该把平儿给了二爷……

直郡王府里,管家跟着伊尔根觉罗氏说了贾家递帖子的事情。

“这事儿,你叫人去问问贾庶福晋,看她自己的意思吧。”伊尔根觉罗氏不甚在意的说道。

管家得了伊尔根觉罗氏的话,又说了一些别的杂事,便退出去了。

“这几日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有人上门请见贾庶福晋?”说话的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奶嬷嬷,“这又是表姐妹,又是嫂子的,啧啧啧啧……该不会以为家里出了个郡王庶福晋,这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吧?”

对于这位奶嬷嬷来说,除了自己奶大的这位格格以外,她对着大阿哥后院里的其他女人一律是看不上眼的。

伊尔根觉罗氏却没有什么气恼,她只笑了笑,说道:“那个贾氏不是一直拿着身子不好,没同意见的嘛。嬷嬷也别气了,贾氏还算是个省心的,比着原来那个春姑娘可是好太多了……”

“福晋说的是,真真看不出来是一家子出来的姑娘……”奶嬷嬷也笑了。

如今,为了区分贾迎春和贾元春这两个人,伊尔根觉罗氏和大阿哥都是称呼贾迎春为贾氏,而唤贾元春作春姑娘。上头的主子都这么做了,底下的丫鬟仆妇自然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老奴听说,先头几天,春姑娘还拿捏着自己在家时是嫡长的身份,使人叫贾庶福晋过去见她来着……”奶嬷嬷凑到伊尔根觉罗氏耳边八卦着。

伊尔根觉罗氏轻蔑的一笑,“那个人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在夫家时自然以在夫家的排序来论尊贵,哪有拿着娘家时的地位说事儿的。嘁——”

“谁说不是呢。”说起贾元春,奶嬷嬷也是一脸的不屑,“真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教养出来的。老奴看着贾庶福晋倒是要好一些。”

“她们虽是都姓贾,却是两房的人,真要论起来,兰芳园的那位只能算是旁支嫡出,比着贾氏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兰芳园,是贾元春如今的住所,跟着大阿哥的其他几位侍妾一道住在里头。

奶嬷嬷点了点头,贾家的那些事情,伊尔根觉罗氏在找人调查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她,所以这位奶嬷嬷也是知道的。

“这一回,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奶嬷嬷狐疑的问道。

伊尔根觉罗氏勾起嘴角,笑道:“急什么,总会知道的。”

听了这话,奶嬷嬷也笑了。“福晋说的是,却是老奴心急了。”

几位侧福晋庶福晋的房里,伊尔根觉罗氏可都是安排了人盯着的,不怕那些女人翻出自己的手掌心儿。

“如今时日尚短,这个贾氏到底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叫人省心,还得再看看才行啊。”伊尔根觉罗氏叹道。

“福晋是想……”奶嬷嬷听这话音儿,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抬举贾庶福晋?”

“嗯。咱们府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小孩子的声音了。总这么下去……”伊尔根觉罗氏低垂着眼,幽幽的说道:“贾氏若真是个不争不求的,倒不如叫她拔个头筹,总好过便宜了张佳氏她们几个吧。”

奶嬷嬷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心道这事儿总也是难免的。她见伊尔根觉罗氏的情绪有些个低落,便打起精神劝慰了几句不提。

绣橘送走了来传话的管事,回到屋里就见到贾迎春拧着两道娥眉在那里想事情。她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绣橘,你等下出去找潘又安家的去查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迎春突然出声道。

“是,主子。”

“再查查薛家。”迎春又道,“添妆那一日之后,薛大姑娘就不怎么跟着咱家来往了。好不好的,怎么这会子见天儿的过来要见我?”

绣橘笑道:“怕是想指着主子帮衬帮衬她们家呢。不是说,她们家因着进贡的宫花不好,叫内务府给撸了牌子了吗?想来,那位薛大姑娘是想求着主子帮着她家跟王爷说说情,再拿回皇商的牌子也不一定呢?”

是这样的吗?

贾迎春半信半疑的看着绣橘,说道:“若真的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外头的那些事情,横竖我是不理会的。我只怕,那位薛大姑娘求得并不仅仅是这个……”

绣橘不解的挠挠头,“别的事情,奴婢可是想不出来了。”

“别想了,等着潘又安家的打听回来,咱们也就知道了。”迎春说道,“薛大姑娘的心思深沉,轻易也不是那么好猜的。索性,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是。”

潘又安家的消息还没打听回来呢,迎春先是叫平儿说的话给惊着了。

原来,凤姐儿到底不放心林之孝家的一个人过来,生怕她事情说得不清不楚的,便叫平儿跟着一道过来见迎春。

平儿见了迎春也不多话,只拣了要紧的事情嘚吧嘚吧的说了。

迎春性子沉稳,素来就极少发脾气的。只是今日平儿说得那番话,竟叫迎春气得拍案而起。

“我说呢,薛家的那位怎么这几日见天儿的过来请见,原来竟是图的这个!”迎春冷笑道,“倒是好算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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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看不清

见迎春如此说话,平儿惊问道:“难道薛大姑娘已经来找过您了?”

“可不是嘛。”说话的却是端茶上来的绣橘,只听她抱怨道:“再没见过像薛大姑娘这样儿的。见天儿的上门请见,还拿着什么姐妹情深之类的话说嘴,真是的……”

“庶福晋见了?”

“没有。”迎春压着怒气,淡淡的说道,“我跟着那一位有什么姐妹情深的了,做什么她来了,我就得要去见的?”

“平儿姐姐是不知道,薛大姑娘头一回上门请见的时候,还打着主子表姐妹的幌子,连着我当时听了都吓了一跳呢,还道是谁呢?问了管事的才知道,竟是那一位。”绣橘撇了撇嘴,没好声气的说道。

平儿松了一口气,笑道:“庶福晋没见便好。”

绣橘也笑了,“可见主子英明呢,这要是见了,怕是甩不脱手了呢。”

迎春却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只是吩咐绣橘催着潘又安家的快点打听消息回来。

等着绣橘应声出去了之后,平儿方问道:“庶福晋这是……”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迎春蹙着眉说道,“薛大姑娘每隔一日便要来一遭,无论我见不见,薛家的马车总会在王府外头停上半日……”

平儿听了这话,也低头想了片刻,却一时毫无头绪。

“许是薛大姑娘想叫庶福晋心软方才如此作法的罢。”平儿不甚肯定的说道,只是,她自己心里也不信这话。

迎春叹道:“这话,怕是你自己也不信吧……”

平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道:“薛大姑娘的心思,奴婢哪里真的就能摸着的呢。”

迎春勾起唇角。冷笑道:“这倒是,像薛大姑娘那样儿精于算计的,我也是从没见着过。”

迎春又拉着平儿问了些家里的事情,知道凤姐儿有了身子,迎春忙使人拿了匹绣了百子图的缎子来,说道:“补药之类的。我不敢乱给。只这缎子,原是宫里头赐下来的,如今给了二嫂子,图个吉利罢了。”

平儿代凤姐儿谢了一回,便也就作辞家去了。

“二奶奶身边儿没人,奴婢总不放心的,这便就回去了。”又道,“薛大姑娘的事情,若是庶福晋得了什么信儿。还请使人往咱们府里送一送,也好叫我们奶奶宽心些。”

迎春一一应了,又唤绣橘好生送平儿出去。

迎春跟平儿之间的谈话很快的,便传到了伊尔根觉罗氏的耳朵里。

“好一个薛家!竟敢算计到郡王府的头上来了!!”伊尔根觉罗氏一掌拍在案上,怒道。

薛家?听着有些个耳熟呢。奶嬷嬷暗忖道。只是一时之间,这位老嬷嬷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哼!我原还奇怪来着,贾家大房的亲戚中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姓薛的来,没承想竟是个假的。”伊尔根觉罗氏冷笑道。“这胆儿可真是不小哇!”

“福晋,这事儿可是不小。放利子钱呢!放到寻常人家可是要抄家的大罪!王爷这两年方才在万岁爷的跟前儿好过一些。偏就有人看不过眼,这就算计到头上来了。”

“……这事情,可是不能叫人给随随便便的糊弄过去了,非得好好查查不可。”奶嬷嬷恨声说道,“这个薛家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是有人授意叫薛家这么做的?府里头可有人跟着这个薛家有勾结……这些可都得查清楚咯。”

伊尔根觉罗氏冷冷一笑,“查!当然要查!我倒要看看。这是谁在跟着我们府上作对呢!”

薛家的事情查的很快。

过午之后,潘又安家的就急慌慌的进府,把打听来的事情跟着迎春这么一说,气得迎春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盏,拍着桌子怒道:“好你个薛宝钗!这是诚心想要了我的命呢!”

“主子。如今咱们该怎么办呢?这事儿……”潘又安家的,也就是司琪,急道:“奴婢真是没见过薛家大姑娘这样子的人了,自家做的黑心事儿,偏要拿着别人做幌子,丁点儿没有想着这事儿要是叫人知道了,主子可是没有半点儿活路的了……”

迎春杏眼一瞪,“绣橘,咱们去见福晋。这事儿无论如何绕不开福晋和王爷的。”

又对着潘又安家的吩咐道:“你回去,赶紧去找到我二哥和嫂子。也不知道林家那里知不知道这件事儿呢?总之,叫我哥哥嫂子赶紧把这事儿告诉给姑妈知道,也叫林家心里有个底儿。”

“这事儿事关朝廷律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还是叫王爷和林姑父拿主意吧。”

说着,迎春理了理衣裳,带着绣橘往主院正屋去了。

潘又安家的一边在心里赌咒发誓的把薛家上上下下的问候了一个遍,一边脚下不停的出了直郡王府,坐车去找凤姐儿了。

迎春见了伊尔根觉罗氏,也没二话,直接就跪下来请罪了。她把薛家在外头打着直郡王府和林家的招牌放利子钱的事情一说,伊尔根觉罗氏也怒了。

“到底是什么人给了她们胆子,敢这样子算计我们王府了?!”

迎春也是气恼至极,只听她道:“……说起来,妾身也是很不能理解那一家子的心思。按说她们家不过是个商户,虽说祖上曾经是皇商,到底脱不了一个‘商’字呢。”

“那样子的出身,偏偏家里的姑娘给及教养的心比天高。只觉得这世上再没人能比得过她自个儿的了,见着谁都是满嘴‘规矩’‘体统’的教训,也不管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旁人又是什么样的出身……不说妾身娘家的几位姐妹了,便是林表妹,她也是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又说林表妹什么‘横针不动竖针不拈’的,只看些史书之类,失了女儿家的本分云云……”

迎春难得的抱怨,倒是叫伊尔根觉罗氏越听眉尖儿越是上扬,心道:哎哟喂,这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自个儿是不是听说过谁就是这样儿的呢……再一想,这薛家的姑娘可不就是跟着老四一个德行嘛!可是人老四好歹也是个皇阿哥,又是先孝懿仁皇后教养长大的,算是半个嫡子了。他端着架子拿捏身份教训人也就罢了,你说你一个商户出身的姑娘,也敢对着一品大员的女儿吆三喝六的,这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行了,快起来吧。这事儿原也怪不得你,不过是那起子刁民做下的下作事儿。”伊尔根觉罗氏挥了挥帕子说道,又去吩咐绣橘,“还不快些扶你家主子起来,仔细地上凉,受了寒气可就不好了。”

迎春道了声谢,在绣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一番看座上茶之后,伊尔根觉罗氏方才说道:“这事儿你做的对。利子钱那东西,咱们这样的人家可是不能沾到一星半点儿的。这要是沾上了,不说爷的名声扫地了,单就咱们阖府这么些人的前程,还有你的性命,也是没有了的。”

“薛家后头到底有没有人指使,这事儿我还要再查一查。”伊尔根觉罗氏拧着眉不解的说道,“我只不信,不过一个商户出身的罢了,怎么就有胆子又是算计王府,又是攀扯朝廷大员的呢?她们眼里当真没有朝廷法度了不成?”

兰芳园里,贾元春难得有闲情雅致的在自己屋子里抚琴。染着鲜红蔻丹的素手在琴弦上轻挑慢捻,涂着桃红胭脂的樱唇勾起一抹算计得逞的笑意。

哼!不过一个庶福晋罢了。自己好歹也是她的嫡姐,竟然就敢目中无人,还对着自己摆起庶福晋的款儿来了。呵呵……我倒要看看,等着那件事情东窗事发的时候,你贾迎春到底还能不能独善其身!

你如今站得有多高,我就能叫你摔得有多惨!!

呵呵……

听着贾元春一阵一阵愉悦的笑声,抱琴却是轻轻一叹。

自己真是越发看不清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了。

九曲流觞亭里,花梨木的棋盘上,一颗白玉棋子被轻轻落下。

黛玉抬起手,收起棋盘上的几枚黑子,笑道:“承让了。”

“唉——还是跟林翰下棋来的舒畅啊。”九阿哥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笑道:“想怎么虐就怎么虐……”

黛玉忍俊不止的捂着嘴笑了起来,“这话说的,真是叫人羞羞脸了。我哥哥比着你小不说,他原就不擅长下这个,偏你没回在我这里输了,都要跟着他扳回两局来方才算完。这真是……”

说着,一个小白眼就翻了过去。黛玉轻哼了一声,道:“这是不是哥哥常说的——柿子都挑软的捏?”

九阿哥放下茶盏,笑道:“也不知道这些子歪话都是你哥哥从哪本书里看来的,亏得他又要记科举文章又要记这些有的没的。真是难为他了。”

黛玉蹙起眉尖儿,“你这话,我听着怎么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九阿哥笑了笑,正要说话呢,却见秦桑突然进到亭子里,对着两人福了一礼,道:“贾家的琏二奶奶来了,说是有急事儿要找太太。”(未完待续。。)

231、凤姐儿上门

黛玉跟着九阿哥对视了一眼,这才道:“我记得娘亲今儿个是去了裕亲王府上了,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是。门子跟着琏二奶奶说了,可是琏二奶奶说事关重大,格格您看……”

“请凤姐姐来我燕子坞吧。”黛玉说道,转脸又问九阿哥,“你是在这儿等我?还是先回去?”

九阿哥想了一下,说道:“既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爷在这里先等等看。你家里如今也没个大人在,爷不放心,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再说罢,也省得你到时候干着急。”

黛玉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道:“如此也好。”

燕子坞里,黛玉刚坐下,便见门帘又被打起来,只见平儿扶着凤姐儿进到了屋里。

“凤姐姐今儿个是有什么事情吗?娘亲出门应酬去了,怕是要晚饭的时候才能回来呢。”黛玉边说边笑着迎上去。

走近两步之后,黛玉方才瞧清楚凤姐儿竟是白着一张脸。

“凤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黛玉忙快走两步,来到凤姐儿的另一边,扶着凤姐儿到炕上坐下。

等着安置好了凤姐儿,黛玉又回头去唤雪雁去端一碗银耳燕窝粥来。

“凤姐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黛玉蹙着眉尖儿问道。

凤姐儿因着心里着急,一路上不免就走的快了一些,如今她只觉得小腹那里有些坠坠的隐痛。

平儿见凤姐儿一手捂着小腹,也是脸梢儿都白了,“奶奶,可是肚子那里不舒服?”

见凤姐儿点了点头,平儿忙去求黛玉给凤姐儿请大夫,“奶奶昨儿个才查出来有了身子。只是这事儿太急。奶奶不放心,非要亲自过来跟着姑太太说清楚,这才……”

平儿急得眼圈儿泛红,眼见着就要掉眼泪珠子了。

黛玉听说凤姐儿有喜了,心里只觉得替她高兴。偏又见着凤姐儿如今惨白着一张俏脸的模样,心里跟着就是一慌。她忙一叠声的唤人去请仁善堂的妇科圣手。又使人去请李嬷嬷燕嬷嬷过来帮着看看。

凤姐儿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身上的疼痛,只一手将黛玉拉到身边,在她耳边说道:“薛家打着林家的幌子在外头放利子钱,妹妹赶紧找人去通知姑父姑妈一声。这事儿,拖不得!”

黛玉被这消息给弄得一愣。

凤姐儿那里却是疼的闷哼了一声出来。

“凤姐姐,凤姐姐……你且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黛玉缓过神来,忙道。又对着平儿说道:“帮我扶着凤姐姐躺下来。”

不一会儿。李嬷嬷和燕嬷嬷到了。

黛玉忙请两位嬷嬷帮着看看凤姐儿。

紧跟着仁善堂的妇科圣手也来了。

大家一团忙活之后,总算是保住了凤姐儿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大夫再三交代,凤姐儿这一胎不稳,不能再过度操心,只能静养云云。

黛玉又问了凤姐儿一些关于薛家放利子钱的事情,之后便嘱咐大管家派了林家的马车将凤姐儿好生送回去了。

“怎么回事?我看你家下人出去请了大夫过来?”见着黛玉之后,九阿哥忙问道。

“是凤姐姐,怀了身子又着急上火的赶过来。所以胎像有些不稳。”黛玉有些疲累的坐了下来。

九阿哥忙给黛玉端了一杯茶,问道:“可说了是为了什么事儿才这么急急忙忙的要见你娘亲的?”

黛玉脸色一冷。“说是薛家在外头,打着我们家的幌子在放利子钱。”

“还不止这个呢。”黛玉冷笑道,“说是连着直郡王府,也被薛家拿来做了幌子,只对外说她们家有姐妹在直郡王府做庶福晋的……真真是,叫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道:“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事儿,你且别急,爷有法子治他们。”

黛玉忙问是什么法子。

九阿哥笑了笑,却只摇头不说话。

“你说不说?”黛玉瞪着一双水眸。问道。

见九阿哥还是满眼含笑的看着自己摇头,黛玉微恼的哼哼了两声,侧过脸微微抬起下巴,傲娇道:“不说拉倒,谁稀罕呢……”

许是黛玉这副摸样配上那傲娇的表情太萌,九阿哥竟忍不住趴在石桌上只笑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黛玉羞恼着扬起小拳头捶了过去,娇嗔道:“笑什么呢?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不成?……不许笑了!”

九阿哥怕自家小莲花恼羞成怒,忙忍着笑意摇头说“不笑了”“不笑了”云云,偏偏那双桃花眼里满满的全是笑意,惹得黛玉娇嗔不已。

“你再笑,我可就恼了!”

“不笑了不笑了,这一回真的不笑了。”九阿哥赌咒发誓的说道,“还不是因为爷的小玉儿太漂亮了,爷这才忍不住的笑的嘛。”

“我不信。哼!这话说的,谁信谁就是傻子了。”黛玉不依的嗔怪道。

两人说笑了一回,黛玉又重新问起九阿哥说的整治薛家的法子。

“薛家会去放利子钱这事儿,真要说起来,倒是爷在后头推波助澜了一把。”九阿哥拗不过黛玉的软磨硬泡,终于把内务府私下里联合了京里的商铺在暗中挤兑薛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他家原也没有可以主事的大人。那个薛蟠,也就是个败家子,若论经营之道却是一窍不通的。薛家的姑娘虽说瞧着比薛呆子好一些,那也是有薛呆子这个一无是处的笨蛋在旁边比照着的。真要论起经营理家来,呵呵,薛家这对兄妹还赶不上跟着她家和离的那位呢。至于薛王氏就更不用说什么的了,大字不识一个,能知道个什么呢?”

“……薛呆子这一房分家之后,把金陵那边的铺子全都卖了折成了现银,要不然他家哪里来的百万家财啊。……京都的商铺可是不比江南那里的,京都地界儿寸土寸金,就他们卖掉金陵铺面得来的那些银子,到了京都连着金陵时一半的铺面也置办不来啊。”

“……薛家也不是铁桶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凌普找人收买了薛家的几个管事,做了局叫薛家狠狠赔了几笔生意。他家银子吃紧,又没个人懂如何打理铺子,怕是如此才想到了放利子钱这么个昏招。”

“……不过,他们能想着要给自己拉个背黑锅的,倒也不是笨的无药可救。可是,连着堂堂郡王府他们也敢算计,这可就是胆儿肥的没边儿了。”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便是这位见惯了不同场面的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薛家的那几个主子了。

“他们这是打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主意,硬拉着大哥和你们下水呢。”九阿哥冷笑道。

见黛玉又蹙眉,九阿哥忙安抚道:“这事儿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只放心就是。最多不过半个月,爷管保这一家子再也不会有事没事的跳出来蹦跶膈应人。”

“嗯。”黛玉抿起嘴儿笑了一下。

虽说九阿哥一力把事情给揽过去了,不过黛玉还是在晚饭的时候把这事儿说给林如海和贾敏知道了。

“……九爷说,这事儿他会处理的,叫咱们只放心便是了。”黛玉一边拿着小汤匙搅了搅碗里的菠菜鱼圆汤,一边如此说道。

林如海的反应叫黛玉看不出跟平日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叫黛玉跟着安心不少,只道:看爹爹的样子,这事儿许是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呢。

再说贾敏,听说了薛家的事情,只冷冷一笑,说道:“那一家子做事真是愈发的露出首尾来了。她们以为自己还是在金陵的时候吗?做事情竟然这样不管不顾的,还盘算着自己做了混账事,反叫旁人替她们被黑锅……真不知道王家是怎么养出这两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的!哼!”

说着,贾敏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搁,颇有几分赌气的说道:“不吃了。真真是被恶心的吃不下了都!”

林如海看了一眼黛玉,又去哄贾敏。

“夫人这是做什么?为着那起子不相干的人,饿着了自己可是好顽的?九阿哥不是说了,最多半个月就再不叫薛家到处蹦跶恶心人了吗?夫人且再忍耐些时日罢。”

见贾敏不为所动,林如海给黛玉递了一个眼神,又冲着贾敏的方向轻抬了抬下巴。

黛玉会意一笑,挪到贾敏身边坐下,软着声音跟贾敏撒了一回娇,方才把贾敏给哄得回转了过来。

“九阿哥虽说会处理这事儿,到底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放过薛家去。”贾敏冷笑道,“没得叫人以为咱们林家没人了呢,竟叫个商户给欺上门来了。”

“夫人说的是。”林如海无不赞同的应和道。

“对了,凤丫头怀了身子,还为着咱家的事情这么操心奔波的。管没管用的且不论,单琏二两口子的这番心意,总是要记下的。”贾敏又道,“听说凤丫头今儿个动了胎气,玉儿,一会儿跟着娘亲去库房看看,可有什么东西是凤丫头如今能用得着的,明儿个你替娘亲亲自过府去探望探望。”(未完待续。。)

232、香菱伤

黛玉笑着应了,“明儿个,女儿想带着燕嬷嬷和李嬷嬷一道过去看望凤姐姐。”

“这是怎么了?”贾敏问道,那次的事情之后,金嬷嬷就被九阿哥给送去庄子上荣养了起来,余下的几位教养嬷嬷也被宜妃和九阿哥给联手狠狠的敲打了一顿。如今贾敏对着燕路徐三位嬷嬷也是看的严,又把李嬷嬷给提拔到了教养嬷嬷的位置上,一是为了更好的看顾黛玉,再就是盯着留下的这三位教养嬷嬷,担心她们会因为金嬷嬷的事情对黛玉和林家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

黛玉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那里低头喝汤的贾敏,想着九阿哥前几日跟着自己说的贾敏曾经叫人给下药谋害的事情,水眸一沉便咽下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拿着凤姐儿身子不好的事情来说,“燕嬷嬷说,凤姐姐的这一胎瞧着有些不太好的样子。女儿琢磨着叫燕嬷嬷去给凤姐姐仔细看看,燕嬷嬷懂药理擅养生,若能帮着凤姐姐调理调理,自是最好。便是燕嬷嬷力有未逮,这些事情告诉凤姐姐知道,好不好的也叫她自己和她身边的人注意着些,再去寻些妇科圣手帮着看看,对症下药也是好的……”

贾敏点了点头,“玉儿想的周全。成不成的,总是你对姐妹们的一片心意。”又道:“家里刚进了不少的上等血燕和阿胶,明儿个你包一些带去,也好给凤丫头补补身子。”

“帮娘亲跟你凤姐姐说一声谢谢,就说这一回的事情咱们就不虚客套的说什么空话了。日后,他们小夫妻但有什么事情需要咱家出力的,只管使人来说一声。”

林如海拈须笑了一声,道:“夫人这话说的在理。琏二两口子瞧着也不是那等眼大心空心思歹毒之人,这番话。玉儿只管说给他们知道就是了。”

黛玉笑道:“女儿知道了,定会转告凤姐姐的。”

贾敏又念了一声佛,“琏二两口子成亲这么些年,凤丫头总算是有消息了。可见,咱们以前着急也是白着急的,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

黛玉却只是淡淡一笑。心下却是暗自叹息了一声。

“大爷呢?又出去了?”薛王氏乜着眼睛问着身旁伺候的香菱道。

自从夏金桂走了之后,这香菱便被薛王氏叫到了自己身边来伺候,连着“秋菱”这个名字也给薛王氏改了回来。

“回太太,是的。大爷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香菱回道,同时将装好的饭碗放到薛王氏的面前,又转身去端汤。

“可说了去哪里?干什么呢?”薛王氏拧着眉毛问道。

香菱摇了摇头,“大爷没说。”

“大爷没说,你长了一张嘴。难道就不会问的?!”薛王氏瞪着一双眼睛,恨声恨气的问道,“真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爷们儿也管不住的……”

香菱低着头也不吱声,只是依旧手上不停的往桌上端着菜盘。

薛王氏见状,心里更气了,只指着香菱的鼻子斥道:“你看看你,我这里说了半天了,你也不知道要回我一句话的吗?白长了这么一张脸了。瞧着倒像是个机灵聪明的,却原来是个不中用的……”

香菱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奴婢问了,可是,大爷没理奴婢……”

想起薛蟠,香菱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疼痛了起来,整个人忍不住就瑟缩了一下。

自从夏金桂跟着薛蟠和离了之后,薛呆子的脾气便愈发的暴戾了。素日里。这呆霸王只要一有个什么不顺心的,见着香菱动辄打骂不提。每天入夜,更是香菱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噩梦的开始。

薛王氏一拍桌子,怒道:“没规矩的东西!不过跟着那个贱人几日,如今竟敢回嘴了!!”

香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噙着泪给薛王氏磕头喊冤。“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还说你没有!”薛王氏如今把对着夏金桂的一腔怒气尽数撒在了香菱的身上。她是怎么看香菱都是各种不顺眼,总觉得跟看着夏金桂没什么两样。

说着,薛王氏猛地一挥手,把手边的汤碗朝着香菱的方向摔了出去。

装着热汤的白瓷汤碗在香菱身边应声而碎,溅起的热汤洒在了香菱的裙边脚边,甚至有一块碎瓷从香菱的颊边飞过,留下一抹细小的划痕。

香菱只觉得脸上一痛,却不敢伸手去摸,只能强压下心头的害怕颤抖着将身子伏的更低。

“请太太息怒……请太太息怒……”香菱一边磕着头一边讨着饶。

发作了一番的薛王氏心里只觉得顺畅了一些,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不免又心疼起银子。

“还快点把地上给打扫了?真是没个眼力劲儿的,整日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能干个什么……”薛王氏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香菱微微颤颤的站起身,低垂着头将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捡了起来。

“奴婢再去给太太端碗汤来。”

薛王氏冷哼了一声,见香菱没有动作,不禁怒道:“还不快去!”

香菱连忙福了一礼,捧着那些碎瓷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帘再次被撩起,薛王氏偏头一看,却是薛宝钗。

“唉——”薛王氏叹了一声。

薛宝钗眼神闪烁了一下,明知故问道:“哥哥还没回来吗?”

“嗯。”薛王氏又是一声叹息,“那个孽障如今是越发的不着家了,这整日整日的在外头也不知是跟着什么人一道瞎混……香菱也是个不中用的。我原还指着她能拴住你哥哥的,没承想……唉——说不得,还得给你哥哥说门好亲才行啊……”

“妈妈别急,这事儿咱们还得好好谋划谋划才行。”薛宝钗在薛王氏身边坐下,笑道:“先嫂子再怎么不好,只排面儿一样,便是极出挑儿的。再者,香菱也是个美人坯子,这样两个人尚且不能留住哥哥,新嫂子怕是要比着这两人还要标致才成啊……”

“唉——是这么个理儿……”薛王氏叹了又叹。自从夏金桂那个丧门星带着嫁妆和离了之后,薛王氏不止一次想着个给薛蟠再寻一门好亲,只是找来媒婆寻了几回,也没有一个能叫薛王氏满意的,不是嫌着姑娘的家世不显,就是嫌着女孩儿家里没钱等等。

“只是,这事儿不能再拖了。”薛王氏想起薛蟠心心念念的那两个人,便又是一阵子的发堵闹心。

“我瞅着你哥哥他如今倒是不怎么在意女色的样子……”薛王氏遮遮掩掩的抱怨道,“唉——总要找个厉害的能管着那个孽障方才好呢。”

又道:“排面儿不排面儿的暂且不论。这一回,咱们得好好给哥哥挑一个知书达理的,至少不能跟那个丧门星一样,见天儿的跟着我撒泼使性儿,忒糟心了也……至于我儿担心的,这还不好办吗?找人牙子买几个模样标致的回来,放到你哥哥屋里就是了。一个爷们儿,多几个通房丫头有什么不行的呢……”

薛宝钗勾了勾唇角,笑道:“就听妈妈的。明儿个,女儿就叫大管家去请李媒婆过来。”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时候香菱端了食盒进屋里来了。

她给薛宝钗福了一礼,这才重新给薛王氏端了汤碗上桌。

“你这脸是怎么了?”薛宝钗将香菱拉到身边打量着问道。

香菱摸了摸脸颊,摇着头只不说话。

“还能有什么,整日里也不知道她那个脑子在想些什么,昏头昏脑的,也没个明白的时候……”薛王氏斜睨了香菱一眼,撇了撇嘴,冷嘲道。

香菱抿了抿嘴,泪珠子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薛宝钗见状,又想起薛王氏这些日子里的情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只听她拉着香菱的手,在那里温声细语的安抚香菱道:“家里最近事情一出一出的,太太身子又素来不是很好,许是心里烦躁了,一时失手也是有的。你且别往心里去。”

香菱咬着唇,站在那里摇了摇头。

薛王氏不满的撇了撇嘴。

薛宝钗又笑道:“你打小就跟在太太身边伺候,太太待你如何,你定是知道的。如今,太太心情不好,有什么不是,你只多担待一些。”

香菱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薛宝钗,又悄悄睃了一眼阴着一张脸的薛王氏,微微的点了点头。

薛宝钗又安慰了香菱几句,这才唤了莺儿去跟大管家取些伤药过来。

“你先回去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把这药上了。这么一张小脸,落了疤可就不美了……”

香菱自莺儿手里接过伤药,对着薛王氏和薛宝钗又福了一福,“谢谢太太,谢谢姑娘。”

“下去吧。”薛宝钗笑着打发香菱出去了。

“我儿对着下人未免也太宽厚了。”薛王氏呷了一口汤,不甚满意的抱怨道。

薛宝钗笑了笑,“在新嫂子进门之前,妈妈可不得只指着她先拢着哥哥吗?她那张脸若是有了什么不是,可就更不得哥哥的心了……”

薛王氏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便心不甘情不愿的作罢不理了。(未完待续。。)

233、妄念

关心完了儿子,薛王氏不免又操心起了银子的事情。对于薛王氏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除了儿子,便也就是银子了。

“今儿个大管家过来回话,说是你支了不少的银子出去……”薛王氏瞅着薛宝钗说道,眼里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不满。

薛宝钗低头呷了一口茶,恍若未觉的说道:“是。这几日来找咱们借银子的人慢慢多起来了,女儿留下了家里日常开销的周转银子,其他的都准备放出去呢……”

薛王氏一听这话,拧着眉急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敢就这么……”

话未说完,薛宝钗却是一脸笑眯眯的说道:“妈妈别急,且听女儿跟你细细分说。”

“这利子钱,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过一个月的时日罢了。咱们借了人家九十两的银子,一个月后还回来的便是一百两。妈妈且细想想,若是咱们把手里的现银都放出去,一个月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薛宝钗的声音沉稳中透着一丝丝的蛊惑。薛王氏想象着这十分利的美好前景,禁不住就给晃得心头小鹿一样的乱撞,嘴角也跟着不受控制的上扬了起来。

薛宝钗见状,低垂的眼中划过一丝算计,只听她继续用那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哥哥贪玩,家里的管事缺了人看顾也没先头父亲在的时候尽心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咱们进京这数月以来,置下的几个铺面一直亏损却没个盈余的。女儿主张放这利子钱,也是想着贴补贴补家用。咱家虽有百万两的家财,却多是一些古董字画铺面庄子什么的,真正的现银不过几十万两罢了。咱家进京后为了拿回皇商的牌子,打点了不少银子出去。最后偏偏又叫内务府给撸了牌子不说,还罚了好大的一笔银子……”

说着,薛宝钗睃了一眼薛王氏,果然见薛王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薛宝钗心里一声冷笑,面儿上却依旧端庄温和的接着说道:“咱家置下的那些铺子一直不见进账,哥哥又是个不管不顾的。咱们娘们儿虽有心却也不好抛头露面的去打理那些个。不过是敲打敲打管事掌柜什么的,可这样又能管个什么呢?……长此以往,咱们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女儿也是忧心家里。哥哥后头还要娶新嫂子,这聘礼席面什么的花费可是不少。再者,妈妈刚刚还说想着要给哥哥买几个颜色好的人放屋里去伺候,这就又是一笔开销。女儿可是听那些婆子说起过,外头那些经过特别调教的扬州瘦马,价钱可是不便宜的……”

薛王氏一瞪眼,“做什么买那些个玩意儿。找人牙子买几个模样好些的就是了……”

“妈妈这话可是偏了。”薛宝钗笑道,“若只是颜色好又能有个什么用呢?妈妈看看香菱就知道了。香菱算是极标致的了,虽说比不得林丫头,放到贾家那几个丫头跟前儿,也是不差什么的。偏她这样子的都拢不住哥哥。……妈妈若真想找个人管着哥哥收收心,这银子可是省不得了。”

薛王氏也没心思吃饭了,叹息了一声,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哥哥真真是我的魔星了。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了,这一世才修下这么个孽障来折磨我……”

说着。薛王氏颇有些欣慰的又夸赞了薛宝钗几句“懂事”“贴心”之类的话。

“只是,那些放出去的银子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想起大管家说的被薛宝钗支出去的那些银子,薛王氏不无担心的问道,“那些人不会借了咱们的银子不还吧……”

“妈妈只管放心就是了,再不会有这样子的事情了。”薛宝钗胸有成竹的笑道,“琉璃厂里放利子钱的人家多得是。这么些年头了,也没见有谁赖账不还的。这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谁还没个七灾八难的?再说了,咱家也不怕有人敢赖账,外头的人都知道有直郡王府和吏部尚书在咱家后头站着呢。谁敢昧下咱家的银子?真要有人如此,咱家只管给顺天府递状纸就是了……”

“可是,这不过是咱们对外这么一说罢了,真正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咱们难道还能骗得过自己去?……”薛王氏始终不放心的说道,“唉——!我只怕郡王府和林家知道了之后,怕是会出来乱说些什么……”

薛宝钗勾起唇角,不无得意的挑眉说道:“妈妈快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的了。虽说咱家是这么放出风声的,但是谁还真的敢去跟郡王和尚书求证这其中的真假了?”

又道:“妈妈若是怕把事情闹到官衙去,咱家也不是就没人了的。咱们只管叫大管家带着府里的小子,出去挨家挨户的收账就是了。那些借了咱家银子的人,也不是没根没底的,家住哪里女儿都是查的清清楚楚的,不怕他们跑了的……”

薛王氏松了一口气,笑道:“到底是我儿有见识有谋略,比你哥哥真是强出一座山去了。”

压在心里的石头没了,薛王氏开始有闲情抱怨了。

“这京里的人真真是没见识过好东西的。咱们从南边儿带来的那些东西,好些都比着内务府进上的都要来的精致呢,竟是没一个识货的?咱家铺子里的那些胭脂水粉哪里又差了呢?还有那些珠花首饰,咱家以前还是皇商的时候,也都是进贡给宫里的人用的……这京里的人可真是土包子,连个好啊歹啊的都分辨不出的……”

撇着嘴一脸不屑的抱怨完了京都人,薛王氏又骂起来家里的下人,“铺子里的那些管事掌柜什么的,原也是跟着咱们从金陵过来的,都是家里做老了的。我原担心他们年纪大了,出去也找不到什么正经的营生,失了进项家里头不好过活……没承想,我这一片好心竟养出了一只只的白眼儿狼了。先头那几桩赔本儿的生意,我可不信他们没在里头作鬼……”

薛宝钗见薛王氏气得脸都红了,便笑着劝慰道:“妈妈何必跟着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呢。女儿已经使人出去打听查探了,那几桩生意若真是几个掌柜作鬼出的幺蛾子,咱们也不用跟着他们客气什么的了。他们中有些人不过是咱家的家生子,打了卖了不过是咱们的一句话罢了。还有几个虽是咱家供奉的,轻易打不得卖不得,呵呵,可咱家的供奉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是他们昧下了咱家的银子,只管抄了他们的家,再辞了他们这几个人就是了。总不过都是些挥挥手的小事儿罢了,妈妈为着这些着急上火的,可是不必了呢……”

薛王氏笑了,拉着薛宝钗坐到自己身边搂着好一通摩挲,“我的儿,没了你妈妈可怎么办啊……”

薛宝钗抿着嘴,轻轻柔柔的笑了。

“去打听打听,妈妈刚刚说的哥哥不好女色是个怎么回事?”一回到自己屋里,薛宝钗就吩咐莺儿道,“这事儿倒是奇了,我竟不知道的。”

莺儿自是出去找人打听不提,只片刻功夫也就回转了。

“姑娘,太太刚刚说的有句话,奴婢觉着很对的。郡王府和林家要是知道了咱家擅自打着他们的幌子做事儿,怕是不能善了呢……”莺儿一边伺候着薛宝钗洗脸梳头,一边不无担心的说着,“姑娘拉着郡王府也就罢了,怎么又非要拉上林家呢?他家不过一部尚书,还能比着郡王尊贵了?奴婢真是想不通,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莺儿喋喋不休的说着话,薛宝钗却是一直阖着眼没开口。

其实,那天见过九爷回来之后,薛宝钗便一直琢磨着要处理掉莺儿的。偏偏家里紧接着就接二连三的出了好几桩的事情,虽说那些事情不是因她而起,却仍是叫她跟着忙得焦头烂额的,一时半会儿的竟顾不上处理莺儿的事情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林家拉扯上关系,薛宝钗暗自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回在韵古斋里的惊鸿一瞥,还有贾迎春添妆宴席上自己听来的那番话。

林翰,前程似锦,前途无量啊!

薛宝钗本就对着林翰有几分情愫在心里,虽然她原本碍着薛林两家的恩怨和林黛玉的关系,忍痛放弃了。可是自从那一日听贾敏说,林翰的亲事将由今上指婚的事情,再想起林翰的翩翩风度,薛宝钗的心里再也按耐不住,只觉得百爪挠心一般的煎熬。

林家大爷,瞧着就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想来性子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定是跟那个尖酸刻薄的林丫头不同……

自己若能想法子入了林家大爷的眼,来日也定是可以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

薛宝钗幻想着自己嫁给林翰之后的美好景象,脸上不禁透出一丝红晕来。此时,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林家的那条“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了。(未完待续。。)

234、贾元春的算计

菱花镜中的人影,面若银盘,眼含春水,顾盼生姿不比白日里的端庄,倒显出了寻常难得一见的妩媚。

偷偷睃了一眼铜镜,莺儿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里生出了几分鄙夷。她一边梳着薛宝钗的长发,一边暗自腹诽着薛宝钗的见异思迁。这才多长时间啊,这位主子就看上旁人了?自己可是到现在还念着九爷的呢。

想起来那位妖冶惑人的九爷,莺儿忍不住暗自轻叹一声,那双灵动的眼中也渐渐染上了丝丝缕缕的少女哀愁。

好可惜啊!

自家太太和姑娘心气儿高,指着姑娘嫁进官宦人家好洗脱身上商家女的痕迹。九爷那样好的条件,却因其不是官身,只好白白放弃了……真真是好可惜啊!若是自己能得到九爷的一丝垂怜,便是折了自己的寿数,自己也是情意的……

一坐一立,一主一婢,各自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痴梦。

薛家的利子钱放得很顺利,来借银子的人也越来越多。虽说每个人借的数额不大,但是架不住这来借银子的人实在是多,薛宝钗原先预备的那些银子竟是不够支应的。

握着手里的那些借据,薛宝钗犯起了愁,到哪里再弄些银子来呢?

王家?还是不要想了。薛宝钗一想起她舅舅王子腾的那双厉眼,心里便是一个激灵,哪里还敢想着挑唆着王仁入伙呢。

凤丫头?薛宝钗一声冷哼,那就是个没半点儿见识,再冷情冷性不过的一个人罢了。自己念着她一家子被贾家分出去单过的苦楚,好心好意想拉扯着她一道赚银子贴补家用,她却是好了,倒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以为自己要害她呢。不过是想叫她出些银子,再者依着凤丫头的才干,若有她的帮衬,自己也不用再抛头露面的跟着那些穷鬼打交道了,这些又有着什么妨碍的呢?真真是搞不懂凤丫头在想些什么了。自己上门去找凤丫头几次了,除了第一次见着了人。后头竟是再也没见着的,只说是被贾母接回贾家养胎去了……总而言之,凤姐儿对着自己真是半点儿的姐妹情分也没有的!哼!

史家?除了一个云丫头,自己也不识得史家什么人。可云丫头失怙失恃的,手里哪有什么银子呢?

林家?或者说,林翰?……没几日他便要参加科考了,这事儿到底只是小节,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想起林翰,薛宝钗心里一暖。自认很贤惠的如此想着。

还有哪里可以弄到银子呢?

薛宝钗拧着眉毛思索了片刻,倒是真叫她想到了一个去处——直郡王府。当初可不就是那人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狐假虎威的好主意的嘛!

兰芳园的一处偏厢里,贾元春正拿着炭笔对镜瞄着两道细眉。

“主子,薛大姑娘来了……”抱琴附在贾元春的耳边低声说道。

描眉的手一顿,贾元春问道:“又要来见三丫头?”

抱琴心下一紧,忙侧头看了看门口和窗外,见无旁人,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的说道:“薛大姑娘不是来见贾庶福晋的……”

“啪”的一声,贾元春将手里的炭笔一扔。瞪着眼睛斥责道:“什么庶福晋?不过一个姨娘生的玩意儿罢了。值得你这么毕恭毕敬的?”

说着,贾元春倏地站了起来,狠戾的看着抱琴,慢条斯理的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的说道:“还是说,如今连着你都不待见我了,想着捡高枝儿去了……”

“主子这话真是要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了。奴婢打小就跟着主子。主子待奴婢好,奴婢怎么会不感念在心呢?”抱琴半蹲下身子,急急切切的表白道:“只是,老话儿说的好——隔墙有耳。咱们这兰芳园里,郭氏、钱氏、关氏和范氏。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要是叫她们听到刚刚……定又是一番是非。再叫她们一状告到福晋那里,可不就又给福晋借口折腾主子吗?”

贾元春默然的看着抱琴半晌儿,抱琴低垂着头死咬着唇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起来吧。”

抱琴无声的轻舒一口气,“谢主子。”

贾元春坐回到妆奁前,拿起炭笔重新描起了眉,“难不成,这一回薛大姑娘是专程来见我的?”

抱琴凑近贾元春,压低了声音说道:“回主子的话,薛大姑娘托了刘妈妈给奴婢带的话,说是有天大的好事儿要跟着主子商量,求着主子想法子亲自见上一见。”

贾元春神色不动的细细描着眉,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抱琴说完话,便后退一步站在那里静静的候着,却也不催的。

直到贾元春放下炭笔,对镜自怜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见面?呵呵……薛大姑娘说的倒是轻巧呢,我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小主,也是她想见就能见得的?”

贾元春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又道:“她人在哪儿呢?”

“在西边角门外头的马车里候着。”抱琴回道,“说是请主子移驾过去见见。”

贾元春一手托腮,一手在妆台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冷笑道:“敢情,薛大姑娘这是安坐钓鱼台,等着要我亲自过去求见啊……”

抱琴没敢接这话。

“我可是没那个闲工夫去见这些阿猫阿狗的,”贾元春看了看指甲,觉着这蔻丹似乎该重新再染一次了,“你去见见她吧,问问看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也值当她大早上的就这么蝎蝎螫螫的……”

直郡王府西侧的角门不远处,薛家的马车正静静的候着那里。

薛宝钗安坐在自家马车上闭目养着神,又在心里细细琢磨着等会儿见着了贾元春要如何哄了她跟着自己一道去放利子钱。若是能叫贾元春掺合进来,自家打着直郡王府的牌子也能稍稍名正言顺一些。

薛宝钗正兀自盘算着如何说话的时候,壁板自外头被敲击了两下,接着便是莺儿的声音传来进来。

“姑娘,大姑娘身边儿的抱琴姐姐来了。”

薛宝钗眉头一蹙,怎么会只来了个抱琴呢?她撩起车帘,对着抱琴温温和和的笑道:“怎么是你过来了?你家姑娘呢?”

抱琴对着薛宝钗行了一礼,“见过表姑娘。今儿个表姑娘来的不巧,前后脚的我家主子那里刚得了郡王的话,到花园那里陪着郡王看花听琴去了。我家主子打发我过来问问表姑娘,这么一大早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呢?又说但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告诉我,回头我再回了我家主子也是一样的。”

薛宝钗笑了笑,对着抱琴招了招手,道:“你上车里来说话吧。”

等着抱琴上车之后,薛宝钗笑道:“你家主子也是个大忙人,却是累了你过来跑这一遭了。”

抱琴笑道应该的,又问薛宝钗来找贾元春的缘故。

薛宝钗想了想,便道出了想叫贾元春跟着自己一道放利子钱的事情。

“……你家主子在直郡王府里也是要打赏人的。我虽不知道郡王府的月例银子有多少,但是总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吧。”薛宝钗一副掏心挖肺只为你好的样子,继续道:“我也知姨妈心疼表姐,定是给了不少的嫁妆的。可这些也不能生出钱来啊,总有用没了的一天。这利子钱回转的很快,又是十分利,生钱再容易不过的了。且这放利子钱又不需要你家主子亲自出面张罗,自有我家出面操持。一个月的时间清算一次,咱们三七分成。你家主子拿大头就是了。”

又道:“这要不是看在你家主子跟着我是嫡嫡亲的两姨姐妹,这种好事儿我再不会拉着她一道做的……只看看三丫头便知道了,我可有拉着三丫头一道做的?”

听完薛宝钗的话,抱琴欠了欠身子,只道回头会把这事儿说给贾元春知道。

“你家主子如此得郡王爷的宠爱,你又在你家主子身边儿伺候,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呢?”薛宝钗拉过抱琴的手,拍了拍说道,“你也是辛苦,要帮着我跟你家主子之间传话。这个你拿去。”

说着,薛宝钗塞了一个荷包到抱琴的手里。

“这有一百两银子,不值什么,你且拿去顽罢。”

抱琴瞳孔一缩,不自觉的捏紧了手心里的荷包。她飞快的睃了一眼薛宝钗,说道:“表姑娘若是无事的话,且在这里先等等罢。我回去看看,若是我家主子已经回去了,听说了表姑娘的话,有个什么回应也不一定呢。”

薛宝钗自是笑着应了一声好。

抱琴下了马车,匆匆而去。

等着贾元春听了抱琴转述的薛宝钗的话,直接就气得拍案而起了。

放利子钱?!

这可是要抄家的!

这个坑,可是自己挖个那个姨娘生的玩意儿的。如何会自己跳下去呢?

那个薛宝钗也不知道是真傻啊,还是装呆呢。不过一个闺阁儿女,居然连放利子钱这样子断子绝孙的事儿都敢去做的?!

哼!

如今过来哄着自己掺合一脚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看在两姨姐妹的情分儿上想着帮衬自己一把呢?还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在里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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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互相算计

贾元春压着心头的怒火,眯着眼细细思量了起来。

放利子钱这事儿虽说是犯了律法的,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件一本万利值得让人冒险的赚钱路子。自己手里的银钱不多,每月不过就是那些月例银子罢了,能管什么用呢?娘家更是靠不住的。自己进了大阿哥府多少年了,也没见家里有人找来的。自己手上没银子,想在这郡王府后院儿里收买的个人都做不到,不说陷害算计什么人了,便是想打听打听大阿哥的行踪,想法子重拾大阿哥的宠爱都做不到呢。

这眼瞅着自己的年纪一年一年的大了,却依旧只是一个侍妾,连个傍身的孩子也没有。一想到自己吃了好些年的苦药汁,什么偏方土法都试过了,却一直连个信儿也没有过,贾元春不免心里惶惶不安,总怕自己日后会凄凉收场。再想着今年进府的贾迎春和另外两个格格了,各个都是娇艳如花骨朵儿般的新人,还有三年后的大选,府里定是还会进人的,如此一来大阿哥还如何能想得起自己来呢……

贾元春咬着指甲,只觉得若是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银子,以银钱开道,在这郡王府的后院儿里那定是可以混的风生水起的。

银子啊,还有什么比放利子钱更好更快的赚钱法子吗?贾元春眼睛亮晶晶的,心道:若是操作的好不但可以叫自己得了天大的实惠,同时还能坐实了贾迎春的罪名。

这,真真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儿了。

不过,自己得想想,好好的想想,要怎么在这其中操作呢……

抱琴低垂着头。半晌儿没听见自家主子有什么反应。一时好奇之下,她小心翼翼的偷偷窥了一眼贾元春,发现她竟安安静静的坐在琴案边上,像是在想些什么。

“你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可有叫人见着?”贾元春突然抬头问道。

抱琴只顿了片刻,便道:“奴婢一路很小心。没遇着什么人,也没叫什么人盯上。”

“嗯。”贾元春点了点头,又问:“你刚刚说,薛大姑娘还在西边儿角门那儿候着,可是?”

“回主子的话,是的。薛大姑娘想是真的很想跟着主子一道做这事儿,拉着奴婢说了好些话,都是这其中的好处。”抱琴回道,她想起那个装着一百两银票的荷包。接着道:“奴婢瞧着,薛大姑娘很有诚意的样子,句句都是为着主子着想……”

贾元春撇了撇嘴,薛宝钗到底是不是为着自己着想,她却是不甚在意的。她只在意这利子钱的分成和风险罢了。

“你去回她,就说这事儿我应了。不过,”贾元春话音一转,说道。“不过,这分成。我八她二。否则,便作罢不提。”

“再者,我这里并没有多少现银,不过是些个古董字画,金银首饰什么的,权当是抵了现银罢。”

……

抱琴再次匆匆而来。将贾元春的一番话说给薛宝钗知道。

薛宝钗一听,好嘛,这贾元春不仅要多拿一成的分红,她还不给自己现银。

自己如今缺的就是现银好吧?

再者,这贾元春不给自己现银也就罢了。拿着那些不知道值多少钱的古董字画来,上下嘴皮子一搭便要作价抵十万两的银子?!

那些个古董字画什么的,自家多的是。稀罕你贾元春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吗?更何况,这作价几何,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总要送到典当行找个懂行的人掌掌眼估个价,方才作准才是。

抱琴低眉顺目的候在马车外头,等着薛宝钗的回应。

马车里,薛宝钗恨得银牙暗咬,攥紧了帕子的手气得直哆嗦。这个贾元春未免胃口太大了!她也不怕吃不下去噎死她自己的?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是很需要跟直郡王府搭上实质上的关系。这个贾元春听话音像是直郡王跟前得宠的妾室了,若有她跟着直郡王说说,自家放利子钱放的可就更加的名正言顺了,也许自家能重新拿回皇商的牌子也不一定呢。

不过,薛宝钗如今对于自家能不能重新拿回皇商的牌子到不十分在意了。皇商,哪里有放利子钱来的轻巧省事的,且那利润算起来比着经营铺子要来的多得多了……

车帘子被撩起,露出薛宝钗一张温和端庄的笑脸。“你回去跟你家主子说,这事儿原本就是我拉着她一道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就是了。谁叫我跟着你家主子是两姨姐妹呢,但凡她开口,我再没有不应的理儿……”

之后,薛宝钗又跟着抱琴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散了各自归去。

薛宝钗一路忍着气,咬着牙,气哼哼的回家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薛宝钗刚落座,便听外头香菱再问薛宝钗是否回来了。

“谁在外头?”薛宝钗扬声问道。

不一会儿,便见门帘子撩起,香菱一偏头进到了屋子,手里的托盘上还有几本账本子。

“大姑娘回来了。太太叫我把这些账本子给大姑娘送来。”香菱一边说着,一边把托盘放到桌上。又道:“太太说了,自己今儿个身上不好,这些账本子还请大姑娘看看。”

薛宝钗拿起最上面的那本账本子,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香菱道:“妈妈身上又不好了吗?可有请大夫过来瞧瞧?”又问吃没吃养心丸子之类的话。

香菱细声细气的一一回了。又见薛宝钗无话再吩咐,便作辞回去伺候薛王氏去了。

等着香菱走了之后,薛宝钗也不等换去大衣裳,就直接坐到炕上,拿起账本子细细算了起来。

这不算倒也罢了,一番盘算下来,几个铺面这一个月以来竟有赔进去不少的银子。

“真真是一群黑了心肠的下作东西!!”薛宝钗脸上端庄的面具一片一片龟裂开来,再没了半点儿踪影。

“居然又赔了这许多的银子,全都是废物!!”

泄愤的话音戛然而止。薛宝钗眼神闪烁了几下,火气仿佛瞬间蒸发了一般,整个人又重新温和了起来。她斜睨着炕桌上的那几本账本子,心里竟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主意。

许是夜里受了凉,或是没睡好之类的,薛王氏大早上起来之后身子便不得劲儿。早饭随便动了几筷子。便又回到床上歪着去了。

今儿个本是几家铺子送账本子过来的日子。

偏偏薛王氏身上觉得不好,很没有什么心思去看那些东西。再者这些铺子月月亏钱没了进项的,更是叫她一看账本子就心痛肉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心灰意懒之下,薛王氏大手一挥,便把这事儿推给了自家能干的女儿身上去了。

不过,等着薛宝钗拿着那些账本子回来,跟薛王氏说了一番话之后,薛王氏登时精神倍儿好的坐直了身子。

不过,这精神倍儿好。并不是因为高兴啥啥啥的,而是被气的一激灵,再被吓的一哆嗦。

“你说什么?!”薛王氏伸手微微颤颤的指着薛宝钗,好似不认识眼前儿这人一般,只听她厉声呵斥道:“你把话再给我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薛宝钗半点儿惧意全无,只是低眉顺目的坐在床侧,温声细语的说道:“女儿刚刚说,想把这几件铺子盘出去……”

话音未落。薛王氏却是一掌击在了身边的软枕上,喝道:“孽障!!!”

“便是你哥哥。也再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你把家里的铺子盘出去,叫咱们孤儿寡妇的吃什么喝什么?……家里的银子都叫你拿出去放利子钱了,留下来的那些能指着什么用?……¥#&……”

薛王氏噼里啪啦的指着薛宝钗好一通的训斥。

薛宝钗低垂着眼,静静的坐在那里,只等着薛王氏发泄完了之后,方才说道:“咱家的这些铺子连月亏损。已经三十万两不止了。难道咱们还要任由那起子小人继续做耗下去?咱家纵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他们这么的算计的……”

“……咱家的铺子市口还算不错,这京都的地价又贵的吓死人。咱们把铺子盘出去,不说能找回些被亏损掉的银子,怕是还能富余很多呢。”薛宝钗微微一笑,接着道:“咱们拿回银子。再放出去,一个月之后,怕是这几个铺子的本钱也都能回来了呢?妈妈想想,可是?”

薛王氏沉默了,不说话了,她又叫薛宝钗的一番诱哄给晃晕了去,心道:这话儿不错啊!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

如此看来,这利子钱真真是个再好不过的营生了。

很是适合自己这样子的人家。

薛王氏将薛宝钗拉到自己身边,欣慰道:“我的儿,你要是个男孩子,妈妈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妈妈快别这么说,哥哥对着妈妈也是极孝顺的。”薛宝钗替薛王氏整了整被子,笑道:“哥哥不过就是贪玩些罢了。”

唉——

薛王氏叹了一声,道:“也不知道你哥哥这些日子都在干些个什么?见天儿的出去,整个没了人影儿似的。这要不是晚上还知道回来,我只当自己再没有过这个儿子了呢……”(未完待续。。)

PS:编剧:开始热盒饭了啊,赶紧着排队啊,马上要领盒饭了啊领盒饭了……

德妃温柔的笑道:孩子们年纪小,最是经不得饿的,还是叫孩子们先领盒饭吧。

被王夫人和贾元春推出来的薛宝钗,对着德妃端端庄庄的行了一礼,说道:敬老爱幼敬老爱幼的,可见是敬老在先。德妃娘娘您已经病了很久了,这么躺着怪累的,何不领了盒饭好生休息休息?

王夫人拈着佛珠,装傻充愣的念着阿弥陀佛。

贾元春暗自点头,年长为先,自己还要继续蹦跶几章才行……

德妃凤眼一眯,薛宝钗杏眼一瞪……

编剧(不耐烦):盒饭,每人一份!不许吵了!

236、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因惦念着要赶紧把铺子盘出去换银子的事情,薛宝钗不过陪着薛王氏匆匆的说了几句话,便忙着赶回去了。

“叫人去请大管家过来见我。”路上,薛宝钗吩咐莺儿道。

大管家虽有了些年纪,腿脚却是不慢的,不一刻功夫便来了。

“姑娘找小的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

薛宝钗先免了大管家的礼,然后便说起了自己打算把家里的几个铺面全部盘出去的事情。

“……家里置下那些铺子原就花了不少的银钱,这都多少个月过去了,也不见有个进项,每月每月的往里头撒银子赔钱,再这么下去可不是个长法。”又道:“……利子钱那里还有好些人排着队等着跟咱家借银子使呢。那利子钱回本快不说,利润又是极丰厚的,瞧着竟比着咱家的那些铺子有赚头……”

大管家吃了一惊,有些结巴的小心问道:“这、这个……大姑娘说的这个事儿,太太知道吗?”

前一阵子薛宝钗从账房支出去一大笔的银钱,大管家事后回禀给薛王氏知道的时候,可是挨了薛王氏好大的埋怨。

这一回的事情比着支出银钱的事情可是更大了,大管家可不敢只听薛宝钗在这里说的几句话就这么着出去把家里的铺子给料理了,心道:倘若这盘铺子的事儿又是大姑娘自己的主意,事后叫太太知道了,还不把自己的皮给揭了去?

薛宝钗睨了大管家一眼,而后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知道自己年纪小,等闲儿你们也不会听我的使唤。”

大管家听这话音儿不好,忙要喊冤,却叫薛宝钗给抬手打住了。

“这事儿。刚刚我已经跟妈妈商量过了,妈妈也是同意了的。大管家若是不信,只管自己去问妈妈就是了。”

大管家一听薛王氏也同意卖掉家里的铺子,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薛宝钗也不理他,只是吩咐道:“我这里如今急需现银,大管家还是着紧了把那些铺子给料理了吧。如果大管家觉得自己办不好这事儿。也只管来告诉我,我另寻了人帮帮你就是了……”

大管家原就躬着的身子,这下子更是又往下弯了弯。“把铺子盘出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若是咱们显得太着急了,难免叫人看出什么来,进而狠狠的杀价,倒是白白损失一笔银子……还请大姑娘给小的一些时间,容小的寻了不错的买家接手。如此,也不至于亏得太多。”

薛宝钗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便允了。

“家里的铺子盘出去之后,可要再另外置几处庄子?”大管家问道,“还有那些铺子里原来的管事掌柜还有伙计杂役什么的,要怎么处理呢?这些事情,太太可有示下?”

薛宝钗并没有马上回答大管家的这些问题,只是转脸问着莺儿道:“前几日我叫你使人去查的事情,可是有消息了?”

莺儿回道:“是有消息了,奴婢正想着跟姑娘说呢。”

“那便说说吧。如今大管家也在这儿呢,正好一道听听。”薛宝钗点了点头说道。“日后若是那起子人闹起来,大管家也好跟着那些人分辨分辨。”

大管家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偷眼瞄了一下坐在那里的薛宝钗,只觉得这位大姑娘跟着往日时的样子不同。

“……城南珠花铺子里的掌柜跟着XXX串通,进了一批有瑕疵的珠玉宝石,又伙同XXX一道。在打造珠花首饰的时候偷换了其中的黄金……”

“城西古董铺子里的管事跟着掌柜的一道以次充好,拿着那些仿品赝品,换下来原来的真品……”

“城东……”

“……”

莺儿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的话,几家铺子里的管事掌柜伙计全部被一网打尽的给罗列了进去。

大管家真是越听心里越凉,额间的冷汗哗哗哗的直流。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再睃了一眼薛宝钗,心里纳闷着:大姑娘这是要干啥呢?又想着,其他人且不论,只一个城西古董铺子的掌柜的,跟着自己可是打小就一道顽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哪里就像莺儿说的那样能干出那等欺瞒主家的事情来呢?

薛宝钗面沉如水的安坐在炕上,低垂着眼好似在仔细听莺儿说话。其实却不然,莺儿说的这些薛宝钗一早便知道了。事实上,这些都是薛宝钗叫莺儿这么说的。为什么呢?自然是为了银子。

莺儿确实是使人去查了那些铺子里的掌柜和管事。可是查了好些时候,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的。

莺儿把结果跟着薛宝钗一说,薛宝钗当时就不满了。这怎么可能呢?那起子人怎么可能什么坏事儿都没干呢?他们若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自己又哪里来的借口去抄了那起子奴才的家来贴补贴补自家呢?……

不过,薛宝钗只转了转眼珠,便想到了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事儿,我还不能给那起子奴才整出些事情来?只要使银子找几个人来作证,何愁不能坐实了那起子奴才的罪名?

如此,便有了莺儿先头说的那些所谓的“消息”了。

“大、大姑娘……”大管家已经叫这么“消息”给唬得说话不利索了。

“真真是些狼心狗肺的白眼儿狼了!”薛宝钗一掌拍在炕桌上,竖着两道眉毛,怒斥道。

莺儿忙在一旁附和道:“姑娘说的不错,这样子背主的奴才真真该打杀了了事!”

“唉——”薛宝钗突然又是一脸无奈的叹道,“咱家待他们素来宽厚,偏偏那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感恩的,只当着咱们是好欺哄的……这事儿要是叫妈妈知道了,定是又要去哭父亲了……”

莺儿忙乖觉的安慰薛宝钗道:“太太跟姑娘都是再慈悲不过的主子了,只是,遇着这等背主欺主的奴才,也该拿出些主子的款儿来好好治治那起子小人,也正正家里的风气。要不然,别人有样学样的,家里岂不全都乱了套了?”

“唉——你说的原也没错儿。”薛宝钗又是一叹,只把大管家的心给叹得拔凉拔凉的。

“只是,咱家素来没有打杀下人的例子在……”

“那还不简单,”莺儿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报官送他们去衙门就是了。这要打要杀的,自有官老爷替着咱家做主不是……”

“……”

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的,只把老管家给唬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说不得,只能依了你的主意,将他们全部绑了送官了罢。”薛宝钗状似心伤难过的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倒是他们的妻儿父母,留在咱们府上也是不妥当了。只是,咱家也没法子给他们安排个去处。这老的老,小的小,若是就这么被赶出府去,岂不是没了活路……”

“活该罢了!”莺儿颇有些义愤填膺的说道,“姑娘就是心善。要奴婢说,发卖了她们也就是了。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是咱家的家生子,生死发卖的,还不是太太和姑娘的一句话嘛……”

“话是如此没错儿了,只是我这心里到底……”

“不如私下里解决了罢。”大管家突然出声提议道,“叫那些人把贪去的昧下的,尽数吐出来,再打他们几板子……既能以儆效尤,又能彰显太太和姑娘的仁慈……”

薛宝钗被帕子掩住的嘴角微微一勾,心里冷笑道:可算是等到你这句话了!

再抬头时,薛宝钗的脸上只挂着一张似彷徨似无奈的愁容,“这样子……好吗?”

薛宝钗虽然是一脸的戚戚然,一副我很无奈我很痛心的表情,可是莺儿却是嘴角含笑,一脸算计得逞的样子。大管家也不是个傻的,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这对主仆是在唱戏给自己看呢!

大管家顿时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这主家竟算计起了奴才家的银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像莺儿姑娘说的那样,除了咱家的供奉以外,其他人不过是家生子罢了。这要打要杀要发卖的,不过是主子们的一句话罢了,何至于扯到官府呢。”大管家很是无可奈何的说道,“好歹,他们祖辈父辈的一只兢兢业业的在这个家里伺候,便是没有功劳也请姑娘念他们的苦劳。发卖什么的就算了罢,叫他们退出银钱,再打些板子,容他们在家里继续伺候吧……”

“太太和姑娘都是慈悲人儿,怕也不会忍心看着他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的……”大管家叹道。

薛宝钗微微抬了一下眉梢儿,笑道:“好吧。这一回,我只看大管家的面子。”又道:“这一事不烦二主的。还请大管家去跟着他们说说,把银钱给我如数退还回来就是了。”

“是。”大管家无奈的应了。

“莺儿,把单子列给大管家,也好叫大管家心里有个数儿,别到时候叫人给糊弄了去,就不好了……”

莺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自去列单子不提。(未完待续。。)

237、下棋就是要有输有赢

不一会儿,莺儿拿着一张单子过来,交给了大管家。

大管家看着手里这张墨迹早已干涸了的单子,还有单子上列下的那些明晃晃的大笔银钱数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勾结啊、串通啊、以假充真啊……

不过是些个借口罢了。

便是莺儿嘴里一直嚷嚷着送官之类的话,也不是什么真话。

今儿个这事儿,显然是眼前儿这位素来自诩宽厚谦和的大姑娘早就算计好了的,这位主子是一早就盘算着将家里的那些铺子卖掉,再叫这些多年来掌管家里铺面儿的家生子将自己全部的家产给吐出来了……而且,还算计着逼自己主动开口提出来,再顺势将这事儿交给自己来做……

唉——!

大管家只觉得心口那处渐渐的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凉意。

这些人可都是祖祖辈辈就在薛家伺候的老人儿了。要说这些人里头没有一块坏肉,大管家也是不敢保证的。但是,你要说这些人全都不是个好的,那也绝对不是实话。

大管家捏着那张薄薄的单子,却感觉犹如千金重一般。

之后,薛宝钗又话里话外的敲打了几句,这才打发大管家离开。

大管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走了。等他走到二门那儿的时候,却突然拐了一个方向,竟往薛王氏那里去了。

无论是卖铺子还是抄了家生子的家,总要得了太太的话方好些。

兴许,太太会稍稍慈悲一些呢……

大管家满怀着期待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正房外头,香菱正守在那里。

见着大管家步履匆匆的快步走来,香菱忙问道:“大管家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要见太太?”又道:“大爷正在里头跟太太说话呢,大管家若是不急的话。稍等片刻可好?”

大管家心里着急,原还想着赶紧叫香菱进去通报一声的。可是一听薛蟠这霸王也在里头,大管家立刻收住了将将迈出去的步子,只道:“大爷在里头?如此,我还是稍等等吧……”

说着,大管家便搓着手在原地踱步子转圈儿。心里只一遍又一遍的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开口求太太开恩,卖掉铺子也就罢了,且饶了那些家生子罢。

只是,大管家这里还没琢磨好说辞呢,便听见从屋里传出来了一阵子乒呤乓啷的声响,还有瓷器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薛蟠吼道:“……她支了十几万两的银子,妈妈也不说什么。我不过是想支个两千两,怎么就没有了?……”

薛王氏说了什么。大管家在外头没听清楚,不过很快门帘子就被人使劲儿的甩了开来,薛蟠闷着头冲出来,扔下帘子之前,还不忘回头呲了一句:“……妈妈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

说完,薛蟠把门帘子狠狠的一摔,气势汹汹的走了。

香菱一直把身子缩成一团躲在一边儿。一声也不吭的。直到薛蟠走远了,她方才回转过来。扭身进去将大管家过来见薛王氏的事情通禀给薛王氏知道。

薛王氏这会子正被薛蟠气得心肝儿肺疼,哪里还有闲心见大管家,便只打发了香菱出去问大管家有什么事儿。

大管家踌躇了一下,便将薛宝钗打算卖掉家里所有的铺面儿,还有要抄那些家生子的家的事情一起说给了香菱知道,“……事关重大。没有听到太太的亲口。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香菱轻叹了一声,还未开口说话呢,却听薛王氏的声音打屋里传了出来。“卖铺子的事情,大姑娘跟我提过了,我也是同意的。至于抄了那起子奴才的家。哼!你只管按着大姑娘的话去做就是了……也给那起子奴才一些个教训,顺便也警告警告其他的人。省得一个个的黑了心肠子的,竟敢跟着主子玩花样了呢……”

大管家期期艾艾的走了。

太太跟大姑娘真真不愧是母女俩了,都是面儿上忠厚内里阴狠的。大管家一路上不停的叹着气腹诽着,尤其是大姑娘,真真是应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了。放十分利的利子钱、编了理由来抄奴才的家……这些事情哪里是她这样子年纪的女儿家能做出来的?

大管家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再没见过听过像自家大姑娘这样心黑手黑的姑娘家了……这自家的银钱不凑手,竟想着从奴才的身上找补找补的?这找补也不是只一百两、一千两的,竟是要把奴才的家当整个儿的给抄了个精光才算完的。这要他们日后可怎么活呢……

大管家一路唉声叹气的回自己家去了,心道:还是先把铺子的事情处理了吧。至于抄家的事情,大管家潜意识里无视了。他还抱着一丝丝的期望,也许过些时日,太太和大姑娘兴许能改了主意也说不定呢……

薛家的铺子处理的并不算顺利。一边是几个买主在玩了命的杀价,一边是薛宝钗一天十次的催促,还有薛蟠见天儿的到账房闹事要支银子,几件事情闹在一处,竟弄得大管家是心力交瘁。

最后,大管家不得不将这事儿交由薛宝钗来定夺。

“……当初置办这些铺子,还有进货雇人,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花费了不下六十万两的银子。如今,这些买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府里急着出手,所以杀价杀的极是厉害。几间铺子加在一起还卖不到三十万两的银子……”大管家很是无奈的说道。

薛宝钗也算是个做事果决的人了。她不过蹙眉想了片刻,便语气决绝的说道:“大管家只管按着这个价码尽快卖掉吧。至于损失掉的那些银钱,想来不过月余,也就能赚回来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要凑出现银来。”薛宝钗一边想着自己叫莺儿打听来的消息,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快要春播了,怕是有不少的人等着借银子呢。咱们把十分的利再提个三分,那些急着借银子去使的人也只能认了的……”

大管家一边腹诽着薛宝钗比着薛蟠还败家还狠心,一边无奈的按着薛宝钗的意思去处理铺子了。

九曲流觞亭里,九阿哥正愉悦的看着对面做垂死挣扎状的林翰,笑道:“瞧你一脸的聪明劲儿,却是个下棋不开窍的?爷这里都让了你五个子了,你好歹也跟爷对个平手啊?这才杀了几个来回啊,你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

林翰毫不客气的冲着九阿哥翻了一个白眼,瓮声瓮气的说道:“嘁!别在小爷这儿五十步笑百步了啊……我可是听说了,某人叫我妹妹让了三个子呢,最后也没能赢的!”

说着,又是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九阿哥也不恼,反笑道:“咦?三个子?爷怎么听说的是,玉儿让了你七个子,你倒是好了,不过几十回合便输的认不清东南西北了……”

林翰的一张面皮尔气得通红,“谁告诉你的?那一次只我跟妹妹两个人,父亲母亲都是不知道的……”该不会是黛玉妹妹把自己给卖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性,林翰真是要哭了,呜呜……这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子就开始往外拐了,自己真是白忒这小丫头这么些念了……

“爷听林大人说的。”九阿哥桃花眼一睨,笑道。

林翰眉头一皱,不解的自言自语道:“父亲如何会知道……”自己的这件糗事的啊?唔……莫非是那天在一旁伺候的人把这事儿给说出去的?那天是谁跟着伺候的呢?……

林翰苦着一张脸在那里烦恼着,九阿哥坐在对面笑了笑,只端了茶来慢慢的喝,也不去出声打扰他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啥所以然来,林翰懊恼的嚎了一嗓子,“不想了不想了!”又抬头冲着九阿哥呲了一句,“九爷这是在我妹妹那里输了,才又来我这儿找补找补的吧……”

说着,林翰从鼻子里哼哼两声,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子”的表情。

看着林翰郁闷的样子,九阿哥心情那就更好了。他也不否认,“这下棋自然是要有输有赢,方才算得上是怡情雅兴。爷跟着玉儿下输了,自然要再跟你下一盘,这才能有输有赢啊……”

无耻!

太无耻了!

历史上的九阿哥难道就是这样子的?!

林翰气得,恨不得能扑上去把九阿哥身上的肉咬下几口来,方才解气呢。

“九爷今儿个来,到底为了什么啊?难道就只是找我下棋来了?”林翰撇了撇嘴,没好声气的问道,又吩咐一旁伺候的婆子把棋盘棋子全部收起来。

九阿哥端着茶盏慢悠悠的轻啜着,却没急着回答林翰的话。

等着棋盘什么的被收拾好了,伺候的婆子也下去了,九阿哥这才放下茶盏,开口说道:“最近,你们家里怕是赚了不少吧?”

林翰眉梢儿一挑,抬眼看向九阿哥,“啥意思啊?”

九阿哥“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跟着爷还装?薛家的那几间铺子,可不是叫你们家的人给买回来了吗?”(未完待续。。)

238、薛家内乱

想起薛家,林翰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那一家子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放利子钱什么的就不说了,居然还敢打着我林家的牌子,自称是我林家的什么表亲之类的。嘁!真真是不要脸皮的紧。”

想起那个对着自己一脸色眯眯的薛大傻子,还有对着黛玉妹妹横挑眉毛竖挑眼睛的薛宝钗,林翰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说出口的话也愈发的刻薄,“一个个的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的模样,就他们家造出来的那副尊容,连着我们家的奴才都配不上呢,就敢这么腆着脸没羞没臊的靠上来。还、还表亲……小爷我呸!”

九阿哥见林翰越说越恼的样子,忙递了一杯茶过去,“消消气,消消气!跟着那起子没有王法的小人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凤眼略带不满的斜睨了过来,林翰哼哼了两声,“怎么就不能计较了啊?难道,只兴他们作鬼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还不兴小爷我骂两句的?”

林翰倏地站了起来,怒道:“当年在扬州的时候,他们家就买通了几个眼皮子浅的死奴才给母亲、我和妹妹下药,想着害死我们。如今,他们家的那个薛大傻子,竟然还敢对着小爷我生出那等不要脸面的龌龊心思……”

九阿哥一听这话,俊美一挑,一双桃花眼对着林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哟呵?敢情被这薛呆子调戏的,还不止爷一个人啊?!

“……薛家那位大姑娘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她不过一个商家女罢了,下九流的身份,怎么就给养成了如今这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了呢?每回跟着我妹妹见着了,薛大姑娘那张嘴里都是说不出啥好听的话来。话里话外的指摘我妹妹刻薄小性儿不容人的,还处处想着要压我妹妹一头。只拿着什么‘规矩’‘本分’来说事儿……呵呵,她也不仔细想想,她薛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我林家又是个什么身份。我林家的女孩儿还轮不到她一个操贱业出身的来教训……”说着话,林翰又是一声冷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浓的怨气和恨意。

原本还笑意融融的九阿哥。在听说薛宝钗当着黛玉的面儿处处拿大的时候,整个人就阴鸷下来了。又想起那个薛宝钗在韵古斋门前儿对着自己发痴说的那些子混话,桃花眼中登时就暖意全退,只余下冻死人的狠戾。

修长的手指在书桌上轻轻点了几下,九阿哥微眯着桃花眼,冷笑道:“真要想着出气,只凭你在这里骂他们几句,又能有个什么用呢?那起子刁民又不会因为你骂几句就少了一块肉的。”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林翰有些泄气的撇了撇嘴,叹道:“可是一来没几日就春闱了。父亲和母亲不许我这会儿分心去管薛家的那档子破事儿。再者,这事儿真要大张旗鼓的闹将了出来,我家的名声到底还是要被连累了去的……”

九阿哥沉吟了一下,说道:“春闱与你,是大事儿,切勿掉以轻心。虽说……”扫了林翰一眼,九阿哥这才又继续道:“你的成绩也不能差的叫人拿不出手吧。”

林翰摸了摸鼻子,颇有些腼腆的笑道:“这个我自是省得的。”

内幕啊。暗箱操作啊……小爷我从天朝穿到这大清朝,居然也能亲身经历上这么一遭了啊。

“至于薛家。”桃花眼里厉色一现,九阿哥冷冷一笑,道:“他们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爷会帮着他们把那坑挖的深一些再深一些……这一回,爷非要叫他们狠狠的摔一次。便是摔不死丫几个的,爷也要叫他们蹲在坑底再也爬不上来!!”

哼!

真真一家子都是恶心人的玩意儿!

林翰眼带疑问看过去。“你打算怎么做?”

九阿哥嘿嘿一笑,却不直接回答,只是说道:“你还是安心大考吧。薛家的事情爷自会处理的……”

林翰鼻子一皱,轻哼了一声,腹诽道:哼!在这里跟着小爷卖关子。稀罕!回头问黛玉妹妹去,不信你不跟着黛玉妹妹显掰……哼哼!

林翰跟九阿哥说话这会儿,薛家也正闹得欢实呢。

因为薛宝钗急着要现银,所以薛家的铺子全部盘出去之后,只堪堪得了不过二十万两的银子,不过几日功夫就全部叫薛宝钗放利子钱给放出去了。

薛宝钗看着自己眼前儿这一沓子一沓子的借据和上头注明的十三分利的利钱,真真是高兴的心花朵朵开了。谁说只有男子才可以顶立门户的?自己放这利子钱,赚的怕是比着父亲在的时候还要多呢。

薛宝钗眉开眼笑的数了数手里的这些借据,然后又将这些借据全部收在一个带了锁的匣子里锁好,放到红木箱子里,再小心翼翼的将钥匙贴身藏了。

这要是能有再多一些的银子就好了……

薛宝钗无不遗憾的想着,这样的话,便能赚的更多了……

话说这铺子盘出去了,那起子奴才也该处理掉了罢。大管家真是愈发的不会做事了,这都多少时日了,也没见他过来回话。哼!定是欺自己年纪小,不听自己的使唤呢!

薛宝钗冷笑了一声。她也不浪费时间去找大管家过来问话了,直接吩咐莺儿去纠集人手。

叫你们一个个的,仗着自己是家里伺候的老人儿了,只欺负我年纪小使唤不动你们。这一回,便叫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在一片鬼哭狼嚎的喊冤声中,薛宝钗亲自领着人把那几个常年掌管薛家铺面儿的家生子给抄家抄了个底儿掉。

一二三的数数声、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响声、哎哟哎哟的呼痛声、嘤嘤的低泣声、哀哀的哭求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穿插交替。

等着大管家得了信儿赶到当场的时候,只见薛宝钗神色泰然的坐在主位上,她的左手边是一字排开的长凳,每个长凳上头都绑缚着一个人,五指宽的板子一下一下重重的落到这些人的身上,洇出一片血渍。

右手边上乌压压的跪伏着不少人。又老又小,全都是一脸哀戚的样子,对着薛宝钗又是磕头又是喊冤又是求饶的。

“见过大姑娘。”大管家对着薛宝钗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很有几分胆战心惊的问安道。这位平日里总是镇定自若的老人,此时却是顶着一脑门子的汗珠子,也不知道这是他一路急急忙忙小跑赶来给热出来的呢?还是被眼前儿这吓人的阵仗给惊出来的了?

薛宝钗偏过头去凉凉的看了一眼大管家。心里好一阵子的冷笑,又暗啐了一声。之后,她也不理大管家,只是从主位上站起来,上前两步,对着底下跪在那里的众人说道:“你们都是祖祖辈辈就在这家里伺候的老人儿了,在我父亲跟前儿也是得脸的,原比着其他奴才有体面。父亲去了之后,妈妈依旧信你们。只道你们待我们也同待我父亲那般的忠心不二,这才继续由着你们管着家里的铺子生意。可惜,呵呵……”

薛宝钗话说一半,冷笑了出来,微微回头扫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的大管家,接着说道:“我也知我年纪小,行动压不住人,你们也不听我的话。只是。你们好歹也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么些年我父亲可有薄待了你们。父亲去了之后妈妈又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真是……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了!”

说着,薛宝钗把几家铺子的账本给狠狠的掷到地上,厉声喝问道:“到了京都这么些时日,铺子里月月亏损……不要告诉我什么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之类的话,也不要说什么做生意有赚就有赔之类的……我年纪虽小,也不是不知道世情的。琉璃厂那里。我也是常去的,别家卖的是什么样的货色,咱家卖的又是什么样的货色,这些我也是心里有数的。纵是咱家的这些铺子不能如在金陵时赚的那样多,却也不会差距太远。如何就能这样子一亏再亏的呢……”

底下诸人顿时纷纷攘攘的各自诉起苦衷来。

薛宝钗牵起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到了这会子了,居然还犹不死心呢。说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个什么用呢?”

她转过身指着一堆从这些家生子的家里抄不来的物件儿,冷笑道:“这些东西,原是我家登记在册的物件儿,也没记录说是赏了谁了,却偏偏从你们的家里库里给搜了出来。”

薛宝钗环顾众人,挑着眉梢儿说道:“你们可不要跟我讲什么从来没见过,或是不知道之类的话。”

底下众人全都是一愣,周遭跟着一片寂静,除了那一下一下打板子的声音,便只能听到那些挨板子的人的哼哼叫疼声了。

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却是更大声的喊冤声冲天响起。

大管家睃了一眼薛宝钗的背影,又转脸去看一旁那些所谓的物证,再看向那几个被绑在长条凳儿上挨板子的,唉——大管家再怎么于心不忍,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一声长叹了。

薛宝钗听到自身后传来的一声叹息,眼波一转,唇角一勾,继续道:“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原念着你们这些人在我薛家多年伺候的情分儿上,本想饶了你们这一遭的。只是,这一回我若是宽了,后头再有人有样学样的,我可是难管了。”

薛宝钗回身坐回主位上,柔柔的笑道:“我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虽说我恼你们想着要重罚,却也一时没有什么头绪。好在,大管家教了我一回……”

说着,薛宝钗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大管家,一副很是感激的样子说道:“大管家说了,像你们这样子背主的奴才,按着家法是要打板子,以儆效尤的。再者,被你们亏掉的那些银子,你们也是要全都吐出来的……”

薛宝钗后头再说什么话,大管家已经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刺骨的寒冷,就如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大管家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的瞅着薛宝钗半晌儿,然后突然两眼一翻,“噗通”一声响,身子就向后倒在了地上。

“哎呀,大管家这是怎么了?”薛宝钗故作惊讶状的问道,又去唤人将大管家抬回去歇着,吩咐莺儿给大管家请大夫之类的云云。

看着大管家在底下众人的含恨怒视中被人抬走,薛宝钗得意的笑了。

叫你个死奴才敢不听我的话!

哼!(未完待续。。)

239、挑拨

一番抄家发卖之后,纵是薛家只三进的宅子,也显得空旷了许多。

薛蟠在外头撒气疯玩了三天,回到家后便直嚷嚷着渴了饿了,却是喊了半天儿也没见有人出来支应一声,连着香菱也是没了踪影。

薛呆子火大上头,在屋子里骂骂咧咧了半天,又是翻箱又是倒柜的,总算是翻出了几个金镯子玉簪子之类的,并着几十两的碎银子一道,囫囵揣进自己兜里,又踹翻了一张自觉很是碍眼的矮凳,便又摔了帘子出去了。

“……你说你抄了那起子奴才的家当也就罢了,怎的连着人都发卖了呢?”正屋侧厢的临窗暖炕上,薛王氏不无埋怨的跟着薛宝钗抱怨道:“如今倒是好了,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了。端茶递水,铺床叠被的,只一个香菱罢了……”

薛宝钗坐在薛王氏对面,只低头看着炕桌上的账本子,细细算着账目银钱,听见薛王氏嘟嘟囔囔的在那里抱怨,她也没抬头,只是口气温和的解释道:“咱家如今,已经比不得原在金陵的时候了,何必要那些排场呢?自打进京以来,咱家往外头撒了多少的银子了,妈妈还能不知道吗?倘若这些银子只是给哥哥拿出去顽了也就罢了,权当给哥哥图个开心就是了。偏偏有那么一些个奴才,见哥哥年轻识浅,又欺负咱们娘儿们不能抛头露面的理事,便生了背主的心思……咱家那些银钱叫他们昧下了多少啊?我叫人拿给妈妈的单子,妈妈难道都忘记了吗?”

薛宝钗一心二用的一边算着账目一边继续道:“这每月的月例多少,妈妈还能不清楚吗?看看叫女儿查抄出来的那些家当,啧啧……便是他们祖祖辈辈的都不吃不喝的,也攒不下那许多的银子了。这些,不是昧下的咱家的银钱。还能有什么呢?”

薛王氏想起被薛宝钗抄检出来的那些银钱物件儿,心里头真是又高兴又愤怒的。高兴的,这么些银钱也算是能稍稍弥补自家这些时日来的损失了;愤怒的却是,这起子奴才胆敢算计主家的银钱,真真是作死呢!

“可是,你也用不着把他们一家老小的全都发卖了吧……”薛王氏想着如今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不凑手。到底还是有些个不满的,“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只叫他们日后好生做事,拿着工钱抵咱家的那些损失不也是很好的?”

说到底,从那些奴才家里抄出来的银钱虽然也不少,到底不能跟薛家进京后撒出去的银钱相比。薛王氏这是还想着要更多的银子呢……

“妈妈这话又偏了。”薛宝钗终于算完了账目,放下手里的笔,合起账本,看向薛王氏道:“正是因为女儿打了他们。又狠罚了他们,所以才不能继续留着他们在家里伺候。”

“他们也是几代人的体面了,如今却砸在了女儿手里,心里岂有不生怨含恨的?妈妈别忘了,这对主家心生不满的奴才有多么的狠毒了,像当年在扬州的时候……”薛宝钗跪行几步,来到薛王氏的身后,一双玉手不轻不重的在薛王氏的肩颈处按捏着。

“也许这些人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着咱们不利。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两个,那结果也是叫人难以想象的……如此。倒不如将他们全部发卖了。一来,咱们也真不敢就这么用他们了,可是也不能白养着这些人啊;二来,也好叫他们重新有个营生,也许经此一事,等着他们有个下一个主家的时候。会安守本分的好好做事也不一定呢……”

薛王氏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又问:“这回卖人,得了多少的银子?”

薛宝钗笑着在薛王氏耳边轻声说了一个数字,只说的薛王氏两眼顿时发出光来,连着放在炕桌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心喜道:竟有这么多?!

“银子呢?”薛王氏又问。

“自然是放出去了。”薛宝钗回道,“十三分的利呢……”

“十三分的利?!”薛王氏惊道,“怎的又涨了三分的利吗?那些借银子的人同意了的?你这孩子,怎的也不跟着妈妈商量商量呢……”

“妈妈别急。”薛宝钗忙好声好气的安抚道,“这十三分的利是早就涨上去了的。这段时间是春播时节,那起子穷鬼急着支银子买种子。只要有人肯借银子给他们,再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妈妈且放心就是了!”

“这十三分的利,到底是……多了一些了……”薛王氏不甚放心的念叨着,“这些人不会到最后换不上咱家的银子罢?”

薛宝钗端过一碗燕窝粥,吹了吹凉,递给了薛王氏。

薛王氏心里念叨着银子,也没什么心思吃,只接过了碗放到了一旁的炕桌上。

薛宝钗见状,笑了笑,说道:“这燕窝粥还是趁热了吃的好,妈妈也宽宽心吧。女儿做事自有分寸的,何时叫妈妈失望过了?”

薛宝钗又说了好些的话,并再三保证放出去的银子绝对是万无一失的,这才把薛王氏哄得稍稍展眉了一下下。

“……不是我不放心我儿,只是你放出去的银子不是百两千两万两那么简单的……那几乎是咱家所有的家当了。”薛王氏仍旧有些担心的叹息道,“我听说你拿着库里好些的古董出去了,可是换银子去了?”

“嗯。”薛宝钗温顺的点了点头,只是低垂的眼中却完全没有半点的温柔,心道,这是哪个该死的家伙给薛王氏通风报信呢?叫我找出来,非好好教教他知道如今谁才是这家里的当家人!!

薛王氏眉头一皱,不满的瞪了一眼薛宝钗,口气稍显严厉的说道:“那些古董也是祖宗攒下来的,我原还想着日后挑几样出来给我儿做嫁妆的……唉——也罢。等着这一批利子钱收回来,先把那些古董赎回来吧,那些都是要传家传下去的……”

薛宝钗乖顺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呕个半死!传家传家,那就是说家里的那些个古董都是要传给哥哥的,哼!给自己的也不过只是挑几样罢了。

“家里伺候的人,还是要再买一些的。别的不说,你哥哥屋子总不能少了人伺候。如今香菱既要照管我这里,哪里还顾得上你哥哥了?”薛王氏睨了一眼薛宝钗,见女儿乖巧的样子,又道,“我儿也很该选几个陪嫁丫头了。等着这一届春闱之后,妈妈给你选个当朝才俊做夫婿可好?”

薛宝钗自无不是的点了点头,“单凭妈妈做主。”

“这才对嘛。”薛王氏拍了拍薛宝钗的手,笑道:“我儿莫要叫那起子皮相好、却出身差的下作玩意儿给迷花了眼。这高门嫁女,跟着官家子弟结亲,抬了自己的身份方是正经的事儿呢!那个什么九爷不九爷的,我儿还是速速忘记了的好。”

薛王氏撇了撇嘴,嫌弃道:“不过一个操贱业的,哪里配得上我儿的品貌?不过是看着我儿年纪小,又瞧上了咱家的银子,方才哄着你玩罢了。”又对着薛宝钗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我儿可不能着了他的道了!”

“妈妈且放心就是了。”薛宝钗噙着笑,端端庄庄的说道,“前一阵子是女儿脂油蒙了心了,一时忘了门第差距。如今女儿已经明白了,什么样的人家方能配得起女儿。女儿再不会犯糊涂了……”

薛王氏欣慰道:“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呢。”

“晦气!”薛蟠输光了身上所有可以典当的物件儿之后,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

薛蟠身旁,一个衣着还算考究的年轻人出言安慰道:“哎——薛兄何必生气呢。这手气啊,总有坏的时候,也总有好的时候。薛兄家财百万,何须在意着区区小钱呢?这会子输了,兴许下一回就赢回来了呢?薛兄说,可是?”

薛蟠一拍大腿,冲着那年轻人道:“就是这么个理儿啊!来来来,好兄弟,快快借两千两银子给哥哥。回头哥哥赢了钱,请兄弟上一品楼去搓一顿……”

薛呆子这话还没说完呢,那年轻人却是笑了,“薛兄这是逗着兄弟玩呢吧?”

薛蟠牛眼一瞪,“啥意思啊?”

年轻人笑道:“薛兄家里大把大把的放着利子钱,这会子却管兄弟借起银子来了……这可不是在哄着兄弟玩呢?兄弟家里虽有薄产,也比不得薛兄家里的金山银海啊。薛兄还是莫要拿兄弟开玩笑了……”

放利子钱?

“放什么利子钱?”薛蟠傻傻的问道。

那年轻人奇了,问道:“还能有什么利子钱?薛兄这是做什么?这事儿京城里再没有人不知道的,都说薛家豪富,竟能撒出几十万两的银子放利子钱,啧啧啧……据说收的是十三分的利息……”可是有够黑心肠的了!

看着薛蟠一脸呆滞的模样,那年轻人啧啧称奇的反问道:“怎么,薛兄自己还不知道的吗?这可是奇了,薛兄不是家里的当家人吗?怎么家里放利子钱,薛兄却是不知道的?……”(未完待续。。)

240、挑拨 下

薛呆子被这年轻人几句话给撩拨的,犹如那气红了眼的斗牛一般。他冲着这年轻人胡乱抱了抱拳,便急要作辞家去了。

那年轻人忙劝道:“薛兄还是回去好好查查吧,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呢,别被人糊弄的把自家产业全都变成旁人的了。这年头,纵是骨肉至亲的,也是不能尽信的,尤其像薛兄这样子身家丰厚的人家,可是不能没个防头的。自古,多少的富贵人家因着这家产的事情闹得祸起萧墙手足相残的啊……薛兄可得留心着些呢。”

薛呆子顿时觉得这年轻人是真心待自己好,当下便兄弟长兄弟短的好一番道谢,又跟这年轻人约了再见的时间,之后便揣着一腔的怒意冲出了赌坊。

等着薛呆子走远了,这年轻人对着薛呆子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这时候,赌坊的一个管事靠过来,问这年轻人道:“这薛呆子怎的这么早就走了?爷昨儿个不是还说了想要他输的倾家荡产的吗?怎的就这么放人走了呢……”

年轻人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爷做事儿自有分寸,还用的着你来教?”

这年轻人又看了一眼赌坊门口,这才转身抬脚准备上赌坊的二楼。临行前,他还不忘嘱咐刚刚那位被他呲了一顿的管事道:“好生看着场子。”

在赌坊二楼的一间还算宽敞干净的包间里,李卫一身藏青色长袍外罩一件天蓝色的镶边马甲,正坐在主位上喝茶吃果子。

这时候,房门被轻叩了两下。李卫神色不动,只道了一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原本在楼下一直陪着薛蟠的那名年轻人走了进来,对着李卫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李爷,小的已经按着您的吩咐,把薛家放利子钱的事儿告诉给薛大傻子了。”

那年轻人睃了一眼李卫,笑道:“小的瞧着那薛大傻子可是给气得够呛了,回头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李卫冷笑了两声,将手里的花生壳儿往桌上一扔。说道:“你做的不错。只是,还不够。”

“李爷的意思是……”那年轻人不解的问道。

李卫摸了摸下巴,灵动的眼珠子只一转,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他招手叫那年轻人附耳过来这般那般的嘱咐了一番,那年轻人听得一边偷笑一边不时点点头。

“可是都记住了?”

“李爷,您就等着瞧好吧。小的一定把这事儿给您办得妥妥的。”

李卫站在窗口那里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投向薛家宅子所在的方向,心道:薛家敢得罪主子爷和未来的主子娘娘,嘿嘿……小爷就叫你们再没安生日子好过!!

话说薛蟠一路风风火火赶回了家里。却没有直接去找薛王氏,而是杀到了大管家住的地方。

大管家自打那日被薛宝钗气晕过去之后,这身子便一直没见好转。

薛蟠也是个不管不顾的,只攥着大管家的衣襟,把人从床上拎起来,粗声粗气的问道:“咱家里到底是谁在外头放利子钱了?”又道:“你也别拿什么你不清楚不知道的鬼话来骗爷,否则……”

薛蟠握拳在大管家眼前儿挥了一挥,未尽之语尽是威胁恐吓之意。

大管家往日里对着薛蟠倒是很有几分不待见的。只因这位小爷太过败家也无能的很。可如今跟着那位绝情狠心的薛大姑娘比起来,大管家只觉得今儿个的薛蟠瞅着真是叫人无比的顺眼啊!

那一日。薛宝钗一张嘴便将抄家的缘头归到了大管家的头上。大管家气怒攻心之下,便晕了过去。只是很快的,他便转醒了,如此便听到了那些家生子对着他的各种诅咒和谩骂……

事后,薛宝钗又寻了个由头,另立了一个二管家。虽说自己仍旧是大管家,却是再没了什么权利的。如此一来,大管家哪里会不记恨薛宝钗的?

以前,薛蟠若是问起什么事儿来,大管家自然是使一出太极云手往来敷衍一番也就罢了。如今。大管家心里正恨极了薛宝钗。他听薛蟠问起利子钱的事情,便也就顺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薛宝钗的头上去了。

架桥拨火、落井下石这种事儿,谁还不会做呢?大管家心里恨恨的想着。

“……大爷啊,小的可算是见着大爷了……”

薛蟠被大管家这么突然哭嚎得一嗓子给吓懵了,那只攥着大管家衣襟的手一哆嗦便松了劲儿。

大管家脖颈那处得了自由,却也不站直的,反倒是径自跪到了地上去。

薛蟠条件反射的踉跄倒退了两步,险险才稳住了晃晃要倒的身子。他心有余悸之余,真要骂人撒火呢,却听见大管家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了起来。什么大姑娘强行支走了家里所有的银子啦,又是大姑娘不管价钱非要卖了家里所有的铺子啦,还说什么大姑娘为了凑银钱把家生子给合家发卖啦……等等等等,真真是好难得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给薛蟠详细说了一遭。

不过,大管家说的详尽,却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算到了薛宝钗一个人的身上,只道这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银钱都是薛宝钗拿的主意做的决断,便是太太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云云。

薛蟠越听这话,两道浓眉便皱的越紧,心里头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他“砰”的一掌拍在红木桌上,怒道:“谁给她的胆子,敢这么折腾爷的家产!!”

薛蟠又是一声冷哼,便如蛮牛一般风风火火的冲出来大管家的屋子,杀去了正屋方向。

原本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管家,默默的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再抬头时,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儿的愁容泪痕。

来到门口,大管家微微眯起眼看向正屋那里,那里不时传来“哎哟”“妈呀”之类的惊呼声,还有一声声“大爷”“大爷”的呼唤声。

大管家冷冷一笑,不用跟过去看他也能猜着,定是薛蟠这一路冲过去,踹飞打翻了不少的下人。嘿嘿……该!

大管家镇定的回到屋里,唤来自己的婆娘,嘱咐她赶紧收拾细软包裹,只道:“这个薛家,咱们可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咱们一家子也叫那位人不可貌相的大姑娘给发卖了呢……”

再说薛蟠一路杀气腾腾的冲到正院儿,香菱猛地见着薛蟠,吓得忙跪到了地上,怯怯的唤了一声“大爷”。

薛蟠也没空理她,只是径自往正屋里头冲过去。不过,他在经过香菱身边儿的时候,突然抬脚把香菱狠狠的踹到了一旁,嘴里骂骂咧咧说着“好狗不挡道”“丧门星”之类的。

香菱猝不及防之下,被薛蟠这一脚给踹出去老远,竟是就此倒地不起了。

跟在薛蟠身后进来的几个婆子,忙有两人上前去查看,又唤人赶紧着去请大夫之类的。

正屋里,薛王氏正在跟薛宝钗扒拉着这一回参加春闱的学子名录,商量着薛宝钗的亲事。

这头,薛王氏正指着一个陈姓学子,说道:“……我可是打听好了,这个陈家可是了不得的。他家在山东那里可是一方望族,不说土地千顷,家财万贯的,他们家里几代人都是做官的,听说跟着当今的左都御史还是同宗的呢……”

薛宝钗瞅了一眼那张名录,只浅浅的笑了一下,却是没作声。

薛王氏也不以为意,只道她小姑娘家家的害羞着呢。她咯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又道:“哎呀,听说这位可是长得一表人才的,家世也好,很是配得上我儿。日后,定是可以为我儿挣得一个诰命当当的……”

薛王氏美梦还没做完呢,就被门口那里的动静给惊得一愣,转头望过去,却见薛蟠怒气冲冲的摔了帘子进到屋里来了。

薛王氏被这一惊一乍的弄得心火渐起,她指着薛蟠骂道:“孽障!在外头受了气,偏偏回头对着自己的老娘撒起火来了……”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叫薛蟠截了去,只见他瞪着一双牛眼,怒视着薛宝钗,嘶着声音吼道:“真真是好一个端庄贤惠的宝姑娘了!!!”

薛宝钗被薛蟠这阵仗给吓得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只是很快的,她便镇定了下来,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刚才竟然对着这个不中用的哥哥生出了几分害怕的心思。

薛宝钗抬眼正视薛蟠,张口便教训道:“哥哥这是做什么?你在外头胡天胡地的疯玩,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气了,或是听了什么歪话,竟这样子不管不顾的冲到妈妈的屋里,对着妈妈大呼小叫的,你的规矩呢?”

说着,薛宝钗来到薛王氏身边,低声问着薛王氏有没有吓到或是气到之类的。

薛王氏神色之间惊慌未定,却只在那里摇着头不说话。

薛宝钗重又抬起头看向薛蟠,义正言辞的斥道:“咱们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哥哥身为薛家的家主,难道不知道‘孝’字要怎么写的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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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好一出热闹的大戏

薛宝钗又是孝经又是规矩又是体统什么的,吧啦吧啦的数落了薛蟠好大一通,直把个薛蟠给数落得耳朵眼儿嗡嗡嗡的响,脑仁儿里头抽抽抽的疼。

薛王氏坐在一旁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会儿哭自己命苦,一会儿哭薛蟠不孝的,真真是哭得好不伤心。

“……老爷啊,你带了我走吧……可是活不下去了啊……”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一联手,竟没有薛蟠可以说话的余地了。这呆子纵是再蛮横,到底还不敢把对着外人的那股子狠劲儿用在自家老娘和妹妹的身上,所以很快的,也就败下了阵来。

薛蟠头昏脑涨的摔了帘子落荒而逃。

薛宝钗勾起唇角,对着薛蟠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第一回合,薛蟠对上薛宝钗,完败。

不过半日,薛蟠再一次打外头气势汹汹的冲进了薛王氏的正房。

这时候,薛宝钗早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里去,只薛王氏一人在正房休息。

薛蟠对着薛王氏一个人却是简单了许多。也不知道这呆子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的,竟三言两语的哄得薛王氏点头同意叫薛蟠管理放利子钱的事情。

薛宝钗得了消息,险没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她也不耽搁,立刻就领着莺儿赶去了薛王氏那里。

“借据呢?”见薛宝钗来了,薛蟠乜了她一眼,颇有几分得意的问道。

薛宝钗气恼在心,也不理薛蟠,只径直来到薛王氏身边儿轻声说道:“妈妈可是糊涂了?那样子重要的东西,如何能够交给哥哥玩的?这一个不好,给弄丢了……再者说了。哥哥是个什么性子,妈妈还不知道吗?怎的就……别到时候,叫人把这些借据都给哄了去……那可是就出大事儿了……”

“这……”薛王氏想想,也对啊。薛蟠虽说是这个家里顶立门户当家作主的人,到底玩心重了些呢,不比女儿来得沉稳。

见薛王氏神色间已有松动之意。薛宝钗再接再励道:“妈妈可是忘记了咱家还在金陵的时候,哥哥不过月余就叫人给哄去了百万两银子的事情了……”

薛王氏猛吸一口凉气,着啊!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呢!这个儿子看着鲁莽,却最是个耳朵根子软的,别真的想自家女儿说的那样,叫人把利子钱也给哄了去,那可真真是会要了自己的老命了啊!

“不成!”薛王氏转头对着薛蟠瞪着眼睛说道,“这利子钱的事情,还是叫你妹妹管着吧。她最是个心细稳重不过的了。”

薛蟠牛眼一瞪,当下就不依的闹将起来了。

可惜这会子,薛宝钗在场。不过几个回合的言语,薛蟠又败下阵去了……

又是一个半日,薛蟠又抖擞着精神打外头杀回到薛王氏那里……然后又一脸狼狈的冲出府去……

再一个半日,薛蟠又高昂着斗志,气咻咻的找到薛王氏……再一脸不敌的闷头冲出府去……

又过了半日……

在薛蟠不知道第几次闹完了跑了之后,薛王氏一脸疲惫的跟着同样紧蹙眉头的薛宝钗抱怨道:“你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没日没夜的闹着……”

薛宝钗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的说出了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一个猜测,“哥哥。怕是叫人给哄得方才如此闹将起来的呢……”

“这话是怎么说的?!”薛王氏瞪着眼睛,又惊又怒的问道。

薛宝钗一手抚着腕子上的金镯子,一边梳理着一边说道:“妈妈只细想想哥哥这几回的说辞言语罢。那些话,可不是哥哥能想到的……”

“怕是有人在后头给哥哥支招儿呢。”薛宝钗杏眼一眯,很是肯定的对着薛王氏说道。

薛王氏听了大怒,拍着桌子怒道:“我原还奇怪着呢。你哥哥这是转性儿了还是怎么的,竟关心起家里的生意了……没承想,竟是有人哄着你哥哥来做枪使的!”

说完,薛王氏也拧起了眉毛。她有些不解的问道:“我的儿,你可能猜着这在背后使坏的。到底是什么人哪?”

还不等薛宝钗回答呢,薛王氏又一脸急慌慌的问道:“会不会是郡王府?……或是林家的人……”

“不会的。”薛宝钗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女儿一时猜不着这个在咱家背后作鬼使坏的小人是谁,但是女儿却可以肯定,这事儿不会是郡王府或是林家的人干的。”

薛王氏一听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坐稳了身子,撇着嘴说道:“我想着也该不会是郡王府才是。人家家大业大的,又是那样子尊贵的身份,哪里会用这样子下作的方式?真要是恼了咱家,怕是直接就杀到咱家门上来了……不过,也不至于就是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元春表姐是个在郡王爷跟前儿极得脸的红人儿……”

想起自家多少还能跟当朝郡王扯上关系,薛王氏不禁笑了。笑完,她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到底是我儿有谋略。可惜,当初要不是咱们信了你姨妈说的什么不好见面之类的话,说不定我儿早就可以借着你元春表姐的关系,搭上大阿哥,进而得以进宫伴驾了也说不定啊……”

都怪姐姐对着自己不尽心!想起王夫人当初一直推诿着不叫元春提拔提拔自家女儿,薛王氏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暗恨,心道: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姐妹情深之类的话,却原来不过是王夫人哄着自己玩罢了!可恨的是,自己竟然真的就信了王夫人的口蜜腹剑,白白耽误了自家女儿的大好前程啊……

薛王氏极其惋惜的叹了一声出来,摇了摇头,便将这念头暂时先搁下了。

“不过林家那里嘛……”薛王氏又道,“我儿是不知道那个贾敏跟着她生的那个林丫头真真是一样一样的,都是刻薄小性儿,最是个小气不过的了。她若是知道,咱家拿着林家做幌子,怕是要不依不饶的了……”

薛宝钗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安抚着薛王氏道:“何至于此呢。咱家跟着林家好歹也算是有亲的呢。林太太当年虽有才女之名,女儿瞧着,到底有限呢,怕是只能应付应付后宅的事情罢了。外头的这些事情嘛……”

慢慢的摇了摇头,薛宝钗方才接着道:“怕是没什么手段的了。妈妈且想想,若是林太太真是个有心机城府的,当年何至于叫咱们算计了那么多年方才发现的呢……”

薛王氏想了想,觉得自家女儿这话说的也是,“反正,我不喜欢贾敏那个人……”

薛宝钗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倒也没再继续围着贾敏说什么。她如今心心念念着林翰,又一心想着自己定是可以跟林翰成就好事儿的。如此,她不免就拿着林家当自己未来的婆家看待了。这说话做事的时候,自然也就难免偏向了林家一些。

唉——

薛宝钗在心里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己日后再慢慢劝解劝解妈妈吧。总这么跟着林家拧着扭着的,等着日后自己进了林家的门,两家可要怎么处呢?

不提薛家三人的种种闹心糟心堵心的事儿了,九阿哥这几日可是开心舒心的不得了。

每天,九阿哥和黛玉坐在九曲流觞亭那里喝茶吃点心。亭子外头,两个小太监一唱一和的把薛家兄妹打嘴仗的事儿,当唱戏一样的给演了出来。

“如何?”九阿哥笑眯眯的侧脸问着黛玉。

黛玉笑睨了一眼过来,“只这些?哼,不过瞧着有些可笑罢了。哪里真的就能给我出气的?”

九阿哥笑道:“这才到哪儿啊?玉儿且好生看着吧。更热闹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好吧。”黛玉扬了扬下巴,很有几分勉为其难的笑道,“且信你一回。我只看着到底是如何热闹罢。”

说起来,拿着薛家这事儿当戏看的,远不止九阿哥和黛玉两个人。

薛蟠这每半日一闹每半日一吼的,跟着外头戏台子一样的准点儿。引得薛家左邻右舍的当家夫人被这鸡飞狗跳的动静给整的好奇心大起,如此便使了人或趴墙头或贴壁角的,也是掐着点儿的去看薛家热闹的,回头再给各家的主子们学样儿。

没法子,谁叫这念头大家伙的娱乐太少了呢。

再说了,薛家的这对兄妹也真真是叫人开眼了。这自古多是兄弟、叔侄之间争家夺产的,什么时候有过一个未嫁女掺合进来,跟着自己嫡嫡亲的哥哥闹的?

这薛家的姑娘不是一直对外说的,最是知书达理,贤惠宽厚的?啧啧啧……可真是看不出来呢。

几位当家夫人、姑娘小姐的,一边嗑着瓜子听下人们活灵活现的学着他们听来的那些话,一边私下里互相咬着耳朵议论笑谈着。

自打旁边住了一个薛家,她们可是看了不少不要钱的好戏呢!

又是儿子两进大牢、又是新媳妇闹和离、又是兄妹争产……这一出出的,比着外头花满楼排的戏,也是不差什么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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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你敢动我试试

这一日大清早的,住在兰芳园的关氏屋里就乒乒乓乓的闹将了起来,原因是大阿哥送给关氏的那支攒珠梅花簪子不见了。

关氏是跟着贾迎春同一年的秀女,汉军旗出身,因其家世不显,所以只是个侍妾罢了。不过关氏貌美,身段妖娆,又最是嘴甜会哄人,倒是成了这一年进府的几个新人中,最得大阿哥欢心的一个。

那支攒珠梅花簪子是关氏前几日新得的,只上头显摆了一回,便叫她当宝贝似的给压箱底儿藏起来了。

今儿个大福晋早早的使人过来传话,说是指着关氏去大阿哥那里伺候。关氏欢欢喜喜的应了,便好生梳妆打扮了起来,又使了贴身丫鬟去将那支簪子找出来说是要戴的。没承想,这主仆二人满屋子的翻箱倒柜之后,竟是连个影儿都没有见着的。

关氏气红了眼,来到自己房门口一站,把除了贾元春之外,兰芳园里住着的几个,全都祖宗八代的问候了一个遍。

别的人也就罢了,偏偏这兰芳园里有一个钱氏是个性子泼辣的。关氏没进府之前,这个钱氏很是得宠了一阵子,她家里又是武官出身,最是听不得别人的指桑骂槐了。

关氏和钱氏,一东一西站在各自的房门口,隔着园子就开始对上了。

关氏指着钱氏斥她是人老珠黄见不得别人好,竟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钱氏指着关氏反说她是贼喊捉贼,栽赃陷害……

郭氏和范氏倚在各自的窗边儿,甩着帕子时不时的说上两句。那话乍一听上去像是劝和的,细想下来却是句句挑拨……

关氏和钱氏斗得愈发热闹了,到最后两人都已经忘记最初是为着什么才吵起来的了。

贾元春坐在琴案前,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伸手在琴弦上一挑,发出铮的一声嗡鸣。

抱琴脸色发白的悄悄掩开房门,从门缝中朝外望去。不一会儿,她阖上房门快步走到贾元春的身边,俯下身子低声问道:“主子。关氏说的那支簪子不会咱们前一日在园子里头捡到的那一支吧?”

贾元春拿着丝绢在那里擦拭琴弦,不甚在意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贾元春睇了一眼神色忐忑紧张的抱琴,很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那簪子一不是咱们偷的,二不是咱们抢的,不过是白捡来的罢了。谁又知道是那位主儿的呢?”

撇了撇嘴角,贾元春又道:“不是说那簪子是大阿哥从千金坊买来的吗?那主儿话里话外的显掰自己有多受宠,哼!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一个攒珠簪子罢了,也值得当宝贝似的。就差三牲四果的供着了……嘁!”

“可是到底……”抱琴心里惶惶不安的紧。

“行了行了,”贾元春实在看不上抱琴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挥挥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这里穷紧张的什么劲儿呢?没见着外头那几个,怕是连想都没想起这院子里还住着你主子,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说到这儿,贾元春恼得轻啐了一口,“真是眼里没人了。我可是在她们几个之前就进府伺候爷的呢!哼!!”

“等一会儿她们散了之后。你带着那支簪子去薛家找薛大姑娘,跟她说这簪子我要抵一万两的现银。这银子也不拿去放利子钱了。你只带回来,我先就要用的。”贾元春吩咐抱琴道。

抱琴苦着一张脸,心里真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主子,咱们这样子……不好吧?原不知道是关主子的也就罢了,如今咱们都知道是那位的了。还……日后要是叫那位知道了,可不得闹翻天去了……”

“你小心着些,谁又能知道的呢?”贾元春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呲了一句回去。

又见抱琴眉眼间难掩不安,贾元春想着自己如今还要用这奴才。且也怕她心生不满进而坏了自己的大事儿,便放软了声音,好言好语的哄了一回。

“……这事儿你若是给我办好了,回头我去求福晋给你寻个好归宿。”贾元春将抱琴拉到身边,安慰道:“咱们俩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如今年纪也到了,很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唉——我如今是不中用了,要不然怎么着也该叫你跟了爷,虽说只能做个滕妾,到底这辈子吃穿不愁的呢!咱们姐姐妹妹的也好一直作伴不是……”

外头,关氏很快便不敌钱氏,只拿着帕子捂着脸,跑回自己屋里哭去了。

钱氏狠出了一口恶气,昂着头笑眯眯的也回自己屋里去了。

郭氏和范氏见没戏看了,互相瞪视了一眼,也关了窗子猫回自己窝里去了。

“行了,趁她们这会子消停了,你赶紧着去吧。那个关氏,怕是要去找福晋做主搜屋子也不一定的呢。这个簪子,咱们得要赶紧着处理掉。”贾元春说道,又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便催着抱琴去找薛宝钗了。

“主子,春小主身边儿的抱琴好像要出府的样子。”关氏身边的丫头月儿,阖上房门,快步走到关氏身边回禀道。

“是吗?”关氏正坐在妆奁前重新在脸上匀粉补妆。听见月儿的回话,她眼睛一亮,冷笑道,“走,咱们见福晋去。”

直郡王府的主院正房里,关氏恭恭敬敬的给伊尔根觉罗氏磕了头请了安。

“坐着说话吧。”伊尔根觉罗氏指着春凳,对关氏说道。

关氏忙笑着谢了福晋的恩典,又道:“福晋交给奴婢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那个抱琴,刚刚已经出府去了。”

这时候,一个管事嬷嬷一样的人进到屋里来,在伊尔根觉罗氏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伊尔根觉罗氏轻嗯了一声,挥手叫那嬷嬷退下去了,又转脸跟着关氏说道:“这一回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关氏连忙站起来,欠着身子说道:“奴婢不敢当福晋的夸奖。给福晋做事,原就是奴婢的本分。”

伊尔根觉罗氏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怪道爷总在我跟前儿夸你嘴甜呢……”

这下子,关氏直接就跪下去了,伏在地上急急的想辩解道:“奴婢……”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叫伊尔根觉罗氏给截去了话头。“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吧。我也没怪你的意思,瞧你给吓得……”

又是一番看座赐茶的,伊尔根觉罗氏见关氏情绪平复一些了,这才说道:“这事儿你做的好,我这里自然是要赏你的。”

关氏忙摇着头道不用。

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只继续道:“你的避子汤,便停了吧。”

关氏原还想再推拒一番的,可是一听伊尔根觉罗氏要停了自己的避子汤,她便怎么也说不出啥不敢生受之类的客气话了,就怕这位大福晋顺势将这恩典给收回去。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本福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说着,伊尔根觉罗氏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捧了一个雕花托盘出来,里头整整齐齐排列着几支做工极其精巧的簪子。

“这些簪子是宫里赐下的。你且挑两支喜欢的去,总不好叫你白损失的。”说完,伊尔根觉罗氏端起茶来慢慢的小口啜着,也不再理会坐在那里的关氏。

等着关氏一脸喜色的拿了簪子告退了之后,伊尔根觉罗氏眯着眼睛,将茶盏往桌上一扔。

好你个贾元春,你就不能消停一些的吗?!

伊尔根觉罗氏努力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怒气,心道:这要不是老九那里事先撂下话来,说是要亲自处理了这事儿,自己现在就要叫贾元春好看的!

不过,没关系。自己不能拿着私下放利子钱的事儿要了贾元春的命,难道还不能寻了别的由头整治她的吗?伊尔根觉罗氏冷冷一笑,只要别让这个贾元春坏了老九的事儿不就成了?很难的吗?

呵呵……

这一天,贾元春并没有等回抱琴和她心心念念的一万两银子。

傍晚时分,贾元春在焦急难耐中,等到的是两位皮笑肉不笑的管事嬷嬷和好几个粗壮的婆子。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小主!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这是以下犯上!我要叫爷砍了你们这起子小人!!……”贾元春被两个婆子架着,一路挣扎叫嚣着。

到了伊尔根觉罗氏的跟前儿,那两个婆子一松手劲儿,贾元春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

管事嬷嬷和粗使婆子跟着伊尔根觉罗氏福了一礼,回禀道:“回福晋,春姑娘带来了。”

贾元春衣裳乱了,发髻散了,连着脸上素来精心描画的妆容也脏了。她跪直身子,瞪着伊尔根觉罗氏兴师问罪道:“福晋这是想要做什么?背着爷要害我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嫡福晋就能不顾国法家规,私自处置了我的。我可是今上赐给爷的……”

“你敢动我试试!”贾元春跪在那里,有恃无恐的说道。(未完待续。。)

243、春去雪落 上

屋子里一时之间是死一样的寂静。

几个嬷嬷和婆子叫贾元春的这番大胆的言辞给惊得全都噗通噗通跪地上去了。

伊尔根觉罗氏定定的瞅着贾元春看了半晌儿,最后竟是嗤笑了一声出来,“……没承想,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这些子自以为是的念头,到底是谁塞到这个贾元春的脑子里去的啊?伊尔根觉罗氏腹诽着,这个贾元春到底是不是贾家的女孩儿啊?怎的会给教养成这个样子的?若要说贾家的家教不好,可瞧着贾迎春还是不错的啊,可见不是家教的问题。

难道说,是这贾元春天生脑子不好?伊尔根觉罗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贾元春,自言自语道:“平日里瞧着,也不像是个傻的啊。”

贾元春见伊尔根觉罗氏只坐在主位那里神色奇怪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的。自己身前身后这一大堆的丫鬟仆妇又是一个一个浑身哆嗦的样子,贾元春只道自己是戳中了这些人心里的害怕,不免得意的轻笑了出来。她理了理鬓角,对着伊尔根觉罗氏行了个大礼,紧接着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走到一张春凳那里坐下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只是就这么瞅着贾元春,心里不停的琢磨着这贾元春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之类的。

贾元春开始倒也没觉得怎样,只是这叫人盯着久了,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道福晋叫人请了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的话,我那里还有事儿要忙呢,说不准爷正派人找我呢……”

伊尔根觉罗氏好笑的扬了扬眉梢儿,只转头吩咐身边儿的人把抱琴给带上来云云。

一听抱琴在伊尔根觉罗氏这里。贾元春心里一个咯噔,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了起来。

两个粗使婆子拖着一个软趴趴的身影进到了屋里,往贾元春脚边儿一撩。

贾元春给唬了一跳,她慢慢的低下头想细看看这个趴在地上半天也没个动静的人形物体到底是不是抱琴。

突然,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来,攥住了贾元春的裙角。

那张被头发披散覆盖住的脸慢慢抬起。朝着贾元春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对一望,贾元春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跺着脚想甩脱攥着自己裙角的那只手,紧跟着便从春凳上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后退了好几步,只想着要离那个看起来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血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主子……咳咳……”那个血人断断续续的唤道,朝着贾元春的方向伸了伸手。

贾元春又是一声尖叫,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别过来……别过来……”

“福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贾元春见那趴在地上的人形物体又不动了,这才心有余悸的瞪视着伊尔根觉罗氏,大声责问道:“福晋弄出个这样子吓人的东西。说是抱琴?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那个人确实是抱琴啊。”伊尔根觉罗氏笑道,“不过,她犯了这府里的规矩,又不肯老老实实的认错儿,这才按着规矩罚了一顿的……”

抱琴?

居然,真的是抱琴?!

贾元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个所谓的“抱琴”。见那身衣裳确实是抱琴今儿个出门前换上的,又认出了那只套在左手中指上的一只赤金戒子。贾元春这才确定那个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形物体确确实实是抱琴。

“还请福晋明示。我的这个丫头到底是犯了那条天条了,要遭这样子的罪?这难道就是福晋的宽和?”贾元春外强中干的呛着声问道。看着抱琴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好疼好疼……

“偷盗御赐之物。”伊尔根觉罗氏淡淡的回了一句。

贾元春愣住了,反问道:“什么御赐之物?”难道这丫头背着自己另有了什么赚银子的法子不成?

“呵呵,”伊尔根觉罗氏低头笑了出来,“还能有什么御赐之物?当然是爷赏给关氏的那支攒珠梅花簪子了……”

“胡说!那簪子明明是千金坊做出来的。如何就成了御赐之物了?福晋莫要拿着御赐的幌子,行谋害之实才好……”贾元春这里已经气得差点儿跳起来了。她就知道这个大福晋不是个好的,那簪子明明是外头千金坊做出来的东西,大福晋偏偏说是什么御赐之物。大福晋这是成心找借口要折腾自己呢!!“那簪子不过是我在园子里头捡到的罢了,根本就不是偷的!”

“福晋还是查清楚了再定我这丫头的罪比较好。”

这是个圈套。一定是个圈套!!贾元春觉得自己真相了,心道这一定是大福晋见不得自己好,方才使计要害自己。也许,这簪子就是大福晋使人从关氏那里偷出来,再放到自己逛园子必经之路上的也不一定呢……

“嘁!”伊尔根觉罗氏讽刺的睨了一眼贾元春,“抱琴已经什么都招了。本福晋叫人找你来,为的也不是听你在这里强词夺理的。”

说着,伊尔根觉罗氏一招手,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把贾元春给捆得结结实实的。

“本福晋找你来,是已经定了你的罪了。你只要认罚便好了,这张嘴如今还是省省力气,留着一会儿喊疼求饶用罢。”

“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万岁爷赐下来的……呜呜呜呜……”贾元春还要再说什么,伊尔根觉罗氏只拧了一下眉毛,自有那明白眼色的婆子拿了块破抹布塞到贾元春的嘴里。

这个死奴才,拿的到底是什么布啊!怎的如此腥臭!!!贾元春被那堵嘴的抹布给熏得,恨不得就此晕过去才好呢。这味道,真真是太叫人作呕了!!

“把人关起来,好好招呼一顿。只一样,万万不能这会子就把人给弄死弄残了就成。”伊尔根觉罗氏跟着专事处罚下人的管事嬷嬷嘱咐道,“指不定老九什么时候还要用到呢。等着这事儿全部了结了,再送她上路吧。”

“奴婢省得的。”

“唉——也不知道这个贾元春到底是怎么给养出来的。这脑子不清楚的,也是听恶心人的……”伊尔根觉罗氏撇着嘴小声抱怨道。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薛家的上空。

薛家左邻右舍的下人们迅速行动起来,比着薛家自家的下人还要快呢。这架梯子的架梯子,趴墙头的趴墙头,蹲墙角的蹲墙角……

快点儿快点儿,瞧这动静,薛家这一回怕是又有啥好戏看了呢。

薛宝钗神情呆滞的跪坐在暖炕上,一只空荡荡的红木箱子大开着,里头的衣物什么的都被扔出来,散落了一地。

“银子……银子……银子……”薛宝钗犹如魔怔了一般神神叨叨的嘟囔着。

不一会儿,被这一声尖叫给惊动了的薛王氏,扶着香菱赶过来了。她进了薛宝钗的屋子,见这一地的凌乱,立刻指着随后进来的莺儿骂道:“没个眼力劲儿的,姑娘屋子乱成这样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的?白养你们有什么用!!!”

骂完莺儿,薛王氏又忙去看女儿。

见薛宝钗神情呆滞的跪坐在那里,薛王氏心里一慌,忙一叠声的问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主呢……我的儿……”

薛宝钗还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只嘴里反反复复断断续续的嘟囔着几个字。

薛王氏一时也听不清楚薛宝钗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想着这么个能干的女儿突然傻了,她真是又心痛又心急。

“你家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薛王氏一腔怒意全撒到了莺儿的身上。

等着莺儿摇头说不知道之后,薛王氏更怒了,“你是怎么伺候大姑娘的?连着大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的?如此,府里还留着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叫了人牙子来,打发了你去是正经的……”

莺儿一听薛王氏要找人牙子发卖了自己,登时就白了脸。她忙跪下来哭哭啼啼的喊冤,“……姑娘盘账的时候,都是不许有人在屋里伺候的……”又说:“……直郡王府那里来人传话,说是要见大姑娘一面。大姑娘走不脱,便使了奴婢去见见……”

“……奴婢等了好些时候,也没见着直郡王府的人找来……奴婢原还想着问问大姑娘,是不是咱们要亲自到直郡王府上去问问呢……”

“直郡王府上?可是表姑娘使人过来的?”薛王氏一边搂着薛宝钗摩挲着,一边蹙着眉问莺儿道。

“听说是抱琴奉了表姑娘的话,有事儿要找大姑娘……”莺儿擦了擦眼泪,哽哽咽咽的回道。

薛王氏狐疑道:“元丫头有事儿?可是怎的人又没来呢?……”

正想着呢,突然手腕那里传来一阵钝痛。薛王氏转脸看过去,却是薛宝钗一把攥住了薛王氏的手腕,脸上血色全无。(未完待续。。)

244、春去雪落 中

“我的儿……”薛王氏大惊,“我的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你别吓妈妈呀……”

“银子……咱家的银子……”薛宝钗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脖子,看向薛王氏呆呆的说道。

薛王氏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忙又问道:“咱家的银子?什么银子啊?咱家的银子不是都叫你拿出去放利子钱了吗?……怎的?是那些钱出问题了?”

薛王氏越问心越慌,脸色也跟着不好了起来,她摇着薛宝钗急问道:“你这孩子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这没头没脑的……是不是咱家放出去的那些利子钱出问题了啊?……是那些穷鬼拿着咱家的银子跑了?还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薛宝钗一脸的悲戚,“借据……不见了……那些利子钱的借据……全都不见了……不见了啊……”

说完,薛宝钗扑进薛王氏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银子啊!

近两百万两的银子啊!

就这么没了啊!!!

薛宝钗满心绝望的痛哭流涕着。

薛王氏跟石化了一样,呆坐在那里。她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最后好不容易才费力的挤出一句话来,“你说……什么?”

“放利子钱的借据不见了!不见了啊!”薛宝钗撕心裂肺的喊道,“我到处都翻遍了,可就是没找见啊……”

“你难道没有好好藏着?”薛王氏又惊又怒,一把将薛宝钗从自己怀里拉扯起来,“这样子重要的东西,你……”

“女儿怎么没藏呢?”薛宝钗指着炕上被她翻空的那只红木箱子,急道,“原是藏在这箱子最底下的。还用一个上了锁的匣子装着,钥匙还在我身上收着呢……”

说着,薛宝钗自衣襟里掏出一把黄橙橙的金钥匙,“妈妈看看,可是?”

薛王氏想了片刻,又问:“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或是。你换了地方收着,却忘记了……”

不待薛宝钗回话,薛王氏已经使了香菱和莺儿一道,在屋子各处翻找了起来。

薛王氏一眼不错的盯着香菱和莺儿的动作,嘴里却在不停埋怨道:“……我原道你比你哥哥稳重,方才叫你管着这事儿……早知如此,我很该自己受累收着那些借据的才是……”

薛宝钗哭了一通之后,情绪总算是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正拿着帕子擦脸呢,听见薛王氏这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咬着牙忍着恨认错道:“……妈妈教训的是,女儿以后会更加小心一些的……”

“还以后?……”薛王氏睃了一眼身边低眉顺目的薛宝钗,撇了撇嘴道,“等着那些借据找出来,我还是自己收着吧。等着到了收账的日子,你再来取就是了。”

薛宝钗银牙一咬,却也只能憋着气点头应了一声“好”。又道:“叫妈妈受累了……”

薛王氏闷闷的“嗯”了一声,便不再搭理薛宝钗。只一心看着香菱和莺儿到处找东西了。

这头借据还没找到呢,薛蟠却是在自己屋里得了消息,挟了一身的怒气找过来了。

进到薛宝钗的屋子里,薛蟠指着薛宝钗兜头就是一通训斥。

“……当初说什么来着?你比着我稳重?细心?”薛蟠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稳重?你的细心了?……借据这样子重要的东西,你连自己收到哪里去的都能不记得?”

想起自己外头那些兄弟的话。薛蟠眯着圆眼狐疑的问道:“……该不是你私底下藏起来了吧……”

薛宝钗早就被薛蟠一番不依不饶的歪话酸话给气白了一张脸,见他又疑上自己是监守自盗,愈发的恼了。“我把那些借据藏起来做什么?哥哥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薛蟠鄙视的看了一眼薛宝钗,冷哼一声说道。“爷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薛蟠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你真当爷是个傻的吗?你的那些花花肠子,爷早就摸清楚了!”

见薛蟠说话越说越不像,薛王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好了好了!这会子借据什么的,还没见到影子呢,你们兄妹俩个倒是先掐上了!”薛王氏又转头对着薛蟠嗔怪道:“你刚刚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那也是你一个做哥哥应该说的?在外头被人灌了几杯黄汤,听了几句挑拨,就跑回来跟着你娘你妹妹见天儿的闹腾……”

“哼!”薛蟠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在那里不依的嚷嚷道,“谁闹腾了?我原就跟您说,这事儿该是叫我管着的才对。您原也答应了的。偏偏叫她几句话挑拨的,又生生给收了回去……哼!您也想想她说我的那些话,可是她一个做妹妹的能说的?该说的?再者说了,我刚刚说错了吗?她若是真没啥见不得人的心思,做什么把家里的铺子,库里的古玩全都卖了?全放利子钱?!嗤——”

薛蟠冷笑一声,说道:“这话,也就您信她的罢了。她若是真为了这个家好,就该留些银子出来置办庄子什么的,也叫家里有些出息。全放利子钱了,真要是有个什么不好的,咱家可就算是败了……”

这话头可是不好,薛王氏瞪着眼睛就要开口打断。

薛蟠一个白眼朝着薛宝钗翻了过去,又对薛王氏说道:“妈妈也别急着替她说话了。您只想想,这日后您是跟着我过日子呢?还是跟着她过日子呢?咱家的银子若是没了,您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来劝和劝和的薛王氏,登时不说话了。

这个傻儿子说的没错啊!

这女儿再好,嫁了人可就是别人家的了。

可银子总是自家的啊!

这银子要是没了,自己可要怎么活啊!

睃了一眼薛宝钗,薛王氏皱着眉对薛蟠说道:“这借据只是一时没找到罢了。你又何必说这些难听的话呢……到底也是一奶同胞的兄妹俩……”

薛蟠头一扭正要说话呢,就听见原已经收了泪的薛宝钗又梨花带雨的嘤嘤哭泣起来。

“哥哥说的这些话,真真是要叫我去死呢!”薛宝钗哽咽道,“妈妈也不用费心帮我找人家了。哥哥这话只要叫旁人知道了一星半点儿,谁家还敢要我呢?我……我……我剪了头发做姑子算了……”

说着,薛宝钗就要去拿针线筐里的剪子,却叫薛王氏给拦了下来。

“妈妈——”

到底也是自己捧着长大的女儿,薛王氏虽然心里对着薛宝钗生出了不满,却也不舍得就叫自家女儿就这么遁入空门做姑子去。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回,薛王氏又劝了一回。好不容易,才哄得薛宝钗再不提什么剪头发的事情。

薛蟠气哼哼的将头撇到一边儿去不看。

薛宝钗的屋子犹如蝗虫过境一般被翻了个底朝天。

“太太,没找到……”

香菱和莺儿两个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回话道。

“这、这、这……”薛王氏一连说了好几个“这”。

“怎么可能?”薛宝钗急头白脸的下了坑,到处翻找了一通。

薛蟠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又气怒的斥道:“我只道是你忘记收哪里去了?原来,竟是你弄丢了!这样子大的事儿,我看你怎么收拾善后!!”

“别吵了!”薛宝钗阴着脸,吼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薛王氏拍着炕桌,哭道:“两百万两的银子啊!咱家……咱家算是完了啊!”

薛宝钗冷冷的扫视了一回屋子,说道:“咱家,这是遭了贼了!!”

什么?!

薛王氏不嚎了。

薛蟠也不嚷嚷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遭了贼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咬着牙恨声说道:“若不是遭了贼,那些借据如何会不见了踪影呢?哥哥也别说什么叫我私藏了之类的话。”

双眼凝视着薛蟠,薛宝钗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敢对着这满天的神佛起誓,若是我私藏了那些借据,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薛蟠瞪视着薛宝钗半晌儿,方才颓然的移开视线,粗声粗气的说道:“你既然敢起这个誓,我便信你一遭就是了。只是,这些借据如今到底在哪里呢?又是谁偷的呢?……”

薛宝钗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莺儿,阴冷的说道:“这借据,怕是叫内贼给偷去的,也不一定呢。”

薛王氏和薛蟠顺着薛宝钗的视线,一起看向了莺儿。

莺儿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连忙摆手给自己喊冤。

薛蟠却是不听的。

两百万两的银子呢!算上利钱,还要更多。除了如今住的这所宅子,几乎就是薛家全部的家产了。

这么多的银子,怎么可能莺儿说一句自己是冤枉的就能放过去的?

薛蟠一把将跪在那里的莺儿给扯起来,喝问道:“你整日里伺候妹妹,那些借据叫妹妹藏在哪里,你会不知道?”

“姑娘藏借据的时候,都是将奴婢打发出去的啊……”莺儿哭着辩解道,“奴婢根本就不知道借据被姑娘藏在哪里的……”(未完待续。。)

245、春去雪落 下

“这个……”薛蟠拧着眉,扭头一脸询问的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冷笑道:“我是将你打发出去了没错。可是,你就不会偷看?不会趁着我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偷偷翻找的吗?”

“快说!是不是你偷的?”薛蟠一听这话也对哎,当下就扯着莺儿好一阵子的猛摇。

“好了!”薛王氏红着眼睛怒道,“你这样子问,便是问到明天,她也是不会说实话的。”

说完,薛王氏唤香菱去找几个粗使婆子来,“给我将这个贱婢绑起来,好好的打好好的问,直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见着莺儿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冤枉被粗使婆子拖出去,薛宝钗又道:“不止莺儿,凡是在女儿这院子里伺候的,都是有可能偷这些借据的。这些人,全都要好好的审审!”

薛王氏点点头,只道很该如此,便又去唤人来将薛宝钗院子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和几个洒扫婆子给拘了起来,跟着莺儿一道审。

“难道就不可能是外头的人进来偷的?”薛蟠挠了挠头,突然问道。

薛宝钗气结道:“哥哥快住嘴了吧。外头的人进到了我的屋子里来?!这话要是传出去叫人知道了,真不真的且不论了,我还能有什么好名声?自己的闺房,叫个陌生的男人给摸了进来?呵呵,怕是连着我都是不干净的了,我还怎么嫁人……”

薛王氏也是虎着一张脸,呵斥着薛蟠道:“你妹妹这话是对的。你刚刚说的那些,可不能到处乱说,会要了你妹妹的命的!”说着,她又去抱着薛宝钗一叠声的安抚着。

薛蟠恼了,“我说的怎么就不对了?”又瞪着眼睛怒道。“到底是找那些借据重要啊?还是那些子虚名重要啊?”

“这……”薛王氏犹豫了。

薛宝钗见状,真真是给气得要吐出血来了。

“还是先审审家里的下人再说旁的话吧。”薛宝钗强忍着要掐死薛蟠的冲动,如此说道。

到最后,莺儿几个被打了个半死,家里又叫薛蟠领着人给抄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那些借据。

这个结果。直接就叫薛王氏气怒交加的晕死过去了。

“妈妈、妈妈……”薛宝钗帮扶着薛王氏急声唤道。

“我找大管家到衙门里报案去。”说着,薛蟠一头便冲出去了。

薛宝钗也无心再去管薛蟠,只是唤人去给薛王氏请大夫,又使人去拿养心丸子来喂薛王氏。

一番忙乱之后,薛王氏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虽是转醒了,却并不肯睁开眼睛。

薛宝钗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对着薛王氏说道:“哥哥已经到衙门去报案了。不过,女儿想着。这时候很该是郡王府出力的时候了。”

“女儿这就去见元春表姐,求她去请直郡王为咱家说句话。”薛宝钗阴冷的说道:“一定要叫那个偷借据的小人,后悔托生到这个世上来!”

薛宝钗匆匆的坐着马车去了直郡王府,因着莺儿已经半死不活的了,便将香菱带在了身边伺候。

还是在直郡王府的西侧角门那儿,薛宝钗安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只打发了香菱去敲角门找刘妈妈给贾元春传话。

“回姑娘,门子说刘妈妈早几天因着犯了错儿。叫大福晋给合家打发到盛京的庄子那儿去了……”香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跟着薛宝钗说道。

什么?!

薛宝钗蹙着眉。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再去跟门子说说,就说咱们要找贾氏,求着他帮咱们传个话。”

香菱得了薛宝钗的话,又出去了。不一会儿,香菱便折返回来了,“门子那儿说。要咱们递上帖子,等着大福晋那儿准了,才会给咱们安排……”

薛宝钗气得两眼圆瞪,“这是什么话?咱们有急事,难道就不能通融的?”

香菱咬着唇瓣。摇了摇头,道:“奴婢说了,可是门子……”

“你也是个不会做事儿的。”薛宝钗不满的说道,“你就不会塞几两银子给那门子的?”

香菱低着头,闷声说道:“上回大爷把奴婢的镯子簪子,还有一些碎银子都拿走了……”

薛宝钗听了,又去看香菱上上下下的果然素净的只有一朵绢花在头上,当下也是恼了薛蟠。好歹是个爷们呢,怎的拿了通房丫头的首饰银子用了呢?也太没出息了!

“我这还有些银子,你……”薛宝钗说着就去拿自己的荷包,等着打开一看,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是了,所有的银子都已经叫自己拿出去放利子钱了。

如今,自己身上也是没有银子的。

“算了,咱们回头再想想别的法子好了。”

一路上,薛宝钗靠在马车的壁板上,阖着眼拧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香菱只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也是不说话的。

“慢着!”薛宝钗突然出声说道,“转道去平安街。”

“去平安街做什么?”香菱小心的问道。

薛宝钗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咱们去林家,求林大爷帮着咱们跟官府递个话。”

啊?香菱傻傻的看着薛宝钗。

别说香菱傻了,等着薛宝钗一行人到了林家,跟着林家的门子这么一说,林家的门子也傻了。

薛家?

咱家什么时候跟着薛家有来有往的了?

来了也就罢了,还不是来见太太,来见姑娘的。

你说你薛家的姑娘上门来,张嘴就要求见自家大爷,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

门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薛家的马车一回,“等着!”

说完,便将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这时候,贾敏正带着黛玉一道理事呢。听门子那里来人传话说,薛家的大姑娘来了。黛玉还一脸疑惑的问着贾敏道:“薛大姑娘怎的想起来到咱家来了?”

“谁知道呢。”贾敏没好气的说道,“真是好没规矩的人家。上门来之前,也不知道要先下个帖子的?就这么大喇喇的找上门来,真是……”

“去问问这是有什么事儿呢?”贾敏吩咐云妙道,“无论什么事儿,只说姑娘不在就是了。”

可是云妙却站在那里没动。这是一脸为难的看着贾敏,说道:“回太太的话,那薛大姑娘不是来找咱家姑娘的……”

“哦?不是找玉儿的?”贾敏蹙着眉疑问道,“那她是要找谁?”

黛玉也是蹙着眉看向云妙,心里也是疑疑惑惑的,那位薛大姑娘这是来干什么的?

云妙支支吾吾的说道:“……薛大姑娘……是来求见大爷的……”

什么?!

贾敏一拍桌子,怒问道:“她真这么说的?”

云妙点了点头,只说是千真万确,“门子那里也是疑惑的很呢。所以连着问了好些遍。”

贾敏挥了挥手打发云妙出去了,回头却是跟着黛玉一道琢磨起薛宝钗的心思了。

“上回,我就私底下问过哥哥,可是见过薛大姑娘。可是哥哥跟我说没有。”黛玉抿了抿嘴角,又道:“我听哥哥的话音,像是对着薛家没啥好印象似的……”

能有啥好印象啊!贾敏撇了撇嘴,不屑道:“真真是叫我见识了呢。什么叫做恬不知耻,这就是了。再没见过谁家的姑娘。就这么大喇喇毫不遮掩的上门找个陌生的男子的……”

“娘亲觉着,薛大姑娘上门要见哥哥。是个什么心思呢?”黛玉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那位薛大姑娘的心思,只好开口问贾敏道。

“管她是什么心思呢,咱们只不见就是了。”贾敏心里也是又气又怒的,这薛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养出来的姑娘竟是比着那些青楼女子也要大胆的了。也太没羞没臊的了!

薛宝钗自是没有见到林翰的。她撩起帘子,注视着林家的大门半晌儿,接着便是幽幽的叹了一声。

“回吧。”

薛宝钗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等着薛宝钗回到家没多久。薛蟠也回来了。

不过,薛蟠不是自己骑马回来的。他是被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子给抬回来的,且出的气比着进的气多。

薛王氏接了消息,由薛宝钗扶着跌跌撞撞的赶到了薛蟠的屋子。

因着少人伺候,所以薛蟠还穿着出去时的衣裳。不过已经又破又脏,还有斑斑血迹在上头。

薛宝钗拧着眉,连忙吩咐人出去请大夫,又使了香菱去打水来给薛蟠擦洗擦洗。

薛王氏微微颤颤的来到床榻前,哆哆嗦嗦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薛蟠的头,低声泣道:“我的儿啊……我的命根子啊……好好的,怎的变成这样子回来了啊……”

“跟着哥哥出门子的几个小子呢?”薛宝钗扭头问着管家,“把他们找来,我要好好的问问他们,跟着大爷出去了一遭,怎么大爷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却还好好的?”

等着几个小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薛王氏当下就伏在薛蟠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

哭了一回,薛王氏又骂顺天府丧尽天良仗势欺人云云。

薛宝钗也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道:“哥哥是去顺天府报案的,顺天府的差役倒是把哥哥给打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咱家才是苦主呢。顺天府不说去抓那偷了咱家借据的偷儿,反说是咱家的不是……这真是,真是叫人没处说理去了……”

“……我的儿啊……”薛王氏又是心肝又是肉的继续嚎啕大哭道。

“妈妈,这事儿可是不能就这么算了。”薛宝钗收了泪,扶着薛王氏道,“哥哥被顺天府怨打了一顿,瞧着又是要……”

薛王氏一眼怒瞪了过来,薛宝钗连忙低下头收了声。

薛王氏又扭过头去继续哭薛蟠委屈之类的。

“妈妈,这事儿怎么也得叫舅舅知道知道。”薛宝钗又道,“虽然上一回,舅舅使人来说不再管咱家的事儿了……可是这一回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呢。且咱家一点错儿处都没有,哥哥却成了这样子……舅舅哪里会干看着不管的呢?再说了,姨妈那里,直郡王府那里……便是林家,咱们也可以去求上一求的……”

“对!咱们去找你舅舅,这事儿无论如何。你舅舅也不能不管咱们的……”

薛王氏吩咐香菱好生照看着薛蟠,然后便领着薛宝钗一路哭到王家找王子腾去了。

王家的门子原是不想放薛王氏进门的。只是这时候,薛王氏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

自己的命根子叫人无缘无故的给打成了重伤,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家奈何不了顺天府,可是王家可以啊。自己的哥哥好歹也是当朝大学士呢,随便一跺脚就能叫顺天府尹抖上三抖的。

薛王氏亲自拿着自己圆圆润润的身子挤开了王家的大门,然后挥着帕子一路小跑的哭到正房去了。

薛宝钗在后头先是斥责了王家的门子没规矩之类的,接着便急急忙忙的追着薛王氏去了。

见着了王子腾,薛王氏又是哭又是求的说了好大一通话。

“……咱家遭了贼了……蟠儿顺天府报案……却叫顺天府给打了一顿……身上的肉都给打烂了……瞧着很不好的样子……哥哥……呜呜……你要给妹妹做主啊……这一回。咱家真真正正是怨啊……”

王子腾原是不想管薛家的事情的。只是听说薛蟠不好了,又见薛王氏脸色惨白,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他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你先起来吧。”王子腾叹道,“我这就叫人去问问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王子腾又跟着薛王氏确认了一回,“这一回。真的不是你们有错在先?”

薛王氏赌咒发誓的说,绝对不是。

王子腾这才将信将疑的使了人去顺天府打听事情。

之后。王子腾又叫史氏看看自家库房里可有什么上好的补药伤药之类的,拿来叫薛王氏带回去。

“给蟠儿请个好大夫仔细看看。他年纪小,身子壮,将养些时日也就能好了的。”

薛王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所以只好薛宝钗起身跟着王子腾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谢。

史氏拿了人参鹿茸虎骨之类的补药来。又拿了一瓶九转化瘀膏递给薛王氏,安慰道:“这药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治外伤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着,史氏又唤人去打水来给薛王氏和薛宝钗梳洗梳洗。

等着薛王氏和薛宝钗洗了脸出来,王子腾也开口安慰自家妹妹道:“你且放心就是了。只要这事儿不是你们错在先。我定是要给蟠儿出头的。”

薛王氏忙道:“这一回,妹妹真的不骗哥哥,咱家真真是再冤枉不过的了……”

王子腾看了一眼薛王氏,慢慢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却是没有完全信了薛王氏的话。如今的顺天府尹叫钱晋锡,是三十九年年末那会儿由林如海举荐上任的。

钱晋锡为人如何,王子腾并不知道。不过,这人既然是林如海举荐的,总不会是什么奸佞小人就是了。

薛蟠是个什么性子,王子腾还能摸得准的。他心道:许是薛蟠言语不敬,举止不当,方才惹恼了钱晋锡,挨了板子也说不定呢……

不一会儿工夫,被王子腾派去顺天府打听消息的管事回来了,后头还跟着薛家的管家。

两个人都是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一进到屋里,王家的管事还没开口呢,薛家的管家已经噗通一声跪到薛王氏脚边儿,哭道:“太太,大爷去了!”

什么?!

王子腾惊得一下子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史氏一声惊呼,掩住了嘴。

“妈妈、妈妈!……”薛宝钗在那里一叠声的唤道。

而薛王氏则是直接倒仰着昏死了过去。

王家这里又是请医又是问药的忙乱了一通。

史氏就使人去薛家帮着料理薛蟠的后事。

王子腾也是又惊又气的,好歹是自己外甥呢,虽然生前叫自己种种的看不顺眼,可这人真要是去了,也是叫人唏嘘不已的。

“爷……”从顺天府回来的那名管事一直候在一边,听薛家的管家说薛家的大爷去了。又见薛家的主母晕过去了,他心里纵是百般着急却也不敢上前去打扰几个主子。

这会子,见薛家的人跟着自家主母都挪到后头去了,堂屋这里只王子腾在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那管事想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便硬着头皮上前唤道。

“哦。是你。可是打听到什么了?”王子腾这会儿也才想起,自己派人去顺天府打听消息的事情。

“爷,可是大事不好了呀!”那名管事一脸着急害怕的回道。

王子腾一惊,忙道:“且细说说。”

那名管事便将薛家放利子钱的事情说了,又道:“十三分的利啊,钱大人说,如此高的利钱真是闻所未闻啊!”

王子腾虎目圆瞪,咬牙切齿的说道:“该!该!我就道这无缘无故的,怎的就把薛蟠给打了呢……”

那管事拧着眉。又道:“还有……”

“怎么?那一家子难道除了放利子钱这么绝人子嗣的事情之外,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王子腾忍着满心满眼的火气,问道。

“这事儿也是小人路上影影绰绰的听来的。听说薛家放利子钱,对外却是打着直郡王府和林家的幌子的。”

王子腾膝盖那儿一软,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爷,爷,爷您当心着些……”管事忙上前扶住王子腾,将他挪到椅子那里。又问道:“爷,咱们该怎么办哪?薛家的人还在咱们府里呢。太太刚刚还使了人去薛家帮忙……”

王子腾怒得猛拍桌子,破口大骂道:“我就知道不该信她们!每回出了事儿,想着叫我帮着她们家出头,都是拿些不尽不实的鬼话来糊弄我!”

“这一回,更是连放利子钱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都干出来了啊!还敢攀扯着人家郡王府和尚书府……”

说着,王子腾突然怔住了。钱晋锡那人该不是因为薛家扯着林家的大旗放利子钱的缘故,这才对着薛蟠下黑手的吧……

真要如此的话,林家定是知道薛家做的事情的……怕是直郡王府那里也是心里有数的……

王子腾扶着额琢磨了片刻,自家可不能继续这么跟着薛家纠缠下去了。薛家这一回可是闯祸闯大了!自家再不撇清关系,真的是要给牵连着给薛家陪葬了要!!

可是。薛王氏人还没清醒呢。自己总不能就这么把人给扔出府去吧……

虽然,王大人打心眼儿里非常非常想这么做……

唉——!

王子腾叹了一声,扭头吩咐着那名管事,“你先去把咱家的人拦下来,薛家那里,咱家决不能跟着掺合。”

等着那管事急急忙忙出去了,王子腾又使了人去找了由头把史氏给喊了出来。

“老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呢?”史氏问道,“小姑子那里我还要去看顾着呢。”

王子腾怒道:“那就是一家子的害人精!”

史氏狐疑的看着王子腾,这是怎的了?

王子腾没好气的把薛家打着郡王府和林家的幌子,在外头放十三分利的利子钱的事情一说,史氏也差点儿给唬得两眼一翻厥过去。

“这个……这个……这个……”史氏白着一张脸,紧攥着王子腾的衣袖,惶惶不安的问道:“爷,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咱家啊?”

王子腾压着怒气,劝慰着史氏,只道这事儿自己会解决云云。“如今最要紧的,是赶紧着把里头那两个送走。”又道:“你派去薛家帮忙的人,已经叫我拦下来了。”

“再没见过什么人家能像小姑子一家子这样,竟祸害娘家人的了!!”史氏恨声恨气的抱怨道。

还不待王子腾和史氏想辙儿撵人呢,薛王氏醒过来了之后,自己便急着赶回去了。

“哥哥,可一定要帮着蟠儿出了这口气啊!要不然,蟠儿在天之灵,也是难安的……”临走之前,薛王氏又悲又恨的怒道。(未完待续。。)

246、一个两个三个

薛蟠的丧事办得很是简薄。

这叫薛王氏心里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满意。只是,便是她再不满意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家里如今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了,林林总总的怕是不过百两罢了,连副上好的棺木的也是买不到的,又能做些个什么呢?

薛王氏这几日对着薛宝钗的脸色也是很不好,心里总觉得儿子会遭此一劫,多是因为女儿的缘故。

薛宝钗现在又要强打精神在前头支应管家,又要回头劝慰开解薛王氏。纵是薛王氏每每不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薛宝钗还是一如既往低眉顺目的晨昏定省。

这人心总是肉做的,薛宝钗每日每日不厌其烦的好言劝慰,又是伺候饭食又是伺候汤药的,总算是叫薛王氏不再拿着后脑勺对她了。

再想到,如今儿子已经没了,自己以后怕是真的只有跟着女儿过活了。还有利子钱的事情,怕是还要这个女儿去费心张罗……几番心思下来,薛王氏也不太敢过于拿捏薛宝钗,就怕这个女儿真的就此疏离了自己,再不管自己了。

不过几日,薛王氏便软化了态度,还是拿着以前的态度去对薛宝钗了。

这一日,是薛蟠的头七。

“前头客人可多?我儿可能支应的过来?”薛王氏喝完了药之后,将空碗递给薛宝钗,顺便关心道。

薛宝钗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勉强笑了笑,回道:“嗯。女儿还支应的过来,妈妈且放心就是。”

薛宝钗的停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下,薛王氏却还是看出来了。她皱着眉问道:“怎么?可是前头那里,有什么不妥?”

薛宝钗低着头。叹了一声方道:“这几日,其实并没有什么宾客前来吊唁……”

“什么?!”薛王氏眼睛一瞪就要坐起来。

薛宝钗见状,忙上前劝住薛王氏。“妈妈小心些。”又道:“舅舅家姨妈家还有别的亲戚家里,女儿都打发人过去送信儿了,可是……”

薛王氏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一个人也没有来的吗?你舅舅呢?你姨妈呢?”

薛宝钗默默地摇了摇头。她心里也是恨呐!到底都是亲戚。怎的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拉拔自家一把的呢?舅舅还说要帮着自家讨回公道的……如今看来,怕是在哄着自家的呢!

薛王氏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瘫倒回了床榻上。她捂着脸哭道:“好歹也是嫡嫡亲的哥哥和姐姐,竟真的忍心就这么撒手不管的……呜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先是丈夫,再是儿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薛宝钗坐在边儿上也是一边抹着眼泪珠子,一边劝慰着薛王氏,“……妈妈别伤心了,你还有女儿呢……”

又道:“……舅舅和姨妈也未必就是真的不管咱们了,许是咱家的那些下人办事不尽心。话没说清楚也是不一定的……”

“舅舅好歹也是大学士呢,政务繁忙的,一时顾不上咱们也是有的……咱们也不能叫舅舅撩了差事不管,只操心咱家的事儿啊……妈妈说可是?……咱们只再等几日就是了……过几日,女儿亲自去舅舅家问问……”

“姨妈这会儿指不定已经伤心倒下了呢?姨妈素来怜爱我们小辈儿的,这一时心痛的病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们家的下人忙着姨妈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一时想不到咱家也是有的。……妈妈别跟那些个下人一般见识……等着姨妈稍稍好些了,定是会来看妈妈的……”

“……这会子真是春闱。别家里若有哥儿要下场大考的,怕沾了咱家的晦气,避开不来的,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薛宝钗洋洋洒洒的一番劝慰,倒是真的哄得薛王氏收了泪。

薛王氏在薛宝钗的伺候下洗了脸,喝了茶。这才说道:“我儿说的有理,唉——我也是一时慌了神,失了主见了……”

“你舅舅和你姨妈,到底跟着我是嫡嫡亲的兄妹姐妹的,哪里就真的能不管我的?怕是就跟我儿说的一样了。你舅舅最是个认真的。办差都不敢粗糙的……你姨妈素来疼爱你们兄妹俩,她又是打小身子弱的,这一时悲痛的病倒了,也是情理中的事儿……”

说着,薛王氏又是一叹,“也很久没见过你姨妈了,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又道:“若不是咱家如今又白事在身,我很应该亲自上门探望的才是……”

再说王家这会儿,王子腾今儿个沐修,倒是没去上朝。

王子腾王大人正一个人,又是哀声又是叹气的在自己的小书房里转着圈儿。

书桌上,躺着两份帖子,一个是薛家的,一个是贾家的。

薛家的,自然是薛蟠的丧帖。

而贾家的,却是王夫人的丧帖。

唉——

王子腾又是一声长叹。

对于王夫人的死,王子腾早已心里有数了。自打那时候,贾母派人请了他去贾家一叙之后,王子腾就当这个妹妹是个死人了。

“……王大人,我老婆子也是看在咱们两家世代有亲的份儿上,这才喊了你来,向着先跟你把这事儿说清楚了,而不是私下里直接了结了你那个妹妹的。……不过,你也别费心跟着我老婆子给你那个妹妹求情什么的了。……王大人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这要是有人不仅使阴的毒害你的儿子你的女儿,还连着你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也不放过……你王大人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出?……呵呵,便是你王大人忍得了,我老婆子可是忍不得的……”

“哦,忘了说了,凤丫头也叫你那个妹妹给下了药的,差点儿这辈子就不能怀孩子的了……说起来,凤丫头嫁给琏二也有些年头了。我原还想着,凤丫头若是一直不能给琏二诞下子嗣,可就要给琏二娶平妻纳贵妾了……这要是这样子了,你王大人可是不能怪我老婆子的……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那一天,王子腾王大人被贾母给臊的面皮子通红,真真是颜面无存了。自家这两个妹妹,做的那些真真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算计林家也就不说了,若不是林如海圣眷正隆,林家一子一女都将跟着皇家宗亲联姻,王子腾还真没觉得这算是个事儿呢。

再说,王夫人算计贾家大房的事情,王大人也觉得正常。大房二房都是嫡子,正争家夺产的,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可是,王夫人连着自家侄女也算计,王大人可是接受不了了。那可是王家的女孩儿啊,王夫人算计着叫凤丫头失了名声不算,还算计着叫凤丫头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王大人摇着头表示,自己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个妹妹了。他不禁咬牙切齿的恨恨想着:这女人真的不是自家上辈子的仇人托生来的吧?是吧?是吧?你说你害别人也就算了,怎的连着娘家人也不放过的呢?还有薛王氏也是个没脑子的,偏偏她还生了一个更没脑子的儿子,和一个自以为很有脑子的闺女。三个人干的那一出出的糟心事,直烦的王大人恨不得把这三个人全都掐死了算了,没得这么给娘家人添堵闹心的啊!

“老爷,这两张帖子……”史氏来到王子腾身后,拿起书桌上的那两张帖子,拧着眉问道。

王子腾回身看了一眼史氏手里的帖子,挥了挥手,淡漠的说道:“贾家那里,送些个奠仪就是了。薛家那儿,不用理会了……”

直郡王府的正屋那里,管事嬷嬷进到屋里跟着伊尔根觉罗氏福了一礼,又耳语了几句。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找人给她收拾收拾,买口薄棺找地儿葬了吧。”伊尔根觉罗氏淡淡的说道。

“是。”那管事嬷嬷应声退走了。

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扭头跟着坐在下首那里的贾迎春说道:“那婆子刚刚来回我,说是你那个表姐熬不出,去了。”

贾迎春原本端茶的手势一顿,接着便是一叹,却也没说什么。

伊尔根觉罗氏又唤人过来吩咐她去给恭郡王送信儿,“……跟着九爷好好说,我可没折腾那女人啊,是她自己熬不住撞了墙的……”

想了想,伊尔根觉罗氏又道:“若是九爷脸色不好,……你只好好描补描补罢。”

等着把人打发了,伊尔根觉罗氏跟着贾迎春问道:“要不要我下帖子,跟着玉格格说说,请她帮着我跟老九说和说和……”

老九那孩子对着自家一直不错,这要是因着自己的不小心坏了他的事儿,可就不好了。

“……我也不是有心的啊,谁知道那女人这么想不开呢……”伊尔根觉罗氏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贾迎春低垂着眼,心里叹息道:这会儿便是想开了,等着恭郡王那头事情了了,那人还不是一样的下场吗?不过撞墙自尽,自己可真是没想到那人还有这份狠劲儿……(未完待续。。)

247、求告无门( 一)

“……所以,你就叫你庄子上的那些人去跟着薛家借银子……后来还找人偷了借据烧了……”黛玉一边从棋盘上收走了几颗黑子,一边神色淡淡的说着,仿佛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

九阿哥正觉得奇怪呢,就听黛玉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你居然也是用的这个法子……”

哎?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也跟着爷用了一样的法子?

九阿哥顿时好奇了,便问了出来。

黛玉一噎,连带着收棋子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她抬眼飞快的瞄了一下九阿哥,又重新低下头去,沉吟着:自己要是说出来了,会不会毁了自家漂亮娘亲的形象啊……这么不着调的法子,娘亲怎的想出来的?难道说,因为自家跟着眼前儿这人走的太近,连带着把自家的漂亮的娘亲也给带累歪了不成?

见黛玉拿着一副好纠结好苦恼的小眼神朝着自己瞄啊瞄啊瞄的,九阿哥心里偷乐了一下。他眯起桃花眼,默默过滤起几个人的可能性来。

突然,九阿哥挑着眉梢儿,不甚确定的问黛玉道:“不会……是你娘亲吧……”

呃?!

黛玉惊疑未定的看着九阿哥,这人是怎么猜着的啊?

九阿哥一见黛玉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笑道:“这也不是很难猜的。你只想想便知道了。”

黛玉微微嘟起嘴,颇有些气恼的瞪了九阿哥一眼。低下头去执起一枚白子,她也不想着给这人留啥面子了,直接又围堵了一群黑子吃了。

“你输了啦!”

九阿哥闻言低头一看,哎?自己怎么这一回竟输的这么惨啊……

伸出手在棋盘上胡乱拨了几下,只把个棋局给搅合的乱七八糟。九阿哥眯着桃花眼。讨好的笑道:“好了好了,这局下完了,下完了……”

哼!黛玉扭过头去轻哼了一声。

九阿哥见状,忙凑过去伏低做小的哄劝了起来。

“都是爷的错儿,都是爷的错儿,爷怎么可以那么聪明的自己猜出来呢?……爷该等着小玉儿自己说出来的啊……”

这话真是怎么听着怎么的不着调。黛玉给气乐了,直接赏了一个白眼给九阿哥。

九阿哥给这白眼砸的愈发的兴起了,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呢,却见林翰黑着一张脸冲进了九曲流觞亭。

“哥哥?”

林翰抓起茶壶直接就对嘴灌上了。

九阿哥挑着眉梢儿看着林翰这牛饮的喝茶法,顿时有种想踹人的感觉。

那可是爷从毓庆宫打劫来的上好茶叶啊!

就叫林翰这臭小子这么着灌下去,忒糟蹋了!!

唉——貌似自己以往在毓庆宫的时候,也是这么灌茶的,不过爷还是用的杯子就是了,不像林翰。直接抱壶喝啊他!也不怕呛死!

唔……下一回去毓庆宫的时候,爷可是再不能这样子喝茶了,九阿哥顿时理解了太子每每见着自己抱着茶壶猛糟蹋茶水时,那种手攥紧了又攥,极度想揍人的心情。

嗯,果然这样子看起来很欠扁啊!

九阿哥摩挲着下巴,自顾自的点头想着。

再说林翰,灌完了茶。心里的那股子邪火才总算是灭下去了。他呼出一口气,找了个石凳坐下来。

“哥哥这是怎么了?在外头受气了?”黛玉关切的问道。又使人再去上壶茶来。

林翰努力将一身的火气压制了再压制,这才勉强算是能平静的开口说话了。

“刚回来的时候,在咱家门口遇到了一个疯婆娘!”

“伤着哥哥了?”黛玉急忙问道,一双水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翰。

九阿哥极度不满极度吃味的瞪了一眼林翰,又扭头去劝慰着黛玉道:“玉儿别急,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叫人伤着的吗?”

说着。九阿哥又扭头去问林翰:“你且仔细说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还不得叫人跟着急死。”

林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叹了一声,方道:“好妹妹别急。哥哥没伤着,只是叫人给恶心着了罢了。”

听了这话,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是怎么回事。

林翰忍着要吐的欲望,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着黛玉和九阿哥说了。

原来,林翰嘴里的那个疯婆子也不是旁人,正是薛宝钗是也。

薛蟠下葬了之后,薛王氏便催着薛宝钗想法子把放出去的利子钱收回来。

“纵是不能全收回来,能收回个八九成也行啊。”薛王氏这么说着。

薛宝钗也在想法子,两百万两的银子呢。叫她就这么认了,可是不能够的。薛宝钗想了几日,到底是叫她想出了一个法子,她凭着记忆,重新写了借据,又自己仿着摁了手印。

拿着这些借据,薛宝钗使了新上任的大管家带着府里的小子们出门收账去了。

一来,这时候原不是先头约好的收账时间;二来,这管家心里清楚自己手里的这些借据怕是有些问题的,所以出去收账的时候,大管家理不直气不壮的很是不强势。

大管家领着小子出去转悠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到府里。

“银子呢?收回来了多少?”薛宝钗见这些人一个个垂头搭脑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大管家硬着头皮的回道:“回姑娘的话,这银子……一分也没收回来……”

什么?!

薛宝钗气得猛一拍桌子,斥道:“什么叫做银子一分也没收回来啊?咱家原是可怜他们,这才好心好意的借银子给他们用。如今咱家也急等着要用银子呢,叫他们提前还钱回来,怎的就不行了?”

薛宝钗气得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踱着步子道:“真真是一群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下作东西!白瞎了咱家的一片好心!”

说着,她又指着大管家斥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你难道不会跟着他们分说分说的?还有,这么些人跟着你一道过去的,便是说不通了,难道还不会使硬的用狠的?你……真真是个没用的!!”

薛宝钗发泄了一通,又来来回回的琢磨了几回,这才又忍着气问道:“他们可有说,是为了什么缘故不还咱家银子的?可是因为十三分的利?”

“若是因为这利钱的话……降到十分利也是可以的。”薛宝钗忍痛说道。不过,若是降了三分利钱能把放出去的银子都收回来的话,也是值了的。

大管家在原地不安的踌躇了半天,这才下定决心的跟着薛宝钗说道:“大姑娘,那些泥腿子不是因为利钱的缘故不还银子的……”

薛宝钗狐疑的看向大管家。

大管家颇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接着道:“小的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收银子,可是那些泥腿子……他们全都……异口同声的说,他们从来没有借过咱家的银子啊……”

薛宝钗怒了,“这起子小人是魔怔了吗?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还有没有良心了?”

“小的也是这么跟他们分说的啊。”大管家哭丧着脸说道,“可是,里正来了,也只帮着那些泥腿子,说是再没听说过那里有人跟着咱家借过银子的啊……”

薛宝钗只觉得好一阵子头晕目眩袭来,身子也觉得软软的,摇摇欲坠。

香菱忙上前扶住薛宝钗,“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薛宝钗忍着眩晕,指着大管家怒斥道:“真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小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去,你这就去顺天府,我要告他们那起子小人!!!”

告,自然是告不成的。

一来,朝廷律法明令“每月取利,不得超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所以,薛家这十三分的利正要认真算起来,薛家如今这一家老小的可是落不着啥好处的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薛蟠会叫钱晋锡下令给打了个半死。

二来,薛家作为证据的借据,叫人一看便看出来是假的。这也幸亏是假的了,要不然,薛王氏和薛宝钗也逃不过薛蟠的下场。

大管家听顺天府的师爷那么一说,胆战心惊的跑回去了。

薛宝钗听了大管家转述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就不省人事的晕过去了。

薛王氏在后头听说了这事儿,也是好一阵的嚎啕大哭啊,她拍着大腿哭天哭地哭先夫,更哭那冤屈死掉的儿子……

蟠儿啊!你死得可是太怨了啊!

薛宝钗幽幽转醒之后犹不死心,“那个师爷定是看咱家只是个商家,所以才拿这些话哄着咱们罢了。我却是不信的,这利子钱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咱家也没强拉着旁人借咱家的银子的……我要去求舅舅出面,给咱家讨回公道!!”

王家那里,薛宝钗自然是碰了壁的。

王家的门子自从上次叫薛王氏闯了进来,便换了两个面相凶恶,身材魁梧的。其中一人对着薛宝钗粗声粗气的说道:“家主人说了,王家再没姓薛的亲戚。这位姑娘还是请回吧。”

薛宝钗哪里肯就这么回去的,自己的亲舅舅都要袖手旁观,对着自家不管不问,还有谁肯出面帮着自家出头呢?(未完待续。。)

275、求告无门(二)

248、求告无门(二)

见薛宝钗仍旧站在那里不肯离开,另一个人冷笑道:“姑娘还是速速离开的好,真要叫小的们动手撵人了,您面儿上也不好看呢……”

薛宝钗气结的隔着帷帽瞪视着这两个门子,见这两人一脸的认真,生怕他们真的动手赶自己,那样子的话,自己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薛宝钗不情不愿又恨又怒的离开王家了。

她转头又去直郡王府,要求见贾元春。直郡王府的门子直接回了一句,“那人早几天便去了,福晋仁慈,赏了她一口薄棺脏到郊外去了。”

薛宝钗又惊又惧的离开了直郡王府,再找到贾家二房的宅子。还没走近呢,车夫老远就看见了那所宅子上飘扬着的白幡。

“贾家二房这里,好像有丧事啊。”车夫敲了敲壁板,隔着帘子回禀道。

薛宝钗这时候心里已经大乱,她颤抖着声音叫车夫过去打听打听,这是谁过世了。

车夫打听回来,道:“说是二太太去了。”

薛宝钗脑子里一阵嗡鸣响。

哥哥死了。

贾元春死了。

如今连着姨妈也……

薛宝钗只觉得无形中好像有一张大网,将自己一家子牢牢的给捉住了。仍自家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的。

薛家马车慢腾腾的往家去。

薛宝钗浑浑噩噩的坐在自家马车里,心里不停的回想着自己放利子钱以来的林林总总。

路过平安街的时候,薛宝钗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正好看见林翰打马往林家的方向去了。

“快,追上林大爷!”薛宝钗想也没想就直接吩咐车夫道。

快到林家门口的时候,薛家的马车追上了林翰。

“林表弟。且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薛宝钗撩起车帘子,对着林翰柔柔的说道。

林翰一勒缰绳,拧着眉打量了薛宝钗一眼。

“你是谁?”林翰问道。这样子大胆的跟着个男子说话,怎么想都不像是啥好人家出来的姑娘了。只是,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上这种人了啊?话说,自己穿了之后。可是一直循规蹈矩的说……这要是叫自己的探花爹疑上自己去逛了花楼,还不得打断自己的狗腿?!

林翰这样想着,不禁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薛宝钗却是不知道林翰脑子里想的这些。她粉面一红,低垂下眼千娇百媚的回道:“我是你薛家表姐啊。”

说着,眼波朝着林翰一横,端的是风流无比。

林翰被这眼神给弄得浑身又是一个冷战,恶~~~~~~~~~~~~

原来这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薛宝钗哦。

只是这姑娘的胆儿也太大了吧。这当街堵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连着帷帽纱幕的也不戴着的。林翰挑着眉尖儿,眼里满是嫌恶。

“这位姑娘想来是认错人了吧。我林家可从没有过什么姓薛的亲戚。”林翰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完。林翰也不看薛宝钗,调转了马头就准备绕过薛家的马车。

薛宝钗听了林翰的话,眼圈儿当下就红了,悲悲切切的在那里自怜自哀的说道:“我也不怨林表弟不肯认我家这门亲。便是王家,我嫡嫡亲的舅舅家如今也是不管我们的了……呜呜”

说着,就是一阵子哽哽咽咽的低泣。

薛家的马车直直的横在林翰的马前,林翰要想离开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身后,还有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对着他凄凄惨惨的流眼泪。

林翰搓了搓胳膊。他被刚刚薛宝钗自怨自艾自以为是的那番话给恶心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薛宝钗却是在林翰身后幽幽怨怨的诉说着自家的冤屈和这世道的不公……

“……咱家的一片好心,怕那些穷苦人家过不好这个春耕时节。这才拿出家里的积蓄来借给他们……没承想这些人如今竟一个个的不认账了……”

“……借据叫人伙同了家里的内贼给偷了……哥哥去顺天府报案,却反叫顺天府的人给打了……哥哥真是死的冤啊……”

“……我原还指望着能求着直郡王出面的,没想到元春表姐前几日竟是去了……”

“……前几日是春闱,我不欲拿这事儿叫林表弟操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话说,你薛家的事情跟着我有什么关系啊?值得我为着你家操心的?林翰一头黑线的腹诽着。

薛宝钗那头说完之后。就只拿着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殷殷切切的痴痴望着林翰,指着林翰能安慰自己几句。若是林翰能拍着胸脯,应承下为自家出头那可就更好了!这一来二往的,还怕自己不能成了跟林翰的好事儿?进而嫁进林家?

只是林翰的样子瞧着很是不好看。薛宝钗只道是林黛玉在林翰跟前儿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才会惹得林翰如此对自己。她心里暗恨林黛玉的刻薄,面儿上却是一副很是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道:“林丫头是不是跟着林表弟说了我什么?”接着又叹道:“林丫头最是个心思多的,脾气架子也大的很。我跟她说的那些话,原也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教教她规矩体统,也叫她好好的安守女儿家的本分,真真是为了她好才说的……林表弟,我……你可知道我对你的这片心……”

林翰确实怒道:“要说女儿家的本分,薛大姑娘才是该好好学学的才是。不说林薛两家原就不是亲戚,便是亲戚,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薛大姑娘难道就不知道了?无论如何,我也算是外男了。薛大姑娘这样子当街堵了我的去路,还说的那许多的不知所谓的话,未免也太不要脸面了吧!”

“再者,我妹妹是个什么性子还不劳薛大姑娘教导!我林家书香世家,一品尚书的门第,你薛家不过一个操贱业的。薛大姑娘,你还没那个资格对着我林家的女孩儿说三道四的!”

被林翰指着鼻子说自己是个操贱业的,薛宝钗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心口那处仿佛破了一个洞,冷冷的,疼疼的……

林翰却没有就此放过薛宝钗的意思,他已经忍这姑娘很久了,从原先看书的时候就恨不得掐死这女人。这会儿,人自个儿送上门来找骂了,林翰哪里会跟她客气的。

“薛大姑娘,你好歹也是一个姑娘家,矜持!矜持!!矜持!!!你懂不懂啊?嘁!虽说你家是商贾贱业,不过跟着外头那些个青楼楚馆比起来,也是算是良民了!只是如今看来,你薛大姑娘比着那些楼里的姑娘……啧啧啧啧……”

未尽之语,尽显奚落之意。

林翰说完,又嗤笑了一声。这才调头打马退出平安街了,打算绕路回家去。

这条平安街上除了林家也就还有两户人家罢了。人虽不多,可是自己要是继续这样子跟着薛宝钗在这里纠缠的话,也免不了要落人口实的。所以,林翰骂完了薛宝钗,便赶紧着走人了。他可不想跟这位“端庄稳重”的薛大姑娘有半点儿的牵扯!

哼!

等着林翰义愤填膺的把自己回家前遇到薛宝钗的事情说完,黛玉也是黑了一张小脸。

这位薛大姑娘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样子当街拦下哥哥,也不怕叫人见着了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她还要不要说亲了?

……是了,薛大姑娘该不会真的就是在打着这个盘算吧……想着利用外头的流言,逼着哥哥纳了她?……

说起来,这样子生拉硬扯的跟着别人攀关系,可不就是这位薛大姑娘最爱做的事情吗?

九阿哥的重点却是在薛蟠的身上,“薛呆子死了?!那呆子瞧着长得粗粗壮壮的,不过几十板子,竟就没捱住……”

“这样子不是正好?”林翰睨了九阿哥一样,薛呆子那人活着简直就是污染空气!

林翰和九阿哥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嗯!这人还是死了的好。活着实在是太叫人膈应了!

“哥哥跟着薛大姑娘说话的时候,可有叫什么人见着了?”黛玉蹙着眉问道。

林翰挠着头想了想,摇头道:“我当时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见有什么人路过……”

“不行!这事儿我要去告诉给娘亲知道。”黛玉倏地站起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哥哥怕是叫人给算计了呢。光天化日之下,薛大姑娘当街把哥哥拦下来,这要是有人作鬼传出些话来……”

“薛大姑娘若是因为哥哥而没了名声,爹爹和娘亲纵是再不情愿,依着咱家的门风,也是要对薛大姑娘负起责任来的……到时候,哥哥你就等着纳妾进门吧。哼!”

说完,黛玉揣着一肚子对薛宝钗的怨气找贾敏去了。

见着黛玉怒气冲冲的样子,林翰傻傻的问着九阿哥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九阿哥眯起桃花眼,笑道:“那是。真没想到,你小子的桃花挺旺的啊……”

林翰真想一拳把九阿哥脸上的坏笑给打飞咯。呜呜……人家不过一时气愤薛宝钗诋毁黛玉妹妹,才罗里吧嗦的训了那女人一顿的……早知道,自己就该趁早绕道走掉的……(未完待续。。)

PS:又把标题序号弄错了,为什么我不能直接修改章节名称啊~~~~~~~~~~

249、再谋

方寸大乱的薛宝钗苍白着一张脸,一路傻傻呆呆的,直到快到薛家了,方才醒过神来。

“回去之后,咱们见着林家大爷的事,不准透出去半个字!如若不然……”薛宝钗淡淡了瞥了一眼香菱,香菱连忙又点头又摇头的,发誓绝对不会多嘴之类的。

薛宝钗冷哼一声,转过脸合上眼,兀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薛王氏在家枯守了一日,待听说薛宝钗回来的消息,她忙扶着一个小丫头迎了出去。

“我的儿,可见着你元春表姐了?”薛王氏一脸希翼的问道。

薛宝钗却并没有忙着回答薛王氏的话,她上前扶住薛王氏,嘴里只道:“今儿个早上妈妈不是还说身上不爽利的吗,这会子做什么起来了呢?药可是吃了?我叫厨房给妈妈炖的鸡汤呢……”

问完,薛宝钗又转头去斥那个小丫头伺候不尽心之类的。那小丫头原是为了顶替香菱的缺儿,才刚刚从家生子里头找出来,伺候薛王氏的。被薛宝钗这么劈头盖脸的呲了一顿,小丫头白着脸梢儿,红着眼圈儿,手足无措的绞着衣摆,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薛宝钗见状,心下更是不满了,正要再训这丫头几句呢,却叫薛王氏摆着手拦下来了。

“我的儿,你也别怪这丫头了。咱家如今这样子的境况,妈妈哪里还有那等心思吃吃喝喝的呢?我的儿,快快告诉妈妈,见着你元春表姐没有?她有没有答应请直郡王帮咱家出头啊……”

薛宝钗轻轻的叹了一声却没说有什么,只一路扶着薛王氏进到屋里坐下,又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方才摇了摇头。回道:“女儿这一遭并没能够见着元春表姐。”

“……怎么会……”这一路上,见薛宝钗一直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薛王氏其实心里已经大约猜到是这个答案了,只是没有亲耳听到薛宝钗说出来,所以她始终还是心存一线希望的。

“何止如此啊……那些利子钱里头不是还有你元春表姐的份儿吗?怎的?她这样子避而不见的,是认了这个亏呢?还是恼了咱家做事不谨慎?”薛王氏拉着薛宝钗的手。叹道,“她怎么就不想一想,只要能求得直郡王出面,叫那些泥腿子知道知道咱家的厉害,放出去的那些钱还是能回来了啊……”

又道:“我原就说你元春表姐是个没成算的,要不然她进宫那么些年,到最后竟只攀上了一个阿哥……”

薛王氏越说越恼,越恼越瞧不上贾元春。

薛宝钗默默的听着薛王氏在那里抱怨贾元春的种种,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把贾元春已经不在了消息告诉给薛王氏知道了。

“元春表姐已经没了。”薛宝钗淡淡的说道,“门子上说,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了……”

薛王氏给唬得一愣,原本还在抱怨的话音儿,戛然而止。她瞪着一双眼,满是不信的看着薛宝钗,嘴里喃喃道:“……怎么了……这是……”

薛宝钗原本一路上就在纠结着要如何把贾元春和王夫人的事情告诉给薛王氏知道。她生怕薛王氏被这一桩桩的事情给打击的承受不住。若是,这时候薛王氏再有一个好歹。薛宝钗可真的是要没地儿哭去了。

三年大孝呢!

薛宝钗今年及笄,却因着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定下亲事来。若是薛王氏在这个时候去了,这三年的大孝,薛宝钗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可是三年之后,她薛宝钗可就是个老姑娘了。而且。还是个失怙失恃,身无恒产的老姑娘,比着史湘云还不如呢。

人史湘云再怎么说,还有两个当侯爷的叔叔呢,她薛宝钗也就一个当大学士的舅舅罢了。还不亲。

唉——

薛宝钗极其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声。

“……元春的事儿,也不知道郡王府有没有知会你姨妈家一声儿啊……你姨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啊……”薛王氏叹了一声贾元春命薄,又问人是因着什么去的,如今葬在哪里云云。

“……说是在京郊……门子怕是觉得晦气,也不肯多说什么……”薛宝钗犹犹豫豫的说着,她睃了一眼薛王氏的脸色,心下一横,便将王夫人的事情也说了。

“……女儿知道了元春表姐的事情,想着姨妈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儿了呢,便转道去了贾家二房的宅子那里……”

“我儿做的对,”薛王氏拍了拍薛宝钗的手,点头赞道,“你能如此想着你姨妈,也不枉你姨妈对你的一番疼爱怜惜了。唉——”

薛宝钗张了张嘴,有垂下头去,一时之间竟踌躇了起来。就这么把姨妈过世的事情说出来……好吗?

薛王氏却是没有发现薛宝钗脸色的异常,她只是在叹完了贾元春命薄如纸之后,又去叹王夫人的命运多舛,这又是丧子又是丧女的,真真是比着自己还要来的可怜了……

“……姨妈她……也去了……”薛宝钗小声的说道。

原本还在絮絮叨叨的薛王氏立时就像是被人给掐住脖子一样,她呆滞了片刻,然后僵硬的转动着脖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直愣愣的瞅着薛宝钗,嘴巴张了又张,却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

“妈妈、妈妈、妈妈!”薛宝钗见状,顿时急了。她上前想扶住薛王氏,不想薛王氏竟直直的倒仰了过去。

“妈妈!”薛宝钗急得脸色煞白,忙扭头唤人去请拿薛王氏常吃的养心丸子来。

鸡飞狗跳的忙乱了一阵子,薛王氏方才幽幽转醒。

“妈妈,妈妈……”薛宝钗抹着眼泪劝慰道,“妈妈也别只顾着伤心了,好歹顾着些自己的身子要紧。……姨妈要是在天有灵,见着妈妈为了姨妈这样子伤心难过的,怕是也难心安啊……”

薛王氏捂着脸,哽哽咽咽的哭了起来,“……打小就一块儿长大的……嫡嫡亲的亲姐妹啊……原还说要嫁到一处,又作姐妹又作妯娌的啊……还说有了儿女之后,结亲做亲家的……姐姐啊,怎的就这么去了啊……”

薛宝钗跟着哭了一回,便又劝慰起了薛王氏,“……妈妈,女儿叫厨房把鸡汤温热了,您好歹吃一口吧。……听春儿说,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妈妈……”

薛王氏强撑着要坐起来,薛宝钗见状忙上前帮忙。

等着薛王氏坐好了,她也不急着去吃鸡汤,只是拽着薛宝钗问王夫人是如何去了的。

“……你姨妈虽说身子骨弱些,可这好不好的,竟没个预兆就去了……你姨妈家的人可是怎么说的?”

薛宝钗叹了一声,一边哄着薛王氏吃鸡汤,一边将自己使人在贾家二房外头打听的事情说给薛王氏知道。

“……说是前几年姨妈的身子就不好了,一直静养着……又说姨妈整日里吃斋念佛的,为着已经去了珠表哥,和元春表姐,宝玉表弟念经祈福……前几日在佛堂的时候,姨妈头晕摔倒了,竟磕破了头,血流了一盆……大夫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当晚就去了……”

薛王氏嗷的一嗓子就哭丧了起来,“姐姐啊……姐姐啊……贾家竟这样子苛待你啊……身边儿竟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啊……”

“妈妈,妈妈,快别这样子伤心了……”薛宝钗忙放下手里的汤碗,去扶住薛王氏,“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妈妈怀疑姨妈是……”

说着,薛宝钗不禁眼前一亮,心道:这,确实是个好由头……

“不然是怎的?”薛王氏怒气冲冲的嚷嚷道,“贾家那样子的人家,你姨妈一个当家太太,身边能断了人伺候的?便是去佛堂念经,也该有贴身大丫头跟着的,能叫你姨妈摔倒了?真要如此,那个大丫头也该打杀了!连主子都扶不住,还能出了个好歹来,养着还有什么用!哼!”

“你姨妈,多是叫那些个下作东西给害了的!就是那个赵姨娘!我看着最是可疑不过的了!”薛王氏怒道,“你姨夫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他哪里能想到内宅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呢?哼!那个赵姨娘怕是想着等你姨妈去了,她好被扶正,做正经太太的美梦呢!我呸——!!”

薛王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只恨不得当下就打上贾家二房的门上去。“咱们可不能就那起子小人遂了心愿了!……你姨妈死的可真真是冤啊!”

“妈妈,妈妈,且收收泪,好好歇一晚上吧。”薛宝钗轻声细语的宽慰道,“好不好的,总要等着明天,咱们才好上贾家找人说理不是?再者,舅舅那里也要使人去知会一声的。舅舅怕是还叫人给蒙在骨子里呢……”

“对、对……我儿说的很是……”

薛宝钗笑着又宽慰了薛王氏几句,又亲自伺候着薛王氏用了晚饭歇下了,方才回自己屋子里去。

明儿个,定要将贾家二房谋害嫡妻的罪名给坐实了!

这样子,贾家才会帮着自家出面讨回自家的银子。利子钱什么的,以后也好打着贾家的名头继续做呢……

呵呵……(未完待续。。)

250-251、忒膈应人了!

今科放榜,林翰不负众望,榜上有名,中了进士。

负责去看榜单的二管家林波,给喜得一蹦三尺高,哧溜着就一路小跑回林家给林如海和贾敏报喜去了。

林如海得了消息之后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原该如此”之类的,然后便乐呵呵的出门会友去了。

林翰摸了摸鼻子,回头跟着贾敏和黛玉说笑了一回,便又窝回自己的书房里弄他的考前大猜题去了——没办法,这是林翰前世在天朝念书时就养成的习惯。那时候,全天下就属天朝的学生最会考试啦。不为别的,人专有做这考前猜题的。林翰前世,对着这个就极是拿手,基本上是十题九准的。如今,他收集了康熙时历年殿试的题目,又依着一些模糊的前世记忆,选择了五道题。每道题,他都做了一篇文章,只等着叫自家的探花老爹帮着圈点圈点……

林家素来低调,所以林翰中了进士,也没怎么大肆宴请庆祝之类的,只是亲戚之间内眷来往恭贺了一番。

这一日,探春惜春和湘云三人,得了贾母张氏还有两位史侯夫人的话,相约一同来林家拜访黛玉。

三人见过贾敏,一番问安之后,便由林家的婆子护送着三人去了燕子坞。

“林姐姐,林表哥可在?咱们今儿个,可要好好见见新出炉的进士老爷呢……”

乍一见面,史湘云先是笑开了,只拉着黛玉的手在那里嚷嚷道。

“林姐姐快堵了她的嘴吧。这一路上,只听她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我的耳朵到现在还疼着呢……”惜春拉着黛玉的另一只手,在那里不依的抱怨道。

“林妹妹快别听这两个猴儿的。”探春温婉的笑道,“原是家里老太太大太太和史家的婶婶打发了咱们过来,一来也是有些时候没见着林妹妹了,大家伙心里都惦念着;二来也是帮着家里长辈们跟着林表哥道一声恭喜。知道林表哥如今又是应酬又是准备殿试的,定是忙的脱不开身。老太太说了,叫林表哥千万着注意着些自己的身子是要紧的。又说大家原是亲戚。林表哥只管先忙外头的人事。家里给林表哥备下的庆功酒,只等着殿试之后,不拘林表哥什么时候得了空,再去也是一样的……”

“三姐姐如今,真是愈发的会说这些客气话了。”湘云笑道,“反正,我今儿个专是过来瞧瞧进士老爷的……咱们几家,除了当年瑚表哥考中了个进士之外,这些年来再没第二个人了的……”

黛玉抿嘴一笑。点了点湘云的额头,道:“今儿个可是不巧了,我哥哥去云德书院谢先生去了。原是打算着前几日就要去的,偏偏书院那边的先生说,叫哥哥先紧着准备殿试的事情。哥哥好像也有些文章什么要做的,所以便耽搁到了今儿个,方才得了空……”

“尊师重道,很应该如此。”探春点头笑道。

湘云撇了撇嘴。

惜春睃了一眼探春。低头也没说什么。

倒是黛玉觉得奇怪了,只笑道:“三姐姐如今真是越发的老成了。这做事说话什么的,我怎么瞧着竟跟着三姐姐先头的样子不一样了呢……”

湘云轻哼了一声,引得黛玉不由的看了过去。

“林姐姐也觉得奇怪吧。”湘云睨了探春一眼,对着黛玉没好气的抱怨道,“我早跟着三姐姐说过了,何苦来哉?跟着那样的人计较个什么劲儿呢?那人是个什么身份。她又是个身份,做什么要叫那人给拿捏住了?还这样子事事比着那人的样子做,没得叫我恶心的……”

“云儿……”听湘云这话头不好,黛玉忙出声止住了湘云的话,又蹙着眉。扭头看向探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探春一反刚才的谈笑自若,只垂着头绞着帕子不说话了。

惜春真真是怒其不争了,站起来走到探春身边儿说道:“你又是这个样子!我真真是要叫你给气死了!若是当日我在那里,定是要拿云儿这话去堵了那人的嘴的!好不好的,你才是贾家二房的主子小姐呢!怎的就由着个外人拿着贾家的事情说三道四的……”

黛玉给这三人弄得是一头雾水,只是见场面有些剑拔弩张的,便忙劝和了几句,又催着丫鬟上茶上点心。

等着点心茶水什么的都一应俱全了,黛玉便打发丫鬟们下去了。

“雪雁,你领着待书入画和翠缕下去顽罢。咱们这里也好自在的说话。”

雪雁应声跟着黛玉几人福了一礼,便领着几个大丫鬟一道下去了。不过几个丫鬟却也没有敢离开的太远,只是在屋外廊下拿着新得的花样子跟着几个人一道选看,顺道儿留心听着屋子里主子们的使唤。

等着西厢里没有旁人在了,黛玉这才问起事情的始末来。

“……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黛玉问道,又扭头去看惜春和湘云,“你们俩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气,倒是叫我愈发的糊涂了。谁拿捏三姐姐了?”

又道:“……二舅妈不是才去了?那日我娘亲去二舅舅家里,回来还跟我说,珠大嫂子是个不管事的,日后那个家里怕是要叫三姐姐管着了。纵是二舅舅要续娶,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儿了……如今,二舅舅家里还有谁能拿捏住三姐姐的呢?”

赵姨娘吗?该是不会的吧……黛玉疑疑惑惑的想着。

“还能有谁呢?”湘云嗤笑了一声,嘲讽道,“可不就是那位自诩是这天下第一完人的薛大姑娘呗!”

啊?!

黛玉惊讶的看着湘云,“这话是怎么说的?她如何能管得到二舅舅的家里去?”也太没规矩了吧……

“林姐姐再想不到那人的面皮子能有多厚了。”惜春揣着一肚子气坐到黛玉身边儿,挨着她说话道:“那日我嫂子原是要带着我过去祭奠二太太的,偏偏老祖宗说属相避讳什么的,我嫂子听了老祖宗的话,便只一个人过去了。回来之后。嫂子把那边儿的事儿一说,别说我了,我瞧着老祖宗的神色也是很不好看的样子呢。琏二嫂子知道了那事儿之后,还想着要过去帮着三姐姐撑撑场子什么的,叫老祖宗给拦下来了。”

“算算日子,凤姐姐也有五个多月的身子了……”黛玉心里默算了一下。说道。

“可不是。虽说五个多月,也算是坐胎坐稳了的。可是家里请来的太医一直在说,二嫂子这一胎需得好好养着才成。如此,老祖宗哪里会叫她露面出头的?只说了这事儿老祖宗自己会看着办的……”惜春叹了一声,小声喃喃道:“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处理的……”

想着凤姐儿,黛玉不禁跟着忧心了起来,心想着也不知道燕嬷嬷给配的那些保胎养生的膳食方子管不管用,能不能叫凤姐儿顺利的生产一个健康的婴孩出来……

“我也知那位薛大姑娘素来爱把规矩体统什么的挂在嘴边儿上,”黛玉见探春一脸的凄楚。便将心里对凤姐儿的记挂暂时放下,只专心宽慰起探春来,“只是,我不知道她如今又凭着什么去拿捏三姐姐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二舅母如今已经不在了,等着二舅舅续娶了新的二舅母,薛家跟着二舅舅家的姻亲关系也就算是彻彻底底的断了。薛大姑娘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在这当头……”

“薛大姑娘存的什么心思?嘁!她能存什么好心思了?”惜春怒道。“不过一个商家女罢了,偏偏整日里不是揪着这个人说她这不好。便是拿着那个人说她那不好……总之,这天底下的女子再没一个好的了。只她一个端庄贤淑,安分随时的。我真是奇怪了,她这是拿着自己要做皇后呢?还是贵妃啊?处处贬低别人,说别人不懂规矩,失了体统什么的。也不想想。三姐姐纵然不是嫡出的,好歹这些年来也是在老祖宗跟前儿教养的。好不好的,也还轮不到她一个商贾出身的来指摘!!若说不懂规矩,我看着她才真真是不懂规矩的……连个眉眼高低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面对着我们指手画脚的!”

瞥了一眼探春。惜春也是有些恼了她的,便嗔怪道:“三姐姐也是的。这些尊卑高下,教养嬷嬷以前也是教过我们的。怎么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三姐姐偏偏就说不出话来了呢?那位薛大姑娘算是个什么身份啊?就敢在你家里指着你的鼻子教训起你的规矩来了……”

话未说完,探春已经开始掉眼泪珠子了,哽哽咽咽的哭诉道:“……她只道我是姨娘养的,原算不得是家里正经的主子……又说二太太其实是叫姨娘给谋害了的……还说姨娘跟我都在痴心妄想呢,指着二太太去了,姨娘就能被扶正了,我也算是挣了个明堂正道的身份,庶出变嫡出的了……”

“这话,是薛大姑娘说的?”黛玉难以置信的问道,“可是这话是从何说起的呢?好好的,怎的把二舅母的事情攀扯到你姨娘身上去了……”

“姨娘也是这么说的,呜呜……偏偏薛姨妈和宝姑娘一口咬定,二太太是叫我姨娘给害了的,还说要报官喊冤什么的,又说王家也不是没人的,王大人定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姨娘的云云……其实姨娘心里清楚的很,她一早便跟我说过,家里便是没了二太太,姨娘也是没可能被老爷给扶正的。这年头,稍稍有些体面的人家,都干不出以婢作妻这么不讲究的事情来。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老爷如今是分府出去了,到底也是国公之后呢,老太太哪里就能同意姨娘给老爷扶正了的?呜呜……”

黛玉拧着眉,慢慢说道:“……二舅舅要续娶的事情,我娘亲回来倒是跟我提过一句。”

一想着等新太太进了门,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姨娘和自己呢,探春更是悲从中来,愈发的哭得不能自己了。

“三姐姐也别急着伤心难过了。”黛玉宽慰探春道,“我娘亲说了,这事儿是老太太提出来的。原是惦记着你的亲事,方才……”

“你跟着四妹妹一道学管家,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必定要当家主母出面料理方才好的。例如给子女说亲的事儿,你姨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帮着出面的……谁家的当家太太会跟个姨娘商讨儿女婚事的啊?没得叫人打脸了呢。”

探春心里细想了想,知道黛玉这话在理,便慢慢的收了哭声。只是眼泪珠子还在不停的掉。

“三姐姐在担心什么,我却也能猜出一二来。”黛玉叹道,“三姐姐且放心罢。我娘亲说了,二舅舅日后续娶的这位二太太,身份不会太高,至少不能越过先头的二太太。老太太那里也说了,这一回不论门第,只要家世清白,性情温婉。知书达理的便好。还叫我娘亲帮着留意有没有什么好人家的女孩儿来着……”

湘云和惜春也一道帮着黛玉在那里劝慰着探春。

“老祖宗素来疼爱咱们这些小辈儿了,断是不会害了你的。”湘云娇声劝道,“你的性子如何,老祖宗心里定是有数儿的,要不然也说不出那样子的话来。”

“云儿这话说的很是,”惜春接着道,“只是,老祖宗那里为你打算是一回事儿。你也很该振作起来,多少拿出些主子小姐的款儿来才是。好歹。新太太进门之前的这段时间,你是要掌家理事的。老太太大太太不是也说了,这会子正好是给你拿来练手的机会呢。只是,你若总是这副扶不起来的性子,日后可要怎么处呢?光是自家的下人奴才,你就压制不了。何谈跟外头的人打交道了……”

“四妹妹和云妹妹说的很是,三姐姐且好好想想罢。家里长辈姐妹能为你做的不过如此了,你总要自己先能挺直了腰,咱们才好在后头帮你撑着的呀。”黛玉也劝道。

探春拭了拭泪,拉着惜春。又看着黛玉湘云,说道:“我知姐妹们是为了我好才说的这些话。只是我这性子……这么些年来,我也努力也改了,只是遇着事儿了,总是情不自禁的就又……”

探春说着,便又自怨自艾起来了。

湘云和惜春颇有些泄气的叹了一声。

“如今先不说这些了。”探春想着薛宝钗说的那些话,却是急道,“我瞧着薛姨妈和宝姑娘不像是说着玩的,她们怕是真想着要把二太太的事情栽到姨娘头上呢!若是那样子的话……也别说我日后要如何掌家的话了,怕是立时就要跟着姨娘一道给二太太殉葬了也不一定啊……”

“这事儿我却是不知道了,薛大姑娘做什么一意要将你姨娘往死里头逼呢?”湘云狐疑道,“难道真是二太太去了,她们母女俩伤心的魔怔了,这才拿着你姨娘作筏子出气的吗?”

“……我又哪里能知道呢……”探春哭哭啼啼的说道。

惜春想了一会儿,也是想不出个因为所以来,只气恼道:“真真是再没见过薛大姑娘这样子的女孩儿了!没凭没据的,只这么空口白牙的攀咬人……完全不为别人着想一二的……难道在她眼里,只二太太是人命,三姐姐和她姨娘就不是的了?”

黛玉沉吟了片刻,却是猜到了几分薛宝钗的心思。

“我倒是有个想头,只不知道作不作的准罢了。”

一听黛玉这话,湘云和惜春忙去问是什么想头。

探春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眼不错的看着黛玉,眼里满是疑问。

黛玉叹了一声,方才说道:“你们只知前头二太太去了,可知薛大姑娘的哥哥前些日子也去了?”

什么?!

众女一声惊呼,忙急急去问黛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黛玉也没遮掩,便将薛家放利子钱的事儿跟着三人说了。

“……薛大姑娘的哥哥,拿着那事儿去顺天府告了。不承想,他们薛家自己也是犯了本朝律法的……顺天府判了薛大姑娘的哥哥杖刑……回去之后不过一日,那人便去了……”

众女唏嘘了一阵子。

“该!这样子阴损的事儿,他们薛家也敢做的?”湘云击掌道,“这才叫大快人心呢!”

“你是大快人心了,没见着人薛大姑娘这会子拿着三姐姐撒气呢!”黛玉叹道。

“林姐姐刚刚说,薛家对外是打着林家的幌子,还攀扯上了直郡王府?薛家这不是想要害林家和二姐姐的吗?”惜春怒道,“真真是黑了心肠了。自家做坏事,偏偏拿着旁人来背黑锅……”

说完,惜春忍不住又去担心迎春,“……也不知道二姐姐知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因为这个,受委屈什么的……”

“真是这么个理儿呢!”湘云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茬,忙去问黛玉:“林姐姐,你们家可有被牵连进去?”

黛玉浅浅一笑,摇了摇头,“薛大姑娘去找凤姐姐之后,凤姐姐就忙赶过来知会我了,二姐姐那里,凤姐姐怕是也派人过去打过招呼的。你们别担心了。这事儿,原不干我们家和人郡王府的事情。顺天府那里,也是查清楚了的。”

“如此便好,”湘云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道:“如若不然,真真是要叫好人蒙冤,坏人逍遥了……”

惜春也是点了点头,应和了一声“正是如此”。

“我琢磨着,薛大姑娘这一回是想拖贾家下水啊……”黛玉蹙着两道眉,说道:“唯有如此,方才解释她家如此攀咬三姐姐和她姨娘的行为了……”

惜春心下一惊,急道:“若真是如此……”

“四妹妹且别着急,”见状,黛玉忙劝道,“我想着老祖宗定是一早便猜着几分了的。老祖宗经的事情不比你我要多,咱们这会子才猜出来一二的,指不定她老人家当时便已经摸清楚薛大姑娘的心思了呢。”

又道:“离着薛大姑娘去二舅舅家里闹腾也有些几日过去了,你且看到如今二舅舅家里还是一片平静的,便该知道,老祖宗定是已经出手把事情给解决了的……”

“那一家子,真真是害人精托生的呢!”惜春拍了拍心口,安慰了自己一番,这才又嗔道:“我都快要叫她们这一出一出的,给吓死了要!”

