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如海重生 - xp1024.com
《红楼之林如海重生》


如海重病扬州城

扬州巡盐御史府里,一片萧瑟,丝毫不见一丝春意袭来的快意。来往的仆从脸上要么是沉重的神情,要么是迷茫的神情。

管家林忠年逾五十,平时跟着林海管家,最是老成持重,这些日子里也从不见笑容。原因不外乎主人林海病重。

林忠家自他曾祖时就在林家为奴,他自己更是和林海一起长大,最是忠心耿耿。想到林海交代的事情,虽然心里不大赞同,但是仍旧一一办得妥当至极。

进了正院,林忠看见卧房门前的几个小丫鬟,便知道定是几个姨娘过来照看老爷了。

周姨娘和秋姨娘都没有生养,在林海重病前,虽然彼此常常互掐一下,如今倒是心意相同,希望林海身体好转起来。

“管家爷爷。”小彩和小铃分别是周姨娘和秋姨娘的丫鬟,两人见了林忠,忙行礼道。

林忠点点头,便见门帘掀起,周姨娘和秋姨娘福互相搀扶着出来了,两人眼睛都是红肿着,可见是哭过的。

“大管家,老爷让你进去。”周姨娘哑着嗓子道。

林忠见状,心里一恸,对两为姨娘行了礼,便快步进了屋。

林海此时不过五十出头,但是疾病早就让他失去当年翩翩探花郎的风采,仅仅一双眼睛,依旧是明亮的。

林海榻前只余大丫鬟绿荷紫晶,床头边还立着林海的奶娘,如今已经七十来岁的余氏。林海见林忠进来了,忙让两人将自己扶坐起来。明明是七尺男儿,但是骨瘦如柴,两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没有什么劲道,却很容易的将林海扶了起来。

“绿荷,紫晶,你们两人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林海吩咐道。

两个丫鬟下去后,林忠这才跪在林海床前哽咽道:“老奴不负老爷所托,将事情都办妥当了。折去了三万两银子给林家族中置办祭田,并两万两银子作为分发给了族中贫困人家,资助林氏子弟读书进学。另外,给了苏州知府大人那里,呈上了老爷的亲笔书信和一万两的银票。如今族中对于嗣子之事已经不在纠缠了。”

林海听了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愿意帮衬族人,一是血缘已远,多年来并无太多来往。二是,苏州离扬州不远,族人中从未听说过有人品上佳的晚辈,况且人心难测,我如何敢此时过继嗣子?玉儿毕竟是我唯一的骨血,若是以后的嗣子待她不好,九泉之下我也难以安心。如今,贾家岳母既然承诺于我,待玉儿及笄后让她嫁进贾家,这林家的大半家业让他们尽量收拢也不为过了。老太太毕竟是玉儿的亲外祖母,二妻弟政公也是正直之人,断不会毁诺的……”

林忠听到林海如此讲,那里不知道林海的慈父之心?可怜老爷一生,膝下荒凉,临到晚年,仅余大姑娘一女。想到这里,林忠便有些怨恨起已经先去的太太贾氏,如不是她,林家那里就到如今绝嗣的地步?

“老爷的慈心,老奴怎么会不明白?老爷您还是安心养着,想必大姑娘不几日就到家了……”说着林忠双眼便流下泪来。

林海心里并不是不明白林忠的顾虑,但是事到如今,与其相信一直疏于往来且血缘极远的林氏族人,不如相信和黛玉由着血脉之亲的贾家了。

“周姨娘和秋姨娘,我也做了安排,她们若是愿意守着,便让她们在我家苏州的祖宅里住着,百年后也能入我林家的祖坟。若是不愿意守着要改嫁,我也许她们每人五千两银子。毕竟服侍了我一场,也算尽心的。”林海停顿了片刻,歇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家里的仆从,大半你都遣散了,也不用他们赎买身契了,一律放了出去。你和余嬷嬷一家,苏州那里的两处小田庄,你们分了。往后也是正经良民,好好做富家翁。余嬷嬷也能享享儿孙福……”

余嬷嬷和林忠两人听了,心里更是悲痛,不由得大哭起来。门前守着的绿荷和紫晶,听了里面的哭声,心里也是悲伤难抑,但是想到往后自己也是良民身份,能够自由婚嫁,不由得有几分高兴。因此越发觉得林老爷的慈爱了。