“姨娘跟我,真的会没事儿吗?”这时候,探出突然弱弱的问了一句。

黛玉对探春笑了笑,安慰道:“定是没事儿的,三姐姐且放心就是。”

“可是,宝姑娘说王大人……”探春不甚放心的又道。

“王大人能做到大学士的位置,定也是为人端方,再正直不过的了。他哪里能帮着薛大姑娘助纣为虐的呢?三姐姐就不要担心了……”

“回头我就跟我婶婶说说,请叔叔们出面跟王大人谈谈,这事儿原就是她们薛家没安好心。”湘云啪啪的拍着胸脯,跟着探春保证道。

惜春也跟着说道:“便是老祖宗也不会干看着不管的,三姐姐就别妄自担心了……”

等着探春惜春和湘云作辞离开之后,黛玉到底还是不放心薛家那里,便使了秦桑去九阿哥那里带话,她自己则是直接去找贾敏把薛宝钗大闹贾家二房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给说了。

“……这些都是女儿的一些个想头,是不是的,还请娘亲帮着参详参详。”

贾敏听完了黛玉的话之后,也是恼了。

“真真是叫人再想不到的了!这一家子到底是属什么的?竟是看上了哪家就这么死皮赖脸的硬黏上去的?”

又道:“我原看她们一家子如今也算是闭门绝户的了,所以才想着放她们一马的。没承想……真是不能小看了那位薛大姑娘了。架桥拨火、挑拨离间、栽赃嫁祸……还有什么?对了,还有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真真是玩的顺手啊!比着她那个娘还擅长玩心眼子的。”

忒会膈应人了这!(未完待续。。)

253、王大人的苦难日子

史鼎眼一瞪就要说话,却叫贾母抬手给拦了下来。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我老太婆可以给你王大人时间,却是不能太久的。我贾家的名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来糟践的!”

“我们史家的,也是一样!哼!不过一个下九流操贱业出身的,也敢自比公侯小姐?”史鼎到底忍不住呲了一句。自打从自家婆子嘴里听说,薛家的女孩儿处处比着湘云,压着湘云,又话里话外的说自己一家子苛待了湘云,史鼎就一直对薛家憋着火。这要不是看着薛宝钗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史鼎真想抽她几个大嘴巴子了。

这人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没凭没据的就敢这么信口开河浑说一气的?这要是叫外头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戳自己一家子的脊梁骨?

王子腾跟着史鼎史鼐还是有些交情的,素日里彼此之间也是称兄道弟的。今儿个这俩兄弟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王子腾还是头一回见着。

“我回头会先把她们关到祠堂去,再不叫她们出来乱说话的。”王子腾急道,“不出三日,我定会给贾家和史家一个交代的。”

史鼎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拿眼看向贾母。

史鼐也是一样,

贾母的一双老眼看着王子腾半晌儿,直看得王大人冷汗沾湿了后背的衣衫。

“那,我老婆子便等着你王大人的交代了……”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

老太太的这个话音一拐,王子腾不禁跟着心口一提。

贾母笑道:“若是在您王大人拿出交代之前,这薛王氏连着她那个闺女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的话……呵呵……”

王子腾黑着一张脸,一身冷汗的出了贾家大门,心里只想着回头非要狠狠整治整治那个没脑子的妹妹和她那个自以为聪明的闺女不可。

王子腾打马刚拐出荣宁街。在一家茶楼门口却叫人给拦了下来。

两个身手矫健的侍卫不卑不亢的对着王子腾抱了抱拳,说道:“我家主子请王大人到楼上一叙。”

王子腾拧着眉毛,问道:“你家主子?”

话音刚落,王子腾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冷哼。他抬头一望,却见直郡王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王子腾腰杆子一软,险没从马背上直接滑下来。

当下也不用那俩侍卫再费什么口舌了。王子腾自己一溜小跑的就跑茶楼二楼去了。

没多久时间,王子腾颇有些狼狈的出了茶楼,原本就有些黑黑的脸色,如今已经阴的可以滴出水来了。

真真是两个败家娘们儿!!

不仅败了夫家,如今还要来败娘家!!!

王子腾揣了一肚子的气,浑身上下只透着一股子“我很生气”“别来惹我”的味道,一路打马回家去了。

王子腾刚把马鞭缰绳丢给门子,就见管事的颠啊颠啊的凑过来,一脸急色的回道:“爷可是回来了。小姑太太带着表姑娘来了。小的原是不叫她们进来的。偏偏小姑太太说,大姑太太死得蹊跷,来求爷给大姑太太去贾家讨个说法……”

管事的话未说完,就听王子腾一声冷笑,之后却道:“真真是巧了!爷这头正想着叫人去把这俩败家娘们儿给带过来呢,她们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真真是好!!!”

王子腾一脸狞笑着连说了几声好。

管事的见状,给唬了一跳,哆哆嗦嗦的问道:“爷这是……”

王子腾冷哼了一声。问道:“那母女俩如今在哪儿呢?”

“在正房那儿,太太正陪着呢……”管事的心惊胆战的忙回话道。

王子腾顿了一下。吩咐那管事的说道:“去,找人把咱们府上祠堂东侧角落那里的空置屋子给爷收拾出来。再去找几个粗使婆子来,把薛家那对母女给我押到那间屋子里去关着。没爷的话,谁都不许放她们出来,也不许帮着她们传话……”

冷哼了一声,王子腾咬着牙恶狠狠的又道:“把咱们府上的家规给她们。叫她们给爷从头到尾的好好看看,好好学学……”

管事的忙应了一声。见王子腾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那管事的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大姑太太的事儿……”

“哼!你信那俩败家娘们儿说的?”王子腾怒道,说出口的话也再没给薛王氏和薛宝钗留啥颜面。“咱们府上的那些亲戚都要叫这俩败家娘们儿给得罪光了!!……你马上找两个机灵的小子。叫他们出去打听打听,那俩败家娘儿们昨儿个又做了什么好事?怎么就又惹到贾家头上去了的?”

见那管事杵在自己跟前儿没动,王子腾虎目一瞪,一脚就踹了过去,嘴里呵斥道:“你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着紧的下去找人做事!”

管事的不敢耽搁,一边抬手去抹额上的冷汗,一边扶着腰连滚带爬的下去吩咐人做事去了。

等着王子腾见到史氏的时候,薛王氏跟着薛宝钗早已经又惊又怒的叫婆子给推搡着带走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史氏上前一边帮着王子腾除去外出的大衣裳,一边问道:“好不好的,怎的叫婆子把小姑子带着宝丫头给拖走了呢?这要是传了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王子腾的火气腾地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两个成日里没事儿做,只会祸害夫家娘家的败家娘儿们,爷我要清理门户!!!”

“爷!”史氏被王子腾这一嗓子吼的吓了一大跳,只拍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没好气的问道:“可是小姑子一家子又惹出什么乱子了?姑母今儿个找爷过府,是不是跟着小姑子一家子有关系啊?”

王子腾气咻咻的坐下来,端着茶碗半天偏又喝不下去,只好把茶碗重重的搁到桌儿上。

“爷……”史氏瞧着王子腾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心里也跟着急了,“是不是小姑子一家子这一回捅出了什么大篓子?……爷好歹说句话啊,这样子我心里更慌了……”

史氏急得团团转,心里直把薛王氏连带着薛宝钗一道给从头到脚的数落了一个遍。

王子腾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把今天自己在贾家被贾母和史家兄弟问罪的事情,还有后来在回来的路上被直郡王给堵着的事情,拣着要紧的说给史氏知道了。

“……那俩败家娘们儿,爷我懒得跟她们费口舌了。先关她们几天再说,也叫她们好生醒醒脑子!”王子腾怒道。

史氏也恼了,“真是不知道小姑子是不是魔怔了,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攀扯的。郡王府她们也敢招惹的,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时候爷刚跟我说的时候,我就一直担心着利子钱那事儿要是叫郡王府知道了,怕是连着咱家也落不着好……如今,可见郡王府那头是真的连着咱家也恼上了……林家那里还不知道是不是也恨上咱家了呢……”

又道:“宝丫头也是的,我原就说那孩子是个心气儿高的,没承想,竟还是个不知数儿的。那贾家、史家,公侯门第,哪家不比着薛家来的贵重了?她怎么就敢拿着那两家的姑娘作筏子呢?小姑子到底怎么教这孩子的,连个高低尊卑都不知道的……”

等着史氏抱怨完了,王子腾这才沉声吩咐道:“爷已经吩咐人去打听那母女俩这是又去贾家闹什么事儿去了。你也约束下咱们府上的下人,叫她们看管好那对母女俩,谁也不许帮着她们往府外头传话。否则……”

“爷放心,我省得轻重的。”史氏忙应道。

贾家二房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王子腾的耳朵里。

当下,王子腾气得眉毛头发都竖起来了,只嚷嚷着要叫人去抬家法好收拾收拾那俩败家娘们儿什么的。

史氏又是哄又是劝的,好不容易拦下了盛怒中的王子腾,只道:“小姑子和宝丫头,一个有了年纪的,一个还是个未嫁的小姑娘,爷弄这么一出,叫小姑子和宝丫头还有什么脸面。”

又道:“爷真要恼了她们母女俩,只罚她们断食、抄书之类的就是了,何苦动板子呢……”

“每天只准给她们馒头白粥!再叫她们把王家的家规给爷抄十遍!!”王子腾怒道。

之后的几日,王子腾过得是水深火热。

上朝时,直郡王一个劲儿的朝他飞眼刀。王子腾极度怀疑,这要不是一旁恒郡王拦着,直郡王怕是不止朝自己飞眼刀这么简单的了。

再一个叫王子腾心惊肉跳的,便是林如海了。倒不是林如海朝他甩脸子,也是林如海跟他说了啥难听的话……嗯,其实王子腾王大人倒是正想找林如海说说话,倒倒苦水,顺道儿带自家那个没脑子的糟心妹妹赔个不是来着,偏人林大人这几日就是不搭理他啊。

这不搭理也就算了,林如海要真是冷着一张俊脸不理不睬的也就罢了。偏偏林如海时不时的会拿着一张叫人看了就觉着心口那处冰冰凉凉的笑容看过来,直把王子腾给看得心里毛毛的,愈发的慌乱不知所措了……(未完待续。。)

254、灰头土脸

没两天时间,王子腾就给直郡王和林如海给闹得受不了了。

这全都要拜薛家那俩败家娘儿们所赐!

王子腾愈发的火大了。

王家祠堂的偏厢里,薛王氏和薛宝钗有气无力神色委顿的跪在地上。

“贾家那里,你们也消停消停吧。你们的那些花花肠子,只道没人知道的吗?哼!别以为天底下就只你们是聪明的,别人全是傻子,能叫你们耍弄着顽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保你们。再有下回,我也就只好大义灭亲了!王家上上下下百来口子人,不能毁在我的手里……”王子腾阴着脸对着薛王氏和薛宝钗冷冷的说道,“还有,这京都如今已经没有你们可以容身的地方了。我在京郊那里还有一个庄子,权当是送给你们的了,你们便去那里住吧。或者,你们要回金陵也是可以的……”

“什么叫京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啊?”薛王氏尖利着嗓子,扑到王子腾脚边儿哭嚎道,“哥哥,你怎么可以不管妹妹啊……”

“我要是真不管你,如今你跟着宝丫头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王子腾气得指着薛王氏的鼻子在那里怒道,“你真真是脂油蒙了心了啊!放利子钱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你也敢做的?你放利子钱也就罢了,还敢攀扯人郡王府和林家,打着人家的旗帜干这等阴损的事儿?你这是盘算着一旦事发,好叫人郡王府和林家给你们背黑锅的吗?”

“这天底下放利子钱的人家多了去了,哥哥怎的就只说妹妹的不是呢?”薛王氏哭道,“再说了,这种事儿原也是你情我愿的,妹妹也没拉着人强要借人钱的?他们穷得连着吃饭的银子都没了。找上咱们家来借,妹妹见他们可怜,这才心软借他们银子使……他们既然借了我的钱,付些利息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却是不明白了,我一片好心好意的,怎么到了哥哥嘴里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了呢……”

“哥哥说我攀扯林家。我认了。不过,我原也没什么坏心思的。可谁能想着他们家那么小心眼儿爱计较的呢!居然跟着哥哥告刁状……咱家不过是借他们家一个名头罢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的?至于嘛……”薛王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事儿,定是那个贾敏闹出来的!自己早就说了,那个贾敏跟着她养的那个姑娘,全都是一样的,最是刻薄小性儿不过的了!!

“至于哥哥说我攀扯直郡王府,这个我却是不能认的。什么叫攀扯啊,咱家放出去的那些利子钱里头。确确实实就是有直郡王府的份子的啊!”说到直郡王府,薛王氏顿时感觉自己底气足了。她一抹眼泪,梗着脖子冲王子腾嚷嚷道,“怎么就是我攀扯郡王府了呢?”

“直郡王府里,谁跟着你一道放利子钱的?”王子腾皱着眉,并不很信薛王氏的话。这个没脑子的妹妹,也不是头一回拿话糊弄自己了。

“元丫头啊!”薛王氏自认得理了,瞪着眼睛说道。“元丫头拿了十几万两的银子出来交给咱家帮着放利子钱呢!”

王子腾真真是要叫薛王氏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定定的瞅着薛王氏半晌儿,直把薛王氏看得不安的挪了挪身子。忍不住靠近薛宝钗去寻求一点点的支撑。

“元丫头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妾罢了,哪里就能代表郡王府的了?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连着这个道理都不知道的?”王子腾给气的忍不住乐了,“呵呵,可见日后,你怕是要蠢死的!”

侍妾?

侍妾?!

贾元春难道只是个侍妾?!

薛王氏傻了,她先是呆呆的看了看似笑非笑的王子腾。接着又一脸狠戾的扭头去看薛宝钗,“元丫头怎么会只是个侍妾?你不是说她在直郡王跟前儿很得宠很能说得上话的吗?”

薛宝钗心里也慌了,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只辩解道:“这原是姨妈说的啊。妈妈,妈妈且细想想。咱们以前每每见着姨妈的时候,姨妈不是总说元春表姐是如何如何的被看重的吗?……再者,姨妈话里话外的,总是在说元春表姐的地位不低,等闲儿都没空召见咱们……”

一想到王夫人往日里对着自家说的那些话,薛宝钗心里顿时大恨,“妈妈,咱们这是叫姨妈给哄骗了呀……”

薛王氏愣住了。

原来,当初王夫人为了在薛王氏跟前儿显摆,只说了贾元春在大阿哥府里是如何如何的得宠,却从没有明说贾元春在大阿哥府里是个什么名分……只是,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叫薛王氏和薛宝钗误解了,以为贾元春至少也该是个庶福晋之类的……

“哥哥……”薛王氏两眼含泪的看着王子腾,“哥哥……我错了,妹妹知道错了……哥哥,哥哥,求你再帮妹妹一回吧……”

薛宝钗也跟着薛王氏一道跪在那里求着王子腾。

王子腾心里叹了一声,面儿上却是淡淡的说道:“我已经给你们指了一条出路了。愿不愿意的,你们也只这么一个选择罢了。”

“可是……”薛王氏犹不死心,还欲再求。京郊那种地方,哪里是自己这样的人家能够去住的?

“留在京都,”王子腾冷笑道,“你就不怕直郡王府不放过你们这一家子?再者说了,你们得罪的,也不止人直郡王府一家了。别哪天不知不觉的叫人给整治死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天子脚下的……哥哥难道就干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叫人给欺负了也不管的吗?”薛王氏哭嚎道,她如今儿子没了银子也没了,娘家再不管自己的话,她可要怎么活啊?

“我刚刚已经说了,这是最后一回帮你们了。”王子腾只觉得跟这个妹妹说话真是累的慌,“信不信的,也只这么一回罢了。”

“蟠儿去了,那些银子也叫那些黑了肠子的给昧了去……哥哥不拉扯妹妹一把,是要看着妹妹去死的吗?……”薛王氏不依不饶的哭道。

“妈妈如今已经上了年纪了,哥哥又刚去了,还请舅舅可怜可怜妈妈……京郊那里,若是妈妈有个什么事儿,舅舅也是鞭长莫及的……”薛宝钗梨花带雨的泣道,“舅舅原也是恼了咱们做事不谨慎罢了。既然如此,何不将咱们安置的近些呢?咱家如今老的老幼的幼,且也没个男丁顶立门户的……咱们娘儿们也没什么见识,少不得要舅舅看顾帮衬着才行呢……”

王子腾冷笑一声看向薛宝钗,薛宝钗强忍着心里的惧意,努力叫自己神色凄楚可怜一些。

“舅舅……”

“好了!”王子腾不耐烦的打断薛宝钗的话头,只道,“你们也记着些,你们到底是姓薛呢,不姓王。我没道理照管你们一辈子的。”

王子腾言辞坚决的把薛王氏和薛宝钗赶出了王家。

“你们也收拾收拾,三天后我就叫人送你们去京郊的庄子上去。”

“可是,妹妹如今连着吃饭的银子也没有……”薛王氏哭道。

“这有五百两,再多的却是没有了。你们只自己想办法吧!”

无奈之下,薛宝钗扶着薛王氏,两人一路哭回薛家去了。

可等她们到了薛家,却发现薛家的下人们正眼巴巴的看着她们——该发月钱了,这都已经欠了一个月的了。

“月钱?什么月钱?”薛王氏瞪着一双眼,怒道:“没有!要我拿银子出来?哼!我还等着人给我银子呢!!”

“妈妈且消消气,如今,咱家当务之急便是这银子的事儿了。”薛宝钗劝道,“今儿个,女儿冷眼瞧着,舅舅那里怕是铁了心要不管咱家了。虽说给了咱们五百两,可是又能顶什么用呢?”

薛王氏一听这话,顿时悲从中来,抹着眼泪珠子在那里哭道:“呜呜……你舅舅最是狠心不过的一个人了……我便是嫁了人了,难道就不是他嫡嫡亲的妹妹了吗……至于这样子见死不救的吗……”

薛宝钗见状,忙又去劝薛王氏宽心,“妈妈且放心,万事有女儿呢。”

之后,薛家就传出要卖人卖宅子的消息了。因着王子腾那里限定死了时间,所以人牙子一听说薛家这头急于脱手,便狠压了不少价码。便是宅子,也只能折价卖出去。

薛宝钗心里不愿就这么认下这亏,便想着去求王子腾。

不想她连王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只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门子转述了王子腾的话。

“薛家要卖人卖宅子的,管着王家什么事儿呢?”

薛宝钗也是恼了,“这些下人和宅子若是没能处置好,外甥女和妈妈却是不能走的……”

王子腾知道了这话,只冷笑了一声,便打发门子传话给薛宝钗。

“到时候,或是你们自己体体面面的上马车,或是我使人绑了你们扔进马车,自己选一样。你们自己若是不要脸面了,我自不会费心给你们留着……”

薛宝钗灰头土脸的回薛家去了。

薛家的那些下人和宅子终是被薛宝钗咬牙吐血的给低价卖出去了。(未完待续。。)

255、费思量,探花去处

五月初太和殿殿试时,林翰遇上的果然是他猜出的五题之一。

为了贯彻自家探花老爹打小就耳提命面教导的“闷头吃肉”的原则,林翰瞅着香掐着点儿,一路笔走龙蛇,悠悠哉哉的赶在时间快到之前,方才收了笔。

殿试之后,林翰果然不出那么几个人的意料被康熙点做了探花。

有那眼红嫉妒的,免不了要酸酸的说上一句“还不是靠着他爹才会如此,要不然小小年纪的,如何就能……”

这时候,榜眼横了一眼过来,一声冷哼,直接叫那些口苦心酸的哑了声。原因无他,今科榜眼史贻直,年方19岁而已。林翰比他也只小了两岁罢了。

授官之时,状元榜眼全都毫无意外的进了翰林院。而林翰却并没有如往届的探花那样入翰林院,做翰林院编修,而是被康熙一道旨意调去了詹士府,任了少詹士一职。

这道旨意一出,宗亲大臣们除了那么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可是全都纳了闷了,心里只猜不透万岁爷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种事情,便是追溯到前朝也是没有先例的啊!

万岁爷,您这是看重林翰啊?还是不喜林翰啊?

哪有叫一个新科探花去詹士府做少詹士的啊?

这少詹士虽说品级比着翰林院编修要来得高上一些,可他也就是一个东宫僚属罢了,正经算不得是什么官员。你要说,等着太子登基,这林翰还不得一步登天了?话是没错儿,可这说法的前提是,太子登基啊!万岁爷如今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呢。再者。瞧今上的身子骨也是挺硬朗的,没听说有啥病啊痛啊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要想登基称帝,可是还有的等呢!连带着林翰这位小探花,要想跟他爹一样扶摇直上却是没可能的了。

如此,林翰这个新出炉的探花郎也算是明升暗降的。这……莫不是万岁爷打算要压制一下林家近两年猛然窜起的势头?

唔。帝王心术,果然叫人猜不透摸不着哇!

京里不少的人家原还想等着放榜之后,再找林家商议商议亲事的事情的。如今,这心里既然存下了这样子的疑惑,那些有意跟林家的结亲的人家不免就踌躇观望了起来。再等等吧……万一,林家的这个哥儿叫万岁爷不喜了,自家可不能就这么大喇喇的把闺女嫁过去,没得戳了万岁爷的眼呢。

钮祜禄一族的族长家里,几位族老也聚在一起头疼呢。

这林家。虽说是支系旁支的,到底也是钮祜禄一族的子嗣。

林如海和林翰,父子两代探花郎。这,可不仅仅是林家的荣耀,也是他们钮祜禄氏一族的荣耀了。

此时,钮祜禄氏的族长无比庆幸自己这么些年来一直对这一家子礼遇有加,即便是在林如海他爹刚去世而林如海自己还未中举的那会儿。虽说那时候也只是看在林如海他爹救驾有功的份儿,不过自己总算是没踏错一步。做出啥叫人记恨的事情来。

“族长看,万岁爷此举到底是个意思呢?”族里再出一个探花是好事儿。可这探花偏叫万岁爷给弄去詹士府了,这,还算是好事儿吗?

“咱们如今的这位万岁爷可是不比先帝,最是有谋略不过的了,心思也清明,不会因情废事。此举。或许真的是为了压制林如海也不一定呢。”族老中较为年轻的一个说道,“林如海自打中了探花之后,可谓是一路青云官至尚书,还是吏部尚书。”

又道:“翰林院是个什么地方啊?叫翰哥儿进去了,不出两年。林如海这个吏部尚书只要暗地里操作一下,翰哥儿怕是升的比林如海自己还要快呢!真要如此的话,这朝廷还不是他林家的一言堂了?万岁爷能不防着?叫我说,咱们还是跟那家子远着些吧,反正他们家也快出了五服了……”

“老三这话过了啊,林如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族长睇了一眼过去,忍着怒气说道。

“我这话哪儿错了啊?”那人不依了,对着族长呛声道:“要不然,你倒是说说,万岁爷做什么不准翰哥儿入翰林院?嘁!”

几位族老有点头的,有摇头的,也有沉默不语的。

族长也不理那人,只是对着辈分最高的一位族老问道:“二叔,您经的事儿多。您看,这……”

被族长唤作二叔的那一位,默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咱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一气,又能有个什么用呢?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林家那里正主儿还没愁眉不展的,咱们这里又急个什么劲儿呢?”

又道:“我知族里有些人对着那一家子眼红的很,嫉妒人家的官运好,嫉妒人家的儿子会念书,嫉妒人家的姑娘模样好……”说着,他斜睨了适才跟族长呛声的三族老,直看得那人眼神躲躲闪闪的,这才接着说道:“万岁爷的心思,你们有谁敢拍着胸口说自己一准儿能猜着的?……上头还没定论呢,你们这会儿就想落井下石了?……也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二叔的意思是?”族长也愁啊,他愁得不是林家的未来,而是愁族里到底是远着这家子呢?还是拉近这家子呢?

“翰哥儿得中探花,于情于理也算是好事儿。先吩咐人张罗着焚香祭祖是正经的。”那位二叔说道,“我瞧着今上隐隐有倚重文官的意思。翰哥儿若是个真正有才的,怕是不会就此埋没了去。咱们且看着就是,我总觉得万岁爷此举,怕是另有用心啊……”

旁人如何去揣测圣意,林翰却是不知道的,他也没空去知道。这会子,他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呢。

云德书院那里是要去拜谢先生的;钮祜禄本家那里也传了话过来,嘱咐他尽快抽空回本家焚香告慰祖宗;贾家那里于情于理,自己也是要亲自过去一趟给外祖母问安报喜的;还有,毓庆宫那儿也传了话过来,说是太子叫自己过去……

“见过太子,见过恭郡王。”

毓庆宫的墨云轩里,林翰跟着太子和九阿哥见礼道。

“起吧。”太子笑道,“你如今倒是愈发客气了。”

说着,太子又命人给林翰看座上茶,“你也别拘着自己,孤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在孤这里,也没那许多的规矩客套……”

林翰忙低着头客气了一声“不敢”。

九阿哥挑着俊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翰道:“你这样子,倒是叫爷想起那会子在扬州头一回见着你的时候。二哥还记得吗?”说着,便扭头去看太子,“这小子头一回见着皇阿玛,那头磕的可真是实在……我这会子想起来,还觉着脑门子那儿生疼生疼的。”

太子笑道:“怎么不记得,后来孤都不敢叫他见礼,就怕他这么磕下去把脑子可傻了呢。”

林翰怒了,只拿眼去瞪九阿哥。丫丫的你个死桃花九!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小爷我头一回见着活生生的康熙大帝,还不兴小爷我小小的兴奋一下下的吗?

哎哟!这小子胆儿大了啊!敢瞪爷!

九阿哥薄唇一勾,冲着林翰坏笑了一下,吓得林翰小心肝跟着一颤。

扭过头,九阿哥拿着林翰往日里的糗事跟着太子爆料去了。

“……这小子就是跟着咱们假客气,二哥刚是没看着,他还瞪我来着……”

“……他那个脑子,也就读书做文章还行,别的真真是叫惨不忍睹。不信,二哥叫他陪着您手谈两局就知道了……不过,二哥您啥时候心情不好,倒是可以叫这小子陪着您下下棋,挺叫人舒心的……”虐得那叫一个爽啊!

“……”

九阿哥是越说越起劲儿,太子也听得乐呵呵的。

林翰的一张俊脸直接就黑了。你个死狐狸九!不带这样黑小爷的啊!!!

林翰恼了,反正自己端方稳重的形象也没了,便也豁出去了。他趁着九阿哥喝茶补充口水的空档,小眼睛一斜,拿着正好能叫太子听到的声音在那里嘀咕道:“嘁!就只会说我来着,您跟着我妹妹下棋的时候,还不是只有输的份儿?听说那天,输了之后还耍懒把棋局给搅乱了来着……”

说着,一个大大的白眼直接就丢给了九阿哥。

桃花眼不善的眯了眯,九阿哥怒了!

林翰,你个臭小子!

见林翰端着茶盏在那里小口小口喝,九阿哥怪笑一声,使唤如意道:“快给林大爷上茶壶,这小杯小盏,林大爷哪里能喝的痛快?人林大爷素来是爱捧着壶直接灌的……”

原本正在喝茶的太子和林翰,听了这话两人直接就喷了。

林翰给气得只能拿眼刀拼命去丢九阿哥,不是不想驳他两句,偏刚刚叫茶水给呛着了,到这会子还咳得停不下来呢。

太子接过如意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了擦嘴边的茶水,一边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未完待续。。)

PS:好不容易才把这第二更传上来,点点再这么抽抽,真想咬人了要……

256、患难见真情

九阿哥对着林翰挑了一下眉梢儿,桃花眼带着挑衅的看了过去。叫你乱说话拆爷的台!

太子好不容易忍住笑,问道:“林翰当真是捧着壶喝茶的?老九,你打哪儿听说的啊?”哎哟喂,真是要笑得孤肠子里转筋儿了。林翰这小子瞧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俊秀样子,怎的这喝起茶来偏是……偏是那等,豪爽?!……话说回来,倒是跟着老九挺像的啊……

“爷才不是听来的呢。爷我亲眼见着的!二哥上回不是说得了几两好茶吗?我就给玉儿送去了……”九阿哥只顾着跟林翰两人眉来眼去的刀光剑影一番来着。听了太子在那里问话,他一时不查嘴上一秃噜就什么话都说出去了。“……二哥是不知道,当时我瞧着这小子这么糟蹋那茶,真想一脚把他给踹飞咯……”

太子点了点头,对着九阿哥笑道:“这会子,你可算是了解孤往日里对你忍了又忍的怨念了。”

又道:“怪不得你如今喝茶看着秀气起来了呢……”

哎?!

我刚刚说啥了?

九阿哥回过神儿来,拧着眉在那里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

太子笑睨了九阿哥一眼,咬着牙接着道:“孤这会子真是很想把你这小子给踹飞了!”

桃花眼眨巴了又眨巴。

“那茶,孤统共就得了那么四两。还没尝过呢,就叫你小子全都给打劫走了!!”太子直接吼了,“孤就怕叫你见着了,还特意藏在书房里……”

“那能叫藏吗?”九阿哥小惊讶了一下,“就搁那本《孙子兵法》后头,我一眼就瞅见了……还以为不是啥好东西。二哥只随手放那儿的呢……”

“你还说!!真要不是啥好东西,你能瞧得上?你说你从小到大的,都从孤这儿打劫走孤多少珍藏的好东西了啊!……”太子气得伸手就去弹九阿哥的脑袋瓜子。哎呀呀……瞧这手感……孤都多长时间没这么消遣过了……果然怀念的很啊……

九阿哥垂头搭脑的站在那里挨太子训。

林翰坐在下头撇过头,努力憋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

该!叫你个狐狸九没事儿踩小爷的痛脚!

哈哈……

再瞥一眼太子,林翰心里默默吐槽道:这个太子虽然不像前世历史书上说的那样暴虐了,但还是很暴力很暴力的说……瞧这手一指弹功使的。“咚”“咚”“咚”作响啊……

林翰听着那响动,扭过头去,脖子一缩,嘶——真疼!

好不容易,太子撒完了火。

九阿哥轻吁一口气,又转脸瞪了林翰两眼。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小子刚刚在下头偷着乐来着,那嘴角抽抽的,都快合不拢了要!

“咳咳。”太子顺了顺气,又瞪了九阿哥一眼。只把他瞪得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了,这才扭头去看林翰,问道:“你可是疑惑,为什么皇阿玛没有下旨叫你跟着其他人那样进翰林院,而是来了孤的詹士府?”

“不瞒太子,我确实疑惑了来着。不过我父亲不叫我多想,只叫我安心办差就是。”林翰这会子活络了,说话什么的也就随意了起来。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你跟着老九商量弄出来的那份东瀛攻略,孤呈给皇阿玛看了。皇阿玛看了之后对你极是赞赏。夸你不愧是忠臣之后,小小年纪便一心想着朝廷社稷。又说那个东瀛攻略既然是你有份参与进来做的,索性便跟着做下去吧。翰林院那里是个熬资历的地方,你年纪虽小却很有几分见识。与其在那个苦熬时间,倒不如拿出来做些实际有用的事情。你说,可是?”

林翰呆了片刻。傻傻的问道:“那个东瀛攻略,万岁爷准了?”

“自然是准了。”太子见林翰一副呆呆的样子,顿时笑了,“只是,这事儿。你自己也很该明白,不是一年半年就能成的。怕是要用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时间也不一定呢。”

“只要能灭了那个小矬子国,再久的时间也是值得的!”林翰一脸激动的握拳道。

太子跟着九阿哥对视一眼,笑了。

又跟着林翰说了一会子话,太子便叫林翰回去了。

林翰走了之后,太子对着九阿哥说道:“九弟引荐给孤的那个戴铎也是个人才。可惜,他志不在出仕。皇阿玛有意给他个官职,他辞了。孤想着给他在詹士府里安个位子,他也辞了。竟是一心一意只想做个幕僚,日后好归隐山水的……”

瞥了一眼九阿哥,太子笑道:“这样子的人,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给挖出来的啊?”

九阿哥看也没看太子,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桌上的点心,撇了撇嘴叹道:“哪里是弟弟我挖出来的啊!人那是自己撞到我马车上的。”

说着,九阿哥便将自己如何遇到戴铎的事情说给太子听了。

“……二哥是没见着戴铎那个时候的样子,进的气儿还没有出的气儿多呢!一张脸白的跟鬼似的,身子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何顺儿当时给吓得,死命拦着不叫我救他来着……我要真听了那奴才的话,这会子上哪儿给二哥找这么能干的人来啊……二哥说,是吧?”说着,桃花眼笑眯眯的弯起来,冲着太子讨赏道:“二哥打算怎么赏我呢?”

听了这话,太子心下一松,笑着叹了一声道:“说的是,多少人才都是这样子泯灭于民间的啊……”

凤眼一转,一个爆栗又弹到九阿哥的脑门子上,太子笑骂道:“还讨赏呢?孤这里的好东西,但凡你瞧得上眼的,都叫你弄走了……你倒是说说看,孤这里还有是能入得了你恭郡王的眼的?”

外头对于林翰,乃至林家的猜测,是一天一个花样了,真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好些有意跟林家结亲的人家,也都改了主意,开始相看别的人家了。

林翰的那些同年在刚放榜那会儿,跟着林翰一道称兄道弟谈天说地的。这会子见着林翰,却是不少的人都躲着避着绕着的,只拿着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跟着旁人一道议论起林翰来了。

倒是榜眼史贻直看不过去,帮着林翰辩解了几回。

云德书院出来的学子,自然是力挺林翰,他们最是见不得听不得有人拿着那些酸话歪话来抹黑林翰和林家的。

还有几个原本跟着林翰有着君子交情的二甲赐进士出身的,如张廷玉、富尔敦等人如今倒是不避讳这些的,对林翰一如既往的,富尔敦因着某些缘故甚至是更亲近了林翰几分。

这一日,富尔敦做东,请了几位要好的同年一道在一品楼小聚,林翰赫然在列。

“……这几日外头的传言真是愈发的离谱了,说什么的都有。我却是真的佩服你,到这会子了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张廷玉坐到林翰身边笑道。

富尔敦听了一耳朵,接过话头说道:“这里头肯定是有人在作鬼,要不然这传言怎的会给传的这样子的快?还字字句句都攀扯上林大人。”

林翰笑得温煦,只道:“说实话,我这几日还没顾得上去听外头的那些话呢。”

“詹士府的事情很多吗?别是有人在故意折腾你吧……”富尔敦拧着眉问道,真要是这样子的话,可得跟那位知会一声了。

林翰笑了笑,摇头只道不是詹士府的事儿。东瀛的事情,林翰并不敢随便拿出来跟着这些人说,便扯了些别的理由说了。

“若是詹士府那儿有人磋磨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找人给你出气去。”富尔敦拍着胸口保证道。

“嗯。富尔敦这话,你得听着。你年纪小,外头那些人心算计的,未必就能看得透的。你只记着,你如今刚入詹士府做事,万事只多看多问,万不可多说多做。”张廷玉苦口婆心的叮嘱道。

林翰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模样长得好,礼仪规矩的更是一丝不错,待人真诚,自己也上进没啥不良嗜好,所以张廷玉挺喜欢他的。现在外头不少的人拿着恶意的心思去中伤林翰,张廷玉挺担心的,见了面便免不了要叮嘱林翰几句,他方才安心。

富尔敦原是得了家里的嘱咐,要他在外多关照关照林翰的。只是两人相处的多了,富尔顿发现林翰年纪虽小,见识却并不浅薄,看的书比着自己的还要来的多,言之有物的,不知不觉的倒也真心拿着他当自己的至交好友来了。

“两位兄长的好意,我记下了。若有一日真的需要兄长们帮忙的,我可是不会跟着你们客气的。”说完,林翰举杯敬了张廷玉和富尔敦。

张廷玉温温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富尔敦拍了拍林翰的肩膀,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三人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桌子另一边也有几个人在说笑。其中一人,自始至终关注着林翰的一举一动。

那人心道:外头那些糟心的传言,竟没能叫这个小小少年皱一下眉头的。这林翰,却是个人物!

那人正想得出神呢,冷不防身旁一人问道:“亮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未完待续。。)

PS:我把康熙三十九年里知道名字的进士全都给拉进来了……考据党不要朝我吐槽啊……我知道时间节点不对……

257、年羹尧和年小妹

“二爷回来了。老爷刚刚还问起二爷去哪儿了呢。”

年羹尧甫一到家,管家就赶过来禀告道,“老爷说了,等二爷回来之后,就直接到书房那儿去见他。”

“知道了。”年羹尧应道,又问,“姑娘今儿个可有好些?可是吃药了?”

年家小妹年诗音,前几日在玩秋千的时候,不慎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身上虽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却是昏迷了三天,方才转醒过来。许是受了惊吓,或是吃了教训,总之这年小妹的性子却是变了不少。

年羹尧素来疼爱这个妹妹。年小妹摔落秋千之后,年羹尧恼得差点儿没把年小妹身边儿伺候的奴才全给打杀了。

“这个是稻香村的南糖。你等会儿打发人给姑娘送过去,省得她又闹着药苦不愿意吃……”年羹尧一路往书房走去,还不忘关心一下年小妹。

管家跟在年羹尧后头,一一应了。

到了书房,管家被打发走了之后,年羹尧跟着他爹年遐龄行礼问安了一番。

“……今儿个纳剌家的富尔敦做东,请了几位同年到一品楼小聚。”年羹尧自觉的说起了自己今日的去向,“林家大公子也去了。”

“林家……那个哥儿却是可惜了……”年遐龄捻须叹道,“为父,可真是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啊。”

“儿子倒不这么认为。”年羹尧把今日的所见所闻都跟着年遐龄说了一遍,“……张廷玉那人跟着他爹张老相爷一样,最是个谨小慎微的。林翰若真有什么不妥的,他纵是不会跟着林翰撇清关系,却也不能同今日这般亲近于林翰了。”

“再说富尔敦,他是个什么出身。明相的孙子,直郡王的侄子,跟着皇家的关系可谓是千丝万缕的。他能不知道林翰是个什么情况吗?可见,林翰这一回入詹士府,并不是什么坏事儿了。”

年遐龄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这个小儿子。问道:“照你的意思,你还是觉着林家会是个好选择?”

年羹尧点了点头,“小妹的性子原被咱们宠的有些任性了。她身子骨又弱,心思也细。真要叫小妹嫁进那些妻妾成群的人家,怕是不会开心的。林家有那个‘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在,只要小妹能诞下嫡子,日后便不会有啥争风吃醋之类的糟心事来烦她。林翰那人又是个性子极好的,定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他能中探花,文采也定是不错的。小妹素来爱诗文,如此两人日后岂不是正好可以琴瑟和鸣?”

年遐龄边听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妹妹要等到下一届选秀呢。也不知道这两年里,林家会不会给林翰定下亲事来呢?”

年羹尧想了想,摇头道:“儿子觉着可能性不大。如今外头关于林翰的那些子传言……想来父亲也是知道的,这会子怕是没有什么人家会顶着这风头跟着林家结亲的。反正,小妹的年纪还小。咱们也正好趁这两年的时间再观望观望。若是林家和林翰无碍,两年之后的选秀。父亲便可以求着万岁爷给妹妹做主指婚了……”

“林翰的亲事,如今也不是那么好说的了。两年之后,咱家找人去探探林家的口风。儿子有九成的把握,林家不会拒绝咱们。”

年遐龄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正预备说什么呢。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打书房外头传了进来。

“我不同意!”

一听这声音,年遐龄和年羹尧全都扭头看了过去,却见一个身似扶柳弱质芊芊的身影正逆光站在书房门口。

“音儿?”

“小妹?”

年诗音扶着丫鬟的手,抬脚进了书房,跟着年遐龄和年羹尧行礼问安。

“妹妹怎么下床了?太医不是嘱咐你要好生养些时日的吗?”年羹尧不待年诗音给自己行礼。便亲自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药可吃了?头还晕不晕?疼不疼?”

年诗音扯出一抹浅浅的笑,只道自己已经无碍了。

“……总那么躺在床上也不好,骨头都酸了。出来走走,晒晒太阳,精神也会好些……”年诗音细声细气的说道,“倒是哥哥,刚刚跟着阿玛说的那都是些什么?”

年羹尧笑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儿。妹妹也不用觉着害臊。咱们满人不同汉人,没那起子虚客套。只要妹妹你说一声喜欢,哥哥就去给你求来……”

“哥哥如何肯定妹妹就一定会喜欢那个叫林翰还是什么的?”年诗音蹙着眉,不满道,“咱家虽是入的汉军旗,到底也是正经的旗人人家呢。怎的能和汉人结亲呢?哥哥可是糊涂了?”

年羹尧忙道:“林家虽说拿着‘林’做自己的姓,却是正经的满人,钮祜禄氏的。”

“钮祜禄?”年诗音垂下眼在心里琢磨了一回,“那我也不愿意。”

“为什么?”年羹尧不解的问道,“林家也算是权贵人家了,妹妹怎的不满意呢?”

年诗音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方道:“哥哥如何能肯定万岁爷心里对着咱家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啊?

年遐龄和年羹尧都愣住了,只拿眼满是疑问的看向年诗音。

年诗音小声道:“哥哥素来能干,如今又得了同进士出身。八旗子弟里如哥哥这般上进的,能有几个?当今万岁爷虽是个惜才爱才的明君了,定是会重用哥哥的。两年之后,等着妹妹参选的时候,哥哥怕已是一方重臣了也不一定呢。”

“到了那时,安知万岁爷不会把咱家划到某位皇子的旗下……”年诗音不敢把话说明,只能这样子遮遮掩掩的暗示着。

年羹尧想了想,看向年诗音说道:“妹妹倒是对着我很有信心呢。”

说完,年羹尧扭头对坐在上头的年遐龄道:“妹妹的话,却也是有可能的。总之,这两年的时间正好可以叫咱家仔细的观望考量一番。”

转过脸,年羹尧又对年诗音说道:“若是到时候万岁爷没有指婚的意思,哥哥还是觉着,林家的大公子会是妹妹的一个好选择……”

年诗音撇了撇嘴,什么林家啊?根本就没听说过好不好。她好不容易穿过来一回,总要混个皇后当当才不枉此生呢。

“哥哥难道不觉得四阿哥才是妹妹的好选择吗?”年诗音嘟囔了一句。

年遐龄离着远些,没听清楚。

年羹尧听清楚了,却是给唬了一跳。他急忙道:“四阿哥?妹妹怎的会想到四阿哥?”

年遐龄这会儿听清楚了,也是给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可!别的且不论了,音儿你跟着四阿哥这年岁也差得太多了……不可!不可!”

年羹尧看着年诗音,疑惑的问道:“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人跟着你说了什么?四阿哥,可不是什么良配啊……”

一个明显被万岁爷厌弃了的阿哥,还有那么多的妻妾,更比妹妹大了那许多……怎么看怎么不配啊……

“你要真看上了哪位皇子,也该是九阿哥才对啊……九阿哥人……”

不等年羹尧说完,年诗音却是气急道:“九阿哥?九阿哥才不是什么良配呢!四阿哥年纪大怎么了?四阿哥日后可是要……”

话说一半,年诗音忙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心道一声好险,差点儿就要说漏嘴叫人当妖怪给抓起来了……

年羹尧抬眼望过去,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年诗音,“妹妹,刚刚是要说什么?四阿哥日后要怎么样?”

“我,我没说什么?”年诗音慌乱的摇着头说道,“我,我头疼……定是出来久了……我还是先回去歇着好了……”

说完,年诗音胡乱的给年遐龄行了一礼,便急急扶着丫鬟离开了。

年羹尧眯着眼打量着年诗音远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背主的奴才。小妹年纪小小的,如何就认准了四阿哥呢?难道说,是四阿哥对着自家有什么图谋,这才找人给小妹灌输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阿玛,”年羹尧转过身,对上同样若有所思的年遐龄道,“四阿哥怕是存着什么痴心妄想呢?您在工部,可是不得不防啊……”

又道:“咱家的这些奴才,也该敲打敲打清理清理了。没得叫人给几两银子收买了去,哼!”

不提年家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后院整治。

外头关于林翰的那些传言已经叫裕亲王都听不下去了,这老头挺心疼林翰的。好歹也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咋能受那起子小人的闲气呢?

裕亲王颠儿颠儿的进宫找了个由头跟着老康一道喝了一下午的茶,话里话外的替林翰叫屈。

许是老康也觉着外头那些人闹得有些不像话了,没几日林家跟裕亲王府结亲的旨意就发下来——裕亲王府的五格格指婚给了林家的林翰。

旨意一出,宗亲权贵们全都在那里捶胸顿足起来了。

众人怒道:这是哪个混账王八蛋说万岁爷厌弃了林家,厌弃了林翰的啊?

给爷站出来!爷保证不打死你!

再看裕亲王,那老小子迈着八字步,仰着脖子背着手,一路小曲儿哼着,打众人跟前儿招摇着晃过去。

这时候,那些宗亲大臣们看裕亲王的眼神儿可就不一样了。爷怎么瞧着福全这老小子长得这么欠扁呢?(未完待续。。)

258、痛并快乐着

东暖阁里,康熙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从里头传出来。

“……他们几个也都是狭促的,你裕皇叔别的喜好没有,偏偏就爱摆弄他那几盆子花……哈哈哈哈……相中的女婿叫你裕皇叔给抢了,便要拿你裕皇叔的心头好来抵……真是叫人说不出话来了,一个个的也都是老大不小的了,有的都是做玛法的人了……朕原还奇怪了呢,你裕皇叔先头还乐呵着呢,怎的这两日瞧着却有些要哭不哭的样子,原来根儿在这儿呢……”康熙笑道,“你刚刚说的那词儿倒是新鲜,……痛并快乐着……哈哈哈哈……这词儿听着俗,话却是实在,真是不知道林翰那小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这词儿来……你裕皇叔这会子可不就是痛并快乐着吗?”

“皇阿玛说的是。”太子眼里也全是笑意,“儿臣听说,裕皇叔为了保住他那盆十八学士,跟着佟大人闹得就差抹脖子上吊了……”

“佟国维?”康熙的眉头急不可察的轻蹙了一下。

“是,”太子道,“听说佟大人原想着请皇阿玛为他家的四姑娘指婚的……”

康熙脸上的笑意变得淡淡的,“朕记得佟家的三姑娘去年给了老四的……还是皇贵妃跟着朕求来的……”

太子只点了点头,没说话。皇贵妃自打那年小产之后,便一直身子不好,已经多年不问事了。也就上一届选秀的时候,跟着康熙提了想把佟家的一个庶女指给了老四做格格。那之后,佟家就一直跟着老四眉来眼去的。这会子,佟国维想把家里另一个女孩儿嫁进林家……也不知道那老头是在想什么?

老康的脑子里转出了好些阴谋论,心情也不自觉的跟着阴暗了一下,不如先头那么明媚。

顿了一下。康熙暂时放下对佟国维的不满,又去问林翰的近况,“前阵子,外头的那些传言,可叫那孩子委屈了?”

太子摇了摇头,道:“林家的规矩和家教都是极好的。林翰虽然年纪小。儿臣瞧着却是极能沉得住气的,心性也坚定。儿臣拿着东瀛的事儿试过他,听他说话,只觉得他小小年纪的,却颇有股子水滴石穿的韧劲儿在。”

康熙点了点头,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个瘦弱却挺拔的身影。那人有着一张极年轻的面容,嘴角永远噙着一抹浅笑,神情温雅从容,举手投足间竟是风华。端的是俊雅无匹。

康熙忍不住叹了一声,道:“林家啊……”

哀伤与怀念,这两种极难得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康熙的脸上。

太子见了,不免惊讶,心下狐疑着康熙这会子是想到了林家的谁,只怕不是林如海林大人吧……

东暖阁里,静默无声。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一个感伤中。一个琢磨着。

“唉——”一声叹息之后,康熙迅速收拾好心情。扭头跟着太子说道:“东瀛那里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了。这一步一步的,总要走的踏实,日后方不会留下什么后患来……”

“儿臣自会再叮嘱他们几个的。”太子点头应道。

康熙又道:“不过这会子,林翰怕是要先忙着聘娶的事情了。这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乐事,那小子一下子就占了两个,着实是叫人羡慕的很呐!”

“嗯。”太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道:“林翰这会子跟着裕皇叔一样。也是痛并快乐着的。”

“哦?”康熙挑眉反问道,“此话何解?”

“自然是某人羡慕嫉妒恨了呗。”太子笑道,“某人想着抱得美人归这都想了好些年了……偏偏那人每次跟着林翰遇着了,两人都要互相掐上两句……这会子,怕是正可着劲儿的拿林翰撒气呢……”

康熙垂眸一想,“你说老九?”

太子笑眯眯的说道:“可不就是那小子嘛。儿臣原瞧着老九如今做事什么的,愈发老成了,便想着他不会再跟着小时候似的,那么不着调了。谁承想,……那小子如今是愈发的活回去了。”

听了太子的话,老康忍不住乐呵了起来,好奇心一起,便去问老九到底对林翰做了什么。好歹也是重臣之子,可别叫自己儿子给玩坏了……

“皇阿玛不知道,林翰那小子下的一手臭棋,比着老九还不如呢。”太子笑道,“老九现在是逮着机会就要拉着林翰下两盘,见着林翰接连输的跳脚他才开心呢。”太子这话还是有所保留的。老九跟着林翰,那能叫下棋吗?整个就是一面倒的虐杀啊!

“胡闹!”康熙笑骂了一句。

又道:“这可是奇了,朕记得林如海的棋艺是不差的呀……”偶尔还能赢朕几个子呢。当然啦,若是林如海他爹出手,朕只怕就只有和局的份儿了。

“许是林翰打小就一门心思念书的缘故吧,要不然他也不能小小年纪的就中了举人呢。”太子琢磨了一下,说道,“他定是把所有的时间全都花在书本里了。琴棋书画这四样,林翰也就那笔字还能看看了。别的,真真是一窍不通的。”

康熙点了点头,笑道:“朕倒是听林如海说起过林翰的这些事儿……朕只道是林如海在那里谦虚呢,不想竟是真的?”

又赞道:“林翰的字却是不错,如此年纪却隐隐有两王的风范。”

太子道:“林翰虽不擅长这些琴啊棋啊的,却是个见多识广的,脑子也好使。好些东西,连着儿臣詹士府里的那些人都不知道呢。林翰说是书上看来的,可那么些杂七杂八的书,也亏得他看了之后都能记住。就拿东瀛的那些金银矿来说吧,儿臣之前再没听过的。”

康熙本就是个博学好学的人,也深爱那些有学识有见解的人才。林翰年纪小,学问却是很好的,有自己的见解,虽然有些激进,但总比迂腐要好吧。

“林翰如今年纪小,你仔细看着些,别叫人给带引着往歪路上走。不然,却是可惜了。”康熙说道。

“儿臣省得了。”

康熙又嘱咐道:“跟老九说一声,适可而止啊。林翰比他小了好几岁呢,这样子欺负一个小孩子,叫人知道了他脸上好看呢?”

太子笑着应承了。

这个时候,康熙和太子正在说着的九阿哥和林翰在干吗呢……

“不来了!不来了!”林翰平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样的酸痛。

九阿哥踢了踢林翰的腿,嗤笑一声道:“刚刚下棋不就好了吗?偏偏跟着爷提议说要摔角……”

又道:“至于嘛!这才摔了几回啊?你就只能躺在这儿了啊……好歹也是我八旗儿郎呢!你家如今虽然改走文臣路子,祖上也是跟着太祖太宗马背上打过天下的。如今,你这么一副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样子,别说挽弓了,怕是连刀都拿不住吧……哪里还有我八旗子弟的样子?也不怕你家的祖宗给你气得从坟里跳出来骂你不孝?……好了,别在那里挺尸了……来来来,快起来,咱们再摔几回……”

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手腕。

林翰躺在地上差点儿没给这厮气哭了。他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累的不得了,身子只要稍稍挪动一下就会每根骨头都叫嚣着酸痛。别说动动手指了,他甚至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心里不停的骂道:你丫的臭老九!死狐狸九!烂桃花九!瞧着跟小爷我一样瘦瘦弱弱的,偏偏竟是个比着自己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的练家子!呜呜……小爷我被你丫的那张妖孽的脸给骗了!!太伤心了!!!

早知道,还不如继续跟着这妖孽九下棋呢!下棋最多也就是被这厮虐虐心罢了。这摔角倒是好了,虐心更虐身啊!自己这是哪根筋儿抽了啊,怎的会主动送上门叫这厮给收拾了呢……

太子一回到毓庆宫,留守的吉祥就忙把今天恭郡王跟着林翰摔角的事儿说了。

太子呆了半晌儿,回过神儿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林翰还活着吗?”

吉祥默了一下,主子,您这话啥意思啊?腹诽完了,吉祥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的回道:“林大公子虽然是叫人抬上马车的,不过奴才瞧着,还是挺有精神的。”其实,林大公子那何止是有精神啊。从功夫房到马车这一路上,那位林大公子就一直拿着各种各样的话咬牙切齿的从头到脚把恭郡王个问候了个遍,竟是一口气不带歇的。

太子顿了一下,又问:“老九他走的时候,脸色如何?”

吉祥点了点头,道:“奴才瞧着,九爷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哼小曲儿来着……”

好吧,为了能叫老九高兴一些,就只能委屈委屈林翰了。老九虽然有些不着调,却也不是个傻子,相信他手底下有分寸,不会真的伤着林翰的……太子很不厚道的腹诽道。(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今天更的晚了。

259、无巧不成书

贾家那里,在得知康熙给林翰和裕亲王府的五格格指了婚,贾母悬了好些日子的老心,可算是放下了。

“我原就说翰哥儿那孩子瞧着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可见是真的。”贾母笑道,“这又是探花,又是指婚的……听着你的意思,裕亲王府的那位五格格叫万岁爷给封了郡主?呵呵……那咱们翰哥儿岂不就是郡马爷了?”

“可不是吗,”张氏笑着附和道:“到底老太太经的事情多。先头媳妇听说了外头的那些传言之后,可是慌神了好久呢。”

“真是的呢,孙媳心里也是害怕呢。那时候真是说林家什么的都有……咱们也不敢全都跟老祖宗说……”凤姐儿叹完,又忍不住骂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外头就这么乱说一气的……真真是黑了心肝了!”

贾母冷笑一声,道:“这世上专有那等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万岁爷的心思又哪里是那等小人能猜到的?不过是他们自己的龌蹉心思罢了,只道说得人多了,便能成真的呢……真真是发梦呢!”

“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乐呵了一回,又嘱咐张氏道:“林家这会子怕是正忙着下聘小定呢。老大家的,打发人去林家问问,可有什么咱家能帮的上忙的。敏儿头一回操持这种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周全了……”

“媳妇知道了。”张氏笑着应承道。

凤姐儿捧着肚子笑着安慰贾母道:“老祖宗且放心吧。如今不比先头几年了,姑妈一家子就住在京城呢,好不好的,亲戚故旧的总有个照应的。再者说了,姑妈是老祖宗一手调教出来的,掌家理事的本事尽得老祖宗的真传。又有咱家帮着打打下手。老祖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张氏和凤姐儿又陪着贾母说了一会子话,便被贾母打发走了。

“老大家的,你且先去忙你的吧,得了空儿,也去林家看看。”

又道:“凤丫头的身子越来越重了,这是她跟琏二的头一个孩子。再怎么小心也是不为过的。这些日子,也叫凤丫头好好歇歇,千万别累着她了。”

张氏笑眯眯的应了,看着凤姐儿的眼神也愈发的温和了。

贾母又拉着凤姐儿的手,笑道:“听说你给琏二安排了通房丫头?呵呵,我一早便知你是个有心胸的好孩子。你且放心,日后琏二若是敢对你有半点儿不好,做出啥宠妾灭妻的事情来,老祖宗定会给你做主的……”

凤姐儿咯咯笑着谢了贾母。只道琏二不会云云。

等着张氏和凤姐儿相携离开之后,贾母一个人在屋子里,歪在罗汉榻上,一边阖目养着神儿,一边操心着贾宝玉的亲事。

翰哥儿比着宝玉小三岁呢,如今也定下亲事了,宝玉媳妇这儿却还连个影儿都没有着落……京里头的人家,便是自己不要求嫁妆。贴钱都没人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嫁过来给宝玉的……如今就等着京郊那里的消息了……只盼着那儿的乡绅人家,没有听说过宝玉的混账事儿……

唉——

这事儿真是只要稍稍想一想。贾母就觉得脑仁儿那儿生疼。

真真是要愁死我老婆子了哦!

唤来鸳鸯,贾母问道:“京郊那儿的消息可过来了?”

鸳鸯回道:“正要跟老太太说呢,听说京郊那里有户人家同意跟宝玉少爷结亲。那户人家如今虽然败落了,不过听说祖上也曾是显赫的大家世族。张媒婆说,那户人家的女孩儿端庄贤淑,知书达理。早就已经在家帮着掌家理事了。”

贾母点了点头,道:“盛极而衰也是老话儿了。我原就说不在意这门第的,只要女孩儿的性子好,人品好,家里纵是穷一点也无妨。左不过。就是咱家贴补些银子罢了。”

“只是,张媒婆说,那户人家有个条件,”鸳鸯又道:“那户人家的闺女说了,自己嫁过来要带着自己的老娘一道。因为那户人家的儿子前些日子得病去了,如今家里只余那个女孩子跟着她娘一道相依为命。那家的女孩子说,自己嫁人之后独留老娘一人在家,不放心更不安心,所以一意要带着老娘一道嫁人。还说,若是咱家不能接受这个条件,结亲的事情便作罢了。”

贾母笑了,只道:“如此听来,这家的女孩子不仅知书达理,还是个极孝顺的呢……由此可见这户人家的家教家风了。”

“老太太说的是。”鸳鸯道。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对了,这户人家姓什么?”

“说是姓薛的……”

薛?

贾母蹙起眉,心里有些不喜,这好不好的,怎的就姓了这么一个姓呢?

想了想,贾母总觉得不太放心,当初王子腾只说薛家那对母女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的,却没说她们到底是去了何处……

薛家母女离开京城,在京郊买了宅子安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王子腾如今只余这么一个妹妹了,又是个闭门绝户的,家里不过一个寡妇一个弱女。王子腾不想这个妹妹后半辈子没人照顾,把人安置在京郊,自己有空没空的也能照应一二,这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安排几个机灵的婆子去那户人家周围打听打听。”贾母吩咐鸳鸯道,“我怎么一听这户人家姓薛,心里就一直犯嘀咕呢……”

鸳鸯脆生生的道了一声“是”。她心思玲珑,一听贾母这话,便知道这老太太是怀疑这户人家就是先二太太的娘家妹子,那个薛王氏……

可真要是这样子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吧。

京都西郊的一处小宅院里,香菱正挽着袖子在那里哼哧哼哧的洗衣服。

薛宝钗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裙打东厢屋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小包裹。她跟着香菱说道:“等下子,你把衣服晾了,再把这包裹里的帕子扇套带进城里交给陈掌柜。结了银子之后,去药铺里帮太太再抓几服药回来。余下的银子,你仔细收好,回来交给我。”

香菱轻声应下了,将手在衣服上擦擦干,这才接过薛宝钗手里的包裹。

“今儿个早上,太太说想吃富春楼的点心……”香菱咬着唇,跟着薛宝钗小声说道。

薛宝钗拧着眉,不满道:“咱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能不知道?便是搁在从前,富春楼的点心果子,咱家也是极少吃的。那东西不过做的精巧些,能有个什么稀罕的呢?太太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既然听见了,也当自己好生想想,分辨分辨。哪里能听太太说风就是雨了的呢……”

一番数落,叫香菱愈发的抬不起头来了,只局促的垂头站在那里。

“行了,你且着紧了做事儿去吧。咱家如今不比以前了,没得多余的钱养闲人的。”说完,薛宝钗也不理香菱,只扭头径自进了主屋找薛王氏说话去了。

进到主屋,便见薛王氏额上勒了一条抹额,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歪在临窗的炕上,眼圈儿鼻头都是红红的。

薛宝钗心里隐隐有些不耐,不过面儿上还是温温和和的笑着,只关切的问道:“妈妈今儿个身上可有觉得好些了?”

说着话,薛宝钗在薛王氏身边坐下,帮着薛王氏理了理盖着的薄毯,这才又道:“如今事已至此,妈妈还当振作起来。再怎么说,妈妈还有女儿呢。”

薛王氏叹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薛宝钗不禁垂下眼,道:“我知妈妈不爱住在这种地方。妈妈且放心,只要张妈妈说的那户人家能答应了咱家的条件,咱们还是可以回到京里头住的。”

薛王氏呼吸一窒,扭过头眼泪汪汪的对着薛宝钗哽咽道:“都是妈妈拖累了我儿啊。这万一要是那户人家不同意……我儿岂不是要被白白耽误了去……”

“妈妈快别那么说。”薛宝钗笑道,“张妈妈不是说了吗?那户人家书香传世,最是看重孝道的。女儿的那个条件对着那样的人家正经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情,那样一个大家子,难道就少了一个人的饭吃了?”

“可是,再没听说过,有谁家女孩儿嫁人,家里老娘当陪嫁跟着的……”薛王氏苦着一张脸说道。

薛宝钗只好压着性子,劝慰薛王氏放心,只道:这户人家若是不同意,自己便不嫁,只在家陪着薛王氏云云。

“对了,我那日恍惚听着那个张媒婆说,那户人家姓什么来着?”薛王氏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方才不确定的说道:“是不是姓贾来着?”

薛宝钗点了点头,道:“我知妈妈在想什么。只是依着女儿看,该不是姨妈家的才对。姨妈刚去,表弟要守孝三年呢。再者说了,张妈妈说那户人家是书香传世……女儿记得贾家是武官出身呢。”

“唉——”薛王氏叹道,“下一回等着张媒婆过来,咱们再好生问问吧。我只要一想到那家人姓贾,心里就直打突,总是不安呢。”

“好,就听妈妈,咱们好好打听打听。”薛宝钗笑应道。(未完待续。。)

260、矛盾的心思

黛玉,这几日很忙,忙得没空搭理九阿哥。

林家这是头一回操持娶儿媳的事情,多少有些忙乱。贾敏手上事情一多,便把黛玉也给拉过来跟着一道帮忙了。

给裕亲王府的聘礼单子,贾敏跟着黛玉一道商量着改了又改。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不少的好缎子,白放着真是可惜了。等下玉儿跟着娘亲一道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拿出来也好给你做几身衣裳。”贾敏一边看着聘礼单子一边跟着黛玉说道,“我瞧着你这身量似乎是又长了一些……”

黛玉一笑,娇嗔道:“娘亲这会子很不必记挂着女儿,倒是给婉容姐姐多备些缎子料子做衣裳是正经的呢。女儿的小库房里还堆着好些料子没使完呢……”再说了,九阿哥每季还要送不少的衣料,黛玉心道自己是真不缺这些东西。

贾敏又道:“……库房里还收着一些没镶嵌的东珠宝石之类的,可以装上两匣子,给裕亲王府送去,叫婉容那孩子拿去依着自己喜欢的样式做了。……玉儿也拿两匣子走,或现在打首饰,或收你小库房里都可以,你自己瞧着办就是……”

“……咱家的田庄铺子,你爹爹的意思是不叫你哥哥沾手商铺……便多给他一些庄子好了……”贾敏自言自语的说道。

黛玉在一边拿笔帮着记下贾敏说的这些,想了想说道:“女儿记得咱家好像在京郊那儿还有一个养了不少花的庄子……拿着那个庄子给婉容姐姐做聘礼倒是不错。女儿听说,裕亲王前些日子损失了不少的花……”

“那庄子上种的不过是些普通的花啊草啊的,哪里能跟人裕亲王养的花儿相提并论的?”贾敏笑着睃了一眼黛玉,“不过,玉儿这提议却也是很好的。好不好的,权当是咱家的一点子心意罢了……”

说着。贾敏忍不住心里腹诽道:嗯,听着老爷的意思,裕亲王为着那些叫人给打劫走的花已经不知道揪断了自己多少的胡子了。自家庄子上种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很普通的花种,却也有那么几株名贵极品的。

母女俩又拿着聘礼单子商量了一会儿,方算完事。

“玉儿等会儿帮着重新誊写一份,娘亲要再去裕亲王府跟着裕亲王福晋商量看看。”贾敏说道。

黛玉乖巧的应了。自在一旁用心的誊写去了。

很快的,黛玉重新写好了聘礼单子,拿给贾敏过目。

贾敏快速的扫了一眼,放下单子笑道:“很好。玉儿这字也是愈发的长进了。”

接着,贾敏又拿着林翰住的院子图纸跟着黛玉商量怎么改建的事情。

“娘亲想着把你哥哥的松涛院跟着旁边挨着的那个院子打通了,这样子地方也大一些。”贾敏说道,“玉儿跟着婉容玩过几回,可知道那孩子喜好什么?咱们也好提前在哥哥院子里备下。”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道:“女儿瞧着婉容姐姐挺喜欢那些花的……不若给哥哥的院子里多多移植些花木之类的吧……哥哥的院子原就素净的很。他自己是不在意这些,可如今马上就要娶嫂子了,总不好还是这样子……”

贾敏点了点头,“以前你哥哥就一个人,又是男孩子,我跟你爹爹总担心把他给养得娇气了,这才让他住的素净些……这会子你哥哥要成家了,是该重新把他那院子设计设计了。”

想了想。贾敏又对黛玉说道:“不如你拿着你哥哥院子的图纸去找婉容,也问问她的心思。咱们这一头热的给弄了花草。万一人家不喜欢,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黛玉自是应了。

这头的事情大抵定了,贾敏便打发人到裕亲王府上去问问西鲁克氏何时有空,自己好上门跟着她一道商量聘礼单子。

冷不丁的,贾敏突然扭头跟着黛玉说道:“对了,玉儿回头跟着九阿哥说一声。男孩子摔摔打打的,我是不介意的。只是,你哥哥眼瞅着没几日还要迎亲呢,这摔角玩闹什么的,别伤着你哥哥的脸。到时候可是不好看呢……”

话音未落,黛玉却是给一口茶呛着了。

“咳咳咳咳……”

黛玉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给咳的,还是给臊的。

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黛玉撇了撇嘴,应了声“知道”。

黛玉心里给九阿哥记了一笔,回头连着好几天没给九阿哥好脸色看,累的九阿哥费尽心思去哄,一时之间倒也没空去给林翰找茬了。

到了林家办喜事的正日子,家里亲戚故旧的来了不提,朝中大臣跟着林家交好的也来了不少,便是太子和恭郡王也打发人送了不少的贺礼过来。

新人拜天地时,魏珠带着康熙的口谕赐福和贺礼也到了。

得了这个消息之后,不少没有接到林家帖子参加婚宴的人家,也在事后纷纷补了贺礼送过来。

先头那些关于林家失宠要倒霉的消息也跟着彻底没了踪影。街头巷尾的,全是在传林家如何如何好的话。

“听说,林家那里去了不少的朝廷大员呢……”有人感慨道。

“朝廷大员算什么呢?没听说吗?太子和恭郡王都叫人给林家送礼道贺去了呢……”

话音未落,再一人嗤的一笑,说道:“您这消息算不得新鲜了。”

众人听了这话,扭头看过去,等着那人的下文。

“太子和恭郡王的贺礼,哪里及得上咱们万岁爷的口谕赐福呢?先头的那些子传言怕是叫万岁爷知道了呢……那些子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出来的,真真是离谱的很呢。”

众人全都点头附和道却是如此云云。

一座茶楼里,帏帽下的薛宝钗蹙着两道眉,在离着这些人不远的地方坐着。茶碗被她拿在手里却是没什么心思去喝,只是支着耳朵仔细的去听身后这些人对于林家的种种议论。

先头自家虽然出了不少的糟心事,但是薛宝钗还是私底下关注着林家,关注着林翰的。

听说林翰虽被今上点了探花,却是没有进翰林院,反被调去了詹士府的时候,薛宝钗的心里隐隐透出了一股子快意来。

听说林如海御前失宠,林家要倒霉的时候,薛宝钗更是在心里称愿,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及时脱身没有陷进去。

可是这才多久啊,林家就这么翻身了?薛宝钗只觉得心口那里闷闷的难受。这又是联姻亲王府,又是得到万岁爷口谕赐福的……

想着林家的声势,林家的门第……还有林翰的那副模样,薛宝钗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了丝丝的醋意。那位亲王府的郡主娘娘也不知道模样如何,性子如何,配不配得上林表弟……又想着这满人家的姑奶奶都是打小娇惯着养大的,也不爱念书什么的,更遑论如今林表弟娶的还是一位出身亲王府的郡主娘娘,只怕更是被家里人娇惯的横针不动竖针不捻的,再别说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了……这样子的人,哪里能配得上林表弟翩翩探花郎了呢……

薛宝钗正兀自想得出神呢,耳边却突然响起香菱的声音。

“姑娘,奴婢回来了。”香菱顶着一头的细汗珠子,微微喘息着说道。

被香菱唤回神志的薛宝钗心里正恼恨着呢,便斥道:“回来了便回来了,这样子喳喳呼呼的是哪家的规矩?”

香菱白着脸,忙低头去认错。

薛宝钗刚刚的声音不小,香菱虽然已经梳了妇人髻,但是她原本就长得出挑儿,如今又是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免就引来了四周的侧目。

薛宝钗心里有气,正想再说些什么呢,眼角一瞥却发现周遭不少的人指着自己这里交头接耳低头议论着,还不时拿眼看过来。

“回去之后,再教你规矩,没得带出来给家里丢人现眼的。”薛宝钗呲了一句,这才匆匆结了银子领着香菱离开了茶楼。

薛宝钗离开了茶楼,走出去没多远呢,突然又停了下来。

“姑娘?”香菱小心的觑了一眼薛宝钗,低声问道。

“咱们到琉璃厂转转去……”说着,薛宝钗便转身拐道往琉璃厂的方向去了。

香菱蹙着眉尖儿,俯身揉了揉自己酸痛非常的小腿,咬着牙跟了上去。

离着韵古斋不远的地方,薛宝钗定定的站在那里许久,不动也不说话。

香菱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出声去催,自家大姑娘今儿个明显的心情不好,自己还是不要装上去找骂了……

“唉——”薛宝钗叹了一声,转过身,说道:“咱们回吧。”

走出几步,薛宝钗有停下来淡淡的说道:“今儿个,咱们只是去了铺子里结算银子……知道了吗?”

香菱不敢迟疑,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应下。

唉——回头还是再让妈妈找媒婆,给自己说个官宦人家的吧。

九爷……到底出身不行啊。

便是找不着林家那样的,也是不能差太多的……

那个贾家的,后来怎的就没了消息了呢?难道是嫌着自己要带着妈妈一道嫁过去吗……(未完待续。。)

261.香姑也为难

张媒婆在京都里很是有些名气的。因着她总爱熏了一身的香气,所以大家都打趣着唤她一声“香姑”。

这香姑,素来能说会道,一身舌灿莲花的本事,极善于发掘旁人的优点,以致于成就了京都无数的怨偶。不少的人家对香姑是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没法上衙门告她一个骗婚。因为香姑从不说假话,她只是素来报喜不报忧,专拣人的长处说罢了。这抛了半截子香半截子臭的鱼饵出来,你爱咬钩便也只能你自己认了吞了,与人香姑何干呢?

说起来这招人恨的同时,香姑其实也挺招人爱的。因为,在她的口舌底下,没有嫁不出去的姐儿,也没有娶不到媳妇的哥儿。关于这一点,香姑是非常的引以为傲的。

那些家里有恨嫁姑娘恨娶公子的,全都循着香姑的名头去找香姑帮忙说亲。而那些普通的没啥贪心的人家,等闲儿却是极不愿跟香姑打交道的,都知道她给说的多不是啥正常的人。

香姑对于自己的一身骂名也不以为意。说媒这种事儿,原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谁还能管住谁的脚了不成?

可是最近,一向心宽体胖的香姑表示自己很烦很头疼。

为啥呢?

为了贾家那位太能惹事的哥儿,也为了薛家那位心气儿极高的姐儿。

偏这两家人拐着弯儿的沾着亲,竟是认识的。要不然,贾家老太君和薛家那位太太许下的那千两银子的谢媒银子可不早就落进自己的口袋了。

唉——

香姑很怨念!

这要不是看在这贾薛两家那不菲的谢媒银子的份儿上,自己可真不爱搭理他们。

贾家那位哥儿惹事惹得太高调!你说你什么人不好调戏啊?偏要去调戏个皇阿哥,还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恭郡王。虽说人那时候连个贝勒贝子都不是,可那也是个实打实的皇子不是?明晃晃的黄带子在腰上拴着呢。贾家的这位哥儿眼睛得有多瞎啊,才没见着哇!

早些年,在九阿哥还没有被封贝勒晋郡王那会儿,京都附近或许还能找着那么几户人家急等着用钱的,权当是把自家姑娘给卖进贾家也说不定。可是如今,人九阿哥都已经贵为恭郡王了。且看着在万岁爷和太子跟前儿愈发的得脸了,别说京都京郊这里了,就是到了稍远些的地方,连着那样卖儿卖女的人家也是找不着的了。

难道说,自己只能去糊弄一个外来户不成?香姑腹诽着。

“……我家老太太说了,女方的门第家世什么的都不重要,便是穷点儿也无妨,关键是这女孩儿的模样要好,性子也要柔善的。若能读书识字,那就更好了。”贾家的管事嬷嬷跟着香姑叮嘱道,“老太太说了,只要女孩儿人品好,贾家可以不要女方家里出陪嫁什么的,所有的都由贾家出。贾家可以再给女孩儿家里五千两银子,权当是贴补那家子的了……”

香姑笑应道:“我香姑知道该怎么做的。还请老姐姐跟着老夫人说,我香姑一准儿给宝玉少爷说个好姑娘。绝不糊弄的!”

贾家嬷嬷点了点,说道:“宝玉少爷如今还有三年的母孝要守。你且慢慢的寻。务必要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宝玉少爷虽说不是长房嫡子,我家老太太也是极疼爱的。你只办好了这桩事儿,老太太那里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又叮嘱道:“薛家那样的,可是万万不行的!你别再拿着那样人来糊弄老太太了。惹恼了老太太,哼……”

香姑拍着胸口纸天誓地的保证道:自己一定会睁大眼睛挑选,再不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了!

这说起了薛家的那位姐儿。香姑可真是满心满腹的不平了,还全都是在为着自己叫屈喊冤。这从来都是自己糊弄人家的,什么时候轮到旁人糊弄自己来着了?

谁能想到薛家的那位姑娘那样子会装腔作势的呢!自己也是叫她那满口道德仁义给骗了好吧?说什么做相辅的舅舅不仁义,等着家里父亲哥哥相继病逝了,便夺了家里的宅子铺子。又把她们孤儿寡母的给赶出了京都不管不问的……还说自己为了不叫老娘孤孤单单,这才苦守在家里伺候着……

我呸!

这要不是贾家的嬷嬷偷偷的跟自己说,自己可真是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的,看着也是一副端庄守礼的模样,却是连那十三分利的黑心利子钱都敢放的。这还不算,什么舅舅霸占家产啊,明明是自己把宅子下人都发卖了,银子还存在钱庄里头呢。她家如今在京郊的宅子也是她嘴里那个不仁不义的舅舅赠给她们孤儿寡母的呢!这姑娘倒是好了,却是满口败坏嫡亲舅舅的名声的。

真真是个白眼狼儿呢!香姑真是要一鼻子把薛家那对母女给嗤老远的了。

怪道呢,自己原还纳闷了,这两家的哥儿啊姐儿啊的,模样瞧着都是很不错的样子,听说又是两姨表亲,岂不是正好亲上加亲再做亲了?怎的这贾家老太君一听说是薛家的姑娘,就阴沉了一张老脸再不愿意了呢?啧啧啧……原来根儿在这儿呢!

一个心黑手狠敢放利子钱的姑娘呢,这搁谁家里都是不敢要的。还说什么……想找个官宦人家,最好还是嫡子?真是,没得把人一家子给带累的家破人亡了呢!

这香姑虽说只是个拉纤说媒的,却也是知道些律法的。当然了,香姑原本的意思是为了不叫自己沾染上啥摆脱不掉的麻烦的。可这利子钱,自世祖那会儿就是三令五申的“利不过三”呢,今上更是严令官员家里放利子钱,沾了便是有了来日被抄家的把柄。

香姑寻常并不爱跟官宦人家打交道,怕的便是会遇着像薛家这样子的。这做官的,谁没几个姻亲呢?自己说的亲事害得一家破了,那家里嫁出去掌了权的姑奶奶们还不得联合起来生吃了自己?

嘶——

这种事只要稍稍想一想,香姑就觉着自己脖颈儿拔凉拔凉的,好像有把刀就搁在那儿随时随地就要落下来一样。

“……不是我自夸,多少人家的姑娘也没我的宝丫头知书识礼懂事的了。”坐在香姑对面的薛王氏笑道,“这孩子性子宽和柔顺,以前家下人的没有一个能说宝丫头不好的了……”

香姑面儿笑得花枝乱颤,心里差点儿被薛王氏的这番自卖自夸给恶的吐出隔夜饭来。

“……宝丫头识文断字,针黹女红也好,又孝顺……”薛王氏喋喋不休的说道,“这世上真是再没人能比得上的了……”

香姑笑得嘴角开始抽抽。

“……我也不求宝丫头嫁进那些宗室皇亲的人家里去,我舍不得宝丫头去给人为奴为婢的做妾……”薛王氏叹了一声道,“但是,那些什么尚书啊侍郎啊家里的孩子,我的宝丫头很是能配得上。妾,可是不行的。我的宝丫头只能给人做正妻大妇……”

香姑快要笑不出来了,人正一品正二品人家的孩子能瞧得上你一个破落商户家的女孩儿?您这是还没睡醒呢吧……还正妻大妇?怕是做妾都没人要的……

香姑在想什么,薛王氏是不知道的,她如今正越说越兴奋。

“……京都荣宁街上的贾家,你知道吧。他们家的二姑娘,就是嫁到直郡王府上做庶福晋的那个,当初可是跟着我的宝丫头一道学规矩来着的,请来的那位教养嬷嬷还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人都说我的宝丫头规矩好,再没人能说半个不字的……”薛王氏说道,“贾家如今还有一个三姑娘一个四姑娘,哼!那规矩仪态,真真是及不上我的宝丫头一个指甲盖儿的……”

“……吏部尚书家的那个丫头,就是姓林的那家,”薛王氏咬着牙道,“亏得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最是个刻薄小性儿不容人的了……”

香姑惊悚了,吏部尚书?还是姓林的?

这满京城里也就那么一家吧。

香姑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笑模样了。她跟看疯子一样看着薛王氏,这人哪里是没睡醒啊!根本就是脑子有病没的治了的吧!!

林家什么人啊?

父亲是当今万岁爷的心腹重臣,儿子又在未来皇帝跟前儿很有几分体面。

而林家的那位格格,这京都里头稍稍有些路子的人家都知道,那是东宫太子妃认下的义妹,万岁爷金口玉言定下来的未来恭郡王福晋。

你说你一个破落商户,怎么就有那底气拿着人公府侯门的女孩儿做筏子呢?

薛王氏的那张嘴在香姑眼里是不停的开开合合,但是香姑已经听不见薛王氏在说什么了,她也不敢再继续听下去,生怕听到什么要命的话来。

“您家这谢媒银子,我是赚不着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也不等薛王氏反应过来,香姑就跟身后有鬼在追她一样,连忙扭着身子甩着帕子落荒而逃了。

这个薛家,

真真是在自己作死呢!!

自己还是离远着些好!

没得自己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262、蒙尘之珠徒叹息

这一日,林家接到了内务府的通知,宜妃召黛玉进宫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儿?也没带个人跟着伺候的。”

翊坤宫的门口,黛玉望着候在这里的九阿哥不禁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你今儿个不用当差的吗?”

黛玉身后,雪雁秦桑和金嬷嬷忙蹲身给九阿哥行礼问安。

九阿哥挥了挥手免了几个人的礼,然后来到黛玉身旁,对着她笑道:“爷来给额娘请安。至于差事,今儿个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觉得有点子不舒服,便打发人去内务府告了假。反正内务府这会子也没什么事儿,又有十二在那儿看着……”

“不舒服?”黛玉蹙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九阿哥一番,却怎么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禁不住带着几分着急的一叠声问道:“这是哪儿不舒服了?是受了寒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可找太医瞧过了?……”

突然,一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了出来,在黛玉眼前晃了晃。

黛玉不解的盯着自己眼前儿的这根手指瞧了半天,不红不肿,也没啥伤口啊?黛玉抬眼狐疑的去看九阿哥,正要开口问呢,就听九阿哥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说道:

“爷手指尖儿疼……”

“……”黛玉气结,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撇了撇嘴,对着九阿哥轻啐了一声,气哼哼道:“真是没个正经的……瞧着我着急上火的好玩吗?……真是白操心了……”

黛玉身后,秦桑半侧着身子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雪雁低垂着脑袋死命憋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直憋得满脸通红;金嬷嬷眉眼嘴角直犯抽抽,险些没鼻子眉毛全都抽到了一块儿去。

“是真的疼……”九阿哥也不理旁人,只一脸无辜的跟着黛玉继续在那里扮可怜道:“你看,手指尖儿那儿都红了呢……”

黛玉横了一眼过去。没好气道:“哪儿红了?我怎么没瞧出来……”

“这儿啊,就是这儿……”九阿哥煞有介事拿另一只手指着手指尖儿的一处地方给黛玉看,“玉儿仔细看这儿,是不是红了……”

黛玉半信半疑的顺着九阿哥指点的地方看过去,一双水眸不由的微微眯起,半晌儿之后果然在那白玉般的手指尖处看到了一个针尖儿大的小红点。

“这个。是怎么弄的?”黛玉头也没抬的问道,心里直犯嘀咕,这痕迹怎么瞧着像是叫针给扎着了?

“……”九阿哥左看看右看看,却是没有马上回答黛玉。

黛玉抬起头,狐疑的看过去。

“……昨儿个听你哥哥说,你以前刚刚开始学针线的时候,常会叫针扎着手……”九阿哥吭吭唧唧了半天方才说道,“嗯……爷就想试试,这给针扎一下得有多疼……”

黛玉听得一怔。心底里慢慢生出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直涨的心口处有些酸有些甜……

“原还想着叫你也给爷做一个荷包的……如今……针线那个东西,玉儿以后还是少做些吧。这十指连心的,扎一下可不是玩的。爷一个大男人,针扎一下到这会子还觉得疼得慌呢……”九阿哥又是心疼又是不满的说道,“你哥哥如今也是已经成了亲的了,荷包扇套什么的,自有你嫂子去张罗……再说了。你家里也不缺针线上人什么的,需要什么打发了下人去做就是了。你平日里若是觉得无事。看看书写写字的怎么着都好,只针线这些子东西,还是免了吧……没得叫爷心里提着吊着的……”

黛玉扬起笑脸,迎向九阿哥满是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听你的便是。”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这才笑道:“走了,额娘那里怕是要等急了呢。”

今儿个也是巧了,八福晋郭络罗氏和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不约而同的来翊坤宫给宜妃请安。黛玉和九阿哥到了的时候,这两人也才刚到没多久呢。

互相见礼之后,几人重新坐下。自有大宫女端茶递水不提。

宜妃拉着黛玉到身边先是问了黛玉的近况,又问黛玉新嫂子好不好相处之类的,黛玉笑着一一答了。

宜妃又说起上回九阿哥带进来的各色花朵样式的点心,直夸黛玉心思精巧什么的。

“能叫额娘喜欢,也算是玉儿的孝心了。”九阿哥坐在下头,啜了一口茶,说道。

黛玉小脸微红的横了一眼过去,水眸里尽是嗔怪,多话……

“那也是玉儿的孝心,跟着九弟有什么关系呢?”八福晋郭络罗氏嗤的笑了一声,反问道,“要你在这里表功的?”

九阿哥不干了,“什么九弟不九弟的?爷好歹是你表哥……快叫声表哥来听听。”

郭络罗氏咯咯的笑道:“嗯,等会子胤禩来了,你只管让他也叫你一声表哥试试?”

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都给这话逗乐了。

宜妃瞪了九阿哥一眼,笑骂了一声“胡闹”,又扭头去问郭络罗氏,“老八这是去长春宫了?”

“嗯。我跟着八爷先是去了惠妃娘娘那儿请安。出来之后,八爷只说自己过去就好,打发我来姑妈这儿等着……”郭络罗氏语气淡淡的说道。

宜妃拧起眉,语带不满的问道:“你跟着老八最近这是怎么了?原不是还好好的吗?怎的突然就……”

又道:“良嫔好歹是老八的亲生额娘,你总这么避着不去请安,叫人知道了可要怎么说你呢?叫万岁爷知道了,对老八也是要生出意见的。”

这话题可是不轻松的,博尔济吉特氏默默的拉着黛玉坐到一旁。

郭络罗氏垂着眼,面儿上瞧着虽然是平平静静的,握着帕子的手却是攥了又攥,只道:“又不是我不肯去长春宫请安的?明明是八爷不叫我去……”

宜妃直接一眼瞪过去,责问道:“老八不叫你去。你就不去了?那位也是你正经的婆婆……”

“是因为安亲王吧。”一直沉默没说话的九阿哥,突然开口说道。

宜妃不解的看过去,“这事儿,跟着安亲王有什么关系?”

九阿哥没有直接回答宜妃,只是拿眼去看坐在对面的郭络罗氏,等着她说话。

宜妃眯起眼。看了看九阿哥,又扭头将视线放到郭络罗氏的身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郭络罗氏咬了咬唇,神色挣扎了一下,方才委婉的说道:“郭罗玛法一直看不上长春宫那位,说是那位的出身……不好……”

九阿哥眉梢儿抬了抬,薄唇一勾,心道:安亲王的原话怕不只是“不好”这么平和的吧……

而宜妃一听郭络罗氏对于良嫔的称呼,当下便恼了。“良嫔好歹也算是你婆婆了,怎的就‘长春宫那位’‘长春宫那位’的叫着?”

又问:“安亲王的话,老八可是知道了?”

郭络罗氏犹豫着点了点头,不甚确定的说道:“怕是从什么人那儿听说了的吧……”

宜妃气的一拍桌子怒道:“……当初也是你们自己跟万岁爷求着要跟老八结亲的,那会子怎的就不嫌弃良嫔的出身了?……这会子偏偏又拿着良嫔的出身说事儿……也怨不得老八会恼了。这事儿,摊到谁头上都是要翻脸的……”

宜妃气的数落了郭络罗氏一通,“这也就是老八的性子软和,要不然……”

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两人屏息敛气的坐在那里。给唬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九阿哥也是默默的坐在一旁,他垂眸思量着的。却是另一桩事情,也是跟着长春宫的良嫔很有一些关系。

良嫔的出身啊,只怕未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子。这要不是自己在内务府无意间翻到了那些卷宗,也是再想不到的……

“卫氏,满洲正黄旗,包衣人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康熙十四年时的内务府卷宗上是这么写的。

可是。在一次穷极无聊时,九阿哥曾无意间翻到了天聪八年的卷宗,上面记载了阿布鼐原是察哈尔王林丹汗的儿子,察哈尔亲王额哲的弟弟。并且,他在额哲病死之后。继任了察哈尔亲王的爵位。不过,阿布鼐继承的不仅仅是爵位,还有额哲的福晋——固伦公主马喀塔,太宗与孝端文皇后的次女。在顺治二年的卷宗上,就明确记载着“冬十月,乙巳,以太宗次女固伦公主下嫁察哈尔汗子阿布鼐。”这段话。

九阿哥当时被那份卷宗上记录的文字给吓了一跳。

因为依着这份卷宗来看,长春宫的那位良嫔娘娘,该是大清固伦公主马喀塔与察哈尔亲王阿布鼐的女儿……

那么良嫔的身份,该是比这后/宫里任何一位嫔妃都要来的高贵尊崇。

而胤禩,也不是什么“辛者库贱婢之子”。他身上流着血脉比着元后嫡子还要尊贵……

至于康熙十四年的卷宗为什么会再没有察哈尔部阿布鼐一支的记载,取而代之的却是辛者库包衣,九阿哥暗自琢磨着,该是察哈尔部当年在康熙平三藩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叛归顺再反叛,惹恼了康熙方才落得如此下场。

……

唉——

九阿哥叹息了一声。这些卷宗若是上一世叫自己得到了,定是要拿出来帮着胤禩夺储位的。可是今生……九阿哥只是默默的将那些卷宗收起来藏到了府库最角落的地方。这些卷宗,还是不要叫人发现的好。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跟着老八,你说我能偏向你们哪一个了?”宜妃叹道,“老八那孩子对着你也是难得的了,别等着日后真的跟你离了心,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教训完了郭络罗氏,宜妃也没心情说笑了,只又跟着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说了几句话,便打发着几人回去了。

离开了翊坤宫,郭络罗氏便跟着黛玉几人告辞,道:“我还要去长春宫找八爷,便不跟着你们一道了。”

“额娘说的那些话,还是很有些道理的。”九阿哥难得一脸正色的说道,“你跟着八哥之间的事儿,咱们也不好插手,不过跟着干着急罢了。”

又道:“八哥再怎么也是个皇阿哥呢,总不能凡事都是叫他让着你,跟着你低头啊……外头已经有不少的人在说八哥惧内了,这名头难道是好听的?”

九阿哥上前一步,凑近了郭络罗氏低声道:“你以为八哥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个贝勒?”

说完,九阿哥也不待郭络罗氏的反应,径自转身领着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走了。

郭络罗氏站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叹息一声之后,由丫鬟嬷嬷簇拥着,自往长春宫的方向去了。(未完待续。。)

263、霜色流丹佳人顾

京都东郊偏北的地方有一座雾灵山。

这雾灵山,本是燕山山脉的主峰,地势高峻,以致雨热同季,世人常有“山下桃花开,山上雪花飞”的说法。雾灵山绵延数里,其中有一处占地面积极广的枫树林,每逢入秋霜降之后,真真是漫山遍野红得如火如荼,胜似那二月红花。再加上雾灵山上的常年薄雾,很有一种云铺成路,如入仙境的感觉。每到这个时候,不少的文人墨客贵妇官眷或骑马或坐车的相约来此或赏枫或耍玩。

而京都附近香火最为旺盛的大相国寺便坐落于其中。据说,这大相国寺里有两样东西最出名,一是这寺里的素斋,颊齿留香,叫人回味无穷;再就是它的卦签,求官求财求子求姻缘,听说都是极准的。所以,便是不在那秋枫挂霜的时候,是有不少的达官贵戚为求一卦,纷沓而至。这大相国寺的和尚也颇有些头脑,见寺里客流如潮,便在侧院里单辟了一块地出来,修缮了不少的厢房以供这些贵客们歇脚用。当然,也有那等豪富权贵,一掷千金在这里常年包下一间厢房别院以供自家人时不时的来小住的。

“亏得我早半个月前便使人来定下了这个院子,要不然,真真是有钱也无处使的了……今儿个,咱们尽可先好好的休憩片刻再慢慢的游玩也不迟。”郭络罗氏笑道,“等着中午的时候,咱们也尝尝这里的素斋。胤禩说,他们这儿的素油点心做的不错,不比咱们平日里吃的那些油油腻腻的,吃不了一块就觉得腻得慌,咽都咽不下去了……”

博尔济吉特氏在这厢房里四下转悠了一圈儿。说道:“我进京之后,也常听人说起过这个大相国寺。听说这里的厢房很是不好定,尤其是这时候,不少的人来这里赏枫郊游……”

“何止是这会儿啊,”郭络罗氏扶着大丫鬟的手,安坐在桌旁。接过话茬继续道:“每届春闱还有选秀之前,也是有不少的人来这里卜卦问凶吉的。那个时候,也跟这会子差不多,多半是要提前好些时候才能订到厢房的。”

说着,郭络罗氏扭头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黛玉笑道:“玉儿等会子不妨也去求上一卦,不拘是求家宅求兄弟的,图个乐子也好。”

又道:“传闻说,这大相国寺建于太宗那时候,到如今曾有三个人在这里求到过‘帝王燕’的卦签。”

听见这话。博尔济吉特氏可是来了兴致,好奇的追问道:“当真?都是哪些人抽到那签的呢?”

黛玉只浅笑着看向郭络罗氏,眼里也带着几分好奇。这等野史轶闻的,往日里也就只听林翰说起过一两则。真不真的,只当是个故事听罢了。

“我可先说明了,真不真的,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是我听来的罢了。”郭络罗氏卖着关子道。

黛玉笑着接过雪雁递过来的茶盏。也不催郭络罗氏,只低头去抿了一口清茶来润口。

博尔济吉特氏心里好奇个半死。见郭络罗氏拿捏着架子不说,便扭股糖似的拉着郭络罗氏的手,在那里又是好姐姐又是好嫂子的唤着求了半天,郭络罗氏给她闹得不行,这才笑着说道:“据说,第一个抽到帝王燕的。是世祖时的孝献皇后。而后,是本朝的先孝诚仁皇后,再一个就是先孝懿仁皇后了……那孝献皇后虽是身后追封的,到底也是有皇后名分的,如此倒也算不得是辜负那支‘帝王燕’的签文了……”

“真的假的啊?”博尔济吉特氏瞪圆了眼睛。怪叫一声道,“真的这么灵验吗?”

郭络罗氏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外头都是这么传的罢了。”

黛玉无所谓的笑道:“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便是穿凿附会什么的,也是有的。咱们只当是个故事,听听便好。”

又道:“我一会儿想去后山枫叶林那里转转,求不求签的,倒是在其次了。这样子的好景色,我原也只在书里看到过,在江南的时候可是没有真见识过的。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怎的能错过了呢……”

郭络罗氏点了点头,也不强求,只说自己想去求一卦看看。

博尔济吉特氏多少知道些郭络罗氏的心思,也不想扰了她,便说要跟着黛玉去逛林子,“那些大和尚满嘴的‘阿弥陀佛’,整日里话也不说实在的,云山雾绕的直叫人听了头晕眼花,我可是不耐烦去听的……我还是跟着玉儿去逛林子的好。”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又扭头去问黛玉从家里带了点心没有,见黛玉点头,当下便高兴的直拍手道:“那些素斋素点心的能有什么好吃的?咱们不若叫人带上毡垫,还有那些吃的喝的一块儿到林子里去。这幕天席地的,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儿的。玉儿说,可好?”

黛玉点了点头,笑道:“这法子好。外头霜色流丹,清风鸟鸣的,确比这里的乌砖白墙,阿弥陀佛,叫人看得顺眼听得顺耳的了。”

见黛玉同意了,博尔济吉特氏又去问郭络罗氏的意见。

郭络罗氏沉吟了片刻,道:“倒也是可以。不过,你们且先过去吧。我等师傅给解了签之后,再去寻你们就是。”

“至于那些素斋素点心什么的,也叫人一并送过去。”郭络罗氏又道,“好不好的,权当是尝个新鲜罢了。那味道是真的不错,我还能骗了你去?你也别整日里跟着老十一个样儿,无肉不欢的,仔细自己身上养了一身的肉出来,到时候可是好看了……”

“八嫂————”博尔济吉特氏顿时不依的怪叫了一声出来。

郭络罗氏也不理她,只拿眼上上下下的把博尔济吉特氏给瞧了一遍,然后眼带疑问的说道:“还别说,我瞧着你好像真的是比前一阵子要胖了一圈儿了……”

博尔济吉特氏给郁闷的,当下便滚到黛玉怀里求安慰去了,“八嫂子欺负人……”

说笑了一回。三人便各自散去。

郭络罗氏自是领着丫鬟婆子到前头找大和尚求卦解签去了,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这由丫鬟婆子和两府的侍卫护着,到林子里寻了一处依着溪水的地方安置下来。

黛玉命人将自家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头装着的碗碗碟碟一一拿了出来,放在毡垫上。

“……糟鹅掌、卤鸭信、野鸡爪、炸鹌鹑、金银肘、……哈哈,还有我最爱的牛奶茯苓霜……”博尔济吉特氏看着这铺了一地的美食。真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只在那里拍手笑道:“可见,还是玉儿你知道我的心。八嫂子说的那什么素菜素点心的,哪里是能当饭吃的。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我可是给饿坏了……”

话音未落,博尔济吉特氏迫不及待的先拈了一块风腌果子狸送到嘴里嚼了,未及咽下便直道鲜嫩好吃。

黛玉好笑又无奈的摇头道:“这要不是你昨儿个特特打发了人来跟我说想吃,我再不会带这些东西出来的,怪油腻的。”

博尔济吉特氏开心的笑着凑过来蹭了蹭黛玉。娇憨道:“嗯……还是玉儿最好了。”

说完,扭头又拈起一块胭脂鹅脯吃了。

黛玉看着博尔济吉特氏好胃口的样子,只担心道:“别吃得这么快了,也没人跟着你抢的……仔细噎着……”

说着,黛玉又使人去跟寺里借厨房,烧一道枸杞芽儿汤来,“知道你不爱那些素的,只是如今这些都是又荤又油的。好歹喝些素汤,也好去去油腻不是。这会子真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没得吃多了这些荤腥之物,到时候上火了可不是玩的。”

说着,黛玉自去打发人安排不提。

不一刻,郭络罗氏一脸喜色的找过来了。

博尔济吉特氏看了郭络罗氏的脸色,扭头跟着黛玉笑道:“不用问我也知道了,那卦定是如了她的心意了。”

黛玉一笑。心下了然,却仍是抬头去问郭络罗氏这一卦求得如何?

郭络罗氏笑而不语,只是从袖里拿出那签文递与黛玉,叫她自己去看。

黛玉接过那纸签文,低头一看。只见上书“巴到平安地,江山万里程,绿杨芳草处,风快马蹄轻。”

博尔济吉特氏小声的念了一遍,抬头不解的问道:“这个,什么意思啊?”

“该是历经辛苦,终入佳境之意。”黛玉琢磨着回道,又抬头去看郭络罗氏,笑道:“八福晋这是要心想事成了你。”

郭络罗氏笑着对黛玉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戳博尔济吉特氏,很是恨铁不成钢的嗔怪道:“你跟着老十可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不光是一样的无肉不欢,连这不爱念书都是分毫不差的。”

“这念书又不能当饭吃的!”博尔济吉特氏不依的嗔道,“我又不是男人,不用参加科举考试的,做什么要去念那劳什子的。”

说完,博尔济吉特氏很没好气的塞了一块金银肘到嘴里,鼓着腮帮子狠命的嚼了几下,这才好似解了气一般,一伸脖子咽下去。又道:“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多吃一口好吃的呢。”

郭络罗氏给逗乐了,点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脑门笑骂了一句。

等着寺里的素斋素点心和黛玉使人去做的那道枸杞芽儿汤送过来之后,三人坐在毡垫上说说笑笑的用了午饭不提。

饭后,三人便各自在林子里慢慢逛着。

黛玉一身的湖水蓝色绣暗纹的旗装,外罩一件烟紫色的镶边儿背心,手拈一片枫叶,信步在这满目绯红的林中缓缓而行。她时而浅笑,时而蹙眉,水眸中波光流转。

“姑娘,咱们走得有些远了,还是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八福晋该着急找咱们了。”原本一直辍在黛玉身后的雪雁快走几步上前说道。

黛玉极是不舍的望了望四周,暗自叹了一声“可惜”。

“姑娘……”

“嗯。回吧。”黛玉留恋的再望了一眼那绵延无尽的枫林,方才说道。

雪雁扶着黛玉转身按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等着黛玉等人走远了,这时候,从刚才黛玉站定的地方不远处的一颗枫树后,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外罩一件黑色绣卐暗纹的背心。只听他吩咐道:“找人去查查,看是谁家的女孩儿。”

“嗻。”一个身影神出鬼没的在那人身后跪下应道。

折扇在掌心一拍,那人望着黛玉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道:“真真是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所谓美人,当如是也。”(未完待续。。)

264、美人相见心难安

“…………骗子!一个个的,全都是骗子!!!”

大相国寺的一间厢房里,年诗音红着眼气急败坏的跳脚骂道。大相国寺的这群死秃驴,真真是瞎了眼了!敢说她是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可是穿越女!

小说里命定的女主!!

不说叫她抽中“帝王燕”了,居然拿着什么叫人看不懂的签文来糊弄人,全都是骗子!!!

年诗音越想越气,挥手猛地一扫,就把桌案上的茶壶茶盏点心盘子什么的全都扫落到了地上,稀里哗啦的砸了个粉碎。

一纸签文飘飘荡荡的随后落下,水渍透过纸张,渐渐洇晕了上头的字迹。

“汝往无攸利,花开又及秋,严霜物荐至,退步不存留。”

此签,乃下下签,大不祥也。

年诗音狠撒了一通火,气咻咻的摔门出去了,“叫人去找哥哥,咱们回去。这破地方我是待下去了……”

年诗音气恼的只顾闷头往外闯,刚转过一个圆拱门,就与一个人撞到了一块儿。

年诗音身单体弱的,经不住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在身后追上来的丫鬟搀扶下稳住了身形,没摔倒到地上去。

因着签文的事情,年诗音原就很心烦气躁的,眼下经这一撞愈发的火冒三丈了,这身形才刚刚站稳,斥责的话便已经冲口而出了,“哪里来的冒失鬼,都没长眼睛的吗?”

又骂道:“这是我年家包下来的院子,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往里头闯……”

年诗音在丫鬟的伺候下理好了衣裳,这才得了空抬头去看撞人的到底是谁。这不看倒还好,看了之后。年诗音顿时失了魂哑了音。

这是真人吗?

她一直觉得再帅气的男人只要配上清朝那独有的辫子头,十分的帅气也就只剩下三分了。可眼前这人,偏就是那例外中的例外,一张只能用“妖孽”来形容的俊美容颜竟是没有被那半月瓢儿的辫子头给折损掉分毫。

年诗音傻傻的呆站在那里,直到年羹尧赶过来,连唤了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年羹尧拧着眉问道。

年诗音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转着身子焦急的在四下里张望,好像在找着什么一样。

年羹尧已经从婆子那里知道,年诗音求得签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样子,眼下又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又开口安慰道:“求神卜卦这种事儿,妹妹很不必在意,有多少是真的呢……”

年诗音却是没听见这话,她只是抓着年羹尧的袖子略显失落的问道,“哥哥刚刚过来。可见着一个长得极美的男子?”

年羹尧脸色一沉,斥道:“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呢?”

说着,年羹尧拿眼警告似的去瞪了在年诗音身边伺候的丫鬟。这才扭头去安抚神情看起来明显有些不对的妹妹,“妹妹怕是眼花了吧,这里哪有什么陌生的男子来过呢?”

年家到底是汉人出身,不过是早几年才给抬进了汉军旗的。所以,年家的教育在男女大防上还是很看重的。年羹尧骨子里仍旧是秉持着女孩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在深闺。今儿个若不是到大相国寺来拜佛祈愿,他也是不会同意带年诗音出来的。

“我已经叫人去套车了。妹妹还是家去赶紧喝药歇着吧……”年羹尧不容年诗音反对,直接发话说道。

丫鬟婆子顶着年诗音一副要杀人的眼光。强硬的扶着这位主子往客院大门那儿走去,年家的马车会在那里候着她们。

年羹尧落在后面,皱着眉满面阴沉的打量了一下左右,这才扭头吩咐着自己的随扈道:“去查查,姑娘刚刚是见着谁了?”

小妹性子单纯,打小就没见过什么外男。她哪里能禁得起那起子别有用心的人的唆摆?想要借此坏了小妹的名声。叫自家捏鼻子认下?嘿嘿,这也得看他年羹尧答不答应了!

年羹尧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郭络罗氏冷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敢跟着自己梗着脖子叫嚣的小丫头片子,语气不善的说道:“本福晋确实不知道那什么年家不年家的。本福晋只知道你先撞了人。偏偏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你这胆子,却是不小。”

“笑话呢!谁叫你们杵在这里的?好狗还不挡道呢,可见……”年诗音丝毫不惧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瞧着孔武有力的婆子侍卫,只是斜睨着郭络罗氏暗讽道。

签文不吉,美人不见……又见着了几个容色气度丝毫不输自己的女人,年诗音真真是打心底里又气又急又嫉妒!她绝对不会承认,那个被自己撞得好像不轻的女子看着比自己还要来得绝色,绝对不承认!!

她原就攒了一肚子的邪火,如今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全都一股脑儿的撒了出来。“少在本格格跟前儿福晋来福晋去的耀武扬威,安知来日你们的生死富贵不是掌握在本格格的手里?哼!”

博尔济吉特氏正帮着雪雁将身形不稳且额上不停冒着冷汗的黛玉给扶进车里,听着身后那个什么年家格格如此的嚣张,当下就恼得把随身缠在手臂上的软鞭抽了出来,扭身就朝着年诗音的方向一鞭子直接抽了过去。

“来日不来日的,本福晋是不知道的。不过眼下,你的生死却是掌握在本福晋的手里!”

话音刚落,鞭子随即而至。

年诗音被这突如其来的鞭子给唬得一愣,连着躲闪都忘记了。

眼看着那鞭子就要抽到她那张花容月貌上了,突然叫一个深蓝色的身影疾奔赶来给挡住了。

年诗音这才后知后觉的尖叫了一身,之后就扑进那人的怀里哭诉了起来。

年羹尧后怕的抱着年诗音小声安抚了几句。

“哥哥,她们仗势欺负我……你可不能放过她们……”年诗音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是真给吓着了,同时也算是认清楚自己如今的形势了。自己虽是历史上雍正帝最最钟爱的敦肃皇贵妃,可是眼下到底还未经选秀呢,自己不过就是个汉军旗的格格罢了。刚刚自己真是叫大相国寺的死和尚给气的昏了头了,又因着那惊鸿一瞥的美人帅哥给弄得失了魂,这才不管不顾的跟人闹将起来,只想着好好发泄一通。

年诗音偷偷打量了一下郭络罗氏,咬了咬唇,又重新将头埋进自家二哥的怀里,心里只琢磨着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压制得住这个人,瞧着倒是挺富贵的样子。

……只是,叫她出面认错?却也是不行的。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下自己的头颅,跟着这几个人低声下气的讨饶……

既生瑜,何生亮呢?

美人总是相忌的。眼前儿这两个自称福晋的也就罢了,哪怕其中一个是乌拉那拉氏自己都不怕的。真真叫年诗音难心安的,正是刚刚已经进到马车里的那一个。

怎么可以有人比着自己更美更我见犹怜的呢?自己才是女主角好吧……

年诗音心里吐槽道:自己不会那么命苦,遇着了后妈了吧……

年羹尧一手拨开围着年诗音的几个面恶的婆子,将年诗音送回到自家的马车里。然后,便挟着一腔的怒气转身去找郭络罗氏想问个究竟,自家小妹年纪还小,又素来是个性子柔善的,哪里就会得罪人了呢?纵是她真有什么不对,也犯不着直接用鞭子去抽吧?小妹身子弱,哪里能受得住呢?

未及年羹尧走近呢,就断断续续的听见一个女声,正怒气不平的跟着什么人告状。

“……玉儿给撞得不轻……八嫂子拦下了人……那个丫头片子却是个无法无天的,做错了事儿不认错儿不算,还敢拿话威胁八嫂子……说什么年家什么的……还说什么日后能掌握着咱们的生死……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后来好像是他哥哥来了,就硬是把人给带走了……九哥,甭管那人是不是疯子傻子,都不能放过了……”

年羹尧站定在那里,皱着眉黑着脸侧耳细听着说话声,心道:这家有男人出面说话自是再好不过了,要不然跟着女眷分辨道理,自己还真有些不自在呢。

如此想着,年羹尧便抬脚走了过去,听那女人的话音,自家小妹定是撞到什么人了。可是即便如此,也至于动鞭子吧,小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撞到一下又能有个什么呢。

见着年羹尧远远过来了,博尔济吉特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扭头摔帘子进到马车里去了。

桃花眼不善的眯了起来,九阿哥勾起唇角,年羹尧啊,爷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秦桑传了信儿过来,说是有两拨人在打听玉儿的消息。一拨是老四的人,另一拨就是年家的人。

九阿哥冷笑了一声,静待年羹尧过来。

年羹尧却是在看清那人腰间拴着的黄带子时就愣了一下,再走近几步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更是给唬了一跳,心里啥讨说法的念头统统消散了个干净,只道:无论如何,自家小妹这错儿怕是认定了的。

“奴才见过恭郡王。”年羹尧快走几步来到九阿哥身前儿,恭恭敬敬的单膝点地问安道。(未完待续。。)

265、禁足

因着心里惦记着黛玉的伤势,所以九阿哥也没什么心情跟年羹尧废话,或是听他在那里帮着家里人请罪之类的,只草草几句话打发走了年羹尧,便急着使人驾车一路回林家去。那里,秦桑已经先一步拿着九阿哥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左院判到林家候着了。

郭络罗氏和博尔济吉特氏放心不下黛玉,便也跟着一道去了林家。

“……扭了筋,好在没伤着骨头。不过,格格还是要卧床一段时日好生静养才好……”

左院判拟了方子,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被九阿哥叫人好生送着离去了。

郭络罗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听说黛玉并没有大碍,便也都放了心。又想着自己留下来,林家人还要分心招呼自己,所以两人只陪着黛玉说了一回话,又约了过几日再来看她,接着便也各自作辞家去了。

“那个年家的小丫头片子怕是仗着自己模样好,盘算着明年选秀进宫做贵人呢……”郭络罗氏冷笑一声道,“也不怕站得高,一个不稳摔死她。”

“这事儿,可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别说玉儿叫她给弄伤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叫人给指着鼻子说什么好狗不挡道?哼!”博尔济吉特氏火大的说道,她在家时也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种气了。“再叫我见到那死丫头,说什么也要抽她几鞭子,出了这口气才算!”

燕子坞的正房里,贾敏一脸心疼的看着黛玉脸色煞白的样子,眼中一抹狠厉之色转瞬即逝。

“玉儿好生躺在床上休息几日,晨昏定省的且不用去理会。娘亲得了空便过来看你。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小厨房去给你做。若是家里没有的,你打发人告诉娘亲。娘亲总有法子给你弄来……”贾敏轻声细气的安抚着黛玉道,“叫你嫂子先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外头的事情自有娘亲给你做主。”

说着,贾敏留下了婉容继续陪着黛玉,自己则是出了内室,到外头见九阿哥去了。

“……年家那里,九爷要怎么做,我是管不着的。但是年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还请九爷留给我,我却是不会叫她好过的。”贾敏冷哼一声道,“玉儿是我跟着菩萨求了好些年才得到的宝贝,容不得叫人这样子给欺负了去。”

再说年家这头,自打见到恭郡王的那一刻起,年羹尧心里便觉得事情要不好。年羹尧疼爱自己的妹子不假,可是他更看重的,却是整个家族的前程。恭郡王是铁杆的太子党,深得太子的信任。将来等着太子继位了之后,怕是又一个裕亲王也说不定呢。这样子的贵人,自家无论如何也是招惹不起,也不敢去招惹的。

所以回到家里之后,年羹尧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哭哭啼啼的年诗音给禁了足。接着又将年诗音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全都拘了起来,亲自挨个儿的审问了一遍。他要弄清楚今儿个在大相国寺的时候,自家小妹到底是怎么跟着人起了冲突的。年羹尧心里还是抱着几分希望的,想着只要事情的起因不是自家小妹刻意为之。自己便亲自去跟恭郡王服个软请个罪也就罢了。怕就怕,错在年诗音的身上。那么今儿个这事儿,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善了的了……

年诗音身边的丫鬟婆子不过是在年诗音病好之后新提拔上来的,正经算不得年诗音的心腹,也谈不上对年诗音死忠。这不,年羹尧才刚开口问呢,几个丫鬟婆子便一个一个的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年诗音给卖了个彻底。

“格格今儿个求签的时候。似乎签文不是很好的样子……格格狠发了一通火,杯子茶壶全都砸了……还说大相国寺的师傅是骗子……”

“……格格甩下了奴婢几个,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前冲,走得太快了便跟人撞到了一处……其中一位,摔倒在了地上。瞧着是伤了脚的样子……”

“……那位夫人自称是福晋,指着咱家格格说无礼什么……格格许是心情不好,便说……便说……好狗不挡道……之类的……然后,另一位夫人就直接甩了鞭子过来……”

几个丫鬟婆子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不过,年诗音说的那句最最大逆不道的话,几个人却是不约而同的选择忘记了。那话要是说出来了,只怕是自己要第一个被二爷灭口了的。

等着把所有人全都问完了,年羹尧的脸色也彻彻底底黑成了煤锅底。又想起那位口口声声唤恭郡王“九哥”的贵妇说的那些话,虽说听得不全,却也叫年羹尧心下明白自家小妹这一回是闯了大祸了。果然,等着他打发出去探听消息的小子回来,把打听到的事情那么一说,年羹尧只恨得差点儿没咬碎自个儿的后槽牙。今儿个在大相国寺命人围着年诗音的,是八福晋;而那位甩鞭子抽人的,则是十福晋。

想着自己硬是从八福晋手底下带走了自家小妹,临走时自己还不忘狠瞪了八福晋一眼,年羹尧悔得直接抬手抽了自己两耳刮子,心里直骂自己鬼迷了心窍犯了混。虽说那位八爷不过一个贝勒,没什么母族势力相依,原也是不足为惧的。可是架不住人娶了一个好老婆,安亲王一脉可不是好相与的。八福晋郭络罗氏跟着宫里的宜妃娘娘和恭郡王也是沾了亲带了故的,身后势力极是叫人忌惮。

而十爷就更不用说了,宜妃娘娘跟前儿养大的,跟着恭郡王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十福晋来自科尔沁草原,跟着宫里的太后娘娘拐着弯的带着亲……

自家这一回,可是直接间接的把八九十这三位爷,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宜妃娘娘,安亲王,科尔沁蒙古什么的全都给得罪光了。说不得,连太子那里都会记下自家一笔也说不定呢……

年羹尧越想越着急。满屋子的开始磨起圈儿来。

想着家下人和十福晋话里的意思,自家小妹还弄伤了一位,不过手下人还没能查出来伤得是哪一位贵人。即使是不算上那一位,光眼下这几位贵主儿就已经够叫年羹尧抓心挠肺的头疼了。

便是那几位爷不屑跟自家小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可八福晋十福晋能就这么算了?好吧。纵是小妹过了眼前这一关,等着明年选秀的时候。太后娘娘和宜妃娘娘那里,小妹就能得了好了?太后娘娘只要一句话,就能断了小妹所有的活路。宜妃娘娘只要在选秀的时候动动手脚,自家小妹怕是连紫禁城都没法子活着出来了……甚至,根本不用这两位贵主儿说什么做什么,但凡叫人知道了今儿个在大相国寺里发生的事儿,自会有人出手收拾了自己一家子去讨好贵主儿们。

年羹尧这里正烦的抓耳挠腮的时候,突然听见小厮在门外头禀告道:“二爷,老爷回来了。叫二爷过去说话呢。”

正房那里,年遐龄换了一身家常便服正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二儿子。

“父亲回来了。”年羹尧虽然心里着急,但还是礼数周全的先跟年遐龄问了安。

年遐龄笑着叫年羹尧坐了,这才问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你们从大相国寺回来之后,你就把诗音那丫头给禁足了。怎么?她又跟你闹小脾气了?呵呵,我早就跟你说了,平日里你宠她宠得过了,如今叫她给气着了?可是好受了?”

年遐龄只道这是他们兄妹之间闹了别扭。二儿子虽说很宠小女儿,到底本身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而小女儿自打摔了头之后。性子也以前变得任性了很多,颇有些骄横了。年遐龄念着小女儿遭了一回劫难,心疼之余也不忍过于苛责,只想着过些时日,小女儿许是又能变回到从前可爱乖巧的样子。

“你们是嫡嫡亲的兄妹俩,有什么事儿说不开的?你是哥哥。多少让着点儿妹妹吧……再者说了,她那个小姐脾气还不是叫你给惯出来的?这会子,你自己倒是气上了……”

等着年遐龄罗里吧嗦的说完一通话,伸手去拿茶预备喝的时候,年羹尧一句话叫年遐龄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小妹如今愈发的跋扈了。连着八福晋十福晋都敢顶撞的……”

年遐龄眼睛一瞪,道:“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诗音怎的会跟着八福晋十福晋顶撞起来了?”

年羹尧冷哼了一声,很没好气的把大相国寺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年遐龄知道了。

“……儿子原也不知道小妹得罪的是什么人,叫人打听了才知道是八福晋和十福晋……”

“……还有一位叫小妹弄伤的,儿子还没打听出来是哪一位贵主……”

“……今儿个的事情,恭郡王也是知道了……八福晋跟着恭郡王是两姨表亲,十爷跟着恭郡王更是好得跟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一样。八福晋和十福晋叫小妹给顶撞了,恭郡王自是不会干看着不管的……反正,儿子瞧着,恭郡王看儿子的眼神很是不好的样子,只怕……”

年羹尧越说越火大,“便是恭郡王这会子放过了小妹,放过了咱们一家子。父亲且想一想吧,等着明年选秀的时候,小妹到底是个什么了局呢?宫里的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能那么便宜的就叫小妹全须全尾的出来……宫里的阴私手段素来就多得叫人防不胜防,每届选秀多少人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病了去了失了名声了,小妹到时候……唉——”

年遐龄听得真是又是恼又是急的,气血翻腾的跟翻江倒海了似的,吹胡子瞪眼的怒道:“诗音怎的就这么糊涂了呢?难道真是那回把脑子给摔傻了不成?”

又道:“只把她禁足怎么能够呢?八爷那里,九爷那里还有十爷那里,咱家就不用去请罪的吗?安亲王最是护短不过的一个人,八福晋打小被安亲王养在跟前儿,千娇万宠的,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十福晋跟着太后娘娘的关系虽然远了,到底也是侄孙辈,科尔沁虽然离着京都不近,理藩院里还是有好几位蒙古亲贵坐在那儿的……”

年遐龄气的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我原还盘算着,等着明年选秀的时候,能不能跟万岁爷求了恩典,指了你妹妹去伺候九爷的呢……且不论九爷未来的前程,单单只论人品相貌的话,九爷也是一位极佳的夫婿人选啊……”

唉——

自己真是要叫这个不孝女给气死了!

自己还在这里兀自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跟恭郡王攀上关系呢,偏偏那个不孝女已经先把人恭郡王左左右右的人全都给得罪了个遍!

这要不是亲闺女,年遐龄真想板子鞭子的给人伺候上一遭。

年羹尧背靠着椅子坐在那里,眯着眼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小妹那里自然不能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的。”顿了一下,年羹尧咬着牙说道:“叫小妹先去祠堂跪上三天,这三天里把咱家的家规抄上三十遍。赶明儿再请个严厉的教养嬷嬷到府里来好好教导教导小妹规矩礼数什么的……将来能不能得个好归宿且不说,总要先叫她明白明白什么是尊卑,什么是高下。没得她一味跋扈的,折腾掉自己的小命不说,还带累了家族可是不好了……”

“再就是,八爷和十爷府上,儿子带着厚礼,亲自去登门请罪。”年羹尧面沉如水的说道,“还有那位叫小妹给弄伤的贵主,儿子也会叫人想法子打听出来,然后儿子亲自带着小妹上门,要打要罚的,总要叫贵主出了气才好。”

到底是自己打小疼爱到大的妹妹,年羹尧说完这话,心里便开始犯疼,只是想着家族,到底还是按下心里的几分不忍,接着说道:“这会子叫小妹受点儿委屈,总好过她来日断了前程送了命强……”(未完待续。。)

266、话说年羹尧

九阿哥陪着黛玉说了一会子宽心的话,又盯着她喝了安神药睡下之后,这才离开了林家,回自己府里去了。

刚进门,何顺儿顶着一脑门子细汗珠儿小跑着过来回道:“爷可是回来了,十爷早前便到了,都叫了三回茶了……”

九阿哥把帽子摘下来,递给何顺儿,问道:“你十爷人呢?”

“正在书房那儿等着爷呢。奴才瞧着,十爷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啊……”何顺儿接过九阿哥的帽子,回道。

九阿哥点了点头,“嗯,那小子的心事儿,爷知道。你去把李卫找来,爷有事儿吩咐他去做。”

又道:“爷记得库房里还收着一瓶紫金活络丹,一会儿找出来打发人送到林家去。再收拾出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材和补身子的吃食来,一道给林家送过去。”

“是格格伤着了?”何顺儿惊讶道,那紫金活络丹可是专治跌打损伤的。

“嗯。”九阿哥脸色淡淡的,“叫个不长眼的给撞着了。”

何顺儿没再去问那不长眼的是什么人,他在这位爷身边十几年了,光看这位爷的脸色就知道眼下自家主子爷的心情可是不好,那个不长眼的指不定已经叫自家主子爷记恨成什么样儿了呢。想想当年贾家的那位二太太,还有薛家的大小几个主子……啧啧啧……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全有自家主子爷的推手在里头……

“叫人去准备一些你十爷爱吃的菜,爷跟老十喝一杯去……”

吩咐完这些事情,九阿哥方才抬脚往书房那儿去了。

“……年家算个什么东西啊!敢指着博尔济吉特氏说什么好狗不挡道的话……这跟骂爷我是狗有什么区别啊?”十阿哥一口闷干杯中的酒,将小玉杯往桌上一摁,张口就抱怨上了。

抿了一口梨花白,九阿哥桃花眼一睇。“你这话,可是连着咱们祖宗也全都编排上了啊。”

“年家可不就那个意思!”十阿哥呼哧呼哧穿着粗气,气哼哼的说道。年家的那啥小格格已经被十阿哥忽略了,他直接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扣到了年家的头上。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年家的女孩儿敢以下犯上,对着皇子福晋不恭敬。可见整个年家怕是也没把皇家看在眼里。哼!

“行了行了,年家的年遐龄和年羹尧那对父子瞧着也不像是个糊涂的,这事儿定是会给你和八哥有所交代的。”九阿哥温声说道,“你且先等两日,看看他家的反应再说。”

“再者说了,”桃花眼眯起,九阿哥语气不善的说道,“正经要拆了年家的话,还轮不到你第一个出手呢。爷的玉儿还在床上躺着呢。爷能干看着不管不问的?便是林家那里,也是没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林如海那老狐狸怕是要钝刀子去割年遐龄的肉呢,林翰那小子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私底下却是很有几分匪气的,年羹尧在那小子手底下怕是也讨不了好去……别看林太太平日里瞧着挺和善的一个人,那双手也不是阳春白雪一样干净的……”

十阿哥心气儿不平的在那里又是哼哼唧唧的嘟囔了半天,这才叫九阿哥给好不容易劝得暂时压下了火气。

“……我只看九哥你的面子,暂时放过那年家一马。若是他家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哼哼……爷非拆了年家不可……”十阿哥瞪着眼睛扬着拳头在那里嚷嚷道。

“这你放心就是了。年家要是不拿出个像样的交代来,哥哥帮着你一道。等林家把年家拆了,咱们再去放把火,把年家里里外外给烧个干净……”

等着十阿哥酒足饭饱一顿回自己府里去之后,九阿哥这才沉下脸唤来李卫吩咐道:“去查查年家的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爷怎么总觉得她有些邪乎呢……”

居然能说出那什么以后能掌握住老八和老十生死的话来……难道说,这是敦肃皇贵妃重生了?只是,这人还没进老四府里呢。就这样子肆无忌惮的嚣张,却又不像前世敦肃皇贵妃的为人了……即便真的是敦肃皇贵妃重生了,她难道就没发现这个世界跟着历史是不一样的吗?至少老四这会子还只是个贝勒,不像前世这时候已经晋了郡王了的……真是奇了怪了……

等着林翰知道黛玉受伤的事情时,已经这天晚上了。他也不好去燕子坞看望黛玉。只好问婉容事情的究竟原因。

“……八福晋十福晋和九爷亲自给送回来的,说是叫年家的格格给撞倒了……”婉容一边帮林翰换衣裳,一边叹道,“玉儿的右脚脚踝那儿全肿了,跟馒头似的,瞧着怪吓人的……”

“……我原在家的时候,也听说过年家的那位格格,据说她姿容艳丽,品性温和……不承想竟是个骄纵跋扈的?真真是应了那句‘人言不可尽信’的老话儿了……”

“……敢指着八福晋说什么‘好狗不挡道’的话……还说了什么日后许能掌握了不知道是八福晋还是八爷的生死来着?……也太大逆不道了……”婉容拍了拍胸口后怕道:“爷不知道,当时我听着雪雁那丫头学这话的时候,真是给唬了一跳呢。这话也是她一个汉军旗的格格能说的?真不知道年家是怎么教养家里的女孩儿的,也忒不知道个天高地厚的了……”

“难道说,她是笃定了来日选秀一准儿能进宫做贵人的?便是如此,今上也不是个耳朵根子软,能叫后/宫给拿捏住的人……真是不知道年家的那位格格是哪里来的自信了……”婉容不屑的撇了撇嘴,如此说道。

林翰拧着眉默默的听着,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琢磨着年家那姑娘会不会是个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要不然,她哪里能说出那样子的话?只是,未免太张扬了……

“妹妹那里,有劳夫人多费些心思照顾着了。”林翰说道,“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叫她告诉我,我去给她找来。”

“哪里还用得着爷特意交代的呢,我拿着玉儿当自己亲妹妹一样呢。”婉容眼波一横,嗔怪道,“疼她的心可是不比爷少一指甲盖儿的。”

“再者说了,爷也不是头一个说那话的人。左院判走了没多久,宫里头宜妃娘娘就使人送了不少的补药过来,九爷回去之后也是一车一车的送了好些东西来家里,八福晋和十福晋也打发了人给玉儿送药送吃食的……”婉容掰着手指头,一一笑道。

林翰笑了笑。

婉容又道:“我瞧着八福晋和十福晋的样子,像是不会轻易放过年家那位格格的……十福晋我不熟,不过八福晋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最是个泼辣厉害不过的了。她素来就不是会会忍气吞声的,这一回……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林翰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年羹尧跟我虽然有几分交情,但是他妹子伤了我妹子,我也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算了的。更何况,他妹子又是冲撞又是出口伤人的,呵呵……我倒是好奇了,年家父子都不像是个蠢的,怎的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祸头子了呢?竟不像是一家子似的……”

婉容蹙着眉,犹豫了片刻说道:“听说爷那会子正艰难的时候,年羹尧倒是没在意外头的那些子传言,跟爷走得挺近的……如今,咱们去找年羹尧的麻烦,会不会……不太妥当?”

林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别把年羹尧想得太好了,他那会子未必就是真心亲近爷的……不过他却是个聪明人不假,只看富尔敦和张廷玉两人的举动,就能辨出外头传言的真假……可不就是个聪明的?”

洗了把脸,又打发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出去,林翰这才坐到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跟着婉容继续说起年羹尧来。

“真若论待爷真心的,富尔敦和张廷玉那两位定是够得着的。史贻直也可以算一个,别看那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敢在那个时候跟着满翰林院的人帮爷说话,几个人有那胆色了?更何况,爷原本跟着他压根儿没啥交情,话都没说过几句呢。不过因着那些传言,反倒就此亲近上了,呵呵……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再说年羹尧吧,他那会儿确实是来参加了几次聚会不假,只是一来那些聚会都是富尔敦出面张罗,打着他的名义办的;再来,年羹尧在聚会的时候,正经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的。”林翰不喜也不恼的仿佛在叙述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一样,“他就只是坐在那里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偷偷打量着爷,只道爷不知道呢……嘿嘿……也不知道他那会子在盘算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在琢磨爷价值几何吧……”

婉容只是噙着浅笑,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林翰说话,时不时的瞅着时机给林翰续上茶水。

“年家那里,得找人去查查……年家的那个小丫头,只怕是个祸患呢……”林翰说道。(未完待续。。)

267、身为兄长的责任

“……年遐龄年大人的夫人十年前得了一场风寒,没能熬过去,人便就去了……之后,年大人也一直没再续娶……年家的那个女孩儿是年大人跟年夫人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打小在家里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年大人还给那女孩子请了女先生来教她念书识字,琴棋书画……早些年外头就一直在传,说是年家养了个貌似天仙的姑娘,品性温良,知书达理,能诗善琴……今年年初的时候,年家的那个女孩儿在玩秋千的时候,不慎从秋千上摔了下来,磕破了头,昏迷了三天,请了不少的大夫来看,只一直没醒过来……后来,连太医院的王太医都摇着头说人没救了,只叫年家给准备后事……年家二少为此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家里的丫鬟婆子打的打,罚的罚……不想三天之后,这人竟然又醒了过来,连王太医都直称奇事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便有年家女孩儿福泽深厚的说法传出来。只是,年家那会儿不显,所以理会这话的人却是不多……”李卫在下头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回给九阿哥,道:“不过,年家的下人里有人影影绰绰的说年家的女孩子有些不对……据说,年家的这个女孩儿醒过来之后,性子就变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以前会的东西如今都说忘记了不记得了,连字都识不得几个了,写出来的字,不像样不说,还常常缺胳膊少腿的……年家的女孩子以前有不少不喜欢的东西,如今却反而开始喜欢了。反倒是从前喜欢的,如今变得不喜欢了……连着身边的奶嬷嬷和几个打小在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在醒过之后找了理由或打发或发卖了……”

“奴才找着了年家姑娘的那位奶嬷嬷,她如今被打发到年家在京郊的一处小庄子上……按着那位老嬷嬷的说法。年家的女孩子现在竟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从前的温良,倒是张扬了许多……听说年家那女孩儿刚醒过来那会儿,连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都识不得,只说是摔伤了脑子忘记了……还经常发呆,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尽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那些话那位奶嬷嬷甚至连说都不敢说给奴才听……只说是太大逆不道,不敢妄言云云……”

“……”

“……奴才打听到年羹尧从大相国寺回府之后就把年家的那个姑娘给拘了起来,关在祠堂里罚跪抄家规呢……”

“……八爷和十爷那里,年羹尧亲自带着礼物登门去赔罪了。……听说年羹尧离开八爷和十爷那里的时候,脸色极是难看……”

李卫说完了之后,便静静的候在一边,等着九阿哥的示下。听说玉格格伤了脚,如今还只能卧床养着,李卫暗忖。依着自家主子爷的性子,定是要出手对付年家的。尤其是,弄伤了玉格格的那个罪魁祸首,主子爷更是一准儿不会放过的。

有人要说了,一个爷们出手为难一个弱女子不算使大丈夫所为。这话叫李卫知道了,心里忍不住直接嗤笑一声出来,腹诽道:若是有人对着自家主子爷不恭敬,或是这伤是在主子爷的身上。主子爷还真能大度的一笑了之,不跟人计较什么的。可这若是对着玉格格不恭敬。甚至是弄伤了玉格格,那么自家主子爷的心眼儿可是不比那绣花针的针眼儿大多少了,管你是不是弱女子呢,自家主子爷恼起来可是不管那什么仁义不仁义、道德不道德的,自是有千百种的法子叫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后悔托生为人的……

嗯,自家主子爷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或是不能撑腰出气的,那也能算是个爷们儿吗?

对此,李卫深以为然。

“继续给爷盯着年家。”九阿哥垂着眼。淡淡的说道,“尤其是年家的那个死丫头……”

李卫应了一声,又问:“爷,就这么放过年家吗?”

桃花眼一睇,九阿哥怪叫一声道:“爷我看着像是很大度的样子吗?嘁!这要不是林家那边……爷我这会儿恨不得直接去上了年家的墙、揭了年家的瓦、拆了年家的房子呢……”

“若年家只是叫自家的姑娘罚跪抄书,却是太便宜了……年家以为他家的姑娘以下犯上,蔑视皇族,只这么简单就能叫咱们放过去?……呵呵……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李卫低头闷笑了一下,又道:“奴才这里还有一桩事儿没说呢,听说年羹尧今儿个从十爷府里出来的时候,瞧着很有些行动不便的样子……”

九阿哥薄唇勾起,呵呵笑道:“老十素来就是个莽脾气,他要真能忍下这口气不出,那才是出鬼了呢……”

“可爷那天不是还劝着十爷,叫十爷暂且按耐不动的吗?十爷这样子做,……”

九阿哥嗤的笑了一声,道:“爷我就只是说说面子话罢了。你十爷什么人啊?他还能不知道爷我的心思?呵呵……只要别在林家人之前拆了年家,老十爱怎么折腾都成啊……出了事儿,自有爷帮你十爷兜着……”不行的话,后头不是还有太子二哥在嘛。这当哥哥的,帮着弟弟擦屁股收拾烂摊子……那真真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儿了。嗯,这根本就是身为兄长与生俱来的责任啊!

李卫默了,他再次认识到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爷在对上玉格格的事情时,那副心眼儿小的,真是,别说是绣花针的针眼儿了,怕是连针尖儿那么大都是没有的……整个就是睚眦必报啊!

毓庆宫里,太子正跟着太子妃石佳氏在花园子里喝茶吃点心说闲话呢。突然,太子爷只觉得自己鼻尖儿那儿好一阵子的发痒,忍不住就一个喷嚏打出去,直把刚吃到嘴里的点心渣子给喷出去老远。

“爷可是吹风受寒了?”石佳氏忙关心的问道,手里也动作不停的拿起自己的帕子给太子清理衣襟上的点心渣子。又扭头使人去拿太子的披风来。

“且不用忙着去取披风什么的。”太子摆了摆手,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孤哪里有那么弱的,又不是你们女人家半点儿风吹不得的……不过就是鼻尖儿那发痒,这定是有人在念叨孤了……九成九是老九那个臭小子……”

撇了撇嘴,太子无奈道:“只怕不是啥好事儿啊……”那小子但凡有啥好事全想着林家小玉儿去了,哪里还能记着旁人的?太子忍不住心里酸了那么一下下。

石佳氏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道:“那也是九弟拿着爷当正经的兄长方才如此罢。其他的兄弟,再也没人像九弟那样对爷的了。”

太子想了想,勾唇笑道“是这么个理儿。你还别说,孤还就喜欢老九这个样子的,这才叫真性情呢。其他兄弟,孤总觉得假的很,不实在。”

石佳氏笑了笑,没说话。天家无亲情,这也是老话儿了。哪能谁都跟着老九似的。愣头青一样嬉笑怒骂那样子对您啊?又不是脑子缺根筋儿傻的啊。再说了,人老九那是您一手拉拔长大的,跟着您的情分如兄如父的,那是等闲人能比的了的吗?便是石佳氏自己都不敢说,等着自己和老九同时出事儿的时候,自家这位太子殿下到底会先顾着谁了。

这样子的兄弟情分,别说是在皇族里了,便是普通的世家贵族人家里。也是极难得的了。

石佳氏对此,虽有一些些嫉妒。到底还是欣慰居多。只想着至少,自家爷们将来不至于跟着历代皇帝那样,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了……

太子和石佳氏两人笑着叹着,只拿着九阿哥又感慨了一回兄弟情深之类的。

这时候,太子唤来小李子,问了他最近几日京都里可都有什么新鲜的事儿没有。

小李子想了想。说道:“回主子爷的话,这两日京城里谈论的最多的,莫过于年家的事情了。”

“哦?年家出了什么事儿了?”太子挑着俊眉,端过茶盏,不甚在意的笑问道。这年家不过一个汉军旗罢了。年遐龄也没啥出彩的地方。若不是年家出了个年羹尧,在今年恩科的时候中了个进士,太子爷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一家子。

小李子欠了欠身,继续道:“听说年家的格格在大相国寺里,冲撞了八福晋,还指着八福晋和十福晋说什么‘好狗不挡道’之类的话……”

太子喝茶的动作一顿,石佳氏更是因为这句话瞪圆了双眼。

小李子顿了一下,接着道:“……年家的二公子带着礼到八爷府上和十爷府上请罪,只说是家里妹子摔了头,人有些犯糊涂之类的话,求着八爷和十爷宽恕则个……听说八爷没收年家的礼,只叫人把年家二公子给好生送走了……十爷那里跟着年羹尧在练功房里关起门来打了一架,年家的礼也叫十爷直接给扔出去了……十爷说,年家眼里没人,只拿着些破铜烂铁的来,是打发要饭的呢云云……”

“……安亲王昨儿个亲自找了年遐龄年大人说话,说的什么奴才没打听到,不过有人瞧着年大人走得时候,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脸色青白青白的没半点儿活人气儿……”

“……年家大公子这几日也颇不顺,安亲王世子见天儿的找人去堵年家大公子……”

“这年家的姑娘可真是有够轻狂的,冲撞了人不说,还连着皇子福晋都敢骂……啧啧啧……真不知道前几年那些说年家姑娘温良贤淑的话都是怎么传出来的……真真是不知道进退的,更是没个规矩礼法了。”石佳氏蹙着眉很是不满的说道。

太子摩挲着茶碗的边沿,冷笑一声道:“皇阿玛原还打算着要提拔提拔那个年羹尧的呢,便是年家的那个女孩子,皇阿玛也想着……如今看来,这一家子却是个不能抬举的。不过是出了个进士罢了,便张狂至此。只凭他家的女孩子能说出那番话来,便知这一家子的家教如何了。”

石佳氏想了想,又道,“我恍惚记着八弟妹前几日去大相国寺的时候,除了十弟妹跟着,玉儿也是跟着一道过去的……”

“那天,老九来孤这里硬是讨了一瓶紫金活络丹走……”太子拧着眉细想了片刻,说道,“只怕是为小玉儿讨的也说不定呢。别人的话,还有谁能叫老九这么上心呢?”

说完,太子抬眼看向小李子问道:“林家最近可有什么事儿吗?”

“回主子爷的话,就在同一天,林家请了左院判到府上看诊。等左院判走了之后没多久,宫里宜妃娘娘就打发了小太监到林家送了好些补药之类的……九爷、八福晋和十福晋也使人给林家送了不少的东西……”

“是了,定是小玉儿出事儿了,老九这才着急上火的呢。”太子击掌道,“只不知,小玉儿这伤是她自己不小心弄得呢?还是……”

沉吟了片刻,太子说道:“怕是跟年家的那个女孩子有关系的。”

石佳氏自责道:“却是我疏忽了。这几日因着弘皙有些犯咳,我只顾着弘皙了,一时倒是没怎么上心过问玉儿的事情……竟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说着,石佳氏唤来红袖,吩咐道:“你去库里取了上好的燕窝雪蛤来,还有那株紫团参也拿来,一会儿包好了给林家送过去。顺道儿,你也帮我看看玉儿伤得如何?代我跟玉儿说一声,就说我得了空去瞧她,叫她且好生养着。”

红袖应声去了。

石佳氏这才对太子说道:“玉儿那里兴许跟着年家的姑娘无关呢?要不然林家如今能这么平静?便是九弟,这会子怕是也要闹上年家了也说不定呢……”

太子斜睨了石佳氏一眼,笑道:“这回你可是猜错了。小玉儿的伤指不定就是年家那个胆儿肥的女孩子给弄出来的呢……林家素来喜欢闷声发财,真要想做点啥事也不会到处去嚷嚷的人尽皆知。如今他家打算着跟年家算账呢,就更加不会有半点儿的风声透出去了。如此,才能叫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的呢。……外头如今的那些传言,定不是林家放出来的,安亲王倒是有可能……你看着吧,林家那位当家太太可不是啥省油的灯,跟着林如海那只老狐狸真真是一个样子的,最拿手的就是阴了人还能叫人感激涕零的把她当祖宗给供着的了……”

“至于老九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啥动静……孤琢磨那小子一准儿是叫林家那里给压着的,这才狠憋着一口气没出。不过,老九这会子忍着,等着他撒火的时候可是够呛了……这火越积越旺的,别到时候真把年家一把火给烧了呢……”

太子越想越头疼,他愁啊,这老九要是真的烧了年家,自己到时候是帮着浇水灭火呢?还是跟着一道添油递柴呢?

唉——

收拾烂摊子这种事儿,真心是不轻松啊!

有老九那么个时不时发发癫,做事离谱,说话不着调的弟弟在,太子不禁给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心里忍不住在那里默默吐槽道:孤这是上辈子欠了那臭小子多少钱啊!这辈子得这么着给那臭小子做牛做马的!(未完待续。。)

268、给林家请罪

年羹尧顶着一脸的黑气,衣衫脏乱,味道难闻的打外头回来。

门子应声开门之后,先是愣了一下下,紧接着很是淡定的掩好门转身走开了。

年羹尧这时候正兀自在心里恨恨的想着自己刚刚在街上的遭遇呢,所以便没注意到自家门子那一抽一抽的眼角,以及那转过身后,看似淡定,却又微微有些颤抖着的背影。

那帮子兵部的痞子实在是欠收拾的很,居然敢当街群殴。顺天府的那帮子差役也是一群只知道吃干饭却不会做半点子实事的废物,兵部的人在那里都闹腾了那么长时间的,竟是不见有顺天府的人过来问一声的……年羹尧浑身冒着冷气,咬牙切齿的一边往自己的屋子里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腹诽着。最可气的是,你说你们一帮兵痞子没事儿干打群架什么也就罢了,怎的还招招都要扫到爷的身上呢?爷我不过路过而已,又没招谁惹谁的……这你一拳我一腿的,年羹尧纵是自恃身手还算不错,也没可能招招都躲开了去的。

难道说,那些人全都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年羹尧突然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不禁又摇了摇头,却道看着又不像。自己何时跟着兵部的人结怨了来着?而且,今儿个打群架的那帮子人里头压根儿也没啥人往年羹尧身上多看一眼,只是自顾自的骂着混话动着拳脚,顺道儿捡起街道两边摆摊的货品可着劲儿的朝对手身上扔……可偏偏年羹尧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池鱼似的,总是被这人一拳那人一脚的给恰好殃及到。即便他一时躲开了左边丢过来的臭鸡蛋,却又正好撞上右边扔过来的烂菜叶子……

年羹尧给郁闷的,心道自己今儿个真真是倒霉透顶了!!

“二爷回来了……咳咳咳咳……”年家的大管家原是端着一脸的职业微笑冲着年羹尧问安的,结果这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张很有喜感的国宝脸。把大管家给唬得一对眼珠子差点儿没突出来,滚滚的笑意被他死命的憋在喉咙那里不敢溢出分毫,以致于一个不防头,叫自己的口水沫子给呛到了嗓子眼儿里,惹得大管家好一阵子的猛咳不止。

“二、二爷,您这、这是……怎么了……这是?”大管家憋笑憋得一脸抽搐。嗓子眼儿那里痒痒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年羹尧也被大管家脸上不寻常的诡异表情给弄得一怔,忍不住就皱起了眉,眯起了眼,语气颇有些不善的说道:“没什么。”

又问道:“老爷可回来了?”这几日,安亲王和不少跟着安亲王交好的宗亲王公,排着队的找年遐龄去“说话”。每次说完了话回到家之后,年遐龄都要躲到自己的大书房里去弯腰驼背的猛叹好一阵子的气。这才几日啊,年遐龄头上的白发明显见长了都。看着竟要比实际年龄老上了十岁不止。为此,年羹尧多少次都忍不住在心里愤愤然的骂着那些亲贵们仗势欺人。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把自家小妹年诗音给从头到脚埋怨了一通。全都是那丫头说话不过脑子,惹的祸!

大管家努力维持着镇定,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欠了欠身回道:“老爷在大书房……大爷回来了,老爷正跟大爷说话呢。要了茶,也不要人在跟前儿伺候……老爷说了。叫二爷回来之后,也到大书房那里去。有事儿要跟着二爷一道商量商量……”

年羹尧咦了一声,道:“大哥回来了?”年家大少年希尧成亲之后,便另寻了宅子单住。又因着差事的事情,等闲儿难得有空回家。所以,听说今儿个大哥回来了,年羹尧心下不免起了几分疑惑。这不年不节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年羹尧想了想,便吩咐大管家道:“知道了。叫人给爷送水到房里来,爷要梳洗一下,换了衣服之后就过去。”

大管家躬身应了一声是。

快速的梳洗了一遭,又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常便服。年羹尧这才觉得自己的精神气儿又回来了。当下,他也不耽搁,步履匆匆的就往年遐龄和年希尧所在的大书房赶去。

年羹尧径自进了大书房,先是给年遐龄和年希尧见了礼。“见过父亲,见过大哥。”

“你回来了……”年遐龄的话音在年羹尧抬起头之后,戛然而止。

年希尧也是给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几步来到年羹尧的跟前儿,抬着年羹尧的脸左看右看的,脱口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弄的?十爷又找你打架了不成?”依着十阿哥的那个蛮性子,这要是看谁不顺眼,见一次打一次也不是不可能的。悲催的是,十阿哥眼下最看不顺眼的,便是自家这一家子了。

年羹尧给自家父亲和大哥给说的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他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又道:“跟着十爷倒是没什么关系。是我回来的路上,在街上正遇到好些个兵部的痞子在打群架,一个没躲开,便跟着挨了几拳……”

嘶——

先头一路上自己尽顾着生气了,倒是没觉得什么。眼下被父亲和大哥一说,却是开始觉得自己眼睛四周火辣辣的疼。

是真TMD疼!年羹尧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你挨的这两拳可真是挨得有些个凑巧了……”年希尧依旧端着年羹尧的那张脸,语意不明的说道。

“大哥啥意思啊?”年羹尧这会子反应过来了,皱着眉问道。

年希尧也不理他,只出门去找了个小厮,吩咐他找面镜子过来。

镜子很快就送了进来。

年羹尧对着镜子一照,目眦欲裂的吼道:“那帮兵痞子!爷要宰了他们!!!”

说着,年羹尧狠狠的把手里的镜子往地上一掷。

“家里的镜子又没招惹你,你扔它做什么?”年希尧睨了一眼过来。说道。

“我瞧着二弟今儿个遇着的这桩事情,只怕不是什么巧合呢。”年希尧接着说道,“自大阿哥重新掌管兵部之后,兵部的人当街寻衅滋事的事情便少了许多。便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例,也都叫大阿哥给铁腕处置了。眼下谁还敢胆儿肥的在大阿哥眼皮子底下犯事儿呢?……再者说,如今的顺天府尹很是个耿直的人。管你是王公贵戚还是贩夫走卒呢,只要在京都地界上犯事儿,没啥情面可讲,全是按着律法给办了的。继任以来,京都治安眼瞅着好了许多……今儿个,二弟会正好遇着兵部的人当街斗殴不算,顺天府的人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一下面……这事儿,显然是旁人事先设计好了的……人家根本就是冲着二弟去的……二弟的身手如何,旁人不清楚。咱们还能不知道吗?能叫他避都避不开的人,能是普通的角色?”

年希尧顿了一下,垂眸想了片刻,再抬头看向年羹尧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起来,“人家这一回怕只是在警告咱们呢。能叫二弟被动的挨拳头……等着人家动真刀真枪的时候,二弟怕也一样只能被动的挨着,躲都躲不了的……”

“何至于此啊!!”年遐龄听得又惊又怒。忍不住开口道,“不过是些口角是非罢了……”

“小妹可是伤了人的。父亲难道忘记了?”年希尧冷眼看向坐在上首书案那里的年遐龄,说道:“父亲只想一想,若是小妹叫人给伤着了,父亲会怎么样吧……”

年希尧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原就说父亲跟二弟未免太宠小妹了。我虽不常回来,却也知道小妹的一些事情。以前也就罢了。小妹虽然给父亲和二弟宠得心高气傲的,好歹面儿上瞧着还算是恭顺……这一回伤了头之后,她倒是愈发的不管不顾了。听说她把奶嬷嬷都给打发了……那几个丫鬟没照料好她,害她摔下秋千,打发了也就打发了。谁呀不能说什么。可是,连着自己的奶嬷嬷也给一并打发了……这事儿叫旁人知道了,可要怎么想怎么说呢?父亲和二弟就这么纵着她,也不知道管管的吗?”

“咱家如今已经入了汉军旗了,行事规矩多少也要按着满人的习俗来。满人素来看重自己的奶嬷嬷和奶公,小妹这么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帽子是脱不了的了。等着以后说亲的时候,更是要被人拿着这一条说嘴的……小妹年纪小,许是想不到这些,父亲和二弟呢?”

“……是弟弟疏忽了,”年羹尧也不是不知道满人规矩的,当下也有些后悔当初行事过于草率,“那时候小妹差点儿没能救活过来……我也是气狠了,这才……我这就叫人去把奶嬷嬷找回来,送到咱家的庄子上去,算是荣养着吧。……小妹的性子,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她既然已经开口说把人打发了,便不会再肯要回去的了……反正明年小妹就要参选了,到时候指了婚,奶嬷嬷也未必就能跟着小妹嫁过去的……”

年希尧递了一眼年羹尧,道:“不用了。我一得到消息,就使人去把奶嬷嬷接到我的一个庄子上了……”

接着,年希尧又道:“我听着二弟的意思,是指着小妹能过了复选?父亲难道是想叫小妹进宫吗?”依着年诗音的模样,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只是在年希尧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且不说万岁爷跟着自家小妹年纪上的差距了,自家如今不过是才把提拔进汉军旗,地位不显的,年遐龄也就是个工部侍郎罢了,小妹进到宫里,最好也就是个贵人位份了。再者,依着自家小妹现在的那个性子,眼高于顶的,得罪人而不自知,只怕是在今上的后/宫里熬不了多久的……

年希尧看向年遐龄,心道虽然二弟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但是小妹的婚嫁之事到底还是要看父亲的意思才行。

年羹尧也知道自家大哥的意思,便也没抢着回答,只是也将视线转向自家父亲那里。他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自己跟父亲之前的想头罢了,如今却是拿不准了的。

年遐龄那里却是一脸愁容的叹道:“我倒不是盼着叫你妹妹进宫,毕竟今上的年纪在那儿摆着呢……按着我原先的想头,是想着送你妹妹进恭郡王府的。今上的几位皇子,就数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后院最清净的了。不过,八福晋是个厉害的,九福晋的人选嘛,先头听说万岁爷有意指林大人的格格……只是,如今到底还没个定论呢。再者说了,就算林如海如今是吏部尚书了,林家的家世背景也是比不过安亲王府的家世的,那林家的格格自然也不会比八福晋还要来的难相处……”

“我原琢磨着,你二弟既然中了进士,将来的前程必定不在你我之下。那么你妹妹也可以得个比格格高一些的位份。嫡福晋我是不敢想的,但是侧福晋庶福晋什么的,你妹妹还是当得了的……恭郡王跟着太子殿下最是亲近不过的,你妹妹指给恭郡王,咱家也算是站在太子一边儿的了,将来等着太子登基即位,咱家纵是没有拥戴之功,跟着恭郡王身后,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便是撇开恭郡王的势力不提,但就恭郡王的人品相貌,你妹妹指过去,也不算是委屈了她……只是如今,诗音那丫头在大相国寺里那么一闹,得罪了八福晋十福晋不说,间接的连恭郡王也得罪了……,眼下,我也是不知道你妹妹的将来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了……”

恭郡王府?

年希尧满眼不信的扭头去看自家二弟,恭郡王啊!自家父亲和二弟可是真敢想。不过既然自家有了这个想头,那么那桩事怕是眼下最急着需要去解决的了。

“既然,父亲想让小妹去伺候恭郡王,那么眼下,父亲还是赶紧想法子去跟林家请罪吧。”(未完待续。。)

269、只是开胃菜

“这怎么又跟着林家扯上关系了呢?”年遐龄皱着眉问道。

年羹尧一时也没回过味儿来,只拧着眉头不解的看向年希尧。

年希尧忍无可忍的翻了一个白眼,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咱家小妹那天在大相国寺里弄伤的人是谁吗?”

年羹尧脑中灵光一现,顿时惊呼一声道:“难道是林家的格格不成?!”

年遐龄原本还在捻须沉思呢,听见这话,吃惊之下手上一个使劲儿,直接扯掉了自己下巴上的一根胡须。

“可是,我使了人去查了的,只是一直没有查到确切的消息……”年羹尧喃喃道,“这好死不死的,小妹怎的就伤了林家的格格呢?”

“你找的人只怕没尽心去找。”年希尧揉着自己的眉心,缓缓说道:“我也是听安亲王世子说的……林家的格格跟着八福晋和十福晋的关系一向都是很好的。那天也是八福晋邀了十福晋和林家的格格一同去大相国寺的……小妹撞到了林家的格格不算,还对着八福晋十福晋口出狂言……林家的格格到现在还没能下床呢!可见这回叫小妹伤得有多重了。听说,连着宫里的宜妃娘娘都打发人送了不少的好药去林家……不过这事儿,还不是最要命的呢。”

年遐龄被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这番话给说的心里直打鼓,见他话说一半停在那里,便忙去追问到底是何事。

“我担心,宫里头的贵人不仅知道小妹弄伤了林家的格格……怕是小妹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也是有所耳闻的……真要是这样的话,父亲也别指着明年选秀的时候,小妹能有啥好去处了,先想辙过了眼下这一关才是正经的呢!”年希尧叹了一声。接着又道,“不是我凉薄不顾小妹的死活,只是眼下这事儿不处理好了,怕是要搭进去全家人的前程了……二弟好不容易中了进士,说一句前程似锦也不为过,难道父亲要眼睁睁的看着二弟被这事儿给带累了去吗?安亲王世子可是说了的。二弟那天对着八福晋也是极不恭敬的……”

听了这话,年羹尧脸梢儿一白。

年希尧原还有些不信安亲王世子的话,只道这是安亲王一系在迁怒。如今见年羹尧这反应,年希尧顿时心里头冰凉冰凉的了。他气结的指着年羹尧斥道:“你……你怎么就敢……”

“我原不知道那位是八福晋啊……”年羹尧忍不住开口给自己辩白道,只是这话说的没什么力道。

“小妹有错在先,你不帮着描补描补也就罢了,怎的还助纣为虐了呢?这么些年,你念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书?”年希尧真恨不得把自家二弟给吊起来打一顿了,听听他说的那都是什么话?什么叫不知道那位是八福晋啊?难道说对方的身份不如自己的时候。就能再上去踩一脚不成?

“如今不比从前住在地方上的时候了,这京都地界上你就是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着一位贵人的。”年希尧指着年羹尧的鼻子就是一通教训,“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咱家不过是汉军旗,你便是中了个进士又如何?林家大公子还是探花郎呢,也没见人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你也不怕人说你狂妄的?若是这事儿叫人捅到万岁爷的跟前儿,你还能有什么前程?”

年羹尧低着头,不说话了。这些道理。他能真不知道吗?不过是中了进士之后,有些昏头了罢了。

“小妹也是的。真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魔怔了。怎的就这么胆大妄为的呢?到底是谁教给她的那些话?那都是能随便往外说的?……”骂完了年羹尧,年希尧又开始数落自家那个叫人不省心的妹子,“父亲也得查查了,我记得小妹从前虽有些骄纵,却也不是个不知道规矩礼法的……如今这些子东西,到底谁说给她知道的?我不信小妹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能想得出这些话来……”

不待年希尧说完,年羹尧便已经咬牙切齿的忿然道:“定是四阿哥!”

四阿哥?

年希尧呆了片刻,“怎的说是四阿哥呢?”

年羹尧冷哼一声,道:“大哥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父亲跟我在商量小妹婚事的时候,小妹突然跑来跟着父亲和我说四阿哥啥啥啥的,还说自己想日后去伺候四阿哥云云……”

“再加上,小妹在大相国寺里跟八福晋说的那些话……”年羹尧冷笑一声,道:“那位四阿哥怕是所图不小也说不定呢!”

年希尧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太子地位稳固的很,万岁爷瞧着也不像是要废太子的样子……四阿哥这是在做梦吧……那位爷除了一位嫡福晋是正经的满人,别的可都是汉军旗出身的。指着万岁爷的母族佟家吗?呵呵……佟家可是两头下注的,佟国维虽然把一个庶女送进了四阿哥府,可同时也把一个嫡女送进了毓庆宫啊……这样子的人,能真的帮着四阿哥去扳动太子?”

说着,年希尧嗤的笑了出来,“这话真是好笑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年羹尧很没好气的说道,“谁知道那些贵人们到底是在盘算着什么呢?咱家不过是这几年才到京都的,好些事情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的。那些皇子们看着兄友弟恭的,谁知道私底下又是一副什么样子呢?咱家如今也没投到哪位爷的门下,看到的也就是个表面的现象罢了。”

“好啦!你们先别忙着争论这个了,倒是林家那里……”年遐龄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如今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们妹妹伤得是谁,总不好不去看望一下的。只是,到底是去看人家家的女孩子,总不好咱们爷们儿出面啊。可是眼下,咱家也没个正经的当家主母,老大家的也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少不得。还是要老二你去一趟林家才行。你不是跟着林家大公子有些交情的吗?跟着他好生说说,你妹子年纪小不懂事,便是冲撞了林家的姑娘也是无心的,请他宽恕则个……”

“这怕是不妥吧……”说话的是年希尧,“林家那位格格好歹也是万岁爷口头上定下来的未来恭郡王福晋呢,先头八爷和十爷那里。好歹也是二弟正儿八经的给低头认错儿的,如今到了林家这里……咱家这样子岂不是明摆着得罪恭郡王?……我可是听外头人说了,恭郡王是最记仇不过的了。而且,那位爷身后还站着太子爷呢。父亲且想想,咱家得罪了那位,可不就等于在太子爷跟前儿挂了号?那么日后……”

听了这话,年遐龄犹豫了,他想了想问大儿子道:“那依着你的意思呢?”

“让二弟带着小妹亲自上林家去,给林家格格跪下来磕头请罪。”年希尧面无表情的说道。“咱们家原就比林家差了一截子,小妹又是有错在先,叫小妹给林家格格跪下来磕头,也是情理中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委屈的……”

……

“我不干!凭什么叫我给那人下跪啊!!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啊!!!”年诗音在得知自己要去给林家的姑娘下跪,还要磕头请罪之后,神情激动言辞激烈的驳斥道:“亏得说是我嫡嫡亲的亲大哥呢!就这样子折辱自己的妹子的?……谁爱跪的谁跪去。反正我是不去的!死都不去!!!”

……

婆子把年诗音的反应传过来,把年希尧给气的直接就黑了脸。他也没发火。只是语气冰冷的跟着年遐龄说道:“我看那丫头怕是真的摔坏了脑子了。家里也没什么人能管教管教她的,不如就叫她去家庙里清静一些日子吧,也叫她醒醒自己的脑子。回头,我会再给她请个厉害的嬷嬷回来,也好教导教导她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年遐龄叹了一口气。点头允了。

年希尧又睇了一眼年羹尧,语气淡淡的问道:“二弟觉着呢?”

年羹尧点了点,表示自己不反对,“大哥说的在理,我原也是这么个打算。只是。若论教养嬷嬷的话,还是宫里出来的最好。可咱家也不认识什么贵人,哪里就能请得来那些好的嬷嬷呢……”

“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自有法子。”年希尧冷冷的说道,“只要父亲和二弟日后莫再耳朵根子软的,只一味纵着那丫头便好。这学规矩,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会叫嬷嬷从严教导那丫头的……到时候,父亲和二弟可别一个心疼就冲上去护着……”

最后,林家那里还是年羹尧自己带着礼去找了林翰。年羹尧到底还要几分脸面,虽说是来见林翰好帮着自家小妹给林家格格赔罪的,充其量也不过是说些软和话罢了。真要他正儿八经的折腰请罪,却也是做不到的。而林家人护短的毛病,那简直就是融进到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在林翰看来,你年羹尧就是真的给黛玉妹妹下跪磕头请罪了,自己还要看心情要不要不跟你一家子计较呢。何况这会子你年羹尧就只是动动嘴皮子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还拿着你妹妹年纪小当幌子,把伤了黛玉妹妹的事情一带而过……呵呵……这事儿可是没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可想而知,年羹尧跟林翰这次会面的结果可算不得尽如年家老少爷们儿的心意了。

年羹尧是脸色阴沉着一瘸一拐离开的。他忍着浑身的疼痛在心里骂道:该死的!那个林翰看着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手底下的功夫竟是这样子的好。不但功夫好,人还死阴死阴的,一招一式的竟往那些叫人疼的忍不住的地方招呼……自己这一回真是大意了!!

等着年羹尧回家把自己跟林翰会面的结果一说,年遐龄除了叹气就只是叹气了。

年希尧则是当机立断,立刻将死活不情愿的年诗音给打包送到了京郊的家庙里去关着。又托了关系,请来了一位极厉害的教养嬷嬷,给一并送去了家庙好教导年诗音。

“爷,按着您的吩咐,已经把杜嬷嬷引荐给年家大公子了。人明儿个就起程去年家的家庙……”李卫说道,“杜嬷嬷来请示,爷打算怎么处置年家的那个女孩儿呢?”

九阿哥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薄唇一勾,冷笑一声道:“叫杜嬷嬷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先好生教导教导那死丫头知道,什么是规矩,也好叫那丫头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儿……”

“叫杜嬷嬷慢慢来,别一下子就把人给折腾坏了,这还只是开胃菜罢了。”(未完待续。。)

270、误会

这一日下朝之后,八阿哥被请去了四阿哥府里。

“尝尝看,这是我前些日子从大相国寺那里新得来的莲芯茶。”四阿哥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执壶给八阿哥倒了一杯茶,“这茶跟着咱们平日里喝的那些茶不同,没那么精细。初入口时,又苦又涩,咽下之后却是回味无穷……”

四阿哥兴致勃勃的拿着这莲芯茶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八阿哥端着一张温文的笑脸的时不时的附和上一句半句的。

两人以这莲芯茶开头,从茶经茶道一直聊到佛经佛法,再就聊起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这时候正是看枫叶的时候……听说郭络罗氏前几日也去了,还带着老十家的一道……年家的那个女孩子未必就是有心的,当时我虽不在场没有亲眼见着,可是郭络罗氏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最是容不得旁人有半点儿怠慢她的……年家的女孩子听说年纪还小,又素有贤名在外,那件事儿只怕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闹出来的……至于老十家的,跟着老十一个样,没啥子心眼儿,还不是郭络罗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便是年家的女孩子真的有什么不是,年羹尧不是带了礼亲自登门赔罪了?你有何必非得跟着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子那样子的较真儿呢?……”

八阿哥抬眼看向四阿哥,轻轻勾起唇角,道:“看样子,四哥今儿个找弟弟来喝茶是假的,给年家做说客才是真的呢。”

四阿哥笑了笑,道:“年羹尧是个人才,我瞅着皇阿玛是有意要重用他的。能叫皇阿玛看上的人。能有什么不好的?……再者说了,年家的女孩子琴棋书画皆通,且知书识礼,温良恭俭,在京都里头也是出了名儿的大家闺秀……我想着那天的事儿八成是误会也说不定呢?你也别郭络罗氏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郭络罗氏素来就是个傲气的。这天底下的人她能看得起几个?就像你额娘……”

八阿哥的脸色瞬间阴了一下。

见状,四阿哥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叫我说,这事儿还是各退一步算了吧。……听说那日,老十家的差点儿拿鞭子抽花了年家女孩子的脸……这要是没人挑唆,老十家的能那么干?反正我是不信的……老十家的虽然跟着老十一个样,性子鲁了点儿,却也不是个会随便出手伤人的。……这事儿,八弟还是自个儿琢磨琢磨吧。郭络罗氏说的话里头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听说,那天年羹尧上你府里去,却叫人给撵出来了……你是个什么性子,能干出那种叫人下不了台的事情来?只怕有郭络罗氏的手笔在里头呢……这几日,安亲王一系的人见天儿的找年家父子的麻烦……年遐龄和年希尧都是我工部的人,我既然掌着工部,自然不能干看着不管的……”

“……今儿个,我确实是想着帮年家跟你说和说和的……总这么闹下去。叫旁人看了像什么?也不怕人说你们仗势欺人、以大欺小的?……皇阿玛最是讲究规矩礼法的,最见不得咱们这些皇子作威作福的。这事儿要是叫年家闹到了皇阿玛的跟前儿。你跟着郭络罗氏能落着什么好了?……只怕宫里的惠妃娘娘和良嫔娘娘也要跟着你们一道吃挂落呢……”

四阿哥呷了一口茶,道:“我的话不好听,却也是为了你好,你且好好想想吧……这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你同意,我便托大做个东,出面请了年羹尧过来。你们也坐下来把那天的事儿好好说道说道,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什么解儿解不开啊……有道是一笑泯恩仇呢。”

四阿哥吧啦吧啦说完了话,便坐在那里静等着八阿哥的回复。

一时之家,八阿哥的神色晦暗不明。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这事儿有没有误会的,就像四哥自己说,四哥当时并不在场,如何能知道呢?四哥又怎么就那么肯定是郭络罗氏冤枉了年家的姑娘呢?”八阿哥淡淡的笑道,“我不知道四哥这些话到底是打哪里听来的。不过,那天在场的人不少……也不是只有郭络罗氏和老十家的。四哥说我偏听偏信自己的福晋……”

八阿哥嗤的笑了一声出来,“我劝四哥还是找人好好打听打听的那天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为好。……至于说我府上的人把年羹尧撵了出去,这倒真是无稽之谈了。那天是我叫郝寿亲自将人送出去的,郝寿那个奴才还没那个胆子敢阴奉阳违的干些多余的事情出来……”

“老十家的确实不会随意出手伤人。但若是有人上杆子去挑事儿招惹了老十家的呢?那一位可是正经的科尔沁蒙古的贵女,能忍得下被人指着鼻子骂‘好狗不挡道’的?别说是老十家的了,怕是四嫂遇着了也是不能就那样子随随便便的咽下这口气的。”

八阿哥一股脑的说完,温文一笑,“四哥也不用担心皇阿玛知道了这事儿会恼我和郭络罗氏……指不定皇阿玛这会子已经知道了呢?毕竟,年家的姑娘那天除了口出狂言之外,她还弄伤了人的……这会子,可不是我跟不跟年家计较的,而是有人不会放过年家。”

“四哥若是真想帮年家收拾烂摊子的话……”八阿哥站起身来,掸了掸袖子,对着面沉如水的四阿哥笑道:“四哥也不用在我这儿费心思了,还是琢磨着怎么叫老九消气儿吧。那位被年家的女孩子给弄伤了,直到现在还下不了床的,可是老九未过门的福晋呢……”

“而年家,他们要担心的可就多了去了。除了老九,还有林家呢。”八阿哥的视线转向窗外,“跟老九亲近的那些兄弟、林家的那些姻亲故旧……有几个人能饶过年家的?林家的格格一日不好,这就是个不休的局。”

见四阿哥皱着眉张了张嘴,八阿哥也不容他说话的,又道:“四哥也别说什么是旁人仗势欺人,欺负年家的话了。这满朝文武的,谁家没有皇阿玛的暗卫呢?那天的事情,皇阿玛定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四哥只想一想,这些日子皇阿玛那里可有对年家的恩旨?这一届的恩科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年羹尧同届的进士也都已经分到各处衙门了。皇阿玛若是真要提拔年羹尧的话,旨意早就该下到年家了,能拖到这会儿吗?”

八阿哥什么时候走的,四阿哥并没有注意到。如今,他满心惦记着的全是自己在大相国寺的枫叶林里看见的那抹湖蓝色的窈窕身影,那人的一颦一笑仿佛都是在诉说着无边的风情。四阿哥不信,那样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干净人儿,能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说出什么不敬的话语。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的!一定是的!

四阿哥如此断定的想着。这时候,他才发现书房里早没了八阿哥的身影,不过此时他却顾不得了,只是扬声唤来了高毋庸,这般那般的嘱咐了一遭。

“叫手底下那几个人仔细着些,别让人给发现了。”

“嗻。”高毋庸应声退了出去。

四阿哥合起眼,仰靠在椅背上,朦胧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的枫叶林里。

火红如焰的枫叶,冰凉如水的蓝衣……

那人步步生莲,渐行渐近……

仿若顽皮的仙子,头一遭悄悄来到人间,见着什么都新鲜的样子。

那样子的小人儿,和该叫人好好纳在羽翼之下保护,拘在手心之中怜惜。

四阿哥暗自发誓道:爷定会护你周全的!

“难道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投到四阿哥的门下吗?”年羹尧满心的不情不愿,在那里焦躁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抱怨道,“那位爷瞧着可不像是有什么前程的……”

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自己的抱负、自己的才智,要如何才能得以施展呢?而自己的宏图,更要如何实现呢?

年希尧斜睨了一眼过来,神情漠然的淡淡说道:“那你以为,咱家还有别的选择吗?”

“眼下除了四爷,其他几位爷看咱们就跟看老鼠一样,谁都想着上来踩一脚……”年希尧冷笑一声道,“你也别不愿意了。要不是小妹被纵的妄自尊大,能得罪了八福晋十福晋,还弄伤了未来的九福晋?咱家如今明着是得罪了八爷九爷十爷和林家,暗地里还不知道跟着多少权贵人家结了仇呢。宫里的宜妃娘娘、惠妃娘娘、太子殿下、安亲王、直郡王、恒郡王……真真是数都数不过来了!我只稍稍想了一下,便觉着头皮发麻!”

“撇开这些宗室不谈,林家的姻亲,林大人的好友故旧……咱家眼下在这京里头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年希尧叹道,“四爷会帮着咱家定是有所求不假,但是咱家应不应的还两说呢。好歹先过了眼前这个坎儿才是正经的,日后的话等着日后再说也不迟。”(未完待续。。)

271、富贵也要有命享

燕子坞东厢的小花厅里,王熙凤正陪着黛玉说话呢,就听见外头守门的小丫鬟给林翰问安打帘子的声音。

“有劳二嫂子这几天常过来陪我妹妹说话了。”林翰跟王熙凤互相见了礼,这才笑着说道。又问家里老太太可好,舅舅舅妈可好等等。

凤姐儿咯咯笑着只说大家都好,“四妹妹原是要跟着我一道过来的,偏偏不巧的很,今儿个大早上的东府那头就传了话过来,说是敬大伯夜里受了寒,早上竟是起不来床了,那丫头得了消息只好匆匆的赶回东府侍疾去了……,只说了叫表妹千万别计介,又说等她得了空,一准儿来看表妹呢……”

林翰只笑着忙道很该如此。

黛玉却是娇嗔道:“前头那些倒也罢了,给父亲侍疾原就是情理中的事儿……不过,凤姐姐后来说的那些,可不是四妹妹会说出来的话,她哪时候也没跟我那么客气过。定是凤姐姐自个儿加上去的……”

凤姐儿自是不否认的,只在那里笑道:“几个姐妹里头,原就属四妹妹和云妹妹最得林表妹的眼缘儿了,她们也最和你好……唉——哪像我啊,就跟那烧糊了的卷子似的,再没人能看得上眼的了。”

凤姐儿唱作俱佳的在那里佯作自怨自艾状,不仅逗乐了黛玉和林翰,在屋子里伺候着的几个大丫鬟也给逗得不行,却又不好在主子跟前儿失仪,一个个的只好死命忍着,直忍得几人小脸通红,浑身哆嗦着的跟抽风了一样。

林翰又问了凤姐儿贾琏和家里大姐儿可好之类的话,指着桌上自己带进来的两匣子点心道:“这是我今儿个刚去稻香村买回来的,还热乎着呢。二嫂子也尝尝。等着家去的时候,也带一匣子回去。”

凤姐儿也不跟林翰客气的,只笑着应了。

林翰这才又去问黛玉,今儿个脚还疼不疼之类的。

黛玉靠在美人榻上,撇着嘴娇嗔道:“已经好很多了,也消了肿。偏偏那几个丫头拿着娘亲跟你的话说事儿,只不许我下床的。好在凤姐姐来了,说是今儿个天气好阳光好的,说了好大一通话,这才叫几个丫头同意让我来这小花厅里坐坐……”

林翰笑了笑,知道黛玉嘴上虽在埋怨雪雁几个,心里却未必真的就恼了她们,不过是黛玉在床上躺了几日,有些烦了罢了。“回头请太医来再给妹妹瞧瞧吧。虽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只别过多的用这只脚也就是了。前几日把你拘在床上,也是因为你脚上肿的厉害。我虽没有亲眼见着,可也是听你嫂子说了的,说是肿的跟馒头似的……”

“这几日真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整日里窝在床上却也是可惜了。”林翰又道,“等着太医来看过之后,若是瞧着还好,每日里妹妹便来东厢这里坐坐。看看外头的花啊草啊的也是好的。”

“这可是哥哥说的,”黛玉开心笑道。“可不带耍赖的。还有娘亲那里,哥哥也要帮着我叫娘亲点头的哦。”

林翰笑着一口应承下来了。

凤姐儿跟着林家兄妹又说了一会子话,也就作辞回家去了。她也没直接回自己的宅子去,倒是先去了荣宁街上的贾府。

“二奶奶来了,老太太刚还使人过来问过二奶奶呢。”贾府的门子一见凤姐儿的马车,忙颠啊颠啊的小跑到在车旁奉承着。“老太太说了,叫二奶奶来了,直接到慈晖院去就行了,太太也在那儿跟着老太太说话呢。”

“知道了。”

慈晖院里,张氏正陪着贾母一边候着凤姐儿。一边说着家长里短。先说了贾瑚的来信,又说了贾敬这回的病。

“瑚哥儿那孩子是个知道上进的,人也聪明。不过,你给瑚哥儿回信的时候,还是多叮嘱他一句,那地方上的事儿也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样简单的,好些事情好些人背后都牵连着京都的贵人,叫他做事说话什么的,多想想……”

“……东府如今虽说跟着咱们府上的关系不比前两代了,到底还在五服之内呢……东府大老爷的病……我这心里头总有些打突儿,老大家的,你回头叫你家老爷私底下查查,看看东府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们家如今有什么事儿,也是只报喜不报忧的……”

“……再者,你回去也告诉你们老爷一声,有些事儿也别做的太过了。这在大街上打架斗殴的事儿,只一次的话,上头念着某些原因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可要是接二连三的……直郡王被咱家的人带累的还少了吗?年家的人,我也看不上,可我也做不出把人堵在那里偷偷下黑手的事情来……再说了,罪魁祸首也不是年家的那两个哥儿。”

贾母坐在上首一一嘱咐着,张氏也不敢怠慢,只是一一的应了。

说话间,就听外头一声“二奶奶来了”。紧接着,门帘子被打了起来,就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影进到了屋里。

凤姐儿蹲身福了一礼,道:“见过老太太、太太。”

贾母笑着叫凤姐儿坐到张氏身边,先是说了她辛苦,接着又问道:“玉儿瞧着可好些了?”

凤姐儿匆匆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笑着回了贾母。

听说黛玉的脚已经消肿了,人也瞧着比前几日精神了,没再继续苍白着一张小脸,贾母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凤姐儿又道:“我临走前,正遇着林表弟回来了,还送了我一匣子稻香村的点心,叫我拿回来孝敬老祖宗呢。”

贾母乐呵呵的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我这些日子不爱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你们小姐妹的自己分着吃了吧。”

说完,贾母又问:“对了,你可知道,这些天下来,年家的人可有没有上林家去过?”

凤姐儿正色道:“真要跟老祖宗说呢。这事儿正经的我也不敢直接去问林表妹,生怕叫她想起那天的事儿,心里头不舒服,便打发了旺儿去找林家的门子打听了,林家的门子说年家的人一直没上林家去过。不过,恍惚是听说年家排行第二的那位哥儿在外头找过林表弟说话,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林表妹的事情。”

“无论是不是为了玉儿,这事儿看着也不像啊。”张氏却道,“好歹也弄伤了人的,无不无心的且不论,家里头的大人总要出面说了话吧?年家也不是只那兄妹俩相依为命的,就算这年大人不出面,年大公子上林家陪个不是,好歹也能说得过去。如今,年家只叫一个次子出头,还不知道是不是赔不是的……啧啧啧……这一家子的行事,未免也太不合礼数了。”

“可不是吗?”凤姐儿也是义愤填膺的,“听说出事儿的第二天,年家的人,就是年家那个排行第二的哥儿,就带着厚礼分别上八爷和十爷的府上赔罪去了。轮到姑妈家了,年家却是什么都省了,真真是眼里没人了呢。”

贾母面无表情的默默听着,片刻之后方道:“年家的人不过是觉得家里出了个进士,骨头便轻的没有几两重了。哼,连着皇子福晋都敢骂的,这一家子的眼里自然就跟看不上旁人的了。”

凤姐儿挪了挪身子,便将昨儿个听贾琏说起的事情,告诉给贾母知道:“二爷说,前两天,年家的姑娘叫他们家的人给送去京郊的家庙里避祸去了。”

“真是的,这时候不说叫自家的姑娘出来认错,反倒是躲了起来……”张氏蹙着眉,心里愈发看不起年家的大小主子了。“前几年还有不少的人在说年家的姑娘如何如何的知书识礼,如何如何的娴雅贞静……就是这个样子知书识礼娴雅贞静的?”

张氏冷笑了一声,接着道:“只怕那些说年家姑娘好的话,都是年家的人自己传出来的吧……年家这是打着要送自家姑娘进宫博富贵的主意呢。”

贾母微微勾起唇角,淡淡的说道:“这泼天的富贵,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那个福气去承受的……”

几天之后,李卫接到了杜嬷嬷传回来的消息——年家的姑娘脸上出了疹子,红红肿肿的,竟是瞧不出半点儿的人样儿了。

九阿哥听说了之后,只垂下眼笑了笑,又问:“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李卫又说了一些别的消息,都是来自守在年家家庙外围的探子。

什么年家的姑娘好几次打算偷偷的跑出来,又是爬树又是翻墙又是钻狗洞的……每次都叫杜嬷嬷逮个正着不说,回头学走路学坐姿学仪态定是翻倍的折腾……

探子特意说了,有一回年家姑娘翻墙的时候,还砸到了一位路过的女子,不过那位被砸到的女子倒是个好性儿的,竟是半句埋怨也没有,还拉着年家姑娘说了好些话,很是热情的样子……

又说,一天雨夜里,一对赶路的母子错过了宿头,便在年家的家庙里借宿了一宿……(未完待续。。)

272、正大光明的吃豆腐

探子后来还说,第二天等着那对母子走了之后,年家的家庙里跑出来一个小和尚,往京城找大夫去了……

“倒是能折腾。”九阿哥冷笑一声道。

李卫又道:“杜嬷嬷说,年家的姑娘瞧着像是叫人给下了药才会如此的……光是杜嬷嬷知道能有如此效果的药就不下十种,有的要缓几天见效,有的却是立竿见影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年家姑娘接触过的人都是有下药的可能性的。”

九阿哥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是谁下的药,下的什么药,又有什么要紧呢?左不过是那么几家子里头有人看不惯年家,才这么干的罢。”

嗤的笑了一声,九阿哥点了点头,击掌笑道:“这事儿做的,真是太得爷的心了!”

扭过头,九阿哥又对着李卫说道:“正好的,也叫杜嬷嬷歇上几日。前些时候,年家那个死丫头不是还精神头十足的跟着杜嬷嬷对着干吗?杜嬷嬷定是受累了不少……听杜嬷嬷说,那死丫头规矩仪态极差,半点子大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啧啧啧啧……就这样子还能传出那些子夸赞的话出来,年家人的脸皮子得有多厚啊?”

李卫想了想,笑道:“奴才琢磨着,年家人的脸皮子怕是比咱们京城的城墙根儿还要来得厚实吧。”

“行了,不听你在这里耍嘴皮子了。”九阿哥站起来,将辫子甩到身后,又接过李卫递过来的大衣裳,“爷得去毓庆宫一趟,有事儿要跟太子商量呢。”

又道:“年家那里继续给爷盯着。要是见着了老四的人,记得给爷躲躲好。更要把耳朵支支好,……老四想把年家拉上来,也得等爷踩完一脚之后才行。”

等着黛玉能下床行走时,已经是十月的事情了。

年家虽然在京里头的日子过得不算舒心,到底还有四阿哥在年家背后一直不离不弃的支持着。对于冷面四爷,年遐龄和年希尧的面儿上已经没有先头的抵触。倒是年羹尧。反跟个刺头儿似的,对着四阿哥横看竖看始终是看不顺眼。

四阿哥原想把乌拉那拉家的一个女孩子说给年羹尧为妻的,年遐龄和年希尧都很感恩戴德,年羹尧却是给拒绝了。不仅如此,年羹尧还转头去跟明珠求娶纳喇家的女孩儿。

四阿哥忍着气,想等着年羹尧在明珠那里碰了壁之后,再拉拢试试的。没成想,明珠竟然答应了……

虽说明珠只答应将一名庶女嫁给年羹尧,但总归是答应跟年家结亲了。

这说明了什么?

算不算是京都各世家终于停止针对年家的征兆呢?

年羹尧兴奋的在自己屋子里摩拳擦掌的来来回回走着。

年希尧看不下去了。皱着眉说道:“好了,你且安生坐一会儿吧。你这么着绕来绕去的,看的我头晕。”

又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却有可能不假,只还是再小心些的好。咱家这一回吃亏就吃在自视甚高这一点上了。”

年遐龄坐在主位上,点了点头赞同道:“你大哥说的是,你如今也大了,好歹稳重些吧。”

年羹尧笑嘻嘻的找了个座儿坐下,嘴里只道家里这一难可算是过去了云云。

“这些日子多亏了四爷相助……”年遐龄幽幽的叹道。“咱们是不是应该上四爷府上谢谢人家呢?”

年希尧想了想,正要开口呢。不想年羹尧那里却是直接冷哼了一声出来,只听他道:“这事儿追根究底,那位爷可是脱不开关系的。小妹那会子张口闭口,动不动就是四爷咋地咋地……要不是他找了人在小妹跟前儿挑唆,小妹能那样子对他死心塌地的?嘁!”

年遐龄怒了,直接斥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妹妹就是因为口没遮拦的这才给家里惹来这场横祸。你这小子还不吃些教训?难道你还巴着叫家里再来这么一遭……”

年遐龄气的吹胡子瞪眼。年希尧忙劝和道:“父亲别急,二弟自有分寸的。”

说着,年希尧扭头从年羹尧使了个眼色。

年羹尧来到年遐龄跟前儿,乖乖低头认了个错儿。

等劝好了年遐龄,年希尧这才又道:“二弟话说的不好听。却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小妹身上的变故,定是人为的,而四爷是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只是四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却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顿了一下,年希尧接着道:“这个且不论。咱们不能在四爷这一棵树上吊死,这也是早先便已经议好了的。所以,四爷那里自然是要去道谢的,不过我去就好。二弟还是照着先前的样子行事……呵呵……两头下注,或是多头下注的招数,也不是只有佟家的人会使的。”

年遐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爷儿仨个吃了一回茶,年遐龄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叫诗音那孩子回来呢?家庙那里到底比不得府里头,诗音又是打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如今在家庙里已经待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该罚的也罚了,不如……”

年希尧眉头一皱。

“还是再等等吧。”说话的却是年羹尧,“我听着明相的意思,明年选秀的时候,万岁爷要给十五十六十七这三位阿哥选嫡福晋侧福晋。小妹的模样在那里摆着呢,便是做不了皇子嫡福晋,做个侧福晋总是能够的。只是,小妹如今的这个性子却是不好弄呢。规矩什么的,自从她摔了头之后,也都忘记了。”

年希尧缓缓的点了点头,接过话茬道:“我收到杜嬷嬷的信儿,小妹她也就是模样还能看了,别的诸如规矩之类的,很是不好,仪态更是拿不出手。这样子下去,别说做皇子福晋侧福晋了,便是普通人家也是没人会要她的。”

年遐龄踌躇了一下,问道:“那依着你们俩的意思是?”

两兄弟对视一眼,年羹尧扭头回道:“还是等着明年选秀之前再接小妹回来吧。这时候,咱们也该狠下心来,叫小妹安心学好规矩是正经的。”

见年遐龄满眼的不舍,年希尧宽慰道:“日后,小妹定是会明白咱们的良苦用心的……”

燕子坞的小花厅里,黛玉照例是歪在那张美人榻上,身上搭着一条的薄毛毯,手上捧着一杯热茶,眨巴着眼睛看身旁那两人对弈。

林翰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落下一颗黑子,“听说年羹尧要娶妻了,还是明相家的女孩子……”

“嗯。”九阿哥轻飘飘的拿着一颗白子看似随意的落在黑子旁边,“是一个旁支的庶女。”

林翰睃了一眼九阿哥,伸手又落下一子,笑道:“我原还以为明相会把自己的嫡亲孙女嫁过去呢。”难道不该是纳兰容若的二女儿吗?

“纳喇家的嫡系?”九阿哥嘁的一声,手起子落,毫不客气的拣起棋盘上的几颗黑子丢到一旁,笑道:

“如果不是年家这次的事儿闹得大了,许是还有这个可能……年家父子都在工部,还算得上是能干的。年羹尧又中了进士,若是按着皇阿玛往日的行事,年羹尧会很快得到提拔的。如此,也不算是辱没了纳喇家的女孩子。”

“可偏偏,年家出了个爱惹祸的祸头子。还连带着年家一道儿,把几乎所有的皇子阿哥,宗室爷们给得罪了一个遍……”

说话间,棋盘上又有几颗黑子被九阿哥拿下去了,林翰恼得直挠头,这个狐狸九,怎么就能一心两用的边八卦边下棋呢?

“老四那人,就是爱跟所有的兄弟唱反调啊。”佯装苦恼的叹了一声,九阿哥笑眼眯眯的落下白子,然后将身子往后一靠,整暇以待的看着对面林翰在那里急的抓耳挠腮。

林翰瞅着棋盘思索着这一子要落在那里,一个没防头便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道:“许是看上年家的姑娘了呢?”

桃花眼眯起,九阿哥勾着嘴角,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听了林翰的话,心道该不是林翰这小子对老四做了什么吧?

黛玉蹙着两道罥烟眉,心里腹诽着这盘棋,哥哥真是要输得惨不忍睹了,比着以往任何一回输的都要惨了,惨的自己都忍不住要踹人了……小心的睃了一眼坐在另一边九阿哥,见他明显在神游天外想着心事,黛玉咬着唇,悄悄伸手动了棋盘上的一个黑子。正要收回手时,却叫一只温热的大手给抓住了,黛玉小脸腾地就红了,抬起头又羞又恼的瞪视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那个人。

逮着了机会,正大光明吃豆腐的九阿哥,对着黛玉宠溺的笑道:“玉儿这样子可不好哦。”

林翰不干了,你丫的狐狸九敢当着小爷的面儿吃我妹妹的嫩豆腐。那小手是你丫的能抓的吗?

“放开放开!!这可是我妹妹!!!”林翰撸着袖子,在那里怒道。

九阿哥眉梢一挑,“玉儿是爷的福晋。”

“日后的!”林翰挑衅道,“这会子,圣旨还没下呢!玉儿就只是小爷的妹妹!”

九阿哥笑了,林翰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丫的狐狸九这笑容,真是瘆人的慌……(未完待续。。)

273、黛玉应选

又是一年秀女大选。

各地送选秀女的马车陆陆续续的抵达了京都,占据了京都里头大大小小的客栈。各色卖女孩子物件儿的商铺,也跟着再一次忙活了起来。

林家也在准备着黛玉选秀的一些事宜。

贾敏一日三遍的过问,犹不放心。黛玉预备带进宫的小包袱,被贾敏捯饬来捯饬去的。

“娘亲这是干什么?弄得妹妹好像要进龙潭虎穴,一去不回来了呢……”林翰见贾敏整日里神经兮兮的忙着黛玉选秀的事情,不免笑闹了一句。“娘亲还是歇歇吧。昨儿个宜妃娘娘召娘亲进宫的时候,不是还说娘娘会关照妹妹的吗?”

“你们哪里知道我的心!”贾敏很是不满的回道,“玉儿长这么大,何时离开过我身边了?那个紫禁城里,每届选秀,多少人悄没生息的就给湮灭在里头了?纵是有娘娘照应着,我哪里就能放心玉儿的……”

林翰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儿子那时候独自来京都,也没见娘亲这样子着急上火的……”

话音未落,就叫贾敏一句话给冲回来:“你一个男孩子,又是住在自己舅舅家里头,上头还有你外祖母照看着,我有什么好着急上火的啊!再说你一个男孩子原就该摔打着长大的,要不然以后能有个什么出息?整日里要娘亲照看着,还不得养成了你二舅舅家的宝玉那个样子。真要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掐死你算了呢!!”

贾敏吧啦吧啦指着林翰撒了一通火气。

林翰心里顿时觉得悲剧了,自己这算是引火烧身吗?想着,林翰拿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哀怨的看向一旁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林如海,心里吐槽道:探花爹,乃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说什么娘亲最近太紧张妹妹的事情。得自己这个做儿子出面帮着松解松解啊……口胡!探花爹定是知道的,这会子谁冲上去劝娘,谁就是找骂呢!

呜呜……自己不是这两人亲生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想归想,念归念,林翰还是自觉的给贾敏充当着出气筒的角色。

唉——

谁叫自己是个孝顺的孩子呢!林翰自己夸了自己一句。

等到了正日子。林翰特特跟太子告了假,准备亲自送黛玉进宫。

黛玉一身标准的秀女装扮,虽说是素净的不得了,却也难掩她那与生俱来的天姿绝色。

贾敏看了,立刻就忍不住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流,一把拉过黛玉搂在怀里就是不松手,嘴里只“心肝儿肉”的唤着。

林如海也是眼带湿意的样子,忍了忍。终是开口劝着贾敏,莫要误了时辰之类的。

贾敏无法,只好忍着心里的不舍,又不厌其烦的叮嘱黛玉,道:“进宫之后,且万事小心。虽说宜妃娘娘答应了要照看你的,总归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去做客了。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说话间,林翰过来说道:“娘亲。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还是让妹妹动身吧。”

贾敏无奈,只好跟着林如海一道,眼巴巴的将黛玉送上了自家的车子,又一眼不错的看着马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这才被身边的丫鬟婆子给劝回去。

林翰劝贾敏的时候说的好听呢,真到了这天,他也是担心的不得了。一路上,林翰左一句右一句的把自己能想到的电视书里常看到的那些宫斗招数,都一一说给了黛玉知道。

“哥哥的话。我记下了。哥哥那天不是还劝娘亲来着?怎的如今自己反倒担心起来了呢?”黛玉扬起暖如春风的笑容,在那里细声细气的说道,“打小嬷嬷们也是教过我那些的,我虽不爱算计人,却也不会傻得叫人给算计了去。哥哥只放心就是……”

到了地安门,黛玉换上了一直等着的内务府备下的骡车。

在黛玉放下车帘子前,林翰追上来道:“等着出来了,哥哥还来接你。”

黛玉噙着浅浅笑,轻嗯了一声。

一辆一辆的骡车排着队,驶到了神武门外。宫门开启后,黛玉按着内务府指派过来的一名太监的指引,跟随着秀女的队伍,缓缓走进了顺贞门。

一轮初选下来,原本庞大的秀女队伍便十去其七。留下来的人,要么是父兄位居高职,要么是本人长得极好。黛玉只低着头循规蹈矩的站在那里,便是如此,也很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通过初选的秀女被统一带到了一个院子,有小太监按着名册被各位秀女分配屋子。轮到黛玉的时候,小太监突然变得异常恭敬,“格格请稍等,一会儿有人带您去见宜妃娘娘。”

那些已经被分配了屋子的秀女和在场上尚未分配到屋子的秀女,听见那小太监的话,全都忍不住拿眼去看黛玉。

在看清了黛玉的模样之后,众人俱是一愣,紧接着心里全不约而同的开始冒酸水了。

怎么能有人长得这么好呢?

这身子骨瞧着芊芊弱弱的,怕是个无寿的吧……

有那自恃模样出挑儿、性子骄纵的,有意想说几句酸话刺一刺黛玉,无奈黛玉身后有宜妃站着,便只能拿眼一下一下的去剜黛玉,暗恨郁闷什么的也只能憋在心里,等着无人的时候,捶捶枕头、撕撕帕子,权当是发泄了。

不一会儿,一位瞧着年纪不大的管事模样的太监小跑着过来了。

原本负责给秀女分配的那名小太监一见,忙请安道:“哟,没成想,竟是魏公公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魏珠,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了,咱家这会子正忙着呢。翊坤宫娘娘那里还等着咱家带着玉格格过去呢……”

说着,便去问那小太监黛玉在何处。

在小太监的指引下,魏珠来到了黛玉跟前儿。饶是魏珠见惯了宫里各色粉黛,见到了黛玉的时候,他还是给狠狠的惊艳了一把。哎哟喂!可是要了咱家的命咯!这位是真人吗?真的真的是真人吗?

纵是魏珠跟九阿哥素来交好,这会子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九爷真是捡着大便宜了啊!

“奴才魏珠,见过玉格格。”魏珠也不含糊,想着这位是板上钉钉的九福晋,一个磕巴不打,直接就单膝点地,行礼问安了。

黛玉听九阿哥说起过这个魏珠,便轻笑着颔首一点,“魏公公有礼。”

“玉格格客气了。”魏珠笑的见牙不见眼,道:“万岁爷差奴才来,带玉格格去翊坤宫宜妃娘娘那儿。”

“有劳魏公公了。”

等着黛玉由魏珠领着离开了,分房管事儿的小太监也走了之后,秀女们嗡的一下就议论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有在那里猜黛玉身份的,只说会不会是宜妃娘娘的娘家亲戚;有说黛玉模样实在出挑儿,八成是要上记名的……也有些家世模样都不错的,自恃身份,只冷眼轻啐一声,心里在想什么,却是没有露出半个字的……

一个圆脸,身材圆润的女孩子,听着同屋子的秀女在那里议论着黛玉的时候,默不作声的,只稍稍抬头听了几句,柳叶眉蹙了两下,片刻后也放开了。

这时候,一个瓜子脸,模样还算清秀的女孩子走到这个圆脸女孩的身边,嗤笑了一声,说道:“真是没想到,凭着你这幅猪一样的身材,居然也能过了初选。啧啧啧啧……你们钮祜禄家这一回是砸了多少银子打点宫里头啊,这一个个的,先是一个被宜妃娘娘召见去了,再就是你毓敏,居然也能侥幸留下来……嘁!”

“咦?你知道刚刚那个女孩子啊?……”原本在议论黛玉的几个秀女一听瓜子脸的女孩子说什么“被宜妃娘娘召见去”,立刻就围过来说话了,全是在打听黛玉的事情。

毓敏悄悄退出房间,扭头望了一眼屋子里那几个人谈论的热火朝天的,忍不住就轻叹了一声。

出了秀女暂住的这处宫门,黛玉发现竟有一座步辇在那里候着,不禁扭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魏珠。魏珠很是乖觉的笑道:“这步辇是太子妃娘娘特意吩咐的。太子妃娘娘说了,从这儿到翊坤宫还有不少的路要走呢,玉格格的脚不是受过伤吗,这万一要是受了累,引得脚伤复发可是不好了。”那是,您要是给累着了有个啥不好的,不说宜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那里要吃挂落了,光九爷一个,就得揭了咱家的皮去!

呃?脚上的伤啊,黛玉蹙了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腹诽着:那都是多少日子以前的事儿了啊!这么大惊小怪的,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太子妃能做出来的事儿。指不定是……黛玉心里囧了一下,就知道那人是个不着调的。拿着早不知道好了多久的脚伤说事儿,真不知道那人是对着太子使了多少磨功,方才磨到这座步辇的。真真是不知道要说那人什么好了……

黛玉面儿上虽有些怨那人的大张旗鼓,心里却情不自禁的微微泛着甜意。嗯,这份心意,自己还是要记着的……(未完待续。。)

PS:这两天一直发低烧,头疼,整个人晕乎乎的。所以,这两天更新都只能在中午或是下午这时候了。等这段废话写完,我又要爬床上躺着去了…………

275、暗斗

夜幕降临,秀女们在管事姑姑们的催促下,纷纷熄灯休息了。

暂住秀女的院子里,一片静谧无声。管事姑姑们四下里巡视了一遍,见灯火全灭了之后,便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休息了。

“吱呀”一声,一扇房门被小心的打开了一条缝儿,随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无人在旁,便迅速的反身关好房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此时,屋子里或坐或站着的八名秀女,一齐抬眼看向门口。

“喜塔腊冬儿给几位姐姐请安。”刚刚进到屋里的那名身形娇小的秀女对着屋子里的八名秀女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

这屋子的中央放置着一张八仙桌,有两名秀女正坐在桌旁。其中一个看着较为年长的秀女,不苟言笑的对着喜塔腊冬儿微微颔首,问道:“可是都打听清楚了?”

喜塔腊冬儿回道:“妹妹不负几位姐姐所托,可是打听清楚了。被宜妃娘娘叫去的那名秀女,姓林名颖,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跟着我屋子里的那个钮祜禄毓敏是同宗的堂姐妹。她家的祖父那一辈因着弃武从文,便收起了钮祜禄的老姓儿,只拿了林做自己的汉姓对外叫着。”

“……林颖一家子原是在江南一带的,她父亲连任了两任的江南巡盐御史,任满之后被调回到京里做了吏部侍郎,三年前升了吏部尚书。她还有个嫡亲的兄长,是上一届的探花,在詹士府任少詹士,娶得是裕亲王的五格格……”

“……前些年万岁爷曾说过要将那个林颖指给九阿哥的,不过没说是做嫡福晋还是做侧福晋……不过当时有不少的人都猜万岁爷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毕竟没经过选秀就指婚。有违祖宗家法,再者万岁爷也只那么一说罢了,也没下旨明发……”

话音说完,倚在窗户边的一名身材高挑的秀女极其不屑的嗤之以鼻道:“不过是有个当吏部尚书的爹罢了,咱们这些人里,家中父兄祖辈不是两广总督就是直隶总督。再不济也是一省巡抚呢,那个林颖能算个什么呢?叫我说,想法子把人做掉了也就是了。只要咱们做得干净些,叫人查不到咱们身上,不就好了?恭郡王是什么样的人啊,也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丫头能配得上的?别说嫡福晋了,便是侧福晋她也是不配的……”

喜塔腊冬儿默不作声的垂头站在那里,任那名秀女在那里滔滔不绝的喷着唾沫星子。这一屋子的秀女就跟刚刚那人说的一样,各个都是重臣之后。章佳氏的祖父是直隶总督、西林觉罗氏的父亲是两广总督……最差的鄂泰氏是巡抚家的嫡女。自己不过一个小小四品都司的女儿,在这一屋子的秀女跟前儿,原是连站都没地儿站的,就更别提在这时候插嘴说话了。

正在那里说话的那一个,是董鄂氏,来自盛京,是这一屋子的秀女里头脾气最差最跋扈的一个。不过她家里豪富,本人脾气虽差。出手却是极大方的,只要能哄得她开心。动辄就是千两银票的打赏。这一屋子的秀女里真心喜欢她的没有一个,带着她一道也不过是拿着她当做冤大头钱袋子使唤罢了。可惜,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是自我感觉很良好,只道在这屋子里,自己除了家世稍逊章佳氏等人之外。别的都是极出挑儿的,再没人能比得过了。

“……叫我说,那个林颖十足十就是个狐媚子的样子。她要是进了恭郡王府做了侧福晋,咱们这些人里头无论是谁有幸能去伺候九爷,怕是都要给她膈应死的。只要那个林颖活着。依着她那个狐媚的样子,谁还能讨得了好去……”

坐在八仙桌那儿的,正是章佳氏和西林觉罗氏,一个年长端庄,一个凤眼妩媚。这一屋子的秀女全都是以章佳氏马首是瞻。她们这些秀女都是来自地方上的,父兄祖辈虽是地方大员,但是因着远离京都,对于京里头的人事了解的并不算多。这次选秀,她们原就是冲着那几位还没有娶嫡福晋的皇子来的,九阿哥更是最叫她们及其家中长辈们看重的人选。

太子的班底,未来皇帝的肱骨之臣,据说样貌是诸皇子中最出色的,赚银子的手段更是无人能及……林林总总的优点加起来,使得这一屋子的秀女只要提起九阿哥,眼睛顿时就绿了。

“董鄂妹妹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了一些,却也是实情。”站在章佳氏身旁的白佳氏温温和和的说道,“那个林颖,许是知道自己长得好,便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想来也定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们几个人这次结盟也是早前就说好了的,谁能进恭郡王府也是看各人的机缘。我自知家世身份比不得几位姐姐,原也没敢指望能去伺候九爷的,能有幸被指给十五十六十七这三位爷中的一位,便已是邀天之幸了,别的可是不敢去想了。唉——我也就是替几位姐姐操心罢了。几位姐姐都是人中之凤,人品家世比着那个林颖可是强出一座山去的……只要一想着姐姐们日后要被那个林颖压下一头,我这心里真是,别提有多难受了……”

说着,白佳氏又是长叹了一声,貌似很惋惜很痛心的样子。

嘁!这就是个能装的!西林觉罗氏斜睨了一眼白佳氏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是开口时却是说道:“咱们这些人的家里都是打点过宫里头的,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给咱们行个方便。如今,也不必去管咱们手上各有什么路子了,只要能叫那个林颖失了秀女的资格就好。恭郡王,我志在必得。即便我不得,也不能便宜了那个狐媚子!”

说着,西林觉罗氏眼带凌厉的直直看向章佳氏,等着她最后一锤子定音。章佳氏原是这屋子里最年长的一个,也是家世最好的一个,便是心思城府也不弱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且最重要的一点,西林觉罗氏知道章佳氏的目标是当今万岁爷,而不是那些皇子,所以西林觉罗氏对她很是放心。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章佳氏终于开口了,却是问着喜塔腊氏道:“那个林颖,住在那个屋子可是知道?”

喜塔腊氏摇了摇头,拧着眉说道:“钮祜禄家这次待选的女孩子不少,我全都问了,没人知道。”

“嘁!什么不知道啊!定是你没舍得花银子!”董鄂氏顶着一副“你很穷酸”的样子嘲笑道,又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银票扔给喜塔腊氏的脚边儿,冷笑道:“赶紧捡起来,再出去好好打听打听。”

章佳氏和西林觉罗氏闻言全都皱起了眉头,眼中隐隐有着对董鄂氏的不满,不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不去看喜塔腊氏。

喜塔腊氏又气又羞的涨红着一张脸,见章佳氏和西林觉罗氏都没说话反对,便只好忍辱俯下身子去拾起自己脚边的几张银票。等她看清那银票上的数额时,呼吸不禁一窒,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真是、真是、真是……太败家了!!!!

喜塔腊氏的动作细微,不过叫董鄂氏察觉了。董鄂氏轻蔑的勾起唇角,嘲笑道:“若是你能打听到那个林颖住哪个屋里,这种银票就是你的。”

说着,董鄂氏又抽出一张银票在喜塔腊氏眼前儿晃了晃。那银票上的数额比着喜塔腊氏手里的只多不少,叫喜塔腊氏兴奋的心口那处都泛着疼了。

喜塔腊氏的心里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那种受辱的感觉,她忙不迭儿的点了点头,满口答应着一定会打听出消息之类的话。

等着喜塔腊氏一脸激动兴奋的出了房门,董鄂氏这才对着门口那里不屑的啐了一口,“哼,不过就是穷要饭的罢了。”

西林觉罗氏不善的瞄了一眼董鄂氏,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把这个董鄂氏给一并解决了才好呢?整日里嚣张跋扈的张口“穷酸”闭口“要饭”的,好像看不起天下所有人的样子,也只不过就是仗着家里有些银钱罢了。哼!一个盛京都统的女儿,也敢在自己面前儿指桑骂槐的,真是找死了!

突然,西林觉罗氏觉得桌下的脚被人碰了一下,扭头看过去正对上章佳氏的视线。

只见章佳氏对着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

西林觉罗氏知道这是要自己稍安勿躁,便只好不甘的点了点头。心里冷哼一声,道:本格格就让那个董鄂氏再舒服几日好了!

可是,等着喜塔腊氏再回来的时候,西林觉罗氏忍了半天的怒气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就爆发出来了。

“什么叫做她不住在这里啊?她一个还没有参加复选的秀女,不住在秀女的院子里,她能去住哪里?”西林觉罗氏冷笑一声,道:“难不成,她还能住在翊坤宫不成?”

喜塔腊氏惊讶的抬起头,脱口问道:“万岁爷特旨,允林颖住在翊坤宫。我刚想说呢,姐姐都已经知道了吗?”

屋子里的几名秀女全都傻眼了。(未完待续。。)

276、包衣高氏

就在几人又懊恼又嫉妒又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章佳氏突然开口道:“……便是那人住在了翊坤宫里,又如何?既然不能对她随身带着的东西动手脚,那便拿她本人做文章就是了。咱们这么多人,手里攥着的人脉还对付不了一个秀女?”

章佳氏抬眼扫视了一圈儿,“先前商量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就此作罢。眼下,咱们要通力合作。复选的顺序,两黄旗素来是排在最后的。所以在这之前,咱们还有时间琢磨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把咱们手上的人脉全部集合起来,环环相扣,既能把咱们的干系全都摘干净,也能叫那个林颖没有半点子机会逃出生天……”

“这样子的话,咱们的动作可是不小,这上上下下几方都是打点到的……这银子……”白佳氏搅着手里的帕子,蹙着眉为难道。

章佳氏没答话,只是抬眼看向董鄂氏。

董鄂氏只故作不知,低头在那里看自己的手指甲,好像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章佳氏见状,眼底泛起寒意。

西林觉罗氏虽心里恨得把董鄂氏给撕了,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大声响,把管事姑姑给引过来。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董鄂氏。

董鄂氏好像刚刚才注意到这一点似的。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好不得意的笑道:“……这银子的事儿,只管包在本格格的身上就是了。”

说着,董鄂氏带着蔑视所有人的笑容,故作困乏的说道:“夜了,我也乏了,咱们且散了吧。回头想好了法子。要支多少银子,再来跟我说就是了。我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弄死个把人的,不过却可以在银钱上鼎力支持姐妹们的……”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诸女心里把董鄂氏从头到脚,连着家里的祖宗一齐给问候了一个遍。

“既然银钱已经不是问题了,咱们只要细细想个法子就好了。”章佳氏的忍功也算是一流的了。开口说话的时候,叫人察觉不出她有半点儿的情绪波动,好似董鄂氏刚刚那番话只是单纯的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

“董鄂妹妹若是乏了,只管先回去歇着就是了。”章佳氏又对着董鄂氏说道,眉眼间只有端庄,全不见一星半点的讽刺,不过落在董鄂氏眼里,却叫她心头一跳。

董鄂氏强忍着心底的战栗,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道:“既然姐妹们都在这里想法子呢,我哪里真的就敢躲懒去了?少不得要在这里舍命陪君子呢……”

西林觉罗氏冷哼一声,撇开脸,懒得再去看董鄂氏。

董鄂氏愈发打定主意不离开了。她可不想自己在拿出了银子助她们除掉了林颖之后,转头就叫这屋子里的人给过河拆桥,跟着那个林颖一道给弄死了。看着这些人在那里一个点子一个点子的算计着林颖的,显然都是拿着人命不当一回事儿的。尤其是西林觉罗氏,想出来的法子真真是阴毒。章佳氏虽然看着是不声不响不怎么出主意的。却总能一句话一个安排,就将几个人的法子一环一环扣起来。织成一张阴谋的网。

这几个人,自己还是防着些比较好。董鄂氏暗忖着。

等着屋子里的人大致定下了计划,歇口气的时候,屋外一个人影悄然离开了一直藏身的角落,在确定自己没有被人发现之后,疾步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

又有两个黑影随即出现。一番手势之后,其中一个黑影追着前头离开的人影离开了,另一个黑影却朝着那人相反的方向去了。

永和宫的内室里,一根牛油蜡烛彻夜不熄的燃烧着。烛火映照下,瘦骨嶙峋的德妃在一床锦被的裹覆下。正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她原本那一身的雍容华贵早已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将死之人的灰败槁枯。

清风剪了剪烛花,又帮德妃掖了掖被角,再小心的确认了一下那人几不可查的呼吸,这才转身悄然出了内室,回到外间守着。她也不睡的,只是坐在外间的小榻上,想着心事。

也不知道自己上回无意间探听到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乌雅家是不是真的一直留着那个前朝御医的血脉……统领那里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确认……

其实,叫清风自己说,她觉得那个消息八成是真的。要不然,真没啥法子能解释乌雅氏眼下的这种情况了。那些据说万试万灵的毒药,居然就是不起作用的……那些可不就是来自前朝皇帝的内库的吗?……

正想着呢,清风就听见门板被轻叩了两声。她站起身,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来到房门口,却没有直接开门,只是小心的问道:“是谁?”

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奴婢高氏,求见德妃娘娘。”

是她?

清风狐疑的打开房门,果然见到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宫女,包衣高氏。

“娘娘好不容易睡下了,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的话,你还是明儿个再来吧……”

说着,清风就要关门,却叫一只看着柔若无骨的芊芊小手给挡住了。

清风抬眼冷冷的看着高氏。

高氏对于清风的冷漠很是不以为意,只温柔的笑道:“我可不是来跟姐姐在德妃娘娘跟前儿的争宠的。真是有重要的事儿呢。”

“谁在外面?”原本已经睡下的德妃听到了动静,在里头问道。

清风无法,只好放了高氏进来。

“回禀娘娘,是承乾宫的宫女高氏,说是有事儿要求见娘娘……”

德妃示意清风扶自己坐起来,又稍稍整理了仪容,这才叫清风去把高氏叫进来。

高氏袅袅娜娜的踩着小碎步进来,“奴婢高氏,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年轻貌美的高氏,德妃眼里满满的不甘和嫉妒。只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自己已经是这个样子,只怕也没有几日好活了。权当是为了自己的十四吧……

“什么事儿?”德妃合起眼,语气淡淡的问道。

高氏扫了一眼清风,见她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垂眸想了想自以为是知道了什么,便只是笑了笑,不再避讳的回道:“是关于林家格格的事情。”

嗯?

德妃来精神了,“仔细说说。”

“是。”

高氏将林黛玉自进宫之后的事情,还有秀女们私底下打算对林黛玉动手的事情,全都一一说了。

“……不止是章佳氏她们有此打算,汉军旗里有个叫年诗音的,也联合了几个人打算在复选之后,对着林家格格动手。”

顿了一下,高氏又道:“原本听说钮祜禄一族里也有人对着林家有意见的……咱们原想着再从中挑拨一下,许是就能如了娘娘的心愿……没成想,对着林家有意见的那两家的女孩子居然都没能过了初选……”

德妃的眼神晶晶亮,她困难的扯出一抹讥笑,道:“好,好,……真是好的很。传话下去,尽量去配合那些人的动作。不过,本宫并不需要林家那个丫头的命……那个丫头,是要留给本宫的十四的……可明白?”

高氏乖巧的应了一声“明白”。

“没事儿的话,就先下去吧。”德妃的心情显然很好,连带着身上也觉得舒服一些了。

见高氏没有就此退下,德妃哪里能不明白她在下头等什么。叹了一口气,德妃无奈道:“您放心,盟约的事情,本宫记着的。本宫也没多少日子了,唯一牵挂的不过就是本宫的十四罢了。只要……本宫自会给你挪地方的。”

高氏笑了,道:“娘娘只要还记着咱们的约定就好。这是不是给奴婢挪位置,还是两说呢,奴婢可不敢应了娘娘这话。”

话虽是这么说,高氏眼里却是全无话里的谦虚之色。

德妃冷哼了一声,也不去看高氏,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清风依命送高氏出去。

出了房门,清风也不多话,直接就要回身关门,却又叫高氏给拦下来了。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

清风心里虽恼,面儿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板着一张脸,平平静静的

看着高氏,等着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高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清风,笑意愈发的深了,“我瞧着你的年岁,没几年就可以放出宫去了。依着你的样子,倒是不愁找人家的,可惜你的年纪大了一些,怕是只能给人做填房了……”

清风挑了一下眉梢儿,没接这话茬儿。

高氏也不恼,只是依旧笑容满面的接着道:“我听说你跟在德妃娘娘身边很久了。娘娘还是贵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跟着伺候了……”

清风眯起眼,这女人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久了,万岁爷有什么喜好忌讳的,你定是知道的。如果你愿意跟着我,”高氏眼波流转的笑道,“来日我定给你指一门好亲,叫你风风光光的做一个官家太太,而不是给人委委屈屈的做填房或是做妾……”(未完待续。。)

277、先祖盟约

高氏摇摇曳曳的走了。

清风站在门外,眼底下全是冷漠。她朝着一个角落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右手在身侧连番打了几个手势,然后一言不发的扭身回到屋里,关好房门。

之后,从暗处走出来一个样貌平平,叫人见过就忘的小太监,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无人,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永和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回到内室,清风伺候着德妃重新躺下。

“娘娘且歇着吧,夜深了呢。”

帮着德妃盖好锦被,清风福了一礼就要退出去,却叫德妃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手腕子。清风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本能,没有一下子把德妃给摔出去。

“娘娘……”

德妃张开眼,冷笑着厉声道:“刚刚,那个高氏在屋外头对你说的话,本宫全都听见了。真是好啊,本宫这还没死呢!她倒是迫不及待起来,已经想着要取本宫而代之了……又不是只有她高家有适龄的女孩子,倒是自视甚高的很呐!竟是笃定了自己一定能叫……支持的……”

德妃气息不稳的断断续续道,顿了一会儿,她又对清风放软了声音,许诺道:“你跟着本宫那么久了,一直是忠心耿耿的,本宫也不是不知道。你只放心就是,本宫绝不会叫你没了下场的……”

清风帮德妃重新掖好被角,道:“娘娘且宽心吧,奴婢是不会离开您的。”在你还活着的时候。

“那个高氏,奴婢瞧着怕是有什么依仗呢,刚才竟然敢对着娘娘那样子的不恭敬……这人真的可信吗?奴婢刚刚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掌掴她了……”那个什么盟约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乌雅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能叫自己毫无察觉的又玩了什么花样儿不成?

“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德妃叹道。眼神迷离且悠远,“几十年前,老祖宗们定下来的规矩,没人能够违背的……老祖宗们说谋划的……”

清风微微蹙起眉,直觉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大阴谋。

清风原还想着听德妃继续说点什么,自己好报上去叫统领顺藤摸瓜查证一番的。谁知道德妃却突然转了话音,道:“明儿个,你去帮我找几个人。一个是在上驷院做管事的,姓金;一个是在奉宸苑做掌库的,姓苏;还有一个,是御膳房里管采买的,姓魏。”

说这番话,耗费了德妃不少的力气,她歇了一口气。接着道:“明儿个,你找到他们,叫他们来见我。就说……”

顿了一下,德妃扬起一抹阴冷的笑,道:“就说是本宫的话,事关祖宗盟约,高家有变。”

“奴婢知道了。”清风轻声应道,“娘娘还是再眯一会儿吧。这一晚折腾的,明儿个怕是要没精神了又……”

好不容易哄得德妃睡着了。清风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内室。

第二日,清风带着德妃的话,出门去找那几个人。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若无其事的将一个小纸团弹到了一个正在扫地的苏拉小太监的脚边儿,自己却是继续按着既定的路线往上驷院去了。

清风离开后,小太监趁着周遭没人。迅速的捡起小纸团塞进袖口,又随便扫了几下,便也跟着疾步离开了御花园。

汉军旗复选这一日,原本没说要亲临的老康竟然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过来了,把宜妃和惠妃两人给唬了一跳。

一番问安之后。宜妃惠妃让出了主位,坐到了老康的两侧。

“你们继续。”老康脸色不是很好,对着惠宜两妃淡淡的说道。

惠宜二妃虽然心有疑问,却也不好当着底下秀女的面儿去打探什么,只能装作无事一样,继续汉军旗秀女的复选。

轮到年诗音坐在的那一组复选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康破天荒的点了年诗音出来,问了几句话。

年诗音在下头兴奋紧张激动……各种表情不一而足。她时不时的偷偷抬眼瞄向康熙,眼里尽是掩都掩不住的崇拜。

一番自以为无人能察觉到的动作,叫宜妃和惠妃在上头看的眉头紧蹙,两人心里俱是酸酸的道:难道万岁爷现在改好这一口的了?如此想着,便忍不住睃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老康,却见他脸色愈发阴沉难看了,两人不免又都暗自摇了摇头,只觉得万岁爷这样子好像又不是看上了年诗音的样子……

老康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接着便沉默了起来,连带着惠宜二妃也都有些惴惴不安的了。突然,老康没啥好声气的开口道:“这个……指给老四,嗯,做格格吧。”

说完,老康也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挟着一身莫名的怒气,摔了袖子带着梁九功走了。

宜妃和惠妃两人面面相觑,却怎么也猜不透自家万岁爷这般情绪是在闹哪样啊?您要不乐意,干嘛要把人指给老四呢?这人既然指给老四,您这不满愤恨的情绪又为的是哪般呢?

“行了,照着万岁爷的话记下吧。”宜妃眉眼淡淡的对着身旁的管事太监吩咐道。这个年诗音自己可是知道的,不就是半年前弄伤了玉儿,还对着老八和老十媳妇跋扈叫嚣的那一位嘛!先头自己还担心了来着,以为万岁爷突然眼瘸了,竟然瞧上了这么一个货色呢。没想到,这位爷转头却把人指给老四了?……那时候倒是听说老四总帮着年家,难不成是看上了这个年诗音?正好年诗音又是这一届秀女,所以就自己求到万岁爷跟前儿去要人了?宜妃心里免不了八卦了起来。

旁边的惠妃也无二话的。这个年诗音她原先只听娘家嫂子说起过一回,却并没见过真人,只是影影绰绰的知道这女孩惹恼了不少的宗室人家。她原也不过就是听了一耳朵便一笑而过了,没想到今日一见这年诗音好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样子,当下便觉得心里给人腻歪的要死。还不等她心里的酸气发酵呢,不过转眼间,万岁爷竟把人指给了老四,惠妃当下便也就释然了。只要不是万岁爷自个儿看中了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要拉上龙床去,惠妃也无所谓把这人送进四阿哥的后院去叫她腻歪别人。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可不就是这话儿嘛!

再瞧下头,年诗音一脸好失望好难过的表情,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视线一直追着康熙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惠妃和宜妃的心情竟都不自觉的明媚了起来。该!叫你个小丫头片子青天白日的就敢当着本宫的面儿勾/引万岁爷……

汉军旗的复选,没有因为年诗音被指给四阿哥做格格而受到半点儿影响,继续井然有序的进行了下去。

再说老康黑着一张脸回到乾清宫,在东暖阁里浑身不高兴的转悠着,只觉得自己往日里爱喝的茶,如今喝着却怎么都觉得没滋没味儿的。炕桌上那些堆成小山的奏折,自己更是没了心思去批阅……

这一切,全都要怪那个年诗音!!!

想着昨晚上黄敬报过来的消息,老康冷笑连连。这都是给怎么养出来的玩意儿啊!这些子人要是指给宗室皇子们,怕是没多久爱新觉罗家的人就全都要死绝了!什么阴毒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什么人都敢下手算计……这一个个的,哪里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啊?根本就是比着混迹后宫多年的那些老人儿也是不遑多让的。

往年的选秀也有不少的鬼蜮伎俩,却也没有这一届的秀女来得阴狠。能想出一整套的连环计,就只单单为了针对一个林黛玉?老康心里却是不信这事儿只这么简单的。那套计划,真要有人较起真儿来,却是可以由林黛玉身上,牵连到整个林家的,进而还可以攀扯上老九。最后,连着毓庆宫也能给兜进去……

难道说,这是有人在想着要把太子拉下来?

老康突然驻足停在原地,眯起狭长的双眼,心里阴谋论不断不断的涌出来。

这时候,黄敬突然求见。

“又怎么了?”康熙的语气不算太好。

黄敬这会儿也顾不得操心这位爷的心情如何了,只道:“鬼七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包衣世家的结盟其实还在,更受一未知详情的盟约约束。奴才查证了一番,如今确认下来的,已有包衣世家高氏、金氏、苏氏和魏氏,另有陈氏、陆氏、黄氏、柏氏、白氏、武氏等等十余家包衣隐隐也有份儿参与到其中……这些人家平日低调不显的,也不在内务府里出任任何显要之职,若非此次鬼七传此消息出来,真是没人能察觉出这些人家竟是都在私底下与乌雅氏结了盟的……”

包衣结盟在数年之后死灰复燃,这原就在老康的预料之内,他倒不是很意外,左不过就是那起子奴才为了自己的利益在闹幺蛾子罢了。唯有那个不知详情的盟约,叫老康很是在意。

“去查!那个什么盟约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务必要详查清楚!”

“嗻!”(未完待续。。)

278、幸灾乐祸

四阿哥就来求见康熙了,说是交功课来了。

正值老康这会子心情极不好,黄敬这两日报上来的那一桩桩的消息,让老康各种的糟心、堵心,又闹心的。可这奴才不省心什么的倒也就罢了,左不过打了杀了换一批使唤就是了。偏偏自己的儿子也是不叫人省心的,老康郁闷了,特别是他想起了佟佳氏拖着她那副日益虚弱的身子,来跟自己求着把年氏指给老四做侧福晋的事情。说什么老四难得看上一家姑娘啦……又说那姑娘咋地咋地、年家咋地咋地的……佟佳氏早就是个不问事儿的了,她又是个身子弱的,如今整日里在床上躺着养病,能知道这些个?这事儿都不用老康费心去猜的,只用他自己的龙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定是老四自个儿跑来跟佟佳氏说的。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这要不是看着老四素日里办差还算妥当,老康真想把人揪到跟前儿来好好骂一顿了,给那小子醒醒脑子。那个年氏是个什么货色啊?大相国寺的事情闹得整个宗室都知道了。太后那时候还说了呢,这个年氏看着就是个狐媚不安分的,可不能留着。哪家宗室把人娶回去做了正室,真是要把家里好好的孩子给带累坏了云云。

宜妃和惠妃那里也是得了太后的话,原想着叫那个年氏撂牌子的。

没想到……

康熙是个比较护短的父亲,老四这个样子,他第一个责怪的也不是四阿哥,反而是年家和年诗音,心里暗恨定是他们眼瞅着自己一家子得罪了整个宗室,便拿着自家的女孩子去哄老四。指着老四帮着自家出头呢……

康熙原不想把火气撒到老四身上的。偏偏人这会子撞上来,这忍了半天的气到底没忍住,康熙当下就吼出来了,“叫他给朕滚进来!!”

乾清宫里不停的传出康熙的阵阵斥责声。

一刻钟之后,四阿哥顶着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狼狈不堪的逃离了乾清宫。没过多久,四阿哥被康熙责骂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的各个角落。

翊坤宫里,宜妃结束了半天的秀女选阅。正歪在自己宫里的美人榻上,跟九阿哥和黛玉一起说笑。

这时候,十阿哥一脸喜色的噔噔噔噔快步疾走了进来,身后小跑跟着的两个小太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门口那里收住脚步,没有再跟进去。

十阿哥笑嘻嘻的跟着宜妃和九阿哥请安。

黛玉站起来,大大方方的对着十阿哥福了一礼,“见过十爷。”

在九阿哥递过来的冷眼下,十阿哥忙侧过身子避开去。只道“表妹都快做我嫂子了,这礼可不敢当”之类。这再没几日的时间,黛玉就要成自己的九嫂了;这人又是九哥打小就心心念念的想着的,自己跟在九哥身边没少被九哥洗脑。如今便是没有九阿哥冷眼如刀的在旁边盯着,他也是不敢就这么大喇喇的生受了黛玉的这一礼的。

“别欺负老十人实在。”宜妃笑着嗔怪了九阿哥一声,又扭头冲十阿哥招了招手,将人叫到跟前儿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又道:“瘦了。也黑了。你在西山大营那里。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四阿哥笑的憨厚,只道自己一切都好。能待在西山大营那里自己都是情意的云云。

宜妃心疼道:“知道你孝顺,说这些不过是安本宫的心罢了。”

说着便顺势开口留了饭,“本宫这就去小厨房看看,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正好老九玉儿都在,你们先说说话,饭菜很快就能得的。”

等着宜妃扶着大宫女摇摇晃晃的出去了。九阿哥一巴掌拍在十阿哥的脑袋上,怪笑一声,道:“快来给爷仔细瞧瞧,爷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瘦了呢?黑了倒是真的……”

“嘿嘿……九哥……”十阿哥挠着头,笑得愈发憨憨的了。“到底还是九哥真心疼我,西山大营那里真真是不得了的,那些东西要是叫十三十四见了,也得嚷嚷着非要跟着过去不可呢……”

九阿哥指尖拈着一小块云桂糕,道:“那些东西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前朝时就有的,不过笨重了些。林翰那小子,看的杂书多,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一出一出的。他仿着俄罗斯的火枪,整出了这个东西来,也是为了东瀛的事情。”

十阿哥点了点头。在去西山大营之前,他只听旁人说起过林翰几回,却并没有见过本人,只知道这人书念得好,父子两代探花郎罢了。“林翰那小子瞧着文文弱弱的,我道他风吹吹就倒的呢,没成想功夫却也不错的……跟着我不相上下呢。”

桃花眼一睨,九阿哥似笑非笑道:“你去找人麻烦了?”

那副笃定的口气,把十阿哥噎得双眼圆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那个不叫找麻烦,爷那是跟他切磋切磋……”

说着,十阿哥拿眼偷偷去瞄黛玉。九哥欺负人!不带这样子的啊!当着小九嫂的面儿揭发自己找小九嫂兄长的麻烦……博尔济吉特氏上次拿来的酿梅子真是好吃极了,说是小九嫂自己酿的……小九嫂要是因为自己跟林翰打架恼了,不给自己酿梅子吃了……呜呜……九哥是坏银!!

十阿哥揣着两泡眼泪,期期艾艾的看了一眼九阿哥。

黛玉忍着笑意轻咳了一声,貌似随意的说道:“我哥哥的一身功夫,可不就是九爷亲自给调教出来的嘛……”

正在喝茶的九阿哥直接就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好一阵子的猛咳。

黛玉见状,心里头总算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气,又递过手里的帕子给九阿哥,叫他去擦擦自己的嘴角衣襟。

十阿哥眼里的水气飞快退散,一脸惊异的看着九阿哥,嘴里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嗓子,怪叫道:“我原还觉得奇怪来着!那个林翰使出来的几招,怎的那么眼熟呢,原来是……这样子哦——”

九阿哥舍不得去瞪黛玉,便只好扭头去瞪十阿哥。“爷那是有先见之明!跟着你是不一样滴。”

呿!十阿哥极不服气的轻哼哼了两声。

歇了片刻,十阿哥像是想到了什么,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凳子,凑到九阿哥跟前儿,神秘兮兮的说道:“九哥猜,我进宫的时候遇见谁了?”

桃花眼一抬,九阿哥笑道:“谁啊?”边说边把一盘子蜜饯推了过去。

十阿哥也不是个能忍着事儿不说的性子,又见有自己喜欢吃的蜜饯果子,当下顾不得拿捏架子了,“我看见老四了,急匆匆的样子,像是往承乾宫去的。”

说着,十阿哥突然扭过脸笑得不可遏制的,壮硕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哆嗦个不歇,一副好不开心的样子,把九阿哥看的眉梢儿一挑,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十阿哥好像偷吃了鱼的猫儿一样,贼兮兮的对着九阿哥说道:“听说老四叫皇阿玛给臭骂了一顿……哈哈……哎哟喂,难得听说皇阿玛发了这么大的火……听说乾清宫的侍卫太监,到现在耳朵还嗡嗡作响的呢……”

黛玉清清浅浅的笑着,没开口说什么。

九阿哥撇了撇嘴,“这事儿,咱们早知道了好吧?额娘说,今儿个汉军旗复选的时候,皇阿玛突然过去了,还把那个年氏指给了老四,说是做格格……咱们还猜呢,怕是老四自个儿去求来的……如今看来,是老四找皇额娘出面求的……这样才对,若是老四自个儿跟着皇阿玛去求,皇阿玛早骂人了,也压根儿不会同意把年氏指过去,哪怕是做格格也不行啊……皇玛嬷那时候可是发了话的,老四傻得吗?”

十阿哥皱着浓眉,道:“皇额娘不是病重的吗?”

“就是因为皇额娘病重,皇阿玛才不忍拂了皇额娘的要求吧……皇额娘怕是不知道年氏在大相国寺里闹得那一出呢……她一直病着,谁会拿那等糟心事跟她说呢……老四既然一心认了那个年氏,自是只捡那好话说了……”

“怪道皇阿玛要发这么大的火了……”十阿哥喃喃自语道。

九阿哥勾起薄唇笑了笑,很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自是……那时候,老四怕是也要火大了的……”

咦?啥事儿啊?

十阿哥纳闷的看着九阿哥,只觉得自家九哥这笑容蔫坏蔫坏的,“九哥,你这神神叨叨的……啥意思啊?”

桃花眼一横,九阿哥笑了笑,“这事儿……爷不告诉你……”

黛玉其实也有些好奇,想了想便试探道:“难道说,年家的那个女孩子有什么不妥当的?”

十阿哥原本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九哥最爱吊人胃口的了。这话说一半儿的,叫人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真是急死人了!

听见黛玉突然开口问了,十阿哥十分顺杆儿爬的凑过去追问道:“小九嫂这话可是问到点子上了!九哥快说,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未完待续。。)

279、怎么会?!

小、九嫂?!

黛玉面皮儿泛起红晕,水眸带着微微的羞恼,薄嗔的横了一眼九阿哥,好似在埋怨他把十阿哥带的也跟着不着调了一样……

九阿哥却是一个人在那里乐呵呵的,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再舒泰不过了,就好像在那三伏天里,美美的喝了一大杯冰镇的凉凉的酸梅汤一样。

“……好了好了,这事儿到了这时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了。”九阿哥好不容易从十阿哥手里拽回自己的胳膊,没好气的瞪了十阿哥一眼,说道,“年氏大闹大相国寺的那一天,老四正好也在大相国寺。”

……

十阿哥眨巴着他那对大圆眼等了半晌儿,见九阿哥只自顾自的开始喝茶,再没打算开口继xù

说什么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没了?

没了?!

没了!!!

十阿哥怒了。这算什么啊?就这么一句话的,到底啥意思啊?也忒没头没脑的了。

坐在九阿哥另一边的黛玉拧着两道罥烟眉,将事情从头到尾在心里头梳理了一遍。片刻之后,她咬着唇狐疑的看向九阿哥,不会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样子吧……

“那天,有人在大相国寺里四处打听你的事儿。至于是谁?哼……爷就不说了。”这话是九阿哥对着黛玉说的,语气里有着叫人无法忽视的恼意和酸气,“反正一个是到头来什么也没查到,另一个好像是得了什么错误的信息,误会了什么……”

两个?!

黛玉愣了一下,心道那个得了错误信息的,该不会就是四阿哥吧……水眸不安的看向九阿哥。这话她可没脸直接问出来,只是心底下总有几分不好的感觉。

十阿哥木愣愣的,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直接一声惊呼,“九哥,你是说老四把小九嫂错认成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好。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大嘴,只是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九阿哥,心里腹诽着:该不是九哥找人给老四下的套儿的吧……

十阿哥的心里全在那双大眼里,九阿哥见了,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爷犯得着那么做吗?老四还敢跟爷抢不成?”

“那能是谁啊?”十阿哥一张胖脸直接皱出了好几个褶子,跟只包子似的。

“管他是谁呢,”九阿哥轻笑一声,道:“反正爷承了这个情。”

九阿哥不想继xù

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便扯了些别的事情出来说。

翊坤宫的小厨房效率还是很高的,九阿哥等人说话这会儿,已经备好了六菜一汤。

宜妃还没上桌呢,就被康熙召唤到乾清宫伴驾去了。

临走前,宜妃还不忘嘱咐几个人,道:“若是不够,或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小厨房。叫他们给你们做就是了。”

用过饭吃过茶,十阿哥便准bèi

回自个儿家去了。“我这一回来。就先奔宫里来给宜额娘请安了,还没回家去看看呢。”

“一道儿吧。我正好有事儿要去毓庆宫呢。”说着,九阿哥又扭头看向黛玉,笑道:“你也叫额娘这儿的大宫女陪着去御花园逛一逛,散一散。总这么闷在屋子里也不好……”

三个人一齐结伴出了毓庆宫,到了御花园这才各自分开。

“仔细伺候着。”九阿哥不放心的叮嘱着陪在黛玉身边的大宫女琉云道。

琉云一叠声的应下了。只道定会看护好黛玉。

“你且去忙你的吧。我又不是个孩子,还真的就那么容易摔着碰着了?放心吧。”黛玉笑劝道。

九阿哥笑了笑,桃花眼里细细密密满是情意,“明儿个我再进来看你。”

“嗯。”黛玉轻轻一声,如花笑靥叫九阿哥恨不得立时反悔留下来再不走了。

还是十阿哥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把拽住九阿哥把人拽走了。

“……九哥你至于吗……”

“……九哥你都已经忍了那么些年了,选秀也就这么几天,好歹再忍一忍吧……”

“……再忍忍吧,小九嫂还能跑了不成……”

“……”

两人渐行渐远,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直到两人拐弯出了御花园,再也看不到半点影子了,琉云方才上前说道:“格格,奴婢陪您去浮碧亭那里转转吧?这个时候,还是那里的景致最好了……”

黛玉自无不可的点头应了。

到了浮碧亭,却见那里已经有人了,还是黛玉认识的一个熟人。

“毓敏?”

“玉儿?”

两人相见自是一番欢喜不提,毓敏想着喜塔腊氏跟自己打听黛玉的事情,还有隔日那几个秀女的频频动作,不免心急黛玉的处境。

“你这些天可得当心着些。”毓敏拉着黛玉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只怕有人要对你不利呢。”

“……喜塔腊氏拉着我跟族里的几个姐妹,不停的在打听你和你家里的事情……除了名字,别的咱们什么也没说……”

“……有好几个人,这两日看咱们族里的姐妹们,眼神很是阴沉的样子……”

“……听五叔家的毓琳说,她看见西林觉罗氏私底下在跟一个管事太监模样的人说话,好像是在吩咐那个太监做什么……”

“……大伯家的毓岚无意间听见鄂泰氏在跟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说话,具体什么她听得不真切,不过听到鄂泰氏提起了你的名字,还说了什么‘路上’之类的……”

“……虽说你如今住在翊坤宫里,也是不能不防着些的……我跟族里的姐妹们琢磨着,她们这是打算在两黄旗选秀之前就动手。而且,看样子她们在宫里有不少的人脉呢……”

“唉——”毓敏忍不住懊恼的叹道:“可惜我们脑子笨,实在是想不出她们到底打算怎么对付你……”

“谢谢你,毓敏。”黛玉拉着毓敏,谢道,“也谢谢堂姐堂妹们。”

“大家姐妹,原就该彼此维护的。”毓敏道,“只可恨,咱们能帮你的有限……”

“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能不能帮,能帮多少……关键是你们对我的这片心……”黛玉轻轻柔柔的笑道,“这才是最重yào

的。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不免都笑了,又互相叮嘱了几句,这才各自回去。

******************

浮碧亭不远的地方,四阿哥站在树荫下,双拳紧握,脸色晦暗莫测的看着浮碧亭里的两个身影,“去查查,浮碧亭里的那两个女孩子是谁家的?”

原来,四阿哥在乾清宫被康熙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然后又被告知年氏指过去最多只能做个格格。心痛心焦之余,他出了乾清宫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去了承乾宫见佟佳氏。结果,到了承乾宫却见到原本还有些精神气儿的佟佳氏脸色灰败的躺在床上,眼角处隐隐有着湿意,像是哭过一样。

“你这孩子,怎么就看上了那样子的女孩子呢!!!”佟佳氏一见到四阿哥,登时就忍不住又哭了,“……可恼本宫事先竟不知dào

那些事情,要不然、要不然……你这孩子,这样子一来,等于就是毁了你自己的前程啊……”

四阿哥一听这话就知dào

,佟佳氏定是事后找人去打听年氏的事情了。他跪下来替年氏辩解道:“……那事儿原也没人清楚来龙去脉的,左不过就是老八家的自己在那里说什么是什么……那些话,我不信是年氏说的……小姨是没见过年氏,这才信了旁人的挑拨……等着小姨见过了年氏,也定是会跟我一样的想法……”

佟佳氏直到最后也不肯相信四阿哥说的那些关于年氏的话,只道四阿哥是叫年氏给迷了心窍儿,犯了牛心左性,又因着今儿个这一场惊一场吓一场气一场哭的,连累着原本就很虚弱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你且回去吧,本宫要歇着了。”

无奈之下,四阿哥只好又说了些保重身体之类的宽慰话,接着便被承乾宫的大宫女拿着佟佳氏要静养的由头给劝走了,“四爷先回去吧,这几日也别来打扰娘娘休息了。”

说着,那宫女压低了嗓子又接着道:“娘娘的性子,四爷还不清楚吗?今儿个万岁爷不过就是在听到年氏的名字时皱了一下眉头,便叫娘娘心里觉得不好,回来之后就打发了小允子出去打听年氏的事情了……那样子的事情,四爷怎么也瞒着娘娘呢?小允子回来把年氏的事情一说,娘娘就生了好大的气……还哭着说自己有负先孝懿仁皇后的托付,没能看护好四爷……奴婢斗胆,也请四爷自个儿好好想想,这样子做到底对不对得起娘娘对您的关爱吧……”

四阿哥很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承乾宫。一路上,他还在不停的盘算着,等着日后自己领着年氏来给佟佳氏请安,也好叫佟佳氏亲眼看看年氏的为人。想着到了那时候,佟佳氏定是会理解自己今日的种种作为的云云……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浮碧亭那里突然传来女孩子的笑声,四阿哥随意一瞥,却是立kè

石化在了当场。

那人,怎么会还在这宫里?!(未完待续……)

280、恩先断

正常情况下,秀女在选阅结束之后,便会被送出宫去。汉军旗的选阅在今儿个中午之前便结束了,论理儿年氏这会子应该已经被送出宫去了……可是,浮碧亭里的那个身影偏偏那样子的熟悉,跟着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四阿哥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年氏!

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突然在四阿哥的脑中一闪而过,叫他忍不生住出了一身的冷汗。旋即,他又忙自我安慰道:不会的!那些人都是被特意训练过的,应该不会犯那种错误的!!绝对不会的!!!……否则,自己这小半年儿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自己要情何以堪?

但是,若非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弄错了,浮碧亭里的那个人又要如何解释呢?

……

“……那两个秀女是镶黄旗下钮祜禄家的女孩子,一个吏部尚书林大人家的格格,一个是四品典仪凌柱家的格格……”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直接就把四阿哥给打击的体无完肤,再无半点儿的侥幸。

“……林格格得了万岁爷的特旨,叫住在宜妃娘娘的翊坤宫里……奴才听说,万岁爷那里已经都拟好了恩旨,把林家的格格指给恭郡王做嫡福晋……”

小太监说的清清楚楚,四阿哥听得浑浑噩噩,不过内心却是这小半年来难得的清明。虽然浮碧亭里的有两个人,但是,他还是笃定叫自己动心的那个,定是林家的格格无疑。因为另一个,无论是品貌还是出身,都还不够格儿做一个皇子嫡福晋。

四阿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只是在他回去了之后。就立刻把自己一个人关到了小书房里,又唤了高毋庸过去,至于其他的人,便是任谁也不见的。

四阿哥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不多时便得了消息——四爷一脸失魂落魄伤心失意的回来。登时,四阿哥府的上空开始弥漫开了浓浓的酸味儿,跟打翻了十几个醋坛子似的。

李氏闷在自己屋子里。兹拉兹拉的撕了好些帕子。

佟佳氏更是关起门儿来,哐啷哐啷的可着劲儿的砸了不少的瓷器。

就连素来贤惠,从不吃醋的乌拉那拉氏都难得的生气了一回。

“……年家真是心大呢,弄出了这么个狐媚子来祸害人!这人还没进到府里呢,就叫爷这样子的惦念上了……不过是没按着爷的心意纳为侧福晋罢了,就叫爷难受成这个样子了……那些汉军旗出身的,那一个不是一进府就只得一个格格的位份?这无妊又无功的,一进府就封那样的高位,谁家有这样子的规矩?……咱们府上的李氏。也是生了二阿哥三阿哥和大格格之后,这才让爷上书请封的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在自己屋子里恨声怒道:“这么狐媚子进到咱们府里,日后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后院里的醋味弥漫,四阿哥暂时是没心思去闻的了。眼下,他只一脸阴沉的看着高毋庸。

高毋庸面无血色浑身打颤的跪在地上,“……当初在大相国寺的时候,确实是没听说当日林家格格也过去了,只听说了年家的姑娘在那里……大相国寺的厢房又是八福晋出面订下的。守在八福晋厢房外的侍卫口紧的很,底下人什么也没能问出来……当日是一个小沙弥说的。年家的姑娘穿着湖蓝色的衣裳……”

四阿哥手里转着佛珠,努力想叫自己心平气静下来。其实,就算这会子真叫自己查出来到底是谁的错儿,也是无济于事的。便是在小半年前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自己也只能干看着,林家的女孩子要指给老九。这是皇阿玛早就开口透过话出来的,难道自己还能故作不知的去跟弟弟抢女人不成?呵呵,这念头只要自己露出了一星半点儿,怕是要被外头那些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也不一定呢。再者,当初自己可是力劝老八出面纳了林家的女孩儿的。这会子偏偏自己又看上的人家……这事儿要是传扬了出去,那话可是好说不好听了……

只是,想着自己这小半年儿来,为着年家跟整个宗室对着干,四阿哥心里不免又有些个替自己抱不平。这要不是认错了人,自己至于去得罪整个宗室吗?要是叫自己知道是谁给自己下的套儿,爷一定要把那人抽筋扒皮活烹了不可!!

四阿哥越想脸色越黑,摆了摆手,叫高毋庸起来了,“罢了。这事儿暂且先就这么着了吧,如今……如今,还能怎么样呢……”那人可是自己未来的弟妹呢!

高毋庸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弓着身子也不敢直起来,想了想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之前爷说要把西边最大的那处院子整修出来……”既然是错认了人的,那么府里最大的那处院子还要继续整修出来,好方便年氏进府之后住吗?

四阿哥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迁怒道:“一个格格,哪有那个体面单住一处院落的?更别说是府里最大的院落了?……叫她跟宋氏住一个院子就是了。”

想着外头一直传的那些年氏在大相国寺里说的那番话,四阿哥又拧着眉吩咐道:“打发人跟福晋说一声,叫福晋准备两个嬷嬷,等着年氏进府之后,好好教教年氏规矩……省的以后乱说话,给府里招祸!!”

高毋庸在四阿哥的冷眼下,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出了小书房,高毋庸正遇着负责翻修院子的一个小管事来请示移植花草的事情。

“还移植什么?这人还没进府呢,眼看着就已经失宠了……”高毋庸也没啥好生气的斥了一句,“那院子修了一半了,就这么搁置下来也不好……回头我去请示一下福晋,看福晋有什么说法吧。”

别说那小管事给高毋庸呲的一头雾水的,便是得了消息的乌拉那拉氏也愣住了。

“先头爷不是还说年氏年纪小身体弱,叫我派人好生照顾着,规矩上也别太严苛了……这会子是怎么了?”莫不是自家四爷这是脑子终于清楚了?看清了那个狐媚子的真面目了不成?

见高毋庸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的,乌拉那拉氏顿时心下狐疑,便又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说法?高总管也别藏着掖着的了,快说清楚是正经的。要不然,你这话传的没头没脑的,本福晋也不好安排人手的。”

高毋庸无法,只好挑挑拣拣的把四阿哥认错人的事情给说了。

听完了高毋庸的叙述,乌拉那拉氏可是坐不住了。她拍着桌子怒道:“这事儿办得……叫人说什么好呢?好不好的,怎的偏偏就错认成了那个年氏了呢?负责打听消息的那些人呢?到底是谁给的消息呢?……”

“爷说了,叫咱们不要再查再问了……”

“糊涂!”乌拉那拉氏恼得不可遏制的,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种事儿,要说只是一时误会,我却是不信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呢?那头年氏刚得罪了老八家的和老十家的,还弄伤了林家的那位格格……这头咱们的人就查出爷看中的人是年氏……呵呵……这种巧宗儿,也就是外头戏本子里才有的!!”

高毋庸想了想,也咂摸出一些味道来了,只是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只问道:“那福晋的意思是——”

“哼!”乌拉那拉氏眼带凌厉的说道,“这事儿只要查下去,一准儿能查到年家的身上。那一家子倒是会现学现卖的,只是,这天底下的聪明人那么多,他们偏要去学佟家……佟家用的是家里的女孩子,年家用的却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一个儿子说是要投到咱们爷的门下,另一个儿子却偏要投到纳喇家的门下,居然还演了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来……外头爷们儿的事儿,本福晋不好管也不能管,但是那个年氏……”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淡淡道:“年家要是以为可以用一个狐媚子来给爷当家作主,在这府里头兴风作浪的,呵呵……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能在四阿哥府的后院儿当家作主的,只有她乌拉那拉氏!

再说乾清宫里,康熙正跟宜妃说起浮碧亭里的事情:“……玉儿那边,爱妃且多多看护着些……要不然,老九非撒疯不可……”

又道:“凌柱的那个女儿,瞧着是个脑子清楚的,也懂得手足友爱……等着选阅的时候,爱妃再看看……若她真是个好的,便指给老四吧。老四府里头,除了一个嫡福晋是正经的满人,其余的全是汉军旗……老四如今真是愈发的糊涂了,凌柱家的那个女孩子,若是能帮着乌拉那拉氏一道劝着些老四也是好的……省的日后老四闹得太难看,叫太子不得不处理了他……”(未完待续。。)

281、未雨绸缪

九阿哥刚到毓庆宫,迎面就跟小太监如意撞了一个满怀。

“什么事儿啊?瞧你这急惊风的样子,合着连路都不看了。仔细着些罢,就你那副小身板儿,可经不得摔上一回的……”九阿哥一把拽住摇摇晃晃眼见着要摔地上去的如意,嘴里不饶人的调侃道。

如意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哎哟,九爷,奴才这儿正要去找您哪!出事儿了!真有出大事儿了啊!可了不得了……”

九阿哥眉梢一挑,见如意急头白脸的样子,心里不免跟着一沉。

如意缓了一口气,引着九阿哥往里头找太子,“太子爷正在竹筠榭那儿呢。凌普大人刚刚过来了,说是内务府里有人被秀女给买通了,要对付玉格格呢……”

话音未落,九阿哥已经嗖的一声越过了如意,眨眼间便看不到身影了。

如意给九阿哥这迅疾的动作惊得怔在了当场,哎哟喂!九爷这脚底下的功夫可真是愈发神乎奇乎的了……半晌儿之后他方才醒过神儿来,一拍自己的脑袋暗啐了自己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跺了跺脚,如意连忙拔腿朝着竹筠榭的方向追出去了。

竹筠榭的四周,其实没有半颗竹子,只临着一潭碧波小池罢了。

竹筠榭里,太子锁着眉,端起茶盏放到嘴边正要喝呢,就见九阿哥面沉如水的一步跨了进来。

凌普也见着了,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给九阿哥行礼问安。

九阿哥虽说心里着急,却也不会在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应受的礼数,更是不会叫凌普全礼拜下去。

“如意这奴才跑的倒是快。这么快就找到你了……”太子笑道,顺势也就放下了茶盏,反正这会子因着凌普带来的消息,闹得他也没啥心思去品茶了。

“弟弟在宫门口那儿遇到的如意,”九阿哥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桃花眼里早没了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如意那小子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玉儿这会子可是有什么危险?”

太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扭头吩咐凌普把事情说给九阿哥知道。

凌普也不敢有什么含糊,利索的把事情给说了。“……这些都是上驷院卿侯德保报上来的。奴才只奇怪,要说那些秀女,能搭上的人原不过是内务府三院七司里排不上号的小卒子。她们这一回闹的动作不小,那些小崽子们平日里也不是有多谨慎的,三院七司的掌事院卿难道就没一个能察觉到的?……最后竟然只有侯德保一个人把事情报到了奴才这里,别的人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凌普虽恼那些人。却也不好把话说全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压不住那些包衣世家出身的。

九阿哥手里原攥着一只薄胎白瓷玲珑杯,瞧着像是轻轻松松的把玩着的样子,可是等着他一松手,那杯子竟然四分五裂的散架在了桌子上,看的凌普情不自禁的瞪起双眼,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总觉得自己的脖子那里叫人给掐住了似的。

“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人呢?”九阿哥低垂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在你手上?还是……”

“老九。你先别急着上火。那些人孤已经叫小李子带着人全都控制起来,送到慎刑司去了。”说话的是太子爷,他眼看着那一套今天刚拿出来使的茶具叫九阿哥这么轻轻松松捏把捏吧就毁了一个,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只是眼下,他也知道安抚住这小子才是正经的。要不然等着这小子炸毛了,毓庆宫里多少的东西都不够他砸的……

“那些奴才。咱们不好自己动手处置的。慎刑司里素来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除了老爷子,忍谁也不能买通了去。黄敬又是老头子的人,这事儿他一准儿不会瞒着,定是要捅给老头子知道。”太子爷拧着眉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们如何保证小玉儿的安全,这离着两黄旗选秀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再者,那些个买通了内务府奴才要对小玉儿使坏的秀女要怎么处理呢?听说连统泰的孙女都给牵连进去了……统泰那老小子在直隶做的还是不错的,老头子前儿个还夸过他……还有,那些被买通的奴才,是不是只有侯德保知道的那几个?还有没有什么人是侯德保不知道的?翊坤宫里有没有人被收买了去?……这些事情,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子弄明白,得等着看慎刑司的手段如何了。有慎刑司的那帮子人在,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人都是一根筋儿的,再不会糊里糊涂的敷衍了事,定是会一查到底的。”

太子爷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主位,来到九阿哥身边坐下,“老九,稳着点儿,这时候小玉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那起子奴才,什么时候处置了不行?……你这会儿要真的实在是气不顺了,给,孤这儿的东西,你尽管砸,直砸到你消气儿了为止……”

说着,太子爷把桌上一整套的宋窑白瓷茶具连着托盘一道挪到了九阿哥的手边儿上。

凌普在一旁看的眉眼直抽抽。在心里默默的扒拉了一下这套茶具的银钱,凌普顿时觉得自己心疼的都快要吐出一口老血来了。这可是宋朝的东西啊!宋朝的!!!货真价实的古董啊!太子爷啊,您不能由着九爷这么的败家啊!这会儿您是纵着九爷砸您的毓庆宫,等着您日后登基御极了,还不得纵着九爷可着劲儿的砸您的内库?内库啊!全天下最最值钱的宝贝,可全都在内库里收着呢!

九阿哥忍啊忍,好不容易才忍住冲到慎刑司去亲自招呼那几个奴才的冲动。“二哥说的话在理,再没什么比玉儿重要的了。我真是要给那些子不长眼的东西给气昏头了!”

想着那几个妄图算计玉儿的秀女,九阿哥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又道:“我可是真想不明白了,统泰瞧着不傻啊!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自以为是的孙女了呢?谁给她的胆子,敢把手伸到内务府里来的啊?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啊?也是她一个秀女想使唤得动的?这会子她敢使阴的算计玉儿,若是进了后宫,还不得连着老爷子一道儿算计了?”

“……还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两广总督是西林觉罗氏家的吧,我恍惚记得是叫济善的?爷我想选谁做嫡福晋,关他家屁事啊!合着我爱新觉罗家选媳妇儿,还得跟他们西林觉罗氏打声招呼不成?这心可真够大的……这哪里是咱们家挑秀女找媳妇儿啊,跟他们西林觉罗氏选阅女婿了还差不多的……合着他们家看上了爷,爷就得上杆子选他家的女孩子做福晋,还得千恩万谢的啊!……我呸!!爷还真看不中他们!!什么玩意儿啊!!!”

九阿哥越说越火大,太子爷也是越听心里越腻歪,他是知道那个西林觉罗氏的,因为康熙原是打算把那个女孩子指过来给自己做侧福晋的。太子原先是有四个侧福晋的,但是其中的李佳氏早年因为顶撞太子妃,冲撞九阿哥,被太子爷厌弃了,好不容易承宠怀了身子,却在生产时难产去了;佟佳氏仗着自己出身今上的母族,素来就自视甚高,进了毓庆宫没多久便因着以下犯上,叫太子贬了位份,降成了庶福晋。如今这毓庆宫里也只两个正儿八经的侧福晋,唐佳氏和程佳氏罢了。

说起来,今年这一轮的选秀除了要给老九,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个皇子选嫡福晋侧福晋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康熙打算在今年选几个满洲贵女来添补太子不算丰盛的后院儿,同时也算是在变相的帮着太子丰满羽翼。因此,除了西林觉罗氏之外,康熙还看中了好几位重臣家的女孩子,像是兆佳氏啦、钮祜禄氏啦、索卓罗氏啦、富察氏啦等等等等。康熙是打算着趁着这一回选秀把太子后院的侧福晋庶福晋的名额全部都给填满了。

老康为什么突然着急起来了呢?其实,自三十九年那会子查抄内务府包衣世家时起,康熙的健康就开始出现了问题。爱新觉罗家世代都有心悸的毛病,这在宗室也不算是啥秘密了。不过,康熙为了不叫人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从而引发政局的动荡,他一直没有召御医特意看过自己的心悸,也不特别用药,只是叫左院判按例每日来请平安脉罢了。其实,现在的康熙俨然已是离不开苏合香酒了。这位帝王虽怀着满满的雄心壮志,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在此时就开始未雨绸缪。他生怕在自己下一次心悸的时候苏合香酒再也起不了作用了,以致于叫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因着自己的倒下而出现啥不好的局面。毕竟,下头一帮子奴才并不是各个都叫人省心的……(未完待续。。)

282、自作自受的太子爷

“……你只放心,老头子那里定然也是容不下济善家的姑娘的……胆敢对着皇子挑挑拣拣的,真是好大的脸面……”太子爷阴冷的笑道,“再说了,济善的那个两广总督做的也未必就是干净的……老头子也不是不知道。不过他老人家是个念旧的,且济善虽贪却也并没有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所以,老头子原也没想着撤了他,只是发了折子叫他自省……不过,如今看来却……”

“东瀛那里的事儿,日后少不得要跟两广打交道。林翰是个滚刀肉刺儿头,又最是护短不过的。他要是知道了济善的女儿在选秀的时候算计了小玉儿,怕是要把济善和他那几个儿子全都给阴死了方才甘心呢……与其叫他们两家子那会子闹将起来,冷了林家的心,孤想着还不如就趁着眼下的这个机会,叫老头子撸了济善两广总督的帽子为好……如果老头子真要是放不下对那些老臣的眷顾,抬举他做一个京官就是了……大不了再赏他一个东阁大学士的帽子,权当给他养老了……”

桃花眼一睨,九阿哥忍不住腹诽道:平日里可真看不出来,自己的这个二哥总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竟然也会使这等膈应的人恨不得去死的手段。那个什么东阁大学士,听着倒是不错的,正一品呢,可惜却是拍马也不及两广总督来得有实权啊!一个是给皇帝整理文书的,大学士大学士的,不过是听着清贵一些罢了,却啥权利也没有;另一个虽是从一品,却也是掌管了一方的军事民事,说是地方上的土皇帝都不为过的。太子爷这哪里是抬举人啊!分明是明升暗降的恶心人呢!先头的那个王子腾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嗯。这事儿还是二哥想的周全。”九阿哥心情极好的奉承了一句。眼珠儿转了一圈儿,却又听他说道:“只是,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万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太子爷不解的瞅着九阿哥,心里吐槽着这小子一准儿又在那里动什么歪脑筋了?不过,人嘴上却只是问道:“那依着你。是想怎么样呢?”

九阿哥嘿嘿的笑了两声,桃花眼笑咪咪的凑过去,妃色薄唇开开合合的在太子爷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还没听完呢,太子爷一双凤眼就已经瞪起来了,修长的手指一拍桌子指着九阿哥笑骂道:“胡闹!你小子至于闹这么一出吗?选秀的规矩,那可是祖宗定下来的!能由着你的心思折腾的?就算你跟着小玉儿的事情眼下已经抵定的差不多了,小玉儿那里也是要走个过场的。要不然这满朝文武的……”

“怎么就不至于了?!”九阿哥不干了,跳着脚的就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那可是我媳妇儿!老头子那里。指婚的旨意都已经拟好用印了,当我不知道的吗?……我不管!这事儿要是不按着我的法子来,我一会儿就叫人先去把章佳氏、西林觉罗氏那几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给绑了,扔出宫去!没得叫人这么糟心的……”

太子爷给九阿哥这混不吝的样子给气的只余下瞪眼喘气儿的份儿了。这死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普也觉得九阿哥这一回胡闹的太过了。秀女选秀,乃是祖制。哪里能可着这位小爷的心思闹腾的?可是,凌普有心为自家太子爷帮衬两句,却也不敢真的就在这时候开口插这个嘴。自家太子爷对着九阿哥是个什么样子,旁人不清楚。他自己还能不知道?那真是……太子爷哪里是在养弟弟啊,真跟养个儿子也差不多了。便是太子爷的亲生儿子。太子妃膝下养着的大阿哥弘皙,也不定有九阿哥的这等待遇呢?从小到大的,自家太子爷为着九阿哥,那都破了多少祖宗家法,开了多少先例了啊?

凌普一边低着头支着耳朵听九阿哥在那里闹腾,一边暗自在自个儿心里头吐槽道:不过。这事儿要怎么说呢?九爷会像如今这般不着调的叫人头疼牙疼加胃疼的,说到底也还是叫自家太子爷给惯出来的。眼前儿这一幕可不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儿了吗——啥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太子爷您这就是了,活脱脱就是您自找的嗨!

就在凌普在自个儿心里吐槽腹诽的这一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软啊硬啊的。十八般武艺连番拿出来使了一回。

“……弟弟我一个人苦熬了这么些年,我容易吗我……”(你后院儿不是有两个汉军旗的侍妾吗?是你自个儿看不上眼的好吧……)

“……这么些年,外头多少流言蜚语啊……”(……有一些,好像是你这臭小子自己放出去的吧……)

……(……)

“……玉儿要是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o(╯□╰)o你至于吗你……)

“二哥——!!……”(Σ(

°



°|||)︴别喊了,别喊了……喊的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犯恶心……)

太子爷给九阿哥嚎的脑仁儿里头抽抽的疼,疼的这位爷恨不得伸手把自个儿眼前儿这个蹦来蹦去忽而跳脚忽而撒泼的家伙给抽飞了都……

凌普在一旁看的眼睛直抽筋儿,睃了一眼自家太子爷,嗯……太子爷貌似很为难很为难的样子。不过,那眼神儿里可没有半点儿的恼意。凌普撇了撇嘴,心里腹诽着自家太子爷这一回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瞧这样子,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虽然不知道九阿哥是个什么想头,可是这秀女选秀的事情,也不是上街买猪肉,能讨价还价的。自家太子爷可不能脑子一热就什么都应下了啊……

可惜,老天爷最近耳朵不好使,没有听到凌普的心愿。

果然,九阿哥又闹腾了一会儿,太子爷坚持不住投降了。

“……好了好了!你别在这儿闹腾了!孤知道了,会帮你跟皇阿玛说情的……”太子爷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咬着牙无奈道。

九阿哥一高兴,直接对着太子就是一揖到底,“弟弟先在这儿谢谢二哥了。”

太子爷斜睨了九阿哥一眼,没好气的呛了一句,“孤可没说一准儿能成的,你这会子谢孤谢的早了点儿吧……”

“哪能啊!二哥可是太谦虚了!有您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呢!”九阿哥乐呵呵的笑道。

太子爷郁卒的瞪起眼睛,气哼哼的看着九阿哥,不带这么赶鸭子上架的啊?

凌普都快哭了,太子爷啊!啥事儿您都敢应下啊!幽幽怨怨的睃了一眼笑颜逐开的九阿哥,凌普差点儿没被那张笑脸给晃晕了。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凌普忍不住腹诽道:这得亏了九爷不是个女儿身了,要不然那倾乱天下的祸水之名,怕是要担定了的……

太子爷看着跟前儿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九阿哥,心里虽没啥恼意,嘴上却是不留情的笑骂道:“真该叫那些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家伙,瞧瞧你刚才的那副无赖样子。”

九阿哥无所谓的笑了笑,“弟弟我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是那些人自个儿眼瘸了……”

这话说的,真是太没脸没皮了!太子爷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

“……总而言之,老九就是这个意思。”一口气说完了九阿哥的要求,太子这才端起黄釉青花梅鹊纹样的茶盏浅啜了一口。

康熙脸上并不见什么恼意,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平平静静的缓缓说道:“八旗选秀的制度,可是祖宗定下来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盏,道:“皇阿玛,儿子宫里的事情,您还能不知道?老九为着那几个秀女算计小玉儿的事儿,都炸毛了!连累儿子的那套宋窑薄盏都不成套的了……”

“……老九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闹腾起来别说儿子了,搁您这儿您也受不了啊……”

“……那小子这么些年也没提过啥过分的要求,只这一回,也是因为怕了……”

“……皇阿玛要是担心前朝有人说什么话出来,只管把这事儿交给林大人去处理就是了。怎么着,咱们这一回坏了祖制,也是为了他们林家的姑娘……再不行,就拖整个钮祜禄氏下水好了……”

“……皇阿玛,您就应了吧。儿子实在是被老九那小子给闹腾的脑瓜子要炸了……”

太子爷口沫横飞的为九阿哥说了无数的好话软话,直说的两片嘴唇有越来越薄的趋势,也愈发的水亮透润。

“知道了。”康熙突然说道。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愣了片刻。

康熙挑着眉梢儿,似笑非笑看着太子道:“都是你惯的那个臭小子,仔细惯出他一身的坏毛病来。”

这时候,太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只笑了笑,也不反驳什么。“那小子打小就跟着儿子了,儿子多护着他一些,也是应份应当的事儿。”

“至于说会惯出他一身的坏毛病,”太子笑得笃定,“皇阿玛只放心就是,老九不是那等不知道轻重的人。”(未完待续。。)

283、高氏的反击

汉军旗之后,便是选阅蒙八旗的秀女。接着是两白旗、两红旗、镶蓝旗、正蓝旗……最后一天,便是两黄旗。除了上记名的秀女,其他的人全都在选阅之后的当天下午便会被内务府给安排送出宫去。

每天都有几个秀女因着或是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失去秀女的资格。有的人是哭着喊着被直接叉出去的,也有的人却是无声无息只能被抬出去了……

不少的人在紧盯着那些失去资格的秀女,期盼着能看到自己一心谋算的那个人。可是那些人里头,却是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过林颖的名字或是身影,这让好些人的心里都经不住开始惶惶不安了起来,尤其是章佳氏那八个人,那样子精心的布局,便是神仙也很难全身而退的,遑论林颖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罢了。她何德何能,怎的就能避开这一环又一环的算计的?

而更叫章佳氏等人不安的是,她们这八个人,无论是先头被认为最有可能被上记名的章佳氏,还是自认得了宫里贵人的暗示,可能会被指给某位阿哥的鄂泰氏白佳氏,在复选的时候她们这些人全都无一例外的被撂了牌子。而白佳氏甚至都没能参加复选,她在复选之前,因着饮食不洁脸上起了不少的疱疹,瞧着恐怖之极。而这一出,正是白佳氏原本为着林颖准备的。不仅如此,她们八个人中,西林觉罗氏在复选被撂了牌子之后,心情不好便跑到了御花园去撒火,一个不妨头却正冲撞了在御花园赏花的定嫔娘娘和密嫔娘娘。也不知道西林觉罗氏是不是还说了什么放肆的话,总而言之她最后是被带去了慎刑司打了二十板子,接着便被直接扔出了宫去;鄂泰氏在去复选的路上摔倒,摔断了腿;董鄂氏被查出窃取参选秀女的财物……就连帮着她们打听消息的喜塔腊氏。也因着出言无状,犯了宫规,被直接剥夺了秀女的资格,给扔出了宫去……更别提那些叫她们收买的太监宫女了,一个个的临到出事要找人的时候全都不见了踪影,听掌事姑姑们说是犯了什么错儿。给送进慎刑司去了……

可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啊?

反正章佳氏是不信这是巧合的。

在进宫参选之前,家里玛嬷也曾经告诫过她,“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不是只有在贵人们跟前儿表现得体就能够了的……宫里头都是人精子,便是一只蚊子也是长了八只眼睛八只耳朵的……你平日里说的什么做的什么,总逃不过万岁爷的耳目……”

章佳氏原本并不怎么信这话的。复选被撂了牌子之后,她被太后召到慈宁宫去说了一回话了,直到这时候她方才信了玛嬷说的。在这皇宫里,真的是一丁点儿的错儿也不能犯的!这宫里头到处都是旁人的耳目。

只是。章佳氏事先哪里就能想到呢?自己不过只是动动嘴,便也戳了上头贵主儿们的眼儿了。自己说的那些话,甚至连太后都知道了,还拿着那些话来训斥自己……太后说的那些话,章佳氏真恨不得自己全都忘记掉。自己连着家里头的长辈真是什么脸面也没了!那些话传了出去,自己也不用再说亲了,只能去家庙里青灯素衣的度此残生了……章佳氏十分懊悔的咬着唇,还以为自己只要不亲自出手。便就无事了的呢……家里头对自己给予了多少的厚望啊,教养嬷嬷也说了依着自家的家世和自己的资质。只要能够上记名,一准儿是能得封高位的。特别是永和宫的主位娘娘据说病重多年,眼瞅着时日无多了。只要自己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凭着玛法在今上心目中的地位,自己是很有可能入住永和宫的。可恨的是,这一切只因为自己在西林觉罗氏算计那个林颖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便全都付诸流水了……实在是可恨!!

但是,章佳氏在恼恨之余,不免又对林黛玉产生了七分的好奇和三分的嫉妒:那个林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如何会叫宫里的贵人如此袒护呢?

永和宫里,德妃气喘吁吁的倚坐在床榻上。枯瘦如柴的手巍巍颤颤的指着站在下头一脸无所谓的高氏,忍不住气的责骂道:“……什么叫做找不到人了啊?!……宜妃那个贱人的翊坤宫能有多大啊?你们竟然找不到一个小小的秀女了?……咱们十几家子的人手也是不少的,便是把整个紫禁城翻过来,这么些时日也尽够了……这会子,你告诉本宫,你们找不到人了?呵呵……她一个待选的秀女,还能插上翅膀飞出皇宫去不成?……漫说没这个可能,便是她真有翅膀,祖宗家法摆在那里呢!谁敢放她出宫!!……这人肯定是在宫里头的,不过是你们没尽心,拿着那些话在这里糊弄本宫罢了!……明儿个可就是两黄旗的复选之日了,若是今儿个晚上这事情还是办不好……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打破了德妃狰狞的脸色,也打断了她未尽的咆哮。

高氏站在下头,却没有丝毫要上前去帮忙的意思,如丝的媚眼只冷冷的看着德妃在那里咳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高氏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德妃娘娘一向是胸有谋略,智珠在握的。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娘娘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哼,这要不是有人见不得别人好,暗中作鬼使坏,挑拨着那几家子临时把我们高家给排除在外,便是娘娘要对付十个秀女,这会子只怕也已经被我们高家全都给废掉了……又何至于此呢,这些天下来,十几家子百来号人竟然连正主儿的影子都没摸得着了……亏了大家伙发动了那么多的人手,费了那许多的力气,挖了那么多的坑,设了那么多的局……到头来,也不过只是撂倒了几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末了,高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咂巴着嘴,毫不客气的在那里指桑骂槐道:“啧啧啧啧……娘娘您说说,那人得有多没脑子啊,才尽做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来啊……唉——奴婢只这么稍稍想想,都替那人着急呢。”

“你……咳咳咳咳咳……”德妃怒目圆瞪,有心骂一句“放肆”,奈何一张嘴便是一连串止都止不住的咳嗽声,胸腔肺腑也跟着好一阵子的火烧火燎。她只能抬起干瘦如树皮一般的枯指,费力的朝着高氏站着的方向哆哆嗦嗦的点了点,仿佛是要在高氏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泄恨一样……

高氏瞥了一眼已近油尽灯枯的德妃,嗤笑了一声,翻了白眼儿,嗔道:“娘娘又何必在这里恼了奴婢呢?这找不到人的,也不是我们高家的错儿啊……又没人稀罕我们高家出力的了……谁叫苏金魏那三家子做事儿不得力呢,娘娘您要真是心里有气,也只管朝他们身上发去……呿!这会子倒是想起来拿着奴婢来撒火了,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呢?”

德妃上气不接下气的趴伏在床边喘着,浑身上下,特别是嗓子眼儿里难受的好像吞了一块火炭一样,也不知道她这是给咳嗽闹得呢?还是刚刚叫高氏的那番话给气得了……偏偏,清风被她打发出去找娘家人去了,以致于这会子自己身边也每个人能使唤照应的,要不然,非要把这个高氏拖下去掌嘴不可!!

这个贱人!!

真是眼里没人了!!!

突然,高氏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接着道:“哎呀!正有一桩要紧的事儿呢,奴婢差点儿忘记知会娘娘了。”

德妃费力的抬眼看向高氏,只觉得高氏那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煞是碍眼,心里真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挠花了那张如花的娇颜。这个狐媚子!

高氏勾起樱唇,吐气如兰的对着德妃笑道:“这几日内务府给抓走了不少的人,是太子爷下的令,东宫大太监李德全领的头。抓起来的人,全给送到慎刑司去了……慎刑司呢,奴婢只要一想起慎刑司的手段,就忍不住浑身发抖了呢……娘娘,您觉得那些被送到慎刑司的人,会说些什么呢?……”

高氏一脸无辜的看着德妃,说出口的话却直接把德妃给气的差点儿吐出血来了。“咦?今儿个怎么没见着清风呢?……哦——对了,娘娘一定是打发清风找人去了。呵呵……要奴婢说啊,娘娘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您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肯消停消停呢?您这身子,可再经不起折腾的了……别最后旁人没算计到,却把您自个儿给折腾没了,才好呢……”

德妃忍下喉中的腥甜,警惕的眯起了双眼,等着听高氏的下文。

高氏扭着小蛮腰,莲步轻移的上前了两步。只两步而已,那地方刚刚好叫德妃看得到却够不着。(未完待续。。)

284、王侯将相,宁有种?

德妃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眸光不由的一暗,她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要是高氏那个贱人能够再上前一步,只要一步就好。自己纵是拼着这个破败的身子不要,也一定要挠花了那个贱人引以为傲的狐媚子脸不可!

对于德妃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厌恶,高氏却是并不在意的。正相反,德妃这会子越是恼她,她反而心里越是高兴。只见高氏抿着小嘴儿无声的笑了笑,好不开心的接着道:“奴婢来的时候,正赶上一对侍卫出宫去,这一打听才知道呀,原来他们是奉了万岁爷的口谕去抓人的。好像是抓个住在那什么……什么、灯草胡同儿的一户人家……”

灯草胡同?!

德妃面儿上一怔,心里头经不住猛地一跳。

“那个地方,奴婢却是不怎么熟悉的。不过,奴婢找人问了一下,”高氏微微弯下柳腰,笑眯眯的凑近了德妃几分,“那个灯草胡同,可不就是正白旗下包衣住的地方嘛……好像乌雅氏一族正是住在那里的……”

“贱人!!”德妃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慌和愤怒了,她嘶吼了一声便伸手要去抓挠高氏。

高氏给吓得惊叫一声,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总算是堪堪躲开了德妃手上尖尖的指甲。高氏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心里止不住的后怕,暗道:真是幸亏自己躲得快了,要不然自己的这张脸可是要毁在乌雅氏的手指尖儿上了。那么,自己的前程富贵只怕也全都要跟着一道儿泡汤了……真要是那样子的话,自己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呢!

高氏一张俏脸如霜,愤恨的看着半挂在床边,兀自在那里挣扎叫嚣的德妃。但见德妃跟疯魔了一样。再没有了昔日的高高在上,高氏顿时觉得心里头痛快了几分。她也没什么心思去顾及两人之间的高低尊卑的了,对着德妃直接就啐了一口,讥笑了一声,在心里暗骂道:乌雅氏这个死虔婆子!人老珠黄失宠了不算,这都病怏怏的快死了。还占着坑儿不肯挪窝。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祖宗盟约祖宗盟约的,偏她自己却是第一个不遵守的。哼!自己是想上位不假,可你乌雅氏不能明着利用了自己,之后,暗地里却还在自己的背后使阴捅刀子!这河还没过呢,你乌雅氏就已经急着想拆桥了吗?这轮不轮得上高家上位的,可不是你一个过了气,惹得今上厌恶的老女人能说了算的。真当自己还是这个永和宫的主位娘娘吗?嘁!

你既然做得了初一,那我高氏自然便要去做十五的。以德报怨什么的。自己可不是圣人呢。

那个什么林家格格的,你乌雅氏既然不喜欢想着要找人去对付她,我高氏就偏偏不叫你如了这个意!

哼!可不是所有的包衣世家都愿意看你们乌雅家的脸色行事的。至少,侯氏一族是极不愿意的。他家这一辈也没啥出挑儿的女孩子,很是愿意跟高家另结盟约。但是相对的,在高氏之后,高家便要帮忙扶持侯家的女孩子上位。这,也是老例儿了。

祖宗盟约。约定的可不就是这个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包衣世家。不能永远只做这个王朝的奴才!

说这话的,据说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世隐晦,虽然地位卑下的还不如一介包衣,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且极有见识。她一手促成了包衣世家的结盟约定。又把自己一身的本事尽数教给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当时一同受惠的,还有穆克图家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后来成了世祖的庶妃,并生下了世祖的皇八子。可惜,那个皇子不足周岁便夭折了。要不然,包衣世家们定是要想尽法子给那位皇子铺路。助他上位的……但是即便如此,到底也算是成就了祖宗盟约的目的之一——让爱新觉罗家高贵的血统中,混入包衣们的血液。

这一点,让祖辈们愈加坚定了要把盟约贯彻下去的念头。

只是,世祖时出了一个宠冠后宫的孝献皇后。自那孝献皇后入宫之后,世祖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的女人。甚至,世祖为了孝献皇后还一力要废了当时来自蒙古科尔沁的孝惠章皇后……可叹,穆克图氏空有一身的本事儿,却始终没能在世祖在世时给自己正了身份,进而将本家给抬出包衣旗……虽然,穆克图氏后来还是想法子把孝献皇后及其所出的皇子给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但是没想到世祖哀伤过度,竟也紧随其后跟着孝献皇后一道儿去了……以致于穆克图家到现在还是包衣旗……唉——

如此想来,第一代背负着世家盟约的穆克图氏,算是失败的。

想到这里,高氏不免暗自庆幸了起来。幸好本朝没有出现第二个如孝献皇后一样的宠妃!而乌雅氏先头也已经给自己铺了一条还算不错的大道,自己只要在这条道路上接着走下去就好……万岁爷正值春秋鼎盛之时,眼瞅着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呢。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自己生下皇子并且将他教养长大了。而那个时候,太子的年纪也大了,又当了多年空有虚名的储君,只要包衣世家们稍加挑拨,还怕这对天家父子不去斗个你死我活的……至于其余的那些年长的皇子们,到了那会子,自会有人推波助澜的逼着他们去站队,把这些人全都搅合进去争储,再接着万岁爷的手把他们或圈或杀了……

下一任的皇帝,一定是从我高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而非你乌雅氏。

哼!想踩着我们高家给十四阿哥铺路?

呵呵……做梦去吧。

等着你乌雅氏魂归故里了之后,我会把你心心念念的小儿子送下去一道儿陪你的,也省的你们母子俩在黄泉路上寂无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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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坞的九曲流觞亭里,原本应该在宫里准备复选的黛玉,此时却正在这里跟着九阿哥一道儿赶围棋子玩儿。

“见过太太,见过大奶奶。”亭子外头,雪雁对着相携而来的贾敏和婉容问安道。

亭子里,九阿哥和黛玉闻声,也丢下了手里的棋子,迎了出去。

四个人互相见了礼,婉容找了个由头把黛玉给带走了。

“这一次,我谢谢九爷为着玉儿做的这一切了。”贾敏敛容,正色的对着九阿哥福了一礼。

九阿哥忙侧身让过,笑道:“林太太见外了。”

又道:“为了玉儿,这些又能值些什么呢?”

贾敏笑了,九阿哥能为着自己的玉儿做到这个地步,等着日后玉儿嫁过去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想着那天秦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是玉儿被九阿哥送回来了,自己当时给唬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梅瓶。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玉儿出了什么事儿呢,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一看才发现人全须全尾好手好脚的站在那里呢。

因为秀女里头有人谋划着要害自己的玉儿,九阿哥这才不顾祖制,死乞白赖的磨缠着太子,允了他把玉儿送出来。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即便是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了,可是直到今天贾敏还是没有忘记那时候在听了九阿哥的那番话后心里头的感动。

“反正指婚的旨意,皇阿玛已经拟好了,也用了印了。这过不过场的,还不是皇阿玛一句话的事儿吗?至于为着这些个虚排场,把玉儿搁在那里当靶子吗?纵是皇阿玛安排了人手保护玉儿,这人总有个疏漏的时候……我,赌不起这个万一……便是拼掉我这一身的爵位,也绝不能叫玉儿有半点儿的闪失。”

“明儿个就是两黄旗的复选了。”贾敏看着九阿哥诚恳的说道,“之后,玉儿的一切就拜托给九爷了。”

说着,贾敏不容九阿哥推脱的福了一礼。

九阿哥亦是不带半点玩笑的郑重应承了下来。

两黄旗复选那天,在康熙的默许,和惠宜二妃的故作不知之下,黛玉还真的就被九阿哥给留在了林家,没去参加。

有钮祜禄氏一族的女孩子帮着打掩护,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复选那天,待选秀女之中少了一个人。

之后,留牌子、撂牌子、指婚……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太子这一次得了两位侧福晋,三位庶福晋,五位格格,七位侍妾,毓庆宫里被填补的满满当当的。

黛玉毫无意外的被指给了恭郡王为嫡福晋。

太子妃嫡亲的妹妹,小瓜尔佳氏指给了十五阿哥做嫡福晋;另一个瓜尔佳氏,工部员外郎博色之女,指给了十五阿哥做了侧福晋。

郭络罗氏,按察使特能之女,被指给十六阿哥做嫡福晋;纳喇氏,三等侍卫六十八之女,指给十六阿哥做侧福晋。

钮祜禄氏,果毅公阿灵阿之女,指给十七阿哥做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三等侍卫石保之女,指给十七阿哥做侧福晋。

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之女,指给了四阿哥做侧福晋;年氏,工部侍郎年遐龄之女,指给四阿哥做格格。

其他皇子们也都收了一两个格格或是侍妾的。(未完待续。。)

285、叮嘱

抿下一口苏合香酒之后,总算是压下了这一波心口处的不适。半晌儿之后,康熙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出来,脸色也跟着稍稍好了一些。

太子拿着一个锁子锦的引枕放在康熙的背后,小心的扶着他靠坐好,“皇阿玛可有好一些?”

康熙不语,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无事。又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叫太子坐了。

太子到炕桌的另一边坐下,见康熙双目紧闭,眉宇不展的样子,不禁也跟着眉头紧锁,半点儿也没有松一口气,“还是召御医来看看吧,您这个样子,儿臣实在是不放心……再不行,密诏左院判给皇阿玛用药调理也成啊……左院判医术了得,他又是个性子古怪不与人深交的,口风也紧……皇阿玛不用担心……”

康熙颇有些吃力的慢慢摇了摇头,轻声道:“一旦用药,必要落笔备案,这也是朕先头自个儿定下来的规矩了……既然落了案,总是有迹可循的……这会子包衣世家正不安分呢,内务府如今叫那起子奴才给弄得跟个筛子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太医院那里是不是也跟内务府似的……真要那样子的话,只怕没几日,全天下都要知道了呢……一日不查出那些个包衣世家在闹什么幺蛾子,朕便一日不能放心……”

叹了一声,康熙方又开口道:“再说了,这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老毛病了啊。多少年了,也没听说有什么好法子能够医治的,左不过就是用这苏合香酒拖着日子罢了。”

“皇阿玛……”太子哽咽了一声。

康熙笑了笑,倒是不见什么凄楚,“太祖去时享年六十八有余,太宗去时五十一……世祖就早了。只二十七年罢了……朕不敢比肩太祖,能跟太宗一样,再多撑两年,看着你顺利掌权坐稳那把椅子……朕,也就知足了,总算是比世祖要长命些的……”

“皇阿玛且宽宽心。好生调养调养,总能好的……儿臣也翻查了一些医书,只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过多劳累,再加上一些饮食药物的调养,还是可以……”

御前不能落泪,所以纵是父子情深,太子这会儿也只能死命忍着心里头的悲意,强颜欢笑道:“弘皙眼瞅着没几年也要娶福晋了。皇阿玛总得帮着掌掌眼不是……那小子前阵子还嚷嚷着要皇阿玛也给他找一个跟小玉儿一样的绝色来做福晋的呢……”

“胡闹。自古以来,娶妻娶贤,纳妾纳颜。皇子福晋当以品德家世为重,哪儿能重色呢……老九那是情况特殊。朕当初看中的,是林家一门的家世品性,也是赶巧儿了,小玉儿偏偏就是个美人胚子……”康熙笑骂道,末了又加了一句“都是叫老九那个臭小子给带累的。跟着他一样的不着调”。

想了想,康熙终究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又再三叮嘱道:“那个,弘皙跟着老九两个人……他们叔侄感情好,朕是不反对的。但是,弘皙那孩子的身份不同,可是不能养成老九的那个性子啊。”老九那性子虽有天生的因素在里头,到底也是康熙和太子有意纵着他往这条路上养的。可是弘皙不行啊。康熙视弘皙为太子之后的接班人,打小就精心培养的,可不能被老九给带歪了……

太子笑了,“儿臣会注意的,还有石佳氏看着呢。”

康熙再怎么不放心。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叹道:“石佳氏这些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先头看着她跟林家和老九别上劲儿,朕都已经想好替换的人选了……”

又道:“还有老九,朕瞧着他很有几分疯气。日后,你也别太纵着他了。哪儿能什么事儿都可着他的性子来呢?就拿这次选秀的事情来说吧,祖宗规矩什么的,在那臭小子的眼里还比不上自个儿的福晋呢?……朕,那时候虽然同意了,也是因为事情特殊,要不然……朕看你对着老九的时候,耳朵根子软绵的跟棉花团子似的,那小子又素来是个能磨缠人的,朕真是担心,日后那个臭小子要是有了什么非分之想,你到底能不能管得住他了……你可别一个脑子发热,连江山都让给他了……”

太子依旧跟往常一样,帮着老九辩白了几句,“老九的性子,最是不爱管事儿的了。在那小子眼里,这江山还不如美人一笑呢……皇阿玛纵是不放心老九,也稍稍信任儿臣一点罢……老九到底是儿臣教出来的呢,虽说性子有些不着调,到底一心也是向着儿臣的……”

康熙撇了撇嘴,一副“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心里虽也认同太子的话,嘴上却是继续道:“这为君之道,制衡之策……老九在你的兄弟里头人缘儿好,这一点于你有利有弊……来日,若老九不掌权便罢,不然你还是要找个人跟老九平衡一下的……朕,原先是想着把老四给抬出来制约老九的。如今闹出这一桩桩的事情,叫朕不得不重新衡量一下这其中的利弊了……别到时候尾大不掉,可就好看了……”

老四毕竟是乌雅氏所出,虽然往日里这对母子总是一副面和心不合的样子,这两年甚至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不过,老康心里吃不准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一切,是不是乌雅氏特意做出来给旁人看的?唉——

太子温和的笑道:“只怕老四也是叫下头的奴才给唆摆的……”

“能叫底下的奴才牵着自己的鼻子走,那他还有个什么用!”康熙眼一瞪,怒道。

太子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康熙见状又是一叹,很有些烦闷的说道:“罢了,再看看吧,眼下却是也急不到那一步的。”

“内阁里,你裕皇叔就不必说了,他素来就是个无争的。不过,你裕皇叔在宗室里很能说得上话,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帮你稳定宗室不乱。林家,林如海你是不用担心的。林家自上一代起便走了文臣的路子,虽说本身是满人,却在士林里很得了几分赞誉。林翰,朕就不多说了,他如今就在你的詹士府里,好不好的,你自个儿心里有数。虽说那小子身上还有很多的不足,到底还是因为他如今年纪还小的缘故,等着将来历练得多了,自然也就好了。瓜尔佳氏在军中的势力不小,有石炳文在,军中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如果说你裕皇叔是一只耿直的狐狸,那么林如海就是一只狡猾的兔子,这两人相辅相成……石炳文也是个脑子清楚不糊涂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门儿清的很……这些人都是你日后要多多倚重的……朕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能拿着他们当心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便是不能,也不要急在一时。尤其是,皇权交替之初。那时候最易生乱,万事当以稳定社稷为重。等着你日后坐稳那把椅子了,再想着换人不迟……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莫要苛待了那些老臣……”

“另外,林家上一代有救驾之功。将来他们家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不赦的事情,你能恕便恕了吧……弘皙那儿,你也嘱咐一声儿……”

康熙合起眼,幽幽的说道。林昊啊林昊,朕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太子面无异色,只是满口应承了下来,“儿臣省得的。”

康熙点了点头,许是刚刚说话多了,累了,一时便没再开口,只是倚靠着引枕,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太子见康熙一脸疲惫,眉头紧锁的模样,也不想绕着适才那听着隐隐有些不吉利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便转而拿着九阿哥等人的婚事在那里陪着康熙说笑了起来。

自从指婚的恩旨发到了各家各府之后,内务府便要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几位皇子阿哥的大婚事宜了。尤其是恭郡王啊,内务府的人真恨不得全扑上去好好操持这位爷的大婚了。这位爷本身就是在内务府混的,于公于私的,内务府的人也是不敢怠慢的。他又是出了名儿的搂钱阿哥、出手打赏什么的素来就大方、铁杆儿的太子党、宫里宠妃的儿子、一奶同胞俩兄弟全是郡王不说,底下还有一帮子小阿哥做拥趸……林林总总的,愈发叫内务府的人想着法子的去讨好。

“……凌普跟儿臣说了,内务府的奴才都快要打起来了,都在争着抢着要帮老九操持大婚的事情呢……亏得十二在那里看着,要不然只凌普一个人可压制不住那些子奴才……”

“……老九自个儿倒是简单,他那个府邸在当初扩建画图纸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了。新房主屋什么的,按着老九的话,却是没有什么大动的必要。老九说了,叫内务府省下他那笔银子给十五十六十七三个添补一些物件儿什么的……”(未完待续。。)

286、告发

“……如此,也算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对着弟弟们的一点子心意了……”太子和煦的笑道。

康熙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老九对着他的那些兄弟们能有这份心,可见你对他这么些年来的教导没有白费。那小子再怎么不着调,于孝悌一道确有几分可取之处……他这些年来也帮着内务府搂了不少的银子了,虽说太多奢靡不好,却也没得在大婚的事情上节省的,叫人知道了像个什么?”这个臭小子,就是不着调的。虽说心是好的,出的主意却是乱七八糟的。

“……至于说,十五十六十七那里要是有什么不足的短缺的,只管从朕的内库里头拨银子过去就是了……老九的,该是他的还给他。这些年,那臭小子也不容易……”

太子笑道:“儿臣也是这么说跟老九的,只道他若是真不稀罕那些银子的话,儿臣便做主把那些银子全给了小玉儿做她的私房钱好了……”

一听这话,康熙乐了,指着太子直接就笑骂道:“老九那小子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你也跟着他一道儿胡闹?哪有皇家给皇子福晋准备私房钱的道理?你真是……”

太子跟着笑了。能逗得康熙一笑,便是被骂两句,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父子俩正乐呵着呢,就见梁九功弓着身子进来回禀道:“万岁爷,黄敬有急情禀告。”

这时候?

康熙立时沉下脸,“宣。”

黄敬给康熙和太子行了礼,也不起来了,跪在那里直接就开始回事儿了。

“……顺治元年,李自成在攻陷北京时,前朝不少的官员纷纷自裁以明志。其中有一户姓燕的人家。其家主曾是前朝太医院的院使,也在破城当日与其妻一道儿自尽……燕姓人家有一个女儿,被家仆救走,隐姓埋名藏了起来……”

“……鬼七偶然间得到的消息,说是乌雅氏一族的祖上在随军进到京都时,似是收留了前朝御医的家人……奴才按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了。发现被乌雅氏一族收留的人形貌特征与燕姓人家的女儿相仿……那个燕姓女子后来做了乌雅氏一户人家的侍妾,还生下了一儿一女……”

康熙的脸色愈发阴沉了,狭长的双眼情不自禁的微眯了起来,他隐隐能猜到永和宫里的那个乌雅氏,怕是跟那个前朝御医的女儿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要不然黄敬犯不着上赶着把这事儿急报上来。

“……那户人家原有的嫡子庶子接二连三的病死了,最后只余下那个燕姓女子说出的一儿一女……那个女儿嫁人之后,在一次出门时遇着了山洪,一家子连马带车一起翻下了山崖全死了……那个儿子长大成人之后。继承了家主之位,便是如今的乌雅达生……”

康熙垂下眼,暗忖难怪内库里的那些药在用到乌雅氏身上的时候见效甚微的,原来根在这儿呢。还有乌雅氏为什么懂那些药理医理和香料什么的,这下子也有了解释。

太子拧着眉垂着眼,背在身后的手里拈着十八子的手珠慢慢的转着。

“……包衣世家们暗地里起誓盟约,也是那个燕姓女子一手促成的……三十九年那会子查出来的那些包衣世家不过是后头依附过去的,放在明面儿上用以掩人耳目的。他们那些人还没有接触到真正的核心层,所以也就不知道盟约的事情……”

“……真正能接触到核心盟约的。全都是当年的那些老牌子的包衣家族了,且都是内务府上三旗包衣。这些人家一直维持着低调,轻易并不显山露水的,但是私底下盘根错节的,却是联系非常紧密的……这些人家的女孩子都是打小就被精心选出来有人专门教养的,负责教养她们的据查都是从前朝宫廷里逃出去的宫女和太监。所教授的除了宫中规矩之外,最重要的宫中争宠夺宠的手段……另外,奴才在乌雅达生的家里还搜出了一本手札,里头有不少关于食物相克、食物与药物的相互作用等等的记载……这本手札上的东西,据说只传授给乌雅家的女孩子知道……”

东暖阁里。黄敬垂着头,默默的跪在下头,等着上头主子们的问话。

“那个盟约,可有查清楚了?那起子奴才到底想要干什么?”康熙淡淡的问道,声音平静的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回主子爷的话,那个盟约是包衣世家们结盟,集众家之能力,以抬旗为目的。”黄敬回道,只是这太简单,他心里不信这是包衣世家们的最终目的。

不信这话的,可不止黄敬一个人,此时在东暖阁里的康熙和太子,甚至是梁九功都是不信的。那些个奴才费这么大的劲儿,就只是为了抬旗?三十九年那会儿就颁下了包衣抬旗的法令了,可以军功换之。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的吗?这吃力不一定讨得着好不说,一个不好就会让上位者起了疑心。

或许,黄敬查到的这些并不是假的,却是不全的……

康熙扫了一眼黄敬,问道:“这些就是乌雅达生说的全部了?”

“……不是。慎刑司用了刑,可是乌雅达生一直没有招供,只除了喊冤叫屈……”黄敬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些,全都是侯德保说的……侯德保自己找到了慎刑司去,说是要告发乌雅氏一族。”

“侯德保还说,他们好些人当时都是被乌雅家给花言巧语的哄骗进去结盟的……他们原本也并没有要对主子们生出二心的念头……要不是乌雅氏一族后来……乌雅家自德妃上位以来,便多次传了命令出来,叫包衣世家们联手……除掉了多位……贵主儿……和皇子阿哥……侯德保说他看不下去,也是心里头怕乌雅氏回头来个过河拆桥,所以这才站出来告发的……”

太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小心的睃了一眼康熙,发现康熙的脸色已经阴沉沉的可以滴水来了。

“侯德保可说了,乌雅氏下手暗害了哪些人?”

黄敬想了一下,慢慢回道:“按着侯德保的说法,乌雅氏一族先后密谋暗害了有孝懿仁皇后、敬敏皇贵妃、温僖贵妃,另有贵人庶妃多位,就连三十二年皇贵妃的小产和……十一阿哥的病逝,也跟乌雅氏一族有关。”

“九阿哥当年被推下荷花池,也是德妃下的命令。侯德保还说,那时候德妃原意是要在十一阿哥和九阿哥之后,紧跟着便是……宜妃娘娘的……”

“哐啷”一声,康熙忍无可忍,直接挥手把炕桌上的果盘茶盅全都扫到了地上。

“乌雅氏那个贱人!!”

梁九功直接就给跪下了,额上背上全是冷汗;黄敬跪伏在那里,恨不得把头埋到地缝里去。这么些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康熙发这么大的火气。

“皇阿玛息怒,保重龙体为要啊。”太子忙上前扶住康熙,一下一下帮他顺气,生怕这一个情绪激动的,就刺激的康熙再犯心悸。

“侯德保那个奴才说的话,只怕也是不尽不实的……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他绝不会是这会子才知道的。他既然能知道这些事情,显然是在当时或多或少也是出了力的,要不然乌雅氏没道理叫侯家知道这些……可是,多少年过去了,这些事儿他瞒着不说,一直到这会子却突然全都给曝了出来……这其中,侯家显然是别有用心的。”

“……那个什么盟约,侯德保说的太简单,只怕那些奴才还有更深的目的才对……再说了,侯德保这个奴才儿臣没接触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这次突然站出来告发乌雅氏一族,到底是侯家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受人指使的呢?若是受人指使的,那么,那个站在侯家身后的,又是谁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儿臣认为,此事还当继续深查下去……侯家告发乌雅氏一族,还有那个包衣世家之间的盟约,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康熙渐渐的也平静了下来。这些事情就像太子说的,确实是还存在着诸多的疑点有待详查。只是适才,猛地听说乌雅氏下手暗害了那么多的人,特别是小十一的病逝,也是乌雅氏一手搞出来的……康熙真是恨不得立时就把乌雅氏给拖出去活剐了以泄心头之愤!先头自己确实是怀疑过乌雅氏这个女人手底下不干净,但是这个后/宫里也没有谁是真正干净的。这一回是有人站出来告发了,可康熙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害了那么多的人?谁给她的胆子?敢将一个又一个算计了那么些人……那些女人,自己也许并不爱她们,但是喜欢之情总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允她们为自己诞下子嗣了。可恨乌雅氏,那个贱人!居然敢妄自操纵后宫妃嫔的生死,她当自己是什么?她的眼里可还有朕的存在!!乌雅氏一族可还当朕是这天下之主!!!

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未完待续。。)

287、病势汹汹

小十一生下来玉雪可爱,康熙是极喜爱的,这老爷子甚至是打破了“抱孙不抱子”的传统,亲自抱过哄过这个儿子。可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后来却因一场风寒不治而亡……老九那小子虽说小时候性子阴沉不讨喜,但是康熙也没真的就恼了他厌了他,到底是自己亲生骨肉呢。想起那时候老九被太子从荷花池里救起来时的奄奄一息沉睡不醒……还有宜妃那时候险些连丧两子、几近崩溃的惨白模样……康熙脸色平静却是毫无血色,垂下的眼帘遮住了那双眼中叫人心惊胆寒的狠戾,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查!给朕把这一桩桩的事情,全都查清楚了!”康熙哑着嗓子嘶声道,“那什么盟约的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参与到里头的包衣世家到底有哪些人家?”

“……还有,那个侯家,是不是真的就跟侯德保说的一样是清白无辜的?侯家此举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又是受何人指使?目的是为了什么?……这些全都给朕查清楚!!”

“那个乌雅达生,不是什么都不肯说吗,那他以后也再不用想着要说什么了!乌雅达生家的所有人,也全都不用再开口说话了!”

“传旨下去,永和宫,闭门封宫。撸去乌雅氏的封号,收回金册金印,贬为庶人,迁出永和宫正殿,着人将永和宫的一应宫女太监,连同乌雅氏那个贱人全都看押在永和宫偏殿里……”

“着人,给朕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叫来!”

……

一夜之间,永和宫外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许人进,更不许人出。除非有康熙御赐的手令。

东西十二宫全都跟着震动了,无论是各宫的主位,还是那些低等嫔御,全都撒了大把的人手出去打听消息,就连素不问事的皇贵妃、成嫔、定嫔几个都不例外。良嫔虽没有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听见别人议论的时候。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所有人都疑惑了,这是在闹哪一出啊?

太后大早上的听说了这事儿,却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倒是没急着叫人去打听消息什么。老太太心想着,今儿个若无例外,康熙下朝之后是会过来请安的,到时候自己只管直接问便是了。只是,真到了时辰,来请安的却并不是康熙。而是太子。

原来,康熙昨儿个晚上把四阿哥十四阿哥叫来,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什么,不过到底是狠气了一场。等到今儿个早上起来,这身上便觉得有些不好。虽然强撑着上了朝,但是待到朝会一散,人便再也撑不住倒了。

梁九功急慌慌的把康熙扶进了西暖阁休息,又派了魏珠不露痕迹的去请了太子过来。“路上机灵着些,千万别叫人瞧出什么来。”

黄敬也没闲着。这个暗卫头子私底下悄悄地把左院判连着他的药箱子全都给掳了过来,丢进了西暖阁。

也亏得左院判本身就是个性子古怪不羁的,又见康熙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躺在床榻上,当下也就没去跟黄敬计较什么。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左院判的脸色可就难看了。这脉象。可是不好弄了……

梁九功见状,心里一个咯噔,正要开口问话呢,便见太子和九阿哥两个急匆匆的进来了。

“别忙这些虚礼了,皇阿玛怎么样了?”太子不待几人行礼。忙摆了摆手问道。

梁九功有些担心瞅了瞅外头。

九阿哥轻声道:“我跟二哥一路上很小心,没遇着什么人。”

太子坐在床边,看了看康熙的脸色,接着道:“外头不用担心,孤来的时候,已经都安排好人了,不会叫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一星半点儿的。裕皇叔那里也已经派了人去通知了,只怕也快到了。”

扭过脸,太子又问了康熙的身体情况。

左院判素来就是个说话不会拐弯的,见太子问了,便也没去想着要去修饰一下自己的措辞,只是照实直说了,“万岁爷的病,最忌情绪大起大伏的,又不肯用药……照着如今这脉象,万岁爷可撑不了多久,这短则半年,长不过一年的……”

梁九功暴汗,心里直骂这个左院判是个不会说话的楞木头。这话能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吗?叫人听见了,还不得指着脊梁骨说这是在咒皇帝早死呢!

九阿哥站在太子身后,弯下腰轻声道:“二哥,还是赶紧给皇阿玛用药吧……皇阿玛担心的事儿虽有必要,可眼下咱们也已经顾不得了……好歹先稳住了皇阿玛的病情为重……”

太子点了点头,扭头吩咐左院判开方子给康熙用药。又对黄敬道:“慎刑司那边抓紧着些,不拘什么手段,总要把事情赶紧查清楚了……”

黄敬应了一声,便虎着一张脸下去安排刑讯的事情了。到了这时候,自然也就顾不得会不会有屈打成招的事情发生了。

宁错杀一万,也绝不能错放了一个!

“九弟,你先在这儿守着。孤要先去寿安宫给皇玛嬷请安,有些事儿总要叫皇玛嬷心里有个底。”太子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永和宫的事情,还得要借着皇玛嬷的名头了。那些实情,是不能传出去的……”包衣盟约和乌雅氏做的事情,太子并没有瞒着九阿哥,来的路上便全都说了。

“二哥放心就是,”九阿哥看了一眼康熙,对着太子点了点头,“弟弟虽爱玩闹,却也不是不晓事的。永和宫的事情……弟弟心里有数。”

宜妃自然也是想到派人去找九阿哥来问事儿的,可是九阿哥自己心里也明白,十一因乌雅氏的算计而夭折的事情,要是叫宜妃知道了,只怕是要生吃了乌雅氏的。还有那些被乌雅氏暗害的妃嫔们,哪一个不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这要是叫她们的娘家人知道了实情,乌雅氏怕是要九族尽灭了。九阿哥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乌雅氏一族可怜,他只担心那个前世从没听说过的那啥包衣盟约,会在这时候生出什么乱子来。

“昨儿个晚上,皇阿玛把老四和十四都叫了来。当时孤回避了,所以也不知道皇阿玛到底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太子眉头紧锁,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为防万一,老四和十四那里,怕是要找人看住了……”

若是康熙把乌雅氏做的事情都说给了老四和十四知道,总不能叫他们再把事情传给别人知道……要不然,非闹出乱子来不可……佟佳氏、钮祜禄氏、章佳氏……怕是不等慎刑司那边查清楚,那些贵族们就已经把乌雅氏一族全都给宰杀了……还有老四和十四,这两人只怕也是要处境艰难、自身难保了,那些失了母妃的或是失了孩子的,谁又能饶得了他们……老四不提,十四素来是跟着老九和老十一块儿玩的,又跟着十三亲兄弟一样,乌雅氏的事情闹将了出来,十四要如何自处呢?老十的额娘和十三的额娘,可都是叫乌雅氏给害死的。老九小时候被人推进荷花池,也是乌雅氏找人干的,还有那些如影随形的谣言中伤……哪一样能少了乌雅氏的手笔?

“唉——”太子爷很是苦恼的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想安慰他两句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能长叹一声。

“二哥很不必这样子担心我的。”九阿哥却是豁达的笑道,“老十和十三会怎么想,我倒是不敢保证,毕竟他们这是杀母之仇呢……我这里倒是能分得开,永和宫那位做的事情,无论是不是为了十四,到底十四自己不知情呢。我还犯不着为了这个,拿着自己的兄弟撒火出气的……”

说着,九阿哥又劝太子赶紧去寿安宫,“二哥还是赶紧去给皇玛嬷请安吧……后宫这会子还不知道因着永和宫封宫的事情闹成什么样儿了呢?不过,这样子也好,至少这会子旁人只注意着永和宫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倒也不会太关注乾清宫这头了。”

太子见了太后,只说了乌雅氏被人告发暗害妃嫔皇子的事情。

老太太听完太子的话,直接就给气了个倒仰。后宫争宠的事儿,老太太看得很开。但是,老太太容不下有人对皇嗣下手。

“皇阿玛的意思是,永和宫闹出来的这些事儿,暂时还是不要说给旁人知道的好……那些满洲大族的,真要为着自家的女孩子闹起来,外头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太子温声道,“这眼瞅着,又是皇玛嬷的寿诞,又是几个弟弟大婚的。外头真要闹出乱子来,总是不好……”

太后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哀家明白了。不过,在哀家看来,便是真的诛了乌雅氏全族给那些枉死的孩子们填命,只怕也是不够的。”

叹了一声,老太太又道:“哀家会吩咐人传话出去,就说乌雅氏不守宫规,哀家罚她闭宫自省……”

太子笑着谢了太后,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回话,这才离开了寿安宫。(未完待续。。)

288、十四出事

“不守宫规?!”宜妃嗤的笑了一声出来,眼波一横,“这话,也就别人信了。”

翊坤宫里,惠宜荣三妃难得的齐聚在一处,为的正是永和宫里关着的那一位。

“这事儿,本宫也正疑惑着呢。不过是闭宫自省罢了,犯得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叫人守着?还不许进不许出的……以前也没这个例子在啊……”惠妃也是满腹的狐疑,“来的路上,本宫还特意叫人绕到永和宫那儿走了一遭。虽只是远远瞅了一眼,本宫觉着那些守在永和宫外头的奴才,瞧着跟一般人可是很有些不同的。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本宫也说不上来这不同,到底是不同在什么地方……”

荣妃呷了一口香茗,“这事儿定不是对外说的那么简单。外头的人也就罢了,咱们可是都知道的。自三十九年到现在,多少时候了,乌雅氏一直抱病在床,可是从来没有出过永和宫的……本宫琢磨着,这一回的事儿,只怕还是跟三十九年那会子的事情有关……许是那个时候有什么事情没能查清楚,方才拖到了现在呢?”

惠宜二妃听了这话,全都不禁敛目沉思了起来。荣妃这话却是有可能的,至少比现在外头传的那些可是靠谱多了。

“真要是如此的话,这事儿只怕不小……”惠妃心道,乌雅氏只怕是闹出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儿了也不一定呢。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能叫万岁爷查了那么久?眼下对外称是闭宫,内里到底如何,谁又知道呢?

“……三十九年那会子,万岁爷口谕乌雅氏要闭宫静养,没多久又把永和宫偏殿里的那些贵人答应全都给迁了出来。分到了别的宫里……那时候,本宫就觉着乌雅氏定是做了什么事儿,惹恼了万岁爷,这才给万岁爷变相关了起来的……如今看来,那时候只怕万岁爷只是疑上了乌雅氏,只是没还有定案?”荣妃小指甲上套着的护甲一下一下的轻轻点在桌上。“这会子,只怕是万岁爷已经确认了……就算没有完全确认,只怕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可说到底,永和宫里的那一位不过是个包衣出身罢了。便是她再闹腾,总也不能翻了天不是?宗室也不是干看着不管的。”惠妃想了想,“只是,本宫瞧着这一回弄出来的阵仗,可不像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事儿了……”

顿了一下,惠妃凑近宜妃和荣妃。压低了声音,道:“昨儿个老大家的进来请安时,说了一件事儿。”

宜妃柳眉一挑,荣妃眉尖一蹙。

“前几日,灯草胡同那儿的一户人家,叫人给抓起来了……男女老少,一个不拉。”

宜妃心里纳闷道:灯草胡同?那是什么地方?跟乌雅氏有什么关系吗?

荣妃直接就问了,“跟永和宫那人有关?”

惠妃坐直了身子。“本宫当时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原也没想那么多。这顺天府抓人逮人的事儿。哪天没有一桩两桩的啊?虽说这一次看着隐隐有抄家的架势,本宫也只当是哪个官员犯了事倒了霉罢了。结果你们道老大家的的怎么说吗?”

见惠妃突然打住,宜妃撇了撇嘴,心道纳喇氏最爱卖关子云云。虽然也想知道后头的事儿,却就是不开口去催,只端起面前的香茗抿了一小口。

荣妃这些年也是给磨出了几分耐性的。只是惠妃说的这事儿跟永和宫那位有关,她便也就什么耐心都没有了。她在乌雅氏手里头明里暗里吃了太多的亏,天天念佛除了给自己找些慰藉以外,便是希望佛祖有朝一日可以开眼收了乌雅氏那个贱人。所以,这会子惠妃卖这关子卖得。叫她心里头急的跟猫抓似的难受,“快说快说,这然后呢?老大家的到底说什么了?你这不温不火的性子,有时候真是急死人了……”

惠妃笑了笑,也不恼,只是接着道:“老大家的说了,灯草胡同那里住着的是正白旗下的包衣……那户人家正是那一位的娘家,原御膳房总管,乌雅达生。”

荣妃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开心。只是笑着笑着,她的声音中慢慢开始夹杂着些些许许的泣声。

一只手放在荣妃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却是宜妃。“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儿……至于其他的,你还是放下吧……要不然,也只你一个人难受罢了。”

“宜妃这话说的很对。”惠妃叹了一声,也宽慰着荣妃说道,“想当初,咱们谁没叫那个贱人算计过?明明就是个包衣奴才,却偏偏爱摆出一副大家子小姐的样子来,一张脸上永远是柔柔弱弱的好像叫人给欺负去了的表情……没的叫人恶心的!”

“不过这事儿,却是有些蹊跷了。”宜妃垂下眼,慢慢踱着步子,“素来也没听说宫妃犯事儿会累及家人的……”

难道永和宫那人是勾结了娘家人一道儿做了什么事儿了?想想乌雅达生原先在御膳房的位置……宜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想起九阿哥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她当下便打住了话头,端起香茗来呷了一口,借以掩饰心头的骇然。

一个控制了御膳房的宫妃,能做的事情可是不少……

更何况,三十九年查抄的那几家包衣世家,可不仅仅是御膳房那么简单。那一回,可是连着万岁爷的奶兄李煦都给牵扯进去了呢。永和宫那人,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她还真想着要翻天了不成?……

“听说这几日太子天天去乾清宫,还带着老九一道儿。”惠妃抬起头看着宜妃说道,“也许,老九那孩子知道些什么呢?毕竟那孩子跟着太子一向亲近,太子也只拿着那孩子当亲兄弟似的……”这话说到最后,隐隐泛着些酸溜溜的味道。

宜妃笑了笑,只做不知,叹道:“快别提那个臭小子了!如今,本宫想见他一面可是不容易。回回打发奴才去找他,十次里头能遇着一次就不错了……”

“内务府这会子正是忙得脚不沾地儿的时候。老九自己要大婚不说,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也要大婚,毓庆宫里也要修缮……虽有十二帮衬着,到底老九如今才是内务府主事的,忙得没空来见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儿。”荣妃这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道,“听说万岁爷有意叫几位阿哥同日大婚,好图个热闹。”

惠妃也敛了心里头的醋意,只笑着应和了两句,“多少年了,老九总算也大婚了呢。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十三十四都做了阿妈,他可得赶紧加把劲儿才好。”

宜妃一脸明媚的笑着,“正是这话呢。不过,玉儿那孩子还小,本宫想着再缓两年才好呢。玉儿那孩子,你们也是见过的,瞧着纤弱了些,本宫怕她太早怀孩子,不好……”

惠妃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好像玉儿才是你亲生的似的呢。”

宜妃瞪起一双桃花眼,笑嗔道:“本宫难道是恶婆婆不成……”

屋子里的气氛一扫之前的沉闷,轻松了不少。

三妃一道儿用了午饭,方才各自散去。

九阿哥刚回到自个儿府里,大衣裳还没换下了呢,就见十阿哥一阵风似的跑来了。

“九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一照面,十阿哥直接嚷嚷起来了,“你这都要大婚了,怎么还忙着内务府的差事啊?十二呢?就干看着不管的吗?”

九阿哥慢条斯理的扣好家常服上的最后一个扣子,这才回身对着十阿哥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的反问道:“你这是刚从西山大营那儿回来,还是怎么着?”

又道:“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个你在我这儿用了饭再回去吧。”

“嗯。我是今儿个大早上回来的,正好有事儿跟九哥说呢。”十阿哥一脸凝重的回道:“十四好像是出事儿了。”

九阿哥身形只顿了一下,便仿若无事一样,在桌边坐好,还伸手给自己和十阿哥各倒了一杯茶。“为什么这么说?”

“哦,是十四媳妇找了博尔济吉特氏,博尔济吉特氏又叫人来跟我说的。”十阿哥看着眼前的点心盘子也没啥胃口了,只抓了个果子在手里转着玩儿。

“好像是十四前些日子叫皇阿玛给找去说话了,说了什么,十四也不说。只是回来之后人就病了,饭也吃不下,却又不肯叫太医给看看……”

“十四不肯找太医,十四弟妹急的着急上火的,就打发人去隔壁找了十三来劝十四。十三去了之后,十四把人全都打发出去了,只他们两个人在屋子里嘀咕了一阵子……十四弟妹和十三弟妹都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只是听说,十三走的时候,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的,回去了之后不吃不喝的,只蒙头睡了一天一夜。听说,十三好像是还哭过了……那天之后,十三就再也没去过十四府上了……”(未完待续。。)

289、外姓人

“我原是想着回来之后先去十三和十四府上看看的,结果两边都只是回了我一句‘怕过了病气’……所以,便也就没见着人。”十阿哥颇有些嫌弃的扔下手里被自个儿捏烂了的果子,“我也不好拉着弟妹问东问西的,十三和十四府上管事又是一问三不知,啥都不清楚不知道的……我这才想着过来问问九哥,知不知道这俩小子之间到底在闹什么呢?多大人了呀,还哭鼻子的……”一点儿也不爷们!十阿哥吐槽了一句。

九阿哥斟酌了一下,“前几日,十四跟着老四一道儿被皇阿玛叫去训话了。当时,只他们两个人,连梁九功都给赶到外头去守着了,所以也没人知道皇阿玛都说了些什么。”

哦——合着这是在老爷子那儿吃了挂落了啊……十阿哥点了点头,旋即又扁了扁嘴,嘟囔道:“老爷子能说什么呀?左不过就是什么不好学不上进啊之类的……不就是叫老爷子给骂了两句嘛,十四至于茶不思饭不想的吗?他真是叫老爷子骂少了,才会这样子的。爷我打小到大挨了老爷子多少训啊,还有九哥你也是……咱们要是跟着十四一样想不开,早就一刀抹脖子了都……还能到这会子还活蹦乱跳的,叫老爷子时不时的拎过去训两句啊。”这老子骂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连这个都要计较想不开的话,真不用活了。

十阿哥很是松了一口气,倒是叫九阿哥心里踌躇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了。这小子也太会自个儿找理由了吧……爷我到底还要不要说后头的事儿了啊?

十阿哥一边吐槽着十四太脆弱咋地咋地,一边吧唧吧唧啃了两个果子。

何顺儿领着何玉柱,带着几个小厮不一会儿就布置好了一桌席面。火腿炖肘子、酒酿清蒸鸭子、板栗烧野鸡、胭脂鹅脯、炸鹌鹑、香烤果子狸……

十阿哥见了,顿时眉开眼笑了,那啥烦恼忧愁的。暂时全都搁到了大脑袋后头去了。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何况十四不过是被老爷子给呲了一顿,玻璃心受伤了罢了,值得什么呢?十四弟妹就是太大惊小怪的了……

九阿哥心里叹了一回,默默的跟着十阿哥一道儿用着一碗酸笋鸡皮汤,又吃了两个鸡油卷儿。便放下了筷子,只神色有点复杂的看着十阿哥在那里吃的欢快。

眼看着十阿哥风卷残云一般扫荡了所有的盘子碟子,吃的个油光满面,九阿哥都不知道该说这货是心宽呢?还是迟钝了?

“哎?不对啊……”手拿着一只炸鹌鹑刚咬了一口的十阿哥突然瞪着两只大眼,冲着九阿哥怪叫了一声,“十四叫老爷子训了一顿,哭天抹泪儿的也就算了。可这关着十三什么事儿呢?怎么十三去了一趟十四那里,回头就跟着一道儿哭了起来了呢?”难道这俩小子的感情都好到这份儿上了吗?一人挨骂两人伤心的……自己跟着九哥还没好成那样儿呢!

九阿哥给十阿哥这一惊一乍的给弄得,当下就翻了一个白眼过去。“爷刚刚那话就没说完,好吧?”

又道:“昨儿个晚上永和宫封宫了,是皇玛嬷发的话,叫里头那一位闭宫自省呢。”

哟——这事儿大发了嗨!

十阿哥八卦之心顿时沸腾了,啥鹌鹑肘子的统统不要了,胖屁股一挪就挨着九阿哥坐下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好不好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啊?永和宫里的那一位不是说已经跟个活死人差不多了吗?这是怎么了又?……九哥你先头不是还说。皇阿玛顾及着老四和十四,不会从重发落那一位的吗?……”

紧跟着。十阿哥又仿佛了悟了什么一般,也不待九阿哥说话,只自个儿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怪道十三和十四都闹着病了呢,原来是永和宫的那一位出事儿了啊……这两个可都是孝子。十四就不说了,是那一位亲生亲养的儿子;敬敏皇贵妃生十三难产,后来因着血崩……十三打小也是在永和宫那位膝下养大的……我虽不喜欢永和宫那一位。可无论如何,她对着十三十四也是没话说的……也难怪那俩小子这会子难受的跟什么似的了……”

十阿哥咂巴着嘴,自以为得了解释,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叽咕着,“……嗯。这要是宜额娘遇着这种事儿了,我也是不干的……只是这光哭有个什么用啊!要真是个爷们儿的话,就冲上去拼着叫皇阿玛打一顿,也得去帮着自个儿额娘辩个是非黑白的……”

九阿哥真的是叫十阿哥这一根筋的脑子给闹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没好气的丢了个白眼给十阿哥,心里忍不住腹诽着:这事儿真要只是那么简单的话,十三和十四两个人能自那天之后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了?不过想了想,他到底还是没有把敬敏皇贵妃和温僖贵妃因着乌雅氏而身故的事情说给十阿哥知道。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便还是叫它就此过去算了。何必揭开来,叫活着人再伤心一回呢?甚至是,伤心一世了。

“皇玛嬷对外说是永和宫那位犯了宫规,内里究竟谁又能知道呢?许是皇阿玛的意思也说不定呢……宫闱隐私之类的事情,也不好外传给旁人知道的……”

十阿哥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明儿个九哥要不要跟我一道儿去看看十三和十四呢?这俩孩子就是太脆弱了,叫老爷子骂一顿能怎么样呢?又不会少块肉的……嗯,多挨两回骂也就好了……”

又道:“爷我这会子要是给老爷子骂一顿,也就跟搔搔耳朵眼儿一样,不痛也不痒的。”

你那是皮厚了好吧!九阿哥等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十阿哥重新捡回那只炸鹌鹑继续啃着。

你个吃货!

第二天,九阿哥和十阿哥还是没见着十四,不过却见着了十三。

十三脸色还是很不好,不过精神却还可以的。

“多谢九哥和十哥想着我了。”十三笑了笑,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十阿哥一个箭步冲上去,攥着十三的手腕子,嚷嚷道:“好歹也是个爷们儿呢,不兴这么哭哭啼啼的。我虽然不喜欢德妃娘娘,可还是要说一句。十三你真不爷们!”

十三脸色一白,撇过头去。

九阿哥忙拦住十阿哥,“十三瞧着身子还有些不好,老十你手底下没数,快松手。”

十阿哥一脸郁卒的嘟嘟囔囔着啥“脆弱”之类的。

九阿哥只做不知,兀自劝着十三宽心之类的话。

十三笑得云淡风轻,“叫哥哥们担心了。我也不过是白伤心了一回,……到底于我养育之恩呢,我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九阿哥眉梢儿一挑,心道:十三这是知道敬敏皇贵妃的事儿了?要不然,刚刚不会故意言语模糊,避而不提德妃的。定是十四自个儿跟着十三说的了。这事儿,九阿哥自己是不信康熙没叫老四和十四封口的。便是康熙没说这事儿不能外传,为着他们自身考虑,老四和十四也不该说给旁人知道。

十四这是拿十三当亲兄弟了呢,所以才什么都不顾了,把实情说给十三知道了。九阿哥眼眸一暗,心里叹了一声。

若是这两人真的因着乌雅氏的事情,从而就此形同陌路,未免也太叫人唏嘘了。

十阿哥却是有听没有懂,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叫十三截取了话头。

“九哥和十哥只管放心就是,孰是孰非,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十三惨白的脸上,带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十四是个什么样的,我心里头清楚。前几日不过是我自个儿钻了牛角尖儿,没想过来罢了。”

抬起头,十三望着天,喃喃道:“他能把这事儿告诉我,又那样子舍了尊严脸面给我赔罪……可见是真心待我的……”

十三的声音很小,十阿哥离着远了些,也就没听清楚,不过九阿哥却是听见了的。他扫了一眼明显啥都没想明白的十阿哥,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扭过头对着十三说道:“跟着十四之间的事情,你能这样子想,也不枉十四待你的一片心意了。”

十三看了看九阿哥,又看了看十阿哥,心下只稍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自己的这个九哥定是已经知道乌雅氏做的那些事儿了。只是,九哥并不想让十哥也知道……九哥为的是什么,十三不用多想也能知道——九哥这是不想十哥一辈子活在仇恨里吧。尤其是,乌雅氏虽然眼瞅着活不成了,可四哥和十四还在呢,以后兄弟们见了面,可要怎么处呢?

便是为着十四,自己也会对乌雅氏的所作所为守口如瓶的。

十三笑道:“十四那里,我会去劝劝他的。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大家亲兄弟的,没得为了个外姓人生分了去的。”(未完待续。。)

290、人人自危

康熙四十三年的年末是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过去的。不过这种诡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感觉到的。

绝大部分的老百姓都被吸引到几位皇子阿哥即将大婚的喜事儿上去了。这马上就要过年的,大家伙也想图个喜庆不是?

不过,还是有少数人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开的紧张。因为步兵衙门每隔几天就要出动一回去抓人,等着这一拨人审完了,再出动去抓人,回头再审,然后再抓再审……

苏家、金家、魏家、穆特图家、白家……一个又一个的内务府包衣世家接二连三的阖家入狱,就连侯家也不例外。乌雅氏一族里,乌雅达生这一家更是三族尽捕。

一时之间,众多的包衣人家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那些被抓捕的包衣世家是犯了什么事儿,更不知道自家会不会无缘无故的叫人给攀咬了进去。

“……这事儿原不该我问的。只是表弟也知道,我家虽然借着老爷的军功抬了旗,二叔家和东府珍大哥哥家还都在包衣旗下呢……步兵衙门这一回闹腾的动静不小,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儿?……家里老太太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也是着急的。太太的意思是想着跟姑妈打听打听消息的,不过叫老太太拦下来了,只说姑妈这会子忙表妹的婚事还忙不过来呢,况且也不是啥吉利的事儿,没得冲撞了去……我只想着表弟到底是在詹士府,也算是太子殿下的近臣了……表弟若是知道这事儿,只消给我透一句话就好,我自是感激不尽的。”贾琏说着,亲自执壶给林翰斟了一杯酒。“表弟只告诉我,这一回的事情到底会不会牵扯到咱们家里的人身上?”

林翰笑道:“表哥这话可是见外了。咱们兄弟。哪里来的那些虚客气?不过这事儿,我倒是并不很清楚。只是影影绰绰的听说了一些,好像是因为宫闱隐私之事。这事儿约莫着只跟上三旗的内务府包衣世家有关。我没跟东府的人打过交道,对于东府的事情也不清楚。不过,我恍惚记得二舅舅好像是在下五旗的包衣旗下吧,且二舅舅早就已经不当差的了。想来应该是牵扯不上的……”

“如此,便好。”贾琏松了一口气,笑道,“其实,依着二叔的那个性子,他也做不来啥作奸犯科的事情来……字不过,东府那里就……唉——珍大哥哥他真是……”

说着,贾琏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整个人都好像跟着一道儿变得沧桑了。

“东府怎么了?珍大哥哥做了什么吗?”林翰疑道。这一世也没发生九龙夺嫡的事情啊,东府还能又给牵扯进啥夺嫡争储的要命事儿里头不成?话说林翰自打进了詹士府,就只一心一意扑在准备征讨东瀛的事前准备上。依着大清现在的实力,要想拿下东瀛,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儿。这里头要准备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像是武器装备啦、海军组建啦、战船建造啦、军队操练啦等等等等。林翰如今睁眼闭眼想的都是这些,除了自家黛玉妹妹的事情还能叫他分心想想,别的事情他还真没啥心思和时间去过问的。

贾琏抿下一口酒。又夹了颗花生丢嘴里嚼了嚼,“东府敬大伯出家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林翰不明白贾琏为什么又说到了贾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顺着这话头儿接了下去,“好像是听我娘亲说过一回。听说是敬大伯父突然迷上了炼丹,便辞了官,跑到铁槛寺里出了家。做了道士。”

贾琏嗤的笑了一声出来,丹凤眼一横,“这话,不过是东府的人对外打着的幌子罢了。敬大伯父的官儿做的好好的,听说那年考评还不错。再熬个两年升迁也是有可能的。这时候,敬大伯父突然辞官出家?嘁——”

林翰听了这话,也觉得纳闷了,“听二表哥这话,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虽说两人是在一间小包间里,贾琏还是左右张望了一眼,这才凑近了林翰小声说道:“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

林翰眼见着贾琏原本那张俊俏的小白脸给他自己挤眉弄眼毁的全没了形象,险些没能忍住,直接笑出声儿来。

“有一回,我去东府找蓉哥儿,在东府大门口那里正好遇见珍大哥哥送一个少年人出门,两人之间的举止瞧着是极亲热的。我原先也没当这是一回事儿。你也知道珍大哥哥那个人的,最是荤素不忌的一个人,只要是那模样俊俏,能叫他瞧得上眼的,也不管是香的还是臭的,无不是往自个儿床上拉……”许是想到了林家的家风家教,贾琏稍显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方又接着道:“后来还是蓉哥儿偷偷告诉我的,说那少年是内务府包衣世家魏家的老七,叫魏清泰的。……听说,那事儿后来叫敬大伯父知道了,还拿着家法把珍大哥哥给狠打了一顿……再后来没多久,东府里头就传了消息出来,说是敬大伯父身子不好了,那段时间还把四妹妹也接回去了……等着敬大伯父身子稍好些了,便辞了官,丢下了一家子的老小,自个儿跑铁槛寺里头出了家做了道士……这还不算,自打四妹妹从东府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听你凤嫂子说,四妹妹如今绫罗绸缎也不穿了,金钗玉环也不戴了,屋子里所有的古董陈设也被四妹妹叫人给收了起来,连床上的被褥都换了素麻布的。整个人就住在那么个雪窟似的的屋子里,见天儿的只抱着本佛经和木鱼,在那里吃斋念佛的……”

“……这些事儿闹出来之后,我只当敬大伯父是叫珍大哥哥的荒唐给气狠了,这才出了家的。……就连四妹妹,我也只当她是小女孩闹脾气,跟珍大哥哥呕上气了,这才嚷嚷着要剃头做姑子去的……前几日步军衙门逮人,把那魏家一家子老小全都给拘起来了,没几日,又抓了穆特图家和白家两家子人……我这才觉着敬大伯父出家这事儿不简单,只怕不是为了珍大哥哥跟人结契兄契弟的荒唐事儿……”

“这事儿,你没跟大舅舅说?”林翰一脸的平静,只挑着眉梢儿问道,不过心里却是怪叫着哎哟喂,魏清泰啊,名人她爹啊……贾珍这人倒是真会挑人玩儿啊。

贾琏摇了摇头,“我虽是担心东府那头会因着珍大哥哥跟那个魏清泰之间有所瓜葛而被攀扯进去,可这事儿说到底我自个儿还没闹明白呢。跟我爹说?怎么说啊——万一珍大哥哥跟着那个魏清泰不是那种关系呢?或者说,要是敬大伯父不是因为珍大哥哥的关系才出家的呢?……我这么没凭没据的把话往我爹跟前儿一说,等着我爹查清楚了,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我爹非把我的腿给打折了不可……”

贾琏只要一想起自家老爹两眼一瞪冷冷瞅过来的样子,浑身上下九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两下,只见他死命摇着头,嘴里喃喃道:“不成不成,这事儿打死也不能说给我爹知道……”

林翰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这事儿,你不告诉大舅舅怕是不成的。就像你自个儿刚刚说的,那魏家进了大牢之后,穆特图家和白家跟着就给抓起来了……这里头到底是不是因为魏家的攀咬,咱们这些在外头的人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时候,你既然已经有了这一层的担忧,无论珍大哥哥和魏清泰之间的事情真不真的,都很应该知会大舅舅一声的。大舅舅在官场有人脉,能打听到事情,总比你自个儿闷在心力头在这里穷担心要有用一些的吧。这个时候,一个弄不好,就是阖族倾祸的时候。咱们宁可小心一些,总不能去拼那个万一吧……”

贾琏心里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林翰这话在理,便闷闷的点了点头,一仰脖子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回头,我也会想法子打听些消息的。劳烦表哥回去好好宽慰宽慰外祖母,外祖母年纪大了,没得到了这会子还没日没夜的为子孙们操心的。”

贾琏感激不已的跟着林翰敬了酒又道了谢,“无论表弟能不能打听到消息,表哥心里都只有谢你的。”

林翰只道举手之劳的事儿罢了,又跟着贾琏一道儿干了杯。

两人心里都存着事儿,便只略略动了几筷子,就各自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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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去找贾赦,把自己心里的担忧和猜测给说了。

出乎贾琏意料的是,贾赦居然没发火,只是拿着那对冷凝的眸子一眼不错的看着他。

贾赦把听完了贾琏的话,有拿着一些事情问了贾琏。但凡贾琏知道的,他都不敢再瞒着,全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有那不知道的,贾琏也只老实的回了一声不知道。(未完待续。。)

291、出首

等着贾赦前前后后的把整件事情全都弄清楚整明白了,方才问道:“这事儿,你先头一直没说,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告诉我了?”

贾琏在那里吭吭唧唧了半天,方才说自己是听了林翰的劝告。

贾赦脸色一冷,哼了一声,斥道:“居然要翰哥儿来教你怎么做事……真是枉你还比着人家痴长了好几岁呢!”

贾琏不安的站在下头,低着头也不敢吱声。

“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罢了……”见贾琏这幅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贾赦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倒是给我说说,珍哥儿跟着那个魏清泰有私,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说你也经过……”

贾琏给唬得差点儿吊起来,脑袋好一阵子的猛摇,生怕贾赦不相信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贾琏跟着人谈生意的时候,是去过几次花楼的,却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凤姐儿和平儿都是极标致的美人,凤姐儿张扬明艳,平儿温柔小意,花楼里的姐儿虽俏,却也及不上这两人的美丽。贾琏守着家里的两个人,很是看不上外头的那些庸脂俗粉,更遑论那些连女人都不是的小倌儿了。

“……儿子只是听说过……再者,也是蓉哥儿那么说的……”贾琏都快哭了,就知道把这事儿说给老爷子知道,一准儿是这么个下场啊!!!呜呜……

“快些滚吧!你个不长进的东西!”贾赦怒道,“真是看着就叫人忍不住生气的!”

贾琏连忙对着贾赦作了一礼,转过身就准备离开了。

看着贾琏这幅慌手慌脚好似要逃命的架势,贾赦真是越看越有些个气不顺的,想也没想便抬腿一脚踹在了贾琏的屁股上。虽说贾赦这一脚的力道不大,却还是把贾琏给吓得屁股尿流的。当下就手脚并用着的窜出了贾赦的书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小跑几步出去的贾琏总觉得自个儿身后传来了一声闷笑声,还隐约听见了一句“逃得倒是快”之类的调侃……

贾琏涨红了一张俊脸,也顾不得去看这是叫谁瞧见了自己的囧样,只跟兔子似的撒腿跑走了。

齐峰憋着一肚子的笑意进到贾赦的书房,“二爷刚刚是叫老虎给咬了吗?再没见过他跑那么快的……”

贾赦脸上早没了适才的怒意。只是笑了笑,“那臭小子就是欠收拾!东府的那些事儿真要是等着他来告诉我,黄花菜都凉了。”

又道:“那小子就是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什么事儿都敢瞒着。”

齐峰笑了笑,倒也没接这话茬。他还是有分寸的。自己是贾赦的奶兄不假,贾赦待自己也确实是跟亲兄弟似的,人后从不跟自己摆主子的架子。可是跟着贾赦一道儿数落府里的小主子?呵呵,齐峰还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贾赦待他再不同,到底这主仆有别的,该守的礼数自己还是要守的。

贾赦也没再继续绕着贾琏身上说话。转而问齐峰道:“你去东府,珍哥儿可是怎么说的?他到底想清楚了没有?这也已经好些天了,魏家那头已经咬出了白家二房和穆特图家的大房四房……珍哥儿到底还在纠结什么呢?难道他真要等到步军衙门的人上门了,才知道厉害的?”

齐峰也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只拧着眉正色道:“珍大爷的意思是,他好歹也是贾氏宗族的一族之长,不说庇护族人,为族人谋福利了。叫人知道了他出首告发族人……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族长呢?”

“他那是脑袋叫驴给踢了吧!”贾赦拍案怒道。“这父子俩的性子真真是一样的,糊涂!”

贾赦气咻咻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身为族长当庇护族人不假,可也要分清楚个轻重吧?为着那么一两个眼皮子浅的下作东西,却罔顾阖族人的性命前程……这孰轻孰重的,东府的那对父子怎么就都拎不清的呢?”

“敬大哥哥因为不想出首。又违不过自己的良心,便自逐出家……珍哥儿也是个执迷不悟的。他就不为他娘他媳妇和蓉哥儿两口子想想的?真是……”

说着,贾赦阴沉着一张脸,问齐峰道:“那两个害人的东西,你可有叫人盯紧了?”

齐峰点了点头。“陈留和他弟弟盯着呢。”

“嗯。”贾赦踱了两步,抬头道,“我再去劝珍哥儿一次。他要是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我也只有试试一回大义灭亲了……总不能把贾家百来口子人全都跟着一道儿填进去的……”

九阿哥照例拿着商量打造家具的事情做幌子来看黛玉,正巧黛玉正在绣一只大婚后要送给九阿哥的荷包。

“听秦桑说,你绣这个都绣了一个下午了。还是快歇歇吧,仔细晚上脖子酸眼睛疼的。”九阿哥自黛玉手里拿过针线,劝道,“到时候你难受的睡不着,我也要跟着难受的睡不着了……”

“娘亲说,这些贴身的东西要自己动手的……”黛玉小脸微微一红,水眸盈盈的看着九阿哥,无奈的笑道,“再说了,我也没像秦桑说的那样,绣了一个下午的,刚刚嫂子还来找我商量陪嫁的事情呢……”

九阿哥笑了笑,“我叫一品楼送来的头面首饰,你可看了?若是不喜欢,只管叫他们重做……”

黛玉像是想到了什么,掩口轻笑了一声,揶揄的睨了九阿哥一眼,“哥哥先头还在我这里抱怨呢,只说你把娘家人的活儿全给揽过去了,哥哥心里头憋屈得慌……”

“他就知足吧。”九阿哥拿起那个半成的荷包瞧着,“想当年你们家还在扬州的时候,我就想把你直接带回来的……好不好的,你总归是我的人。当初若不是情势不由人,早些把你带回来我自己养着,也没什么不是……”

“你快打住吧!”黛玉不依的娇嗔道,心里羞恼的恨不得拿引枕去堵这人的嘴了,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的,两人到底还没成亲呢!

眼瞅着黛玉羞恼的快哭了,九阿哥忙打了自己两下,又是赔不是又是说好话的,好不容易才哄得黛玉回转,“再有下次,我可是不依的!”

九阿哥忙点头保证,只道自己再不说这些混话。

两人正闹着呢,就听外头守门的丫头扬声道:“大爷来了。”

黛玉起身迎过去,“哥哥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

林翰跟九阿哥见了礼,自在桌边坐下。

黛玉亲自给林翰倒了一杯清茶,九阿哥很是不满的把黛玉拉回来坐好,只道:“他好大的一个人了,用得着你亲自给他端茶递水的伺候着?丫鬟婆子们都是摆设不成?”

黛玉水眸一横,就要说话呢,却听那头林翰已经呛声了,“你就嫉妒去吧。玉儿便是日后嫁了人,这辈子也都是我林翰的妹妹。她给我端茶递水怎么了?我每年都能用上玉儿给我做的荷包扇套儿呢!”

说着,林翰一个白眼儿翻了过去。

九阿哥给林翰的那副小刁模样给闹得心火乍起,冷笑了一声,道:“以前的也就罢了。日后,玉儿做的东西只能是爷享用了。你嘛,抱你自个儿媳妇去……”

眼瞅着这两人眼神交汇处星火迸射的,黛玉不禁抚额轻叹,心里只腹诽着,九阿哥和自己的这个哥哥上辈子是冤家不成?怎么见一回就掐一回的呢?

“哥哥今儿个回来的这样早,是差事都做完了吗?”黛玉起身换了一个位子,坐到九阿哥和林翰的中间,借以隔断这两人的眼神较量。

被黛玉这一问,林翰总算是想起贾琏托自己打听的那件事儿了。他看着黛玉笑道:“差事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做完的。我这里是因为有事儿,急着要找人问问呢。”

说着,林翰抬眼看向九阿哥,却并没有马上开口问话。

九阿哥桃花眼一眯,扭头对着黛玉道:“玉儿去看看小厨房可有什么现成的吃食。这几日,内务府那头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两个豆腐皮儿的包子和一小碗的红稻米粥。”

黛玉虽然明白这是两人要私下里单独说话,可是听九阿哥说自己忙的一天没顾得上吃东西,还是气恼的不行,水眸一瞪,“那些事儿能有多重要啊!叫你连吃饭都顾不得了?以后,叫你身边跟着你出门的人每天都带着些点心。等到了时辰,便是再忙你好歹吃两块点心垫一垫也是好的。总这样子下去,万一要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呢?”

恼归恼,气归气,黛玉到底还是心里惦记着那人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如今正饿着呢,便哼哼了两声,扭身扶着雪雁的手去了小厨房,亲自给九阿哥张罗吃食去了。

等着黛玉走了,林翰又打发走了守在屋里和屋外的那些丫鬟婆子们,这才坐下来跟着九阿哥问起了贾家的事情。(未完待续。。)

292、添妆之日道惜春

“好不好的,你能给我一句话就行。怎么说那都是我外祖家呢,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我妹妹眼瞅着就要出阁了,真有个什么,我母亲和妹妹的心里怕是都要不舒服了。”林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小盏,拧着眉说道。

“……这事儿虽牵连不到我们林家,可我妹妹跟着东府的四妹妹感情是极好的。几个表姐妹里头,也就云妹妹能跟着四妹妹一道儿相提并论的了。东府真的要是不好了,四妹妹只怕也逃不过一个株连……到时候,我妹妹还不得日夜悬心四妹妹的性命前程?……那丫头怕是又要日日哭夜夜哭的了,那个时候,你干看着难道就好受了……”

九阿哥低头想了一下,方道:“这一回步军衙门抓人是为了什么事儿,我还真不能说给你知道。只能说,这一回事关宫里头的贵人……不过,贾家那边你倒是不用再担心什么的了。”

林翰狐疑的看着九阿哥,心道这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呢?

九阿哥勾起唇角笑了笑,道:“贾家的那个族长,好像是叫贾珍的,到步军衙门去出首了,告发了族里的两个跟着魏家有勾结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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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翰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林翰忙问道。

九阿哥垂眸想了想,“好像是今儿个一大早的样子。他自个儿跑到步军衙门那里去的。”

林翰给惊得张着嘴,却发不出丁点儿的声音来。

“怎么,你不知道吗?”九阿哥看着林翰的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说,你不是一直在关注着贾家那头的事儿吗?我还道你……”

林翰摇了摇头。忙道:“我哪里有那个空闲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东瀛那边儿的事情有多繁杂了。太子虽然说这事儿急不得,我也不敢太拖延的……贾家这事儿还是昨儿个二表哥找到我,我才知道的。二表哥也是自个儿偷偷摸摸找着我的,家里头的大人原是不知道的,还是我叫他务必把这事儿告诉给大舅舅知道的呢……我也是听说外祖母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却还为着这事儿闹得吃不下睡不着的,这才想着找你问问的。要不然,我跟着东府那里头的人又不熟,哪里会有闲情雅致帮着他们奔走打听消息的……我哪儿知道贾珍那人会自个儿跑步军衙门出首啊——”

贾珍那人能干出这大义灭亲的事儿来?林翰真是不敢相信了。虽然只见过贾珍一两回,可在林翰心里头,贾珍那就是不太能拎得清楚的一个人。

“贾珍那人,就是个顽主,我可瞧不出他有啥忠君爱国的觉悟来……你说,他怎么就会干出这种大义灭亲的事情来的呢?”林翰挠了挠头。心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阿哥挑了一下眉梢儿,倒是无所谓道:“你若是都不清楚这里头的缘故的话,那我可就更不明白了。许是,有人给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脑子一个清明就想通了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你刚刚不是还说了,你劝你那个二表哥把事情说给你大舅舅知道的?你大舅舅那个人,我也是听我五哥说起过的,最是个心有决断的人了。他若是知道了贾家东府闹出来的事情。定是使尽了手段也要把贾家给拽出泥淖的……”

林翰垂眸想了想,不禁点了点头。“这……倒是真有可能的。”

九阿哥又道:“不过,你也不要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这一回的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的很。那个贾珍虽然出首了,也不是就可以无事一身轻的。这事儿说起来虽然不至于牵连到贾珍那一家子的老小,到底他是族长呢,还是要负些连带责任的……”

林翰拧着眉。心里兀自琢磨着东府会因着这不能说出口的事儿,给牵连到何种地步,“罚俸吗?”

九阿哥摇了摇头,轻呷了一口清茶,“哪里有那么便宜的?……至少也是要夺爵的。他身为族长。没有管教好自己的族人,只定他一个‘失察’之罪,已经算是好的了。要不是他自个儿跑来出首,等着魏家把他们给攀咬了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只是一个‘失察’的名头就能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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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出嫁前的添妆这一日,林家来了不少的亲戚故旧,至交好友。

燕子坞里,黛玉的嫁妆箱子被打开来,一个一个挨着个儿的排在院子里,以供宾客们欣赏。

百十来个箱柜妆盒,全是一水儿的上等花梨木做的,描金雕花的;

金玉翡翠、珍珠玛瑙、琉璃蜜蜡、蜀锦云缎、狐裘貂皮、灵芝人参……满满当当的堆放在那些箱子盒子里。有那识货的,在看到头面首饰上的印记时,立刻就双手按着胸口,一口气没提上来,只差一点点就给惊得厥过去了要……

千金阁的物件儿啊!这些头面首饰,可全是千金阁给打造出来的啊!!

好些太太奶奶们,看了黛玉的嫁妆之后,都是一手扶额在心里无限叹息着:这千金阁的首饰啊,真是掷下千金也不过只能得到一件的稀罕物儿。偏偏到了林家格格这里,却跟天桥那里的地摊货一样随处可见,再不稀奇的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叫人忍不住就羡慕嫉妒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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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坞的小花厅里,湘云正跟黛玉一处说话。

“这是我原先看书时得来的方子,是用桂花和藕粉做的。我记得你爱吃这些东西,想着今儿个你该是会跟着你婶子过来的,便叫小厨房特意给你做出来这一碟子。尝尝看,可喜欢这味道?”黛玉说着,将一碟子捏成了梅花样式的桂花藕粉糖糕推到了湘云的跟前儿。

“怪道我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了桂花的香气儿呢。”湘云娇笑道。她拈起一块糖糕放进嘴里,忍不住眯起眼,这香香甜甜的味道,可真是叫人恨不得连舌头都跟着一道儿吞进肚子里去,“真是好吃。”

黛玉抿着小嘴笑了笑,“你喜欢便好。”

两人用了茶点,湘云又说了一会子恭喜之类的吉祥话。

“……四妹妹也有东西,托我转交给你。”说着,湘云从翠缕手里接过一个小包裹,递给黛玉。“四妹妹说她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你,托我帮她给你道个不是……只说待她日后身子爽利了,再找你一道儿说笑玩耍。”

黛玉听了这话,一时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打开那个小包裹。

包裹里头,是一只绣了缠枝莲花样式的荷包和一本惜春自己画的画册。

“四妹妹她,如今还在外祖母那儿住着吗?”手指摩挲着那个荷包,黛玉轻声问道。

湘云轻轻的“嗯”了一声,“珍大哥哥被夺了爵,府邸也给官府收回去了。好在他们的家产什么的还在,总不至于衣食无着的。老祖宗给了珍大哥哥一个宅子,不是很大,三进罢了。”

“……老祖宗担心四妹妹跟着他们一道儿住着委屈了,便还叫四妹妹住在西府里头。只是,四妹妹的性子……”湘云叹了一声,“林姐姐也是知道她那个人的,原就有些避世的念头,如今真是愈发的不爱跟人说话打交道的了。每回还是我死乞白赖的缠着她,她才肯跟着我说几句话的……”

“西府旁边原有一个栊翠庵,里头只一个叫妙玉的女冠。四妹妹现在经常去那里听那个妙玉说些世事轮回,因果报应之类的,又探讨佛经佛法什么的……听着入画说,四妹妹如今已经开始茹素,不沾荤腥了……”

“家里头,老祖宗、太太、二嫂子、三妹妹都劝过她了,甚至二姐姐都亲自回来见了她一遭……我也是跟着一道儿说干了口水、磨破了嘴皮子,她却只是不听的,仍旧抱着她的木鱼在那里咚咚咚的敲……唉——我真是要给她气死了!她打小就跟着老祖宗住着的,东府的事情又是外头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下的,她自己嫡嫡亲的哥哥都管不住那些人,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又操心了什么呢?还为着那起子小人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值得什么?”

“赶明儿等我得了闲儿,我亲自去看看四妹妹罢。”黛玉蹙着眉尖儿叹道,“四妹妹自个儿的事儿,我总要听听她自个儿的意思。”

黛玉抬眼看着湘云道:“四妹妹以前就很喜欢看佛经之类的书,若她是因为信佛,从而真心实意的想要皈依佛门的话,我自是不拦着她修仙成佛的……但是,若她只是厌了某些人某些事,遁入佛门只是为了逃避的话,大家总是姐妹一场,我也不能干看着不管她的。这个时候若是不拉她一把,叫她清醒过来,她自个儿非得胡思乱想的把她自个儿给埋了的。”

黛玉捏着荷包,又抚了抚画册的封面,“四妹妹总有我们这些姐妹们看着,定不会叫她没了下场的。”(未完待续。。)

293、云妙

送走了湘云,黛玉仍旧回到小花厅里,在美人榻上坐下。她一只手攥着那只绣着缠枝莲花的荷包,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放在自己膝头上的那本画册,渐渐的整个人便出了神。

雪雁进来给黛玉换了新茶和点心。抬头一看,见黛玉眉尖儿紧蹙着坐在那里,手里膝上全是刚刚史大姑娘带过来的东西,不用想雪雁也知道自家姑娘这会子定是在想那些关于贾家四姑娘的事情呢。

雪雁端着托盘,也不出声去扰黛玉想心事,只轻手轻脚的出了花厅,拿着针线篓子坐在花厅外头的小凳上,一边做着活儿一边在那里静静的守着。想着贾家东府这些日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叫雪雁好一阵子的唏嘘,止不住的在心里叹一声世事无常了。贾家东府,堂堂一族之长,正统的嫡支嫡脉,竟是一朝便被夺去了爵位家宅,沦为庶民,成了旁支。四姑娘,花骨朵儿似的年纪,便一心想着要遁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的相伴一生……

唉——

雪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手上的针线做的有一下没一下的,颇是稀松不成个样子。

花厅里,黛玉这一坐,便一直坐到了天黑,直到小厨房派人来请示是否摆饭。

许是这一整天下来乏了,或是心里有事儿隔着,黛玉只吃了几筷子的清蒸鲥鱼,和一小碗的虾丸鸡皮汤就放下了筷子。

雪雁见状,忙上前劝道:“……姑娘中午时就只吃了一小碗的米饭,整个下午干坐着,连口茶也没喝,跟别说那些点心了……姑娘好歹再吃两块酥卷罢,只一碗汤怎么能够呢?身子会吃不消的……”

黛玉给雪雁闹得没法。只好又吃了一块酥卷,之后便再也不肯动筷子了。雪雁也不敢狠劝,只是稍稍又劝了两句,见黛玉不肯,便也就罢了。雪雁叫了小丫鬟进来收拾桌子,又出门找了婆子去小厨房传话。叫小厨房熬一小砂锅的红豆粥,在炉子上温着,以备黛玉过一会儿再用。

回到屋里,见黛玉起身准备往花厅里头去,雪雁忙上前劝道:“这天儿已经晚了,花厅里又透风,姑娘还是去西暖阁里坐坐吧,那儿的炭火盆子已经烧上了。”

黛玉点了点头,正要说好。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守门的小丫鬟扬声道:“太太身边的云妙姐姐来了。”

雪雁亲自过去打了帘子,将云妙给迎了进来。

云妙进到屋里,先是跟着黛玉请安问好,接着又问黛玉用了饭没有,“我只怕是扰了姑娘用晚饭,那可就是我的罪过的了。”

黛玉笑着摇了摇头,“已经用过了。刚刚才撤下去。”

云妙过来的时候自是什么都看见的,也问了那些丫鬟婆子。知道黛玉胃口不好,吃的极少。她笑了笑,扫了一眼黛玉身边的雪雁,见那丫头这会子什么话也没有,只是垂手侧立在黛玉身后伺候着。云妙心下微恼,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扭头关切的问了黛玉这一天下来有没有累着之类的。

黛玉一应都说还好,又问云妙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云妙笑道:“正是为了今儿个送来的那些添妆礼呢。”

说着,云妙扭头对身后吩咐了一声“把东西拿过来”。

原来,云妙这一回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身后还另外跟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两个小丫鬟手上各自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全是今儿个收到的添妆礼的礼单。

“太太说了,今儿个收到的那些子东西叫姑娘身边儿的雪鹭登记造册。太太还说,姑娘的嫁妆抬数比着太子妃也只少了十台,再多可就太过打眼了……今儿个收到的东西都是给姑娘的,可是也不好再入到嫁妆单子里去,姑娘的嫁妆盒子里都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再放不进什么了……所以太太叫把那些东西入了姑娘的私房,到时候直接带过去就是了……”

黛玉道了声“知道了”,又偏首吩咐雪雁去唤雪鹭过来。

云妙吩咐跟着自己过来的两个小丫鬟把托盘放到桌上,“你们先去外头候着罢,我这里再跟姑娘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去了。”

等着屋子只云妙和黛玉两个人的时候,云妙这才从袖口里又抽出两张大红礼单来。云妙把这两张单子轻轻的放到炕桌上,推到黛玉跟前儿,说道:“这两张单子,太太原是不打算收的。还是老爷回来之后,知道了,这才拦下了太太,没叫太太直接把礼给退了。老爷只说这个还是要姑娘自己看着办才好,或者……姑娘问问……的意思再决定……”

黛玉狐疑的打开那两张礼单,罥烟眉立刻就又蹙了起来。

云妙又跟黛玉说了两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云妙撩起帘子出了屋子,恰好雪雁带着雪鹭这时候也过来了。

雪雁雪鹭两个对着云妙福了一礼,道了一声“云妙姐姐”。

云妙笑着把两人扶起来,又说了几句话,这才领着人走了。

“我怎么觉着,刚刚云妙姐姐临走时对着你笑得有些个意味深长的意思在里头呢?”等着云妙等人走远了,雪鹭方皱着眉对雪雁说道,“你今儿个是得罪她了,还是怎么着啊?”

雪雁摇了摇头,“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个意思……只是,我今儿个一直在姑娘身边伺候,也没出去,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得罪那位姐姐了?刚刚见着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只是这会儿走了,她才这个样子的……”

雪鹭见雪雁一脸苦恼无着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道:“你呀,还是小心着些吧。云妙是太太身边的人呢,得罪了她,仔细给你小鞋穿。”

雪雁撇了撇嘴,轻轻的“哦”了一声。

雪字辈的四个人中,雪鹭最是谨慎细心,偏偏她性子极其敏感,旁人心里的好恶,她只一眼就能瞧出来,所以也就不喜跟外人打交道。如此,她才主动领了帮黛玉管小库房的差事。往日里,雪鹭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

“姑娘不日就要出阁了,这时候你要是叫太太身边的人揪住了小辫子,出了什么事儿……你且想想吧,太太为了姑娘会做什么事儿呢?别到时候跟咱们先头那四个人似的……赔上家里几代人的体面不算,别是连性命都……”

雪字辈的四个人不用于后来白字辈,她们是打小就挑出来放在黛玉身边儿做玩伴的,虽然雪雁是其中最得黛玉看重的一个,其他三个人黛玉也不是就不理不睬的,只是相对而言少了几分亲昵罢了。雪字辈四个人是看到了前头书香几个人的下场的,特别是墨香,那真是把一家子老小全给赔进去了。燕子坞以外的人,还有白字辈的那几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雪鹭雪雁等人却是知道的,并不是只有墨香被人收买了那么简单,书香砚香和文绣家里也是或多或少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只是情况没有墨香那么严重。所以,书香等人还能给太太安排了嫁出去,墨香一家子却是……说是被打发到庄子上不假,只是雪鹭等人到底是家生子,多少打听到了墨香那一家子后来的事情,知道送他们走的那辆车子在山路上翻了车,一家子老小最后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雪雁也急了,只是她还知道压低了声音,“我也没跟四个人似的吃里扒外的……纵是平日里有什么做的不周全的,也不至于叫我跟墨香似的……”

说着,雪雁眼圈儿都红了。

雪鹭叹着气,安慰了雪雁两句,“……你在姑娘跟前儿,比着我们几个人都要有些体面……实在不行,姑娘也不会干看着不管你的。”

“什么不行了?又怎么不管你了?”大红毡子做的门帘突然被撩起,黛玉蹙着眉脸色不是很好的站在门帘子那里问道,“我刚刚恍惚听到墨香的名字了……怎么回事儿?你眼睛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雪雁。

雪雁咬着唇,摇了摇头,只道没事儿。

雪鹭垂着头,也没说话。

黛玉看了看这两个人,转身回到屋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侧着身子道:“外头冷呢,站久了,你们又要说我不爱惜身体了……还不都赶紧进来。这里好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雪鹭到底还是把自己怀疑,雪雁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把云妙给得罪了的事情说给黛玉知道了。

看了一眼眼圈儿红红的跟只兔子似的雪雁,黛玉叹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娘亲也不是不清楚。云妙能编排你的,左不过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黛玉伸手把雪雁拉到身边,“你也别急,这陪嫁的人选我早就告诉给娘亲知道了。你要是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娘亲也早就发作你了,能等到现在?”

“云妙那人,我瞧着心眼儿倒是不坏,只是功利心未免重了些……”(未完待续。。)

294、挑拨是非为哪般

“其实,也不止是她一个如此了。论理儿,娘亲身边原该有四个大丫鬟的才对。可是,如今却只三个罢了。这三个人,云初云妙云巧,她们都有着差不多的心思。原先娘亲身边的竹染嫁人了之后,她管着的差事自始至终都没有交到过别人的手里,还是竹染,也就是现在的林泰家的在管着。能被我娘亲引为心腹的,也就只一个竹染而已。可是身为大丫头,却不能成为主子真正的心腹,我琢磨着云字辈的三个人对于这一点怕是心里头都有些想头的……咱家也没有提拔丫头做姨娘的先例,大丫鬟最好的归宿也就是嫁个好人家了。只是,看看先头梅香几个嫁的人家,终究比不过竹染呢。林泰是大管家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听着娘亲的意思,林泰以后是要跟着我哥哥的……我哥哥日后只怕是要外放的,到时候林泰就是那一府的总管……如此,当年娘亲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还有谁能比竹染嫁得好的?云妙云初云巧三个,要是没有什么想法,那才叫奇怪呢。”

“她们这些大丫头想力争当年竹染的那个位子那份待遇,我自是不会拦着。只是,”黛玉垂下眼,“想拿着我身边的丫头做筏子……”

抬起眼,水眸中一片冰凉刺骨,“这是拿我当是死的吗?”

见黛玉动了怒,雪雁自己倒是先劝上了,“……姑娘身子不好,快别生气了。奴婢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呢?再说了,这事儿不过是奴婢跟着雪鹭两个在这里自己猜着玩儿呢,也做不得准的,许是咱们想岔了也不一定呢……姑娘要是为着这个气伤了自己的身子,纵是叫奴婢立时死了。也是不能够的……”

“乱说什么呢。”黛玉听了雪雁的话,瞪起水眸,轻斥了一句。

雪鹭也忙跟着劝黛玉消气,“奴婢素来有个爱胡思乱想的毛病,要不然也不会为了避人而躲到小库房那儿去了……姑娘,快别为着这个生气了。要不然以后奴婢可是再不敢跟着您说话了……”

雪雁雪鹭两个说了好些话,好不容易才劝的黛玉消了气。

雪鹭自是拿着礼单去登记造册不提,雪雁陪着黛玉说了一会子话,又哄着黛玉用了一小碗红豆粥,配着一碟子鸡丝蒿子杆一道儿吃了。

伺候着黛玉漱了口,雪雁正要吩咐人打水给黛玉梳洗呢,却听黛玉说道:“去把秦桑找来,我这儿有事儿吩咐她去做呢。”

再说云妙从燕子坞回来,径自打了帘子进到了主屋。“太太,奴婢回来了。”

这时候,贾敏正在云初的伺候下卸去头上的钗环,打散了头发来梳理。见云妙回来了,贾敏问道:“礼单的事情都交代给姑娘了?”

云妙脆生生的回了一声“是”。

“你去的时候,姑娘可是用过饭了?”贾敏一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摸着润面油一边又问道。

云妙笑着回道:“正是呢。奴婢过去的时候,姑娘那里刚撤了饭菜。”

贾敏又问了黛玉气色瞧着可好,今儿个有没有被累着之类的。

云妙全都一一回了。

贾敏听了云妙的话。心下稍安。她点了点头,道:“你且先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

不承想,云妙却是没动,只面有难色的站在那里,开口道:“太太,奴婢有事儿要回太太。”

说着,云妙抬起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立在贾敏身后。正帮着贾敏梳头的云初,什么话也没说,复又将头低了下去。

贾敏自镜子里瞥见了云妙的动作,不禁眉梢儿一抬。她也不回头,只是挥手示意云初退下去。

云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跟着贾敏福了一礼,便转身撩了门帘出去了。经过云妙身边的时候,云初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云妙只做不知,仍旧神色恭敬的垂手立在那里。

贾敏端过红枣桂圆茶轻呷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云妙,“好了,这会子屋子里也没有旁人在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身边的三个大丫头一个个的都是神神叨叨的。贾敏面儿上只做不知,等着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云妙上前两步,来到贾敏身边,俯身在贾敏耳边轻声说道:“姑娘身边的那个雪雁,只怕是个不妥当的。”

这话说的突然,贾敏不禁手上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云妙顿了一下,回道:“刚刚奴婢过去燕子坞的时候,正巧遇着了几个小厨房的丫鬟婆子,就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姑娘今儿个晚上胃口不好,几乎没怎么动晚上的饭菜。晚饭是怎么送过去的,就又是怎么撤回来的……”

贾敏眉间一拧,不过没急着问话,只是听云妙在那里接着道:“奴婢见了姑娘,也问了姑娘晚饭用的如何,姑娘却只说还好。论理儿,雪雁身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这时候很应该站出来说些什么的……可她倒是好了,身为一个大丫鬟,不说劝着姑娘了,反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纵着姑娘,由着姑娘的性子做事儿,半点儿也不为姑娘的身子考虑的,这是哪家的规矩呢?”

“……奴婢听说,那个雪雁素日里就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儿也不肯违了姑娘的意思……这身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可不能是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应声的。这主子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全的,大丫鬟是要劝诫着主子的,帮着主子把事情描补过去的……哪里能跟那个雪雁似的?”

“依着那个雪雁的所作所为,她做个二等丫鬟也就顶天了。她的那个性子,也就只能陪着主子玩耍玩耍,别的事情又能做些个什么呢?”

云妙小心翼翼的睃了一眼神色异常平静的贾敏,抿了抿唇,再接再励道:“奴婢知道那个雪雁是姑娘看中了,要带走做陪嫁丫头的。可是,太太且想想,依着那个雪雁的性子,到了关键的时候,可是能帮着姑娘一星半点儿的?要是姑娘遇着了什么难事儿,她除了陪着姑娘干着急又能做些个什么呢?”

“再者说了,姑娘日后只怕位份更加尊贵呢。郡王府上难道以后就不进人了吗?到时候,依着咱家姑娘的性子和心思,要是没个得力的人在身边陪着帮着,出谋划策的……奴婢真是不敢想,姑娘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贾敏低垂的眼眸中,冷光乍现,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更没问。

云妙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虽说出嫁的姑奶奶在夫家收了委屈,娘家人是要帮着出头的。可是,咱家姑娘嫁的不是一般人呐!这会子是郡王不假,可是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等着……那位爷只怕是跑不了一个亲王爵的……到时候,咱家姑娘若是在亲王府上受了委屈,咱家也不好真的就打上门去帮着姑娘讨公道不是?太太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呢?”

屋子里一时之间,寂静无声,云妙心里忍不住忐忑了一下。她咬着唇,等着贾敏的回应。

贾敏慢慢的啜了一小口红枣桂圆茶,又默了片刻,方才缓缓的问道:“那么,你可是有什么好提议吗?”

云妙抿了抿唇,努力压抑着心底里慢慢升腾起的那股子喜悦,忍着不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股子高兴的味道的在里头,“这也是奴婢的一点子小想头了,若是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太太别见怪。”

“你说。”

云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咱家只一个姑娘,若是有个不好的,别说老爷太太心疼了,奴婢们也是不落忍的。所以,奴婢想着,太太是不是寻自个儿身边儿一个稳妥的人,放到姑娘身边去。一来,那个雪雁实在是难当大任。有她陪着姑娘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放在一等丫鬟的位置上,要不然日后进了郡王府,只怕不为喜反为祸了呢;二来,太太身边儿的人都是给调教的极好的。有这么个人跟着姑娘嫁过去,可以帮着太太看着点儿姑娘,时时事事的提点着姑娘,如此也好叫老爷和太太放心不是?”

“这些都是奴婢刚刚才想到的。好不好的,还请太太别见笑。”云妙腼腆的笑了笑,“原不过是奴婢担心咱家姑娘的一片心罢了。”

凤眼眯起,贾敏慢慢勾起唇角,问道:“我身边儿的妥当人,你指的是谁呢?”

云妙笑了笑,只道:“这话,奴婢可不好说了。全看太太的意思了。”

想了想,云妙又道:“其实,也未必就一定要太太身边儿的人。姑娘身边儿,二等丫鬟里不是还有几个能干的吗?太太选两个,叫嬷嬷们抓紧了好好调教调教,许是能比那个雪雁顶上用处呢?”

贾敏笑了。她端着一脸的温柔和蔼,把云妙拉到自己身前,笑眯眯的打量了云妙一番,方才说道:“你倒是一片好心了。”(未完待续。。)

295、添妆?嫁妆?

说着,贾敏伸手自自己的妆奁里拿了一只赤金镶宝石的绞丝镯子递给云妙,只说是自己赏她的,“难得你能为了我的玉儿如此费心的着想了。”

云妙文文静静的笑了笑,正要开口推辞呢,却突然眼尖的发现,贾敏手里的那只镯子,它的内里刻着的可不就是千金阁的印子吗?登时,云妙心下不受控制的紧跳了两下,暗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如此一来,云妙便没能忍得住。她只跟着贾敏虚推了两回,便顺势接下了那只镯子。

“为着主子分忧,凡事替主子多想想,也是奴婢们分内的事儿了。奴婢倒是真不敢当太太的这个赏赐的……”

说归说,云妙手上可是紧紧的攥着那只镯子的。

贾敏心底冷笑了一声,面儿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又跟着云妙说了几句话,这才打发人回去了。

云妙前脚出了屋子,云初后脚就进来了。

“太太,可是现在就歇了?”云初问道。

贾敏不答,只是垂眸敛眉的静坐在妆台边儿上。

过了一会儿,贾敏方才吩咐道:“去把林泰家的找来,我有事儿吩咐她去做。”

云初心下虽有疑惑,也不敢真的就问出来,只能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出去传话了。

秦桑是在毓庆宫找到九阿哥的。

将两份礼单一呈,秦桑按着黛玉的意思把贾敏和林如海的话对着九阿哥重复了一遍。

之后,秦桑便垂手恭立在那里等着这位爷的指示了。

九阿哥接过两份礼单打开来一看,直接就先冷哼了一声出来。

太子就这九阿哥的手,顺势瞄了一眼,“统泰这是有心跟你求和呢,你稍微拿捏一下就行了啊。别太端着架子了。他好歹也是皇阿玛跟前儿的得力人儿,直隶那头还少不得他……”

桃花眼一翻,九阿哥撇了撇嘴,极小声的嘟囔了几句。

太子一时没听清楚九阿哥在嘟囔什么,不过眼角却扫到候在那里的秦桑嘴角隐隐的抽搐了两下,太子心里骂了一句:丫的臭小子。肯定是在说啥不着调的话了!

九阿哥把统泰的那份礼单从头到脚的过了一眼,不过就是些古玩字画、金玉翡翠、绫罗绸缎的,倒也没啥稀奇的东西,不过重在这数量多啊!九阿哥摩挲着自己那漂漂亮亮干干净净还没来得及长出半根儿胡子的下巴,眼珠儿那么一转,心下这么一合计,哎哟!这里头的东西不下万金了都……

九阿哥咂摸着嘴,突然爆了一句出来,“真没看出来。统泰那老小子挺肥的啊……”

太子爷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接着道:“那是!章佳氏当年,可是跟着睿亲王多尔衮先一步攻进了北京城的。多尔衮那个人你也应该是知道的,素来是每攻一城,就由着底下人的放纵一日……指不定,章佳氏那会子就收罗了啥宝贝呢……”

这口气,怎么听都有些小怨念在里头。

九阿哥好笑的瞅了一眼坐在上头装模作样的太子爷,便又转回视线把统泰的礼单给扫了一遍。确定一切无误之后。九阿哥又拿起另一份礼单打开来看。

这一看,九阿哥不开心了。

这啥人啊?

添妆礼就是两丫头?!

九阿哥又去看这礼单的主人。俊眉一挑,妃色薄唇喃喃念道:“董鄂七十?”

太子爷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老九这小子是把董鄂七十给恨上了,“董鄂七十?他怎么了?给林家送啥了?”

又道:“这个董鄂七十跟着正红旗都统,一等勇勤公朋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算起来,三弟妹还要唤他一声伯父呢。”

“……董鄂七十的额娘原是个包衣。后来做了董鄂家老爷子的通房大丫头,据说是深得他家老爷子的宠爱。生了董鄂七十之后不久,他家老爷子便立刻把人给抬做了侧福晋,连带着也爱屋及乌的疼宠着这个女人所出的儿子。”

“……那个包衣女人也是个有手段的。在嫡福晋进门之前,董鄂家愣是只有董鄂七十这么一个庶长子在。别的侍妾之类的。要么怀孕时流了,要么就是生下来就夭折了……哲尔本也不是个糊涂的,孤很是怀疑,他明明就知道这一切都跟那个女人有关,却还是一心纵着那个女人……这要不是后来嫁过去的嫡福晋身家背景确实厚实,本身防的也厉害,还不定有朋春那个人了呢。”

“……哲尔本再宠那个女人和董鄂七十也没用,朋春到底是嫡长子呢,嫡福晋家里也不是个摆设。所以朋春出世了之后,董鄂七十便没了袭爵的资格。没多久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得了恶疾,病死了。”

“……他家老爷子还是挺疼董鄂七十的,分家产的时候私底下给贴补了不少的东西。为了这个,朋春一家子差点儿没闹起来……到现在这两家子还生分着呢……”

九阿哥挑着眉梢儿,笑谑道:“真看不出来,二哥你挺了解这些家长里短的哎……”

太子爷给噎得,一个大白眼就丢了过去,“这事儿宗室里知道的人不少,也就你年纪小,所以才不清楚的。哲尔本的祖父可是尚了公主的……”

九阿哥顶着一副“你继续掰,反正我不信”的样子,就那么直愣愣的瞅着太子爷。

见状,太子爷收了声,撇了撇嘴,轻哼哼了两声,心里又骂了几句“臭小子”“坏家伙”之类的。

“好啦,董鄂七十到底给林家送什么了?惹得你一副要把人吊起来打得样子……”太子没好声气的把这话题重新扯出来问道。

原本还一脸似笑非笑的九阿哥立时就变了脸,冷哼了一声,道:“董鄂七十给林家送了两个丫头,说是给玉儿添妆用的……”

太子爷“嘶”了一声,拧着眉在那里疑道:“虽说这添妆礼上有给人送丫头的例子在,那也得是跟着人有亲有旧的,才能送的。董鄂七十以前认识林如海还是怎么着啊?”

不待九阿哥说话呢,太子爷自己先嗤笑了一声出来,“便是认得的,也不至于这会子跟人家姑娘添妆的时候送丫头吧?这是要恶心人呢!”

“可不就是打算恶心恶心林家吗?”九阿哥阴着脸,“二哥,你说董鄂七十该不会打算跟林家死磕到底吧……还是说,他是打算跟我杠上了?”

“选秀的时候,就接二连三的想着谋算玉儿……这会子,他家里的女孩子给撂了牌子,听说名声也不好了,好像是说不到人家的样子……他该不是一个气不过,拿着添妆做幌子,想着报复林家,还有我吧……”

这话说的……太子爷斜睨了九阿哥一眼,“还不至于吧。”

又问:“除了那两个丫头,可还有别的东西了?”

九阿哥随手把礼单往太子爷跟前儿一递,没好气道:“看到那两个丫头,爷就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看下去啊!”

太子爷给九阿哥的小刁样气的真想敲这小子两下了,伸手接过礼单,自己看了看。

“孤怎么觉着这礼单瞧着跟份嫁妆单子差不多了啊?”太子狐疑的瞅着那份添妆礼的礼单嘀咕道。

九阿哥一听,歪着身子凑过去就这太子的手看了看那份礼单,心里也是一样疑惑了。

董鄂七十这是在搞什么鬼啊?

九阿哥扭头问秦桑道:“董鄂家送来的东西在哪儿呢?”

秦桑回道:“董鄂家的人说,送来的东西太多,怕林家放不下,便单独置了一所宅子,连人带东西都放在那所宅子里了。董鄂家的人还说,到时候连着那所宅子一道儿陪嫁了……”

九阿哥的脸色刷的就阴沉沉的了。

太子爷则是直接笑趴在桌上了,“哎哟喂!董鄂七十这是想借着林家的光,把自家女孩儿一道儿嫁给你了呢……只是,”

话音一转,太子爷似笑非笑道:“董鄂家这是拿着自家的女孩儿给你做媵妾呢?还是另有什么盘算啊?”

“这些添妆礼,看着倒像是这两个丫头的嫁妆似的……算算,比着石佳氏的嫁妆也是只多不少的。啧啧啧啧……”

太子爷眯着眼,“可见当年分家的时候,董鄂七十很是得了不少的好东西。”

扬了扬手上的礼单,太子爷勾起嘴角,“这份单子要是叫朋春那家子的人知道了,只怕是要羡慕嫉妒恨死了!”

看着太子爷顶着一脸的幸灾乐祸在那里笑得欢实,九阿哥心里忍不住唾弃了一把,好歹也是储君呢。

“二哥是打算挑着董鄂家的人内斗?”九阿哥问道。

太子爷端着一张“我很正直”的嘴脸,在那里怪叫一声,道:“真是不会说话,这怎么能叫内斗呢?”

九阿哥俊眉一挑,桃花眼眯起来,等着太子后头的话。

“孤这是在给朋春机会,夺回原本属于他们嫡支的东西。”太子爷一副“我是为了他们好”的样子,“你自己看看,这单子里头多少御赐的东西啊!那是董鄂七十能受用的?”(未完待续。。)

PS:这个月试试能不能坚持两更……

296、不得不低头

九阿哥跟着太子商量完了董鄂家的事儿,这才扭头把章佳氏的礼单递给秦桑,道:“你回头跟玉儿说一声,这章佳氏的礼……收着也就收着吧。这里头也没啥好东西,玉儿要是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只管扔箱底下去……”

太子爷轻咳了两声,一双凤眼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斜睇了过来。你小子就算不着调也看看场合好吧?

九阿哥撇着嘴,“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秦桑双手接过单子,应了一声“是”。

“至于,董鄂家的礼嘛……”九阿哥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修长的手指在那份礼单上点了点,道:“等会儿我把这单子誊抄一份。这份你还是带回去,叫玉儿退了董鄂家的礼。若是那一家子再派人上门,也是不用见的,直接叫门子打发了了事,没的坏了自己胃口的。”什么玩意儿啊!

秦桑轻笑了一下,应下了。

第二日,林家果然退了董鄂家的礼,却是收下了章佳氏的礼。

直隶那头,总督府的外书房里,统泰得了消息之后,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那颗老心。

“叫人去跟太太说一声,赶紧着把三姑娘的婚事定下来。就说是我说的,要是三姑娘或是二奶奶再有什么不满意,在那里挑挑拣拣的,爷就直接把那丫头嫁到蒙古去!”统泰对着身边的大管家吩咐道,“没得把她惯得这么轻狂的!”

连着内务府都敢插手的?!

真是个没脑子的!居然出了这么个昏招!连带着把家里几代人养在内务府里的那几个棋子也给废掉了!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都是叫老二家的那个给惯得,越大越不像个样子了!

大管家应声下去了。

统泰叹了一口气,身子一仰就靠到了椅背上。他合上眼,暗自思量着从京中传过来的消息——今上三日未临朝。

对于康熙这位主子,统泰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

那就是一位对人对己都要求极为严格的帝王,也很勤勉好学。素日里便是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今上也是要坚持临朝理政的。

这一回,今上居然罕见的没有上朝,而且还是连着三天……

统泰心里打起了鼓,这一回,只怕不是什么小毛病了。

跟叫统泰不安的是,京都里头很平静。跟着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宗室,还是文武群臣,都是没有半点儿毛糙焦虑的……就好像这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了太子的手上。

是的,如今是太子在理政。

虽然,还没有对外言明,太子却是实际上已经在监国了。

今上该不会……

统泰不敢想下去了。

其实,若不是冲着这个消息,统泰未必就会对林家低头。

在统泰的心里。林家能有今天的这个地位,林如海能以而立之年就做到一部尚书的位置,那完全是得益于林家那个已经死掉的林昊的庇佑了。

说起林家那位因着救驾之功而早早去了的林昊,统泰年轻的时候也是见过的。

林昊是不是真如外头人传言的那样博学多才,统泰不知道。统泰只知道,依着林昊的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活脱脱就该是投一个女胎才对。这要不是林昊后来因着救驾而亡,依着林家如今这奋起的势头。要叫统泰不想歪那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了,统泰打心眼儿里就不怎么能看得上林家。总觉得那一家子都不是靠啥真本事发达的。自家孙女因着算计林家格格的事情而被撂了牌子,统泰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也就是口头上骂了孙女几句“不谨慎”“不小心”之类的,倒是没往心里头去。

这选秀的时候,算计个把人能值个什么呢?哪一届的选秀,没有几个枉死的秀女啊!就他们林家的女孩儿金贵不成啊!直隶、两广、湖广、四川。几个总督家的女孩儿,就因着算计了林家的一个丫头,就全都被撂了牌子?!

统泰当时心里头真是把林家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那个林昊到底给万岁爷下了什么蛊了啊?那人都死的只剩下骨头渣子了,还叫万岁爷这样子惦记着,连带着维护那人留下的子孙。

实在是。太偏心眼儿了啊!!

统泰的怨念并没有维持多久。两黄旗选阅一结束,就传出来林家的女孩儿被指给了恭郡王为嫡福晋的消息。统泰一得知了这个消息,心里就觉着不好。

果然,紧随其后就传来了两广总督济善,因着贪腐等几大罪状被摘了顶戴,押回京里待参的消息。

还有四川总督、湖广总督、两江巡抚……但凡那些参与到算计林家丫头的人家,都或多或少的遭到了来自京里头来的申斥。

统泰当机立断派了心腹下人携了重金,到京都里去打听消息。同时,他又吩咐自己的太太赶紧给三丫头说亲。

坏消息一个又一个的从京里头传出来。

原来,林家的那个丫头是太子妃的义妹……

原来,宫里的太后娘娘宜妃娘娘都是常叫林家的那个丫头进宫说话的……

原来,万岁爷那头早就放了话出来,说是要把林家的那个丫头指给恭郡王做福晋的……

原来,恭郡王是极看重林家的那个丫头的。自从万岁爷放了话出来,恭郡王就三不五时的往林家送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真是样样齐全的……

原来……

可是这消息也只有京里头的权贵人家知道,自己这些外任的官员谁又能清楚呢?

统泰这时候又想起来,林家的那个哥儿娶得可是裕亲王的五格格,算是个郡马爷了。

所有的消息加到一处,统泰立刻明白了。他们这些外任大员会遭了这些磨难,并不是因为家里的女孩儿要对付林家的丫头,而是因为她们的做法是在挑衅皇家。林家的丫头已经板上钉钉是位皇子福晋了,自己这些人却还一门心思的想着算计人家,能不被贵人们给撂牌子申斥吗?

再有就是,恭郡王听说是个极护短,且行事随心的一个人。上头又有太子爷罩着护着,等闲儿全都由着九阿哥的性子来。

如果不是康熙身体不适,如果不是太子已经监国,统泰最多也就是夹起尾巴低调一阵子,等着这阵子风头过去也就算了。

要是万岁爷能再多撑几年就好了……只要再几年,等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都坐上了高位,那时候统泰可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正面跟林家,甚至是跟恭郡王对上了。

只要今上还在位,一切都是大有可为的啊!大不了就是自己联合几家世族,另外扶持一位皇子出来争夺储君之位就是了。

可惜啊……这事不从人愿,万岁爷怎么这时候病倒了呢?

太子一旦登基,恭郡王那一准儿是要变成恭亲王的。

林家就不是出了个郡王福晋了,那可是亲王福晋了啊!

统泰差点儿就泪流满面了要,这老天爷也太护着林家了吧……

可是这怨念归怨念,一打听到林家格格的添妆日,统泰立刻就叫自己的太太准备了一份厚礼给林家送去,算是赔礼了。

势不如人,只好低头呐!

这礼送出去之后,统泰还一直忐忑着呢,也不知道林家哪里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或者说,恭郡王愿不愿意放过自己一马。

等着留在京里头的下人传了消息回来,林家收下自家的礼了,统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啊。

权当是看着恭郡王的面子了,要不然自己才不会跟着林家低头呢!

唉——

林家居然攀上了恭郡王,这岂不是等于就扒上了太子爷的大腿了?

太子已经监国了,这离着登基即位还远吗?

林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得了今上和太子爷两代帝王的青眼!

真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统泰私心里真是又羡又慕又嫉又妒,恨不得自己也踩上一大坨狗屎改改运道才好呢!

突然,屋子外头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吵闹声,一下子惊扰了沉思中的统泰。

“什么人在外头?”统泰黑着一张脸,扬声问道。

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搀着一个美妇人,跌跌撞撞的进来了。

两人二话没说,一见着了统泰,就“噗通”一声给跪下来了。

“阿玛,馨儿好歹是媳妇挣命生下来的一块肉啊!她的亲事,怎能随随便便的马虎了事呢?她可是二爷唯一的女儿啊,是嫡女啊……”美妇人哭天抹泪的哀声说道,先头出嫁的几个女孩子,无论嫡庶,可都比自己的馨儿好太多了。自己的馨儿一直最得老爷子的欢心,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叫她叫自己,以后可怎么在妯娌姐妹里抬头挺胸的做人呢!

那个女孩子,就是被撂了牌子,还得了太后申斥的章佳馨儿。这时候,她红着一双杏眼,死命咬着下唇,却只是不说话。

“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没得商量。”统泰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好像下头跪着的并不是自己原先最宠爱的那个孙女,“你有这时间在我这里闹腾,倒是不如赶紧给三丫头选门还能看得过眼的人家嫁了,你婆婆那里的名单可都已经准备好了……”(未完待续。。)

297、董鄂氏的恨

“不行!馨儿做错什么了?当初,不也是阿玛和额娘叫馨儿去争的吗?”美妇人瞪着一双眼,厉声说道,“怎么?这时候,事败了,阿玛就不管馨儿的死活了吗……”

“放肆!”统泰怒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什么?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三丫头会有今日这一劫,全赖你没教好她!”

“是谁把咱家在内务府里的人脉告诉三丫头的啊?内务府是个什么地方?也是三丫头能去指手画脚的?”统泰指着那美妇人的鼻子训斥道,“便是三丫头真的侥幸上记名了,内务府里安插的那些人也只能用来打听打听消息,却是不能做别的用处的!”

“……她倒是好了,居然使着内务府的人去算计别的秀女?!这事儿闹出来了,万岁爷要怎么想?啊?今儿个这丫头能指着内务府去对付一个秀女,明儿个她就能指着内务府去对付宫里任何一位贵主儿,甚至是万岁爷!!”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罪名!!”

馨儿的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惨白的了。那个美妇人也是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喃喃道:“……阿玛好歹也是地方大员,守疆护土的,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贵人们……贵人们怎么也不能这样子……”

“住口!”统泰又气又急,“这种话也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跟着皇家讨功劳?你脑子摔坏了吧!你别忘记了,咱们虽然是位列八大世家,可说到底还是皇家的奴才!这奴才帮着主子做事儿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做的再好,也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儿!”

“这也能算是什么了不得的恩典吗?真要说到对皇家有恩的,林家先祖的救驾之功,那才是真正的恩呢!”统泰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时候。他便是再不情愿也得承认,今上会一力维护林家扶持林家,全是因为林昊当年舍命救了今上,在他年华正好的时候。

“咱们这些人,别说没有救驾之功了,便是真的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擎天之功。你今儿个说的这些话只要透了出去,叫万岁爷知道了半个字,咱家就是自恃功高,忘乎所以……甚至是忘记了上下尊卑!你且想想,要是你自个儿身边出了这样子心大的奴才,你能不能容得下罢?”

看着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两个人,统泰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这才说道:“给我管好你的嘴巴!要不然,为了不叫你拖累了整个家族……”

统泰冷冷的看着美妇人,说出口的话冰冷无情,“我不介意叫你永远闭嘴。”

说完,统泰掸了掸袖子,起身离开了。临出房门的时候,统泰停顿了一下,又道:“三丫头的亲事。你若是没空理会,我便直接做主了。”

说完。也不待美妇人有什么反应,统泰直接就拂袖离开了。

离着平安街不远的三条胡同里,有一所四进的宅子。里头住着的,正是董鄂七十送给林家添妆的两个女孩子。

“格格,格格……”一个刚留头的女孩子急头白脸的一溜小跑着过来了,“不好了。格格,不好了!”

被唤作格格的,是一个好像江南女子一样秀雅的女孩子。她,就是因为偷窃秀女财物而被革了秀女资格的,董鄂七十的女儿。董鄂芳儿。

此时,听着外头小丫头由远及近一叠声儿的叫唤,董鄂芳儿的两道柳叶眉极不耐烦的蹙到了一块儿,“嚷嚷什么呢?什么叫格格不好了?本格格好的很呢!!”

那个小丫头名叫四儿,名义上是董鄂家送来的陪嫁丫头,实际上她却是董鄂芳儿的贴身丫鬟。

四儿见自家姑娘恼了,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格格消消气儿,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

董鄂芳儿冷冷的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对着窗外发呆。

想着刚刚管事传过来的消息,四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回格格,管事刚刚过来说,林家把咱家的礼都退了……”

半晌儿之后,董鄂芳儿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听错,“你说什么?林家退了咱家的礼?!”

“啪”的一声,四儿的左脸上登时浮起了一个五指印,通红通红的。

四儿膝下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她也不敢叫董鄂芳儿听出哭音来,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着:“格格息怒,格格息怒……”

董鄂家的下人都知道,自家的这位小姐看着一副温温柔柔娇娇怯怯的样子,却是个脾气暴虐心狠手辣的。再她身边儿伺候的丫鬟没有一个能得了善终的,不是被活活打死了,就是被发卖了……以致于这位小姐长到这么大,光是贴身丫鬟就换了好几拨人,更别提那些粗使丫鬟了。

四儿是这次新提拔上来的。刚听说自己要做董鄂芳儿的贴身丫鬟的时候,四儿的老子娘就抱着四儿狠哭了一场。天呐!这哪里是去伺候主子小姐啊?根本就是在伺候阎王鬼差的好吧!

所以,四儿自上任之后,一直都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家里的老子娘早在四儿上任之初,便权当她已经是个死的了。要不然,这见天儿的提心吊胆的,谁能受得了哇……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啊!怎么就能让林家把咱家的礼给退了呢!林家的人难道没看清楚咱家的礼单吗?这么些东西加起来,买下十个林家也够了!”董鄂芳儿砸了手边儿的茶杯,怒斥道:“……一个个的,全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四儿只觉得额头上好像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下来了,可是这会子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还是跪在那里,拼命的磕头求饶,“格格息怒,格格息怒……”

可是,董鄂芳儿不但没消气,反而是火气更旺了。她上前一脚把四儿踹翻过去,骂道:“除了这一句,你还会说些别的吗?你白长了那个舌头,有个什么用呢?……”

四儿忍着身上的疼,艰难的重新跪好。这一回,她不敢再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默默的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要不是自个儿不能缺个人伺候,董鄂芳儿真想立时把这丫头给打死,忒糟心了!

“去外头叫管事的备车,我要去诚郡王府。”董鄂芳儿竭力遏制着怒气,吩咐道。

今儿个,三福晋董鄂氏回了一趟娘家。结果,等着回来时,董鄂氏原本明媚的好似六月天的脸色,已经阴云密布的好似要刮风下冰雹子了一样。

回到诚郡王府,董鄂氏气咻咻的一路直奔主院,然后关起门来乒呤乓啷的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子。

“我的格格哟,为着那一家子的下贱坯子,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是不值当的哟……”董鄂氏奶嬷嬷心疼的劝道,“格格且消消气,消消气啊……”

“我能不气吗!”董鄂氏带着哭音在那里怒道,“玛法疼那个庶出的,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玛法偏心眼儿竟能偏成那个样子……便是我出嫁的时候,玛法也没给过那么多的好东西给我做陪嫁。那个小贱人却能……”

董鄂氏给气的脑袋犯晕,身子晃晃了,看着就要倒下去了,把奶嬷嬷给唬得赶忙上前扶着董鄂氏坐下,又一下一下的抹着董鄂氏的后心口那处,帮着董鄂氏顺气。

董鄂氏缓了缓,终于缓过了这阵子的眩晕,这才又道:“不是我眼皮子浅,非要计较那些黄白之物。我阿玛才是家里正经袭爵的嫡子啊,分家的时候,玛法却不顾我阿玛的脸面,愣是分了一半儿的家产给那个庶出的贱婢之子!私底下还另外补贴了不知道有多少的好东西……”

“我的格格啊,老公爷好歹是您的长辈呢,您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奶嬷嬷心里也为自己奶大的小主子抱不平,可是除了劝主子宽心,又能怎样呢?“老公爷知道了,怕是又要……”

“哼!”董鄂氏拍案怒道,“玛法原就不喜欢我。这一点,我五岁的时候就认清了。在玛法他老人家的心里头,只董鄂芳儿那个贱人是他的亲孙女呢,咱们这些人都是外头捡来的,能算个什么呢?”

“董鄂芳儿那个贱人,稍大一些便会使阴的。但凡我看上的,她都要抢。每每还在玛法跟前儿给我上眼药,叫玛法训我罚我……要不是有玛嬷护着,指不定我能不能活到出嫁的年纪呢……”

“……在玛法心里,董鄂芳儿那个贱人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孩儿,我们却都是最恶毒最坏心的,只会欺负董鄂芳儿那个贱人。我便是跪下来,给董鄂芳儿那个贱人做牛做马,也是落不着什么好的。更何况,我凭什么给那个贱人做牛做马的啊?好歹我也是嫡支嫡女呢!她一个流着奴才秧子血脉的贱人,也配叫我给她低头的?呵呵……做她的白日梦去吧!”(未完待续。。)

298、我不认识

董鄂氏接过奶嬷嬷奉上来的热茶,冷笑了两声,恨声道:“别叫我逮着了机会。要不然,我非治死了那个小贱人不可!”

“格格消消火吧,为着那起子卑贱之人……不值当的。”奶嬷嬷仍旧劝道。

主仆俩正说话呢,一个婆子在屋外头请示道:“外头有一位姑娘,自称是福晋的堂妹,说是有急事儿要跟福晋说。”

屋里,董鄂氏和奶嬷嬷面面相觑,眼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格格不是才刚从勇勤公府回来的吗?”奶嬷嬷小心的问道,“莫不是公爷有什么事情忘记交代给格格了,这才打发了哪位小主子过来……”

董鄂氏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的。阿玛这会儿正为着那张单子上的东西恼火着呢,哪里还有闲心想到别的什么事儿啊?”

“那外头的那位是……”奶嬷嬷忽然想到一个人,却又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该不会是那位的吧……

董鄂氏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一厉,冷笑道:“只怕是那个小贱人了。”

奶嬷嬷面儿上一怔,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董鄂氏。

“嬷嬷也别不信我这话。”董鄂氏说道,“嬷嬷只想想,真要是别的叔叔家的姐妹来了,可是会这样子报上来的?往常姐妹们要是过府来,谁不是把家门报的清清楚楚的?也就那个贱人会这样拿腔拿调的了。还那什么?我的堂妹?嘁!那个贱人素来就喜欢拿捏着架子说话,只当天底下就她一个人是金尊玉贵的……堂妹?哈!当我跟她很熟的吗?”

董鄂氏越说越气,直气得她脑门子发热,手里拿着帕子呼啦呼啦的在那里扇着风。

奶嬷嬷偏头想了想,心道这话不错,那一位可不就是那么个性子吗?回头又见董鄂氏明显是正在气头上。想着自家主子也不待见那一位,奶嬷嬷不免便提议道:“要不,奴婢叫人把外头那位给打发了罢。格格这才回来,还没歇口气儿呢,府里还有不少的事情正等着您的示下呢。哪有那份闲功夫,跟着那人做耗消磨的?”

说着。奶嬷嬷便扭着胖身子走到房门口,准备去唤人来。

“嬷嬷且慢。”董鄂氏抬手止住了奶嬷嬷的动作。

“格格……”

董鄂氏想了片刻,叹息了一声,对着自己的奶嬷嬷道:“叫她到偏厅那儿候着吧。我进去换了衣裳,再过去见她。”

“格格您这是——?”奶嬷嬷不懂了,董鄂氏瞧着就是不想见那人的样子,怎么还委屈自己非要去受那份闲气呢?“格格,不是奴婢多嘴。您如今好歹也是郡王福晋了,很应该拿出些主子款儿来。您要是真不乐意见那人。打发她走就是了,何苦叫自己这么憋屈着呢……”

“总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盘算才好。”董鄂氏也是一脸疲惫无奈的说道:“若是我能事先知道那个贱人的谋划,等着告诉给了老九知道,也算是间接缓和一下咱们府里跟毓庆宫的关系不是……一切都是为了三爷……”

三爷如今窝在理藩院那等清闲的可以长出蘑菇来的清水衙门里,真真是太屈才了!

再怎么委屈自己都无妨,只要能帮着自家三爷缓和缓和跟太子的关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毫无意外的,董鄂氏与董鄂芳儿的会面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了。

董鄂芳儿没有再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立时就怒了。她砸了一套茶具。又放了几句狠话,这才揣着一肚子的怒意不满走了。临走时,她还扬言要写信回去把这一切告诉两人的玛法,定叫玛法给她自个儿讨一个公道来呢。

董鄂芳儿的倒打一耙,把董鄂氏给气的是头晕眼花心慌气短,被大丫头扶着回到主屋之后。就一直躺在榻上“哎哟哎哟”的直哼哼。

“真是没了王法了,主子您好歹也是皇子福晋,正儿八经的主子。那个贱人就敢这样子出言无状的顶撞您,真是眼里没人了!”董鄂氏的奶嬷嬷心疼的替董鄂氏揉着心口顺气,心里一时气愤难耐便也顾不得犯上不犯上的了。直接就连着董鄂氏的祖父,哲尔本,一道儿给骂上了,“老公爷真是眼瘸得没边儿了,竟一门心思只宠着这么个东西!”

董鄂氏就着大丫鬟的手,喝下了一碗宁神汤,又躺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虽说被那个贱人给气了一场,到底也算是知道了那一家子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了。如此,也不算是白气了一场的。”

一听董鄂氏说到这个,奶嬷嬷的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立刻是爬满了不屑,只听她在那里撇着嘴,嘲讽道:“啧啧啧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那位瞧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这不要脸皮起来,连着外头那些花楼里的窑姐儿都是及不上那位三分的!……虽说咱们满人在男女大防上不像汉人那样严苛,满人家的姑奶奶也不兴汉家女子的那套扭扭妮妮。可这青天白日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没羞没臊的嚷嚷着要嫁给一个男子的,也真是有够没有廉耻的了。”

董鄂氏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是玛法一直没口子的夸赞说是这天底下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孩儿了。嘁——被革了秀女资格,失了名声,居然还有脸打着那样子的算盘?什么叫做不要脸?呵,我今儿个可真是见识到了。”

“前阵子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那个贱人在被撂了牌子之后,一回到家就被她阿玛给关进了家庙,还要绞了她的头发逼她去做姑子以赎前罪。我那个时候就说,这消息一准儿是假的,嬷嬷还不信我。如今,嬷嬷可算是相信我了吧。人家那是使了一招李代桃僵,拿着他们家里一个庶出的女孩子替了那个贱人去落发出家的。还说什么,以赎前罪呢!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外头人看罢了。我就说嘛,那个贱人怎么可能遁入空门一心念佛啊!她可是打小就一门心思的想着压我一头的。听我额娘说,先头那一家子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那个贱人送进老九府里的……”

董鄂氏扶着奶嬷嬷的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这才又道:“今儿个,在我阿玛那里见到那张那一家子送给林家的添妆礼的礼单时,我还纳闷了呢。要说那钮祜禄氏族里给林家送两个丫头做陪嫁的,倒还能说得过去。这拿着同宗同族里庶出的女孩子做陪媵,那也是老例儿了,三皇五帝的时候就传下来的。林家接不接是两说了,总不过是族里的一个意思……可嬷嬷瞧瞧,人林家嫁姑娘呢,跟着那一家子有什么关系呢?犯得着要那一家子送过去的两个丫头?林家自己没人了?非亲非故的,给人送两个陪嫁丫头过去……一准儿没安啥好心眼儿的。”

奶嬷嬷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之类的闲话。

“我原还奇怪呢,林家嫁姑娘,那一家子上赶着去添妆,不但送了林家两个水灵灵的丫头,还送了林家百十抬的添妆礼?……呵呵,真是好大的手笔啊!那些哪儿是送给林家格格的添妆礼啊,分明是给自家女孩儿的嫁妆!”

“……居然把自个儿当做陪嫁丫头给送了过去。这是想着借林家嫁女儿的光,把她自个儿也一道儿顺路给抬进郡王府里头去呢……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这样子的法子都能叫那一家子给想出来……啧啧啧啧……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有见过那不要脸面的,可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真是骨子里就是个奴才秧子!”

“先头,我就听说那个贱人会被革了秀女的资格,根本不是犯了什么偷盗之罪,而是选秀那会儿那个贱人跟着其他几个秀女一道儿,想着要算计弄死林家的玉格格的……”

“不能吧?”奶嬷嬷惊呼一声道,“要是这样子的话,她怎么还有脸……”这脸皮得有多厚啊!

董鄂氏不屑的勾起唇角,冷哼一声道:“听听她刚刚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叫我拿着她的嫁妆单子去给老九看,这是指着谁没见过银子呢!……真是好笑了!知道的,那是她的嫁妆单子。不知道的,还当她这是要拿着银子去买下一个皇子回去呢!”

奶嬷嬷道:“格格别理那人就是了。没得跟着一道儿没脸的。九爷什么没见过啊!那一品楼就跟个聚宝盆似的,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的。九爷能看上她那点子东西?没得说出去叫人笑话的了。”

董鄂氏柳叶眉一抬,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我可没工夫去理她那些个破事儿呢。反正,在玛法心里,再没人比她善良比她美好的了,我就是一个恶毒坏心的。哼!我早就认了,也不想再费啥心思去讨好玛法他老人家了……那个贱人,她爱跟谁告状就跟谁告状去,爱怎么哭诉就怎么哭诉……那么个没羞没臊的下贱坯子,我才不认识呢!”(未完待续。。)

299、遭贼偷

奶嬷嬷笑了笑。

“对了,嬷嬷等会儿打发个机灵的小子,把这事儿到恭郡王府上跟老九说一声儿去。”董鄂氏又道,“也把咱家的苦衷好好说一说,只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没用,也没啥好法子可想。若是九弟有什么需要咱们做的,只管开口就是。没得为了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闹得自家人生分了。”

奶嬷嬷笑着应下了,“九爷最是明理不过的了,定是不会怪罪咱们的。”

“如此,就最好不过了。”董鄂氏叹道。

眼看着黛玉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林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

反倒是作为正主儿的黛玉,这会子却是清闲下来了。那些什么荷包扇套,枕套之类的贴身之物,黛玉早几天就已经全都绣好了。眼下,她只由着燕嬷嬷给她食补调理身子,省的大婚当日一个没撑住,累倒了,可就不好了。

九阿哥怕黛玉无聊闷着,便每日过来陪她手谈两句,或是说说话解解闷儿。

“今儿个我先回去了,你也好好歇着吧。那些针线什么的,你也少动,没得伤了你自个儿的眼睛,可是值钱的?”九阿哥不厌其烦的反复说着车轱辘话,“你有什么想吃的,这会子告诉我,等明儿个我过来的时候,给你顺道儿带过来……”

黛玉想了想,只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叫九阿哥不用费心了。

黛玉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是等着第二日九阿哥过来的时候,手上还是领着稻香村的几样新鲜热乎的小点心。

黛玉叫人给九阿哥沏了一壶热茶,自己则是捧着红枣桂圆汤喝着。

两人今儿个倒是没下棋,只是隔着炕桌坐在窗下的暖炕上说着闲话。

黛玉捧着茶杯慢慢说道:“听说昨儿个晚上城里头在闹贼偷。被人发现了之后还一把火把人宅子给烧了。你可知道这事儿?”

九阿哥咽下嘴里的栗子糕,挑着眉梢儿反问道:“谁跟你说的这事儿啊?”

水眸一横,黛玉撇了撇嘴,道:“没有人特意跟我说这个,是我自己听来的。”

说着,黛玉又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儿啊?”

九阿哥没说话。只轻笑着点了点头。

黛玉见状,叹了一声个,道:“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儿呢。听说就在三条胡同那里,好像离着咱们这儿不远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什么人?”

见黛玉眉头不展的样子,九阿哥知道她这是胆小害怕呢,便软语安慰道:“你别担心,你们府上的那些护院可不是吃干饭的。里头不少的人,都是经过战场的。手底下很是有些真功夫。”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仍旧没有展颜的样子。

九阿哥又道:“那些贼偷,也是挑人家的。像你们家这样高门大院,又有护院巡视守卫的,贼偷一般是不敢来的。倒是那些中等的人家,有些家财,却又没请正儿八经的护院看护,贼偷多是喜欢挑那样子的人家下手的。”

“三条胡同的那户人家。真是那个样子的。”九阿哥垂眸轻笑了一声,接着道:“那户人家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守着。偏偏家里头的人出个门还要大张旗鼓的,一身的行头打扮得跟只活动的珠宝匣子似的,贼偷不去偷她们的偷谁的啊。”

“那,顺天府就不管的吗?”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别有深意的说道:“入室贼偷这种事儿,若是不能当场拿下。素来能破案的就不多。三条胡同的那户人家,听说也没啥东西真的就被偷了,倒是给烧掉了不少……那个贼偷也是笨的,居然没找到库房,反倒是摸进了主人家的房间。这还不打紧。居然还搞出了动静,惊醒里头的人……那主人家给唬得不轻,贼偷也给吓了一跳,匆匆忙忙的也没再顾着去偷啥东西,又怕被人逮着了不好,便放了一把火,想着主人家忙着救火便顾不上追他了……结果倒是好了,他那把火好巧不巧的,正丢进了库房。这一把火烧起来,直接就把整个库房给烧没了……”

黛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道:“我怎么觉得你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挺高兴的样子呀……”

九阿哥端着茶杯正想着呷一口润润嗓子呢,听了黛玉这话,他也不喝茶了。放下了茶杯,九阿哥笑道:“那是了。三条胡同那户遭了贼偷的人家,也不是别人,你也是知道的,就是董鄂家置的宅子。里头住着的只董鄂家原打算送给你的那两个陪嫁丫头和一个管事。”

一听说那户遭了贼偷的人家正是董鄂家的宅子,黛玉原本还觉得那些人很可怜的心思登时就跟那些见着了阳光的泡泡似的,噗噗噗噗的全都破了碎了,消散了个干净。

这也怨不得黛玉冷情没有同情心了,谁遇上那样一家子没事儿给人添堵的人家,都会跟着黛玉差不多的反应。

话说那时候董鄂芳儿气冲冲的离开了诚郡王府,便直接就掉头往林家去了。她心里只道林家竟然退了自家的礼,真是脑子被门板给夹了。自家的那些礼细算下来,没有二十万两可是打不住的。林家的人真是脑壳子坏掉了,居然把这么一大笔浮财给退了?!

董鄂芳儿转念又想着,难道是因为自家的礼单上写着有两个陪嫁的丫头,所以那个林颖知道了,就心里醋了,这才退了自家的礼不成?

嘁——!

董鄂芳儿心里极其嘲讽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自己可不是真的去给那个林颖做丫头的!不过是借着林颖大婚,把自己顺道儿也带进恭郡王府里去罢了。她恼?她能有什么恼的?自己还没恼呢!

阿玛给自己准备的那许多嫁妆全都写在了那个林颖的嫁妆单子上。这么多的东西,白叫那个林颖长了一回脸了。自己只能一顶小轿跟着抬进去,也没个正经的仪式,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委屈,应该恼的呢!

那个林颖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董鄂芳儿揣着一肚子的怒气坐在自家马车上,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教育教育那个林颖才好呢。

一点子得失利弊都不知道衡量的。真不知道林家的大人是怎么教自家姑娘的了!倒是自己要受累了,把自己的嫁妆借给那个林颖充门面不说,还要好好的教导教导那个林颖如何做人处事的?