两三日后,林海身子竟然有些好转,不说周姨娘和秋姨娘心中暗自高兴,就是阖府的下人们,大多是高兴的。扬州知府等官员并大的盐商家里也都纷纷遣了人来探望,一时间,林府倒又热闹起来。但是林海毕竟是多年积劳成病,如今稍有好转,不过是一起子贵重药品吊着罢了。四五日后,林海身子又沉重起来,江南地带的国手大夫一一诊治过,都纷纷摇头叹息。如此,林海心里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便催促管家林忠一一将家中之事务处理,他则静待黛玉返家。

二月花朝刚过,黛玉和贾琏方才到了扬州。两人顾不得梳洗,便去见了林海。贾琏心里有事,但是看到姑父病重情状,心里也有两分哀痛的,更别说黛玉了。自见到鬓发如雪,病容憔悴的老父,眼泪便没有止住过。

林海看着已然长大不少的黛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言让她下去洗漱。

黛玉知道林海有话和贾琏讲,便抹着眼泪出去了。

林忠让绿荷和紫晶两人带着黛玉去了,这才亲自守在门前。

“辛苦琏儿送你妹妹回来了,不知道老太太可好?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可好?”林海打量一番贾琏道。

贾琏没想到林海会先问这个,“谢谢姑父挂念了,侄儿送妹妹回扬州,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怎当得姑父的谢字?老太太并大老爷大太太及二老爷二太太都好。姑父为了妹妹也当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林海早就知道如今贾家在外打点外事的是贾琏,倒是不像大舅兄贾赦,是个能做事之人。“如今我病体难支,撑到今天不过是为了见见你妹妹而已。想来老太太和二舅兄有书信或者话让你带给我?”

贾琏暗想,林姑父不亏是天子近臣。忙将老太太让他捎带的书信双手捧上。

林海打开信来,细细读了。信中,贾母再次保证让黛玉嫁给宝玉,若是事情不成,也会置办好一份嫁妆,让黛玉风光的嫁出去。

林海见了贾母意思如此明了,心里略微放松了些,笑道:“二舅兄没有书信,可有什么话让你捎给我?”

贾琏便道:“二老爷在侄儿南下前嘱咐侄儿告知姑父,他以老太太的意思为重,让姑父放心。”

林海知道贾母素来疼爱黛玉,听贾政这样说,自然是更是放心了。

“琏儿一路辛苦了,你下去洗漱歇息吧。晚间再来说话不迟。”

待贾琏告退了,林海喝了药后,便让林忠去请黛玉来说话了。

此时黛玉正看着自己幼时的屋子,想到母亲早逝,如今父亲也将不好,这屋子只怕以后也难得再住了,不由得悲从心来,差点晕过去。

紫鹃见了忙和雪雁两人扔下手里的东西,扶着黛玉坐下。劝说道:“姑娘如此不顾及身子,林老爷见了岂不是更加忧心?”

绿荷和紫晶也忙劝慰了几句,她们俩在黛玉上京前,不过是林府里的二等丫鬟,并没有今日的体面。

“姑娘,老爷心心念念就是希望姑娘好好的,姑娘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害得老爷担心呢?”

黛玉这才强忍悲痛,让紫鹃服侍自己洗漱换衣。

春纤从门外进来道:“姑娘,管家爷爷让人传话,说老爷让姑娘过去说话。”

黛玉这才起身,让绿荷紫晶紫鹃一起往林海屋子去了。转过长廊时,便看见了周姨娘和秋姨娘。早年黛玉离开扬州去往贾府时,也是常和周姨娘及秋姨娘见面的。

黛玉行了半礼后才道:“两位姨娘好,我方才回来,还不及往两位那里去道谢,这些日子多亏姨娘们照顾老爷了。”

周姨娘和秋姨娘早年都不大喜欢黛玉的娇弱,来往也不多。想到如今林海是她们和黛玉的共同依靠,有些事情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因此这才出来的。不管老爷生前承诺了什么,若是黛玉是个不讲道理的,她们可就没有地方说理去了。如今将黛玉虽然娇弱依旧,但是性情却不是那蛮狠的,自然是欢喜的。