唉——!

真是想想,都觉得快要累死了!!这世上怎么就有林颖这种榆木脑袋的人活着呢?

董鄂芳儿撇着嘴,自顾自的陷在自己的想法中。

……一定要叫那个林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吃亏受委屈的。她林颖才没有资格恼啊怒啊的呢!

……那些嫁妆,自己只是借给她林颖充门面的,她可别黑了心肠的给贪了去!

……自己可不是跟着过去给她林颖做丫头使唤的,什么陪嫁?什么媵妾?……自己就算捞不着一个嫡福晋,依着玛法的地位,自己做个侧福晋也是尽够的!她林颖别想压着自己一头的!一点儿也不会做人处事,以后也就白担着一个嫡福晋的名头好了,郡王府的一应大小事宜,还是自己来料理吧。

……………………

董鄂芳儿的美梦倒是做得好,可到了林家,却是被林家的门子给直接打发了。

董鄂芳儿怒不可遏!她林颖居然敢不见自己?!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人敢拂了玛法的面子。

林家的人真是眼里没人了!!

董鄂芳儿指着四儿和跟着自己的管事去跟林家的门子说理,却被那管事给劝了回来,“格格,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许是林家的格格真的不在府里头呢……”

董鄂芳儿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管事的给劝了回去。可是,她在门口的一番大放厥词到底还是有只言片语的传到了黛玉的耳朵里。

黛玉蹙着眉,心底里泛起了一阵阵的厌恶,“不用理那种人。她要是再找上门来,叫门子只管把人给打发了,不用回给我知道。”

九阿哥因着要忙大婚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倒是没发现自己的小莲花被董鄂芳儿那货给恶心到了。

不过,九阿哥没注意到,不代表旁人也没注意到。

朋春俩口子和三福晋董鄂氏可是一直在留心着董鄂芳儿的一举一动。父女俩一合计,可不能由着董鄂芳儿这么闹下去,得想个法子永绝了董鄂芳儿这个贱人的痴心妄想。

由此,便有了三条胡同遭贼的事情发生。

朋春父女俩的目的,一是要绝了董鄂芳儿的心思;再就是要拿回被哲尔本私底下贴补给董鄂七十的那些原就该是由嫡子继承的东西。

贼偷实际上是朋春的一个心腹。

直接摸进董鄂芳儿的闺房,并且惊醒她,叫她弄出大动静来,是三福晋董鄂氏的授意。被一个外男摸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便是你董鄂芳儿说没啥事儿发生,那名声也已经算是彻底毁了。别说给人林家格格做陪嫁丫头嫁进恭郡王了,便是外头的平头百姓,也是没人会愿意娶她的了。(未完待续。。)

300、可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燕子坞的暖阁里,上好的银霜炭把屋子里烘的暖暖的。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黛玉捧着茶杯暖手,歪着头问道,“好像你就在当场似的……”

见着黛玉一双水眸里满是“这事儿该不会就是你弄出来的吧”之类的神色,九阿哥连忙扯着嗓子在那里喊冤道:“这些事情,外头的市井小民或许不清楚,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又有几个是不知道呢?你去问你爹爹和娘亲,他们一准儿也是知道的。”

“这些事情还是那两个董鄂家的丫头中的其中一个,自己嚷嚷出来的呢!”九阿哥哼唧了两声,没好气的接着道:“你道董鄂家原打算送给你的那两个丫头是什么人啊?一个是董鄂家正经的主子小姐,就是跟你一道儿参加选秀的那个董鄂芳儿,另一个则是她的贴身大丫鬟。”

黛玉撇了撇嘴,“怪道会说出那些话来呢……我原还觉着奇怪呢,心道董鄂家的一个丫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架子……他们家的礼被退了,家主人还没说话呢,一个丫头倒是自个儿找上门来问罪了,好似我犯了多大的天条似的……”

九阿哥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了,“董鄂芳儿上林家来找你问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黛玉横了一眼过去,“也就是她们遭了贼偷的前几日。虽说是上门来了,不过门子直接就把人给打发了。不过,董鄂芳儿在门口那儿很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端的是嚣张之极。只言片语的传了些进来,我听了一耳朵……那些话,真是叫人说不出口的!我打发人去知会了门子上的人。以后他们家的人再上门来,只管打发了,不用再回给我知道……”没得叫人糟心的。

桃花眼里的阴冷转瞬消融,九阿哥也不想再拿这事儿叫黛玉操心,便只安慰她道:“犯不着叫这种人败坏了自个儿的心情。你且放心,那个女人再没几日好蹦跶的了。”

水眸一睨。黛玉甚是不解的问道:“这你又知道了?你打算做什么?再没几日就……仔细那个董鄂芳儿闹出来,反倒叫你没脸。”

九阿哥笑了笑,伸手横过炕桌,握着黛玉的小手,道:“这事儿还犯不着我亲自出手呢。他们家自己就不会放着那个女人在外头继续这么做耗下去。”

黛玉眼中的不解之色更甚了,绝色的小脸上遍布困惑。

九阿哥也不吊她胃口,“那日他们家找了贼偷,那个女人叫那偷儿惊吓了一下,当下便恼得不行。只打发了管事拿着她玛法的名帖去顺天府报案。”

“这种事儿,素来就难查。一个小毛贼,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钻,要是没人通风报信的话,官府再查不出什么的。眼下又是新年了,捕快差役也是要过年的。她家里头也没人受伤的,东西也没丢,只是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库房。”

“……顺天府那里虽然接了案子,到底是年下呢。底下人便没怎么上心就是了。若是在盛京,她玛法,哲尔本的名头或许还能好使一些。可是,在这四九城里,顺天府的差役不定听说过那人没有呢。那个女人虽说拿着哲尔本的名帖叫人去报的案,顺天府的人也只当三条胡同那里不过是一等公在京里头置的别院。里头不过几个下人干守着罢了。”

“……那个董鄂芳儿素来就是个性子跋扈的。她见顺天府的人没把自己当是一盘菜,居然就自个儿领着一个丫头一个管事打上了顺天府官衙,差点儿没把整个官署给砸了个干净。”

九阿哥冷笑了两声,又道:“顺天府的人还从来没见识过这等阵仗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敢砸了顺天府官衙?便是咱们这些皇子。宗室子弟,也是干不出那种事儿来的。这胆儿肥的……真不明白,他们家大人这是拿着那个女人当公主养的吧?……也不对,本朝还没哪位公主会这么没脑子的干出砸官署的事情来呢!”

“那个女人自己在顺天府那里一边砸东西一边说自己咋地咋地……玉儿许是不知道,先头选秀那个女人因着偷盗财物被革了秀女资格,她阿玛许是为了撇清关系,便放了话出来,说是已经被那个女人送进家庙里关着了……那时候还有不知情的人可怜董鄂芳儿来着。选秀里头,被陷害的人多了去了,不少的人以为那个董鄂芳儿也是如此……那头的消息还没热乎乎的呢,这头却发现原本该在家庙里出家的人正在大闹顺天府官衙呢……这叫人怎么想呢?”

“……除了那个女人自己做耗以外,京里头也有人在顺势把这事情给传的人尽皆知,至少在权贵人家中人尽皆知罢……”

哎?

“谁家还能没几个对头呢?”九阿哥也不用黛玉问的,“看那个女人不顺眼的也不是只有你我的。三嫂子跟着那个女人是正经的堂姐妹,不过两家关系极差,这在宗室之间也不是啥秘密了。我琢磨着,把这事儿给传开来的,八成是三嫂子或是她阿玛勇勤公在后头做推手呢……”

就在九阿哥和黛玉窝在燕子坞这里说着董鄂芳儿的时候,那头,话题里的主角董鄂芳儿就被她阿玛董鄂七十给塞进了马车,强行带回盛京去了。

私心里,董鄂七十并不是不想再使一次李代桃僵的招数来挽回女儿的名声的,可惜这一回的事情被董鄂芳儿自己闹得太过张扬,几乎就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京都里的平头百姓或许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却是瞒不过那些有权有势、消息灵通的贵人们的。

想当初,董鄂七十为了做出个姿态,好叫宫里的贵人们消气,特意把自己将董鄂芳儿送进家庙出家的事情给大肆宣扬了一把。如今倒是好了,这个据说早就被家里大人送进家庙里出家的姑娘,却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还是预备着要送进某位贵人的府里伺候的?

不仅如此,这位据说在选秀时蒙受冤屈,很可怜很可怜的姑娘,居然敢大闹顺天府?还在顺天府里大放厥词?……更别说,这姑娘的闺房还被一个贼偷给摸了进去……谁知道那是不是个采花贼啊!

董鄂七十在接到管事的快马送过去的消息后,当场气的把一套古董笔洗给砸了个粉碎。这头他自个儿的火气还没撒完呢,那头他又被家里的老太爷,他的阿玛一等公哲尔本给揪到跟前儿指着鼻子给数落了一顿。什么教女无方啊、什么丢人现眼啊、什么大逆不道啊……末了,哲尔本拍着桌子,一声怒吼,“去把那丫头给我绑回来!”

董鄂芳儿遇着这事儿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三福晋董鄂氏真是摸得透透的,那人能忍得下这口气就奇怪了!她一准儿是要打着家里玛法的名头,把事情给闹将了出来的。

所以,这一回,三福晋董鄂氏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那一家子再使出那招李代桃僵来。

勇勤公府上,朋春跟自己的闺女两个,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嗑着瓜子,顺道儿听底下人在那里活灵活现的说着外头关于董鄂芳儿以及董鄂七十的新闻。

“这一回,也算是扒下了那一家子的脸面了。真真是大快人心的!”董鄂氏笑道,“可算是把这些年的受的那些气给出了……”

朋春捻着胡须,坐在那里笑而不语,不过瞧着心情也是极好的。

打发走了下人,三福晋董鄂氏凑近了她阿玛问道:“那些东西,阿玛可是都处理好了?”

朋春眼皮子一掀,吹了吹茶杯里的沫子,道:“那是当然啦,你阿玛我出马,还有什么不能成的?再说了,你玛嬷的娘家跟着宗人府宗正的福晋是同族的姐妹,很是能帮着咱们说上几句话。”

“再说了,那些东西原就该是我们嫡支继承的。先头分家的时候,你玛法没给咱们,我也只当是你玛法留着自己用,谁能想到……这要不是因着那张礼单,我还不知道你玛法已经把那些东西全都私下里给了那人。你玛法这心眼儿偏的,难道只那人是他儿子了?咱们都是外头捡来的罢!”

“说起来,你玛法那么做也是违制的事儿。好在,你玛法再糊涂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落下记录,所以也只是私底下偷偷的给他们用了……如此倒也省了我不少的事儿,只要宗人府那里备下案也就可以了。”

“不过,到底你玛法跟那人心里都知道的,那些东西已经被一把火烧没了……所以,那些东西也不能立时就摆出来用的。”朋春放下茶杯,叹了一声,道:“那些东西,原该拿出来给你做嫁妆的才对啊……”

“阿玛很不必如此,女儿那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好东西,都是玛嬷私底下给我的……也不差那些东西的。”董鄂氏善解人意的笑道,“再说了,下头还有三妹妹和四妹妹呢……”(未完待续。。)

301、大婚之日

“她们的嫁妆,你额娘都已经给准备好了。”朋春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再者说,她们几个不过是庶出的,哪里就够得着用那些东西的?刚刚咱们才说了你玛法违制把那些东西给了那个庶出的,怎么这会子你倒是劝着你阿玛也跟着不懂事儿了呢?”

董鄂氏低头笑了笑,“一时之间倒是给忘记了。”

“那些东西,咱家也就你跟你哥哥两个配使唤了。给你哥哥的那一份,过几日我会先使人送到你哥哥的院子里,交给你哥哥嫂子他们自己收着。你的那份我且先给你留着。等两年风头过去了,我再使人给你送诚郡王府去就是了。”朋春一锤定音的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就别操心了。”

黛玉大婚这一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一大清早的,黛玉就在雪雁秦桑的伺候下起床了,又有雪鹭雪鸳雪莺三个捧着衣裳首饰,等着伺候黛玉洗澡打扮。

李嬷嬷燕嬷嬷等四位教养嬷嬷这一天也是早早的过来伺候着。

“哎哟我的姑娘啊,你这眼睛下头是怎么了?”李嬷嬷一见着黛玉,先是怪叫了起来。

原来黛玉昨儿个晚上根本就是一宿没睡着。等着她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已经是天光亮了。

黛玉手指轻抚了一下眼睛,面皮儿微微一红,在那里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儿个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刚眯着了一会儿,就叫起来了……”

李嬷嬷心疼的盯着黛玉的小脸左看右看的,又问黛玉是不是紧张了、害怕了之类的。

黛玉只说自己也不清楚,单就是睡不着罢了。

一旁的燕嬷嬷使人去拿了两只煮熟的鸡蛋来。对着黛玉说道:“格格一会儿拿那个鸡蛋滚一滚眼睛下头,会好一些的。”

李嬷嬷接过鸡蛋,先在自己的手腕子那里试了试温度,觉着不烫了这才亲自伺候着黛玉敷眼睛。

白芪来回,说是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雪雁几个人又忙过来伺候黛玉去洗澡洗头发……

等着黛玉洗好澡擦干了头发出来时,贾敏和婉容都已经过来了。正在西厢房那里候着呢。

接下来又是好一阵子忙碌着给黛玉梳妆打扮,开脸梳头……等着黛玉被全部收拾停当了,燕嬷嬷亲自端着一个托盘放到黛玉跟前儿的桌子上。托盘里只一个小碟子,里头装着一个剥了壳儿的白水煮鸡蛋,还有一小碗用老参熬煮的浓汤。

“今儿个事关重大,委屈格格只能吃这个了。”燕嬷嬷说道。

贾敏坐在黛玉身旁,也是劝道:“玉儿乖,这也是为了你好。今儿个这样的日子,你要是跟着往日一样吃东西。等着到时候要闹出笑话的……”

黛玉素日里并不爱吃白水煮鸡蛋,总觉得腥气。只是今儿个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她也只好老老实实的把那个白水煮鸡蛋就着那小碗的参汤一道儿勉强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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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吃啊!

瞧着黛玉吃完鸡蛋之后一副想呕吐的可怜模样,贾敏真是心疼的脸都要白了。

还是婉容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油纸包,从里头拈了一颗蜜饯果子给黛玉含着,黛玉的脸色方才好转了回来。

贾敏欣慰的对着婉容点了点头,又扭头去抱着黛玉摩挲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林泰家的领着几个嬷嬷把准备好了的郡王福晋的朝服给捧过来了。贾敏看着那套制作精美的衣裳。眼泪珠子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抱着黛玉的手上也不自觉的用上了几分力道。好似有人要抢去自己的宝贝似的。

婉容和林泰家的,忙上来劝着贾敏。

“九爷虽说爱玩爱闹,有时候做事儿还很不着调,但是对着咱家姑娘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么多年了,太太还能不知道九爷对咱家姑娘的一片心吗?”

李嬷嬷也跟着劝和着。“太太快别这样子了,今儿个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呢。您这个样子,姑娘心里也是要跟着难受的……”

金嬷嬷也道:“九阿哥的人品家世谁也不能说个不字,格格能嫁给九阿哥,真是叫人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

众人好一番劝哄。方才哄得贾敏收住了泪。

黛玉亲自拿着温热的帕子给贾敏擦了脸,劝解道:“娘亲这是哭什么呢?九爷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

“……等着日后哥哥外放了,娘亲就又可以跟着爹爹两个人在家里自由自在的了。没了我跟哥哥打搅,这样子多好……”

贾敏被黛玉的一番说辞给闹得哭笑不得,她佯怒瞪了黛玉一眼,在那里笑骂了一句:“乱说。”

哄好了贾敏,丫鬟嬷嬷们又开始忙着伺候黛玉穿好朝服,戴好朝冠,挂上琥珀朝珠,在今日喜神的方位上坐下。

燕子坞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轮番的上来恭喜黛玉,说了好些的吉祥话。

贾敏又把几个要跟着黛玉陪嫁过去丫鬟叫到一旁敲打了一番不提。

大婚这天,不仅林家热闹忙碌,几位皇子府上也是不清闲的。

九阿哥穿着全套的郡王朝服,领着同样穿着皇子全套朝服的十五十六十七三位阿哥,一道儿进紫禁城去到太后和皇帝跟前儿行礼。

乾清宫里,许是因为今儿个是几个皇子的大喜之日,所以连久病了多日的康熙也觉得今日里自个儿的精神头好了不少。

梁九功进到西暖阁里回禀道:“万岁爷,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康熙点了点头,示意梁九功请太子进来。

太子进来之后自是一番行礼问安不提。

“皇阿玛今儿个的气色不错,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了。”太子看了看康熙的脸色,笑道。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梁九功又进来了,说是外头九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一道儿过来行礼了。

康熙笑道:“叫他们几个进来。”

在自己病着的这些日子里,康熙知道一直是太子在监国理政,九阿哥帮着稳住了诸皇子,裕亲王协同宗人府一道儿控制着宗室,林如海和石炳文分别稳定着文臣武将,这才没叫京里头朝堂上出现啥人心浮动之类的。

这样子,很好。

康熙虽说精神好些了,到底身子还有些虚,只跟着九阿哥几个人说了些勉励的话,无非就是今后成家立业了,当沉下心思辅佐太子守护大清的江山,以尽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的责任等等。

九阿哥领着十五十六十七三个,恭恭敬敬的对着康熙磕了一个头,道:“儿子们有今天都是皇阿玛的恩典,今后自然是安心过日子,帮着皇阿玛分忧,帮着太子二哥分忧……”

说着,九阿哥跪在下头,偏头对着太子爷眨巴了两下桃花眼,惹得太子一手握拳,放在自个儿嘴边轻咳了几声。

康熙似是并没有看到九阿哥跟太子之间的小动作。他只是眼带满意之色的点了点头,便叫九阿哥他们出去,各自去给自己的额娘行礼了。

翊坤宫里,穿着妃子朝服的宜妃看着前来给自己行礼的九阿哥,笑一阵哭一阵的,只觉得心里头苦苦的甜甜的,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磕完了头,九阿哥抬起眼,脸上难得的没有半点子玩世不恭的玩笑之色。九阿哥跪在地上,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叫额娘为着儿子操心了那么些年,全是儿子的不是。如今儿子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儿子一定会跟玉儿好好的过日子,不叫额娘再跟着操心了……今后有的是好日子,等着额娘慢慢的享用呢。还请额娘保重自个儿的身体。”

说着,九阿哥又对着宜妃磕了一个头。

宜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珠子竟像是止不住的似的,怎么也流不干净的。一双桃花眼泪眼婆娑的,宜妃哽咽着对九阿哥连着说了好几声“好孩子”“难为你”之类的。

九阿哥辞别了宜妃,在紫禁城的宫门口那处跟着十五十六十七三个人碰了头,然后四个人又各自被簇拥着上了马。

四个人互相拱了拱手,这才各自领着自己的迎亲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各自的福晋家的方向去了。

九阿哥因着爵位是四个人中最高的,所以他的迎亲人马也是最多的,仪仗什么的也是最华丽的。也因为如此,所以九阿哥往林家去的这一路上,不少的百姓挤挤挨挨的站在路边看着这难得一见的辉煌壮丽的迎亲队伍。

今儿个顺天府和九门提督都派了不少的差役上街维护秩序,就怕这一天看热闹的人多了,闹出什么事情来。

九阿哥骑着一匹彩络金鞍的白色良驹,身上穿着郡王的朝服。他的身后是一乘十六人抬着的轿子,装饰的金光闪烁喜气洋洋的。再这之后便是仪仗,内务府大臣及臣属护军等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林家的方向而去。(未完待续。。)

302、迎亲

道路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不少的人在先头行纳彩礼的时候,已经是看见了皇帝赏赐东西给林家的场面,还有昨儿个林家往恭郡王府送嫁妆的场面的。还有些资深爱看热闹的人,是看过了好几个皇子福晋出嫁时的场面的,当下不免就开始掰着手指头在那里细数起诸位皇子福晋出嫁的时候,娘家给陪嫁了多少等等。

“大福晋当年出嫁的时候是XXXX抬的嫁妆……三福晋……四福晋……也就是七福晋的嫁妆,算是几位皇子福晋中最简薄的一个了……”

“若论嫁妆的丰厚,前几年八福晋出嫁的时候,我只道那已经是皇子福晋里头的头一份儿了。不承想,后头十福晋的嫁妆,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呢。听说科尔沁部给陪嫁了不少的金器,啧啧啧啧……蒙古那儿真是不缺金子的。那许多的金器,在大阳光底下能晃瞎人的眼……”一个中年人摇头晃脑的啧啧称道,心里真恨不得自己也去蒙古娶个格格回来呢。

“呸!你个俗人!真是俗不可耐!!”另一边的一位老者很是不齿的轻啐了一口中年人,“那些金器能值个什么啊?人三福晋出嫁的时候,勇勤公府陪嫁了多少的古玩字画?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柳公权的字、吴道子的画……价值连城啊价值连城!!!……”

眼瞅着这两人要吵起来了,旁边的人忙上去劝和道:“别吵别吵……好歹今儿个是人恭郡王娶福晋的好日子呢……再者说了,您二位说的那些,不论是三福晋,还是八福晋,或者说是十福晋的娘家给陪嫁了多少的东西。也没人太子妃当年出嫁时的陪嫁多啊……听说不计那些田产铺子,光嫁妆就有一百八十八抬呢……”

这边还没说完呢,那头一个瞧着年纪不大的就嗤笑了一声出来,乜着眼睛看着那几个人,很是傲气的道:“你们说的那些,都是些老皇历了。嘁!昨儿个你们是没看见林家往恭郡王府上送嫁妆的派头。听说光是陪嫁的田地房产和那些铺子就成千上万的了。送嫁妆的第一抬进了恭郡王的府门,后面的还在林家没出门儿呢……恭郡王府上负责持嫁妆清单念唱的那位管事足足喝了三壶茶,念了两个时辰方才念完。听说人今儿个嗓子直接就哑了,连一丁点儿的声儿都出不了的了……”

又有一人听了这话,凑过来八卦道:“……我听我表姑妈家的小子的婆娘说,林家给九福晋的陪嫁箱笼看着是比太子妃的少了十抬的样子,可是林家给每抬箱笼装的那叫一个瓷实。一般人家都是一副镯子装一盒的,林家的人愣是给放上了四副算一盒。若叫我说真拆开了按平常算,两百抬都打不住的!……而且。听说林家给陪嫁的那些头面首饰都是千金阁给打造的。千金阁你们知道吧?那里头的衣裳首饰,在咱们京里头那可是头一份儿的!多少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为了得到千金阁做的一件衣裳或是一件首饰的,砸下了千金也是不皱下眉头的……更别提还有那好些提前送过去的大件家具什么的了,那都是没算在昨儿个的那份嫁妆单子里头的……”

“哎哟喂!听您这么说,林家岂不是把整个库房都给姑娘陪嫁过去了?”有人惊叹道,“啧啧啧啧……这才是皇家的派头啊!”

“你就吹吧!”有信这话的人,自然就有那不信的。“林家还有一个正经的哥儿在呢,听说也是嫡子。前些年还考中了探花,娶得是人裕亲王府上的郡主娘娘……他能同意家里大人这样子干的?还不闹翻了天去?”

被驳斥的那人不干了,梗着脖子呛声道:“怎么就不同意了?人林家的家教好着呢,又是嫡嫡亲的兄妹俩,听说还是林家大公子自己提出来的,说是把家产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妹妹做嫁妆的呢……”

不信的那人依旧不信,“这话说出来真是要笑死人了。再没听说过有谁家会拿着一半儿的家产给女孩子做陪嫁的了。便是再疼女儿的人家,能出十分之一的家产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嘁!”

两人各说各的理儿,身后各有一群人支持着争论着。

有议论林家的,自然也有议论九阿哥的。有那么几个好事的人。自认知道些这里头的事情,便忍不住跟着身旁的人卖弄起自己的本事,在那里八卦着所谓的九阿哥前二十年的大起大伏。

路人甲道:“……听说九阿哥小时候的顽劣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人才是一真正的大好青年呢,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封了郡王,还给了‘恭’的封号呢……”

路人乙跟着道:“……先头有人说万岁爷是因为不待见九阿哥,这才一直没给九阿哥指婚……口胡!绝对的口胡!听说林家还在江南没回京都的时候,万岁爷就发了口谕的,说是等林家的女公子长大之后指给九阿哥做福晋的……这可不是我胡诌的,这京里头稍有些人脉的人家,可是都知道这事儿的……”

路人丙又道:“……以前那些说九阿哥是断袖的,绝对是因为嫉妒!一定是!人九阿哥虽然长得是美,可也不代表人是断袖啊!……传这话出来的人,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了!指不定是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才……”

有夸赞九阿哥说九阿哥好话的,自然就有那不待见九阿哥的人。不过,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大声说话,只是自己躲在一旁偷偷的小声嘀咕几句。

一个瞧着像是个武人模样的人站出来,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瓮声瓮气的对着周围嚷嚷道:“……刚刚是谁在说九阿哥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啊?给爷站出来,爷绝对不打死他!……去年西北打仗的时候,朝廷大军拿出了一种新式的大炮,狠狠的打了好几场漂亮的胜仗。那种新式的大炮就是九阿哥给捣腾出来的……你能干!那你也捣腾个大炮出来给爷看看啊!!……只会在这里跟个婆娘似的搬弄是非嚼舌根子,也算是个爷们儿……”

……

就连负责维护街上秩序的顺天府和九门提督的兵丁差役,在听不下去的时候,也会跟着时不时的参合两句。当然啦,那一水儿的都是在说着九阿哥的好话。

临街的一处出售成衣的铺面里,薛宝钗将银钱细细的清点了之后,又小心的收在自己身上,同时扭头吩咐香菱把这次做好的要寄售的帕子拿出来,交给铺子里的伙计。

伙计轻驾就熟的清点了香菱递过来的帕子,又在账本上记好。

“外头好些人,姑娘咱们要不要等等再出去?”香菱窥了一眼铺子外头的人头攒动,不禁皱着眉在薛宝钗耳边小声提议道。

薛宝钗打量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外头,也觉得实在是人多。她到底曾经也算是大家闺秀一样养大的,很是不喜这种人挤人的场面。

薛宝钗回身,端着一脸的短装温柔的笑容,问着铺子里的伙计道:“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吗?街上怎么这么多的人?”

那伙计也算是见过几次薛宝钗的。这姑娘每次来都是带着一顶半就不新的帷帽,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子跟着,一副好像大家子小姐的派头。偏偏这姑娘每次来都不是买东西的,而是要寄售东西的。伙计不免暗自揣测着,她是不是哪个没落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之类的。

“姑娘一定不是这城里头住着的吧?”伙计笑道,“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呢?”

帷帽下,薛宝钗眼神一厉,嘴角一抿。想着自己的东西还有在这铺子里寄售,眼前这人自己更是不好得罪,便忍着气小声道:“我确实不住在城里头……”

伙计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就那么一说,“怪道姑娘不知道呢……”

“今儿个是九阿哥和十五十六十七,这四位阿哥大喜的日子。”伙计一脸的与有荣焉,在那里笑道:“咱们铺子外头这条路,是九阿哥去林家迎亲的必经之路,所以才有好些人在这里看热闹的……”

九阿哥?

林家?

薛宝钗虽然在林家所在的那条街上堵了一回林翰,可是那时候她是坐车的,所以也不认得路。

“难道这里离着林家很近的吗?”薛宝钗问道,声音听起来很有些飘忽。

伙计也不疑有他,只是笑着回道:“虽不是很近,却也不远的。前头过三个路口,再右转上了平安街,骑马走不远就是林家了……”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谢了伙计,“多谢。”

说着,薛宝钗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姑娘,外头的人是实在太多了,咱们不好走的……”香菱咬着唇,她对于这种场面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会被人给挤散的……”(未完待续。。)

303、出阁成礼

薛宝钗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游魂似的出了铺子的店门。

香菱无奈,只好咬着牙跟着出去了。一踏出铺子,眼前的人潮和耳边充斥着的纷扰,叫香菱忍不住浑身颤抖。她好想伸手去攥住前头薛宝钗的衣袖,却又不能也不敢真的就这么做了。香菱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惶惶然的紧紧跟着薛宝钗后头走着,有几次她都差点儿撞到薛宝钗的身上。

薛宝钗这会儿也是顾不得跟在自己身后的香菱了。就连身边那些挤挤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也没有被她看在眼里。这会子,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对着林黛玉的千般羡慕和万般嫉妒。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来处的痛恨。

今儿个居然是林丫头成亲的日子?!

那个刻薄小性儿不容人的林丫头,居然没有就那么平平安安的过了选秀?!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被指婚给了九阿哥?!

不是什么侧福晋,更不是什么格格侍妾之流的小妾……而是正经的嫡福晋?!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一朝郡王的嫡福晋?!!!

凭什么!!!

宫里头的贵人们眼睛是瞎的吧?怎么就看上了那个面相福薄的林丫头了呢?

对了。也许贵人们是看在林大人的官位上,这才认下了林丫头的也说不定呢。不是说,林大人已经官居一品尚书了吗?要不然,依着林丫头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还有那份不识大体,不懂进退、清高自傲的举止,谁能受得了她?哼!

再有林翰……他娶了一位郡主娘娘,听说如今也是太子殿下跟前儿得力的人了……唉——也许贵人们也会看着林翰的几分面子上,这才……

想到了林翰。薛宝钗不禁黯然了片刻,也不知道那人如今过得好不好?郡主娘娘呢,在家的时候定是被人捧着宠着的,性子脾气能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林翰气受,叫林翰受委屈……这天冷天热的,也不知道那位郡主娘娘想没想到要给林翰加衣减衣的……

唉——

薛宝钗连着叹息了两声。

耳边不时传来关于林家嫁妆的议论。还有关于九阿哥的褒贬。薛宝钗冷冷一笑,也是了,也许宫里头的贵人们还是不喜欢的林丫头的,要不然怎么就给指婚给了那个一身污名,到现在还没有娶上福晋的九阿哥的呢?

关于九阿哥,薛宝钗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自己可不是那等被娇养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女子,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自己可是一直有在关心京都里头的人事儿的!

就拿那位九阿哥来说吧,外头关于那一位的那些子传言难道就都是假的不成?所谓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或许传言里头是有一点点的夸张,但是总的来说,也不会完全就是假的。总是那位九阿哥自己不检点叫人发现了,这才叫人拿出来说嘴的。

总之,那位九阿哥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听着有人说九阿哥模样好,薛宝钗嗤笑了一声,模样再好,能好的过林翰?更别提韵古斋的九爷了。那位爷才是样貌一等一的好呢……再者说了。一个男子要那么好的容貌做什么?又不是靠脸吃饭的。也难怪有人说九阿哥是个断袖了,啧啧啧啧……或许真的就是了呢?薛宝钗无不恶意的揣测着。她甚至很期待林黛玉能在大婚之后再发现这件事儿。呵呵呵呵……帷帽下,薛宝钗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那样子的场景,真是想想都觉得叫人快乐啊。

当听到有人说九阿哥设计出了新型的大炮时,薛宝钗更是不屑的冷笑出来了。那样子的一个人,会折腾这些东西?又不是外头那些手把式……搞不好那个什么大炮是别人弄出来的。却叫那个九阿哥拿过来当成是了自己的东西子啊炫耀……嘁!好歹也是龙子凤孙呢,真是愈发的叫人看不上眼了……

帷帽下,薛宝钗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一副很唾弃很瞧不起人的样子。

“咱们回吧,没得吵吵闹闹的叫人头疼的。”薛宝钗扭头对着香菱淡淡的吩咐道。

香菱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忙笑着应了一声,扭身就准备帮薛宝钗隔出个空地儿来,好叫薛宝钗走的。

薛宝钗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周围的人沸腾了,还有唢呐声吆喝声由远及近而至。好奇之下,薛宝钗抬眼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只见当头的十个护卫之后是一匹挂饰着彩络的白色骏马,上头坐着一人,身穿绣着五爪行龙的补服,头戴朝冠……眉间如画、眼若桃花、刀削挺鼻、妃色薄唇……举手投足行云流水、一顾倾城惊若翩鸿……

薛宝钗渐渐眯起了眼睛。倏地,她撩起帷帽的纱幕,不可置信的看着马背上的那个人。

九爷?

怎么会是九爷?!

难道说,韵古斋里的那个九爷就是九阿哥?恭郡王?

难道说,今儿个要去林家迎娶那个该死的林丫头的,竟是自己心里始终念念无法忘怀的那个九爷?!

九爷……九爷……九爷……

明明,自己跟九爷相识在先的啊……

明明,自己是有机会跟九爷在一起的啊……

明明,自己才是……

薛宝钗的脸色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身形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香菱艰难的拨开人群,却半天没有等到薛宝钗。她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到薛宝钗摇摇欲坠的样子。

“姑娘,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叫人挤着了?”香菱赶忙上前,用自己瘦弱的手臂吃力的扶着身形圆润的薛宝钗。

“姑娘,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您一定是因为这里人太多,这才觉得晕的……”香菱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薛宝钗,艰难的在人群里步履蹒跚的慢慢挪移着,“姑娘,您撑着些,奴婢很快就能带您出去了……”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

再加上,薛宝钗此时心神大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配合。

所以,香菱走得愈发艰难了。等着她扶着薛宝钗好不容易脱离了人群的包围,来到一处空地歇着的时候,香菱整个人就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满脸都是汗,额间的鬓发因着被汗打湿了,所以紧紧贴在脸上。

香菱看起来,真是狼狈极了。不过她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难受了,薛宝钗的样子看着很不好,香菱咬了咬唇,终是狠下心,雇了一辆车回家去了。

街上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九阿哥一行人。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林家的大门前,早有人老远的看见了,就报了进去。一切都好像之前演练的那样,九阿哥很顺利的就进了门。

林翰原是有心想着出去闹一闹,刁难一下九阿哥的顺道儿讨个红包啥的,却叫林如海一巴掌给拍在了脑袋上,整个人不得不安生了下来。

在正堂上,九阿哥对着林如海和贾敏行礼如仪,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林如海看着九阿哥俊美如铸难辨雌雄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就叹息一声,九阿哥也算是个长相出挑儿的人了,和自己的玉儿站在一起也算是配得上了。可是,这人再优秀,也毕竟是要娶走自己搁在手心里疼宠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的。这时候,就算是面对着皇帝本人,林如海的内心深处难免还是情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些“真是便宜了这个小兔崽子”一类的想法来。

燕子坞那里,在迎亲队伍到达了林家大门口的时候,就有全福之人过来帮黛玉盖上了盖头,等着到了时辰就扶着黛玉出去了。

黛玉被扶到前头的正堂上,跟林如海和贾敏行礼。恍惚之间,黛玉好像看见了自己爹爹眼中的不舍和娘亲眼中噙着的泪珠,又好像听到了自己哥哥在那里嚷着诸如“那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哥哥一定帮你把那小子揍一顿出气”之类的话,以及随即而至的一声痛呼。然后就是嫂子安慰的笑容,还有跟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哥哥的说话声……

黛玉被人搀扶着登上了轿子。

之后的一切,都是按着程序走的。黛玉攥着苹果的那只手紧了紧,许是因为昨儿个晚上一宿没睡的缘故,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等着轿子到了九阿哥的郡王府邸,九阿哥先对着轿子的放了三箭,接着是全福太太扶着黛玉下了轿子、跨过了马鞍和火盆之后,黛玉被直接送进了洞房里面。

没多久,九阿哥就进来了。那些老嬷嬷和全副太太立刻上前请九阿哥在黛玉的对面坐下来,开始进行合卺礼。

又是一阵喧闹之后,新房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看着对面跟自己一样,被脱去了朝服,只穿着里头红色袍子的九阿哥,黛玉水眸盈盈,不自觉的咬着唇瓣,小脸上不可遏制的泛起了层层红晕,端的是娇美无匹,风情无限。(未完待续。。)

304、大婚翌日

新房里,龙凤蜡烛噼啪响了一声。

九阿哥和黛玉两个人,却是在那里各自发呆出神想心事儿。

一直都知道那个人长得好,以前自己还只能被困在紫微宫的那个莲池里头的时候就知道的。那些常常往来莲池伺候的仙婢们无事的时候,总会提起那个人。每次提起那个人的时候,每一个仙婢都是两颊泛红,眼冒桃心,神情娇羞的好像整个人要就此融化了似的。

黛玉快速的睃了一眼对面的九阿哥,心道:如今,那个人那张脸再配上这一身的大红色衣袍,原就勾人的模样,更是摄魂夺魄的叫人心头狂跳了。

九阿哥的眼中满是惊艳。当眼前这人还是一朵花骨朵儿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她化形之后的样子,每一次的想象都不及眼前这人的十分之一。这一世,他力求能陪着她长大护着她一生。林家没有回京城时的那段时间,每隔三个月,他就会收到一副小莲花的画像。等着林家回到京城之后,他直接就隔三差五的亲自上门去见一见。如此,他也不算是错过了小莲花的成长。

虽然动了心,九阿哥以为自己对着小莲花也就是这样子了。他成仙数万载,历劫了无数次,但是每一次轮回,他都没有沾染上情缘。这一次,他还是头一回尝到了动心的滋味。原以为不过如此……

其实却不然。

正如,自己心里这会儿的那份快要没顶的悸动……

九阿哥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伊人低垂的粉脸。

红衣,乌发,雪肤,香肌……

不同于往日的浓妆。让黛玉清丽脱俗的气质中多了一抹难得一见的妩媚妖娆,魅惑的九阿哥对着那张樱唇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突然,传来“咚咚”几声敲门声,打散了新房里逐渐升温的暧/昧气息。

原本沉溺在桃花眼的柔情织网中而不自知的黛玉,好似被这敲门声惊醒了一般。她下意识的抬手推开九阿哥,退离了几步。却也仅仅是几步而已。

因为,九阿哥迅速抓住那只白嫩的小手,不叫黛玉逃离开去。

好事被打断了,九阿哥扭过头,冷冷瞥了一眼房门那儿,挟着三分的恼怒,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燕嬷嬷身后跟着好几个小丫鬟拎着食盒进来了。

因着九阿哥府里头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爷对于这位福晋是极看重的,所以府里的下人对于跟着这位福晋一道儿陪嫁过来的那些人也高看一眼。正因为这样。所以燕嬷嬷一说要给福晋准备吃的,府里的大厨房立刻就开足火,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给备好了不少的可口且养生的吃食。

燕嬷嬷对着九阿哥不卑不亢的行了礼,道:“奴婢给福晋准备了一些吃的。”

又道:“福晋今儿个一整天下来,只早上吃了一个白水煮鸡蛋罢了。这会子,想来定是又累又饿的。因着时间紧,厨房那里只就着现有的材料做了些吃的。好不好的,还请福晋稍稍用上一些。垫一垫也是好的……”

九阿哥拧起来俊眉看着黛玉,问道:“你不是不喜欢白水煮鸡蛋的吗?说是嫌那东西腥气来着?”

黛玉嘟起嘴。委屈道:“娘亲和嬷嬷都说,怕闹出什么笑话来,所以今儿个我就只能吃那个了……”

黛玉有多不爱吃那个白水煮鸡蛋,九阿哥心里头是清楚的。所以,他这会子听说黛玉硬着头皮吃下了那么难吃的东西,当下就心疼的不得了。

“委屈福晋受累了。都是爷的不是。”九阿哥作势打了自己两下,又忙牵着黛玉到桌子那里一道儿坐下。

这时候,丫鬟们已经将食盒里的吃食都摆好了。

燕嬷嬷拎着丫鬟们给九阿哥和黛玉福了一礼,这才退出了新房,还顺手掩好了房门。

“这是小鱼汤面。玉儿吃些这个吧,又鲜又暖胃的。”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拿着筷子勺子盛了一小碗的鱼汤面,放到黛玉跟前儿。

今天一整天下来,黛玉也是真的给累坏了,一时倒是没怎么觉得饿。只是九阿哥已经亲自盛好了面,黛玉也不想拂了他的心意,便拿起筷子捞了面条慢慢吃了起来。

九阿哥坐在那里,陪着黛玉一道儿吃了一些菜。

见黛玉吃完了那一碗面,九阿哥想着劝黛玉再用一些,“……累了一天的,你只吃那么一些怎么够?”

黛玉摇了摇头,只道自己再吃不下什么了。

说话间,黛玉脸上的疲惫之色更甚了,水眸因着困意渐渐迷蒙了起来。

九阿哥见状也没啥旖旎的心思了,“……我叫人进来给你梳洗梳洗,今儿个还是早些歇着吧。明儿个大早上的,咱们还得进宫谢恩呢。要是晚了,那才是真的闹笑话了呢……”

一番梳洗之后,黛玉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黛玉沉睡的侧脸,九阿哥小心的把人拉到怀里圈好,又给黛玉细细的掖好被角,这才跟着一道儿沉沉睡过去。

一夜好眠。

等着第二天黛玉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正看见九阿哥一手撑着身子半躺在那里,桃花眼一眼不错的瞅着自己。

“福晋可算是醒了,要不然爷还在愁着该怎么叫醒福晋呢。”九阿哥凑近了黛玉笑谑道。

那双桃花眼笑弯弯的,看在黛玉的眼里,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种名叫狐狸的生物来。真真是像极了!

“玉儿……”九阿哥喃喃唤道。

低哑的嗓音听在黛玉的耳朵里,只觉得心底深处被人挠得痒痒的,整个人都跟着沉沦了。

绝美的容颜,迷蒙的水眸,微启的樱唇……还有那逐渐变得浓郁的莲花香气,一再的诱惑着九阿哥。

顺着自己的心意,九阿哥愈发凑近了怀里的温香软玉,直到含住那不停散发出甜美气息的樱唇。探出舌尖,九阿哥不费功夫就顶开了黛玉的两排贝齿,勾起她的檀香小舌跟着自己的纠缠了起来……

等着鼻尖和口腔里充斥着男子特有的气息时,黛玉的神智方才清醒了过来。却只是清醒了一下下,便又再次变得混沌了起来。

九阿哥原只是打算浅尝即止的,偏偏黛玉一声娇吟,差点儿叫他就此失去了理智。

又狠狠的纠缠了两回,九阿哥这才气息不稳的放开了黛玉,自己躺到了一旁努力平息着身体和内心两处的骚动。

门外头等着进来伺候两人梳洗的丫鬟嬷嬷们早就在那里候着了,听见九阿哥在里头叫人了,这才推开门鱼贯着进到屋子里。

黛玉红着一张脸,坐在妆台前,由着丫头们伺候着梳洗。

九阿哥府上的两个嬷嬷从床上拿起一块沾着血渍的帕子,对视一眼之后,笑眯眯的收起来了。之后,两个嬷嬷又对着九阿哥和黛玉说了好些吉祥话,便先行告退出去了。

黛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正偷偷拿着伤药擦自己手指头的九阿哥,整个人已经羞得快要晕过去了。

用过了早饭,九阿哥带着黛玉进宫谢恩去了。

宫门口,十五十六十七三位阿哥也带着自己的福晋先后脚的到了。

进宫之后,四对新人结伴一道儿去给康熙和太后行了礼,这才又各自分开去见各自的额娘。

临分开之前,十五阿哥突然上前叫住了九阿哥,凑过去低声问道:“九哥昨儿个可见着十四哥了?”

九阿哥摇了摇头,“昨儿个只十四弟妹去了我那里,我还道他是去了你或是十六十七那儿了呢……”

十五摇了摇头,叹道:“十四哥没去我那儿,也没去十六和十七那里……贺礼什么的,都是十四哥府上的管事给送过去的……”

说完,十五又问十四阿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前一阵子不是一直闹着身上不好的?我只道这么些日子,十四哥怎么也该好了的……”

“这事儿,回头我去问问你十三哥。”九阿哥拍了拍十五阿哥的肩膀,安慰道:“有了消息,我打发人去告诉你……你也别担心了,仔细一会儿叫密嫔娘娘瞧出来,又要跟着操心了……”

翊坤宫里,宜妃早早的就起来在那里候着了。

九阿哥领着黛玉跟宜妃行了礼之后,宜妃拿了不少的好东西出来给黛玉,又拉着黛玉的手,指着九阿哥对黛玉笑道:“……老九若是对你不好,你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告诉万岁爷叫万岁爷罚他……”

九阿哥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长叹了一声,道:“额娘真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儿子了啊……”

“你个猴儿!”宜妃指着九阿哥笑骂了一句,“玉儿瞧着就是个可人疼的,哪像你整日里跟只猴儿似的皮实,本宫不疼玉儿疼谁去……”

九阿哥和黛玉在翊坤宫里用过了午饭,方才辞别了宜妃。

“……你们只要好好儿的,本宫再没别的希求了……”临别时,宜妃叹道。

九阿哥和黛玉自然又是一番劝哄,方才哄得宜妃笑颜逐开。

等着出了宫,婚礼的一切程序都经过了之后,黛玉这才算是正式成为皇子福晋,在这恭郡王府里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未完待续。。)

305、“恼人”的习惯

大婚之后的日子对于黛玉来说,跟着自个儿在林家做姑娘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只除了身边多出了一个极其粘人极其不要脸皮的家伙。

恭郡王府的主院,建造修葺的跟着林家的燕子坞几乎是一模一样。

此时,在西厢暖阁里,黛玉正坐在那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府里的账本子。这些账本子原是府里的总管何顺儿在管着的,三朝回门那一天何顺儿把这些账本子整理好交上来给了黛玉。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黛玉不是被九阿哥拉着在府里头到处逛着,熟悉熟悉环境;就是府里头来了跟九阿哥要好的兄弟,黛玉忙着要准备宴客的事宜,还有妯娌间的应酬……以致于黛玉到这时候还没有完全把那些账本子看完理顺。

“你都不用当差的吗?”黛玉在又一次被九阿哥动手动脚偷香窃玉的行径给弄得又羞又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顺道儿还赏了一个白眼儿给九阿哥。。

“这大婚也过去有快十天的时间了……”你怎么还赖在家里不出去正经做事儿呢?

埋首在黛玉颈间的九阿哥头也没抬的回道:“爷跟太子讨了假。”

“爷拖了这么些年才大婚,容易吗?……怎么说,爷总得找补找补吧……”

黛玉在心里没好气的轻“呸”了一声,真是不知道要说这人什么好了。

抬手推开九阿哥的脸,黛玉微恼道:“这些账本子都交到我手上好些日子了,你总得叫我先看完吧……赶明儿下人们过来回事儿的时候,我一问三不知的,那才叫好看了呢……”

“你再闹,我可就恼了!”黛玉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九阿哥自然也听出来了。连忙坐坐好,只是双手依旧环在黛玉的腰,怎么都不肯放开,“你只叫我这么抱着,我再不闹你了的。”

黛玉拿着一双水眸瞪啊瞪的,看在九阿哥眼里却是一星半点儿的威势也没有。反倒觉得黛玉这样子看着跟只炸了毛的猫咪一样可爱。

亲了亲黛玉如玉似珠一般的小巧耳垂,九阿哥哄她道:“嗯,你快些看吧,爷不闹你就是了。”

说着,九阿哥倒是一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自顾自的先看了起来,只是另一只手依旧安置在黛玉的腰间,没有丝毫要拿走的意思。

两个人腿挨着腿,坐得很近。

黛玉微微挣扎了两下,换来的是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都靠到了九阿哥怀里。

九阿哥视线不离书本,妃色薄唇一勾,好脾气的说了一句叫黛玉恨得牙痒痒的话:“乖,别闹。”

即便是隔着冬衣,黛玉仍旧能感觉到九阿哥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度,还有从自己的背后和腿侧传来的那种温温热热的感觉——暖暖的,好像一块火炉似的……在这样子的一个冬日里,倒也不觉得难受。

黛玉心里叹了一声。知道这人是执意如此,不会改变的了。当下。她也不再费心去纠结两人这会儿的坐姿问题,只捧着账本子专心的看了起来。

屋子里,除了两人的翻书声,便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子洒了进来,香薰笼里一缕细烟袅袅升起,再渐渐散于无形。

许是坐的累了。或是已经习惯了背后的温度,黛玉慢慢的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了身后那个宽实温暖的胸膛,整个人就那么倚靠在九阿哥的怀里坐着。

察觉到黛玉的动作,九阿哥偏过头,宠溺的笑了笑。

温馨静谧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太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之后便听到了何顺儿的说话声。

“爷,那个……太子爷来了。在前头客厅那里等着爷呢……”何顺儿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细汗珠子,扯了扯脖领,小声又道:“太子爷说,叫爷您、您、快点儿……滚过去……”

最后三个字,何顺儿几乎是含在嘴里嘟囔出来的。

黛玉在屋里头并没有听清楚。不过,既然是太子殿下来了,总归还是叫九阿哥快点儿出去的好。

黛玉还没来得及坐直身子呢,就听见身边某人在那里拿着懒洋洋的声音说着叫人手心儿发痒的话。

“……铁定没说啥好话,要不然何顺儿能像这样子好似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说话……不就是多讨了几天的假嘛,至于追到家里来吗?还叫不叫人活了……”

黛玉撇了撇嘴,站了起来,又顺手把某个好像根根骨头都嵌到了美人榻里的人给拉了起来。

“你还是快点儿出去吧。许是有正事儿呢……”黛玉一边帮九阿哥整了整衣裳,一边劝哄道。

九阿哥十分享受黛玉的殷勤伺候,“知道了,爷这就出去。正好,你也趁这时间,把那些账本子看了。”

说完,九阿哥又偷吃了好几口黛玉脸颊边儿上的嫩豆腐,这才揣着一肚子的不情愿到先头去见太子了。

等着九阿哥走了,黛玉这才又坐了回去,重新捧着账本子看了起来。

没翻两页呢,黛玉叹了一声,又把账本子合起来放下了。

好冷清啊!那个老是缠着自己闹得人不得一刻安生的家伙不在身边儿了,自己竟然会觉着不习惯?

黛玉侧过脸,打量了一会儿九阿哥刚刚坐过的地方。看着看着,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发现那上头九阿哥身体的余温尚在。

黛玉又伸手去拿起九阿哥刚刚正在看的那本书,将它抱在怀里。整个人也慢慢的躺到了美人榻上。

深吸了一口气,黛玉眯起眼,好不习惯啊!这才几天啊,自己居然已经开始不习惯一个人待着了……

黛玉伸手捂住脸,懊恼的发出一声闷哼。

想他了。

这才刚刚分开一下下,自己居然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想他了!

恼人啊——

前头客厅里,九阿哥顶着一张满是怨念的臭脸出现在了太子爷的跟前儿。

“二哥这是有啥事儿啊,不能等着半个月后,我回内务府当差了,再找我说……弟弟这会儿好不容易才大婚的……”九阿哥碎碎念着。

太子爷斜睨了九阿哥一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轻啜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道:“孤知道你这好不容易才把煮熟的鸭子给捞到自个儿碗里了……可万事儿总要有个度不是?你好歹也悠着点儿,别吃得太猛叫骨头给卡着了……玉儿才多大啊?你也不知道节制的?这还大白天的呢,你就……孤可是听说了,你小子这几日粘玉儿粘的厉害,寸步不离的,就差把人揣你自个儿兜里去随身带着了……”

九阿哥桃花眼一瞪,“二哥听谁说的啊?”谁的嘴这么欠啊!!何顺儿?何玉柱?还是李卫啊……九阿哥把自个儿府里头的人挨遍儿的琢磨了一圈儿。

太子爷睃了一眼九阿哥,见他一副要把人找出来好好教训一顿的表情,忍着满肚子的笑意,道:“还有谁?老十呗。”

老十?

九阿哥愣了一下,怎么会是老十?

太子爷嗅着茶香,心情很好的给九阿哥解释道:“谁叫前些日子老十来了几回,你都不理,还拿着自己要陪福晋做幌子的啊?……老十那一根筋的脑子,可不就得往那上头去想了嘛……”

说到最后,太子十分客观的为十阿哥说了一句公道话。

好你个老十!下回再来爷府上蹭吃的,爷被非叫你吃一肚子的草回去!!!

半点儿肉末星子也别想吃到!

哼!!

瞥了一眼坐在那里捧着茶盏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的太子爷,九阿哥气哼哼了两声,这才又瓮声瓮气的问道:“二哥今儿个过来,到底是有啥事儿啊?没事儿的话,我可回去陪玉儿了。”许是这些天,自己见天儿的跟着玉儿腻在一块儿,这骤然分开一下子,自己总觉得身边怀里少了什么似的,太不习惯了啊!

再者说了,反正自己都已经被人那么说了,爷可不白担这名头,总要名副其实的自己才不会觉得亏得慌呢。

一想到这个,九阿哥心里真是无限怨念啊。

大婚之前,宫里的宜妃,还有贾敏分别找到九阿哥,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黛玉年纪还小,身子还没有完全张开,叫九阿哥好歹再忍一年,等着明年黛玉十五了再圆房云云。

就连黛玉身边跟着的那个燕嬷嬷,都拐着弯的跟九阿哥隐晦提了一遭。

九阿哥自己心里头原也是没想着这时候就把黛玉给吃了的。黛玉原就长得纤弱,九阿哥生怕她年纪小小的,万一自己一个孟浪,叫黛玉伤着了,自己可要到哪儿哭去?

可是,九阿哥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黛玉对自己的诱/惑力。

这每天每天的,自己最多也就亲亲抱抱的吃点儿新鲜嫩豆腐解解馋。白天也就罢了,到了晚上才是最难熬的呢。

黛玉如今已经习惯了每晚窝在九阿哥的怀里睡觉了。尤其眼下正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未完待续。。)

306、多嘴的下场

黛玉生性怕冷,往年每到冬天就是四肢不温,一入夜里更是极难好眠的。这会子,九阿哥的怀里却是温暖如偎着一个火炉子似的,叫黛玉很快便喜欢上了那个睡觉的位置。

对于黛玉来说,要说这大婚之后最大的好处,真是莫过于此了。

可惜,这一点对于九阿哥来说,却无疑是他自来到这世上之后遇到的最残忍的一件事情了。

自己明明就不是啥圣人的性子,偏偏要硬着头皮去跟那个没用的柳下惠学!

黛玉那泛着莲花馨香的温软身子,每晚都贴在九阿哥的怀里。毫无防备的纯净睡颜,如蝴蝶翅膀似的睫羽,小巧的琼鼻在睡梦中偶尔还会微微轻皱一下,甜美的樱唇微微张开着,好像一再的发出邀请,诱惑着九阿哥凑过去品尝。更别提黛玉那身白色中衣的领口处,因着翻身而泄露出来的寸许肌肤了……

真真是轻白香滑。

可惜!

这看着,吃不着,恼人啊——!!

瞅着九阿哥坐在那里满脸的欲/求/不/满,太子爷都忍不住要唾弃他了。

其实也怨不得人太子想歪了。

虽说这恭郡王府里有皇帝的暗卫在,可人暗卫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九阿哥夫妻俩关起门来的私密事儿,暗卫们还那个没兴趣去偷窥。所以,关于九阿哥的传言也都是人太子从老十那里听来的。

太子轻咳了两声,决定不再围着九阿哥和黛玉如何相处的问题上打转,“你小子拿出点儿正型出来。孤今儿个过来,是有事儿要跟你说的。”

见太子眼里已经没有半点儿的调笑之色了,九阿哥便也收起了一身的玩世不恭,只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太子爷叹了一声。有些烦躁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十四自请去打准格尔部。”

什么?

九阿哥坐直了身子。

太子又道:“这还不止。十四前脚刚走,十三后脚就跟来了,只说着要跟着十四一道儿去打准格尔部。”

九阿哥拧着眉头,缓缓道:“准格尔部是那么好打的吗?皇阿玛自继位以来,御驾亲征或是派兵西征。这都折腾了多少回了?又有多少的八旗儿郎死在了葛尔丹的准格尔部手里?十三和十四这俩小子怎么就想着往那儿去了呢?那儿可不是啥安稳的地界儿。”

说归说,九阿哥心里也明白。大清的皇子素来都是圈养在京里头,等闲儿不能出京的,为的就是预防出现前朝那种藩王割据的局面。所以,除了伊犁青海这些时有战乱的不平之地,稍安稳些的地方,十四也是去不得的。因为,无论是康熙,还是太子。都不会对十四放心的,更别提还有一个十三死活闹着要跟着十四一道儿过去了。

“谁说不是呢。”太子爷也烦呢,“论理儿,后/宫里头的那些糟心事儿跟着十四又有什么关系呢?十四也没掺合进去的。若是强说要母债子还的话,没见人老四还一副纹丝不动的样子吗?这做兄长的还没着急上火的呢,十四那小屁孩穷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九阿哥见太子是越说越恼了,反过来劝和了几句。

又自责道:“这事儿也怪我没上心。大婚的时候,十四避着所有的兄弟不肯露面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太子却很是不以为意,“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盼着娶林氏过门这都盼了多少年了?孤也是有眼睛的。自然看着呢。这时候,你要是能有心思去关心旁人,那才叫奇怪呢。”

说着,太子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孤今儿个跟你说这事儿,也就只是说说罢了。唉——皇阿玛那头已经答应了十四呢。不过。十三和十四这俩小子过去了,可不是去做什么大将军的。皇阿玛的意思是,叫他们跟在费扬古的手底下学些真本事。”

九阿哥眼珠一转,“皇阿玛这是有意要十三十四日后接替费扬古?”

太子叹了一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九阿哥点了点头。十三和十四俩个确实是有统兵打仗方面的才能。“皇阿玛素来就是有识人之明的,二哥且放心罢。”

太子爷没好气的瞪了九阿哥一眼,“孤哪有不放心了?孤放心的很呢!”

九阿哥被呲了一顿,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他伸手端过茶盏,正准备喝呢,就听太子又道:“皇阿玛还答应了十四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

“临走之前,十四要再见乌雅氏一面。”太子一边说着一边瞅着九阿哥的反应。

九阿哥原打算喝茶的动作一顿,桃花眼一敛,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好歹也是生养他一场的人……”

太子笑道:“你能这么想,便好。乌雅氏再有不是,只一个孝字放在那里,十四便不能真的就这么不管她的。”

“皇阿玛虽恨乌雅氏,但是十四的这个请求还是叫他老人家感到欣慰的。”太子说道,“这一点上,老四却是做的过了。自乌雅氏被贬为庶民之后,老四一回也没求着皇阿玛允他去见上一面。好歹也是母子一场,这么做虽说是为了避嫌,到底也是叫皇阿玛寒了心的。”

对于乌雅氏,九阿哥只觉得腻味,倒是没觉得有多恨她。在九阿哥心里头,乌雅氏还不够那个资格叫自己费心扒拉的浪费感情。

“不是说黄敬那头已经把事情查的差不多了?皇阿玛是个什么意思呢?继续叫乌雅氏这么半死不活的熬着?还是?”

太子摇了摇头,“皇阿玛的心思,孤也是摸不清楚。不过瞧着,乌雅氏怕是时日无多了。”

提起乌雅氏总不是件叫人开心的事情。太子想着这会儿好歹老九刚大婚没多久呢,真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己也不好总拿着这种叫人堵心的事儿说话。没得坏了老九的心情。

如此想着,太子便转了话题,又跟着九阿哥说了一会儿东瀛那边的事情。

外头,何顺儿过来请示道:“福晋打发人过来问,要不要准备席面?说是厨房里正好有新鲜的牛羊肉,还有刚腌好的果子狸。请太子爷有空的话,便留下来一道儿用了。”

九阿哥顺势留饭。

太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摇着头婉拒了,只道还要到乾清宫去看望康熙之类的。

“我送二哥出去。”

等着送走了太子,九阿哥转身准备回内院去见黛玉。

“吩咐厨房准备锅子,再准备些蔬菜,鸡肉也备下一些,回头送到主院那儿,爷要跟着福晋一道儿用晚饭。”九阿哥扭头吩咐何顺儿道。

何顺儿应下了。又问:“厨房今儿个刚刚收了几条新鲜的河鱼。奴才要不要吩咐他们炖了汤,给福晋送过去?”

九阿哥笑眯眯的点头允了,又吩咐何顺儿叫府里的采买多留意收些新鲜的鱼虾之类的,“福晋最喜欢那些,每日尽量不要断了的。”

何顺儿一一应了。

黛玉这会儿已经不在西厢暖阁里了。自打九阿哥去了前头,她便没了心思看账本子。索性就回了自己屋里,做到炕上,拿出了一个刚描好花样的荷包绣了起来。

等着九阿哥找到屋里的时候。那只荷包上已经有了几根竹子的模样。

“你回来了。”见九阿哥进到了屋里,黛玉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上去。

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和水眸中毫不掩饰的欣喜,立刻挥散了九阿哥心里的些许阴霾。

九阿哥笑着将迎到自己身边的黛玉给揽在怀里,又在香腮上亲了一口,“我叫人准备了锅子放到那个小花厅里,咱们今儿个晚上也吃些热腾腾的,暖暖胃。”

又道:“还有新鲜的河鱼。我叫人给你炖了汤。那锅子用的是骨头汤,你怕是会觉着腻的。”

黛玉点点头,没有不应的。

不一会儿,热锅子就上了桌,还有浓白的鱼汤、新鲜的蔬菜菌菇、以及烧烤的果子狸干。

九阿哥刚盛好一碗鱼汤放到黛玉的手边上。就见凭空出现了一只胖手,捞起了一块果子狸肉干丢进大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好吃!真是好吃!这果子狸是用的什么料做的?跟着以前吃过的味儿不一样呢。”十阿哥顶着一张胖脸,意犹未尽的叹道。说完,他又捞起了一块果子狸肉丢进了大嘴里。

这时候,何顺儿方才喘着粗气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爷,十爷,十爷来,来了……”

“爷已经看、到、了。”九阿哥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

说着,九阿哥想到下午时太子说的那番暗指自己纵那啥的话,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直接伸手横过桌子,扭着十阿哥的胖耳朵,怒道:“你是属狗的吗?爷这儿刚摆好了桌子,你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十阿哥捧着自己的耳朵在那里哀哀叫疼,“九哥、九哥、好九哥……仔细你手疼了哎……”

O__O”…九哥今儿个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火气这么大啊?十阿哥心里吐槽道。

九阿哥一手抄过那盘肉干,在十阿哥鼻子底下转了一圈儿,阴森森的笑道:“今儿个,你一丁点儿的肉星子也别想吃到!”

十阿哥眨巴了一下眼睛,以为九阿哥这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跟福晋独处恼了呢。转过身,嘟囔道:“那我还是回去好了……好歹家里还有肉吃呢……”

“不准回去!”九阿哥一声喝道,“你给爷在这儿吃完了回去。”

说着,九阿哥扭头吩咐何顺儿去准备些叶子菜过来。

“为什么呀?”十阿哥顿时不依了,梗着脖子在那里哭嚎道,“爷又不是兔子……”

九阿哥一眼瞪过来,直接瞪哑了十阿哥,噎得十阿哥一个劲儿的在那里伸脖子打嗝。

“哼!谁叫你没事儿,多嘴乱说话的!”九阿哥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给你一个教训,也长长你的记性。”

十阿哥一脸的无辜,爷啥时候多嘴乱说话了啊啊啊啊啊——

桃花眼一睨,九阿哥淡淡的问道:“今儿个太子过来我府里,很是说了一些叫人不懂的话。”

十阿哥摸了摸脑门子,眼中全是不解之色。九哥干嘛突然提到太子爷啊?

“太子说,那些话都是可都是从你那儿听来的!”

啥?!

十阿哥惊得差点儿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吼道:“我说什么叫太子爷听到了啊?不知道非礼勿听啊!”

等着九阿哥把太子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说黛玉在那里又羞又恼的,只拿着水眸狠狠的瞪着十阿哥。

就是十阿哥自个儿也是哑了声,说不出半个字了……

呜呜……爷哪儿说错了啊……

十阿哥一边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吃着九阿哥亲自涮好的叶子菜,一边在心里哭喊着。

呜呜……爷明明就没说错嘛!

九哥这是根本就是叫人说中了,才恼羞成怒的!

一定是!!!(未完待续。。)

307、十四上门

十阿哥吃叶子菜吃的都快哭了,一张胖脸都成了菜色,胃里还时不时的犯恶心冒酸水。人坐在那里,每吃一根叶子菜,就偏过身子干呕一下。

黛玉看不下去了,伸手将那盘子果子狸肉干朝十阿哥的方向推了推。

十阿哥见状,两眼顿时放光。刚准备伸筷子去挟肉呢,就听耳边九阿哥一声冷哼,十阿哥顿时蔫耷耷的把筷子缩了回去,转而挟起一根叫他深恶痛绝的叶子菜,一仰脖子,囫囵咽了下去。

看着十阿哥两眼含泪,苦着一张脸在那里吃的痛苦万分,黛玉虽也恼他乱说话,到底还是不忍心,便在桌子下头拽了拽九阿哥的衣袖。

“差不多就行了……”黛玉小声说道。

十阿哥埋首在那里拿筷子拨着碗里的菜叶子,耳朵却是支愣着的,眼里满带希翼的偷偷瞄了一下九阿哥。

九阿哥哪里不知道十阿哥的小动作,只是也不想拂了黛玉的面子,便冷哼了一声之后,道:“看着你嫂子的面子,这一回且饶了你罢。”

十阿哥一声欢呼,抢过那盘子肉抱在怀里吃了起来。

九阿哥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吃货”。

黛玉也是掩口笑了笑,扭头又吩咐自己的丫鬟去厨房那儿吩咐再片些牛羊肉来。

“还是小九嫂知道疼人。”十阿哥塞了满嘴肉,在那里感慨了一句。

等着十阿哥吃饱喝足了,又跟黛玉讨了一瓮酿梅子,这才在九阿哥各种不满的瞪视下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去了。

九阿哥并没有如愿以偿的休满一个月的婚假。

小年这一天,兵部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说是西边突起战事。因此,十三十四得了康熙的首肯。打算提前到费扬古麾下去报道。出发之日,便定在两天之后。

“我还道你打算一直躲着,再不见我们这些兄弟了呢。”九阿哥背靠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对面的人,没啥表情的说道,“居然连我大婚的时候,你都称病躲着……”

九阿哥的对面正坐着十四阿哥。

这是十四阿哥小半年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九阿哥的面前。

不过。十四阿哥此时的样子瞧着并不是很好。他那原本还稍显稚气的脸庞已经爬上了道道的沧桑之色,原本还是年轻挺拔的身姿微微显出了些许的佝偻,两鬓之间甚至染上了点点灰白……

十四阿哥小心的睃了一眼对面眉眼淡淡的九阿哥,心里满是惴惴不安。他踌躇了片刻,方才硬着头皮说道:“九哥知道了吧,我额娘的事情……”

九阿哥垂眸坐在那里,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后话。

十四阿哥苦笑一声,接着道:“那宜额娘……”

“我额娘并不知道。至少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九阿哥摇头回道,“不过以后会不会知道,就要看皇阿玛的意思了。”端看日后乌雅氏是个什么了局了。

十四阿哥突然站起来,对着九阿哥深深的一揖到底。

九阿哥见状,忙伸手把十四阿哥给一把捞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十四阿哥强忍着眼里的泪意,道:“九哥打小待我就跟亲兄弟似的。几个哥哥见着我跟十三不是拿着规矩体统教训我们就是懒得搭理我们,只九哥和十哥肯带着我们一道儿玩。安达教我们拳脚多是花架子。对拳脚的时候更是不敢使出十分的力,这样子的功夫等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又能顶个什么用呢?还是十哥不厌其烦的亲自教了我跟十三骑射功夫。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十哥并不是很愿意的,我跟十三都看出来了,是因为有九哥的话在里头,所以十哥才耐着性子教我们的。上书房的功课有什么不会的,也是九哥你一遍一遍教我们会的……”

“……我额娘常说,要我提防着九哥。别什么话都听九哥的。我只当她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九哥说过,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是一家人。不像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却是连着她们各自的娘家的。所以,我想着等着日后了。额娘总会知道九哥是个好的……额娘的那些话,我只当她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可我万没想到,没想到九哥当年会跌落荷花池竟是我额娘使人做下的!还有外头那些关于九哥的坏话,也有好些都是我额娘使人放出去的!!”

十四阿哥到底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不是我躲着九哥,是我实在是觉得没脸见九哥了啊!九哥一心待我,我额娘却……”

要不是一直被九阿哥攥着胳膊,十四阿哥就要对着九阿哥直接跪下去了。

“不止是九哥,十一哥的死也是我额娘找人做下的……我知道这些事情之后,真是无地自容了。我、我、我不配九哥对我这么好……”

九阿哥先是扬声换人打水来,又扭过头劝着十四道:“你刚刚还说咱们才是一家子,这会子又在这里闹什么呢?”

“你额娘是你额娘,你是你。除非你额娘做的那些事情,你有掺合进去,要不然你额娘做的那些事情跟着你半点子关系也没有。你很不必这样子,觉得对我有什么愧疚的。”

热水是何玉柱送过来的。他放下了热水,便退出了屋子,远远的守着去了。

九阿哥拿着帕子蘸了热水,拧干之后递给了十四阿哥,叫他自己擦脸。

“擦擦吧,叫人看到你一个爷们儿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好看呢?”

十四阿哥接过帕子,抹了一把脸,语气幽幽的说道:“十三那时候说的话,跟着九哥刚刚说的,倒是一样的。”

十四阿哥抬起头,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脸上扯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九哥知道吗,十三打小会没了额娘,全是因为我额娘的缘故。十三的额娘是叫我额娘给害死的。”

“十三打小跟我一道儿在我额娘膝下养大,素日里我额娘待十三也是叫人说不出一个不字的。可是,我真是想不到我额娘竟然……我跟十三打小同吃同住,就像九哥跟十哥两个人一样。这件事情,我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十三。我怕告诉了十三之后,他会连着我也一道儿恨上了。”

“我不想十三恨我……”十四阿哥拿着帕子盖在脸上,声音听起来嗡嗡的。

“十三到底没有恨你,不是吗?”九阿哥叹道。

十四阿哥坐直身子,脸上覆着的那个帕子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他看着九阿哥点了点头,道:“是。十三虽然不肯原谅我额娘,但是到底最后没有连我也一起恨上。十三说了一番话,跟着九哥刚刚说的那些是一样。”

说完,十四阿哥笑了,笑得释然。可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笑容底下,还藏着一抹卑微和小心,好似做了错事儿的孩子在希求得到原谅。

九阿哥叹息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放软了声音道:“你只放心就是了。你不会失去十三那个兄弟,也不会失去我,老十,还有的别的兄弟。我们终是一家人。”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见九阿哥态度诚恳,眼里没有半丝的敷衍和违心,这才抱着九阿哥的腰,狠哭了起来。他一直不敢来见九阿哥,全是因为这么些年以来,乌雅氏频频针对九阿哥做了不少的龌龊事儿,叫他深深觉得没脸。又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九阿哥在自己身边帮着护着,心里对着九阿哥更是愧疚的要死。

等着十四阿哥发泄了一通,情绪总算是平稳了,精神头瞧着也好上了许多。

正巧这会儿,何玉柱又过来请示说,后头福晋已经备好了席面,留十四阿哥下来跟着九阿哥一道儿用饭。

十四阿哥原想推辞来着,却叫九阿哥给拦住了,“老十也好久没见你了,你总不能老是躲着老十吧……”

见十四阿哥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一样,九阿哥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听我一句话,那件事情不要告诉给老十知道。”

“我不想他日后活着恨里头。”

十四阿哥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十阿哥来的很快,见着十四阿哥自是又一番貌似抱怨的关心不提。

十四阿哥今儿个过来见九阿哥原是想托九阿哥,在自己和十三去了西北之后能帮着照看一下两人府里的。不过在提出这个请求之前,经过再三的考虑之后,十四阿哥还是下定决心把乌雅氏做的那些事情先告诉给九阿哥知道。十四阿哥想着,自己坦白了那些事情,总好过日后叫九阿哥从旁人那里知道。虽然这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说不定九阿哥已经知道了也是有可能的。

“西北那里,你和十三只管放心过去,把自己照顾好才是正经的。”九阿哥正色道,“你跟十三的府里,我会帮着照看着。你回头跟着你府里说一声,但有什么事情,打发人来找我就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没有半个不字。十三那里也是一样的。”

“对。你跟着十三放心好了,我跟九哥都会帮着照顾你们那一家子的。”十阿哥拍着胸口,掷地有声道。(未完待续。。)

308、花朝节庆芳辰

十三和十四走了之后,转眼就是这一年的花朝节了。

林家那里林如海和贾敏早早的就打发人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给黛玉做生日礼物。林翰自己房里又单出了一份,全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九阿哥也下帖子邀请了所有的兄弟来府里给黛玉过生日。不仅那些阿哥皇子们要来,他们的福晋也全是要来做客的。

安排戏酒的事情,都是九阿哥安排了何顺儿去操持的。等着最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何顺儿才把这里头是如何如何安排的,报给了黛玉知道,只为了确定里头有没有什么是黛玉不喜欢的,回头好马上叫人改了。

黛玉听何顺儿洋洋洒洒的说了好大一通,心道这样子的生日过的岂不是累得很?可是又想着这样子的安排全都是九阿哥好意,便还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只是吩咐着在酒宴上增加一些江南菜色,“这才刚过完年呢,全都是大鱼大肉的吃过来的,倒不如叫厨房厨房做几道江南那边的特色菜。江南的菜色比着京里头的要素淡一些,如此不会叫人吃得腻味了。”

何顺儿按着黛玉的要求下去找厨房的人商量着更换菜色去了。

黛玉身边跟着的雪雁等人欢欢喜喜的给黛玉张罗着过生日那天要穿的新衣裳。秦桑却在这时候领着千金阁的郝大娘过来了,只说是九阿哥已经在千金阁给黛玉定好了一身的衣裳首饰,郝大娘这是亲自给送过来的。

郝大娘也不单单只是来给黛玉送衣裳首饰这么简单。她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爷对主子娘娘有多上心的,打听到这次的衣裳首饰是为了黛玉过生日做的,郝大娘自己也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黛玉做贺礼,“奴婢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可以孝敬给福晋,不过是奴婢的一点子心意。”

郡王府里稍有些体面的管事也全都来给黛玉送礼道贺来了。还有九阿哥的那些门人和内务府里的人。也是一拨儿接一拨儿的赶着过来送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以前九阿哥瞧着好说话的样子,却是个不收礼的。那些有心讨好九阿哥的奴才,也不知道该往你哪里使劲儿。

这要说给九阿哥送银子吧,那一品楼里是日进斗金的,九阿哥能看上你手上的那点子银钱?这话说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

这要说给九阿哥送古董吧,那消息灵通的可是都知道的,太子爷的毓庆宫里多少的好东西,但凡能叫这位爷看上眼的,人太子爷二话不说就叫人给送这位爷府里头去了。你说你手上的古董再好,还能好过毓庆宫里的收藏?

至于送美人,倒是没几个人敢想的。人九阿哥自己就是个叫人看一眼就会失魂的美人,上哪儿再找个比那位爷还要美的美人啊。没见人九阿哥在娶嫡福晋之前,啥离谱的传言都有。就是没有说那位爷贪恋美色之类的传言嘛。

一时之间,恭郡王府里竟比着过新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呢。

鸣翠园,位于这恭郡王府西北角的一处偏远角落里。

李氏扶着贴身丫鬟的手,静静的站在园子门口,远远的望着主院方向的灯火通明。

“瞧着,咱们爷是真的对那位嫡福晋很上心啊。”一阵吴侬软语掺着酸溜溜的醋意在李氏身后响起。

听见这声音,李氏微微拧紧眉头。她也不回头,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过个生日罢了。”

“嘁!过生日罢了?”柳氏嗤笑了一声。来到李氏身旁站定。她顺着李氏的视线,也看向了主院方向。微微向上挑起的眉眼里全是羡慕嫉恨,“你也不叫人出去打听打听,外头哪位阿哥爷们给自家福晋做生日的时候,有咱们爷那么大手笔的?听说不止是咱们府里头,一品楼也被咱们爷包下了一天,说是要在里头请客呢。咱们府里头到了正日子那天只能招待宗亲。别的人全是安排在了一品楼……这样子大张旗鼓的,以后谁还不知道那位嫡福晋在咱们爷心里头的分量呢!”

李氏垂下眼,听不出啥情绪的淡淡道:“这原就是身为嫡福晋的体面。”可惜,自己是没这个福气的,谁叫自己只是个汉军旗的被。若是自家也是满八旗出身的。说什么自己也是要争上一争的。且不论九爷的权势和财富了,单就九爷的那副模样,就有够叫人为之神魂颠倒的了。甚至是,恨不得独占了那位爷所有的宠爱。

柳氏斜睨了一眼李氏,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冷哼了一声,骂道:真是个能装的!不过是跟着自己一样是个侍妾罢了,倒是每次都不拿正眼瞧自己的,好像有多清高似的!哼!

见李氏转身准备离开了,柳氏突然拿着尖利的声音的问道:“难道你甘心就这么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守在这个破院子里头养老?”

李氏离开的步子一顿,攥着帕子的手一紧。

柳氏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她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瞪着李氏咬钩。

过了一会儿,李氏还是没有回过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慢慢说道:“按着规矩,主子娘娘进府之后,我们这些侍妾全都是要过去拜见的。虽然先头一直没有人过来传话,等着花朝节之后,总是要安排的。要不然,叫外头的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咱们的那位主子娘娘心眼儿小,容不得府里的老人儿了?”

“依着咱们爷对那位主子娘娘的看重,怕是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情的吧……”说完,李氏抬脚走了。

留下柳氏站在那里气得银牙暗咬,该死的李氏,居然不咬自己下的饵!这人不咬钩也就算了,还给自己下套儿?真当自己跟表面儿上看到的似的,只会胡搅蛮缠没有脑子的吗?哼!

“咱们走!”柳氏气哼哼的一甩帕子,扭着柳条似的小腰,摇摇摆摆的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到了正日子,接到了帖子的全都来了。那些福晋们好些也都不是一个人来的,都带着各自府里头有些体面的侧福晋庶福晋一道儿来做客的。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带着的自然是贾迎春。贾迎春虽然还只是个庶福晋,却已是大福晋之下的第一人了。这倒不是说,大阿哥有多宠爱贾迎春。只是,贾迎春善棋,而对弈之中暗含了不少的统兵之道。因此,大阿哥时不时的爱找贾迎春手谈上两局。虽然,大阿哥并不怎么在贾迎春的屋子里留宿,但是府里头的下人却都不敢怠慢了这位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庶福晋。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带着的是侧福晋李氏,还有一个便是新进府的侧福晋钮祜禄氏。虽然这个钮祜禄氏并不怎么得四阿哥的看中,但是乌拉那拉氏却还是要带她过来的。并不是因为钮祜禄氏府里唯二的两个侧福晋之一,更因为她跟着黛玉是同族的堂姐妹,而且据说关系还是很不错的那种。乌拉那拉氏指着能叫钮祜禄氏在中间缓解一下自己府里跟九阿哥府里的一些不好拿到台面上说的龃龉。

八福晋郭络罗氏和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前后脚儿的过来的。郭络罗氏素来瞧不上那些妾侍们,府里头虽有两个开了脸的侍妾,她也只当她们是透明的,不理不睬的。博尔济吉特氏就更不要提了,她是科尔沁贵女,从来是不管叫她不舒服的规矩的。

十三的福晋兆佳氏和十四的福晋完颜氏是一道儿过来的,两人都没有带府里的侧福晋过来。自从十三和十四去了西北,府里头那些原本争斗厉害的妾侍们也都跟着消停了。自家爷都不在府里头了,还争给谁看呢?万一惹恼了福晋,没有爷护着,还不给福晋折腾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十五十六十七的福晋跟着黛玉是同一届的秀女,又是同一天大婚,感情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黛玉跟着这些嫡福晋们一处坐着说话。大家都不是头一次见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陌生拘谨之类的。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自然是拉着黛玉的手,在那里说了好些道贺的话。

三福晋董鄂氏想着自己曾经到底是算计过黛玉的,倒是面儿上尴尬了一下。不过,她看着黛玉好像没有要跟自己计较的意思,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恢复了正常,跟着黛玉说着客气话。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眉眼淡淡的,跟黛玉说的也都是些场面话罢了。

五福晋、八福晋、十福晋还有十二等几个小阿哥的福晋倒是跟着黛玉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些恭贺她生日的话。

太子妃今儿个没来。不过,倒是打发了身边的大宫女红袖给黛玉送了一份厚礼来。红袖私底下倒是跟黛玉说了,石佳氏其实也想来的,只是想着她一来,场面上到底会有些个不自在,所以这才没有过来的,还叫黛玉不要往心里去云云。(未完待续。。)

309、年氏疯了?

“这是哪里的话。”黛玉笑道,“太子妃姐姐的心是好的,我只有谢谢她的,哪里会恼了她的?你回去之后,帮我转告太子妃姐姐,只说她的好意,我生受着了。”

戏酒开始了之后,黛玉中途出去更衣。

屋外头的游廊边儿上,贾迎春正坐在那里看着不知道是哪里的风景。

“二姐姐。”黛玉走过去唤道。

贾迎春忙站起来,对着黛玉施了一礼,“九福晋。”

“二姐姐总是这么多礼数。”黛玉无奈的笑道,“这又不是人前,那么多礼做什么呢。”

两人相视一笑,在游廊边上坐下说话。

黛玉问了迎春在大阿哥府里的生活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难处之类的。

迎春低下头淡淡的笑着,一副不很在意的样子,“只要心静,便没有什么好不好的。福晋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黛玉听了,只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二姐姐是个明白人,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两人又说了一些贾家的事情,主要还是迎春在说。

贾母闹了一回身子不好,却是心病的缘故。贾宝玉的亲事不上不下的,总是没有一个人选能叫老太太可心满意的。这头贾宝玉的亲事定不下来,后头探春也不好说亲。惜春年纪小小却闹着要出家,虽说她是东府的姑娘,可是也是打小养在西府里头的,老太太看着长大的。林林总总的,没有一件事情不叫老太太闹心的……

又说贾政续娶了一位新太太,是邢家的姑娘。书香人家出身,只是家道中落了。后来,老子娘相继得病。耗去了大部分的家财也没能把人治好,这姑娘守完了父孝守母孝。这一守,便是六年。原定的那个夫家实在是等不了,便退了亲。邢家如今也没什么家产,邢家的姑娘年纪又大了,再说亲的时候就不好说了。最后。还是老太太知道了这事儿,觉得这姑娘至孝,是个不错的孩子,才定下来给了贾政做填房……

再有一事,凤姐儿年前怀了身子,可惜一个年节下来,许是累着了或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是孩子流了。凤姐儿哭得死去活来,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呢……

“二嫂子自打生了大姐儿之后。如今也有好些年过去了。这好不容易又怀了孩子,偏偏……唉——”迎春叹道,“要是我,只怕也是要哭死了的。”

黛玉跟着叹了一回,心想着赶明儿得打发人去看看凤姐儿才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黛玉这才起身离开了,“二姐姐也别在外头久坐了,好歹天儿冷着呢。仔细冻着了自己。”

黛玉扶着雪雁的手,慢慢往回走着。因她心里存着凤姐儿的事情。一路上便始终蹙着眉,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九福晋安。”迎面过来一个梳着两把子头的年轻小媳妇,对着黛玉福了一礼,请安道。

黛玉回过神来一看,不是毓敏是哪个。当下,黛玉心里暂时放下了凤姐儿的事情。倒是拉着毓敏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

“我在四阿哥府里一切都好。福晋是个宽和的人,等闲儿也不会拿我们这些人做筏子。”毓敏笑道,那双月牙儿型的眼睛笑弯弯的,“府里头的姐妹虽多,到底规矩摆在那里呢。我虽不争什么。好歹顶着一个侧福晋的位份呢,也不会由着人踩到我头上的。便是有人看我不顺眼,也最多就是言语上的事情。只要我不犯府里的规矩,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黛玉抿着嘴笑了一会儿,道:“听听,我原可不知道你竟也是个厉害的。”

毓敏笑了一会儿,又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我一进府,就被给福晋安排住到了府里最大的一处院子里。为了这个,我很是听了不少的酸话。偏偏四爷他并不……”毓敏咬着唇,面儿上带着些许为难的样子在那里说道:“您不知道,如今府里头真是说我什么的都有。就想先头说的那样,只要不犯了府里头的规矩,这些言语上的事情,我们福晋是不管的。我若还是原先那个样子,这日子只怕是不好过的。”

说着,毓敏又是一声叹息。

黛玉拍了拍毓敏的手背,“真是难为你了。”

毓敏摇了摇头,又睃了一眼黛玉,突然道:“我们府里有个年氏,是工部侍郎年遐龄年大人家的姑娘,福晋知道吗?”

黛玉正在为毓敏看过来的这一眼而觉得奇怪呢,听见这话,便点了点头,蹙着眉道:“在大相国寺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跟着八福晋和十福晋去大相国寺上香。临走的时候,被年家的姑娘撞到了一块儿,还起了冲突……”

想起了年氏的嚣张,黛玉心下难免不喜。

“怪道呢。”见黛玉的神色不好,毓敏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喃喃道:“年氏会说那些话,只怕是别有用心的。”

“怎么了?”黛玉不解的看着毓敏,问道:“好好儿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她了?”

毓敏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黛玉,叹道:“福晋不知道。昨儿个晚上用饭的时候,我们福晋说了要带李姐姐和我来府上做客。那个年氏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了好些的昏话,只嚷嚷着福晋您原不该是九福晋的,还说您应该是什么什么之类的……大家伙全都给唬了一跳。我们四爷和福晋忙在府里头下了禁口令,又着人把年氏给关了起来。请了大夫过来一瞧,说是年氏得了疯病……如今,年氏被隔离在一处小院子里治病,四爷发了话,说是不准任何人探视……”

年氏疯了?

黛玉只困惑了一下下,便撂开手不管了。她跟着那个年氏也没啥交情,就算有什么缘分也是孽缘,自己很是犯不着为着那个人费心思的。

摆了摆手,黛玉并不想继续纠缠在年氏的问题上,便拉着毓敏说起了旁的事情。

见黛玉没有计较什么,毓敏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顺势跟着就转移了话题,说了些别的事情。

等着酒席结束了,宾客也都走了。十阿哥死乞白赖的赖在那里不肯离开,嘴里嚷嚷着要连着晚饭一道儿蹭了,结果叫博尔济吉特氏扭着耳朵给拎走了。

九阿哥笑眯眯的目送十阿哥两口子离开了之后,转过身立刻就阴沉了一张俊脸。

哼!老四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瞅自己的眼神,一副有口难言又怜悯的样子。搞什么啊?

九阿哥一边心里腹诽着一边往内院的方向走。临到二门那儿的时候,发现秦桑正在那里候着。

“今儿个,四阿哥府里的钮祜禄侧福晋跟着我们福晋说了那府里头年格格的事情,好像是那个年格格说了我们福晋一些不好的话之类的。”秦桑回道。

九阿哥立刻联想到四阿哥今儿个的反常表现。不过,这会子他倒是更担心黛玉会不会多想之类的,“福晋呢?可有心情不好?”

秦桑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赶在九阿哥瞪眼睛之前回道:“福晋确实是有些个心情不好的样子。不过,却不是因为年格格的事情,而是贾家二奶奶的事情。贾家二奶奶小产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心道也是。玉儿的那个性子,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无论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向来都是不在意的。倒是贾家的那位,玉儿以前在家的时候,好像是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你问问福晋,要不要请个好些的太医上贾家去看看?”九阿哥吩咐道,“咱们库里还有不少的好药材,你让福晋只管取了出来,打发人给贾家送过去就是了。”

秦桑领命去了。

九阿哥站在二门那儿,想了一会儿。黛玉可以不去理会那个年氏的胡言乱语,九阿哥却是不能就这么放任着不管的。

脚步一转,九阿哥改了方向往书房去了,路上还找人去把李卫也唤了过去。

“去查查,四哥府里的那个年氏到底都浑说了些什么?”九阿哥吩咐李卫道。老四今儿个实在是太反常!叫九阿哥不得不怀疑那个年氏是不是说了什么未卜先知之类的话了。

李卫手底下的人很快便打听到了消息,报给了李卫。

李卫一听年氏说的那些话,自己就先跳起来,指着打听到消息的那个人,厉声道:“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要是再有旁人知道了,你就自己抹脖子了断吧!”

李卫也不敢耽搁,更不敢藏着掖着,忙把年氏的那些话一五一十报给了九阿哥知道。

“爷,那个年氏真的是个祸害了。她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出去了一星半点儿,福晋的名声可就……”李卫皱着眉,说道。

九阿哥面沉如水的坐在太师椅上,心里计较着,那个年氏到底是自己在针对玉儿呢?还是被什么人给当枪使了?好不好的,竟把玉儿跟着贾家的那个破石头放到了一块儿去说嘴?(未完待续。。)

310、晚来春情浓(上)

主院的正房里,雪雁雪鹭几个大丫头正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整理着黛玉收到的那些礼物。

李嬷嬷看不下去了,指着几个大丫头笑骂道:“小蹄子们真是眼皮子浅,这些东西虽好,以前在林家的时候你们也不是没见过的,就值得你们这么高兴的?叫人知道了,没得丢了林家的脸面呢。”

“嬷嬷这话说的是没错啦,可是以前姑娘在家的时候,咱们也没见过老爷太太给姑娘这样子大张旗鼓的做生日的?”雪雁笑道,“咱们也不是眼皮子浅见不得这些东西,不过是觉得姑娘这一回的生日过得挺新鲜的。等着日后多经几次,咱们自然也就习惯,不觉得有什么了。”

“就你话多。”李嬷嬷摇了摇头,笑道。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九阿哥自己撩了帘子进来了。

“你们福晋呢?”九阿哥的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问道。

几个丫头并李嬷嬷一道儿忙给九阿哥行了礼,雪雁回道:“福晋觉着有些乏了,就到里头歪着去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跟前儿这几个丫头,皱着眉又问:“谁在里头伺候福晋呢?”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雪雁大着胆子回道:“没有人在里头伺候。福晋想一个人静一静,说是有人在跟前儿晃着头晕,便打发了奴婢们出来,没叫人在跟前儿伺候。”

听了这话,九阿哥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心里狐疑道:黛玉这是心情不好了?九阿哥越想越不放心,他转身抬脚便往内室去了。

雪雁几个也收了声,快手快脚的抓紧着收拾了那些礼物什么的不提。

房间里,黛玉面朝墙壁。和衣歪在床上。

九阿哥放轻手脚慢慢靠近了过去。他低头看了看黛玉,只见黛玉呼吸缓慢而匀称似是睡着了的。又见她眉间紧锁,像是有万般心事一样。

怎么就这样子睡了?也不盖着些东西的。九阿哥有点生气了。

这是睡了多久了?外头的几个大丫头全是死的吗,竟是没一个人进来瞧一瞧的?九阿哥心里恼着,真想把外头那几个大丫头全都绑了,一人赏一顿家法。

只是。九阿哥心里虽然很想把那几个丫头立时就给拎过来狠狠的教训一顿,到底他还是先顾着黛玉这一头,怕她这样子下去会冻着了。九阿哥长臂一横,拽过一床被子展开,给黛玉轻轻的盖上。

虽然九阿哥已经控制了力道,放轻了手脚,却还是在落下被子的那一刻弄醒了黛玉。

“你回来了。”黛玉揉了揉眼睛,说出口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带着些沙哑。

“这会子睡了,仔细晚上走了困。明儿个你又要闹着头疼了。”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黛玉坐起来,又取了一件披风来给黛玉披上。

九阿哥不放心的伸手敷在黛玉的额头上探了探,嘴里埋怨道:“且你睡了也就罢了,怎么连被子也不知道盖的?就这么睡着了,仔细冻得病了,可是顽儿的?你那几个大丫头是怎么伺候的?真是欠教训了!”

九阿哥越说越气,扭头就要把人唤进来发作。

黛玉见状。忙伸手拦着九阿哥道:“不关丫头们的事儿。我原也没想着会睡着的,只是今儿个一天下来。觉着身上乏了,就打算进来歪一会儿歇歇的,顺便也等你回来。又觉得她们在跟前儿伺候着闹得慌,这才打发她们道外头整理东西去了。谁能想到,我在这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呢……”

见九阿哥仍旧是一脸的不满意,黛玉又道:“我也不是真的就那样子弱不禁风的,不过是眯了一下子罢了。这屋子里给烘得暖洋洋的,哪里就真的能冻着我了呢?”

话音刚落,黛玉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九阿哥见状,忙坐到黛玉身后揽着她靠在自己怀里,“才说嘴就打嘴。你这样子不叫弱不禁风的。那要叫什么呢?”

说着,九阿哥扬声唤人去厨房端热腾腾的姜汤来给黛玉喝,又吩咐人去准备热水送到浴室里去。

听到里头九阿哥的声音,原本还在外头忙活的丫头嬷嬷们全都进来请罪了。黛玉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扯了扯九阿哥衣袖,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哀求,“爷……”

九阿哥看了一眼黛玉,发现自己对着黛玉的那副希求的眼神完全是生不出半点儿的抵抗力来。

在心里叹了一声,九阿哥压着火气把跪在地上请罪的丫鬟嬷嬷们全都给打发出去了。转过头,他难得的板着一张脸对黛玉说道:“喝完姜汤,再去泡个热水澡。回头,咱们再好好说话。”

这就是说,事情还没完,等会儿还要秋后算账的咯?睃了一眼九阿哥,黛玉哀哀凄凄的垂下头,好不沮丧的样子,在那里轻轻的“哦”了一声。

不一会儿,雪雁端着一碗姜汤小心翼翼的进来了,“福晋,姜汤好了,赶紧趁热喝了吧。”

黛玉正要伸手去接汤碗呢,却是一只手臂突然横到了眼前,雪雁递过来的汤碗就这么叫九阿哥给半道儿上截了过去。

黛玉不依了,有丫头在看着呢,这人是要干嘛呀?

“我可以自己喝的……”黛玉小声的抗议道。可是话还未说完呢,九阿哥撩起眼皮子凉凉的睇了一眼过来,黛玉立刻缩了一下脖子,咽下了后头的话。

九阿哥一声不吭的瞅了一眼黛玉,见她消了声不说话了,这才低下头去拿着勺子舀起一勺子姜汤来,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气。估摸着姜汤不烫口了,他这才将勺子送到黛玉的嘴边,“不烫了,喝吧。”

黛玉揣着一肚子的忐忑不安,被九阿哥喂下了一碗浓浓的热姜汤。等着一碗姜汤喝完了,黛玉原本觉得有些凉意的身子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甚至是有了几分汗意,粘粘的腻腻的,叫她觉着有些不舒服。在雪雁和秦桑的小心伺候下,黛玉在大大的浴桶里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情不自禁的就喟叹了一声出来。

等着黛玉换了干净的中衣披着一件大氅,清清爽爽的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九阿哥也已经换了一身家常服倚着床柱那儿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不过俊美的脸上却是一星半点儿的笑模样也没有,阴沉沉的。

黛玉扶着雪雁和秦桑的手,在门口那里顿住了脚步。主仆三人不约而同的先是睃了一眼面沉如水的九阿哥,而后又轻手轻脚的一同往妆台那儿挪去了。

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九阿哥拧着眉,偏头随意瞥了一眼,却是给直接怔在了那里。心里头的那啥怒气不爽之类的,一时之间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黛玉原就生的纤细,如今被这件宽大的狐皮大氅包裹着,愈发的显得她身形袅娜了。湿漉漉的墨色长发底下,一张洗去铅华、未施粉黛的小脸,仍是清丽的叫人忍不住侧目恍惚;如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像一下一下撩拨着人的心弦;那对犹如上等黑玛瑙一样的眼眸,波光潋滟,风情流转,让人恨不得就此溺毙在里头也甘心的;小巧秀气的玉色鼻尖儿上点缀着一粒粒小小的细汗珠子,晶莹剔透的;娇艳欲滴的粉色樱唇正被几颗雪白的贝齿轻轻咬着磨着……真想换了自己上去,将那樱唇含住……

九阿哥的视线随着黛玉的身形移动而移动,眼中的黑瞳随着黛玉的动作逐渐变得深沉幽暗,眼底深处不知不觉有了一撮小火苗,慢慢的越烧越旺,让九阿哥的目光也跟着变得炽热起来。

黛玉被雪雁扶着坐到了妆台前,秦桑手上拿着干绢,站在一旁给黛玉擦拭着头发。黛玉这会子只顾着懊恼要怎么让九阿哥消气呢,倒是没有注意到背后那人的目光已经变得越来越有侵略性。

黛玉低垂着头,不安的坐在妆台前,两手的食指搅在了一处犹如两个白玉结。自己好像惹他生气了,要怎么办呢?呜呜……自己也没想到会睡着的嘛……

唉——

等会儿,自己还是先跟他道歉吧。总归是自己有错在先的……虽然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呜呜……那人生气起来,真是叫人心里头惴惴的。

黛玉拿定了主意,抬起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镜子,却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擦头发的人,是九阿哥。

黛玉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雪雁和秦桑都已经出去了,眼下屋子里只有九阿哥和自己两个人了。

黛玉仰起小脸看向九阿哥,想问怎么会是他在给自己擦头发呢。可是视线相对时,九阿哥的那双经常带笑的桃花眼却好似深不见底的幽潭一样,将黛玉的整个神魂都给吸了进去。

黛玉张了张嘴,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她只那么愣愣的望着九阿哥,樱唇微启。直到那双桃花眼越靠越近,直到呼吸交缠,黛玉方才惊醒了一般。(未完待续。。)

PS:晚饭之前,第二更。

311、晚来春情浓(下)

“唔……”

温热的薄唇压下来,含住了黛玉甜美的双唇,也吞下了黛玉刚要出口的话音。

黛玉呼吸一窒,不禁睁大了双眼。成亲以来的这些日子里,九阿哥最多也就是对着自己搂搂抱抱,一会儿捏捏小手,一会儿亲亲脸颊,或是咬咬耳垂什么的。像现在这样子的亲吻,只是在大婚那天的晚上有了那么一次罢了。

九阿哥放开黛玉,低哑的嗓音中带着叫人眩晕的魅惑,对着黛玉轻声道:“闭上眼睛。”

黛玉恍惚间有种很危险的感觉,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照着九阿哥的话,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当五感中的视觉不在了之后,别的感觉便会愈加明显起来。

当九阿哥再次低头含住黛玉的双唇时,黛玉能感受到九阿哥的动作明显着要比之前的亲吻来的凶猛许多,也更有侵略性,好像狂风暴雨一样在那里攻城略地,抢夺着自己的呼吸。那股子强烈的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充斥在黛玉的口腔里和鼻息间,叫黛玉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叫九阿哥窥得了机会,将舌头伸进去勾住了黛玉的丁香小舌,不顾黛玉的羞怯在那里纠缠共舞。

一番口涎交换,使得黛玉经不住呼吸一乱,跟着心里一慌,紧闭着的双眼颤动了几下。她身上原本那清清淡淡的莲花香气渐渐浓郁了起来,比着那最上等的春情香还要勾得人神魂颠倒的。

黛玉觉得自己好像是生病了似的,手脚无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热热的,脸上更是好像火烧一样,烫烫的。

结束了这长长的一吻。九阿哥喘着粗气。手上微微松懈,稍稍放开了一点黛玉。

此时,黛玉一脸艳若桃李的绯红,就连薄薄的耳朵尖儿上都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紧闭的双眸微微打开,里头尽是如烟如雾的意乱情迷,还有淡淡的慌张不安。小巧的鼻翼一张一合的。努力在呼吸着空气。被亲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愈发的水光湿润,引人采撷。

黛玉又羞又怕的坐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的抵在双腿上,好用来支撑着自己仿佛失去了力气的身子,就连藏在袜子里的脚趾头也都已经羞的一个个蜷了起来。

九阿哥低着头,眼神深沉的看着坐在那里,低垂着一张粉脸的黛玉,那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神情。引得九阿哥心里痒痒的不行,连着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吃掉黛玉的心思也动摇了。

屋子里的气氛太奇怪了,叫黛玉心里很是不安。她抬起眼,想说些什么。但是九阿哥看着她的目光火辣辣的,黛玉只觉得嗓子干干的,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半点儿的声音。

困难的咽下口水,黛玉忙将视线转到一旁。贝齿不自觉的又咬了咬下唇。

这个动作,叫九阿哥看得心里头一热。在他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直接就这么吃掉黛玉的时候。身体已经本能的先一步反应过来了。

黛玉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到她再能看清楚东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九阿哥放到了大床上。厚实的狐皮大氅被自己压在身下,而自己的身上却是压着九阿哥。

黛玉缩了缩身子,想着大婚之前贾敏交给她看的那本绘本,她模模糊糊的好像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只是这明白归明白。黛玉心里头对着未知的事情还是害怕的紧。她下意识的将双手抵在九阿哥的胸前,左顾右盼着想要从眼下这种叫人窒息的暧/昧中挣扎逃离开来。

不安和慌张使得黛玉呼吸愈发的急促,胸口一起一伏间,她身上那股子叫人销/魂/蚀/骨的香气渐渐让九阿哥呼吸愈发的粗重起来。

“你……”

黛玉刚一开口,话音就被九阿哥给一口吞了下去。

唇瓣上酥酥麻麻的厮/摩。和舌尖处来来回回的纠缠,还有小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去的一只滚烫的大手在到处揉/揉/捏/捏,点火作怪……黛玉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热。除了连连娇/喘,她已经没有心思和力气去做别的事情,或是想别的事情了。

九阿哥一眼不错的看着黛玉的反应,耳边是黛玉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声娇/吟。他一只手扣在黛玉的脑后,不容她躲闪,另一只手则是从黛玉的衣襟里滑进了她的肚兜里,到处肆虐。

黛玉是生的纤弱不假,可她也不是啥平板板的干煸四季豆的身材。九阿哥的手从不盈一握的柳腰,一路游走到了黛玉的胸前。揉/捏之下,九阿哥对于自己手底下的触感还是相当满意的,黛玉这一身,该瘦的地方是瘦的,可是该有肉的地方也是很有肉的。

好不容易,黛玉的双唇得到了自由。她忍不住重重的喘息了起来,可是如此一来,却好像是自己将胸口的浑圆主动送到了那只热的烫人的大手里。大手不停的揉/捏着、把/玩着,羞得黛玉眼中泪光点点,更是娇/喘不息了。

九阿哥低下头对着黛玉红艳艳的小嘴忍不住又轻啄了两下,见黛玉眼角挂着泪珠,便又凑过去亲吻她的眉眼,接着是额头、鼻尖、两颊……

黛玉的耳垂小巧圆润,往日里便是最叫九阿哥流连忘返的地方。那里,也是黛玉最敏感的一处。一番细细的咬噬吸吮之后,黛玉的身子轻颤,一声声甜腻腻的娇/吟不受控制的自檀口轻轻溢出。那只白玉一般的耳垂变得湿漉漉粉嫩嫩的,原本抵在九阿哥胸前的双手也不自觉的变了动作,成了紧紧攥着九阿哥的衣襟。

薄唇依依不舍的吐出小巧的耳垂,转而攻向黛玉的脖颈,舔着、吻着、吸着、吮着,留下了一路的湿滑,和点点红色的印子。

九阿哥的鼻息一下一下的喷洒在黛玉的颈间,湿湿的热热的,和着唇舌弄出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一道,刺激得黛玉愈发的情/难/自/已。她情不自禁的仰起头,发出一声腻人的浅浅娇吟。

九阿哥低下头,一颗一颗咬开黛玉衣襟上的珍珠纽扣。

白色的中衣渐渐散开,露出里头大红色绣着并蒂莲花的精致肚兜,还有黛玉那一身羞成了淡粉色的娇嫩肌肤。

就在黛玉被逗弄的浑身又软又热的时候,突然间,她只觉得身上一凉。可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一个热热的烫烫的身子便又贴了上来。黛玉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底下感到的是一片温温热热而又有弹性的光luo肌肤。

?!

黛玉被自己的这一感知,立刻就给惊得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扭着身子想挣脱出九阿哥的怀里,却叫九阿哥三下两下的从后面给搂抱在了怀里。两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伸进了肚兜里,一边一个握住了黛玉胸前的浑圆不停的揉捏了起来。粗糙的指腹刮过浑圆的顶端,引来黛玉一阵一阵的颤/抖娇/喘和低/吟。

“嗯……不要……”黛玉低喘着讨饶道,声音软软的、腻腻的。

黛玉这话说的有气无力的,听在九阿哥的耳朵里更是激得他yu

huo更炙,口干舌燥,小腹中蓄积的热气全都汇集到了一处。

九阿哥埋首在黛玉的脖颈间时不时的吮吻着,又在黛玉耳边拿着低沉黯哑的嗓音说着许多叫人脸红心跳的亲热话,手指不停的围着那顶端娇嫩的茱萸打转揉搓,直叫它们一粒粒的傲然挺立在那里。

黛玉浑身发软的靠坐在九阿哥的怀里,一双柔荑徒劳无力的搭在九阿哥手臂上,欲迎还拒的。

看着眼前那细瓷般白嫩的半luo娇/躯,听着耳边那甜腻到心尖儿发颤的娇/吟,手下还有触感柔软细腻的丝滑肌肤……九阿哥的眼神愈发的阴沉了下来,心里头对黛玉的渴/求也愈加的难以自抑。

抬手间,九阿哥挥下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床帐,遮蔽住了这一床唯有他才能独享的春光美景。

烛光跳跃了一下,在红色床帐的中间闪开了一条细缝儿,湖蓝色的肚兜从那缝隙里飞了出来。接着是一件白色的中衣被认了出来,压在了那件湖蓝色的肚兜上面。

雪雁瞅了一眼天色,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进去请示一下黛玉,要不要摆晚饭了呢。

来到房门口,雪雁正预备着开口呢,就叫一个人从身后给堵着嘴拉到了一边。

雪雁给唬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却在这时候听见身后一个女声在那里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雪雁定睛一看,却是秦桑。

“时辰不早了,我想问问福晋要不要摆饭呢。”雪雁回道。

秦桑瞥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扭过头对着雪雁道:“等等吧。主子们这会儿正忙着呢。你进去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正忙着?

忙什么啊?

雪雁一脸不解的看着秦桑。

秦桑也不答话,只拿眼看着别的地方。

这时候,屋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一阵响动。

雪雁半晌儿方才红着脸反应过来。她丢下一句“那我一会儿再过来”,便慌手慌脚的退出了屋子。

秦桑在后头追了一句,“吩咐人准备热水,主子们一会儿好用。”(未完待续。。)

312、活色生香

很快的,外头的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屋子里,放置在桌上的一对烛台上,两根红烛正在那里静静的燃烧着,只是偶尔火苗会跳跃一下,好像妖艳的舞娘在扭着腰肢。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床帐被大床带动着有规矩的摇晃着,好像一波一波的水纹荡漾。女子娇软的呻/吟声和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一阵一阵的从帐子里头传出来。

黛玉的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挑散了开来。黑色丝绸一般的长发、白色细瓷一样的肌肤、仿佛酒后酡红的粉颊,还有迷蒙醉人的眼神……这一切落在九阿哥的眼里,诱惑得他浑身血脉贲张。再加上幽谷那处的温润紧致,蚀骨销/魂,刺激的九阿哥一次又一次的往更深的地方探寻。甜腻腻的呻/吟和破碎的低泣讨饶,更是叫九阿哥情不自禁的就加快了腰间律动的速度。

黛玉不/着/寸/缕的躺在柔软的狐皮大氅上,柔若无骨的双臂无措的置在身体两侧,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狐皮。随着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律动和身体里毫无停顿、一次比一次深入的chou

song,黛玉浑身都变得紧绷绷的。在九阿哥一次猛地深入之后,一波剧烈的痉挛袭向黛玉,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紧跟着整个人就彻底昏了过去,再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食髓知味的九阿哥哪里是这样子就能餍足了的?可是看着身下的黛玉已经昏了过去,又念着这是黛玉的第一次,担心她会身体不适,九阿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身体里还在不停叫嚣着的yu

wang。

几个呼吸之后,九阿哥这才嘴角噙着笑,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黛玉的额头。“小东西,今儿个且先饶了你这一回。”

九阿哥拽过来一床被子给黛玉盖好,自己则是穿好中衣,到房门口那儿换人打水来清洗不提。

第二日,黛玉醒来的很晚。浑身上下的酸胀叫她忍不住蹙起了眉,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出来。“嗯……”

“醒了?”

头顶处一个低沉黯哑的声音响起,黛玉抬起头,一阵细碎的浅吻迎面而来。

黛玉下意识的将身子微微向后倾,却牵扯到那处不能对人言的地方,疼得黛玉直接就红了眼圈儿。

“可是那里疼了?”九阿哥抱着黛玉,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叫我看看,昨儿个晚上已经上了药的……”

说着,九阿哥就要去掀黛玉身上的被子。

“别!不是。不是很疼了……”黛玉羞红了一张小脸,死死抱着怀里的被子不撒手。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被子底下的自己根本就是光溜溜的。真是羞死人了!!

九阿哥眯着桃花眼,笑道:“昨儿个晚上,你这浑身上下爷哪儿没看过没碰过啊?”

黛玉又羞又急,两眼水汪汪的眼瞅着就要哭出来了。九阿哥忙抱着黛玉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不要哭了。你不知道,你一哭我这浑身难受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被九阿哥抱住了之后。黛玉这才发现,被子下面的九阿哥跟着自己一样。竟然也是光溜溜的,没穿衣裳。

黛玉不由的脸上一燥。

小腹上,一个烫烫的硬硬的好像棍子一样的东西正戳在那里,闹得黛玉很不舒服。她伸手想去把那个东西拨开,却在刚一碰触到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九阿哥猛的一声抽气。

黛玉不解的仰起脸看向九阿哥,却见那人也正拿着一副好像要吃人的眼神看着自己。黛玉一惊。忙把手收回来,藏在背后。

这个小妖精,真真是能磨死人的!

九阿哥咬着牙,扑过去惩罚性的轻轻咬了咬黛玉的嘴唇,身下报复的挺了挺腰。

黛玉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碰到的东西是什么了。紧跟着昨个儿晚上记忆慢慢回到黛玉的脑子里,那些叫人脸红的画面一一浮现出来,羞得黛玉恨不得将自己给埋在被子里,再也不要出去了。

看着怀里的玉人儿躲在被子里将自己圈成了一个团儿,九阿哥忍不住笑了出来。

黛玉裹在被子里,听见九阿哥在笑,气得忍不住去捶床。大坏蛋!!

哎哟!小莲花这是恼羞成怒了……

九阿哥忙抱着黛玉裹成的棉被团子,忍着笑意在那里道:“好玉儿,快出来吧,别闷坏了自己。”

哼!

不出来!

就不出来!

呜呜……人家根本没脸出来……

黛玉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见状,九阿哥伸手把怀里棉被团子给扒开了一条缝儿,对着里头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只见黛玉呼啦一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一张俏脸嫣红嫣红的,水眸里又是羞又是气的,只圆睁着狠狠的瞪向九阿哥。一截子藕臂也跟着伸出了被子,黛玉拿起身旁的枕头朝九阿哥砸了过去,“坏蛋!就会欺负人!!”

九阿哥一手挡开飞来的枕头。他也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将黛玉搂到身前来低声哄着。

等着九阿哥终于哄得黛玉不恼了,喊丫头们进来伺候两人梳洗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用过饭之后,九阿哥也不出去了,只陪着黛玉一道儿在那里理事。

九阿哥府里能算得上是主子的,也只黛玉和九阿哥两个人而已。所以,府里的事情算不得多。又有何顺儿和黛玉手底下的四个大丫鬟帮衬着,府里的事务也不会很杂乱。

等着黛玉处理完了府里日常的琐事之后,她唤来雪鹭,吩咐她去库房里拿着好些补身子的药材出来,又请了燕嬷嬷和雪雁一道儿带着那些药材去贾家看望凤姐儿。

“请嬷嬷帮着给凤姐姐拟一张调理身子的单子。”黛玉说道,“也宽慰宽慰她,好歹她还年轻,保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的。孩子,以后总是还会有的……”

等着燕嬷嬷和雪雁领命出去了之后,九阿哥坐到黛玉身边,抱着黛玉劝她道:“你也是只会说别人的,瞧你这眉头皱的。孩子这种事儿,总是顺其自然的好。贾家二少的那个媳妇,听你说的也不是多大年纪的样子。这才到哪儿啊?没了孩子确实是叫人伤心的很,可她这样子要死要活的,还不如着紧的先把自己的身子给调养好是正经的呢。就跟你刚刚说的,孩子总会有的。”

黛玉叹了一声,道:“这里头的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的?我刚刚那也不过是拿着这些话去劝劝凤姐姐罢了。这要不是……凤姐姐也不至于那么难有身子的了。好多年了,才又怀上了一个,偏偏却没能保得住……唉——”

说着,黛玉把凤姐儿被人下药弄坏了身子的事情说给九阿哥知道了。

“这下子,你总能明白凤姐姐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了吧。”黛玉睨了一眼九阿哥,在那里叹道,“我原听燕嬷嬷说过,那种药是极厉害极阴毒的。这人吃了之后,以后是很难有机会做额娘的了。凤姐姐得亏的是被下药的时间不长,又细心调理了好久的时间,这才能在先头有了个姐儿。只是,燕嬷嬷也说了凤姐姐的身子到底是亏损得厉害,能有个姐儿也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等着燕嬷嬷和雪雁从贾家回来了,黛玉忙问凤姐儿的情况。

“回福晋的话,贾家的那位二奶奶如今已经好了不少,人瞧着也挺有精神的。虽说是小产了,到底是经过了原先几年的调理,这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如今只要再养养,日后总是还会有再有孩子的。”

黛玉听着燕嬷嬷的话,又见燕嬷嬷的神情还算轻松,这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只是请燕嬷嬷隔些日子再去凤姐儿那里看看。

燕嬷嬷只是应了。

打发燕嬷嬷先回去休息了之后,黛玉将雪雁叫到跟前儿又问一些贾家的事情。

雪雁笑着回了黛玉,说是贾母虽然心里惦记着不少的烦心事儿,到底还算是能吃能睡,身体和精神还是不错的样子;又说惜春好像是叫凤姐儿给暂时劝住了,没再继续闹着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还说今儿个在凤姐儿那里见着了二房的新太太,人模样只能算是秀气,不过性子还是不错的云云。

末了,雪雁笑道:“二奶奶说了,说是那边老太太的话,要叫舅太太日后带着二房的新太太来给福晋请安呢。”

黛玉笑笑,对着那位新的二舅母起了一点点的好奇。

黛玉又问了雪雁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休息了。

鸣翠园里,柳氏摔了一碗蒸蛋,冷笑道:“没有鸡汤?这府里什么时候断过这些东西?别是全都赶着去巴结主院里的那位去了吧!哼!”

柳氏几步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望着主院的方向,叉着腰,瞪着眼,也不顾贴身丫头白着脸在那里低声劝着,只是揣着一肚子的火气甩着帕子怒道:“还说是什么大家子出来的懂规矩的小姐呢!我可真是见识了。这都多少日子了,也不见有人来请咱们过去认认的!”(未完待续。。)

313、您能快点儿吗?

鸣翠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说是地处府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着却也不像是个荒凉被废弃的地方。里头花花草草什么的,还是有一些的。住在里头的人,虽说不被这府里的主子放在心上,也不是就可怜的没有人伺候的。

在李氏看来,自己如今不缺吃的不缺喝的,素日里又有人伺候,每月还有一笔不算少的份例可以拿,住在对面的柳氏时不时的爱凑过来跟自己掐尖儿要强一番,自己也不会寂寞了。这样的日子跟着自己先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真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可是,自己早就不是在做姑娘了啊。自己被抬进这府里已经六年了,过的却还是跟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一样,这可不算是什么能叫人高兴的事儿了。

唉——要怎么样才能叫爷好好看看自己呢……

李氏看着桌上的饭菜,叹了一声。

李氏身边的丫鬟是从娘家带过来的,打小跟着李氏一道儿长大的。李氏的心事,这丫鬟还是清楚的。见李氏干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不动,只在那里叹了一声又一声,丫鬟忙上前劝慰了起来,“小姐,快别伤心了。这饭菜,还是趁热的时候吃才好。至于小姐的心思,总会有法子可想的……”

丫鬟的这番话早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回了,李氏听了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想法子想法子,六年来,自己都想了多少法子了。李氏的父亲纳了不少的姨娘,那些姨娘争宠斗法的法子李氏知道的很是不少。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位爷摆明了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真是空有十八般手段也是难以施展出来的。

“小姐……”

自己的丫鬟也说不出什么真正有用的话来,李氏也不想自己的耳朵再被那车轱辘话来回的折磨。便只好接过丫鬟递来的筷子准备吃饭了。

李氏拨了拨碗里的饭米粒,还没吃一口呢,就听对门那里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一会儿是瓷器落地的破碎声,一会儿又是柳氏尖利刺耳的叫骂声……

李氏拧着眉,很是看不上柳氏的作为。好歹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听说也是家里的嫡女呢,这一举一动的,怎么倒是跟自己娘家的那些姨娘一样的呢?这又是摔碗又是叫骂的,也太没规矩了。

李氏对着柳氏住的屋子不屑的睨了一眼,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吃饭了。

“不过是一碗鸡汤小馄饨的事情罢了,也值得隔壁那位主子这样子闹腾的?”身后的丫鬟突然感慨了一句。

李氏扬眉问着怎么回事儿。

李氏跟着柳氏不对盘,可两人的丫鬟私底下关系却是不错的。

“隔壁那位今儿个突然闹着想吃鸡汤煮的小馄饨,拿着银子叫小青去厨房叫加菜。”李氏的丫鬟慢慢说道。“偏巧的是,今儿个厨房里忙的很,没空给隔壁那位单做什么,小青好说歹说的求了,厨房才不情愿的拿了一碗蒸蛋出来。小青回来的路上就说了,那位定是要发火的。”

李氏冷哼了一声,就说柳氏是个没规矩的。这府里的规矩在两人被抬进府的那天,何大总管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其中就有这加菜的一条。各院各屋都是有各自的份例的,这吃食也不例外。都是前一天由大厨房派人送了菜单给各屋。各人按着自己的份例圈好了菜单,第二日大厨房只管照着那菜单做的。若是菜单上没有合自己胃口的,或是突然想吃点别的什么,也要在前一天厨房的人送菜单过来的时候就要说明了的,这超出份例的部分都是要自己拿银子出来买的。柳氏也不是不知道这规矩的,偏偏那人不拿这府里的规矩当是一回事儿。什么事儿都想着去破例,好像这么一来那人就是这府里独一无二的存在一样。

李氏瞥了一眼对面屋子的方向,心里愈发不屑于柳氏了。自己居然跟着那样人一个位份,真是太丢脸了!

“厨房今儿个很忙吗?”李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今儿个又有宴请不成?”

昨儿个是福晋的生日。爷开恩,给府里的下人每人一身新衣裳,外加多发了一个月的月前,府里头人人都兴高采烈的。前堂后院多少贵气逼人的宾客,歌舞升平花团锦簇的,那叫一个热闹。就连花满楼的台柱子都给爷请了来,那嗓子亮的,连着鸣翠园这里都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那咿咿呀呀的唱词。

柳氏昨儿个难得的没有来找自己打嘴仗,想来是给外头的热闹给刺激的缩自己屋里生闷气去了的。

“没听说有宴请。”李氏的丫鬟摇头道,“好像是给主院准备东西似的……”

李氏心里微微一酸,哀哀怨怨的想着,难道在爷的心里,只福晋才是他的人吗?

李氏耷拉着眉眼,没精打采的用完了饭,然后就去床上躺着歇息去了。只是内心的不平静,叫她辗转反侧的,心想着:自己打底要这么样,才能分到一些爷的宠爱呢?

爷啊,自己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了,如今一定是比着那时候更加的丰神俊朗了吧……

说起来,自己还是在刚被抬进府里的那一天见过爷一面的。自己偷偷的打量了爷一眼,只一眼,自己便万劫不复的沉沦在那双桃花眼里了。

唉——

若是能与爷朝夕相伴,那该多好啊。

想着想着,李氏模模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胸前传来的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和身下因着被人不停的撩拨而升起的燥热打扰了黛玉清早的好眠,可是身上的酸痛却累的她不想就这么睁开眼睛。伸手挥了挥胸前,黛玉蹙着眉尖儿十分不满的想把那扰人清梦的元凶给挥到一边去。

小手被人握住,低哑好听的声音闷笑了几下。

濡湿温热的感觉自手心那儿传来,然后手指头一个个的挨着被人含住舔/弄,甚至是轻轻的咬了一下。黛玉极不情愿的醒了过来,睡眼忪惺的嘟囔道:“别闹了,人家还想睡啊……”

讨厌的大色狼,连觉都不让人好好睡的。

╭(╯^╰)╮

黛玉心里羞愤的埋怨着。

“玉儿只管继续睡,爷自己动就好了。”魅惑的嗓音低低沉沉的在黛玉耳边轻喃,末了还不忘将那只耳珠含进嘴里吞吐吸吮了一番。

“嗯……”黛玉禁不住一个哆嗦,小手握拳气恼的捶着身旁那人,娇嗔道:“坏蛋。”

猫儿一样的叫声,惹得九阿哥心头一热,翻身就压到黛玉的身上,“既然玉儿都这么说了,爷要是不坏给你看看,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坏蛋之名?”

说着,也不容黛玉反驳的,九阿哥腰下一沉,便挺进了那处叫他渴望不已的兰芳幽谷。

“啊……”两人同时呼出一声。

九阿哥一边亲吻着黛玉的耳珠,一边挺着腰有节奏的进进出出,修长的手指伸到两人结合的地方,在那里安抚的揉捏着。

逐渐升腾起来的qing

yu,将黛玉浑身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耳边和身下两重的刺激,叫黛玉忍不住咬着唇低声啜泣了起来。

九阿哥放开那粒耳珠,轻轻吻掉黛玉脸上的泪水,低沉的嗓音不断说着情人间的密语,执意拉着黛玉一道儿沉沦进这深深的漩涡里。

房门外,何玉柱硬着头子扯着尖细的嗓子在那里叫起。

“爷,该起了。太子爷昨儿个打发人来说,您今儿个务必要上朝的。爷……”

何玉柱接连唤了好几声,又试探着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可是除了那大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之外,何玉柱半天也没听到主子唤人进去伺候的声音。

何玉柱红着一张脸,瞟了一眼不远处双臂交叠在胸前靠着墙壁杵在那里秦桑,那边还有好些捧着水盆丝绢的丫头在候着,个个都埋首低眉顺目的站着。

秦桑感觉到了何玉柱的目光,撇着嘴轻哼了一声。就那弱弱的跟着耗子一样的声音,能把里头那位爷叫起来就奇怪了。只是,这跟着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桑很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何玉柱,先对他示意了一下天色,又对着房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快叫那位爷起来吧,时候不早了。

何玉柱泪流满面了。他虽是个太监,也不是不知道人事的。里头主子爷正忙着人生大事呢,自己这会子就是叫破了嗓子,主子爷也是不会理会的。更有甚者,自己要是搅了主子爷的兴致,嘶——!何玉柱脖子一缩,想着自己这要是敢那么做了,只怕不用主子爷动手,何顺儿大总管就能把自己的皮给揭了去。

何玉柱抬头瞅了一眼天色,又侧耳听了听屋里头的动静,那个纠结啊,心道:主子爷,您、您能快点儿吗?

等着屋里头终于传出来九阿哥叫人进去的声音时,何玉柱真是差点儿要跪下来给老天爷磕头了。

呜呜……主子爷可算是好了啊……(未完待续。。)

314、关禁鸣翠园

用过早饭,九阿哥换了朝服,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

留下黛玉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歪在美人榻上,拿着如丝媚眼恨恨的瞪着九阿哥的背影。为什么那个全程出力的人还可以这样子的有精神,反倒是自己这个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反而是浑身酸痛没力气的呢?

╭(╯^╰)╮

真是叫人郁闷死了。

“福晋,”雪雁低声唤道,“您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九爷说您昨儿个晚上没睡好的。”

黛玉脸上一红,只吩咐雪雁叫人抬了热水进旁边的浴室里,“我要先泡个热水澡,这一身黏腻腻的,叫人不舒服。”

“是。”

鸣翠园里,描画着紧致妆容的柳氏,穿戴一身整齐的正襟危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啜着热茶,眼角时不时的瞄着屋外院子的门口处,像是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柳氏的丫鬟小青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主子,主子……”小青扶着门框在那里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九爷,九爷刚刚,刚刚已经出门上朝去了……福晋那里,福晋那里暂时,还没有,没有管事的嬷嬷过去回事……”

柳氏听了这话,当下就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拍案而起,道:“好。咱们这就去见识见识那位传闻有着天姿绝色的福晋去。”

“走。”柳氏丢下一个字,抬脚就跨出了房门,往院子门口那里去了。

小青无奈,只好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也出去了。

对屋的房门突然被拉开。李氏走了出来,却只默默的看着柳氏没有出声。

“正好呢,你也出来了。”柳氏见了李氏,立刻是收住了脚下的步子,娇声笑道,“可要一起去给福晋请安?”

李氏看着眼前明显是经过特意打扮的柳氏。心里头立刻就转开了。柳氏这幅样子,与其说是去给福晋请安,倒不如说是去示威的。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过一个侍妾罢了,还是个不受宠的侍妾,柳氏到底是凭着哪门子的自信敢找上门去戳正妻大妇的眼?更遑论主院里住着那位,明显着是比自己和柳氏更加得爷的欢心了。

哼!真是个没脑子的。跟着一位受宠的嫡妻做对,能有个什么好处?柳氏到底得有多蠢啊,才能想出这么个昏招来?

只是又一想,有柳氏这么个尖酸的在旁边比照着。或许自己的恭顺能得了福晋的眼缘也说不定呢?若是有福晋帮着自己在爷跟前儿美言几句,或许自己能入了爷的眼。只要自己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到时候自己再谋划操作一番,等着自己在福晋之前生下个小阿哥,那么……李氏的眼睛越来越亮。她越想越觉着这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见李氏一言不发,只两眼放光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柳氏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她没好气的问道:“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福晋请安?”

李氏仿佛才听清柳氏的话一般,点了点。笑道:“给福晋请安自然是要去的。”

柳氏从鼻子轻哼了一声出来,“既然要去。咱们这就赶紧着去吧。我可没空等你去换衣裳什么的……”

李氏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过面儿上却是没什么异样的,只道自己这样就好。

柳氏哼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扭着腰朝院门口去了。

李氏冷眼看着柳氏的背影,心想着就再让柳氏得意一会儿好了之类的。

“小姐。”李氏的丫鬟轻轻唤了一声,“小姐真的不用换身衣裳再去见福晋吗?您瞧那位打扮的多齐整啊……”

李氏摇了摇头。“不用了。”

说着,李氏扶着丫鬟的手追在柳氏后头也预备着出院子了。

鸣翠园的外头,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正守在那里。

何顺儿沉着一张脸,吩咐道:“打现在起,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准离开。全都等着主子爷回来了发落。若是放出去一个人。嘿嘿,这府里头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到时候可别来跟怪咱不客气。听清楚了吗?”

几个婆子忙点头应了。

这头话音刚落呢,那边柳氏已经摇摇曳曳的过来了。

“你们这几个狗奴才,反了天了?敢拦我的去路?”柳氏见婆子拦着不叫自己出去,当下就发飙了,指着那几个婆子的鼻子骂道,“等着我见了爷,非要爷扒了你们的皮的不可!”

李氏远远的看见了院门口的情形,立刻就收住了脚步,躲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她才不会像柳氏那么张扬的指着那几个婆子斥责呢。自己便是只用膝盖想也知道,这要不是上头主子发了话,那几个婆子敢跑到鸣翠园来撒野?自己和柳氏虽不被九爷看重,好歹也算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九爷府里的规矩可不是摆在那里叫人干看着的,下人们要是敢对主子不敬,府里的家法规矩什么的可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只是,那发话的人到底是爷?还是福晋呢?

怎么会这么巧?这头柳氏刚闹着要去给福晋请安,那头就有婆子守在院子门口,拦着不叫柳氏出去了?

是只拦着柳氏呢?还是连着自己一并给算进去了?

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

“小姐,咱们不过去吗?”李氏的丫鬟问道。

李氏摇头道:“咱们在这里静观其变吧。”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柳氏素来就是个掐尖儿要强的,甭管自己有理没理的,她总是很理直气壮的样子。眼下她自觉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却行动被几个粗使婆子拦下来了,如何能不恼的?当下,柳氏就把几个婆子骂的是狗血淋头。

柳氏骂的正在兴头上呢,何顺儿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

柳氏一愣。

躲在远处偷偷观望的李氏,更是心里一凉。

何顺儿皮笑肉不笑的扯动着嘴角,道:“这都是主子爷出门前吩咐下来的。您纵是再有什么不满的,等着主子爷回来了,您自个儿跟主子爷说去。这会子,您好歹也给自己留些体面,别闹得太不像了。要不然,咱们做奴才的纵是为难也就罢了,您可是一点子体面也没有了……”

鸣翠园里的闹腾,还传不到黛玉的耳朵里。她这会儿已经洗干净了自己,又换了一身衣裳,回床上补眠去了。

燕嬷嬷阴沉着一张脸守在黛玉的屋外头。

李嬷嬷坐在一旁不解的问着燕嬷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着什么难事儿了之类的。

燕嬷嬷担忧的瞅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嘴里不无埋怨的说道:“大婚之前,九爷明明答应了太太,说是要等一年之后再给主子圆房的。这才几天哪,那时候说的话就给搁脑袋后头去了?真是……”气死人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燕嬷嬷在称呼黛玉的时候不再是“格格”“格格”的叫着,而是改称黛玉为“主子”的。

李嬷嬷听出来燕嬷嬷这是为了圆房的事儿在那里恼九阿哥了,不免劝道:“这是主子们关起门来的事情,难道咱们做奴才的还能拦着不成?”

想了想,李嬷嬷自己也是叹了一声,“当初太太会那样子说,也是担心福晋的身体没长开罢了。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一日不圆房,福晋总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再者说了,我听说这府里头还有两个侍妾在。若是咱们真拦着不叫九爷亲近福晋,只怕是要便宜那两个狐媚子了呢?九爷的年纪摆在那儿呢,你说可是?”

燕嬷嬷沉默了片刻,也不得不认同了李嬷嬷的这番理由。只是她心里又多多少少的生出了一些不满,无他,就是九阿哥有两个侍妾的事情。

能娶着主子,指不定是九阿哥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才积下的福气呢。竟然还敢在府里头养着两个侍妾?燕嬷嬷恨恨的想着。

想着里头黛玉定是给累狠了,燕嬷嬷坐不住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做来给主子补身子的。这里,你且先守着,我去去就回的。”

李嬷嬷自是一口应下来了。

九阿哥下朝之后,就直奔回家了。

十阿哥想跟着过去蹭吃蹭喝,却叫九阿哥一巴掌拍回自个儿府里去了。

将马鞭丢给门子,九阿哥一边进了府门一边问着何顺儿,黛玉在干什么呢。听说黛玉早饭之后就又睡下了,到这会儿好像还没醒过来的样子。九阿哥面儿上一赧。他摸了摸鼻子,难得的自我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索求太多了之类的。

“爷,按着您的吩咐,鸣翠园里的人全都给关在里头了。”何顺儿欠着身子说道,“柳氏闹腾的不行,李氏却是没有半点子动静。”

何顺儿又问:“爷要不要这会儿先过去看看?”

想着黛玉这一天一夜的定是被自己给累坏了,九阿哥也不忍回去扰了她补眠,便点了点头,脚下也拐了个弯,领着何顺儿往鸣翠园的方向去了。(未完待续。。)

315、侍妾风波

这一路上,九阿哥边走边听着身边何顺儿在那里汇报着李氏和柳氏这小半天儿的情况,脑子里却也没闲着。

自己只要玉儿一个就够了。那两个侍妾,得赶紧打发出去。一路上,九阿哥边走边这么想着,反正那两个侍妾自己是一个也没碰过,放她们回家,她们以后还是好再嫁的。嗯,若是她们不闹腾,乖乖的按着自己的安排再嫁,自己倒是不介意补贴她们一些嫁妆。

可若是她们不识抬举的话,九阿哥的脸色阴沉了一下,不过是两个侍妾罢了,不入族谱不上玉蝶的,也就跟外头平头百姓家的通房大丫头差不多了,不过就是个物件儿。自己直接把她们送了人,或是发卖了,也不是不能够的事情。至于她们的娘家,九阿哥心里头冷哼了一声,爷还看不上眼。

自己这一世又不用帮着谁去争大位的,很不必费心扒拉的去拉拢那些官员什么的。上辈子跟着自己的那帮子人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其他的不过就是墙头草风吹吹就倒的。九阿哥只稍稍想了想,自己先腻歪了。

鸣翠园里的事情并没有耗费九阿哥多少时间。

等着黛玉起身之后,吩咐丫头们可以摆饭了,这时候九阿哥也溜达着从鸣翠园回来了。

“福晋刚摆饭吗?爷倒是赶了巧了。”九阿哥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笑呵呵的说道,“正好一道用了。”

黛玉起身迎上去,还没行礼呢,就叫九阿哥拦住了,“早就说了的,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很不必那些虚礼的。”

黛玉笑笑也不坚持。只问道:“这是才刚回来吗?”说着,又叫丫头去加一副碗筷来。

一桌子江南风味的饭菜,原是可着黛玉的口味来做的。九阿哥虽然也是个挑嘴难伺候的,好在跟着黛玉陪嫁过来的厨子手艺实在是了得,几道菜做的精细,又是色香味俱全的。倒也勾得人食指大动。

“我只道你这会子还没回来,是外头有饭局了呢,也没叫厨房做什么你爱吃的菜来……”

九阿哥冲着黛玉不以为意的笑道:“就这些已经很好了。”

饭后,九阿哥拉着黛玉去逛园子散步加消食。

这时候的园子里其实没有什么好的景致可以看。

九阿哥牵着黛玉慢慢走着,后头丫鬟婆子们很有眼色的拉开了一些距离远远的跟着。

九阿哥把鸣翠园的事情慢慢说给黛玉知道,“如今府里头的事情已经全都交到你手上了,便是我不说,这些事你总会知道的。”

黛玉垂下眸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当年听说你得了两个侍妾的时候。娘亲就跟我提过,说是依着你的身份,你府里头的后院只怕不会跟林家一样简单的。我在家的时候,虽没跟什么姨娘之类的相处过,却也是听说过这里头不少的事情的。只是,那时候到底咱们还没有在一块儿呢。你就是有个什么新欢旧爱的,我也管不着你。”

水眸一横,黛玉笑道:“便是日后你要是又有了别的什么可心儿的人儿。我也不拦着。我只关起门来,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末了。黛玉下巴一扬,从小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出来。

九阿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揽过黛玉的腰,在黛玉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笑谑道:“爷怎么不记得刚刚有西湖醋鱼那道菜来着?”瞧这傲娇的小模样,酸溜溜的。

黛玉给九阿哥这一下子闹得是又羞又气。一张小脸刷的就红了,抡起粉拳对着九阿哥好一顿招呼,“谁吃酸的了?谁吃酸的了?……”这人也忒没脸没皮的了。光天化日的,又不是在自个儿屋子里,后头还有那么多的下人跟着看着。自己真是、真是要给这人气死了!

前头主子们打情骂俏的,可是苦了后头跟着的一大票丫鬟婆子们了。当下,有人抬头望天,有人低头数蚂蚁,脚下不约而同的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总而言之,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九阿哥瞥了一眼身后,暗自满意这帮子奴才的眼力劲儿。他把黛玉搂在怀里,在那里喊冤道:“天地良心!爷这心里头从头到尾也只你这么一个小东西罢了。什么新欢啊?什么旧爱啊?那都是没影子的事儿!更别提什么别的可心人儿了?再说了,什么叫你不拦着啊?你干嘛不拦着啊?”

又道:“不过,能看见你为着我吃醋,我心里也只有欢喜的。”

黛玉斜睨了一眼过去,“我干嘛非要拦着啊?跟八嫂子似的吗?哼!我才不呢。你要是看上了谁,只管说给我。我给你求了来,还能赚个贤惠名儿呢。”只是,以后咱们就各走各路,各过各的日子。哥哥那儿是一定不会介意我搬回娘家的。哼!

黛玉挣扎了几下,也没能从九阿哥的怀里挣脱出来。她与九阿哥之间又差了不少的身高,只好昂着头气哼哼的看着九阿哥道:“稀罕你吗?”

黛玉这幅炸了毛的模样实在是把九阿哥给逗乐了。他放软了声音在那里哄着黛玉道:“是我稀罕你。是我稀罕你……”

“这天底下,只一个你罢了。”九阿哥凑在黛玉耳边轻喃道,“永生永世,爷也只要你一个。”

九阿哥的呼吸热热的,撩拨的黛玉耳根处痒痒的。

黛玉被九阿哥按在怀里,气闷的小声道:“这才到哪儿啊?永生永世的话你能说,我却不能全信的。来日方长,谁信谁才是傻子呢。”

九阿哥笑了笑,“咱们拭目以待。”

虽说九阿哥遣散自己后院的侍妾只能算是自家事,可到底还是在外头惹来了好一番的议论。有一脸羡慕的在那里说黛玉得了九阿哥专宠好福气的,也有眼带不屑的在那里指责黛玉不大度不贤惠不容人的。不少的人都在等着看宫里和林家的反应。话说这年头,只要不是那穷的揭不开锅的,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更别说他们那些宗室皇子们了。瞧瞧人八爷,性子再软绵,娶得福晋再厉害,府里头还不是照样有两个明堂正道的侍妾摆在那里呢。八福晋就是闹翻了天,也没拦住府里的庶子和庶女出生。可人九爷倒是好了,这嫡福晋娶进门还没三个月呢,就直接遣散了自己后院唯有的两个侍妾。难道说,九福晋的性子比着八福晋还要厉害?可九爷也不是什么面团儿似的性子,能任人搓扁揉圆的不是?再说了,宫里头的贵人就干看着不管的吗?八福晋当年拦着不许八爷纳妾,可是得了今上好一顿的训斥,连带着八爷都跟着一道儿吃了挂落,最后还是没拦着今上赏了两个侍妾进府。眼下,不少的人就在那儿等着看好戏呢,琢磨着这一回九爷和九福晋能得个什么了局呢?自家会不会有机会借着这个机会跟恭郡王府攀上啥关系呢?毕竟,九爷身边四个侧福晋的位置可都是空着的呢。

“甭管现在外头那些人在说什么,玉儿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经。那些子爱嚼舌头的,还敢闯进来指着你的鼻子说这话吗?”八福晋郭络罗氏眉眼张扬的说道,“哼!不过是些下作的小人。向天借胆,他们也是不敢当着人面儿说这些话的。”

因着外头这几日对于九阿哥遣散后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郭络罗氏生怕黛玉有什么想不开的,便连忙坐了车找黛玉说话来了。到了之后才得知,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在呢。

听了郭络罗氏的话,黛玉好脾气的笑了笑,只道自己无妨。“先头我娘亲也打发人来,说的话跟着八嫂子说的真真是一样的,还叫我稍安勿躁来着。”

黛玉示意身旁的丫头给十福晋换杯暖茶来,又道:“我整日待在府里头,等闲儿也是不出门的。府里的规矩又摆在那儿呢,外头那些人说的什么,谁敢拿来在我耳朵边儿上嚼舌头的?我听不见,自然就管不着了。”

“不过是些个不相干的人,谁有那个心思烦他们在说什么的。”说完,黛玉拈着一块菱粉糕细细吃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咽下嘴里的点心,又喝了一口暖茶,这才说道:“我听十爷说,前儿个宜额娘把九哥叫过去说话了。我们十爷原是想着跟着九哥一道儿过去的,可是九哥没让。”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一脸疑问的看向黛玉,好像是在问黛玉知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黛玉蹙着眉心,摇了摇,“九爷倒是没说什么。”

郭络罗氏眼中满是厉色,冷笑一声道:“当年我拦着不叫八爷纳妾,额娘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惠妃娘娘却是说了我好些不是,就连我们府里那两个侍妾都是惠妃娘娘给送过来的。”哼!真是枉费自己素日里对着储秀宫的孝敬了。

黛玉想了片刻,倒是舒展了眉眼,“九爷既然什么也没说,就意味着无论宫里头是个什么反应,多半是都已经叫他给处理好了,倒是用不着我烦心什么的了。”(未完待续。。)

316、乌雅氏死了

博尔济吉特氏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那里偷着乐呵了一下,“九嫂这话倒是真的。我听我们十爷说,无论是宜额娘还是太子殿下,都拿九哥没辙的。一件事儿,只要九哥拿定了主意,不拘什么法子,九哥总是能如愿的。”

见郭络罗氏和黛玉都很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拿乔,只将十阿哥跟她聊天时说的那些童年往事,挑拣着说了一些。

说完,三个人笑做了一团,满头的珠翠乱颤。

郭络罗氏笑得眼泪直飚,浑身哆嗦的问道:“哎哟喂,你这话可是真的?他真能这样?”

博尔济吉特氏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赌天咒地的说一准儿没错,还转手就把十阿哥给卖了,“这些都是我们十爷亲口说的。”

坐在两人中间的黛玉掩着嘴,笑得半天直不起腰来。“别的我不清楚,只这一桩事儿我倒是依稀记得一些。小时候,有一回太子妃姐姐写信给我,信里头就提到过一回。还说是九爷为了那么个物件儿,在东宫缠着太子殿下闹腾了大半天儿,只把太子殿下闹得脑仁儿疼来着……”

郭络罗氏忍着笑,哼了一声,道:“得亏了太子爷对他有那份耐心了。要我,早一脚把人给踹出去了。”

“那得看是谁跟八嫂子歪缠了。”博尔济吉特氏笑道,“这要是八爷,指不定八嫂子什么都答应了呢。”

“那可不一定。”郭络罗氏眉梢儿一挑,冷冷的说道:“也得看是什么事儿了。哼!别的倒也罢了,顺着八爷也无妨。只一样,纳妾,他便是磨破了嘴皮子磕破了头,也休想我点头答应的!”是了。府里的张氏和毛氏虽说是今上指给八阿哥做侍妾的,如今连孩子都生了。可是,郭络罗氏硬是直到现在也没喝她们敬的茶,也就是不承认她们在府里头的地位。连着那两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郭络罗氏也是一次也没见过的。

眼瞅着这话题绕啊绕的。又绕回到了侍妾的问题上,郭络罗氏又是一脸愤恨的想要吃人的样子,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扭头对着黛玉吐了吐舌头,不敢吱声了。伸手将一盘子点心拽过来,博尔济吉特氏心道:我还是吃东西吧我,省的多说多错的。

黛玉叹息了一声,倒是反过来细细的安慰了郭络罗氏一番。

博尔济吉特氏自觉自己刚刚多嘴惹了祸,这会儿是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只抱着一盘子点心坐在旁边吃着。听着黛玉在那里宽慰着郭络罗氏,她也只敢时不时的点一下头,算是在附和黛玉的话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就连在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也跟着一个个屏气静气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郭络罗氏便作辞家去了,“我原是想来宽慰宽慰你的,没成想到了最后反倒是要你来宽慰我了。”

博尔济吉特氏懊恼自己刚刚一个失误引得郭络罗氏心情不好。忙上前跟着郭络罗氏请罪。

郭络罗氏笑了笑,只道这事儿与他人无关。又有黛玉在一旁宽慰了几句。博尔济吉特氏这才放下了心里的不安,冲着两人腼腆的笑了一下。

等着郭络罗氏走了,博尔济吉特氏又在黛玉那儿蹭了一顿午饭之后,方才依依不舍的回自个儿府去的。

哎哟!自个儿府里那么些个女人,一刻不消停的,哪儿有九嫂这儿清净啊!博尔济吉特氏挥别黛玉时。心里忍不住吐槽道,自家十爷不是什么事儿都喜欢跟着九哥后头学的吗?那什么时候,也遣散了自个儿府里那些闹腾的女人啊?

唉——

送走了博尔济吉特氏,黛玉一个人回到内室,躺在床上歇晌去了。虽说她在郭络罗氏和博尔济吉特氏跟前儿表现的平静。心里到底还是担心九阿哥会在宜妃那里吃了挂落之类的,所以辗转反侧的便没能睡着。

九阿哥一回到府里,就叫秦桑给请到主院去了,“福晋吩咐的,要是九爷没什么事儿的话,福晋那儿正有事儿要等着问九爷呢。”

九阿哥听说黛玉找他,纵是有事儿也不理了,只跟着秦桑一路往主院去了。路上,九阿哥难免问是什么事儿。

秦桑想了想,回道:“上午的时候,八福晋和十福晋来找福晋说话的。八福晋先走的,十福晋是用了午饭之后才走的。我没在跟前儿伺候,不过听说八福晋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还跟着福晋说了什么宽慰不宽慰之类的话。”

九阿哥拧起眉,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心里只琢磨着是不是那两人来说了什么叫黛玉不开心的事情。

直到见到了黛玉,九阿哥方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叫你担心了。”九阿哥笑得有些开心,这种有人担心自己的感觉真是不错,“前儿个额娘确实是叫人喊我过去了翊坤宫一趟。不过,却不是为了咱们府里放出去那两个侍妾的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黛玉犹不放心的问道,“你可别哄我。”

九阿哥拉着黛玉的手坐到炕上,又叫人拿了手炉来给黛玉,这才将那日宜妃找他过去翊坤宫说话的缘故细细的说给黛玉知道。

其实,那一日九阿哥乍一听说宜妃找他去翊坤宫说话的时候,心里头也是以为自家额娘这是要跟自己念叨那两个侍妾的事情的。那时候,九阿哥心里真是把李氏和柳氏这两个人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这种事儿爷还没到处去说呢,那两个贱人倒是瞎嚷嚷起来了。不就是打发她们回家重新再嫁吗?早知道就直接把她们发卖了,或是送人。嘁!真是白瞎了自己难得的好心了。

九阿哥臭着一张俊脸来到了翊坤宫。行礼问安之后一抬头,哎哟,自家额娘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很了。九阿哥心里再次把李氏和柳氏给揪出来骂了一顿,爷今儿个要是在额娘这里吃了挂落,回头非把你们两家子全都揪出来发落了。哼!

九阿哥舔着脸凑到宜妃跟前儿去卖乖,却叫宜妃给推开来,只拿着九阿哥从没见过的一副深沉表情看着九阿哥,说道:“乌雅氏死了。”

九阿哥心里一个咯噔,乌雅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九阿哥忙问道。

“今儿个早上,原来永和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发现的。许是从没见过死人,所以那小太监嚎了一嗓子之后,人就给吓得过去了。”

那小太监,九阿哥倒是没工夫关心的。他只想着乌雅氏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还有乌雅氏死了,自家额娘怎么会是这么一副表情呢?

“乌雅氏怎么死的?”九阿哥心里琢磨着,乌雅氏是不是叫什么人给灭口了之类的。毕竟这时候为着查包衣世家的事情,康熙已经命太医院吊着乌雅氏的命,不许她这会儿就死掉的。“前几天,儿子还听太子二哥说,乌雅氏的身子好些了的。怎么突然就……”

宜妃说话了,只是这话却是跟着九阿哥的问题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如今宫里头有人在传,说是先头已经去了的孝懿仁皇后和敬敏皇贵妃,还有温僖贵妃都是叫乌雅氏给害了的。”

啥?!九阿哥惊了,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额娘这是听谁的?”

宜妃不是个傻的。她一见九阿哥的神情就猜到了,这些事儿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外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些事情全都是真的,是不是?”宜妃一声接一声的问道,“那么,当年你会落水,还有小十一的事情,都是乌雅氏做的。这些都是真的,是不是?”

“额娘……”

不待九阿哥说话,宜妃神色凄厉的说道:“你早就是知道了这些,却始终只瞒着额娘……”小十一啊,她最小的儿子啊,自己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在自己的怀里渐渐没了呼吸,却什么也做不了。原本温温热热的小身子渐渐冰冷变得僵硬,自己抱着他暖了又暖,却始终没能叫那个孩子再暖和起来……那种剜心之痛,深深的刻进了宜妃的骨子里。

“你明明早就知道是乌雅氏害了小十一,却一直不告诉额娘……若不是今儿个的这些传言,你是不是打算就一直不说了?”宜妃眼带疯狂的怒道,“那是你弟弟啊,小十一是你一奶同胞的嫡亲弟弟啊!!”

宜妃状若疯狂的攥着九阿哥的肩膀摇晃了起来,桃花眼中猩红一片。

“那是你的弟弟啊……”

一声啼血的哭声,宜妃哭倒在九阿哥的怀里,嘴里仍在“小十一”“小十一”的念叨着。

九阿哥扶着宜妃慢慢坐到椅子上,好生安慰了起来。

宜妃也不是个感情冲动的人,只是因为初闻害死幼子的凶手竟是乌雅氏,还有九阿哥知道了竟是一自瞒着她。两件事情相加,这才叫她恼得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未完待续。。)

317、蹊跷

最后,九阿哥是叫宜妃给撵出翊坤宫去的。

九阿哥一番宽慰的话,宜妃心里头也不是不明白。真要是早几年叫她知道是乌雅氏下手害了小十一,又使了人要害老九的话,纵是不能明面儿上对付了乌雅氏,私底下她也绝不会叫乌雅氏好过的,在这后宫里头想弄死个把人真心不是多难的事儿。可若是这么一来,就像九阿哥说的,自己只怕在万岁爷跟前儿也落不着什么好来。被夺了掌宫之权倒在其次,失了圣心却是件要命的事儿了。

“儿子也心疼十一弟,也想着为十一弟报仇。可是,乌雅氏到底是皇阿玛的人,如何处置总要皇阿玛说了才算。儿子若是早早的把这事儿说给额娘知道,额娘能忍着不去对付乌雅氏?无论是为了是缘故,额娘只要动了乌雅氏,势必是要暴露出郭络罗家宅这后宫里的人手,那岂不是正戳了皇阿玛的眼?皇阿玛是个乾纲独断的人,最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的了。儿子不能为了已经去了的十一弟,叫额娘把自个儿也给填进去了。”九阿哥跪在宜妃脚边,说的真切。

想着前世,在康熙过世之后宜妃的惨淡生活,九阿哥忍着浑身的颤抖,隐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额娘身为皇阿玛的妃子,要想在这后宫里头过的舒服,是离不开皇阿玛的爱重的。如若不然……儿子跟着五哥都已经成年开府了,也没什么雄心大志,得不得圣心的倒是无所谓。只是额娘,失了圣心只怕以后的日子要艰难了……”

九阿哥吧啦吧啦说了好一大通,宜妃心里一叹,也是啊!到底自己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呢。不能不为他们着想一二的。自己若是失了圣心,老五也就罢了,有太后在后头撑着呢,老九可怎么办呢?

唉——

只是,这理智上明白了是一码子事,不代表感情上也能跟着一道儿就放下了。丧子之痛。犹如剜心。多少午夜梦回之时,只要一想到那个软绵可爱的幼子,仍旧是叫宜妃心口发疼的直喘不过气来。

九阿哥确实是一片真心为着宜妃考虑,只是宜妃心领了,到底意难平,只好三言两语的把九阿哥给打发走了。

等着九阿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完了,方才幽幽的长叹了一声出来,“额娘心里只怕是恼上我了。”眉眼间全是道不尽的愁绪和无奈。

素手抬起,轻摁在九阿哥的眉间。黛玉一脸担忧的看着九阿哥。“额娘并非不同情理的人,这会子只是一时没有想开罢了,哪里就真的是恼了你的。”

又道:“明儿个,我递牌子进宫去看看额娘吧,也有些日子没去给额娘请安了。”

拉下黛玉的手握在手心,九阿哥点了点头,“也好。额娘这会儿见着我指不定有多心烦呢,你去陪着额娘说说话也是好的。”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夫妻俩个正说话呢,何玉柱在门外。“九爷,太子爷打发了人来

,请爷马上去毓庆宫一趟,说是有急事儿找爷商量。”

“怕是乌雅氏的事情了。”九阿哥扯了一下嘴角,淡淡的说道。

黛玉忙使人取了九阿哥外出的大衣裳来,又亲自伺候九阿哥穿上。

“这时候去太子那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玉儿晚上用饭就别等爷了,仔细饿坏了爷是会心疼的。”九阿哥捏了捏黛玉的手心,笑侃了一句,惹来美人没好气的白眼和一声轻啐。

没羞没臊的,当这一屋子的下人是石头的做的吗?

毓庆宫的墨云轩里。太子爷在屋子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手上的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掌心敲击着。

“殿下,九爷来了。”

太子爷闻声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正看见九阿哥踩着如意的话音走进来了。

“你可算是来了。”太子爷勉强牵起嘴角,调笑了一句。

九阿哥勾了勾薄唇,“路上给耽搁了一下。”

凤眸一睨,太子爷似笑非笑,还以为你是在家抱着福晋舍不得撒手呢。

桃花眼一挑,九阿哥撇了撇嘴,怎么可能。

墨云轩的房门,又重新被如意小心的掩好。

“乌雅氏死了,今儿个早上的事情。”太子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找九阿哥过来的原因。

九阿哥点头道:“今儿个早上一下朝我就被额娘给叫到翊坤宫去了,说的也是这个事儿。”

太子爷脸色不是很好,冷笑了一声道:“孤也差不多是早朝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儿的。”

又问:“宫里头传的那些话,宜妃娘娘可是也跟你说了?”

一提到这个,九阿哥忍不住就是抚额长叹了起来,眉心那处开始突突突的隐隐犯疼,“怎么可能不说呢?”要不是为了那些子传言,爷能叫额娘给撵出来吗?

两个人各自占据一把椅子,全在那儿敛眉沉思了起来。

宫里头的那些个传言出现的这个时机有些微妙啊。这人前脚死了,后脚就有人把乌雅氏做的那些子事情给翻出来了,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其实那些事情,乌雅氏本人抵死都没有承认。她哪里能认下的?她要是认下了,小十四要怎么办?不说十四的前程没了,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还两说呢。佟佳氏、钮祜禄氏、章佳氏等等,那几家子只怕把十四生吃了的心都有的。虽然他们不敢明刀明枪的对付一个皇子阿哥,可几家子若是私底下联手,想要算计一个人还是容易的……至于说老四,乌雅氏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了。她满心只盼着十四千万不能因此被毁了前朝性命才好。

“可查出乌雅氏是怎么死的了?”九阿哥抬眼问道。

太子爷凤眸一冷,“表面儿上看是一根白绫悬了梁,可是黄敬私下看过了之后说,乌雅氏是先叫人给闷死的,之后才被悬到梁上去的。”

“永和宫不是封了吗?是里头的人做下的?”

“永和宫是封了没错儿,可这事儿也不是只有里头的人才能做下的。为了查出包衣世家结盟的幕后内情,皇阿玛命太医院给乌雅氏用药吊着命呢。每天给乌雅氏看病的太医,和给乌雅氏送药的小太监,还有御膳房送饭的太监……真要算下来,能对乌雅氏下手的人也是不少的。”

九阿哥想了想,“不是说又暗卫跟在乌雅氏的身边吗?黄敬的那个手下叫什么来着的?”

“永和宫封宫的时候,那个人就被黄敬给撤出来了。”此时,太子爷也是懊恼着呢,早知道就不该把鬼七那么早的给抽出来了。

太子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孤跟皇阿玛商量着,叫黄敬把太医院这几日进过永和宫的太医和送药的小太监,还有御膳房派过去的小太监全都给羁押起来了,打算挨着个儿的查呢。”

希望能查出来吧……太子爷自我安慰了一番,“眼下,咱们只能先等着了。”

说着,太子爷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九阿哥见状,问太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便是弟弟帮不上什么忙,二哥跟着弟弟倒倒苦水,心里也能舒坦一些的。”

太子爷心里慰贴,笑了笑,道:“今儿个的传言出现的太突然,等着孤和皇阿玛想着叫人去下封口令的时候,外头已经有好几家子人听到了那些话。佟国维那老头就不用说了,人直接找到皇阿玛哭得直打嗝。遏必隆虽然去了,可钮祜禄氏人丁兴旺的很,阿灵阿袭了一等公的爵位,又是温僖贵妃的嫡亲弟弟,哪里能善罢甘休的?敬敏皇贵妃的家人倒是离着远了,只是京里头也是有两三族人的,只怕不日也就得了消息……皇阿玛今儿个气了一场,眼看着将养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的身子,唉——”

九阿哥见状,忙去问康熙的健康状况。

太子爷面带郁色,摇了摇头,“左院判今儿个在乾清宫里直接就挂了一张脸,直嚷嚷着再这么下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是回天无力的。”

“左院判那人素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的,二哥别跟他一般见识。”九阿哥劝道。

太子爷笑了笑,“这点我还是省得的,倒是不会计较这些。倒是皇阿玛的身子啊……唉——”

两人一道儿叹了一回。

“孤如今一面忧着皇阿玛的身子,一面又愁着要怎么安抚那几家勋贵,还盼着黄敬那头赶紧把幕后黑手给孤揪出来……”真是头疼是孤了。

“若是不能安抚下那几家子,京里头怕是要乱上一乱了。”倒不是有人要反叛什么的,只怕那几家子勋贵要把京里头的乌雅氏一族给团灭了要。

想着自己来在毓庆宫的路上遇着的事儿,九阿哥叹道:“二哥这会儿担心这个,已经晚了。”

太子爷一惊,凤眸看向九阿哥。

“外头已经有人在找乌雅氏的麻烦了。”九阿哥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在路上给耽搁的。”(未完待续。。)

318、可惜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儿私心呢。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或多或少的总会有那么点子私心,或为自己或为家人。完全无私的,那是圣人。这世上有圣人吗?也许有,在传闻中,反正一般没啥人真的亲眼见到过。

无论是在朝廷里当官儿的,还是那市井间的贩夫走卒,谁的一生当中是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到没有沾过半点子便宜的?就算是个普通的门子,也不总是低头哈腰看人白眼儿的,要不然也没有“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了。

一个门子尚且还有充大爷的时候呢,更别提家里那些管事的,铺子里那些掌柜的,外头做小买卖的……这些事情有人管的吗?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是上头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等闲儿不怎么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罢了。可你要真的以为一切太平到没人管事儿的话,呵呵,那就真的是太异想天开了。奴才们做的事情,做主子的心里头都有一本帐。不找你麻烦的时候,自然是天下太平的,可是真到了应景的时候,那也是一逮一个准的。

乌雅氏的族人里头,有给人做管事儿的,也有在外头做小买卖的。多报瞒报、以次充好之类的,那是常有的事儿,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个高屋大房的住着,三妻四妾的养着。

以往主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也就罢了,这些人的小日子过的,那真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的。

可眼下却是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传那些话的,总之是不到片刻的时间,宫里的早朝还没结束呢,四九城里就已经是传言四起的了。

原先永和宫的德妃。如今的庶人,乌雅氏,居然是害死孝懿仁皇后、敬敏皇贵妃、温僖贵妃还有好些低等嫔御的凶手,就连今上几个早夭的皇子都是乌雅氏的手笔。

八旗亲贵们先是嗤之以鼻,再是将信将疑,最后全都愤怒了。

乌雅氏什么人啊。那就是个爬上龙床的、包衣奴才。

死的那些是人啊,个个都是正经的八旗贵女,还都是被各家各族寄予厚望的。尤其是打头的三个,能被封做皇后、皇贵妃、贵妃的,除了娘家背景够硬以外,本身也都是身负帝宠的。

原以为是自家姑娘福薄,方才承受不住君恩的。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全是叫个奴才秧子给谋算了去。

正经的八旗贵女,竟然折在一个奴才秧子的手里。八旗亲贵们哪里还能坐得住?虽说死掉的只是那里寥寥几家子的女孩子,可是谁家还能没个姻亲故旧的呢?更别说几大姓氏素来是相互联姻的,便是走在大街上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搞不好也是七大姑八大姨的沾着些亲的。

此传言一出,恨不得生吃了乌雅氏的绝不是一家子两家子,而是整个八旗贵族。

只是,乌雅氏到底是包衣旗,虽说是八旗的奴才。可做主子的能赏能罚却不能杀。所以,也就只能送官法办了。

可是送官总要找个由头不是。那些传言。到底也就是个传言,上了公堂却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这时候,那些人平日里做的那些小偷小摸、狗仗人势之类狗屁倒灶的事情就全被翻出来了。无论大事小事儿,律法中总能找出几条来治罪的。便是没犯国法的,也能从家规里头给你挑出些错处来。

一时之间,顺天府里人头攒动。不少人家拿着证据,扭送了家里的恶仆,外头的奸商来报官。顺天府尹忙的焦头烂额。

整个乌雅氏一族,人人自危。

在佟家,佟国维的福晋听说了这些之后。直接就哭晕在了孝懿仁皇后未进宫前所住的闺房里。等着佟国维下朝回来之后,又被福晋拉着好一通的哭诉。孝懿仁皇后是佟国维的嫡长女,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都是极出挑儿的,所以深得佟国维的疼爱。当初,甫一得知孝懿仁皇后过世的消息的时候,佟国维硬是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日一宿,水米不粘牙,整个人都跟着老了十岁不止,可见他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深厚。

不过,这些话传出来的太突然,佟国维并不是很信,“妇道人家,真是听风就是雨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别人随便说说你就真的信了?”

“可是,可是好多人都在说啊,还说的好有鼻子有眼的。”佟国维的福晋一边捂着脸哀哀凄凄的哭着,一边说道,“再说了,这无风不起浪的。若不是真有其事,怎么可能说的那么真真的?”

佟国维半信半疑的问这些话都是听谁说的。

“钮祜禄家的人。”佟国维的福晋抹着眼泪珠子道,“去了的温僖贵妃可是现任果毅公的嫡亲姐姐,两人打小的情分。听钮祜禄家的人说,果毅公点了家里的护卫要去找乌雅氏的族人算账呢。”没法子,庶人乌雅氏的娘家人全在九门提督的大牢里关着呢。阿灵阿就算是当朝一等公,也不能带着人冲到九门提督的衙门里把乌雅达生那些人拎出来砍了不是。

阿灵阿?

佟国维拧着眉垂下眼,捻须想了想。阿灵阿素来是个脑子一根筋儿的,这是谁挑着那么个愣子去闹事儿的啊?

这事儿蹊跷啊!

外头的这些传言就这么突然的冒出来,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实在是蹊跷啊!

佟国维本想置身事外,静观其变的。无奈自家福晋哭得是天昏地暗,一会儿哭女儿,一会儿哭自己,把个佟老头哭得耳朵眼儿里嗡嗡直响,太阳穴那儿突突直跳。直到佟老头松了口,说是会进宫找康熙探探口风,这才总算是得了耳根子的清净。

不过,佟老头也不敢就真的这么大大咧咧贸贸然的进宫去找康熙。这要咋说呢?哦,家里福晋听到了那么点子传言,所以我来找皇帝外甥问问,看看是不是真的……那场面只想一想,佟老头自己先要汗一个了。

叫来管家,佟老头吩咐他打发了两拨人出去打听消息。一拨去了阿灵阿的府上,另一拨则是去了四阿哥的府上。

佟家负责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的很快。

佟国维结合了两边儿的消息琢磨了片刻,大手一挥吩咐管家备车进宫。

乾清宫的西暖阁里,佟老头苦瓜着一张脸,在康熙跟前儿一跪一哭。一边抬起袖子抹着眼角一边借着机会偷偷打量上头两位爷的脸色。

帝王的一番劝慰,有说等于没说。

等着佟老头一脸感恩戴德的出了宫门坐上了自家的马车之后,那张老脸立时就变得阴沉沉的了。虽说那两位爷面儿上没啥异样,可是佟老头人老成精,他没有忽略一开始太子爷看向万岁爷的那一眼。

只那一眼,便胜过千言万语。

再想着先头十四阿哥突然闭门养了小半年的病,除了见了一回十三阿哥,后来任是谁上门都不见的。结果这病一好,人立刻就请旨去了西北。

朝中不少的人都以为,十四阿哥这是去西北捞军功去的。

现在想来,怕不是这么回事儿了。佟国维的一双老眼,精光一现。

回到了家里,佟国维立刻命人去找了儿子隆科多过来商量事情。

隆科多是从外头回来的。

“去哪儿了?”佟国维皱着眉问道。

隆科多给佟国维见了礼之后,坐到了下首,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儿子听说了一点事儿,想着出去打听清楚了,再回来跟父亲说。”

“乌雅氏的事儿?”

佟国维的声音不大,情绪瞧着也平淡,不过身为人子的隆科多却知道,自家老爷子这会子的心情怕是很不好的。

点了点头,隆科多倒也不惊讶自家老爷子也知道了这个事情,“查不到是什么人放出来的消息。儿子想着,要不要请额娘递牌子进宫找二姐问问……”

“不用了。”佟国维板着一张脸,“为父已经进宫问过万岁爷了。”

啊?这事儿也能直接问万岁爷的?隆科多怔忡了片刻,方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个,万岁爷怎么说?”

“万岁爷什么都没说。”

隆科多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儿给自家老爷子噎得眼珠子掉出来。

佟国维这会子早就已经冷静下来了,而且还趁着等隆科多的这段时间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家今后要走的路。四阿哥那里,已经是废了啊。真是白瞎了自己那么多的心思了。

说实话,佟老头是恨乌雅氏,毕竟孝懿仁皇后是自己的嫡长女,掌上明珠。可一个已经死掉的皇后女儿,到底也及不上家族的前程。

自家失去了一个皇后女儿,是很可惜。乌雅氏的事情即便是真的,只要没有叫人翻出来大肆宣扬的人尽皆知,佟国维也不会真的就愿意放弃在四阿哥身上这么长时间的投资。

可惜了啊。

可惜自家闺女到死也没有留下一滴骨血。

可惜四阿哥到最后也只是自家闺女的养子。

真是可惜啊!(未完待续。。)

319、阿灵阿

唉——

当初皇上怎么就没有想着去改了四阿哥的玉碟呢?这要是把四阿哥记在自家闺女的名下,那该多好啊!便是做个便宜外公,自己也是不介意的啊。只要自家能有一个皇子外孙,佟老头表示自己一星半点儿也不在意这个皇子外孙到底是不是从自家闺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在玉碟上把名分定下来,哪怕那个皇子是个庶妃答应所出也成啊。

唉——

自家是今上的母族,自家也正是靠着这一层的关系方才能有今日的。可是等着康熙之后,太子爷登基,这份眷宠也就不在了。佟老头废了这么些年的心血,无非是想着怎么叫自家身上的帝宠能够延续的再久一些。

可这压根儿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太子有自己的母族,赫舍里氏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佟家虽然得了康熙的恩赏,家里的底蕴还没法子跟赫舍里氏这种老牌子贵族相提并论。

佟老头咂摸着嘴,想着自家怎么着也得跟太子爷示好啊。这头自己刚打瞌睡呢,那头万岁爷就给送了枕头来。在选秀的时候把自家的一个女孩子指给了太子,位份也不低,太子侧妃呢。佟老头还没乐呵几天呢,自家的丫头一着不慎被太子厌弃了,连带着自家也遭了太子不少的埋怨,在康熙爷和太子爷的跟前儿半点儿好也没捞着。佟老头一看这不行啊,就又想着通过跟九阿哥联姻来弥补弥补自家跟太子爷愈发疏远的关系,可惜没成功。翊坤宫的宜妃娘娘瞧不中自家的姑娘。佟老头暗恼在心,却也不敢带到面儿上。

佟老头很有几分花花心思。他自己也明白,如今太子身边围了不少的人,自家的亲近对于太子爷来说最多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罢了。可是。即便是如此,自家也得拿着热脸去贴东宫的冷屁股。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储君呢。若无意外的话,那位可就是下一任的万岁爷了。

只是,若有个意外呢……

锦上添花哪及得上雪中送炭呢?

天底下最大的功劳是什么?从龙之功啊。

佟老头把康熙爷膝下的几个皇子扒拉了又扒拉。其实也没啥可选的,十阿哥一下的年纪小的皇子全攥在九阿哥的手心里呢。全都跟着九阿哥一道儿站在太子爷一边的。佟老头最后无可奈何的,决定私底下支持自己唯一能选择的四阿哥跟太子爷争那把椅子。四阿哥曾经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勉强也能跟自家扯上点儿亲戚关系。就算自家跟着四阿哥有所亲近被人拿住了说嘴,自己也是有话好说的。这不是外家嘛。佟老头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认下了这么个亲戚。

可惜眼下却……

“以后,你还是避着些四阿哥吧。”佟国维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得叫人拿住了说嘴。”佟老头这会儿想起来了,结党啊,可不是啥小罪名。至于说外家。您说笑了吧,人四阿哥是原来的德妃乌雅氏所出,跟着自家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呢?

隆科多是个有着玲珑心思的人,当下也就明白了自家老爹的心思了。这是打算放弃扶植四爷了。

点了点头,隆科多道了声“知道了”。

其实叫隆科多来说,四阿哥登基的可能性真心不大。这一不占长二不占嫡的,四阿哥的性子又冷的没啥兄弟缘,连着自己一奶同胞的嫡亲弟弟十四阿哥都不跟他亲近的。就更别提其他的皇子阿哥了。四阿哥得罪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可在拉拢人这一点上。四阿哥真是连着九阿哥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啊。

自己能够不必再去忍受那位冷面四爷的喜怒无常,隆科多心里头登时就松快了不少。您不知道,四爷的规矩大着呢,应付起来真心的累。

父子俩既然已经在四阿哥的问题上有了决断,便也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叫了下人换了新茶,佟国维转而去问外头如今的情形如何。

隆科多整了整精神。把外头的事情都跟佟国维说了。

“……顺天府的衙门外排了长队,顺天府尹这会儿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了要。好在人证物证俱在,那些案子审起来倒也没费什么功夫。”

佟国维呷了一口茶,倒也没说什么。这时候,老头想着自家的皇后女儿就这么折在了一个包衣奴才的手里。心里头到底有些气闷不平。

隆科多端起茶盏,撇了撇上头的茶叶沫子,还没喝呢就又放下了,“儿子刚想起来,还有一桩事儿没跟父亲说呢。”

佟国维撩起眼皮子,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凑到他老爹跟前儿,神秘兮兮道:“阿灵阿的福晋得了重病,听说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阿灵阿的福晋,吴雅氏,跟着永和宫那位可是沾着亲的。

“这好好的……唉,也是个没福气的。”佟国维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一回,心道这种事儿也就阿灵阿那个混不吝的家伙能干得出来了。不过,倒也叫老头心下解气了一把。

该!乌雅氏那帮子死奴才,全都该死!

再说阿灵阿吧,也是挺悲催的一个人。

阿灵阿的身世也算是显赫的了。他的祖父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祖母是太祖皇帝的第四女,和硕公主穆库什。老爸是世祖皇帝亲命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遏必隆,前两位嫡母,一个是英亲王阿济格之女,一个是颖亲王萨哈廉之女。两个姐姐一前一后进了康熙爷的后宫,一个是孝昭皇后一个是温僖贵妃。他上头还有先头嫡母留下来的两位兄长,长兄娶的元后赫舍里氏的嫡亲妹妹,另一位则娶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妹妹。可是,等着轮到他娶亲的时候,也不知道康熙爷的哪根龙筋抽了,居然把德妃乌雅氏的妹妹指了过来。乌雅氏,虽说是康熙爷的妃子,却是正儿八经的包衣啊。阿灵阿拿着指婚圣旨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阿灵阿与上头两位兄长的关系并不好。因为自家老婆的出身,阿灵阿不知道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了多少回。阿灵阿对于自己脑袋上的这桩亲事也是心存大大的不满,可他敢怒不敢言啊。不过这人有别的法子给自己出气,他在家里把吴雅氏当尊佛供在那里,也就给了一个嫡妻的名分。至于别的,您就别想了。阿灵阿把自家后宅的大权尽数交到了最为得宠的侧福晋瓜尔佳氏的手里。就连膝下的一子一女也都是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因着吴雅氏动不动就一副见风流泪见月伤心的娇弱样子,阿灵阿心里腻味的要死,便顺势拿着吴雅氏身子不好做由头,免了家里的妾侍和孩子给吴雅氏每日的晨昏定省。

乌雅氏谋害温僖贵妃的消息一出来,阿灵阿直接就跳脚了。他原就忍吴雅氏忍得心肝儿肺疼,这会子有了这个由头,哪里还肯放过。要不是瓜尔佳氏拦着,阿灵阿能直接拿弓绞杀了吴雅氏。

“爷,这事儿到底只是传言,没凭没据的。便是真有凭据了,跟着姐姐又有什么干系呢?按律,罪不及出嫁女。爷就这么处置了姐姐,说破了天也是没理儿的事儿啊。”瓜尔佳氏心里也腻歪主院里住着的那一位呢。你想啊,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却要对着个包衣奴才执妾室礼,这事儿搁谁身上都能给气得吐血三升出来呢。可她心里恼归恼,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任着阿灵阿干出杀人泄愤的事情来。“爷身上的爵位来之不易,可别跟着大伯一样,到时候反是顺了别人的心思才好呢。”

听了这话,阿灵阿心里一个激灵,跟着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他身上这个一等公的爵位原是他大哥法喀承袭的,只因法喀犯了事儿,这才由康熙爷下旨叫他袭了他阿玛遏必隆身上的爵位。

吴雅氏再怎么着也是万岁爷指的婚,平日里阿灵阿再怎么看不上她,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养着。

“那依着你的意思,要怎么办?”阿灵阿郁卒的问道。他素来没啥心计,凡事都是一根筋到底,想啥说啥,说啥干啥,不会拐弯的。这会儿听了瓜尔佳氏的话,他也清醒了,知道自己不能直接灭了吴雅氏。为此,阿灵阿烦的只想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

瓜尔佳氏却是勾着嘴角,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爷放心就是,这事儿只管交给妾身来办。”

阿灵阿眼神一亮,将瓜尔佳氏拉到身边儿,欣喜的问道:“你有法子?”

瓜尔佳氏媚眼一横,“不过是内宅后院里的老法子了。”

想着瓜尔佳氏管家理事的,很是一把好手,阿灵阿当下也就放心了。

“那起子黑了心肠的奴才秧子竟然敢害爷的姐姐,爷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哪怕是弄死了家里的这个,阿灵阿也还是觉得不解气。

瓜尔佳氏眼珠子一转,娇嗔道:“这有何难。”

说着,瓜尔佳氏附在阿灵阿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好!这个主意好!”阿灵阿拍案笑道,“福晋可真是明白爷的心思。不枉爷疼你一场。”

瓜尔佳氏娇羞一笑。

是了,等着主院里的那位去了,自己也能扶正,名正言顺的当家作主了。便是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能得了配得上他们出身的身份。(未完待续。。)

320、一地狼藉

黛玉递牌子进宫见宜妃去了。

也不知道黛玉是怎么宽慰宜妃的,反正宜妃是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爽利泼辣,再没了先头的颓废丧气。等着九阿哥再去翊坤宫给宜妃请安的时候,竟然惊奇的发现宜妃张口玉儿如何如何,闭口玉儿咋地咋地,又再三敲打九阿哥,叫九阿哥不许欺负了黛玉云云。

九阿哥心里好奇之余,难免也醋了一下。自己的福晋这是给额娘下了什么迷魂散了,竟然叫额娘拿着她当自己亲生的孩子似的。反倒是自己成了那个外来的。反了吧……

九阿哥回家后拿这话去问黛玉,黛玉水眸一横,似笑非笑的调侃道:“爷这话听着,怎么酸酸的?我怎么不记得今儿个晚上有做什么醋溜的菜啊……”

九阿哥给气乐了,“你现在真是愈发胆儿大了,连着爷也敢取笑了。”

说着,九阿哥作势要去挠黛玉的痒痒肉。

黛玉惊呼一声,连忙在屋子里到处躲。偏偏她人小腿短,叫九阿哥一把捞到怀里。

黛玉躲不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在九阿哥的怀里一边躲闪着,一边软着嗓子讨饶道:“爷,饶了我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九阿哥作势瞪起桃花眼,“还有下回……”

“没了!没下回了!……爷……”黛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心发脾气啐他,奈何身上痒的叫她直笑的合不拢嘴,想瞪眼睛都没力气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玩闹了一阵子。

“你再闹,我可就恼了……”黛玉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撩了一句没啥气势的狠话。

看着黛玉一双眼圈儿红红的,九阿哥忙又转过来小声哄了她起来。

九阿哥抱着黛玉。亲了亲那只红艳艳的小嘴,语气轻快道:“你跟额娘说了什么,你既然不想说,爷也就不再问了。你能把额娘哄得开心,爷心里只有谢你的。”

“原也没说什么,是额娘自己想开了倒是真的。”黛玉扁了扁嘴。不认为宜妃心情转好是自己的功劳。她在九阿哥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手指上无意识的搅着一只帕子玩,“十一弟是额娘的孩子不假,可你跟五爷也同样是额娘的孩子啊。逝者已逝,额娘总会为你们着想一二的。”

九阿哥将下巴搁在黛玉的颈窝处,叹息了一声,似悲似喜。

外头这几日乱糟糟的,传言越传越盛。

这一日大清早的,博尔济吉特氏就急慌慌的跑到隔壁恭郡王府搬救兵去了。

“十爷前几日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好,还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的火气,连着府里的大管家和平日里得宠的几个侍妾都跟着吃了挂落。昨儿个,十爷出府说是去找舅舅说话,嫂子是知道我的,外头那些事情十爷根本不会跟我说。我原还想着十爷是不是在哪儿受了委屈,怎么有事儿不来找九哥,偏要去找舅舅呢?又想着。爷找舅舅说话也成,舅舅好歹是长辈。许是能开导开导我们爷呢……结果昨儿个晚上回来的时候,十爷一脸要杀人的样子,先是使了人绑了家里的一个小管事,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宿没出来,谁叫都不理……”博尔济吉特氏白着一张脸。眼里泪水汪汪的,“打从昨儿个晚上起,十爷就水米不沾的。这样子下去,这样子下去……”

博尔济吉特氏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拿着帕子在那里捂着嘴小声的哭。

九阿哥也顾不得换衣裳了。抬脚就准备直接领着何玉柱到隔壁看十阿哥去,又嘱咐黛玉好生安慰安慰博尔济吉特氏。

黛玉点了点头,眉眼间全是担忧,“爷只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我等下就吩咐厨房做些好克化的吃食预备着。十弟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若是吃的太油腻,只怕脾胃受不住呢。”

九阿哥笑道有劳福晋了之类的。

等着九阿哥带着人走了,黛玉这才拉着博尔济吉特氏坐到了一边,又吩咐丫头去打水来给博尔济吉特氏梳洗。

博尔济吉特氏素来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天模样,黛玉何曾见过她皱过眉?便是刚成亲那会儿,十阿哥有些偏疼府里两个汉军旗出身的侍妾,博尔济吉特氏也是没什么烦恼的。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要不然就是跑去找八福晋郭络罗氏说笑玩闹,或是找黛玉讨些黛玉自己酿的梅子果酒之类的过瘾。总而言之,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一个小孩儿性子。对于她来说,情啊爱啊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尚没有美食佳酿来的有诱惑力。

黛玉命人去取了自己的妆奁来,又亲自帮着博尔济吉特氏匀了妆。

一阵子咕噜声突然响起,博尔济吉特氏面儿上一红。

“可是还没用过早饭?”黛玉细声细气的问道。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十爷那个样子,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呢?”担心还担心不过来呢。

黛玉忙唤了人来,吩咐厨房给博尔济吉特氏准备些早饭,又宽慰了博尔济吉特氏几句,“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十弟那头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你这会子就是急白了头也是白着急的。”

见博尔济吉特氏仍旧是一副凄楚的样子,黛玉只好又劝道:“我知你这会儿心里担忧着十弟,可好不好的,你也多少吃些东西,别伤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跟着黛玉陪嫁过来的厨子做出来的吃食素来精致的诱人,再加上有黛玉在一旁细声软语的宽慰,博尔济吉特氏到底还是吃下了一碗的红稻米粥,又蘸酱吃了一屉的水晶虾仁蒸饺,外加两块香酥鱼饼。

博尔济吉特氏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九嫂这里的饭菜就是好吃,看着都有胃口。

黛玉笑着示意丫头给博尔济吉特氏送上手巾,正要开口说话呢,就听外头一个管事嬷嬷来回话,“十爷来了。爷说了,叫福晋和十福晋不用担心了,已经没事儿了。”

黛玉笑眼弯弯的看着博尔济吉特氏道:“看样子,十弟那头应该是没什么事情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博尔济吉特氏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才放下心来跟着黛玉说笑了几句。

九阿哥对上宜妃的时候或许会束手束脚,完全是束手无策的。但是对上十阿哥的时候,那绝对是毫无压力,手到擒来的。

不用问,九阿哥也知道十阿哥这会儿是因着什么事儿在那里发邪火。

九阿哥把人都打发走了,只身一个人到书房去找十阿哥了。叫了两声没人应,九阿哥也不费事了,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看着书房里的一地狼藉,九阿哥眉梢儿一挑,桃花眼眯起在屋子里来回巡视了一圈儿,方才在歪倒的书架边儿上发现了一个蜷坐在那里的人影。

眉头打了一个结儿,九阿哥抬脚走了过去。

十阿哥一直将头埋在双臂里,无声无息毫无反应。

不过,九阿哥凭着呼吸声,知道十阿哥此时并没有睡着。他也不嫌脏乱,撩起袍子坐到了十阿哥的身边。

“你这个样子,岂不是叫你额娘在天之灵仍不得安生。”九阿哥淡淡的说道。

十阿哥的肩膀哆嗦了一下,不过还是埋着头在那里没有吱声。

九阿哥叹息了一声,伸手搭在十阿哥的肩膀上,拍了拍,“外头的传言我也是听说了的,真不真的且不论,你为了你额娘、我额娘,还有你这一府的人,也该好生保重自己才是。你若是有个什么不好的,伤心的难道是外头的人不成?还不是我们这些人。你这个样子,叫多少人为你担着心呢。听着你嫂子说你媳妇以前也是个心宽的,没啥烦恼的样子。可今儿个早上她过来的时候,一张脸没个血色,把你嫂子唬了一跳。刚刚我来的时候,你府上的管事就差直接哭给我看了……”

九阿哥的声音清清凉凉,叫十阿哥原本发昏发胀的脑子不知不觉就冷静了下来。

等着九阿哥一番话说完,十阿哥这才慢慢抬起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九阿哥,“九哥……”

九阿哥把十阿哥的大脑袋按在自己的肩上,“哭吧。等哭完了,就给我挺起胸膛好好过日子。再这么跟个娘们儿似的要死要活的,仔细我收拾你。”

一声嚎啕,惊起了十阿哥府里所有驻扎在屋檐下树丛中的飞鸟。

一直关注着书房的大管家擦了擦眼角,心下念了声佛。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出了书房,吩咐十阿哥府上的人把书房拾掇拾掇,又敲了十阿哥的大脑袋一下,“给你把书房改成练功房算了,没得糟蹋了那一屋子的古董善本。”

别看十阿哥一副蛮人的样子,他那书房里可是有不少的孤本善本的,有些是当年温僖贵妃留下来的嫁妆,有些是九阿哥拿来给十阿哥充门面的。

十阿哥摸了摸脑门,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未完待续。。)

321、整顿规矩

一个小丫头突然从旁边跑来对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福了一礼,笑意妍妍道:“我家福晋说了,爷一夜没吃没喝了,想来定是饿了,已经叫厨房备好了饭菜。正好九爷也来了,还请九爷别嫌弃跟着一道儿用些。”

福晋?!

九阿哥勾起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淡笑。他也没搭理那个小丫头,只是扭头对着十阿哥调侃道:“我还以为弟妹跟你嫂子在一块儿呢。”

九阿哥不认得这个小丫头,但是十阿哥却是知道的,这是侧福晋郭络罗氏身边儿的得意人儿。自己府上的这个郭络罗氏跟着八福晋是同宗的堂姐妹,不过家里是旁支就是了,本人也只是个庶出的。这个女人平日里总是温柔小意的伺候着自己,在博尔济吉特氏进门之前,着实是叫自己宠了一阵子。

“她是郭络罗氏身边儿的丫头。”十阿哥红这一张胖脸,憨声憨气的冲着九阿哥笑道。

九阿哥长长的哦了一声,吊起的眼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十阿哥,“走吧。你嫂子那儿都备好了饭菜了,正好你用完了也接了弟妹一道儿回来。弟妹那里一直担心着你,回头你也好好的安抚安抚人家。”

想着九阿哥府里厨子的手艺,十阿哥顿时觉得饿了,忙不迭的“哎”了一声,就抬脚跟在九阿哥身后一道儿往大门那儿走去。

“爷……”小丫头急忙唤道。自己要是没能把爷给请过去,回头自家主子非揭了自己的皮去。想着自家主子的手段,小丫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上前几步又道:“爷,府里头的饭菜已经备好了,都是可着爷的胃口做的。何必还要去九爷府上叨扰……”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个骨碌滚到一边去了。

一声痛呼之后,小丫头惨白着一张小脸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浑身疼的直冒冷汗,哆哆嗦嗦的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没规矩的东西!”十阿哥收回脚,恶狠狠的骂道。

桃花眼里没啥感情的瞥了一眼那个小丫头。九阿哥冷哼了一声,暗道老十府里的规矩实在是太松散。

“走啦。”九阿哥眉眼淡淡的说道。

十阿哥憨笑着应了一声,回过头却是恶声恶气的对着闻声赶过来的大管家吩咐道:“打发人去后头告诉郭络罗氏一声,叫她给爷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分的待着。还有那什么称呼的,就说是爷说的,她要是不懂这些规矩的,爷进宫请宜额娘赐她两个教养嬷嬷好生学学。没得给爷丢人现眼的呢!”这个郭络罗氏做事真是愈发没了规矩了,连着身边的人儿也一样的轻狂。

说完,十阿哥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过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九哥慢点儿。等等我”之类的,就追着九阿哥出去了。

远远地,九阿哥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传了过来,“老十,你府里的规矩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没得叫那起子奴才眼大心空的,胆儿都肥的没边儿了。”

大管家再次在心里头念了声佛,老天爷保佑,希望自家爷能就此清醒过来。不再嫡庶不分的由着后院儿的那些人乱折腾了。

有人上前请示大管家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给躺在地上哀哀叫疼的那个小丫头看看伤什么的。

大管家冷笑了一声道:“看什么看?没听爷刚刚说的吗?这府里头的规矩也该紧一紧了。你也出去打听打听,这以下犯上的事儿若是放在别的府里头是个什么了局。远的不说。就说咱们隔壁的恭郡王府上,奴才要是以下犯上,还能有个好?还看伤呢,直接打了杀了那都是便宜的。”敢明目张胆的称呼侧福晋为“福晋”,这是要反了天啊!

说着,大管家一甩袖子。“来人啊,把这丫头给关到柴房里去。等爷和福晋回来了再行发落。”

小丫头一脸死灰的被两个粗使婆子架走了,有心说两句软话给自己求个情,小腹那处却是疼的叫她张不开口。

想当初,郭络罗氏仗着十阿哥的宠爱。一心想把持这府里头的管家大权。不少的管事都叫郭络罗氏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唯有大管家没能动得了。这也不是郭络罗氏不想动,实在是因为十阿哥府里的大管家原是九阿哥精心给挑选出来的,要不然还不早就叫郭络罗氏撺掇着十阿哥给撤换了。既然不能撤换,郭络罗氏难免就动了收买的心思,可大管家愣是软硬不吃,该咋办咋办,很是落了郭络罗氏的面子。为此,郭络罗氏没少在十阿哥跟前儿给大管家上眼药,便是平日里遇着了,也是要作践一番方才甘心的。

郭络罗氏想的很好,大管家虽是九阿哥的人,可自己的娘家跟着九阿哥可是沾了亲的,论理儿自己还是九阿哥的表妹呢。九阿哥怎么着也不会为着个奴才给自己难看的才是。更何况,自己掌了十阿哥的府权,于九阿哥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嫡福晋进门之后,郭络罗氏试探了两回,见博尔济吉特氏对于自己的挑衅一逼再逼,而十阿哥也没说话,这才养大了胆子。手下一帮子奴才为了哄郭络罗氏高兴,只把侧福晋中的“侧”字给避了,只以“福晋”呼之。郭络罗氏得意的笑着,安心受了。

博尔济吉特氏确实是没怎么搭理郭络罗氏。在博尔济吉特氏看来,这女人蹦跶的再厉害,也改不了她身为妾室的出身。这满府的女人,也不是只有一个郭络罗氏没事儿爱蹦跶的。倒不如,自己不理不睬的,只在一旁冷眼看着郭络罗氏跟着旁的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侍妾的一通乱斗。

至于说自家十爷会不会宠妾灭妻,博尔济吉特氏倒是真不担心。自家十爷若真的这么做了,九哥就先饶不了他,非得把人给胖揍一顿不可。

所以,博尔济吉特氏对于郭络罗氏,或是府里的其他爱闹腾的女人,向来是采取嗑瓜子看戏的放任态度。反正她们对着自己也只敢私底下言语上酸两句、刺三句的,正经也不敢有啥大的动作。这府里头有九哥的人看着,那些女人真的敢对自己暗中伸手,还不定是个什么死法呢。

博尔济吉特氏对于九阿哥的这种崇拜完全是得自于十阿哥,谁叫十阿哥总是“九哥咋地咋地”“九哥说的XXXX”。博尔济吉特氏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从骨子里信任九阿哥。

大管家一边指挥着府里的小子收拾书房里的狼藉,一边还不忘唤人去后院给郭络罗氏传话。

不消片刻,十阿哥后院里的女人们都得了消息,这府里蹦跶的最欢的侧福晋郭络罗氏被自家十爷给禁足了。十爷还说了,郭络罗氏不懂规矩,要给郭络罗氏找教养嬷嬷。

郭络罗氏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又哭又闹的,没个消停。

后院里的其他人也不见得就高兴的。

自家十爷,这是要立一立嫡庶的规矩了吗?

回到自己府里,九阿哥难免要先问问黛玉那里的情况。听说黛玉已经安抚好了博尔济吉特氏,又劝着博尔济吉特氏用了早饭,九阿哥这才舒了一口气,吩咐人赶紧给十阿哥摆上早饭。

十阿哥对着一桌子的饭菜早就按捺不住的吃了起来。

九阿哥看着这一桌子肉啊鱼啊的,漂亮的眉眼忍不住抽了抽。再去看十阿哥吃的满嘴油光,胡吃海塞的样子,妃色的薄唇也跟着抽了起来。

抿着嘴,九阿哥坐到一旁捧着杯热茶看着十阿哥的好胃口,“你慢着些,仔细噎着……”

话音未落,十阿哥突然瞪起一双圆眼,吱吱呜呜的挥着手要水。

九阿哥连忙上前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十阿哥,又帮着拍了拍后背。十阿哥捧着茶杯咕咚咕咚一番,总算是把噎在嗓子眼的一口小笼包子给咽下去。

“差点儿噎死爷了。”十阿哥舒了一口气,叹道。

“瞧你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九阿哥没好气的嗔道。

乾清宫西暖阁里,康熙在太子的伺候下喝了左院判亲自熬好的药。

太子拿来软枕垫在康熙的身后,伺候着康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好。之后,太子拿起六部的奏折一本一本的念给康熙听。康熙有意锻炼太子,便只叫太子拿了主意,自己在一旁听着,遇到不妥当的地方方才指出一二来。父子俩不过半天的功夫,便处理了大半的奏折。

想着左院判的叮嘱,太子便劝着康熙稍事休息。

“外头还那么乱吗?”康熙突然问道。

太子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温声和气的说道:“比着头一天已经好了不少。”

康熙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老九这法子虽说不着调,倒也确实是纾解了京都权贵们心里头的一点子郁结,没叫他们真的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不可收拾。”一招祸水东引,才没叫几大氏族联合掀了乾清宫的房顶。

“老九素来有几分急智。”(未完待续。。)

322-323、承乾宫之乱

太子爷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好像是在夸自家的孩子一样。

康熙歪头扫了一眼身旁的太子,没好气的轻斥了一句道:“什么急智?朕看他明明就是在胡闹。不过是那小子有几分运道,偏巧叫他给歪打正着了罢了。”

太子爷笑了笑,也没跟自家老爷子硬磕,心道:多少年了老爷子还是这个样子,总这么不实诚,连夸人都是用这种好像骂人的方式来表达。又叹自家老九也是个不容易的,自小到大被老爷子这么打着压着。如今虽说不跟以前那样被老爷子刻意的忽视了,可这时不时的敲打也是没见少的。

康熙不用问也知道太子心里头在想什么,气哼哼了两声,“你也别总是这么纵着他,没得养肥了他的狗胆呢。”

一番话把太子爷闹得是哭笑不得的,心道:那小子要是狗胆了,咱们这些人可都成了什么呀?便是老爷子您也落不着啥好名头不是……

这么些年了,又是自己亲自教养着长大的弟弟,那情分比着自己的儿子也是不差什么的。要说太子爷对着九阿哥完全没有戒心,那是假的。可是,跟着其他的叔伯兄弟相比较的话,太子爷还是更加信任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这个弟弟的。所以,腹诽完了,太子爷自然还是要给九阿哥说好话的不提。

康熙也是清楚太子的心思的,再说这原就是他默许的事情。

这做皇帝的,也不能真的就做到孤家寡人的份儿上了。自己身边儿尚还有个裕亲王帮衬着呢,太子将来身边也不能没个可信的人帮衬着呀。忠诚的臣工是一方面,宗室兄弟里头也要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坚定的站在太子一边方才好的。

不过,这默许归默许,该敲打的时候也还是要敲打敲打的。郭络罗氏一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安亲王一系枝繁叶茂的,底下子孙颇是争气。老九于拉拢人心方面很有几分手段的,这是打小就能看出来的,老十之下一溜串儿的几个小儿子全对着老九服服帖帖的。再者,老九做起事儿来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不着调,只是不怎么按牌理出牌就是了。所谓出奇制胜。也就是说的老九那样子的了。

“老九的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康熙看了一眼太子,“朕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

太子爷自然又是一番老话了,什么“皇阿玛圣明”啦,什么“老九是个明白的”啦等等。

康熙也不再继续揪着九阿哥的事情说话,又去问十阿哥的情况,“老十现在如何了?还在那里要死要活的?”

太子笑道:“听说昨儿个老十从阿灵阿那儿回去了之后,立时就发落了几房奴才。然后哪儿也没去,自个儿一个人在书房撒了一通火。今儿个早上。老九过去劝了他一遭。皇阿玛是知道那两个小子的,老十别人的话不听,却是很听老九的。没一炷香的时间,老十就眉开眼笑的跟着老九去老九府上蹭早饭去了。”

康熙点了点头,老十那孩子打小就听老九的话,真是叫干啥就干啥的,缺心眼儿的很。得亏了老九没啥坏心眼,要不然老十那傻小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你说老十额娘的事情。老九干嘛一意要瞒着老十呢?”康熙不甚理解的问道,“早告诉给老十知道。不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太子爷想了想,“老九,只怕是担心老十伤心太过了吧……”

在太子爷心里,老九那孩子对着兄弟其实挺心软的。

先头大阿哥对着自己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时候,没少找老九麻烦。可是等着大阿哥被圈禁了之后,老九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明里暗里的照应着大阿哥一家子。

这会儿十三十四去了西北,那两个小子更是把阖府都托付给了老九。

至于老十,那就更别提了。老十跟着老九那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了。太子爷心里琢磨着:兄弟里头除了孤,老九最看重的,也就是老十了。老五只怕都得靠后呢。

康熙却是很不以为然,嘴上自然又是一通教训,“又不是女孩子,那么娇气的。男孩子合该就是要摔打摔打的,老九那小子也忒会瞎操心了。”真是妇人之仁。

“老九这也是一片爱护手足之心。”太子帮着辩解道,“他跟老十同在宜妃娘娘膝下养着,是打小的情分了。这遇事儿自是要操心一番,也是人之常情的。所谓兄友弟恭,也就是这样了。”

康熙虽然嘴上对于九阿哥有种种的不满,不过心里却也是觉得九阿哥于孝悌上还是做得很不错的,“总算是不辜负你自小对他的一番教导。”

想着老九打小被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虽然做事有些不着调,心却是好的,脑子也清楚,知道分寸。康熙的心里总的来说还是感到很欣慰的。自然而然的,也就不能免俗的生出了几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来,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和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教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比一般人强啊。

承乾宫里,皇贵妃佟佳氏苍白着一张瓜子脸,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

高氏端着一碗药轻手轻脚的进到内室,对着大宫女拂柳福了一礼,“拂柳姐姐,娘娘的汤药熬好了。”

拂柳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这才回过身小声的唤醒佟佳氏,“娘娘,该喝药了。”

佟佳氏浑身无力的任由拂柳将她扶坐起来,却是未语泪先流,“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左不过就是在拖日子罢了,何苦还要浪费这些好药呢……”

说着,佟佳氏撇过头去,一串泪珠儿紧随其后滚落了下来。

拂柳心下大恸,“娘娘这样子作践自己的身子,叫孝懿仁皇后在天之灵,如何能安心呢?更何况。您这样子自暴自弃,岂不是正好如了那起子小人的心愿?”

“娘娘,您万不能做那等叫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儿啊!”

若是以前,遇着自家主子心灰意冷的时候,拂柳总是要拿四阿哥来劝自家主子的。孝懿仁皇后跟着自家主子姐妹情深,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养子。自家主子为了四阿哥,为了孝懿仁皇后的遗愿,拂柳只要稍稍一提,总能叫自家主子兴起几分求生的渴望。

可是眼下,拂柳却是不能也不敢再提四阿哥半个字。自家主子这一回病重,全是因为前几日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传言——孝懿仁皇后死于原来的德妃乌雅氏之手。

照理,佟佳氏身子不好。下头伺候的人便是听说了那些传言,等闲儿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拿着这种糟心的事儿说给佟佳氏知道。说来也是一桩奇怪的事儿了,一日两个小宫女在外头说闲话的时候。偏巧就给佟佳氏听了去。犹如五雷轰顶一样,佟佳氏当时就不好了,眼前儿一黑人就栽倒到地上去了。偏偏那会儿屋子里的人都被佟佳氏打发出去了,一时半刻的竟没人发现佟佳氏的情况。

后来,还是高氏无意间发现佟佳氏人事不省的晕倒在了地上的。延医用药的一番忙乱之后,佟佳氏人是醒了过来,可是不多时就又哭得晕了过去,承乾宫里自然又是好一通的噪杂忙乱。

等着拂柳好不容易弄清楚自家主子缘何如此的前因后果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拂柳是佟家花了大力气精心栽培出来了的,于那些阴私之事毫不陌生。与她一道儿被佟家送进宫来陪伴佟佳氏的。还有一个拂花。

拂花拂柳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承乾宫里所有的小宫女审问了一个遍,也没找出那天在佟佳氏窗户根子底下说闲话的那两个小宫女。

“这事儿,怕是有人在算计咱们主子呢。”拂花冷笑一声,语气森森的说道。“好不好的,偏要在主子的窗户根子下头说那些话儿。而且咱们在这里查了一圈儿下来。愣是问不出做下这事儿的人来?”

拂花睇了一眼拂柳,“要说这里头没人指使,呵呵,怕是鬼都不会相信的。”

拂花想了想,眼神泛冷的问道:“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翊坤宫、储秀宫或是钟粹宫那边儿的人……”

“不会的。”拂柳的性子较拂花要来的沉稳一些。拂花说的这些,拂柳如何能想不到呢?只是,她自认承乾宫在自己跟拂花两人的经营下,就算是铁板一块,至少也不会跟个筛子似的,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插一脚的。若不是没有几分手段,自己跟拂花也不会被送进宫来陪伴主子了。

“不是我说大话,咱们这承乾宫虽说不比万岁爷的乾清宫,但是凭着咱们两个的手段,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安插个钉子进来,还不叫咱们察觉的。”拂柳沉声道,“钟粹宫和储秀宫就不说了,翊坤宫里的那位主子,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一位无论是身上的圣宠还是手里的权势,比着咱们主子可是强出一座山去了,她犯得着把力气使到咱们这儿?真要是不想咱们主子好了,也该早早下手才是。咱们主子眼下,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气了,还值得人算计的?”

拂花泄了气一般,颓然坐到椅子上,“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刚刚,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唉,自家主子现在也就是在拖日子了。

拂花一脸戚戚,拂柳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只是眼下,拂柳也顾不上去安慰拂花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可惜,任拂柳想破了头,她也始终没有弄明白在背后设计这件事儿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算计。

自家事自家知。

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虽然一进宫就被当今万岁爷封了皇贵妃,却也就只是得了个好听的名头罢了。自进宫以来,宫务宫权从没有被交到自家主子的手上,而是一直把持在原先的惠宜荣德四大宫妃的手里。

为此,拂花拂柳私底下没少替自家主子抱屈。可是还没等她们想出法子帮自家主子夺取宫权呢,佟佳氏小产了,连带着还坏了身子,就此抱病在床。汤药不离的,只能闭宫静养了起来。

叫拂花拂柳来说,自家主子从模样到性情真是无一不好。只一样不如意的,便是这身子骨儿了。佟家的姑娘好像都是先天体弱一般,自家主子还有先头的孝懿仁皇后且不提了,别的出嫁的姑奶奶们也是没有一个长寿的。便是留下子嗣的也是极少数的,一只手就能数完的。

唉——

难道这就是佟家女孩儿的命数吗?

拂花拂柳叹了一回造化弄人,也就只能就此歇了心思,只安安份份的守着佟佳氏在这承乾宫里过着避世一样的日子。好在这承乾宫里头没有别的庶妃嫔御,只佟佳氏一个主位娘娘住着,所以,好歹还有个清净日子过。且佟佳氏的位份高,在这后宫里头是仅次于太后娘娘的第二号人物,又有万岁爷表妹的身份撑着。掌权的几个宫妃一般二般的也不敢怠慢了这位半死不活的皇贵妃。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自家主子这么个没宠没权没寿数的半死之人,还能有个什么值得叫人算计的呢?

拂柳拧着眉反复琢磨着,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拂柳虽然想不明白这里头的缘故,却也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算计着自己主子。她也不敢自作聪明,只是连忙用佟家在这后宫里安插的人手把承乾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传给了佟国维知道,当然消息里头少不得有拂花拂柳两个人的请罪之辞。

消息传回来的很快,佟国维并没有厉声斥责拂花拂柳。只是吩咐她们把佟佳氏不好的消息报给康熙知道。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呢?”拂花拧着眉,不甚明白的问着拂柳。

拂柳摇了摇头。只道按着吩咐做事就是了。

当天下午,康熙便收到了自承乾宫传来的有关佟佳氏病入膏肓的消息。

康熙这时候因着连日来的悉心调养,总算是养回了一些精神气儿。左院判一番诊脉之后,方才同意康熙下地走动。不过左院判当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万岁爷这是积年沉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调养好的。日后。还是当静养为好,万不可再操劳,更忌大喜大悲……”

左院判后头还有话没说完,不过深知这人脾性的太子知道,这话音听着就知道后头不是啥叫人舒心的话。便忙开口把话头截了去,只在那里说左院判辛苦了之类的。

左院判虽然不太会说话,却也不会真的就是个傻子。他见太子爷打断了自己的话,旁边的梁大总管还拼命对自己使眼色使得一双眼睛险些抽了筋,当下也就乖乖的住了嘴,把后头那句“有碍寿数”咽了下去。

其实,康熙心里头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数的。左院判虽说是为人木讷不会说话,却挺合老康的心意。这做御医的,性子那么圆滑可不算啥优点。在老康看来,仁心仁术,方是为医之道。

不过太子的一片好意,康熙自认还是要领着的。

康熙夸了左院判几句,便又转而去问佟佳氏的身体状况。

左院判并不是很清楚承乾宫的事情,那日承乾宫传太医的时候,真是左院判休沐之日。不过,他看过佟佳氏的脉案,知道以佟佳氏现在的情形来看,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这会儿康熙既然问了,他自然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听说小佟佳氏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康熙不免也有些难过。当日,迎小佟佳氏进宫封高位,完全是康熙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于情感上,康熙更喜欢的是宜妃郭络罗氏。

想着小佟佳氏到底出自母族,康熙不免又问是否还有他法为小佟佳氏续命。

左院判一个磕巴没打,直接摇头道:“皇贵妃娘娘心神大损,且毫无求生之念。医者,医病不医命。赎臣直言,一个人自己都不想活了,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束手无策的。”

左院判走了之后,康熙一反适才的哀容,命人去唤黄敬来说话。

太子心思一转,“皇阿玛可是觉得,皇贵妃娘娘的病重事有可疑?”

康熙就着太子的搀扶,慢慢在暖炕上坐下。梁九功知机的退到西暖阁外守着去了,顺便也候着黄敬。

康熙眉头紧锁,双目深沉的看着窗外,道:“小佟佳氏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突然就了无生趣了呢?”

“再者说了,她进宫是为了什么,朕相信佟国维一定是告诉过她的。若说小佟佳氏是因为不得朕心的缘故才郁郁寡欢的,这话别人信,朕却是不信的。”

小佟佳氏可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康熙至今仍旧记得小佟佳氏初入后宫那一天说的话。

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女孩子,跟着她姐姐倒是一点儿也不一样。小佟佳氏对于自己为什么进宫,以及进宫之后会是个什么前景,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她进宫之后不争宠不争权,只是默默的守在承乾宫那一方小天地里,安分随时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康熙每月会有两日在承乾宫留宿,只不过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小佟佳氏会有身孕,纯属是意外。

为了太子的地位稳固,康熙不会允许皇贵妃有子。只是,当年康熙还未来得及有所安排呢,小佟佳氏却已经先一步小产了。无论这是旁人算计的,还是小佟佳氏自己有意为之,康熙都只当它是一场意外,没有深究。一番厚赏之后,皇贵妃小产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唉——

到底是亏欠了小佟佳氏。康熙长叹了一声。

太子见自家老爷子一径看着窗外不说话,难免也开始在自己的脑瓜子里扒拉扒拉有关现居承乾宫里的这位皇贵妃的记忆了。可是太子爷拧着眉毛,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在自己的脑瓜子里找到这位小佟佳氏皇贵妃的半点儿印象。别说印象了,对于这位自进宫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的皇贵妃,太子爷甚至连人长的什么模样也想不起来。

其实,这也怨不得太子爷了。他一个成年皇子,老是出入自家老爷子的后宫,这叫人看着不像啊。是以,除了太后的宫里,太子爷连御花园那儿都是很少去的。

所以,太子爷除了知道皇贵妃对于老四有所关照以外,皇贵妃别的事情真是一点儿也不清楚的。

黄敬的到来,打破了这对天家父子各自的沉思。

行了礼,问了安,黄敬恭恭敬敬的垂手恭立在一旁,等着上头康熙的吩咐了。

“承乾宫那儿是怎么回事儿?皇贵妃怎么突然会病重?”康熙的语气平静无波,可帝王的气势却愣是叫黄敬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黄敬能爬到他现在这个位置也不是个庸人。短暂的心惊之后,黄敬很快的就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情绪,口齿伶俐条理分明的把承乾宫这几日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一汇报给康熙知道了。

例如,宫里头关于乌雅氏的传言最初是从承乾宫里传出来的。

又例如,那一日小佟佳氏原本稍有了些精神,偏偏就听到了两个小宫女在自己窗户底下说闲话,还是关于自己姐姐、姐姐的养子和养子的生母的。

再例如,事后两个小宫女人间蒸发,杳无踪迹。当然了,这是对于皇贵妃身边的拂花拂柳而言。对于黄敬来说,若是连两个小宫女都挖不出来,他也妄为当朝暗卫的首领了。

就连拂柳通过佟家在宫里安插的人手给佟家送信求援,以及佟国维对拂柳的指示,黄敬全都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大家世族没有一个不在宫里头安插自己人的,康熙虽恼却也知道眼下暂时顾不了这个了,便只是问道:“那两个宫女可有招认她们是受何人指使的?为什么要传出那些话来?”(未完待续。。)

324、薨

康熙是踩着夕阳的余晖,踏进承乾宫的宫门的。

一切都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康熙照例跟着皇贵妃一道儿用了晚膳,饭后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传了热水沐浴,最后吹灯上床,盖上棉被纯睡觉。

可要说今儿个有什么不同的话,却也不是没有。

原本负责伺候万岁爷沐浴的一名宫女突然腹痛难忍,便临时换了高氏上前去伺候。

高氏,没有大名,只有个乳名叫妍儿。她原本只是承乾宫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不过她模样长得好,性子也软和,嘴巴甜能说会道,手脚勤快又灵巧,所以得了拂花的眼缘,被提拔做了二等宫女,跟着拂花一道儿管着承乾宫的小厨房和库房。

许是高氏伺候皇贵妃用心的缘故,她很快便成了拂花拂柳之下,宫女里的第三人。拂花更是将高氏引为自己的心腹,点她专门负责皇贵妃每日的汤药。

皇贵妃在承乾宫里遭人算计,拂花拂柳怀疑了所有的人,却就是没有怀疑到高氏身上去。在拂花拂柳看来,皇贵妃于高氏有知遇之恩,且高氏在承乾宫里侍奉皇贵妃多年,无论是皇贵妃还是拂花拂柳,都没有对她有丝毫的薄待,其中的主仆情分就算不比拂花拂柳厚重,也应当差不多也是。

所以,当拂花拂柳第二日掐着时辰去伺候主子们起身时,发现万岁爷竟然没有歇在小佟佳氏的屋子里,而是歇在了西配殿。转到西配殿,床帐撩起时,两人发现万岁爷身旁躺着的竟然不是自家主子,而是高氏的时候。那种错愕,那种震惊,那种难以置信,真是可想而知的了。

拂花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就跟吃了一万只苍蝇一样恶心难耐。要不是被拂柳死命的摁着,拂花能直接扑上去挠花高氏的那张脸。

贱人!

拂花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同时暗骂自己瞎了眼,居然引狼入室,为主子招来了这么个背主的狐媚子。

康熙一脸的神色莫测,对于拂花拂柳一副要吃人的眼神只做不知。

高氏娇羞的低垂着臻首,白雪般的娇嫩肌肤在长发锦被间若隐若现。

康熙穿戴整齐之后,只吩咐拂花拂柳好好伺候皇贵妃,然后便领着梁九功等人走了。

高氏对于康熙对自己的冷淡虽有短暂的无措,不过想着自己终于是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一大步,便又心下欢喜了起来。

拂花拂柳的眼神好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剜着高氏。

高氏心下厌烦,可是此时自己虽然爬上了龙床,成了帝王的女人,可是到底还没有得到敕封呢。而且,高氏也权衡过一番,有先头限制包衣女子晋位的旨意在那里,自己是很难得到高点儿的位份的,最好也就是一个贵人了。如此一来。自己总归是要住在一位主位娘娘的宫里头。

所谓做生不如做熟,自己好歹侍奉了皇贵妃多年。自认还是摸得准皇贵妃的脾气的。皇贵妃因着身子不好无宠多年,有自己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帮着固宠,皇贵妃只有高兴的。

再者说了,皇贵妃膝下无子无女。若是自己生下了一个皇阿哥,抱给皇贵妃养在膝下,充作嫡子。皇贵妃哪里会有不同意的呢?这后宫女子,素来就是母凭子贵的。没有子嗣,纵是贵为皇贵妃,在这后宫里头也是没有底气的。翊坤宫的宜妃娘娘能掌权多年,还不是因为膝下有两个得了郡王爵的皇阿哥吗。

不过。皇贵妃身子不好是公认的事实。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教养小阿哥呢?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出面料理这些。自己的儿子既能借着皇贵妃的位份沾了个嫡子的名分,同时又不会跟自己这个生母远了,淡了母子情分。待到日后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皇贵妃能不能熬到那会儿还两说呢。即便是皇贵妃活着,也不过尊她为母后皇太后,自己是皇帝的生母,一个圣母皇太后是绝对跑不掉的。

到了那个时候,阖家抬旗,端的是风光无比。

唉——

要不是有那道限制包衣女子晋位的旨意在,自己何苦要费这番功夫?这时候,高氏真是无比嫉妒先头乌雅氏的好运气了。自己这一辈子,只怕也就是个小贵人了。

高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做响。既然她日后还有住在这承乾宫,借皇贵妃的余荫庇护,自然是不能得罪拂花拂柳这两个人的。

打定了主意,高氏立刻整理了一下情绪。不多时,便换上了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高氏咬着唇,忍着羞臊,在拂花拂柳的瞪视下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然后泫然欲泣的对着拂花拂柳跪了下来,哭哭啼啼的说着自己种种的不得已。

“……皇上硬拉着我,我也挣脱不开……”

“……等我回了神,已经被皇上拉到了床上……”

“……皇上是主子,我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又有什么法子呢……”

“……我没脸见娘娘……”

高氏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跪在那里哽哽咽咽的哭诉了一番。“我伺候了娘娘一场,好歹叫我给娘娘磕一个头,也全了这份主仆之情。然后,然后……”自然没有然后。

小佟佳氏冷眼看着高氏的一番惺惺作态。她也是世家嫡女出身,这会儿要是还想不明白那两个在自己窗子底下说话的小宫女是怎么回事儿,她也可以找块豆腐一头碰死算了。

小佟佳氏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只看着高氏,却是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高氏说的再好听,小佟佳氏却是对她的小算盘心知肚明。

皇贵妃这个位置,小佟佳氏并不看重。她与康熙之间并没有情爱,所以不存在固宠一说。她会进宫做这个皇贵妃,一来,是因为康熙需要后宫里有这么一个高位的妃子存在,堵死四大宫妃上位之路;二来,是因为孝懿仁皇后,自己嫡亲的姐姐,需要自己帮她照看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养子四阿哥。

只要佟家不倒,只要康熙还需要有人平衡后宫势力,自己这个皇贵妃就可以稳稳当当的坐着。

至于子嗣,小佟佳氏就更不在意了。自己这个皇贵妃只是用来平衡后宫势力的,康熙看重的唯有元后之子。为了不叫太子的地位受到丝毫威胁,康熙可以狠得下心打压其他宫妃说出的阿哥,九阿哥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康熙是真的喜欢宜妃,所以让她生了三个儿子。可是,康熙照样把宜妃生的五阿哥抱给太后养,又一力下死手打压九阿哥,十一阿哥若不是早殇,也逃不过一个被压制的命运。宜妃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这个无宠的皇贵妃呢。皇贵妃之子也是嫡子,且自己尚在,比着失母的元后嫡子,自己的孩子可是占了不少的优势。康熙如何能容得下这种事情的发生。小佟佳氏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当初在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之后,才会明知道那碗汤有问题,她却还是喝了下去。原就是个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何苦要来这世间遭一番罪呢?

高氏跪在地上哭得是凄凄惨惨戚戚。

小佟佳氏坐在上位,却是双眼迷蒙,神游太虚。

高氏还没有等到康熙的敕封呢,高家阖族却被九门提督给有一个算一个的,全绑成了粽子,丢大牢里头去了。

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高氏只觉得喉中腥甜。其实,自侯家被羁押了之后,高氏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事情并没有按照她原先的预想去发展。在高氏看来,侯德保告发乌雅氏有功,就算没有嘉奖,也不该是跟着乌雅氏一道儿下大狱的才对啊。

若非侯家出事,高氏也不会心急之下,放出乌雅氏谋害宫妃的传言,甚至提前了自己爬上龙床的计划。按着高氏原先的设想,是该等自己彻底得了小佟佳氏的信任之后,由小佟佳氏亲口提出让自己去伺候万岁爷,帮着小佟佳氏固宠的才对。

唉——

高氏自认算无遗策,也不得不叹一声,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

只可惜她的计划才迈出了第一步,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迈出第二步了。

高氏惶惶不安。为求自保,她一番花言巧语,想哄着小佟佳氏出面帮着自己去求一个位份。

小佟佳氏却只当自己是在听戏,高氏说,她便听,只是转身却不会再理会什么。小佟佳氏知道自己的身子每况愈下,这几日突然精神很好,显然不是吉兆。她能以花季之龄入宫,耐住寂寞独守在宫中多年,自然是心性淡薄几近无情之人,无论对人还是对己。于生死上,她更是早已看开。

此生,唯一叫小佟佳氏放在心上的,便是孝懿仁皇后了。当年,她会同意进宫也是为了一圆家姐的心愿。可惜多年之后的今天,方才发现家姐心心念念的,和自己执着着的,不过是一场世事弄人的笑话。

小佟佳氏不是圣人,乌雅氏害死了孝懿仁皇后,她没可能再对四阿哥生出半点儿的维护心思。

姐姐啊,妹妹要食言了。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皇贵妃佟佳氏薨。(未完待续。。)

325-326、绝不能留

上谕:皇贵妃佟氏、淑德夙成。芳徽懋着。侍奉皇太后、克尽孝诚。抚育诸子,悉均慈爱。禔躬敬慎、御下宽仁、式备仪型、宫闱胥化。顷遵慈谕、作配朕躬。尚期内治之永襄、何意沉疴之难起。兹于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十一日薨逝。眷怀懿范、痛悼良深。谥号悫惠,以垂永久。

乾清宫的西暖阁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久久不散。

自从皇贵妃小佟佳氏去了之后没有几日,康熙于一次大朝会上突然毫无预兆的晕厥了过去。

一时之间,满朝惶恐。

有那不知情的人,只道这是帝王情深,心伤皇贵妃的逝去方才哀痛如斯。不少的大臣上折奏本,婉言规劝帝王当为国本、保重龙体云云。就连佟国维也像模像样的跟着上了一道折子,规劝了康熙了一把。

至于几个深知康熙病情的近臣,如太子,如裕亲王,如林如海,此时更担忧康熙的身体状况。几人商量了一番,便一致对外默认了帝王为情神伤的说法,并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传了左院判,给康熙诊脉用药。至此,左院判总算是再也不用被黄敬夹在胳膊底下高来高去的了。

此时,康熙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双目紧闭,薄唇紧抿,静静的倚着软垫靠坐在临床的暖炕上,炕桌上已批阅的和尚未批阅的奏折分左右堆了两摞。

如今已是四月天,御花园里一片花艳柳娇,春意酥怀,可是身在西暖阁里的康熙虽沐浴在融融的春日阳光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依旧是身上发寒。手脚冰冷。

梁九功放轻了脚步,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来到康熙身旁,轻声道:“万岁爷,太子殿下来了。”

屋子里一片静寂无声。

就在梁九功怀疑自家主子爷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康熙却突然点头道:“宣。”

太子进了西暖阁,先是给康熙行了礼问了安。

康熙睁开双眼。抬手一指对面,示意太子坐下。

“现如今,外头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康熙的声音听起来虚浮无力,不过眼中仍旧保持着往日的清明。

太子脸色凝重,斟酌了一下措辞,只道了一句“不太好”。

康熙眯起眼睛,“怎么说?”

“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太子爷拈着腕子上的佛珠手串,慢慢的转着。

“那些子奴才真正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多少出来。倒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了不少,还攀咬了不少人下水。他们这样一个攀咬一个的,说的又都是要命的事情,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干看着就不管了,只得是按律将人抓了起来审问判罚。”

“眼下,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的大牢里已经是人满为患的了。步军衙门和顺天府隔几天就要出动一次去抓人,包衣旗下难免人心惶惶。偏这个时候。又有高氏使人放出去的那些传言。高氏的本意或许只是在于后宫争宠,但是到底是坏了咱们原先的盘算。引起了八旗亲贵的不满……老九虽使了一招祸水东引,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呢。治标不治本的。外头,八旗亲贵们已经隐隐有人心浮动的迹象了。”

康熙垂眸听着,默默无语。片刻之后,方开口问道:“那依你之见,现下要怎么去做呢?”

修长的手指在炕桌上轻敲了几下。太子敛眉想了想,方才抬头看向康熙,回道:“依着儿子的意思,这时候朝廷必须得要速战速决,方才妥当了。”

康熙抬眼看向太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子顿了一下,细细道:“其一,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审查,儿子觉得包衣世家结盟的事情远非咱们先头估计的那样简单,牵扯进去的人家不是一家两家,更不是十家二十家能打住的。眼下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已经查出来的,和那些已经招认的就已经将包衣旗下近三分之一的家族囊括了进去。而且若是任由他们继续这么攀咬下去的话,怕是包衣旗要折损泰半不止。便是这个数字,也还是儿子最好的预期了。”

想着先头看到的步军统领和顺天府尹送来的卷宗,纵是好脾气如太子殿下这样的,也是心里头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恼怒。

那起子吃里扒外的死奴才!

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努力平息了一下心里头的火气,这才又道:“庶人乌雅氏的事情,咱们原先之所以压着,不过是想借着乌雅氏这条线索,查清楚后头的那些包衣世家们到底是在谋算些什么。不说这时候乌雅氏突然横死,便是她没死,等着日后咱们查清楚了,依着庶人乌雅氏做下的那些事情,咱们也只能寻了别的由头,把人给悄没生息的处理了。否则那些事情一旦泄露了出去,必会引来亲贵世家对皇家的不满。”

太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眉心处隐隐抽痛。

虽说皇家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家族,但是天下却不是只掌握在皇家或是帝王的手里。夏商周时,帝王与诸侯共享天下;霸气如秦皇汉武,也没能专权,而是要与诸王共治天下;之后的魏晋南北朝时,皇帝与士族共治;再之后的唐宋明,是与官员士林共治。便是本朝建朝之初,原也是四大贝勒共同议事。眼下虽说是集权与帝王一人,要治理这天下也少不了八旗的辅佐。

若是引来八旗的不满抵制,纵是皇帝也要头疼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就叫高氏那个贱人坏了事儿,竟然叫她把乌雅氏的事情给传扬了出去。眼下四九城里,因着这一连串的事情,已是情势不好。八旗亲贵虽然没闹到皇阿玛跟前儿,但是私底下只怕也是有怨言的……”太子这话,说的还是客气的了。钮祜禄家的那个阿灵阿,最是个混不吝的。他直接就让自己的福晋。庶人乌雅氏的妹妹给暴毙了。

“当务之急,稳定人心为重。”太子看向康熙,神色坚定的说道,“包衣世家的事情,咱们可以私底下继续查,但是明面儿上必须尽快把事情给结了。儿子的意思是把这所有的事情。全部终结在乌雅氏一族的头上。”

反正如今乌雅氏也没能留下几口活人了,索性就叫他们背了所有的罪名算了。

太子的话在康熙听来尚算老成,便点头允了,又嘱咐太子找裕亲王和林如海商量着把事情给办得圆满了。

想着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康熙忍不住叹道:“可惜了老四和十四了……”

太子却是笑了笑,“十四若是能在西北立下战功,也不是就没有前程的。便是老四,这么些年来在工部办差也是可圈可点的。纵是会受些牵连,也不过就是眼下这几年的事情。待日后这事情淡了。总还是有前程的。”

太子的话叫康熙心里慰贴,便想着要把这些留待太子日后御极了拿去收买人心施恩用。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朝政上的事情。见康熙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太子忙起身告退。“儿子这就先去找裕皇叔和林大人商量看看,赶紧把乌雅氏的事情了结了是正经。”

又对康熙叮嘱了几句诸如多多休息,切勿太过操心之类的,太子这才出了西暖阁。

梁九功恭敬的将太子送至乾清宫的大门外,太子少不得又叮嘱了梁九功几句,这才离开了乾清宫。往内阁理事的地方去了。

康熙和太子这一大一小两位BOSS定下来基调,内阁很快就拿出了处置乌雅氏一族的意见。

等着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康熙四十五年五月末的事情了。

乌雅氏九族尽诛,可是八旗亲贵们并不解气。一想到自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姑奶奶,就这么白白折在了个包衣出身的奴才秧子手里,八旗亲贵们心里出奇的愤怒。这时候,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便入了八旗亲贵们的眼里。十四阿哥远在西北,人够不着也就勉强算了。可四阿哥此时就在京都。八旗亲贵们眼前一亮,心道可算是逮着一个可以撒气的地方了。

京都进入六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恭郡王府的花园子里,有一方大大的池塘,里头盛开着各色莲花。红色娇媚。白色清雅,翠绿的莲叶犹如轻罗小扇,浮于碧波之上。一阵清风吹过,朵朵莲花倚风摇曳,仿佛楚女在琉璃盘上醉腰起舞,娇娇怯怯。莲香缈缈,芳氲如雾,随风潜来,沁彻心脾。

莲花池的中央坐落着一座凉亭,是依着林家燕子坞里的九曲流觞亭的样子建造的。此时,亭中只两个身影,一坐一卧。

红酥手,琴上舞蹁跹。

芙蓉面,颦笑迷人眼。

琴音甫落,自亭外传来一阵击掌声,由远及近。

“我虽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却也知道小九嫂刚刚那一曲弹奏的实在是好。”十阿哥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儿一直到脚后跟儿,都透着一股子欢欣愉悦。

九阿哥眉梢儿一动,“你今儿个是遇着什么喜事儿了不成?”

十阿哥憨声憨气的笑了笑。

见状,九阿哥笑骂道:“本事见长了啊,学会卖关子了。”臭小子,不信你能忍上一刻钟不说。哼!

黛玉瞅了一眼日头,笑着留十阿哥一道儿用午饭。

十阿哥自然是不会推辞的,他掐着这个点儿过来,原就是打算蹭饭的。

黛玉笑了笑,又问博尔济吉特氏,“十弟妹可在家?不若请了来一道儿用了,也便宜。”

“博尔济吉特氏娘家来人了,怕是没工夫过来了。”十阿哥道。

如此,黛玉也就作罢了,只笑道:“十弟先跟你九哥说话,我去厨房看看。”

等着黛玉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九阿哥方才收回一直追随在黛玉身后的视线。

一回头,正见十阿哥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脸上全是“快问我吧”“快问我吧”之类的表情。九阿哥心下好笑,对于十阿哥的一脸希求只做不知,慢条斯理的拿着琉璃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果茶。

“九哥……”坏银!九哥是大坏银!十阿哥气呼呼的腹诽道。

九阿哥仿佛没听见似的。呷了一口花果茶,突然道:“这天热的很,中午还是吃些素的好。那什么烤肉啊、蒸肉啊、红烧肉之类的,还是不用了……”

“九哥!”十阿哥不干了,瞪着两圆眼控诉九阿哥的不人道。爷不要吃草!爷要吃肉!吃肉!!

桃花眼一抬,九阿哥撩了一眼十阿哥。扭过头去。

十阿哥见状,立刻狗腿的上前抱着九阿哥的胳膊讨好了一番,啥九哥亲九哥好的,差点儿没把九阿哥给恶心的吐出来。

“这天儿愈发的热了,你还靠过来,成心想热死爷呢!”九阿哥没好气的抽出自己的胳膊,嗔怪道,“起开,起开。”

十阿哥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以为意。他打小跟九阿哥闹惯了的,自家九哥这会子是真恼还是假恼,他瞅一眼就知道了。

十阿哥凑到九阿哥叽叽咕咕了一阵子。

叽咕完了,九阿哥愈发的没好声气了。他一手推开十阿哥的大胖脸,嘴里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嫌弃道:“就这事儿也值得你乐成这个样子?”说着,一个大白眼就丢了过去。

十阿哥却道:“他打小到大成天就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子,逮着谁都是一通规矩体统的教训,叫人恨得牙痒痒。偏这会子倒是好了。叫人拿住了这个把柄,又有先头他亲生额娘的事情摆着。人家还不往死里整他。”

十阿哥拿着一颗苹果在手里转着玩,“自五月末到现在,老四被人弹劾了多少回了?”

说着,十阿哥闷着头在那里嘻嘻哈哈的偷着乐了一会儿,一脸好不高兴的样子。“只要一想着那个原本满口规矩体统的一个人,如今却被人逮着教训规矩体统什么的。哈哈……那场景,爷真是越想越开心啊!太可乐了!哈哈……”

九阿哥摇头叹息了一声,就为这么丁点儿大的事儿也能乐成这样,老十这孩子得有多不待见老四啊。

眼见着十阿哥乐的快要飞起来了,九阿哥一盆子冷水兜头浇了下去。“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皇阿玛也不会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拿老四怎么着啊。”你小子到底乐什么呢?不过是被人说几句罢了,无关痛痒的。

“别的也就罢了,这回却是不一定了呢。”十阿哥瓮声瓮气的说道,反正自己跟老四打小就结下了梁子,如今又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是叫老四的额娘给害死的,十阿哥真是愈发的不待见四阿哥了。

“皇贵妃去世,皇阿玛辍朝三日以祭。老四原是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的,不过皇贵妃对他也照顾颇多。老四就算不是皇贵妃的儿子,不用守孝三年,可也不能这会儿曝出家中妻妾怀孕的事儿吧。算算日子,还正好是在皇贵妃去世那几天的事情,这也太不讲究了……”十阿哥絮絮叨叨的说了个没完,幸灾乐祸的很。

九阿哥拧着眉,默默的听着没说话。

四阿哥的几个孩子接连夭折,如今膝下只一个阿哥弘时还有两个格格罢了。妻妾多年未传出孕事,四阿哥只守着一个儿子心里也是着急的。

可是,在得知年氏怀了孩子的时候,四阿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倒不是四阿哥还在记恨当年错认人的事情,而是这孩子来的时候不好。

年氏因着一碗鱼汤吐得稀里哗啦,乌拉那拉氏虽然不喜年氏,为了自己的名头也不能不管不问,自然是要请太医上门问诊的。

这一问诊,哎哟,年氏有喜了,将将一个多月的样子。

听说年氏有喜了,四阿哥还是很高兴的。

可是一听说这日子,四阿哥的脸色顿时就黑了。这将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岂不是说这孩子是在皇贵妃病故前后那几天有的?这事儿要是叫人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要说四阿哥长到这么大,只荒唐了那么一回。因着乌雅氏的事情,小佟佳氏对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避而不见。乌拉那拉氏前前后后递了好几次牌子想去给小佟佳氏请安,却都叫小佟佳氏给驳了回来。小佟佳氏甚至还命人给乌拉那拉氏带了话,叫她以后都不用去承乾宫请安了。小佟佳氏身子不好。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生怕气着小佟佳氏,便也不敢违拗小佟佳氏的意思。

小佟佳氏去了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心情不好的缘故,四阿哥大醉了一场。等着他隔日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着竟然进了年氏的屋子。看着浑身满是欢爱痕迹的年氏,饶是四阿哥素来面无表情的。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真是昏了头了。这档口,这档口,自己竟然……四阿哥在心里忍不住唾骂了自己一遭。

懊恼归懊恼,事情该要处理的还是要处理的。

乌拉那拉氏得了信,心里气的半死,不禁怨四阿哥糊涂,又怪年氏狐媚、年家家教不好,这时候也是能勾着爷做那种事儿的?也太不知羞耻了!要是一个不好,弄出个人命来。不仅四阿哥失了脸面,就是自己也要跟着没脸。

为了预防万一,年氏含泪被强压着灌下了一碗避子汤。

就在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年氏却是躲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偷偷的把避子汤给呕了出来。

年氏原想瞒着等到这孩子有五个月份大的时候再说的。可惜一碗鱼汤,坏了她的计划。

而那头的乌拉那拉氏没想到那碗避子汤竟然没起到作用,要不必然她也不会贸贸然的请了太医上门。

这太医一来,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果然,第二天就有御史上了弹劾的折子。从“荒淫”都“不孝”。御史们撸起袖子使了吃奶的劲儿把四阿哥给骂了个臭头。

四阿哥被罚俸一年不说,还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抄孝经百遍。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打脸的事情吗?

没有了吧。

从来都是自己拿着规矩体统去教训别人的,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指着鼻子说“没规矩”“失体统”之类的。

这简直就是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个响亮亮的大耳刮子!

四阿哥只要一想到在朝上那些宗室朝臣瞅着自己的眼神,里头那些既可怜又讥讽,还有好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人意思,心里头就一股子血气翻涌。恨不得挖了那些人的眼珠子。

四阿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又敲桌子又砸椅子的,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府里头上至总管高毋庸,下至普通的洒扫杂役,全都缩起了脑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扫着了台风尾,那岂不是一个冤枉。

可是一天一夜之后,得知四阿哥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且一直水米不粘牙的,乌拉那拉氏坐不住了。她是嫡福晋,这时候不站出来,要待何时呢?

“……爷,皇贵妃娘娘向来对爷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怎么可能真的就恼了爷呢?……看着爷这个样子,孝懿仁皇后和皇贵妃娘娘只怕都要不安了的……”

“……这世上孰人无过呢?爷也不是有意为之,不过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哪里就全是爷的错儿了呢?爷何必把错儿全揽在自个儿的身上……”

“……爷纵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三阿哥想想吧。三阿哥还小,离不得阿玛的……”

乌拉那拉氏苦口婆心的劝着。也亏得四阿哥素来敬重乌拉那拉氏,等闲儿也愿意听听这位嫡福晋的意见,这才在乌拉那拉氏的好言劝慰下,打开了书房的房门。

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四阿哥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年氏肚子里的那个孽子绝不能留!”四阿哥嘶哑着嗓子,厉声道。

那个孽子若是生了个下来,就等于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大错。

“绝对不能留!!”(未完待续。。)

327、懒惫的人

这个世上,素来就是落井下石的多,而雪中送炭的少矣。且四阿哥又是个冷面爱得罪人的性子,这遇到事儿的时候落井下石的就更多了。

四阿哥因着生母乌雅氏之故,没少被八旗亲贵们拿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作践。

朝堂上下,这看笑话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坐山观虎斗的有之,为四阿哥说话的却几乎没有。由此可见,他这人缘儿都差到什么地步了,整个儿就一不招人待见的孩子。

八旗亲贵们需要一个出气口,皇家于乌雅氏的事情上又气短,便也就默许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先头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在康熙看来,这些纯属是八旗亲贵们为了出气在那里没事儿找事儿呢。康熙甚至对四阿哥还生出了几分愧疚感来,想着等过了眼前这个坎,日后再好好补偿补偿这个儿子。

可是,四阿哥府里头的格格在这个时候被曝出来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康熙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让这位帝王腻味的一整天都不想吃饭了。

康熙对小佟佳氏始终无爱,却也不得不承认小佟佳氏为了老四实在是耗费了极多的心力的。老四平日里一副对着承乾宫孝顺恭和的样子,结果小佟佳氏这才刚刚故去,他居然还有心思在温柔乡里打滚。虽说举国同哀,也没谁真的就一年不行敦伦之礼的。可你好歹也小心着些啊,别闹出什么人命的问题来。这会子闹出来孩子的事情不说,还叫人给逮了个正着,又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纵是康熙爷原本还对着这个儿子心怀愧疚的,也要骂一句活该了。自个儿就立身不正的一个人。别人不整你整谁呢?

皇家素来是要脸面的。别说四阿哥觉得这事儿闹出来打脸了。就是康熙也觉得自个儿龙颜无光啊。一怒之下,康熙直接将四阿哥关了禁闭,还又罚俸又要抄书的。

九阿哥素来不爱站朝会。他本就不在六部当差,太子又一向纵着他,所以对着九阿哥那些千奇百怪的告假理由,太子爷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十阿哥乐不可支的把今儿个早朝上的热闹说给了九阿哥知道。又蹭了一顿酒足饭饱,这才摇头晃脑的一路哼着小曲儿回自个儿府里头继续乐呵去了。

天气渐热,稍稍动一动便是一身的细汗珠子。黛玉素来爱洁,她不喜冷,更不喜热。一顿中饭下来,黛玉只觉得身上粘腻的不舒服,便命人打了水来好好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舒展了眉头。回到屋子里。黛玉却见九阿哥屈着腿默默的坐在美人榻上,眉心微蹙,似有心事的样子。

黛玉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挨着九阿哥身边坐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十弟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吗?怎么这才转眼的功夫,你倒是有什么心事了?”十阿哥走的时候明明是很高兴的样子啊,一顿饭的功夫就笑了好几回。那嗓门大的,把在府里头做窝儿的雀鸟都给吓没了。

黛玉身上的馨香勾的九阿哥有些心猿意马,倒也暂时放下了心里头的那点子事情。长臂一伸。将温香软玉勾过来揽到怀里,低头偷香了几口。待到九阿哥再抬头的时候。怀里的人儿早就给吻得瘫软了身子,红霞满面,媚眼如丝,叫九阿哥越看越爱,心里直犯痒痒。

黛玉又羞又恼的拿着粉拳对着九阿哥就是一顿轻捶,娇声嗔道:“真是愈发没个正经的了。这大白天的。就……”

得幸亏了黛玉素来不爱身边儿一堆的人伺候,便是贴身的几个大丫鬟也是只叫她们在外头候着,等着黛玉有事了唤人之后方才能进来的。要不然,要不然……

“要是丫头们突然进来了,可就叫人笑话死了。”黛玉气红了一张芙蓉面。双眼跟水洗过的一样水汪汪的,带着几分羞几分恼,黛玉狠狠的瞪了九阿哥一眼,心里羞恼的恨不得扑上去咬这人两口方才解气呢。

“你身边的丫头规矩还是好的,没人唤她们,谁敢进来。”九阿哥抱着黛玉笑道,“再者,圣人也说了:食色,性也。爷亲近的是自己的福晋,有什么好叫人笑话的?”

黛玉摁下在自己身上作怪的那只大手,水眸再瞪,“人家看着你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这才多嘴问了一句。哼!你倒是好了,满脑子竟是……”芙蓉面上,好像又扫了一层胭脂一般,愈发娇艳。

“真是白瞎人家的一片好心了!”

黛玉说完,扭着身子刚要站起来,却是一声惊呼,叫九阿哥伸手一拉又跌回到了九阿哥的怀里。温香软玉在怀,又有媚人惑香在鼻息间缭绕,九阿哥原就对黛玉食髓知味爱不释手的,当下如何还能忍得?

九阿哥拿着情人间的密语在黛玉耳边轻声诉说着,双手不忘探进春衫里,在黛玉身上各处点火撩拨。一声难耐的嘤咛婉转清扬,叫九阿哥随之眸色一暗,旋身抱着黛玉上了床榻,挥手扫下床帐,遮住了这一方无边的春光。

一番缠绵,云收雨歇之后,黛玉趴在九阿哥的身上一边喘息休息着,一边旧话重提。

九阿哥也不隐瞒,便把四阿哥被人拿出来撒火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黛玉知道了。

“虽说这事全因乌雅氏而起,可是四哥到底是姓爱新觉罗的,叫人这样子作践,皇家的脸面也都跟着没了。”九阿哥蹙着眉尖儿道,“老十那呆子素来就没啥心眼儿,这时候还跟着乐呵呢。就他那脑子,指不定哪天叫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这孩子真是傻缺了。

“皇阿玛这时候罚四哥闭门思过,未尝没有叫他暂避风头的意思在里头。乌雅氏已死,阖族尽诛,十四又远在西北,四哥一个人在京里头,可不就叫人拿着可了劲儿的作践。”

“只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这哪里是在作践四哥呢?摆明了是那些亲贵们拿咱们爱新觉罗家不当回事儿才是真的。”

九阿哥越想越气,这事儿不能由着那些亲贵们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了。老四虽然不讨人喜欢,到底也是自己兄弟,胳膊折在袖子里,哪能由着外人欺负的。

“爷去毓庆宫一趟,这事儿得跟二哥说说。”说着九阿哥翻身下床。

黛玉想起身伺候九阿哥穿衣,却叫九阿哥给摁回到床上,又拿被子给她盖好,叮嘱道:“你且好好歇着是正经,刚刚怕是累着你了。”

又问黛玉身上疼不疼,只羞得黛玉恨不得拿被子把自己给埋了。

“晚上别等爷吃饭了,这时候去毓庆宫二哥定是要留饭的。”

黛玉忍着羞臊,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九阿哥全都笑眯眯的应下了。

毓庆宫里,太子和九阿哥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四哥那人,弟弟也不喜欢。不是他人不好,实在是他那张嘴巴太坏。”九阿哥摩挲着茶杯,慢慢说道:“今儿个早朝上的事情,老十都跟弟弟说了。满朝上下竟没几个人帮四哥说一句话的,就连隆科多也修了闭嘴禅,可见四哥确实是得罪的人太多了。”

其实先头八旗亲贵扯着些小事儿在那里蹦跶的时候,内阁里还是有几个人为四阿哥说过话的,如裕亲王,如林如海。可惜,等着皇贵妃孝期闹出了一个孩子的事情一出,内阁就全都闭嘴了。

“不是弟弟要为四哥开脱,只是八旗亲贵做的太过了。再由着他们这么折腾下去,皇阿玛的脸面何在呢?”九阿哥喘了两口气,平息了下火气,这才又道:“更何况,八旗势大,于皇权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先头太子还是一副温温和和不骄不躁的样子,等着九阿哥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太子的脸色也经不住阴沉了。

没人愿意做一个手无实权,被朝臣架空的帝王。太子再是好性儿,也是受不得这个的。

康熙登基之初,受辅政大臣鳌拜的钳制,连自己的一个臣子都保不住,被鳌拜说杀就杀了。难道等轮到自己做皇帝的时候,还要步上皇阿玛的后尘,也受上这么一遭的罪不成?

太子垂眸沉默了片刻,这才抬眼看向九阿哥,问道:“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桃花眼眨巴了两下,又瞪圆了起来,九阿哥惊呼一声道:“这事儿合该二哥自个儿拿主意的吧。”自个儿这么懒惫的人,今儿个能想这么多已经是很难得的了,难道后续的事情还要自个儿帮着想法子解决不成?

太子给这话气乐了,指着九阿哥的鼻子在那里笑骂道:“往日里你但有什么要求,孤没有不应的。这会子,不过是叫你给孤出个主意,你就这么推三阻四的。孤这些年来真是白疼你了。”

“怎么就是弟弟推三阻四了呢?”九阿哥怪叫道,“这原就该是内阁帮着二哥出谋划策的才对吧。”(未完待续。。)

328-329、惊闻

“弟弟不过是在内务府里白担了个名头,于政务什么的实在是不通。今儿个不过是因为听了老十说的事情,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儿,有些个担心,这才来找二哥说道说道的。”这事儿真是打死了也不能应下来的,要不然自个儿以后哪里还有逍遥悠闲的日子过呢?不成不成!绝对不成!九阿哥心里头的小人,一颗脑袋直摇成了拨浪鼓。

九阿哥撇过脸,歪眼斜嘴的在那里小声嘟囔了几句,纵是太子自恃向来耳聪目明的,也没能听清楚这小子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臭小子,一准儿是又犯抽了。太子眉眼抽搐了一下,手心开始犯痒。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要。

臭小子!

虽然太子嘴上嗔怪九阿哥推三阻四,心里头其实还是挺赞成九阿哥没有继续插手下去的。

这个臭小子,精乖精乖的,识时务的很。

按下心里头的欢喜,太子爷装着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在那里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九阿哥几句,啥“不帮着孤分忧”啦,还有啥“白疼一场”啦之类,真是怎么恶心怎么来,差点儿没把九阿哥给恶心的直接吐到太子爷的脸上去。

眼瞅着九阿哥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太子爷心里偷笑得肠子都快打出几个结儿了。

轻咳两声,太子爷软下声音,话音一转,笑眯眯的说道:“嗯,也这个点儿了,就留在孤这里用饭吧。”

九阿哥原也不是真的就恼了,便也就接了太子爷递过来的梯子。不过心里头,九阿哥忍不住还是骂了一句,二哥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忒会装大尾巴狼了啊。

九阿哥把自个儿的担心跟太子说了之后,便也就撩开手不管了。至于,太子会如何做,他就更懒得去操心了。这不在其位的,自然就不谋其政了,没得费心费力的。

很快的。毓庆宫的厨子按着太子和九阿哥的口味收拾出一桌丰盛的饭菜,两个人自去用饭不提。

之后的几天里,九阿哥寻了个机会,把十阿哥叫出来耳提面命的教育了一回。

“……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全忘记了不成?咱们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就算咱们不是同一个额娘,可咱们都是姓爱新觉罗的。四哥那人嘴巴坏,不讨喜,动不动就拿捏着架子摆谱教训人。我也看不惯。只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那些人在朝堂上拿着四哥做筏子,咱们不说帮着辩解一二了,还跟着一道儿落井下石,看在旁人眼里像个什么?”

“……你以为他们这是在作践四哥吗?他们根本就是在打皇家的脸!不说十四了,乌雅氏的事情到底跟着四哥没有多大的关系。四哥跟他亲生额娘的关系到底如何,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知道吗?”

“……即便是外头的普通人家。儿子多了彼此之间也要争的,何况是咱们这样的。只是。兄弟之间的事儿咱们自己解决就好,叫外人插一杠子进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呢?那些挑着咱们彼此明争暗斗的,能有什么好心思不成?”

“……你也好歹动动脑子想一想吧,没得被人拿去当枪使了都不知道的……”

十阿哥听进去多少没人知道,不过好在他打小听九阿哥的话是听惯了的。虽然心下还是讨厌四阿哥,但是他也清楚听九哥的话是没错儿的。自家九哥断不会害了自己去。纵是不情愿,十阿哥到底还是点了头,表示自己把九阿哥的话听进去了。

见十阿哥有些蔫头蔫脑没啥精神的样子,九阿哥心下不忍,便带着十阿哥去一品楼大吃了一顿。

十阿哥见了一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当下就啥烦恼都抛到脑袋后头去了。一双筷子舞的是虎虎生威,直吃的是满脸油光。

打了一个饱嗝,十阿哥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九阿哥适时的递过来一杯龙井,给十阿哥解解油腻。

呷了一口茶,十阿哥情不自禁的喟叹了一声,啊!这日子过得真是他爷爷的幸福啊。

突然,胖脸凑到九阿哥的眼前儿,十阿哥一脸佩服的小声说道:“弟弟一直有一个疑惑来着。”

桃花眼一睨,九阿哥看向十阿哥,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就你那傻不隆冬的脑子,还能生出啥疑惑来,真是不简单啊”?

十阿哥被九阿哥看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屁股扭了扭,十阿哥突然变得忸怩了起来。九哥,乃能不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吗?

十阿哥的心思赤裸裸的全映在了那张胖脸上,气的九阿哥直接一脚踹在了十阿哥的胖屁股上。

十阿哥一个不妨,骨碌滚到了一边,羞臊什么的顿时烟消云散了。他也不恼,反正打小就跟九阿哥玩闹惯了的,便嘿嘿笑了两声,又骨碌滚了回来。

“九哥,你莫不是圣人转世啥的?要不然咋脾气那么好呢?先是大哥,再是老四,你咋就能忍着不气不恼的呢?”十阿哥偏头问着,其实他还想说皇阿玛以前对你那么狠,你咋就没心理阴暗呢?不过这话他只敢自己私底下想想,真要说出来怕是要挨一顿好打了……

九阿哥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轻啜了一口,这才转过脸对着十阿哥一本正经道:“你要是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



o



)啊?

十阿哥直接傻了,心里头自家九哥高大辉煌的形象瞬间塌了一半儿。

这样子也可以的?

十阿哥喘着粗气,吭哧了半天,这才对着九阿哥伸出一个大拇指。九哥,你狠!

眉梢儿一扬,桃花眼弯成了一个月牙儿,九阿哥只当这是夸奖笑纳了。

九阿哥依旧是跟以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内务府里混着日子。平日里,他没事的时候还要再翘个班儿,拿着身子弱的幌子求各种休假。然后在家陪着黛玉或看书或郊游,悠悠闲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快活。

安宁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快要到这一年的中秋了。

要过节了,自然就要走礼。这不,黛玉眼下就正拿着雪鹭拟好的预备给各家的礼单细细看着。时不时还要提起笔来或增或减的修改几样。

不一刻,雪雁拿着中秋那天的宴请单子过来请黛玉的示下。又有几个管事嬷嬷前后脚儿的过来,拿着中秋节那天的各项准备工作来回事儿的。

等着黛玉好不容易把这些事儿都处理完了,刚端过一碗燕窝羹准备喘口气儿休息休息呢,就见雪莺打了帘子进来,“福晋,贾家来人给福晋送节礼来了。”

黛玉放下碗,问来送礼的是什么人。

雪莺回道:“是贾家的二奶奶。”

一听是凤姐儿来了,黛玉忙命人去把凤姐儿好生请进来说话。

凤姐儿素来喜欢衣饰鲜艳。今儿个也不例外。她一身大红撒金的衣裙,头上簪着金钗步摇,倒是衬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凤姐儿正要依礼对黛玉拜下去,却叫黛玉使了身边儿的人给拦下来了,“咱们姐妹一场,哪里需要这些虚客套。凤姐姐快别多礼了,来这一边坐下。”说着,黛玉指着炕桌另一边的位置叫凤姐儿坐下。

凤姐儿纵是知道黛玉这话说的真心。也不敢真的就拿大跟着一位郡王福晋隔着炕桌平起平坐的。只是她再三推辞,最后实在坳不过黛玉。方才挨着炕边儿坐下来,又笑着谢过了黛玉。

小丫头上了香茗,正要退下去呢,却叫黛玉唤住,吩咐给凤姐儿换了红枣桂圆茶来。

“这都多少日子了,怎么我瞧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的样子。你不在家好好修养身体。这会子跑出门来做什么呢?大舅妈素来疼你,怎的就打发了你出来送礼了呢?这万一要是累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黛玉不无担心的说道,“我虽没怀过身子,也是听嬷嬷说起过一二的。凤姐姐自该多加保养才对。”

凤姐儿自小产至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许是亏了身子,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家里人参鹿茸的养着也没把人完全给养回来。

“劳福晋惦记着了。”凤姐儿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头倒是还不错的,当下便笑道:“还派了身边儿的那位燕嬷嬷来照顾我,我这身子早就养的七七八八的了。”

又道:“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姑妈和福晋。姑妈还好,时不时的总能见上一面。倒是福晋如今不同以前了,虽然都在京城里头住着,见上一面倒是不容易了。正好家里要给福晋送节礼,我便讨了这份差事。我原想着福晋若是事多,我也就不打扰了。若是运气好见着了福晋,说说话,回头我也好学给老太太知道,叫老太太放心。”

黛玉叹道:“凤姐姐有心了。”又问老太太身子好不好,舅舅舅妈好不好,家里姐妹好不好。

凤姐儿自是都说好的。

“老太太的年纪大了,先头虽然病了一场,不过如今已经是好了的。老太太现在身体很好,精神也不错,每天带着三妹妹四妹妹,还有丫头们一处玩闹说笑,安心享福。”如果没有贾宝玉的亲事要操心的话,老太太也算是圆满了。凤姐儿暗自腹诽着,却并不把这话说出来。一来是因为贾宝玉对于黛玉来说到底是外男,二来也是因为当初黛玉初到京城的时候,贾宝玉那呆子就出言无状,惹恼了林家的人。凤姐儿将心比心,也知道黛玉怕是并不待见贾宝玉的。

说完了贾母的情况,凤姐儿又略略说了贾赦和张氏,反正是无一不好的。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凤姐儿这话虽然不无客气的成分在里头,却也有九成真的。贾家这时候就算有什么难事,应该也不会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便是真有解决不了的,爹爹娘亲也在京里头住着呢,大舅舅家怎么着也不会跳过了他们直接找上自己的才对。

“四妹妹先头闹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我勉力劝了一遭,如今四妹妹也不闹了。虽然四妹妹现在还是每日要念一回佛经,却也不会跟先头那样万事不理。只一心避世的。”提到惜春,凤姐儿忍不住叹了一声又一声,“东府如今被夺爵,成了庶民。四妹妹身份上就差了许多,虽说还有家产,到底以后说亲的时候会有影响。好在四妹妹年纪还小。老太太的意思是慢慢看慢慢选,总不能委屈了四妹妹才好。”

黛玉蹙着眉尖儿,叹道:“四妹妹的事情,我还是听二姐姐说的。大家姐妹一场,我既然知道了,万没有干看着不管她的道理。只是,我几次给四妹妹下帖子邀她过府,都被她拿身子不好的理由推了……”

凤姐儿见黛玉心情不好,忙出言宽慰道:“福晋对着姐妹一向是好的。四妹妹也是知道福晋的心意的。只是那时候四妹妹很有些牛心左性,倒是枉费了福晋的一片好意。四妹妹如今总算也是明白过来了,这不知道我要来给福晋送礼,四妹妹特意单备了一份礼物叫我给福晋带过来。”

“四妹妹说了,叫福晋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儿的份上,千万别恼了她,只恕了她这一回。”凤姐儿笑道。

黛玉听了这话,也是笑了。“我哪里会恼了她,凤姐姐回去只叫她宽心就是。再有。日后我再下帖子给她,可不能再推了。”

凤姐儿“哎”了一声,应下了。

黛玉又问湘云的事情,“我恍惚记得云妹妹是早就已经有了人家的,可定下好日子了?什么时候添妆,凤姐姐也告诉我一声。我纵是不能亲自过去看看。也会打发人过去的。”

凤姐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方道那两家的日子是定在十月二十八。“史家婶子倒是想给福晋下帖子来着的,只是又说两家原没什么来往,史家贸贸然的上门也不好。况且,福晋这里到底是宗室。史家再不济头上也顶着爵位,真有个什么来往,怕叫人拿住了到处说嘴。到时候要是因为自家的缘故带累了恭郡王和福晋,史家真是万死也不足惜的了。”

黛玉笑了笑,心道史家不愧是外祖母的娘家,家里能一门两侯,瞧着也不是个糊涂的。

凤姐儿看着黛玉的脸色,也知道史家这一步以退为进算是走对了。

凤姐儿打叠起精神,又说了二房的事情。二房的新太太,那位邢家的姑娘,性情温和,说话爽利,,行事周全,很是对凤姐儿的胃口。且她的年纪比着凤姐儿也就大几岁而已,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相处的不错。

邢夫人跟着探春贾环的关系也不错,处事很有嫡母的风范,就连爱拈酸吃醋的赵姨娘也不得不说这位邢夫人一个好字。妻妾和睦,妻贤子孝,让素日里不苟言笑的贾政,也开始有了几分人气儿。

贾母知道后很高兴,只道祖宗保佑,方才修来了这么个贤惠的媳妇之类的。

“三妹妹眼看着年纪不小了,二太太想着给三妹妹相看人家。只是……唉!”贾宝玉是哥哥,他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探春要怎么说亲呢?这事儿别说二太太愁了,老太太也是愁得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虽然凤姐儿没有把话说完,黛玉却也猜到了其中的缘故。只是,贾家虽是自己的外祖家,到底不姓林呢,自己怎么也不好插手去管的。再者,对于贾宝玉那个人,黛玉还谈不上恨他,但是不待见却是真的。想着贾宝玉的那个性子,谁家的女孩儿说过去都是糟蹋了人家。没得遭天谴呢。

“要我说,这都多少年了,老太太找人相看了一拨又一拨,这京城里头连着京郊那片儿,老太太几乎是看遍了所有的女孩儿,不是人家不乐意,就是老太太自个儿相不中。再这么耗下去,三妹妹和环哥儿只怕是要耽误了。”凤姐儿的话,很有些为探春和贾环抱屈的意思在里头,“四妹妹好歹是东府的人,且她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无妨。三妹妹可是不比福晋小的,眼瞅着福晋大婚都快一年了,马上云妹妹也要成亲了,三妹妹却还没说上人家……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可是耽误不得的。”

黛玉想了想,道:“就像凤姐姐说的,四妹妹是东府的人,虽说如今身份上差了一些,却也不难说亲。倒是三妹妹那里确实是有些棘手了,凤姐姐回去还是劝老太太抓紧些拿个主意才好。三妹妹也是老太太的孙女呢,总不好为了……”

黛玉的神色中带上了几分不满,凤姐儿察言观色的心下也有了主意,便开口附和着黛玉的话,只说回头会好好劝贾母。

又说起贾环,贾环于文章上只能是平平,贾政失望之余便将全副精力和希望都放到了孙子贾兰的身上,誓要培养一个进士老爷出来。而贾环现在,则是跟在贾琏身后学习如何打理庶务。

“别看环哥儿一念书就犯困,打理庶务什么的倒是一把好手。”凤姐儿笑道,“也亏得如今这位二太太是个大度的,倒是拿了自己的一处陪嫁庄子出来,交给环哥儿练手。”

说着,凤姐儿忍不住又赞了邢夫人一回。

黛玉笑睨了凤姐儿一眼,道:“听凤姐姐这么说,这位新的二舅母倒是个很好的人了。”

凤姐儿点点头,张嘴就是“会持家”“真贤惠”之类的赞誉之词,倒也引得黛玉几分好奇心起。

这时候,雪雁进来问黛玉要不要摆饭。

黛玉顺势出言挽留凤姐儿用了饭之后再走,倒是凤姐儿摆了摆手,只道家里事多,还得赶回去料理云云。

黛玉吩咐人包了两包血燕燕窝交给凤姐儿,吩咐她好生保养身体,日后有空只管来一处说话。

凤姐儿咯咯笑着应了。只是转身刚迈出去两步,却见凤姐儿又皱着眉转过身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黛玉。

黛玉狐疑的看着凤姐儿,“凤姐姐可是想起来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凤姐儿咬着唇,踌躇了片刻,这才将心一横,快步走到黛玉跟前儿,附在黛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当真?”黛玉难以相信的问道,“可知道都问了什么?”

凤姐儿一一说了,又道:“只可惜我是个笨的,竟是琢磨不透这些问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着,凤姐儿抬眼看向黛玉,见黛玉蹙着眉尖儿,垂眸沉思了起来。

凤姐儿心下叹息一声,道:“论理儿这话我原不该说。只是福晋好心派了人来帮我调理身子,而那人的所作所为我怎么瞧,都觉着不像是福晋吩咐的样子。我也怕是我多心冤枉了人家,所以一直犹豫着没告诉福晋。可是又一想,那人成日里在福晋身边伺候,听说还管着福晋的饮食,这万一要是个包藏祸心的,我知情不报,福晋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凤姐儿眼里的关心不假,黛玉见了心里头一暖。见凤姐儿神色不安,黛玉不免开口安慰起了凤姐儿。“凤姐姐一片好心为我打算,我只有感激的。这事儿我知道了,凤姐姐不用担心,我在这府里头等闲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算计我的。”

又安慰了凤姐儿几句,黛玉这才唤了人来将凤姐儿好生送出去。

九阿哥踩着饭点儿回来了。

九阿哥进到房里,却见黛玉拿着汤勺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

“你在想什么呢?连爷进来了都不知道。”九阿哥调笑道。

黛玉一下子自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你回来啦。”

九阿哥这时候才发现黛玉脸色不好,心下一惊,忙上前去探了探黛玉的额头,“可是那儿不舒服了?还是事多累着了?”

说着,九阿哥就要开口唤人去请左院判过来给黛玉瞧瞧,叫黛玉连忙拦了下来。

“我没有半点儿的不舒服,不过是想事情想得出神了。你别这么蝎蝎螫螫的。”黛玉嗔道。(未完待续。。)

330、来历

“叫人知道了,没得说我轻狂呢。”黛玉撇了撇嘴,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九阿哥扶着黛玉重新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黛玉身边,呵呵笑道:“咱们过自己的日子,管旁人怎么想呢?”

摸了摸黛玉手边的汤碗,九阿哥命人给黛玉重新盛了一碗来。

“在想什么事情?很为难吗?刚进屋的时候,爷瞧着你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今儿个外祖母家送中秋节礼来了,是凤姐姐亲自过来的。我请了凤姐姐进来说了一会儿话。”

九阿哥歪头想了想,问道:“莫不是你外祖家有什么事儿不成?”

黛玉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真不好说了。”

说着,黛玉就把凤姐儿折返回来说的那些话一一告诉给九阿哥知道了。

“我一片好心叫燕嬷嬷过府去帮着凤姐姐调理身子,结果燕嬷嬷到了凤姐姐那儿却是私下里到处找人打听贾家的事情。”黛玉虽然想不通燕嬷嬷缘何问那些事情,但是心里实在是气闷的很,“燕嬷嬷问的话,我却是不懂的。贾家的先祖,不过是当年跟随睿亲王一道儿进关的众多包衣家族之一罢了。没有发迹之前,真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我可是想不出,那时候的贾家到底有什么值得人打听的。”

“而且,凤姐姐跟着二表哥成亲之后就从外祖家分府出来单过了的。她家里我虽没去过,却也听哥哥说起过一二。论大小,论精致什么的,跟着外祖家真是不能比的。二表哥是嫡次子,我听娘亲说,大舅舅大舅母为着不叫大表哥二表哥重蹈大舅舅的覆辙。分家的时候半点子也不敢偏心的,全都是按着族里费规矩走的。所以,二表哥分到的家产算不得多。她家宅子不大,家下人的多是跟着凤姐姐陪嫁过来的。虽说分家时也分了几房贾家的家生子,到底年纪都不大,人数也少。况且。燕嬷嬷问的那些事情,都是时间很久远的,凤姐姐家里知道的人真是一个都没有。凤姐姐管家是极厉害的,燕嬷嬷这样到处打听,哪里能瞒得过她去?凤姐姐一时也不知道燕嬷嬷到底是想知道什么,便拿着燕嬷嬷问的那些事情去问二表哥,结果二表哥也是只说不清楚的。”

说着,黛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口那处隐隐觉得堵得慌。“凤姐姐和二表哥都觉着这事儿蹊跷。凤姐姐早就想跟我说了,只是,她想着这人到底是我派过去的,又是打着帮她调理身子的由头,先头外面那些事情又闹得沸沸扬扬的,爷的身份摆着那里,二表哥和凤姐姐难免想着这是不是爷的意思……凤姐姐说,二表哥讲的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也不怕有人查什么。”

黛玉拿起汤勺搅着碗里的山菌鱼汤,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先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结了且不论。至少明面儿是结案了的。燕嬷嬷那头却还在打听,甚至还打听到了外祖母的娘家,史家的身上去了。凤姐姐心里头越想越是不安,只怕这事儿牵扯不小,可是又担心是自己多心误会了,真是犹豫了好久。今儿个临到要走了。凤姐姐方才狠下心来告诉给我知道。”

“爷是怎么看的呢?”黛玉一脸愁容的问道,“好不好的,做什么要去打听外祖家的事情?连着史家也是不放过的?问的还都是老一辈儿的古事。燕嬷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有就是,到底是谁使着燕嬷嬷做的呢?这话只在黛玉的心里问了自己一遭。这人是宜妃娘娘送来的,自己要是直接问了这话。叫人听了好像是自己在怀疑宜妃娘娘指使的这事儿似的。再者说了,燕嬷嬷在林家多年,林家里有不少当年跟着贾敏陪嫁过去的贾家老人儿的。真要想知道些贾家的辛密,在林家的时候就该有所动作的。偏那会儿没见她到处找人说话,且一副不喜交际的样子,这会儿却突然就对贾家的事情感兴趣了……

明面儿上,九门提督衙门和顺天府是已经把先头乱糟糟的包衣世家的案子给结了的。可是,黛玉却是知道的,这事儿远没那么简单的结束,私底下还在查着什么。

燕嬷嬷在贾家的言行举动,直接就叫黛玉怀疑是不是贾家和史家的祖辈都给牵扯到什么阴私事情里头去了。

不说黛玉起了疑心,就是九阿哥心下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与黛玉的怀疑不同。九阿哥只单纯怀疑燕嬷嬷这个人罢了。想着燕嬷嬷最近的言行举止,九阿哥愈发觉得这人可疑了。

“玉儿且先安下心来,人前切莫露出痕迹。”九阿哥握着黛玉的手,笑着宽慰道,“燕嬷嬷之前也不是额娘手底下的人,跟着郭络罗氏本家也是没有半点儿关系的。当年额娘给你挑选教养嬷嬷的时候,燕嬷嬷刚好到了年纪要放出宫去的。因她原是太医院的医女,额娘想着有这么个懂医理善养生的人跟着你也是好的,这才挑了她出来。”

抬手帮黛玉理了理鬓角,九阿哥温文一笑,道:“你别担心了。明儿个我去问问额娘,可知道燕嬷嬷的底细。”

黛玉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九阿哥又劝又哄的,这才叫黛玉勉强就着鱼汤,吃了两块酥油卷儿。

九阿哥并没有特意去跟宜妃提起燕嬷嬷的事情,只是在说话的时候随意说了一句“家里的几个嬷嬷最爱听说古事”之类的。

宜妃的反应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道这人上了年纪,喜欢念叨念叨从前的日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九阿哥笑了笑,又拿着别的事情去问宜妃。宜妃先头还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就伸手拧了九阿哥的耳朵,呵呵了两声,道:“本宫说呢,前儿个你才进来给本宫请安的,今儿个又来。本宫还道你这是突然孝心大发了呢。原来是在这里跟本宫拐弯抹角的打听事情呢。”

宜妃并没有用全力,但是九阿哥还是觉得耳朵那儿被拧得生疼,嘴上死不承认的在那里大呼冤枉,“额娘真是冤枉儿子了。儿子不过是想陪着额娘说说话罢了,额娘却多心这样子冤枉儿子,儿子真是要给冤死了……”

宜妃却是不理他的喊冤,不过看着九阿哥的耳朵被自己给拧红了,到底还是心疼,便就松了手。九阿哥抬手揉了揉耳朵,一脸的郁卒,心里腹诽着宜妃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也太狠了。

“一准儿给额娘拧红了。”九阿哥很是哀怨的冲着宜妃抱怨道。

宜妃眉眼飞扬,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快说,你这到底是在唱的那一出?少在这里给本宫打马虎眼儿。你是从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你那点子小心眼儿,本宫还能不清楚?快说!没得叫本宫把你另一只耳也给拧红了。”

宜妃嘴上虽是说着不饶人的话,心里头到底还是心疼的直抽抽。只是想着这小子敢在这里跟自己打马虎眼儿套话,又觉得这小子实在是皮痒欠收拾。

九阿哥揉着耳朵,坐到了宜妃身旁,抬眼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宜妃身后。

宜妃回头对着琉璃抬了抬下巴,“你带着人都到外头候着去吧。要不然,叫人看见了咱们的恭郡王这么大的人了,还被额娘打手心板子的,多没面子啊。”

琉璃忍着笑,对着宜妃和九阿哥福了一礼,这才领着小宫女们下去候着了。

宜妃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桃花眼一横,道:“这会儿没人了,可以说了吧?”

九阿哥讨好的凑过去给宜妃捏着肩膀,耳朵微动细细听了一会儿屋外的动静。

宜妃心下慰贴,嘴上却是半点儿不领情,连消带打的损了九阿哥一通。

九阿哥凑近到宜妃耳边,轻声问了燕嬷嬷的来历。

宜妃沉浸宫斗多年,一听自己儿子问这人的来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后宅阴私里头想。

“可是玉儿……”宜妃眼睛一瞪,抓着九阿哥的手问道。

九阿哥忙摇头,“玉儿暂时无事。只是,燕嬷嬷那个人儿子瞧着可疑。原先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儿子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个人。只是儿子大婚之后,燕嬷嬷的一些举动叫儿子不能不多心……”

听说黛玉无事,宜妃很是松了一口气。前朝针对四阿哥的事情叫宜妃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很是心有余悸。若是黛玉出了什么事情,燕嬷嬷又是自己送过去的人,只怕四阿哥的今天就是九阿哥的来日了。

宜妃想了想,方才慢慢说道:“本宫当初也是查过燕氏的底细的。她本不是旗下包衣出身,是先头太医院院正王老大人远嫁妹子的遗腹子。因着家里头没了人,便被王老大人收养在膝下。燕氏打小于医道上极有天分,王老大人欣喜之下,便倾囊相授。后宫医女素来稀缺,王老大人便把燕氏推荐了进宫做医女。”(未完待续。。)

331、前朝

宜妃抬手一下一下的揉着眉心,这都是多少年前查的事情了,猛地这么一问,她得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宜妃一边回想着一边慢慢说着。

六月天靠近正午的时候,阳光的照射越来越强。好在翊坤宫里有几株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枝叶遮蔽了强烈的日光,在翊坤宫的雕花窗棂上映出一片片斑驳摇曳的阴影。外头虽已有了几分暑气,屋子里头却还是凉爽的。

九阿哥坐在凉榻上,静静的听着宜妃说话,手里的一杯香茗早已没了热气。

“……后来,听说王老大人因病去逝了。且王老大人家里也没人,因此燕氏倒是无处可去了,便一直留在宫里做了医女。”

“燕氏素来话不多,也不喜交际。要不是那时候你来信说,要给玉儿选几个好的教养嬷嬷,本宫也不会留意到这个人。”

宜妃当年给黛玉选教养嬷嬷的时候,也是经过一番挑选的。最初,是叫海嬷嬷先大略挑了一些可用的人选,列成了一张清单待用。然后,宜妃使了自己的娘家人帮着在外头调查那些嬷嬷的家庭背景。当然了,那些候选人在宫里当差时的表现,宜妃也是查了的。

燕氏的背景在当时的宜妃看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这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左右甚至是连半个宗亲族人也没有,燕氏在宫里头当差多年却也没什么要好的人,典型的孤家寡人一个。这样子的一个人,只要林家能够拿捏得住,轻易是不会叫外头的人收买了去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考量,燕氏才会在那个时候被宜妃挑中送去了林家给黛玉做了教养嬷嬷。

等着宜妃把自己知道的有关燕氏的事情说完了之后,九阿哥忙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宜妃润润嗓子。

“倒是叫额娘费心了。”九阿哥不无讨好的笑道。嘴上虽是这么说。可九阿哥心里头的疑问却是半点儿没有解决掉,反而是生出了更多的疑窦。

对于燕氏如此简单的家庭背景,九阿哥的心里总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宜妃说的口干舌燥,接过香茗只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到底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那个燕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宜妃这话问的,九阿哥却是不好回的。他自己还没琢磨透这个人呢。可要怎么回答这问题呢。

再者,对于燕嬷嬷私底下打听贾家和史家祖辈的事情,九阿哥心里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在没有弄清楚燕嬷嬷到底想做什么之前,他并不打算把贾家和史家也给扯进来叫人注意上。因此,九阿哥只好说是暂时没什么,回头还要再看看。

宜妃见九阿哥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了。合着这倒是本宫白担心了不成?

“你倒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了!”宜妃伸手一下一下的戳着九阿哥的脑门子,在那里气结道:“你可别小瞧了燕氏这么一个人。她一个懂药擅医的,真要是起了那等害人的心思可是要叫人防不胜防的。不是额娘编故事吓唬你。你只想想这从古至今,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破家灭国的例子可是少了的?”

九阿哥被自家额娘的无影指戳的脑门子生疼,连忙站起来给宜妃认错儿。等着宜妃火气渐消,九阿哥又温声宽慰了宜妃几句,并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防范之类的。“儿子那个府里,额娘还不知道吗?有皇阿玛的人,有太子二哥的人,这帮儿子看家的人多了去了。儿子还能叫一个老嬷嬷给害了去?”

这叫什么话?!

桃花眼一瞪,宜妃眉毛都快竖起来。手心犯痒的直想把这臭小子给抽飞了。

只是还不容宜妃张嘴呢,九阿哥却是转了话题问起了先头的那位已故的太医院院正王老大人。

“你问他?”宜妃暂时压下了心里头的小火苗,狐疑的睇了一眼九阿哥,“王老大人在额娘生你之前就病逝了。你不知道他也是正常的。”

其实,宜妃自己也不是很了解那位王老太医。

“本宫知道的也不多。因着他家里没什么人,当年查燕氏的背景也是费了郭络罗氏一族很多的功夫。方才查到那位院正王老大人头上的。”

宜妃一手搭在雕山水的炕桌上,带着鎏金嵌宝护甲的素手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来。这时候,她隐隐撇着又有些后悔当初选了燕氏给黛玉做教养嬷嬷了。

九阿哥眉头紧锁,手上拿着杯盖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杯子里的茶叶沫子。

“这人总不能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吧。怎么着也得有个出处才对。那个王老太医家里虽然没人了,可是宗族呢?老家在哪儿啊?师从何人啊?没有亲戚,那故旧呢?他在太医院多年,难道也没有跟谁走得近些的?总不会,他跟着燕氏一样,也是个不跟人交往的吧?”九阿哥吧啦吧啦问了一连串儿的问题。

宜妃抿了抿嘴角,白了九阿哥一眼,道:“这些事情,难道本宫想不到去查的?”

九阿哥一听,忙抬眼朝着宜妃看了过去。

宜妃却是不理,只气哼哼了两声。在九阿哥一番狗腿的讨好之后,她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就像你说的,这位老王大人还真的就跟那个燕氏一样,两人不愧是舅甥呢,都是不喜交际,不跟人来往的。”

“至于老家在那里,还有在哪里跟什么人学的医,本宫记得内务府里倒是有记档的。本宫当年也请了人去地方查了,不过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九阿哥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越琢磨这事儿越觉得可疑,“地方上查不到这个人,难道说内务府里的档案是假的不成?”

宜妃摇了摇头,这事儿还真就不好说了。那位王老太医的祖籍在黄河边儿上,一处水患严重的小地方上。本朝重水利,听说那地方的河堤也是年年大修的,纵是这样每年汛期的时候也是又淹又涝的。有那涝的厉害的时候,连地方府衙都给冲垮过。因此,地方上的卷宗档案,也是多有遗失。这查不到王老大人的资料,确实也就不能说人家在祖籍背景上作假了。

屋子里一时也没了说话声。

宜妃能想到的那些,九阿哥自然也是想的到。只是,他心里头还是疑窦众生。燕氏,还有那个已经翘了辫子的老太医,身家背景人际关系等等,真的是简单到不同寻常。反而,就透出了几分不简单来。

“对了,关于那位王老太医,宫里头倒是有一桩传言。”宜妃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九阿哥精神一震,忙去问是什么传言。

宜妃朝九阿哥的方向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道:“宫里头的老人儿说,那位王老太医原是前朝太医院院正的弟子。当年睿亲王打进京都的时候,前朝不少的官员阖家殉国。前朝那位太医院院正也不例外,一家老小全都一根绳子吊房梁上了。”

“……这位老王太医据说是早先去了外地料理妹妹妹夫的丧事,这才没有跟着那位院正一家子一道儿殉国。”

“前朝太医院院正与杏林很有名望。王老太医作为那位院正的弟子,在当时也很有几分名气。睿亲王听说了这么个人还活着,便高官厚禄的招降了此人……”

“许是为了要养活燕氏的缘故,王老太医也就顺势投了睿亲王,进到咱们大清的太医院继续做太医……”

前朝?

燕氏?

太医院院正?

这桩在宜妃看来纯属是道听途说的传言,却叫九阿哥心里有了一丝头绪。只是这头绪,怎么想都不像是啥好事儿啊。

陪着宜妃一道儿用了午饭,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宽慰了宜妃一番,九阿哥这才怀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翊坤宫。

九阿哥原本事想着去毓庆宫一趟,找太子打听打听先头包衣世家结盟的事情的。只是等他快走到毓庆宫的宫门前的时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又改了主意。脚下一转,人便直接出宫去了。

跳上了自家的马车,九阿哥吩咐道:“去一品楼。”

何玉柱老远就见自家主子爷皱着一张脸疾步过来,当下便知道自家这位爷这会儿心情很不好。虽说先头自家主子爷没出来的时候,遇着了十四阿哥家的管家,说是有事儿找自家主子爷,可何玉柱这会子实在是没胆子违拗了自家主子爷的吩咐,就怕一个说话不小心触了这位爷的霉头。

放下的车帘子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九阿哥探出头来又吩咐何玉柱去把李卫也给找来。

九阿哥放下车帘子,背靠着车厢背板,长叹了一声出来。

这事儿闹得,竟然牵扯到了前朝?

好不好的,还跟着那个弄出包衣世家结盟的燕氏有关?

自己府上的那个燕嬷嬷,竟然跟着前朝太医院院正是一个姓?(未完待续。。)

332、暗查

九阿哥跳下马车,一品楼的新任掌柜任时年得了信儿,亲自迎了出来。一番问安寒暄之后,任时年亲自引着九阿哥去了惯用的那间包间。

一进到包间里,九阿哥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俊眉微微拧起,吩咐任时年道:“一会儿李卫来了,叫他直接上来。”

“嗻。”

九阿哥又道:“另外,在这次跟着你一道儿从白云庄过来的人里头,你且挑两个机灵的出来。李卫等下要帮爷办件事儿,手底下需要有两个帮着跑腿递话的。”

任时年想了想,报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又把这两人的身份来历擅长优点之类的全都说了一遍。

九阿哥呷了一口茶,思量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嗯,就他们两个吧。”

任时年笑道:“这也是那两个小子的造化了。”

九阿哥勾唇一笑,“造化不造化的,只要他们能办好爷交代的差事,爷总不会亏待了他们去的。”

任时年含蓄的恭维了几句,又道:“对了,按着九爷您先头交代的,白云庄那里已经按着您的要求训练好了一批丫鬟小子。您看,这些人要什么时候送到府里头去呢?”

“都附和要求了吗?”九阿哥坐直了身子问道。

任时年把人手训练的大致经过略略说了一遍,“最初挑选的五十个人里头,坚持到最后,并达到九爷您要求的,有三十七个人。其中,丫鬟二十二人,小子十五人。”

九阿哥点了点头,“这样吧,你把人直接送爷府里头去。回头爷跟何顺儿说一声儿。他会看着安排的。”

又追了一句道:“这事儿得要赶紧着办了。”

任时年忙应下了。

不一刻,李卫就来了。

九阿哥指着任时年对李卫说道:“一会儿时年会领两个小子过来,你先带着他们看看,若是个可用的就留着,若不是你直接退给他。”

李卫与任时年抱了抱拳,两人称兄道弟的说了两句闲话。任时年知道自家主子爷这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给李卫去办。也不敢继续杵在这里耽误时间,便自己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何玉柱跟着任时年一道儿出了房间,并带好房门守在外头。

九阿哥指着自己身旁的椅子叫李卫坐。

李卫极善察言观色,打从进门的时候,就从何玉柱的脸色上知道自家主子爷心情不好。眼下见此情状,更是猜度着九阿哥这回交代自己办的事情怕是只大不小的。当下,他便也去不虚客套了,谢了一声之后,便直接撩了袍子做了过去。

九阿哥招手叫李卫靠近过来。这才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怀疑燕嬷嬷的事情给说了,末了又叮嘱道:“这事儿在查清楚之前,千万不能漏出去半个字。”

李卫神情严肃的拍着胸口,应承道:“九爷放心,这里头的轻重奴才还是省得的。”

“这事儿迟则生变,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弄清楚。”九阿哥正色道。

李卫素来就知道自家主子爷对于福晋的看重,眼下的这件事情牵扯到福晋身边的嬷嬷。李卫自然就更加小心了几分。

“爷,要不要先找个由头把那位燕嬷嬷调离福晋身边?或者。直接把人送到庄子上去看管起来?”李卫提议道。

九阿哥直接摇头否决了,“会打草惊蛇的。”

李卫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心想着既然已经知道这人有问题了,还这么搁在府里头,岂不是很危险?可是就像九阿哥说的,贸贸然把人调离原来的差事。万一这老嬷嬷不是一个人呢?岂不是要打草惊蛇,告诉她的同伙事情已经败露了?这同伙要是全都隐藏了起来,再要想抓出来可是不容易了。要是那些人狗急跳墙,对福晋或是九阿哥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自己这个出主意的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府里头。爷已经安排了人手进去,一来是盯着那个燕嬷嬷的行事,二来也是为了保护福晋的安全。”九阿哥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你若能早些查出那个燕嬷嬷的来历和所图,在爷这里便是大功一件了。”

九阿哥府里头的人手原本并不多。除了当初九阿哥开府时,内务府按例给配的宫女太监,余下的就是跟黛玉一道儿陪嫁过来的那些人了。

府里头正经只九阿哥和黛玉两个主子,所以事情并不很多,两个人又都不喜欢人多闹腾,因此也就一直没想要再采买些下人回来。

马上就要中秋了。黛玉想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人在西北,兆佳氏和完颜氏在家独自过节难免孤单,便下帖子邀了这两家过府跟着自己一家子一道儿过节。十阿哥就住在隔壁,平日里有事没事的都会过来串个门蹭个饭什么的。眼下黛玉既然要宴请,自然也就带着博尔济吉特氏一道儿的。

“先头底下人还在说人手紧张,忙的脚打后脑勺的呢,今儿个庄子上就送了人过来使唤,倒是赶巧儿了呢。”黛玉一边伺候九阿哥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一边笑道。

水眸一瞟,黛玉又道:“爷倒是能掐会算的呢。”

九阿哥理了理衣襟,笑了笑道:“爷瞅着你身边的丫头年纪也不小的,最多再有个两三年,也就要安排着配人嫁出去了。爷叫庄子上送人过来,原只是想着叫你从这批人里头选几个看着顺眼的,叫你身边那几个丫头每人一个带两年,以后也好有个接替的不是。”

黛玉却道:“雪雁她们配人之后,也是把白芷她们升上来。哪有放着二等丫鬟不提拔,倒是直接从新进府的丫头里面选人的?”

“二等丫鬟升上去了,三等丫鬟里头总要再补人进去。不过,这也只是爷提的一个意思罢了。”九阿哥捏了捏黛玉的手心,又低头亲了亲黛玉的嘴角,轻声道:“你别恼。如今你是这个府里头的女主人,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是你说了算。”

“谁恼了……”黛玉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道,“我也不过就是说说嘛。”

桃花眼笑弯弯的,九阿哥伸手揽住黛玉的腰,低头抵住黛玉的额头。

黛玉只觉得浑身血气瞬间上涌,脸上火烧的一样烫。

九阿哥低声呵呵笑了起来,偏头凑到黛玉的耳边。

烛火跳了一下,窗户上两个人的影子好像交缠到了一起。领着小丫头预备摆饭的雪雁,在门口踌躇着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屋子里,黛玉正要骂这人又不正经了呢,却突然又愣住了。

九阿哥小声的把事情说完,这才吧唧一口亲在香腮上,“那些人你瞧着办就是,真没合心意的,就等着下一批,总有好的。”

黛玉这才仿佛惊醒了过来。她素来聪慧,自然明白九阿哥这么神神叨叨的是为了什么。她叹道:“爷的好意我受着了。那些人我会好好看着的,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也真看不出什么来。我想着,不如先叫雪雁白芷她们每人带两个人,考察半年之后,再留下将带接替她们的人选。”

“依你。”

饭后,黛玉跟九阿哥商量了一会儿中秋宴请的事情。

等着时候不早了,两人梳洗了之后就上床休息了。九阿哥自然又是拉着黛玉一番温存不提。

“等着中秋节后,咱们趁着这秋高气爽的,正好去大相国寺走走吧。”温存之后,九阿哥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环在黛玉的腰上,说道,“大婚以来,你一直拘在这府里头,只怕是闷坏了吧。”

能出去走走,黛玉自然是乐意的,“要不要叫上八嫂子,还有十弟家的,十三十四……”

话未说完,樱唇便被九阿哥用自己的给堵上了。

好不容易分开了,黛玉娇喘吁吁的躺在九阿哥的身下,好不可怜的样子。九阿哥眼神暗沉沉的看着黛玉,拇指还在黛玉被吻肿了的唇瓣上来来回回的摩挲着。

“就我们两个人。”九阿哥声音低哑的说道,“下回再请她们,这回只你跟我两个人。”

桃花眼里承载着浓浓的情意好像漩涡一般,黛玉只觉得自己的全副心魂都给吸引了进去,难以自拔。

“就你跟我两个人,你说好不好。”低沉的嗓音带着勾心夺魄的魅惑,一点一点引诱着黛玉。

不知不觉的,黛玉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位于恭郡王府西南角的汀兰苑是教养嬷嬷们的住处。

燕嬷嬷坐在临床的桌案前,就着烛火出神的看着手里的一张图。那张图的纸张看着还算是比较新的,图上画并不是什么山水美人,也不是佛经药典一类的,而只是一个圆形的好像是玉佩之类的东西。

燕嬷嬷伸手轻轻的在画上抚过,眼中似有无尽的怀念、感慨、哀伤等等情绪不一而足。

“为什么会在林家太太的手上呢?”燕嬷嬷推开窗,望着天上那轮近似圆满的月亮,幽幽叹息道。

是因为贾家?

还是因为史家?

亦或是……林家?

燕嬷嬷心里千般种情绪翻腾,好似情怯,好似无奈……(未完待续。。)

333、邢夫人

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驶离了贾府。

马车里,一个年纪约摸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夫人背靠着壁板,阖目坐在那里。一身与之年纪并不相配的,颜色稍显老气的衣裙。溜光水滑的发髻上簪着珠翠步摇,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前后摇晃颤动着。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安然平静的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没由来的,她突然轻叹了一声出来。

陪坐在对面大丫鬟微风微雨对视了一眼,微雨探身上前,试探的唤了一声,“太太?”

是了,这车里坐着的,正是贾二老爷续娶的新夫人,邢氏,闺名书芸。邢家尚未没落的时候,原是山东一带的一户中等书香人家,邢书芸打小也是请了女先生教过诗书礼乐的。她本人并非一位颜色殊丽的美人,放在贾家一堆的美人太太奶奶小姐们中间,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那一身的书卷气,倒也给她添了一份别致的韵味,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倒也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邢书芸以前也是学过一些规矩的,可是那些规矩放到了贾府里头却是不够看了。

不提贾家老太太那身正一品的诰命了,贾府里掌权的大房一系是军功抬旗的正经旗人,大伯袭了祖上的爵位,又自己挣了一个正三品的官身,封妻荫子的,大嫂子也有了正三品的诰命。

贾家大房的两个哥儿,长子听说外任地方,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听说这几年的考评都是上等,想来不出几年也是一方大员了。次子倒是不显,不过为人机灵周到。擅长打理庶务。次子媳妇虽然失怙失恃的,却有个任内阁大学士的亲舅舅,虽说读书不多,却胜在其为人爽利泼辣,所以即使她言语稍显粗鄙了些,也不会叫人起了厌弃之心。

大房唯一的一个姑娘嫁进了直郡王府里。如今被嫡福晋抬举帮着管家。再有一个寄居在府里的四姑娘,听说是打小养在大嫂子膝下的,为人冷清,却也不失一身大家子小姐的气度。

贾家还有一位姑奶奶,夫家如今官居一品尚书。那位姑奶奶家的哥儿娶得是郡主娘娘,姐儿更是当朝恭郡王的嫡福晋。

贾家另有好几门姻亲,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贾家这样子的人家,在邢书芸的眼里已经算得上是极显赫的权贵人家了。便是邢家在山东还昌盛的时候,也没有跟贾家这种级别的人家打过交道。

以致于。每次到贾府大宅里去给贾老太太请安,或是被大嫂子张氏邀去赴宴,邢书芸都会不自觉的紧张压抑,内心深处甚至生出几分自卑鄙薄的异样感觉来。

唉——

邢书芸又叹了一声。

见邢书芸皱起眉头,一连叹了两声,大丫鬟微雨连忙关心道:“太太?可是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打发了婆子去请了太医来给太太瞧一瞧?”

微风微雨两个人,是跟着邢书芸从邢家陪嫁过来的,自小跟在邢书芸身边伺候。情分不比寻常。

邢书芸睁开双眼,轻声道:“我没有不舒服。不过是想事情走了神罢了。”

微风微雨轻舒了一口气,自家小姐没有身子不舒服就好。这两人刚放松下来,邢书芸却是眉头锁的更紧,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只听她道:“以后莫要再提请太医的事情了。咱家是个情况,你们还能不知道?老爷不过一个白身。焉能请动太医的?还不都是要借着大伯大嫂子老太太的名头?看在别人眼里,倒是我轻狂了呢。”

微风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微雨却是不以为然,“怎么就是太太轻狂了呢?我看咱们府里头素来就是这样的。不说三姑娘和环哥儿了,便是赵姨娘有个头疼脑热的。彩云彩霞也是忙使人拿了将军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瞧的……”

邢书芸冷冷的睇了一眼过来,微雨顿时给惊得噤了声。

邢书芸板起脸的时候,还是很有主子气势的。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垂下头,险些没把一颗脑袋埋到怀里去。

“我知你们是一心为了我着想。”邢书芸见着两个丫鬟的可怜样,心里头不落忍,便叹道:“只是你们也要知道,虽然家里惯是如此行事的,可也不代表这事儿不会落人话柄,叫人拿着这事儿说嘴的。”

“咱们家的名声不好,未尝没有这些缘故在里头。”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那位先二太太,和她膝下养的两个孩子。邢书芸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三姑娘还要说亲呢,还有环哥儿。咱们总要想法子先把家里的名声洗白,要不然……”

微风微雨偷偷对视一眼,还是微雨做了出头的椽子,只见她撇着嘴小声嘟囔道:“家里的名声倒是在其次的。那位宝哥儿才是病根儿呢。他做兄长的不成亲,三姑娘要怎么说亲啊?更别提环哥儿了……”

邢书芸又是一眼瞪过去,“还有没有规矩了?宝哥儿也是你做下人的能拿来说嘴的?”

微雨心下不服,可也不敢再吱声,只好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见状,微风也不装鹌鹑了,忙抬头给微雨求情道:“太太别恼,微雨也是一时心急方才失了规矩的。她是个什么性子,太太还不知道吗?回头奴婢一定好好说说她。”

邢书芸转过脸不去看这两个丫头,不过心里也知道微雨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儿。

唉——

别说大家子的规矩了,便是原先自己娘家那样的,也是没有上头兄长不成家,却先叫下头的弟弟妹妹成亲的道理。

只是既然提到了那位宝哥儿,邢书芸难免就想起那件叫她恨得牙痒痒的倒霉催的荒唐事情来。

那事儿发生在邢书芸嫁过来的第二天,去给贾老太太和大伯大嫂子敬茶的时候。

邢书芸敬了一圈儿茶,又收下了若干礼物之后,便轮到二房的小辈儿来给这位继母敬茶了。

邢书芸不是京都人士,所以说亲那会儿并不知道贾家二房的人

闹出来的那些极品的事情。

探春的规矩是跟着迎春后头学的,虽是庶出,在邢书芸看来也是不差什么的。

环哥儿跟探春一样,也是赵姨娘生养的。可是,一个正经的哥儿偏要叫一个姨娘养着,哪家子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不过,邢书芸只眉头微微一动,面儿上就再没什么表示了,但是她心底下却是很看不上。

邢书芸的动作并没有瞒过贾母那双老辣的眼睛。

贾母叹道:“先头那位二太太一直就是个身子弱的,又一心念佛,倒是没什么精力顾着几个孩子。三丫头当初就是交给你大嫂子教养的,一个宝玉在我这里养着,环小子虽说是由他姨娘养着的,其实都是跟在二老爷身边的。如今你既然嫁了进来,你就是这几个孩子的嫡母了,日后他们的去处自然是你来掌眼的……”

邢书芸忙欠身说着自当尽力之类的话。

给了贾环见面礼之后,邢书芸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不是还有一位宝哥儿……”

对面的张氏面色一僵,贾赦把头偏到一边倒是不知道是个什么神情,下头贾琏凤姐儿斜眼的斜眼,撇嘴的撇嘴。

邢书芸心里更是狐疑了,扫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探春和贾环。只见探春面无表情的垂着头,贾环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直哼哼。更听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贾政,低声骂了一句“孽障”。

邢书芸心里一个咯噔,暗道:难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吗?怎么一提到先太太的那位哥儿,这些人的脸色就都一个个的全变了呢?

贾母到底人老成精,等闲儿也没什么事情能叫她变了脸色的,这会儿倒是神色如常的对着邢书芸说道:“听说邢家也是书香世家了,如今可见是不错儿的。”

贾母扭头对鸳鸯道:“去怡红院把宝玉叫来,给他母亲见礼。”

鸳鸯应声出去了。

贾母这才又招手把邢书芸叫到自个儿跟前儿坐下,拉着邢书芸的手没口子的在那里夸她“懂规矩”“识礼仪”什么的。

可是邢书芸却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愈发的心慌了。

过了不久,一阵噔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邢书芸难掩好奇的循声望向门口的方向。

只是,还没听到外头小丫头的通报声呢,就见门口的那方绣着万福纹样的帘子给人撩了起来,接着就是一个红色的身影直直冲了进来,嘴里还“老祖宗”“老祖宗”不停的唤着。

要不是自己的手把贾母拉着,邢书芸能给惊得跳上房顶。

邢书芸瞪着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和错愕。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是男的?

瞧这一身的装扮,串着南珠的红头绳,大红色绣着蝴蝶戏花的衣袍,颈上是一个硕大的金项圈,脚踩一双绣着百碟嬉戏的粉底靴……

邢书芸忍着太阳穴那处的抽痛,上上下下把眼前这人给打量了一回又一回。(未完待续。。)

334、赵姨娘的忧心

艰难的咽下口水,邢书芸转动着被吓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扭头看向贾母,试探道:“老太太,这位是……”

贾宝玉进门就直奔贾母怀里腻歪去了,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注意到站在贾母身边的邢书芸。这会儿听见了邢书芸的声音,贾宝玉方才注意到她这么个人。

“这是哪位姐姐?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贾宝玉打量了一眼邢书芸,便扭头去问贾母了。

姐姐?!

邢书芸凌乱了。

贾政脸上开始泛起黑气,双手握拳紧了又紧,好险才克制住火气,没有直接吼出一声“孽障”来。

其余如张氏等人,则是在心里对邢书芸报以十万分的同情。摊上贾宝玉这么个口没遮拦的祸头子做继子,这位新的二太太也是有够倒霉的了。

贾母抿了抿嘴,压下心里头的不快。她作势捶了一下贾宝玉,嘴里半真半假的嗔怪道:“这是你父亲新娶进门的太太,你唤她一声母亲也是应该的。怎么,鸳鸯没跟你说吗?”

贾宝玉笑着替鸳鸯辩解道:“这也怨不得鸳鸯姐姐。是孙儿一听说老祖宗找我过来,心里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立时就跑过来了,也没听鸳鸯姐姐后头的话。这不,孙儿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呢。”

朝着邢书芸的方向努了努嘴,贾母示意贾宝玉给邢书芸端茶行礼。

别看贾宝玉说话不招人喜欢,行动规矩什么的他坐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贾宝玉跪在垫子上,给邢书芸磕了一个头,又奉了一杯茶,唤了一声“母亲”。

礼毕,邢书芸想着。这位宝哥儿或许只是性子跳脱罢了,瞧着举手投足间的规矩还是好的。

可惜,邢书芸这口气松的太早。

贾宝玉站起身后,对着邢书芸道:“其实,我瞧着母亲的年纪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叫母亲实在是把人给叫老了。倒是叫姐姐合适些。”

邢书芸呆呆的坐在那里,傻眼儿了。

贾政额上的青筋开始突突的跳。

便是老辣如贾母,也给贾宝玉这话给惊得忘记了反应。

贾宝玉却是意犹未尽的站在那里继续道:“这身衣裳也不配姐姐,姐姐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依着姐姐的肤色,合该穿些鹅黄、秋香、藕荷之类的颜色才是。何苦委屈自己,做这等老气横秋的打扮……”

贾宝玉洋洋洒洒的发表了一番针对邢书芸穿着打扮的评论,顺便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姐姐用的胭脂色也不好,我前儿个正好做了一些香粉和胭脂膏子。一会儿叫丫头送来给姐姐用吧。若是姐姐觉得用的尚可,日后用完了只管打发人来找我拿,千万别外道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除了贾宝玉一个人在那里嘚吧嘚吧说个没完没了。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这些话也是他一个大家公子能对自己父亲的继室说的?

邢书芸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心里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贾宝玉了。

两人的年纪,瞧着确实是差距不大。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避嫌才是。这人倒是好了。偏还上杆子说些**不清叫人误会的话来。嘴上姐姐妹妹的乱叫,这是想给自己父亲头上的帽子染颜色呢?还是想坏自己的名声啊?

今儿个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了一星半点儿的。自己也不要做人了。为证自己的清白,直接一根绳子挂梁上去倒是轻省了。

泪珠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邢书芸咬着牙死命忍着,才没当场哭出来。

贾宝玉的这番惊世言论把一干人等给震得半天儿没能缓过神来。倒是张氏,因为坐在邢书芸的对面,倒是把邢书芸脸上的羞愤看的真真的。当下就在心里头叫糟糕。

“你们全都傻愣在这儿干什么?没见宝玉又犯病了吗?还不赶紧把人给送回怡红院去,再打发了小子拿老爷的帖子去请王太医来瞧瞧……”

张氏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架胳膊的架胳膊,堵嘴的堵嘴。这会子谁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的问题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哭死的心都有了。

这位小爷说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不尊礼法的了。再由着他这么大放厥词下去的话,难保自己不会被主子们给杀了灭口什么的。

贾宝玉吱吱呜呜的被婆子们给架走了。

贾母心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也没开口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张氏坐到邢书芸身边,轻声细语的拿话去宽慰她,贾母也道今儿个委屈了邢书芸之类的,话里话外的倒是坐实了贾宝玉有疯病的事情。

邢书芸的认亲礼,就这么乌龙的收场了。若干年后,每当邢书芸想起这一天,都免不了要咬牙切齿的诅咒贾石头一番,不过这是后话了。

二房一家子告辞离开了之后,张氏倒是去跟贾母请罪了。

到底是自己的子侄辈,自己一句话把人给说成了疯子,纵是不得已,张氏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当做没事人一样。

张氏道:“我也是瞧着新弟妹的神色不好,心里头害怕着呢。老太太也知道汉人家的姑娘把名节看的比自个儿的命还要重要。新弟妹也是念过《女则》《女诫》的,要是回头为着宝玉的几句话悬梁撞墙什么的,二叔一家子可算是全完了。这刚刚进门的新媳妇,第二天就自裁了。这话就是咱们说没没什么,外头也是没人会信的。”

“要是再有人把今儿个宝玉说的那些话漏出去一星半点儿的,不说二叔再难续娶,就是三丫头和环小子也不用想着说亲了。谁家敢娶,谁人敢嫁呢?”

贾母除了一声叹息,再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马车突然停下来,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邢书芸。

“太太,到家了。”

邢书芸扶着微风微雨的手,下了马车,一路回到了主屋。

“叫人把咱们带回来的那匣子点心给赵姨娘送过去,叫她尝尝,也是个意思。”邢书芸一边解下披风,一边吩咐微风微雨道。

贾府的中秋家宴,赵姨娘因为身份不够,所以被留下来看家了。

邢书芸又命人备好解酒汤,等着贾政回来后用。

“叫门上的小子警醒着些,那府里的大老爷好像有事儿要跟咱们老爷商量,还不定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微风打了温水来给邢书芸洗脸,微风这时候进来说赵姨娘来了,“姨娘说了,要亲自过来谢谢太太。”

只怕不仅是要谢那些点心吧。邢书芸心思一转,也能大致猜着赵姨娘的来意。

“请姨娘去西厢坐坐,我换身衣裳就过去。”邢书芸淡淡的说道。

赵姨娘被引进了主屋的西厢房里。自王夫人去了之后,赵姨娘也收起了一身的刺儿,不再那么尖酸刻薄。又加上这几年的养尊处优,倒也养出了几分气度,不过跟邢书芸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家子小姐相比,还是差了些。

赵姨娘客气的对微雨道了声“多谢”,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在那里静候着邢书芸。

帘子突然被撩起,邢书芸穿着一身的家常衣裳进来了。此时,她已然卸去了钗环。

赵姨娘忙站起来对着邢书芸福了一礼,又笑着谢了邢书芸打发人送过去的点心,“太太这节下的还能记着奴婢,可见最是慈悲不过的了。”

“不过是一匣子点心,也就应个景儿罢了。”邢书芸不以为意的浅笑道,“也值得你特特跑这一遭的?”

赵姨娘只道这是应当的。

邢书芸笑了笑。

赵姨娘觑了一眼邢书芸的脸色,这位新太太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能端得住的,饶是赵姨娘也摸不透她的情绪。想着自己心里所求的事儿,赵姨娘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邢书芸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赵姨娘,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儿。要说赵姨娘,比着邢书芸可是老了好大一截子的,又生养过两个孩子,偏偏还是一副扶风弱柳的身子,一张脸更是嫩的能掐出水来。因着是奴婢出身,所以赵姨娘极会温柔小意的奉承伺候,也难怪贾政那么道学的一个人也爱歇在她的屋子里。

“这一天下来,我也乏了。你要是没事儿,还是回去候着老爷吧,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邢书芸神色清淡的下了逐客令,又嘱咐道:“厨房那里,我已经吩咐他们备好了醒酒汤。老爷回来后,你伺候老爷用了。”

赵姨娘心里一急,踌躇了半天没敢说出来的话,当下也顾不得好歹了,张口就道:“三姑娘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到现在还没说亲,再这么拖下去可不就成了老姑娘了……”

话未说完,微风微雨已是一脸要吃人的样子瞪过来了。

赵姨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自己打了嘴巴两下,然后不安的瞅着神色愈发难辨的邢书芸,怯怯的唤了一声“太太”。

邢书芸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只是声音听起来比着平日要清冷不少。“三姑娘的事情,我记着呢。等过了这个节,我会去那府里跟老太太商量看看,能不能想个辙儿出来。三姑娘好歹也要叫我一声母亲,我自然不会白担了这么个名头,白叫她耽误了花期……”(未完待续。。)

335、赌约

这一日秋高气爽,正是出门郊游的好时候。

大早上的,九阿哥一推开窗,清新中带着几分凉意的空气立时扑面而来。他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惬意的叹道:“今儿个这天气,真不错。”

扭过头,正看见雪莺在帮黛玉挽一个极复杂的发髻,九阿哥忙打断道:“给你们福晋梳个简单的。”

说着,九阿哥又扬声唤人去叫何玉柱过来。

黛玉一边对着镜子,眼神示意雪莺按着九阿哥吩咐给自己重新梳头,一边眼带不解的看向九阿哥,问道:“好好儿的,这是要做什么?”

九阿哥走到妆台边看了看,伸手从妆盒里拿了一支镂空雕花金镶玉的簪子出来,“节前不是说了,要带你去大相国寺附近转转的吗?今儿个天气不错,就今儿个去吧。”

黛玉一怔,这人真是说风就是雨的,大相国寺那里也不是抬脚就到的,这出行的一应准备总要提前做好才成……

白了一眼兴致正高的九阿哥,黛玉撇嘴道:“爷说的倒是轻巧呢,大相国寺那里离着京都有小半天儿的车程呢。爷这会子突然就说要去,还是马上就走,这出行要准备的东西呢可怎么说呢?我也没叫厨房提前准备些吃食啊……再者,听说大相国寺的厢房都是要提前打发人去预定的。这会子,爷是打算在外头风餐露宿吗?”

话未说完,已经又一个白眼丢了过去。

九阿哥倒是乐呵呵的满不在乎道:“又不是搬家,哪里需要准备什么?”

见黛玉的一双水眸瞪了过来,九阿哥立刻又道:“自咱们大婚以来,你也操持了那么些天了,今儿个你也好生歇息歇息。那些出行准备什么的。都有爷呢。一准儿不会叫你委屈了的……”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哄得黛玉有了几分笑模样。

“这可是爷自个儿说的,我今儿个可是只看着什么都不管的。”黛玉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别到时候叫我睡地上就成。”

九阿哥把手里的那支金镶玉簪子递给黛玉,桃花眼弯弯的笑道:“再怎么也不能叫福晋睡到地上去啊。”

水眸一睨,黛玉轻哼了一声。

九阿哥上前几步。凑到黛玉耳边低声轻喃了一句,引来黛玉不依的娇嗔和一顿粉拳伺候。

在屋子里伺候的雪雁和雪莺两个,

有道一同的低头看着自个儿的脚尖儿,肩膀处微微耸动了几下。

九阿哥将黛玉箍在怀里,自是又一番的柔情蜜意。

过了一会儿,九阿哥方才清了清嗓子,吩咐雪雁雪莺给黛玉找件颜色素一些的衣裳换上,“好歹也是佛门清净地,总不好穿一身大红大紫的过去。”

想了想。九阿哥又道:“衣裳什么的,多带两件。咱们今儿个未必会回来。”

“不回来?”原本埋头在九阿哥怀里躲羞的黛玉,此时也顾不得脸上一阵一阵翻腾的羞红,忙抬头问道:“不回来,要住哪儿呢?”

九阿哥笑了笑,却是不答。

黛玉心思一转,嘟着嘴撇过头,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句。

雪雁和雪莺的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都拾掇好了。正好,外头何顺儿也打发了个婆子进来传话。说是出行的一应准备都已经好了,问九阿哥预备着什么时候动身云云。

最后,那传话的婆子又道:“大总管还说,何玉柱出门去内务府的时候,正遇着了十爷出门去兵部。”

“嗯?老十回来了?”桃花眼半眯着,九阿哥问道:“知道你十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搁平时。这小子一回来准是要先到自己这里报备一下,才回他那个府里去的。

婆子道:“听十爷自个儿说是昨儿个夜里回来的。十爷听说爷要告假,便说自个儿帮爷跑这一遭就好了,何玉柱就被十爷打发回来了……”

九阿哥垂眸想了片刻,突然道:“出去跟何顺儿说。这就出发。”

去往大相国寺的官道上,三辆精致的雕花乌木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前后左右共有二十骑护卫着。

此时,黛玉和九阿哥正坐在中间的那辆马车上。

“你有心事?”黛玉一直疑惑着,原本还从从容容的九阿哥,怎么听说十阿哥回来了,立刻就变的急匆匆的了呢?

九阿哥却道无事。

黛玉轻哼了两声,“骗谁呢?打从你听说十弟回来了,你脸上就不成颜色了。等着听说十弟要帮着你去内务府告假之后,你更是不容人说话,直接拉着人就走了。这样子还叫没事儿吗?”

“玉儿真是我的肚子里的虫子了。”九阿哥亲了亲黛玉的脸颊,笑道。

黛玉却是竖起了眉毛,抽出被九阿哥一直握着的那只手,不依的嗔道:“谁是虫子了?谁是虫子了……你也太会埋汰人了。哼!”

九阿哥笑着把黛玉拉到身边抱着,“爷说错话了,该打。”

黛玉下巴一抬,轻哼一声,只不理人。

九阿哥又道:“爷的玉儿便是虫子,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虫子……”

这话难道也算是什么夸奖人的好话吗?!

黛玉扭了扭身子,也没能从九阿哥的怀里挣脱开去,便只能没好气的丢了一个白眼给他,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九阿哥忍着笑意,在黛玉耳边说着小话哄着。

“我不要听那些虚的,”黛玉转过身子对着九阿哥正色道,“你只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走得急就好。”

九阿哥心里叹了一声,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啊。

“老十,只怕是想跟着过来凑热闹的。”九阿哥道。

黛玉不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当十阿哥跟你似的,放着正经的差事不做,却跑出去游山玩水的吗?想着九阿哥往日里告假的那些千奇百怪的理由,黛玉都不好意思说。

桃花眼一睨,九阿哥只一眼就知道黛玉心里头在想什么,“玉儿不信吗?”

黛玉看着九阿哥没说话,不过一双水眸里赤裸裸的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九阿哥心思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凑近黛玉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要咱们赌一局?”

桃花眼里连转着摄魂夺魄的神采,低沉的嗓音带着三分慵懒,黛玉失神了片刻,直到耳边传来低笑声,方才缓过神来,七分羞三分恼的呛了一声道:“赌就赌。”

接着,黛玉又昂起头带着几分挑衅味道的问着,赌什么?

桃花眼笑弯弯的,妃色薄唇凑到黛玉的耳边,轻声道:“回头咱们去问问老十,若是他有那个意思,便是玉儿你输了。反之,则是玉儿你赢了。”

黛玉点了点头,追问道:“那输的人要如何?”那语气,仿佛赢得一准儿是她自个儿似的。

九阿哥心里发噱,不慌不忙的接着道:“这个嘛……叫我好好想一想……”

黛玉撇着嘴,腹诽着这人真是爱装神弄鬼,明明早就打算好的事情,偏要这样子吊人胃口。

眼瞅着黛玉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小白眼儿直翻,九阿哥拼命忍着心底里不停翻涌上来的笑意,轻咳了一声,道:“若是我赢了,等着晚上的时候,你得陪着我把那本画册上的花样挨个试上一回。反之,便是我陪着你把那本画册上的花样挨个试上一回。如何?”

温热的鼻息喷到耳畔颊边,使得黛玉禁不住脸上一热,脑袋也跟着晕乎乎的,以致于她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直到半晌儿过后,黛玉方才醒悟过来,当下小脸跟熟透了的蜜桃儿一样,娇艳的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又羞又恼的黛玉,直接伸手去掐九阿哥腰间的软肉,娇嗔道:“你个没正经的!!”

真是又奸诈又好色的大坏银一枚!

说来说去,吃亏的那个还都是自己?!

真是,太奸诈了!!!

九阿哥成功的骗到了这个赌约,一路开心的不得了。

黛玉则是气咻咻的坐到了另一旁,撩起车帘子看外面,再不理九阿哥了。

马车行驶的并不快,等着到了大相国寺的时候,秋日已然挂到了天中。

随着马车停稳下来,坐在第一辆车和第三辆车上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下来了。

九阿哥先行跳下了马车,回过身又不顾黛玉正在闹别扭的小性子,硬是把她给从车上抱了下来。

“好了,别恼了。”九阿哥捏着黛玉的手心,在她耳边软着声音赔罪道,“都是爷的不是,等到了晚上,爷给玉儿赔罪可好……”

话音未落,芙蓉面上已经如同一旁的枫叶,红的好像要滴血了一样。黛玉羞恼的瞪了九阿哥两眼。只是,看在九阿哥眼里,却是含情带怯欲语还休,叫他好不心痒。

两人正在眉目传情时,突然一个大嗓门自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九哥,九嫂,你们怎么才到啊!”

黛玉一愣,难以相信的越过九阿哥往前一瞧,登时忍不住惊讶的咦了一声。

九阿哥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桃花眼里满是无奈的看着来人。(未完待续。。)

336、吃醋

“你倒是手脚快得很,竟是赶在我们前头先到了呢。”九阿哥面儿上看似很无奈的样子,心里却是已经乐翻过去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十阿哥身后,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嘿嘿,哪能呢?博尔济吉特氏跟着弟弟一道儿,咱们是骑马过来的。”十阿哥摸了摸脑门,憨声笑道。

接着,十阿哥又转脸跟黛玉问好。

黛玉对着十阿哥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抹快要哭出来一样的笑容。

九阿哥凑到黛玉耳边,小声的说道:“别忘记了咱们的赌约哟。”

黛玉气恼的撇过头,怒视一眼过去。

九阿哥忍着嘴角处的上扬,扭头问着十阿哥道:“你媳妇人呢?“

十阿哥正要开口说话呢,就听身后一个嗓音清亮的女声响起,“九嫂!“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博尔济吉特氏穿了一身男装从不远的山门那儿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冲着黛玉这里挥手。

博尔济吉特氏直接冲到了黛玉的跟前儿,欢喜的拉着黛玉叽叽喳喳的说着亲热话。

嗯……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拉着玉儿手的是个女人,可那一身的男装还是叫九阿哥觉得刺眼。

抬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九阿哥道:“弟妹还是找身衣裳把这套男装换下来吧。老十也真是的,居然拿着自己的福晋做男子打扮,太不顾女儿家爱美的心思了。”说着,桃花眼不忘剜了十阿哥一下。

一双大眼眨巴了再眨巴,十阿哥被九阿哥看的是满头雾水。哎?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博尔济吉特氏穿成这样儿跟着自个儿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啊?十阿哥深觉自己这是给冤屈死了,忍不住心里嚎道:这哪里是自己的主意啊!哪个大老爷们儿的爱把自个儿老婆打扮成这样儿啊!!明明是博尔济吉特氏自个儿拿的主意,都不容人说话的。连着那身男装。都不知道是她自个儿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自个儿一说要跟过来,人衣裳立马就换好了。哼哼!这女人显然是早有预谋了要试一回女扮男装的!

且不理十阿哥那满脸满眼的“我被冤枉”了小表情,博尔济吉特氏亦是一脸的不解。她扬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打扮,心道自己这样子不好看吗?明明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觉得看着挺英姿飒爽的啊!

博尔济吉特氏耸了耸肩,抬起头来对着九阿哥笑道:“我倒觉得这一身也没什么不好,骑马什么的倒是比着旗装还要来的利索些……”

要说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十福晋跟着十阿哥根本就是一样的粗神经,两人完全没有顾及到九阿哥此时好似被猫爪挠啊挠的那种心情。

博尔济吉特氏一身男装打扮的拉着黛玉的手,整个人还靠在黛玉身上,那副亲密劲儿落在九阿哥的眼里,他得拼命忍着才没抬手把博尔济吉特氏给甩飞了出去。

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弟妹,九阿哥纵是一肚子的酸气火气膨胀的要爆炸了,他也不好意思冲着博尔济吉特氏去撒火。因此,九爷就只能调转头全数喷给到了十阿哥的头上。

“好歹也是佛门清净地,弟妹这身打扮可不算是对佛祖恭敬了……”九阿哥咬牙切齿的对十阿哥低声说道。

十阿哥傻傻的应了一声“哦”。便没了下文,更没有半点儿要带博尔济吉特氏下去换衣裳的动静。

话说自己穿什么衣裳,跟对佛祖有没有敬意有啥子关系哦?博尔济吉特氏在心里吐槽着。

黛玉偏过头去偷笑了两声,老十夫妻不知道自家这位爷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只是万没想到,这人的醋劲儿竟会这么大罢了。

九阿哥头一回觉得自己要气死在十阿哥这一根筋的脑回路上了。深吸了两口气,到底没压住火,九阿哥瞪着一双桃花眼。火气十足的呲牙道:“雪雁雪莺,还不拿一套你们福晋的衣裳出来。去车上伺候十福晋换上?一个个的,也忒没个眼力劲儿的!”

十阿哥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他哥这是在吃醋了。他难以置信的瞄了一眼黛玉和自个儿福晋的方向,一张大嘴惊得合都合不拢,我的哥喂!连自个儿弟妹的醋也吃?!那是个女人好不好?就算是穿了一身的男装,那也还是个女人啊!!

九阿哥气哼哼了一声,越过十阿哥。拉起黛玉的手率先往大相国寺里走去了,经过十阿哥身边的时候,九阿哥挑着眉梢儿道:“我跟你嫂子先进去了啊,你们也赶紧着些,婆婆妈妈的。”

博尔济吉特氏被雪雁雪莺好说歹说劝到了马车里换衣裳。听见九阿哥的话,直接就怒了。嫌我慢,你别叫我换衣裳啊!不就是一身男装嘛!到底谁婆婆妈妈的事儿多了啊!

博尔济吉特氏气的刚要说“不换了”,就听九阿哥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不打扮齐整了,别想着跟来一道儿吃好料。”

“赶紧着赶紧着,把那件背心给我……”博尔济吉特氏笑眯眯的催着雪雁雪莺两个人。

这时候过来,又没有提前预定,大相国寺里果然没有空余的厢房了。

老十夫妻俩倒是没觉得这算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事实上只要有美食可以吃,这对夫妻俩就没把别的事情当做是个事儿。

黛玉歪着头看向九阿哥,“爷可是说了,今儿个万事不叫我操心的啊……”

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黛玉的鼻尖,九阿哥笑道这是自然。

四人逛了一圈枫树林,在一处溪流旁安营扎寨了下来。

侍卫们架火堆的架火堆,支锅子的支锅子。

丫鬟婆子们拿着从府里带出来的食材,到溪边清洗。

雪雁雪莺拿着一方大大的毡布寻了处较平坦的地方铺好,又从食盒里那处尚有余温的点心果子、碗筷碟勺,一一摆放好。

博尔济吉特氏看了一会儿,也就看出了些眉目,在那里拍手叫好,“这个好这个好。我自来了京城,可是好久没吃到新鲜的烤肉了呢。”说着,博尔济吉特氏觉着口中涎水开始泛滥了。

黛玉眼中满是好奇的看着,博尔济吉特氏见状,忙跟黛玉解释了起来。她一边说的口沫横飞,一边不停的咽着口水。天呐天呐!只要稍稍想一想那香喷喷的烤肉,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唾沫星子淹死了要。

十阿哥兴致高昂的撸起袖子,道:“九哥你带的肉够不够?要不要弟弟再去林子里头猎几只兔子斑鸠什么的啊……”

九阿哥摩挲着下巴,似有所思的道:“原本没算你们俩个倒是够的,眼下嘛……”

桃花眼凉凉的睨过去,十阿哥立刻谄媚的笑得一脸狗腿像,“嘿嘿……弟弟这就去猎几只野味儿来啊。”

九阿哥勾唇笑了笑,一手搭在十阿哥的肩上,道:“一起吧。也叫我看看,你如今的箭术有没有长进。”

哥儿俩个跟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说了一声,又点了四个侍卫跟着,拿着弓箭家什往林子深处去了。

黛玉目送着九阿哥和十阿哥离开了之后,这才招手邀博尔济吉特氏一道儿在毡布上坐下。

“刚刚在山门那儿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头去。”黛玉细声细气的说道。

博尔济吉特氏正拈着一块瓜子瓤的绿豆糕咬了一口,听见黛玉的话,她忙摇了摇头,笑道:“这还用嫂子说?”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只没想到九哥这样子着紧九嫂的,瞧那醋劲儿,我看连我们十爷都给惊着了呢。”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又是好一阵子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直笑得浑身哆嗦,最后滚到黛玉怀里揉着肚子叫疼。

黛玉心下只觉得又好笑又羞臊的。伸手推了推博尔济吉特氏,黛玉笑道:“你疯魔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也值得你笑成这样子的?也没个正型了……”

博尔济吉特氏爬起来,凑到黛玉耳边一阵小声嘀咕,惹得黛玉腾地红了脸,娇呼一声出来,“你作死了,这话也是你一个女儿家可以拿出来说的。”

两个人在毡布上打打闹闹的,软语娇笑声阵阵。

玩闹了一会儿,博尔济吉特氏吃人的嘴短,到底还是软着嗓子“好嫂子”“好嫂子”的叫着,跟黛玉求饶来着。

“再有下次,我可不依了。”黛玉气喘吁吁的嗔道。

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是看出黛玉没有真的恼她,不过是心里臊得慌罢了。她两手捏着自己的耳珠,摆出一副可怜样说道“再不会了,好嫂子——”

黛玉这才算是放过了博尔济吉特氏。

躲到一旁半天没见影子的雪雁和雪莺,知机的出现,手上还各自端着一碗新煮好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鱼骨汤。

博尔济吉特氏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她欢呼一声起身迎了上去,接过鱼骨汤在手,也顾不得烫嘴,凑着碗沿儿轻啜了一口,“这汤真是好鲜呐!跟着咱们草原上的羊肉汤也不差什么的了。”(未完待续。。)

337、所谓兄弟

黛玉坐在毡布上,正拿着小勺子慢慢搅动着鱼骨汤散温,“你若想吃羊肉汤,只管叫人做了来就是。难道你在府里头还不能做自己的主?”不是说,那府里已经叫十阿哥给下死力整治过了吗?原先那个郭络罗氏素爱摆谱拿大的,黛玉也是看不上的。不过一个侧福晋罢了,居然也敢下帖子说什么邀自己过府去说话的?也太没个规矩礼法了。

博尔济吉特氏吹了吹手里的鱼汤,道:“那倒不是。只是这里的羊肉总有种膻味,怎么去都去不掉。而且,这里的羊肉,也没有草原上的羊肉鲜嫩肥美。”

黛玉好笑了一声,道:“我道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呢。不就是几只羊吗?我记着九爷手底下好像有一个庄子是在草原附近的……要不然下回那庄子再送年礼过来的时候,我叫人给多送几只草原那儿的羊过来如何?”

博尔济吉特氏正好喝完手里的鱼骨汤,当下就把碗一扔,扑到黛玉跟前儿小狗一样的卖起好来,好嫂子好姐姐的只叫个没完。

不一会儿,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带着侍卫,拎着猎物回来了。

将猎物交给侍卫们拿去宰杀清洗,九阿哥和十阿哥则是先去溪边洗了手,然后才过来黛玉这边儿一道儿在毡布上坐下。

“老远的就闻到香味儿了。”十阿哥端着一碗鱼骨汤,吸了吸鼻子,吸溜了一口热汤,叹道:“真是鲜啊。我府上的厨子怎么就做不出这味儿来呢?”

稍稍吹凉了鱼汤,十阿哥一仰脖子喝干了,抬手抹了一下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声。

“仔细烫着。”九阿哥眉心微蹙,无可奈何的提醒道。“又没人和你抢的……那还有一大锅呢。”

话音刚落,就见十阿哥已经蹿了出去,自己跑去锅子那里盛汤去了。博尔济吉特氏也不甘其后的跟了过去。

黛玉抿着嘴,和九阿哥相视一笑。

这时候,侍卫们收拾好了肉,婆子们接手拿过去腌制。

十阿哥撸起袖子。对着几人笑道:“今儿个,我亲自烤肉给你们吃,也尝尝我的手艺。”

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很是。烤肉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动手做的吃起来有味道。”

将侍卫丫鬟婆子们全都打发到一边自己烤东西吃去,老十夫妻俩个占着一处火堆一边烤肉一边偷吃,倒是不亦乐乎。

九阿哥在旁边照顾着黛玉。黛玉胃口不大,又只偏爱烤鱼和烤山菌一类的。九阿哥叫人另弄了一处火堆,串了几只个头不大的鲜鱼烤的酥酥的,给黛玉慢慢吃。

“你也吃。”黛玉拿着一串烤鱼递到九阿哥嘴边喂他一起吃。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温情脉脉。不多时,就消灭了好几串烤鱼。许是心里高兴,黛玉吃的比往日里要多些。

“走走去吧。”九阿哥虽高兴黛玉胃口好,也担心她一下子吃的多了会积食。拍了怕身上的烟灰,九阿哥伸出手拉黛玉起来,又扭过头跟老十俩夫妻打了一声招呼。

十阿哥咽下嘴里的一块烤鹿肉,道:“等会儿弟弟跟博尔济吉特氏吃完了,再去找九哥你们……啊!”

话音未落。十阿哥一声痛呼住了嘴。

收回胳膊肘子,博尔济吉特氏笑眯眯的转身对九阿哥和黛玉道:“九哥和嫂子慢慢逛去吧。我们很有眼色的,不会去叨扰了九哥和嫂子说悄悄话。”

黛玉脸上一红,嗔怪的睇了一眼博尔济吉特氏。

九阿哥却是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还是弟妹明白事理。”

博尔济吉特氏不客气的回了句“那是”,十阿哥想开口说什么来着,却叫博尔济吉特氏眼明手快的拿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给堵了嘴。

“九哥九嫂慢走啊。”博尔济吉特氏笑眯眯的挥着手说道。

等着十阿哥把嘴里的鸡腿吧唧吧唧的吃下了肚子。九阿哥和黛玉已经走远了。

“你干嘛堵上爷的嘴不让爷说话啊!”十阿哥喘着粗气,叉腰嚷嚷道。

博尔济吉特氏翻了一个白眼丢过去,撇着嘴道:“笨!你没见九哥都在那里冲你甩眼刀子了吗?”

没好气的睨了一眼十阿哥,博尔济吉特氏一边重新拿起一串烤好的鹿肉啃着一边在心里头腹诽着:自己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不懂看人眼色的笨蛋了呢?

九阿哥和黛玉手拉着手,在枫叶林海里走走停停。悠闲的逛着。

松开手,黛玉弯腰拾起一片完好的枫叶,拿在手里转着看着玩着。

“雪雁,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这种完好无损的枫叶。带回去,咱们正好做了书签子来用。”黛玉突然来了兴致,招手吩咐雪雁道。

九阿哥找了一颗有了年月的老树,在树下背倚着树干席地坐下。“玉儿,仔细脚底下。雪雁,留意着些你们福晋。”

主仆俩个也不走远,只在九阿哥附近转悠着寻那颜色火红明亮,造型完好无缺的枫树叶子。

一个侍卫在九阿哥身后单膝跪下,小声的在九阿哥身边耳语了一阵。

九阿哥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打发那个侍卫离开了。

老十还是有点子心眼的,知道要找个名头甩了那些眼线。九阿哥心里呵呵笑了两声,又嗔了一声臭小子!当街嚷了那么一句话出来,回头自己的名头可要好听了。

九阿哥抬手枕在脑后,看着不远处黛玉笑靥如花好不开心的样子,眼底不由的爬上了几分宠溺。

名头什么的,不过都是些虚的,不好就不好了吧。九阿哥十分光棍的想着,自己又没打算做贤王什么的,要那么好听的名头干什么?等着去戳帝王的龙眼吗?

秋日的阳光,透过那层层交叠的枫叶缝隙,零零散散的撒落在这片土地上。

九阿哥眉眼如画,静静倚着老树坐在那里。顺着他的视线,就见不远处雪雁正陪伴在黛玉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黛玉忽而展颜一笑,顿时叫周遭这一片如诗如画的枫叶林黯然失色。

周遭突然一暗,黛玉抬头,就见九阿哥挡在身前。

“日头开始偏西了,咱们也该回去找老十夫妻两个了。”九阿哥朝黛玉伸出手。

许是看这斑驳的阳光太久的缘故,黛玉有一瞬间将眼前这人与其以前在紫微宫时的样子重合了一下下。

黛玉怔怔的看着九阿哥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觉着,你还是穿紫色的最好看。”

眉梢儿一挑,九阿哥渐渐扬起嘴角。他拉着黛玉站起来,又顺势将人拥进怀里,薄唇附在如玉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胭脂色迅速染上了薄薄的耳朵尖儿,又蔓延到黛玉的整张小脸上,含了水的眸子里又是羞又是怯,贝齿略带不安的咬着樱唇,黛玉喃喃的有些不知所措。

九阿哥能感觉到黛玉的不安和无措,拦在黛玉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惹来怀里佳人的一声娇呼。

“走了。”

一路上,九阿哥始终没有放开黛玉的意思。

“放开啦,一会儿叫十弟他们看见了,还不定要怎么打趣我呢。”黛玉红着小脸在九阿哥怀里不依的娇嗔道。

九阿哥瞥了一眼黛玉,只作充耳不闻。

想着雪雁和那些跟出来的侍卫都看着呢,黛玉又羞又恼的,牙根儿痒痒的只想拿某人来磨牙解恨。

等见到了十阿哥夫妻俩,黛玉方才获得了自由。只是,九阿哥一直紧随着的目光,让黛玉感到浑身灼热的好像被那人修长的手指在皮肤上拂过一般。

博尔济吉特氏一见到黛玉就凑过去了。她打量着黛玉的脸色,立刻就起了玩闹的心思,只拿着黛玉脸上的胭脂色打趣。

黛玉原就被九阿哥弄得浑身不自在,博尔济吉特氏这会子突然撞上来,黛玉自然饶她不得。两个人在营地那里追着躲着的闹了一阵子。

十阿哥则是跟九阿哥在另一边说话。也不知道十阿哥是那句话戳到了九阿哥的肺管子,被九阿哥给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博尔济吉特氏没心没肺的在一旁看着热闹,时不时的还要刺激十阿哥两句。

黛玉有些担心的看着,“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呢?”

“嫂子别急,”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我听十爷说,他经常这样子和九哥联络感情的。”

靠挨揍?黛玉一脸的狐疑,心道:老十该不会喜欢被人虐吧……

这时候,却听博尔济吉特氏感慨的叹了一声,“十爷跟九哥之间的感情真是好。我在家的时候,也是有好些兄弟的。就跟十爷和九哥这个样子,都不是一个额娘的,可是再没见有谁能跟他们俩一样。”博尔济吉特氏朝着不远处那两个在地上打的不亦乐乎的人抬了抬下巴,“虽说九哥常把十爷揍得胖了一圈儿,可是九哥从不叫我们十爷在外头吃亏。正经遇到事儿的时候,九哥总是挡在我们十爷前头的。”

“更别说平日里,九哥要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不忘记十爷的一份儿。”博尔济吉特氏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我想着,哪怕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也就是如此了吧。”(未完待续。。)

338、逍遥居

眼见着日头偏西了,一行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大相国寺了。

瞅着老十夫妻俩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跟在自己和黛玉的身旁,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九阿哥不乐意了,只觉得这两人怎么越看越碍眼了呢。

九阿哥含着怨气,瞪了身边的十阿哥两眼,却只换来十阿哥不着边际的一句话。

“九哥,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走在黛玉身边的博尔济吉特氏一个没忍住,笑了一声出来。

九阿哥这会子真是掐死十阿哥的心都有了。

“你们不回去吗?”九阿哥黑着一张俊脸,皱着眉问道,“明儿个你可是还要去兵部办差的。再不回去,等下城门关了,可就回不去了……”

十阿哥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反问道:“九哥呢?不是连请了两天的假吗?九哥打算带嫂子去哪儿玩呢?”

不待九阿哥说话呢,就听十阿哥嘿嘿笑了两声,在那里又道:“九哥去哪儿,弟弟就去哪儿。也不用什么高床暖被的,只要有个地儿给弟弟和博尔济吉特氏休息一晚上就成。”

“你不去兵部了?”九阿哥的脸色更黑了。

十阿哥笑道:“我去内务府帮九哥告假了之后,就去兵部找大哥告假去了。”

九阿哥一愣。

“正好五哥也在,我就说告假在家给九哥侍疾……”十阿哥带着些小得意的摇头晃脑道,“大哥和五哥还夸我友爱兄弟来着……”

博尔济吉特氏挽着黛玉,将头埋得低低的,在那里咬着唇死命忍着破口即出的笑声,还因为忍笑忍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黛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博尔济吉特氏跟抽风了一样挽着自己哆嗦。

谁说老十是个莽阿哥,不会说话的啊?这是谁无事生非乱造谣啊?瞧这理由编排的啊。九阿哥一肚子的腹诽吐槽。可也不能真的把老十两口子给撵回去。

黛玉拽了一下九阿哥的衣袖,小声的帮着老十两口子求情道:“若是能安置他们俩,还是带着一道儿去吧。”

黛玉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恳求之色,九阿哥哪里能够拒绝的了的,当下只能叹了一声,点头说好吧。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一处庄子上。

这庄子其实还在燕山的范围内,离着大相国寺也不算很远。庄子看着不大,不过是依山而建,只是地势上却很有几分可退可守的优势。

趁着被九阿哥抱下马车的空档,黛玉小声的问道:“这个好像不是咱家的庄子……”

九阿哥笑了笑,没说话。

十阿哥在不远的地方嚷嚷道:“九哥,明儿个早上咱们去山上打猎吧。我刚瞧着好像有狍子……不知道有没有熊呢?”

九阿哥抬眼望过去,笑道:“是听说这一带的山上确实是有不少的飞禽走兽。不过没什么凶物就是了。狍子应该是有的,熊的话,你还是不要想了。”

当初建这庄子的时候,就已经把周围扫荡了几遍,便是真有熊虎之类的,也早给打光了。

行礼马车自有下人收拾,九阿哥牵着黛玉,又招呼老十两口子跟上。直接进了庄子。

十阿哥虽然看着鲁莽,却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庄子是个什么来历。他虽心里好奇,却也没有开口问出来,只是学着他九哥的样子,也拉起了博尔济吉特氏的手,跟在九阿哥身后往庄子里头走去。

博尔济吉特氏虽然嫁给十阿哥有些年月了,可是这样拉小手的事情还是头一遭。脸上红似天边的晚霞。心跳咚咚如擂鼓一般,博尔济吉特氏只觉得脑子一阵的发晕。

“老十,你们今晚住在这个院子里。”九阿哥指着身旁的院子,对十阿哥说道,“主屋旁边有个小温泉汤子。晚上你跟弟妹泡泡,也解解这一天的乏累。”

又问:“一会儿的晚饭,你们是打算在自己屋子里吃?还是大家一道儿用?”

十阿哥自然是想着一道儿用的,“好容易出来一趟,各吃各的有个什么意思呢?当然是一道儿用的热闹啦。”

九阿哥笑了笑,道:“那你们先歇着吧。一会儿晚饭准备好了,会有婆子来请你们过去的。”

说完,九阿哥转身牵着黛玉继续往里头走,直到一处垂花拱门前方才停下。

黛玉打量着这个爬满藤蔓的青石拱门,拱门上方是一块古朴的木匾,上面用纂体刻着“逍遥”两个字。

“进去看看。”九阿哥回首看着黛玉,温声笑道。

院子的正中间是一株老树,那树干粗的怕是双手合抱也抱不过来的,树冠好似一把大伞遮在这院子的上方,因为是入秋时节,所以满树都是金黄色的树叶。

树下一方不规则的白玉石桌,是依着玉石原来的样子只稍加打磨了一下而已。白玉石桌的周边,零散置着五个石凳,石料材质看着与石桌一样。

再往里走几步,就是三间相连的正房了。

“这屋子的后头也有一个温泉汤子,晚上咱们一道儿去泡泡。”九阿哥附在黛玉耳边低语道。

想起那个赌约,还有那人的暗示,黛玉脸上顿时燥热了起来。瞥了一眼九阿哥,黛玉心想着自己有没有可能先偷偷溜走呢……

第二天清晨,九阿哥留恋不舍的在黛玉脸上身上印下了无数的亲吻,这才叹息了一声,翻身起床自己穿衣裳去了。

要不是老十两口子跟着,自己又答应了老十今早一道儿去林子里打猎,自己真不想离开床上的温香软玉。

唉!怪道古人说的呢,“芙蓉帐暖度春宵”“君王从此不早朝”。

九阿哥穿戴整齐之后,又回到床前依着床沿坐下。修长的手指在那张微肿的樱唇上来回摩挲了几下,九阿哥低头在黛玉的唇上印下一吻,这才起身离开。

在去与十阿哥汇合的路上,九阿哥还盘算着好久没有跟老十摔角了,等着打猎回来是不是该好好切磋切磋之类的呢。

黛玉是被博尔济吉特氏给扯着嗓子喊起来的。

看着自己身上布满的红红紫紫的印子,黛玉情不自禁的就回想起昨天夜里那人在自己身上的疯狂索取。黛玉羞赧的将头埋在锦被里,小兽一样哼哼叫了两声。

雪雁雪莺在外头听见屋里头有动静,忙敲门问黛玉要不要她们进去伺候。

黛玉看着自己这一身的印子,想着要是叫丫头们见着了,自己可是不用做人了,当下便喊了一声“等等”。

黛玉忍着身上的酸痛,哆嗦着手脚穿好了里衣,这才喘吁着扬声唤了雪雁雪莺进来伺候。

“先别忙这些了,”见雪雁雪莺拿着衣裳要伺候自己穿上,黛玉忙摆手道:“扶我去后头的温泉汤子泡泡。”

想起博尔济吉特氏还在外头候着自己,黛玉又道:“雪莺,你等下出去问问十福晋可用过早饭没,若是没用过,只管伺候了十福晋先用早饭,就说我梳洗还需要一些时间,叫十福晋不用等我的。”

等着黛玉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再出现在博尔济吉特氏跟前儿的时候,就见博尔济吉特氏眼神暧/昧的坐在那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脖颈那里。

“九哥可真疼嫂子。”博尔济吉特氏嘻嘻的笑道,说着还拿肩膀碰了碰黛玉,又凑在黛玉耳边叽叽咕咕的小声说道:“只是,把嫂子累成这样,九哥未免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吧……”

黛玉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博尔济吉特氏。无意间黛玉瞥见博尔济吉特氏脖子上的印子,好像似曾相识一般,顿时反笑了回去,“你也不用说我的,十弟难道就不疼你了?”

说着,黛玉看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脖颈出处,又用手点点了自己的脖子那里,眼睛里全是“咱们家都一样”的意思。

博尔济吉特氏先是脸上一红,不过转瞬就又恢复了常色,只一脸平常的拉着黛玉在那里继续打趣,直到黛玉又羞又恼的作势要捶她,方才罢休转而软言细语的跟黛玉讨饶。

九阿哥和十阿哥回来的时候,黛玉这里刚撤了早饭。

“爷跟十弟可用过早饭了?”黛玉问着,手上动作不停的帮九阿哥解护手上的绳结。

九阿哥回道一声吃过了。

十阿哥却跟着咋乎道:“好嫂子,要是还有什么吃的,给弟弟弄些来。刚被九哥拉着摔角,这会儿可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

听见这话,黛玉忙命人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热乎现成的东西可以端上来的。

很快的,厨房送了两碗面上来,一碗排骨面,一碗鸡汤面。

“爷也跟着一道儿用些吧。”黛玉递上一双筷子给九阿哥,劝道:“这又是打猎又是摔角的,总是费了力气的。好歹吃两口也成……”

九阿哥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违逆了黛玉的心思,便接过筷子,道了一声好。

九阿哥一手拉着黛玉坐到桌边,一手拿筷子捞了两口面吃下,又道:“这里离着京城有半天的路程呢。咱们不过午就要往回赶了,中午早些叫厨房摆饭吧。”

“好。”黛玉点了点头,温顺的道。(未完待续。。)

339、名花有主

九阿哥一行人收拾好行装,有下人来报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了。

就在几人准备动身的时候,庄子上的管事抹着一脑门子的汗珠子小跑着过来,“九爷,咱们庄子外头来了一位自称是工部侍郎年大人家的公子。那位公子说他们家的马车坏了,因为有女眷在,所以想借九爷您府上的马车一道儿回京城去。”

年家的人?

十阿哥凑到九阿哥跟前儿嘀咕道:“年家的人没事儿跑这儿来做什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是最近的大相国寺也还隔着一座山头呢。

今儿个清晨出去打猎的时候,十阿哥就发现了这个庄子的位置实在是好。庄子依着山建的,问了九阿哥才知道翻了山头出去就是往关外去的官道,另有一条水路,是通往运河可以往南下去的。

而且就十阿哥自己的观察,这个庄子的位置算得上是隐秘的了。且庄子外头看着不显,又有林子遮挡着,等闲儿还真不怎么好找。

想着自己跟九哥不过是在这里住了一晚,年家的人第二天就找过来了。想着年家是跟老四交好的,十阿哥心里头不免就阴谋了。“该不会是老四又想怎么着了吧……”

九阿哥垂眸想了想,没有理会十阿哥的问题,反是去问庄子上的管事,知不知道外头是年家的老大还是老二。

“是年家的二公子。”管事回道。

年羹尧?

黛玉眉心一蹙,突然就想起了四阿哥府里的那个年氏,还有那年生日府上摆宴时毓敏跟自己含含糊糊说的那些话。

九阿哥桃花眼半眯着,不自觉的转起了拇指上的扳指。

十阿哥嗤笑了一声,道:“这个年羹尧面儿上倒是不与老四亲近,可年家的女孩子在老四府里头待着呢。年遐龄跟年家老大都在工部,和老四的关系也不错……”年家这是打算跟佟家一样,打着几家讨好的盘算呢。

九阿哥倒是没往四阿哥的身上去想。自从因为乌雅氏的事情被八旗亲贵们当朝下了面子给了难堪之后,这些日子以来,老四着实是深居浅出了起来。听说,老四最近开始念佛了。还打算写本书来着。再说了,年羹尧当年也是瞧中了玉儿的……

“年家的女孩子,不就是那时候在大相国寺冲撞了我们,还说什么日后能掌咱们生死富贵的那个女人?”博尔济吉特氏扭过头问黛玉道。

黛玉点了点头,“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人如今已经在四哥的府里了。”

博尔济吉特氏皱了皱鼻子,撇嘴道:“我原是不记得了的。只是听见十爷刚刚一说,我又想起来了。”

又道:“四哥也是,那时候为着年家的女孩子跟着多少人拧着干。还话里话外的说是八嫂子冤枉了年家的女孩子。而我,就是个不明是非被人一挑拨就甩鞭子抽人的没脑子……嘁!我那时候还以为四哥是看上了年家的女孩子了呢,还想着是不是等着选秀的时候,四哥会给年家的女孩子请封个侧福晋什么的呢……没想到,最后也就给了一个格格的位份罢了。”四阿哥的所作所为,真是叫人看不懂。

黛玉自然不会说四阿哥当年那么维护年诗音是因为错认了人的缘故,只好拿着别的事情给四阿哥开脱了一番,又劝解了博尔济吉特氏一回。

“九嫂你就是性子太好了。年家的那个死丫头可是弄伤了你的,你也不计较。”博尔济吉特氏都替黛玉叫屈。

“以前从没听有人说过我性子好。”黛玉抿嘴笑了笑。道,“倒是有人说我刻薄小性儿不容人来着……”

博尔济吉特氏一双杏眼直接瞪起来了,“说这话的,一准儿都是嫉妒九嫂的。”

“好了好了,听说年家的姑娘打小就没了亲娘,年大人也一直没有续弦。年家的姑娘少了长辈在上头看着,性子难免乖张了一些。”黛玉拉着博尔济吉特氏劝慰道,“我虽然性子不是很好,做不来什么以德报怨的事情。可年氏如今跟着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必为着那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咱们自己的时间?有那份功夫,做什么不好?再者说了。老是想那些叫自己不痛快的事情,到头来难为的还不是咱们自己吗?……”

黛玉跟博尔济吉特氏说话的这会功夫,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人家都已经求上门来了,总不能真的放着不理的。要不然,回头指不定要传出你我什么话来了呢?”九阿哥的笑容叫人捉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叫下人们腾出一辆车子来,给年家的女眷用。”

管你年羹尧打的什么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庄子外头,年羹尧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致一边等着庄子上管事的回信。

“二爷,这庄子里的人也太不拿咱们当回事儿了。不过就是跟他们主家借一辆马车吗?就这样推三阻四的。亏得二爷还说,可以付车资什么的。”年羹尧身边的一个叫六子的小子对着庄子方向的轻啐了一口,极是不满的说道。

“闭嘴!”年羹尧冷着脸斥责道,“出门在外不说收敛一些,反倒是张狂起来了。咱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子的?再说了,你是个什么身份,爷还没有不满的呢,你倒是先抱怨上了!”

六子脸色一白,不过仍旧没觉得自己有错,“奴才也是为二爷抱屈。二爷是什么身份,那人不过一个庄头,也敢给二爷甩脸子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年羹尧一掌打翻到了地上,一张脸直接就肿了半边。六子倒在地上,手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年羹尧,“二爷……”

年羹尧狠狠的瞪了六子一眼,“不知死活的狗奴才!一点儿眼力劲儿没有也就罢了,居然还张狂跋扈的什么话都敢说。爷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可你这个奴才认清了你自己的身份没有?”

年羹尧伸手一指庄子前头停着的那三辆马车,冷笑道:“能坐在那种车子里的人,不说爷了,就是家里的老爷、大爷,也只有恭恭敬敬的陪在末座的份儿。”

啊?!

六子一脸吃惊的扭头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看,心里顿时惶惶不安了起来。难道说,那个庄子里住着的还是哪位贵人不成?可这深山老林的,要不是自己一行人迷了路,也找不到这儿来啊。哪家的贵人,有这份闲心雅致的,跑这鬼地方住着啊……

年羹尧的脸色阴沉沉的,鼻子冷哼了一声出来,“你这个性子,爷是不敢再用了的。回头自个儿收拾了包袱,找你老子娘去。”

许是年羹尧的眼神太过凶恶,或是自己心里头实在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总之六子哭丧着一张脸,却也没敢再吱一声出来。

这时候,一个模样清丽的丫鬟袅袅娜娜的走过来,先是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六子,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才端着一张可人的小脸对年羹尧福了一礼,道:“太太打发奴婢过来问问二爷,那个车子什么时候能得?太太还说,身上觉得不爽利,回头要打发人请了太医过府瞧瞧……”

说完,那丫鬟冲年羹尧飞了一眼,又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露出衣领后一段粉嫩的脖颈。

这个丫鬟名唤珠儿。她口中说的太太,是年羹尧的继室,辅国公苏燕膝下的一个庶女。原先的纳喇氏过门没有两年,就因为难产去了,还是一尸两命。年羹尧守了一年的妻孝,之后为了挣一个前程求娶到了这位。虽说模样还行,但是因着其庶女的出身,在见识上就短浅了一些,且动不动就爱那娘家的身份说事,所以并不得年羹尧的喜欢。

“回去告诉你们太太,叫她再等等。”年羹尧口气淡淡的说道,“安分些。”

要不是她闹着要看什么景儿之类的,自己一行人也不会迷了路绕到了这里,更不会坏了马车,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了。

珠儿咬了咬唇,睃了一眼年羹尧的脸色,不甘心的应了一声“是”。

打发走了珠儿和六子,年羹尧转身又看了看那三辆乌木马车,以及护卫在周围的侍卫。年羹尧没有在马车上找到家徽标记,不过想着能在这种不年不节的时候跑出来玩儿的,满京城也就那位爷了吧……

如果是那位爷的话,又有马车随行,那人只怕是也在的了?

年羹尧不禁想起了那年,在满山偏野的红枫中漫步潜行的一抹湖蓝色的倩影。当年因为小妹的事情,自己没能来得及打听出佳人的消息。等着自己终于知道了佳人身份的时候,名花早已有主,还是个自家完全不能得罪的贵主。

唉——!

年羹尧忍不住叹了一声出来。

“好端端的,爷叹什么气儿呢?”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叫年羹尧立刻皱起了眉头。(未完待续。。)

340、觉悟

年少时,慧芳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要英俊威武,要温文尔雅,要知书识礼,要文武双全,要……不一定要很富贵,也不求权势多大,只要能一心一意对自己好就成。

慧芳猜中了一半。

年羹尧确实是英俊威武,文武双全,待人也很温文尔雅。年家扎根在工部,算不得有权有钱的人家,年羹尧虽中了同进士出身,却一直没有拿到实缺……这些慧芳都不在意。

慧芳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夫君不喜欢自己。尤其是在夫君发现,这桩亲事并不会给他带去他希求了许久的前程之后,自己更是连一个正眼都得不到了。

因为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慧芳都是哭着睡过去的。

只是,若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能给夫君带去前程富贵而被夫君嫌弃也就罢了。慧芳自个儿身边的人也都是不安分,巴不得她不好的。

慧芳身边的陪嫁丫鬟除了自己奶嬷嬷的女儿小秋以外,其余的都是嫡母给安排的,个顶个的千娇百媚,能说会道,心思也都极多。这些丫鬟也不是嫡母特意给安排的,不过是正好借着慧芳成亲的机会,打发几个国公府里的小妖精罢了。不只是慧芳,国公府其他几个女孩子出嫁时也都有美艳的丫鬟跟着陪嫁过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慧芳的阿玛,辅国公苏燕是个极有爱“美”之心的人呢。他府里的侍妾丫鬟,梅兰竹菊,环肥燕瘦,真是各有千秋。一窝的美人,在宗室亲贵里那都是出了名儿的。与此同时,苏燕后院的乱也是乱的人尽皆知。他空有一颗色心。却没有足够的手腕,既压不住大的,也镇不住小的,妻妾争锋吃醋,闹得阖府不宁也是常有的事情了。

福晋自有福晋的手段。国公府里有不少待嫁的女孩儿,福晋便趁着这些女孩子出阁的机会。把那些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妖精们当做女孩子们的陪嫁给打发出去。

不过,通常都是福晋前脚打发了几个小妖精走了之后,后脚辅国公就又买了几个更娇媚更水嫩的小美人回来伺候。

再说这次跟着慧芳陪嫁过来的几个丫头吧,其中最有心机的一个便是那个叫珠儿的了。

慧芳的名字里虽有个“慧”字,本人却算不得很聪明。在家学规矩的时候,也是挨了不少板子,花费了比别的姐妹要多上许多的时间,才过了嬷嬷们那一关的。别的如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什么的,慧芳也就是中等平平的水准。再加上她的姿色只能算是中上。因此在国公府的众多女孩子里真的是很不起眼的一个。甚至是在年羹尧上门求娶国公府的一个女孩儿之前,慧芳的阿玛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模样才艺都不出众的女儿。

不很聪明的慧芳还是直到最近才发现自己那些陪嫁丫鬟的小动作的。尤其是珠儿,经常拿着自己做幌子,到夫君跟前儿去卖乖,顺道儿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给自己上眼药。至于珠儿和那些陪嫁丫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慧芳便是再傻也能猜出来一二。就像刚才,明明是珠儿自己说要去前头问问车子的事情。结果等到了夫君跟前儿,却变成了自己急不可耐的去催促了……自己不过是跟着小秋随口说了一句。肚子不舒服,到了珠儿的嘴里就是自己闹着要请太医上门……

“主子,不能再任那几个小蹄子这样子在姑爷跟前儿败坏您的名声了。听听她说的那些都是什么?”丫鬟小秋很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主子还是去跟姑爷说清楚的比较好……”

要是搁在从前,慧芳定不会听从小秋的这个建议。慧芳从小到大在国公府里素来就是透明人一个,她性子软绵。且自认不够聪明,所以什么也不敢求什么也不敢想,只是安分随时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嫁进年家不得夫君喜欢,固然叫她伤心难过,但是真要叫她去主动争取什么。也是不敢或是不愿意的。

只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几个陪嫁丫鬟素来看不上自己,明着暗着的给自己下绊子难看,还踩着自己去勾/引自己的夫君……慧芳也不是个死的,不满累积到今天终于是爆发了。

拼着这一腔的火气,慧芳找到了自己的夫君。

这还是她自成亲以来,第一次主动寻到自己的夫君说话。以前,她只会笨拙的守在自己的屋子里,默默的等候着夫君的到来……

“好端端的,爷叹什么气儿呢?”慧芳扶着小秋的手,慢慢走到年羹尧的身旁,说道。

年羹尧一脸的不耐烦,语气也不是很好,“没事儿就回你车子里的待着去。别人家的车子也不是就一定要带着咱们的,你这一趟两趟的催催催的,好像就你自己多金贵似的……”

慧芳咬着唇,死命忍着眼里的泪珠儿,手上的帕子给她自己绞得没了样子。若是依着慧芳往日的性子,夫君都这样嫌弃自己给自己没脸了,她定是要躲回自己的地方哭去了。只是这会儿,慧芳脑子里满是几个陪嫁丫鬟对自己种种嘲讽种种不屑的画面,倒是意外的给了她几分勇气,敢去为自己开口辩白几句。

“妾身不知道爷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远的且不论,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妾身万不敢有催促爷的意思,更遑论一趟两趟的催了。妾身会过来,不过是想告诉爷一声,咱家的那辆车子坏的并不是很要紧的地方。若是请了庄子上懂行的人修一修,也还是可以走的。”慧芳说着说着,情绪慢慢的就镇定了下来,“妾身虽不懂得木料什么的,却也知道那车子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慧芳瞅了一眼庄子门口排成一列的三辆乌木马车,又道:“只怕是一家子出来游玩的,未必能再容得下妾身和妾身身边的两个丫鬟……若是遇上了贵人的家眷,妾身自认还没有资格与人共乘一辆车……”

自己的这个福晋竟然能说出这样子明理的一番话,年羹尧心里不是不震惊。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在说她身边有人在故意使坏歪曲她的话……想着刚才珠儿的一番作态,年羹尧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不过,他暂时是顾不上这些的,因为庄子的管事出来了,后头还跟着一行人,有男有女,衣着虽不是很华贵,但是打头的两位,腰间却拴着明晃晃的黄带子。

果然是那位爷,年羹尧心里暗道。不自觉的眼神被一抹烟紫色的身影吸引了过去,还是那副绝色倾城的容颜,跟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只不再是做姑娘的装扮。年羹尧的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淡淡的失落,就连面儿上都带出来一些,不过转瞬即逝。

年羹尧脸上的神情变化,叫一旁的慧芳给看了个正着。

慧芳狐疑的顺着年羹尧的视线看过去。她先是被九阿哥的容貌给看傻了一下,接着又被黛玉的姿容给望呆了一会儿,再之后整个人就被自己心里头的猜测给惊骇住了。慧芳虽然不认识那些阿哥们,但是常识还是知道的。那两位腰间的黄带子,只要不是遇上个眼瞎的一准儿不能漏瞧了去。

爷怎么会?怎么会……?!

慧芳小心的睃了一眼年羹尧,虽然见他已经神色如常,却也不敢就此完全放下心来。她不免琢磨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要命的事情啊?

“奴才见过九爷,见过十爷。给两位爷请安了。”年羹尧迎上去,对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单膝点地,问安道。

慧芳从心事中恍然回过神来,也忙上前两步给两位阿哥问安。

九阿哥虚抬了一下手臂,“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年二少。”

说着,九阿哥偏过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你们先扶着两位福晋上马车。”

哼!真以为爷没瞧见年羹尧刚才偷瞄玉儿的眼神吗?

九阿哥心里恼得半死,面儿上却是端着一副君子如玉的温文模样。

十阿哥打小跟着九阿哥混到大的,他家九哥是个什么性子,十阿哥再没有不清楚的了。所以,他一见自家九哥那一副虚情假意的客套笑容就知道,年羹尧这是要糟糕了。也是,你说你年羹尧没事儿眼睛乱瞄个什么劲儿呢?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十阿哥对于自家九哥的醋劲儿那也是一肚子的话要吐槽啊。你说九嫂的模样在那儿摆着呢,见过的人里头,十个就有九个要为之神魂颠倒的,还剩下一个没啥念想的那一准儿是个瞎子啊。九哥你要是这样子吃醋吃下去的话,一准儿是要给自己醋死的。

唉——

所以说啊,这娶了个天仙美人儿回家,也不是啥轻松的事情,要有被成年老醋给淹死酸死的觉悟啊!

十阿哥在心里头自我感慨了一回。(未完待续。。)

341、惩刁奴

黛玉等人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年羹尧的视线就落在自己的脚尖儿处,一点儿也不敢乱瞄。刚刚虽然只有一下下,但他还是从九阿哥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凌厉的怒气,和若隐若现的杀意。想着外界对于九阿哥专宠福晋,甚至不惜遣散府中姬妾的传闻,一滴冷汗突然从年羹尧的额上滑下。

美人乡,英雄冢。

美人虽好,但是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流芳百世。而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赔上一家子的前程。

年羹尧的心思转的极快。

当年小妹的鲁莽张扬惹恼了宗室权贵,自己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再者自己当时又刚中了进士没多久,很有种俾睨天下权贵的良好感觉。嘴上自己虽然说着要替小妹去几位阿哥府上赔罪,却因着自己那放不下的自傲和自尊,到底也没能真的弯下腰拉下脸。尤其是在面对林家的时候,现在再想起当时自己跟林家大爷说的那番话,年羹尧自己都觉得臊得慌。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自己当时在面对林翰的时候,怎么会有种林翰不如自己的心态的呢……

无论当时的年羹尧是多么的年轻气盛,多么的锋芒毕露,这些年生活和仕途上的不如意,也已经渐渐磨平了他的棱角,也温和了他的气质,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如今的年羹尧早已认清了事实,也明白了当年年诗音的那些所作所为,不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能够轻轻松松揭过去的。而更致命的是自己事后所持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这些年来,家里的种种艰难,准确的说,是自己和小妹一起造成的。

自家老爹和大哥这些年的考评一直不上不下。自己更是多年未能捞到什么实缺。不得已之下,自己弃文从武,想借着明相向大阿哥投诚,却是始终不得大阿哥的青眼……想通过辅国公缓和一下宗室对自家的恶感,似乎也是没有什么成效……

年羹尧很怕,自己再这么庸庸碌碌的活下去。自己的所有雄心壮志都会渐渐的被消磨殆尽,然后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直到死。

年羹尧一直在想办法,想一个能够让自己,让年家,摆脱眼前这种如陷泥沼难以自拔的处境的法子。

年家如今的境况是因为当年自家把八阿哥和十阿哥,还有林家给得罪狠了的缘故。而这几家最后全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九阿哥。八福晋出身郭络罗氏一族,听说跟九阿哥是正经的表兄妹;十阿哥就不用说了,打小养在宜妃娘娘膝下,跟着九阿哥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林家。那是九阿哥正经的岳家,自家小妹当年弄伤的正是九福晋本人……再稍稍想一想九阿哥身后站着的都是什么人,年羹尧就有种回到当年掐死年诗音,再掐死自己的冲动。

若非那位爷一直表现的无心朝政,年羹尧都要怀疑当今太子的储君位置还坐不坐的稳了。能在皇家这种自古无亲情的地方,笼络住所有兄弟的心思,这得是何种的手段?(年羹尧完全忘记要算上四阿哥了……)

这样一位贵人,交好尚不能够呢。自家居然把人给得罪狠了?年羹尧觉得自家能都现在还在京里头活蹦乱跳的活着,完全是因为那位爷懒得跟自己这样的人家费什么心思。反正只要那位爷对外表现出对自家的不喜。自是不缺那些拍马奉承的人帮着那位爷整治自己这一家子的。

若说这世上还能有谁可以将年家拉出泥潭的,那真是莫过于眼前的这位爷了。

若是……若是自己可以把握好今天的机会,在九阿哥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话,或许自己可以入了这位爷的眼呢……不,自己不能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化解九阿哥对自家的不满。也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情。也许,只要,只要九阿哥能稍稍不那么厌恶自家,今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年羹尧的眼睛倏地一亮,心里头忍不住的就兴奋了起来。自己要慢慢来。一定不能急躁了,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年家,已经再经不起什么波折了……

九阿哥原本是打算单独腾出一辆车来,给年家的女眷用的。

倒是黛玉在见到慧芳之后,邀了慧芳与自己和博尔济吉特氏同车而行。

慧芳哪里敢答应,忙摆着手只道不敢,“妾身是个什么身份,哪里能跟两位贵人同车而坐的,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说我轻狂呢。”

博尔济吉特氏素来就是大大咧咧的,倒是没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妥当的。“九嫂都这么说了,你再推辞可就没意思了。这里就三辆车,两辆都是坐着婆子丫鬟。难道要你去跟那些下人一道儿挤去?叫人知道了,咱们都成什么人了?”

黛玉噙着轻柔的浅笑,道:“十福晋的话很是。年夫人还是不要推辞了。”

慧芳左右为难,只好去看年羹尧。见年羹尧点了点头,她方才对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福了一礼,“那妾身就失礼了。”

“你身边的丫鬟,叫她们到后面的那辆车上去吧。”黛玉扫了一眼跟在慧芳身后想一道儿上车的珠儿,语气淡淡的说道。

慧芳心里恼珠儿张狂,面儿上却不能带出颜色来,只能道了一声不是,自责御下不严失了规矩云云。

珠儿藏起眼中的嫉妒和怨愤,只拿着一副楚楚可怜为主抱屈的样子,转身对着年羹尧的方向道:“太太在家时也是金尊玉贵养着的,身边向来少不得人伺候。九福晋这样说,倒是要叫我们太太如何自处呢?难道是预备着这一路上拿我们太太做丫头使唤吗……”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哽哽咽咽的,还拿出一方帕子来擦拭了一下干巴巴的眼角,一双多情的媚眼时不时的瞟向年羹尧身边不远处的九阿哥。

好俊美的爷。珠儿脸上飞上淡淡的霞红,心下小鹿乱撞,思忖着怎么样才能获得九阿哥的注意。

马车里,慧芳因着珠儿的一番话,脸色煞白。

博尔济吉特氏要不是叫黛玉一手摁着,就要跳下车拿鞭子抽人了。

黛玉眉眼清清冷冷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九嫂——”博尔济吉特氏气急道,“你听听,那小蹄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咱们帮忙还帮出不是来了?……”

黛玉轻轻拍了拍博尔济吉特氏的手,声音清冽的说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她又是个什么身份?你若出去跟她计较了,那才是真正坐实了咱们仗势欺人了呢。”

黛玉的声音并不低,不说马车里的慧芳已经给吓得摇摇欲坠,便是站在车外的年羹尧,此时的脸色也开始发青了。

妈的,老子在这里正愁怎么才能让九爷不再厌恶了自家呢,你个小贱人就敢痴心妄想的跑去给九福晋上眼药?要作死也别带上年家!

这时候,黛玉又道:“她是年家的奴才,以下犯上也好,摆弄是非也罢,合该是年家的主人出面管教才是。咱们不好越俎代庖的。你说是不是?年夫人。”

慧芳不知所措的看着黛玉,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黛玉看着慧芳,嘴角带着一抹柔柔的笑意,轻轻的说了一句,“别怕。”

黛玉的笑容和言语中的支持给了慧芳莫大的鼓励,再说她也早就受够了那些丫鬟的轻视和作践。深吸了一口气,慧芳稳了稳心神,她先是给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请罪,接着又道:“年家也不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这个丫头虽然是国公府出来的,可是既然跟着妾身嫁到了年家,自然就要遵守年家的规矩。”

马车外,年羹尧心里暗自点了点头,慧芳这话说的还是蛮得体的。可见,自已以前听到的那些,多半真的是那些陪嫁丫鬟在做鬼,故意歪曲了慧芳的意思说给自己听的才是。

慧芳越说越镇定,“按着年家的规矩,奴才以下犯上,初犯当杖责二十,再犯则直接杖毙。”

黛玉点了点头,博尔济吉特氏确实偏过头小声嘀咕着“瞧那样子也不知道犯了多少回了”。

慧芳紧跟着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十板子虽然不算少,但也是那个丫头应得的惩罚。福晋虽然心慈不忍,也请不要为这个丫头求情。要不然,今儿个恕了她,明儿个再有奴才犯了规矩,妾身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黛玉看着慧芳越来越自信的神情,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句,倒也是个会说话的。

“我倒是说不过你的。罢了,你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好叫你为难的。”黛玉轻笑道。

车里的一番对话,外头的人自然是都听到了。

珠儿身子一软,眼泪汪汪的就要喊冤。却被年羹尧身边的长随给眼明手快的堵了嘴,拉到旁边就地执行杖刑去了。

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还是不要再活着膈应人的好。年羹尧黑着一张脸,对自己的亲信使了一个眼色。自有人会意,为主子分忧去了。(未完待续。。)

342、别有目的

“你这个福晋倒是个好的。”九阿哥来到年羹尧的身旁站定,说道。年羹尧自是要谦虚一番,只说是当不得贵人的夸赞。

九阿哥笑了笑,过了一会儿,突然声音一冷,道:“今儿个这事,爷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

年羹尧心下一凛,忙放下身段,躬身在那里说着千恩万谢的话,又道回府后定会肃整家规云云。

九阿哥不耐烦听那些,摆了摆手就反身往自家的车队走去了。

十阿哥跟在后面不阴不阳的哼哼了两声,也跟在九阿哥后头走了。

年羹尧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查觉出后背一凉,原来竟是在刚刚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裳给打湿了。年羹尧眼神一冷,心里盘算着府里的规矩该要好生紧一紧才是,而那些像六子和珠儿那等眼大心空,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该打发的也得要打发了才是,没得再给年家招祸的……

因为有女眷在,所以一行人并不是很急着往回赶路。甚至在中途还稍作停留了一会儿,以便女眷们下车活动活动。因此,直到日头偏西,天色渐暗的时候,一行人才将将看到了京城门口。

城门外,早有年家的马车候在那里了。这是年羹尧提前打发了身边的长随,骑快马先行回府备下的。

一路上,慧芳渐渐与黛玉熟悉了起来。黛玉话不是很多,但是句句贴心;博尔济吉特氏脾气虽爆,但性子单纯。这两人又都不是喜欢拿捏着架子摆谱的人,说起话来也不是一句话要叫人猜上半天的,因此慧芳在这两人面前倒是觉得轻松不少,不知不觉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等着分别的时候。年羹尧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福晋居然跟九福晋和十福晋貌似相处的不错。

回到年家之后,年羹尧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以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个木讷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路上好几次听到你们车里头传出了笑声来……”

慧芳听了这话,倒是先腼腆了起来,低着头在那里绞着帕子不安的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妾身给爷丢脸了……”

又是这副鹌鹑样。年羹尧不禁气结的腹诽道,难道爷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

感觉到头顶上方的瞪视,慧芳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睃了一眼年羹尧,嚅嚅道:“二爷……妾身素来嘴笨,二爷别跟着妾身置气了……”

吸气吸气再吸气,年羹尧忍着火憋着气,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旁敲侧击的想从慧芳嘴里套出话来。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九福晋十福晋都说了什么,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呢……

结果,等着年羹尧终于哄得慧芳放松下来开口说话了,却是慧芳在那里没口子的夸九福晋如何如何,十福晋如何如何。

“真是没想到,九福晋天仙一样的人,却是半点子傲气也没有,性子好脾气好。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句句叫人听得心里头舒服的……”(这个不用你说。爷早就知道的……)

“十福晋不愧是草原上长大的,性子就是爽利,说话也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要人费心思去猜上半天的……”(人十福晋不仅说话直接,动作更直接。一个着了恼,立刻就甩鞭子抽人的……)

“九福晋……%#@¥&……”(嗯嗯……这些爷都知道了……)

“十福晋……%#@¥&……”(……)

慧芳吧啦吧啦的说了好大一通,叫年羹尧听得头晕。却半点子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不过,慧芳对于九福晋的种种赞美,年羹尧还是默默的在心里头记下了。

马车停在了恭郡王府门前,十阿哥抬脚预备着进去呢,却叫一只横过来的玉手给拽住了耳朵。

博尔济吉特氏对着十阿哥呲牙道:“爷也太没个眼色了。九嫂素来就是个身子骨弱的。这一路车马劳累的,哪里受得了?”

又道:“仔细爷今晚上被九哥留在练功房一宿……”

十阿哥挠了挠头,对着博尔济吉特氏憨笑了两声,“还是你想的周到。”

说着,十阿哥回身跟着九阿哥和黛玉道别,博尔济吉特氏也拉着黛玉好生嘱咐了要她好好休息,改日自己再上门叨扰云云。

九阿哥扶着黛玉回到了主院,两人自是先要梳洗忙碌一番。

用过晚饭,自有丫鬟端上两碗养生汤,两人一边喝着汤,一边说起了年羹尧和慧芳。

黛玉将一路上从慧芳那里听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方道:“如此看来,他们也不是追着咱们找到那个庄子上去的。”

水眸带着询问之色看向九阿哥,“你看呢?”

九阿哥勾唇笑道:“先头我还奇怪呢,原本不是说好给年家的女眷单挪一辆车出来的?偏你一见着人年夫人就邀人共乘一辆车,我还以为你原先是认得年夫人的呢,没想到你是找人套话去了……”

水眸一横,黛玉轻哼了一声,在那里撇着嘴道:“爷跟十弟在那边嘀咕着年家找上庄子的缘故,我听了一耳朵,这才想着是不是能从年夫人那头问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啊……”

九阿哥笑得愈发开心了,只是嘴上仍是不饶人的调侃道:“那你就不怕年夫人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哄人的话?”

黛玉凝眉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水眸斜睨了九阿哥一眼,黛玉又道:“我原先在家的时候,有一回跟娘亲出门做客,见过年夫人一面。那个时候,她一个人躲在一边,国公府里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在,却没什么人带着她一块儿说话。好奇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不过听其他人话里的意思,她们那些女孩子是嫌弃年夫人不会说话,又胆小木讷,脑子也不灵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所以,你今儿个见着人才兴了要去套话的念头?”

黛玉脸上一红,轻哼哼了两声,没有回答。

九阿哥横过一只手,将黛玉拉到身边坐下,笑道:“我瞧着你待年夫人很有些不同。”

见黛玉没有反驳,九阿哥又道:“若你觉得年夫人是个可以相交的,日后只管下帖子邀人来府里陪你说话就是。”

黛玉一愣,看向九阿哥,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年家的人吗?”

九阿哥好笑的瞪着黛玉,“爷那都是为了谁?”

又道:“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黛玉点了点头,“我瞧着年家二少好像是有求于你的样子……”

九阿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年羹尧这些年被压制的恨了,这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叫我拉他一把。不过,”

话音一转,九阿哥叹了一声,“年羹尧于领兵一道,确有几分能耐。只是以前他少年得志,难免恃才傲物。这些年来一直被人压着,我瞧他性子倒是给磨得稳重了一些,就不知道等他有朝一日手握权柄之时,会不会故态萌发了……”

年羹尧这人,九阿哥还真不大喜欢他。上辈子自己最后那么惨,中间少不了这人的推波助澜。特别是雍正在清算年羹尧的时候,年羹尧更是攀咬了不少的皇子出来,叫雍正得了借口,把除了十三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个小的之外的其余兄弟全都给整治了。

九阿哥在回想前世的时候,突然听黛玉说起来林翰,“我恍惚记得,哥哥以前好像也是这么说年家二少的……”

林翰?!

“是了,你当年叫年家的那个丫头弄伤了脚,听说年羹尧找到你哥哥拿捏着架子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把你哥哥给惹恼了,结果叫你哥哥给狠揍了一顿。”九阿哥笑得没心没肺,好像这是一件令人很愉悦的事情一样。

“现在想想,你哥哥那时候得多亏了被爷调教了一番啊。要不然,凭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把年羹尧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吗?哈哈……”九阿哥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笑得好不开心。

黛玉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对着九阿哥轻呸了一声。

九阿哥哄了黛玉一会儿,便嘱她先睡,“我还有一桩事情要处理,得去书房一趟。这一天车马劳累的,也够你受得了。先睡吧,不用等我的。”

书房里,只九阿哥和何顺儿两个人在。

九阿哥拿着一张图纸看了半晌儿,突然伸手从衣襟里拽出当年黛玉给他的那块据说可以避毒的玉珏。

就这烛火,九阿哥拿着那块玉珏与宣纸上的图样细细比对着。

除了手里的玉珏只有半块以外,那上面雕刻的花纹竟是一模一样的!

“还查到了什么?”

这次去大相国寺,九阿哥特意叫玉儿把几个嬷嬷全都带着,为的就是让人去查那几人的底细,倒也不独查燕嬷嬷一个人就是了。且因为这事儿有可能牵涉到前朝,九阿哥连秦桑都不敢用。他特意大张旗鼓的带着玉儿跑出去,把康熙和太子安在府里的眼线都给调走了,留下白云庄送来的人在府里慢慢的细查。(未完待续。。)

343、讨媳妇儿欢心

何顺儿回道:“燕嬷嬷的屋子里除了这张图纸,倒是还有一本手札瞧着有问题。因为爷嘱咐了不叫人打草惊蛇,所以洛阳不敢把东西带出来,这图纸是洛阳比对着燕嬷嬷的那张临摹下来的。至于那本手札,洛阳当时记了下来,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能完全默写下来……”

九阿哥点了点头,“等洛阳那边默写完了,就赶紧拿过来。”有问题的手札?

“洛阳可说了,那手札里写了些什么?”

何顺儿脸上皱了一下,“洛阳那丫头说,她看不明白……”

桃花眼一瞟,倒是有些意思了,九阿哥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嘱咐道:“叫洛阳仔细着些。”

何顺儿连忙应了下来。虽然何顺儿不知道自家主子爷为什么突然要查福晋身边那几个积年的老嬷嬷,但是看主子爷脸上的神情不好,再看洛阳那丫头临摹下来的画,他心下猜度着这事儿只怕干系不小,要不然也不会为了避人耳目,用白云庄的人偷偷暗查了。因此,何顺儿这一次格外的多了几分小心。

九阿哥手上捏着那块玉珏,怔怔的出神了片刻。

何顺儿不敢催,只是垂手恭立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九阿哥又问李卫那里有没有传什么消息回来。

何顺儿把这几日陆陆续续收到的消息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方才回禀给九阿哥。

可惜的是,那里头没有半点儿有用的线索。

叹了一口气,九阿哥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

其实,这倒也不能说是李卫无能了。这次的事情若真是跟前朝有所牵扯,只怕隐在后头的人布这局也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情了。有可能是在大清攻占京都时,或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谋算这一切了。一个耗费这么长时间布的局,确实也不是李卫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能够查出些什么来的。

打发走了何顺儿,九阿哥又拿起那张图纸看了看,手心里的玉珏温温热热,可他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原本,自己为了叫小莲花顺利化形。这才特意安排了一个平淡却安稳的下界一世。至于那什么生劫、死劫、情劫之类的东西,留待小莲花化形之后,再慢慢来就是了。只是自己盘算的虽好,如今看来这一切却有几分隐隐要跳出自己掌控的感觉……难道说,这是天道的安排?

抬手凑近桌上的烛火,看着那张纸被烛火点燃,而后化成了灰烬,九阿哥这才起身离开书房,回主屋去。

这事儿关系着黛玉。九阿哥自然不会瞒着她。

第二天清早,在丫鬟们进来伺候以前,两人已经把这事儿前前后后的给捋了一遍。

黛玉一边抬手给九阿哥扣着衣襟上的纽扣,一边神色平常的轻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尽快找机会问问娘亲的。家里头你也放心就是了,我会看着的。再说,还有那些人在呢……”

手突然被握住,黛玉抬头。水眸正对上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无论如何。我定会护着你的。”纵是天道,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樱唇慢慢勾起,黛玉点了点头,偎进九阿哥的怀里,“嗯。”

一天天过去了,恭郡王府里一切如旧。

黛玉依旧是每天上午打理打理府务。下午的时候看看书,练练琴,偶尔动手做两样针线或点心之类的小玩意儿。博尔济吉特氏隔三差五的过府来找黛玉说话玩笑,顺便蹭吃蹭喝。有时候,黛玉会下帖子邀八福晋、十福晋。还有十三十四的福晋过府听戏什么的。年羹尧的夫人慧芳也收到过两回黛玉的请帖,叫年家的人心中暗喜不已。再就是因为贾敏的生辰,黛玉带着礼物亲自回了一趟娘家。

九阿哥照例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在内务府里混日子。不过,人现在多了一项嗜好。那就是有事儿没事儿的,爱往藏书阁里钻,还一待就是一整天的。这事儿很快的,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没法子,谁叫您九阿哥这事儿做的太令人惊悚了呢。

乾清宫里,康熙沉思了良久,转头看向梁九功,问道:“你说老九这一回,又是在折腾什么呢?”藏书阁?那个地方,那小子前二十年去的次数加起来也没这几日去的次数多啊!以前也没看出来这小子有多爱看书啊……

梁九功自然是不知道九阿哥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不过这位大总管也不会说啥不好的话出来。他虽然面儿上对着所有的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是心底里头,他还是挺亲近九阿哥的。所以,见康熙问自己这么个问题,这位大总管也是只捡了那些好话回了。

康熙轻哼了两声,倒是不置可否。

转头,康熙爷就命人去藏书阁那里直接把九阿哥人拎到自个儿眼前儿,打算亲自问了他。

瞥了一眼九阿哥手里头攥着的好像是书一类的册子,康熙伸手要来一看,棋谱?再看上头的墨迹好像还是很新的样子,康熙不解的问道:“瞧这笔迹,像是你自个儿抄的。你这几日成天扎在藏书阁里,就为了这些棋谱?”

九阿哥挠了挠头,“也不全是啊。前些日子,儿子是在找些琴谱来着的。”

干啥?康熙爷睇了一眼下头的九阿哥却没问出口,不过眼神中就是那么个意思。

九阿哥很自然的回道:“讨媳妇儿欢心啊。”

啥?!一对龙眼立时瞪了起来。

九阿哥自顾自的继续道:“先头林氏新学了一首曲子,儿子听着不错,问了林氏才知道那曲子叫汉宫秋月。林氏说那曲子在前朝还有些不同的版本,可惜她没见着过,为此还遗憾来着。儿子就想着在藏书阁里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着了。若是有的话,儿子誊抄一份回去给林氏,也能博林氏一笑不是……”

个没出息的臭小子!康熙怒视着眼前这个素来不着调的儿子,咬着牙又问:“那你现在抄棋谱又是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讨媳妇儿欢心?再敢这么说,朕非赏你臭小子一个龙爪印不可!

九阿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每次下棋都赢不了林氏,儿子愁得慌嘛。所以,想着藏书阁里应该也是有不少的棋谱的,儿子就打算抄回去学习学习……老是输,多没面子啊!”

康熙一听这话,差点儿没直接喷出一口龙血来。你还知道没面子?!你这混小子!实在是太丢朕的龙脸了!!连下棋都下不赢自个儿媳妇儿!!!可见你小子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有多混了!!!!

九阿哥完全无视康熙一脸的“你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之类的郁卒表情,兀自在那里又道:“下一回,怎么着也得在林氏让了三子的情况下,扳回一局不可……”

“滚!”康熙爷怒极。

饱含着各种怨念的吼声从乾清宫里爆出,宫外的侍卫膝盖一软,差点儿给跪下去。一个路过的小宫女给吓得心里头一慌,差点儿没扔了手里的托盘。

乾清宫里,九阿哥面色如常的给康熙行了一礼,然后从善如流的滚了。

留下康熙爷自个儿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嘴里还时不时的要斥责上一句“不争气的混小子”之类的。

梁九功小心的睃了一眼康熙,心下明镜儿似的,大着胆子劝道:“主子爷消消气。九爷是个什么样,主子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哪里真的就是处处不如人的了。想来,还是林大人的家教厉害,听说九福晋的棋艺是林大人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连探花郎也不是九福晋的对手呢。林大人跟九福晋对上,胜负也是在五五之数的……”

林家啊……康熙的脸色顿时缓了一缓。

梁九功换了一盏热茶,亲自奉给康熙,又道:“九爷如今也晓得要看书了,甭管这最初的理由是什么,总也算是知道上进了不是……主子爷说呢?”

康熙接过明黄色龙腾云祥花样的茶盏,拨了拨碗盖,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么个理儿。”

林家人于棋艺一道,素来是很有天分的。

“着人去传林如海来。”嗯,好久没找人下棋了啊……康熙想着,只是脑子里忽而又浮现出那抹月白色的身影。让三子啊,当年林昊也总是让朕三子,朕也很少能赢了他的……

这事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传扬了出去,叫不少人家的福晋们知道了。别的暂且不提,但就九阿哥那句“为了讨媳妇儿欢心”,真是叫这些豪门贵妇们忍不住深深的嫉妒了一回林黛玉,甚至是连太子妃,都不能例外的。

“唉,如今谁不说老九家的命好呢。”石佳氏一边亲自给太子布菜,一边不无感慨的叹道。“原先老九名声不好的时候,多少人家也不愿跟老九做亲。这下子倒是好了,我额娘昨儿个来跟我说,有不少人家找上我额娘打听,看看能不能把自家的女孩儿说给老九为侧福晋庶福晋什么的呢……”(未完待续。。)

344、被揍了

太子爷一口汤哽在喉咙里,凤眼一睨,石佳氏这话听着可有点儿酸啊,孤的牙都给酸倒了要。

一伸脖子咽下汤,太子爷先是叮嘱了一句“老九后院儿的事情,你不要掺和”,之后方才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在那里说道:“讨媳妇儿欢心这种事儿除了老九,搁谁身上都是做不出来的。谁还能整日里围着自个儿的福晋转悠啊,也忒没出息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太子爷心里头想的却是,老九能这样子儿女情长的,倒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又道:“老夫老妻的了,谁还不知道谁呢?家里的钱粮向来都是交给你们女人家管着的,喜欢什么,自己打发人买了来就是了。爷们儿每天在外办差,哪里还有功夫关心这些个……再说了,男人就该胸怀天下,整日里想着后院内宅的鸡毛蒜皮小事情,算是怎么回事儿呢……”当谁都能跟老九似的吗?

瞅了一眼太子爷一脸嫌弃加唾弃的表情,石佳氏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自己也不是求着您跟老九似的隔三差五的给人家送礼物,可是偶尔送一次会死的吗?

气哼哼的撇过头,石佳氏闷闷的吃了两筷子菜,就嚷嚷着吃饱了,“妾身吃好了,殿下慢用。”石佳氏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对着太子自称“妾身”。

石佳氏拿着自己还有宫务要处理做借口,撂下太子爷一个人在那里用饭,自己领着大宫女气咻咻的走了。

留下太子爷一个人在那里守着一大桌子菜。太子爷摩挲着下巴,心道:这还是石佳氏头一遭冲自个儿发脾气呢……想完了,太子爷忍不住又吐槽道:都是老九那个臭小子给害的,总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宠福晋宠得这么没边儿。还巴不得人不知道似的,有出息不?有出息不?

太子爷揣着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再次在心里头对九阿哥的行为表示了一番唾弃,真是太太太太太没出息了!

同样的一幕,在各位阿哥府里轮番上演了一回。

几位年长阿哥的福晋,如伊尔根觉罗氏、董鄂氏、乌拉那拉氏等等,不过是状似无意的随口说了一句。大阿哥几个自然也就跟着随便听听,压根儿没往心里头去。他们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头多多少少的还是会腹诽上几句,诸如老九真是太宠福晋了,或是老九夫纲不振之类的云云。

八阿哥倒是没觉得九阿哥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不仅没觉得不对,人还打算效仿一番。倒是郭络罗氏听了,在那里咯咯笑着只道自己不过说说罢了,“爷快饶了我吧。那些琴谱棋谱什么的,它们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它们的。没得弄来了,倒是糟蹋了爷的一番心意呢。”

十阿哥听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话,二话没说,转头从九阿哥那里死乞白赖的讨了一坛子黛玉自己刚酿好的果子酒,然后送给了博尔济吉特氏。十阿哥憨声笑道:“那什么棋谱琴谱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还不如这个实在呢。”

兆佳氏和完颜氏眼巴巴的干羡慕了一回,心里无比期盼着十三和十四能早日回来。礼物不礼物的且不论了。身边总还有个人能说说话才是真的呢。

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有样学样的,不等自个儿的福晋念叨呢。就各自赶紧去寻了些自己福晋喜欢的东西送了。三个人如今跟自个儿的福晋倒是愈发的蜜里调油,生活和美了不少。

可是如此一来,伊尔根觉罗氏几个心里愈发不平衡了。瞧瞧,瞧瞧,几个小的如今也知道要疼媳妇儿了,怎么偏就自己命苦的嫁给了一根楞木头了呢!自己这么些年来。劳心劳力的张罗着一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累的心都老了,却连自家爷们的一点怜惜都得不到,真是太命苦了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一连几日,大阿哥等几位年长的阿哥在家里都遭遇到了自个儿媳妇前所未有的冷脸。后院更是闺怨弥漫的叫人不敢踏足。没办法,谁叫他们后院的女人多呢,这也不是只有嫡福晋们才能想着被自家爷们看重的。是个女人,都不能免俗的想被自个儿夫君宠着。瞧瞧人九福晋,多命好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大阿哥几个人被自家的女人们给闹得灰头土脸。趁着早朝的时候,几个人碰头那么一合计,觉得这事儿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要不然自个儿就要落得个有家归不得的下场了。只是这事儿要想解决了,还得从根儿上下手才行。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老五,你是老九嫡亲的大哥,你去找他出来好好说道说道。”大阿哥道,“一个爷们儿,没得这么宠自个儿媳妇儿的啊。”一点儿也不像个爷们儿,太丢爱新觉罗家的脸面了这!

三阿哥斯斯文文的接着道:“藏书阁里的那些都是圣贤们呕心沥血的著作,哪里是用来干……那种事情的,没得辱没了斯文呢。”叫圣贤们知道老九拿着他们花了一辈子的心血写出来的东西去讨一个妇人的欢心,只怕是要气得从坟里跳出来了。

四阿哥黑着一张脸,哼哼了两声,没说话,不过意思还是很明显的。老九就是个欠收拾的,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一回不着调的事情出来。虽说不像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却也差不多了……

五阿哥在那里抚额轻叹道:“老九素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是他想把这事儿闹出来的。”这是谁传出来的话啊,叫爷知道了,非把人抽一顿不可。

五阿哥又道:“老九素来是个倔脾气,他若是打定了主意,真是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他也是不听的。老九虽然跟我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可是哥哥们也是知道的,兄弟里头若论他与谁亲厚,便是我也越不过太子殿下去。算起来,老九还是太子殿下一手带大的呢。若想老九乖乖听话,只怕还得要太子殿下亲自出马才成啊。”

这话,说的也不错。

几位阿哥齐齐看向五阿哥,那眼神里的意思明晃晃的就是“那你去找太子说吧”。谁叫那是你亲弟弟呢。

五阿哥真是要欲哭无泪了,这还得是要自己去说啊。

毓庆宫的墨云轩里,太子爷整暇以待的坐在书案后头,一边看着《战国策》一边等人。

没多久,九阿哥晃晃悠悠的晃了进来。

“二哥找我?”说完,人自动自发的拎起书案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咂摸着喝了一口。咦!这茶味道不错,等会儿得讨些带回去给玉儿尝尝。

太子爷瞅着那人一双突然发亮的桃花眼,心里已经无力吐槽了。放下手里的书,太子叹道:“那茶是福建那儿进贡上来的新品,孤这儿就四两,匀你二两你带回去慢慢喝吧。”别想连罐子一道儿端走!哼!

桃花眼笑弯弯的,九阿哥道:“还是二哥最知道弟弟的心思了。那弟弟就却之不恭了啊。”

哼!

凤眼一瞪,太子爷道:“这却之不恭后头还有一句。”

哦,知道啊。九阿哥不甚明白的看着太子爷。

啪嗒一下,太子爷忍不住将书卷了一个卷儿,敲到了九阿哥的脑袋上,“孤怎么从没见你觉得受之有愧过呢?”

“哥哥有啥好东西分给弟弟一份儿,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啊,我干嘛要觉得受之有愧啊……”九阿哥抱着头嚎道。

想着这几日自己在石佳氏和其他侧妃庶妃那儿受的酸气,太子爷手下不停一下一下的敲着九阿哥的脑袋,“瞧你小子干的好事儿啊!孤这两天吃酸的吃的都快吐了要……”

“二哥,你有啦?”九阿哥不怕死的吐槽道。

太子爷气急,一脚踹了过去,把人直接踹趴到地上去了,“你个臭小子的还贫!”

两个人在书房里头不顾形象的一个追一个躲,打打闹闹的,如意吉祥两个扒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听里头的动静。听着九阿哥一声声惨嚎,如意和吉祥跟着缩了缩脖子,互视一眼,两个小太监有志一同的想着:自家主子爷这一回是气大发了啊,瞧把九爷给收拾的……

过了一会儿,太子爷总算是把自个儿这些日子以来受的那些不能对人说的酸气给出了。

“二哥找弟弟来,到底什么事儿啊?”九阿哥整了整衣裳,忍着屁股上的疼,挨着椅子边儿坐下。啥都没说,倒是先把自个儿又打又踹了一顿,太子这得是憋了多久的火气啊!话说,太子爷一向养气功夫不错,这是谁招他惹他啦?害的自己受这无妄之灾。

九阿哥一手撑着头,在心里头默默扒拉着最近的事儿,一时倒也没有头绪。

太子爷呷了一口茶,顺了顺气儿,这才道:“你小子好歹收敛些吧。”

啥?!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吗?没有吧……(未完待续。。)

345、祈福积德

九阿哥歪着头拧着眉,一副冥思苦想状。

太子爷气乐了,指着九阿哥的鼻子笑骂道:“宠自个儿媳妇儿也该有个度。你这么闹得人尽皆知的,叫多少人恨得牙痒痒的。再纵的你这么闹下去,御史都该上折子参你了……”

一听这话,九阿哥立刻瞪起一双桃花眼,撸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样子。谁这么无聊啊,爷宠自个儿媳妇,碍着谁的事儿了啊……话说,昨儿个岳母大人打发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听来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岳母大人可是很赞同自个儿的做法滴……

太子爷撇过脸,“你不知道吗?为着你这个事情,其他兄弟内宅不宁啊……”

九阿哥傻傻的看着太子爷,一副完全没闹明白的神情。这个跟那个,有关系吗?

轻咳两声,太子爷把五阿哥找来请自己出面的事情给说了。

“好歹也是你嫡亲的大哥,人都找到孤这儿来了,你怎么着也得听进去些……收敛些吧……”要不然,叫他们这些人还怎么过日子啊!

想着五阿哥说的那些话,再比对着自个儿这段时间过的水深火热般的日子,太子爷很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以致于再对着九阿哥说话时,那副口气也就愈发的幽怨了。

九阿哥半晌儿才缓过劲儿来,心里暗道:合着这是嫂子们吃醋,集体发威了啊!

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太子,九阿哥心里头忍不住偷乐了一下下,不会连太子妃也醋了吧……一准儿是的了。要不然,太子爷最近怎么会吃多了酸的呢。

想着藏书阁那头能查能问的,自己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以后不去或是少去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的。九阿哥舒展了一下身子。一副欠扁的样子在那里勉为其难道:“好吧。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弟弟再不去藏书阁那儿总行了吧。”

太子爷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凤眼笑眯眯的。

只是,九阿哥话音一转,又道:“赶明儿去畅音阁那儿问问,最近排了啥新戏没有。玉儿前儿个还说想听些新鲜的……”

“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是?”太子爷凉凉的问道。

九阿哥笑道:“二哥别急,弟弟也就说说罢了。那些咿咿呀呀的,弟弟一听就头疼。”

太子爷轻哼了一声,凤眼没好气的斜睨了一下过去,心里腹诽着:还一听就头疼呢!合着以为孤不知道呢?花满楼的台柱子是哪个小王八蛋捧起来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藏书阁那个地方灰尘一堆一堆的,弟弟真心也不爱上那儿去。”九阿哥低头看着指甲,小声嘟囔道:“有好些前朝的医书脉案之类的东西,我瞧着都快散了架了要。”

“这倒是可惜了。”太子叹道。

九阿哥抬眼瞅了瞅太子。“倒不如把那些东西搬去太医院吧。万一里头有个什么,是能用得上的呢……”

太子想了想,心下倒也觉得老九这次难得提出个还算是靠谱些的意见。“别人孤不知道,不过仲泰定是会高兴的。”仲泰,就是现任的太医院左院判。

既然提到了左院判,太子不免又想到了上回院正来跟自己说的事情,“太医院的院正年纪大了,想着明年告老还乡的。他隐晦的跟孤替了接手的人选。仲泰不被他看好啊——”

九阿哥勾了勾唇角,“左院判那人医术上是一等一的。叫人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可惜他的心思半点儿没有放在人情世故上。随便开口说一句话出来,就能噎死人的。”

又道:“太医院院正那个位置,除了会看病,少不得还得对外与人打交道,左院判的性子确实是不适合那个位置。倒不如就叫他在左院判的位置上待着,也好叫他一门心思的专研医术。岂不是更好些?”

太子看着九阿哥,呵呵两声,笑嗔道:“倒是难得听你说了一回明白话。”

嘁!小爷哪回不明白了?九阿哥心里气道。

第二天,大阿哥等人在太子的暗示下,纷纷去千金阁或订或买的选购了一两样饰品。

收到了千金阁饰品的伊尔根觉罗氏等人。看着那些做工精美的钗环项坠,心里只能无力道:算了,也不能再奢求更多的了。便是自家爷们真是跟木头,自己嫁都已经嫁过来了,还能怎么着呢?当真不过日子了吗?再说了,拿乔也是要有个分寸的。眼下很显然已经触到了自家爷的底限,再闹腾下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罢了罢了,总算自己还有身为嫡福晋的尊荣在呢。

伊尔根觉罗氏等人自我安慰了一番,也就撩开手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如此一来过了几日,各府后院的风波总算是渐渐平息了。

恭郡王府的主屋内室里,九阿哥和黛玉两人肩并着肩挨着坐在一起,面前放着那本洛阳凭着记忆默写下来的手札。

“这里头的话全都是语义不通的,叫人看不明白。”黛玉小声疑惑道,“该不会有什么玄机在里头吧?”

九阿哥轻笑一声,道:“该是还有个引子才对。”

叹了一声,又道:“可惜洛阳还没找到……”

站起身,黛玉慢慢踱着步子,道:“那个引子只怕是很寻常的东西,要不然岂不是很容易引人注目吗?”

燕嬷嬷的屋子最多的就数医书药典了,难道是《本草纲目》或是《千金方》那些东西吗?

“回头,叫洛阳找了机会再探一探吧。”

九阿哥应了一声“好”。

黛玉取出一个沉香木小匣子,打开来一看,里头正躺着两块玉珏。其中一块原是自己给九阿哥防身用的,另一块是自己上次回娘家,贾敏给的。

“哥哥说他用不上,硬把他那块也给了我。”黛玉语气幽幽的说道。

九阿哥看着那两块玉珏,眼神幽暗,“倒是没想到,这东西竟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既不是出自贾家,也不是出自史家,竟是林家原就有的。要不是林家是根正苗红的旗人,九阿哥都要怀疑林家是不是前朝皇族的哪支遗脉了。

“听说这个原是一块完整的玉环,是祖父一出生就戴着的……”黛玉伸手摩挲着玉珏,想着自己回娘家那天,自己娘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其实贾敏自己也弄不清楚这玉珏的来历,她告诉给黛玉的那些还是当时林如海的母亲临终前说给她知道的。

“是不是叫人去查查林家祖上呢?或许会有所得也不一定……”黛玉看着九阿哥提议道。

“嗯。反正燕嬷嬷那头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什么来。”

第二日,九阿哥就叫人给李卫带信,转道儿去查了林家祖上的事情。

康熙如今已经半隐退的状态,只每五日出席一次大朝会。小朝会和奏折如今都是太子出面在料理。

九阿哥找到太子,提议说要不要放一批年纪大的宫人出宫去,以为康熙的健康祈福积德。

“皇阿玛自登基以来,一直是力求节省用度,好保证供应给西北大军的军费的。宫里的宫人冗员过多,其间费用不少。再者,那些年纪大的宫人在宫里头多年,不少人都占据了高位,彼此之间拉帮结派,互相掩护,难免做大成患。倒不如索性将他们放出宫去,如此一来低下的那些小鱼小虾没了领头,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头一条理由听着是冠冕堂皇,但是真叫太子爷点头答应的却是第二条理由。包衣世家的结盟如鲠在喉,叫太子爷日夜难安。暗卫、九门查访了那么久,也没能把底摸清楚。这时候,九阿哥突然有了这么个提议,不能不说确实是很叫太子爷动心不已的。

“九弟能一心为皇阿玛着想,真是孝心可嘉。”太子爷笑眯眯的夸赞道。

“哪里哪里,全都是二哥教导的好。”九阿哥眯着桃花眼谦虚着。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对视一眼点头笑了。

内务府的动作很快,赶在新年以前放了一大批上了年纪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出宫去了。

不少的人家提前得了消息的,全都赶了过来接自家的姑娘或是亲人回去。

当然,也有家住的偏远的,或是早已没了亲人,内务府也是发了一些银两给他们,叫他们自己谋生去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巍颤颤出了宫门,早有一个小子知机的上前扶着,“爷爷慢着些,孙儿扶着您。”

那个小子,一张圆圆的脸,瞧着倒是个很有福气的样子。

老太监没有动,只是看着那个小子不说话。

那个小子也不恼,仍旧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袖子一抖,一枚模样小巧的银制刻着一个“玄”字的令牌便落到了手上。

老太监面无表情,只是瞳孔一缩,再看向那个小子的时候,脸上便带上几分笑容。

“小子叫福生,是您的孙子。”

说着,福生重新扶着老太监往一辆普通的马车那儿走去,边走边道:“咱家离着京城有些个路程,靠着大相国寺那里。虽说偏了些,但是景儿却是不错。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孙儿陪爷爷去山上转转……”(未完待续。。)

346、四雪嫁人

时间好像指缝里的流沙,逝去的飞快,叫人抓都抓不住。

转眼已是康熙四十八的冬天。

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

林家所有人的辈分见长,林翰有了嫡长子,黛玉升级做了姑姑。

卫若兰早两年升了二等侍卫,后来家里人使力给他谋了一个外放的缺儿,便带着湘云一道儿去了两广。

贾迎春于四十八年年初产下了一个女婴,母女平安。

贾探春在四十七年春的时候嫁去了山东,对方虽然家世普通,本身也只是个正九品的县主薄,不过他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本人性子也软绵温和,配探春倒也是刚刚好的。

贾母仍然没有完全放弃贾宝玉这个孙子,还在托人往外地去给他说亲,择妻的标准也是一降再降,听说江南那里好像有好消息传了过来……再有,怡红院里有丫鬟背着人催吐了避子汤,从而怀了身子,不过在被贾母知道了之后,下令灌了红花打掉了五个月的胎儿,那个丫鬟也给直接杖毙了……

屋外天色阴沉,北风呼啸。

屋里灯火明亮,暖和宜人。

黛玉坐在暖炕上,正拿着预备送给各家的年礼礼单看着。

“给宫里头的东西,把爷前儿个新得的那串奇楠木珠手串加进去,还有那支木雕簪子也是。叫人明天给宫里递牌子,后天我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正好一道儿带过去了……”

“给我娘家的年礼里头,把XXXX去掉,娘亲不喜欢那些,换上咱们江南那儿的庄子送来的蔬果却是极好的……”

“给哥哥嫂子的年礼里头,再加一些爷从关外弄来的新皮子。我记得有种羊羔绒的,软绵柔和,正好给佑哥儿做套小袄靴子什么的……二姐姐那里的年礼,也给加上这个……”

“……叫往两广去的管事早些出发,别给风雪耽搁住了……”

黛玉在炕上说着,下头自有雪鹭带着白芍和秦岭拿笔记录着。雪雁拎着白芷朝歌两个将没有问题的礼单一一收着。

处理完了礼单的事情,黛玉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扭头吩咐道:“叫人带上爷的大氅去内务府那儿候着,我瞧着这天色好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了。”

又道:“叮嘱厨房那里姜汤不要断了。这种天气,便是你们出门回来的,喝上一碗驱驱寒也是好的……”

朝歌应声退下去了,撩起门帘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长安从外头进来。长安回话说,盛京那里有三车的年礼送来了。里头有黛玉特意吩咐要的草原羊。

黛玉笑道:“倒是巧了,昨儿个十福晋还在我这儿馋烤羊腿涮羊肉什么的呢,今儿个就到了。”

说着,黛玉扭头吩咐雪雁道:“赶紧的,打发人把那些羊送隔壁去。”

说话间,又有丫鬟进来说是有人家给送年礼来了,还有婆子来问晚上菜单的事情,黛玉眼瞅着不过只休息了一刻钟不到。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大红毡布的门帘再次被撩起,却是洛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瞅着一屋子来找黛玉或请示或回事的丫鬟婆子管事嬷嬷的。洛阳只默默的在一旁等着,并不上前去。直到所有人都散了,黛玉也把雪雁雪鹭等人都打发出去了,洛阳这才端着托盘走过去,对着黛玉福了一礼。

黛玉扫了一眼托盘,果然上面又是一只描花白瓷玲珑盏。蹙起眉尖儿。黛玉脸色淡淡的问道:“又是燕嬷嬷亲自弄的?”

“是。”洛阳应了一声。

黛玉沉默了片刻,道:“照老规矩办吧。”

洛阳福了一礼,端着托盘去了隔间儿。不一会儿,人才从里头出来。

“还是一样的东西。”洛阳小声回道,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听说那位燕嬷嬷是从福晋小时候就开始在身边伺候的了。自己虽在福晋身边不过两年的时间,却也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性子虽淡,待人却是很好的。所以,洛阳实在是想不通,那位燕嬷嬷怎么会突然开始对福晋下药。药量虽小,但是这两年的时间下来,足以叫福晋再难有孕。

黛玉的脸色清冷到了极点,好像玉雕一样,感觉不出温度。

“药丸子呢?”清冽的声音,即使是在这间烧了地龙的屋子里,也还是叫人浑身发冷。

洛阳敛了敛神,低头道:“主子爷说了,左院判给配的那药丸到底也是性寒的东西,所以不叫福晋吃了。主子爷还说,已经叫左院判给主子爷配药,这事儿还是主子爷来做的好……”

打发走了洛阳,黛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对着烛火发起呆来。

九阿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福晋屋里摆饭了吗?”九阿哥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问着身边的何顺儿。

“还没呢,”何顺儿小跑着跟在九阿哥后头,“今儿个有不少庄子上的年礼送过来了,福晋忙着叫人收拾了,又挑了些好的出来,叫人给十三爷和十四爷的府上送去……十爷那里,福晋叫把那些草原羊都送过去了。不过,十爷府上的人转头又把那些羊送回来了,只说是想吃的时候直接到咱们府里就成,抬脚的事儿……”

“这两口子。”九阿哥又好笑又好气的笑骂了一句,又道:“他们府里的厨子跟咱们府里的厨子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怎么就咱们这儿的饭菜才能入得了口不成?”

何顺儿笑了笑,道:“爷怎么忘记了,咱们府里还有跟着福晋陪嫁过来的江南那儿的厨子呢。奴才瞧着,十爷是比较喜欢那个江南厨子的手艺才是。”

“嘁!就他刁钻,非要南方的厨子去做北方的菜。”九阿哥笑道,脚下大踏步的往主屋方向去了。

进了主院,九阿哥突然身形一顿,气氛好像有些不对的样子。

再往里走,主屋外头,长安洛阳、朝歌秦岭全都守在屋外头,一个个的脸上又是担忧又是难过的。

“你们福晋呢?谁在里头伺候的?”九阿哥压低了声音一叠声的问道。

四个丫鬟对着九阿哥福了一礼,洛阳回道:“福晋傍晚前就开始心情不好了,里头也不要人伺候。”

“雪雁呢?”黛玉最喜欢雪雁伺候,这个九阿哥是知道的。“雪雁也不在里头?”