“姑娘言重了,照顾老爷是妾身们的职责。怎么能说辛苦?看姑娘的样子,是要去老爷那里的,我们也不耽搁姑娘的功夫,等姑娘有空了,我们再来寻姑娘说话。”

黛玉对两人点点头,便带着丫鬟进了主院里。

绿荷和紫晶倚重的丫鬟不是林家带去的雪雁,反而是这个贾家的紫鹃,便知道她是个有心的。留了她在外面说话,单黛玉进了林海的卧室里。

林海看黛玉红肿着双眼,虽然不见眼泪留下,但是双眼中可见强忍的泪珠儿,不由得有些心酸,招手让黛玉走近,强笑道:“几年不见,为父的玉儿倒是长大了。只是为父终不能看着你及笄后嫁人生子……”后面半句低不可闻。

偏偏黛玉跪在床前,靠着父亲极近,听了进去。泪珠儿不由得马上滚落了下来,哭道:“父亲若是疼爱女儿,便好好儿的养着身子好起来,别抛下女儿一人……”

林海叹了口气,看着黛玉哭了片刻,才强笑道:“为父怎么不想看着你长大?只是如今病重难返,为父也莫可奈何。这几年在贾家,你送来的书信也不多,信中也尽是报喜不报忧。来,告诉父亲,你外祖母并舅舅舅母们,对你可还好?”

黛玉此时为了免得林海担心,哪里会去和病重父亲说自己在贾家所受到的委屈?只得强忍心酸,说起了老太太待她的好,舅舅舅母们对她的照顾,就是表兄弟姐妹们对她也尽是友爱。

林海哪里不知道黛玉的性情,岳母对黛玉的慈爱之心不假,其他人对她怎么样,她只怕也不会讲真话了,想来看在岳母的面上,也不至于真的对黛玉苛待的……况且事到如今,也只能叮嘱黛玉好好和贾府之人相处了。

“你母亲早逝,如多女儿家的道理,只有外祖母和你说。以后在贾家,定要多多听你外祖母的话,她是个慈爱的。过几年,待你及笄了,你的终身之事,我和你外祖母也有了计较。你不必太过忧虑,放开心xiōng,好好和姐妹们相处……”

林海看到黛玉泪流满面,下面的叮嘱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半响才道:“总之,家中事务我都交代大管家处理了,你不必理会。况且贾琏是个能办事的,外间许多事儿他也能出面了……”

“父亲……”

父女两个,一个重病,一个体弱,说了半天话,倒是越加心伤了。

门外的管家林忠听得林海和黛玉说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外间的绿荷紫晶等人进屋伺候去了。

林忠心里虽然依旧怨恨贾敏当年对待林海妾氏的诸多行径,以至于今日林家绝嗣。但是对于林海唯一的骨血黛玉,还是敬重的。他对扶着紫鹃的手神情哀痛的黛玉道:“姑娘心里再痛,在老爷面前却还是要忍着一二。老爷如今唯一希望的就是姑娘能好好,为了姑娘,老爷该做的都做了。”随即将林如海拒绝了苏州林氏一族提出过继嗣子的事儿。

黛玉如今哪里不知道父亲的慈爱之心,听了林忠的话,心里更是伤心。要是自己有一两个兄弟,怎么会让父亲为了自己而让林家绝嗣?

其后的几个月里,黛玉日日在林海的榻前送汤侍药。林海见黛玉身子愈加单薄,怜惜女儿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日后在贾家里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贾母了。屡屡劝她回去歇息不成后,只能和她说说为人处世之理。只是女儿的教养不同于男子,林海有些话也不能细细和黛玉分说,只是将和贾家的婚约之事隐晦说了,让黛玉心里有数罢了。

而贾琏,则是带着昭儿等几个随从,胁从林家人,将林家在扬州的产业一一变卖套现。见惯了贾府的繁华奢靡,但是也被林家的家业雄厚震慑了一二,不过随即想到林家五代列侯,到了林海时,虽然已经没有了爵位,但是却高中探花,天子近臣!便又释然了。

贾琏虽然是个贪财的,但是如今林海还在,且盐政府里时常有扬州地界的官员过来探病,林府中更是有着数位幕僚。即便贾家势大,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唾沫。想到这里,贾琏就知道这手脚此时是做不得的。因此每晚往林海房中请安时,贾琏都是将变卖的契纸和银票等物尽数奉上,没有隐瞒。