四个丫鬟摇了摇头,负责跟在雪雁身边的朝歌回道:“福晋说,雪雁姐姐年后就要出嫁了,这时候还是赶紧回去给自己绣嫁衣是正经的……”

雪字辈的四个丫鬟早早的就有人来求娶了。黛玉也不想自己身边的丫鬟委屈了,便叫雪雁四个人自己去选喜欢中意的,然后又叫人暗中考察了那些人一年的时间,最后方才松口同意了四个人的亲事,并且预备着年后放四个人出去成家。

雪莺和雪鸳嫁给了九阿哥的门人。

雪鹭被左院判古方相中了,求娶了回去做填房正室。黛玉原本担心两人年纪相差太大,倒是雪鹭自己同意了这门亲事。

“不是奴婢贪图院判大人是个官儿,想做官太太。奴婢只是单纯看中了古大人的为人。福晋是知道奴婢的性子的,奴婢不喜欢跟人交往,也不喜欢九曲十八弯的说话……古大人的性子,奴婢喜欢,还请福晋成全。”

雪鹭自己都这么说了,黛玉也只好同意了。不过黛玉还是不放心,便借着左院判上门问诊的机会,把人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的给敲打了一顿。

“……若有一日,你让雪鹭受了委屈叫本福晋知道了,和离再嫁也不是不能够的事情。到时候可别说本福晋仗势欺你……”黛玉难得刁蛮了一回,就九阿哥大开眼界,事后还拿着这事儿跟黛玉取笑来着,结果换来了一顿粉拳伺候不提。

来求娶雪雁的人,却是出乎人的预料,竟是戴铎,戴先生。

不说雪雁自个儿不相信这事儿了,就是黛玉和九阿哥都很茫然。戴铎怎么会想到求娶雪雁的呢?

“看上了”?

啥叫“看上了”啊!

真是笑话了,雪雁一个从不出后宅的,怎么就叫住在外院的戴铎给看上了呢?这府里的侍卫都死到哪里去了?二门那里的小子和婆子呢?眼瞎了吗?这有人能瞧见丫鬟,是不是也有人能瞧见自个儿福晋了呢?九阿哥心里阴暗暗的想着,怨念丛生啊。

为此,九阿哥特意把戴铎叫过来又是喝茶又是喝酒的套话了一番。

戴铎的酒量实在是不好,三杯梨花白下肚真是问啥说啥的。原来,人家早在多年前就见过雪雁了。那时候,黛玉还没嫁给九阿哥呢。

戴铎的情思起源于一场美人救英雄。

心血来潮的戴铎独自上街,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年轻媳妇子。戴铎自然是道了谦的,而那媳妇子也没说什么,只道是自己不小心云云。原本这事儿也就算是结了,偏那媳妇子身边跟着的一个女孩子好像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话里话外的把戴铎给讽刺了一回。(未完待续。。)

347、避孕

戴铎心里气的都要吐血了,但是秉持着不与女人争口舌长短的原则,他也就忍着气没去理会那个女孩子,只随她自个儿子在那里自说自话。不过周围的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还是刺得戴铎面儿上一阵一阵的难堪。

雪雁那天也是正好路过那处,把事情的经过给看了一个正着。见那女孩子不依不饶的,便站出来帮着戴铎回了那女孩子两句。雪雁素来是就个嘴上能说得出来话的,几句话就堵得那个女孩子脸色青白交加的,再说不出半个字来,最后被那个媳妇子给拉走了。

戴铎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厉害,又觉得她神采飞扬的说话时实在是很漂亮。不等戴铎上前去道谢呢,雪雁就被一起出门的小伙伴们给叫走了。不过戴铎听到其他人唤她“雪雁”,便在心里记下了那个名字。

后来戴铎忙着出海和东瀛的事情,一时倒是把找寻雪雁的事情给耽搁了下来。

一直到后来听说九福晋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要配人,又听说四个大丫鬟的名字中都带了一个“雪”字,戴铎随口问了一下几个人的名字,里头竟就有个人是叫雪雁的。戴铎觉得这事儿巧了,却又怕是自己认错了人,便找了个机会,趁着雪雁出门帮九福晋办事儿的时候,偷偷跟上去瞧了一眼……

等着戴铎喷着酒气打着酒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完了之后,便呼啊呼啊的睡过去了。留下九阿哥一个人,就只能朝天翻白眼了。咳咳咳咳……这也能值得你说成是一件“美人救英雄”的事儿来?亏得爷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事儿了呢!嘁!

雪雁和戴铎的事情也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九阿哥把挨着郡王府的一所三进的宅子买了下来,送给戴铎做了新婚贺礼。一来,戴铎往来府里也方便;二来,雪雁央了黛玉。说是不肯离开黛玉太远,想着常回来看看,如此也便宜的很。

“这个不是送给先生的,是福晋送给雪雁那丫头的。所以,要推辞的话这得雪雁那丫头自个儿去跟福晋说才行。不过,福晋多半会叫雪雁那丫头留作自己的私房……”九阿哥将房契拿给戴铎的时候。先行一步说道。

“雪雁那个丫头是打小就跟在福晋身边儿的,福晋从没拿她当下人看。两人的情分比着其他人,真是只多不少的。以后,先生若是叫雪雁受了什么委屈,福晋怕是会跟先生死磕的……那时候,本王也就顾不得先生了。本王在外头的名声,先生也是听说过的,最是宠媳妇宠得没边儿的。为了能博福晋一笑,本王不吝担一个‘暴虐’的名头……”

四雪待嫁。白芷白芍白芨白薇四个便被提上来做了黛玉身边的大丫鬟。其中,这里头的白薇早不是原先那个了。而是后来从三等丫鬟中提拔上来一个,顶了白薇的名字罢了。

长安洛阳、朝歌秦岭四个做了黛玉身边的二等丫鬟。她们四个得了九阿哥的话,明面儿上跟在白芷等人身边帮着做事,私下里负责监视四人与燕嬷嬷以及和府外的往来。

这也是黛玉自个儿要求的。

在林翰得了嫡长子的时候,燕嬷嬷曾一度要求回林家帮着看护那个婴儿。理由也很冠冕堂皇,无非是拿着黛玉跟林翰之间的兄妹情深说事儿。只是,想着燕嬷嬷的来历背景。还有林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块短成两截的玉珏,黛玉始终没有松口答应。这么一个危险不定的人物。还是搁在自个儿身边亲自看着的好,没得弄回去祸害了自己的爹爹娘亲和哥哥嫂嫂小侄儿的呢!

而燕嬷嬷提了两回,见黛玉始终没有点头同意,便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儿了,倒是一如往常的亲自照顾着黛玉的饮食。

旁人或许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黛玉却明显感觉到燕嬷嬷对待自己的态度变了。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黛玉敏感的发现自己每天喝的银耳雪蛤羹,味道不同以往了,还多了一分淡淡的叫人难以觉察的香气。

第一次,有燕嬷嬷在旁边一脸和蔼的盯着,黛玉不用声色的吃了。不过回到内室之后。黛玉便叫秦桑偷偷拿了药来自己催吐了出来。又叫人送去给左院判验看了,发现里头果然叫人加了一些可以避孕的材料。

这事儿秦桑不敢瞒着,想报给黄敬知道,却叫九阿哥给强行拦了下来。

秦桑消失了两天。

再出现的时候,人是九阿哥亲自领到黛玉跟前儿的,“以后,秦桑这个人,玉儿可以放心的用了……”

黛玉看着眼前的秦桑,半晌儿之后,突然眉梢儿一动,像是明白了九阿哥的话。

“秦桑还是跟以前一样吧,随着你出行就是了。丫头嬷嬷们但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她也好搭一把手……”九阿哥笑道。

黛玉笑了笑,点头应允了。

至于燕嬷嬷每天亲自炖的银耳雪蛤羹,黛玉想着在查清楚燕嬷嬷的目的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了,跟九阿哥商量了一番之后,便另行做了安排去应付着。至少,明面儿上那些银耳雪蛤羹看起来都是叫人吃了的。燕嬷嬷亲自盯了几回,见黛玉一直毫无觉察的样子,便也就撩开手,由着洛阳端去给黛玉吃了。

想着燕嬷嬷是不想叫自己怀孕的样子,为了不叫燕嬷嬷起疑,黛玉便请了左院判给自己配了药避孕。又为了不叫人看出来什么,黛玉特意请左院判给配的药丸子,如此也就不用煎药熬药什么的了,药味儿也能去掉不少。不过这避孕药丸的事情,黛玉事先并没有告诉九阿哥。等着九阿哥得了消息的时候,黛玉已经用过几回了。九阿哥给气了个半死,回头直接在床上把黛玉给折腾的欲/仙/欲/死、又是讨饶又是认错儿的,这都是后话了。

九阿哥放轻手脚进到里屋,随手将身上的大氅丢到一边。

黛玉坐在炕上,看着烛火怔怔的发呆,一点儿也没觉察到屋子里进了人来。

黛玉脸上的彷徨,叫九阿哥看的一阵子心疼。他靠过去将人拥到怀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爷进来了都不知道。”

黛玉先是一惊,察觉到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方才放软了身子。侧过脸,黛玉笑着看向九阿哥,“你回来啦。”

“今儿个也是这么晚。”黛玉一边小声的埋怨着,一边跳下暖炕去衣橱里取九阿哥的家常服。

黛玉伺候九阿哥一边换衣裳一边问他吃过晚饭没。

见九阿哥摇头,黛玉不满的剜了他一眼,扬声吩咐人预备摆饭,又道:“先去端碗热热的姜汤来。”

晚饭很快就摆好了。白芷白芍等人,退到外间儿候着。

黛玉半点不提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只拿着给各家送年礼的事情跟九阿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黛玉并没有很深的城府。她那点儿心思,九阿哥一猜也就猜着了。不过,他也不想提叫黛玉不开心的事情,便顺着黛玉的话题,努力哄黛玉开心。只是心里头,九阿哥再一次坚定了日后要将燕嬷嬷给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念头。

“以往快要过年的时候,内务府虽然也忙,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叫你忙的脚打后脑勺的?”黛玉拿筷子给九阿哥夹了一块红焖蹄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问道:“该不会是先头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吧?”

因为太惊讶了,以致于黛玉夹着蹄筋的筷子都忘记要松开了。九阿哥就着黛玉的手吃下那块蹄筋,驴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今儿个这蹄筋焖的不错。”

眼瞅见黛玉瞪起了一双水眸,九阿哥立刻讨好的笑道:“外头人不知道内情的,自然以为那是传言。可咱们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皇阿玛龙体有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左院判如今给皇阿玛诊脉,诊一回就要忠言逆耳一回,说出来的话够人噎死几回的了……得亏了皇阿玛不是那等昏君暴君的,要不然左院判那人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黛玉蹙着眉,犹豫着道:“那么,禅位之事,竟是准的咯?”

九阿哥点了点头,“今年过年进宫领宴的时候,皇阿玛会当众宣布禅位给二哥的消息的。转过年,就是禅位大典和二哥的继位大典。”

“内务府和礼部现在都忙得是天昏地暗的。这禅位大典史无前例的,连个可以参照的对象也没有。礼部尚书愁得,都快要把自己的胡子给一根根揪光了要……”

“新皇的礼服、皇后的礼服、妃嫔的礼服……哪样不是要一针一线的准备起来的?偏偏时间这样子的紧,尚衣局的管事见天儿的找凌普哭人手不够时间不够……凌普这会儿已经暴躁的跟只炸药桶子差不多的了,那真是见谁跟谁急啊……”连十二今儿个都被凌普给龇牙咧嘴的冲了一回。(未完待续。。)

348、挑衅

“二哥登基的时候,会直接下诏立弘皙为太子。如此一来,紧跟着就是要给弘皙选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等等,这就又是一大堆的事情。”

九阿哥放下筷子,叹道:“唉——眼瞅着那一群人忙的脚不沾地的,十二更是直接就住在内务府那里头了……爷想告假都不好意思开口啊——”

哎哟!原来您还会不好意思啊?黛玉笑睨了九阿哥一眼,哼哼了两声,心里吐槽道,可真没看出来。

九阿哥一见黛玉一脸揶揄的笑容,当下就乐了,伸手捏了捏黛玉的鼻子尖儿,笑道:“别以为你不说出来,爷就不知道你刚刚在心里头想些什么了。一准儿是在心里头编排爷的不是,可是?就你那点儿小心思,全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到了除夕那一天,十阿哥早早的带着博尔济吉特氏跑到隔壁找九阿哥和黛玉蹭早饭来了。

羊肉馅儿的蒸饺、红豆馅儿的栗子糕、豆腐皮儿的三鲜包子、猪肉馅儿的油卷子、红稻米熬的粥、山菌野鸡炖的汤、三样蔬菜或炒或拌、再有腌的正好的嫩姜切片、红油木耳、八珍素菜等等……四个人说说笑笑的用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早饭。

十阿哥和博尔济吉特氏吃饱喝足了,又跟九阿哥和黛玉约了出门的时间,这才回自个儿府里换朝服去了。

到了约定的时辰,黛玉一身郡王福晋的朝服冠帽,被九阿哥扶了出来。这时候,十阿哥一家子早已等在门外的马车旁了。

见着黛玉和九阿哥出来了,十阿哥大嗓门的嚷嚷了声“九哥”“九嫂”。

博尔济吉特氏直接跑到黛玉边上,叽叽喳喳的说着“九嫂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之类的话。

十阿哥的两个侧福晋,郭络罗氏和王氏上前先给九阿哥见了礼。轮到黛玉的时候。王氏依礼福了一福。郭络罗氏却只草草行了一个半礼。她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此时见到了黛玉,颇有些挑衅味道的挺了挺自己的肚子,眉眼一挑,很是洋洋得意的笑了笑,“哎呀。九福晋千万别跟妾身计较啊。妾身怀了身子的,这腰这腿可都是不好弯下去的,一个不好挤着了肚子里的小阿哥可是罪过了……九福晋说是不是啊?”

九阿哥正被十阿哥拉着问康熙禅位的事情,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到女眷这里。

博尔济吉特氏却是冷着一张脸,斥道:“你若真是为了你那个肚子着想,还是不要跟着咱们一道儿进宫去了。这人来人往的,一个不好碰着了磕着了,算是谁的呢?”一副轻狂的样子,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哼!

黛玉只是毫不在意的轻扫了郭络罗氏一眼。便转头跟博尔济吉特氏说话了,“咱们俩个正好一辆车得了,路上也好说说话。”

黛玉的态度叫郭络罗氏感觉自己就好像一粒渺小不起眼的尘埃,不值得黛玉屈尊看一眼或是说一句话。

郭络罗氏咬了咬唇,心里暗恨,不过却也不敢再开口挑衅黛玉。因为九阿哥已经注意到了这里,而且那位爷看向自己的眼神冷厉的叫她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到了宫里,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几个人先去翊坤宫给宜妃请安。

原本郭络罗氏身为侧福晋,还不够资格去给宜妃请安。只能跟王氏一道儿在偏殿候着的。不过她跟宜妃沾着一丁点儿的亲,如今又有了身孕,便舔着脸跟着一道儿去了宜妃跟前儿。

几人给宜妃请了安,宜妃笑着叫起,又指着垫了红色云锦棉垫的椅子叫坐。

宜妃招手把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叫到自个儿跟前儿,一手一个拉着说话。

“……那个奇楠木珠的手串和那支木雕簪子可是好东西。玉儿哪里得来的。自己留着用也就是了。”宜妃笑呵呵的说道。

“瞧额娘这话说的,那个奇楠可不是谁都能压得住的,也就额娘配使唤了。”黛玉抿着嘴笑道。

博尔济吉特氏跟着附和着说是,又凑近宜妃嗅了嗅,只说是宜妃身上好香什么的。

宜妃笑呵呵的挥了挥手。“本宫一个老婆子了,哪里来的什么香,不过是这奇楠木珠手串上的香罢了。”

“真是的呢。”博尔济吉特氏惊讶道,“额娘赏儿媳见识见识吧。”

宜妃笑着从腕子上褪下手珠,递给博尔济吉特氏。

博尔济吉特氏谢了宜妃,这才把手珠接过来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遭,又拉着黛玉问这奇楠的来历。

黛玉只好把《纲目拾遗》中关于奇楠的介绍,挑拣着说了一些给博尔济吉特氏知道,“……归根到底,也就是一种香料罢了。”

博尔济吉特氏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双手把手珠递还给了宜妃。

“你若喜欢,拿去戴着玩儿就是了。”宜妃笑道。

博尔济吉特氏连忙摇头,“儿媳也是说喜欢这个,就是好奇这木头的香味跟儿媳以前闻过的那些香味不同罢了。”

博尔济吉特氏歪着头,一边琢磨着用词一边形容道:“怎么说呢,这味道闻起来甜甜的,又有种凉凉的感觉……竟是叫人越闻越精神的样子……”

宜妃戴上手珠,点头赞道:“老十媳妇这话说的是,这奇楠贵重也就贵重在这里了。”

黛玉笑眼弯弯道:“能叫额娘喜欢,也就是媳妇跟九爷的孝心……”

话音未落,却叫一个突兀的女声给打断了。

“九福晋真要想尽孝心的话,还是赶紧让宜妃娘娘抱上孙子才是正经的。便是没有嫡孙,庶出的也行啊。要知道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郭络罗氏做作的挥着帕子笑道,语气里不无讽刺。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了过去,只除了黛玉的。

黛玉垂下眼帘,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

宜妃厌恶的瞪了一眼郭络罗氏,便转头轻声细语的宽慰起黛玉来了。

九阿哥的眼神如刀,看得郭络罗氏没由来的好一阵子心慌。

十阿哥粗声粗气的吼道:“这里哪有你开口说话的地方!滚到偏殿跟王氏一块儿待着去!”

“算了吧,爷还是打发人把郭络罗氏送回府里去得了。”博尔济吉特氏气恼道,“要不然,指不定一会儿说什么惊着了吓着了,闹肚子不舒服的,到时候大家伙的岂不都跟着不痛快……”

“老十媳妇这话很是。”郭络罗氏还没开口说不干呢,就叫宜妃一句话给堵回去了,“这有了身子,反倒是愈发的不安分起来了。”

又道:“老十,赶紧把人送回府里看紧了。”

郭络罗氏含着两泡眼泪,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翊坤宫里的两个嬷嬷给挟持走了。临出门的时候,郭络罗氏还听到后头宜妃在跟十阿哥说什么“别太纵着她”之类的,又说“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还是嫡子更金贵”什么什么的。

为什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宜妃难道真的不介意九爷至今无子的事情?

那个林黛玉不过是长得好些罢了。一个女人,若是不能有孩子,便是贵为嫡福晋又有什么尊贵可言呢?红颜终有老去的一天,九爷这会儿宠她爱她护她,十年之后呢?待她红颜不再的时候,九爷还能一直只守着她一个不成?

自己今天的一番作为,不过是想叫那个素来眼高于顶的九福晋提前认清楚自己的下场罢了。更何况,有这想法的也独自己一个啊。外头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呢。九福晋进门也有三年了,至今肚皮都没有消息。九爷贵为一国郡王,也不能无后啊。明年就是选秀的年份了,不少人家都在盼着九爷大开后院之门,纳几位侧福晋或是庶福晋之类的。若是自家的女孩儿有幸得了九爷的一丝垂怜,产下一男半女的,只要嫡福晋始终无所出,恭郡王府以后还不是自家女孩儿说了算……

听说已经不少人家开始在宜妃跟前儿给自家的女孩儿说好话了,那话里话外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家女孩儿好生养之类的。郭络罗氏原想着自己在宜妃跟前儿卖个好,先拿九福晋无子说事儿,后头宜妃自然也就好顺势把话往给九爷纳妾的事情上头去靠了不是?

这么做,多顺理成章啊!

可是,这事情怎么没有按照常理去发展呢?

宜妃反倒掉过头去安慰起那个九福晋了?

这世上,还有宜妃那样好说话不计较孙子的婆婆???

…………???

就这样,郭络罗氏带着一肚子的不解和不甘,开始了她在十阿哥府里漫长的禁闭生涯。

其实,宜妃倒不是不计较孙子的事情,她也想看到九阿哥有自己的孩子。黛玉过门一年无子,宜妃只道孩子还小,无所谓,。两年无子,宜妃想了想,觉得黛玉再养养身子也是可以的……可是等着黛玉过门三年,还是无所出,宜妃到底坐不住了,便找了九阿哥过来念叨了两回,甚至提了要给九阿哥府里塞人的事情。

“玉儿若是真的身子骨不好,不能有孩子,你皇阿玛再怎么顾忌,也不能干看着叫你无后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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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禅位

宜妃看着九阿哥,严肃道:“不是额娘不疼玉儿那孩子。只是,叫额娘眼看着你绝嗣,那也是不能够的。”

又道:“额娘最多等到下一届选秀的年份。若是那时候玉儿还没能怀上,额娘是一定要给你择一门满洲贵女做侧福晋的。到时候有了一男半女的,记到玉儿名下,也好叫她日后有个依靠……你也不要跟额娘说什么,拿个侍妾的孩子充作嫡子嫡女的,额娘告诉你,血统可是很重要的……”

没法子,九阿哥只好燕嬷嬷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出来。

这下子,轮到宜妃傻眼了。

原来自己这个小儿子到现在都没有一男半女,竟然是燕嬷嬷暗中给儿媳妇下药所致。那个可是自己指派给媳妇的教养嬷嬷啊!这事儿要是传扬了出去,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身的腥了要。

“你不是早就觉得那个燕嬷嬷有问题了吗?”宜妃气急,指着九阿哥的鼻子埋怨道,“那样子的人,你也敢由着她掌管玉儿的吃食?”

“你就不怕她一包药下去,直接药死你的!!”宜妃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九阿哥的脑门子,“你倒是跟本宫说说,你这向来自诩聪明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说到最后,宜妃几乎是用吼的了。

这熊孩子!啥脑子啊!!

九阿哥实话也不敢全说,只能九真一假的把自己对燕嬷嬷的顾虑给说了,不过关于那避毒玉珏和林家祖上的事情却是半个字也不提的。

说到底那个燕嬷嬷还是自己弄到儿媳妇身边儿去的呢,所以宜妃掐了一顿儿子之后,也就只能继续生自个儿的闷气去了。也就因为这个,所以一提到九阿哥的子嗣问题。宜妃立刻觉得是自己亏待了黛玉才是……

今儿个,郭络罗氏卖好不成,反倒是踩了宜妃的痛脚,宜妃不恼她才怪了呢。

黛玉心里明白宜妃的想头,燕嬷嬷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好说出去的,便只笑着说许是孩子跟自己的缘分还没到云云。

“额娘别急。大相国寺的高僧给儿子林氏看过了,说她命中有三子两女来着。不过是时候还没到罢了……”九阿哥在旁边笑着说道。

啥?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

黛玉趁着宜妃没注意的时候,眼带狐疑的瞅了瞅九阿哥。

九阿哥坐在那里装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得不见半点儿的心虚,“额娘不信,只管老十就是了。”

十阿哥忙不迭的点头说是。其实老十那憨子哪里知道什么高僧不高僧的啊,他附和九阿哥也就只是个习惯——自家九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也是。

宜妃却是当了真的,立刻就破涕为笑。拉着黛玉没口子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皇家的团圆饭素来是摆在保和殿的,于申正开始。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大宫女琉璃进来请宜妃九阿哥等人移步前去赴宴。

一行人坐着步辇,由宫女嬷嬷们簇拥着,一路往保和殿的方向去了。

到了保和殿,宜妃自去与惠妃荣妃等人坐在一处。

九阿哥黛玉和老十两口子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趁着大BOSS还没到,众人在下头各自说话联络感情。

九阿哥嘱咐了黛玉几句,便带着十阿哥往五阿哥那里说话去了。

博尔济吉特氏跑来与黛玉一处坐着说话。这时候。八福晋过来了,在黛玉另一边坐下。

“听说今儿个有人不开眼。拿你三年无所出来说事儿了。”郭络罗氏没好气的说道,“那些人闲得发慌,尽爱没事儿找事儿的,你别理她们。”

冷哼了一声,郭络罗氏又道:“正经自家爷们还没说话呢,那起子不相干的人倒是操起闲心来了。”

“八嫂子这是哪里听来的话?”博尔济吉特氏疑惑道。翊坤宫里头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长春宫去了吗?

“外头好多人都在说。”郭络罗氏很是不屑的答道,“嘴上说得好听呢,其实还不是因为他们家里的女孩子明年要参选,想着攀高枝儿吗?”

瞅着博尔济吉特氏扁了扁嘴,郭络罗氏反咦了一声。问道:“你原在想什么?”

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是把翊坤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道:“我原还以为你消息灵通呢,人在长春宫,却知道翊坤宫里发生的事情……“

“作死啊,这话也是能乱说的。“郭络罗氏嗔怪道,“我可不想被扣上一个‘窥探宫闱’的名头。”

博尔济吉特氏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小声的对郭络罗氏说着抱歉的话。

“叫八嫂子为我担心了。”黛玉勾着唇角,慢慢道:“不过孩子的事情,原就是急不来的。我的情况额娘也是知道的,九爷和我也不着急这个。”

郭络罗氏撇了撇嘴,“你跟老九是不着急,但架不住有人着急啊。老九虽说不掌实权的,可他得太子爷的信任呢。”

郭络罗氏往黛玉身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道:“我听八爷说,皇阿玛有意禅位……”

博尔济吉特氏瞪圆了双眼,双手捂住嘴巴,一声惊呼就被她自己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黛玉脸色不变,只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这事儿老九一准儿是能知道准信的。”郭络罗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她又道:“既然这事儿是准的,那你就该知道,凭着老九跟太子爷的交情,等着太子爷登基了,老九的爵位定是要再往上升一级的,那可就是亲王了呢。老九身边又只有你一个嫡福晋,别说是侧福晋了,就是庶福晋格格侍妾什么的也是没有一个的,多少人家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姑娘塞给老九啊。”

见黛玉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笑而不语,郭络罗氏只觉得心里头好一阵的无力,“你别不当一回事儿啊。八爷跟我分析过皇阿玛为什么一直不给老九指侧福晋的事情。不过太子爷跟老九是什么交情啊,也会有那些顾虑的?”

“有传言说,内阁富察大人家的三姑娘明年可能会被指给老九做侧福晋,还有荣妃娘娘的娘家马佳氏族里的一个姑娘,听说马佳氏的女孩儿是出了名的好生养……”

趁着郭络罗氏停下来歇口气的空档,黛玉递给她一杯温度适中的热茶。

郭络罗氏接过来,不客气的喝干了。

博尔济吉特氏被郭络罗氏的一番话说的,也不免开始替黛玉着急了起来,“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子。谁说九嫂命里无子了?九哥不是说大相国寺的高僧给九嫂看过面相的嘛……”

黛玉小声劝着博尔济吉特氏别着急,又转过脸对郭络罗氏道:“八嫂子的心意是好的,我记下了。”

“我也是替你白着急罢了。”见黛玉始终不急不躁的样子,郭络罗氏也有些泄气,“当然了,就算是真的指了侧福晋过去,九哥只要一心护着你,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就是了……”

黛玉的嘴角微微上扬,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朦朦胧胧,距离稍微远些的都听不清楚。“我倒真的不担心皇阿玛或是新皇会给九爷指几位侧福晋过来……九爷若是真的一生无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了……”

水眸一横,“八嫂子该知道,皇子出继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郭络罗氏瞳孔倏地一缩,张了张嘴,心里惊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到了正点,鼓乐声响起,康熙由太子亲自扶着和太后一道儿进了保和殿。

一番请安免礼入座之后,康熙这位大BOSS对着众人说了一些类似于新年祈愿之类的吉祥话,之后年夜饭便开始了。

黛玉仪态万方的坐在那里,对于周遭时不时的投递过来的或同情或不屑或幸灾乐祸等等各色眼光,统统视而不见。

倒是九阿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瞪着一双桃花眼一个一个看过去。全都当爷是死人啊,以为爷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龌蹉心思吗?哼!

被九阿哥瞪视的那些人,好像是突然对桌上多年不变的菜色起了兴致,一个个的全都低着头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研究了起来,瞧这材料、瞧这配色、瞧这火候、瞧这味道……

重重的哼了一声出来,九阿哥扭头盛了一碗鸭子豆腐汤给黛玉,道:“那些菜都是凉哇哇的,也就这汤还有些热乎气儿了。”

又小声道:“那些人的眼睛有毛病,你别去理会。回头爷找太子二哥说说去,好歹都是亲戚呢,这有病没钱看的,咱们得帮着治治,也是皇家的气度了……”

黛玉笑嗔着横了一眼九阿哥,同样小声道:“大过年的,哪有你这样咒人家生病的?”

又道:“不过是被人拿着莫名其妙的眼光看了两眼,我还受不得了?你真当我是那么不经事儿的……”

就在两人说话这会儿,康熙突然站起身来。他环视了一眼众人,然后一字一句的宣布了自己要禅位给太子的消息。(未完待续。。)

350、外室

原本还有嗡嗡声的大殿里,死一样的静寂。

这倒不是因为老康说自个儿要禅位的缘故。最近这一年的时间里,多是太子受命监国。各部奏折上的批复,也是太子爷的笔迹。再加上外界早有康熙有意禅位的传言,众人听得多了,心里多多少少的也就有了底。所以,等着这会子老康真的放话出来说要禅位的时候,就好像是水到渠成一样,大家伙也都没感到有多意外。

真正叫人觉得意外的事情是,这个新年完了之后立刻就举行禅位大典和太子的登基典礼。

这个,未免也太仓促了一些吧……除了几位知情的内阁大臣和皇子们,其他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看上头坐着的现任大BOSS以及那位即将在半个月之后上任的未来新BOSS。

这时候,众人突然发现了一个叫他们很头疼的问题。

这以后自个儿上头俩婆婆,得怎么伺候呢?

皇子们的反应还算平静,反正一个自个儿老爹,一个生来就比自个儿尊贵的兄弟,以前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是怎么样,倒也没什么不同的。

可那些宗室大臣们就没这么轻松了。尤其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愁啊,自个儿这会儿是应该表现的高兴一些好呢?还是应该难过一点好呢?

自己若是表现的高兴吧,万岁爷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哦,朕这儿刚说要禅位,可还没退位呢,你们就已经急着去讨好太子了啊。眼里还有没有朕了啊!!真是良心都坏了!!!

可自己若是表现的难过吧,太子爷心里说不定也会想着。你们这是对孤有意见是吧。你们是不希望孤登基的是吧……既然你们这么喜欢伺候太上皇,那就跟着太上皇到圆明园继续伺候去吧……

众人偷偷摸摸的睃了一眼万岁爷和太子爷。

万岁爷那一脸的平静,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看不透心思啊。

太子爷虽然也是跟平常一样,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如今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有几分笑里藏刀的味道呢……

为难哟!

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还叫不叫人好好活了啊——!

众人心里那个苦闷哦。那个纠结啊,连带着各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异常的精彩,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怪样子,真是叫人怎么看怎么忍俊不止。

年长的几位皇子还好,甭管心里头对那些人的反应有多么的嗤之以鼻,人面儿上还是能保持着身为龙子凤孙的优雅气度的。

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有道一同的或低头或转脸,捂着嘴在那里躲着偷着乐呵。

十阿哥的反应最是夸张。人一个没忍住。直接把喝到嘴里的酒水全数喷了出去,然后拍着大腿在那里笑得东倒西歪的。

最后还是裕亲王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替一帮子老臣解了围。

最后,康熙四十八年的除夕宴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中结束了。

回去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很识趣的没有跟着黛玉一道儿上了九阿哥府的马车,而是回到自家的马车上去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打了一声招呼,就弃马上车。陪黛玉去了。

“开宴前,八嫂子跑过去跟你嘀咕什么了?”九阿哥抱着黛玉坐着。手上握着黛玉的手帮她暖着,“我瞧着老十媳妇怎么一副快要喷火的样子……”

那时候,要不是有事儿找五哥商量,自己早按捺不住跑回来了。

“那个啊……”黛玉垂着眼,把郭络罗氏说的话慢慢又复述了一遍,“……说是马佳氏的姑娘好生养。富察家的姑娘好性子,索卓罗氏的姑娘姿容佳……”

“等着明年选秀的时候,怕是要在这几位里头给你选侧福晋呢……”

话音未落,九阿哥已经将头埋在黛玉的脖颈那儿,笑得浑身直哆嗦了。

黛玉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好像是被人给看穿了一样。一下子羞恼了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值得你笑成这个样子?”

见黛玉恼羞成怒的想从自个儿怀里挣脱出去,九阿哥忙将人抱紧了几分,又将嘴凑过去亲了亲黛玉的脸颊,笑道:“看你吃醋的样子,我心里头欢喜着呢。”

“谁吃醋了!谁吃醋了……”黛玉红扑扑着一张脸,转过身来伸手掐着九阿哥腰间的软肉,“哼!我才没吃醋呢!”

黛玉有些生气道:“不就是要给你指侧福晋吗?才一个侧福晋怎么能够?等来年选秀的时候,我进宫求了皇后娘娘,索性给你把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侍妾什么的全都指了得了。”

吸了吸鼻子,黛玉又道:“逍遥居那儿的景儿不错,等着爷新人过门了,我就搬到逍遥居那儿住着去……唔……”

等着黛玉觉得嘴上终于自由了的时候,才感觉到胸腔那里因为憋气而隐隐有些发疼。

“你这话说的,真是叫爷伤心呐。”九阿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叹了一回,“只你一个就这样难伺候了,再多几个来爷还要不要活了?”

“以前的事情爷就不说了,只是从今往后,就咱们俩好好的过日子,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管他们呢!”九阿哥紧紧的抱着黛玉,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半晌儿之后,黛玉方才在九阿哥的怀里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到了家,九阿哥和十阿哥两家子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就各自转身回府歇着去了。

“主子爷,李卫回来了。”何顺儿压着嗓子小声道。

九阿哥眉头一拧,问道:“人呢?”

“在书房候着呢。”何顺儿顿了一下,又道,“奴才瞧着,李卫的脸色不太好……”

九阿哥停下脚步,看着黛玉道:“玉儿跟着一道儿去听听吧。”

黛玉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白芷几个先回去准备洗澡水什么的,“秦桑留下伺候就够了。”

说完,黛玉跟着九阿哥一道儿脚下一转,改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九阿哥和黛玉到了书房的时候,李卫正阖眼靠坐在一张椅子上假寐休息。听见响动,李卫倏地睁开眼睛。

多时未见,李卫黑了,也瘦了,整个人多了一份沧桑的感觉。

“奴才见过九爷,福晋。”李卫单膝点地,给九阿哥和黛玉道了一声万福。

九阿哥虚扶了一把,又指了座儿叫李卫坐下,这才问道:“你这么突然赶回来,事先也没个消息,可是查到了什么?”

此时,书房里只九阿哥黛玉和李卫三人,何顺儿领着何玉柱和秦桑在书房外头远远的守着。

李卫的脸色沉重,看的叫人忍不住害怕。

“林大人的父亲,先忠义侯,来历有疑。”

黛玉抬手掩口,咽下了一声惊呼。

九阿哥也是心里震惊的颤了一下。他安抚了一下黛玉,这才转过头去问李卫具体的事情。

“先忠义侯似乎并非是林家太夫人所出。”李卫道,“而是一个外室之子。”

“当年,林家太爷年过三十,仍旧膝下荒凉。太夫人碍着林家祖训和族里的压力,只好张罗着为林家太爷纳妾,只是林家太爷当时却并没有同意。不少的人都认为是林家太爷与太夫人夫妻情深,所以才没同意纳妾的。有人羡慕太夫人得夫如此,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有人说林家太爷傻,居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闹得自己绝嗣……这事儿在那时候被人议论了很久,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可是就在这事情渐渐平息,不再被人茶余饭后的时候拿出来谈论的时候,某一天突然有一名女子抱着一个婴孩找上了林家,还说那婴孩是林家太爷的孩子。直到那时候林家的人才知道,林家太爷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在外面养了外室……”

“既然是养了多年的外室,为何不在太夫人提出纳妾的时候,顺势把人给接回府里去呢?”九阿哥看着李卫满心疑窦的问道。

黛玉蹙着眉心,道:“莫非是那外室的身份不妥当,曾祖父不好把人接回府里?”

李卫摇了摇头,“据说是那外室不肯进林家的门。”

还有这种事儿?!

九阿哥和黛玉心里更不解了。

只听李卫接着道:“后头的事情,是奴才找到了林家积古的老人方才打听到的。”

李卫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看着九阿哥道:“那个外室抱着孩子找上门来,林家太夫人直接就气得厥了过去。林家太爷极力挽留那名外室,甚至提出了要娶那外室过门做平妻,可那名外室把孩子交给了林家太爷之后,只留了几句话,便独自离开了……林家太夫人从那天开始就一病不起,对于这个被记到自己名下充作嫡子的孩子,也是一眼不看,不管不问的。之后没两年,人便撒手去了。”

“……先忠义侯打小就被林家太爷放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听说先忠义侯早慧的很,自从能开口说话之后,很快便背下了全唐诗。”(未完待续。。)

351、释疑

“林家太爷发现先忠义侯聪慧非常,便早早请了先生来细心教导先忠义侯。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四书五经、时事策论……先忠义侯都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的。小小年纪,写的一手颜体,堪比大家……未及弱冠,便考中了举人……再后来,被人引荐给万岁爷,做了万岁爷的伴读……”

“……先忠义侯杂学旁收,懂的很多,不少还都是常人不知道的东西……有一回,先忠义侯遇到了一位西洋传教士,甚至跟那洋人一道儿说起了洋文……后来林家太爷问起这事儿的时候,先忠义侯回了一句自己看书学来的……若是非要说先忠义侯有啥不擅长的话,大概也就是做诗填词这一项了……据说先忠义侯做的诗词很匠气,没什么灵性……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因为旁人太过嫉妒先忠义侯的聪慧,而硬冠上去的名头……”

“……林家太夫人陪嫁的下人中,一度有人在传先忠义侯是妖孽转世,要不然哪里能够小小年纪就会那么多的东西?……那些话传到了林家太爷的耳朵里,林家太爷立刻以雷霆手段将谣言给镇压了下去。林家太夫人陪嫁的那些人也在那个时候被打杀了干净,一个人也没能留下来……后来,林家的下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渐渐地也就再没什么人知道先忠义侯真正的出身了,只以为是林家太夫人的亲生子……就连林家太夫人的的死因,后来都被认为是因为生产时落下的病根所致……”

李卫话到此处,算是暂告一个段落,也好叫九阿哥和黛玉有时间消化理解先头的那些信息。

九阿哥和黛玉两个头碰头,在那里叽叽咕咕的小声说了一会儿话。

“祖父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黛玉突然抬起头,看着李卫问道。“将祖父交还给林家之后,那人又去了哪里?后来可还回到林家看望过祖父不曾?”

“还有祖父打小带在身上的那块玉珏可知道来历的?燕嬷嬷又跟那块玉珏有什么渊源吗?”

黛玉一口气把心里头的疑问全都倒了出来,这才喘了一口气,坐在那里等着李卫回答。

李卫因着这些问题,面儿上隐隐有些为难的样子。

见状,九阿哥不免猜测着李卫这小子是不是打听到了林家什么要命的秘辛。所以才犹豫了呢。“你也不用害怕,打听到了什么,只管说出来就是了。”

李卫咬了咬牙,抬头道:“不是奴才胆儿小,而是这事儿没什么凭据,所以奴才不敢乱说……”

“说吧。是真是假,爷自会分辨的。”

李卫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毕竟是两代人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老人儿大多都已经不在了。所以。那位外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个什么来历,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奴才另外打听到,那位外室在将先忠义侯交还给林家后,好像是跟一名尼姑走了,似乎是出了京都往南去的样子。从那之后那位外室便杳无音讯,再没人见过了……”

“至于福晋问的那块玉珏的事情。奴才听一位曾经在先忠义侯身边伺候的婆子说,那玉珏确实是挂在先忠义侯的脖子上。跟着先忠义侯一道儿进的林家。不过,在林家太爷见到了那块玉珏之后,就摘了下来,一直由林家太爷亲自保管了起来。直到林家太爷临终的时候,方将玉珏交给了先忠义侯。”

“据说林家太爷在将那玉珏交给先忠义侯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林家太爷和先忠义侯两个人在。其余的人,连同先忠义侯的夫人都被打发出去了。所以,林家太爷当时有没有把那玉珏的来历告诉给先忠义侯,也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奴才没有打听到林家祖上有谁是跟燕姓人家认识的”

“……那位外室鲜少与人交往,跟别提认识什么燕姓人家了。她住在府外一所不大的宅子里。身边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伺候着。两个下人都是林家太爷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并没有用林家的家生子……那位外室离开了之后,那个婆子和那个丫鬟就都被林家太爷找人牙子发卖到了远远的地方,如今也是找不到人了……不过,”话音一转,李卫放在膝上攥成拳头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奴才找到的那个林家积古的老仆说……他说……”

李卫踌躇了片刻,心里一横,眼睛一闭,压着声音飞快的说道:“那个老仆说,那位外室,也就是先忠义侯的生母,很可能是前朝末帝的公主……”

说完,李卫低着头,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一样忐忑不安。

书房里,烛火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噼啪的响声。

黛玉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出神,手上的帕子被她无意识的紧紧攥着,在白玉一样的手指上勒出了道道红痕而不自知。

九阿哥眯了眯桃花眼,眉头皱紧,问道:“可打听了关于那位外室的模样、年龄之类的消息?”前朝公主啊……可真是麻烦了……

李卫点了点头,按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把那外室的模样年纪描述了一遍,“这种事情,奴才乍一听说便觉得很是匪夷所思,便细细的问了那老仆一遭。”

“不过,不是都说当年睿亲王在攻破皇城的时候,前朝末帝带着妃嫔皇子公主们全都殉国了吗?怎么会突然冒出了一个前朝公主,还流落到了民间的呢?”李卫原就对那林家老仆说的有关林家太爷养了一位前朝公主的事情将信将疑,要不然也不会犹豫了好久,直到九阿哥追问,方才说了出来。

“确实,官方上的记载是前朝末帝在京都城破时,赐死了后宫所有的妃嫔,又杀膝下所有的皇子和公主,然后他自个儿才在煤山上自刎的……不过,”九阿哥话音一转,又道:“也有传言说,当时有两位皇子和末帝的长公主被忠仆分别救出了皇宫……”

九阿哥眉眼舒展了开来,整个人好像是放下了心事一样,变得懒洋洋的,“这传言到底有几分可信,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不过,就算传言是真的,那位前朝末帝的长公主确实是被人救出了皇宫。可按照你刚刚的那些描述,那位外室首先在年龄上就跟那位前朝的长公主对不上号。”

九阿哥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有关前朝皇族的卷宗,慢慢道:“若是爷没记错的话,那位长公主的年纪只怕比着林家太爷是只大不小的……”

这时候,李卫才轻吁了一口气出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呵呵笑了两声,李卫又道:“奴才原也不信这话。林家好歹也是正经的八旗著姓大族的出身,祖上也是一直追随着太祖太宗皇帝一道儿的……论忠心,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出来。林家的那位太爷再不济,也不至于没眼力的跟位前朝公主拉扯不清的吧……呵呵……”

九阿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正是这么个理儿。”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轻松了下来,九阿哥又问了李卫一些路上的事情,然后便打发他先回去休息了。“这次的事情,你办的很好。辛苦了这么些时候,你也好生休息几天。过些日子,爷再看看该怎么赏你才合适……”

李卫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说话行事上便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大着胆子跟九阿哥玩笑了两句,这才行了一礼告退出去了。

等着李卫离开了书房之后,九阿哥脸上的轻松笑容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道:“你刚刚说的那些关于前朝末帝的皇子和公主被救出皇宫的事情,只怕不是假的吧……”

“嗯。当时,前朝末帝使了一招偷梁换柱,三个皇子其实一个也没死。大长公主被斩断一臂,借着假死逃过了一劫。”九阿哥垂着眼,声音低沉的道:“大清迁都来此不久,曾经闹出过一个‘真假太子案’;皇阿玛登基之初,先是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子闹事儿,后来又有人拿着前朝长公主做幌子兴风作浪……就在前年,还有人在浙东闹事儿,打着的还是朱三太子的旗帜……”

“这些事儿,我影影绰绰的也听说过一点儿……”黛玉蹙着眉,小声的不确定道:“可那时候,朝廷不是说那些人都是假的,是冒充的吗?”

“笨。”

黛玉顿时不依了,撇着嘴,很是不满的剜了九阿哥一眼。

安抚的拍了拍黛玉的后背,九阿哥笑道,“朝廷哪里会说他们是真的呢?若是承认了那些人是真的,朝廷要拿那些人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见黛玉一时没能明白,九阿哥凑到黛玉耳边小声道:“你在家的时候也是学过史的,你看哪朝哪代能留着前朝皇裔好好活着的?闲着没事儿找膈应呢……”(未完待续。。)

352、雪灾

‘先头大清入关是打着为前朝皇室报仇的旗号的。等着进关了之后,睿亲王也曾说过要善待前朝皇裔……”

九阿哥眨巴眨巴眼睛,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后头的话却是不言而喻。

黛玉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嘁了一声,腹诽道:不就是干了一件自打嘴巴的事情嘛!

九阿哥笑眯眯的点了一下黛玉的鼻尖儿,“乖,爷就知道爷的玉儿是个聪明的。嗯,至于腹诽什么的,玉儿在心里想想就成了啊,别说出来。要不然,老祖宗们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啊……”

又一个白眼飞过来,黛玉心道就知道这人正经的样子维持不了多久。

九阿哥面儿上看着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里头其实却是另外一副表情。桃花眼里带着溺死人的情意看着黛玉,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要告诉玉儿了吧。当年逃出前朝皇宫的,除了大长公主以外,还有末帝最小的一位公主啊。

黛玉却不知道九阿哥这会子心里正在想的事情。她只是突然又担心起了别的事情来。“李卫他……”会相信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吗?

黛玉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九阿哥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玉儿不用担心李卫。那小子鬼灵精的很,他知道底限在哪里。能把事情查到那个份儿上,于他来说已经是尽够了的。后头的这些事情,那小子巴不得什么都不知道呢……”九阿哥唇角微扬,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这事儿其实还就像九阿哥自己说的那样,无论九阿哥刚才说的那番话有几分真实,以李卫的聪明劲儿,也只会权当那都是真的。查福晋身边的嬷嬷。没有问题;查林家祖上什么的,这也没有问题。可这里头竟然牵扯到了前朝皇室,李卫当时乍一听说这种秘辛的时候,就恨不得自己能立时大病一场,顺道儿把这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都忘记了才好呢。

这天夜里,九阿哥和黛玉谁也没有心思睡觉。两个人躲在床上小声的说了一宿的话。

“……幸好爷先一步把人给弄出了藏书阁。要不然等着日后叫人查到了,又是一桩是非啊。”九阿哥抱着黛玉,叹道。谁能想到康熙的后宫里,至今还藏着从前朝活下来的几个老太监呢。一个个的,跟老怪物似的,整日里装聋作哑的,其实知道的秘辛还真不少……

修长的手指在黛玉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九阿哥喃喃道:“历朝历代,甭管是什么样的人家。只要牵扯到这种事情那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的,叫人拿住了就是祸连九族的要命事儿。燕嬷嬷那里,我原还想看看咱们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事情的呢,兴许会跟包衣世家结盟有关也不一定……可如今这人竟然牵涉到了前朝宗室,那也就顾不得别的事儿了。那样烫手山芋一样的人,咱们也不好再拖着了,管她存的是什么心呢。赶明儿还是找个由头把人赶紧发作了是正经的……只是,也不能只打发她一个人……”

九阿哥想了想。“留下李嬷嬷,她是你的奶嬷嬷,这么些年来,我冷眼瞧着对你还是忠心无二的。当年额娘给你嬷嬷,全送到庄子上去奉养起来吧……分开来安置……”

如此,也好。黛玉权衡了一下。抬眼看向九阿哥道:“额娘那里还是要去说一声的,没得叫额娘担心的呢。”

“很该如此。”九阿哥笑道,“另外,这事儿你要不要回去跟你娘亲说一声呢……”

忠义侯的事情既然时至今日还能叫李卫给翻出来,那么难保他日不会同样被旁人知道了去。总要叫林家的人知道了。才好有个准备,赶紧着把自家的尾巴藏藏好才行啊。

“初二那天,你不是正好要回娘家去看看的吗?就那天吧。”九阿哥一手撑头,半躺在那里看着黛玉,道:“咱们也别弄得太刻意了,反叫人疑上了就不好了。”

黛玉皱了皱鼻子,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能想到这些,我爹爹和娘亲能想不到吗?”

见九阿哥眉梢儿一挑,黛玉轻哼了一声,笑道:“等着初二那天你就知道了。你以为李卫上林家查这些事情,能瞒得过我娘亲去?我娘亲最厉害了。林家那个老仆前脚把那些事情说给李卫知道,爹爹和娘亲那里一准儿没多久也就都知道了。说不得,这时候娘亲已经把里头牵扯到的人都给处理好了呢……”

桃花眼里精光一闪,九阿哥心里一直以来的奇怪感觉愈发的强烈了,黛玉对于贾敏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赖和崇拜。这不仅仅是因为黛玉这一世投胎做了贾敏的女儿这么简单,似乎另有隐情在里头……

或许,等着这一世结束了,自己该好好找人问问,在许久以前的太古或是上古时期,小莲花的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过新年这种事儿,在九阿哥和黛玉这两人看来,就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累”,身累心更累,尤其是今年这一回。

“娘亲都不知道有多累人的……”黛玉抱着贾敏的胳膊在那里撒娇道,“明明是以前从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突然就这么找上来说话,一副跟我交情很好的样子……她一个人过来也就罢了,还非拖拉着一个小的,话里话外的跟我说她家这个女孩子如何如何的性子好……”黛玉气哼哼的跟贾敏倒苦水,哪里还是往日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这一天正是大年初二,黛玉早早的就由九阿哥陪着回娘家去了。黛玉跟着贾敏在内室说着娘俩间的悄悄话,九阿哥跟着林如海和林翰去了书房品茶聊天,婉容则去厨房安排席面。

贾敏又好笑又无奈的拍着黛玉的手,笑嗔道:“这都已经成亲三年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叫人瞧见了,可是要笑话的。”

黛玉靠在贾敏的肩上,娇声说道:“这不是在娘亲跟前儿嘛……”

贾敏其实也喜欢女儿跟自己亲近,所以不过口头上说了两句,也就由着黛玉在自己怀里腻歪去了。反正,内室里只她们娘儿俩个,丫鬟婆子都给打发到外室候着去了。

等黛玉该吐的苦水都吐完了,贾敏这才问了黛玉孩子的事情,“……那些都是虎狼药,吃多了于你总没有好处的。你们纵有为难的地方,这也不是长法……”

燕嬷嬷对自己下药的事情,黛玉并没有瞒着贾敏。要不是听说九阿哥和黛玉想留着燕嬷嬷查清楚事情的原委,贾敏当时就准备把人给逮到自个儿跟前儿来直接打杀了算。

那时候贾敏还不知道林家的那块祖传玉珏牵涉上了前朝皇族,所以心里只想着这俩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难免心慈手软了一些。只要把人绑了,三刑五木之下,什么事请查不清楚呢?

黛玉听贾敏提到吃药避孕的事情,耐不住面皮子到底还是薄的很,当下小脸就开始泛红了,垂着头搅着帕子,声如蚊呐的说道:“……如今都不是女儿在吃了……九爷在吃……”

贾敏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握着黛玉的手欣慰道:“难得九爷有这份儿心了。”

说完,贾敏又问黛玉这一年来过得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九阿哥待她好不好,平日府里有没有下人偷奸耍滑,自己房里的丫头有没有谁掐尖儿要强,使狐媚子勾引爷们等等等等。

虽然心里知道九阿哥对玉儿实在可以说是掏心挖肺的了,可这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所以好些事情如果不听女儿亲口说一遭,贾敏始终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的。

黛玉笑着一一回了,自然都是好话的,只说自己在府里什么都好之类的。

“手上银钱可够用?”贾敏又问,脸上尽是“没钱用了,娘给你”的意思。“我看九爷对他那些兄弟都是好的,十三爷十四爷人在西北,几年也没得空回来,那两府除了俸禄,其余的一直是你们在帮着补贴着……若有什么力有未逮的地方,你可一定要跟娘亲说啊。”

黛玉笑眼弯弯的点了点头,道:“娘亲不用担心女儿的,九爷那人虽说有些不着调,与经营上还是很有手段的,府里的公账上银钱宽裕的很,根本用不着动用女儿的私房的。”

见贾敏似有不满的样子,黛玉又道:“娘亲放心,若是女儿真的有困难了,一准儿不会跟娘亲外道的。”

这还差不多。

贾敏凤眼一睨,笑了。

“娘亲跟你说这个,原也不是别的意思。”贾敏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淡淡的。她抬手端起手旁的红枣桂圆茶轻呷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西北那里突然接连下了六七天的大雪,好些地方都遭了灾。咱家正好在那儿有一处不大的庄子,这次有不少人家的房屋都被大雪给压塌了。”(未完待续。。)

353、挪宫

“唉——几个老人腿脚不好的,当时没能跑出屋子,就给埋了进去……”贾敏垂眸道。

黛玉眼神闪烁了一下,“咱家在西北那里的庄子?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处?我好些记得,那庄子上的出息向来是不用上缴府里,只养活庄子上的人就好的……”被李卫找到并打听消息的林家老仆,不就是住在那里的吗?“那些被埋的人,真的都没有就回来吗?家里可派人过去看过了?”

贾敏勾起唇角,几不可闻的轻嗯了一声。“发生了这种事情,府里自然是要派人过去看看的,而且还不是随便谁去都成的。庄子上的人要安抚慰问,还要带些银子衣裳食物之类的给他们,总要叫人把年过了不是。所以,我跟你父亲商量了,派了林泰俩口子去那里看着的。”

“被埋的人都挖了出来,好生收殓安葬了。”贾敏道,“林泰一个一个都检查过了的。”

打从李卫开始查林家祖上的时候,林如海和贾敏就得了信了。起先,这夫妻俩还疑惑来着,后来贾敏想到了黛玉找自己打听玉珏的事情,两人方才隐约好像猜着了什么,只是不确定。

李卫人还在回京的路上呢,那个林家老仆跟李卫说的那些事情,就已经以一种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林如海知道。

自己父亲的生母,居然是前朝末帝的公主?

自己的身上,居然混着前朝皇室的血统?

……

听说了这些事情,饶是老辣如林如海,也是坐不住的了。

朝廷对于前朝皇室是个什么态度,外头人不知道,林如海却是一清二楚的。那。绝不是跟对外宣传的一样和平美好。

若是叫人知道了自家可能跟前朝皇室有关系,无论这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依着朝廷宁错杀也不错放的原则,自家一准儿是跑不了一个被灭门的下场的。

庄子上的人,但凡是在自己祖父和父亲那两代伺候的,都不能留着了。

今年冬天西北多处闹雪灾。是事实。但是林家庄子上的房屋因为大雪而塌毁,却是人祸了。

毕竟是关系到一家子所有人性命前程的大事儿,尤其这时候,家里又有了林佑。林如海和贾敏自认都不是什么良善人,这时候别说是几条人命了,就是把整个庄子全都填进去了,这夫妻俩也是能下得了手的。

林翰身为林家下一代的家主,自家出了这种事情,林如海是不会瞒着。不叫他知道的。

可林翰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的种种反应,在林如海看来那完全就是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的。想着自家儿子小时候的种种表现,再比照着那些关于自家短命老爹的传闻,哪怕是林如海这样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后心口那里都觉得凉飕飕的。

诡异,实在是诡异。

林翰这小子跟自家老爹在某些地方实在是太过相像了。两人都是一样的早慧,一样的精通西学,一样的知道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样的不擅填词作赋……不过,林翰这小子还是有很多地方是比不上自家老爹的。因为。林翰除了一笔字还算能勉强入人眼之外,琴棋画这三样完全是一窍不通的。自家老爹善棋,那是出了名儿的,每回自个儿被康熙爷宣召过去陪着下棋,都免不了要听康熙爷念叨上一回。可林翰那小子呢,说他是臭棋篓子那都是抬举他了。

林如海在那里惊疑未定的想着自己爹和自己儿子的种种诡异相像之处时。林翰自个儿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家居然混着前朝皇室的血脉?!

自己的祖父,竟然跟自己一样,是穿来的?!

……

天呐。

天呐!!

难道林家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三代人里头有两代人是穿越人士?

或者……林翰瞄了一眼林如海,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啊。嘴里还冒出了一句话,“天龙盖地虎。”

啥?

林如海原本还在捻须苦想的动作一顿,眼中尽是狐疑不解的看着自个儿对面突然精神抖擞起来的林翰,这小子刚刚在说什么啊?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心雅致闹着对对子?!这啥熊孩子啊!

林翰被林如海敲了一顿,“臭小子!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跟老子对对子?”

好吧,自己这个探花爹是原装的。林翰一边抱着头讨饶,一边在心里头确定的想着。

在林家用了午饭,又喝了一回茶,说了一会儿闲话。黛玉这才跟着九阿哥一道儿,坐车回家去了。

林家这里已经把尾巴处理掉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府里的那一个了。

这个年,所有人都过的异常忙碌。比任何时候都要频繁的邀约赴会,已不再是单纯的为了联络感情。那些同学、同乡、同年、姻亲、故旧……或两两密谈,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时谈的最多的,莫过于十天之后康熙爷的禅位大典和紧随其后的太子爷的登基仪式了。

皇宫各处,这时候也是人来人往的。特别是素来不算热闹的寿安宫和寿康宫里,太监宫女捧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儿进进出出的。

身为内务府大总管的凌普,这些天来着急上火的嘴上燎起了一串大火炮,每次说话牵动嘴角时,都会叫他疼的直吸冷气。

“……寿安宫和寿康宫两处已经整修完毕,各宫各处按着万岁爷的吩咐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搬家什了……”凌普说道,“太后娘娘明儿个就动身去圆明园了,宜妃娘娘和嫔娘娘,还有静贵人、易贵人和安贵人,今儿个就已经过去圆明园那里了……”

圆明园是康熙给自己安排的退位之后的养老之所。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自己退位之后若是还住在紫禁城里,难免会叫一些人生出些错觉,以为自己恋栈权位,不愿放手。甚至会叫一些不安分的,打着自己的幌子干一些掣制新皇的事情来。

这种会危及到爱新觉罗家江山的事情,康熙时绝对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早早的就命内务府把圆明园给收拾出来了。

太子登基入住乾清宫之后,太子妃那些人也是要住到东西六宫里去的。康熙的妃嫔们除了那些有子封爵,可以被接出去奉养的之外,其余人等全都要迁去寿安宫和寿康宫。如此一来,那两个原本还算宽敞的宫殿,立刻就觉得憋仄了。所以,康熙把太后也给接出来,跟着自己一道儿去圆明园住着。圆明园那里山水楼台都修建的不错,空气也好,很适合老太太静养。

康熙点了和嫔和静贵人几位跟着都圆明园伴驾,是人都能理解的。可宜妃也跟过去了,这就叫人摸不准康熙老爷子的心思了。

“……荣妃娘娘、惠妃娘娘还有良嫔、密嫔、成嫔那些人,皇阿玛都准了她们出宫奉养,唯有宜妃娘娘……爷觉得皇阿玛这是个什么意思呢?”这一日晚间,趁着太子休息在自己屋子里的机会,石佳氏终于忍不住就把这憋在心里头好久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太子爷解衣扣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方才叹道:“孤也不知道啊。”

“听说,五弟和九弟早早的就上了要接宜妃娘娘回府奉养的折子,可皇阿玛一个都没准,反倒是点了宜妃娘娘随驾去圆明园……”石佳氏蹙着两道柳叶眉,“这要叫人怎么想呢?也难怪……”

话说一半,石佳氏突然闭口不言,只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可是听说什么了?”太子瞅着石佳氏的神情,皱着眉问道。老五是个沉稳的,他倒是不担心。老九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思却是个敏感的。当知道宜妃被点名要陪着去圆明园伴驾的时候,太子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生怕老九心里想歪了什么,做出一些不着调的事情来。

石佳氏几次张了张嘴,却始终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太子顿时觉得事情不小,要不然石佳氏不会这么为难。

“我真是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才好了。”石佳氏腾的一下子坐到床边上,“爷是不知道,出席那天吃年夜饭的时候……”

黛玉跟郭络罗氏说的“皇子出继”的事情,最后还是辗转传到了石佳氏的耳朵里。

当时,石佳氏一听说这件事,心里就觉得不好。这事儿处理的不好,老九一家子可是要跟自家生分的啊。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老九俩口子耳朵边儿上撺掇了什么。不过,”石佳氏说着又是一叹,接着道:“说实话,皇阿玛同意了所有人的请旨,唯有宜妃娘娘的被驳回去了……也难怪老九一家子要生出这些念头来了……”

“这事儿要是不跟九弟解释清楚了,爷跟九弟的兄弟情分只怕就要……”石佳氏不无忧心的说道。

这会儿,太子爷心里也是各种的不平静。就知道老九那小子是个不着调的,皇子出继?亏他想得出来。孤的儿子很多吗?嘁!(未完待续。。)

354、谈心

太子垂眸在心里头吐槽了几句,突然抬起头扬声唤人去把李德全找来。

“爷这是……”

太子神色肃整道:“这事儿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拖。”

又道:“老九素来就有些左性儿,这念头也未必就是旁人撺掇的,指不定就是那小子自己的想头呢……只是,即便这是他自己闹腾出来的,也不能由着他不管。”

太子爷屈膝在床上坐下,叹道:“孤那么些兄弟里头,只老九这么一个贴心的了。孤不想看到日后,有人抓着这一点撺掇他跟孤闹出生分了……”

“明儿个把老九找来,孤得跟他好好谈一谈。总要把这心结解开了为好……”还有就是,没事儿别惦记着孤的儿子。除了弘皙,自己另外两个儿子都还在襁褓里,整天哭得跟猫儿叫似的,能不能养大还两说呢。老九那小子与其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惦记着这俩孩子,还不如自己生一个才是正经的。

这一夜,太子爷辗转反侧,闹得石佳氏跟着一道儿失眠了一宿。

这头太子爷想着心事睡不着,那边九阿哥受了一顿惊吓,心里忍不住就把太子爷的真身给从头到脚的臭骂了一顿。

原来,太子深知解心结这种事儿,宜早不宜迟。偏这时候宫门已经下匙了,不好出宫去。所以,他心急火燎的打发李德全用暗卫传递消息的法子,通知九阿哥明天过来毓庆宫一趟,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儿要商量。

“只是这样一来,九爷府上的暗卫可就算是暴露了……”李德全提醒道。

太子笑道:“暴露了就暴露了。只要老九没有生出什么二心来,那个暗卫总会好好的。”

暗卫出现在九阿哥面前的时间实在是不好,以致于第二天九阿哥去见太子的时候。直接就是臭着一张俊脸,浑身上下散发着“爷很不爽,爷想扁人”的黑色气压。

一路上人来人往的。有那么几个眼尖的瞅着了,再结合之前五阿哥和九阿哥请旨接宜妃出宫奉养却被康熙爷驳回的事情那么一琢磨,顿时就觉得自己似乎是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玄机。

“……九爷平日里多和善的一个人呐!可今儿个九爷去毓庆宫的时候,那脸色。啧啧啧啧……可不好看呐……”

不多时,外头不少的人都知道九阿哥今天去毓庆宫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可传言这个东西,一个传一个的,很容易就变得跟最初的版本不一样了。

等着这些话传到了圆明园的时候,内容直接就变成了近似于“九爷跟太子爷决裂,因为宜妃娘娘被扣在圆明园做了人质”之类的。

康熙爷为此急召太子去圆明园问话。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时不提。

话说回来。九阿哥前一天晚上得了太子爷的口讯,所以第二天用了早饭,就匆匆赶去了毓庆宫。

竹筠榭里,太子正低着头踱来踱去,一把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掌心。

“二哥急着找弟弟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九阿哥给太子见了礼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太子爷瞅了瞅九阿哥的脸色,又指了身旁的椅子叫九阿哥坐下。这才拿着内务府的一些事情问了。

九阿哥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拿着太子刚刚问的那些事情一一说了。

“……圆明园那里除了一些细微的地方,大面儿上已经是都弄好了的。那些小地方,日后慢慢的修也是可以的,到底现在不是栽种花木的时间呢。”九阿哥说话不紧不慢的,还要分心思忖着太子叫自己的来意到底是什么。想着昨儿个晚上因为那个暗卫出现的时机不好,玉儿羞恼之下直接把自己发落去了书房睡觉。九阿哥心里头忍不住又是一阵子的气恼。

想着想着,九阿哥叹了一声出来。

太子爷原本酝酿了情绪准备好好宽慰宽慰九阿哥的,被他这一声叹闹得心里头没底了,只好又拿着十三和十四说话。

“……弟弟除夕前得了信儿,说是十三十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虽然他们俩是没有办法赶上前几天的除夕团圆了。但是等着皇阿玛禅位和二哥登基的时候,兄弟们还是能到齐的……”九阿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这幅表情落在太子眼里实在是很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这小子,还是在意宜妃娘娘的事情啊。

等九阿哥这头把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太子那里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提宜妃的事情,竹筠榭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守在外头的如意和吉祥,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眼。自家太子爷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把九爷找来,这俩小子心里头是清楚的很。虽然太子用的是东宫暗卫,可这两人在毓庆宫里也算是太子身边的老人儿了,自是有他们自己的消息渠道的。

想着九爷来时那阴沉沉的脸色,还有桃花眼里那足以冻死人的冰冷,如意吉祥两个人有志一同的缩了缩脖子,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决定向鹌鹑看齐。

“你……”太子爷艰难的开口道,“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只管跟孤讲。”

(

⊙o⊙?)

什么意思啊?

九阿哥端着茶杯正准备喝呢,听见太子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去很是不解的看着身旁突然变得很惆怅的太子爷。

话说,太子二哥,乃这是个什么意思咩……

见九阿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拿着他那双原本总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就那么看着自己,太子爷心里无端端的就难过了起来。“宜妃娘娘的事情,你别听外头人乱讲。以前皇阿玛就很看重宜妃娘娘,这你也是知道的。眼下皇阿玛虽说是退位了,到底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的。会留下宜妃娘娘在身边,也有皇阿玛欢喜宜妃娘娘的意思在里头……咱们俩的情分不比旁人,孤总不会骗你的……”

原来是要说额娘的事情啊。九阿哥心里松了一口气,薄唇轻轻一勾,道:“这个事情额娘早就跟弟弟说过了。额娘首先是皇阿玛的妃子,其次才是弟弟的额娘。皇阿玛还在呢,怎么也轮不到弟弟去奉养额娘的……”

太子深深的看了一眼九阿哥,想知道他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见状,九阿哥不由的挑了一下眉梢儿,玩笑似的问道:“二哥这样子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看上我了不成?”

太子爷被这话给闹得,差点儿没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着。

太子爷嗤笑了一声出来,“你还是省省吧,忒没脸没皮的了。”

修长的手指屈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九阿哥的脑瓜子猛弹了一下,惹得九阿哥抱头痛呼。

“你是嫌你自个儿在外头的名声好听了是吧?”太子爷没好声气的嗔怪道,“你这口没遮拦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难道等你以后自己做阿玛了,也这样子在孩子面前荤素不忌的乱说一通?没得带坏小孩子的呢!”

九阿哥瞪着一双桃花眼,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呢,突然太子又堵了一句,道:“别说什么等孤把孩子教养好了,叫你捡现成的话啊!“

九阿哥转开脸,小声嘟囔着“一点儿便宜也不让我占“之类的,没把太子爷给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厥过去呢。

便宜?!

这种事儿搁谁家都能叫人哭死过去,这小子居然还当是占便宜?!

看这小子脸上的神情,他还真的是这么想的呢!半点儿不作伪。

太子心里愈发疑惑了,顺势就把今儿个的目的给丢出来了,“你跟你媳妇年纪都不大,虽说三年没有消息,可也不代表你媳妇不能生啊?你怎么就想到了以后让皇子出继的事情呢?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儿说了什么?“

九阿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起来,太子爷一见他那副样子立刻就知道这里头有事情了。

这到底是谁又开始不安分了?这个时候撺掇着老九跟自己闹不和……是不是眼看着皇阿玛要禅位,自己要登基了,在那里着急了?

是谁呢?

……

太子爷的疑心病,顿时爆发了。

九阿哥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不是弟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唉——“

“到底怎么了?”太子急了,“以前你也不是这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告诉孤,自有孤给你做主……”

“玉儿叫人下了药。”

九阿哥一句话,直接让原本有些急躁的太子爷哑了声。

太子愣怔的看着九阿哥片刻,好像没有听懂一样。

“玉儿成亲三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是因为她被身边的嬷嬷下了药。等着弟弟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年头了。如今左院判正在帮玉儿调理身子……那些药二哥也是知道的,最是阴毒不过。玉儿被下药了这么些时候,左院判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把玉儿的身子调理好……”九阿哥半真半假的叹道。(未完待续。。)

355、心太软

“这事儿说起来也怨我。当初若是我听二哥的话,在处理金嬷嬷的时候,把那三个老嬷嬷也一并给处理了,现在也就没有这些糟心的事儿了……”

哎哟,难得听老九说这种话哎……太子爷斜睨了九阿哥一眼,凤眼里带着三分惊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九阿哥呷了一口茶,把燕嬷嬷的事情真真假假、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

借着皇子出继的话题引起太子的注意,继而再把燕嬷嬷的事情不着痕迹的透漏给太子知道。这原就是九阿哥跟黛玉事先商量好的事情,因为燕嬷嬷是不好悄没生息的就直接处理掉的。一来她是宜妃指给黛玉的教养嬷嬷,九阿哥担心日后要是叫人知道了会无事生非的编排些事情出来诋毁黛玉,或是借此行一些挑拨离间的事情;二来他也是担心万一日后有人查出了燕嬷嬷跟前朝有关的蛛丝马迹,自己这里到时候会百口莫辩。所以,他原是打算变相的在太子跟前儿先报备一声的。

不过,刚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这两人只知道燕嬷嬷可能与前朝的人事有关,却没想到最后竟是牵扯出了林家有可能混入前朝皇室血脉的要命事儿来。

九阿哥在来毓庆宫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那个燕嬷嬷不能留过今天晚上。

“……金嬷嬷的事情处理的再隐秘,那些老嬷嬷都是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子了,见天儿的跟那些算计人的阴谋诡计为伍,多多少少的还是能猜着了一些金嬷嬷的事情的,所以生出了一些怨怼的心思也是有的……那个燕嬷嬷从前就跟金嬷嬷的关系最好,她会对玉儿下药,只怕也是有为金嬷嬷抱不平的心思在里头……”九阿哥垂着眼帘。语气冰冷的说道。

太子爷摩挲着扇骨,凤眸里泛着冰冷的寒意,嗤笑了一声道:“所以才说,升米恩斗米仇,也就是这个道理了。以前孤就说过你,对那些奴才不能太好了。偏你不以为然,只道孤是危言耸听。如今可是知道孤的一片苦心了吧。”

玉骨折扇在指尖一转,敲上了旁边九阿哥的脑袋,太子爷很是没好气的嗔怪道:“你是个心疼奴才的,你媳妇瞧着也不像是个厉害的,平日里只怕待那些奴才下人也是不薄的。虽然,孤不敢说所有的下人都一样,但是大部分的人到底还是养不熟的。底下那些人都是差不多的心思,觉得自己做得好了。便是对主子们有恩了,主子们若是不奖不赏的,那些嘴欠的难免就要开始说三道四,编排一些主子们的不是出来。若是他们做错了事儿,被主子们罚了,更是好像自己受了了不得的委屈似的怨天尤人……他们也不想想,身为奴才,伺候好主子原是他们的本分才是。”

太子又借着燕嬷嬷的事情说了好些应该如何调教奴才的话。这才歇了一口气,转头又问九阿哥人可是已经处置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送庄子上去了。”

见太子眉毛竖了起来,九阿哥无奈又解释道:“这种事情也不好对人张扬的,到底她们原是我额娘送到玉儿身边的教养嬷嬷呢。当初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玉儿被下药的事情要是闹将了出来,别人要怎么说我额娘呢。”

扁了扁嘴,九阿哥没好声气的说道:“弟弟倒是想直接把那个死奴才打杀了呢,玉儿拦着不让。只说到底也是打小就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又说不能伤了我额娘的脸面……”

叹了一声,太子道:“你媳妇是个孝顺的,这事儿倒是真的难为她了……”出了这种事情还能不怨不怼的,可见林家的家教是真的好。

“弟弟也觉得这事儿说到底,委屈的还是玉儿。所以。弟弟不想做什么叫她伤心的事情出来。”九阿哥一脸的黯然神伤,看的叫人忍不住要跟着一道儿伤心了。

“其实,便是撇开这件事不谈。弟弟对玉儿的心思,二哥打小看着弟弟过来的,还能不明白吗?这辈子,弟弟有玉儿一个就够了。至于说,纳什么侧福晋庶福晋进府,等着有了孩子以后再抱给玉儿养……弟弟可是不敢做如此想的。”

九阿哥冷笑了一声,桃花眼里半点温度也没有,“一个奴才,尚且还能因为主子的几句训斥或是责罚就生出了那等害人的心思出来,就更别提侧福晋庶福晋这种有些身份的人了。尤其是,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思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难免不会生出一些取玉儿而代之的心思来……这种事情,放眼前几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即便是去母留子,等这孩子长大了,也不定什么时候就叫人拿着生母的事情挑唆着做出什么坏事儿来呢……”

九阿哥的话多少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在里头,只是太子也没有办法驳他。而且,太子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就是个情种,他既然说了不纳二色的话出来,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不过,知道归知道,太子到底也不忍心看着他真的就这么绝嗣了。

“你既然心意已定,孤也不会勉强你。你媳妇那儿,叫左院判尽量帮着调理吧……”想着黛玉小时候的种种可爱又傲娇的表现,太子爷深觉可惜的叹道,这两人的孩子不定有多可爱呢。

“若是有什么需要孤出面帮忙的,你只管来跟孤说……以后内库里的东西,但凡你媳妇能用得到的,你只管自个儿去取就是了。内库以后由如意和吉祥两个管着,孤会跟他们说的。”

九阿哥笑了笑,道:“二哥放心,弟弟一准儿不跟您客气。”

嘶!

瞅了一眼九阿哥脸上洋溢出来的灿烂笑容,太子爷突然生出一种请黄鼠狼进鸡窝里的感觉。

外头,如意吉祥两个自然也是听见这话的。那俩小子直接就在心里头替自家太子爷哭了。

呜呜……主子爷啊,您这跟拿肉包子打狗有啥区别啊。

因为想着黛玉这会儿定是心里难过的时候,所以太子爷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九阿哥在毓庆宫里用饭。

“你媳妇这会儿怕是身边少不了人,孤就不留你在这里用饭了。你还是早点回去陪陪你媳妇吧。”说着,太子又唤人拿了不少的补身体的好东西出来,叫九阿哥带回去。

“这些东西若是吃着好,孤这里还有,你媳妇用完了只管打发人来孤这儿取就是了。”

九阿哥欣然笑纳了,“那弟弟可就不跟二哥客气了。”

太子爷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转而他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凤眸里带着几分肃杀之色对着九阿哥说道:“那个敢对主子下手的奴才,是绝对不能留着的。你媳妇是个心软的,孤也不好说什么,可这事儿你不能顺着你媳妇的心思来。居然还把人送到庄子上好好的奉养了起来?”

说到这儿,太子爷忍无可忍的冲九阿哥翻了一个白眼,腹诽着老九就是心太软之类的,“那种奴才就该直接打了杀了,也算是给底下人的一点警告。要不然以后你府上怕是这种事情要层出不穷了。反正,在那些奴才看来,只要到时候跟你或是你媳妇装装可怜、求求情,天大的事情也是能揭过去的。嘁!没得把那些奴才惯得胆儿肥了呢……”

见九阿哥皱着眉没有说话,太子急道:“这话你可是一定要听进去的,别跟从前似的糊弄孤……”

“二哥别急,”九阿哥笑道,“二哥放心就是了。敢对玉儿下手,弟弟是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弟弟刚刚不过是在琢磨着,这人确实是不能留着了,可也不能当着玉儿的面打杀了。玉儿的性子,二哥也是知道一二的,她虽然性子淡,却是最心软不过的。叫她知道,弟弟直接打杀了教养她一场的嬷嬷,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要难过的……”

九阿哥想了想,“不如把人送到庄子上之后再动手吧,弄个水土不服或是病逝之类的,玉儿也容易接受……”

想着黛玉那副弱质芊芊的样子,太子不得不承认九阿哥说的话确是有几分可能,便只好不甚情愿的点了点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唉——

老九俩口子啥都好,就是心太软,辖制不住那些刁钻的奴才啊。

燕嬷嬷的事情处理的很快。

等着九阿哥从毓庆宫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卸了下巴,控制起来了。

路嬷嬷和徐嬷嬷这时候也知道燕嬷嬷对黛玉做的事情了,而原因,自然就是九阿哥和黛玉事先商量好的说词。

“额娘那里也是已经知道了的。”黛玉坐在主位上轻声细语的说道,“只是这事儿,为了额娘和九爷的脸面,却是万万不能声张出去的。”

路嬷嬷和徐嬷嬷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赞同了一回。

“只是爷和我也不好只处理燕嬷嬷一个人,要不然旁人问起来的时候,可要怎么解释呢……”(未完待续。。)

356、剑拔弩张

黛玉话音一顿,抬眼看了看路徐两位嬷嬷,叹道:“两位嬷嬷教养了我好些年了,里头的辛苦我都是记着的。我给嬷嬷们一人准备了一处庄子,一个在扬州,一个在福州。庄子的规模算不得很大,不过每年的出息还是很好的。如今送给两位嬷嬷,也好做嬷嬷们颐养天年之处……”

对于这样的处置,路嬷嬷和徐嬷嬷自是不敢有半点异议的。燕嬷嬷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九阿哥和黛玉不但没有疑心自己有份参与进去,反而还送了她们一人一处庄子,将她们奉养起来。在两人看来,这已经是主子们给的天大的恩赏了。至于燕嬷嬷会如何,两人没有问,也不敢去问……

路嬷嬷和徐嬷嬷谢了黛玉,便回去自己屋里收拾包袱去了。自己还是识趣一点儿,赶紧离开吧。黛玉是个心软的,但是九阿哥的性子却很有些叫人难以捉摸。两位老嬷嬷有些担心,这万一要是自己腿脚慢了点儿,却正赶上那位爷的心思变了,哎哟喂,真要是那个样子的话,只怕自己失了体面事小,被那位爷疑心自己与燕嬷嬷关系匪浅进而白丢了性命可就事大了。

所以,路嬷嬷和徐嬷嬷行动迅速的,在隔日便与黛玉作辞,坐着恭郡王府里给配的马车离开了,两辆马车出了城分别往扬州和福州的方向去了。与此同时,恭郡王府还有一辆同等样式的马车也跟着一道儿出了城,却是往西南方向去的。

那辆马车里,据说是送燕嬷嬷的。路嬷嬷和徐嬷嬷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只忐忑着叫人快马加鞭的离开了京都。

那辆马车里确实有一位老嬷嬷,不过却并不是燕嬷嬷。真正的燕嬷嬷。早在前一天就被秘密处置掉的。到死,她也没能再开口说一个字出来,因为她的下巴早就被卸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处置,黛玉事后总还是有些不放心。九阿哥知道了,也只能宽慰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盯着燕嬷嬷也有近三年的时间了,一直没有发现她有同伴或是背后有别人在。如果不是那人隐藏的太深。就是那人根本不存在。”

“这人若只是单单牵扯到一个前朝太医倒也罢了,左不过就是把人交到慎刑司去,与咱们无碍。可她偏偏认得忠义侯传下来的那两个半块的玉珏,只怕多少也是知道了玉珏和忠义侯的来历的……这里头的说道可就多了。要是叫人拿住了燕嬷嬷,再做鬼弄些事情出来,林家即刻就是倾族之祸。便是我和你,还有这一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逃不掉的……”

九阿哥轻轻的在黛玉的背后拍了两下。安抚她的情绪,“放心吧。西南那里有人一直暗中盯着那个庄子的,只要有人试图联系燕嬷嬷,白云庄那儿自会出动人手……玉儿不用担心的……”

再有一天就是康熙爷的禅位大典和太子爷的登基典礼了。

这时候,所有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内务府和礼部终于结束了他们小半年来兵荒马乱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紧张而期待的等着正日子的到来。

元宵节这天一大清早的,两名侍卫持康熙爷的令牌叩开城门。快马扬鞭的进了京都城。其中一人往平安街林府去奉旨宣召林如海,另一人则是前往毓庆宫见太子去了。

恭郡王府里。下人们正在布置着妆点元宵节要用的花灯。那些花灯都是请了京里头有名的匠人糊制的,一个个的精巧极了。

这时候,九阿哥和黛玉两人正在内书房里,手把手的画着一副冬日游园图。

何玉柱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主子爷,五爷来了。说是有急事儿。正在前头候着您呐。”

五哥来了?!

还是急事儿?!

九阿哥松开黛玉的手,低头跟黛玉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去前头看看。”

又道:“那画等我回来了,咱们继续。”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快去吧。”

又追着叮嘱了一句,“外头冷,披一件披风再出去。”

九阿哥领着何玉柱往前头去了,一路上免不了又问何玉柱五阿哥的脸色瞧着如何,知不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情之类的。

只是等九阿哥到了前头的时候,却发现在场的并不止一个五阿哥,大阿哥竟然也是在的。而且,瞧着大阿哥的模样明显人是刚刚才到的。

九阿哥心里头狐疑着这两人的来意。五阿哥是自己嫡亲的大哥,平日里互相上门也是有的。大阿哥如今跟自己的关系不冷不热的,见面或许会说说话,私下里登门拜访什么的却是极少的,像今儿个这样子事先也没着人来说一声就直接上门的,真是前所未有的。

九阿哥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便放开了,只端着一张笑容可掬的俊脸进到屋里给大阿哥和五阿哥行了一礼,“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风?倒是把大哥和五哥一起吹到弟弟这儿来了?”

说着,九阿哥招呼人拿好茶招待大阿哥和五阿哥。

大阿哥眉头紧锁,脸上全是踌躇为难的表情。他紧抿着嘴看了一眼九阿哥,然后就把视线转向了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五阿哥。

桃花眼微微一眯,九阿哥心道:这两人的来意怕是一样的了……难道说是自己的消息网落后了?外头竟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儿不成?

五阿哥跟大阿哥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九阿哥,却是只垂下眼没有说话。

外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两人打从见了面就一句话不说,只这样子在自个儿面前眉来眼去的……真是越来越可疑了啊!九阿哥腹诽着,同时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愈发的明媚了。

难道说,是王露那里出了岔子不成?

要不然,怎么大哥和五哥都知道的事情,偏偏自己就不知道了呢?

这时候,何玉柱领着人给三位阿哥爷上了热茶,然后乖觉的把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都带出去了。

见屋子里没人了,五阿哥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走到五阿哥身旁重新坐下。只是,他还是不说话,只拿着眼睛定定的打量着九阿哥,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关心。

“五哥?”九阿哥给五阿哥看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毛。这神神叨叨的,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啊!

九阿哥眨巴着桃花眼,一副不解的样子看回去。看看看看看……爷也会看!!

突然的,五阿哥叹息了一声,道:“老九,哥哥知道你心里头苦,可皇阿玛打底是我们的君父。这君父君父的,他先是君,然后才是父啊。你也不要怪皇阿玛对你严苛了,皇阿玛会那样子做也是不得已的……”

“……额娘的事情,唉——,你看开些吧,别在心里头跟自己过不去了。更别在跟太子对着干!太子对你素来是好的,打小宠着你,只要你喜欢的,太子从来都是不说一个不字……可太子到底是储君啊,是未来的皇上,哪里会由着你一直这样子闹下去?”

“……难道你真的要等到惹下了雷霆之怒,才回头吗?那时候,伤心的还不是额娘?”

五阿哥吧啦吧啦的说了好大一通,期间大阿哥还附和了几句。

九阿哥直接就给这两人说得懵晕了。

这两人在说什么啊?

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听,自己懂。

可合在一起,怎么就叫人听不明白了呢?

见九阿哥只看着自己,半句话不解释,五阿哥不免更急了,“你……”

五阿哥刚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呢,就见房门被人从外头大力的推开,十阿哥瞪着一双原本就大的圆眼,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九哥,你想干啥事儿只要跟我老十说一声,我老十绝不说一个不字,挺你到底啊……”

九阿哥看着一副明显想找人打架模样的十阿哥,心里头的疑问更重了。

“老十,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跟着一道儿起哄了!”大阿哥起身来到五阿哥的身旁,对着十阿哥训斥道。

十阿哥噔噔噔噔上前几步,来到九阿哥身后站定,扯着嗓子嚷嚷道:“什么起哄不起哄的,我老十只认九哥一个人的话。”

屋子里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极其诡异的紧张了起来。

这时候,何玉柱顶着一脑门子的汗珠子,跑过来道:“十三爷十四爷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就窜进了屋子里。

“九哥。”

“九哥。”

“十三?十四?你们这是刚回来吗?”九阿哥一脸欣喜的看着跟前儿的两个人,“长高了呢,也壮实了……”

十三看着九阿哥温温和和的笑了笑。

十四却是皱着剑眉,拉着九阿哥问道:“九哥别担心,你有事儿,兄弟们都不会干看着不管的。”

哎?九阿哥愣住了,“我没……”

“八爷来了。”

“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来了……”(未完待续。。)

357、其心可诛

屋外,接二连三的有人飞奔过来通报。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聚集了康熙爷现下还活着的大部分儿子。一群人以九阿哥为界,壁垒分明的面对面伫立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的热火朝天。

大阿哥、五阿哥和八阿哥苦口婆心力劝九阿哥冷静。

以十阿哥为首的一群小阿哥,则是表示力挺九阿哥的所有决定。

九阿哥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生疼。尤其是老十的大嗓门,那几乎就是在九阿哥的耳朵边儿上吼吼,吵得九阿哥耳朵眼儿里嗡嗡嗡嗡的闹耳鸣。

“好啦!够了!全都给我闭嘴!!”九阿哥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直接吼了一嗓子出来。

十五十六十七立刻闭嘴,乖乖排成一排站站好。

十三十四互相看了一眼,一人一边退到九阿哥左右,紧抿着嘴戒备的看着对面的五阿哥。

十阿哥好似没听见一样,仍旧脸红脖子粗的跟大阿哥大眼对小眼的瞪视着,一副互不相让的架势。九阿哥见状,眉头一皱,抬手一捏十阿哥的后脖颈那儿,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八阿哥上前,拉着大阿哥小声劝解着。

经此一场吵闹,五阿哥脸上的颜色更难看了,瞅着九阿哥的眼神也愈发的焦急了。老九这是打算一条道儿走到黑了不成?

九阿哥沉默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薄唇轻启,慢慢问道:“可以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你们刚刚吵吵了半天,我真是有听没有懂。”

说着,九阿哥看向自己的嫡亲大哥。问道:“五哥,外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你便是要定我的罪,也得先告诉我,我犯的是个什么罪名吧。你好歹是我的嫡亲大哥,总不能不教而诛啊。”

一听这话,十阿哥立刻就激动了。圆眼一瞪,眼看就又要跳起来了。九阿哥回过头去一手把人摁住,低声斥道:“老十,先别闹,等我弄清楚了再说。”

说完,九阿哥回过头来,拧着眉,继续看着五阿哥等着他解释。

见九阿哥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五阿哥心里禁不住又惊又疑。难道说……

“五哥。”见五阿哥不说话,九阿哥忍不住低声唤道。

叹息了一声,五阿哥示意大家坐下,这才把自己听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九阿哥知道。

“……我一听说这些,心里头一慌,就连忙赶过来找你了。只想着好歹也要劝住你,不叫你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听完了五阿哥的话,九阿哥垂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倏地扭头去看十阿哥,问道:“你也是听说了这个。才大早上的跑过来的?”

十阿哥点了点头,粗声粗气的说道:“原是弟弟太没用了,竟不知道九哥这些日子一来心里都是这样子的苦……”

九阿哥撇了撇嘴,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嘁!爷天天抱着小莲花,哪里苦来着?

十三是个心思细腻的。他看九阿哥神色有异,回头再想这整件事情的时候。便察觉出了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我跟十四昨儿个回来的时间晚了,没赶上进城,便在郊外借宿了一宿……这件事儿,京郊那儿也是传遍了的……”十三慢慢说道,“我跟十四也是心里一着急。城门一开就连忙赶过来看看了。“

十三刚说完,大阿哥就转开脸去轻哼了一声出来。

十四眼看着要发作,却叫十三按住手臂。十三对着十四摇了摇头,十四没好气的将脸撇向另一边去,对大阿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八阿哥忙道:“也是奇了。这些话好像是今儿个早上才突然冒出来,先头也没听说过半点儿的风声。只是明儿个就是大日子了,这事儿无论真假,咱们做兄弟的不来问一声,总是放心不下的。”

十五十六十七跟着忙不迭的点头,附和着。

九阿哥半眯着桃花眼,慢慢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心思飞快的琢磨着刚刚听说的这件有关自己的事情。

他爷爷的!这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编排出来的狗血事情啊!

爷什么时候生出怨望了啊!

爷什么时候跟太子反目成仇了啊!!

爷什么时候召集人手要坏了明儿个的禅位大典和登基典礼了啊啊啊!!!

更离谱的是,爷什么时候说过要自己做皇帝了啊!!!!

九五之尊?爷稀罕吗?

哼!爷就是脑子被门板夹了,也不会上杆子去争着做那吃力不讨好的闹心差事!闲的吗?!

真是丫丫个呸的!

还叫不叫人好好喘口气儿了啊!!!!!

……

九阿哥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嘴里爆了一句粗口出来。

五阿哥皱着眉,不甚确定的问道:“你……竟不知道这件事儿?”

桃花眼一翻,九阿哥没好气道:“我这儿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嘁!我都不知道自个儿竟然还有这些事情……”

五阿哥不放心的又问道:“你真没那些心思?”

九阿哥气结,“真没有啊!五哥也想一想吧,我要是真有那些心思,能闹的人尽皆知?这得有多蠢啊!”

八阿哥听了这话,倒是点了点头,赞同了一回,“九弟这话说的没错儿。这种事儿搁谁身上,还不是要好好的藏着掖着的……这样大张旗鼓的闹出来,我瞧着倒是有几分栽赃嫁祸的意思在里头呢……”

“八哥这话很是。”十三附和道,“九哥跟太子的关系好,那是人所共知的。太子宠信九哥,九哥支持太子,说九哥是太子的第一拥护者,都是不为过的。兵法中有一招,叫‘釜底抽薪’。我瞧着这一回,倒是有几分这么个意思在里头呢。”

众人低头想了想,心道还真是如此呢。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传出这些话来,这是想挑唆着皇阿玛和太子对老九下死手呢。除掉了老九,就等于除掉了太子的一条臂膀。“大阿哥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阴森森的叫人心底里泛冷,”传这些话出来的人,真真是其心可诛!“

大阿哥的话让五阿哥心里怒极。他铁青着一张脸,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到底是谁在算计老九?

不止是五阿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些话到底是什么人传出来的。

与此同时,圆明园,九州清晏。

林如海已经先一步回去了,此时只有康熙和太子两人在。

这时候,梁九功端着康熙的汤药进来,“万岁爷,该喝药了。“

太子接过药碗,尝了尝温度,这才奉给康熙。

吃完了药,打发梁九功退下了之后,康熙这才道:“老九的事情,你怎么看呢?“

太子笑了笑,“老九不会有那些心思的,林大人刚刚不是说了嘛。“

康熙眼睛一瞪,“朕问的是你。“

太子依旧笑得温和,“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康熙睨了太子一眼,“你倒是笃定。“

无声的叹了一回,太子正色道:“不是儿子笃定,而是老九他没那么蠢。他若是真有个什么心思,能叫人知道了?还传的满城风雨的?“

“这不是一直藏着,直到昨儿个晚上才走了消息吗?“康熙淡淡的说道。

走了消息?能叫老九放心托付这种大事情的人,还能瞒了那么多天,偏在昨儿个晚上走了消息?

太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出来,“老九得有多蠢啊,用这样口风不紧的人?还把所有的行动都一五一十跟人交代清楚的?“皇阿玛,你这是在骂老九没用呢?还是在骂儿子眼瘸呢?

“再者说了,这消息最先居然是从京郊这里传出来的?儿子在京里头居然都没听说过,真是白养着那些暗卫了,竟是只吃饭不干活的……“

臭小子!康熙嗔怪的剜了一眼太子,“这些话的出处是可疑了一些,但你也不能不防着些。就算老九没什么心思,可架不住有人有啊,要不然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儿子知道,回头就找老九商量商量。“太子笑道。

还找老九?康熙眼睛差点儿瞪出来,太子却只是眼神温和的说道:“儿子信他。“

康熙没好气的叹了一口气,这话自己说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实在是懒得再围着这事儿绕圈子了。

“老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他前些日子去毓庆宫的时候脸色不好,可是叫人瞧见了的。“康熙又问。

“啊,那事儿啊……“太子脑子里想了一遭,这才把黛玉的事情说了。

听完太子的话,康熙怒不可遏的骂一声道:“真是刁奴!就该直接打杀了才是!“老九俩口子实在是心慈手软了些。

“当时,儿子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老九媳妇的性子皇阿玛也是知道的,最是见不得这些。所以,老九后来是把人送到庄子上再处理掉的。“太子一边劝着康熙消气一边解释道。

自从包衣世家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康熙对于这种敢谋算主子的奴才就十二万分的不待见,逮着了是一准儿要从严治罪的。(未完待续。。)

358、道喜

康熙缓了缓情绪,这才问道:“那,今年选秀的时候,你要不要给老九指个侧福晋过去?老九自个儿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老九不想纳侧呢。“太子摇头叹道,“您不知道,老九那小子前些时候还惦记着叫儿子以后过继一个皇子给他呢……”

听了这话,康熙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便细问了一下那天的经过。

太子也不瞒着,带着几分吐槽的心思把九阿哥那天在毓庆宫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康熙听。

“……您说说,老九这小子是不是脑子又抽筋了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太子爷很有些郁结的抱怨着,康熙靠着引枕坐在那里,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着太子说完了,端起茶来润嗓子的时候,康熙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啥?

许是太吃惊,一口茶直接呛到了太子爷的嗓子眼儿里去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忍都忍不住,直把太子爷咳得恨不得把肺叶子都咳出来呢。

康熙斜睨了太子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就这个,也值得你咳成这样”。

太子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咳。他先跟康熙道了一声失仪,这才不无埋怨的说道:“皇阿玛怎么也跟着老九一道儿起哄了呢?”

康熙却是摇了摇头,“朕倒不觉得这回老九是在胡闹。甚至,朕以为这法子都不是老九自个儿想出来的。”

太子心思一转,想到了一个人,忙抬眼难以置信的问道:“皇阿玛以为,是林大人……”

只是话未说完,太子又摇头道:“不会的吧。我听林翰说话。林家素来疼老九媳妇的。再说,老九媳妇的身子左院判也没说就不能调理好的,林家何苦直接绝了老九媳妇做额娘的希望了呢?”

康熙勾了勾唇角,扭头不知道在看窗外的什么地方,幽幽叹道:“这才是林如海聪明的地方……”林家的人,实在是很懂得取舍之道。

太子拧着眉坐在一旁兀自思量着。脸上依旧是半信半疑的神色。

康熙见状,也不欲与他解释。自己不能一直牵着他走路,尤其是在识人这方面。

早上还显得有些阴暗的天空,如今已经全然放晴。冬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好像一层丝绒铺撒在这片大地上。叫人见了,无端的就会心情变得很好。

外出觅食的雀鸟,扑腾着翅膀在树叶枝丫间穿梭,起落间带起了树枝的晃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声。雀鸟叽叽喳喳的欢鸣里。偶尔会夹杂有几声女子的欢笑声,隐隐约约的,仿佛是从远方传过来。

康熙不自觉的眯起眼,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叫他愉悦的事情。

恭郡王府外,一辆辆精致贵气的马车接踵而至,何顺儿笑容可掬的亲自在门口那里迎客。

内院里,伊尔根觉罗氏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真是叨扰了。论理儿也该是去我们府上的才是。”

五福晋他他拉氏见着黛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黛玉的手,无声的叹了一回。

郭络罗氏风风火火的找到黛玉,倒是把黛玉拉到一旁避着人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不过再到人前时,原本还紧抿着唇倒是上扬了几分。

因为两府紧挨着,所以博尔济吉特氏是最早过来的。她趁着没人的时候跟黛玉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等着其他几位福晋到了的时候。人已经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品尝着南方的点心果子了。

十三和十四的福晋是一块过来的,还带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换洗的衣物。见着了黛玉,这两人话还没说一句,眼圈儿却是已经先红了。十四的福晋完颜氏,更是眼泪珠子直接就扑簌扑簌的开始往下掉。黛玉忙拉着两人轻声细语的劝了一阵。又命丫头带两人去别的房间洗脸,拿自己的妆奁过去给两人重新上妆云云。

十五十六十七三位小阿哥的福晋先后脚的也到了。这三人先是凑在一块儿小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将十七阿哥的福晋钮祜禄氏推了出去找黛玉问话。

等着听说前头已经开席了,黛玉这里便也引着几位福晋往蔷薇阁那里去了。

这时候,突然不知道是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三嫂、四嫂、七嫂还有十二嫂怎么还没到”之类的。

黛玉噙着浅笑,道:“三嫂她们都说家里有事儿走不脱,所以都不来了。十二弟那里,九爷拜托了他一些事情,再有,弘是似乎有些发热,十二弟妹要照顾孩子,所以十二两口子也是来不了的。”

弘是,是富察氏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两岁的时候夭折了,所以这第二个孩子,两口子都当是眼珠子一样的爱护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紧张的不得了。

“这孩子一有个不舒服的,当娘的总是恨不得以身代之,也难为十二家的了。”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很是感同身受的叹道。

五福晋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

八福晋郭络罗氏嗤笑了一声道:“十二家的也就罢了,到底孩子重要呢。七嫂一家子是出了名的不沾事儿的,别说这时候了,就是搁在平时,也是十请九不到的,除非是毓庆宫宴请。三嫂四嫂两家子,呵呵……”

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挽着黛玉的手,见郭络罗氏笑了两声之后就没了下文,撇了撇嘴追问道:“八嫂子如今说话也爱只说一半儿的了,没得把人胃口吊起来难受呢。”

郭络罗氏没好气的伸手去点博尔济吉特氏的额头,嗔怪道:“你除了吃,能不能也稍稍动动你的脑子啊。总这样下去,老十这是在喂猪吗?”

咦了一声,郭络罗氏又道:“还别说,这才几天没见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胖了呢?”

博尔济吉特氏气哼哼的撅起嘴,“八嫂子尽欺负人……”

黛玉拍了拍臂弯上博尔济吉特氏的手,转脸对着郭络罗氏小声的笑语了两句。

“真的?”郭络罗氏怪叫了一声,问道。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

旁人忍不住好奇的问是什么事儿。

伊尔根觉罗氏是过来人,着意打量了博尔济吉特氏一回,这才拿帕子掩着嘴笑问道:“几个月了?”

博尔济吉特氏难得红了脸,忸怩了两下,方才蚊子哼哼似的回了一句:“两个多月……”

众人回过味儿来,自是拉着博尔济吉特氏好一番道喜。

郭络罗氏神情落寞的站在黛玉身旁,小声的叹道:“如今,就只咱们俩个了……”

黛玉抿着嘴,轻轻的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想着除夕那天的宴席上黛玉说的那番话,郭络罗氏忍不住叹了又叹。

唉——

博尔济吉特氏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院,纵然之前这些人彼此之间很有些剑拔弩张的火药味,这时候也是免不了要拉着十阿哥道喜一回。

“这一回,十哥可是赶到九哥前头去了。”十四笑呵呵的拉着十阿哥道,“来来来,这种大喜事儿,怎么着也得喝上三大碗才成啊。”

十三原想也跟着一道儿打趣几句,眼角却撇到八阿哥看向九阿哥的眼神不对劲儿,心下起疑便没开口,只是冲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方向笑了笑。十三不禁在心里头暗自琢磨着:九哥这里,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呢?看样子八哥是知道。就不知道十五十六十七他们知不知道了……要不然回头问问兆佳氏?

圆明园的清晖阁里,十二阿哥一口气儿把事情说给了太子知道。

“……今儿个一大早的,几位阿哥就找上门去对着九哥又是训又是劝的……偏九哥浑不知情,倒是被闹得糊里糊涂……”

“……十哥素来是个鲁性子,一言不合差点儿跟大哥打起来……”

“……十三十四回来了,被那些话吓得家都没回就直奔九哥那儿问缘由去了……”

“…………%¥&*……#@¥%&……”

末了,十二阿哥方才婉转的表达了九阿哥的抗议。

“九哥说了,他这一遭骂挨得可是冤枉,想请太子殿下给他做主呢……”

太子爷端着茶杯笑瞥了十二一眼,笃定道:“老九原话定不是这么说的。”

十二阿哥尴尬的笑了笑,心道:太子爷您可真了解九哥啊!可问题是,那些话九哥敢肆无忌惮的说出来,自己可没有那个胆子复述啊……

太子见十二为难的样子,也不再继续追问什么,只是先头应承道:“这事儿,孤知道了,会安排人去查清楚的。”

十二松了一口气,又陪着太子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告辞离开了。

太子也不留他,只是笑道:“老九那里既然请了兄弟们吃酒,与其留你在孤这里拘束着,倒是不妨放了你去他那里松快松快了。”

十二摇了摇头,“弟弟要直接家去了呢,弘是这几日一直在发热,弟弟放心不下……”

太子听了这话,便问了几句弘是的情况。听说已经有太医在看着了,太子道:“孤知道你们在孤跟前儿拘谨的很……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去找老九说话就是了。”

说着,太子又命人取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吃食,叫十二带回去不提。(未完待续。。)

359、

359、新皇

书房外,高毋庸见到了远远走来的几个人,忙紧走了几步上前,给来人行礼问安。

“爷里头有客吗?”乌拉那拉氏免了高毋庸的礼,问道。

“没客人。只爷一个人在里头。”高毋庸回道。

乌拉那拉氏点了点头,“那你去通传一声吧,看爷可方便。”

“嗻。”

得到了四阿哥的同意,乌拉那拉氏转身从大丫鬟的手里接过托盘,然后自己一个人进去书房了。

“你们且在那边候着吧,不会太久的。”乌拉那拉氏轻声吩咐道。

进到书房,放下托盘,乌拉那拉氏给四阿哥福了一礼。

“福晋怎么过来了?”四阿哥一手托起乌拉那拉氏,问道。

“听说爷中饭几乎没怎么用,所以妾身叫人熬了盅鸡汤,爷多少用一些吧。”乌拉那拉氏一边说一边打开盅盖,一股子鲜香的味道登时扑鼻而来,“妾身嘱咐厨房事先去了鸡皮,又撇了油,清淡的很……”

四阿哥默了片刻,方才道了一声好。

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亲自盛汤递勺的伺候着四阿哥喝了一碗汤。

见四阿哥只是默默的坐在桌边有一勺没一勺的喝着汤,乌拉那拉氏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九弟着人送了帖子来,爷为什么要回掉呢?”乌拉那拉氏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今儿个一大早大哥他们可都过去了……出了三哥一家子,老七一家子,就只有咱们家没出面了……”

四阿哥垂着眼,手里拿着勺子在汤碗里慢慢搅动着,“如今。爷还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头做什么呢?”

勾了勾唇角,四阿哥自嘲的笑了两声,“爷过去了是劝老九别跟太子对着干呢?还是支持老九站出来争那个位子呢?”

“爷……”乌拉那拉氏看着四阿哥脸上的嘲讽,难过不已。

“爷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劝别人呢?爷自个儿就起过那个争抢的心思……”四阿哥低着头,冷笑了一声道:“至于说支持老九,爷做不到。”

见乌拉那拉氏蹙着两道眉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四阿哥摇着头说道:“不是爷心眼儿小,容不下老九坐上那个位置。而是,老九的那个性子,他压根儿就不适合站在那么个地方!”

“老三的心思估计跟爷想的也差不了多少。”四阿哥放下汤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老九对兄弟们的心意是真的,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着实是难得的很……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旁边看爷的热闹。也只他会站出来帮着爷说句公道话了……”

四阿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好似是想把心里头的所有郁结都叹了出来一样。

“谁说不是呢。”想着那时候府里的艰难,乌拉那拉氏也不免跟着叹了一回,“那时候,谁见着妾身不是跟躲时疫似的,就连妾身的娘家都……倒是老九媳妇不介意,仍旧是该怎么就怎么着。完全不避讳什么的。”

“想着妾身以前还对老九媳妇存过那种心思,妾身真是……都觉得没脸见老九俩口子……”说着。乌拉那拉氏拿帕子摁了摁有些潮湿的眼角。

四阿哥没说话,只是对着窗外叹了一口气。那样心性的女子啊……这世上,只怕也就是老九能配得上了吧……

这夫妻两人一坐一站的,互相感伤了一回。

过了一会儿,乌拉那拉氏收拾了一下心情,抬头说道:“爷也知道老九俩口子都是个好的。这时候便是咱们不表示支持什么,却也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啊。”

四阿哥拈着腕子上的佛珠,一字一句道:“那是自然。”

乌拉那拉氏看着四阿哥,等着他的下文。

“外头的流言出现的蹊跷,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似的。福晋不觉得这一招很眼熟吗?”四阿哥冷笑道。“老九素来聪明,行事颇有些诡道。传那些流言出来的人,定是不了解老九的为人,要不然也不会把事情栽到他的头上了。这种等同谋反的事情,搁在老大、老三或是爷的身上,会更可信一些。”

“爷已经叫人去查了,如今只能说这些话都是从城外往城里头的传的……”四阿哥眯起眼慢慢说道,说话的声音渐轻,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到底会是谁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四九城里关于九阿哥的种种流言,突然在一夜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跟它的凭空出现一样突兀的叫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怀疑。

康熙爷的禅位大典和太子爷的登基典礼在宗室大臣们的见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十六这一天,康熙爷正式禅位给了皇太子。

太子登基称帝,尊康熙为太上皇,尊孝康章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惠宜荣三妃为太妃,康熙的其他嫔御全部按例长了一辈。

新皇以太上皇健在为由,拒绝了礼部提出的改元请求,仍旧要求沿用了原来康熙时年号。康熙爷知道了以后并没有马上反对,不过却提出了一个期限上的要求,“最多再十年。到时候无论朕是不是还在,皇帝都得改元。如若不然,于皇帝的统治无利。”

新皇答应了。

新皇登基之后,紧接着就是对于后宫的封赏。

太子妃石佳氏为皇后,入主承乾宫。

侧妃中按年资和各人的娘家背景,有两位封了妃位,分别住进了景仁宫和延禧宫。其余人等或嫔位、或贵人、或常在,位份不等。

新皇的大阿哥弘皙被立为皇太子,入住毓庆宫。新皇谕:择日选立太子妃,采选太子良娣。另外的两位小阿哥和三位小格格,则分别迁去了阿哥所和格格所居住。

之后,新皇的兄弟们也按制予以了不同的封赏。

不出大家所料的,九阿哥自然是得了众皇子中的头一份儿。人不但晋了亲王爵,而且新皇允其世袭罔替,成为铁帽子亲王。同时,人还享亲王双俸。

其余大阿哥,三阿哥和五阿哥三人晋亲王爵,封号不变。

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晋郡王。七阿哥和八阿哥原有的封号不变,四阿哥得了一个“肃”的封号,十阿哥得了一个“敦”的封号,十二得的是“履”,十三的是“怡”,十四的则是“恂”。

十五十六十七三位年纪小些的阿哥分别晋了愉贝勒、庄贝勒和果贝勒。

新皇登基,为彰显仁德,自然也是免不了要大赦天下的,不过这里头并不包括那些犯了十不赦的重罪犯人。然后,新皇还攽诏免了一些贫瘠地方的赋税等等。

乾清宫的东暖阁门外,如意躬身道:“皇上,恭亲王到了。”

“宣。”一个沉稳清亮的声音自东暖阁里传了出来。

九阿哥,如今的恭亲王,一副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进到东暖阁里。还未待他行礼呢,就叫一只手给扶在臂弯那里拉了起来。

“你如今倒是愈发的客气了。不过朕还真是不习惯你这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新皇笑道。

您这啥心理啊?难得爷想对您恭敬一回,还被您给吐槽……

桃花眼笑弯弯的,九阿哥抬头笑道:“这不是御史台的那位老先生刚正在外头看着嘛……”

皇帝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小声道:“对着那位老先生,朕也是头疼的紧啊。”那老先生完全是一心一意想着去效仿唐朝时的魏征呐。

兄弟俩个相视一笑。

皇帝指着椅子叫九阿哥坐着说话,“叫你来,只是先听听你的意思。朕有意让你领户部,管理三库事,同时出任总理大臣……”

皇帝这头话音未落呢,九阿哥那头先嚎上了,“皇兄啊,您这是想累死臣弟是吧——”

九阿哥觉得自己的逍遥日子好像长了翅膀一样,眼瞅着就要冲自己挥挥手绢飞走了呀。他哪里肯依的?这要不是隔着一张小桌子,人就要直接扑到皇帝身上去了。

“户部那地方,起早贪黑,全年无休,忙的跟狗一样。皇兄你这是看臣弟不顺眼是吧,呜呜……臣弟直接找块豆腐碰死了算了……”

九阿哥撒泼打滚死活不愿意揽户部的差事。真是笑话了,内务府的事情爷都不愿意揽着,更何况是户部那个繁琐细碎出了名儿的部门了。爷好不容易才把十二给教出来了,还以为自己能就此在内务府挂个名儿,然后带着小莲花逍逍遥遥的过日子呢……还总理大臣,爷不活了……

“皇兄啊,你不会忍心看着臣弟就此香消玉殒在户部那摊子乱糟糟的事情里头吧……”

皇帝给九阿哥嚎的一脑门黑线。

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入户部,掌三库,那是多大的天恩啊!要是搁旁人头上,做梦都能笑醒的,偏这小子刁钻,还以为是活受罪呢。

“不去户部?”皇帝挑眉笑了一下,九阿哥看的心头一跳。

“那去工部吧。”皇帝自觉是个好法子似的,点头自顾自的说道。

哎?!

工部?!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要在老四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想着四阿哥的那张冰山脸,还有那一丝不苟的性子,九阿哥只觉得头皮那儿一阵子的发麻。(未完待续。。)

360、

360、差事

死了死了死了……这要是进了工部,以后自己真是没法活了!

“换一个,行不?”一张俊脸好像盛开的桃花一样,九阿哥讨好的笑看着皇帝问道。

皇帝歪头想了想,很是大方的说道:“这样吧,户部或者工部,你自己选一个吧。”真是惯得你呢,成日里只想着钱多事少离家近,老婆孩子热炕头。朕自个儿还没这待遇呢!再说了,朕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心腹兄弟,眼下这要紧的时候不使唤你,叫朕使唤谁去?

九阿哥眨巴了两下桃花眼,凑近了皇帝试探性的问道:“那个理藩院不行吗?”

理藩院那个地方也是很不错滴,只有在使节团来的时候方才有些事情做。且那做事的也只要下头的小虾米就可以了,哪里能劳动到他自个儿的呢?可这使节团也不是见天儿都有的,所以那地儿搁在平日里真是能闲的长出蘑菇来。

皇帝凤眼一瞪,伸手弹在面前儿的脑门子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理藩院那里,你想都别想。”臭小子,真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躲懒。老三在理藩院里蹲了几年,整个人都看着颓废了,你这臭小子却是好了,偏拿那么个清水衙门当宝似的。

九阿哥瞬间垮下了肩膀,整个人都显得晦暗无神了。他趴在小桌上,双臂无力的耷拉了下来,瞧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惨淡样子。

看着那人一副好似案板上的咸鱼模样,皇帝忍不住笑了出来,推了推瘫软在那里的九阿哥,道:“少在朕这儿作怪了。皇阿玛的时候,身边还有个裕皇叔辅佐。轮到朕了,自然不能再跟从前似的放你在旁边躲懒。”

九阿哥将脸撇到另一边。哼哼了两声,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虽然听不清楚那人歪嘴斜眼的在那里嘟囔些什么,不过皇帝不用猜也能知道就是了,左不过就是那些他打小就挂在嘴上的老话了,像什么“不聪明”啦、“脑子笨”啦、“不老成”啦之类的。这些话听了多了,皇帝自个儿都能倒背如流了要。

这个臭小子为了躲懒。真是很能舍得下脸面的,啥没脸没皮的话都敢往外头说,浑然不顾一个皇阿哥的体面,绝对欠收拾的很!皇帝越想越觉得手心发痒,好想弹某人的脑门子。

“好啦,你也不要这个样子。朕也知道你的性子,最是懒散不过的一个人。只是眼下朕正是用人之际,兄弟们虽然都是好的,可也没有谁能跟你一样叫朕放得下心来的。”皇帝拍了拍九阿哥肩膀。叹道:“远的那些且不说了,近在眼前的就像是前几日那突然冒出来的流言,李德全领着暗卫围着京都查了一圈儿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还有那什么包衣世家的盟约,就像一根刺似的,叫皇阿玛和朕到现在也还一直悬着一颗心不能放松下来……”

九阿哥单手撑头,瞪着他那双桃花眼看向皇帝,口气不怎么好的顶了一句:“可这些事情,也不是臣弟能插手的啊。”您跟爷说这些是想干什么啊?难道还想叫爷领着暗卫头子的差事不成?……这辈子。爷还想多过几年好日子呢!皇帝的信任也是有限的。就没听说过史上有哪朝哪代的皇帝,放心把暗卫这种东西交到自己的兄弟或是儿子手上掌控着的。

桃花眼没好气的冲着皇帝翻了翻。您的龙脑抽筋儿了吧……

对于九阿哥的这种几近放肆的态度,皇帝陛下完全是已经被虐习惯了的。他也不以为意,只好脾气的笑了笑,“朕也就是跟你这么说一说罢了。要不然这些事儿总是憋在朕的心里头,怪难受的。”

一听这话,九阿哥直接哼了一声出来。感情您这是把爷当成是听您倾倒烦恼的泔水缸呐您!

见九阿哥的那双桃花眼几乎就要吊起来了,皇帝又追了一句,“除了你,朕也没什么人可以放心说话的了。”

“皇嫂不是人吗?”您以前不是有啥烦心事儿都爱找太子妃唠叨唠叨的吗?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再说了,这后宫不得干政。那可是世祖爷的时候就定下来的规矩呢。”皇帝笑眯眯的温和道,“皇后素来守规矩,哪里会明知故犯呢?朕就是跟她说了,她也是不敢听的……”

嘁!九阿哥撇了撇嘴,内心很是鄙视了一把皇帝陛下。在毓庆宫的时候,您可没少拿这些事情跟太子妃说啊。这会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弘皙呢?”皇后不行,皇太子总成了吧。储君呢,为君父分忧,真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了。

“他还小,这些事情还帮不上什么忙……”皇帝气定神闲的笑道,“再说了,储君议政不参政,也是皇阿玛早就定下来的,朕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九阿哥再接再励的给自己找替死鬼,“……&%#……”

“不行啊,……#¥&%……”皇帝陛下优哉游哉的把替死鬼放掉。

结果,无论九阿哥说什么,皇帝总能找到理由给他驳回去。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你老九已经闲了那么些时候了,该站出来给朕干点儿实事,为君分忧了。

反正,甭管什么理由,朕就只认准你一个人了。

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九阿哥给皇帝陛下的话,一句一句噎得都快要吐血了,眼瞅着这人就要炸毛。皇帝也是应付他应付老了的,知道这时候不给他点儿好处顺顺毛,一会儿准是要跳脚闹腾的,说不得真把人给气跑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子吧,以后你只要参加大朝会就可以了。如何?”这样的话,这臭小子也不用天天起早贪黑的了,这样子总能接受了吧。

九阿哥打小的坏毛病,就是早晨有极其严重的起床气。这个皇帝陛下也是知道的。当年在毓庆宫的时候,为了不耽误去上书房的时辰,负责唤九阿哥起床的小太监没少为这个挨九阿哥的踹。

再说九阿哥,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今儿个皇帝找自己说这差事的事情如今已经算是抵定的了,任自个儿再怎么闹腾那也是没有用滴。可是,就这样子被人硬套上笼头拉出去做牛做马的,九阿哥却是极不情愿的,所以要是不逮着机会好好找补找补的话怎么能成呢?

“这还差不多……”九阿哥很有些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另外,皇兄把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调给臣弟吧。要不然,臣弟手底下没个使唤的怎么行?”一定要把小十五小十六小十七那个小子给调教像小十二一样能干才行。等他们可以独当一面了,自个儿不就有好日子可以过了吗……九阿哥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的,脸上甚至都带上了几分向往的笑容。

皇帝给气乐了,笑骂道:“户部那么多的人,怎么就叫没使唤的了?”臭小子这是把那些侍郎、员外郎什么的当成是五谷杂粮之气不成?

其实,九阿哥心里头在想什么,皇帝陛下门儿清的很。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别看老九这人浑身上下全是懒筋,可这个臭小子在调教人方面确实是很有一手的。看看老十、十二、十三,还有十四就知道了。老十在西山大营那里混的是风生水起,把一帮兵痞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规矩上和战斗力上都着实是好了不少。十三和十四在西北军那里,允文允武,做事有谋有略的,连费扬古都不得不赞一声好……若是老九能把十五十六十七也给调教好了的话,那么于朝廷也是件大有益处的事情。更别说,自个儿还能为此再多几个可以用来使唤做事儿的人……

皇帝摸了摸鼻子,点头允了,不过心下却是在盘算着,等十五十六十七三个小的历练出来了之后,自个儿要把人挖出来放到哪个合适的位置去呢?

九阿哥浑然不知皇帝那头已经开始打算日后要挖自己的墙脚了,仍旧兀自在那里为自己争取多一些的福利。

好一番讨价还价,方才把九阿哥的差事给说定下来。

皇帝陛下在肚子里把老九骂了一个臭头,不过却也对他更放心了。这小子真真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半点儿不会叫自己踏错一步。

“中午留在这儿,陪朕一道儿用膳吧。”皇帝笑道。

九阿哥这时候也有心情了,自然是乐得奉陪,“只要皇兄别舍不得内库里的好酒就成。”

“臭小子,尽惦记着朕的那点儿好东西。”皇帝陛下笑骂了一句。

饭后,九阿哥预备着告辞呢,却叫皇帝拦住了,“还有一桩要紧的事儿没跟你商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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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有要紧的事儿您不先说,还跟爷扯那啥破差事的事情扯了半天。腹诽完了,九阿哥这才叹了一声,抬头去问是什么事情。

“林翰那头的东瀛攻略如今已经完成了第一步,马上就要开始实行第二步的计划了。与第一步计划相比,这第二步的计划里头少不了军队和钱粮的支持,还需要海船和相适配的武器等等。这些,都已经不是一个詹士府就能单独办成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361、

361、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帝陛下的话叫九阿哥忍不住扬了扬眉梢,不过什么也不说只等着下文。

皇帝见状,叹道:“时至今日,东瀛攻略已经耗费了咱们不少的心血。特别是你,那个东瀛攻略是你跟林翰两个弄出来的,前期的那些费用也是你出的大头……难道你不想看着东瀛的那块土地上有朝一日能飘扬着我大清的旗帜?”

O(╯□╰)o

爷能说爷只看上了那块土地上丰富的金银矿藏不?

“是林翰那小子会比较想看到皇兄说的那些吧……”九阿哥小声的嘀咕道,“那小子看东瀛那边不顺眼儿好像是天生的一样,恨不能一举叫倭人亡国灭种呢……”

“朕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可你也别有什么想法全往别人头上栽啊?”皇帝陛下一拍桌子,忍无可忍的指着九阿哥斥道,“整日里一副玩世不恭不求上进的样子,你也就拿起骗骗外头那些人罢了。”

搁朕这儿,还装什么装呢?你个臭小子!!忒不实在了。

九阿哥心里真是纳闷了,这些东西皇帝二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捏?爷啥时候把自个儿的想法往别人头上栽上了?

玩世不恭?

不求上进?

爷从来就是这个样子!!需要装吗?

可是腹诽归腹诽,九阿哥也没再跟着皇帝驳什么。

就像皇帝陛下很了解九阿哥的性情一样,九阿哥对于自己这个如今已经做了皇帝的二哥,也是知根知底的很。这一位瞧着是一副是好性子好说话的样子不假,可人也是有些左性的。他要是认定了什么事儿,那就不会轻易有所改变,不管是谁说了什么都一样。

就像现在这会儿。皇帝陛下既然已经认定了九阿哥是个好的,就算他还有些身为帝王的小心眼儿,却也不会是别人随便说九阿哥几句不好的话,就会改变了自个儿的想法的。所谓乾纲独断,也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行啦,朕跟你说正经的呢。”皇帝陛下貌似很无奈的叹道。很显然的。这位大爷是不打算在九阿哥实不实在的这个问题上继续跟本尊打嘴仗了。

九阿哥还能说什么呢,反正说了也白说,自己只好勉为其难的算是认同了皇帝二哥对自个儿的那些过誉了。

“您说,臣弟一直很正经的。”九阿哥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皇帝陛下。

皇帝被九阿哥的怪模样给弄得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由的先嗔怪了一句“尽在那里作怪”。

接着一叹,那张脸上的笑容跟着就全都没了踪影,皇帝慢慢说道:“今儿个早上,朕在内阁议事的时候把东瀛的事情大略提了一下。”

九阿哥眉头一蹙。皇帝二哥的神情和这话音听着,可都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啊,“是有人反对东瀛攻略吗?”

皇帝很有些烦心的点了点头,“除了林如海和裕皇叔,没有人赞同。甚至,户部、礼部和兵部都持反对的意见。有几位内阁大臣既不反对也不同意……”

九阿哥拧着眉,垂眸想了想,这才慢慢分析道:“礼部反对臣弟倒是不奇怪。毕竟礼部的那些人素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以为一句‘以德服人’就能走遍天下的。皇阿玛的时候。平三藩、收台湾、西征葛尔丹,哪一回他们不要站出来说些“以和为贵”之类冠冕堂皇的废话啊?皇兄完全不用理会他们。”

“至于说户部,怕是在跟皇兄哭穷说国库空虚没银子吧……”想着前一世的记忆,九阿哥不免也有些头疼起来。国库如今,只怕全是成堆的借条吧,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呢?睃了一眼脸上毫无意外之色的皇帝。九阿哥又道:“这事儿倒是要查一查了,户部的银子都去哪儿了?谁用的?干什么用的?这些也是有账目可对的……”

“可是,臣弟就不明白了,兵部的人在反对个什么劲儿呢?东瀛那头预备是重新组建新军的,跟如今现有的军队很不想干。西山大营那里。老十早就操练好了一批人手,就等着海船弄出来了之后再拉出去实际操练上几回了……再说了,这里头还有军功呢,兵部的人脑壳坏掉啦竟然反对这么好的一个立军功的机会?”在本朝,也只有立了军功才能真真正正的封妻荫子,泽遗后代了。

九阿哥越说反倒是越不理解兵部那些老臣的想法了,忍不住火气的问道:“兵部尚书不同意的理由是什么啊?”

“兵部的理由很简单。西北用兵,兵力紧张,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往东瀛那头去。”皇帝语气淡淡的说道。哼!都说人老了,这胆子就会跟着变小。可朕瞧着这兵部尚书却是跟人反着来的,人那是年纪越长,胆儿也跟着越养越肥了呢。

“皇兄没说另组新军的事情?”九阿哥挑着眉梢儿问道。

皇帝陛下眼睛一翻,“朕还没来得及说呢……礼部尚书那老头已经差点儿就要给朕来一出文死谏的戏码了。”闹得朕如何再开口提兴兵东瀛的事情?哼!朕这里刚登基,椅子还没捂热乎呢,就有老臣当庭撞柱死谏,外头人知道了,朕这个皇帝还能有什么好名头?

真是越想越闹心。

皇帝陛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礼部那老头在国子监、御史台和翰林院里门生故旧认识的人不少,今儿个早上闹的这一出,只怕不用等到明儿个,就能传的不少人都知道。你只看着吧,明儿个早朝的时候朕就能收到御史的折子了。就是这会子,只怕外头也已经有不少的人在议论朕了,呵呵……穷兵黩武、好战君王……朕不用听都能猜着外头那些酸腐的文人会给朕按个什么名头!”

皇帝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眼神却是冰冷狠戾的叫人心惊。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如今的皇帝,并不是人人看到的那样温和无害。

九阿哥也是跟着恼了一会儿,文人有热血不假,可是在不明真相的时候也很容易被有心人给煽动起来。文人杀人不见血,口舌如刀,想想前一世的老四,最后是个什么名头吧。

片刻之后,九阿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妃色的薄唇微微一勾,桃花眼冲着皇帝陛下一睨,道:“不是说每年都有不少的人在吏部那里候缺儿的吗?可见一心想着为朝廷效力的人还是有很不少的。再者,詹士府里的那些老人儿也是当年皇阿玛为皇兄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很堪大用。”

嗯?

下一刻,皇帝陛下就明白过来九阿哥的话中之意了。偏这人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九阿哥,示意他接着说。

九阿哥嘴角一抽,心里顿时郁闷了。瞅您这样子就知道您心里明白的很,偏偏还要爷自个儿说出来,您这是啥心态啊?见不得爷逍遥哦……

郁闷归郁闷,九阿哥往椅背上一靠,撇着嘴说道:“这世上虽有老当益壮这么个说法,不过也有一说,那就是年老体弱。这人吃五谷杂粮的,还能没个小毛小病的?且小毛小病一个医不好,转成了大症候,不能行动也是常有的事情了。六部事多万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在,朝廷也不能真的就白养着谁,到时候自然是要提拔那些能做事肯做事的人上来,为国做事,为君分忧。”

“至于那些老臣,皇帝仁心仁德,自然也是要照顾一下的。像兵部尚书那种年老体衰的,还是叫他回家安心静养着的好。没得什么时候一个腿脚不利索的,把人摔着磕着了,岂不是叫人埋怨朝廷不体恤老臣?”

凤眼一弯,皇帝似笑非笑道:“看你的样子,莫不是掐指一算就知道那些老臣身上都有些什么毛病了不成?”

桃花眼一横,九阿哥哼哼两声道:“买通个把人往饭菜里下药就是了,很难的吗?”

“滚!”虽是斥责,皇帝却是半点儿也没动气,“没得一个不谨慎,叫人逮了个现行的呢。到时候,不但你没了体面,就是朝廷和朕也跟着没脸。”

见九阿哥气哼哼的低头在那里玩自己的手指头,皇帝陛下又好言安抚道:“罢了罢了。这种事情叫你出主意,也是难为你了。你在这方面向来是没啥心眼子的,还是朕找旁人来做吧。”内库里有现成的药,等晚上叫李德全领着暗卫去那几户大臣家里走一遭就是了。

老臣,哼!总是有那么几个老臣爱端着自己几朝元老的架子,再打着太上皇的旗号跟皇帝叫板。所以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哪个皇帝真能心胸宽广到毫无芥蒂的去用那些爱给自己使绊子拖后腿的老臣呢?

九阿哥转过脸,很有些兴致的舔着脸找皇帝陛下打听,打算怎么悄没生息的做坏事儿。

皇帝笑睨了九阿哥一眼,飞快的在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脑门子上弹了一下,惹得九阿哥一声痛呼。

桃花眼怒视着皇帝。你大爷的,这是弹上瘾了还是怎么着啊!!

皇帝陛下龙心大悦,笑道:“你今儿个也算是给朕想了个好法子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362、

362、林翰上门

说着皇帝陛下装模作样的苦恼了一回,继续道:“那些老臣也是朝廷栋梁,又伺候了皇阿玛一场,于朝廷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唉,朕虽觉得如此一来很是可惜那些老臣们的才干,然就如你刚才所说,朕不能不体恤他们年迈啊,也只好忍痛允他们告老还乡了。“

九阿哥一边在心里吐槽着皇帝陛下的虚伪无下限,一边对着皇帝陛下拱了拱手,笑呵呵的拍了一记龙屁,“能遇着如皇兄这般疼惜老臣的帝王,也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唉,皇阿玛那里,朕还是要过去说一声的好。”皇帝说的很为难,口气听着却是轻松的很,“没得叫那起子包藏祸心的笑人在皇阿玛跟前儿挑拨是非,说朕打压皇阿玛的旧臣什么的。”

九阿哥勾了勾唇角,笑道:“皇阿玛素来英明,哪里是旁人几句闲话就能疑了皇兄的?再说了,皇兄这么做也因为皇兄为君仁厚、体恤下臣,这可不真是说明了皇阿玛一直以来对皇兄教导的好嘛。谁敢说皇兄半个不字?那跟骂咱们皇阿玛不会教孩子有什么区别?”

老九这孩子,话说的也太直白了。皇帝陛下没好气的剜了九阿哥一眼,含蓄,含蓄懂不?

不过转念再一想,皇帝陛下心里又慰贴了。这到底是自己养的孩子亲啊,遇事总会想着朕,无条件的支持朕,虽然行事还不是很周全,例如这说话太直白,不会玩啥心眼子阴谋诡计之类的,不过总的来说。老九这孩子还是好的。真是不枉朕这些年来对他的苦心教导了。“唉,还是九弟明白朕的心啊。”

恶,这话说的叫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啊。九阿哥心里默默吐槽道。

“皇兄宅心仁厚,乃是我朝万民之福啊。”吐槽归吐槽,龙屁还是要拍一拍的。

嘶——这话说的自个儿都快听不下去想要出去吐一吐了先。

九阿哥被自己说的话给恶心到了。

“九弟……”

“皇兄……”

两个人跟狐狸似的,笑眯眯的握着爪。

一阵一阵愉悦的笑声从东暖阁里传了出来。叫一直守在门外的如意和吉祥两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心照不宣的想着:果然,皇上主子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把九爷贡上去,一准儿能叫皇上主子心情好滴。

这个想法,直接导致未来每当自家万岁爷心情不爽的时候,如意吉祥就会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的把九阿哥给找进宫来,给自家万岁爷宽心解闷。

解决了老臣的事情,又间接的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皇帝陛下心里头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倒是起了兴致拉着九阿哥一道儿在那里一个一个点评那些即将被自己放回家养老的老臣们。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皇帝陛下自个儿在那里说,九阿哥只负责点头,偶尔应和两句就好了。反正,九阿哥觉得自己素来不怎么上朝参政的,真要是这会儿说出了什么所以然来的话,岂不是要坏了自己这一世一直保持着的碌碌无为的形象了。

皇帝陛下从侍读学士一路说到了左都御史,又从户部尚书评到了兵部尚书。听完皇帝对兵部尚书的评价。九阿哥垂眸思量了片刻,问道:“臣弟记得如今的兵部尚书冯大人还是康熙四十年的时候被皇阿玛提拔上来的。冯大人的父亲是皇玛法在位时候的兵部侍郎……是不是?”这一家子好像是在兵部扎根了似的……

呷了一口刚换上来的热茶,皇帝不置可否的淡淡应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儿,皇帝陛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梢儿一扬,坐在那里带着几分嘲讽的说道:“冯家几代人都是在军中发展的,冯家的那位老祖宗在当年也是有几分名气的。人原是前朝末帝的一员关隘守将。于战场上有几分骁勇。可惜后来为了一个妓子,竟闹了一出三姓家奴的戏码来。以致于最后,这人虽然是主动降了睿亲王,但睿亲王不喜冯家那位老祖宗的性子,不但没给人封爵。还硬是把人一家子都给弄到包衣旗里头待着去了……“

想当年,降了大清的前朝守将官员多是另行编入了汉军旗,少有如冯家这样入了汉包衣旗的。皇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为这事儿一时好奇便找人打听了一下。

三姓家奴?还是为了个妓子。这样的人,也是天下少有的了。

九阿哥的心里头却是突然冒出来一丝念头,只可惜那念头闪过的太快以致于叫他没能来得及抓住。惋惜了一下之后,九阿哥也不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只拿别的事情说话:“眼下当务之急,皇兄还是赶紧圈定几个紧要位置的继任人选才是正经的。”没得在这里抓着人闲磕牙的。

说完,九阿哥就要告辞出宫去。

皇帝陛下也知道九阿哥说的事情要紧,便也没再出言留人,只是叫人拿了一些番邦进上的礼物给九阿哥,“这些东西原就是你喜欢的,你拿回去玩吧。”

九阿哥瞅了一眼那三个托盘上的东西,立刻就笑开了,“那臣弟可就不跟皇兄客气了啊。”

“咱们兄弟,哪里需要哪些虚客气的。”皇帝陛下笑道,凤眸里尽是三月春风一样的和煦。

见此情形,如意和吉祥两个人在自个儿心里头对于自家皇帝主子对恭亲王的宠信程度再次刷新了认知。

“……哥哥快别恼了。”恭亲王府里,黛玉正劝着林翰消气,“何苦为了外头那起子乱嚼舌头的小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的?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林翰难得气成这样子,让黛玉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事儿于朝廷于百姓都是大有益处的,我倒是想不明白了,那些人做什么要反对哥哥做的事情呢?”黛玉即使是生气,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还是细声细气的,“东瀛那里的事情,我也看了哥哥找来的书了,真正是叫人不能忍受的。那里的刑罚,特别是对女子的刑罚,实在是……”

黛玉咬着唇,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想出一个可以确切形容的词儿来,最后只好还是用了林翰教她的“变态”二字。

“变态!实在是太变态了!!”那些在黛玉看来已经不是刑罚了,而是刻意对女子的侮辱。

林翰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双拳紧握重重的击在身旁的雕花廊柱上。他看着远方的眼神冰冷异常,说话的语气更是冻人心脾,“那些人总是说什么天朝上国,当有气度云云。却不知道那就是一个强盗一样的国家。现在它还很弱小的时候,就敢有事儿没事儿上咱们沿海一带烧杀劫掠。等着日后,他们再成长的稍稍强大一些,只怕就敢明火执仗的打到咱们家门口来。到时候……”

到时候,便是又一次的五胡乱华、靖康国耻、蒙元灭华、甲申国难……

总算,林翰还记得自己是处在什么坏境里,所以他死命忍着,这才没把这最后一句话冲口说出来。

若非是气很了,林翰原本是不欲拿这种糟心事儿来跟黛玉倒苦水的。毕竟黛玉是个女孩子,而且在林翰心里黛玉还是一个娇娇弱弱会为凋落的花朵建花冢的女孩子。说起来,林翰原是来找九阿哥说话的。只是因为九阿哥进宫面圣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才是黛玉在这里陪着他一道儿说话,顺便等九阿哥回来。

想起自家娘亲说的,黛玉妹妹的身子近来似乎有些不很好的样子,所以林翰也不想黛玉妹妹继续在这里为那些外头人平白生气,坏了身子。他顺了顺气儿,使劲儿压着火,拉着黛玉说了一些旁的闲话,例如家里林如海如何了,贾敏如何了,婉容如何了,林佑如何了之类的。

黛玉见林翰转了话题,知道这是不想再继续跟自己说那些叫人烦心的事情了,便也只好顺着林翰的意思说起了家常话。

九阿哥一回来就听何顺儿说林家大爷来了,且一直由福晋陪着,在花厅那里等着九阿哥呢。

“林大爷的脸色不好看,瞧着像是被什么人气着了似的。”何顺儿压着声音,小声道。

不用问,九阿哥也知道林翰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没事儿,爷知道那小子是为什么生气的。”九阿哥挥了挥手,倒是不着急的样子。

等九阿哥到了花厅,见到了林翰,两人倒是有志一同的先拿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说了一会儿。

“今儿个晚上,哥哥就留下来跟九爷一道儿用饭吧。”黛玉瞅了一眼天色,轻轻柔柔的对着林翰笑道,“看样子哥哥还有好些话要跟九爷说呢。我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哥哥喜欢吃的,叫他们做了来,再配上一壶竹叶青。可好?”

想着那事儿还能跟九阿哥商量,林翰点了点头,便同意留下来用晚饭了,“妹妹也别太费心了,有肉就行。”林翰笑呵呵道。

“你倒是跟老十一个性子,怪道他在我这儿没口子的夸你是个爷们儿呢。”九阿哥笑谑道。

黛玉笑着应下了,“要不然,我叫厨房给你们预备热锅子吧。”(未完待续。。)

363、军机处

林翰和九阿哥对于这个提议都表示可以。

黛玉见状笑了笑,便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离开安排席面去了不提。

等黛玉走了之后,林翰和九阿哥同时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笑意,开始谈起了正事情。

林翰一股脑儿的把自个儿今天遇着的事情跟九阿哥说了一遭,说到激动的地方,气得连筷子都搁下了,只在那里口沫横飞的各种吐槽着。

九阿哥默默的听完林翰的抱怨,这才开口道:“说起来,我今儿个进宫去,也是为了东瀛的事情。”

“今儿个内阁议事的时候,皇上大略提了一下东瀛攻略的事情,结果叫一帮子老臣寻死觅活的给拦住了。”九阿哥冷笑着把皇帝陛下遇到的糟心事儿大致说了一遍,“除了你父亲和裕皇叔,没人看好东瀛那边的事情呐。”

“怪道今儿个在街上遇到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的时候,那位老先生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说了那么好大一通叫人火冒三丈的话!”原来根儿在这儿呢。林翰撇了撇嘴,“我原先还以为詹士府里有人把那份攻略给泄露出去了呢,真是白担心一场……”

林翰身子前倾,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万岁爷不会就此搁置咱们对付东瀛的策略吧?”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可真是要扑上去咬死人了要!

九阿哥唇角一勾,摇了摇头,“你当万岁爷是那种叫人拿话吓一吓就能改主意的人?”

不是。林翰直接摇了摇头,自己在詹士府这么些年来,也是经常跟那时候的太子爷如今的万岁爷打交道的。那位大爷瞧着一副温和可亲的好好先生模样,可脾气真是属牛的。打定了主意,十头大象也是拉不回来的。可是,听九阿哥刚才话里头的意思,那几位老大人很明显不是在说笑好吧?人那可真的是抱着“文死谏”的信念的。

林翰的心思,九阿哥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

九阿哥举杯抿了一口酒,道:“今上的性子并不比太上皇的温和。相反的今上在某些事情上很是乾纲独断。先不论那些老臣在东瀛策略上与今上对着干的原因吧,咱们这会儿单说这东瀛攻略。”

“于东瀛的事务上,太上皇那里是早有决断的。不过最初的时候,秉持着守密的原则,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你们詹士府的人,也就是我和戴先生他们了。”九阿哥将酒杯拈在指间慢慢的转来转去,“东瀛的土地上有我朝稀缺且急需的金银矿藏,听戴先生说他还无意间发现了一些别的有利于锻造新式武器的材料。”

林翰轻嗯了一声。这个他是知道的。那是一种陨石,似乎里头含有极高的合金材料。

九阿哥接着又道:“我其实一开始看中的也就是那里的金银了,倒是你,我瞅着似乎是瞄上了那里的土地。说实话,那块土地是真心不大。不过对于君王来说,也不失是一种开疆拓土之功。”

“……今上是不会更改于东瀛事务上的态度和策略的。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九阿哥说完,夹了一筷子香菇放到锅里涮了涮。

林翰想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九阿哥。“可你看着似乎是有别的担心……”

桃花眼一眨不眨,定定的看着林翰半晌儿。九阿哥这才幽幽的说道:“今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背负一个穷兵黩武的名头,你可有了舍去这身前身后名的觉悟,跟着今上一道儿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呢?”

……

五日之后的大朝会上,皇帝陛下先是命人宣读了一份任命恭亲王出任总理大臣,领户部,掌三库事的旨意。在众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突然甩出了一份名为东瀛攻略的章程来,引得满朝哗然。

不少的朝臣情绪激动的吵嚷着各种反对的理由。只是因为御史台、礼部、兵部的几个头头脑脑们不在,这才少了一个领头发难的人。

皇帝陛下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那里,一反往日温和无害的形象。只神情莫测的看着底下众人,唇边勾起的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得人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皇帝陛下任下头的人吵闹着,也不说话,只是一手撑头默默的看着。

倒是下头吵吵闹闹的群臣见了此等前所未有的情形,渐渐害怕起来,这才慢慢收了声音。

皇帝陛下一抬手,如意吉祥两个站出来,一人手上捧着一份长长的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朝臣里头还有些不满的嗡嗡声,可是随着圣旨的宣读,这些嗡嗡声慢慢地也就消失了。

礼部尚书、兵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侍讲学士、侍读学士、御史台左都御史、右都御使……等等一长串的官员被皇帝陛下恩准告老还乡。接着,皇帝陛下又命人颁旨从原来的詹士府里,还有六部翰林院里提拔了不少的新人上来,填充在这些空缺出来的位置上。

再由直亲王领兵部事,诚亲王领礼部事,恒亲王领刑部事,肃郡王和廉郡王领工部事。户部自然是由恭亲王领着,履郡王协理,愉贝勒、庄贝勒和果贝勒也被皇帝调过去给恭亲王帮忙。六部里只一个吏部没有什么变动,仍由原来的吏部尚书林如海领着。

皇帝另谕:即日起,于天津建港口,组建新军,由敦郡王领着,怡郡王和恂郡王协理。

一系列的圣旨,让朝臣们惶惶不安。

宗室里头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这里头固然有裕亲王和宗人府宗正在维系稳固的作用以外,还有九阿哥的私下运作。经过九阿哥这几日的刻意宣传,在宗室老少爷们儿的眼里东瀛那块弹丸之地完全就是个黄金遍地的藏宝之地啊。再加上宗室里有些跟九阿哥走得近的,曾经跟着韵古斋的商船一道儿出海去过东瀛的人把自己在东瀛的经历添油加醋的那么一说,再把他们从东瀛带回来的金砂拿出来一现,哎哟喂,宗室们立刻就眼红了啊,纷纷嚷嚷着万岁爷啥时候咱们再到东瀛那旮旯去淘金啊。

这时候,谁要是敢站出来拦着皇帝陛下不让打东瀛的,那根本就是在跟整个宗室作对啊。宗室老少爷们儿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那人给淹死咯。

所以,就算群臣中还有些酸腐的文人,手捧着圣贤书一心劝诫皇帝陛下要保持泱泱上国的君父风范,不能妄自对属国兴兵的,都叫宗室爷们儿拿着吃人的眼神给你一句我一句的击退了。

该颁的指令颁完了之后,皇帝陛下也不理下头兀自呆滞的群臣们,自个儿极其潇洒的甩袖子宣布退朝了。

九阿哥也不理那些人异样的眼神,只是笑着招呼十阿哥一道儿回去。

这时候,原本随着皇帝陛下离开了的如意,一路小跑的又回来了。他跑到九阿哥身旁,恭恭敬敬的道:

“恭亲王请留步,万岁爷宣您去东暖阁说话呢。”

顶着众人又羡慕又嫉妒的眼光,九阿哥只好叫十阿哥自己先回去,然后才转身跟着如意走了。

东暖阁里,皇帝陛下不待九阿哥行礼的,直接就指了位子叫他坐下来说话。

“宗室那里你处理的不错。”皇帝陛下笑眯眯的夸奖了一句。想着刚刚朝会上宗室们还是头一回这么自觉主动的帮着自个儿说话,皇帝陛下的心情实在是可以用“很好”两个字来形容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以利诱之罢了。”九阿哥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夸赞的,“皇兄找臣弟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夸奖我一句吧。”

话没两句呢,九阿哥就没了正经模样。

皇帝陛下只是宠溺的笑骂了一句,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所谓规矩上的小节。

“林翰昨儿个递了一本关于建立‘军机处’的章程,你也看看吧。”皇帝说着,随手把一个折子递到九阿哥的手上,“朕倒是觉得可行。只是像听听看,你可有别的什么看法。”

九阿哥俊脸一囧,“这事儿不是应该问皇阿玛会比较好吗?臣弟哪里知道这些?”这个军机处,老四在位的时候就弄出来一个。林翰那家伙怎么也会想到这个东西的?

皇帝凤眼一横,“叫你看你就看,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的呢……”

九阿哥忍着心里头对林翰的疑问,翻看了那本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东暖阁里悄然无声,皇帝陛下合着双眼似是在养神,隔着炕桌坐在那里的九阿哥埋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折子。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九阿哥才看完了那本章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

皇帝陛下似有所觉的睁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呢?这军机处可行吗?”

“可行。”九阿哥神色严肃的点头道,“不过,林翰的章程里提到的一些细节未免有操之过急之嫌,皇兄当酌情考虑才是……”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朕就知道往日里你总说自己脑子不好,完全就是你自个儿想躲懒找的借口。这下子可是露馅儿了吧。”(未完待续。。)

PS:好了,连同把昨日重复发的章节全都换掉内容,今天一共写了15000+,累死喵……

364、白芍如烟

九阿哥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又正色道:“往日里那些,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一回可是正经事儿,臣弟哪里还敢跟皇兄藏着掖着的啊?”

九阿哥能分得清轻重缓急,这叫皇帝陛下很高兴。要是这会儿九阿哥还一味的装疯卖傻当鹌鹑,皇帝固然还是信任他,但是日后却也不会对他再有多看重。

“来,咱们把这章程理一理,看看里头哪些是可取之处,哪些是要再斟酌斟酌的。”皇帝陛下心情不错的笑道。

九阿哥也不推辞,只是想了一下提议道:“这个点子是林翰提出来的,皇兄不妨叫人把林翰叫来,有些需要斟酌的地方皇兄也不妨听听那小子一开始是个什么想法。别到最后弄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倒是叫人笑话了。“

皇帝点了点头,扬声吩咐如意打发了小太监去林家宣林翰进宫来。

然后转过头,皇帝拉着九阿哥兴致勃勃的说道:“咱们先自个儿理一理看。“

九阿哥嘴上说着好,心里却在嘀咕,这样一个有利于皇帝掌控全部权利的机构,只怕任何一位皇帝都会喜欢的。

林翰来的很快。给皇帝和九阿哥见过礼之后,就一块儿围绕着这个军机处的设计开始讨论所有的细节问题了。

林翰提议设立军机处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朝廷关于东瀛战略上的机密被人外泄出去。要知道,皇帝当朝甩出去的那份东瀛攻略只是一份简单的大纲,里头很多细节都被隐去了,尤其是日后登陆东瀛的方式、地点,以及逐步扩张的步骤计划。

可是对于林翰提出的“军机处只做临时机构即可“的提议,皇帝陛下只是垂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像九阿哥心里头想的一样。皇帝陛下在看完这份军机处的章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军机处真是一个方便朕集权的好东西”。

“临时不临时的,也不用这会儿就定下来。”九阿哥斜倚着炕桌坐在那里笑道,“东瀛的事情咱们确实是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只是世事无常,总是变化多过计划的……再说了。东瀛之后咱们难道就不会再有战事了吗?西北的葛尔丹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呢。再往北的俄罗斯、奥斯曼也不是很安分的样子,时不时的就有些商人模样的洋人跑盛京一带窥视。南面的缅甸、暹罗、南掌、苏禄等小国自咱们大清入关之后也是有事没事的爱蹦跶两下……”

“恭亲王这话说很是,”皇帝陛下显然是被九阿哥的话给挠到了痒痒肉,“朕虽然不敢比肩太祖太宗,却也想做一个开疆拓土的皇帝。”

林翰看了看皇帝,又偷偷睃了一眼九阿哥,低下头决定不再就这个问题跟皇帝死磕了。就算自己身处的这个大清早已经偏离了原来的历史轨迹,但是帝王在一念之间能要人命的事儿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再说了,反正在自己的前世记忆中这个军机处自雍正帝设立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被裁撤过。自个儿又何苦拿小命儿去戳九五之尊的龙眼呢?又不是活腻了……

对于林翰的识时务,九阿哥和皇帝对视一眼,笑了笑。

“这个军机处的设立意在防止泄露朝廷机密,所以人数不在多……于内阁选择几位谨密的大臣入值,以为处理紧急军务之用,辅佐皇上处理政务。皇上以为如何?”最后一句话,九阿哥自然是转头看着皇帝陛下问的。

皇帝阖目想了想,叹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如此一来。这个军机处就相当是凌驾于内阁之上的了……”

按照林翰所拟的章程,这个军机处的很多工作都是与内阁相重叠的。例如掌书谕旨、参赞军国机务、参议重要政务和刑狱等等,更有战时于用兵后勤方面的种种顾问之责,文武百官的升迁换防等等,于外藩的颁赐等等。这一件事情要过两道手,未免太浪费人力,更有可能会因此产生很多不必要的权力纷争。徒让朝廷动荡不稳。

皇帝陛下心里琢磨着,这个军机处毫无疑问的是一定要设立的。而且,这个新设立的军机处全部要用自己的心腹重臣,要赋予这些人比内阁大臣更重的权柄。同时,内阁还不能直接就裁撤掉。因为它还有存在的必要,但是为了防止出现责任推诿、权力交锋这些负面影响,必须要削弱其权职……

九阿哥和林翰当晚留宿宫中,陪着皇帝陛下不断完善那份设立军机处的章程,直到第二日傍晚,两人方才赶在宫门下匙前出宫各自家去了。

又过了两日,皇帝陛下召见裕亲王和林如海进宫议事,过后一道儿去圆明园见了太上皇,商议的也还是设立军机处的事情。

这一天又是大朝会的日子,九阿哥照例是跟着黛玉在床上歪缠了半天,方才在何玉柱的三催四请之下,不甘不愿的起身穿衣上朝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九阿哥不忘叮嘱黛玉道:“你且再去眯一会儿吧,仔细累着了。爷中午未必能回来的,你自用午饭不必等爷了。”

说完,在黛玉额上印下一吻,九阿哥这才笑眯眯的出了房门。

黛玉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快巳时方起身。在外室值守的白芷白芍听见了里头有响动,忙领着长安洛阳进来伺候黛玉梳洗更衣。

不一会儿,朝歌领着几个小丫鬟摆好了早饭,又请示黛玉道:“福晋昨儿个吩咐的酥油果子和几样花式点心,厨房都已经做好了。”

黛玉正对着镜子将一支金簪递给身后的白芍,听见朝歌这话转过脸嘱咐道:“你亲自带人给隔壁十福晋送过去吧。叫额娘赏下来的嬷嬷先掌掌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忌讳的。”自从博尔济吉特氏曝出了孕事,宜妃那里得了信之后就立刻赏了一个老嬷嬷下来帮着照顾博尔济吉特氏的起居。黛玉准备的那些点心原是昨儿个博尔济吉特氏打发人过来特意跟黛玉求的,李嬷嬷也是看过的说是可以吃,只是黛玉想着这种入口的东西,尤其博尔济吉特氏眼下情况特殊,到底还是跟宜妃派下来的嬷嬷说一声的好。

黛玉想了一下又道:“跟十福晋说一声,点心做给她了,但是她想吃的糖渍山楂却是不能给她的。嬷嬷说了,那东西怀了身子的人是不能吃的。”

想着博尔济吉特氏如今那六月天似的脾气,黛玉忍不住叮嘱朝歌道:“这事儿,你好好的跟十福晋说,她如今的脾气真是越发的孩子气了。嗯……你就说那些糖渍山楂我都给她留着,也不叫别人吃,只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了之后尽她吃个够就是了。”

朝歌应下了黛玉的话,福了一礼退下,自去给隔壁送点心去了。

“十福晋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这味口啊,倒是变了很多,以前什么时候见十福晋爱吃这些素点心来着的?”白芷一边调整着黛玉头上的金簪,一边说笑道。

听了这话,白芍低头一笑,跟着道:“听说现在十福晋不但爱吃素的,还爱吃那些酸的。像是福晋说的那什么糖渍山楂,酒酿乌梅之类的,十福晋最近总闹着要吃……还有咱们南边的白玉虾仁、蟹黄豆腐、杏仁酥之类的,十福晋也是爱的不行。”

黛玉垂下眼,眉尖儿微微一蹙,绯色的唇瓣轻轻一勾,“你倒是消息灵通。”

“奴婢也是听隔壁的如烟说的。”白芍没啥戒备的脱口而出。

白芷脸上的笑容一滞,偷偷睃了一眼白芍,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如烟?如烟……”黛玉小声的重复着这个名字,眉间也是越蹙越紧,“十福晋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丫头?”

白芍这时候也发现了黛玉的脸色不好看,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喃喃了半天也不能说句完整的话出来。

还是白芷定了定心神,在黛玉耳边轻声回道:“那个如烟不是十福晋身边的丫头,是侧福晋王氏身边的……”

一个侧福晋身边的丫头,对于嫡福晋的一举一动倒是好像了如指掌的样子……还有那些菜色、点心、蜜饯果子……黛玉心里一沉,突然吩咐洛阳道:“你马上去隔壁,拦下朝歌。若是那些吃的已经交给十福晋了,就拦着不叫十福晋吃,我马上就过去。”

等洛阳快步离开了屋子,黛玉这才转头看向白芍。往日总是温柔和煦的水眸里,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温度。

白芍心慌不安,膝下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她虽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也知道自己一定是无意间做下了什么错事儿。

“福晋……”白芍又急又怕,眼珠子开始遏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你跟那个如烟是怎么认识?”

“你们两个的关系很好的吗?”

“你们俩私下来往有多久了?”

…………

“还有,最近咱们府里送到隔壁去的吃食,你有没有告诉过给那个如烟知道?”(未完待续。。)

PS:昨天一口气写的太多,直接导致今天一点儿也不想写啊……

打开WORD就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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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借刀杀人

“……这些问题,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答上来,不得有半点儿的隐瞒!”

此时,黛玉脸上的神色是白芷白芍从没有见到过的。

淡漠、清冷,好似万年不化的寒冰,哪里还能寻得到半点儿平日里的娇柔。

“福晋……”白芍哆哆嗦嗦的趴伏在地上,把自己和如烟是如何认识的,又与如烟无意相遇了几回,两人如何慢慢亲近起来的,自己又和如烟说过些什么话等等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给黛玉知道了,半点儿也不敢有所隐瞒。

说起来也就是一件恶俗至极的事情。

那个如烟是在拿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借口结识了白芍,又借故来了几次偶遇,甜言蜜语外加小恩小惠的,就让白芍拿着她当做自家姐妹一样的看待。那个如烟也是个有些城府的,等闲儿并不打听恭亲王府里的事情,更是不会主动去问王爷和福晋身边的人和事。她只是在白芍无意间提到某些事情的时候顺着白芍的话,附和上几句,然后引着白芍自己把话说了出来。如此一来,反倒好像是白芍自己主动要把府里和主子们的事情说给如烟听的似的。

“……如烟说,她们福晋不喜欢自己府上做出来的点心,问我可知道什么新鲜花样儿,她也好讨个方子什么的拿回去讨主子开心……奴婢说了咱们府上的一些点心花样……如烟又问咱们府上是如何做杏仁酥的,尤其是那种加了红豆馅料的杏仁酥……奴婢随口就说了,只是如烟听说了之后却道她们福晋喜欢那种豆子有些硬有些嚼头的,还说她们福晋素来就不喜欢那种软烂的点心……”

“……如烟说,她们十爷总是夸咱们福晋心思慧巧,咱们府里的腌梅子做得比外头稻香村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奴婢……呃……奴婢、当时只觉得与有荣焉。就跟着如烟炫耀了几句,说咱们福晋做得糖渍山楂那才叫一个绝呢,酸甜爽口,开胃还不倒牙……”白芍一边打着嗝儿一边说道,大滴大滴的眼泪珠子扑簌扑簌的往下掉,“那时候。如烟听了奴婢的话就笑着说,正好她们福晋最近偶尔胃口不开,倒是不如找咱们福晋讨些糖渍山楂去开开胃也是好的……”

“呜呜……福晋……奴婢真没藏什么坏心思……奴婢当时就只是想着,您跟十福晋妯娌情深的,听说了十福晋胃口不好,一准儿也是要担心的。所以奴婢才会听了如烟的话之后,把十福晋的那些喜好偷偷告诉了咱们厨房里的管事嬷嬷,叫她们下次给十福晋做点心的时候按着十福晋的喜好做……呜呜……奴婢、奴婢只是想帮福晋分忧的……”

白芍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芷站在旁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和白薇白芨几个。可知道这些事情?”黛玉不理白芍,径直看着白芷问道。

白芷看着黛玉,眼神中有过一瞬间的挣扎,暗自思忖着要不要说实话。只是她到底不敌黛玉身上的气势,最后只好有些颓然的点了点头,“如烟也找过奴婢,白薇白芨两个听说也是跟那个如烟有一面之缘的,只是奴婢们并没有入那个如烟的眼里。所以……”

“白芍与如烟私下来往的事情呢?”

白芷脸色一白,连双唇都褪去了血色。“奴婢……知道。”

咬了咬牙,白芷紧跟着又道:“白薇白芨也是知道的。”

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黛玉也不再理这两个人,只是唤了长安秦岭跟着自己往隔壁看博尔济吉特氏去了。

“你们俩个先回自个儿屋里待着,还有白薇白芨,等我回来了之后再找你们说话。”临出门的时候。黛玉对白芷白芍道。

说着,黛玉又唤人去请了李嬷嬷,“让李嬷嬷去给白芷她们说说规矩,也醒醒她们的脑子。”

黛玉赶到隔壁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正气呼呼的坐在桌边。桌子上是朝歌带过去的几样点心。

见到黛玉,朝歌和洛阳先是上前行了一礼。

“九嫂。”博尔济吉特氏极其委屈的唤了黛玉一声,这些个点心就在眼前却是不能吃的,叫孕妇好难受啊。

黛玉先是对站在博尔济吉特氏身后的沈嬷嬷颔首示意了一下,这才转头安慰起博尔济吉特氏。

“不是不让你吃,而是为防万一需要先检查一下。”黛玉细声细气的说道。博尔济吉特氏的性子黛玉是知道的,她能忍着先让沈嬷嬷去验一验别的吃食,可自己府上送过来的,她却是没那个耐心等着的。偏这一点叫那些不安好心的知道了,倒是利用上了。

黛玉先是示意跟过来的长安去验看桌上的点心,然后才看着博尔济吉特氏问道:“这些点心你可吃了?”

博尔济吉特氏嘟着嘴,摇了摇头。沈嬷嬷却是皱着眉一脸不赞同的说道:“十福晋差点儿就要吃了的。朝歌姑娘一来,十福晋也不等老奴先看看……”

“九嫂给的,还能害了我去?”不待沈嬷嬷说完,博尔济吉特氏瞪起眼睛就把话头截了去,转过脸又拉着黛玉的衣袖“好嫂子”“好嫂子”的叫着,闹着要吃那些点心。

“我不多吃,只吃一块成不成?”说着,博尔济吉特氏伸出一根手指在黛玉眼前儿晃了晃,一脸讨好的样子。

这时候,长安突然附在黛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听得黛玉眉眼一厉。

“你们领着十福晋身边的丫头先到外头候着去吧。”黛玉平静的吩咐道,“沈嬷嬷请留下来。“

等着丫鬟们全都退出了,黛玉这才把如烟和白芍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看,这几样点心里都给掺了半生不熟的红豆。“黛玉指着桌上的点心盒子说道,“这些东西你要是吃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我看书上说,但凡豆子若是没有煮熟煮烂就那么吃了的话,别说是怀了身子的妇人了,就是一个正常健康的普通人吃了也是要中毒的。”黛玉握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手慢慢说着,“还有那些山楂、杏仁、蟹黄等等都是会容易引起滑胎的。”

“那个虾仁你若只是单吃,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有太多的东西与虾仁相克,若是你不小心一同吃了,真是跟直接喝砒霜差不多了……”

博尔济吉特氏拉着黛玉的手,脸色惨白,素来坚强爱笑的一个人此时已经是又惊又怕,眼珠儿打着转的要往下掉,“怎么会……”

“你年纪小,这些药理上的东西不知道也是有的。所以额娘才会把沈嬷嬷派下来照顾你,也是为了你好。”黛玉不忍心看博尔济吉特氏一脸可怜的样子,叹道:“怀了身子的人,需要注意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我虽没经验,却也是听了很多一不留神就没了孩子的事情,闹得不好可是母子都……”

博尔济吉特氏也是怕了,忙不迭的跟黛玉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小心云云。

黛玉安慰了博尔济吉特氏几句,又郑重拜托沈嬷嬷多多照看着些博尔济吉特氏。

博尔济吉特氏这头该安慰的该告诫的,黛玉都已经说完了,便开始处理那些背主的奴才。“那个如烟,到底是你府上的人。且这些事情都是她拿话挑唆着我府里的白芍做的,如此我倒是不好处置这个人了。”

博尔济吉特氏咬牙厉声道:“嫂子放心,再怎么说我还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没证据怎么了,打杀个奴才还不是做主子一句话的事情吗?”

沈嬷嬷却是觉得不妥,“老奴多一句嘴,按着福晋的意思直接把人拿住了打杀了,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只是,这奴才背后的主子是谁呢?一个小喽啰,杀了一个,那个藏在后头的人便能再弄一个出来。真是叫人防不胜防的。再说了,这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沈嬷嬷这话说的很是。”黛玉也劝博尔济吉特氏道:“兵书上都说‘擒贼先擒王‘,也就是这个道理了。拿住如烟,查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才是正经的呢。”

沈嬷嬷也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黛玉的话。

博尔济吉特氏想了想,一拍桌子扬声唤人去把如烟悄悄拿住关起来,“卸了她的下巴,别叫她自己咬了舌头。我倒要看看,这是谁胆大包天的要算计我的孩子!!”

恭亲王府里,白芷白芍白薇白芨四个人垂头搭脑的站在那里,对面李嬷嬷喘着气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几个人训斥着。

“雪雁姐姐来了。”屋外一个小丫头道。

话音刚落,雪雁就推门进来了。

“我刚听着信儿,就急忙赶过来了。”雪雁给李嬷嬷福了一礼,说道。

又问:“福晋呢?”

“福晋领着人去隔壁看十福晋去了。唉——希望洛阳去的及时,没有铸成什么大错才好啊。”李嬷嬷不无担忧的叹道,又忍不住气的转脸指着白芷四人斥道:“都是你们这几个小蹄子惹出来的祸事!!”(未完待续。。)

366、物是人非

“尤其是你!”李嬷嬷掉过脸去,气得伸手直接戳在白芍光洁的脑门上,把白芍给戳了一个踉跄。

白芍稳住身子忙又站好,垂着头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时不时的还拿手背抹一下泛滥成灾收都收不拢的眼泪珠子。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你倒是说说,咱们福晋是短你吃喝了,还是少发你月例银子了啊?被人家几句好话哄着,又舍了你几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就叫你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李嬷嬷越说越气,真恨不得一指戳死了白芍才好呢。“你这眼皮子也忒浅了!在林家学规矩的时候,你就学的这些个东西?哼!”

见李嬷嬷气得手都哆嗦了,雪雁心道不好,忙上前扶着李嬷嬷坐下,又好言好语的劝慰了她几句。

“唉——这四个丫头啊,真是比不上你们四个的。”李嬷嬷疲累的叹道,“我瞅着啊,倒是跟前头的四香……”

“何至于此呢。”雪雁一听这话头不好,忙开口道,“嬷嬷真是多虑了。先头正是年节下,大家伙都忙的脚打后脑勺的。白芷她们四个,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

唉——但愿如此吧。李嬷嬷心里期盼道,白芷她们可全是林家的家生子,当初跟着黛玉陪嫁过来的时候,娘老子可全留在了林家。若是她们四个真的跟先头的四香一样,依着贾敏那位当家主母的手段,把那四家子几代人的体面直接扒了都算是罚的轻的了……

稳住了李嬷嬷,雪雁这才转头看向白芍,嘴里嗔怪道:“以前姑娘还在家的时候,我瞧着你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们四个人里头,你虽不是最聪明的一个。但是若论谨小慎微,她们三个谁也越不过你去。怎么如今跟着姑娘来了王府,你反倒叫那个如烟几句话就给哄住了呢?……可见你也是个傻的。只是,”

话音一转,雪雁带着几分狐疑看向了另一边的白芷三人,“我就奇怪了。白芍是个傻的不假。你们三个难道都是笨的?就没想着要去提点她一下吗?……好歹也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呢。”何至于干看着白芍做下错事儿,却是连个提醒也没有的?

难道,这四个人还真的就像雪鹭当年所料想的一样,竟是要走上墨香那四人的老路了不成?

想到黛玉出阁前,雪鹭对自己私下里说的那番话,雪雁不禁心下一沉。都是当年从林家一道儿出来的姐妹,如今怎么全都物是人非了呢?

在如何处置如烟的问题上,黛玉提了一个‘擒贼先擒王’的建议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怎么说这也是十阿哥府上的内务,自己跟博尔济吉特氏的关系再亲近。也是不好在这事儿上指手画脚,越俎代庖的。

所以把该说话的都说完了之后,黛玉就预备领着自己带过来的人先回自己府里去了,只是临走时跟博尔济吉特氏说了等这事儿有了结论之后,告诉自己一声就好。

博尔济吉特氏慎重的应下了,这事儿不比寻常的内宅争宠。若是自己真的因为九嫂送来的东西而有了什么好歹的话,自己和孩子交代了不说,九嫂的名声也是要赔进去的。就连九哥。只怕也落不着什么好来。博尔济吉特氏虽不懂朝廷上的那些事情,却也隐约知道九哥正顶着不少人的压力带着自家十爷做一件大事情。这时候要是被牵扯进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私事情里头,怕是要坏了九哥的大事情的。

沈嬷嬷是个老成稳重的人,宫里头的那些争宠害人的阴谋诡计也见识的多。她心下思量了一下,便大着胆子开口跟黛玉求了几个人,“这事儿不好用十爷府里头的人去查,一个不好就会打草惊蛇。要是那个如烟叫人给灭了口。这后头的主谋可就不好查了。”

黛玉垂眸想了一下,便允了,吩咐人去府里调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嬷嬷过来,交给沈嬷嬷由她调遣,又道:“我听九爷说起过。你们府上的大管事是当初宜妃娘娘和九爷给十爷精心挑选出来的,是可信、可用之人。”所以,他不太可能被后院里的某个人给收买了去。

博尔济吉特氏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沈嬷嬷却是心里明镜儿似的了然了黛玉的言中之意,“多谢九福晋的指点,老奴待我们福晋谢过九福晋了。”

黛玉摆了摆手,只道:“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打发人过来找我。“

之后,黛玉又叮嘱了博尔济吉特氏几句,这才揣着自己的心事儿回府去了。

回去了之后,黛玉刚在自己屋里坐下,就听外头有小丫头说李嬷嬷和雪雁两个人过来了。

黛玉忙唤人进来。

“嬷嬷年纪大了,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黛玉不等两人行完全礼,便亲自下去搀扶起了李嬷嬷,又冲着雪雁扬了扬下巴,“你也起来。”

雪雁笑嘻嘻的站直身子,李嬷嬷忍不住嗔了她一句“没规矩”,便也就作罢了。

李嬷嬷先是问了十福晋那边的情形如何,听说洛阳赶过去的刚刚好,所以没出什么要命的事情。老嬷嬷当下就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雪雁也是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后怕的说道:“可算是没出什么事情。”

黛玉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樱唇紧抿着,两道罥烟眉蹙着放不开。雪雁是打小就在黛玉身边伺候的,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黛玉这是动了真怒了。

想着黛玉自从来了京都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很好的样子,雪雁难免忧心黛玉这一回气狠了会不会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她琢磨着是不是说些别的什么事情,好哄得黛玉高兴高兴。

只是还不等雪雁说什么呢,黛玉却是先开口道:“白芷她们四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嬷嬷可问清楚了?”

李嬷嬷皱着眉点了点头,“她们先是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只把所有的事情一味怪在白芍头上。后来,还是雪雁丫头想出来的好法子,把她们四个隔离开来,又拿话吓住了白芨,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黛玉对着笑了笑,算是无声的赞赏。

雪雁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脸,只道自己这都是在福晋身边跟着学来的。

黛玉掩嘴笑了笑,“我可不记得用过这招‘分而围之,各个击破‘的。”

三人都笑了一回,这才又说起了正事儿。

原来,竟是黛玉三年未曾怀有身孕的事情,叫白芷四个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有白芍曾得了九阿哥不经意间的一句赞赏,从而引起了另外三人的妒忌。在如烟出现了之后,白芷白薇白芨三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的想到了这么一个借如烟的计划除去白芍的计策。甚至于,一旦十福晋那里因着黛玉送过去的吃食出了事情之后,黛玉会因此陷入一个怎样的境遇……这些,她们三人也都是想到了的。可是为着心底里的那点子妄念,她们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福晋大婚三年,肚子却一点消息没有。白芷那四个丫头就起了心思,琢磨着福晋会不会赏她们一个体面,抬做王爷的屋里人……”

“……白芍那丫头原是想借着机会讨了福晋的欢心,等着日后福晋为王爷安排屋里人的时候,她的胜算也大一些。所以才……”

黛玉的脸色平静的叫人瞧不出她的心思。雪雁睃了一眼,心里头也是惴惴不安的,这说话的时候也不免就带上了几分小心。

白芷四人的心思,真是叫雪雁心惊不已。先头那个白薇是个什么下场,白芷四人不清楚,雪雁却是知道的。可是那个白薇的所作所为放到眼下,跟如今这三人比起来却是不够看的了。

今儿个,九阿哥是跟十阿哥一道儿坐车回来的,两人一路商量着新军的事情,直到了家门口还没有歇下的意思。

倒是何顺儿一直在府门那儿候着,见此情状,又惦记着黛玉的吩咐,便只好壮着胆子上前去打断了这两位大爷商讨的兴致。

何顺儿麻溜的打了个千儿,又跟两人道了声万安。他此时也顾不得跟九阿哥解释什么,只是对十阿哥说道:“十爷还是赶紧先回府里去看看吧。您府里头出事儿了……”

九阿哥瞥了一眼何顺儿,立时就知道十阿哥府里头的事情是只大不小,便也跟着打发十阿哥先回家去看看,“新军的事情咱们明儿个再说,你先回去料理家里的事情是正经的。有什么需要,打发人来跟我说一声。”

十阿哥想着正怀着身孕的博尔济吉特氏,心里头一紧,跟九阿哥道了声不是,就连忙转身往自己府里头奔去了。

九阿哥拧着米,也转身回府去了,不过一进府门就抓着何顺儿问十阿哥府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主子爷啊,十爷府里的事情还牵连着咱们福晋呢!”何顺儿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焦急。

九阿哥脸色登时就阴下来了,“怎么会牵连到了福晋?你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爷仔细说说!”(未完待续。。)

367、月黑风高

这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云层开始增厚,天空开始转阴。直到夜里,乌云密布,天上连半颗星子也看不到。

十阿哥府的西侧角落是府里的杂物房,如今正关着被审问了一下午的如烟。房外原本守着的两个小厮,许是因为夜里太凉的缘故,所以过了子时,便偷偷找了暖和的地方躲懒去了。

漆黑的夜里,只有回廊下的灯笼里发出的点点微弱的光亮。

此时,夜深人静。除了那被风吹动的树枝沙沙声,就再没有什么动响了。

这时候,游廊转角的拱门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很是纤细的人影。那人影手上好像是提着一个食盒样子的东西,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杂物房靠近。那人好似很紧张,每走几步就要停下脚步伸直身子来东张西望一番,然后再猫下腰蹑手蹑脚的往杂物房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

突然,一声猫叫,凄厉而尖锐。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靠在墙上险些就跪了下去,一手死死捂着嘴将惊呼声硬生生的卡在嗓子眼儿里。

“是谁在那里?”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紧接着,又有一个不同于刚刚那一个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刚那声猫叫你没听见啊?肯定又是那些野猫了……走啦走啦,赶紧回屋里去啦,这外面天寒地冻的,真是冷死人了!管事的最是欺负人,看咱们俩个是新来的,就把这没人肯干的苦差事指给咱们哥儿俩……哼!等小爷以后发达了,一准儿要……”

“你快省省吧。仔细叫人听见了,去管事儿那里告你一状可就好看了。走吧走吧,找个地方咱们抓紧之间眯一会儿,还得赶着天亮前回到杂物房前头守着呢……”第一个说话的人好说歹说的把另外一个说话声音懒洋洋的人给劝说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缩在墙根儿下的那人动了动手脚,又左右张望了片刻,这才下了狠心似的,哆嗦着往杂物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条粗粗的铁链,外加一个大大的铜锁,将杂物房的房门紧紧拴住了。不过。却还是可以推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宽度。

“如烟?如烟?醒醒啊,如烟……”那人压着嗓子开口唤道,竟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天色太暗,那个女孩子只能看到屋里约摸一个人形模样的身影面朝下趴伏在那里。

“如烟,如烟……”那个女孩子拔高了稍许声音,着急的又接连唤了几声。

原本一直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慢慢动了动脖子。

光线实在是太差了,廊下的灯光并不能照拂到这里。屋外的女孩子怎么也瞅不清楚屋里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谁……”趴在地上的那人微微抬起头拿着沙哑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问道。

屋外的女孩子忍着心里头的害怕。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道:“是我,芳儿。侧福晋叫我看你来了。”

屋里那人费力的想往门口这里爬过来,喉咙里还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呃呃呃”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砂砾彼此间互相摩擦发出来的一样,叫芳儿在外头听得浑身毛骨悚然。

芳儿慌乱的蹲下身子,打开自己一路拎过来的食盒,“想必你这一天都是水米不粘牙的,所以侧福晋叫我偷偷带了两个馒头来给你吃。”

说着。芳儿从食盒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了两个雪雪白的馒头,透过门缝扔了进去。两个馒头骨碌碌的滚了一圈。正好滚到那人的手边。

芳儿紧咬着下唇,不安的看着里头那人的动静。这时候,她真是务必庆幸今夜没有月光,所以屋里的人才不会看出自己脸上的紧张。

屋里那人伸出一只手把一只馒头拨到自己跟前儿,那只手的手指全都变了形,而且肿胀的好像是紫萝卜一样。只是抬手这么一个动作,就听那人嘶、嘶、嘶的抽着凉气。

芳儿带着十万分的期盼,希望屋里那人能赶快把馒头吃掉,这样的话自己也就可以脱身离开,回主子那里复命去了。

“……水……”屋里那人异常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

芳儿眉头一紧。心里头怕到了极致,也似乎是忍耐到了极致,口气不算太好的抱怨道:“我大老远的从后院小佛堂过来,哪里还能带那些汤汤水水的给你?”

想着主子的吩咐,芳儿喘了两口气,努力缓了缓心里头的恐惧和不耐,软下声音哄劝道:“这样吧,你且先吃些馒头垫垫饥,回头我再去别处找些水来给你……”

屋里那人,只是趴在那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馒头,却是不吃。

芳儿不免心里头着急,“我可是偷偷给你送吃的来的,你也别难过了,赶紧把馒头吃了是正经的……要不然,等着天亮了叫人发现是我给你送了吃的过来……我一个奴婢,人卑命贱的,给主子爷发作了也发作了,不值什么。可是,侧福晋一心惦记着你,到时候却要受你的带累……你于心何忍呢?”

芳儿一边说一边努力想看清屋里那人的反应,心里头不住的在那里祈祷着:快吃啊!快吃啊!快吃啊……

屋里那人沉默了片刻,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呃呃声,“……侧福晋……救我……”

“你别担心,且把这晚坚持下来。侧福晋已经在想法子救你了……”芳儿顺着那人的话安慰道。

芳儿朝门缝那里挪了挪,又小声问道:“你今儿个,可说了什么……没有?”

“……没……”

“真的什么都没说?”

“……没……”

芳儿无声的轻舒了一口气,眉眼间头一次出现了几分喜色。“如此就好。只要侧福晋平安无事,总会想法子救了你出去的,你且安心就是了。”

说着,芳儿又拿着各种软和话去哄那人宽心。

屋里那人终于咬了一口馒头,等不及细嚼就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接着又是低头一口……

芳儿隐约看着这一切,心下终于大安了,“你且先吃着,我去给你找水来……”

说着,芳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拎着食盒急匆匆的按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两个身影悄然出现,鬼魅似的一前一后辍在芳儿的身后,跟着芳儿去了后院。

从杂物房的房梁上跳下来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衣人,手上提着的正是绑成了粽子模样,还被布巾堵了嘴的如烟。

黑衣人踢了踢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影,说出口的话透着一股子亲昵和调笑:“你这是打算再扮一回死人不成?旁人这时候送来的东西,你也敢往嘴里放的……”

这时候,一阵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杂物房的房门被人打了开来。

房门外,侍卫举着火把分站两列,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背手立在那里。

黑衣人将手里的如烟丢给一旁的侍卫看着。而趴在地上的那人也终于站了起来,将挡在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拨开,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

两人走出杂物房,在九阿哥和十阿哥身前,单膝点地道:“安阳(建邺),见过主子爷、十爷。给主子爷、十爷请安了。”

九阿哥摆摆手,叫两人免礼起身。

十阿哥跟在后头啧啧称奇的看着建邺,“你这扮相,瞧着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建邺抬头,冲着十阿哥龇牙笑了笑。

安阳见状,冷不丁的抬脚踹在建邺的屁股上,瞪着眼睛在那里斥道:“嬉皮笑脸的,没规矩!”

建邺揉着屁股,垂头搭脑的站站好。

十阿哥想着说“无妨”,九阿哥这时候突然横过来一眼,看的十阿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九阿哥转过眼,问着安阳刚刚那些对话里可有什么幕后之人的线索没有。

安阳把芳儿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建邺在旁边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一下。

“后院小佛堂?”十阿哥小声念叨着,那里住着的人,可不是王氏啊。

九阿哥瞅了一眼十阿哥的神色,又转头看向内院的方向,神情淡定且从容的说道:“咱们也不用在这里乱猜什么的。咸阳和开封两个不是已经跟上那个芳儿了吗?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了……”敢算计小莲花,爷要扒了你的皮!

“主子爷,这两馒头咋处置啊?”建邺突然问道,两只手上手指各插着一只雪白白的馒头在那里晃着。

白玉手掌上,五根手指头短短粗粗,上头也不知道是涂得什么东西,远远看着好似血又好似脓一样,叫人恶心的不行。

建邺又道:“这里头叫人掺了东西,胡乱丢弃了叫不知道的人吃了,怕是要出事儿的……”

九阿哥瞧着建邺,唇角一勾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建邺微微扭头扫了一眼被侍卫架着的如烟,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个如烟只怕是未必就信了自己已经叫她身后的主子给做了弃子的打算呢。咱们何不叫她看个明白,也省的她一心愚忠的,白丢了性命还不知道呢……”(未完待续。。)

368、一计不成

安阳也道:“总是要撬开了如烟的嘴巴,到时候也好有个证人。”

九阿哥笑允了。

建邺一脸兴奋的使唤人去抱条狗来,打算当着如烟的面儿拿一只馒头喂狗吃了,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左手上插着的那只馒头被她毫不在意的用右手直接拔了下来,带着手指上红红黄黄的脓血,似乎还有一两块皮肉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又有那雪雪白的馒头衬托着,那效果,真是怎么恶心怎么来啊。

如烟当时就开始脸色泛白,眼冒泪花了。

即便是架着如烟的那两个侍卫,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胃里头抽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抑制不住的往上翻腾。呕……好想,好想,找个地方吐一下啊……

“你那手……”十阿哥忍着胃里不停往上冒着的酸水儿,颤抖着手指着建邺的两只惨不忍睹的烂手,忍不住哆嗦的问道。恶!爷要吐了!!为扮相逼真,这个建邺竟然能狠得下心来把自个儿折腾成这副惨样,这得有多敬业啊。

见十阿哥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表情,建邺吊着眼睛很是没好气的说道:“这是假的啦,是咸阳帮我贴了一层假皮……哎哟!”

见建邺一副不受教的样子在那里跟十阿哥梗着脖子顶杠,安阳忍无可忍的挥出一掌拍在建邺的后脑勺上,直接就把人给拍得蹲在地上抱头痛呼去了。

安阳懒得再跟建邺浪费口水,直接转脸对九阿哥和十阿哥道了声不是,“建邺无状,奴婢回头会好好训诫她的。还请十爷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十阿哥打量了一眼对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安阳,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安阳这个丫头瞧着娇娇弱弱的,甚至还有两份九嫂的品格。动起手来却是个不含糊的。瞧她刚刚揍建邺的架势,十阿哥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都开始隐隐作疼了似的。这啥女人啊?忒暴力了也。

十阿哥原也不是爱摆主子谱儿的,见状也就摆了摆手,只道没事儿,“算了,建邺这丫头挺好的。爷挺喜欢她这样的……”要不然,一个个的总那么奴颜卑膝的,多没趣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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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建邺和安阳两个不约而同的惊了一下,两双杏眼带着三分的戒备,忍不住齐齐看向十阿哥,脚下好像移形换影一般的迅速朝九阿哥的方向挪了两步。十爷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啊?自己可从来没有起过什么要进这些贵人们的后院,做个宠姬或是玩物之类的打算啊。

建邺甚至有些可怜兮兮的瞅了瞅自家主子爷,心里忍不住嚎道:主子爷啊,知道您看重十爷。可您看不能直接把属下给卖了啊。呜呜……属下,属下虽然很能吃,但也是很能干的……主子爷……

十阿哥不解的挠了挠头,一时没想明白建邺安阳两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换了副态度对自己呢?

九阿哥将脸转到另一边,很不厚道的闷笑了两声,然后才转过头来出言安抚了一下这两个明显是受到了惊吓的属下,“咳咳……你们十爷在跟你们爱玩笑呢……不用当真的。”

真的吗?建邺犹不放心的腹诽着。

安阳倒是更了解自家主子爷几分。便拍了拍建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赶紧的,先把正事儿做了吧。”

那只被喂了馒头的狗是个什么下场,根本就不用费心去猜。

如烟要不是被两个侍卫架着,能直接给吓得瘫到地上去,她原本心里头还存着的那点子侥幸,这时候也好像是见到了太阳光的泡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只求主子爷能饶了奴婢的一条贱命吧……呜呜……奴婢不想死啊……”而且还是死的这么难看……

如烟对着十阿哥的方向哭号着,眼泪鼻涕一把的,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如同娇花一样的形象。

十阿哥冷着一张脸,挥手让大管家把人带下去细审。

看着如烟的背影。十阿哥从鼻子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出来,然后才转头挨近九阿哥问道:“弟弟瞧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郭络罗氏那个贱人做下的了。”

其实十阿哥心里头挺纳闷的,自己后院里的那个郭络罗氏也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筋儿搭错了,总是对着九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说起九嫂就一副酸溜溜的表情,还凡事总想着压九嫂一头……嘿,你说这丫的不会真是脑子不好使的吧……十阿哥想着想着,一双圆眼不知不觉就眯了起来。

九阿哥却是不知道十阿哥这会儿心里头想的那些。桃花眼斜睨了十阿哥一眼,妃色薄唇不由的勾起一弯嘲讽的弧度,九阿哥懒洋洋的说道:“你以为这里头就只是郭络罗氏一个人掺和进来了?”

呵呵笑了两声,九阿哥又道:“……只怕未必。”

过了一会儿,开封和咸阳一前一后的回来了。咸阳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芳儿。

“奴才要是不现在就把这个丫头带回来,等明儿个主子爷怕是只能找人到水井里头去捞她了……”咸阳不卑不亢的说着,丹凤眼凉凉的睇了一眼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芳儿,咸阳又道:“这泡上一宿,怕是要把好好的人给泡烂了呀……”

呕——

十阿哥翻着白眼张口欲呕,心里头没好气的腹诽着:九哥手底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个顶个儿的喜欢恶心人!爷明儿个一整天都不用吃饭了!!

有了咸阳和开封打探回来的消息做底,又有如烟和芳儿这两个又惊又怕又恼又恨的丫鬟做证,事情总算是查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这事儿最先起头的还真是十阿哥的侧福晋王氏。十阿哥如今膝下只一个大格格,正是王氏所出。虽说只是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庶女,不过眼下十阿哥膝下只这么一个孩子,所以还是很得十阿哥的喜欢的。王氏原本只是个格格,因为这诞育之功,方才叫十阿哥为她请封了侧福晋的位份。

王氏也明白自己汉军旗的出身,嫡福晋的位份自己还是不要想了,倒是实际一些,盘算着如何让女儿多多得了爷的欢心,以后说亲的时候许能谋个好前程。

在博尔济吉特氏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孕之前,王氏就已经先起了疑心。只不过那时候因为博尔济吉特氏怀的月份小,王氏纵是过来人也还不太敢肯定就是了。想着自家这位福晋常去隔壁恭郡王府上找九福晋讨些人自己做的小零食小点心什么的,王氏这才打发了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如烟过府去打探打探虚实。

如果自家嫡福晋真的怀了身子,那么自己就要抓紧时间,赶在有人察觉到嫡福晋有了身孕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叫嫡福晋落了这一胎。如此一来,日后等旁人知道嫡福晋小产了,也最多是说嫡福晋自己不谨慎,万不会疑到自己身上来的。

王氏为什么会想着要叫博尔济吉特氏落胎呢?

自然,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大格格。

因为无论嫡福晋日后生下来的是个小阿哥还是个小格格,好歹是占了一个嫡出的名分,于地位上势必是要踩在自己女儿的头上的,并且会夺去原本属于大格格的来自自家十爷的绝大部分宠爱。

这,是王氏绝对不想看到的。

至于同是侧福晋的郭络罗氏,虽然也正怀着身孕,不过王氏却是不怎么担心的。一来,郭络罗氏的地位与自己相当,她的孩子与大格格相比并不占什么先天的优势。二来,郭络罗氏眼下明显是被自家十爷给厌弃了,子以母贵,就算她三个月之后生下来的是个小阿哥,也未必就能叫自家十爷多看一眼的。

所以,相比于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郭络罗氏来说,王氏还是更担心博尔济吉特氏那边。

在王氏确认了博尔济吉特氏确实是怀了身子之后,她立刻就叫如烟传话给自己安插在厨房里的人,让人在博尔济吉特氏的吃食中加入大量活血的食材或是药材之类的。王氏想赶在博尔济吉特氏自己察觉到身孕之前,先行引得博尔济吉特氏小产。

可惜,这法子却是没能行得通。

博尔济吉特氏喜欢喝炖的浓浓的羊肉汤,这种冬日里,每天一碗,从不间断的。

所以,王氏投其所好的叫厨房里的人给博尔济吉特氏特意专制了一碗羊肉汤。

结果,这碗加了红花的羊肉汤,博尔济吉特氏是一口没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今儿个凑近汤碗只闻了一鼻子就直接吐得稀里哗啦的。唬得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慌了神,大管家得了信更是直接请了太医过府。

如此一来,便曝出了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怀有了一个月左右的孕事。

为了这个,王氏恨得咬牙切齿的,撕了自己无数的帕子。

哼!倒是个命好的!

竟叫她躲过了这一遭!!

我就不信了,这能躲得了初一,不信你还能躲得掉十五?!

一计不成,王氏再生一计。(未完待续。。)

369、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时候,宜太妃使人送了一个有经验的沈嬷嬷到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照顾,所以这下红花之类的手段却是不能够用的了。

一个不好,就会引火烧身,真真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无奈之下,深觉可惜的王氏只能另寻他法了。

说起来,王氏的目标很明确。因为她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想头,就是弄掉嫡福晋肚子里的那块肉。

可惜,旁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王氏的一举一动自认掩饰的很好,没人知道。不想,却叫郭络罗氏给察觉到了。郭络罗氏当初在府里头揽权的时候,着实安插收买了不少的人。类似厨房这种重中之重的要紧地方,自然也是少不了有郭络罗氏的心腹的。

在得知王氏叫人给博尔济吉特氏的吃食里下红花的时候,郭络罗氏立刻就猜到了这是嫡福晋有了身孕了,而王氏这是打算要谋害了嫡福晋的孩子啊。

眼珠子一转,郭络罗氏计上心来。

就在王氏那头还在锲而不舍的打算要继续想法子折腾掉嫡福晋的孩子时,郭络罗氏这里却已经下手收买了王氏的丫鬟,如烟。

对于像如烟这种稍有姿色,又眼界高心气高的女孩子来说,什么赏赐也比不上成为主子爷的枕边人来得有诱惑。倒不是十阿哥有多英俊,人如烟完全是冲着十阿哥的那个郡王身份去的。当然啦,若是走了狗屎运,攀上了隔壁府里的恭亲王,如烟是绝对不会对十阿哥有丝毫留恋的。不过,如烟便是再昏头了,也只敢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么想一想罢了。

郭络罗氏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如烟的心思。于是她拿出了十阿哥后院里一个侍妾的名额,便轻易的让如烟换了自己的主子,还顺手把自个儿的旧主王氏当作投名状,卖给了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一边听如烟说着王氏一番曲线救国的谋划,一边腹诽着王氏真是麻烦,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没能得手。没用的很。可是等听说如烟已经跟九福晋身边的白芍搭上了话,而且关系还很不错的时候,郭络罗氏突然眼前一亮,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一条自认为是将计就计,一箭好几雕的妙计来。

郭络罗氏跟如烟耳语了一阵,嘱咐她稍稍改变了一下王氏的计划。

话说,王氏原本只是想着事先打听到九福晋为博尔济吉特氏准备了什么点心零嘴,回头自己再叫了厨房里的人给相应的准备些相克的食材。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自然而然的就能引得博尔济吉特氏小产了。不过。按着郭络罗氏的心思,她却是让如烟唆使那个白芍,想法子在九福晋为博尔济吉特氏准备的吃食里直接放入了好些孕妇不宜用的东西,例如桃仁、生豆之类的。

郭络罗氏想着的可不仅仅是要除掉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这么简单,她还要除掉博尔济吉特氏本人。摩挲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郭络罗氏勾起唇角,笑容中透出了一股子阴狠。自己已经找了好几位有经验的嬷嬷给自己看过了,都说自己这一胎一准儿是个小阿哥。所以。等着日后博尔济吉特氏去了,自己凭着这个小阿哥或许能叫爷把自己扶正了也说不定呢?毕竟。自己跟宜太妃也是有些渊源的,自己若是做了十福晋,宜太妃的面儿上岂不是更好看……嗯……到时候请阿玛和姨娘出面,帮着自己在宜太妃跟前儿说说好话罢。看在大家都是同宗同族的面儿上,宜太妃许是能如了自己的心愿呢……

除了谋算嫡福晋的位份的以外,郭络罗氏更重要的是打算利用这件事彻底毁了隔壁九福晋的名声。当然啦。若是能把事情闹开闹大,叫九福晋落入到宗人府的手里,那可就更完美了。

呵呵……宗人府那种地方,可是出了名儿的好进不好出的。只一晚,即便是不用宗人府动刑。但只是这一晚的又惊又怕,已经足以去掉那个娇滴滴的九福晋半条命了。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请阿玛出面在宗人府里收买个把人,做些手脚的话……嗯,这个自己还需要再琢磨琢磨,得要万无一失才行。要不然,若是自家做的事情让九爷知道了的话,嘶……想着除夕那天在翊坤宫里九阿哥看她的眼神,郭络罗氏脸色有些苍白的摇了摇头,再不敢想下去。那时候不过至是拿话刺了九福晋几句,就叫九爷摆出了一副恨不得要生吃了自己的表情。这要是叫九爷知道了自家叫人在宗人府里对九福晋不利的话,只怕是要……如此看来,在宗人府里动手脚的事情,自己还要找阿玛好好商量商量才行了。

暂时歇了这个心思,郭络罗氏很有些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的,她转念又一想,自己倒是笑了出来。不动手脚就不动手脚好了。反正日后,即使那个女人完好无损的出了宗人府又能怎样呢?哼!有了这么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点在身上背着,她也是没有资格再做嫡福晋的。万岁爷为了皇家的脸面计,便是不能叫她暗地里病逝了,降为侧福晋也是可以的。

到了那个时候,看那个九福晋还有什么脸面在自个儿跟前儿摆主子的款儿!

郭络罗氏眉梢儿一抬,好不得意的呵呵笑了起来。

再说如烟吧,这个丫头并不是个能藏得住心思的人。她得了郭络罗氏的允诺,平日里对人对事的时候便难免拿捏了几分架子,俨然是已经拿自己当是这府里的一位小主看待了。

王氏很快就发现了如烟的不对劲。

郭络罗氏能收买了王氏身边的如烟,王氏自然也能收买了郭络罗氏身边的芳儿。

虽然两人同为丫鬟,各自所求的却并不相同。

自从先头的蕊儿因为以下犯上被十阿哥下令杖毙了之后,兔死狐悲之下,芳儿便萌生出了想出府嫁人的心思。

王氏得知了芳儿的心愿,便许了她一个平头正妻的前程,如此换来了芳儿的投诚。

得知了郭络罗氏的种种安排之后,王氏立时就看透了这个布局里潜藏着的种种歹毒心思。

那个贱人!!

居然谋算着要自己给她背黑锅?!

实在是可恨之极!!!

王氏忍不住拍案怒道,真是再没见过郭络罗氏这等心思如此歹毒的人了!她也不怕自己死了以后下十八层地狱的?!

恼完了,骂完了,该发泄的都发泄了之后,王氏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自己从郭络罗氏的布局里头摘出去了。

王氏一面指使着芳儿把郭络罗氏的安排打听出来,然后悄没生息的找机会告诉自己;另一面,她又在来找自己复命的如烟跟前儿,顺着郭络罗氏的心思来调整自己的计策。王氏费尽了无数的心思,所作所为也不再单纯的是为了除掉博尔济吉特氏的肚子了,她还要盘算着将自己身上的干系逐步的摘干净咯。

只是,王氏终究还是慢了郭络罗氏一步。因为在她从芳儿那里知道了郭络罗氏的盘算时,如烟那头早已给白芍递上了话。

这要不是黛玉自己懂一些药理医理的,博尔济吉特氏身边又有个沈嬷嬷看着,只怕郭络罗氏早已如愿以偿了。

对于郭络罗氏计划的失败,王氏的心里很复杂,有庆幸,也有惋惜。

如烟是被人给秘密抓起来审的。可这后院内宅的,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真的能瞒的密不透风没人知道的。

很快的,王氏就得了消息,如烟被抓了。

当然了,郭络罗氏也是得了相同的消息的。她打发芳儿去看如烟,为的只是确保如烟嘴巴闭紧了,没有把自己给攀扯出去罢了。

郭络罗氏是不希望如烟就这么突然死掉的。因为就算自己这次不能除掉博尔济吉特氏,或是不能往九福晋身上泼脏水毁了那个女人的名声,至少自己还可以借着如烟那个丫头,把那个总是爱装乖卖巧的王氏给扳倒了。

除掉如烟是王氏的意思,就连那两只混了毒药的馒头,都是王氏准备好叫芳儿给送过去的。

如烟若是活着,指不定郭络罗氏还藏了什么后招等着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唯有那个贱丫头死了,自己才有机会分辨自己的清白。反正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的,自己到时候只要咬紧牙关坚持说如烟这个丫头是叫人给买通了,打算要陷害自己的也就是了。

没凭没据的,相信自家十爷会看在自己育有大格格的份儿上,宽待自己几分的。

哼!郭络罗氏那个贱人且等着吧。等我过了眼下这个坎儿,再找你算账!!!

不过,芳儿这个丫头也是不能留着的了……

王氏笑眯眯的看着前来复命的芳儿,心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真的是能够保守秘密的……

“……如此一来,那两个女人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九阿哥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跟黛玉说完,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未完待续。。)

370、请旨

事情闹将了出来之后,王氏和郭络罗氏自然是什么都不肯认的。两人互相攀咬着说是对方在栽赃陷害自己,郭络罗氏甚至话里话外的想把黛玉也给拖下水。

听着王氏和郭络罗氏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十阿哥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把手上的茶盏一砸,唤人提溜了一串人证出来。

等着如烟和芳儿,以及厨房的婆子等等一系列相关人等出面指证了王氏和郭络罗氏之后,这两人方才颓然的不得不认下了这所有的事情。只是,两人犹不死心的跪在那里,对着十阿哥又哭又求的说了好大一通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

诸如,自己鬼迷了心窍,脂油蒙了心啦;一时昏头,叫底下人撺掇蒙蔽啦;太过在意十阿哥,一时情难自禁啦等等一类的。总而言之一句话,她们会做这些事情都是有着很不得已的苦衷云云。

到了最后,见十阿哥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两人只能搬出了各自的孩子来给自己求情。

王氏跪在地上,惨白着一张瓜子脸,掩面哭着,“大格格还小,不能没了亲身额娘的照顾啊……妾身已经知错了,求爷看在大格格的份儿上,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吧……妾身以后一定会好好儿的侍奉福晋的……爷……”

郭络罗氏则是挺着自己的肚子,跪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就算妾身有千般的不是万般的错儿,还请爷看在妾身怀了爷的儿子的份儿上,且恕了妾身这一遭吧……妾身再不敢了……呜呜……”一边哭求着,郭络罗氏还一边摩挲着自己那近八个月的肚子,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自己要不要一狠心来个早产什么的呢?所谓“七活八不活”,赶着这几天。自己还是可以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搏一搏的……

事到最后,王氏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郭络罗氏则是继续回到原来的小佛堂里待着反省。没有十阿哥的话,这两人甚至是连同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不准再踏出自己的院子或是小佛堂一步。否则,丫鬟出来了直接杖毙。王氏或是郭络罗氏若敢擅自出来,十阿哥狞笑道:“你们俩个别以为爷真不敢把你们怎么着?要是敢擅自出了自己的院子。嘿嘿……”

虽然十阿哥的脾气搁在平日里那也是个暴躁的,但是现在这样子一副阴冷无情的表情,却是王氏和郭络罗氏从来没有见到的。两人惶恐害怕之余,也不敢去细想十阿哥那未尽的威胁,只能连忙表示自己明白了,一定不会出了自己的院子云云。

“以后,每日的饭食会由爷亲自指定的人给你们送到院子门口。”十阿哥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道,王氏和郭络罗氏心里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只乖巧的点头应了。

不想十阿哥又道:“大格格由乳母带着。打今儿个起搬出王氏的院子,挪到桂园单住。以后,大格格每日去福晋处请安。至于说王氏嘛,没有爷的同意,王氏再不准见大格格。”

王氏身子一软,张口哭道:“大格格眼瞅着就要到了要开始学规矩的年纪了,身边怎能没了妾身的时时提点……”

“哼!”十阿哥只淡淡的睇了王氏一眼,冷哼一声道:“就你这品性。还想教导爷的闺女?没得给爷教出一个跟你一样蛇蝎心肠的毒妇来呢!大格格那里,爷会去求宜额娘给指派两个教养嬷嬷下来。专门教导大格格规矩的。你,就不用再操心这些了……大格格日后,也跟你再没有什么关系……”

“爷……”王氏心痛难忍的伏地哭号着,“那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是妾身的命根子啊……爷……”

郭络罗氏垂下眼帘,不着痕迹的斜睨了王氏一眼,帕子遮掩下的是她嘴角难以遏制住的轻蔑笑意。该!不就是生个了丫头嘛!就整日里挂在嘴上拿着显摆的。跟个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嘁!如今,看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炫耀的了……

冷冷的瞥了一眼自认为掩饰得很好的郭络罗氏,十阿哥阴沉着脸,指着郭络罗氏叱责道:“你也不用在这里看王氏的笑话了!”

郭络罗氏心里头一惊,张口就准备给自己喊冤。

“等你肚子里的那个生出来之后。也比照着王氏的例子。生出来的若是个女儿,就挪到桂园里去跟大格格一道儿住。若是个儿子,就挪到兰园去。教养嬷嬷什么的,爷都会另外准备好。那个孩子,以后也跟你郭络罗氏再没有什么干系的……”

“不——!”郭络罗氏直接一嗓子哭晕了过去。她的儿子!她的指望!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啊——!

王氏心底冷笑一声,眼神如刀的剜了郭络罗氏一眼。叫你张狂!不就是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小阿哥嘛!呵呵,这还没生出来呢,谁就真的能说得准的?这日后要是生出了一个格格,那才叫大快人心呢!哼!

王氏的开心只是那么一下下,因为她想着自己的大格格以后再见困难了,不免又是一阵子的伤心。

王氏和郭络罗氏两个伤心至极,哭得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不能动了。

十阿哥被这哭声吵吵的实在是心烦的很,也不欲再跟这两个女人说什么了,便只挥挥手,打发了这两人身边的丫鬟把人给扶回去。

别看王氏和郭络罗氏这会子在十阿哥跟前儿又是哭又是晕的,一副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样子,其实这两人心里头冷静着呢。她们两个压根儿就没怎么把十阿哥的训斥和这一次的禁足当成是一回事儿。

不就是给爷骂了几句吗?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不就是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吗?又不是进了宗人府那种鬼地方。

能有什么好怕的呢?

至少,自己侧福晋的位份还在。

这来日方长的,只要自己还活着,位分尊荣不减,总是有自己可以谋划的余地在呢。

这谋划的,可不仅仅夺回自己对孩子的抚养权这么简单的,还有爷对自己的宠爱。甚至,是嫡福晋肚子里的那块肉!以及这座郡王府日后的主人……

怀胎十月才能分娩呢。

如此,自己就还有将近九个月的时间,可以去谋算这一切的……

自己还有的是机会的。

下一回,自己一定要仔细挑个可靠的人,自己的计划也要再缜密小心一些……

如此盘算着,等两人由丫鬟们扶着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之后,房门一关,两人脸上的哀荣不约而同的就消失了。

“哼!且让你们再得意一阵子好了。总有一天……”

不同的院子,不同的屋子,不同的两个人,却是在同一时间发着同样的誓言。

“老十找爷要人,说是要把他那府里的人都清一清。”九阿哥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为难的跟黛玉抱怨道,“爷我培养了这么些人,爷我容易吗?这小子就想捡个现成的。他也不想想,爷这里的人手还嫌不够呢……”

九阿哥吧啦吧啦的拉着黛玉抱怨了一宿,可是等着过了两日,还是按着十阿哥的要求,挑了几个人给他送过去。

“当初你建府的时候,我只给你选了一个大管家,原就是不想过于插手你府里头的事情。怎么说都是你的私事,我插手太多,总不太好。”九阿哥劝着十阿哥道,“谁府里还能干净的跟阳春白雪似的?就我那府里,你嫂子治家理事什么的,本事也是有的。这不,还不是出了一个白芍?跟个傻子似的,就叫人给套了进去的……”

“你的心腹还是要你自己去培养,方才妥当。我今儿个给你的几个人,他们都很会调理人。你且考量几个可心意的人,交给他们去调理。然后,在把人放到各个管事的位置上。府务什么的,大管家是额娘和我一起看好的,你只要信他用他,总不会出了大褶子……”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十阿哥死拖活拉的拽着九阿哥陪他进宫面圣去了。

“……臣弟也觉得这事儿闹出来叫人知道了没脸,可臣弟不想姑息这等心思阴毒之人!”东暖阁里,十阿哥跪在皇帝跟前儿,气哼哼的说道,“臣弟今儿个来求皇上,也不是说是为了给博尔济吉特氏出气什么的。臣弟就是觉得,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嗣,那些女人凭的什么以为她们想算计就能算计的?搞得好像咱们这些人的子嗣,得要她们准了才能有的……她们若是不准,咱们还不得绝嗣了?”

“臣弟也是皇上的亲弟弟,臣弟的孩子也是皇上的亲侄子,哪里能由着她们这些人算计了的?”十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哐当哐当给皇帝磕了两个响头,道:“所以,臣弟今儿个来,就是来求皇上一个旨意的。王氏和郭络罗氏,不修妇德、以下犯上、谋害嫡嗣……臣弟要夺了她们两人侧福晋的位份。”(未完待续。。)

PS:祝亲们,圣诞节快乐,happy

christmas!!!

O(∩_∩)O

371、求情

没过几天,敦郡王因自己府上的两位侧福晋设计谋害嫡福晋和嫡嗣,一怒之下进宫请旨,削去了两位侧福晋位份的事情就在四九城里传了开来。

敦郡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因为这件事情继黛玉之后,一跃成为了四九城里最叫宗室福晋们艳羡不已的女人。

瞧瞧人家敦郡王,多明白事理啊!妾室什么的,可以有。这若是遇着一个可心的了,爷们儿多宠一些也是无妨的。只要这遇着事儿的时候,一家之主能明白个高低尊卑,别干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就行!对于自家男人,嫡妻大妇们认为自己还是有几分肚量去容忍那些不惹事的小妾们的。

敦郡王府上,王氏和郭络罗氏接到中宫下来的贬斥旨意后,一个是哭得晕死了过去,另一个则是直接就早产了。

恭亲王府里,白芍被黛玉使人连同一封给贾敏的信一道儿送回了林家。至于说白芷白薇白芨三个,据说是被打发去了盛京的庄子,不过真正是不是这样子的,却是没人知道了。当然,也没人敢对嘴去打听什么。

九州清晏里,太上皇今儿个起了兴致,便在临窗的一张花梨雕山水的桌案上挥毫泼墨了起来。

落下最后一笔收尾,太上皇将毛笔往笔架上一搁,心情很好的接过梁九功双手奉上来的温热帕子净手。

“宜太妃呢?”太上皇眼里瞅着自己刚刚写下来的字,嘴里却是问道。

梁九功一边接过太上皇用过之后的帕子转递给身边候着的小太监,一边欠着身子回道:“回主子爷的话,听说杏花春馆那里今儿个有客到访,奴才瞧着像是太妃娘娘的娘家人。”

太上皇忽而一笑,“怕是为了老十闹出来的那档子事情了。”

梁九功见状也笑了。奉承道:“主子爷英明,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去。”

话说老十闹出来的那个事儿吧,要是按着康熙爷往日里的性子,一准儿是要先把老十那两口子申斥一顿的。这老话说的好,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说你连自个儿家里的女人都管不好,朕还怎么指望你能给朕做啥正经事儿啊?

可是。老十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的,这爱新觉罗家的子嗣,可不容那些女人去谋划算计。王氏和郭络罗氏那两人的所作所为,直接叫康熙老爷子想到了乌雅氏。所以,皇帝在跟康熙老爷子说这事儿的时候,康熙爷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皇帝的做法,顺道儿还夸了老十一句“明白事理”之类的话。

例如王氏和郭络罗氏做下的这等谋害子嗣的事情,逮住了就一定要严惩不贷!!

务必要狠狠杀一杀这种歪风邪气!

哼!!

“找人去杏花春馆传旨给宜太妃,就说朕今儿个中午过去用膳。上回宜太妃那里小厨房做的一道松鼠桂鱼不错。记得今儿个再做上来。”太上皇眉眼淡淡的说道。嘁!今儿个来找宜太妃的人,康熙老爷子只要动动他的龙脚趾就知道,一准儿是求情来的。

自己教不好家里的姑娘,还有脸来找人求情?!

哼!!

康熙爷很是不爽的嗤笑了一声出来。

再说杏花春馆这里,眉眼精致的宜太妃正坐在主位上,忍着心底里不断递增的烦躁,听着坐在下首的那个女人的哭诉。

“……奴才原想着,十爷也是娘娘膝下养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的。牡丹嫁了过去,即便只是做个侧福晋。这日子也是不会难过的……”(这话说的,好似是本宫强要把那个牡丹指给老十的。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跑到本宫跟前儿哭着喊着要把自家的姑娘说给老十来着……)

“……牡丹的性子,娘娘也是知道的,最是爽利不过的了。家里的老人,谁不说牡丹的性子最像娘娘了……”(我呸!那个死丫头哪里跟本宫像了?!刁蛮骄纵、不识大体、张扬跋扈、不懂尊卑……难道你的意思。本宫就是这样子的性子?!)

“……牡丹纵是有错儿,十爷私底下训斥她几句也就是了,何苦要这样子作践她呢?”那个妇人哭哭啼啼的说着,微微上扬的媚眼偷偷睃了一眼坐在上头的宜太妃,接着道:“十爷这样子做。岂不是叫娘娘失了体面?……”

桃花眼中泛起冷意,斜斜的睨向那个妇人,微微勾起的唇角带出的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

那个妇人犹不知死活的那里哭诉道:“……奴才也是替娘娘觉得不值。这养条狗,还知道冲主人摇摇尾巴呢……十爷这样子做,可有顾及到娘娘半分的情面……”

话音未落,就听屋子里哐当一声脆响,一盏盛着热茶的茶杯直接砸到了那个妇人的脚边,吓得那个妇人倏地噤了声,攥着帕子的手捂着胸口好一阵子的惊魂未定。

跟那个妇人一道儿过来的索卓罗氏忙站起身,对着宜太妃福身道着不是,“胡氏口没遮拦的,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了她这一回吧……”

原本一直哭哭啼啼的那个妇人,也就是索卓罗氏嘴里说的那个胡氏,也惶惶不安的站起身,一脸乖顺模样的跟在索卓罗氏身后给宜太妃请罪。不过,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宜太妃没说话,屋里的气氛凝滞的叫人难以呼吸。

胡氏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额上沁出的汗珠子,也不知道是吓出来的,还是给累出来的。

过了半晌儿,宜太妃方才冷笑了两声,缓缓开口道:“本宫竟然不知道,在你们眼里,十阿哥,一个堂堂皇子郡王,居然能拿来比作畜生的?”

索卓罗氏心里一凉,忙道不敢。

胡氏仍旧是一副半蹲的姿势,巍巍颤颤的。她瞥了一眼宜太妃的脸色,心里哆嗦着没敢吭声。

“你们也知道,十阿哥打小是养在本宫膝下的。在本宫心里,十阿哥和九阿哥没有区别,都是本宫的孩子。怎么?你们以为,你家的丫头在本宫这里,还能亲近的过本宫自己的孩子不成?”宜太妃懒得看胡氏,只是把火气撒到索卓罗氏身上,“真是笑话了!牡丹那个丫头,不但敢算计老十的子嗣,还敢算计老九的媳妇……本宫没叫老十把人杖毙了,已经算是看着三堂兄的面子了!”

宜太妃看着索卓罗氏冷笑道:“三堂嫂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二儿媳了?呵呵,当年,那个梅勒氏,不就是因为谋害了你儿子好几个庶子庶女,这才叫三堂嫂发话,直接把人给休了吗?怎么?这会子轮到了本宫的老十,不过是削了位份,就叫你们觉得过分了不成?牡丹那丫头谋害的可是老十的嫡子!!”

宜太妃拍案怒道:“你们居然还有脸到本宫跟前儿来叫屈?!老十的孩子,就是本宫的孙子。你们家的丫头,敢谋害本宫的孙子,本宫恨不得直接杖毙了她!!”

“好歹也是娘娘的娘家……”胡氏强作大胆的抬头嘟囔道。

宜太妃这下子可是气狠了。

你一个连侧福晋都不是的东西,哪里来的体面站在本宫跟前儿,还敢呛声。

宜太妃恨恨的指着索卓罗氏怒道:“娘家人?!叫本宫没脸,可不就是你们这些娘家人嘛!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听说三堂兄到现在也没个正经的差事。你呢,你好歹是三堂兄明媒正娶回来的嫡妻大妇,竟然叫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踩到头上张狂。你们府里养出来的丫头,不识礼仪,不懂规矩,心思阴险,手段毒辣……本宫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才会顺了你的意思,把牡丹那个死丫头指给了老十!!”

宜太妃火大的发泄了一通,把索卓罗氏的脸皮子都扒下来了。

最后,索卓罗氏和胡氏是灰头土脸的被宜太妃给骂走的。

没过多久,赶在康熙爷准备去杏花春馆用午膳之前,宜太妃生气发作了娘家嫂子的事情就传到了九州清晏。

康熙爷忍俊不住的呵呵笑了两声,很是开心的笑谑道:“这都多少年了,英琪的性子还是跟她当年刚进宫那会儿一样,泼辣的很啊。呵呵……”能把娘家人给骂的一脑门子口水沫子的,这满后宫的女人里也就她是独一份儿的了。不过,朕就是喜欢她这个性子啊!

梁九功弓着身子站在那里,掩嘴咯咯笑道:“主子爷说的是啊。奴才恍惚记得,当年宜太妃娘娘还是贵人小主的时候,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厉害角色。听说当时的贵人小主里头,再没哪位主子能在口舌上占了娘娘的便宜去呢……”想起当年宜妃还是贵人时,在当时孝懿仁皇后举办的桂花宴上舌战群芳的场景,就连梁九功也得竖个大拇指。不过话说回来了,宜妃娘娘的这个爽利性子要不是投了当时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的眼缘儿,这人指不定能不能活到现在呢。这位主子,真是忒泼辣了!

听了这番话,康熙爷也不免遥想起了曾经的许多往事来。

“当年啊……“康熙爷背手站在窗前,不由的叹道。(未完待续。。)

372、敏凤姐婉拒娘家事

敦郡王府上的事情直到一个月之后,仍旧被内院女人们津津乐道着。不过,男人们这时候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转移到恭亲王提出的组建军机处和新军的事情上头去了。

这一天,凤姐儿得了家里人的托付来恭亲王府上找黛玉说话。

“凤姐姐快起来。咱们之间原就不需要这些劳什子的虚礼,更何况你现在正怀着身子,该多加保养着才是。“黛玉亲自走下座位扶着凤姐儿,不叫她福身行礼,又扭头叫跟着凤姐儿一道儿过来的平儿免礼。

黛玉牵着凤姐儿,叫她跟自己隔着炕桌坐下。又叫人给平儿搬了一张春凳来,叫她也坐下说话。

“福晋跟奶奶坐着就好了。奴婢是哪个名牌儿上的人物,也能在福晋跟前儿得了座儿的?没得叫人说我轻狂呢。”虽然知道黛玉的性子好,正经并不怎么爱拿捏那些主子的款儿。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黛玉如今已经贵为亲王福晋,早已不是先头贾家外嫁姑奶奶家的姐儿了。所以,平儿虽然心领了黛玉的好意,却也并不敢真的就顺着黛玉的话去春凳那儿坐下。她只是站在凤姐儿的身后摆摆手笑着婉拒了。

凤姐儿却是个爽利的性子,黛玉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不叫她行礼,又拉着自己一道儿去上头坐着,她自然也不会佯装矫情什么的。凤姐儿扭头对着平儿笑嗔道:“福晋叫你坐,你就去坐。你既不敢受了福晋的恩典,怎么倒是敢跟福晋犟嘴了呢?”

“奶奶……”平儿给凤姐儿闹了一个大红脸,不依的轻嗔道。

平儿不安的睃了一眼黛玉,见她脸上并无恼意,只是拿着柔柔浅浅的笑看着自己。便只好羞赧的冲着黛玉福了一福,这才挨着春凳的边儿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奴婢谢福晋的赏。”

凤姐儿见状笑了笑,这才扭过头去跟黛玉说起话来。“原该早些来给福晋请安的才是,倒是家里头事情多,一时竟没顾得上。为这个。老太太不知道埋怨我多少回了,只说我身子发懒,不知道多来看看福晋,也陪福晋说说话解解闷什么的……”

黛玉自然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拉着凤姐儿问家里老太太可好,大舅舅大舅母可好,惜春和巧姐儿如今怎样了之类的。

凤姐儿自然是都说好的,“老太太一向是安享富贵的。每日里带着惜春并几个小丫鬟说说笑,或是有鸳鸯她们几个陪着老太太打打牌……”

“……父亲早先的时候升了兵部尚书,如今整日里都忙得很,听二爷说,便是母亲也是等闲儿见不着父亲大人的面儿的……母亲倒还是老样子,除了每日理理府务,也就是陪老太太说说话,或是去找姑妈玩笑……”

惜春如今每日要帮张氏管家。这要操心的事情多了,一时倒是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按着贾母的心思。是想着来年给惜春说亲……

巧姐儿年纪渐渐大了,张氏给请了一位教养嬷嬷回来,教导巧姐儿礼仪规矩什么的。

凤姐儿素来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她也能说得意趣盎然,又有平儿在一旁不时的附和打趣两句,倒是叫黛玉听得笑了好几回。

说完了这些。黛玉又问凤姐儿的身子如何,看了哪里的大夫等等。

凤姐儿也是一一都回了。

“福晋的气色瞧着,倒是比年前好了不少的样子。”说完了自己府上的事情,自然也就轮到凤姐儿去关心黛玉了。黛玉三年没有所出,贾母也是着急的。凤姐儿这次过来。贾母少不得要她多劝黛玉宽心之类的。

黛玉抿嘴笑了笑,“我不过是老样子罢了,倒是最近烦心的事儿少了许多。”

至于是什么烦心事,黛玉没说,凤姐儿也聪明的没去问。

其实,也不用问。张氏跟贾敏的关系不错,黛玉的陪嫁丫头有一个被送回了娘家的事情,张氏自然也是知道的。

凤姐儿虽然没有怎么念过书,却也不是个笨的。张氏无意间的抱怨几句,就叫凤姐儿隐约猜到了里头的事情。又想着家中老太太的话,凤姐儿忙打叠起精神去哄得黛玉宽心。

“福晋身边儿的人都是水灵灵的。”凤姐儿打量了一眼黛玉身边的几张新面孔,在那里笑道。“这几个丫头,我瞧着比着外头那些普通人家的小姐也是不差什么的了。可见福晋如今是越发的会调理人儿了……”

黛玉作势偏头看了看长安和洛阳,这才转过脸对凤姐儿摇头笑道:“还是平儿的牌面儿更好些。”

凤姐儿咯咯笑道:“平儿如今是不成了。她跟我是一个样儿的,烧糊了卷儿似的,越发不中看了。”

黛玉跟凤姐儿说笑了一阵,杂七杂八的左不过就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这时候,就听外头有婆子来报,说是年家的二奶奶来给黛玉请安来了。

黛玉眉尖儿微蹙,看了一眼长安。

长安对着黛玉摇了摇头,又凑到黛玉耳边小声说道:“没收到过年家要上门拜访的帖子。”

“许是有什么事儿吧……”黛玉小声念叨着。

就在黛玉犹豫着要不要打发人去告诉慧芳赶明儿个再过来的时候,凤姐儿却是起身告辞了。

“福晋既然有事儿,我也不多叨扰了,这就先家去了。”凤姐儿笑道,“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老太太想着福晋,叫我来看看福晋罢了。如今福晋瞧着什么都好,回去我也好跟老太太交差了。”

想着慧芳的那个性子,她若不是有什么事儿,断不会这样子不事先说一声就直接上门找来。黛玉也只好点了点头,又拉着凤姐儿的手道:“日后得了闲儿,你只管来我这儿,咱们再一处说话。”

凤姐儿自是笑着说好的。

黛玉又叫人拿了好些缎子药材之类的,让凤姐儿带回去送给老太太,张氏、惜春,还有巧姐儿。

“唉,我就知道但凡这种跑腿的事儿一准儿是我的,等着有了好东西了偏就没我的份儿了。”凤姐儿甩着帕子,半真半假的唉声叹气道,“我也就是个劳碌命了。”

平儿素来知道凤姐儿的性子,也知道她这会儿不过是说着玩笑话罢了,便只站在那里掩嘴笑着不说话。

黛玉坐在那里,差点儿被凤姐儿的怪模样逗得笑岔了气。她指着凤姐儿嗔道:“我不过是少说了一句,凤姐姐就有这么多的话在这里等着。罢了罢了,你们快把给凤姐姐的东西先拿过来给了她,也好帮我堵了她的嘴去。”这后头的话,黛玉自然是扭头跟洛阳说的。

又玩笑了两句,凤姐儿这才笑着领了平儿跟在洛阳身后离开了。

上了自家的马车之后,平儿方才不解的问凤姐儿道:“舅太太托奶奶打听的事情,奶奶怎么半天也没问福晋一个字呢?”今儿个过来,难道不就是为了那件事情的吗?

凤姐儿却在那里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伯娘哪里是要我去打听那件事儿啊?她明摆着是想要我去走九福晋的路子,给大伯父说情才是真的呢。哼,我虽没念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理儿。九福晋再怎么得恭亲王的宠,恭亲王也至于在这种朝廷大事儿上听九福晋吹的枕头风……”

嗤笑了一声,凤姐儿眼瞅着车窗帘子外头的街景,嘴里接着道:“再说了,大伯父求的事情,林姑父和父亲那里难道就不想的吗?二爷这几日回来,跟我念叨的可全都是那些事儿,可见父亲大人的心思了……九福晋是林姑父的亲闺女,真要是能说情,难道不会先帮着自己的父亲吗?”

“今儿个这事儿,咱们若是真的跟九福晋开了口,成与不成的且不论,父亲那头日后可要怎么说呢?也找九福晋帮忙说情不成?还有人林姑父呢?……大伯娘拿这种事情托付我,不是为难我,为难人九福晋吗?”

叹了一回,凤姐儿摇了摇头,又道:“依着我的意思,这事儿咱们还是躲着些的好。不过话说回来了,依着父亲的为人,只怕不会想到要咱们出面走九福晋的路子的。父亲素来就看不上那些凭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人……我琢磨着,父亲倒是会跟林姑父商量着看这件事情是不是有可为之处……至于说大伯父那里……唉——伯娘来找我的事儿,恐怕大伯父未必就知道的……”

平儿想了想,确是这么个理儿,“奶奶说的是。只是,”平儿为难的看着凤姐儿道,“舅太太那里,奶奶可要怎么回呢?”

凤姐儿想都没想,“什么怎么回?咱们一回去,你立刻打发人去请仁善堂的大夫来,就说我动了胎气,如今要闭门谢客好好养胎了。老太太那里,你找机会去把实话跟老太太说了,没得叫老太太白担心一场的……”

“伯娘那里要是打发人来问话,你只管推到我身上来。只说我今儿个出门惊了马,动了胎气,没来得及跟九福晋说话就回来了……”

凤姐儿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吩咐了一大通。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平儿乖乖应道。(未完待续。。)

373、悲催的孩子

恭亲王府里,黛玉使人好生送走了凤姐儿一行人,这才唤人去请了慧芳过来。

不一会儿,门帘子被人从外头撩起,紧接着慧芳带着小秋跟在长安后头进来了。

一番例行的见礼问安,免礼赐座之后,黛玉这才拿着一些家常话问慧芳。

慧芳嘴里说的自然是事事都好,只是眉眼间愁绪萦绕,好像有满腹心事难解似的。

这时候外头有婆子过来回话,长安出去问了一遭回来跟黛玉道:“福晋,是跟着王爷出门的咸阳回来了,说是咱们王爷被万岁爷留下来议事,王爷叫福晋中午用饭不用等他了……”

黛玉点了点头,“你出去叫厨房那里装匣子点心叫咸阳带回去,若是王爷出宫的时候错过了饭点儿,也好垫垫饥什么的。”

长安应声出去传话了。

慧芳这时候却是勉强笑道:“我们二爷也是,最近整日里忙的不着家的,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妾身只恍惚听下头人说,是什么新军的事情……”

黛玉淡淡的笑了笑,“这些都是朝廷上的事情,我们女人家又哪里能知道的。”

最近为了军机处和新军的事情,不少人家的当家太太变着法儿的来找黛玉攀关系打听消息。黛玉虽然使了一手太极使得极顺手,到底心里头也是厌烦的。

对于慧芳,黛玉原是有几分好感的。知道她在年家的日子不好过,也乐得顺手给她做脸,也叫她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些。可是,如今见她忸怩了半天到底还是把话带到了新军的事情上,黛玉心里头难免就意冷了几分。

慧芳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把话给接下去,睃了一眼黛玉的脸色。纵是她心思不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起的这个话头实在是不好。

为着新军的事情,不少人家来恭亲王府上攀扯关系想着走黛玉门路。这事慧芳是知道的,说起来,这还是年羹尧告诉她的呢。想着那时候,自家二爷说的话。慧芳这时候悔得不能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

站在慧芳身后的小秋最是察言观色的一个,在慧芳刚刚那话一起头的时候她就暗道不好。只是她再着急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主子们说话的时候,自己一个做个丫头的如何能插嘴?自家这位主子素来嘴笨,原先在国公府的时候不得老公爷和夫人的宠爱,除了模样不出众,这笨嘴拙舌的也是一个的重要原因的。

见慧芳喃喃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坐在上头的黛玉脸色却是愈发的清淡了,小秋心里越发的着急了。她很明白。这两年自家主子的日子之所以会越来越好过,完全是因为自家主子得了这位恭亲王福晋的几分眼缘儿,所以家里二爷才会看重了自家主子几分,进而愿意在下人跟前儿回护主子的脸面。若是今儿个自家主子因为这句无心的话,把恭亲王福晋给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回头自家二爷会如何发作主子,小秋真是不敢想,怕是连回到当初那种乏人问津的境况都是奢望了吧……

小秋也是无奈的紧。到底是自小陪伴着一道长大的主子小姐,且慧芳素来待自己不薄。自己总不能干看着慧芳把这好好的局面做成了一个死局而不管。所以,小秋把心一横,整个人豁出去了一样越过慧芳,跪到了黛玉跟前儿。

“福晋明鉴,我家主子素来不太会说话,刚刚不过是主子的无心之言。主子今儿个过来求见福晋。实是为了另外一桩事情。”小秋心里头其实怯得很,所以一口气把话说了,却是连头也不敢抬的。“还请福晋摒退了左右,主子才好说话。”

“小秋……”慧芳又惊又怕,捂着胸口瞪着眼睛看着小秋。

小秋转过脸。眼里头噙着泪花,强扯出一抹笑容无声的安慰着慧芳,这才又低下头去对黛玉道:“奴婢无状,冲撞了福晋,但有责罚奴婢一个人承受。只求福晋听一听我家主子说话……”

说完,小秋好像浑身力气都泄尽了一样,瘫软了下去。

慧芳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从椅子上直接滑下去跪在那里替小秋求情,“……全都是妾身的错儿,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妾身原不想说什么新军的事情,先头二爷还特意交代妾身不要在福晋跟前儿说这些事情……妾身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黛玉蹙着眉尖儿,走下座儿去伸手拉起了慧芳。

“你是个忠心护主的,起来吧。”黛玉对着小秋说道。

黛玉打发走了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只留下了长安和刚刚送走凤姐儿回来的洛阳。

“这两个丫头是我信得过的,咱们说话倒是不用避着她们俩。”黛玉拉着慧芳手,安抚道。

见小秋想退出去,慧芳顿时神色有些不安起来。见状,黛玉示意长安拦下了小秋,只笑道:“你且留下吧。我瞧着你比你家主子还要强一些呢。你留下来,也好给你家主子壮壮胆。要不然,我真怕她这话说到天黑也说不完了……”

慧芳一脸不好意思的冲黛玉道了一声谢。小秋也清楚依着自家主子的性子,黛玉说的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便没有再推辞什么,只是重新在慧芳身后站好。

慧芳今儿个过来找黛玉,说起来还是因为年家那位嫁进了原先的四阿哥府,如今的肃郡王府里的姑奶奶,年诗音。

要说年诗音这个人吧,也一挺悲催的孩子。

在年诗音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到了极点的大学生。模样普通,家世普通,成绩普通,连情商也是普通到没啥朋友。好不容易交了个男朋友,还被同寝室的另一个女孩子给横刀夺爱了去。因为失恋,再加上自觉被人给背叛了,所以这孩子一个没想开就灌了自己整整一瓶子的安眠药。

结果一觉醒来再睁眼时,年诗音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满大街都是月亮头长辫子的世界里。

清穿?!

好吧。原先的世界也没啥叫自己留恋的了,所以年诗音很快便接受了自己成为穿越大军一份子的事实。

看着镜子中照映出来的虽稚嫩却已显出美人姿色的容貌,再听着身边丫鬟没口子的在那里说着自家那位据说是很疼自己的侍郎老爹见自己醒了一定会恨高兴云云,年诗音适应良好的接受了自己如今这个有人伺候的娇小姐身份。

在得知自己有个很疼爱自己的哥哥叫年羹尧的时候,年诗音真是高兴疯了。

原来自己竟穿成了雍正帝最最宠爱的年妃,未来的敦肃皇贵妃?!

哈!O(∩_∩)O哈哈~

一定是自己以前过的那种惨不忍睹的日子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所以这才给自己补偿来着了。年诗音心里无比欢喜的想着。

好歹自己也是大学生一枚,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这多赚来的一生只做个皇帝的宠妃小妾呢?皇贵妃也是妃啊,年诗音自觉凭着自己对这段历史的熟悉,以及身为未来人的优越感,自己很应该混个皇后啥啥啥的当当,方才不枉多活了一辈子之类的。

看看那些穿越前辈们,哪个不是混的风生水起的。有四爷疼宠着,八爷爱慕着,十三爷心恋着、总而言之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要啥有啥。

自己一定不能比那些穿越前辈们差咯!!

年诗音初来乍到时,就挥着自己的小爪子,狠狠的给自己发誓道。

可惜,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着年诗音自从穿越之后就高度膨胀起的自信心。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清史啊?

九阿哥,那个史上最不得老康欢心的儿子怎么会被封了贝勒?!那人不是到死也就是个固山贝子的吗……

林黛玉竟然嫁给了九阿哥,做了九福晋?!那贾宝玉要怎么办?木石之缘呢?还有九阿哥的正牌福晋董鄂氏呢……

老康居然没有做到六十一年的皇帝就禅位了?!登基的居然不是雍正帝?还是那个原本应该在四十九年被废掉的太子爷?!

没有了雍正帝,自己可要怎么办呢?别说是做皇后娘娘了,自己连敦肃皇贵妃也是没份儿做的了……

好吧,清史不可靠也就罢了。反正,历史没有几页纸是真的,这也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了。可是,作者你不能做后妈啊!年诗音无数次的在心里头悲愤的呐喊道,自己难道不应该是一进府就被请封的侧福晋吗?四阿哥难道不应该是非常非常疼宠自己的吗?乌拉那拉氏难道不应该对自己客气有加,半点儿不敢掠锋芒的吗?……这些,本姑娘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呢?!

除了不小心没了的那个孩子,自己经历的这些哪一点跟历史上传说中的一样了啊?

……

一定,一定有人跟自己一样的穿过来的!

一定,是那个人夺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一定要查出那个人,然后毁了她!!!

如此,兴许一切都会回归到正轨上……

“小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我们二爷找人去查福晋的底细?!”(未完待续。。)

374、黛玉的困惑

一想到自家那位好像永远不知道“消停”二字该怎么写的小姑子,饶是慧芳这种包子一样没脾气的人都要忍不住在心里头狠狠的腹诽几句了。

真是叫人想不明白了,小姑子的这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性子到底是怎么给养出来的啊?!

自家二爷虽然脾气不是顶好,却也不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公公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大伯一家子也都是严守礼教,知道分寸的。怎么偏就一个小姑子,心比天高,好似谁都瞧不上一样。

“……前几日,肃郡王府上的一位管事突然找上门来,说是小姑子得了郡王福晋的恩典,允了半日时间给小姑子见一见娘家人。”慧芳对于那天的事情还是不安的很,一边抹着眼泪珠子一边复述着,“福晋是知道妾身的,妾身虽是二爷的正妻,却不是原配夫人。对于家里的小姑子,妾身原本听都没听说过。二爷也很少跟妾身说起过这个妹妹……妾身原以为,二爷是因为跟家里人不和睦,这才对这个妹妹冷淡的,谁能想到……”

也不能怪慧芳会如此心惊胆战惶惶不安的了,全是因为当日年诗音的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叫人心惊不已的了。

肃郡王福晋乌拉那拉氏是宗室里出了名儿的贤惠人。她不嫉不妒,对待肃郡王后院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一视同仁。除了日常的请安,这位肃郡王福晋等闲儿并不叫那些小妾们到自个儿跟前儿来立规矩。小妾们做得好了有赏,做错事儿了则罚,一切都是秉公处理。就连肃郡王每晚歇在谁的屋里,这位肃郡王福晋都是计划好了的,力争做到后院雨露均沾。

进府之前就让自家爷为之闹得沸沸扬扬的年诗音。在进府了之后,却并没让继续保持这种让自家爷对其青眼有加的势头,所得到的待遇都跟一个平常的格格一样。这让原本还有几分堵心的肃郡王福晋气顺了不少,只道自家爷原先闹出来的那些昏头事儿不过是做给年家人看的罢了。

年诗音进府之后确有几分不着调的言行,可是在失了那个孩子之后,不但人憔悴了。连言行举止似乎也都跟着乖顺了不少。每日过来请安的时候,也不再拿着鼻孔看人,跟别的侍妾格格之间的口角是非也少了。再加上,年家父子都在自家爷手底下做事儿,还有个年轻有为的年二一直没有被爷拢到手……

种种考量之下,在年诗音提出想见一见娘家人的时候,肃郡王福晋便允了半日时间给年诗音。

慧芳在收到肃郡王府管事的通知后,还为之愕然了一小会儿,心道自己怎么没听说自家还有这么号人物啊?

话说慧芳原先做姑娘的时候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不喜听外头那些是非八卦,如此倒是不知道年诗音这个人,和她当年闹出来的那种种是非了。

慧芳倒是跟年羹尧提了一句,想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过去,或是去了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话要带给小姑子的。

年羹尧当时的反应让慧芳狐疑了很久,直到后来她见到了年诗音本人,方才解了自己心里头的困惑。

年羹尧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子原先被宠坏了,也长歪了。如今。自己要想攀上恭亲王这棵大树,进而一展宏图施展抱负。就不能跟这个妹子太过亲近了。这些,他都明白。

可是,这心里头明白是一码子事儿,真正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码的事儿了。那到底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疼宠到大的亲妹子,真要他就此不闻不问的,年羹尧扪心自问自己还做不到这么绝情的份儿上。

慧芳不知道的是。年羹尧虽然早两年带着自己从家里头分府出来单过,甚至明面儿上跟着公公和大伯甚少来往,私底下关系却仍旧是极亲密的。每隔一段时间,年家都会打发人去肃郡王府上给年诗音送些小玩意儿,年羹尧都会趁着这个机会给年诗音准备一些银票。好叫这个妹子手头上宽裕一些。当然了,这些都是年羹尧打发了心腹私底下交给年遐龄或是年希尧,再通过他们府上的婆子给年诗音送过去的。

慧芳不知道这些,就连年诗音本人也不知道这些,更遑论外头不知情的人了。外头人只知道,年家兄弟不和,一个投到了肃郡王的门下,另一个却是投到了直郡王或是恒郡王的门下去了云云。

年羹尧本不欲慧芳走这一遭的,只是他转念又想起了这个妹子早先失了一个孩子,听大哥说妹子打那之后身子似乎就很不好的样子,如此一来心下难免就犹豫了起来,踌躇了一阵子便勉强点头同意慧芳上门去瞧瞧妹子。

“你也不用带什么过去,郡王府上还能亏了妹子的?”年羹尧加紧了眉头,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见到了人,你也不用说什么。咱家跟那头素无往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嫂在那里,该说的,大嫂自然会说的,你到了那里只管带了耳朵听着就好。”

想了想慧芳的性子,年羹尧不放心的又叮嘱道:“留着些心眼儿,回头把你听到的都说给爷听……可记着了?”

慧芳用力点了点头,再三保证自己记住了。

可是等听到了年诗音说的那些话,慧芳立刻就后悔了。她真是恨不得自己出门就摔上一跤,把脑子摔坏了才好呢!可惜,自己这一向不好使的脑子偏偏这会子却灵光的不得了,把小姑子说的那些叫人恨不得立时装聋不想听的话记得牢牢的,自己越是想忘掉反而是记得越牢靠。

呜呜……慧芳哭死的心都有了。

别说慧芳了,就是小秋这个事后听说了前因后果的人都吓傻了半晌儿回不过神儿来。

慧芳坐在那里,哽哽咽咽,啃啃吧吧的把年诗音说的话慢慢复述了一遍。小秋时而担心的看着慧芳,时而忧心的睃了一眼黛玉。

黛玉蹙着眉尖儿,心里头不停的转着心思。

“……大嫂子跟我离开的时候,手都是抖得不停的。出了郡王府的门,大嫂子一个劲儿的念佛,只道那位姑奶奶疯病更严重了……”慧芳哆哆嗦嗦的说着,“妾身当时要不是有小秋扶着,怕是要直接坐到地上去了。后来,大嫂子也没跟妾身说两句话,就匆匆上马车走了……妾身后来让小秋想着法子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大嫂子说的姑奶奶得了疯病的话是什么意思……”

“……妾身后来犹豫了好久,才把事情跟我们二爷说了……就连后来大嫂子说的姑奶奶疯病更严重的话,妾身也讲给我们二爷听了……”慧芳的眼神有些呆滞,仿佛是回到了当日的场景,说话的声音喃喃的叫人难以完全听清楚,“……太可怕了……二爷当时看妾身的眼神……太可怕了……妾身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小秋见状,忙在慧芳耳边低声软语的宽慰了起来。

慧芳似是心里再也承受不住什么了,掩着嘴就痛哭了出来。

黛玉走到慧芳身边坐下,也是好言安慰了慧芳一番。只是慧芳实在是太过害怕,所以黛玉的劝慰之语并不能叫她定下心来收了泪。

黛玉无法,只好转头去问边上的小秋,道:“你们今儿个,是自己过来的?年羹尧可知道你们来了我这儿?”

小秋眼中又是不安又是不解的回话道:“回福晋的话,我家主子这些日子以来,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今儿个早上原是想趁着二爷不在的时候,偷偷过来找福晋的……没成想咱们正出门的时候,偏叫二爷撞见了。二爷问我家主子出门做什么……福晋也是知道我家主子的性子的,二爷这一问,我家主子哪里还敢瞒着?就什么都说了……只奇怪的是,二爷当是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只摆了摆手就叫咱们走了……”

想着那天自家二爷在听完了自家主子转述的姑奶奶和大太太的话之后,那张脸上出现的可怖表情,小秋心里头真是疑窦众生,来的这一路上都没想明白里头的缘故。

听了小秋的话,黛玉心里头的困惑犹如线团,竟一时难以解开。

好生安慰了慧芳让她情绪平静了之后,黛玉方才命长安把人亲自送出去了。之后,黛玉就一直在想慧芳说的事情。

那个年氏真是奇怪的很。她到底是跟自己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啊?要这么不依不饶的?当年选秀的时候,就在那里做鬼做妖的想要算计自己。如今倒是更好了,竟说自己是妖孽精怪,合该找了得道高僧收了自己,以安天下?!那个年氏的脑子里,都是在想的什么?

年羹尧的反应也是叫黛玉不能理解的。他到底是想怎么样呢?听着慧芳的话,和后来小秋的补充,瞧着像是有些想要按照年氏的意思去做的样子?

……偏偏如今,他又默许了慧芳来自己这里,把年氏卖给自己……(未完待续。。)

375、迁怒

黛玉的那些困惑在九阿哥看来,完全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年羹尧那人并不是个蠢蛋。查你的底细,爷且不论了,林家可是明明白白的在那里摆着呢,你父亲你哥哥,哪个好招惹的?就是你外祖家里,你那个大舅舅,贾家如今的当家人,那也不是吃素的。贾家的那位老封君瞧着平日里一副不问世事,和和气气的样子,可若真要有人想借着贾家的由头去对付你,对付林家,呵呵……那位老封君的手段,也是够叫人喝一壶的……再者说了,当年你出生时可是有高僧给你批了命的,说你福禄深厚,是难得的有福之人。江南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皇阿玛,当年南巡回来也是在宫里金口玉言发了明话的。这些事儿,只要找人稍稍打听打听,一准儿就能知道的。年羹尧只要脑子不是糊涂了,就该知道那个年氏说出来的话有多犯忌讳的了……查?嘿嘿,他有那个胆子吗?”

还有些话,九阿哥放在心里却是没有说出来。年羹尧那丫的,虽然爱没事儿抓人小辫子留着给自己做筹码,可林家能叫人拿捏的也就是那个尾巴了,偏如今早就已经被林如海和贾敏两个给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了。除非那个前朝公主自个儿蹦出来,否则谁也想不到如今在世的林家人血统里混入了前朝的皇室血液。

年羹尧这些年虽然一直是在韬光养晦,但是他的野心仍在。他自负才学了得,哪里肯平平淡淡的过此一生。原先他使了吃奶的劲儿一心想在大阿哥跟前儿露脸,可惜始终没成。如今听说了新军的事情,他倒是个心有成算的,当机立断便转移了目标。努力的开始不找边际的讨好自己和老十。老十那孩子是个狭促的,心眼小的如今还记得当年自家福晋被年家的那个丫头冲撞的事情呢,所以对于年羹尧的示好,老十完全是无视,外加一鼻子冷嗤。(其实九阿哥才是最小心眼儿的那一个,不过这时候人家已经完全自动自发的忽略掉了自己身上的这个小毛病……)

九阿哥心里很清楚。只要年羹尧还想借着自己的手,摆脱他如今这种不尴不尬的处境,就没胆子来招惹自己。满天下谁人不知,自己是个宠福晋宠的没边儿的?胆敢欺负算计玉儿,爷就叫他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遭!!哼!!!

“至于说年氏那个人,你就更不用去理会她了。不作不死的东西!她那天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的。”九阿哥嗤笑了一声后,嘲讽道,“你以为四嫂子真的会放任那些女人单独见她们的娘家人?呵呵。那屋里屋外的,指不定有多少只耳朵在听着,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年希尧那个人,爷虽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不过听说也是个只知道闷头做事儿,两手不愿沾惹是非的明白人。他家原是汉人出身,家教之严在京里头也是有些名气的。他家的夫人据说一言一行俱是三从四德的典范……年氏说的那些话,依着年希尧的性子。他只会当做从没有听说过……”

“再说四嫂那里,只怕等着年氏的娘家人一走。就要把府里所有知情的人封口了,断然不会叫人把这些话泄露出去的……”九阿哥笑得胸有成竹,“这些话要是从四哥府里传扬了出去,别人信不信的且不说了,四哥定是逃不了要被人群起而围攻的。理由什么的,就跟爷先头说年羹尧的是一样的。皇阿玛的话在那里摆着呢,御史们一定会抓着“君臣之道”“父子之道”这一类的不放……到了那个时候,四哥就算是没有被那些御史们给一口一口咬死,也是要脱去一层皮的,更别说他的名声了。怕是要毁了个干净……四哥先头几次处境不好,爷可都是暗中出手帮过他的。虽说是暗中,可大家都猜到是爷做的了……如今他日子才好过一些,他府里就传出来了这些诋毁爷福晋的流言?哈,到那时候,只‘忘恩负义’这顶帽子,他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摘下来了……”

黛玉不依的嗔道:“这些难道我不知道的?不过就是奇怪年羹尧的反应罢了……年氏那里,我倒是真的不担心。就像爷说的,只四嫂那关,年氏就过不了。”

叹了一口气,黛玉犹有几分不解的看着九阿哥问道:“你说,那个年氏怎么总是抓着我不放呢?”这不,连自己是妖怪什么的话都说出来了……

九阿哥轻嗤了一声,吊着一双桃花眼,没好气道:“她这是羡慕嫉妒恨!以为全天下就该围着她一个人转呢。”

这时候,九阿哥已经无比确信,这个年氏绝对不会是原先的那位敦肃皇贵妃重生了。

前世的那位敦肃皇贵妃手段是何其了得。要不然,也不会一进府就叫老四宠着,还接二连三的怀孕生子了。老四登基之后,那位更是跳过了嫔、妃、贵妃,直接就晋了皇贵妃,甚至分走了乌拉那拉皇后手中一半的掌宫大权。

“说到妖孽精怪,”九阿哥半眯着桃花眼,淡淡的说道,“那个年氏只怕才是真的妖孽呢……”

九阿哥和黛玉这里正谈论着年诗音的时候,肃郡王府上却是闹出了一桩叫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无比恼怒的事情来。

这事儿,还就是年诗音给折腾出来的。

年诗音一向自诩比古人聪明,更比古人有远见。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那些自以为高明的小手段小伎俩在这些真正的古人眼里,实在是拙劣的叫人不屑一顾。

香芜院,是肃郡王府内一处规模中等的院落。里头住着宋氏和年氏两个人。宋氏住在东厢,年氏住在西厢,另外还有两间空置的屋子暂时无人居住。

此时的西厢房里,肃郡王和肃郡王福晋乌拉那拉氏两人各自在主次位上坐着,两人身后站着各自的心腹。年氏身边的丫头被双手反剪的绑着跪在地上,脸上花猫儿一样哭得眼泪鼻涕一把。

一抹夕阳透过窗棱斜照进来,不但没有给屋里人带来一点儿温暖,反而是更让人从心底里泛出来阵阵的寒气。

同样的一种手段,那个年氏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了再用?

坐在肃郡王右手边的乌拉那拉氏面无表情,心里头除了骂年氏一声“蠢货”之外,真是再没别的什么话好说的了。虽然自己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蠢的,可也没想到这人能蠢到这个份儿上?!年家的男人们瞧着做事也是有些手段的,怎么家里的女孩子却被养成这么一副愚蠢的德性?

坐在主位上的肃郡王,这会儿明显是在狠压着心里头的火气,一张脸酷酷的绷着,面色阴沉的能滴出黑水来。对于自己接二连三的在年氏这里中招一事,这位爷的心情已经不是可以用恼怒二字就能简简单单的概括的了的。

年氏的丫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完之后,就立刻磕着头给自己求饶,“王爷,福晋,奴婢也是没法子……格格到底是奴婢的主子,主子发了话,奴婢不敢不从的啊……”

丫鬟哭哭啼啼的求饶声,让原本心情就极差的肃郡王更觉烦躁,狭长的双目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丫鬟,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高毋庸很有眼力劲儿的唤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进来,把那个丫鬟堵了嘴拖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道:“爷……”

可以,这才刚说了一个字,肃郡王就突然暴起,一掌把桌子上的一套还算不错的茶具给全都扫到了地上去,稀里哗啦的摔了个粉粹。

“爷!”一声惊呼,乌拉那拉氏心慌不已的连忙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请罪道:“爷息怒,都是妾身治家不严……”

乌拉那拉氏这一跪,跟在她身后的嬷嬷和大丫鬟也都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你可真是给爷管的好家啊!啊?下药?!爷竟然在自己家里头叫自己的女人下药给算计了?”肃郡王暴怒的指着乌拉那拉氏的鼻子喝问道,“这药是怎么回事啊?上一回,你还能拿着那药是年氏进府时夹在嫁妆里偷偷带进府里来的话来搪塞爷。那你来说说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儿?啊?上回之后,你不是已经使人把年氏的东西全都给搜了一个彻底了?这一回的药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给爷好好说说……”

肃郡王犹如一头怒极了的狮子,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着火星子,满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悠个不停。

“说话啊!!”肃郡王心里头的那个恨啊,真是拿整座泰山都填不平的了,“爷这里问你话呢,你不知道要怎么回话的吗?!你的规矩呢?亏得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拿你做妇人的典范呢!真该叫那些人知道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儿!”(未完待续。。)

376、夺权

“……教不好年氏规矩也就罢了,爷只当年氏脑子笨,是个教不会的……先头爷膝下的孩子弘辉弘钧一个接一个的夭折,再是这后院的女人接二连三的跟变戏法似的拿出这些腌臢东西来,李氏手里的红花、佟佳氏手里的秘药,年氏就更好了,不但能变出这种迷情药来,还给爷大变了一个活人出来?!……这都是你给爷管的好家啊!!”

乌拉那拉氏在听到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时,顿时就想起了自己早殇的弘辉,一时忍不住心里头的悲痛就哭出了声儿来。

“你还有脸哭?”肃郡王听着乌拉那拉氏的哭声,心里头的被压制着的火气儿登时就嗖嗖嗖的往上蹿了出来,“爷还想哭呢!!年氏今儿个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变出一个活人来送到爷的床上,明儿个就能变出一个刺客来,拿刀架在爷的脖子上!!”

“无能!你简直就是个无能的蠢妇!!!”肃郡王怒道,“你这样子,爷怎么还放心把这个家交给你来管?”

“爷——”乌拉那拉氏心头啼血一样的嘶声唤道。

“爷息怒啊……爷……”肃郡王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乌拉那拉氏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头上若是被冠上了这些话,以后在宗室里、在这府里可还有什么活路没有,“爷……请爷看在妾身侍奉您多年,一直勤勤恳恳的份儿上,好歹给妾身留些体面罢……爷……”

乌拉那拉氏伏地哭倒在那里,身后的嬷嬷大丫鬟们这时候也连忙跟着求情了起来。她们这些人跟乌拉那拉氏可是一荣俱荣的,自家主子若是被郡王爷给扒了脸皮子,她们这些人以后在下人里头也是再不能跟从前一样抬头挺胸大声说话的了。

高毋庸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角落里充背景板。

发完了一通邪火,肃郡王觉得自己胸口那里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心气儿也跟着舒畅了不少。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在主位那里重新坐下。

高毋庸知机的奉上一杯热茶,给这位爷润润嗓子。

呷了一口茶,肃郡王语气平静的吩咐道:“年氏视府里的规矩如无物,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些出格儿的事情来,叫她搬到冷院去和完颜氏作伴吧。”

“薛氏,虽出身低微。然举止端庄,又是被人算计了才遭此无妄之灾……爷既占了人家清白的身子,总不能不给她一个交代……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就住在这香芜院里吧……”

“爷英明。”乌拉那拉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挂在脸上,哆哆嗦嗦的讨好奉承了肃郡王一句。

肃郡王只淡淡的瞟了一眼乌拉那拉氏,便将视线转到了茶汤上,好像是能从茶汤里看出一朵花来似的,“高毋庸,使人去请钮祜禄侧福晋过来。”

“嗻。”高毋庸应声退出去找人了。

乌拉那拉氏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这个钮祜禄氏虽然进府就是侧福晋。可她模样不出挑,性子不张扬,也不似李氏那种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会哄人。在这满府的女人里,钮祜禄氏实在是很不显眼的一个。

往日里,钮祜禄氏即不揽事,也不惹事,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十分的安分随时。自家爷每月也就是固定的那几日才去钮祜禄氏的院子,素日里给钮祜禄氏的赏赐也都是按着平常的例子走。自家爷所有的表现。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对钮祜禄氏有多看重。

也正是因为这些,所以乌拉那拉氏从来没有把钮祜禄氏当做是自己的对手来防备。

可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是出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自家这位爷怎么偏偏就想着要把那个素日里闷不吭声的钮祜禄氏给找来呢?

爷这是,想做什么……

乌拉那拉氏满脸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困惑和狐疑。

钮祜禄氏住的那个院子叫搂月台。是这郡王府里仅次于主院的第二大的院子,里头装饰的虽不奢华,却是极精致。搂月台离着香芜院算不得远,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钮祜禄氏就领着自己的丫鬟到了。

进到屋里。看着地上跪着的乌压压一拨子人,打头的那位还是素来高高在上的嫡福晋,钮祜禄氏只眼皮子抬了一下,便迅速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上前几步,规规矩矩的甩了帕子,分别跟肃郡王和乌拉那拉氏行礼问安。

肃郡王指着一把椅子叫钮祜禄氏坐,钮祜禄氏只犹豫了一下,便依命坐了过去。

乌拉那拉氏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垂下的眼帘遮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攥着帕子的手捂在胸口,几不可查的颤抖着。

爷这是打算,抬举钮祜禄氏来分自己手里的府权?

这怎么可以?!

这些年来,自己防了李氏防佟氏,防了武氏防年氏,这后院儿大大小小的女人自己防了一个遍,偏偏就没有防这个钮祜禄氏。结果,老话儿说的可真是好啊,这会咬人的狗不叫。自己掌了这么些年来的府权,临了竟然叫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钮祜禄氏给夺了去?!

乌拉那拉氏银牙暗咬,心里恨的差点儿吐出血来。

果不其然,肃郡王紧跟着就对钮祜禄氏发话道:“你们福晋原就是个身子骨不好的,又操劳了这些年,如今合该歇一歇了。你是本王的侧福晋,以后这郡王府的府权府务,且由你领着。”

乌拉那拉氏脸色灰败的颓然瘫坐在地上,身后嬷嬷丫鬟惊呼一声“主子”。

钮祜禄氏心底忍不住为自己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幽怨的腹诽着:王爷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啊!谁不知道自家这位贤惠的嫡福晋最看重的,就是掌家大权了呢。唉!

不过,钮祜禄氏平时不惹事不揽事的,并不表示她是个怕事儿的。自家王爷是个什么性子,她入府多年冷眼旁观的,自认也算了解几分。眼下很明显是福晋什么事儿做错了,而且还是个大大的错儿,触了自家王爷的逆鳞,这才惹得王爷大怒,进而要夺了她的府权。

钮祜禄氏垂眸想了一下,这才看着肃郡王欠着身子道:“能为王爷和福晋分忧,是妾身的福分,妾身并不敢推辞。只是,妾身到底年轻识浅,王府事务又不是妾身娘家可比拟的……妾身并不是在跟王爷叫苦,妾身只是担心自己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妾身一个人丢脸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误了王爷的差事,妾身真是万死也不足以赎自己的罪过了……”

乌拉那拉氏跪在下头眼眸一暗,没想到这个钮祜禄氏手段竟是这样子的高。若是没有这番话,只怕钮祜禄氏在爷心里头少不得要落下一个贪恋权位的印象了。偏偏,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人,嘴皮子竟是这样子的利索。

这番话一说,钮祜禄氏在爷心里头的分量立时就要加上三分了……

不得不说,到底是做了多年夫妻的人,乌拉那拉氏对于肃郡王的心理真是把握的极到位的。

肃郡王微微上扬的嘴角,正说明了这一点。他虽然去看钮祜禄氏,不过再开口时语气又软和了几分,“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钮祜禄氏回道:“可否让李姐姐跟妾身共同理事呢?李姐姐进府比妾身早,听说以前也是帮福晋理过府务的……”

肃郡王却是摇了摇头,“李氏,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肃郡王并没有要去跟钮祜禄氏解释的意思。

钮祜禄氏也不气馁,张口想提佟氏。

肃郡王却是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把这话头给堵死了,“佟氏她们几个也不成。”

钮祜禄氏咬着下唇,眼带希翼的望着肃郡王。

肃郡王竟然就被这种小狗一样的眼神给看乐了,心情不自觉的就好了起来,笑道:“你若真是怕处理不来这些琐事,就叫高毋庸帮着你吧。”

啥?!

钮祜禄氏微微惊讶了一下,自家爷宁可让高毋庸插手府务,也不想再抬别的女人出来与自己分权?福晋这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儿啊?

乌拉那拉氏则是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肃郡王,心里头的惊诧比着钮祜禄氏那是只多不少的。爷这么做,明摆着是不再相信后院儿里那些女人了。可是,钮祜禄氏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掌这一府事务的呢?她不过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罢了。

肃郡王权当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兀自吩咐着高毋庸要多多帮着钮祜禄氏处理府上事务云云。

突然,肃郡王打住了话头,扭头看着乌拉那拉氏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们,冷声冷气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没个眼力劲儿的,还不扶了你们主子回去休息?”

乌拉那拉氏脸色灰败的被自己的嬷嬷和丫鬟给扶了起来,对着肃郡王福了一礼。

“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跟钮祜禄妹妹说话了,这就先回去了。”乌拉那拉氏力求镇定的说道。

肃郡王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是挥了挥手。(未完待续。。)

377、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钮祜禄氏早在乌拉那拉氏被扶起来的时候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等着乌拉那拉氏转身预备领着人离开的时候,钮祜禄氏恭恭敬敬的给乌拉那拉氏福了一礼,“福晋慢走。”

乌拉那拉氏冲钮祜禄氏微微一颔首,然后挺起胸昂起头在嬷嬷和丫鬟们的搀扶下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离开了身后的这间屋子。

通常情况下,下人们才是每家每户里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

碧月一边帮着自己的新主子收拾屋子,一边把肃郡王府里的种种规矩一一说给自己的新主子听。她原是肃郡王里的一个三等丫鬟,为人有几分机灵劲儿,因着新来的薛姓侍妾身边没人伺候,这才被管事嬷嬷推荐了上去。

“……咱们王府里除了嫡福晋以外,还有两位侧福晋,分别是李侧福晋和钮祜禄侧福晋;两位庶福晋,分别是佟庶福晋和耿庶福晋。这几位,都是上了玉碟的正经主子。府里还有格格六位,侍妾十二位……”

“……咱们王爷最是讲规矩不过的一个人了。这后院里,书房那儿若是没有王爷的话,就算是嫡福晋也是不能够过去的……先头佟庶福晋有一回因为仗着得了王爷的几分宠爱,硬是闯了一回书房,结果被王爷禁足了三个月,还罚了半年的月俸,抄了一百遍的家规……对了,奴婢一会儿去给您把咱们府上的家规领一本回来,主子可要把那些家规记牢了……”

“……咱们府里禁止与府外的人私相授受的。主子要是什么时候想要见一见娘家人了,得先报给福晋知道。在咱们府上,各位主子什么时候能见娘家人,每次能见多少时辰,这都是有定数的……福晋那里若是允了主子的请求。自然会打发人去主子娘家那儿通知一声的……不过这也是老皇历了,如今咱们府上做主的是钮祜禄侧福晋,这能不能见娘家人的,得要钮祜禄侧福晋说了才能算的了……”碧月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不无艳羡。唉,这下子跟在钮祜禄侧福晋身边的春花秋月两个大丫鬟。还有在搂月台里伺候的那些人,也都算是跟着她们主子一道儿鸡犬升天了呢。

“咱们府里先头的规矩是每日早上要去福晋那里请安,不过如今嘛,福晋身子不好要静养着,所以只要每三日过去请安一回也便可以了……”

“平日里不年不节的时候,晚膳都是各人在自己房里用的。依着主子您的份例,该是一荤两素一汤才是。每日的菜单都是大厨房统一定下了之后,由福晋点头允了的,如今这个自然也是变成了钮祜禄侧福晋的事情了……主子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得要提前去跟大厨房那里说才行。当然了,这里头的银两抛费什么的,得主子自己出……若是爷去了哪屋一道儿用饭,自然又是一例了……”

碧月絮絮叨叨的说着,窥了空儿还要偷偷睃上一眼自己的新主子。

说起来,自己的这位新主子也是个很可怜的人了,竟然被情同姐妹的年格格拿着那种药算计去了自己的清白。唉!这要不是遇着了咱们王爷。这位主儿怕是要立时一头碰死,才能保全自己的名节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位年格格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碧月歪着头,很是不解的琢磨着。自己的这位新主子模样瞧着可不比年格格差,面若银盘,眼若秋水,也算是位极标致的美人了。且这位主子的身段丰腴,看起来好像是很好生养的样子。不过。听说这位主子的家世不好,放在这满府的女人里头,要算是最差的一个了。家里父兄早亡,只一个老娘尚在,住在京郊的一个小庄子上。好在家里还有些薄产。吃穿倒是不愁的……

唉,真是可怜呢。听说这位主子因为父兄接连过世,守孝守的错过了花期,这才一直没有说亲。原还打算着就这么一直守着老娘过下去呢,唉——

若不是被年格格这样算计了一遭,这位主子嫁去了普通人家说不得也能做个平头正脸的嫡妻呢。虽说年纪稍稍大了一些,便是与人做了填房,也好过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不是?

碧月在心里头又是惋惜又是可怜的为自己的主子感慨了一回。

“年格格……如今,怎么样了?”一个温温和和的声音犹豫着问道。原本一直垂着的头也跟着抬了起来看向碧月,那人竟赫然是薛宝钗的样子。

碧月忙转过身来好心劝道:“年格格的事情,奴婢劝主子还是不要问了。无论是她算计您的事儿,还是她私藏那种药的事儿,桩桩都是犯了咱们府上的规矩的……”

“好歹也算是相识了一场……”薛宝钗面有戚戚的垂下眼,一副担忧难过的样子。

碧月在心里头再次叹了一声,这位可真是有够实心眼儿的了,都叫人算计了还替人担心呢。不过能伺候这样心性的主子,想来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很难过才是。如此想着,碧月对自己的新主子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来,于是便大着胆子把年诗音被发落去冷院的事情瞧瞧跟薛宝钗说了。末了,碧月又道:“说起来,这个屋子原来是年格格的,里头的摆件器具什么的也都是王爷这些年来陆陆续续赏下来的,如今却叫王爷一句话就给了主子住。可见王爷也是有心想补偿主子一些的……”

薛宝钗脸上带着温和端庄的笑容,半是感激半是羞怯的点了点头。只是过后,她又不无担心的拉着碧月问道:“冷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如今我既住了这里,回头年格格回来了,可要住在哪儿呢?”

碧月安抚的拍了拍薛宝钗的手,宽慰她道:“这个啊,主子您就不用担心了。冷院那个地方,听老人们说是个进得去出不来,专门用来关紧那些犯了大错的侍妾格格们的地方。奴婢听说曾经有位完颜侍妾,就是因为一进府就犯了王爷的忌讳,结果进了冷院之后到现在还没能出来呢。那事儿发生的时候,奴婢还没进府呢……”

如此说来,年氏这辈子算是完了?!薛宝钗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梢,再三跟碧月确认来着。

碧月没口子的保证,年氏是绝对不会再出冷院的了。

“唉——她这是何苦呢……”薛宝钗拿着帕子在眼角抹了抹,叹息道。

碧月见状,又是好一阵子的劝慰不提。

冷院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头拍得啪啪直响。

“来人啊!来人啊!……我要见王爷!我是冤枉的!!……来人啊!”年诗音的嗓子已经喊得有些嘶哑了,原本花容月貌的脸上此时只余一片苍白之色。

“王爷啊,我是被冤枉的啊!我是被冤枉的!!”

“……是那个薛宝钗……一定是她陷害我的……王爷!……”

呜呜……

年诗音哭倒在满是枯叶的地上,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她不断的在心里头问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儿呢?自己怎么会沦落到眼下这个地步的?

到底是哪里出错儿了呢!!!

“王爷——!!!”

虽然肃郡王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乌拉那拉氏和年氏的头上,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查清楚的。

年氏手里的药是怎么来的?

薛氏又是怎么进到府里,还被人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些事情不查清楚,肃郡王是没有办法高枕无忧的。

没过两天,高毋庸那里就把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大活人薛氏竟是被年遐龄拿着娘家姐妹的名义,送进来与年氏说话解闷的。

“药呢?年家送进来的?”肃郡王冷冷的问道。

高毋庸踌躇了片刻,方才狠下心道:“那药,并不是外头带进来的……而是上一回,福晋身边的嬷嬷没有搜干净留下来的……”

哐当一声,茶杯落地应声而碎。

肃郡王在心里头忍不住再次把乌拉那拉氏扒拉出来臭骂了一顿,真是个无能的蠢货!!

“去!派人把年氏这些年来做下的丑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告诉给年家的人知道,也好叫他们自己看看他们这是教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肃郡王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嗻!”

高毋庸离开了之后,书房里一阵子的乒呤乓啷。

“……以后,你就是咱们府里的一份子了。大家姐妹,当以和为贵。王爷日理万机的,没得再为后院的事情操心……”乌拉那拉氏谆谆训诫道。

薛宝钗低眉顺目的站在下首,乖乖的应着。

今日是她第一次来给福晋请安。

同时,也就在这一天,她要给这府里的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和格格们敬茶,还要跟那些比她资格老的侍妾们见礼。如此一套流程下来,她,薛宝钗,方才算是正式进到了肃郡王府的后院,成了这后院里的众多女人们之一。(未完待续。。)

378、筹码

肃郡王纳了个侍妾,这事儿小的压根儿没人会去在意。

不过,年家人却是除外的。

为啥呢?

因为这个侍妾,是年家的人送进王府去的,还是踩着他们年家自己的女孩子上位的。

听完了苏培盛的话,年遐龄直接眼一翻,厥过去了。

年希尧连忙上前扶住老父,又唤人请医熬药很是忙乱了一阵。

苏培盛是高毋庸培养出来,预备以后接自己班的人。今儿个,他得了高毋庸的话,前来年家把年诗音和薛宝钗的事情说给年遐龄和年希尧知道。按着高毋庸当时话里的意思,这位年格格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完全是自己作的。而肃郡王已经是看在年遐龄和年希尧的面子上,对年格格从轻发落了云云。

“该传的话,咱家已经传过了,这就先回去给主子爷复命了。”苏培盛并不像高毋庸那般爱板着脸,他素来是一副和气的笑脸,同时又不会叫人觉得他谄媚低俗。

年希尧示意大管家留下照顾年遐龄,自己却是拉着苏培盛到了旁边。

年希尧对苏培盛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所以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和态度也不同于对待别的太监:“苏总管,你给我一句实话,我妹妹以后会怎么样?”

苏培盛叹了一口气道:“那个冷院,从来就没人能活着出来的……”

年希尧倒吸了一口凉气,两道浓眉皱的更紧了,追问道:“我妹妹下药的事情,可是叫人抓的现行?”

苏培盛摇了摇头,“不过,年格格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招了……”况且。年格格也不是头一回给主子爷下药了,所以这一回是人都相信一准儿是年格格干的。

年希尧眼神中泛起了点点冷色,“会不会是,薛氏做的,却嫁祸给了我妹妹?”

苏培盛苦笑了一下,道:“年大人这话说的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只是。薛氏不也是老大人亲自送过去的?无论是薛氏做的,还是年格格自个儿……主子爷如今恼的,就是年家……”

是了,这事儿无论是薛氏弄出来的,还是年诗音自己折腾出来的,总而言之,都是年家搞出来的事情。肃郡王那人心眼不大,怕是因此恼上年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时,年希尧也冷静下来了。心里不禁又恨又怕。

不过,好在二弟没在这位爷的手底下做事。所以,即使自己和父亲因此而被肃郡王下绊子断了仕途,好歹年家还有个年羹尧在呢。总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的……

年希尧打叠起精神,又拉着苏培盛问了一些当日的细节,苏培盛也不瞒着他,只捡了自己知道的,能说的。说给了年希尧知道。

“我妹妹有此一劫,也赖她自个儿。”年希尧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抽痛了一下,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就这么进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苏培盛又安慰了年希尧几句,这才作辞走了。

年希尧命人包了个大红封给苏培盛,又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待苏培盛一行人走远了,年希尧这才转过身来。目眦欲裂的唤来心腹下人,“马上去找二爷来,就说,诗音出事儿了。”

年羹尧是踏着月色来见年希尧的。

乍一见面,年羹尧也顾不得跟自个儿大哥寒暄说话。劈头盖脸直接问道:“小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苏培盛都说了什么?”

年希尧已经琢磨了小半天,纵是还有些气恼,到底脑子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

下人送来热茶后,年希尧命心腹到书房外去守着,“我跟二爷有事儿要商量,旁人谁也不许放进来!”

年希尧的心腹领命下去了。

等着书房里只余下年希尧和年羹尧这兄弟二人的时候,年希尧方才把年诗音和薛宝钗的事情说给年羹尧听。

年希尧这头话刚说完,年羹尧就已经怒极的拿起手边的茶杯砸了出去,“贱人!!”

“小妹的性子,大哥还不清楚吗?她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哈!那丫头的独占欲强的不得了,打小的时候就是自个儿的东西从不与人分享的。哼!要说小妹下药把自个儿送上肃郡王的床,我还信几分呢。可说她下药把那个薛氏送上肃郡王的床?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

年羹尧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他边走边挥着拳头抱怨道:“父亲也真是老糊涂了,叫一个不知根底的人随便两句话就给迷得三魂五道的……”

“怎么说话的!”年希尧斥道,“父亲一开始没信,打发人去问了妹子,是妹子自个儿非要见见那个薛氏的……”

年羹尧在年希尧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转的年希尧隐隐头晕,“好了,你别跟只烧了脚的老鼠似的在我眼前转悠了,看的我头晕。”

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年希尧拧着眉毛不满道:“给我好好坐下来说话。”

年羹尧气闷的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没好声气的说道:“妹子以前在家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认识了那个薛氏的?大哥可问过父亲没有?”

那个薛氏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太可疑了!

年希尧点了点头,“小妹告诉父亲,说她们是在家庙那儿认识的。”

家庙?

那可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薛氏,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再出现过,怎么偏就这时候……

年羹尧眼睛里头精光一闪,顿时来了精神头,凑过去道:“怎么回事儿?大哥跟我说说,回头我也好叫人仔细查查那个薛氏的底细。”

年希尧叹了一口气,把自己从老父那里问来的情况一一说给了年羹尧知道。

“……若不是小妹说了那个薛氏许多的好话,又一意坚持要见那人一面,父亲也不会找了由头把薛氏送过去见小妹的……”年希尧叹道,其实他心里也觉得自己父亲这事儿做的糊涂。自家妹子是个没脑子的,她的话十句里头只有一句能听的。父亲就是太宠小妹了,这才小妹说什么是什么的。结果,这下子看可是好了,叫人钻了空子踩着小妹上位了。

唉,诗音那丫头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了局呢?

年希尧揉着眉心,愁的不行。

再说年羹尧吧,他似乎天生就对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嗅觉敏感一样。年希尧的话刚一说完,他立刻就察觉到这里头的猫腻了。

“这个薛氏,一定有问题。”年羹尧眼神灼灼,斩钉截铁的拍着桌子说道。

年希尧刷的一下就看向年羹尧,“哦?怎么讲?”

可是,年羹尧却在这时候卖起了关子,“这个我暂时还不能讲,得去查查那个薛氏的底细才行。”

薛宝钗的底细并不很好查。一来,她家原不是京都人士;二来,她家因为没有男人,所以这些年来都是深居简出的。

年羹尧在某些时候,很有些力求完美的执着。所以他一意想把薛宝钗的底细都挖出来,连同她家祖宗十八代是谁,生平都干了些啥……统统都要查个清楚。

结果这么一查,从京都到金陵再到京都,来来回回的竟查了三个月的时间,不过也算是把薛家的事情全给查了个底儿掉。

厚厚一摞子纸上写满了薛家从发家到现在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还有薛宝钗的生平。

年羹尧靠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眯着眼琢磨着。

哎哟喂,那个薛氏原来是个商家女啊。

还是王子腾王大人那只墙头草的侄女儿。

这七拐八弯的,竟还能跟贾家攀上一星半点儿的姻亲关系……

只是,薛家似乎跟林家的关系很不好。九福晋刚出生那年,薛家似乎对外放出来一些于九福晋很不利的流言……后来没多久,薛家上一代家主就一杯毒药归了西……

薛家在得罪了林家的同时,似乎还把恭亲王给得罪恨了……薛家在金陵不少的铺子庄子最后叫金陵的一品楼给收了去……

薛氏的那个早死的哥哥,曾经因为当街冒犯了九爷,被顺天府狠罚了一通……

薛家曾经在京都里头放过高利贷,只是最后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了局……这里头貌似是有人特意给薛家挖了一个大大的能坑死人的坑……

林林总总的信息全都在年羹尧的脑子里混成了一团。渐渐地,他突然发现那个薛氏,若是能用的好了,不但可以为自己的妹子洗脱清白,救妹子于水火,自己还能借此卖恭亲王一个好……

“希望恭亲王是真的真的很看重九福晋才好啊!”年羹尧突然自言自语的感慨了一声。

薛氏啊薛氏,为了爷的妹子,为了爷自个儿的前程,怕是要借你的命来用一用了……

唉!也是自己自找的,谁叫你自个儿蹦出来的呢?

不过,爷还是要谢谢你的。要不是你自个儿蹦出来了,爷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着什么可以叫恭亲王高看爷一眼的筹码呢。

……呵呵……

年羹尧勾着嘴角,心情极好的扭头看着窗外。

这憋屈人的日子,爷可是已经过够了!

爷要出人头地!

再不要过这种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老鼠日子了!!!(未完待续。。)

379、扬眉吐气

薛王氏一脸喜色的打发香菱把肃郡王府上派来的婆子给好生送走了。

屋子里,薛王氏坐在临窗的炕上,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出来,她那颗高悬了好久的老心也终于是安定下来了。

一拳击在掌心,薛王氏情不自禁的叹道:太好了!

可真是太好了!

宝钗的终身可算是有了着落了啊!!

薛王氏的心里很有种苦尽甘来的欣慰感觉。想自己这些年来最操心的是什么啊?除了银子,也就是宝丫头的亲事了。

唉,有个做大学士的哥哥管什么用呢?还不是把自己和宝丫头孤儿寡母的往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一扔,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些不值钱的东西过来,其他再也不管的了。

想起了王子腾,薛王氏忍不住就是一阵子的气闷,依旧富态的脸庞上又是撇嘴又是斜眼的。亏得自己跟王子腾还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呢!王家如今对着自己,也就比着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多了一份面子情罢了。

这三年来,薛王氏也不是没有找过王子腾,她一心想求着王子腾给自家闺女说门好亲事。可惜,王子腾说的几户人家,薛王氏愣是一个也没瞧上眼。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啊?不是翰林院里的穷翰林,就是商人家的孩子,还不是能够继承家业的那个。王子腾说的几户人家里头,连个稍稍能拿出手的好孩子都没有!这也是他一个做人家亲哥哥亲舅舅能干出来的事儿?每每想到这些,薛王氏都有种冲动恨不得冲到王子腾面前儿去狠狠的啐他一口,再跑去爹娘坟前狠哭一场自己的委屈。

这要不是有薛宝钗当时拿话拦在前头,薛王氏怕是真的要这么干了。

话说薛宝钗在三年前的某一日出门回来后,突然就转了性子,变得愈发沉静稳重了起来。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再也不会现于人前。哪怕是薛王氏,都捉摸不透这个从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心里头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了。

转了性子之后的薛宝钗,再也不会说那些怨天尤人的话,只是噙着浅笑静静的做着每一件事。无论她心里头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面儿上总是一副端庄温和的笑脸,久而久之在这附近的地方倒是传出了些许好名声来。

薛王氏虽不解自家闺女的突然转变。却也没有多问,毕竟好名声也许能给宝丫头带了一门好亲事呢。

只是,叫薛王氏想不明白的是,每月里,薛宝钗总要抽出一天的时间,到附近某户人家的家庙里去拜一拜。

对于薛宝钗为什么会突然热衷于烧香拜佛这项活动,薛王氏想破了头也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某一天,薛王氏忍不住心里头的疑惑,便拉住了薛宝钗直接问了出来。

薛宝钗笑得一脸温和。细声细气道:“以前就听家里的老人们说起过,拜佛求神什么的,心诚则灵。咱们以前每每说什么‘佛祖保佑’‘祖宗保佑’之类的,不过就是上下嘴皮碰一下的事儿,哪里真的就诚心诚意过?”

“当年到咱家来的癞头和尚若真是神仙,那么他给女儿批的命就一定不是假的。只是,这神仙也是要吃香火的,咱们这些年也没个供奉。许是神仙恼了咱家也不一定呢,要不然。咱家这些年怎的就如此的不顺遂呢?”

“女儿如今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借人家的地方给神仙上柱香,心诚则灵嘛……”

这些话,薛王氏只相信一半。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并不是薛王氏不想,而是因为薛宝钗如今的心思愈发的深沉了。便是薛王氏有时候在对上薛宝钗的那双毫无感情在里头的眼睛时,心里头都会忍不住要怵上一怵。

薛王氏也曾找到香菱私下打听过薛宝钗突然性情转变的原因,可是香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将那天出门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气的薛王氏把香菱狠狠发作了一通,“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连这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要你还有什么用!!”

等着家里突然有人上门来走动了,薛王氏才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宝丫头特意跑到人家的家庙里去,原因绝对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薛王氏拉着来人话里话外的打听了几次,慢慢的也就摸清了那户人家的情况。

原来那户人家姓年,正经汉军旗的旗人。

家里老爷在工部当差,还是工部侍郎那样的大官人。

家里大爷也在工部,二爷前些年考中了进士……

家里只一个姑娘,选秀的时候被万岁爷指给了四阿哥……

年家太太早年就亡故了,年老爷一直没有续弦,家里掌内务的是年家大奶奶,二奶奶因为难产过世了……

薛王氏当时就犯嘀咕了,自家的宝丫头这是瞧中了人年家的侍郎老爷呢?还是人年家的进士二爷啊?年家大爷虽然年轻有为的,又是个官身,可是……人到底已经有了正妻了,难道宝丫头打算给人做妾不成?

对于薛王氏的种种疑惑,薛宝钗却只但笑不语。

“我儿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妈妈只有盼着你好的。”薛王氏当时拉着薛宝钗的手叹道,“只要你心里头能摆正了自个儿心思,甭管你选的是年老爷还是年二爷,妈妈只有支持你的……只有年家的那位大爷……”

结果,到了最后,薛宝钗选择的既不是侍郎老爷年遐龄,也不是进士二爷年羹尧,更不是那位叫薛王氏担心不已的年家大爷年希尧,人薛宝钗直接把自个儿送进了肃郡王府……

真是个主意大的孩子啊!薛王氏直到这会儿还在犯晕呢。要是她一开始知道薛宝钗谋算的是一位当朝郡王,薛王氏压根儿就不会把当年自己从王家出嫁时带出来的压箱底的秘药交给薛宝钗。

给一位皇亲贵胄下那种药……薛王氏的心里头只觉得一阵子的后怕。她捂着胸口,无比庆幸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宝丫头的计划。要不然经过这么些天以来的提心吊胆,说不得自己根本等不到今儿个人肃郡王府派人过来通知自己这个好消息,自己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直接先一步用一根白绫把自个儿挂到横梁上去了……

唉,真是险啊!

薛王氏抹了一下额间的冷汗,心道:这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可不就是如此嘛!

想着宝丫头如今进了肃郡王府,怎么说这也是件喜庆的事儿,薛王氏深以为此等喜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很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自己的哥哥知道知道,也好叫大哥一家子也沾沾自家的喜气。甚至是贾家,薛王氏都打算上门去嘚瑟一回,也好叫在贾家的那位老太君跟前儿扬眉吐气一番。

“香菱,香菱?香菱!!!……”薛王氏气势十足的在屋子里扬声唤道。

香菱这时候刚送走了肃郡王府上的婆子,听见这响动又急忙往回赶。

撩起帘子,香菱进到屋里气喘吁吁的问道:“太太叫我?”

“你个死丫头,喊了你这么多声才过来!整日里手慢脚慢的,还能做个什么?”薛王氏斜着眼睛撇着嘴,对着香菱越发的不满了。

香菱埋着头缩着肩膀,垂手站在那里,弱弱的道:“太太息怒……”

见香菱一副好像发了瘟的鹌鹑模样,薛王氏顿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叫她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里,好不气闷。

喘息了一会儿,薛王氏方瞪着眼睛斥道:“赶紧着,把我出门的大衣裳给找不出来,咱们马上就进城去。”

香菱却是没有立刻动作。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的问道:“咱们进城干什么去呀?前些日子从绣庄接的那些帕子,奴婢还没绣完呢……”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这许多的废话?”薛王氏瞪着眼睛呵斥道。

香菱心里头害怕,赶忙低头认错,然后转身进到内室给薛王氏找出门的大衣裳去了。

薛王氏气的对着香菱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不过转眼,她又心里美滋滋的笑开了。

呵呵……自己如今也算是人郡王爷的丈母娘了……哈哈……

我的宝钗,就是个有造化的!!可见以前老神仙说的没错儿!

哈哈……

看贾家那位眼皮子浅的老太君,还有林家那个素爱仰着头拿鼻孔看人的贾敏,还敢不敢瞧不起自己,以为自己就是个商家妇了……哼!!

不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的林丫头嫁给了九阿哥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听说到现在连个蛋也没下。嘁!

就知道林家的那个丫头是个没福气的!

不过,自己的宝丫头就不一样了。宝丫头不但模样好,人聪明,还是个好生养的。日后,宝丫头指不定就母凭子贵的被肃郡王抬做福晋呢……

再说了人肃郡王论排行可在九阿哥之前的。若是林家的那个丫头再见到自己的宝丫头时,也是要依礼唤声“嫂子”的……(未完待续。。)

380、朝臣们的“闺怨”

呵呵……真要是那样子的话,还不得呕死林家的那个刻薄丫头?

哈哈……可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

这时候,薛王氏已然忘记了薛宝钗如今只不过是肃郡王府里的一名小小且没名分的侍妾,而林黛玉却已经贵为亲王福晋的事实了。

薛王氏心里头乐开了花,一张嘴更是笑得合不拢。

“今儿个,可真是叫人高兴啊……呵呵……”

内室里,正在翻箱给薛王氏找衣裳的香菱突然听见这话,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的歪头想着:姑娘给人做了侍妾,太太竟这样子高兴的?

侍妾呢,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吧。

这也能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香菱满心不解的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翻箱给薛王氏找衣裳去了。

最近的这些日子里,朝臣大人们的心情都非常的不明媚,尤其是王子腾王大人。

为啥呢?

自然是因为那个横空出世的军机处。

更是因为他王子腾王大人没有能像林如海等人那样,被新皇点为军机大臣。

想他王子腾虽说不是那等惊才绝艳一样的当世人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他是一个庸才吧。要不然先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不会点了他子继父业做了那京营节度使的位置。只可惜,他一个没注意竟因为家眷往来不慎,戳了先头太上皇的龙眼,被明升暗降的调进了内阁做了这个劳什子的内阁大学士。

这啥内阁大学士的,说起来不过就是名头好听些罢了,哪里比得上京营节度来的有实权呢?失去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不仅仅是失去了兵权。更是失去了帝王的信任。这真真是叫王子腾王大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是,再怎么的悔恨也是无济于事的。他只能强作欢颜的做出一脸高兴状,乖乖去了内阁。

好吧,做内阁大学士就做内阁大学士吧。虽说自己失了兵权,好歹这内阁还居于六部之上,又能见天儿的跟帝王面对面零距离的接触。怎么着也算是天子近臣了。

王子腾王大人只能如此在心里头安慰着自己。

可是,就算大家伙同是内阁大臣,在帝王的心里头也是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的。很不幸的是,他王子腾王大人非常命衰的成了那末等中的末等,完全就是先头太上皇眼里的透明人儿,被无视的不要太彻底。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林如海携家带口的回到京都。

之后,人王大人敏锐的察觉到林如海在帝王心里头无人能匹的地位,因此他下定决心要攀上林家。以期重新获得帝王的些许注意,借以翻身。

林如海那人,一点儿也不像他外在表现的那样,犹如一只白兔似的温良无害。那根本就是一只滑不溜丢的披着白兔毛儿的老狐狸!这些都是王子腾王大人跟林如海接触久了之后,方才得出来的结论。

想当年,自己好不容易才跟林如海混的有些热乎了。不承想,就因为自家那个能作的妹子带着她那自以为聪明的闺女一顿胡作非为,打着林家的幌子对外放高利贷。叫林如海知道了之后,人林大人就能干出迁怒的事情来。甚至。林如海都不用说什么话的,只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叫王子腾王大人在内阁里被立时冷冻起来,乏人问津。

这好不容易,自己拿着壮士断腕一般的决心。把自家那些能作的亲戚都给处理了。又花了比先头更多的耐心和精力,这才稍稍恢复一点点自己跟林如海那只老狐狸往日里的些许情分,自己在内阁里的日子也才稍稍开始好过一些。偶尔的,太上皇也会问自己一两意见。

对此,王大人唯有含悲忍怨的仰天长啸一声“真他令堂的不容易啊”。

日子好过没多久。太上皇禅位了。

新皇御极之后,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王子腾王大人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只是,他再怎么也没有预见到这位新皇竟然是那样的信任自己的一帮子兄弟!

有没有搞错啊!这自古以来,皇家宗室里居然还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难道,新皇对于他的那些兄弟就没有半点儿戒备的?

从春秋战国,到秦皇汉武;从唐太宗的玄武门事变,到宋太宗的烛影斧声……有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是真的能够做到兄友弟恭的?就算不是弑父杀兄夺了帝位,也会是在为王为帝之后,屠尽兄弟甚至子侄。

这些远的且不说了,近的想想太祖那会儿吧。太祖膝下长大成人的儿子,就有十六个。结果到了最后,能勉强算得上是得了个善终的,也不过只礼亲王一人罢了。可就算是这样,为了保全自己一脉,人最后还是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其余的皇子,若是没有战死在沙场上,也大多在太宗皇帝即位之后,因着或这或那等种种缘故被赐死,甚至是被太宗皇帝削除了宗籍。太祖皇帝膝下最小的那位皇子,不但被太宗皇帝赐死、削宗籍,更是抹去了其在宗室族谱里的所有记录,成为了一个连名字无法考证的幽灵似的人物。睿亲王多尔衮虽然活到了世祖皇帝那会儿,可想想人如今的名声,还有他那一脉后人如今的境况,也不知道睿亲王若是泉下有知,有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年曾经力保世祖,而非自己登基称帝了。

想着史书上的种种,再对照当今这位万岁爷的做法,王子腾王大人真是十二万分的不解。

今上一反做太子时的温润,强势的弄出了一个军机处,也就罢了。

将军机处凌驾于内阁之上,这个王大人也忍了。

可是,被点进军机处参政的竟然大多都是那些宗室王爷?这个,王大人真心是理解不了了。

恭亲王也就罢了,人那是今上自个儿养大的,从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毫不动摇的一直支持着今上。恭亲王会被今上点进军机处,大家伙除了眼红心热嫉妒羡慕以外,倒也算不上是什么悬念难解的事情。

可是,直亲王和恒亲王,还有廉郡王和敦郡王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恒亲王,虽然是恭亲王一奶同胞的兄长,可他毕竟还是曾经一度被传为是对太子最具威胁的存在。

更别说直亲王,那是正儿八经的跟太子不对付,还被先头太上皇给圈禁过……

廉郡王据说和四爷肃郡王走得极近。

敦郡王不好说,虽说是一向跟着恭亲王身后的,但是性子实在是太鲁莽了,说话又直,完全是不会含蓄着考虑一下别人的脸面和心里承受能力的。

除了这些龙子凤孙以外,大臣里头被点进军机处的,也就林如海,张廷玉,蒋廷锡和马尔赛这四个人了,别的还有原太子詹士府里的几个旧臣。

王子腾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今上提拔进军机处的内阁大臣。也不是这满朝上下唯一一个看不懂今上敢于去信任自个儿兄弟手足的大臣。

“天家无亲情”,这可是老话儿了。

今上如今的这种做法,得是有多宽的心胸啊!话说,这到底是真心的啊?还是做给人看的啊?难道说,是因为太上皇健在的缘故?

话说,人家那些做臣子的,也真心是不容易。

这要是碰上个多心多疑的皇帝吧,不信任宗室的时候,自然也就会多多倚重朝臣。只是伺候一位疑心病深重的主子,让人总是会不自觉的有种“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顶着吃饭家伙的脖根儿那处,时不时的就有种凉风嗖嗖的感觉。

可这要是遇上个如当今万岁爷这样性子的主子,也实在不是啥叫人很舒心的事情。这虽然不再会让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小心着,担心自己会不会一着不慎戳了主子爷的肺管子,进而被贬啊杀啊的。可这一遇到个什么事儿,万岁爷先想着自个儿的兄弟,跟自个儿的兄弟们有商有量完了,人然后才会好似恍然大悟了一样想起朝堂上还有他们这些翘首以盼的朝臣在,人再象征性的把事情大略的说一说,然后谕旨发一发,他们这些朝臣除了口呼“万岁圣明”以外,完全没啥事可做了。当然了,朝臣们有意见还是可以提的,但是要有准备去承受紧随其来的来自军机处众人的联合“解说”。

你若是引经据典的想找点儿茬出来,那可真要是对不住您了。军机处里有的是人可以比你更能引经据典,再加上各种旁征博引的,保准叫你情不自禁的生出“自己好像是文盲”的自惭感来,并且从此以后再不敢自称是个读书人。

唉——

真是让朝臣们打心底里由衷的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失落来啊。就好像那深宫后院里不得宠的嫔妃一样,闺怨啊……

话说这一日,王大人刚从林家回来,那多日不见阳光的抑郁心情中总算是透出了一丝儿阳光来。

“什么?!薛家的人又来了?太太还叫人进来了?!”

吼——

王子腾王大人原本还带了点儿小阳光的心情,顿时又阴霾了起来。(未完待续。。)

381、史氏的委屈

老子这里刚有点儿好事儿,这薛家的人就跟闻到了鱼腥味儿的猫儿似的找上门来了,这也真是他母亲的忒糟心了!!!

王子腾阴着一张脸,叫人把史氏给找了来,劈头盖脸的一顿咆哮,差点儿没吼得史氏丢掉半条命去。

“……你是不是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舒坦些了,所以就脑子发昏了啊?薛家的人也是好叫他们进门来的吗?老爷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啊,薛家的人那一个个的,天生就是来跟老爷我讨债的,这但凡找上门来的时候,那就绝对没啥好事情!!你当老爷我的话是耳边风吗?”王子腾指着史氏的鼻子,喷了她一脸的唾沫星子,叫史氏好不委屈。

史氏有心为自己辩白两句,这才刚张了张嘴,就叫王子腾给堵回去了。

“老爷我先头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啊?是不是叫你不要跟她们有所往来?哪怕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只是随便打发个婆子给她们送了东西就走,一句话也别多说……哪怕你在外头见到了她们人,你也权当是没看见,或是只当是不认识……你这脑子,到底有没有记住老爷我的话啊!!”

直到王子腾发完了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去喝茶消气的时候,史氏方才得了机会说话。

只听史氏边哭边道:“老爷的话,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老爷以为今儿个是我情愿让小姑奶奶进门来的吗?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小姑奶奶在咱家大门口那儿,话里话外的攀扯上了人肃郡王……肃郡王是个什么性子,老爷还能不清楚吗?喜怒无常,冷面无情,睚眦必报,最最小心眼儿不过的了。这些。便是我这等内宅夫人也都是知道的。”

“要是叫那位爷知道了咱家小姑奶奶今儿个说的那番话,咱家跟小姑奶奶又是洗脱不清的亲缘关系在那里摆着,怕是到时候连老爷也要跟着一道儿吃了挂落的……我当时也是给唬得不行了,这才忙使人将小姑奶奶给请了进来的……”说起来史氏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她就知道今儿个这事儿闹出来自己一准儿是要挨骂的。自家老爷原就是个严肃的人,最近的心情又一直不太好。整个人只要有一点儿事儿都是要炸毛的。先头自家宝贝儿子不过是一句话没说对,就叫老爷给狠狠的呲了一顿,那会儿要不是有史氏豁出去拦着王子腾,只怕是连家法都要动上了的呢。

王子腾这会儿却是顾不上安慰自家老婆的委屈了,他直接被肃郡王的名头给惊着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个没脑子的女人,怎么会想到要攀扯上肃郡王那位要命的主儿的?”王子腾又急又惊的问道。

史氏也不敢藏着掖着,只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了王子腾知道。

“……说是姑奶奶家的宝丫头被人肃郡王看上了,前儿个叫肃郡王纳进了府里做了肃郡王的侍妾……姑奶奶今儿个过来,就是想来把这喜事儿通知给咱们知道的……”史氏咬着牙一肚子不满的哼哼道。“只是我真不明白小姑奶奶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了。宝丫头不过是给人做了侍妾罢了,哪怕那人是位郡王爷,这侍妾终究也就是个跟通房大丫头差不多的玩意儿,姬妾中的末等之流。小姑奶奶这就敢拿着自己是郡王丈母娘的名头做耗了?还话里话外的拿着人恭亲王福晋跟宝丫头做比较,真是……”

史氏对于自家的这位小姑奶奶是愈发的看不上眼了。以前就觉得这王家的两位姑奶奶一个比一个昏聩,如今只能加一个“更”字。

也不想想薛家是个什么出身,人林家又是个什么出身。小姑奶奶到底是哪根筋儿不对啊,处处想跟人林家攀比。

这还不算。人林家的姑娘是太上皇谕旨指婚,九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宝丫头不过是四爷后院里一个没名分不入流的侍妾,小姑奶奶这是凭的哪家的规矩,认为人林家的姑娘要喊宝丫头做“嫂子”的?

且不论这嫡庶之别了,就是人九爷头上的爵位也比四爷高多了,真要是见着了面,人正经的四福晋怕是还要给九福晋行礼在先的呢。这。可是明明白白的尊卑之别啊!

这时候,王子腾冷哼了一声出来,“这平白无故的,肃郡王怎么会突然看上了宝丫头?这里头,别是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缘故吧……”哼!别叫爷知道是那对母女打着自己的名号做出了什么丑事儿来。要不然,这骨肉亲情什么的,爷可就顾不得了。

史氏侧头想了一下,不甚肯定的说道:“听小姑奶奶的意思,似乎……是年家的人在里头牵的线……”

年家?

“哪个年家?”王子腾腾地睁开眼,看向史氏问道。

史氏一怔,犹犹豫豫的回道:“工部侍郎年遐龄老大人……他家的姑娘当年选秀的时候,被指给了肃郡王做格格……”

王子腾心思一转,“这事儿,我恍惚记得一些,好像是说那时候肃郡王被年家的姑娘给迷的三魂五道的……”

史氏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个事儿,听说起因还是年家的姑娘在大相国寺里不经意间冲撞了八福晋和十福晋……好像还有人因此受伤了?只不知道伤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了,”王子腾这时候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年家似乎一下子得罪了不少的宗室权贵,要不是有肃郡王在前头一力护着,怕是年家那时候就要自此从京都里给抹去了呢……”

史氏这时候总算是心跳恢复了正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那时候我就听人说,依着肃郡王对年家的那份热乎劲儿,等着年家姑娘参加选秀的时候,怕是跑不了一个皇子侧福晋的位份的……只是,没成想最后也就是个格格罢了……”

“那也是皇家的规矩。年家不过是个汉军旗出身的罢了,他家的姑娘凭着什么能够内指为侧福晋的。你看本朝自开国以来,有哪位爷的侧福晋是汉军旗出身的?除非是那些诞育了子嗣的,方才有此殊荣。”

史氏很是赞同的点头附和道:“老爷说的是。”

“只是,宝丫头是怎么跟年家的人搭上关系的呢?”王子腾眯着眼,自言自语的问道,“年家人怎么又会想着把宝丫头送进肃郡王府的呢?……”真是想不明白啊。

唤来大管家,王子腾吩咐人立刻去打听打听肃郡王府上,还有年家那里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

“老爷这是……”史氏见王子腾面色不太好,半是忧心半是不解的问道。

王子腾拧着两道眉毛,“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具体是什么,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是猜不透啊。”

又道:“宝丫头,我冷眼瞧着倒是有几分小心计。只是不知道这一回,是不是宝丫头自个儿算计了谁得来的……”

史氏听了这话,只能跟着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的事情,既然暂时自己还弄不明白,王子腾也就打算先放一放,等着底下人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再说。

“对了,过两日就是贾家老太太的寿辰了。你仔细备份厚礼,到时候送过去。”王子腾突然转了话题,淡淡道。

史氏觉得这话蹊跷,便笑道:“给贾家的礼,我一早就已经备好了。因不是什么整寿,所以我都是按照往年的老例儿走的……”

王子腾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史氏,一字一顿的说道:“按着老例儿往上再加五成,把咱们家库里的那支千年老参加到礼单里头去,还有那套唐朝的瓷器……”

“这么厚的礼……会不会过了?”史氏惊疑未定的踌躇道,“这平白无故的,老爷怎么想着要给贾家送这样厚的礼?难道说……咱家这是有什么事儿要求到贾家头上去?”

王子腾垂眸看着手边的青瓷薄胎描画盏,答非所问道:“你跟贾家的老太太好歹也是正经的姑侄关系,没事儿的时候你也过去给贾老太太请个安问声好,别疏远了去……”

史氏除了点头,心里头也跟着越发的不安了起来,“老爷的话,我记着了。”

“若是在贾老太太那儿遇见了林家的家眷,你也不用多说旁的,只按着你以前的样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王子腾头也没抬,只继续吩咐道。

史氏想了想,“未出阁的时候,我跟林太太也是关系很好的……”

王子腾点了点头,“嗯,那你就更应该跟从前一样,继续跟林太太维持着这份关系就好。”

“老爷……”史氏到底按捺不住心里头的不安,问道,“老爷给我一句实话,咱家没出什么事情吧?”

“也没什么大事儿。”王子腾摇头道,不过嘴角却极其可疑的微微上扬了几分,看的史氏心下狐疑不已。

王子腾抬眼看向史氏,“万岁爷组建新军,缺几个有经验有能力的练兵之人。”

史氏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PS:今天要出门,不知道几点回来。所以,今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双更了。

382、不好的名头

因不是整寿,所以贾母的寿宴并没有大摆,只是请了贾家多年往来的老亲和姻亲。

史氏对于王子腾坚持要自己准备厚礼来给贾母贺寿一事始终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她到底心里头还记着王子腾的叮嘱,在过府给贾母祝寿的时候自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去讨好奉承贾母。

王史氏并不是出自史家的嫡支一脉,与贾母的关系远比不上史鼎史鼐两兄弟,平日里两家的来往也就是平常,算不得很亲近。当然,贾王两家关系之所以不亲近,这里头自然也是少不了当年王夫人的手笔的。

王史氏到底也是做了多年的当家太太的人,即使是她有心想着去讨好奉承什么人,也不会做的太过刻意,流于俗套。

只是贾母是什么人呢?哪里就真的看不出王史氏的有意亲近?

贾母并不清楚这里头的缘故,不过这老太太素来是个极能端得住的。她虽然心里直犯嘀咕,面儿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只管乐呵呵的听王史氏在那里左一句右一句的奉承。

而王史氏呢,她一边顺着别人的话头有意无意的奉承着贾母,一边还在瞅着机会想找凤姐儿说说话。王史氏也是难做的很,王子腾并不是个喜欢把朝廷上的事情拿出来跟自家老婆唠叨的人。但有什么事情,王子腾惯常的做法就是直接吩咐王史氏去做事。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子腾却是从来不解释的。所以,王史氏这会子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找凤姐儿说道说道。

凤姐儿这时候已经显怀,张氏怕她累着,并不敢让她操持整个寿宴的事情,只是让她在贾母那里帮着招待一下前来给贾母贺寿的女眷宾客。

凤姐儿素来会哄人开心。又是个会来事儿的。所以有她在,贾母那里欢声笑语不断。

“凤哥儿如今真是越发的有气度了,都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儿啊。”王史氏瞅准了机会,又拍了贾母一记马屁。

贾母笑呵呵道:“老婆子再会调理人,也得凤丫头自己是个好的才行。要不然,也是不中用的……”

凤姐儿坐在一旁也是咯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不过她心里头却是给王史氏的话狠狠地惊着了。哎哟喂,自家这位大伯娘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啊?竟然还夸上自己了……先头不是还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吗?今儿个,大伯娘这是唱的哪出啊?

话说,前一阵子军机处刚刚确认要成立的时候,外头一度闹得是沸沸扬扬,就连王史氏这样子的深闺妇人都听说了一耳朵。那时候,王史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私下里找了凤姐儿说了一堆家道艰难的话。想让凤姐儿出面去找黛玉说情,也好给王子腾谋个前程啥啥啥的。

凤姐儿后来确实是去了黛玉那里。不过她跟黛玉除了说一些家常话,对于王史氏的请托却是只字未提。而且,从黛玉那里回来了之后,凤姐儿立刻闹着请大夫之类的,只说是自己动了胎气要静养。

王史氏自是不信的。先头自己看凤姐儿的气色似是很好的样子,哪里这么容易就会动了胎气的?王史氏想着:定是凤姐儿不愿豁出这个脸面,替娘家伯父求这个情面。

如此想着。王史氏不免就怨上了凤姐儿。她只道凤姐儿是胳膊肘子往外拐,自己养了凤姐儿那么些年。如今那丫头竟是翅膀硬了,一点情面也不讲了。贾家那边的贾赦一步一步的高升到了一部尚书的位置,那丫头却只眼巴巴的干看着娘家大伯父在那里苦熬……

王史氏也是心里头气苦,只道自己白瞎了一片慈心,那么些年竟是养了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云云。

打那以后,王史氏实实在在的是断了跟凤姐儿的来往。即便是偶尔在别处两人遇见了。她也都没给过凤姐儿啥好脸色看。

贾家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事是能瞒过贾老太太的,王史氏与凤姐儿前段时间的龌蹉也是不例外。

贾母一脸弥勒佛似的笑模样,看似漫不经心的在那里应付着王史氏,其实老太太心里头已经把最近外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这老话说的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家如今的日子确实是一点一点的好过起来了。老二一家子安安稳稳的也就不说了,老大的官途眼瞅着比先头几年顺畅了,如今已经是一部尚书;瑚哥儿那里连着几年的考评优异,新皇登基之后升了他做知府;琏二虽无大志,好在是个安分不惹事的,凤丫头虽然先头只是生了一个女儿,不过这会儿肚子里又怀了一个,看样子像是个男胎,如此琏二也算是有后了。女儿女婿那里就更不用她老婆子操心了,女婿是个能干有为的,对女儿也是一心一意的;外孙子外孙女个顶个的有福气,外孙女如今更是贵为亲王福晋……

这时候,要是有谁想出啥馊主意,破坏贾家眼下一片大好局面的话,贾母能化身修罗夜叉生吃了那人不可。

这天晚上酒戏散了之后,张氏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卸去头上的钗环,贾赦则是喝了醒酒汤之后,仰面躺在罗汉榻上醒酒。

这时候,就听外头负责打帘子的小丫头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姐姐来了。”

张氏一怔,瞅了一眼贾赦,“鸳鸯这时候过来……难道是老太太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贾赦蹙着眉,从罗汉榻上坐直起身,“先把人叫进来再说。”

张氏点了点头,忙让丫鬟给自己松松挽了一个髻,又唤人让鸳鸯进来。

鸳鸯给贾赦和张氏福了一礼,“加过大老爷,见过大太太。”

“这时候了,老太太打发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张氏抬手免了鸳鸯的礼,心存不解的问道。

鸳鸯从袖子抽出了一份礼单,双手递给了张氏,“这是今儿个王大人家送来的给老太太的寿礼礼单。”

张氏微蹙着眉尖儿,接过鸳鸯手里的礼单,低下头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这……”张氏被王家的这份礼单给惊了一下。她转手将礼单递给了贾赦,“老爷也看看吧。”

贾赦接过礼单,只扫了一眼,便将礼单放到了手边,只看着鸳鸯问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呢?”

鸳鸯道:“老太太说,王家这次送来的礼太重。便是搁在以前,老太太过整寿的时候,王家送来的礼也没今儿个的这份礼来的厚的。老太太的意思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而王家能求的,也就是大老爷这里了。老太太说了,外头的事情她老人家不懂,也不想管。王家那里,老太太说了还请大老爷自己拿了主意才是……”

把贾母的意思转述给贾赦和张氏知道了之后,鸳鸯便回去贾母那里了。

“老爷觉得,那王子腾这是什么意思呢?”张氏拈着礼单,满腹疑问的看着贾赦说道,“这次的礼,我估算着不下万金呢……”

贾赦这时候已经自己脱了靴子坐到了床上,“王子腾那人鬼精鬼精的。你也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他这一回不是上咱家来求什么事儿的。”

“那他这是……”张氏犹不放心,这么重的礼,若不是为了有所求,那就只能算是答谢之类的了。自家老爷这是做了什么叫人感念的事情了,竟让王家送了这样子的谢礼来?!

“王子腾在内阁大学士的那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些年,怕是早已闲得发慌发霉了。林家自回到了京都之后,王子腾就一直变着法儿的拢着林如海……先头薛家的事情,曾经一度让王子腾的辛苦白费,也亏得他脸皮子够厚,脑子还算清楚,再加上耐性不错,这才没让林如海远了他。”说起来,贾赦也是蛮佩服王子腾的那份耐心的。

“如今,万岁爷为了东瀛的事情要组建新军,有意放他去天津,辅佐敦郡王操练新军。虽然官位品级不如内阁大学士,打底这是份实差,如此也算是如了他的心愿了。”贾赦笑了一下,继续道:“说起来,这事儿还得亏了万岁爷在选人的时候,林如海提了他一句,要不然只怕王子腾那老小子要在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养老到死了呢……不过,也是他近些年足够安分,让太上皇消了气……”

“既然是林姑爷举荐的他,怎么倒是把这谢礼送到咱们家来了?”张氏这会儿心里头轻松了,便放下了礼单的事情,也坐到了床上。

“林如海才不会受王家这么重的礼呢!”贾赦嗤笑了一声,吹着胡子道,“哦,林如海这儿前脚刚给万岁爷提了王子腾这么个人,那头后脚就收了王子腾的礼?那礼单你刚也不是说了,不下万金呢……这叫人知道了,像个什么?林如海那人,爱惜羽毛的很,能平白让自己头上被冠上那等不好的名头?”(未完待续。。)

383、惜春亲事

“林如海到底是老太太的女婿,林家这一支正经也没什么长辈了。如今王家送礼来孝顺了老太太,不也就等于是在拐着弯的答谢了林家?”贾赦挑了一下眉毛,心里骂了王子腾一句“油滑”,“明儿个,你找个没人的时候,把这事儿悄悄的告诉给老太太知道,也好叫老太太别在那里悬着心。你就跟老太太说,王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叫她老人家安心受着就是了,权当是咱家妹子和妹婿的一片孝心了……”

第二日,张氏果真是按着贾赦的吩咐,把他前一晚说的那番话又跟贾母说了一遍。

贾母勾了勾唇,叹了一口气道:“林姑爷是个气量大的,竟然这时候伸手拉了王子腾一把。”

其实,若是依着这老太太的心思,真是巴不得王家就这么没落下去得了。王子腾那丫的虽然不是当年直接对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子外孙女这些小辈们动手的人,可王夫人和薛王氏那俩女人手里的药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他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吗?世家女儿出嫁的时候,压箱底的除了一笔丰厚的私房钱以外,还有就是三贴秘药了。这,是世家之间不外传的秘密。贾敏出嫁的时候,也是带着这些东西的,只是这些年来未必用过。

说起来,每家的秘药效力并不完全相同,有的是为了生子,有的是为了索命,当然也有的是为了迷情……

贾母脸上虽是带着慈霭的笑,出口的话却带着丝丝的不满。“敏儿当年被王家的人那样子的算计,哼!还有我那外孙子和外孙女……林姑爷可真不愧是读圣贤书,听圣人教诲长大的,这心胸,以德报怨呐。”

贾母这话说的怪酸的。张氏讪讪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茬儿,只好低头笑笑。

“行啦,你们大老爷的意思老婆子知道了。”贾母撇了撇嘴,没啥好生气的说道,“那些说到底也是外头爷们儿们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不好管,也不想管。老婆子如今只想每天带着重孙子重孙女说说笑笑的。乐呵一天是一天……”

见贾母终于松口,不再继续纠结在王家的事情上,张氏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她顺着贾母的话,说起来凤姐儿这一胎,“老太太眼看着就又要抱上一个重孙子了呢……”

子孙满堂总是一件叫人开心的事情,贾母自然也是高兴的。想着凤姐儿之前流掉的那个男胎,贾母免不了要再三叮嘱张氏几句,“凤丫头瞧着好,可先头到底流过一个。怕是内里还虚着呢……那孩子,我瞅着是顶要强的一个,你嘱咐她千万别累着了。这家事再忙,也没有孩子重要……”

对于贾母的叮嘱,张氏都一一点头应下了,也允诺回头一定会好好照顾凤姐儿云云。

“对了,九福晋昨儿个送来的寿礼里有一样好像是宫里头出来的物件儿,怕是御赐的东西。咱们摆上两天。就叫人好生给恭亲王送回去,这也是老例了。你且先记着。到时候莫要忘记了。”贾母想着昨日黛玉使人送来的寿礼,脸上重新笑出了一朵花儿来。自己的这几个孙子外孙子都是个顶个的争气,外孙女更是跟自己的敏儿一样有福气,嫁了一个对她们专心一意的夫君。对于贾母来说,这世上真是再没有什么能比小辈们过的好,更叫她老人家高兴的事情了。

张氏笑着应承了贾母的话。只是片刻之后她又面带些许难色的开口道:“这礼送回去倒是容易,可是咱们到底也不好随便打发个婆子去恭亲王府上,倒显得咱们不够尊重似的。原本,这事儿交给琏二媳妇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跟九福晋之前就好的跟什么似的,又是个嘴上能说得出话的。也知礼知分寸,这事儿交给琏二媳妇真是再没叫人不放心的了……只是,眼下琏二媳妇的身子却……如此倒是不相宜了……”

凤姐儿怀了身子,虽说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到底她之前曾经流过一个,这身子骨内虚什么的,也是有的。所以,张氏很是担心凤姐儿这时候出门一趟,万一要是在路上遇着了什么马车颠簸,或是操心伤神之类的会因此伤了她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除了担心凤姐儿,张氏还担心黛玉那里。

黛玉成亲多年一直未有所出,要说黛玉真的不在意子嗣的事情,张氏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不担心自己生不出孩子的事情来。正好凤姐儿这时候肚子已经显怀了,张氏很担心黛玉会在看到了凤姐儿的肚子之后,触景生出啥啥啥不好的情绪来。黛玉看着一副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样子,张氏心里头真是怕啊!她怕黛玉一个伤心难过的,就此病了伤了,那可就不美了。

这也不是张氏就不心疼黛玉。黛玉打小就是乖乖巧巧一副可人疼的样子,张氏又是个一心盼着想有个女儿来疼的人。对于黛玉一直没有怀上身子的事情,张氏自然也是心疼和担忧的。

可是,张氏更在意的还是自己这一家子。

恭亲王疼老婆的名声早就在外了不提,林如海那人也不是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尤其是在遇着自家孩子的事情时,自家这位林姑爷可真不是什么好说话明事理的人。想着林家刚进京那会儿,因为二房的那个宝玉几句言语上的冲撞,林如海真是连着贾赦贾瑚一道儿折腾的。张氏如今想起来,还是气苦不平呢。

如果黛玉真要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子的话,只怕林家和恭亲王都会把满腔的火气撒到自家头上来也不一定呢。

张氏忧心忡忡的看着贾母,等着贾母拿个主意。

贾母这会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不过贾母很少会喜怒形于色,她只垂眸想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这话,说的也在理。凤丫头怀着身子,不好出门走动的,还是在家静静休养的好。九福晋那里嘛……四丫头以前跟九福晋也是亲姐妹一样的,先头四丫头心情不好,不爱见人,不过跟着九福晋也是没有断过书信往来的。这时候,不如就叫四丫头去恭亲王府上一趟吧……”

贾母想的比张氏想的还要再多一层。

惜春的年纪也渐渐大了,再不说亲眼瞅着就要拖成老姑娘了。东府因着珍哥儿那时候的一时不慎,前些年被太上皇下旨削了爵位,如今不过一介庶民,且他们一府不比自家,仍旧是在包衣旗下。如此一来,惜春的亲事怕是不会比先头的探春好说啊。

贾母想着,黛玉跟惜春的感情素来是这些姐妹中最好的,若是能帮着给惜春相看相看,或许可以更容易给惜春说门好亲呢。

“四丫头的年纪大了啊。”贾母幽幽的叹道,“东府如今不比从前了,四丫头的亲事,唉——”

张氏一愣,显然是会错了贾母的心思,张口结舌的问道:“老太太的意思是……”

老太太不会是想把四丫头送进恭亲王去伺候九爷吧?!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主意。

哪怕是亲姐妹,这世上也没哪个女人愿意与人共事一夫的,何况惜春还不是黛玉的亲姐妹,只不过是表姐妹罢了。

这要是一个不好把黛玉惹得恼了,可是会连带着自家老爷在恭亲王和林家跟前儿都不得好的。

老太太这是想干什么啊?!

张氏真是心急如焚,额间更是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贾母正在兀自烦恼着惜春的亲事,一时之间倒也没察觉出张氏的异常,她只是在那里轻声叹道:“说起来,四丫头原是咱们这一宗族的族长嫡女,这身份原比咱家先头三个丫头的要来的尊贵许多。若是搁在从前,四丫头的亲事原该是几个姑娘里最体面的一个才是。偏偏如今东府没落了,四丫头的身份一下子落差这么大,这亲事方面就……唉——”

张氏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那丫头当年等于是在媳妇跟前儿养大的,一应教养规矩都是按着将来作为世家大妇的例子来的。可叹这造化弄人,东府已是昨日黄花。如今要想给四丫头说门显贵的亲事,怕是不容易了……”

在张氏心里,惜春的亲事哪里是不容易那么简单呢。依着贾珍如今的境况,惜春最好的归宿也就是嫁到一户普通人家里去了。当然了,这得是贾珍一家子不考虑拿惜春去攀附权贵的话才行。

“说起来四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这性子左且就不说了,还是个眼里见不得一点儿脏东西的。”贾母无奈的叹道,“先头因为珍哥儿做出来的那点子糊涂事儿,她就闹着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唉,这样子的性子若是真的嫁到那些显贵人家去,四丫头怕是要没了下场了……如此,倒不如给她寻一户普通的人家。”(未完待续。。)

384、碰瓷

“若是能嫁与旗人家里,自然是最好的……”

“对方的人品要好,性子要好,要能容忍四丫头的倔脾气,便是家里穷一些也是无妨的……”

“最好是个能对四丫头一心一意的。四丫头啊,我瞅着可不是个能容忍与人共事一夫的……”

贾母眯着眼,慢慢的分析道。“虽说这样子的人家可遇不可求,但四丫头到底也在咱们府里养了这么些年了,但有一丝可为,我还是希望能尽力给她找个好点儿的归宿……”

许二领着韵古斋的商队从盛京回来了。除了预备放在韵古斋里销售的大量充满异域风情的用品以外,他还带回了不少土耳其和俄罗斯国内的消息。

恭亲王府的书房里,许二半眯着他那双大大的凤眼,一脸满足的享用着恭亲王前儿个才从皇帝那里打劫来的上等御茶贡品。

茶香袅袅,许二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无声的喟叹。

恭亲王一身烟紫色常服坐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着许二整理好的情报册子。

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恭亲王抬手将情报册子放到了桌案上。

“眼下,俄罗斯在同时与土耳其和瑞典作战。虽不知最终的结果如何,但是本王希望这几国之间的战争能持续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有可能,尽量挑唆着俄罗斯周边的几国,帮大清牵制住俄罗斯,也好拖延出几年的时间来让大清专心对付东南方面。”

许二如今俨然是恭亲王府上的情报头子。他虽亲自跑北方一带,传递俄罗斯等国的消息,但是对于东瀛和南方诸小国的情报他也是清楚一二的。

“朝廷这是终于同意对东瀛用兵了?”许二挑着眉尖儿问道。

“嗯,”恭亲王端着茶杯却没喝的意思,“那群酸夫子闹了一阵子。眼见着就算自己撂挑子不干了也威胁不了皇上,这才悻悻罢手,不过酸话还是不少就是了。”

许二嗤笑了一声,“这也是九爷英明,事前就先把宗室权贵们全都套进了东瀛的淘金热里头去了。如今,六部内阁。但凡有点子实权的朝中大臣都被东瀛的金子给钓着呢。朝中会出言反对的要么是没有既得利益的,要么就是自命不凡短时无知的。这些人虽多却无实权在手,不足为惧。”

恭亲王勾起唇角,桃花眼笑弯弯的,“翰林院和詹士府里多得是想上位的人,那些酸夫子想拿乔,也得看皇上肯不肯吃他们那一套了。”

许二人虽不在京里头,朝上发生的事情却也是知道的。先头有几个官员反对朝廷兴兵东瀛的计划,便跪在乾清宫前。拿着各种所谓的大义说事儿,还说什么要是皇上孤注一掷不肯收回成命的话,他们便要自请去官等等等等。

结果,如今的这位万岁爷还真的是一句话没挽留,直接就准了这几个人的所谓“告老还乡”的请命,让他们各自回家吃自己的去了。而这几人原来的官职,也由翰林院、吏部还有詹士府里仰首期盼等着缺儿的那些人一拥而上瓜分了个干净。速度之快,叫那几个官员连想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要我说。那几位老大人也是矫情,居然能想出这种女人家才会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去跟咱们万岁爷撒娇?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们那张脸上都多少老褶子了,咱们万岁爷哪里下得了口啊……”

话音未落,许二就被一本飞来的书册给砸到了脑门上,惹来他一声痛呼。

一手揉着自个儿的脑门,许二俯身去掉在地上的书册,嘴里犹不怕死的调侃道:“九爷。您这是在嫉妒属下的貌美如花吗?”

“嘁!若论姿色,你许二拍马也不及本王!”收回手,恭亲王倒是不恼许二的玩笑。他眯着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许二,薄唇一开一合的说道:“管好你的那张嘴。这天底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你拿着打趣的,也不是谁都有本王的气量能容得下你的玩笑。你是个人才。本王可不想你早早的死在你的那张嘴上了。”

“就像这一回,”恭亲王将视线下移到许二的腿上,“你的腿是因着什么才伤着的?”

许二瞅了一眼自己的腿,撇了撇嘴正想说什么,却叫恭亲王抬手打住了话头。

“总之是你那张嘴惹出来的祸事。”

丫丫的,这是谁在小爷背后跟九爷告状的啊!许二心里头怒了,不过面儿上他仍旧是一副痞痞的欠揍模样,“我这叫输人不输阵……”

“少在这儿跟本王嘴硬了。我问了你带回来的那几个西洋大夫了,这要不是有他们在,又是医治的及时,你的那条腿怕是要就此废掉了。”

许二垂下的眼眸微微一暗,不过很快的他就又是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许二勾了勾唇角,在那里笑道:“这也是我福大命大……”

恭亲王见状心里无声的一叹。这么些年了,许二面儿上瞧着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只是这心里头怕还是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情。

“白云庄那里送来的几个新人,回头你去看看,若是可用的话,你就留着使唤吧。”恭亲王换了个话题说道。

许二歪头,冲恭亲王飞了一个媚眼,佯装幽怨道:“上回白云庄送来的人里头,可没一个能用得上的。九爷该把王露找来好好问问,是不是整日里光顾着看九爷搜罗来的那些古籍善本,倒把正事儿给撂下了……”

恭亲王抬了一个眼皮子,笑道:“嗯,本王会记着把你的话说给王露知道的。”

许二一噎,王露那厮素来不好算计,自己对上那人胜负在五五之数。九爷您不带这样子的啊,这是打算站在一旁看自己跟王露斗得火热,您好喝茶嗑瓜子看热闹得吗?

您这主子做得,可真不厚道。许二低头耷脑的在心里头腹诽着,却也不敢再开口挑衅什么。恭亲王这位主子,很有些叫底下人摸不透的。很多玩笑看似不恭敬的,这位爷都能忍。可要是一个不小心踩了这位爷的底限,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位爷最拿手的就是,让人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了。

见许二老实下来了,恭亲王手里玩着一把扇子又道,“你比着本王还要大两岁呢,本王这都成亲三年了,你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里头,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叫你动心想着成家立业的?”

许二怪叫一声道:“我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了,九爷您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多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啊……”

打了半天的嘴仗,最终许二成功的叫恭亲王不再念叨他成家的事情。

“行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俄罗斯和土耳其那里你暂时挑几个得力的过去跟着,东瀛那里如今是重点。戴先生谋算什么倒是游刃有余,只是在搜集情报方面欠缺了些,你去帮帮他……”

想着西洋大夫的话,恭亲王又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休整休整,也养养你的那条伤腿,别落下什么病根儿来……”

要说这京都的治安,到底是皇城根儿下,比着旁的地方还是要好些的。

然而即使是京都这样云集权贵,治安严谨的地方,也少不了有几个市井泼皮干些坑蒙拐骗偷的事情。更有那等无赖无心生产,只想着不劳而获,所以专挑那些乘坐马车的人家,演一出名为“碰瓷儿”的戏码来讹人钱财。

当然了,这些泼皮无赖也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他们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在大街上见着一个人就上去骗上去蒙的。那些苦哈哈的穷人家,全家卖了只怕也抵不上这些泼皮无赖们的一顿酒钱。而那些豪门权贵们虽然很有钱,但更是有权有势,等闲人都招惹不起。大家不过是求财罢了,惹上那些人家,一个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把自个儿的老命给赔进去了,可是太得不偿失了。所以这样子的人家,泼皮们想来是见着了都要弓起身子绕着道儿走的。

只有那等手里有钱,却没啥权势的中等人家,在泼皮无赖们的眼里,才真正是肥羊一般的存在。尤其是那些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为了自个儿的名声计,这遇着有人碰瓷的时候,多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舍出百十两银子了事。

这简直就是街头无赖们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再没有不准的时候。

只是,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异类,似乎专是为了打破那些所谓的金科玉律而来到这世间的。

许二以前出门都是骑马的,如今腿伤了,便让人给自己临时雇了一辆马车坐坐。他辞了恭亲王,上了雇来的马车预备着往琉璃厂的方向去了。这没走出多远呢,就听车夫急促的“吁——”了一声,马车紧急的停了下来。这一停,停得太急促,许二一个不防备,差点儿一个跟头从车厢里直接滚出来。(未完待续。。)

385、突如其来

因为跟恭亲王说话的时候,被无意间勾起了许多以前不愉快的记忆,所以许二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在他放下车帘子的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时候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紧急刹车,虽没让他许二直接滚出车厢丢脸丢到大街上去,却还是让他心头火乍起。

许二的脾气其实算不得好,向来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前脚还能跟你笑脸相迎称兄道弟呢,后脚就会不知道因为被哪句话戳到了肺管子,立时就能甩人脸子,半分情面不留的把人臭骂一顿。当今天下,真要是说有谁能叫人许二压住自己的脾气的,也就恭亲王一个人罢了。

许二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猛地撩起车帘子,想看看外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车夫白着一张脸,喃喃无措的搓着手站在车旁看向车前某处。许二顺着车夫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车前的地上,此时正躺着一个男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许二眉头一蹙,凤眼一眯看向车夫,不悦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夫慌慌张张的摆着手,结结巴巴的回道:“小人,小人没,没撞上他……真的没,没有……是他、是他、他突然从旁边跑过来,然后,然后,然后就躺到地上,地上去了……小人、小人……没有,没有……”这车夫是个新人,今儿个是他头一回帮人赶车。这会儿,年轻车夫哭死的心都有了,只道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同时,他还挺纳闷的,自己明明没碰着这人,这人怎么就突然倒地不起了呢?

对于撞人一说。许二心里也是疑窦众生,这车子刚刚紧急停了下来,并没有感觉有撞到人的响动。难道说,自己这是遇上了那传说中的“碰瓷儿”了?

这时候一个壮硕的妇人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钻了出来,扑倒在车前那个男人的身上,二话没说直接就声嘶力竭的哭天抢地了起来。而后。又有几个手拿大棒的壮年男子跟在那妇人身后跑了出来,并迅速的围住了马车,一个一个的神色不善的看着许二。

周围的路人躲在旁边,似是害怕又似有些兴奋的看着马车这里,指指点点的不知道是在低语着什么。

心里哼了一声,许二冷眼扫了周围一圈。眼前的景象有意无意的与曾经某个时候的记忆重叠到了一处,让许二眼底渐渐变冷。

这时候,围住马车的几个人里,有一个看着像是头领模样的男人突然上前一步站了出来。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开口道:“怎么着?撞了人这是打算要不认账吗?”

许二冷笑一声,心道这果然是一伙儿碰瓷儿的。因着腿伤不便,许二只能倚坐在车厢里。他满眼不屑的扫了一眼四周,这才转头看向那领头说话的人,懒洋洋的问道:“谁见着爷这车撞到人了?”

许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那领头的人微微拧了一下眉头。领头那人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马车,再次确认了一下这马车纯粹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车行马车,而非权贵人家用的那种。领头那人又略带疑惑的去打量许二身上的衣着。那衣料虽不很华贵,却也是很好的料子。显然车上这人是有些家底的。

这人有钱却无权,确实是肥羊一只。只是,这人的态度怎么会比自己一群人还要嚣张呢?难道是哪位权贵家的公子,一时心血来潮跑出来体验一把市井生活的?还是说,这人是哪家权贵的娈/宠?只是,若真的跟哪家权贵有有来往。怎么会坐这种普通的马车出行……

也不怪领头那人会往男宠这上头去想,实在是许二的那张脸太过漂亮。这要不是马车实在普通,且周遭没有一个侍卫跟着,领头那人甚至要以为,自己眼前这位会不会就是京都里以美貌出名的那位主儿了。比较年纪瞧着差不多。临头那人不禁腹诽着:若真是遇着了那位爷的话,自己这一群人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领头那人还在琢磨着许二的身后背景时,旁边一个拿着大棒的汉子可是按捺不住了,直接舞着棒子恶狠狠道:“咱们说你撞了人,你就是撞了人。这周围的人,谁敢说自己没看见的?哼!”说着话,那汉子还拿着棒子在周围指了一圈,那些被指到的围观人缩了缩脖子,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是往后退两步。

那汉子嘿嘿狞笑了两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二,“识相的,双手把汤药钱奉上。要不然,就你这小白脸一身的细皮嫩肉,可经不起哥儿们的操练……”

几个看清许二容貌的汉子哄笑了起来。

许二直接冷哼了一声出来,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眼底泛起的嗜血杀意。

那汉子还欲再挑衅几句,却叫领头那人伸手给拦了下来。许二的态度叫领头那人愈发心里没底。他看着许二,语气不自觉的软和了几分,“大家出来混的也不容易。这车夫也不是有意撞了咱们兄弟的,只是兄弟们要吃饭……兄弟也不为难你,只要留下一百两汤药钱就放你走……”

那车夫一听要一百两银子,立刻就软倒在地上去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话啊,车夫恨不得哭瞎了自己的眼睛,只要能让这时间倒流回去就好。

一百两对于许二来说真是算不上什么,只是他偏就是不想就这样子如了这几人的心意。

“第一,这车子是车行的,撞没撞人的,还轮不到爷出这汤药费。”许二话音刚落,车夫哭得更大声了。人家说的没错儿,今儿个这一百两别说是这位许二爷了,就是车行也是不会认的,只能是自己做活还账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哟!车夫心里头哀怨,哭得比那嚎啕的妇人还要来的悲戚,倒是叫那妇人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嚎下去。

许二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只冷笑着继续道:“第二,你们真要觉得地上那人真是被这车子给撞了,只管报官去。这该杀该罚的,自有官府定论……”

官府?!

围着车子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齐齐看向领头那人,等他的意思。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了。倒不是因为怕拿不到银子,而是因为一旦将官府牵扯了进来,躺在地上的李四势必是要吃一番大苦头的,因为他要假戏真做的断上两根骨头才行,而且到了最后能拿到多少汤药钱也是官府说了算的。如此一来,倒是不值得了。

平日里,遇到了他们一伙人很少有人会想着去报官。因为官府那种地方,素来就是有理没钱莫进来。这也是老人们常说的了。谁也不想为了百十两的银子,劳民伤财的跟官府打交道。他们宁愿舍些钱财,息事宁人。

所以听见许二要报官,领头那人心里就是一沉,再次确定马车上那人只怕来头不简单。与此同时,那人又禁不住埋怨起许二,您说您既然是有权有势的,难道不会坐辆好些的马车出门的吗?居然害自己走了眼。恨呐——

“大哥,他就一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会功夫的。只要咱们没人去报官,官老爷还能从天下掉下来救他?便是这周遭的人也没谁敢站出来跟咱们兄弟对着干的……要我看,索性兄弟们上前抓住了那小子,搜了他身上所有的银两,有多少算多少,也不算咱们白忙了今儿个这一遭。”刚刚出言挑衅许二的那个汉子在领头那人耳边小声嘀咕着。

领头那人忍不住意动了。他只想着过了今天,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些时候,等避过了这个风头再出来重操旧业也是可以的。

许二这人虽说武力值不高,但是他耳朵尖着呢。此时,他面儿上仍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里却也在后悔,今儿个出门怎么没同意叫小三儿跟着呢……要不然这时候也有人可以往官府或是韵古斋那里搬救兵不是?

至于说围观的那些路人有路见不平去报官啥啥啥的,许二是完全不指望的。哼!那些人只不过是把自己这里当是热闹看看自己乐呵一下罢了……

领头那人在手下人的撺掇下,把心一横,就打算领着人冲上去抓住许二。

这时候,突然一声呵斥声响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碰瓷儿的几个人,围观的路人,还有许二,一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一辆木材上等的马车停驻在那里,六骑护卫环绕在马车两侧。刚刚的那句话,正是最前头的一个护卫开口说的。

领头那人看着这六个骑马的护卫,头皮隐隐发麻。他爷爷的,今儿个出门真该先看一看黄历的,该不会今儿个是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吧。(未完待续。。)

386、一见钟情意求娶

领头那人抬手冲着那说话的护卫拱了拱手,把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这事儿跟几位兄台很没有什么关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话未说完,一声嗤笑从那雕花涂漆的精致车厢里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车帘子微动,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的女孩子莫出头来,招手将车旁的一个护卫叫到跟前儿小声的吩咐了几句。末了,那女孩子还昂起下巴很是不屑的冲着碰瓷儿的几个人冷哼了一声,这才扭头放下了车帘子。

那个似乎是得了车里主子吩咐的护卫掉头打马走了。

碰瓷儿的几个人心里头都觉得事情不好,就连躺在地上原本在那里装死的男人都一咕噜的坐了起来。

“大哥,咋办啊?”那个男人显然是有些慌了。断骨之痛,他曾经受过。就是因为曾经受过,所以他知道那到底有多痛。他,不想再疼一次了。

围观的人议论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碰瓷儿的几个人一起看着自己的领头人,“大哥,要不,咱们先撤吧……”

领头那人也一早就想撤了,只是他暗中观察了一番,却没找到一个可以顺利脱身的空档。眼下自己这几人前有许二挡着,后有这突然出现的一车六骑拦着,街上两边的缝隙,也被围观的人群给堵得个结结实实的。

顺天府的差役来的很快,将那几个碰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带走了。

“没想到,齐管事您竟在这儿。”差役里的一个班头一见那六骑护卫,立刻笑颜逐开的小跑了过去,冲着其中一人抱拳笑道。

“奉家主人的命令,护送我家姑娘去恭亲王府上见福晋。”齐峰笑呵呵的抱拳冲那班头还了一礼道。

那班头一听这话。忙关切的问道:“贵府上的姑娘没事吧?那起子刁民真是可恶……”

齐峰笑着应酬了几句,“恭亲王福晋还在等着我家姑娘,齐某这里就不打扰您办差了……”

班头见状,忙知趣的侧身让路。

等着齐峰等人走远了之后,那班头方才走过去找许二。

许二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精致的马车上,他不停的在揣测着车里那人的身份。

那班头只看了许二一眼。立刻眼睛就直了。这是个男人吧?这模样,这身段……便是红绡楼里的头牌花娘也不及其一二啊!

啧啧啧啧,怎么就是个男人呢?!

感慨了一回,班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站在许二跟前儿清了清嗓子道:“今儿个算你运气好,碰上了贵人。要不然,哼……”

寻常百姓不喜欢跟官府打交道也是有理由的。这些泼皮无赖多与官府的差役们私下里有些来往,往日里那些敲诈来的钱财也多有孝敬给差役们。所以,若非上头抓得紧。差役们多数时候都是对这些泼皮无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许二早就知道这些阳光下的肮脏事,若是搁在以前,他看都不会看这班头一眼,自然也有的是法子整的这班头死去活来。只是眼下,许二想知道那马车上做的是谁,便只好忍下心头的不耐去应付一下跟前儿这眼带色相的班头。

“在下,韵古斋的二掌柜。不知道大人您怎么称呼?”许二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

韵、韵古斋?!

班头瞪大了一双眼睛,诧异的看着许二。喉头艰难的动了一动。班头结结巴巴的确认道:“韵古斋?琉璃厂里的那个韵古斋?”

许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班头又道:“您,您。您是许爷?”

看着刷的一下变了脸色的班头,许二倏地一下心情好了许多。他冲着那班头继续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班头傻愣愣的看着许二,张了张嘴,喃喃的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要亡我啊!我刚刚怎么就嘴那么欠啊!

韵古斋啊!

谁不知道琉璃厂里的那个韵古斋,背后的主子是当今万岁爷最看重的恭亲王啊!

班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膝盖窝儿那里一阵阵的发软。这要不是得顾着自己身上的吏袍,怕损了顺天府的形象,班头真恨不得直接就给这位爷跪下来了。

“许爷,呵呵……刚刚小的对不住您了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啊……”

许二笑眯眯的安抚了几句。好不容易才叫那惊魂未定的班头安下了心来。

之后,许二问什么,那班头就答什么,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原来,那车里坐着的竟是九福晋外祖家的姑娘。

原来,是自己人啊……

许二笑眯眯的,像极了一只瞅准了美餐的猫儿。

那班头被许二笑得眼发花头发晕,“许爷,小的,小的就知道那么多了……”

瞥了一眼头上冷汗涔涔的班头,许二很大方的点头放人走了。

班头一脸的感激,点头又哈腰,忙不迭的就打算走。

“等等,”许二突然出声道。

班头心里叫苦,却挨着许二身后站着的那位主子,只好端起笑脸转过身,等着许二的示下。

许二冲着那几个碰瓷儿的家伙抬了抬下巴,对班头道:“那几个人,可别叫爷知道你转身就把人给全须全尾的放出来啊。”

许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亮闪闪的笑容,可是那双凤眼里却是冷冰冰的。

班头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几个无赖的死活,没口子的应承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哼!

许二心里头冷哼一声,这才扭头吩咐那吓傻了的车夫继续赶车去韵古斋。

马车摇摇晃晃的重新走了起来。

许二在车厢里,靠着壁板,闭着眼睛想心事。

贾家的姑娘,倒是有点儿意思……

许二到底是做情报搜集工作的。他回去之后没两日便把贾家的事情给大略查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里头关于惜春的消息却是不多。许二只知道惜春是贾赦的侄女,打小养在贾赦的府里,由贾赦的夫人亲自教养等等。

许二暗查贾家姑娘的事情并没有瞒过恭亲王。

贾家是什么人家啊?那是自个儿老婆的外祖家。先头又有燕嬷嬷的例子在,所以如今只要一有人去碰贾家,恭亲王立刻就能知道,更何况这一回许二那厮用的完全恭亲王自己的人手。

“他为什么要查四妹妹?”恭亲王知道了,黛玉自然也就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四妹妹的?”

“怕是那天贾家的姑娘来找你的路上遇着了。”恭亲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勾唇笑道。许二在街上遇着碰瓷的事情,还是后来在朝会上碰着了顺天府尹,恭亲王方才知道的。

“我琢磨着,许二怕是看上了你外祖家的那位四姑娘了。”

黛玉低头一笑,“倒是巧了,前儿个四妹妹来看我的时候,带了外祖母的一封信过来。外祖母正想让我帮着给四妹妹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呢……”

“只是,”黛玉话音一转,“我记得你说过,许二那人身无背景,又无亲族,且他一年的时间里倒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在外头跑的……如此,怕跟四妹妹不合适吧……”

“我倒不是嫌许二的出身不好。他既然能被你引为得力之人,品性方面定是好的。我只怕,外祖母会心疼四妹妹……再者,四妹妹到底不是大舅舅的亲生女儿。四妹妹的父亲母亲早就不在了,她虽养在外祖母的膝下,到底还有个亲大哥呢。这婚姻大事,无论是我还是外祖母,总不好越过人家的亲生兄长,自作主张才是……”

等着后来许二找上恭亲王,想让恭亲王帮着给自己保媒的时候,恭亲王自然也把黛玉的话说给许二知道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和福晋都知道。但是福晋的话说的没错儿,本王和福晋可以给你保媒,甚至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正经的旗人出身。但是这事儿到底还要人家的亲大哥首肯了,方才算是一桩美事。”

贾珍这人吧,真论起来没啥大本事,且他为人好色,有时候做事还有些不着四五的。但是,这人是真疼惜春这个亲妹子。东府抄检后发还的家财,贾珍分出了三成放在贾母那里,为的就是给惜春留做嚼用。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这一支算是没落了,唯有将惜春留在贾母那里,日后或许还能沾些贾母或是贾赦的光,给惜春找一门好亲事。

至于给惜春说个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是好亲事呢?

按着贾珍的意思,家里不能穷了,人不能长的寒碜了,脑子得是个清楚的,品性要好的,还得对他妹子好且不好色的……至于说那啥高门大户什么的,贾珍倒是不敢想。那样的人家,自家如今压不住啊!这日后妹子要是受了啥委屈,自己也没法子带着儿子打上门去给自己妹子讨说法啊。

所以对于许二突然上门求娶自家妹子的时候,贾珍第一个反应就是傻眼。

贾珍除了好色以外,他还是个顽主。琉璃厂那个地方,他是常客了。因此,对于韵古斋的背景,贾珍也是知道一二的。(未完待续。。)

387、一喜一惊

贾珍也不是不高兴自家能跟恭亲王府攀上关系,只是他到底不放心,便找到贾赦,打听了一下许二的为人。

“叔叔是知道我的,我为人糊涂了一些,但是疼妹子的心绝对不会比老祖宗少半个指甲。若是搁在从前,东府还在的时候,许伯卿若来求娶我妹子,我或许还会端着一下。只是眼下,咱家不比从前了。而许伯卿再怎么说,总算是恭亲王跟前儿的得意人儿……我只求给妹子找个真心会待她好的人……”

许二许伯卿,京都里知道他的人又,但是了解他的人却是不多。

贾赦也不了解这人,不过他允了贾珍自己会想法子让人去帮忙打听一下。

贾珍自是感激不尽。

“不过有件事我要说在前头。”见贾珍一脸欢喜的样子,又想着这人往日里的所作所为,贾赦忍不住皱眉道,“你往日里荒唐一些也就罢了,横竖你现在身上一无官二无爵的,朝廷御史都不会管你。可如果日后四丫头要是真的跟那个许二结了亲,你可不能凭着这一点就打着恭王府的名头出去做耗。要不然,不用等九爷出面,我就先依着家法族规收拾了你。”

贾珍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如此这般那般的之类。

出面打听消息的是贾琏,托的也不是旁人,正是林家大爷林翰。

有恭亲王保媒,又有林翰打听来的消息,贾珍最后终是半忧心半欢喜的允了这桩亲事。

黛玉生怕贾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便指了李嬷嬷去了贾家一趟,把许伯卿的事情给贾母说道说道。

“许公子的模样人品都是没得挑的,又是我们王爷跟前儿的得意人,日后自是少不了他的前程……”李嬷嬷坐在贾母下首的小凳子上。笑道。

“……许公子为人看着不羁,却是个真性情的……先头,许公子已经在我们王爷和福晋跟前儿立了誓,说是日后绝不纳二色,只一心一意的待府上四姑娘……”

“我们福晋请老太太放心,福晋素来是拿府上四姑娘当亲姐妹一样看待的。王爷帮许公子置了一处宅子。离着咱们王府不远,只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日后,有我们王爷和福晋在旁边看着,万不会叫四姑娘受了委屈去的……”

定亲之前,黛玉又找了个机会让惜春远远的见了见许二。

“我知你不是那等眼皮子浅专是以貌取人的,只是咱们不能真的就一点儿也不讲究了,到底也要合了你自个儿的眼缘儿不是?日后可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假山上,黛玉拉着惜春慢慢说道。

惜春垂下眼,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福晋的心意总是好的。许公子的模样也确实是出色”。

这话一听就知道有下文,黛玉没开口只耐心的等着。

果然,等了一会儿之后,惜春抬起眼,勾了一下唇角,“只是誓言这种东西,有多少真心在里头呢?他这会儿指天誓地的说什么此生不纳二色,真到了他想纳小的时候。老天爷还能劈下一道雷来应验了不成?这世上,能像九爷。林姑父,林表哥这样子的能有几人呢?”

“这世上的男子多是三妻四妾的,就是我哥哥那样被削了爵抄了家的,如今不过一个富家翁罢了,后院里侍妾姨娘的也没见少过……先头的嫂子是怎么去的?还不是妻妾间的争风吃醋,生生把人给磨死了的?就连蓉哥儿。他媳妇的品貌福晋也是见过的,说句不恭敬的话,蓉哥儿媳妇比着福晋也是不差什么的。就是守着那样子的媳妇,蓉哥儿还不是把他房里的丫鬟都……”咬了咬唇,惜春转开脸说不下去了。她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那些事情她纵是知道,也说不出口。

叹了一声,惜春又道:“我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与其日后跟人争啊斗啊的跟乌眼鸡似的,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呢,起码落得个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去……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何苦叫那些肮脏污秽给带累了去?”

黛玉牵着惜春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又挥手叫身后的丫鬟婆子们退到远处候着。

“这世上像你哥哥那样的人很多,可是像我们王爷这样的也不是没有。许公子的誓言我原也不十分的信,还是王爷跟我说了许公子以前的事情,我这才信了他的。”

黛玉说完,就见惜春将信将疑的拿眼看过来。

踌躇了一下,黛玉接着道:“论理儿这话不该我说,到底是许公子的事情,他说给你知道的才是。只是,我想着要是不把那些事情告诉给你知道,这亲事纵是定下来了,你只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黛玉凑近到惜春耳边,两人头碰头的说了一会悄悄话。

花园子里,只闻雀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和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等着黛玉小声的事情说完,惜春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直到半晌儿之后,惜春方才脸色复杂的抬眼看向黛玉问道:“当真?”

“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吗?”黛玉叹道。

惜春重新垂下眼,手上的帕子被她翻来覆去的搅着,似是心事重重,难以决断。

过了好一会儿,惜春抬头长叹一声出来,缓缓的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这誓言,我愿意信五成。”

“福晋别怪我不知好歹。只是,眼下这才到哪儿呢?终身不渝?不纳二色?呵呵,我不信。若是等再过三十年四十年……直到我死的时候,他还能只守着我一个人……那时候,我才会信。要不然,世上也不会有盖棺定论这个说法了……”

无论如何,惜春总是愿意了这门亲事。

“你愿意接受这门亲事,我已经知足了,哪里能真的就叫你完全放心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呢?”黛玉叹道,“如果我不是跟九爷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只怕也是要跟你一样的……”

惜春的亲事从小定到行大礼,中间只不过隔了小半年不到的时间。

贾珍原本并不乐意,就是贾母也是颇有微词。“四丫头的亲事未免太赶了,嫁妆来不来得及准备就不说了,如此行事倒显不出咱们府里姑娘家的尊贵来。日后在夫家,怕是要叫人说嘴的……”

贾赦却是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便找了时间劝了贾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许伯卿身上担着极重要的差事,再往后拖怕是要没时间成亲了……总不能叫四丫头再被拖个三年五载的,到了那时候这话说起可就更不好听了……”

听了贾赦的话,贾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总不能委屈了四丫头。那孩子好歹养在咱们这里这么些年了,添妆的时候,给那孩子多准备一些……珍哥儿那儿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到底不比先头了。我知道珍哥儿一直在给四丫头攒嫁妆,只是他家那样子……唉——听说好些原先预备给四丫头做嫁妆的东西,抄家的时候都没了……等着给四丫头添妆的时候,我这里再单出一份,不走公中……好歹叫四丫头出嫁的时候体面些……”

贾赦点头允了,“四丫头在咱们府里这么些年,儿子当她跟自己女儿一样。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的,定不叫四丫头委屈了。”

另一头,贾琏也私下里找到贾珍,好言好语的劝慰了他一番不提。

大礼这一天,贾珍带着一肚子的不舍送惜春出门子了。

凤姐儿这时候已经出了月子,便充作惜春的娘家人出面吃酒席去了。

酒席之后,凤姐儿自然是要先去贾家跟贾母那里报备一下,也好叫老太太放心。

凤姐儿领着平儿,刚到慈晖院的门口,就见贾母身边的玻璃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见过二奶奶。”玻璃给凤姐儿行礼道。

凤姐儿摆了摆手,只笑问道:“这时候,你不在老祖宗身边伺候,是跑去了哪儿躲懒了不成?”

玻璃回道:“奴婢可不敢躲懒。刚刚是得了老太太的话,送薛太太出门去呢。”

薛太太?

“哪个薛太太?”凤姐儿柳眉一蹙,问道。

“还能是哪个薛太太啊?就是前几年从金陵过来,家里哥儿在金陵闹出了人命官司的那位薛太太。”玻璃没啥好声气的回道,“说是她家的那位宝姑娘前些时候入了肃郡王的眼,进了肃郡王府伺候。如今她家的姑娘有了身孕,所以薛太太特特过来给老太太报喜来了……也不知道她们薛家跟咱们贾家是哪门子的亲,那位薛太太哪里是报喜来着?我瞧着倒像是示威还差不多呢……”

凤姐儿一手由平儿扶着往正房走,一路上听着玻璃絮絮叨叨的说着薛王氏上门来的事情。

薛宝钗竟然进了郡王府?!

倒是看不出来,那人竟有这等手段……

等玻璃说完,凤姐儿问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玻璃撇了撇嘴,“老太太的心思,奴婢哪里能猜得着啊。只是,老太太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倒是那位薛太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了脸色……”(未完待续。。)

388、棋子

薛宝钗如今确实是有些长进了。

她收起了原本所有的自傲,放下了她自恃多年的出身四大家族的架子,只端着一副谦和无争的面孔在肃郡王府的后院里与那些八旗贵女们相处。

佟氏素来自负美貌,又自恃与肃郡王情分非同一般,入府之后背着肃郡王的时候向来是横着走的。如今,她见新进府的薛宝钗年轻貌美,很有几分杨妃之色,不免心下妒忌。佟氏是嚣张了惯了的,若是搁在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是面对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她也是敢甩脸子的。何况,薛宝钗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

佟氏几次在人前挑着薛宝钗的错儿给薛宝钗没脸,薛宝钗都低眉顺目的忍了下来。后来不知怎么着,佟氏有一回又找薛宝钗麻烦的时候,偏就正巧被肃郡王给撞了个正着。结果可想而知,佟氏被禁足罚俸抄家规,薛宝钗却得了肃郡王不少的赏赐做安抚,甚至连着在她的屋里歇了两日。

李氏来自江南,生的袅娜妖娆,一口的吴侬软语娇娇滴滴,最常用的手段便是吹吹枕头风给人上眼药之类的。所以,李氏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肃郡王跟前儿说薛宝钗啥啥啥不好之类的。这一招,以前用在福晋和年氏等人身上的时候,真是百试不爽,万试万灵的。偏偏轮到薛宝钗的时候,竟不灵了。这不但不灵验了,李氏还为此遭来了肃郡王一顿唾沫星子伺候,只把李氏给骂的恨不得立时挖了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了才好呢。

李氏后来才知道,薛宝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付了,竟是总在肃郡王跟前儿说自己好话的。

奸诈啊!实在是太奸诈了!!

李氏气得内伤,自己真是小看薛氏那个贱人了!她居然早就给自己挖好了坑。偏自己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竟然就这么傻傻的落了进去!!

真是恼人啊!!

武氏是将门出身,素来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薛宝钗的安分随时,端庄识礼,在武氏眼里实在是虚伪的可以。平日里。武氏私底下对于薛宝钗很是看不起,但是面对面的时候,武氏却也不会对薛宝钗说什么。她觉得薛宝钗还不够资格。只是有一日在众女给福晋请安说话的时候,武氏不知道怎么了,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跟薛宝钗对上了。当时,武氏也顾不得这是在福晋的屋子里,她指着薛宝钗的鼻子,怒气冲冲的把薛宝钗狠骂了一顿。结果,武氏激动之下小产不算。事后还被肃郡王给禁足,差点儿还要被削去她格格的位份。武氏又气又怒又惊又吓之余,就此一病不起。

还有几个在薛宝钗进府之后就频频找薛宝钗麻烦的格格侍妾,最后都落得个或关或罚的下场。倒是薛宝钗,不但丝毫无损,还因为这些所谓的“委屈”得了肃郡王的允诺,若是有朝一日薛宝钗生下了子嗣,肃郡王就抬她的位份让她做格格。

肃郡王府的内院主屋内。乌拉那拉氏捧着大丫鬟端来的养生汤药,小口小口的拿汤匙舀着喝着。

“真是想不到。那个薛氏倒是有几分心计手段的。她这才进府多长时间啊,就让李侧福晋佟庶福晋那些人失了咱们王爷的心意。”说话的是乌拉那拉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金橘,“倒是给主子您狠出了一口气呢。”

金橘说着话,脸上一副同仇敌忾,大快人心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衣着体面带着金戒指的丫鬟也开口应和道,“只是可惜了。钮祜禄侧福晋和耿庶福晋那里就是不接招。亏得咱们还留了那么些后手等着那两位,没成想最后竟是一个也用不上的。”

听了这话,金橘也是泄气道:“是啊。要不然,主子这会儿定是已经拿回了掌家大权了才是呢……”

说完,两个丫鬟齐齐叹了一声。那副惋惜遗憾的表情比乌拉那拉氏本人还要来得强烈。没了虎威,她们这些小猫小狗要怎么借势呢?愁啊——

乌拉那拉氏倒是一脸的平静,保养得宜的手指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薛氏能有什么心计手段?要不是有本福晋在后头保着她,她早就被李氏一碗药给药死了,还能容她活蹦乱跳到这会儿?”嘁!

“不过一个商家女罢了。跟年氏那个自以为聪明的斗一斗,薛氏或许是胜券在握。遇上了李氏佟氏武氏那些人,有本福晋在后头帮着出谋划策保驾护航,她也还行。只是碰上了钮祜禄氏和耿氏这两个属乌龟的,啧啧,薛氏的那点子手段可真是不够人看的了。”要不然,这时候钮祜禄氏也不会安安稳稳的继续住在她那个搂月台里。

乌拉那拉氏虽然失了府权,但是她经营王府多年,手底下可用的人脉还是有些的。所以事后,等乌拉那拉氏冷静下来了之后,也慢慢把薛宝钗算计年诗音的事情给捋清楚了。话说,这还得亏了钮祜禄氏在掌家之后,把府里各处奴才管事的权责给划分的清清楚楚的,才没再叫那些奴才钻了什么空子推诿掉自己身上的责任之类的。也因为如此,才让乌拉那拉氏最终得以查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给无辜牵连进去的。

说起年氏那里藏的那些迷情药,别人或许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那些药早就被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给搜了个干净,就是年氏住的那间屋子也被乌拉那拉氏的心腹丫鬟带人扫荡了又扫荡。年氏怎么可能还有药能藏住的?便是说年家让人给送进来的,那也是没可能的。因为年家带给年氏的东西,在交到年氏手上之前,再就已经被乌拉那拉氏安插在年氏身边的钉子给搜查过了的。

所以那天的药要说是年氏自己下的,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此想来,既然那天的药不是年氏下的,那就只可能是薛氏自己搞出来的鬼了。再想着薛氏甚至还收买了年氏身边的丫鬟,出口作证栽赃给年氏……乌拉那拉氏忍不住心里头冷笑了一下,呵呵,亏得年氏那时候在自个儿跟前儿还一口一个好姐妹的称呼着薛氏。

这,可真是“好姐妹”啊!真是叫本福晋开眼了!

话说回来,如果薛氏那时候只是单纯的算计到了年氏一个人的头上,乌拉那拉氏根本就不会在意薛氏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比较薛宝钗的出身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偏偏薛氏的算计最后连累了乌拉那拉氏因此被肃郡王迁怒,进而失了这掌家大权,这下子可是叫乌拉那拉氏连同她手底下一系的人全都把薛宝钗给恨到骨子里去了。

薛宝钗进府之后,正是钮祜禄氏开始掌权之时。偏偏薛氏不同于其他人,她面儿上对着钮祜禄氏礼数不缺是没错儿,但是她却反身暗地里跟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投了诚示了好。

薛宝钗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她因此被肃郡王赞了一声“懂礼数”,倒是叫这一府的女人嫉妒红了双眼。

乌拉那拉氏并不稀罕薛宝钗对自己的示好,毕竟自己会落得如今这个门可罗雀失权失势的下场完全是薛宝钗一手造成的。而且,薛宝钗不过是一介包衣,比着李氏那等出身汉军旗的还不如呢,拢过来了也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助益。

不过,乌拉那拉氏还是很乐意有这么个人自动送上门来给自个儿做旗子,去对付这府里其他的女人的。等着日后,万一被爷察觉了什么,自己也可以将薛氏推出去做了自己的替死鬼。如此,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如此打算着,乌拉那拉氏不顾身边人的反对,欣然接受了薛宝钗的投诚。

李氏阴险、佟氏嚣张、武氏莽撞……乌拉那拉氏让人把这府里每个女人的弱点都告诉给了薛氏。唯有钮祜禄氏和耿氏这两个人,一个看似无欲,一个貌若无求,平时又都是低调的性子,即便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老嬷嬷也一时抓不到这两人可利用的弱点。

叫人扼腕不已啊!

“算了,钮祜禄氏和耿氏那边眼下还是先不要动了。”乌拉那拉氏轻声说道,“要不然,这府里的女人突然一个个的跑到爷的眼皮子底下去犯错儿……你当爷是吃素的?察觉不到这里头的文章吗?”

两个大丫鬟忙低头应了一声是。

乌拉那拉氏叹道:“先缓一缓吧。薛氏总有些用处,本福晋还想留着她用在刀刃上呢……”

“是。”两个大丫鬟低头屏息福身道。

过了一会儿,金橘抬头问道:“那,主子,薛氏的肚子主子打算怎么做呢?”

又道,“那个薛氏也真是有够命好的了。她这才伺候了咱们王爷几回啊,竟然就有了身子……主子,薛氏这胎咱们是保啊?还是……”

乌拉那拉氏眼都没抬,只是平平淡淡的说道:“且看她自个儿的命数吧。”(未完待续。。)

389、母以子贵

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就算她生下来的是个阿哥,也比不上李氏膝下的弘时,更比不得钮祜禄氏所出的弘历和耿氏所出的弘昼了。

母以子贵,子更以母尊。

满八旗女子所孕育的后代,血统上绝对是要尊贵于蒙八旗和汉八旗的。至于包衣女子所出的后代,也就比着这府里的奴才要好上那么一定点儿罢了。

纵是自己抱养了薛氏的孩子,给那孩子一个嫡子的出身又能如何呢?单单就血统而言,爷也绝不会将那个孩子立为自己的世子的。倒是钮祜禄氏的弘历,才是眼下最有可能让爷请立为世子的候选之人。虽然耿氏也是满八旗出身,可是弘昼的年纪比着弘历还要小上一岁,这论嫡论长的,只要自己没有生下一个健康的嫡子,那么始终还是弘历做世子更名正言顺一些。而钮钴禄氏如今已是侧福晋的位份,钮祜禄氏一族也不比乌拉那拉氏一族势弱,自己要想抱养她的孩子却是没可能的了。

想着府里如今还活着的三个阿哥,还有自己那早殇的弘晖,乌拉那拉氏心底一阵子的疼痛。

弘晖啊!

我的孩子!!

这整个王府,还有这肃郡王的爵位和尊荣,合该是属于你的才对啊!!!

想到这儿,乌拉那拉氏脸上顿时显出了悲戚之色。

金橘是如今跟在乌拉那拉氏身边最久的丫鬟了,见乌拉那拉氏如此脸色,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好垂眸一叹,上前拿话去劝慰乌拉那拉氏。

“……这汤药是仁济堂的妇科圣手给开的方子,多少人吃了都说灵验的……主子您只管按着方子好好调理自个儿的身子。日后也还能再有小阿哥的……”人死如灯灭,弘晖小阿哥就算当年再怎么得王爷的宠爱,如今对于自家主子来说也是无济于事了。与其老是怀念弘晖小阿哥,主子还不如趁着眼下清闲的空儿,把心思放在如何再怀上王爷的子嗣上是正经的。

金橘这话,乌拉那拉氏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而那调养身子的苦药汁子。她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副。偏偏自打生了弘晖之后,她的肚子就始终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府里的其他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孩子出来。如此这些年下来,乌拉那拉氏对于自己再怀上孩子都隐隐有些绝望了。

难道说,自己只能去抱养耿氏的弘昼吗?

可是,耿氏自钮祜禄氏进府以来,一直明里暗里的紧靠着钮祜禄氏,一心一意的跟着钮祜禄氏走。自己要想拿捏住弘昼把耿氏抬起来跟钮祜禄氏斗,怕是不易啊!

“主子。您可千万不能泄气啊。这调养身子原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您这都已经调养了这么久了,连太医院的太医也说您如今的身子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说不得用不了多久,主子您这儿就消息了呢……”

是啊!

自己还有时间呢,总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干嘛要去抱养那些女人的孩子啊!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肉,以后能不能养熟还是两说呢。万一抱养了别人的孩子之后自己又生出了个阿哥,倒让别人的孩子因着年纪的优势占去了自己孩子的位置,那样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乌拉那拉氏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她扭头对金橘吩咐道:“去跟钮祜禄氏说,给本福晋请太医来把把脉。本福晋就趁这时候好好养养身子。也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来……”

李氏佟氏都已经倒了,眼下自己还是生下个可以傍身的嫡子才是当务之急呢。至于薛氏,能不能保住她的肚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自己不会出手去害了她,损了自己的阴德,却也不会去保她的肚子。若是薛氏一不小心着了谁的道儿流产了。说不得自己还能借此机会打击钮祜禄氏呢。

香芜院的西厢房,比着年氏住在这里的时候要朴素了不少,一应的金器玉器全没有不说,就连字画也都收了起来。除了待客的客厅里一支插着时令鲜花的瓷瓶儿,再没了别的装饰。

这屋子。瞧着还不如那些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大丫鬟住的屋子呢。

此时,薛宝钗穿着宽松的衣裳,正靠坐在床榻上。她低着头噙着笑,轻轻柔柔的拿手抚摸着自己那还未及显怀的肚子。

等着这个孩子出来了,自己也就可以更进一步,总算是挣了个名分了。

虽然,格格只是那最最下等的名分,却总比侍妾要好的多。

薛宝钗进到郡王府的这些日子里,总算是弄清楚了侍妾在这府里的地位有多么的低下,也明白了自己以往那自恃高贵的四大家族的出身,在那些八旗贵女眼里是多么的低贱可笑。

双手狠狠的握紧成拳,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瞬间刺痛了掌心,垂下的眼帘遮住了薛宝钗眼底里滚滚的怒意。

等将来有朝一日,我的孩子做了这王府的主人,你们这些所谓的八旗贵女们也只能看着我儿和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了!

是了,薛宝钗早在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个阿哥,就送给嫡福晋去养着。

如此一来,哪怕这个孩子不能被记在福晋名下充作嫡子,也会因为嫡福晋是养母的关系,算得上是半个嫡子。在嫡福晋没有生下嫡子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孩子总是要比其他女人的孩子来的高贵的。

孩子啊孩子,你可千万要是个小阿哥才好啊……

就在薛宝钗憧憬着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碧月自己打了帘子进来了。

“姑娘,前头有婆子传话来,说是您娘家有人看您来了。管事的已经请示了钮祜禄侧福晋,说是钮祜禄侧福晋那儿已经准了让您见一见娘家人……”

薛王氏那张原本富态的脸,如今已经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妈妈怎么来了?”薛宝钗拉着薛王氏的手,让薛王氏在床边挨着自己坐下,“妈妈坐这儿来,咱们娘儿们靠近些说话。”

薛王氏也不推辞,笑呵呵的顺势坐到了床沿边儿上。她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薛宝钗的肚子,笑道:“还是我儿有福气啊,这才伺候了王爷多久啊,就怀上了。”

说罢,薛王氏挪了挪屁股,凑近了薛宝钗几分,小声的又道:“我可是找人打听过了,肃郡王的子嗣可是不顺当的很啊!先头大阿哥和二阿哥都因病早殇,后来又接连夭折了几个孩子。自打五阿哥出生之后,这都两三年了,府上也没个孩子出生的……”

薛宝钗垂眸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说道:“女儿这也是得神仙的庇佑……”

薛王氏乐呵呵的应和了两声。

“对了,差点儿忘了呢。”薛王氏边说边从袖子里取了一沓子银票递到薛宝钗的手上,这才接着道:“这些都是各家亲戚们的一番心意,知道我儿如今怀了王爷的骨肉,拿了这些来给我儿买些补品补身子用的。”

各家亲戚?!

薛宝钗微微蹙起眉尖儿,“都是哪些亲戚?”

薛王氏笑呵呵的回道:“自然是咱家的那些老亲了……王家啊,贾家啊……还有原先跟咱们有生意来往的人家……”

薛宝钗心思一转,了然的笑道:“亲戚们真是客气了,这才到哪儿呢?不过是刚怀上罢了。等着日后这孩子出来了,那才真正是要用到银子的时候呢……”

薛王氏点头道:“我儿放心就是了,这银子的事情,再不用我儿费心的了。”

哦?

薛宝钗心下狐疑,薛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少,她可是一清二楚的。甚至,比薛王氏本人还要来的清楚。

自从这对母女俩被王子腾强势送到京郊庄子那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之后,薛宝钗就开始利用管家之便偷偷的存起了私房钱。进肃郡王府之前,她已经截了家里不少的银子存到了钱庄自己的名下。

薛王氏刚刚的言下之意是会给自己送银子来使,薛宝钗对此并不很相信。自己的妈妈有多看重银子,薛宝钗早就是见识过的了。

“家里的银子也不是很多了,妈妈还是留着自己傍身吧。”薛宝钗拿着温柔的声音道。

薛王氏笑得很一脸得意,拉着薛宝钗的手道:“这个不用我儿说的。”

薛宝钗笑了笑垂下头去摩挲自己的肚子。

薛王氏又道:“王家的家底子还是很够照应我儿的一应要求的。”

王家?

“妈妈这话可是怎么说的?”薛宝钗蹙起眉尖儿,抬眼看向薛王氏,问道。“虽是舅舅,到底跟女儿不是一个姓儿的,并没有理由关照女儿和女儿肚子里的孩子……”

薛王氏却是很不以为然,“你可是不知道,如今我只要去王家都不用等人通报什么的,老远的你舅妈就派人在门口那儿候着我了。我一到立刻就被迎了进去……呵呵……你舅妈如今一见到我啊,别提多欢喜了……”(未完待续。。)

390、糟心的亲戚

看着薛王氏在那里掩着嘴笑得一副花枝乱颤的样子,薛宝钗心里却是半信半疑。王家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妈妈,薛宝钗也不是不知道的。以前自己跟着妈妈去了王家几次,却连门儿都不让进的。这会儿怎么会……

薛王氏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薛宝钗面儿上虽带着笑,心里头却在不停盘算着这里头的文章。

摩挲着自己的肚子,薛宝钗心道: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如今怀了王爷的孩子,王家这是想借着自己攀上肃郡王,进而飞黄腾达?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薛宝钗心里冷哼道:只怕就是如此了。谁不想攀上天潢贵胄啊?王家的那个舅舅平日里装的再怎么端方正经,也不过如此罢了。这个世间,真正的正人君子能有几个呢?

恍惚间,薛宝钗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眉眼那风情好似能叫这世间的万物就此黯然失色,沦为一副水墨画的背景。唯有那人,犹如一抹鲜红的胭脂,伫立在一副水墨画之中,成了那最最吸引人的点睛之处……

然而,那惑人的身影旁突然出现了薛宝钗最不喜欢的林黛玉。

那两个人,好似天生一样的般配。

该死的般配!!

低咒一声,薛宝钗倏地闭上双眼,将那牵动自己心弦的恼人身影从脑海里抹去。她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乍然起伏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薛宝钗的杏眼里只余一片清明。眼下,还是想想该如何利用王家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才是正经的。她要让自己过得好,过得很好。有朝一日,她薛宝钗要骄傲的站在林黛玉的跟前儿。她要让林家、贾家、王家等等所有人都知道。她薛宝钗并不比这世上的任何人差。

没有人,可以再拿那种俾睨的眼光看待她薛宝钗!

也没有人,可以再用那种轻慢的态度作践她薛宝钗!

“舅舅曾经弃咱们如敝履……”薛宝钗眼底冰冷的低声说道。

“算了,”薛王氏叹了一声,拍着薛宝钗的手劝道:“好歹也是亲娘舅呢。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哪有那么多仇呢……”

薛宝钗笑了笑。声音越发的温柔道:“妈妈说的是。这血浓于水的,哪里就有隔夜仇了呢。如今,既然舅舅诚心诚意的愿意辅佐女儿,女儿也不是那等心眼儿小气性儿大的,往日里的那些不愉快权当是过去了,再不提也罢。日后但有机会,女儿会在爷跟前儿帮帮舅舅说说好话的……”

薛宝钗说的大度,可心里头到底真正是怎么想的,也就只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罢了。

薛王氏听了薛宝钗的话。只没口子的在那里夸赞薛宝钗宽和知礼等等不提。

就在这薛家母女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王家的正屋里,王子腾正气咻咻的在屋子里磨豆子一样的转着圈儿,史氏坐在旁边一声又一声的抱怨着。

“……姑奶奶来了,我也不想让她进来。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由着姑奶奶在咱家门口张口闭口的说肃郡王咋地咋地吗?”史氏一边抱怨着一边扯着帕子,“姑奶奶说话素来没个防头,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的……一个不好。怕是连老爷也要收了连累,被冠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了……”

“……那些银子也不是我想给。老爷当时是不在跟前儿没见着。小姑奶奶一会儿说她家宝丫头如何如何啦,一会儿说宝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如何啦,又说肃郡王对宝丫头如何如何啦,还说什么肃郡王亲口允了宝丫头,等宝丫头生下了孩子就给宝丫头抬位份啥啥啥的……我这也是被姑奶奶给磨得实在没法子了,只权当那是给孩子的洗三礼得了……”反正一个侍妾。就算生了个阿哥,洗三的时候怕也就肃郡王府上的人自己关着门折腾一下罢。

史氏叹了一声,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听姑奶奶话里头的意思,竟是肃郡王有意抬宝丫头做侧福晋……”其实,薛王氏当时真正想说的是。她的宝丫头日后是会被肃郡王扶正做了嫡福晋的。只是薛王氏觉得自个儿很应该矜持了一下,所以这“嫡福晋”到了她的嘴边儿被她自个儿降成了“侧福晋”。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史氏担心不已的了,她只道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家日后怕是要没好日子过了。自薛蟠死了之后,自家待那薛家母女俩多有疏离,宝丫头瞧着并不像她面儿上表现的那么宽和,日后若是得了势怕是要找机会清算自家了。

“你听她在那里瞎扯呢!”史氏的担忧烦恼,全都就叫王子腾一嗓子给堵回去了。

“郡王的侧福晋那都是要经礼部册封记入玉碟的,且这名额也是有定例的,郡王爵下只一位嫡福晋和三位侧福晋。肃郡王府上的侧福晋有没有满额了咱们且先不论,这能不能做侧福晋也不是谁嘴上说说的就能行的。那是要人肃郡王上折子为其请封,万岁爷谕旨准了或是万岁爷亲自指婚的才能行。”

“历来,这侧福晋若是万岁爷指婚的,身世背景都不会比嫡福晋差太多,且多是满八旗中上三旗的贵女。若是要王爷上折子请封的话,要么是自个儿有功在身,要么就是娘家得势……这些人多是汉军旗出身的。宝丫头是个什么出身?包衣!”王子腾冷笑一声,道,“太上皇早年就下过谕旨,宫里头,包衣宫女尚且位份不能超过贵人呢。宝丫头在郡王府里,顶天了也就是个格格罢了。还侧福晋?嘁!那母女俩是在痴人说梦呢!!”

这俩无知的老娘儿们,自欺也就罢了,还妄想来王家欺人?!

话说,这人真不是王家上辈子的仇人投胎转世的吧?

怎么尽在这里变着法儿的折腾娘家人呢?

这才安分了多久啊?

王子腾在那里烦躁的直揪自个儿下巴上的胡子。

有这样一门子亲戚,实在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啊!!

这一日风和日丽,凤姐儿和惜春被黛玉邀去了府上说话。

惜春自成亲之后,身上的清冷疏离慢慢的减了不少,倒是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多了起来,仿若回到了当初还是年少的时候。

惜春的这番转变看在凤姐儿眼里,自是心里头欢喜。她伸手拉着惜春转着圈儿的看了一遭,一边看着还一边嘴里啧啧有声的念叨着“快叫我瞧瞧,快叫我瞧瞧”之类的。

“啧啧啧……四妹妹如今真是越发有当家太太的派头了呢。”凤姐儿咯咯咯咯的笑道,“看四妹妹这春风满面的样子,可见许二爷是个会疼人儿的。”

惜春被凤姐儿打趣的面上飞红,却又不好拿话去驳她,只能不甘心的跺着脚在那里嗔怪的瞪着凤姐儿。

凤姐儿却是拉着惜春怎么也不肯不放手,只一句接一句的说着玩笑话,直闹得惜春羞的连耳朵尖儿都染上了胭脂色。

黛玉掩着嘴笑眯眯的看着凤姐儿和惜春,只不说话。

“林姐姐——”惜春嘴上说不过凤姐儿,只好拿眼去看黛玉。

“好了好了,凤姐姐还是快快打住吧,四妹妹面皮儿薄着呢。把四妹妹闹得恼了,回头许二还不得心疼死了……”黛玉一手一个,将凤姐儿和惜春拉开。

惜春不依的嗔道:“林姐姐变坏了,竟跟着二嫂子一道儿也来打趣我。”

“哎呀呀,”凤姐儿怪叫一声,笑道,“咱们说的句句可都是大实话啊,许二爷难道不疼你?”

不待惜春开口反驳,凤姐儿接着道:“我可是听说了的,许二爷成亲之后就把自个儿所有的身家都交到了你的手上,半两私房银子也没藏着的……你们府上如今管事儿的一应都是跟你陪嫁过去的,若是哪天许二爷惹着你了,说不得他只能睡大街去呢……呵呵……”

惜春又羞又恼的轻啐了凤姐儿一口,“你当谁都跟二嫂子你一样的泼辣吗?敢情二嫂子这是打算着什么时候叫二堂哥睡大街试试去?”

“嘁!”凤姐儿眉眼飞扬的说道:“若是你二堂哥哪天犯了大错儿,我还真就把他扫地出门,叫他自个儿睡大街去呢!”

说着,凤姐儿顺势拿着掌家之策驭夫之道与惜春说了起来。

“……话说回来,真正驭夫有道的该是福晋才对,我倒是班门弄斧了……呵呵……”凤姐儿一句话,差点儿没让黛玉把喝到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好好儿的,你倒编排起我来了。”黛玉丢了一个白眼给凤姐儿,摇头笑道。

这下子,惜春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忙对黛玉笑道:“林姐姐快快给她些厉害看看,也好堵了她那张口没遮拦什么都敢说的嘴……”

凤姐儿一副“你可真没出息”的表情斜睨着惜春,张口就要说话呢,却叫黛玉拦下劝道:“好歹也是当家做太太、奶奶的人了,倒在这里斗起嘴来,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去。”(未完待续。。)

391、初三宴请

“这天底下,我不去笑话旁人就不错了,谁还能笑话了我去?”凤姐儿很是傲气的昂起头,脸上的笑容明媚张扬。

黛玉扶额摇头,叹服凤姐儿那愈发厚实的脸皮。

惜春拿手指在自个儿脸颊边儿刮了刮,冲着凤姐儿笑道:“二嫂子这话说的,好没羞啊……”

凤姐儿见状作势撸了袖子扑过去,要挠惜春的痒痒肉,惜春尖叫着拉起黛玉左躲右闪,嘴上还不输人的时不时挑衅上几句。

因不想拘谨着,所以黛玉将几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打发到外头候着去了,玻璃搭起的花棚子里,这时候只黛玉惜春和凤姐儿三人在罢了。

一时,三人放下了规矩体统,倒是一处笑闹了起来。

直到惜春娇喘吁吁的讨饶,凤姐儿这才作罢,“看你以后可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惜春笑得浑身直哆嗦,软倒在黛玉怀里。见凤姐儿边说话边拿眼瞪自己,偏自己这会子笑岔了气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再不敢了。

凤姐儿好像是得了胜利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的拿起手边儿的茶盏仰脖子灌了起来。

黛玉则是拉着惜春坐好,又帮她理了理头上有些歪掉的金钗。

这时候,长安拿着一张帖子过来请示黛玉道:“四爷府上的管事过来送了帖子,说是下月初三在无为园摆宴,请诸位爷和福晋过去小聚。”

下月初三?这日子恍惚是……

黛玉蹙起眉尖儿,不解的问道:“来咱们府上送帖子的是谁?可有说四爷宴请大伙儿的缘故?”

“回福晋的话,来送帖子的是四爷府上大总管高毋庸身边儿的苏培盛。咸阳在前头陪着打听了一下,那天好像是四爷府上的四、五两位小阿哥的生日……”

先是把毓敏抬出来管家掌权,现在又闹着要给毓敏的孩子过生日……以前也没这个先例的。五阿哥到底是不是下月初三的生日外头人不知道。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五阿哥那不过是在给四阿哥做个陪衬罢了。

四爷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疑惑不过是电闪间的念头,黛玉只道:“你让咸阳回了苏培盛,只说那天若是九爷得了空,必到的。”

说着,黛玉又嘱咐长安去备些小孩子喜欢的礼物,这才放了长安离开。

等着长安走了。黛玉暂时搁下了心里头的问题,只跟着凤姐儿惜春说着年节的话。

许二跟着商船去了东瀛,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除夕前回来。依着黛玉自个儿的意思,若是许二不能赶回来,就让惜春来自己这里过年,好过惜春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那个府里,冷冷清清的叫人不放心。

“要我说,四妹妹还是来老祖宗这里跟着咱们一道儿热闹热闹的好。”凤姐儿开口欲截胡,“福晋这里年下的时候。少不得也是人来人往,怪忙乱的。四妹妹在这里倒是不相宜了。”

说着,凤姐儿又拉着惜春劝道:“我知你的性子是个喜静不喜闹的。只是大过年的,总不好太冷清了。再者说了,老祖宗一直念叨着你,就是母亲也时常挂念着你……你哥哥嫂嫂虽不说,心里必然也是想念你的。还有我那个巧姐儿还有萱哥儿,也是想着你的……”

“二嫂子也太会攀扯了。别人也就罢了,萱哥儿如今才多大啊。他能知道什么?”惜春娇嗔了一句,转过脸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

又道:“林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林姐姐这里就像二嫂子说的,怕是到时候应酬不少。所以,若是我们二爷没能赶回来过年,我就去叨扰二嫂子她们好了。老祖宗以前也是疼我的。婶婶拿我当女儿待,我自嫁人之后每一日不念着她们的,倒是正好趁这机会回去瞧瞧……”

既然惜春主意已定,黛玉也不多劝,只说了若是闲来无事只管找自己说话云云。

三人吃了一回茶。凤姐儿踌躇了许久,总算是把一直憋在自个儿心里头的话说出来了。

“福晋可知道,如今谁进了肃郡王府?”

别说黛玉了,就是惜春也是满眼的疑问。“谁啊?”

凤姐儿撇了撇嘴,“薛家大姑娘,薛宝钗。”

惜春惊讶的道了一声“怎么可能”,黛玉的反应稍稍好一些,只是问凤姐儿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正经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福晋是知道的,那位薛大姑娘说是我的表妹,只是我与她并不亲近。这事儿说起来,还是薛大姑娘进了王府有了身孕之后,那位薛姨妈亲自跑来贾家跟老祖宗报喜的时候,我方才知道的。”凤姐儿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依着薛姨妈自个儿的意思,是肃郡王自个儿瞧中了薛大姑娘的品貌,这才纳进了王府多有荣宠……”

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凤姐儿伸出一只手掌道:“只是那位薛姨妈的话,我只信她一成。”

“薛大姑娘进了王府是真,不过若说这是人郡王爷自个儿相中了薛大姑娘,还多有荣宠什么的,我却是不信的。那位薛姨妈怕是忘了,我也是王家出来的姑娘,薛大姑娘用的是手段,再没人比我清楚的了。”凤姐儿一脸的不屑,冷哼道:“我只佩服薛大姑娘如今手段了得了,竟不知道是找了谁给她做了替死鬼、敲门砖。”

同时世家嫡女出身,黛玉和惜春都知道自个儿陪嫁压箱底的那样东西。出嫁前,无论是贾敏还是张氏,都是对黛玉和惜春耳提面命的交代过的。所以,这两人并不惊讶凤姐儿话里头的意思。

倒是凤姐儿这会儿也不避着黛玉和惜春,只把王家陪嫁的秘药药性给两人交代了个清楚。

等着凤姐儿说完了,惜春叹道:“王家真真是想着周全,竟是这样配的这样两死一生的药贴。婶子给我的陪嫁是避子和生子的……”

说完,惜春转头看向黛玉。

黛玉浅浅一笑,“我手上的是三贴救命药。据说,是老祖宗自己折腾出来的,只要这人还有一口气在,且不是伤了心脉,就能给救回来……我没试过,也不知道当不当得准。”

凤姐儿咯咯笑道:“那日后,咱们可就指着福晋救命了……”

“若那真是救命的仙丹灵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我再没有不舍得的……”黛玉笑应着。

说笑了一会儿,凤姐儿重又正经了脸上的颜色,只拉着黛玉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薛大姑娘瞧着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先头福晋还没出门子的时候,薛大姑娘几次话里话外的针对福晋……下月初三福晋去赴宴,可得当心着些才是。这老话说的好,有心算无心,容易;无心防有心却是千难万难啊。便是福晋运道好,没有被折损到分毫,被人算计什么的也有够叫人膈应的了。”

初三这天,恭亲王与黛玉同车去了肃郡王在郊外的园子,无为园赴宴去了。一道儿同行的,还有敦郡王和博尔济吉特氏。

对于肃郡王突然给自己膝下的两个小阿哥过生日一事,不仅是黛玉不解,就是恭亲王也是一头雾水看不明白的。

“先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四哥突然把毓敏给捧了起来,这会儿又闹着给俩孩子过生日……你不是说,就是四嫂所出的那个已经早殇的大阿哥都没这待遇的吗?四哥这,不会是使了一招‘捧杀’吧……”黛玉绞着帕子不安道。

话说,四嫂一直瞧着都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还病得连事儿都不能理了,要毓敏接过了全部的府务。这里头说没啥啥啥的,谁信啊?反正黛玉是不信这事只肃郡王对外说的那么简单的。

“毓敏素来无争无求的,四哥怎的就想起来抬了毓敏出来做靶子了呢?”

肃郡王府的后院是个什么情况,黛玉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毓敏自打接过管家大权,中秋节的时候也跟黛玉见过一回。

只是,因为薛宝钗的事情实在是很有损肃郡王的面子,所以毓敏对于自己突然接管王府事务的缘由只能配合着肃郡王对外宣称的那样说给黛玉知道。如此,倒是叫黛玉不明就里的替她悬心了起来。

“四哥膝下只三个儿子,其中又以四阿哥的母族出身最高。钮祜禄氏可不是那等弱势的家族,若是你的那个姐妹无故被四哥发作了,钮祜禄氏一族闹将了起来,就是四哥也吃不消的。你且放心就是了……”恭亲王一手覆在黛玉的眉心,想抚平那里的折印。

“至于说四哥为什么突然闹着给俩孩子过生日,爷倒是找人查了……”恭亲王呵呵笑了两声,道:“真是没想到,素来冷面无情的四哥,竟会中了美人计,听一个侍妾的唆摆……”

“这话怎么说的?”黛玉纳闷道。

“这到底是人后院内宅里的事情,爷能打听到的也是有限。只知道那侍妾正怀着孩子,你也知道四哥素来子嗣艰难,这怀着孩子的侍妾自然就被四哥宝贝了起来。”(未完待续。。)

392、另有所图

“别看四哥面儿上冷情没人气儿,对于怀了他子嗣的妻妾还是很好的。每日睡前去看一遭不说,这但有什么要求,只要是那不出格不离谱的,他多是会顺了那些妻妾的心意。”

“你的那个姐妹如今不是正掌着四哥府上的管家大权吗?那侍妾位份底下,许是想着这个机会在你那个姐妹的跟前儿卖个好,希求自个儿能在怀孕期间得你那姐妹几分庇护也不一定呢。你是不知道,四哥府上有多少孩子是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或因这或因那的没了的……无论什么原由,反正最后是那侍妾让四哥动了心思,找了咱们这些兄弟过去,给他那俩小儿子过生日的……”

恭亲王握着黛玉的手,慢慢将自己知道的说给黛玉知道。

黛玉垂下眼,眉心处依旧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状,恭亲王不禁好奇的问道:“玉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黛玉抬眼看向恭亲王,道:“接到四哥府上帖子的那天,我邀了凤姐姐和四妹妹一道儿过来说话。”

恭亲王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

“听了长安来说帖子的事情,凤姐姐想到了一件事儿。”黛玉把凤姐儿说的有关薛宝钗进了肃郡王府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眼下,四哥府上若是只有一个侍妾怀了身子的话,只怕就是说的那位薛大姑娘了。”

恭亲王也皱起了眉,心下思索了片刻,便也想起了那么个人。“薛氏是拿着什么手段进的四哥府里,咱们且管不着。只是,那个女人从以前还在金陵的时候,就三番四次的针对你。到了京都更是没消停过……”

想起那时候薛宝钗在韵古斋门前儿跟自个儿说的那番自以为是的疯话,恭亲王只觉得早饭在胃里开始一阵阵的翻腾,呕!只是想到了那个人,爷今儿个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真她丫丫个呸的!!!

恭亲王脸色难看的继续道:“按着你刚刚说的,薛氏进府的时间倒是跟你那个姐妹接过四哥府里府务的时间重了的……这一回四哥给那俩孩子大张旗鼓的过生日,又是薛氏捣腾出来的……这里头。只怕是真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黛玉轻嗯了一声,眉头越发蹙紧了,“只不知道,薛大姑娘为什么一进府就跟毓敏对上了……”

桃花眼慢慢眯起,恭亲王心道:只要薛宝钗你丫的不是在算计玉儿,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你是空气了。

到了无为园,与肃郡王见了礼之后,黛玉就被肃郡王府上的管事嬷嬷给引去跟其他的福晋们一道儿说话了。

虽说如今肃郡王府里府务府权都在钮祜禄毓敏的手上掌着。但是到了这种交际应酬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在意地位对等啥啥啥的。再怎么得宠再如何权重的侧福晋,也是不能够跟各府的嫡福晋们平起平坐的。所以,这时候出面招待黛玉等人的还是乌拉那拉氏。

而各府跟着自家嫡福晋一道儿过来伺候的侧福晋们,则是聚在另一处偏厅里由钮祜禄毓敏陪着说话。

等着开宴的时候,毫无疑问的还是嫡福晋们坐在一处,侧福晋们另坐一处。

一场酒戏下来,不过寻寻常常。黛玉并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

一番敲锣打鼓,戏至中场。已有几位不耐这种咿咿呀呀唱腔的福晋们相继离开,各自或一人或结伴的逛园子去了。

黛玉,也在其中。

博尔济吉特氏对于京剧这种国粹实在是没啥鉴赏力,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对于她来说犹如蚊蝇声一般,闹得人犯困偏又扰得人睡不着,实在是可恶又可恨。

博尔济吉特氏坐不住了。便央着黛玉一道儿出去逛园子。

黛玉自是笑允了,与乌拉那拉氏道了声不是之后,便由博尔济吉特氏拉着离开了座位,往花园子里去了。

无为园里的设计倒是真真应了那“无为”二字,里头并不见什么精工雕琢的假山亭台。都是些自然原有的林子花草什么的。

博尔济吉特氏蹦蹦跳跳指指点点的走在前头,黛玉一路看花拂柳在后头慢慢的跟着。

转过一处槐树林的时候,迎面正遇上了钮祜禄毓敏领着自己的大丫头过来。

“毓敏?”

“见过九福晋、十福晋。”钮祜禄毓敏对着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蹲身福了一礼。

博尔济吉特氏是知道眼前这人的,便笑道:“我到前头找八嫂子说话去,九嫂子这里,先叫钮祜禄侧福晋陪着吧。”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冲黛玉眨巴了下眼睛,这才带着自己的大丫鬟一路欢声笑语的走了。

“咱们找一处地方坐下,慢慢说话。”黛玉拉着毓敏笑着说道。

毓敏点了点头,引着黛玉到了一处野蔷薇花丛围着的小池边。

黛玉打量了一下四周,赞道:“倒是一处说话好地方。”

毓敏笑道:“这里也是我偶尔发现的。”

打量了完了这周遭的环境,黛玉这才拉着毓敏问她的近况。

毓敏自是什么都说好,“一天天的,不过都是老样子罢了。”

说着,毓敏又问黛玉最近可好之类的。

黛玉回道:“我那里没你操心的事情多,倒也清闲。”

顿了一下,黛玉终是不放心的问道:“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以前也没听说你们四爷给哪位阿哥过过生日的?四嫂是个贤惠人不假,可就是当年嫡弘晖还在的时候也没见这份待遇……你们四爷这时候给弘历弘昼过生日,岂不是叫四嫂难看?”

说起今儿个这场聚会,毓敏也是大大的无奈。

“我也劝过我们四爷,只是四爷的脾气……哎——”毓敏愁眉不展的说道,“我们福晋哪里会没意见呢?……”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毓敏生生咽下了后头的话。

“真是难为你了。”黛玉看着毓敏一脸的愁容,只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堵得慌,只是道:“你们四爷怎么想起来弄出这一出的?你可查了?”

毓敏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是我们府里今年新入府的一个侍妾,姓薛的。”

冷笑了一声,毓敏又道:“别人都以为薛氏此举是想讨好我,殊不知她背后另有主子。这人一进府,几位侧福晋庶福晋格格相继被爷训斥了,还禁了足,罚了俸,更有一个格格因她被爷彻底厌弃了……我倒不是说旁人一丁点儿的错也没有,只是未免诡异了些,那些人都好像是掐着爷出现的时间犯错儿的……要说是巧合,这一次两次的,巧合的也太过了……”

“这一回,也不知道薛氏是想算计什么。”毓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以前我只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已经有了弘历。我不争不求的,只一心想带着弘历好好过日子,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算计伤害我的孩子……便是以身侍修罗,我也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这一回,肃郡王府是全员出动。当然了,那些犯了错儿还在禁足期间的妾侍们是没有跟来的。出面待客的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侧福晋钮祜禄氏,其他妾侍们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酒戏散了之后才能出去逛园子什么的。

无为园里一处还算是宽敞僻静的厢房里,薛宝钗正心情很好的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品着,银盘似的圆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今儿个之后,福晋该不会拒绝抱养自己的孩子了吧。

呵呵……

何苦呢?自己又生不出来,她薛宝钗都已经自动自发的把孩子送上门了,居然还拿捏着主子的架子说不要?

真是……不知好歹!

一个没有嫡子傍身的嫡福晋,在对上一个掌权且育有一子的侧福晋的时候,可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薛宝钗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端庄温和的表情。

眼下,自己就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只等着福晋自己来求自个儿吧。

呵呵……

孩子啊孩子,娘会给你铺好一条康庄大道,让你顺顺当当的做这王府的主人的。以后,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对你的好哦!

杏眼一弯,薛宝钗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容。弘历弘昼还有弘时,眼下且先留着你们,待日后我的孩子成了嫡子,我再慢慢收拾你们。

小孩子嘛,本就不容易养大,听说这府里多的是夭折早殇的孩子。

就算叫你们侥幸长大了,也无妨。今日你们能有多尊荣,来日你们就能有多凄凉。

这一日晚上,宾客散尽了之后,乌拉那拉氏强撑着累了一天的疲惫身子回到自己的屋里。

金橘忙端了温热的刚刚好的养身汤药过来,伺候着乌拉那拉氏喝了。

喝完药,乌拉那拉氏毫无预兆的将空碗狠狠的砸到地上。

“该死的贱人!!”乌拉那拉氏怒斥道。

金橘被唬了一跳,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福晋息怒,福晋息怒……”(未完待续。。)

393、福晋有喜

贱人?

跪伏在地上的金橘并不很清楚,乌拉那拉氏的这声“贱人”骂的到底是谁。

是钮祜禄侧福晋?

亦或是薛氏……

再说乌拉那拉氏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心底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好你个薛氏,竟敢跟本福晋玩这一手?!

想借着抬起弘历弘昼,来逼本福晋就范,收了你的孩子记在本福晋名下?

实在是蠢得让人发指!!

乌拉那拉氏气得心肝儿肺胃转了筋儿一样的疼,素日里雍容和气的脸上此时横眉怒目,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正待乌拉那拉氏想张口再发作的时候,却突然见她脸梢儿忽的一白,一手按着小腹弯下了腰去,抽着冷气挤出一声,“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金橘不知所措。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金橘慌了手脚,她连滚带爬的扑到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扶着乌拉那拉氏在暖炕上坐下,急切道:“福晋,福晋?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啊?您不要吓奴婢啊……”

见乌拉那拉氏面色难看,额间冷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金橘心慌意乱一叠声儿的唤人赶紧去通知肃郡王和钮祜禄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此时只觉得小腹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直疼得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肃郡王处理完了一些日常的公事,这才领着人去了内院。他先去看了看正怀着孩子的薛宝钗,陪着薛宝钗一道儿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领着人去了毓敏的屋子里准备歇在那里。

肃郡王考校了一番弘历的功课,又勉力了弘历几句“莫要骄傲,继续努力”之类的话。这才在毓敏的伺候下梳洗换衣。准备上床歇着。这边刚脱了鞋坐上床,那边就听外头有婆子慌手慌脚的跑进来报信,只说是福晋突然病重,求着毓敏赶紧打发人去给福晋请太医云云。

肃郡王拧紧了眉头,只冷冷道:“这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了,上哪里请太医去?还是先找附近的医馆请大夫来看看就是了……”真是的。一天到晚的不消停!

自打乌拉那拉氏失了管家的权力以后,三不五时的就要闹着请太医,每次都是说什么身上不爽利之类的。一开始的时候,肃郡王还是挺在意的,到底他与乌拉那拉氏是多年的夫妻了,情分还是有的。可偏偏太医上门诊视了一番之后,又愣是没发现乌拉那拉氏身上有啥毛病,不过是些脾虚内湿之类的老话。如此几次之后,肃郡王对于乌拉那拉氏动不动就身子不舒服的事情也就渐渐的不甚在意了。只道这不过是乌拉那拉氏失了府权在那里闹小脾气耍小性子什么的。

其实,乌拉那拉氏真是冤枉的很。她原只是想请太医来给自己调理调理身子的,偏手底下的丫头婆子不省心,非要把事情往大里说,硬生生说是乌拉那拉氏身子很不好,耽搁一下就能要命什么的。她们如此做,无非也是怕毓敏因为乌拉那拉氏失势,至此看不上正房的人。办事不尽心尽力。

毓敏唤来了身边的大丫鬟,使她去前头找这次跟着出来的苏培盛。尽快打发人出园子去找大夫来。回过头,毓敏拿来肃郡王的外衣劝道:“妾身瞧那婆子的脸儿都白了,只怕这次福晋病得不轻。妾身陪爷过去看看吧……”

肃郡王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爷……”毓敏软下声音,又唤了一声。

肃郡王瞅了毓敏一眼,见她脸上的担忧毫不作伪。叹了一声方才站起了身子。

虽然他只是闭着眼默默的站在那里,毓敏却知道这是肃郡王默允了自己的请求,同意去看望乌拉那拉氏了。

毓敏心里舒了一口气,亲自伺候着这位大爷穿衣穿鞋。

毓敏留下了一个大丫鬟,又嘱咐她好生看着弘历睡觉。然后才陪着肃郡王一道儿出了自己的园子往主屋去了。

还没进主屋呢,远远地毓敏就听见了里头哭声喊声一片,再悄悄睃了一眼身边的那位爷,果然那张脸此时阴的能滴出水来。

自家这位爷素来喜静,最恶吵闹杂乱。这些规矩,福晋不会不知道。这会子她却任由自己身边儿的人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只怕这一回福晋是真的有什么不好了。毓敏想着,扭头悄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前头催催,看看大夫到了没有。

肃郡王身上隐隐有怒气外泄出来,毓敏小心的陪着这位爷进到了主屋。

一进到主屋,肃郡王就直接斥道:“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房间里,此时只能听到从里屋传出来的乌拉那拉氏发出的一阵阵的抽气声。

肃郡王冷哼了一声,抬脚往里屋去了,毓敏低着头跟在后头一道儿进去了。

里屋的床榻上,乌拉那拉氏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只嘴里不时地倒抽着气,似是很痛苦。

床榻边上,跪着的是乌拉那拉氏身边惯常使唤的两个大丫鬟和奶嬷嬷。

肃郡王瞥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眉头登时叠出了一个“川”字,“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福晋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声声眼里的责问里头,有着难以掩饰的关心和担忧。

两个大丫鬟被肃郡王的一身冷气唬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倒是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还算是经的事情多,见状啃啃吧吧的回道:“回王爷的话,主子这几天原就觉得身上有些个不好,只是府里先头一直在忙两位小阿哥过生日的事情,所以主子不让奴婢们声张。主子担心,那会子请了太医进府会、会不吉利……”

“今儿个人来人往的,主子勉力应酬了一天,晚间一回来就觉得身上不爽利。奴婢们劝主子找侧福晋递话请太医来瞧瞧,主子也不让,只说是歇一会儿许能好些,可没成想这歇了之后不但没见好,反倒是身上疼的越发厉害了……”

肃郡王浑身紧绷,抿着双唇,坐在床边。

“爷……”乌拉那拉氏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费力的睁开眼,声音软软的唤了一声。

肃郡王握着乌拉那拉氏的手,强笑的宽慰道:“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你且撑着些……”

说话间,大夫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来了。

肃郡王又叮嘱了乌拉那拉氏几句,这才去了外间等大夫诊视的结果。因见这一屋子的奴才手忙脚乱的没个主意,所以他临出去的时候,便把毓敏留在了里屋照应一下。

肃郡王坐立难安的在外间堂屋磨着圈儿。

不多时,便见毓敏噙着笑和大夫一道儿从里屋出来了。

肃郡王顾不得架子,立刻迎了上去,“福晋怎么样了?”

毓敏对着肃郡王蹲身福了一礼,道:“恭喜爷,福晋这是有喜了呢。”

乌拉那拉氏终于再次怀孕了。

福晋身边的丫鬟婆子各个喜笑颜开,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更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乌拉那拉氏自己也是高兴的,只觉得自己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枉喝了那么多年的苦药汁子。

不过,因为晚间的时候一场大怒动了胎气,使得这一胎的胎像隐隐有些不稳,乌拉那拉氏知道了之后真是又悔又怕。她乖乖的按着大夫的吩咐打算直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出生,自己都卧床好生静养着。

肃郡王的心里只能用狂喜来形容,脸上素来冷硬的棱角也跟着软和了许多。

“乡野大夫到底不比太医,明儿个天一亮就打发人去给福晋请了刘太医来好好看看。”肃郡王眼角带笑的对毓敏吩咐道。

毓敏也不多话,只是笑着应承了下来。

又道:“大夫说福晋怕是受了些惊吓,还需有人好好宽慰一番,纾解一下心情才好。爷不如今晚就歇在福晋这儿吧,也好陪着福晋说说话,叫她宽宽心……”

肃郡王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语带关心的嘱毓敏回去也早些歇着。

毓敏笑着跟肃郡王福了一礼,领着自己的丫鬟退出主屋,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福晋房里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无为园的各个角落。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不少的人心思难测辗转失眠。

薛宝钗因着怀孕嗜睡,却是到了第二日醒来,方才听说了福晋有孕的事情。

惊愕之余,薛宝钗呆呆的看着碧月半晌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晋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吧,且薛宝钗早就打听过了,福晋的身子早年在生大阿哥的时候受了损伤亏得厉害,这辈子很难再有孩子的。这事儿,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福晋贴身伺候的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可眼下这会子,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蚌生珠吗?

若是福晋肚子里的是个小阿哥,那……那自己的孩子要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394、遇袭重伤

爵位、财富、尊荣……这一切的一切,原本近在咫尺,眼下却好像一下子变得好遥远好遥远……

薛宝钗坐在那里愣怔了好半天,方才在碧月的一声声轻唤中醒过神儿来。

“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碧月担忧的问道。

薛宝钗忙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替福晋高兴……”

听了这话,碧月一下子就笑开了。

“……福晋有喜了,王爷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只说阖府上下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薛宝钗的出神并没有叫碧月起了疑心,只是兀自在那里欢天喜地的叽叽喳喳说着话。

薛宝钗面儿上带着笑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心里头却在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盘,算计着要如何人不知鬼不觉的拔除了这个突然出现,挡在自己孩子前面的最大障碍。

自己手上还有一帖药,只是自那钮祜禄侧福晋管家以来,下人们之间互相监视,每个人身边都有三四双眼睛盯着,这下药的机会却是很难寻到了。

薛宝钗垂下眼,摩挲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太医院的刘太医来了,确认了乌拉那拉氏的身孕,不过话音一转又道:“……福晋的底子有些虚,虽说近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调养,但是早先的时候却是劳损过多伤了根本……福晋似是心有郁结,且最近又经历了大喜大怒,所以坐胎愈发的不稳了……日后,还请福晋多多宽心,静心保养才是……”

说着,刘太医又给开了安胎养身的方子。

肃郡王难得温和了脸上的颜色。让人给刘太医包了一个上等的红封,又命苏培盛好生将人送走了。

肃郡王这头正高兴自己或许又可以有了嫡子呢,那头却见苏培盛一脸凝重的从外头进来。

“照顾好你们福晋。”肃郡王丢下一句话,便带着苏培盛转身出了主屋,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一进书房,还不待肃郡王发问呢。就听苏培盛上前两步,肃整神色道:“昨儿个晚上,九爷回程的车架遭遇了一伙儿歹人袭击,九爷重伤。”

什么?!

肃郡王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好半天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他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回事儿?那么多的侍卫,怎的就叫老九伤着了?老十呢?那小子不是素来跟老九的尾巴一样,老九到哪儿他就到哪儿的吗?还是十三、十四,昨儿个不是一道儿走的吗……怎的就叫老九伤着了呢?”

还是重伤?!那些侍卫都是饭桶吗?

顿了一下。肃郡王忍着气又问:“除了老九,可还有谁伤着了?”那个人娇娇弱弱的,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份惊吓呢……

苏培盛心思一转,不太肯定自家主子爷的心思,只是低头道:“听说恭亲王身边的几个侍卫也受了伤……”

“再没别人了?”

苏培盛摇了摇头,“刘太医知道的不多……只这些罢了。”

肃郡王缓缓坐下,垂眸思量了片刻,道:“爷先骑马回府。福晋身子弱。经不起快马颠簸。让侍卫们护着,你陪着福晋侧福晋在后面慢慢的走……”

太医院的绝大部分太医此时都在恭亲王府上。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小声议论着。

左院判也在。

他是昨儿个晚上被咸阳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又一路挟着骑马赶过来的。

皇帝紧随其后得了消息,心急之下也不管那专业对不对口了,只打发了太医院里的绝大部分太医到恭亲王府上去参与救治。即便如此,皇帝犹不放心,又把右院判连同身边的吉祥一道儿都派到恭亲王府上。这要不是身边的人拿着贼人尚未逮到。外头还不安全的话劝住了,皇帝恨不得自个儿亲自过来看看才好呢。

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被天使连夜叫进宫,劈头盖脸的挨了皇帝的一通训斥,又被勒令在限期内拿住袭击恭亲王府车架的贼人,否则就是摘了顶戴花翎自己蹲天牢里去候参。

吉祥每隔一时辰就会打发跟着自己一道儿出来的小太监回宫去。把恭亲王府上的最新消息给皇帝汇报一遍。

书房的帘子被人撩了起来,却是朝歌端着一碗热鸡汤进来了。

“主子,雪雁姐姐亲自跟您熬得鸡汤,您多少用一些吧。早上的时候,您只吃了一个小春卷儿,中饭也没动两筷子……这样子下去您的身子可是要受不住的呀。”朝歌把汤碗碰到黛玉跟前儿劝道。

桌案前,一直低着头的黛玉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一动不动。她只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一张张的字条,那上头记载着的都是恭亲王府上的探子从各处传回来的消息。

黛玉的脸上苍白一片,原本樱色的嘴唇也褪去了原有的血色。

朝歌看的心里越发着急,只好继续劝道:“这鸡汤是雪雁姐姐去了鸡皮之后熬煮的,又撇干净了油,主子且尝尝……”

“……洛阳刚刚来说,雪鹭姐姐也来了,真跟着雪雁姐姐一道儿说是亲自下厨给您做些吃的……”

幽幽的一声叹息溢出,黛玉微微抬起头,道:“雪鹭正怀着孩子呢,何苦叫她跟着受累?”

见黛玉终于有了反应,朝歌心下松了一口气。

自从昨儿个晚上回来,黛玉就不吃不喝不说话,更不顾丫鬟婆子们的劝阻只一心守在床前,看着王爷无声的抹泪。天一亮,府里的事务又一桩接一桩的没个消停。李卫带着人各处去追查昨晚袭击王爷的贼人去了,只是各处消息传了回来之后,总还是要有人汇总拿了主意才好。这原本都是恭亲王自己在做的,此时却是黛玉的事情了。

“您昨儿个守着王爷一宿没睡,天亮了又一直在理事……王爷醒了之后若是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个儿,一准儿要怪奴婢们伺候不周,只怕还要揭了奴婢们的皮子去呢……”

“您只当是心疼心疼奴婢们吧……”朝歌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黛玉往日里待人和和气气的,是个极好伺候的主子。偏偏有时候固执起来,软的硬的都不吃,又叫长安几个丫鬟头疼不已。

黛玉瞅着朝歌手里端着的汤碗,那汤色清清亮亮的,里头躺着两根碧绿的青菜,又有几粒红色的枸杞点缀其中。

“主子,这汤的温度刚好入口。主子歇一歇,正好用一点可好?”