林海自林忠口中已经知道了,心里倒是暗赞贾琏的谨慎。不过他早就做好了这家业被贾家克扣一部分去的打算。只要他们家能留其中三分给黛玉做嫁妆,也尽数够了。

待到八月中秋刚过,如海缠绵病榻数月,已知自己大限将到。因此在八月二十四日,林海请了几个帮了自己数年的幕僚过府,自己去后,他们只能再谋前程。林海 拖着病体,给众人纷纷写了荐书,且备下不菲数目的银两给众人,引得几个年近半百的老爷们伤感不已。

八月二十七日,林海让家中的姨娘和几个数年不露面的通房出来,将如何安置她们的话又说了一遍。周姨娘和秋姨娘并三四个通房,如今都是四十多岁年纪,再嫁也难。便都说愿意去苏州老家为林海守孝终老。

林海也不多说,让她们下去后,便让林忠将府中奴仆遣算了大半。等黛玉知道了消息,到了跟前,林海已经人事不知了。黛玉顿时哭得肝肠寸断,却也无法可想。

而林海,自觉诸事都已交代妥当了,在九月初三时,咽下最后一口气,抛下独女仙去了。

身死魂未落黄泉

且说林海一朝病逝,黛玉病痛,姨娘管家等诸人也是伤心欲绝,不过因为林海生前早有安排,兼之外客有贾琏接待,林府的各色事宜安排都是井井有条的。

新任的巡盐御史郭闽虽然已经到了扬州,但并没有催促林家人快快离开。毕竟林如海在江南为官十数年,故交颇多,且林如海病逝于任上的折子送到了京城后,今上也颇多感慨,明言可惜林公病逝。这些种种,让继任的郭闽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也不敢明言了。

林如海在扬州停灵七天,接受了扬州众多官员的祭奠后,便在贾琏的主持之下,黛玉、姨娘及原来从苏州来的老人,一起扶灵往苏州去了。

未到苏州前,贾琏原先以为林家的族人会有纠缠,没想到林如海生前已经和族人说清了。故直到林如海下葬林氏祖坟,也不见林家人来分说什么。他还以为是林家人畏惧贾家国公府的权势呢,心里对于林家的几百万家产又热心了几分。

林家祖宅正房的东厢里,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窗纸上不时能瞧见几个丫鬟来回走动的身影。

“姑娘,天也不早了,早些安息吧!琏二爷说京里有信来,不几日咱们就要启程回京了,若是老太太和宝玉看见你又病了,定是会担心的。”紫鹃看着卧在床上,脸色苍白,身形更加纤弱的黛玉劝说道。

黛玉却看着窗格黯然道:“这林家祖宅,我还是当年母亲过世时来住过,哪里想到,今日再回来竟是父亲仙逝呢?也不知道下回再回来时是不是我不好……”

紫鹃听了此话,心中伤感,但是却强笑道:“姑娘这话真是差了,若是让老太太和宝玉知道了,不定多么伤心呢!姑娘好好的,以后肯定有机会再回这祖宅来的。”

黛玉心中感伤不已,以后自己依靠的就只有外祖母和宝玉了……她抬眼看着紫鹃道:“紫鹃你也累了多日了,去睡吧,我也睡了。”

不一会儿,便见房中的灯光熄灭了,也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

此时已经是戌时初了,整个林家祖宅的后院一片寂静,仅仅有着树叶飘落之声和树枝在秋末冬初的冷风中的咯吱咯吱声。谁也没有想到,本来应该身死魂赴黄泉的林如海,居然也在这祖宅之中。准确点说,应该是林如海的魂魄,在这里。

林如海听见黛玉和丫鬟的话后,暗自叹息。他看着自己的身影,不由得纳闷。要说起来,他读的是圣贤之书,与鬼神之说并不尽信。早年初初得了黛玉后,来了一个赖头和尚说是要想女儿一生康泰,则不得见外男亲友,且不能见哭声方可。初时林如海和贾敏俩个都不相信,因此后来贾母来信屡次提及接黛玉进京,自己才应许了……如今见自己身死后,魂魄存世,且不见有yīn司鬼差来引自己去黄泉幽司。林如海顿时便相信了这鬼神之说。心中着实后悔了当年送黛玉往京里去,担心她身子衰败下去。因此这一路往苏州来,倒是大半时间都跟在黛玉身边。