许是真的饿了,或是念着雪雁雪鹭等人的辛苦,总之黛玉在沉默了半晌儿之后,终于是伸手接过了朝歌手里的汤碗。

黛玉拿汤勺舀了一勺却没马上喝,只问道:“爷那里如何了?”

黛玉会在这书房里坐着,也是因为左院判说黛玉在房里待着会碍着他的事情,所以把黛玉赶出来了。

其实,左院判不过是嘴巴刻薄些罢了,他真真只是心里害怕一会儿自己给恭亲王治伤的时候,王爷那一身的血气会再次让这位看起来好像十分娇弱的福晋受到惊吓,这才想着让黛玉去别的屋里休息休息的好。

黛玉放心不下恭亲王的伤势,偏自己又不能守在那人身边,便索性去了恭亲王日常理事的书房里坐着,顺便接手了那些打听消息的事情来让自己忙起来,总好过放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左院判不让人在跟前儿,说是嫌吵。他连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撵出了屋子,只留了自己惯常使唤的小子在身边打打下手……”朝歌挑拣着自己知道的小心回道,“不过听说总算是已经止了血了……”

听了这话,黛玉闭上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

想着昨儿晚上那人挡着所有的刀光剑影,一路护着自己带人突围,黛玉终于压抑不住心里头的害怕,气堵声噎的小声哽咽了出来。

朝歌昨日并没有跟着黛玉出门,不过听了秦岭对于当时场景的描述也知道昨儿个晚上的时候有多危险。那些亡命之徒似乎是想劫持了福晋,竟是将大部分的攻击力放在福晋和王爷身上,留下了少数人牵制府里的侍卫。

好在王爷深藏不露,这才拼了一身的伤把福晋护了个周全,甚至还擒了一个活口回来。

若非最后那一支淬了毒的暗箭,王爷后来也不至于会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的。

黛玉哭了一会儿,发泄了一通,不一会儿也就自己收了泪,强打起精神问道:“长安和秦岭两人的伤如何了?”

长安和秦岭是昨日跟着黛玉出门的人,因为恭亲王一人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这两人护在周围只挂了一点儿皮外轻伤。

朝歌闻言却是不在意的笑道:“让主子挂念了,她们两人能有个什么呢?不过是一点子皮肉伤罢了。秦岭那只小猴儿最是皮实不过的了,这不,大早上的一起来就活蹦乱跳的了。倒是长安自责的很,只道自己跟着主子一道儿出门,却没能保护好主子,反倒是累的王爷跟着受了重伤……”(未完待续。。)

395、白莲教

“王爷会受伤,这原就怪不得她。谁能想到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的竟藏着这么一伙儿胆大包天的贼人呢?”黛玉叹道,“她和秦岭已经是做得很好了。若非有她们一直护在王爷和我的身边,只怕这会儿躺在床上的,就不是王爷一个人了……”

想起昨儿个晚上的情景,黛玉心有余悸之余,却又不免纳闷了许久。

那些人,竟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真是好生奇怪。

见黛玉喝完汤,朝歌一边收拾了碗勺,一边又劝黛玉在书房的小榻上眯一会儿养养神。

“我想先去看看爷……不然,我总也放心不下。”黛玉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上好像直到这会儿还能感觉到那鲜血的温热。

黛玉由朝歌陪着一路往正房走去,路上不停的有丫鬟婆子跑来说,哪位哪位爷来了,谁家谁家的福晋来了,还有谁谁谁打发人送东西来了等等。

“前头的几位爷,劳大总管先支应着吧;人家送来的礼让账房先都登记好了,我回头得了空再看;各家的福晋太太奶奶们,让人招呼着先在花厅坐坐,我换了衣裳之后过去……”黛玉神情冷静的将事情一桩桩吩咐下去。

到了正房,黛玉抬脚进了内室。

“有劳古大人了。”黛玉对着左院判微微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

左院判忙道:“原是下官分内的事情,当不得福晋的这一声谢。”

黛玉转头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人,嘴里却是在问左院判,“我们王爷眼下如何了?”

左院判也不藏着掖着,只拿实话说了。

“王爷身上的剑伤倒是无妨,虽多却没有一处伤及要害。将养些时日也就能好的。只是那支射中王爷后腰处的短箭上被人淬了不知名的毒,却是有些棘手了。王爷至今昏迷不醒,正是因为那箭上毒药的缘故。只可惜那毒,下官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一时倒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解了。”

“眼下。下官只能先想法子给王爷止了血,也算是争取些时间让下官得以回去翻翻医书,以期能找出解毒的头绪来……”

听说左院判要先回府去找医书,黛玉侧过头道:“古大人回去的时候,带着雪鹭一道儿吧。她有了身子的人,经不得劳累的。今儿个我这里势必是人来人往的,没得一个冲撞了反倒不美……”

劝走了雪鹭,黛玉又让雪雁去惜春那里,“你去看着四妹妹。让她宽宽心。也省的她听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乱说,白受一场惊吓……”

打发走了所有人,黛玉一个人上前就着床沿边儿上坐下。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摩挲着胤禟冰冷的脸颊,生怕自己一个手重弄疼了那昏睡过去的人儿。

千万年来,这人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样子,何曾如此时这般安静过?便是此生轮回,这人也从来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往日里自己时常会恼他太闹太吵,扰了自己的清静。偏这会子这人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了。自己反倒又怀念起了这人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的拉着自己逗弄使坏。

“你醒醒可好?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什么都依你……再不恼你了。可好?”黛玉拿自己的脸颊小心的蹭了蹭胤禟的手,细声细气的讨好道,“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

千万年来,她原以为自己早对时间没了感觉。

也知道对于两人来说,这一生的百年时间于他们的整个人生来说不过白驹过隙一般的短暂。

只是到了这时候。她方才发觉,这人的陪伴已经成了融入自己骨血里的存在。哪怕两人分开的念头只是闪过一下,都叫她难以接受。

昨天晚上的那场厮杀中,见他为守护自己而伤的那一刻,她的心底里竟隐隐有种嗜血的冲动似要挣扎着破土而出。

黛玉又在内室里坐了一会儿。想着花厅前堂还有那许多的人在等着,自己也不好总不出去见一见,便强忍着心里头的不舍让朝歌洛阳帮着自己换了衣裳,梳了头,出去应酬了一番。

各府女眷很快便各自回去了,只有贾敏留了下来。她是黛玉的娘亲,留下来主要是因为不放心女儿,想着陪陪女儿帮女儿纾解纾解心情。

前头的几位爷倒是不用黛玉去招呼了,因为皇帝一声令下把人全召进宫里去议事了。

看着黛玉一夜之间憔悴下去的小脸,贾敏真是心疼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九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儿的……玉儿莫要太担心了……”

“玉儿啊,就算再伤心,也要顾及一下自个儿的身子。别九爷那头刚好了,你这边又倒了……”

“玉儿放心,你父亲你哥哥还有咱家那些亲戚故旧的,都在帮着查找那伙儿贼人的下落,一准儿把他们逮着了给玉儿你出气!……”

贾敏拉着黛玉坐在一处劝慰着,见女儿仍是一脸凄楚却又强忍着不肯哭出来的样子,贾敏心里头大恸,“我的儿,你这个样子真是要了娘亲的命了。你只管说,只要能让你解气,杀人放火娘亲都会帮着你……”

黛玉神色一怔,水光点点的眼眸中突然显出一抹异色来,“娘亲,会帮我出气……”

贾敏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这会儿只要能让自家女儿纾解了心里头的郁结,就是黛玉说要天上的月亮,贾敏都会想法子给她摘了来。

“有一个人,是昨儿个那伙儿贼人中的一个……女儿想亲自审他。伤了九爷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女儿一个也不会放过!”

黛玉身上的气势乍现,把在她身边伺候日久的朝歌和洛阳都给镇住了。两个丫鬟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又惊又惧,偏又不得不低头臣服的感觉来。

倒是贾敏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拍着黛玉的手,极是欣慰的笑道:“玉儿这话说的很是。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

黛玉勾唇一笑,原本清澈的眼中一抹妖异的红光闪过。

毓敏那天说过,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化身修罗,斩尽所有算计暗害弘历之人。

而我,为了你,我的胤禟,我的紫微,亦是心甘情愿永坠修罗道,屠尽这天下所有伤你害你之人!

审问的时候,黛玉并没有让多少人跟着,只是贾敏陪着,又有长安洛阳朝歌秦岭四人护着。

建邺安阳后来闻讯赶了过去,死乞白赖的要留在黛玉身边,理由也很好找。

“这刑讯总是要有人动手的,这种脏活儿累活儿怎的好劳动主子您呢?长安和秦岭两人身上带着伤,正虚弱着呢,也不好动手的。朝歌和洛阳要护着主子和林太太,也不好分心。倒不如,就让奴婢二人帮着主子教导教导这贼人的好……”建邺龇着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说道。

长安一个白眼丢过去,冷哼了一声。

秦岭要不是有朝歌在旁边死命拉着,就要冲过去踹建邺的屁股了。谁虚弱了?谁虚弱了??姑娘身体倍儿棒着呢!!!你丫的死建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黛玉如何审问的,除了当日跟过去的几个人,再没人知道了。

只是长安六人回来之后,脸色发白,眼神发直,秦岭最是夸张回去抱着马桶吐了一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

黛玉和贾敏两人跟没事儿人似的。

黛玉让人把何顺儿找了来,又喊上了李卫,把刑讯得到的信息跟两人交代了一遍。

“白莲教素来在直隶一带很是猖獗,但是却很少踏足过京都地界。”李卫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神色道,“且这么多的人,还都带着兵器,九门的兵虽难免有偷懒的时候,却不可能一点儿察觉也没有……”

何顺儿并不很懂这些,所以他只安静的听着,并不随便开口。

“本福晋并不在意他们是不是白莲教的人。本福晋只想找到那些伤了王爷的贼子,将他们正法。”黛玉的声音清清冷冷,叫人听在耳朵里,却好似寒冰敲在了心上。

“再者,听那人说话,他也不是那伙人里头的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一个冲在前头的小卒子罢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晚自己袭击的到底是谁,只说是奉了那个什么所谓圣母的命令,以为咱们是什么大户想着抢劫一番……”黛玉唇畔噙着一抹嘲讽,冷笑了两声。

抢劫一番?

还是在京城里头抢劫?

这话蠢得叫人想装着信他一回都难!

只是,从地牢里的那个人的嘴里已经确实是再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何顺儿低眉顺目的等着黛玉和李卫的商量结果。

李卫又拿着事发时候的一些细节问了黛玉。

黛玉尽可能的回想了一遍,尽可能详细的回答了李卫的问题。

“对了,”黛玉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李卫说道:“那人虽不是京都人士,不清楚那些街名路名的,不过却大约形容了一下他们在京都的落脚处。”(未完待续。。)

396、太子亲至

黛玉并不插手李卫在外头是如何打听消息的。她只管把自己问出来的那些事情全都一一告诉给李卫和何顺儿知道。对于李卫提出的疑问,但凡黛玉知道答案的,都尽可能的给予了回答。

“关于地牢里的那个人,李卫你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带着建邺安阳再去审他一次就是了。”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的时候,黛玉又道:“审完了,记得把人带去给九门提督。”

“嗻。”

见黛玉眉心紧蹙,面色难掩疲倦,李卫和何顺儿两个人说了两句诸如“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之类的安慰话,便匆匆行礼退出去了。

出了议事厅,李卫找了个婆子去给建邺和安阳传话,说是自己在地牢那里等她们。

等身边没人的时候,何顺儿方转脸跟李卫道:“这人终归还是要送到步军衙门那里去的……你们审的时候拿捏着些分寸,别把人给弄得太难看咯,叫人知道了咱们府上动私刑,只怕是要犯了万岁爷的忌讳的……你也该知道,因为东瀛和新军的事情,多少人等着逮咱们主子爷的小辫子呢……那些个御史,只怕早就等得一双眼珠子都绿了……你可不能自个儿把把柄往人手头上送……”

何顺儿是跟着胤禟一路从宫里出来的。虽然今上不像太上皇那样对自家主子爷又打又压的,可你要说今上对自家主子爷完全掏心挖肺到毫无半点子戒心的话,何顺儿也是不相信的。这帝王心思,最是难测。一个不谨慎,就能戳了龙眼。便是再得圣心,也架不住满朝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打从跟随九阿哥在阿哥所伺候的时候,何顺儿就在胤禟有意无意的敲打中养成了低调谨慎的性子。

李卫出身市井。天生一副痞子无畏的性子。他人机灵是不假,但是何顺儿总担心李卫胆大太过,会无意间给自家主子爷惹下啥要命的祸事来。

李卫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自然知道这会子恭亲王府正被所有人盯着呢。他笑了笑,道:“师傅的话,又玠记下了。师傅放心。又玠心里头有数着呢……”

李卫又宽慰了何顺儿几句,这才匆匆往地牢的方向去了。

何顺儿瞅着李卫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头却始终是高高悬着放不下去。直到有前院管事的来找他问事,何顺儿方才咬着牙,勉强不再去理会心里头的不安。

内室里,长安洛阳等人都被打发到外间守着去了。黛玉一个人在房间里,拿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子坐在胤禟身畔。

这,是她陪嫁里的第二颗秘药了。

第一颗,在遇袭当天众人一赶回府里。在左院判未到之前,黛玉就已经偷偷喂给胤禟吃下去了。当时胤禟血流不止,且箭伤周围的皮肤呈现发黑并有扩散的趋势。黛玉也是无法了,这才将心一横牙一咬,避着丫鬟婆子偷着把秘药拿了出来喂给胤禟吃了。

那药的功效甚是玄乎,黛玉原也只是对此半信半疑。毕竟这药,正经没找人试用过。至少,黛玉没有亲眼见过这药的效力。若非胤禟当时的身体情况实在是太过凶险。黛玉也不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胤禟用了那颗她自己也拿不准真实效果的秘药。

不过。那药也确实是有些用就是了。虽说不是那等立竿见影马上就有效的仙丹,至少也是在一夜的时间让胤禟腰上箭伤周围的毒素缓缓减慢了扩散的速度,并最终抑制住了毒素扩散。

只是,这药的事情只黛玉一个人知道罢了。旁的人全都以为那是左院判的医术高超神鬼莫测,方才险险吊住了恭亲王的命悬于一线之间。

“也不知道这第二颗药能不能叫你醒过来……”黛玉坐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她手上捏着药丸子,眼睛却是盯着胤禟一眨不眨。

胤禟身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身体里的毒素也被药压制住了。偏偏人一直昏迷着,一天一夜也不见醒过来。而且,胤禟的呼吸非常微弱,好像下一秒就会突然停止了一样。

跟前儿有人在的时候,黛玉尚能控制得住不叫自己哭出来。可这会儿没人在旁边了。只见黛玉咬着唇

红着眼圈儿坐在床畔,一双眼里水汪汪的好像噙满了泪花,只待随时滴落下来。

黛玉依着自己前一次喂药的样子,将手里的药丸子放进自己嘴里嚼碎了之后,这才俯身低下头哺喂到胤禟的嘴里去。

黛玉一手轻轻抬起胤禟的下颚,一手慢慢自上而下的帮胤禟顺抚着。直到见胤禟无意识的喉头吞咽了一下,她方才舒了一口气出来。

黛玉起身走到水盆边拧了一方温热的湿帕子,又重新坐回来拿着那帕子给胤禟轻轻擦拭着脸颊。

“福晋。”洛阳的声音自外间传了进来,“宫里头的天使来了。”

黛玉垂眸叹了一声,伸手替胤禟掖好了被角,又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收拾起脸上的哀伤和悲戚,这才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出了内室。

“人呢?”见到洛阳,黛玉淡淡的问道。

“人在前堂,大总管正陪着呢。”

话说左院判前脚回到自己家里,后脚就接到了皇帝的召见,询问恭亲王的伤势。

皇帝听说恭亲王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药,命在旦夕,就连有着“鬼才”之称的左院判对于解毒之法一时也是束手无策,立刻就命吉祥如意两个人把内库里但凡跟解毒沾了边儿的药材还有好些外邦进贡上来的治伤良药全都找了出来,送到恭亲王的府上去了。

皇帝又给了左院判特赦,允他翻阅藏书阁里的医术。“爱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能把恭亲王给朕救回来就成。”

护送药材伤药来恭亲王府的,是皇帝身边的如意。随行一道儿过来的,还有太子。

“给九婶请安。”一照面,弘皙立刻上前先给黛玉问了声安,“九叔眼下可有好些了?”

“太子怎么来了?”黛玉见了弘皙先是一惊,忙伸手扶起他问道,“万岁爷可知道太子来这里?”

也不怪黛玉一见到弘皙先是问了这么个问题,实在是因为这位太子爷曾经有过许多的不良记录。因为跟他阿玛闹脾气,几次三番的偷跑出宫来找胤禟诉苦。

弘皙心里头自然也是清楚黛玉见了自己立刻变了脸色的缘故。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一回可不是是侄儿偷跑出来的了。侄儿是奉了皇阿玛的命令,特意过来看看九叔的……”

黛玉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万岁爷和太子记挂着了。你九叔还昏迷着没有醒过来,不过伤处的血已经止住了……”

黛玉与弘皙说话间歇的时候,如意上前给黛玉见了礼,又把手里的单子双手呈给了黛玉。“这些都是万岁爷内库里顶好顶好的药材了。那紫金活络丹是番邦进贡上来的,万岁爷统共得了两瓶,如今送了一瓶来给王爷先用着。万岁爷说了,若是用的好,就把另一瓶也送过来……”

黛玉接过单子,又说了一番感谢皇恩的话。

弘皙想去后头看看胤禟,黛玉自是陪着一道儿过去了。如意则被留在前堂,由何顺儿陪着说话,等着和弘皙一道儿回宫去。

见了躺在床上,双面紧闭,面色苍白,呼吸若有似无的胤禟,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弘皙登时就红了眼圈儿。他跟胤禟的年岁原就相差的并不多,又一起在毓庆宫里住了不短的时日。所以,这两人之间说是叔侄俩,可论起情分来,倒是跟亲兄弟差不了多少的。

弘皙抹了一把眼睛,握着胤禟的手说了好些的话,这才在如意的催促下不得不跟着回宫去了。

“九婶放心,皇阿玛已经叫人贴了皇榜,悬赏能帮九叔解毒之人。九婶且宽心,好生照顾自己,要不然九叔就算是昏迷着,只怕也是一心要挂念着九婶不得安生的……”临走时,弘皙不忘安慰黛玉道。

黛玉谢过了弘皙,又命何顺儿调了府里的十名侍卫跟着一道儿好生护送弘皙回宫去。

弘皙不肯,“侄儿带着护卫呢。”

黛玉却是摇头道:“伤了你九叔的那伙贼人不知道还在不在城里头,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岂不是咱们的不是?你好生叫他们跟着,也叫我和你九叔安心。”

如意在旁边很是赞同的劝着弘皙。带着这位太子爷出来,如意真是半点不敢大意的,就是带了再多的护卫跟着护着,如意也是只嫌不够的。

“我的殿下啊,您就权当是安了九福晋的心吧。”如意心里恨不得直接叫这位小爷“祖宗”了。九福晋的话那可真是没错儿的,那些亡命之徒可还在外头看着呢。说不得,就在这恭亲王府周围也不一定呢!这恭亲王府离着紫禁城可是有段路程的,咱家得把您全须全尾好好儿的送回宫里头去。

这一路上要是有个万一,呜呜……咱家老家里的那些人怕是要跟着一道儿殉了啊!(未完待续。。)

397、最开明的老爹

李卫眉眼嘴角一起抽搐着坐在那里看建邺安阳两个给人用刑,直到他确认了自己再也不能从那人嘴里挖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李卫痞痞的笑了两声,背着手走到那人跟前儿端详了一阵子,扭过头对建邺安阳两人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连这用刑的门道都是学过的。”

说着,李卫又啧啧了两声,两指捏起那人的下巴道:“还别说,除了这脸色瞧着苍白了一些,这浑身上下真是看不出竟是用过刑的……啧啧啧啧……真是好手段,我可是学到了。赶明儿,我也找人来试试呢。”

建邺冲李卫龇了龇牙,呵呵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安阳低头微微一笑,心道建邺这一回可算是聪明了一回。

李卫喊了人来把那贼人收拾了一番,弄的整齐了些,然后才把人绑了给送步兵衙门里去了。

黛玉能从落网那人的嘴里套出白莲教的事情,步兵衙门里精于刑讯的差役自是也不会例外的。三刑五木之下,那人便哭着喊着的全都招了,说的跟黛玉知道的差不多。倒是让步兵衙门的差役把那人啐了一番,“就你这种连几十鞭子都吃不住的软骨头,还敢扯旗子造反,说什么‘反清复明’?我呸!爷爷呸不死你丫的——”

一听说是白莲教闹出来的事情,九门提督小心肝儿一颤,心里头泪流满面啊。这下子,别说是自己的前程了,就是一家子老小只怕也被牵连进去了。

九门提督哭丧着一张脸,一本折子连同自己的顶戴花翎一道儿呈了上去,皇帝眯着眼看完折子,立时就龙颜大怒了。

白莲教跑到朕的家门口来。行刺朕当儿子养到大的弟弟?

九门提督你是干什么吃的?别以为自己摘了顶戴,朕就能饶了你去!!

还有,白莲教的人进了城,城门守卫全都眼睛瞎了吗?难道他们的眼睛是长来吃饭用的不成?一群废物!!

“这一次白莲教进了京城,是刺杀恭亲王。下一回怕是要打进了紫禁城,打到朕的乾清宫里来了!”皇帝把折子朝九门提督的脑袋上狠狠一掷。伸手指着九门提督抵在地上的脑瓜子张口斥道。

满朝大臣顿时全都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皇帝气愤填膺,骂完了九门提督,城门守卫,紧跟着就念到了直隶总督统泰的名字。

“发文到直隶总督府给统泰,给朕好好的问问他。这白莲教年年清缴,他回回都跟朕上折子说什么成绩斐然,治下清明等等等等……这就是他给朕清缴出来的结果?!叫他给朕说清楚,历年拨过去清剿乱党的银子都给用到哪里去了?”

一个早朝站下来。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是两股战战,冷汗直流。因为除了要被站在金銮殿上的皇帝陛下大人喷唾沫星子,他们还要接收旁边宗室队列里老少爷们儿们甩过来的眼刀子。其中以敦郡王、怡郡王和恂郡王为最,那眼刀子又冷冽又锋利,一声声阴测测的冷哼直接就吓去两人半条老命。

等着皇帝发泄了一通之后,恒亲王方才站出来提议道:“眼下当务之急,还当抓紧时间排查京城里的乱党及其同伙才是。这么些人在京里头,总要有地方住。就是兵器。只怕也是京里头的同伙预先准备好提供给他们的。”

恒亲王的话还算中肯,大批兵器带进城是很不现实的。只可能是他们人混进了京城之后,有住在京里头的同伙为他们提供食宿和兵器。

“这但凡走过的地方,必有痕迹存在。皇上不若让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戴罪立功,找出那些暗藏在京城里他的乱党,以赎其失察之过……”

皇帝点头允了。

留下了军机处的几位大臣,皇帝便挥手命人散朝。

远在直隶总督府的统泰在隔日下午接到了内阁发过来的责问折子。看完之后。这人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就连人带椅的栽倒在地,晕死了过去。紧接着,直隶官场山摇地动,人人自危。

直隶那里,统泰在缓过神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的为自己上了一道请罪折子给皇帝。而后,他就立刻开始领着人满地界儿的大肆搜捕白莲教教众。本着“宁错杀,不错放”的原则,统泰将整个直隶给闹腾的是鸡飞狗跳。

且不提直隶,京都这会儿也不平静。

恭亲王遇袭重伤的事情被皇帝严令压着,没叫住在圆明园的太上皇知道。市井百姓除了事发当时所在地住着的那些人,旁人也是完全不清楚当今皇上最看重的兄弟被白莲教的人围攻还给伤的不轻。即便是那晚遇上了且有几分胆子和好奇心奇重的瞅了两眼的人,也只当那晚似是有人在打劫富户什么的。倒是没人往“白莲教”“恭亲王”这上头去想。对于市井百姓来说,无论是白莲教还是恭亲王,那都是茶楼里说书先生嘴里的角儿,除非是自家祖坟头上冒青烟儿了,不然平日里谁真能遇得着啊?

虽说平日里,顺天府的差役和步军衙门的兵丁也都是要按例按时辰沿街巡逻的。只是这几日,这巡逻的次数竟明显比平日里要频繁了许多。差役和兵丁也不如往日随和好说话了,一个个的两眼冒绿光,瞅着谁可疑的,都要拉到一边仔细搜检一番。

被拉到一旁盘问的人,心惊胆战的把自家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个清楚,生恐一个没解释清楚就遭了啥无妄之灾。

当然,有那乖乖听话不愿闹事的人,自然也就有那拿乔傲气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种人,不等差役兵丁问话呢,自己先把家里啥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全都抬出来溜了一圈儿,梗着脖子在那里嚷嚷着要叫差役兵丁好看等等。

若是搁以前,差役兵丁们或许也就哄哄那些所谓的大爷就此罢了,谁不想平白去招惹了那些官家子弟,省的自己被那些官家子弟身后的大人们给穿了小鞋。偏这一回不一样了。恭亲王遇袭的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又有那耳聪目明的影影绰绰的知道恭亲王遇袭的事情似是牵扯出了白莲教……再联想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几天那难看至极点的臭脸,还有那燎了满嘴的大火泡……

差役兵丁们也不是傻子,谁敢这会儿去触自家顶头上司的霉头啊。一个个的全都收起了往日里的偷奸耍滑,打叠起所有的干劲儿认认真真的巡街抓人去了。

被盘问的人若是乖乖交代清楚问题的,也就罢了;若是遇到那些耍狠拒不交代的,则是全被清一水的提溜到步军衙门的牢里蹲着,等着家里大人来了把事情说清楚了才算。

虽说皇上在朝会上勒令众大臣,白莲教出现在京都的事情不准出去乱传,但是谁家还能没个交情好的亲戚故旧呢?虽然不能明确的把事情说清楚,但还是会隐隐晦晦的给家里的姻亲好友带个话。也不为别的,单就是嘱咐他们近日出入要小心一些,再就是约束一下家里的子弟下人,出去之后收敛一点儿,别这时候撞到气性正不顺的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这两位大人的手上做了人家的出气筒。

离着荣宁街不远的拐棒胡同里,有一处四进的大宅子。普普通通的朱红色大门上,一个简简单单的匾额,上头刻着描金的“冯府”二字。这所宅子里头住着的正是贾赦的前任,原兵部尚书,冯唐冯老爷子。

冯唐因为在东瀛的事情上面对面的跟新皇叫板,被新皇一句话没说直接从一部尚书的位置上给撸了下来,提前致仕。

退下来的冯老爷子也不沮丧,每日里照样是闻鸡起舞练武不辍,该干嘛干嘛。

冯老爷子膝下只一个独子,叫冯紫英,是已故去的原配留下来的孩子。

冯老爷子后来又续娶了一房妻室,姓刘,只可惜却是一直再无所出。

或许是因为冯紫英是自己膝下唯一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冯紫英的模样与他那早已过世的母亲极其相似,冯老爷子对于自己的这个独子真真是放纵之极,除了传授儿子一身的武艺要他勤加练习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要求了。

冯紫英也觉得自家老爹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最开明的父亲了,就连跟冯紫英经常一处玩耍的那帮子狐朋狗友也很是羡慕冯紫英能有那样子的父亲,恨不得自己下辈子也托生做冯老爷子的儿子才好呢。

这一日,让京都众家纨绔子弟奉为“最开明老爹”的冯老爷子练完了一套拳,旁边候着的管家立刻奉上了温热的帕子。

“大爷呢?可是又出去了?”冯唐接过帕子抹了一把脸,问道。

管家欠了欠身,笑道:“是。今个早上,方家的二爷打发了自己身边的小厮来找大爷去怜香阁小聚。”

冯老爷子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怜香阁?”

叹了一声,冯老爷子似是自言自语的念道:“看来,是时候给他说门亲事了啊……”(未完待续。。)

398、不欢而散

管家在旁边点头赔笑着道了一声是。

冯老爷子的脸上,似叹息似感慨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管家,冯唐问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管家上前两步凑近了冯唐压低了声音道:“刚刚,姑太太身边儿的金童来了,说是姑太太找老爷过去说话……”

这一回,冯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沉默了片刻,冯唐方才点头,闷声“嗯”了一下。

管家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冯唐又一欠身,就准备退下了。

冯唐却突然问道:“外头如今怎么样了?还是查的那样紧吗?”

“是。”管家回道,“听说,昨儿个步兵衙门的人又抓了不少可疑的人……”

睃了一眼自家老爷,管家又道:“今儿个早上,太太娘家有人寻来,说是舅老爷家的三爷昨日跟人吃酒,晚上回去的时候跟顺天府的人撞上了……按着舅老爷家下人的说法,是顺天府的人二话没说,就直接把舅老爷家的三爷给抓紧顺天府大牢关起来了……舅老爷来找太太,想请老爷托关系把他家的三爷先捞出来再说……”

冯唐垂眸,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

管家见状,立刻闭上嘴,垂手恭立着。

“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叫家里子弟收敛着些……”冯唐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我如今早已经是离了官场的人了,托关系?托谁去?便是我如今还在兵部待着,也断然是管不到顺天府尹的头上去的!”

冯唐披上外裳,接着道:“太太那里要是不问这事儿便罢,若是她使人叫你拿我的帖子去顺天府捞人。你就直接回了她,告诉她给老子安分些。敢在这节骨眼儿上给老子揽事,她就等着拿休书罢!”

说完,冯唐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回头,你打发几个机灵的人去寻大爷。也不要说什么,只远远的护着大爷就成。”

管家应了一声是,又道:“老爷既然担心大爷,何不就留了大爷在家里待上几天?大爷素来明事理,老爷与大爷分说清楚,大爷一准儿会听老爷的话的……”

冯唐却是摆了摆手,脸色有些沉重道:“虽说这会子外头乱糟糟的,却也比在家里待着安全些……”

管家心里头“哎”了一声,老爷您这话啥意思啊?家里怎么会不比外头安全呢?

冯唐这会子可没心思去理会管家眼里的疑问。他只是又交代了几句“守好门户”之类的话,然后便大步流星的往侧院去了。

冯府的西侧院里是一片梅林,梅林深处的院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四季常青的爬山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冯唐拨开爬山虎,露出了掩在里面的一个漆色斑驳的小门。

冯唐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推开小门,一步迈了过去。

门那头,早有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的。

听见动静,那个墨绿色的身影转过身。一张过于脂粉气的俊俏脸庞直接撞进了冯唐的眼里。

“冯堂主可真是贵人事忙啊!”那人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尖尖细细的,好像指甲划在瓷片上一样,叫人听着不很舒服。“咱可都在这儿站了有一炷香的时候了。”

轻哼了两声,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您让咱等着不要紧,可是耽误了圣母交代下来的事情。哼!您可怎么跟圣母交代哦?”

说着,一双眼满是幸灾乐祸的斜睨向冯唐,嘴里仍旧不停的啧啧有声。

冯唐正眼也不看那人,只是冷声道:“冯某人的事情,就不劳金童使者操心了。”

说着。冯唐撇下金童,直接往正屋方向去了。

金童脸色刷的阴了下来,他死死盯着冯唐逐渐远去的背影,好像吐着信子的蛇一样。冯唐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敢看不起咱?!嘿嘿……等着你的宝贝独子跟咱一样的时候,咱看你怎么哭!!哈哈哈哈……

金童转瞬间换上了一张柔媚的笑脸,追在冯唐身后也往正屋的方向去了。

“属下见过圣母。”冯唐对坐在上首的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叩拜道。

冯唐嘴里的圣母,也就是那老妇人似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她随意的挥了挥手,叫冯唐起来了。

老妇人身旁站着的一位妙龄女子对着冯唐微微欠了欠身,道了一声“冯堂主”算是跟冯唐打招呼了。

冯唐回了一礼,“玉女使者。”

老妇人也不寒暄几句,一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昨儿个,咱们有几位兄弟叫步兵衙门的狗鞑子给扣住了。冯堂主,你马上想法子把那几位兄弟们给救出来。”

冯唐心里一惊,“他们昨儿个出去了?”

不是早就说了,这几日外头风声紧,叫他们在这里好好等着,稍安勿躁的吗?

老妇人两腮上的肌肉一抽,眼神左右飘忽了起来,“他们也是想为教尽忠。这才冒险出去打听那狗鞑子亲王的消息去了的……”

“糊涂!”冯唐大怒,拍案而起大喝道。

老妇人面色一僵,转而也是恼羞成怒。这个冯唐,真是太放肆了!他以为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居然敢对自己如此不恭敬!!果然,就像金童说的那样,怕是跟冯家那位老祖宗似的,起了卖主求荣的心思也不一定呢……

冯唐这会儿的心思已经全都被愤怒和恐惧占满了,哪里还顾得上那老妇人的身份。

一群混账!

当初一声不响的跑来京都,连声招呼也没打就直接找上自己家的大门口。自己好不容易才拿着“姑太太”的名头,把家里人都搪塞了过去。然后,说什么要打劫几家富户给教里筹些银两,让自己给准备兵器。好吧,为了教里的事情,自己没法子也就给准备了。

结果可是好了,这群混账哪里是去打劫富户的?他们根本就是冲着刺杀人恭亲王去的!!

好吧。反正这人已经刺杀了,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可你们刺杀完了,难道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躲上几天,等着风头过去了也好让老子把你们安安生生的送出城去吗?

一群混账!!混账透顶!!!

先头你们要做什么事儿,全都瞒着老子。这会儿出了事儿了,却要老子出面给你们兜着?

这是一句话就能兜得住的事情吗?

根本就是想拿老子全家去填你们闯下来的祸才是!!

冯唐跟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悠。

老妇人阴沉着一张脸,不善的看着下头不停磨圈儿的冯唐。这要不是还指着他去步兵衙门里捞人,自己真想现在就一刀劈了他!!

一旁的玉女像是看出来老妇人的心思,一手轻轻搭在老妇人的肩上,对着老妇人微微摇了摇头。

老妇人垂下眼,掩住眼中的杀意,忍气吞声的问道:“难道你要看着教中的兄弟落难而不管的吗?”

冯唐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又握,“这事儿但有一线可为之处,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眼下,还需先弄清楚兄弟们被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是。”

老妇人眉头一拧,直觉冯唐这是在推托,心里头一恼正要发作呢,却见玉女抢先一步上前对冯唐笑道:“那就有劳冯堂主费心打听打听了。这事儿,咱们具体的也不清楚是个怎么回事儿呢。只是到了早上天亮了,也不见昨日出去的兄弟们回来,这才知道定是出事儿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被步兵衙门给抓了?”冯唐狐疑道。

玉女淡淡一笑,“能在这京都城里抓人的,不是顺天府就是步兵衙门,还能有旁的?”

冯唐一听这话,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心道:合着这都是你们在这里猜的啊?

玉女对着冯唐的怒视好像没看见似的,“不过,有听到风声,说是步兵衙门里关着咱们的一位兄弟,是那天不敌鞑子被擒的李师兄。”

被当场擒下的人,您二位不会指着我去捞人吧?冯唐这会儿真想骂/娘了要。

“好歹也是教里兄弟……”老妇人翻来覆去不过那么一句话。

冯唐忍着一肚子火气,只说自己要先出去找人打听打听了再说。

老妇人眼睛一眯,心头火乍起,“官场是个什么样子,本座知道的并不比你少!所以,你不要跟本座讲这官场是如何如何的……左不过就是美人财宝相利诱,这天下难道还真有当官的不贪财好色的?便是大明开国皇帝以剥皮的重典,也没能压得住这些贪官污吏……”

“自鞑子入关夺我大明江山,冯家祖辈虽降了鞑子,但忠心却还是在我大明皇室的。冯家列祖列宗无不是在默默守护着我大明皇室的后裔,以我大明皇室马首是瞻……想来,冯堂主也是不想背上一个“数典忘祖”“卖主求荣”的罪名,给自家祖宗脸上抹黑的,是吧?”老妇人看着冯唐冷笑道。

这一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未完待续。。)

399、怀璧其罪

冯唐携着一身的怒气,愤而离去。

玉女蹙着眉,叹了一声劝那老妇人道:“您何苦这时候把他弄恼了呢?这后头的事儿,可还指着他去办呢。”

老妇人一拍桌子,怒道:“难道还要叫本座去忍他?”

老妇人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想想他冯唐是个身份?本座又是什么身份?就算撇开本座在教中的地位不谈,他冯家祖祖辈辈,也不过是我朱家养着的一条狗罢了。当年若非长平皇姨宽宏大量赦了他们冯家老祖宗的罪,现在指不定还有没有他冯唐呢!”

真是有什么样的祖宗,就有什么样的子孙!冯家那位降了李闯又降清,后来还跟吴三桂闹得不清不楚的,可见骨子里就没有什么忠义可言。这冯唐,倒真是像极了他家的那位祖宗了!

不过,也不是就没法子治住那冯唐的。按照金童的观察,那冯唐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叫他放在心上的就是膝下那个名唤紫英的独子了。

看样子,只要控制住了那个叫冯紫英的小子,自然就能拿捏住冯唐,叫他乖乖听话用心办事的。

“要是蓉娘还在,就好了啊。”老妇人突然叹息道。依着蓉娘一手出神入化的用药手段,控制一个毛头小子真真是手到擒来。

玉女听见了“蓉娘”的名字,也是瞬间脸色黯淡了下来,“祖母说的是,若是燕堂主还在,这会儿咱们也不用束手束脚,受制于冯堂主了……”

“都是林家可恶!!”老妇人想着突然之间就音信全无的燕蓉娘,顿时怒不可遏的喝道。

林家!

真真是数典忘祖的混账!!

当年那人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流着大明皇室的血脉,明明知道自己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子。却仍旧是一心向着那鞑子小皇帝。

木兰围场里,面对自己射出的那一箭,那人不惜以自身做肉盾来护住鞑子皇帝的安全……

那人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换来了鞑子皇帝一个“忠义侯”的封号。

而自己,则是失去了身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了为大明皇室尽忠的志士们,只自己一个人勉力逃脱了出去。甚至到了最后。她不得不藏身在白莲教里,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一次来之不易的刺杀行动,就这么功败垂成。

叫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可恶!

实在是可恶!

自己绝对不会承认那人跟自己竟然有一半相同的血缘!!!

大明皇室,也绝地不会承认那人以及那人的后代是大明朱家的后裔!!!!

哼!

“燕堂主最后一次传消息过来,是跟着林家的姑娘出门子,去了如今那个鞑子亲王的府里,这后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就突然失了音讯……”玉女拧着眉轻声说道,“会不会是燕堂主的身份叫鞑子亲王察觉了。所以才……”

“不会的吧……”老妇人狐疑的说道,“蓉娘行事素来谨慎小心。她在鞑子皇帝的后宫和林家那么多年都没叫人识破身份,怎么可能被那个男生女相的小子给看穿了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说到最后,老妇人语气愈发的坚定了。

“无论是不是叫人看穿了身份,燕堂主失踪多年是事实。”玉女不无担心道,“也不知道燕堂主是生是死,有没有把咱们的秘密都说给旁人知道……”

老妇人也是忧心忡忡。“应该,不会的吧……咱们最大的秘密。如今也只你和我两个人知道罢了。蓉娘只知道,那玉佩是大明皇室正统嫡脉的身份凭证,却不知道另一个秘密啊……”

“希望如此罢。”玉女叹道,“咱们这一回来京都,最大的目的就是夺回那枚玉佩。原本那次行动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咱们将林家的姑娘掳回来。然后逼林家交出那枚玉佩就成了。可没成想那鞑子亲王的武功竟是那样了得,咱们不但失了手,还折损了不少的兄弟……”

“无妨。”老妇人脸色狠戾的冷笑道,“那毒药是咱们花重金从巴蜀那里得来的,鞑子的太医未必能解的了。那药据说发作的很快。就算拼了内力去压制,也不过是拖上三五日的时间罢了。”

“等着那鞑子亲王死了,看林家那丫头身边还有什么人能护得住?大明皇帝的龙佩,最终还是要完璧归赵的!”

恭亲王在昏迷了五天之后,终于醒了。

不过,黛玉让人压着消息秘而不发,只是悄悄的把自己府上的暗卫叫了来,让人给皇帝传了消息去知会一声。

恭亲王醒过来的消息,外头人不知道,但是府里头的人还是知道了的。

李卫急惊风似的出了地牢,一路往恭亲王府的正屋跑去。

还没进院子呢,他就在垂花拱门那儿与雪雁撞了个正着。

“李卫!!”雪雁气道,“你身后有老虎在追你吗?搞得你跟只慌脚鸡似的……”

雪雁一手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一手拧着李卫的耳朵嗔道,“这里是主子的院子,仔细主子罚你去抄书,哼哼,到时候才有的你哭呢。”

李卫自知理亏,忙一口一个“好姐姐”的求饶。

“我这不是听说主子爷醒了,一个高兴这才没了分寸的嘛……嘿嘿……雪雁姐姐,且饶了我小李子这一遭吧……”

雪雁轻啐了李卫一口,嗔怪道:“亏得人家都说你小子精乖精乖的。你也不想想,王爷这好不容易才醒过来,难道就不要先给福晋说说话的?你这会子冲进去插一脚的,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说着,雪雁没好气的松开了手。

李卫救回了自己的耳朵,一边揉着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雪雁姐姐教训的是。那我还是先回地牢那儿继续审那几个家伙去,待晚些时候再来给主子爷请安好了。”

雪雁看着李卫好似一只撒欢的兔子似的背影,不禁掩口笑了笑。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黛玉所在的正房,雪雁欣慰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扭头往厨房去了。

王爷醒了,福晋也该有胃口好好吃些东西了吧。

正房里,胤禟正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眼睛却黏在忙来忙去的黛玉身上挪不开来。

黛玉噙着笑,帮胤禟擦脸洗手梳头,忙的一刻不歇。

“可是饿了?”黛玉见胤禟一直在看着自己,便提着裙子坐到了床边问道,“还是想喝水?”

“你瘦了。”胤禟拧着俊眉,一手覆上黛玉的脸颊,带着十分的不满说道,“是不是爷没有盯着你,你就又不好好吃饭了?居然让自己瘦成这样,爷要罚你。”

黛玉眼圈儿一红,忙转过脸去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这才又转过头来看着胤禟笑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这一遭且先饶了我,好不好?”

“正好,我中饭还没吃呢,你陪我一道儿用些吧。”黛玉期盼的看着胤禟,害的胤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点了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暂且记着”。

黛玉抿嘴一笑,扬声唤人摆饭上来。

两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用了一顿午饭。

饭后,胤禟问了自己昏迷的时候府里和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黛玉坐在胤禟身边,一边喂他喝药一边慢慢说起这些天来府里府外的各种大事小事,包括自己给胤禟用了自己陪嫁里的那三帖秘药,还有自己去地牢审问的事情等等。

“……那时候,你昏迷了过去,血又怎么也止不住……我也是心里慌的很,怕你失血太多会等不到古大人来,所以……所以我偷偷拿着林家带出来的药给你用了……”

胤禟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歪头看着黛玉问道:“如此看来,林家的药倒是真的跟仙丹灵药差不多了……你把那三帖药全用爷的身上了?”

黛玉一副不安的样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啊?那药说的玄乎,可谁也没亲眼见过或是亲身试过……我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想了,也不敢贸贸然给你用那药的……”

胤禟这会儿瞧着好像精神很好的样子,可黛玉心里却没一刻不担心的,就怕那药有个什么不为人知的副作用。

胤禟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拉着黛玉轻声哄了好一会儿,方才叫黛玉破涕为笑。

“那药如此管用,该备一些在身边以防万一才好啊。”胤禟叹道。

黛玉撇了撇嘴,道:“那药据说是林家祖上从别处得来的,继而又代代传了下来。历经这么多代,林家如今只怕也没留下多少了……不过,”

黛玉话音一转,“我倒是可以试试,跟娘亲再求一帖药来。只不知道,古大人能不能从中摸索出药方来。若是可以摸索出药方,岂不是更好?”

胤禟笑着道了一声好。

“你给我用林家秘药的事情,可还有旁人知道?”胤禟又问。

黛玉摇了摇头,“我都是偷偷给你用的,没假旁人之手。”

咬了咬唇,黛玉小心的睃了一眼胤禟,“我跟古大人说,若是有人问起就让他认下了这桩事情,只说是他用古书上的方子救了你……”

黛玉直觉不想让人知道是林家的秘药救回了胤禟。

胤禟笑眯眯的看着黛玉,薄唇张了张,无声的夸了一句“聪明”。

林家秘药的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怀璧其罪啊。(未完待续。。)

400、玉珏的秘密

冯唐恼归恼,但是该他做的事情却也是一分不少的尽力去做的。

冯唐又是花银子又是托关系的,在步兵衙门里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打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那四个据说已经失踪了一宿的白莲教的兄弟。

身心疲累,颇有些泄气的冯唐在心里狠狠啐了一下,道了一声“晦气”,又把给自己假消息的玉女唾弃了一番,“看样子,明儿个还要到顺天府大牢那里碰碰运气去了。”

可是,一想着要跟顺天府尹那个文绉绉的家伙打交道,冯唐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头俩个大。秀才和兵遇到一处,可不只是说不清道理的秀才头疼,听得云山雾绕的兵也是脑袋发胀的。

看着冯唐脸色不好的样子,跟着他一道儿出来的长随不免劝他先回去休息休息。

冯唐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却突然抬头吩咐道:“咱们先去贾家一趟。”

长随面儿上不甚明白的应了一声,只心里在狐疑着:自家老爷这是要去找贾大将军出面帮忙吗?可是,以前也没见自家老爷跟贾大将军有什么亲密往来啊?眼下这种情况,贾大将军会肯答应帮忙说情?

冯唐吩咐完,就扭头打马走在了前头。

长随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好摇着头默默的跟了上去。

让冯唐在步兵衙门里遍寻不着的那四个人,其实早已经被咸阳等人逮住,关押在了恭亲王府里。

李卫将他们四个人完全隔离开来,每个人都被单独关押在一处地方。关人的屋子,里头光光的什么也没有,窗户全部被木条封住钉死,连一点光都透不进去。李卫还吩咐守在外头的人。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只静静的守着就好。

把人就这么在黑漆漆又死寂无声的小屋子里关了一宿,李卫再领着建邺安阳两人挨个的把人蒙头提到地牢里去慢慢的审。

相同的问题,李卫对着这四个人每个人都问了一遍,四个人回答的都差不多一个意思。只是,李卫对于自己问出来的答案十分的想不明白。

“竟然是为了劫持福晋?!”

李卫揣着口供。带着一肚子的狐疑求见胤禟去了。

胤禟腿上搭着一条波斯毛毯,半躺在一张雕花紫檀美人榻上,俊美的脸上依旧苍白,缺少血色。

他两指夹着李卫递过来的口供,迅速扫完了一遍,薄唇一勾似笑非笑的低声喃喃道:“想要劫持玉儿?呵呵……”

胤禟低低的笑声,让李卫身上无端端的打了一个寒战出来。

黛玉坐在胤禟身旁的春凳上,她从胤禟手里将那份口供拿了过来,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

“那四个人可有说。劫了我去之后,他们要做什么?”黛玉蹙着眉尖儿问道。

李卫摇了摇头,“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并不清楚后头的具体安排。”

胤禟和黛玉兀自沉思着,忽然两人灵犀一动,对视了一眼,白莲教该不会是冲着那位来的吧?

胤禟眉梢儿一挑,看向李卫。“可查出了乱党在京城里的落脚处了?”

“按照先头那人,和这次的四个人的口供。奴才大致推断出了三个可疑的地方。”李卫回道,“咸阳、开封和临安已经分别领着人一处一处的去查证了。”

“只是……”说道这儿,李卫犹豫了一下。

胤禟抬眼笑道:“你只管说,有什么事儿,爷给你兜着。”

李卫嘿嘿一乐,卖乖道:“还是主子爷疼我。”

胤禟没好气的笑骂了李卫一句。催着他快说。

李卫“哎”了一声,方才接着道:“奴才推断出的三处地方,有两处倒是罢了,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只有一处地方很是不妥,是在拐棒胡同。那地方。奴才大略打听了一下,住着的多是京里头有品级的官员……”

胤禟一手撑着头,垂眸想了片刻,再抬眼时,桃花眼中全是冷厉,“查!尤其是拐棒胡同那里。”那日拦截自己一行人的乱党,手拿的兵器可不是外头铁匠铺里随随便便敲打敲打就能打制出来的那种。

“另外,”胤禟看了黛玉一眼,扭头吩咐李卫道,“你去林家一趟,把爷醒过来的事情瞧瞧的告诉给林翰知道。再让他抽空过来一趟,就说爷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说。”

等着李卫行礼退出去了之后,黛玉方才担心道:“白莲教会不会是知道了祖父的身世,所以这才找上了我……”

胤禟握着黛玉的手,将她拉到美人榻上挨着自己坐下。

“不会的。”胤禟安慰黛玉道,“若真是看中了忠义侯的身世,眼下林家有比你更适合拉出来做旗帜的人选,例如,林佑。他年纪小,却是最好控制的一个。”

胤禟心思急转,“我倒是觉得,白莲教更像是想通过控制你,去逼林家交出某样东西或是某个人才对……”

听了胤禟的猜测,不知怎么的,黛玉突然想到了燕嬷嬷。

黛玉突然起身,一句话没说就急急往内室去了。

胤禟拧着眉头,默默的看着黛玉匆匆而去的背影。

片刻后,黛玉去而复返。

“长安、洛阳,你们俩在外头看着些。”黛玉正色吩咐道。

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黛玉这才在胤禟身边重新坐下。她将手掌在胤禟眼前摊平,露出了藏在帕子里的两方半圆型的玉珏。

“原先娘亲说这玉珏可以避毒,我这才巴巴的拿给你带着……结果,这一回竟是半点儿作用也没有……那时候,我正又气又怕,想着它既然无甚用处又何苦让我白白记挂着指望它去……若不是无意间发现了这里头的蹊跷,我差点儿就砸了它了……”

说着,黛玉跟胤禟头碰头说了自己的发现。

两人挪到窗下,胤禟和黛玉各执一枚玉珏,在阳光下合并在一处,阳光透过玉珏上的诸多小孔映射在地上。

两人叽叽咕咕的小声讨论着。只是虽说察觉到这玉珏确有蹊跷在其中,可两人一时之间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林翰过来知道了这事儿之后随口说了一句话。

“该不会是啥藏宝图之类的吧。”林翰半开玩笑的说道,哎哟,那啥戏文啊,小说啊之类的不是都有这一类的情节嘛。

藏宝图?!

胤禟眯着眼,在心里默默扒拉着自己从那前朝老太监处听来的事情。

黛玉却只道这是林翰随口说的,皱了皱鼻子,嗔道:“哥哥又不知道是从哪本杂书里看来的吧……”

林翰见黛玉心情好,也不吝彩衣娱妹一番,“杂书不杂书的,总也是真有其事的……说不定这玉珏里头真是藏着什么宝藏秘密呢?”

黛玉却是不信,正要开口驳他,却听胤禟突然说道:“也许,还真是前明宝藏呢……”

啥?

这回轮到林翰不信了。

“我也就随口说说罢了,逗妹妹玩儿的……“林翰惊呼道。

黛玉却是半信半疑的看向胤禟,“当真?“

林翰不依了,瞪着眼睛看向黛玉,“他说你就信啊?我说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可是你亲哥哥啊!“

黛玉撇了撇嘴,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明明这人自己都说了是在逗人玩的,偏这会儿又来计较信不信的问题。

胤禟冲林翰嘚瑟的笑了笑,爷的福晋自然是向着爷的,O(∩_∩)O哈哈……

林翰那个郁卒啊,心里头的小人恨得在那里捶胸顿足,你丫的桃花狐狸九,把小爷的黛玉妹妹都给拐带坏了……呜呜……把小爷乖巧可爱的妹子还来!!!

三人一处玩笑了一回,这才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正事上。

黛玉把李卫整理出来的口供拿给林翰自己去看,又把她和胤禟两人的一起猜测也说给了林翰知道。

例如,白莲教的圣母这次也来到了京都,一群乱党在京都的藏身处可能就在拐棒胡同那里;白莲教在京都的同党,可能是能接触到大清军队武器装备的人;白莲教这次的目标可能是在林家,甚至可能就是林翰随口说是藏宝图的那两枚半圆玉珏等等等等。

胤禟叮嘱道:“这事儿你回去之后,还要跟你父亲好好商量商量。若是白莲教瞄上了这玉珏,说明白莲教中有人知道了忠义侯的身世,那么白莲教这次混到京都里的人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或是让他们活着落入道别人的手里才是……“

就在胤禟黛玉和林翰三人在恭亲王府里推敲着白莲教这次进京的目的时,冯唐也正在贾家的外书房里跟贾赦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谈话。

冯唐并没有在贾家久留,在得到了贾赦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很快的就领着自己的长随离开了贾家。

冯唐走后,贾赦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晚饭时分,贾赦方才让人唤来了齐峰,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便一道儿出门,骑马往林家去了。

贾赦到了林家,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哥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这个时候了,也不肯留下来一道用了晚饭的?“贾敏半是埋怨半是不解的问道。(未完待续。。)

401、倒戈在即

“冯唐今儿个突然去找了你大哥,“林如海道,“他想让你大哥帮忙把他家那个叫紫英的哥儿安排到新军里去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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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那老爷子不是不看好新军的吗?怎么会……”

冯唐是因为什么被今上罢了官,而贾赦又是因为什么接任做了这兵部尚书,贾敏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可是,冯家出了什么事情不成?”贾敏狐疑道,都说冯老爷子是个宠儿子的,比着贾宝玉也就少了在脂粉堆里养着这一条罢了。

“冯唐没说明白,你大哥也不清楚。只是,当初你大哥跟着太上皇平三藩的时候,曾经受过冯唐的救命之恩。这么些年以来,冯唐一直没跟你大哥有所要求。你大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嘴上虽然什么也不说,心里头也是记挂着恩情很久了的。”

“冯唐这一回找你大哥开口,又只是为了安排家里的哥儿到军队里历练历练,也不求什么肥差美差,只一个小卒足矣。于你大哥来说,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林如海慢慢说道,“你大哥虽说心里头不明白冯唐为什么突然提出这要求,不过还是应下来了。”

“可大哥特意来找老爷说这事儿?……怕是这里头有什么妨碍罢?”贾敏猜测道。

林如海捻须想了想没说话,顿了一下,他不答反问道:“翰哥儿呢?他不是早先就回来了?”

“哦,翰哥儿媳妇说是有人找翰哥儿,就出去了。”贾敏拿着婉容的话答道,“翰哥儿走的急,也没交代一声。只说自己出去了,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都没说一声……”

这小子,做了爹还是那么不老成。眼下这时候,京里头乱糟糟的,偏他什么也不跟家里人说就跑出去了,真是皮痒欠收拾了!贾敏恨恨的怨念道。

林如海眉头也是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放开,倒是转脸关心起了自家女儿女婿的事情来。

自家宝贝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身为二十四孝老爹的林如海可是心知肚明的。恭亲王再这么昏迷不醒长睡下去,怕是要连自家宝贝女儿都要赔进去了。

“玉儿那里,夫人明儿个再去看看吧。好好劝劝玉儿,照顾九爷也别忘了顾念着她自个儿一些,凡事有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呢……”林如海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贾敏叹了一声,眼圈儿忍不住跟着红了,“这些话哪里用得着老爷交代呢?我哪回过去不要说上一遍的。可玉儿的那个性子……唉。九爷要是真有个什么……玉儿怕是要跟着一道儿……”

话未说完,贾敏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想着那天陪黛玉一道儿审人的事情,贾敏心里头真是恨不得把白莲教的那啥圣母从躲着的老鼠窝里扒拉出来,一口一口咬死才解气呢!

这该死的白莲教!做什么要跟自己的宝贝女儿过不去呢?

你要反清复明就去自个儿反清复明去好了,抓玉儿一个小女子要做什么呢?

难道还想……

贾敏好像福至心灵似的倏地抬起头来,一双凤眼等得大大的,就那么直愣愣的瞅着林如海,倒把不明所以的林如海吓了一大跳。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林如海扶着红唇半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的贾敏。不无担心的关切道。

贾敏死死攥着林如海的衣袖,手上一用劲将林如海拉近了自己几分。然后方才凑到林如海耳边悄声的说了一些什么。

“这……这……这……”林如海被贾敏的话惊得语无伦次,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反瞪着贾敏,“怎么……”

贾敏却是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她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打发了出去,又将林如海拉进了内室,夫妻俩在里头嘀嘀咕咕的好久。直到外头有丫鬟扬声报“大爷来了”。这夫妻俩方才沉着脸从内室里出来。

请过安之后,林翰就把自己去恭亲王府的事情说了。

林翰带回来的消息有好有坏。

想着九爷苏醒了,自己也终于不用再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担心自家宝贝女儿会做出啥殉情之类的事情来。

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俩不禁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可是再想着自己这边的猜测竟然和九爷玉儿想的不谋而合——白莲教里有人知道了林家的人身上有前朝皇室的血统。林如海和贾敏这才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就又高高悬了起来。

“九爷那边推测出了几个白莲教反贼在京都里的藏身之处。已经派了王府的人去暗查了。一旦查到,九爷的意思是直接将人全部就地格杀!”林翰一口气把话说完,捧着手旁的茶壶就开始牛饮了起来。

真是要渴死了!

这一下午的,在狐狸九那儿连口水也没喝着……丫丫的小气狐狸九!!!

“先头不是有个反贼已经送到步兵衙门里去了吗?……”贾敏蹙着眉,担心道。

林翰放下茶壶,把嘴一抹,倒是不怎么在意道:“那个人也就是小卒子,按着九爷的想头,这种要命的事情还轮不到他那种小卒子去知道的。”

林翰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这才又瞅着林如海和贾敏,十分好奇的问道:“倒是母亲给妹妹的那两枚玉珏,儿子跟九爷一块儿瞧了,好像真是藏着什么秘密似的。”末了,又问林如海知不知道这事儿。

林如海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这两枚玉珏原是一块完整的玉佩。当年你祖父以身护太上皇的时候,那玉佩八成是遭了什么利器的撞击,竟是一分为二成了两个半圆的玉珏。”

“你祖父去世之前,曾说要让这玉珏随葬的。倒是你祖母总想留个念想,便偷偷藏下了这玉珏。唉……那时候,想来你祖父也是知道这玉珏是个烫手山芋,所以才想着索性将玉珏跟着自己一道儿埋进土里,就此不见天日才好的吧。”

可惜了……想着已经去世的母亲,因为想留个念想,竟然违背了先父的遗愿,把这后患无穷的玉珏给偷偷留了下来。林如海扶额揉着眉心,心里好一阵子的无力。

林翰抿了抿嘴角,又道:“对了,九爷说,让父亲找舅舅去查一查,历年在兵部和工部任职的官员中,有谁曾经经手过军队的武器装备的?”

“查这个做什么?”林如海随口问道,他心里还在怨念这玉珏的事情呢,脑子一时没能转的过来。

林翰斜倚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拿着茶壶微微晃了晃,“哦,说是那天半道儿拦截九爷和妹妹车架的白莲教反贼,手里拿的兵器瞧着好像是配给西山大营的那种……”

林如海心里一个咯噔,他扭头正色问道:“你先头说,九爷那边推测出了白莲教反贼在京都里的藏身处。你可知道,是哪几处地方?”

林翰见状眨巴了一下眼睛,歪头想了想道:“我记得好像有一处地方,是叫什么拐棒胡同的……别的我不记得了。只这柺棒胡同,据说是最有可能的一处地方了。”

林如海默了片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贾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看着林如海喃喃道:“怪道呢……”

林如海抬手拦下贾敏的话头,“这话不要在家里说出来。”

又道:“我马上去见九爷。翰哥儿,你亲自去你舅舅家找你舅舅。然后,咱们在九爷府上碰头。”

“这事儿一定要抓紧了。既然连儿子都已经托付了,可见这事请是已经发展到快要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冯唐没能找到失踪的教众,这让老妇人再也压不住火气,指着冯唐的鼻子臭骂了一顿。

冯唐忍着气,原本不欲与其分辨什么。

可是等那老妇人提出,要把冯紫英留在身边,日后接替金童的位置时,冯唐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这次的事情说到底也只能怪那老妇人事前没有准备妥当就擅自妄动,这才损兵又折将,赔进去了那么些兄弟。

如今,这所谓的白莲圣母不仅想把屎盆子扣在他冯唐的头上,让他冯唐乖乖的去做她的替死鬼?!

而且,还想让他冯唐唯一的儿子去做太监?!

你做梦!!!

真以为现在还是她朱家的大明天下吗?

说什么自己是前朝末帝公主的后代?呵呵……公主啊,可不是皇子!

公主是要嫁出去的,公主的后代也不姓朱!

入赘?

嘁!

江南那里有朱三太子,闽浙那里有朱五太子,他冯唐相信家中祖辈就算心向旧主,也只会以朱三太子或是朱五太子马首是瞻。

白莲教?

要不是之前长平长公主曾经与白莲教教主有过命的交情,冯家也不会入了白莲教,做了这京都玄武堂的堂主。

然而,长平长公主早已故去。而且,就冯唐所知,长平长公主在大明亡了之后便出家为尼,终身未嫁。哪里来的后代之说?

哼!

白莲圣母,你不过就是个拿长公主的名头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无知贱人罢了!!(未完待续。。)

402、内应

恭王府一直对外瞒着恭亲王已经苏醒过来的消息,所以胤禟这会儿很是正大光明的在家养伤加躲懒。除了命人暗查白莲教在京都的藏身之处,别的事情他真是懒得管了。那什么新军啊,东瀛啊之类的,不是有军机处在吗?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的。何苦费那劲儿,操那心啊。自己如今,可是伤员啊!

胤禟十分理直气壮的打发了自己府里的那个地字暗卫,向皇帝讨了好些内库里疗伤养身的极品补药,然后自个儿蹲家里心安理得的守着黛玉一道儿宅着。

黛玉心疼胤禟这段时间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恐他身体吃不消,便将整理各处传递过来的消息的工作接了过去。

这事儿,原是胤禟昏迷那会儿黛玉就已经开始学着去做的了。所以这些日子下来,她如今做起这事已经是很顺手的了。

因为白莲教夜袭的事情,多少有些心有余悸的胤禟坚持不让黛玉离开自个儿视线。

虽然黛玉心里觉得这好歹是在自己的王府里,哪里能真让那些歹人摸进来把自己掳走的?但是她也知道这是胤禟的一片好心。黛玉也不想胤禟身上的伤尚未好还要在那里分心担忧这个担忧那个的,便索性让人将正房的西厢改成了小书房,自己只管在那里书写整理。

胤禟身上搭着一条毛毯,半躺在理黛玉不远的一张美人榻上。他一会儿看看外头的风景,一会儿再看看屋子里低头在那里奋笔疾书的美人。

秀色可餐啊!

可惜现在吃不着,只好先养养眼了……

胤禟心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份拿着簪花小楷书写的小册子被递到了胤禟的眼前儿。

“这些都是早上从天津那边送过来的,你先看着。”黛玉道。

胤禟看着手中这份汇整好的消息册子,那上面满是写的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让人看了不由的赏心悦目。

胤禟一边看一边没口子的夸着黛玉能干。

黛玉微微低下头,红润的唇畔噙着浅笑,看向胤禟的水眸里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翻了翻手里很有些厚度的册子,胤禟不免心疼道:“那些关于东瀛和天津方面的消息,玉儿且暂时不用理会了。这会儿。咱们除了白莲教的事情,其他的且先放放罢。写这么多的东西,可别把你累的手疼了呢。”

“不过是顺手整理了一下罢了。”黛玉抿嘴一笑,“这才写几个字呢?就能叫我累的手疼的?你当我是细瓷做的吗?”

“细瓷也比不得爷的玉儿金贵啊。”胤禟笑着拉过黛玉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在黛玉的指关节那儿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手上一边揉,他嘴里还一边嘀咕着,“爷帮你按按啊,这么漂亮的手指头可别给写粗了。那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呸。”黛玉红着脸轻啐了胤禟一口,娇嗔道:“真是越说越没个正经的了。”

两人说笑这会儿。朝歌从外头进来了。

朝歌冲两人福了一礼,道:“咸阳和临安回来了。”

黛玉心思一转,看向胤禟。

胤禟亦是神色一整,问道:“事情可是成了?”

朝歌微微一笑,“成了。除去先前被咱们先后擒住的那五个人,拐棒胡同的那所宅子里还有十四个人在。如今已经一个不留,尽数格杀了!”

胤禟笑着赞了一声“好!”

黛玉虽说心有不忍,到底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

胤禟又吩咐朝歌道:“你去叫咸阳和临安进来。爷要仔细问问。”

“是。”朝歌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咸阳和临安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两人都已经略略梳洗过。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过来见胤禟和黛玉的。

咸阳和临安进到屋里,照例先给胤禟和黛玉请安。

胤禟摆了摆手,道:“那些虚礼什么的且先放一边罢。你们把今儿个的过程大致说说,爷好看看这里头可还有什么疏漏没有?”

“是。”回话的是咸阳。接着,他就把这事情的前前后后慢慢的说了一遍。临安偶尔会在旁边补充一两句。

原来,那天听了林翰从恭王府带回来的有关白莲教的消息,特别是柺棒胡同那里极有可能是白莲教在京都里的藏身之所,加上之前贾赦过来说的冯唐突然找上门要托付儿子的事情,再有冯家原本就是前朝旧臣。种种迹象让林如海一下子就怀疑起了冯唐的身份。

林如海叫上贾赦,带着林翰一道儿连夜去见了胤禟。

都是自己的父亲、舅舅、哥哥,所以黛玉也没避着,就跟着一道儿听了一回。

按着几人商量的,冯唐身上的嫌疑最大。只是,眼下虽然有诸多的线索指向了冯唐,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将冯唐和白莲教联系起来。如此,倒是不好贸贸然的通知九门提督或是顺天府发文拿人。

而且,若是按着胤禟自个儿的心思,为了防止有人把林家跟前朝皇室攀扯到一处去,这批白莲教的反贼最好是让自己人直接就地格杀。

而冯唐,胤禟拿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林家的秘密。若是知道了,这人自然也是留不得的。

那晚碍着贾赦也在,所以胤禟并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只拿着白莲教这次害得自己险些丧命,自己要他们血债血偿说事儿。

林如海和林翰心知肚明,只是也不便说什么,只拿话装模作样的劝了胤禟一回。

贾赦倒是没往别的地方想。这恭亲王做事不着调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万岁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可着劲儿的纵着恭亲王,想要什么给什么的。更别说这会儿人已经登基做了皇上了,更是要拿这位爷当儿子似的宠着了。听说这回恭亲王受伤中毒,万岁爷几乎要把内库里的小药房都给搬空了,那什么千年的灵芝万年的参好像不值钱的大白菜似的流水一样往恭王府送。外头有那不知情的人,还猜测着恭亲王这一回是不是重伤不治快要往西天见佛祖去了呢……

贾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外头关于这位爷已经没得救的流言真是日嚣尘上,偏这位爷人好端端的已经醒过来了,只对外瞒着不发。

欺君吗?贾赦心里头嗤了一声,以这位爷的脑子该是已经跟金銮殿上的那位主子通过气的,这对外隐瞒真实消息该是万岁爷默许的才对。不过,就算这位爷真的连万岁爷也瞒着了,以万岁爷对这位爷的宠信,只怕事后也会自个儿在心里头给这位爷找好十分恰当的理由的。

反正,欺君之罪这顶帽子,是不会戴在这位爷的脑袋上的。

贾赦神游天外的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恭亲王和林如海林翰这三人已经在那里讨论着要如何策反冯唐做自己这一方内应的事情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贾赦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冯唐跟白莲教勾结的吗?怎么这三人都已经开始商量起要如何策反冯唐做内应了呢?

胤禟等人这会儿正讨论的热烈,且贾赦平时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贾赦刚刚的出神和他此时心里头的疑惑。

这会儿,林如海正说起冯唐托付儿子给贾赦的事情。“……冯唐就这么一个儿子,虽说不像我岳母家的那个贾宝玉一样香衣脂粉环绕伺候着,平时也是很宠爱的……林翰这小子到了京都后,好几次都酸不溜丢的拿这事儿来跟我说。”

“什么好几次啊!我统共也就只说了那么一回,还被您摁在地上揍了一顿呢!差点儿罚我去祠堂跪祖宗牌位去……”林如海一眼瞪过来,成功的让原本梗着脖子在那喊冤的林翰缩起脖子躲黛玉旁边儿装鹌鹑去了。

黛玉掩着嘴角闷笑了两声,见她哥哥一副“我好可怜”的样子,又忙扭头去小声安慰了起来。

胤禟见林翰往黛玉那儿躲,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那可是爷的福晋!你小子能不能不要挨得那么近啊!!

死小子!!!

等爷好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林翰这儿犹不知自己已经被胤禟给惦记上了,兀自在那里跟黛玉诉苦。

胤禟气闷的转过头,看着林如海道:“冯唐会这时候把儿子托付给旁人,一来就像岳父大人说的那样,这事儿怕是马上就要到了关键的时候了,说不得他们还真的是打着闯进王府的算盘呢!”

这话,胤禟说的是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又道:“这事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冯唐怕是从没想着要让他儿子去接触白莲教的事情,或是他根本不希望冯紫英也跟白莲教有所牵扯……”

“但是,白莲教那里怕是不会对冯家轻易放手的。冯家代代入朝为官入军为将,这样子的人,白莲教定是一心想着牢牢控制在手心里的。”

胤禟勾起一抹冷笑,道:“白莲教怕是要对冯紫英那小子动手了呢……”(未完待续。。)

403、你不仁,我不义

暗查冯唐虚实的事情,最后落在了贾赦的头上。

贾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头应下了。

贾赦知道这事儿原也能是自己出面才成的。

恭亲王那里是话里话外的要拿着所有跟白莲教相关的人来血祭,而林如海父子都是文官,林家跟冯家是一无来往二无交情的。这父子俩任谁贸贸然的找上冯唐都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倒是贾赦自己,他与冯唐同为武官,又有先头战场上的同袍之情和后来在兵部共事的同僚之谊,来往一二倒不会叫人起疑。

“若是查实冯唐确实与白莲教有所牵扯的话,能策反他做内应是最好的。如若他冥顽不灵,坚持不肯的话……”胤禟垂下眼,勾唇一笑,“那本王就只好借冯紫英那小子一用了。”

桃花眼抬起,冷冷的看向贾赦。

贾赦原本心头还有些不落忍,被胤禟这横过的一眼看的忽然身上起了一个激灵,他忙低头道了一声“是”。

“本王知道那冯唐先头与贾大将军有救命之恩。如今要贾大将军挟持冯唐儿子来换取冯唐的听话,确实是一件叫你为难的事情。”胤禟侧着身子倚坐在那里,右手的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拂过自个儿的眉梢儿,桃花眼里的冰霜早已散尽,只是平平静静的在那里一眼不错的看着贾赦,“不过有一件事情贾大将军也当想一想,若是那晚本王的护卫不敌白莲教的截杀,死的可不仅仅是本王一个人,还有本王的福晋,贾大将军您的外甥女儿呢。”

贾赦神色一怔。

“本王曾经听福晋说起过,贾大人您跟本王的岳母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兄妹情深的。贾大人且想一想。林家的人,无论是林大人还是林太太,都是极疼女儿的。若是本王的福晋跟着本王一道儿的遭了难,林大人且不论了,林太太可会是个什么境况吧。”

胤禟看着坐在自个儿对面,心思已经开始有些动摇的贾赦。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刀,“贾大人,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从此痛不欲生,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赦的眉头倏地拧紧,心底里因胤禟的这番话开始不停的翻腾起各种不好的设想。林家的人,素来是疼爱女孩子胜过男孩子的,自己的那个外甥女又是妹妹妹夫在佛前求了许久方才得来的宝贝,疼爱更甚。若是恭亲王的这番假设成真,自己的那个妹子就算不会跟着外甥女一道儿去了。怕是也要就此哭死了半条命去的。更别说,自家那位素来疼爱妹子的老母在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会是如何的伤心欲绝,痛心疾首了……

胤禟说完之后,并没有急着要贾赦表态,只是默默的等他自己想通。

林如海这会儿一言不发,只兀自埋首喝着茶。钮祜禄氏一族的其他支脉暂且不计,这事儿一个不好可是要把自家这一支上上下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全都给搭进去的。所以。不要怪他林如海自私,他还不是圣人。会为了冯唐对贾赦的恩情而置自家这百十口人的性命于不顾。

林翰和黛玉两个则是躲在一边,极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慢慢地,贾赦神色间愈发的坚定了。在场之人都明白他这算是放下了心中对于报恩和负义的纠结。

这时候,胤禟却又云淡风轻的笑道:“这些也是基于冯唐确实与白莲教有所勾结才说的。不过,若冯唐是清白的,自然更好了。冯家就住在拐棒胡同那里。冯唐使人去查访倒是要比咱们这些人来的容易些,也不易叫人怀疑。”

“所以啊,”胤禟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贾赦道,“贾大人这会儿倒是还不用生出什么愧对的心思来。倒是先查实了那冯唐身上的干系才是要紧的。”

贾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胤禟。他险些被胤禟的这番话给气得就此翻白眼儿厥过去。

黛玉见状,忙伸脚踢了胤禟一计,水眸一横,无声道:正经一些!!

胤禟忙收拾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冲黛玉讨好的笑了笑。

一旁的林翰忙把头扭到一边儿去,不过还是不小心泄露出了一两声压抑着的偷笑声。

胤禟冲着林翰后背瞪了两眼,又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出来,直到黛玉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方才叫他作罢。

林如海看着那三人之间的互动,无声一叹。他心里头很有种把林翰吊起来抽一顿的冲动。眼下这个要紧的时候,这混小子竟然还有心思犯抽?!难道说,是跟那位素来不着调的九爷混的太久了,被带累坏了的?

林如海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又警告似的瞪了林翰两眼。

林翰心头一紧,顿时肃整了脸上的神色,正襟危坐的在椅子上乖乖坐好。

几人又拿着要如何将白莲教在京都里的人一网打尽的事情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贾赦林如海和林翰方才告辞走了。

等着屋里只剩下胤禟和黛玉两个人的时候,胤禟方才因刚刚林翰太过亲近黛玉的事情,跟黛玉闹了一晚上的小别扭,直闹得黛玉又好气又好笑不提。

贾赦对于要如何去查实冯唐与白莲教关系的事情还未想出一个头绪来的时候,冯唐却已经自己悄然找上门来投诚了。

原来,就像胤禟猜测的那样,白莲圣母的多疑加上身旁金童有意无意的挑唆,玉女虽有心劝阻,却也没能拦住白莲圣母要冯唐交出儿子,放在自个儿身边做质子的心思。

可是,这做质子也就罢了。偏偏金童一心看不惯冯唐,总觉得冯唐看不上自己的身份,所以一力撺掇着白莲圣母,要让冯唐的独子冯紫英来做自己的继任。

金童玉女,说的好听,是白莲圣母身边最最得力的手下。可金童又不同于玉女,玉女素来是圣母的继承人,今日的玉女就是来日的圣母,所以玉女在白莲教里的地位仅此于圣母。可是,金童却是真正要侍奉圣母的人。而且,为了那圣母的所谓清白闺誉,历任的金童都是从小就去了势的。

原本这次来京都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回去之后,金童就要在教里的孩子中选择一两名资质优秀的出来作为自己的继任者的。可金童在见到冯唐之后,就对冯唐横看竖看的不顺眼,又对意气风发面容俊朗的冯紫英隐隐有些妒意,所以他才突然生出了要让冯紫英做继任者的念头。

玉女并不很赞成金童的这个提议,比较冯紫英的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做了金童之后于自己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可是,白莲圣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罔顾了教里历来择选金童的规矩,就这么直接同意了金童的提议。这让玉女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头只想一剑把金童给劈了。

玉女趁着白莲圣母和金童还没正式找上冯唐开口之际,先一步将这事儿找机会透露给了冯唐知道。

“……冯堂主素来对本教是忠心耿耿,又劳苦功高,我也是实在不忍心看着您被金童给骗了去。金童一职,在教中的地位不低。他的继任者素来是要先经过教中长老们的认可,方才能够定下的。冯公子若是就这么贸贸然的接受了金童继任者的话,教中长老们到时候不同意,冯公子只怕是处境堪忧的……便是冯堂主您,到时候也是要受到牵连的……”玉女面带愁容半真半假的说着。

玉女原是打着让冯唐自个儿想法子,主动去拒绝白莲圣母的这个命令的。

偏偏冯唐早在之前就已经对白莲圣母生出了不满的心思,眼下又听了玉女的这番话,不禁直接就恼得暴跳如雷了。

冯唐这人素来是个直肠子,也不会什么弯弯绕的心思。冯家除了自己和冯紫英,已经没有别的族人了。自己倒是可以舍了家业,带着冯紫英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的生活。可是,这样父子俩难道就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了吗?白莲教在大清有多少教众,冯唐虽不知道一个准确的数字,却也知道那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对抗得了的。自己违抗白莲圣母的命令,带着儿子一走了之,说不得回头就能被人安上一个叛教的罪名。到时候,只怕父子俩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逃不过白莲教举一教之力的追杀。

哼!

你既不仁,便莫怪我不义了!

冯唐也算是个狠人。他把心一横,直接找到了贾赦,把白莲教藏身在冯家隔壁的事情说了,又交代了自己的先祖是如何莫名其妙的入了白莲教的,还有就是再三表明自己从没有反清复明的心思,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白莲教利用等等。

总之,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啊!

冯唐坐在下头,说的是老泪纵横。

贾赦坐在旁边,听得是默默无言。

冯唐拍案道:“我知道本朝律法,白莲教是反贼,无论我家祖辈是如何的逼不得已,但是冯家入了白莲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未完待续。。)

404、龙葵草

“我不求自个儿活命,只要能保住紫英一个,也就够了。”

冯唐带着必死的决心找上贾赦,贾赦却没法子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冯唐自绝在跟前儿。

贾赦偷偷带着冯唐去见了恭亲王,话里话外的隐隐有几分替冯唐求情的意思在。

胤禟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默了一会儿方才问贾赦道:“白莲教可是连本王福晋都没有放过的意思的……”

“是。可是,冯唐说他从头到尾也不知道白莲教的这个计划。直到王爷这里出了事儿,冯唐方才知道自己这是被利用了……”贾赦忙回道。

胤禟却并不是很信冯唐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清白的,“他可还有说别的什么吗?这既然事后知道了白莲教是为了刺杀本王才进京的,那如今本王还没死,他可有去找人打听打听,白莲教后头打算要怎么做呢?”

话说,胤禟原本让黛玉将自己苏醒过来的消息隐下不发,原就有诱敌深入的心思在里头。

贾赦却是摇了摇头,“冯唐试探的过两回,不过没打听到什么。”

胤禟想着弄清楚冯唐话里头的真假,便亲自见了他一回。

一番密谈之后,冯唐揣着一个小瓷瓶自个儿回府去了。

贾赦则是按着胤禟的指示,去京郊找到被冯唐藏在那里的冯紫英,并将其先行带回贾家安置。

“不知王爷给冯唐的那个小瓶子里,是什么?”贾赦踌躇了许久,临告辞前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胤禟轻笑一声,扬眉道:“龙葵草。”

见贾赦面带疑问之色,胤禟又道:“这还是本王福晋按着她在东晋时的一本书上看来的法子捣腾出来的小玩意儿。”

“至于这龙葵草的用处吗……”胤禟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桃花眼一弯。“贾大人不会想亲身试一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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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这话,说跟没说一样。贾赦心里狂吐槽,这位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些稍稍着调些的话呢?

胤禟也不是完全放心冯唐一个人去做内应的,咸阳临安两人就事先奉了胤禟的命令,暗中跟着冯唐回去潜伏在冯府里,一来他们可以助冯唐一臂之力。二来也是有监视冯唐行动的意思。

贾赦嘴上说着自己不放心冯唐行事,要跟咸阳临安一道儿去冯府。黛玉有心劝贾赦回避,却被胤禟给拦了下来,“舅舅既然一心想见识一下你那龙葵草的效用,咱们做晚辈的,怎么也得成全一下舅舅的好奇心不是。”

黛玉气得一个白眼丢给了胤禟,藏在袖子的手掐住胤禟手肘内的软肉那么一拧,直接就让胤禟疼的是销/魂/入/骨。

只是转过脸见贾赦一副不无所动的样子,黛玉也不好再劝。只是轻叹了一声。

贾赦揣着对龙葵草的疑问去了冯府。等到冯唐行动的那天,他方才亲眼见证了那龙葵草到底是有着什么样可怖的效果。

原本雕梁画栋,栽满绿树红花的温馨庭院里,随处可见残花断木,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痕迹,还有各种各样的残肢肉块,整个庭院已经变得是满目疮痍。

白莲教藏身在这里的人一个个的全都衣发散乱,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着互相砍杀撕咬。他们或赤手空拳,或手持顺手捡来的粗木棍棒。毫无章法的挥舞劈砍着,彼此之间仿佛是见了杀父仇人一样,不死不休。

咸阳临安两个是曾经见识过那些服用了龙葵草之后发狂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如今除了面色微微泛白,倒也还算是镇定。

贾赦和冯唐两个却是犹如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圈似的,脸色发青。两眼发直。哪怕是战场上敌我交战,也没有眼前这般惨烈的。

那些人好像是不知道疼痛的怪物一般,拖着缺了胳膊或是断了腿的残躯,依旧一下一下挥舞着拳头或是随便什么东西,去攻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任何人。有那么几个人的肚腹上被开了一个大大的一直汩汩往外留血水肠子的血口子。却依然毫无感觉的互相扑倒撕咬,仿佛一头头野兽在拼死一战。

直到那院子里再没有一个站立在那里的人了,咸阳临安方才现身。他们俩一个一个的检查过去,若是没有断气的会直接在心口那里再补一刀,或是直接斩首。

最后,冯唐从藏身的暗处被贾赦搀扶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脸色苍白到没有丁点儿的血色了。他怔怔的看着这修罗场一般的场景,不住的喃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唐一直以为自己从恭亲王手里接过来的药,不过是效力强一些的迷药或是直接致死的毒药之类的。他万没想到,那是一种会让人变成野兽怪物的恐怖药粉。

就是贾赦,也是心里头一阵一阵的发冷,畏惧之心渐生。难道,这才是那位素来以玩世不恭面孔示人的九爷,真正的样子吗?

事后,由冯家的一个下人出面去顺天府报了案。不过,那下人并没有直接说是白莲教在那里,只说是从隔壁突然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且动静极大云云。

顺天府尹正在愁查不到白莲教反贼的下落,听了有人来报案,只当是寻常事件,便随手打发了一队差役过去看看。

这一看,直接一个大馅饼砸到了那一队差役的头上。

居然是遍寻不着的白莲教反贼啊!!

差役们先是各自在墙角根儿那吐了一遭,然后把嘴一抹,乐颠颠的捧着自那些人的行李里头搜出来的一些身属白莲教的证据找顺天府尹复命去了。

听说一群白莲教的反贼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所宅子里,还个个都是一副死状凄惨的样子,顺天府尹不敢耽搁,找人去叫上了九门提督,一道儿勘察现场去了。

一番验看之后,顺天府和步兵衙门的人确认那些已死之人都是白莲教的人,诡异的是,那些人看起来竟像是自相残杀而死的。

可是,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缘故,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一时都没琢磨明白。

“好歹,皇上命咱们查的这伙白莲教反贼的下落是有了。咱们也算是可以跟皇上复命去了……”九门提督抹着自个儿脑门子上的汗珠子,似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的叹道。

虽然知道这个结果未必能叫今上满意,可好歹也算是有个交代了,顺天府尹无奈的点头附和了一下。

随着白莲教刺杀当朝亲王的案子告一段落,胤禟遇袭重伤的事情再也瞒不住的传到了太上皇和宜太妃的耳朵里。

太上皇摔了自己最钟爱的一方松烟墨,宜太妃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想着这个儿子打小被太上皇打压着,就没过过啥真正舒心顺畅的日子。好不容易等着今上登基,这眼瞅着老九的日子慢慢好过了,结果又遇上了白莲教反贼的刺杀。

宜太妃甚至一度想着,这白莲教要刺杀为什么不去刺杀今上呢?她的儿子不过是个不爱管事的清闲王爷,白莲教这是在挑软柿子捏吗?真是欺人太甚!!

宜太妃哭着求着要亲自去恭亲王府见小儿子一面,叫太上皇拿着时辰太晚的由头给回了,“赶明儿让老九过来给你见见。朕听说他就是些皮外伤罢了,哪里就值得叫长辈亲自跑一趟的?没得惯得他轻狂了呢!”

太上皇习惯性的顺嘴一说,原意不过是想宽慰宽慰宜太妃。

偏巧这会儿正赶上宜太妃气性儿不顺,又听了太上皇这番又贬又斥的话,宜太妃的那副火爆脾气直接就跟点了火的炸药桶子似的炸开来了。

宜太妃的那张嘴跟爆豆子似的嘚吧嘚吧说了一大通,直接把太上皇给气了个倒仰。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太上皇气得拂袖而去。

两人身边伺候的人全都给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始当起空气来。

不过,太上皇到底是做了多年皇帝的人,养气功夫还算修炼的很到家的。想着皇帝送来的胤禟真实伤情的消息,太上皇还没回到自个儿住的九州清晏呢,被宜太妃挑起来的火气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太上皇使了梁九功亲自把自己随身常把玩的一串十八子手珠送去给宜太妃,又命人去通知厨房给宜太妃做些补身子的吃食过去,“等明儿个,让人去老九府里头,若是老九的身子看着还行,就叫那小子赶紧滚过来给他额娘请安。”

只是,不待太上皇和宜太妃宣召,黛玉已经先一步递牌子给宜太妃请安去了。

见到黛玉明显消瘦下去的小脸和身形,宜太妃心里再多的不满也都立时没了踪影。她拉着黛玉,一边抹泪一边问道:“听说那时候,你跟老九在一辆车里,难为你经了这么一场还能稳得住了。”

想起那晚的情形,黛玉也是好一阵子的后怕,她红着一双眼圈儿,笑着宽慰起宜太妃。

“九爷原是想亲自过来给额娘请安的,只是他身上的伤才刚结痂,余毒也才刚清完,身上虚的不得了,走两步就要歇上半天儿的。媳妇便拦着,没叫九爷一道儿过来。媳妇想着九爷只要能把自个儿的身子养好了,叫自己康康泰泰的,那才是对额娘真正的孝顺呢。”(未完待续。。)

405、失踪

宜太妃的眼里闪动着泪花,欣慰的笑着说很是,“到底还是玉儿你知道本宫的心思。这世上但凡是做娘的,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够了,谁还稀罕那什么劳什子的虚礼啊。”

黛玉浅浅一笑,又说起了胤禟这些日子是如何吃药如何养伤等等的琐事,宜太妃听得一会儿叹息一会儿笑骂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起来。

待到午饭时分,宜太妃自是拉着黛玉留饭,“都这个点儿了,你巴巴的回去,老九又要怪我不心疼媳妇了。”

黛玉陪着宜太妃一道儿用过了午饭,有吃了一回茶,这才告辞回去了。“左院判说了今儿个下午要再去府上给九爷诊脉的,媳妇不回去看着不放心。”

说着,黛玉又让宜妃放宽心,只道等胤禟身子大好了之后一准儿过来叫宜太妃亲自瞧瞧云云。

宜太妃笑呵呵的,也不再强留黛玉,只是命人将自己早已备好的药材吃食之类的都拿来,交给黛玉带回去。宜太妃又嘱咐黛玉道:“府上但有什么少的缺的,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我跟太上皇求去。”

黛玉笑着应下了。

辞别了宜太妃,黛玉又被康熙身边的梁九功找去了九州清晏。

康熙的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平静。他只是问了问胤禟的近况,接着又拿出了一大堆的好东西让黛玉带回去,然后就放黛玉离开了。

黛玉带了一车子的赏赐从圆明园回到了王府,紧跟着宫里也送来了皇帝和皇后的赏赐。

胤禟摩挲着下巴,对黛玉笑道:“你看,咱们要不要再建一个库房?爷估摸着这后头送来的东西怕是不会少,咱家原来的库房虽说不小。却也放不了这许多的东西……”

说着,胤禟嘿嘿乐了两声,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受一回伤,还真是赚了不少东西……”

黛玉没好气的轻啐了一声,“再没见过谁跟你似的,这受伤中毒好像跟顽儿一样……也不想想人家这心里头有多难过的……”

这要不是见胤禟身上的伤还没好全。黛玉真想直接扑上去把这人暴捶一顿方才解气呢。

见黛玉红了眼圈儿,侧过身子去抹眼泪,胤禟连忙过去伏低做小的认错,又拉着黛玉说了好些让黛玉只管放心之类的话。

夫妻俩这边正在你侬我侬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长安的声音。

黛玉推开了胤禟,扬声唤长安进来,问是什么事儿。

“贾家来人,说是给福晋送些东西来的。”长安回道。

“可知道来的是谁?”

“是贾家老太君身边的一个丫鬟,叫鸳鸯的。”

听说来的是贾母身边的人。黛玉忙让长安把人领过来。

“爷去里屋躺躺吧。”黛玉扭头对胤禟道,“外祖母怕是听到了消息在那里担心着呢,所以才打发了鸳鸯来看看。”

胤禟正拿着一颗苹果在手里玩着,听了黛玉的话却是笑道:“不如一道儿见见罢。这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个丫头回去一说自个儿见着了活蹦乱跳的恭亲王,岂不是更能让你外祖母放心的……”

胤禟这头话还未说完呢,就见黛玉那里低头抿嘴一笑,接着水眸往胤禟身上一横。笑谑道:“活蹦乱跳?爷倒是蹦一个或是跳一下,给我瞧瞧呢……”

这人虽看着精神了不少。可到底这次失了不少的血,到现在脸梢儿还是没点儿血色的,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那些血全都补回来呢?还活蹦乱跳?

这大话说的,真是可以把牛吹上天去飞起来了要。

黛玉别开脸,轻哼了一声。

胤禟鼓起一双桃花眼,“敢打趣爷?看爷怎么收拾你……”

胤禟作势要扑过去挠黛玉的痒痒肉。偏偏这幅身子不争气啊,刚伸了一下腰就牵扯到了腰上刚结痂的伤处,惹来“哎哟”一声痛呼。

“快叫我瞧瞧,是不是伤口裂开了?”黛玉一听这动静,忙过去扶起胤禟。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受伤的人,也不知道安分些,这伤口好不容易才结痂的……”

未尽的话,被一双薄唇尽数堵住。

等着长安领着鸳鸯过来时,胤禟笑得好像一只偷吃了鱼的猫儿一样,而黛玉却是面若芙蓉,一副娇不胜力的样子。

见着恭亲王好端端的坐在那里问自己话,鸳鸯心里头也是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想着回头总算可以让老太太安心了云云。

留鸳鸯说了一会儿话,黛玉这才让长安把人好生送了出去。

“我想着,怕是要找凤姐姐来说说话才好的。她素来是个会说话的,舅舅家里就数她最会哄外祖母开心的了。”黛玉跟胤禟商量道,“让凤姐姐来一趟,回头她也有话跟外祖母说的……”

胤禟这会儿的心思早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他只随口回道:“你且看着办吧,反正爷遇刺的事儿如今也不用再瞒着谁了的。”

“啪”的一声,黛玉又羞又恼的一掌拍开某人在自己身上作乱的爪子,芙蓉面上一双水眸含情带羞。

黛玉哼哼两声,道:“府里头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爷还是去里屋躺躺,修身养性罢。”

又道:“爷要是安分不下来,我只能让古大人给爷开两贴安神药来了。”

说完,黛玉转身摇摇曳曳的走了。

独留胤禟一个人坐在那里,抱着身上的毯子,一脸期期艾艾的怨夫模样。

“玉儿……”

紧接着的几天时间里,黛玉忙的是脚打后脑勺的。

除了府务和她逐渐接过来的几项白云庄庶务之外,黛玉还要去见上门来看望慰问的各家福晋们。若非有五福晋和八福晋的出面支应,黛玉怕是要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了。

然后,黛玉还要抽空去找自家娘亲再求一颗林家的秘药来,好给左院判做研究方子用。

惜春来了一遭,见黛玉这里府里人来人往,虽说不至于人声喧闹到底也没有往日的清净,便与黛玉稍稍说了几句话,便作辞走了,只约了日后得了闲儿再一处说话。

博尔济吉特氏亲自送了好些治外伤的好药过来,又小狗似的在黛玉肩上蹭了蹭,说了好些安慰她的话。

又道:“知道九嫂这会儿正忙着,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不扰九嫂了。等九嫂得了空,我再来九嫂这儿叨扰一顿好吃的。”

毓敏也过来了一遭。

黛玉忙放下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亲自见了毓敏。

“打发人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你何苦自己巴巴的走这一遭?”黛玉叹道,又问弘历可好?

毓敏笑着说弘历一切都好,又说弘历长个子了,做的衣裳都穿不了几回等等。“我们福晋原就有些身子不好,如今又怀了孩子,虽说一心想来府上看看您,到底不相宜,怕冲撞了反倒不美……正好,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索性就找我们福晋讨了这个差事……”

听说乌拉那拉氏有喜了,黛玉先是笑着道了一声喜,接着又问毓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你们府上的事务比着我这里的怕是只多不少,你哪里就清闲了?别是诳我的吧。”

毓敏呷了一口茶,垂眸淡淡一笑,道:“自从福晋有了身子,就把府务接回去了。”

见黛玉坐在那里,只蹙眉不语,毓敏浑不在意的笑道:“您不必担心我,我也是情愿如此的。眼下咱们府里头光是小孩子就有好几个,还有福晋和那个薛氏两个大着肚子的……这里头一个不好,干系可大着了,我还是避着些好。只要弘历好好儿的,别的我倒是不在意什么。”

黛玉心思一转,抬眼看向毓敏小声道:“你的意思是……”

毓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也是猜的。福晋和薛氏,怕是都要按捺不住朝对方下手了……”

只不知道,这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了。

这边黛玉还在担忧毓敏的时候,那边凤姐儿过来也带着一个不好的消息。

贾宝玉不见了。

贾母又惊又忧又怕又怒之下,竟是一病不起。

“真真是个专门生来惹祸的祸头子!这都多大的人了,出门什么的也不知道跟家里人打声招呼的?就这么偷偷摸摸的,一点大家公子的规矩也没有……倒是叫老太太担惊受怕成那样子,鸳鸯说这几天老太太便是睡着了也常常被梦魇着……”凤姐儿一边抹泪一边忧心忡忡的叹道,“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了,哪里能经得起这个?家里父亲母亲也是气狠了,把宝玉住的那个院子里的人,打的打、卖的卖,从上到下一溜儿罚了一圈儿,竟也没人知道宝玉是什么时候出去,怎么出去的……”

凤姐儿拍案怒道:“一群废物!往日里嘴上说得好听呢,正经到了用得上她们的时候,一个个的偏是半点子用处没有!!连自己的主子都能给弄丢了,府里真是白养她们这么些年了。打量咱们都不知道吗?一个个的,平日里涂脂抹粉簪环戴翠的,倒是把自个儿当成大家子小姐了一样,只一心装狐媚,哄着宝玉干那些下作的腌臢事……”(未完待续。。)

406、不知去向

说起来,贾宝玉贾石头的离奇失踪,还牵扯到一个人。

那人,便是明为做客,实际上却是以质子身份住在贾家的冯紫英,冯大爷了。不过,冯紫英是完全不知道他自个儿是被他老爹冯唐抵押在贾家的就是了。

为了防止冯唐首鼠两端暗中坏事,胤禟坚持要把冯紫英攥在自个儿手心里才能放心。而且,按着胤禟原先的想法,是把人送到自己一个秘密的庄子上看管起来先,等着白莲教的事情完美的告一段落了,且那冯唐的表现良好,胤禟便按着贾赦事先的承诺把冯紫英送到天津那里的新军中去的。

贾赦也是看在冯唐曾经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份儿上,有心照顾冯唐的儿子,方才提出让冯紫英住到贾家去,由自己的心腹齐峰来看管着。

冯唐自己也明白恭亲王的顾虑,只是依着他自个儿的心思,反正儿子是要做质子的,只是这人在贾赦那里,总比搁恭亲王手上叫他来的放心些。

也不为别的,贾赦这人的性子,冯唐还是知道一二的。只要自己不闹出什么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戏码来,自己的儿子是断不会被亏待了去的。

可是,儿子若是搁在恭亲王那位爷的手上,冯唐可就拿不准了。那位爷素来在外的名声就不咋地,还曾经影影倬倬的传出了些个疑似是“断袖”的传言来。虽说,恭亲王也是出了名儿的专宠福晋的惧内王爷。可冯唐觉得吧,这专宠福晋的名头有可能是那位爷为了用来遮掩自己其实是个断袖的。要不然,这大婚都好些年来了,也没见恭亲王府上蹦出一两个孩子出来啊。再者说了,那位爷身边的几个近身侍卫。叫什么咸阳临安的,个顶个的都是俊秀不比的少年啊。

这万一恭亲王看上了自个儿的宝贝儿子,把自个儿的宝贝儿子给搞成屋里人,那他老冯家可怎么办呢?冯唐心里头一片凄凉啊!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不如直接抹脖子得了,送羊入虎口。实在是愧对冯家的列祖列宗啊……

反正最后,在贾赦的再三请求和冯唐的五体投地大礼下,胤禟勉为其难允了让冯紫英去贾家住着。不过,他指了开封一道儿跟去贾家,看着冯紫英就是了。

以前东府还在的时候,贾宝玉曾经在东府的酒戏聚会上见过冯紫英两回。

冯紫英,俊朗风趣。

贾宝玉,温柔有礼。

两人之间,对彼此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冯紫英也知道京都里混入了白莲教的白贼。且又有他爹冯唐之前的叮嘱在那里,所以这人住到了贾家之后倒也还算是安分。

每日里除了练练武,冯紫英便是从贾赦的书房里借了几本书来看,打发打发时间。

直到白莲教的事情有了一个了结,知道了冯唐无事,冯紫英这时候心里头方才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没弄明白自家老爹这都退下来好些时候了,怎么还要去操心朝廷上的事情。那些白莲教的贼人能突破亲王卫队的守卫,将恭亲王重伤。可见都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平庸之辈。如此贼人,自家老爹对上去岂不是很危险?

不过。冯紫英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家老爹这么做也算是保家卫国了,倒把先头的一些小心思给放下了,只觉得自己能有冯唐这样的老爹,实在是件很让人为之骄傲的事情。如此一来,冯紫英对于自己即将去新军的事情愈发的跃跃欲试起来。

自己一定不能弱了自家老爹的名头!

冯紫英握拳。在心里头给自己加油道。

这事过后,冯紫英自是回自己家去了。他对冯唐愈加的崇拜孝顺,顿时让冯唐老怀安慰不提。

天津那里,冯紫英以前也是去过的。

所以,在拿到贾赦的手书之后。冯紫英谢了一回贾赦,这就准备包袱款款的自个儿直奔天津卫去了。

出了贾赦的外书房,穿过一道儿长长的游廊时,冯紫英突然被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给拦下来了。

“这位,可是冯紫英冯大爷?”那小厮惊呼一声,问道。

冯紫英点了点头。

那小厮见自己没认错人,忙点头哈腰的一阵问好,“小的是宝二爷身边的茗烟,曾经听过我们二爷说起过冯大爷。”

宝二爷?!

冯紫英歪头想了想,“可是宝玉?”

“真是,真是。”茗烟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我们二爷一直念叨着冯大爷,还说冯大爷是真英雄……”

冯紫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又问贾宝玉可好,最近在忙什么云云。

茗烟一一回了,又问冯紫英来贾家所为何事。

听说冯紫英马上要赶去天津卫,且这一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茗烟忙道:“冯大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怎的也不去见见我们二爷呢?我们二爷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冯大爷,定是要悔得跟什么似的……”

茗烟一路念叨着,不知不觉的便引着冯紫英往怡红院去了。

因着这一阵子京都里闹白莲教反贼的事情,人人自危。

这看守怡红院的婆子挂念着自个儿家里的安危,多少也就懈怠了下来。

茗烟带着冯紫英过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守园子的婆子躲懒,便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怡红院。

冯紫英与贾宝玉相见,自是一番亲切高兴不提。

听说冯紫英要从军去,贾宝玉顿时不干了,泪眼婆娑的说道:“冯兄怎的也要走了呢?咱们这才刚见面,还没好好说说话呢……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全都走了,林妹妹也走了……只留我一个孤魂野鬼在这里……”

又道:“那不过就是些国贼禄蠹的营生罢了!冯兄英雄伟岸一样的人物,怎的也落了俗套去?真真是可惜了……”

想着家中姐妹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还有那没见过几面却一直叫自己念念不忘的神仙似的林妹妹,还有杨妃姿容的宝姐姐,如今全都见不着了,贾宝玉不禁悲从中来,只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贾宝玉这一哭,一屋子的丫鬟立刻全都围过来了莺声燕语的安慰起他来了。

冯紫英也给闹得讪讪的,又觉得两人既然话不投机,再说下去也是没意思,便站起身匆匆告辞出去了。

等贾宝玉这头哭完,丫鬟们也散了,再抬头时贾宝玉赫然发现屋子里早没了冯紫英的身影,他立刻便急了。

“冯兄呢?冯兄人呢?刚刚还好好儿的呢?怎的转眼就走了呢?”贾宝玉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

突然,贾宝玉想起来冯紫英刚刚说他要去天津卫的事情,顿时跺着脚叹道:“大家朋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冯兄就这么毁了自己,从此入了国贼之流……”

贾宝玉一甩袖子,匆匆出了屋子,一路往院门那里走去。

躲懒的婆子一直没回来,所以贾宝玉畅通无阻的出了怡红院。他也没去找茗烟,只一心想着去追冯紫英,便只自己一个人从角门那儿悄悄出去了。

贾宝玉活到这么大,最远也就是去过京郊的铁槛寺了,这还是做在马车里一路给晃悠过去的。

所以,这京都里的路到底怎么走,贾宝玉是真不知道。他这一出贾家,一路闷头乱闯,最后竟是一去不回,不知道是去了什么地方……

而贾家怡红院里丫鬟,直到晚饭时分,遍寻不着贾宝玉,方才知道出了事儿。这天偏巧袭人身上不得劲儿,便躺在自己屋里,没在贾宝玉跟前儿伺候。得知怡红院里没了贾宝玉的踪影,袭人顿时便厥了过去。

这事儿干系重大,没人敢瞒着不报。

袭人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了,便由麝月做主,打发了一个小丫鬟把贾宝玉不见了的消息传去给张氏知道了。

“这事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爷要是找不回来,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看着眼前这一屋子花枝招展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貌美的丫鬟们,麝月发狠的说道。

接到消息的张氏立刻命人关禁各处的大门小门,又让几个管事嬷嬷领着人挨着院子一个一个的找。花园子里,和各处杂物房柴房库房之类的,则由大管家领着人一个一个的寻。

张氏还命人封锁消息,不叫传到贾母那里去,“老太太年纪大了,宝玉许是贪玩偷偷在哪里藏起来了,何苦叫老太太跟着白操心一场的。”

张氏这里想瞒着,可却架不住有人一心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

赖嬷嬷这日偏巧来府里陪贾母说笑。

准备回家往外走的时候,这老婆子正赶上一个相熟的婆子领着一队人神色匆匆的从另一边走来。

赖嬷嬷这么一打听,哎哟喂,可是大事情了。

这老婆子也不急着回家了,扭头就兴匆匆的一路回贾母那里去了。

赖嬷嬷面儿上一副愁容,其实心里头幸灾乐祸个半死。她把事情这么一说,还不等她再挑拨两句呢,贾母却是已经先两眼一翻厥过去了。(未完待续。。)

407、商队失联

贾母这一晕,鸳鸯玻璃立刻忙糟糟了起来。两人一边一个扶着贾母,又是唤人去通知张氏给贾母请太医,又是开箱子拿贾母的养心丸子喂贾母吃等等。

鸳鸯心里头恼赖嬷嬷不晓事,正想埋怨赖嬷嬷两句呢,一扭头却发现那老婆子早没了人影。鸳鸯暗自啐了一口,心里头怒道:定是那老嬷嬷见贾母这头情形不好了,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大祸,方才瞅机会偷偷溜了去!哼!这该死的老刁婆,最是爱没事找事,挑拨事端的了!!!

鸳鸯这边想着回头一定要在张氏跟前儿告那赖嬷嬷一状,那边又开始挂念起贾母的身子。

贾宝玉从怡红院不见了的消息,鸳鸯早先便已经知道了。她乍一听说这事儿,立刻就命令慈晖院里的大小丫鬟还有婆子们,不准在贾母跟前儿多嘴乱说。没成想,到头来竟然漏算了赖嬷嬷这个巴不得天下大乱的老虔婆!!

张氏得了慈晖院送来的消息,也是心火乍起,恨不得立时就撕了赖嬷嬷那张爱多舌的烂嘴。只是这会儿偏又顾不上去找人算账,张氏急忙让人拿着贾赦的帖子去给贾母请太医,又让人去找了邢夫人来,到底是二房的儿子,这人不见了,总是要知会二房一声的。

邢夫人来的很快。不过她人到了,却并不开口说话拿主意,万事都依着张氏的意思来。

“我们老爷说了,只当是白养了宝哥儿这么些年……”邢夫人把贾政的话挑挑拣拣的说了。其实若按着贾政的原话,他早当自己没有贾宝玉这么个叫人糟心的儿子了。只是这些话,邢夫人敢听不敢说,到底是亲生骨肉呢,谁知道贾政是不是口是心非呢?

“……二太太一心修闭口禅。二叔也不管这事儿……太太使人在外头贴了告示,悬赏找宝玉呢。只是这算算都已经好些天了,却是一点子消息也没有……唉——”凤姐儿恼完了,又叹道:“可怜老太太如今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儿孙操心。”

真是作孽啊!

黛玉扭头示意洛阳去唤人送温水和帕子过来,又转头看着凤姐儿。蹙眉道:“这事儿我先头竟不知道的,要不然也叫人在外头帮你们找找了……”

黛玉倒不是担心贾宝玉啥啥啥的,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的外祖母再这么担心受怕下去。

凤姐儿拿帕子拭了拭微湿的眼角,道:“我那时候倒是说了这么一句,想着福晋这里认识的人多,许能帮一下……谁知老太太知道了,倒是数落了我一顿,说是王爷才刚遇刺重伤,府上指不定怎么忙乱呢。何苦再拿这种事给府上添麻烦的……”

凤姐儿的语气里半是委屈半是担忧的,“这种事情我哪里不知道的?不过是看老太太日夜悬心宝玉那不晓事的熊孩子,担心老太太这样下去会受不住,这才多嘴说了一句……唉——”

凤姐儿心事重重,手指无意识的搅弄着手里的帕子。凤姐儿的手指白白的,好像葱管似的。手指上的指甲长长的,还染着鲜红的蔻丹,倒是愈发衬得她皮肤白皙。

凤姐儿叹了一声。又道:“我来之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拿这事儿说给福晋知道。怕给福晋添麻烦什么的……只是我想着,大家原是骨肉至亲的,福晋对老太太又素来是孝顺的。宝玉不见了,虽说这事儿与福晋很不相干,可是宝玉一日不寻回来,到底老太太那儿是要一直揪着心的。福晋便是不担心宝玉。也是要挂念着老太太的身子的……这事儿我若瞒着不叫福晋知道,等着老太太哪天突然……福晋岂不是要埋怨我不拿福晋当自家姐妹?”

“凤姐姐这话很是,”黛玉点头道,“都是骨肉至亲的,万没有白看着老太太如此操心不管的理儿。”

黛玉又安慰了凤姐儿几句。只道自己这里也会尽力帮着寻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胤禟那边打发人过来问黛玉要不要回去用午饭,凤姐儿这才忙起身要告辞。

黛玉想着留饭,凤姐儿却道:“王爷身子不豫,福晋还是回去看着些罢。”

又道:“家里如今也是事多,太太这些天身上也不得劲儿,我还得回去忙着支应些……”

凤姐儿去意已决,黛玉也不强留她,只是叮嘱她回去多陪陪贾母,哄贾母宽心云云。

“我这里一切都好,王爷身子也好了不少,凤姐姐回去之后还请在外祖母跟前儿帮我说一声,叫外祖母别太挂心我这里。”

凤姐儿一来就先问了胤禟的伤势,可见外祖母那里定也是挂念着自己这里的。

黛玉又道:“宝玉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外祖母也不用太担心他的……”

最后,黛玉允诺一有贾宝玉的消息,就打发人去贾家告诉给他们知道。

凤姐儿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黛玉扭身回房,陪胤禟用午饭去了。

饭后,黛玉才把贾宝玉走失的事情说给胤禟知道。

听了黛玉的话,胤禟头也没抬,只是不甚在意的说道:“虽说这事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不过这找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此也算是你对贾老太太的孝心了。”

贾石头的死活,实在是不在胤禟的关心范围内。

不过是因为见黛玉在提到贾母因此而病重,眉宇间愁绪萦绕,他方才拨出一份心思思量了一下这件事儿。

“只是,腿长在他身上,这人如今也不小了,又过了这么日子,能不能找得着可真就难说了……”胤禟一气喝干白玉小碗里的苦药汁子,皱着眉道:“不过勉力一试罢了。你也不要在这事儿上太费心的,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黛玉点点头,道了一声“知道”。

就像胤禟说的那样,这找人的事情不过是一句话,然后由着下头的人去忙活的。

胤禟这会儿身子渐好,只是腰间的伤处难好,所以平日里不能有什么大动作。

黛玉怕胤禟闲不住,动来动去的又弄得伤口裂开,便尽量陪在他身边盯着他。

被黛玉勒令要修身养性的胤禟,只好郁郁的充起瓷娃娃来。他闲来无事,只好拿着东瀛那边的事情打发起无聊的时间来。

正屋西厢的小书房里,书案前依旧是黛玉在执笔汇整那些杂乱的消息,胤禟躺在美人榻上看着黛玉不时递过来的已经被她整理好的精简后的消息内容。

突然,胤禟叹了一声道:“真想直接把龙葵草一把全撒到东瀛的土地上去,如此倒也省心了。”

黛玉斜睨了在那里做白日梦的胤禟一眼,撇着嘴慢慢道:“我种的龙葵不够提取那么多的分量。”

“(╯▽╰)

爷就说说而已嘛……”胤禟嬉笑一声道。

黛玉也不看他,“白日梦还是少做的好。”

o(︶︿︶)o唉!真不可爱啊!

胤禟气咻咻的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黛玉。薄唇微微上扬,胤禟等着黛玉过来哄他。

只是,这左等右等等了半天,胤始终也没等到他预期中的温香软玉,也没有响起黛玉那特有的清冽娇语声。

胤禟拧起眉头,纳闷了半天,心里瞎捉摸着自己这次是不是装的不像啊,叫黛玉给瞧出来了不成?

话说自从这一回受伤清醒了以后,黛玉确实是对着胤禟不算过分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的。胤禟也喜欢没事儿逗着黛玉玩儿,叫她以为自己生气了不高兴了,让她主动说两句软话过来哄哄自己,然后自己再趁机偷个香什么的。

虽说依着自己这幅身体的现况,那什么大餐是不要想吃到了。不过,尝尝餐前小点心什么的,总还是可以的吧。

这游戏,胤禟玩的是不亦乐乎。

黛玉上了几回当,心里头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不过是胤禟最新喜欢上的新游戏。不过,黛玉知道归知道,心里念着胤禟这一回重伤全是为了护着自己,如此也就由着他顺着他,很有几分补偿的心理在里头。

胤禟在这里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头的疑惑和淡淡的失落,微微侧身扭过头去瞧黛玉在干什么。

书案前,黛玉正在怔怔的看着桌面出神,脸上的神情是胤禟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凝重。

“怎么了?”胤禟心头微微一沉,翻身坐起来问道。

黛玉默了片刻,方才慢慢扭过头,看着胤禟一字一顿道:“去东瀛的商队在五天前失去联系了。”

黛玉直接将手里的字条递给胤禟,垂眸想了想,又道:“我恍惚记得商队最后一次传消息出来,是在大阪。那时候,许伯卿还假公济私的捎了一份家书回来……听四妹妹说,那会儿他们已经预备着要回来了……”

胤禟沉着一张脸,将那字条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浏览了一遍,又自脑海里扒拉出上一回看到的东瀛那里传回来的消息内容。

“让人备车,爷这就进宫去。”胤禟的脸色愈发的阴沉,商队里的财物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是许二那些跟随了自己多年的人却是一定要寻回来的。(未完待续。。)

408、弹劾

商队里的人,除了许二,其他的人都是走东瀛那条线走老的人了。若说商队在东瀛迷路了什么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如果说,是商队的海船在海上遭遇了暴风什么的?可近日来,沿河各城镇也没人上报最近地方上出现了水患风灾之类的。再者,商队的海船上也是配了经验老道的水手的,应该不至于会沉船了之类的。

思量来思量去,这一回许二领着的商队突然失去了联系,胤禟直觉这事儿跟倭人脱不了干系。

倭人奸诈,韵古斋的商队头几回去东瀛走商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有本土武士冒充山贼水匪想要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商队随行的护卫虽说人数不多,却是装备了几支火器的,如此倒也护得商队一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从那以后,火器便成了往东瀛去的商队护卫们的标准配备。这里头还有许二的功劳在呢。因为那些火器,全是许二大老远从盛京那里的俄罗斯商人手上淘换来的。

同样是配备了火器的,许二这行人到底是遇着了什么,才会失去联系这么些日子的呢?胤禟对此很是有些费解。

不过,这心里头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人还是要赶紧着去找的。

只是胤禟自己的人手有限,所有他直接把这找人的主意打到了天津卫的新军头上去了。

胤禟换了朝服,由何玉柱跟着,咸阳开封临安三人护着,坐着马车急冲冲的往紫禁城见皇帝去了。

黛玉在书房里坐立不安的。她一边挂念着胤禟身上的伤,担心路上马车颠簸会不会震裂了胤禟身上结痂的伤口;另一边她还在踌躇着许伯卿带领的商队失去了联系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让惜春知道。

黛玉凝眉想了许久,终是决定暂时先瞒着惜春。只待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查清楚了再跟惜春说。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胤禟想让新军出动,往东瀛去寻找许二等人的事情进行的却并不顺利。

皇帝再怎么宠信这个兄弟,也还不至于为了找这兄弟手底下的一个商队就往藩属国出动军队的,哪怕那个兄弟此时在东暖阁里撒泼打滚闹着要死要活的也是不成的。

“你也别在朕这里胡闹了。且不说你那商队如今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踪了,即便那是真的。这也没有出动正经的军队外出去找寻的道理。”皇帝揉着隐隐抽痛的眉心,耐着性子劝道:“你好好的把自个儿身子养养好是正经的。商队的事情,打发人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吧,许是他们在哪个温柔乡里流连忘返了也不一定呢……”

最后那句话说的,皇帝自个儿都觉得很是没有底气。

老九这人不着调归不着调,调教起人来却是不含糊。看看老十、十三和十四、再看看韵古斋里的几个伙计,无论哪个都是很能拿得出手的。这玩乐的时候固然各个都很是能疯能闹的,可做起事情的时候也是半点儿不含糊的,从没出现过这次这种无缘无故便没了消息的事情。

只是。皇帝心里虽然也觉得这次商队失去联系的事情可疑,却也没法子真的跟从前似的纵着胤禟想要什么就给什么。要不然,圆明园里住着的太上皇饶不得自己不说,就是宗人府的宗人令怕是也要去太庙里哭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去了。

胤禟费了大半天的力气,有理没理的话说了好大一通,结果仍是没能叫皇帝松口。他心里又一直惦记着失踪的许二等人,一时紧张焦虑之下使得他原就没有好利索的身子愈发的虚弱了。

一阵头晕忽然袭来,胤禟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身形摇摇欲坠。

皇帝这会儿正被胤禟胡搅蛮缠的头疼,便也没有注意到。等着听到耳边传来如意的一声惊呼。皇帝正待怒斥的时候,却又听到下头紧随其后传来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皇帝忙扭身看过去,就见胤禟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传太医!快去传太医!!”皇帝龇目欲裂的踹了如意一脚,然后忙跑到胤禟身边亲自把人给抱扶起来。

“叫左院判立刻过来!!”想了想胤禟自受伤中毒以来一直是由古方医治的,皇帝又偏头吼了一声。

黛玉守在家里突然心中一悸。原本就一直蹙着的罥烟眉拧的愈发的紧了。

“福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旁边一直注意着黛玉的洛阳忙上前关心道。

黛玉慢慢摇了摇头,只轻声道自己无事。

“福晋也别太担心了。奴婢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听王先生说起过许先生的。”洛阳笑着安慰黛玉道,“按着王先生的说法,这世上除了咱们王爷。再没什么人能算计到许先生的。王先生说,许先生的脑子生来就是算计人的,是骗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黛玉被洛阳的话逗得嘴角微微上扬,水眸也跟着弯了弯,“你说的王先生,可是单名一个露字的?”

洛阳忙点了点头,“福晋知道王先生?”

黛玉抿嘴浅浅一笑,“听许伯卿说起过一回。”

长安洛阳朝歌秦岭四人立时支起了耳朵,心里头猫爪挠似的好奇着,“许先生怎么说王先生的?”

黛玉忽而一笑,宛若昙花一般让人炫目,晃得四个大丫鬟好一阵子头晕。

碎玉般的清冽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响起,只听黛玉道:“许伯卿说起王露来,就好像王露说起许伯卿一样,真真是一个字不带换的。”

四个大丫鬟互相看了看,也跟着黛玉一起笑了起来。

主仆五人说话的这会儿,就听外头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

“福晋不好了,王爷昏过去了,叫皇上身边的如意公公给送回来了。”

黛玉急急出了屋子。

长安拉着那小丫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丫鬟顶着一脑门子的细汗珠子,慌慌张张的摇着头只道自己不清楚。

朝歌脾气最爆,正恼得想训那小丫鬟呢,却听黛玉冷着声音道:“去把跟王爷出门子的人都叫来,我要亲自问问。”

说着,黛玉抬脚往二门那里亲自候着胤禟去了。

长安四人也忙跟过去伺候。

一直告假在家养身子的恭亲王在中午的时候,突然进宫去求见皇帝。半天之后,这人又由乾清宫的大总管如意公公亲自领着侍卫给护送回了王府。

这天晚饭时分,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再有人使了门路一打听,哎哟!这事儿大发了哎!恭亲王在东暖阁里竟然跟万岁爷吵架了?这胆儿肥了啊!

不过这事儿,大家惊了一下之后,又有志一同的嗤之以鼻。

嘁!

这算什么呀!

这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当今万岁爷可不比先头的太上皇,如今这位主子对恭亲王那可是宠信有加的。按着如意和吉祥两位大总管的话,私底下,恭亲王在东暖阁里那就跟在他自个儿家里一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吵架?!

您听错了吧……

有凌普大总管作证,咱们万岁爷对上恭亲王,从来都是想要什么给什么的,整个儿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下限可言啊。

万岁爷能跟恭亲王吵起来?这话说出去,鬼都不相信呢!

不过,也有人是知道真正内幕消息的。

恭亲王为了自己手底下突然失踪的商队,进宫去求皇上发兵东瀛。这事儿,让那些真正消息灵通的老狐狸们不禁捻须摇头,再附上讥讽一笑,心里头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

恭王府里的那位,这是真以为自己可以做今上的主了吗?

黄口小儿,真是可笑至极!

为了几许铜臭银子,就要今上兴兵藩国?

历朝历代也没有过这种荒唐事儿了!

实在是,实在是……

这要不是恭亲王是男儿身,还是今上的亲兄弟,不少老臣就要把胤禟跟古时媚主祸国的“妲己”“褒姒”相提并论了。

就这样,也已经有人打算在下次大朝会的时候,拿今儿个的这事儿上折子参胤禟一本。

特别是那些御史们,辗转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睡不着觉。他们一个个的,头悬梁锥刺股,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本又一本的弹劾折子,就等着下次大朝会的时候甩开膀子开骂了。

宗室里头,有人说胤禟是持宠而骄,做的过了;也有人说胤禟这是一心钻到了钱眼里,拿着国家大事当儿戏;还有人说胤禟当初上本子筹建新军,原就是打算公器私用云云。

恭亲王府里,胤禟在回到自己府里没多久就转醒过来了。

左院判又上前诊了一回脉,叮嘱了胤禟几句要控制情绪,少生气,心平气和,多加保养之类的,也就告辞离开了。

黛玉让人好生送走了左院判,又打发了身边的丫鬟去让厨房送些好克化的吃食过来。等着屋里没有旁人了,黛玉这才坐到胤禟身边,握着他的手在那里不住的掉眼泪。(未完待续。。)

409、吉祥牌眼药水

“好好儿的,怎么就掉起金豆子来了?”胤禟勉强的扯起嘴角,笑谑了一句。他伸手抹去黛玉眼角落下来的泪珠,又道:“好玉儿,快不哭了。你这一哭,爷心里头只有难受的……”

黛玉侧过身子捂着帕子气堵声噎的,胤禟哄了半天方才叫她勉强止了眼泪,“你才是叫人担心的呢!明明中午出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这就突然昏了过去的呢?你没醒那会儿,古大人跟我说你这是气急攻心,方才会如此……在宫里头的时候,你到底是遇着什么事儿了?”竟就生生的给气晕了过去?

先头,何玉柱和咸阳开封临安四个人已经被黛玉找去问了一个遍。偏偏咸阳三个负责护卫的没跟去乾清宫,听了黛玉的问话只能摇头,并不知道什么。只有跟着胤禟一直到乾清宫外头的何玉柱隐约间似乎是听到了几句话,不过,他也没法子给黛玉一个准确的说法,叫黛玉好不着急。

胤禟脸色黯淡了下来,把自己进宫想求皇帝调新军往东瀛找人的事儿说了一遍,“……爷也知道这事儿不好求,只是,到底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

要不是自己手头上没有足够的人手,胤禟也不会跑进宫找皇帝软磨硬泡的求这事儿了。

黛玉蹙着眉抿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像胤禟自己说的那样,调动军队原本就不是那么好开口的事情。

屋里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床上,竟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黛玉方又问胤禟这后头接着打算要怎么做。

“怎么做?”胤禟冷笑一声,咬牙道:“说不得,就只能靠咱们自己了。白云庄的人手虽说不足。擅长打听消息的那些人除了派去北边的,其他的又都被许二带走了。不过,又玠那小子如今正在府里头呢。实在不成,就只能让又玠领着开封和临安往东瀛去找人了……许二媳妇那里,你且先好言安抚着她,只说是爷的话。一定会把许二给她找回来的。”

黛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胤禟又扬声唤人,想叫人去将李卫和戴铎找来,被黛玉拦了下来。

“你这才刚转醒过来,好歹歇息一下,先用了晚饭再找人来说事儿不迟。”黛玉劝道,“要是一会儿跟戴先生和李卫说话的时候,你饿晕了过去,可是要叫人笑话了……”

O(╯□╰)o

胤禟内心囧了一下。又坳不过黛玉的坚持,便只好作罢。

黛玉忙起身唤人进来将晚饭摆上。

因为心里存着事儿,这顿饭吃得两人都是默默无话的。

胤禟匆匆扒了两口饭,便搁下筷子只说自己用好了。

黛玉不依,又盛了一碗野菌鸡汤让他喝了,方才让人撤了晚饭,又唤人去请戴铎和李卫到书房那里去。

“你身子不好,可别弄得太晚了。”胤禟临要出门时。黛玉不免又叮嘱道。

胤禟笑着宽慰了黛玉几句,又让黛玉自己先歇着云云。然后方才出门,由何玉柱扶着一路往书房去见戴铎和李卫了。

黛玉追在后头,又叮嘱何玉柱要小心顾着胤禟一些。

眼瞅着胤禟出了院子,黛玉这才怏怏的扭身回房里去。不过,她并没有回到内室,而是脚下一转去了西厢书房。

挥退了长安和洛阳。黛玉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就着烛光翻开了那本林翰淘换给自己的药经。

龙葵草。

不知道这本药经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可以更好的利用龙葵草致人迷幻的药性。毕竟,自己这里种的龙葵草数量实在是很有限的。

胤禟这里自己想法子安排了人手一路往东瀛,按着许二一行人的路线慢慢往回寻着。打听着许二等人的消息。

同时,胤禟又找来了林翰,请他修书一封快马送往杭州给在那里做知府的贾瑚,询问杭州附近沿海近日可有出现过暴风之类不好的天气。

朝廷上有人上折子弹劾自己的消息,胤禟也是听说了。只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些了。眼下往东瀛淘金去的可不止是自己的商队,宗室权贵里多的是人打发了自己的门人往东瀛淘金砂去的。许二一行人若是因倭人而跟自己失去了联系,那么这一趟出事的就绝不会只有许二他们几个。说不得,这一回宗室权贵们都要损兵折将赔进去不少的。

哼!

这会子你们还能一脸正义凌然的告爷的状,说爷小题大做,不顾国体。等着这事儿水落石出的时候,看你们那一张张老褶子脸要怎么哭!

爷就不信,到了那会儿你们不会一起逼着皇上发兵东瀛,来给自个儿讨回公道和损失的!

一群道貌岸然的老杂毛!!

乾清宫里,皇帝苦大仇深着一张龙脸,头疼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御案上那堆成小山一样的折子。那些折子,都是弹劾胤禟的。被皇帝一本一本的压着,全都留中不发。

吉祥一瘸一拐,小心翼翼的抬腿迈进乾清宫。他将脚步放轻了又轻,生怕自己一个动静过大,又惹出龙椅上那位爷的无名火气,然后再赏自己十几二十板子,那可真是要冤死了人了呢!

一想到挨板子,吉祥顿时觉得自己的屁股那里火辣辣的,比之前更疼了几分。

主子爷下朝回来,二话没说先赏了自己和如意每人二十板子。

吉祥起先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只当自己是哪里没做好惹恼了自家主子爷。等着后来,他才弄知道,原来是前儿个恭亲王进宫来,在东暖阁里跟主子爷说的请调新军的事儿,不知道怎么了竟叫那些大臣们得了信儿去,所以今儿个的大朝会上,不少的人上折子给主子爷说是要弹劾恭亲王呢。

吉祥是从小跟在今上身边伺候的,对于今上的性子,他自认还算是了解一些。今上罚了自己和如意,绝不是因为前朝有人弹劾九爷而迁怒自己和如意。今上是因为自己和如意没有替他守好乾清宫,叫人将乾清宫里的人给收买了去,这才赏了板子下来。

胆敢在乾清宫里安插钉子,刺探宫闱,那些人胆儿不小哇!

吉祥在弄清楚自己挨板子的原委后,心里忍不住恨恨的想着。敢让咱家因为你们吃挂落,咱家非把那几颗吃里扒外的钉子给扒拉出来不可!

今儿个咱家挨了二十板子,明儿个要你们这些小崽子的命来抵!

哼!

吉祥小心的压下心底里的怨念,默默的垂手恭立在御案下头,等着自家主子爷发现自己。

至于说那几位在乾清宫外等着自己通传的老大人们,笑话了,主子爷这会儿明显正憋着火气呢!咱家才不要撞上去当出气筒呢!

再者说了,这在乾清宫里安钉子,害的自己挨板子的,外头那几位怕是都脱不了干系的!

哼!╭(╯^╰)╮

想着外头那几位的来意,吉祥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吐槽道:九爷人多好啊!赚钱的时候都不忘捎上你们的。如今看着九爷有事儿了,一个个的落进下石巴不得九爷不倒霉呢!也忒不地道了!

半晌儿过后,皇帝方才发现底下站了一个人。

“何事?”

到底是伺候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了,看着底下吉祥白着一张脸,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的,又想着这人平日里的机灵模样,皇帝不免软和了口气。

吉祥也确实是机灵,只听万岁爷这声音,就知道自家主子爷这是对自己心软了。

吉祥借着低头的机会,隐去情不自禁红了的眼圈儿,只是回道:“内阁的几位老大人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吉祥的声音嗡嗡的,带着鼻音。

不用问,皇帝也知道内阁的人这会儿跑来为的是什么事儿,心烦之余也不想去理会,便拉着吉祥问起了他和如意两人身上的伤势。

吉祥自是先要谢恩一番,又帮自己和如意给皇帝请罪。话里话外的,听着是自我检讨的,但是只要仔细一琢磨,全是给那些上折子弹劾胤禟的大臣们上眼药呢。

万岁爷就九爷这么一个信得过的兄弟。不过是兄弟间说说话的事情罢了,偏叫你们这些人拿住了,就一副不把九爷踩到泥里不罢休的势头。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想干嘛啊?

是不是整死了九爷之后,再把万岁爷的其他兄弟挨个儿的整没了……

你们这是非要把咱们万岁爷整成孤家寡人不可吗?

然后,好由着你们这些人搓扁揉圆的?

吉祥的一番话若是搁在平时,非得再挨上二十板子不可。前朝大臣,可不是内官们可以嘴上说道的,即使吉祥是乾清宫的二把手那也是不成的。

为了杜绝前明那种宦官把持朝政的现象,自康熙开始便严令内官不得妄议朝政和官员,否则便是一个死字。

对于这个禁忌,吉祥自是心里头清楚的很。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今上心里头正烦着那些大臣们。再说那天在宫里昏倒的九爷,也一直让今上放心不下。所以,吉祥方才敢这么上眼药。(未完待续。。)

410、杭州急件

皇帝被吉祥的话挠到了痒痒肉,也就没去计较吉祥话里的逾矩。

皇帝走下御案,递了一个小瓷瓶给吉祥。

“这药你且拿去,给你自己和如意都用了,把身上的上养好。虽说这个比不得前头给老九的那瓶,却也是不差的。”

吉祥眼泪汪汪的双手接过小瓷瓶,偷偷抹了一把脸,笑着谢了恩。

候在乾清宫外的那几位内阁大臣,到最后还是见着了皇帝一面,不过他们也只来得及跪在地上说了一句“恭送皇上”罢了,因为皇帝陛下被太上皇给找去了圆明园说话。

到了圆明园,梁九功亲自引着皇帝往九州清晏去。

路上,梁九功不着痕迹的把太上皇找皇帝来的缘故说了一遍,“……都是宗室里的几位老王爷,昨儿个来太上皇这儿,抹了大半天的眼泪珠子……闹得太上皇昨儿个晚上都没了胃口,还砸了一个宋朝的笔洗……”

又道:“今儿个早上,九爷和九福晋就已经被叫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宜太妃娘娘那里说话呢……”

梁九功睃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悄声道:“老裕亲王刚刚也到了,如今正陪着太上皇喝茶呢……”

听说老裕亲王也来了,皇帝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裕皇叔的身子可好些了?听说裕皇叔前几日身上不好,保泰还为这个跟朕告了几日假,说是要给裕皇叔侍疾的。”

哪里真的就是老裕亲王身子不好需要侍疾了?明明是看眼下朝上波涛暗涌的,保泰这是想明哲保身避祸去呢。皇帝一笑,倒也不去揭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按着保泰的说法顺势问了一句。

梁九功虽说不知道之前胤禟去请调新军的事情,也不清楚朝堂上有人上折子弹劾胤禟,可是昨儿个宗室里来人找太上皇哭诉的时候。他还是听了一耳朵的。依着他那副在乾清宫摸爬滚打几十年训练出来的玲珑心思,如何会猜不到保泰为什么会那么做呢?

裕亲王府跟林家有亲,老裕亲王福晋又极喜爱九福晋,裕亲王府私底下跟恭亲王府的交情不浅。

九爷怕是这次捅的篓子不小,裕亲王府明面上不好帮着说话,却也不会在这时候跟着旁人落井下石。如此才会用这法子暂避了起来。

梁九功笑了笑,只说老裕亲王看着还算不错,“想来是裕亲王的孝心可嘉,感动了天地,方才叫老裕亲王这么快就好了起来。”

皇帝勾唇一笑,“近日也是奇怪了,不少的人都上折子跟朕告病假……可见这会儿是多病的时节啊!梁公公还要多多留心皇阿玛的身子才是。”

梁九功忙躬身应了一声“奴才省得”。

“梁公公对皇阿玛总是尽心的,朕不过白说一句罢了。”皇帝一边走着一边笑呵呵的睨了一眼梁九功道。

说话间,一行人眼瞅着就进了九州清晏。

杏花春馆里。黛玉正陪着胤禟一道儿跪在地上听宜太妃的训话。

这个儿子的身上还带着伤,脸梢儿和嘴唇都是苍白苍白的。宜太妃看在眼里,心里头一阵阵的心疼。只是太上皇昨儿个在九州清晏里连自己惯爱使唤的笔洗都砸了,可见是气得不轻。

“你有伤在身偏不在家里好好的养着,这是又闹得什么,叫宗亲族老们跑来跟你皇阿玛告状的?”宜太妃伸手一指戳在胤禟的脑门上,恨铁不成钢的嗔怪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好歹也该稳重着些了……”

许二等人下落不明,杭州那边的贾瑚也还没有回信。胤禟这里原就憋着气呢。今儿个又一大早的,他连着黛玉就被康熙老爷子宣召了过来,这对父子一见着面,康熙二话没说先把胤禟数落了一顿,连黛玉都跟着吃了挂落。后来因为老裕亲王来了,康熙这才又让胤禟和黛玉滚到宜太妃那里去听训。

胤禟打小就习惯了康熙的打压。原也不当是一回事儿,只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偏这回自己带累了黛玉跟着一道儿挨训没脸。看着自己媳妇没了血色的小脸和一对红通通的眼圈儿,胤禟这里攒了一肚子的邪火,偏生又发泄不出来丁点儿。只烧的他自己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难受。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给额娘说句话啊。”见胤禟自始至终只跪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宜太妃忍不住拍案气急道,“便是你不为额娘着想,好歹也顾念着些玉儿吧。”

胤禟扭头看了眼黛玉,眼中尽是愧疚和自责。

黛玉抬眼给胤禟安抚的一笑,樱唇微动,无声的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胤禟叹了一声,这才转过头去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跟宜太妃说了一遍,“……累的额娘跟着一道儿为儿子操心,是儿子的不是。”

宜太妃抿了抿嘴,半晌儿方才无奈的叹息了一回,抬手道:“起来吧,看着你们跪在地上,额娘心里头比你们还难受呢。”

胤禟和黛玉谢了宜太妃,这才互相搀扶着起来了。两人相互悄声关切了一回,又都道自己无事。

宜太妃在边上看着,心里头真是又无奈又欣慰的。

指了身旁的椅子叫两人坐了,宜太妃这才又拿着商队可能遇袭的事情跟胤禟商量了起来。

宜太妃这辈子最恨的,莫过于那些没事找事,无事生非总是拿住胤禟不放,编排胤禟不是的人了。

所以,要说宜太妃这一回生气是因为自己儿子的不着调,倒不如说她这是在气宗室里的那帮得了胤禟好处,偏又得了机会就要踩胤禟一脚的小人了。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清楚吗?老九那孩子,真算是康熙爷的那些皇子里头心最善的一个了。别看他有时候说话做事好像很不着调的样子,不过是他为了自保装的罢了。

宜太妃自己也是没有别的好法子可想了,这才忍着心痛看这个儿子从小借着旁人的手推波助澜的败坏他自个儿的名声。

“……照你这么说,受了损失的绝不止你一个咯?”宜太妃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问道。

胤禟摩挲着茶碗盖,不慌不忙的回道:“这事儿曝出来也不是早晚的事儿了。各家派出去的人,什么时候该回来也是有例可循的。算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罢……”

哼!且让你们这些老家伙在嘚瑟几日。宜太妃心思急转,咬牙在心里恨恨道:等着你们手底下的商队出了事儿,本宫定会将今儿个的事情好好奉还给你们的!

九州清晏里,在皇帝和老裕亲王一左一右的劝和下,太上皇终于改了原本要直接削去胤禟头上亲王爵位的心意,只让胤禟闭门思过,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早就跟你说了,叫你别太纵着那个臭小子!!如今可见朕的苦心了罢。”康熙爷最后还是不忘念叨了皇帝一句。

老九那小子,就是被皇帝打小纵的太过了,方才得意忘形了起来。哼!敢为了找几个手下,就撺掇皇帝发兵藩国?他干脆直接自己去坐乾清宫的那把椅子好了!真真是轻狂的,以为他才是这天下之主了吗?

康熙爷说着说着又恼了起来,“你就不该给他亲王爵!还享亲王双俸?老九那臭小子什么时候缺过那几个钱了?皇帝还不如留着那些银子,充裕国库呢!”

康熙爷冷哼了一声,“依朕的意思,老九就一个郡王头衔也就足够了。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又没半点功劳,如何当得起一国亲王?”

看着火气又上来的太上皇,皇帝表示自己真的真的是很头疼啊。

老裕亲王在旁边乐呵呵的活着稀泥,话里话外的提醒着胤禟做的那些隐在暗处的好事儿,“……先头的那些有了年头的事儿,且不论了。那个军机处,皇兄开始不也赞这点子好的嘛……”

“那是人林家的小子先想出来的。”康熙爷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自己的老兄弟,就知道你这老小子也是一心偏着老九那小子的!哼!

“林翰最先提出军机处的设想不假,可林翰到底思虑的不够周全,还亏得有九弟帮衬着,这才把军机处的设置章程给完善了起来的……”皇帝也在旁边帮着胤禟说起了好话。

这头还在争论着胤禟到底有功没功的时候,外头一个小太监急慌慌的小跑来找梁九功耳语了一阵子。

梁九功一个没忍住,直接就惊呼了一声出来。

“什么事儿?”康熙爷气恼的吼了一嗓子,“如今连你也愈发没规矩起来了……”

皇帝转过脸,暗自庆幸了一回,终于有事儿能把太上皇的注意力从老九的身上转移开来了啊。太上皇如今年岁大了,愈发的难缠了,真心不好应付啊。

老裕亲王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只管自己捧着茶,坐在那里慢慢小口浅酌着。

梁九功领着那小太监抬脚进了九州清晏。他指着那小太监回道:“是军机处那里打发了人来,说是宫里收到了杭州来的八百里加急件,请万岁爷赶紧回宫拿主意呢。”(未完待续。。)

411、倭寇海盗

“杭州来的急件?”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皇帝看着那小太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小太监哭丧着脸,跪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回道:“杭州城外的海上,出现了海盗……”

原来,就在林翰按着胤禟的意思给贾瑚去信的那一天,杭州城外的一处小渔村里,有人从海里救起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人被救醒过来之后,说自己是庄亲王的门下,往东瀛走商去的。回程的时候,在海上遇着了水匪,商船和财物都被水匪劫去了,商队里的人大多是直接被杀了,只他自己抱着个木板跳进了海里,方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贾瑚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亲自把人接回自己的官邸,又将他们遇到海盗的事情前前后后的问了一个仔细。

“你确定劫了你们商船的,是倭人?”

那人拼命点头道:“许是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留下活口,所以言谈举止上毫不掩饰。劫了咱们商船的那些人里头,有一个人小的还曾经在九州的大名府里头见到过几回……”

再三确认了海盗有可能就是东瀛武士之后,再想着自己前儿个刚收到的林翰使人快马送来的书信,贾瑚也不耽搁,立刻派人将那个自海盗手里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庄亲王门人,连同自己的一封奏折快马给送回到京都去了。

军机处当值的恒亲王一收到这封奏折,粗看了一下,就忙打发人去圆明园请回皇帝。

同时,恒亲王自己也在心里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老九也算是可以借机摆脱泥沼了。念头一起,恒亲王忍不住又唾弃了自己一番。怎么搞得好像自己这是在幸灾乐祸呢?海盗猖獗,也值得自己这么高兴的?太不厚道了……

胤禟和黛玉被太上皇匆匆的给打发回家去了。

送他们出圆明园的,是魏珠。

魏珠亲自抬手扶着胤禟的手,护着他上了马车。

胤禟的眉梢儿微微一挑,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又笑着转手塞了一个荷包到魏珠的手里。道了声辛苦。

魏珠笑了笑,一如往常那样说了几句吉祥话。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的往恭亲王府驶去。

“藏着什么呢?神神叨叨的。”黛玉偏头看着胤禟轻笑道。

胤禟将手掌伸到黛玉面前摊开,里头是一张折起来的字条。

展开字条一看,上头只八个字,“杭州急件,倭人水匪”。

黛玉眉心一蹙。

“怪道老爷子今儿个大早上见着爷的时候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偏后来却什么也没说就不了了之,只草草打发了咱们回去。”胤禟将字条收了起来。叹道,“爷刚刚还以为是叫皇上和裕皇叔给劝的回心转意了呢……”

“如此看来,许伯卿他们只怕也是遭遇海盗了……”黛玉蹙着眉心里头烦恼的不得了,这事儿可要怎么跟四妹妹说呢?

“还是等着李卫的信儿到了之后再说吧。”胤禟犹不死心的说道,“凭着这次出去的那些人的身手和爷给他们配的火枪,还有许二那家伙的脑子,倭人想在他们身上讨便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黛玉一叹,“希望如此罢。”

两人早上都没怎么来得及吃东西。又在圆明园里跪着听了半天的训,这一回到府里。不说黛玉直犯头晕,就是胤禟也是身上发虚。

黛玉一下马车,就先命人去准备了些吃食送到正房来。

“隔壁十福晋命人送了好些活鱼过来,奴婢叫人炖了新鲜的鱼汤,厨房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福晋和王爷不妨先用些垫垫吧。”朝歌一边伺候黛玉换下礼服一边提议道。“正经的吃食准备起来还有些时候的。”

黛玉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鱼汤被一个小巧的砂锅装着,很快就端了上来。

紫砂锅里,奶白奶白的鱼汤,几许碧绿碧绿的葱花沉沉浮浮的点缀在里头。

胤禟扶着黛玉在桌边坐下。“今儿个委屈玉儿了。来,爷亲自给玉儿盛汤算是赔罪了。”

说着,胤禟将盛着鱼汤的小碗递到黛玉的手边。

黛玉给胤禟逗得抿嘴一乐,她接过鱼汤,水眸一睨,“如此,这回且恕了你罢。”

两人笑嘻嘻的各自拿汤匙舀着鱼汤喝了起来。

一口汤还未送进嘴里,黛玉突然脸色一白。她撂下汤匙,转过脸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胤禟给吓了一跳,忙将黛玉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他伸手拍着黛玉的后背帮黛玉顺气,嘴上还不忘问着黛玉这是怎么了云云。

朝歌秦岭也忙上前。两人一个去检查桌上的鱼汤,一个则是拔脚出了屋子,找人给黛玉请太医去了。

一阵恶心翻腾,黛玉干呕了半天,偏什么也没吐出来。

胤禟看着黛玉呕的眼角都洇湿了,心疼的恨不能以身代之,“到底是哪儿不舒服了?”

说着,胤禟狐疑的瞟了一眼桌上的鱼汤,心里头转着各种阴谋论。他抬眼看向朝歌,朝歌皱着眉冲他摇了摇头。

鱼汤没问题?!

没问题,玉儿会突然这样子?

胤禟咬着牙,心里头只将信将疑的。

见黛玉一张小脸血色尽褪,胤禟又急又怒。他扬声问着太医怎么还没来,又让人去把何顺儿找来,要把厨房里所有经手这鱼汤的人都拘起来。

“福晋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爷要你们全部给福晋殉葬!”

前几日朝堂上还喧喧闹闹着要弹劾胤禟、严惩胤禟的声音,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大家伙这会儿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集中在了倭寇海盗的身上。

倭人奸诈!

爷们拿着大清的丝绸茶叶跟你们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叫你们这些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精致贵气,你们这些王八蛋却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把爷们的货物钱财全都给一锅端了?

明明是大名武士,偏要装作海盗,干些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

实在是可恶透顶!

对于这种反反复复,两面三刀,翻脸不认人的奸诈小人,绝对是不能宽恕的!

一定要严、惩、不、贷!

严惩不贷!!!

也好叫那些倭人知道知道,我大清爱新觉罗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吼吼吼……

朝堂上,宗室大臣们群情激奋啊。

说起来,他们的损失要比胤禟的还要来的惨重。

胤禟手下的人每次走商主要以测绘地图,打探情报为主,虽说也淘换金砂,不过也只是顺手的事情罢了,纯粹为了打掩护而已。所以,每次去东瀛所带的货物都是有限的几样东西。

可是其他人却不是如此的,随着一次次走商的顺利和带回来的大笔金砂,东瀛那片地方在这些人的眼里,俨然成了一大块肥美无比的鲜肉。为了换取更多的金砂,他们每次走商的货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贵重。每一回往东瀛去的时候,这些人若是不把自家或是租来的商船塞得满满当当的,是绝不甘心的。所以,这一回海盗肆虐,他们的损失几乎可以说是把先头走商的利润全部都赔进去了,怕还不止呢。

这会儿,宗室大臣们,但凡参与了东瀛走商的,有志一同的想要让皇帝发兵去讨伐东瀛。

只是,这话大家伙都不好开口啊。

毕竟先头恭亲王手底下的商队失踪了,来找皇上请皇上发兵东瀛找人的时候,他们可全拿着祖宗规矩和体统大义之类的去弹劾人恭亲王的。

这会儿,自己要是为了那些商队也开口请皇上发兵东瀛,岂不是自打耳光?

还是一个大大的响当当的大耳刮子。

多没脸啊!

宗室大臣们那个悔啊!

悔得一个个肠子都青了。

猪啊!

自己真是猪啊!

人恭亲王在赚银子方面素来是高瞻远瞩,眼光独到的。怕是早就觉察到倭人的奸诈,人恭亲王方才进宫请皇上调兵的。

自己真是一头猪,竟然没想到这一茬。

猪!!

皇帝当朝甩出杭州送来的急件,问下头的大臣们要如何做。

宗室大臣们脸色难看,偏一个个碍着脸面不好直言,请皇帝直接发兵杀到东瀛去啥啥啥的。

偏这时候,又有礼部的一个愣头青傻不隆冬的站出来说什么“不教而诛非礼也。我朝大国泱泱,当以孔孟之礼,教化倭人”等等。

啊——呸!

宗室大臣们听了这话,纷纷冲那说话的人甩出眼刀子。

庄亲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呵呵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就准了这位徐大人的奏请吧。正好就派这位徐大人领着人往东瀛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教化了那些心怀不臣之心的倭寇,让那些倭寇自己负荆来请罪……哼!”

庄亲王的话,多少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在里头。

皇帝笑了一下,转头安慰了庄亲王几句。

宗室朝臣们心不在焉的听着皇帝和庄亲王两人一来一往的在那里说着没啥意思的虚话。同时,大家伙还时不时的瞄一眼亲王队伍,再瞄一眼乾清宫的大门。

话说,今儿个恭亲王怎么没来上朝哇?(未完待续。。)

412、黛玉有喜

宗室大臣们前所未有的一道儿期盼着他们素来不怎么看得上的恭亲王的到来。

话说,这请调新军往东瀛去的提议,是您恭亲王开的头。

好歹您也善始善终一回,把这发兵东瀛的事儿给砸瓷实了啊!

反正,您恭亲王不着调的名头已经是很响亮的了,不差再多这一桩。

大家伙一心想着,等着恭亲王再开口请皇上发兵的时候,自己一定一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再反对的了。

嗯!

绝对不会反对的!

话说,恭亲王您今儿个怎么没来上朝呢?

前头能进宫来找皇上,说明您恭亲王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什么的了,今儿个大朝会,您怎么就不来继续争取一番的呢……您可不能干那起了头之后,就不管结果的事儿啊!

这可实在是不像恭亲王的作风啊。听说,恭亲王以前在万岁爷跟前儿有理没理的,总能磨得万岁爷心软点头为恭亲王破了无数的家法规矩的。

可惜的是,直到皇帝宣布下朝了,众人也没能盼来他们一心期望的恭亲王。

东瀛的事情,皇帝交由军机处拟了章程再议。

还要议?!

再这么议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要!

爷的金砂,爷的银子啊——!

下了朝会,几位老宗亲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到一处角落悄声的试问道:“难道是前几日咱们在太上皇跟前儿说的太过了?恭亲王这是叫太上皇给罚狠了不成?”

几个人琢磨了一下,齐齐看向庄亲王,“要不,咱们再去太上皇那儿说说去……”

庄亲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双眼睛高高吊起,“说什么?怎么说?你们好意思开口。本王还丢不起这张老脸呢……”

“唉——这脸面重要,还是银子重要啊!”康亲王拉着庄亲王叹道,“我的老哥哥啊,这可不是百两千两银子的事儿啊,我那商队里的货物钱财加在一起可是不下万金的啊!!我的老哥哥……你们的那些商队价值比着我的,只怕是只多不少的吧。这会子了。谁还顾得上去计较脸面不脸面的呢?没了银子,咱们连维持最基本的体面也不能够了,还脸面呢!”

其他人有道一同的互相点头应和着。

康亲王见庄亲王一副“老子说不去就不去”的死硬模样,当下就恼了。他袖子一甩,也不跟庄亲王称兄道弟的了,只是乜了一眼庄亲王冷笑道:“想当初,可是你庄亲王撺掇着咱们去太上皇那里去告状的。要不然,这会儿咱们也不需要这么费劲巴拉的借着老九的名头说事儿了。”

康亲王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纷纷小声指责起庄亲王的不是。

庄亲王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给羞的还是给气的。

“哼!当初本王不过就是那么提议了一下罢了,可是你康亲王自个儿说的,什么咱们大清的江山社稷不该由着一个整日里不务正事,只知道沉溺于内帷与女人厮混的小儿指手画脚的。你们一个个的,当初说的那些也都不是啥厚道的话啊……哼!”

说完,庄亲王一甩袖子,掉脸儿走人了。

留下康亲王几个人站在那里气得吹胡子干瞪眼了半晌儿。

只是,这事儿还得要解决啊。

那些商队。可是搭进去了他们大半的家产呐!

几个老臣拉不下脸去找太上皇,更不敢拿这事儿去找万岁爷说。那弹劾恭亲王的折子多是出自他们的门下,这会儿去找万岁爷,这不是找骂去的吗?

没法子,几个老臣只好把主意转到了在他们看来最没脑子最好挑唆的直亲王的身上。

可直亲王跟恒亲王老是形影不离的,叫几个老臣找不着直亲王落单的机会开口挑拨几句啊。

康亲王犹豫了半天,这恒亲王可是恭亲王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啊。先头那些弹劾恭亲王的折子里头有的还或多或少的也攀扯过恒亲王。虽说恒亲王的性子是众所周知的厚道,可康亲王心底里却有点儿拿不准这位素来厚道的五爷,是不是真的不会在这时候跟自己这些人计介这些。毕竟他们这些老宗亲最初的时候,确实是存着借这机会,把这批正年轻的亲王们给打压下去的念头的。弹劾恭亲王。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若没有这次的倭寇海盗的事情,压下了恭亲王之后,紧接着的下一个,可就是这位恒亲王了……

军机处的值班房里,恒亲王透过窗缝瞥了一眼外头那几位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老宗亲,扭头对直亲王笑谑道:“你真不打算出去,给他们个说话的机会?”

直亲王嗤笑了一声,冷哼道:“爷最烦那几个老家伙,管他们去死。当年,爷被皇阿玛圈禁在府里头的时候,这几个人没少跟在后头落井下石的,当爷不知道的吗?哼!!”

胤禵最是恨不得这几个老家伙倒霉的,所以这会儿他明知道那几位老宗亲在着急找自己说话,也权当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只拉着老五一道儿窝在军机处值班房里喝茶聊天。

恒亲王低下头去微微一笑,也不再劝胤禵,只是拿着手里有关沿海方面的地图跟直亲王一道儿商量起排兵布阵的事情来。

商量了一会儿,直亲王突然抬头问道:“老九那里……没事儿吧?”今儿个这么大的事儿,这人怎么没来呢?不是说那天老五使人送信去圆明园给皇帝的时候,老九也正在那里挨老爷子的训的吗?老九能不知道杭州外倭寇海盗的事儿?

恒亲王头也没抬的回道:“哦,老九媳妇有喜了,只是先头又是惊又是吓的,瞧着胎象有些不好的样子。老九这会儿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在家一心守着他媳妇儿呢。”

哦?

“这可是喜事儿啊!”直亲王乐呵呵的说道,“老九这大婚也好些年了,却一直没个一儿半女的。伊尔根觉罗氏在我耳朵边儿上都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了……”

恒亲王默默的听着,唇畔一直勾着浅浅的笑,带着淡淡的讽刺。

老九大婚以来,膝下一直没个孩子,这动了心思的人家也不止大福晋的娘家伊尔根觉罗氏一家了。就是他自个儿媳妇的娘家他他拉氏也不止一次的借着自己福晋的口,跟自己拐着弯儿的提出想要送自家的一个女孩儿到老九府里去伺候老九的。

“……如今,老九眼看着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啊,哈哈……”直亲王笑得开怀,“回头,爷就叫伊尔根觉罗氏收拾些好东西给老九和他媳妇送过去……哈哈……知道他不缺这些东西,总也是咱们做兄嫂的一片心意就是了……”

恒亲王看着直亲王,点头笑道:“大哥说的是。”

这头直亲王拉着恒亲王一道儿想象着胤禟的孩子会是长得怎样一副精致的模样,那头康亲王等几位老宗亲则是在外头急的团团转。

“这样下去可不成!”康亲王一拍大腿,“东瀛那儿的事儿可耽误不得。”

康亲王把心一横,“咱们还是求太上皇去吧!”

在太上皇跟前儿丢脸,总好过在今上跟前儿丢脸。

这好歹还差着辈分儿呢!

老胳膊老腿的,在矮了自己一辈儿的今上跟前儿,实在是低不下头去啊!

“先头,咱们也是叫庄亲王那小子给糊弄去了,方才错怪了老九那孩子。这一切,都是庄亲王眼红老九那孩子身上的圣宠,方才闹出来的幺蛾子……”

康亲王领着几位老宗亲一道儿,打着把自个儿之前做的所有事情全都推到庄亲王头上去的盘算,往圆明园求见康熙爷去了。

且不论康亲王一行人在圆明园里遇着了庄亲王,还在康熙爷跟前儿剑拔弩张的打了一场嘴仗的事情。

这时候的恭亲王府,一扫之前的阴霾气氛,所有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子们脸上全都带着笑,就连他们脚下的步子都是极轻快的。

“……原道九嫂是最爱吃鱼的,我还让我们爷从天津那儿送来了好些活鱼呢,如今瞧着九嫂竟是连鱼汤都闻不得了……”博尔济吉特氏不无懊恼的叹道。敦郡王两口子因着两家住得近的缘故,所以是最先知道黛玉有了身孕的消息的。如今,博尔济吉特氏每天都要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看黛玉一遭,陪着黛玉一道儿说说话什么的。

“九嫂如今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叫我们爷帮嫂子淘换来……”博尔济吉特氏抱着黛玉的胳膊笑着说道。

黛玉笑得轻柔,“也没什么,只要不是那些味儿重的,我也不挑什么的。”

说着,黛玉又让博尔济吉特氏不要费心张罗什么,“你能每日来陪我说话解闷,已是极好的了。”黛玉笑道。

两人正在屋子里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就见秦岭拿着一份礼单打了帘子进来,“回福晋,这是八爷府上送来的。”

说着,秦岭将礼单呈给黛玉。

博尔济吉特氏帮着把礼单接了过来,又转手递给了黛玉,疑疑惑惑的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几位嫂子都亲自来过了,只不见八嫂子的面儿,真是好生奇怪啊。”(未完待续。。)

413、请罪折子

博尔济吉特氏又问:“九嫂先头跟八嫂子吵架了还是怎么的?”

要不然,八嫂子原先跟九嫂子的关系也是很好的。九哥受伤那会儿,八嫂子还过来帮着九嫂子支应待客什么的,怎的这时候八嫂子竟是连面儿也不露,只是打发了府里的管事给送了些东西就完事了呢?

黛玉摩挲着那份礼单,心思一转,眼神微微一暗,嘴上只道八爷府上怕是事多,所以郭络罗氏方才抽不开身云云。

博尔济吉特氏轻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黛玉的这个说法。不过,她素来大大咧咧的,虽说心里头还有些将信将疑的,不过转头也就搁下了,只拉着黛玉在那里看自己给准备的一些小衣裳小鞋子小帽子什么的。

“你真是犯傻了。这孩子还不是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呢,你做这些男娃娃的衣服来,若我生了一个小格格,日后定是要找你哭去的……”黛玉抿嘴笑道。

“九嫂这一胎,一准儿是个小阿哥。”博尔济吉特氏昂着下巴,很肯定的说道,“九嫂以为我做什么要天天把弘暄抱过来啊。老人们都说,这女人怀孩子的时候,若是天天看着男娃娃,日后生下来的一准儿也是个男娃娃……”

话音未落,黛玉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这些歪理,到底是谁说给你听的?好没道理的……”黛玉笑得浑身发颤,眼里泪花直闪。

博尔济吉特氏却道:“管他有理没理呢,嫂子姑且试试就是了。反正弘暄那小子皮实着呢,就搁这儿让嫂子多看看罢。”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把自己儿子从奶嬷嬷的手里抱过来。在奶嬷嬷无比担忧的眼光下,博尔济吉特氏向黛玉演示着自己儿子是如何的好玩耐玩经玩……

O__O‘…

黛玉无语的看着博尔济吉特氏把孩子当玩偶似的摆弄。

眼瞅着博尔济吉特氏身后的那个奶嬷嬷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黛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可是你儿子……”

趁着博尔济吉特氏愣神的功夫,奶嬷嬷几乎是用抢的把弘暄从博尔济吉特氏怀里抱了过去,又道小阿哥该吃东西了,然后不等博尔济吉特氏反应过来,奶嬷嬷抱起弘暄飞也似的逃出了黛玉的屋子。

看着身旁一脸不满,嘴里还不停的嘟嘟囔囔着的博尔济吉特氏。黛玉心里头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为了让可怜的弘暄不再被他那还是孩子性情的无良额娘当做玩偶,黛玉只好拉着博尔济吉特氏一道儿拿着她带来的那些小衣裳小鞋子讨论起上面的刺绣来。

蹭了一顿可口的午饭,博尔济吉特氏方才依依不舍的辞别了黛玉回自己府里去了。

黛玉则是被长安洛阳伺候着,预备睡个午觉。

“王爷呢?”黛玉问道。

洛阳一边拉过被子给黛玉盖上,一边回道:“前头何玉柱传话过来说,韵古斋的万掌柜过来了,正跟王爷在外书房那里说话呢。”

黛玉默了一下,便作势要起身,“会不会是许伯卿那些人的下落有眉目了?”

虽然惜春在知道许伯卿失去了联系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示。可黛玉却知道惜春心里头定不是如她面儿上表现的那般冷情冷性。

黛玉的动作叫长安吓了一跳。她忙安抚住黛玉,劝道:“福晋慢着些。这会儿王爷正在前头说话呢,许先生那里是不是有消息的,王爷总不会不跟福晋说……福晋先歇着,奴婢叫何玉柱那儿盯着王爷,待王爷和万掌柜话说完了,立时叫王爷回正房来……”

长安和洛阳两个人又是哄又是劝的,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叫黛玉勉强按捺下心思。

长安洛阳见黛玉终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蹑手蹑脚的退到外间守着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黛玉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

睁开忪惺的睡眼,脑子还有些迷糊的黛玉这时候发现身侧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转过脸,黛玉抬眼一笑,说出口的声音微微暗哑,“你回来啦?”

许是这几日汤汤水水养得好,黛玉原本消瘦下去的脸颊变得微微丰润了起来。虽说她还是一副飞燕合德的窈窕身姿,到底气色好了不少。

胤禟一手撑在头侧,挨着黛玉侧躺在床上。他那修长的手指曲起,在黛玉脸颊边轻轻打着圈儿。

“可是爷吵醒你了?”

黛玉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没有”。

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小声说着话。

黛玉心里头一直挂念着万富的来意,便直接开口问了胤禟。

桃花眼微微弯着,淡粉色的薄唇轻轻勾起,“你猜呢?”

黛玉气结,扬起粉拳就要去捶人。

可惜,才捶了那人一下,就叫人给攥住了。

胤禟笑得如释重负。

黛玉看着,也是打从心底里跟着轻松了下来。

“瞧你的神情,只怕是有了许伯卿的消息了吧。”黛玉娇嗔道。

胤禟伸手轻点了一下黛玉的鼻尖,夸赞了一句“真是聪明。”

“到底是怎么回事?”黛玉眼中满是好奇,“商队里的人可都有好好儿的?”

胤禟一笑,“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原来,许伯卿那一行人自陆奥调头往长崎赶的一路上,不断的遭遇山贼土匪。在接连遭遇了两次比之以往规模要大许多的倭人袭击后,许伯卿察觉到了异常。他更改了商队的回程路线,同时又命商队护卫们务必要节约着火器弹药使用。毕竟,自己这一行人配备弹药终是有限的。

许伯卿一行人且战且避,好不容易方才安全抵达了长崎,上了自家的商船。这时候,商队的人全都在,不过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伤在身。

出了长崎,许伯卿突然命人转向往北,去了济州岛,而不是依着往年的例,直接往杭州或是天津方向去。

胤禟手下的这支商队素来是配了两艘大船的,每艘船上都配着数门火炮。这些火炮经过林翰的改良,在射程上比之前很有长进。所以商队的货物带着的不多,但是船只看着吃水量却是不小。

纵是凭借着这些隐藏着从未在人前出示过的火炮,还有突然变更的不同以往的航线,许伯卿一行人也是打退了两拨海盗,方才全身退回到济州岛的。

商队在济州岛休整了一番,然后才沿着海岸线,慢慢回到了大清。

“……他们还有几天的时间才能回到京都呢,如今只不过是先通过咱家的铺子传了消息回来,给咱们报个平安罢了。”胤禟一边顺着黛玉的头发,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许伯卿一行人此去东瀛,那来来回回一路上的遭遇,远不是胤禟这时候三言两语就能给说清楚的。

黛玉听说商队的人马上都可以平平安安回来了,心下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她捂着心口,低声叹道:“能回来就好……”

胤禟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很是轻松的喟叹了一声,“如此,爷也能安安心心的在家里陪着你一道儿养胎了。”

黛玉低头一笑,朝胤禟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偎入他怀里,“你那封请罪的折子算是白写了……”

胤禟眼珠子一转,片刻后呵呵笑道:“怎么可能白写呢?呵呵,明儿个就让老十帮爷给递上去。爷要在家闭、门、思、过。”

黛玉先是一愣,转而掩嘴闷笑了出来。

真真是一个狭促鬼。

果不其然,在第二日大朝会上,当敦郡王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儿,恭恭敬敬的把胤禟的请罪折子呈给皇上的时候,底下宗亲大臣们的脸色齐刷刷的变了颜色。

再听敦郡王在那里一字一句复述着胤禟的话,几位老宗亲眼白翻翻的,隐隐要栽倒的趋势。

什么叫妄动干戈,不利人和啊?!

什么叫礼教友邦,大国气度啊?!

…………

胤禟洋洋洒洒的一番自我检讨,句句噎得那些宗亲大臣们能吐出老血来。

什么叫说嘴打嘴?

这就是了。

人恭亲王请罪折子里的那些自我检讨的话,活脱脱的全是他们这些人当初递上去的弹劾折子里的句子。有些话,还是原文不动照搬过去的。

恭亲王,不带您这么损人的啊!!

也忒不厚道了哇!!!

好不容易按着自家九哥的吩咐,把请罪折子上的话复述完了,敦郡王这才躬身退回到自己的站位上去。

眼角扫过站在自己身前和对面的那些个脸色泛白,嘴唇泛青的老臣,敦郡王忍不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出来。

几位老宗亲一听这声音,全都转脸儿冲着敦郡王怒目而视,心里骂道:竖子张狂!

这时候,就见恒亲王端着一脸温厚的笑容站出列,对着皇帝道:“老九如今知错能改,可见皇上对他多年的苦心教导没有白费……”

皇帝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是他本性纯良。如此,便准了恭亲王所奏。罚俸就免了,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罢。”

想躲家里不干活?没门!

朕这里真心缺人手,你小子敢这时候撂挑子?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最近接二连三的受委屈的份儿上,皇帝连这一个月的假都不肯给的。

“退朝!”(未完待续。。)

414、转眼成空

恭亲王府里,胤誐在那里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早朝时候那些大臣们欲哭无泪的样子。一边说,他自己还一边笑得直飚眼泪。

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两个倚在一处肩膀挨着肩膀坐在那里听胤誐说话。黛玉低头掩嘴忍俊不止,博尔济吉特氏前仰后合笑得开怀。

胤禟坐在圆桌旁,手执一把小刀给黛玉削着苹果皮。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胤誐那里好不容易说完了,自己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胤禟将削好的苹果切成片,装在小碟子里递给黛玉,这才扭头好笑的看着身旁笑得浑身直哆嗦的胤誐,道:“行了行了,这点子事情也值得你笑成这样子的?”

说着,胤禟将一杯温热的上好龙井茶往胤誐的手边推了推,“给,且润润嗓子吧。”

胤誐憨笑的道了声“还是九哥疼我”,这才捧着茶杯一气儿给灌了下去。

牛饮了一杯茶,胤誐抬手把嘴一抹,倒是正色了几分,看着胤禟问道:“东瀛的事儿,九哥这是真的不打算管了吗?”

怎么可能?!

桃花眼一翻,胤禟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放着东瀛不管不问的,那我先头做的事儿岂不是白费劲儿了?”还搭了爷那许多的银子!

再者说了,就是自己这头想不管,也得看圆明园里住的那位和紫禁城里住的那位答不答应了啊。当初可是一早就规划好了的,谋的也不是那一点儿两点儿的金砂,而是东瀛诸岛上丰富的金银矿藏。

圆明园里那位爷还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日思夜想的想把东瀛直接纳入大清的版图了。这会儿乾清宫的东暖阁里,还有一个东瀛诸岛的沙盘,是林翰依着胤禟的商队这些年来不断带回来的各种地理数据做出来的。

“唉。万岁爷只准爷再逍遥一个月啊。”胤禟突然叹道。自个儿的逍遥日子啊,怎么瞧着似乎是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胤禟回眸,却正对上黛玉侧头看过来,眉眼间蕴着脉脉温情。

“原本还想一直到你生产,都在家陪着你的……”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胤誐夸张的搓着自己的两只胳膊。怪叫道:“哎呀哎呀……酸死爷了!酸死爷了!”

胤禟眼角一抽,很有种把老十摁在地上胖揍一顿的冲动。只是,这身子到底还没好全,倒是经不得揍人扁人等等的大动作。所以,他直接抬腿一脚踹在胤誐屁股底下的凳腿上。

胤誐一时没防备,直接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去。

黛玉眉头一蹙,嘶了一声,看着胤誐的眼睛里满是同情。

怕是很疼的吧……

博尔济吉特氏却是笑得没心没肺,她一手指着微微错愕的胤誐。偏头跟黛玉小声嘀咕着,完全没有要去扶一下胤誐的意思。

胤禟笑骂道:“滚——!少在这儿碍爷的事儿!”

胤誐百般不情愿的死赖着不想走,“都这个时候了,好歹叫弟弟吃口热饭再回去吧……”

那副眼泪汪汪小可怜的模样,不知道还当这是谁家被后爹后妈虐待的苦孩子呢!

眉梢儿一抬,桃花眼微微弯起,胤禟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胤誐,只是不说话。

胤誐继续再接再励的在那里扮可怜博同情。“九哥你都不知道,弟弟先头在天津的时候。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军营里的那些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哪里是能入口的啊……这要不是饿狠了,弟弟真是一口也不想吃的……”

其实胤誐并不是个娇气的。他会这么说,纯粹是为了能留下蹭一顿饭。

不过,胤禟却是毫不心软。他领着胤誐的脖领儿来到房门口,抬腿一脚踹在胤誐的胖屁股上。“少在爷这儿装可怜了,滚回去吃自己的去。爷这儿今儿个晚上只有萝卜青菜和豆腐……”

发兵东瀛,是势在必行的事儿。

只是,这事儿除了皇帝也就是军机处的人知道了。

旁人都以为,东瀛的事情还得按着以往的例子。拿出来一议再议,拖上个把月,那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那些但凡有份儿参与往东瀛走商的人家,权贵也好,宗亲也罢,这时候全是愁云惨雾哭声一片。

女人们哭天抹泪的咒骂着倭人海盗。

男人们愁眉苦脸的抱头想着要如何挽回些损失。

肃郡王府里的气氛,也是紧张得叫人窒息。

不过,却并不是因为肃郡王手下有商队在东瀛淘金翻了船的事情。

肃郡王素来看不上商贾,即使知道这往东瀛淘金砂是一本万利赚银子极快的事儿,他也没让手下门人参与进去。

不过,肃郡王不在意,不代表后院的女人们也不在意。这每人的月银都是有数的,就算有嫁妆在手,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啊。更何况那些以侍妾身份进府伺候的,可是连傍身的嫁妆也没有的,只能靠郡王爷和福晋的赏赐,以及自己那点可怜的月俸银子过活。

听人说往东瀛淘金来钱很快,且利润很是丰厚,这些女人们便纷纷拿出了自己体己银子做份子钱,与人合作参与到往东瀛走商的事情里头去。

一回两回之后,眼瞅着那丰厚的利润回报,这些后宅女人们投进去的银子也跟着越来越多。她们只盼着哪一天,能真的给自己挣一座金山回来。到时候,自己也好再不用去看着福晋的脸色过活了。

不过,这肃郡王府后宅里的淘金热,却只瞒着肃郡王本人和福晋乌拉那拉氏两个人。

钮祜禄毓敏虽然知道东瀛淘金的事情,却没有跟着一道儿参与进去。倒不是她清高瞧不上铜臭,而是她知足常乐的性子使然罢了。

所以,毓敏只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些女人时不时的去薛氏的屋子串门子,打听着往东瀛去的商队何时能回来等等。就连原本最不待见薛氏的李侧福晋和佟庶福晋,如今都跟薛氏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是了,肃郡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之所以会知道东瀛淘金的事情,并且能够参与进去,全是薛宝钗一手促成的。

薛家虽然没有能力组织自己的商队往东瀛去淘金,可薛宝钗多少还认识一些商场上的人。她打听到鼎丰斋在找人入份子想做大自家往东瀛去的商队,便使了法子出门往鼎丰斋亲自找掌柜的商谈了一番。

薛宝钗自己在钱庄里存着的十万两银子,在鼎丰斋掌柜的眼里,真正算不得什么,“这位夫人,咱们鼎丰斋可不是那些小商小铺,您也出去打听打听,咱们鼎丰斋背后的东家是谁。区区十万两,可是不够看的……”

薛宝钗面色一赧,又羞又气。只是想着自己听来的那丰厚的利益,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里那猛窜起来的火气,温声跟那掌柜的商量起来。她问道:“不知贵宝斋的份子钱最少需要个什么数儿?掌柜的告诉我,也叫我心里头有个底。”

掌柜的呵呵一笑,伸手比了一个数,“这是最少的了。当然了,这投入的越多,等着商队回来了,能分到的金砂或是银子也就越多了……”

东瀛走商的利润好像是天上掉下来不要钱的一样,薛宝钗实在是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回到府里,她辗转反侧了一宿,决定将这肃郡王府后院里的女人全都拉下水。当然,这利润过了薛宝钗的手,自然是要被削掉一成的,不过这是后话了。

薛宝钗一番巧舌如簧,倒是真的说动了不少人。

李氏和佟氏原本从娘家那里就听说了东瀛淘金的事情,不过她们都是出嫁女,家里头再怎么赚银子也与她们无关。她们不过是白听着,干看着罢了。

有薛氏的蛊惑撺掇,又有自己的贪心在里头作祟,李氏和佟氏等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薛宝钗放下了往日里那些的恩恩怨怨,纷纷跟在薛宝钗的后头拿出自己的银子来投入到东瀛的淘金热里头去了。

薛宝钗倚坐在床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这一次大约又能分得多少银子。因为有孕在身,又看碧月老实,所以她如今都是打发了碧月去鼎丰斋那里拿回分得的银票。

房门吱呀一声响起。

薛宝钗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过去,“回来了。”

原本意料中的回答没有响起,薛宝钗正疑惑呢,就听噗通一声闷响。她转脸一看,却是碧月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不像个样子。

薛宝钗倏地坐直身子,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碧月不停抽泣着,半晌儿方才止了哭声,回道:“主子,不好了!鼎丰斋倒了!咱们的银子,都没了啊——”

碧月哭得如丧考妣。自从知道了薛宝钗这种参银子进去借着商行的商队往东瀛淘金的法子,她便劝着自家的老子娘拿了家里多年的积蓄出来,也偷偷参了一份进去。原本是指着靠这东瀛走商的机会赚了银子回来,好给碧月攒些嫁妆的呢。

如今,却是转眼成了一场空。

碧月跪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薛宝钗呆呆的坐在床头看着碧月,半晌儿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415、一着不慎

薛宝钗,没了。

连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道儿,香消玉殒了。

黛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先头胤禟拿着自己要在家闭门思过当幌子,只一心在家跟黛玉一块儿腻歪温存,啥人不见啥事不理的。皇帝陛下又十分善解人意的下了一道儿旨意,让人没事儿别上恭亲王府串门子去,明着说是叫胤禟好好反省,实则不过是顺着胤禟的心意先给人一个甜枣吃,如此也好方便皇帝陛下日后可着劲儿的使唤人干活儿。

对于皇帝打的这个主意,胤禟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所以,他很心安理得的关门闭户,拿着圣旨挡去了外界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上门问候。按着恭亲王府何大管家的说法是,您送给咱们王爷的礼,咱们收了,也谢谢您。您要见咱们王爷?真是对不住您了,咱们王爷正在面壁思过,诚心诚意的反省自个儿的错儿呢……

何顺儿一番绵里藏针的说辞,叫那些打着主意上门来想撺掇着叫胤禟出头找皇帝去闹着起兵东瀛的人又急又气,却又没法子可施。

想仗着身份硬闯亲王府,那绝对是不现实滴。

先不论当朝无人能比这位恭亲王的爵位高,圣宠浓,也不论这亲王府外头站着的那些皇帝派下来的侍卫不会干看着不管,只说这亲王府隔壁住着的那位吧。

那位,可是敦郡王,跟着恭亲王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爷。那位爷素来就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恼起来能先把人摁在地上揍一顿再说的。依着敦郡王跟恭亲王的交情,还有恭亲王在万岁爷跟前儿的地位,到时候恭亲王往上帮敦郡王求个情说个话。自个儿这顿揍就得白挨。那啥闭门思过啊,罚俸啊,根本就跟蚊子咬一口一样,无关痛痒啊!

因此,找上恭亲王府的那些人最后只能悻悻然的回各自的家里去,然后躲在屋子里捶胸顿足一番。再骂一顿胤禟不知好歹拿腔拿调云云。

不过这些事情,胤禟却是不理会的。

每天,他只陪着黛玉一起拂花看景,妙笔丹青。偶尔兴致起来了,两人还会在九曲流觞亭里琴瑟和鸣一曲。小日子过的,端的是逍遥肆意。

皇帝陛下一直关心着胤禟身上的伤,所以时不时的要找来李德全询问一番恭亲王今儿个干啥啥了,身上可有不舒服啊之类的。只是每回,皇帝陛下都会被李德全的回答给闹得心里头好一阵子的嫉妒。

臭小子。忒会享福了,有没有?

朕这里每天忙得要死要活的,连后宫有时候都没时间能顾得上了。偏这个臭小子倒是好了,抱着如花美眷,整日里不是琴棋就是书画的,倒是逍遥的紧。

忒让人羡慕嫉妒恨了,有没有?

眼红闹心的皇帝陛下,扳着龙爪上指头数着日子。日盼夜盼的,终于盼来了胤禟一个月闭门思过的罚期期满之日。

胤禟就这样被皇帝陛下当苦力似的拉去干活儿了。

可是。家里只一个黛玉叫他很不放心。

虽然,隔壁老十家的博尔济吉特氏,还有惜春也常来看望黛玉,可是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性情,而惜春是真的还没长大的孩子,两个人都不是能叫胤禟放心托付黛玉的好人选。

所以。胤禟让人给林家和贾家送了信去,让两家女眷有事没事儿的过来陪黛玉说说话什么的,如此即能照看些黛玉又能给黛玉解个闷。

林家来的自然是贾敏。女儿这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贾敏如何能放心不亲自过来瞧上一瞧的。想着女儿先头又是遇着了白莲教刺客,又是被胤禟牵连让太上皇训斥的。贾敏心里头真是一阵一阵的犯疼。正好林翰与婉容的年纪愈长,林如海和贾敏有意把林家的事务交到这小夫妻俩的手上。如今,贾敏索性直接借着眼下的这个机会撩开了手,让婉容接过了林家所有的内宅家务,她自己正好腾出时间来多陪陪女儿。

贾家来的,就是凤姐儿了。凤姐儿如今要帮着张氏打理贾家的内务,倒是不能常来陪伴黛玉。

“……我如今也不能常回伯娘家看看,要不然,也不会到了这会儿才知道这事儿的。”凤姐儿叹了一回。

黛玉并不喜欢薛宝钗。只是这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是一尸两命,黛玉到底还是要问问这里头是个怎么回事儿的。

“还能怎么回事儿,银子闹得呗!”说起薛宝钗的事情,凤姐儿真是一脸看不上的表情,“当日要不是大伯一家子出手,怕是连薛姨妈都要折进去了。”

说着,凤姐儿又啧啧两声,叹道:“……姨妈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女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头去……唉——真是前世修下的孽债啊!”

这个姨妈一辈子糊涂,偏生生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闺女。到头来,这闺女却把一家子连人带着家财全都折了进去。先头要不是薛宝钗自作聪明的要放高利贷,薛蟠也不会死在狱中了。这一回,又是因着薛宝钗的自作聪明,连着薛王氏最后的傍身银子也给弄没了不说,连薛王氏本人都差点儿叫其他因薛宝钗而遭殃的人家给卖了还钱。

凤姐儿摇着头,叹着气,心里头如是想道。

这薛宝钗,真真是薛家前世的冤家了,天生来讨债的。

其实,薛宝钗的死,远不止是因为赔了银子这么简单的。

那日碧月将鼎丰斋关门的事情一说,薛宝钗呆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是,薛宝钗也算是经了不少事儿的人了,心智还算是坚定的。

连本带利几百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她虽然心疼的差点儿死掉,到底还是凭着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这里头可不仅仅是自己的银子啊!还有这郡王府后宅里多位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侍妾们的银子,还有自己娘家的几十万两银子……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事儿给瞒下来。

至少,在自己弄明白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并且想出应对的法子之前,这事儿绝对不能叫这后宅里的其他女人知道了去。

要不然……

薛宝钗眯起眼睛,冷冷斥道:“还不闭嘴!这郡王府的规矩,想来你是全都忘记了不成!”

碧月被薛宝钗突然冷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怯怯的睃了一眼在上头正襟危坐着的薛宝钗,碧月微微动了动嘴,终是敢怒而不敢言的低下了头去。

看着兀自跪在那里抽抽搭搭的碧月,薛宝钗心里头一阵子的厌烦,只是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要从碧月这里知道,这才耐着性子软下声音让碧月先起来说话。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好歹也告诉我知道。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纵是有法子可想,也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力不是?”薛宝钗笑不达眼底的说道。

碧月一听薛宝钗这里兴许还有法子让自己得回银子,立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碧月抬起袖子,囫囵擦了擦自己的两颊。然后,她方才把自己如何发现鼎丰斋关门,以及鼎丰斋关门的理由说了一遭。

“……可不止鼎丰斋一家关了门,旁边好些铺子都是关着的……”

“……不少人坐在鼎丰斋的门前儿,在那里哭天抹泪的,还有人嚷嚷着要报官呢……可是,鼎丰斋的东家是庄亲王。听说,顺天府那里不接鼎丰斋的状子……”

“……说是海上出现了盗贼,把往东瀛去的船都给劫了。船上的人也大都给杀了,只几个会水的人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给救了回来……”

碧月这里嘚吧嘚吧的一通说话,薛宝钗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心里也跟着越来越绝望。

这是天要亡我吗?

碧月这丫头哪里知道,顺天府不接鼎丰斋的状子不是因为看着其背后的东家是庄亲王,而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在入份子的时候,是签了字画了押的,鼎丰斋赚了钱,大家自然有的分,可鼎丰斋若是赔了钱,大家也是要一道儿分摊的。

可恨的是,自己当初竟一时糊涂,为了自抬身份,竟没有跟着后宅里的其他人说鼎丰斋的事情,只说是薛家的商队……

真正是恼人啊!

什么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薛宝钗此时真是悔得牙根痒痒。

碧月说完,怯怯生生的站在旁边,不敢出声打扰了薛宝钗的沉思。她还一心指着能拿回自己投进去的那五十两银子呢。

只是,薛宝钗这头还没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呢,那头房门却被人从外头大力的推了开来。

薛宝钗心头一跳,抬眼朝房门望去。待看清来人,她顿时就恼了起来。

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衫的小丫鬟,端着一脸的假笑,走进了薛宝钗的屋子。她对薛宝钗草草福了一礼,也不等薛宝钗说话,就直接站了起来,看着薛宝钗道:“我家主子算着,今儿个该是结账的日子了。所以,遣了奴婢来薛侍妾这里拿银票。”(未完待续。。)

416、各打五十大板

那穿着水绿色衣衫的小丫鬟说完,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薛宝钗,完全不见前些时候的卑躬屈膝。

薛宝钗恨得银牙暗咬,偏她这时候半点儿火气也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小贱人”权且出出气罢了。

薛宝钗温文一笑,好似没事人儿一样。她双手覆在自己的小腹处,身子向后靠着床柱,坐在那里笑道:“今儿个,原该是结账的日子不假。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如今是愈发的重了。今儿个早上起来的时候,这肚子里的孩子又闹腾了一阵……这不,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打发碧月出门去呢……”

那小丫鬟挑高眉梢儿,皮笑肉不笑的斜睨了一眼站在旁边低垂着头不吭声的碧月,拖长了音怪腔怪调的“哦”了一声。

薛宝钗双眸微微一眯,手上用劲扯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恨不得直接赏那丫头一个大耳刮子,只是她的脸上依旧端的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那小丫鬟呵呵冷笑了两声,神色不甚恭敬的看着薛宝钗,“可我怎么听侧门那里的马婆子说,这碧月是才刚从外头回来的呢——”

上扬的尾音,叫薛宝钗的心跟着高高的悬了起来。此时,她也顾不得去跟那丫头计较没有自称“奴婢”的事情了。

该死的!

竟是早就盯上了碧月?!

不待薛宝钗再找借口,那小丫鬟冷嗤了一声,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也管不着这碧月到底是出去过?还是没有出去过?反正我家主子已经说了,今儿个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那些银子去的。你还是赶紧的打发了碧月拿银子去是正经的。”

说完,小丫鬟翻了一个白眼。又冷哼了一声,也不跟薛宝钗行礼,直接扭身就准备走人了。

薛宝钗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她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那小丫鬟的背影,心里骂道:好一个张狂的小贱人!

这时候,那快走到门边的小丫鬟突然又来了一个转身。她端着一副鄙薄的表情斜眼看着薛宝钗道:“对了。我家主子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薛宝钗早已经挂不住一张小脸了,只僵着神色,阴沉沉的看着那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顿了一下,方才恶声恶气的接着说道:“我家主子说了,那二十万两银子,您可别想着赖账!要不然……哼!这郡王府里头的规矩,可不是摆在那儿当花瓶的!”

房门啪的一声被人关上,薛宝钗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掌重重的击在床边。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这该死的丫头!

还有这丫头身后的主子,那个嚣张跋扈的佟氏!

当我薛宝钗吃素的不成?!

鼎丰斋的事情,这后院的女人们或许不清楚。

可是海上出现了倭寇海盗的事情,这后院里的女人们可是各个都比薛宝钗要知道的早些。不过因为看着薛宝钗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们方才抱着一线侥幸的心思,以为薛家的商队没有遭到海盗的袭击,自己投进去的钱财没有收到损失等等。

肃郡王府后院的女人们扒拉着日子,焦急的等待着事先说好的结账日。

好不容易捱到了这一天。那些女人早早的就打发了身边得力的丫鬟或婆子去盯着薛宝钗的屋子了。

碧月出门一趟,然后没多久又哭着回来了。

这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肃郡王府后宅的各个角落。

撕拉撕拉帕子扯破的声音。哗啦哗啦瓷器砸碎的声音,还有呜呜呜呜的哭泣声,吧啦吧啦的怒骂声,在肃郡王府的后院里交织成一片异常刺耳的乐声。

佟氏的丫鬟前脚走了之后,没多久,李氏屋里的管事婆子也找上门来了。

话里话外的。无不是要薛宝钗将银子如数奉还,要不然就叫薛宝钗好看云云。

之后,肃郡王府后宅的女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找来了,或哭或闹或破口大骂,扰的薛宝钗头疼不已。是不厌其烦。

只是,这会儿除了忍,薛宝钗又实在不敢有别的什么动作。且不说,她自己没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可以拿出来还给这些人,便是有,她也是舍不得的。

百万两白银呢!

可不是平日里打赏下人的五两十两。

这一日下来,薛宝钗硬扛着,没吐出一两银子来。

反正,她已经想好了。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保命符,肃郡王无论如何不会这时候就直接抹杀了自己。再者说了,不过是一些银钱上的事情,正经还到不了要喊打喊杀的地步。

当初,也不是自己拿刀比着这些人拿银子出来入份子的。这有钱赚的时候,一个个的对自己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唤着,端的是亲热讨好;这会儿听说可能要赔钱了,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也忒势力了。

什么八旗贵女,真是假清高的可以!

见自己在薛宝钗这里实在是讨不到半钱银子,第二日,众女就在晚饭时分,齐齐跪到了肃郡王和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去,一状把薛宝钗给告了。

这下子,谁也没心思吃饭了。

毓敏和耿氏两个一言不发,权当自己是空气。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同时庆幸这顿晚饭之前,已经给弘历弘昼这两小的吃过点心了。如今,倒不怕两孩子因为饿了,在这会儿闹腾起来。

乌拉那拉氏有孕在身,肃郡王纵是再恼,这时候也不会把火气撒到她的身上去。虽说,乌拉那拉氏管家的能力,让这位爷再次失望,可他毕竟是一直在期盼着能再有个嫡子,将来好继承自己的一切的。所以,这会儿他只能咬咬牙,暂时忍下对自己福晋的不满。

跪在地上的薛宝钗默默无声的流着泪,欲言又止的看着肃郡王。好似她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似的,“……姐妹们众口一词,妾身真是百口莫辩……”

美人蹙眉,本就风情万种。再加上眼角泪光点点,又如忍气吞声一般的娇声软语,很是能叫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情。纵是自认不好女色的肃郡王。也是不例外的。

“这事儿,爷已经听其他人说过一遭了。如今也听听你的说法,省得日后叫人说本王偏听偏信,断事偏颇。”肃郡王往椅子上一坐,沉声说道。

想起薛氏也是正怀着自己的孩子的,虽说生出来也只是个庶出,可自己膝下实在是子嗣单薄的叫人想哭,所以肃郡王多多少少还是看重点儿薛宝钗的肚子的。因此,他破例指了个座儿。叫薛宝钗坐下说话。

薛宝钗杏眼一转,水光朦胧间羞怯一现。她柔柔的冲肃郡王施了一礼,“谢爷怜惜。”

肃郡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有软化下来的趋势。

乌拉那拉氏眼角瞥见,心下一恼,暗骂一句薛氏狐媚。

薛宝钗坐在那里稍稍理了理思绪,按着她自己早前就已经推敲好的说辞。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挑拣着说了一遍。

薛宝钗说的话里头没有半个虚字,偏偏听在旁人耳朵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佟氏最先跳起来嚷嚷着薛宝钗的话说的不对,只是等着肃郡王问她这里头到底是哪里不对的时候,佟氏却又答不上来的所以然来。

不过,李氏却是个精明的。她细声细气的点出了薛宝钗的话里,将一些细节的前后发生顺序给说的颠倒了。如此,倒是好像她们这些人硬要把自己的银子塞给薛宝钗组商队往东瀛去的一样呢。

薛宝钗歪着头。皱着眉,一脸为难的看着李氏,嘴唇微微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之后,方才无限委屈的小声道:“……侧福晋非要这么说。妾身也无话可说了……妾身知道,侧福晋一直不喜欢妾身……”

薛宝钗的装腔作势,把李氏给气了个倒仰。

这会儿啥恩怨倒要放下了,李氏和佟氏难得的结成了同盟,又领着其他位份低的格格侍妾们一道儿,跟此跟薛宝钗对峙了起来。

肃郡王黑沉着一张脸,眉头皱的都快打出花结儿来了。

乌拉那拉氏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拿捏着火候,直到肃郡王眼瞅着要发火了,方才出声说话。

只是乌拉那拉氏的一番话,明着好像是在帮薛宝钗求情的,可暗地里却是句句在指摘薛宝钗的出身低贱,哪怕是进了王府也摆脱不掉自己一身商贾的铜臭气息。

“……眼下,这孰是孰非的咱们且不论了。薛氏拿了这些姐妹们的体己银子,却是真真的。要是依着我的意思,不如叫薛氏把这些姐妹们的银子还回去也就罢了。薛氏肚子里正怀着爷的孩子呢,爷好歹也顾念着些吧……”乌拉那拉氏看着肃郡王,柔声细气的大度说道。

“爷只当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且恕了薛氏一回罢。”

乌拉那拉氏的话说完,肃郡王的脸色不但没有回转,反而更黑了。

坐在下头的薛宝钗死死的攥紧了手里的丝绢帕子。她低垂着头,眼中尽是对乌拉那拉氏的恨意。

好你个嫡福晋,这是在打着火上浇油,落井下石的算盘啊!想让爷以为,我这是仗着肚子里的肉方才恃宠而骄的吗?你这是想要让我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先让爷厌弃吗?

你也太狠毒了!!!

薛宝钗心思飞快的转着,想着要如何挽回自己在肃郡王心里头的好印象。

不想,肃郡王那里却已经直接点头同意了乌拉那拉氏的提议。这一屋子的女人吵吵闹闹的,实在是叫人厌烦!

“……且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不过,罚也还是要罚的,要不然府里头的规矩岂不是叫人白看着的!”肃郡王寒着一张脸,道:“待薛氏的孩子出生之后,将那孩子抱给武氏养着。薛氏禁足,罚俸一年,抄家规家训百遍。”

薛宝钗之前猜测的没错儿,不过是些银钱上的纠纷,肃郡王还真不太当这是一回事儿。自己可能会失宠,但是丢命却是不能够的。

而在人肃郡王看来,这薛氏鼓动他人从商,固然叫他看不上。可李氏和佟氏那些人,若不是自己守不住心,起了贪念,也不会着了薛氏的道去。所以,肃郡王本着各打五十大板的心思,打算草草了了这桩官司。

乌拉那拉氏还要再帮着薛宝钗说两句话,却叫肃郡王抬手止住了,“你素来宽厚,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了事儿总是罚的。要不然,日后这偌大的府邸可要怎么掌管呢?”(未完待续。。)

417、定情情信物

搁从前,肃郡王虽然对自己的这个嫡福晋偶有不满,却也没觉得她有多无能。只是先头有毓敏管家的例子作对比,如此才叫肃郡王生出了几分失望的心思来。

乌拉那拉氏宽厚是宽厚,也大度,只是这管家理事的手段上,到底不如钮祜禄氏啊。肃郡王在心里叹了一回,不自觉的就将视线转去看向毓敏。

肃郡王分心这会儿,乌拉那拉氏已经派了自己的奶嬷嬷,乌嬷嬷和大丫鬟金橘,领着碧月往薛宝钗的屋子去了。

“你身子重,听说碧月这个丫头一直在管着你的银钱首饰,如此,倒不如就叫这丫头跑一趟好了。”乌拉那拉氏指派了人,然后方才扭头对着薛宝钗温厚的笑道,“再说了,这找东西的活儿,原也不是你能做的事儿。”

薛宝钗连忙对着乌拉那拉氏欠了欠身,诚惶诚恐的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实则她心里头早把乌拉那拉氏给恨了个彻底。

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可瞧那架势,怕是要去抄捡自己的屋子才是真的呢。

薛宝钗借着拿帕子擦拭自己眼角的机会,掩去了眼中险些藏不住要倾泻出来的无尽恼恨。

抄吧抄吧,连我自己都翻不出什么银子来了,就不信你们还能找出什么金山银山来呢!左不过就是爷往日赏下来的那些字画摆设,还有先头年氏留下来的那些珠宝首饰罢了。

如此一想,薛宝钗也就撩开手不去在意了。

薛宝钗面儿上悲悲戚戚的,心里头却是不怎么慌张的。

反正自个儿如今,已经算是过了这个坎儿了。

复宠的事情,日后再慢慢谋划也就是了。却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只要,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事情总有回转的余地的……

抬眸隐晦的看向乌拉那拉氏的小腹,薛宝钗心底里冷冷一笑,自己可还藏着一副药呢……

李氏佟氏等人对于肃郡王判下的这个结果,心中暗恨。

可是她们再不甘心。如今也是无计可施的。自家这位爷原就不是个好性子的。自己若是表露出一丝半点儿的不服气,怕是要陪着薛氏那个贱人一道儿禁足了。

不过自己虽然在这府里头对付不了薛氏,不能把那贱人怎么样。可是自己的娘家却是可以去对付薛氏的娘家的。

不过一介包衣商贾,竟敢就这么胆大包天的昧下本福晋(格格)的银子!

哼!

抄家卖房也要让你薛家把银子给本福晋(格格)吐出来!!

佟氏等人无一例外的,都在拿着满眼的恨意恶狠狠的偷偷瞪视着薛宝钗,心里如是盘算着。

往薛宝钗的屋子里去拿银子的乌嬷嬷等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碧月低垂着头走在几个人的最后头。

此时。回来的几个人的脸色却是很不好看的样子。

乌嬷嬷直接走到乌拉那拉氏的身旁,附在乌拉那拉氏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阵,还把手掌摊在乌拉那拉氏眼前晃了一下。

薛宝钗心里头一沉,难道是自己的那包药给发现了不成?可是。自己藏的地方很隐秘,就连碧月也是不知道的啊……怎么会?……

薛宝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生。

上头。乌拉那拉氏貌似不可置信的掩口惊呼了一声出来,又扭过头一副极难相信的模样看了薛宝钗一眼。

“怎么回事儿?”肃郡王皱紧眉头。忍着怒气问道。

乌拉那拉氏瞥了一眼薛宝钗,这才又看向肃郡王,一脸为难的表情。她侧着身子,悄声道:“爷,这事儿咱们还是先私下里说说吧……”

说着,乌拉那拉氏把自己的手在肃郡王眼前摊开,肃郡王低头看了一眼,额上青筋开始到突突直跳。

因为角度的问题,薛宝钗始终没看清乌拉那拉氏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惶恐的百爪挠心,偷偷睃了一眼肃郡王的脸色,心里头更是咯噔了一下。

薛宝钗坐在下头不安的挪了挪身子。她暗自揣测着,难道真是自己私藏的绝子药被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嬷嬷给发现了不成?若真是如此,自己日后复宠怕是要难了……

而乌拉那拉氏见肃郡王默认了自己的提议,便转脸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底下好奇心乍生的李氏佟氏等人一番,又打发了她们先回去。

李氏等人直觉嫡福晋手上的东西会叫薛氏那个贱人倒大霉,很想留下来看大戏。可是,嫡福晋已经发了话,而自家主子爷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这会儿就是自个儿再怎么好奇,也只能乖乖回去自己屋里。不过,找人私下里盯着主屋的动静,还是能够的。

等到李氏等人行了一礼,乖乖告退了之后,乌拉那拉氏又将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了乌嬷嬷和碧月。

当然了,薛宝钗也留了下来。

“府里各屋有什么东西,各人带进府的物件儿或是赏了人的东西,都是记录在案的。这个,妾身瞧着像是个稀罕物,只从没在哪位妹妹的屋里见过,或是见哪位妹妹带过……怕是外头来的呢……”

肃郡王原就冷硬的脸色,此时更是阴寒的好似万年冰山一般。

乌拉那拉氏的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鲜明莹洁,且泛着五彩光芒的美玉,光滑润泽的表面说明这块美玉明显是被人时常拿在手里把玩过的。

肃郡王自乌拉那拉氏手里拿过那玉,一股说不出的舒服感觉顿时油然而生,清凉如水,却又温润如脂,叫他不自觉的拿拇指在玉石上摩挲了起来。

嗯?

“竟然有刻字在上头?”肃郡王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将那玉石对着灯火细细看了看,嘴上情不自禁的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通灵宝玉?”

薛宝钗如五雷轰顶一般,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

贾宝玉的通灵宝玉,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怎么会……

肃郡王皱着眉头,一边细细思索着,一边将那玉翻来覆去的查看着。

这玉上的字倒不出奇,左不过就是些庇佑祈愿的吉祥话罢了,除了那句“仙寿恒昌”过了些,倒也没什么大不敬的话。

只是这玉的色泽,一看就不是个凡物,怕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金贵物。

薛家是个什么底子,肃郡王多少知道一点儿。且先头乌拉那拉氏也说了,但凡进了这府邸的女人,嫁妆细软都是登记在册的。薛氏孤身进府,可没有这样的稀罕物件儿随身。便是事后她的娘家送了东西过来,也多是些银票衣物之类的。虽说也有一两件首饰,却万没这样子的美玉。

“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肃郡王心里已经阴谋了,他隐隐觉得自己头上戴的帽子,好像给人染了不详的颜色。

薛宝钗压下心底里的惶然,佯装不解的张口辩解,只道自己不识得那玉。

肃郡王抿紧双唇,眼神黑坳坳的,不带一点儿温度,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薛宝钗,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这时候,碧月的异常反应叫肃郡王看进了眼里。

一番叱问,碧月先是摇头只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她说话时,却是眼神闪烁,游移不定,还时不时的望向薛宝钗,似有求救的意思在里头。

肃郡王恼碧月嘴硬,便命人板子伺候。

碧月挨了几下板子,嗷嗷叫得凄惨。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住疼了,这才哭哭啼啼的说了所谓的真相。

原来,那玉竟是薛宝钗在郡王府外的情人给她的定情信物!

薛宝钗红了一双眼,大喊自己冤枉,又指着碧月骂她狼心狗肺,诬陷栽赃,陷害自己云云。

乌拉那拉氏拧着眉,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对肃郡王道:“薛氏自进了府,就一直好端端的在府里头待着,从没出去过。这玉之前,妾身也没见过……怕是真的有人买通了碧月,叫这丫头诬陷薛氏呢……”

听了这话,肃郡王的心思,不免动摇了起来。他半信半疑的睨了一眼苍白着一张脸的薛宝钗,又狠狠的瞪了瞪发辫散乱的碧月。

薛宝钗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想乌拉那拉氏为什么要出言帮自己了。她只想着自己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再接再励的表示自己的清白,好消了肃郡王心里头的怀疑。

可是,这时候碧月却突然大力挣扎了起来,还说出了薛宝钗曾经偷偷借着自己的身份出府去的事情。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肃郡王抬手打住薛宝钗欲张口说话的动作,只冷声问着碧月道。

碧月不假思索的吐出一个日期,算了算正是薛宝钗怀上孩子的时间。

不容薛宝钗辩解,碧月接二连三的又说出了好些薛宝钗的隐秘,惹得肃郡王火冒三丈。

尤其是那件,薛氏陷害年氏,叫肃郡王以为是年氏下药,自己才会占了薛氏身子的事情,叫肃郡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彻底化为了一片黑气。

薛宝钗这会儿除了喊冤,就是喊冤。

她知道自己这一回真真是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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