见黛玉睡下,林如海飘至半空之中,见前院客房里还有灯光,不由得往那里去了。还没进院门,便听见了贾琏和几个小厮吃酒嬉闹的之声。

隆儿最是得贾琏的宠爱,也知道贾琏的为人,奉承话儿说的比兴儿和昭儿都好听:“恭喜二爷了,谁想这次下江南,不光是能发了一笔财,以后更是国舅爷了! ”

兴儿和昭儿也忙附和道:“恭喜国舅爷贺喜国舅爷了!”

贾琏自接到京城来信说元春已经擢升为凤藻宫尚书,加封为贤德妃后,心里自是高兴异常的。以后自己家可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虽然不想快些回家去受到凤姐的管束,但是此时毕竟是林如海热孝期间,自己虽然是侄儿,若是公然去找姐儿,未免又是一场口舌。加之他对林家的财产,有墨下一些为自己做私房的打算,这回京的事儿,晚个几天也没什么。

“昭儿,明儿你就先行启程回京去,将林家的事儿一一和二奶奶说了,对了,这天气也冷了,让你奶奶给爷收拾大毛衣裳来,爷不日就带着林妹妹回京去。”

昭儿长相不及隆儿、兴儿清俊,知道贾琏和他们俩的关系。因此也不推辞,领了命不提。

四人吃酒多了,自然就做出了荒唐不雅之举了。况且贾琏是最少不得女人的,在扬州时,先是碍于林如海还在世,后又是在扬州众多官宦商家眼皮底下处理林家财产,落人口实着实不好。贾琏就没有出去找女人,这时日一长了,他自然是忍不住,只能按着隆儿和兴儿胡来。两个小子如今不过十六七岁,长相也清俊,虽比不得女人的娇媚,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只见贾琏仗着酒劲,将兴儿和隆儿都拢在身边,更是双手不停,将两人的衣衫都扯了开来。

昭儿也是半大的小子,见状也是血气上涌,只得出门自己弄去了。

林如海在墙边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若是有身体,一定能听到林如海的怒哼声。饶是如此,林如海本来惨白的脸色,也气得发青!

林如海想到贾琏如此行事,那未曾见过的贾宝玉又是何种德性?据说到如今还被老太太养在内宅,那行事岂不更加荒诞?想到刚刚贾府给黛玉的那个叫做紫鹃的贴身丫鬟,口口声声说宝玉担心什么的。林如海更是怒气冲天了!

从茅房将自己弄出一发的昭儿,在进屋前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左右看了看,不见什么人影,只见树影重重,似有鬼魅。不由得一阵心惊,慌忙进屋去了。

林如海皱眉看着作乐中丑态白露的贾琏三人,怒哼一声才飘然而出。

其后,林如海见贾琏做主,将林家之事处理一清,倒是黛玉,对于内务处理完全放手不理,任凭贾琏和林忠做主,并无什么意见说法。林海便很是疑惑,贾母到底是如何教养黛玉的?虽然黛玉的性情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于女子十二三岁该学习的理家内宅之事,她似乎颇为生疏。

直到上京去之后,林如海见了贾母“教养”三春及黛玉的情状后,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不说黛玉不过十二岁年纪,只说贾赦之女迎春,如今已经快十六岁了,不要说有人教她管家理事了,就是许亲说人家,也不见有人提及。几个女孩子凑在老太太身边大多是说笑凑趣,于女子该会的事务,并不见老太太提点什么。虽然黛玉越过三春更得老太太喜爱,但是也不见老太太多多教导黛玉女子该学的东西。

林如海要说没有失望是假的,但是让他最为震怒的却是贾母不顾世俗礼仪,让宝玉和黛玉还住在同一院落里事情。虽然说林贾两家的主子对于两人的婚事已经明了,但是如此一来,玉儿若是不嫁宝玉,岂不只有死路一条?

林海日日愤怒之中,将原先想去探望故人的心思抛却,日日留在了贾府之中,从荣国府到宁国府,一日日的熟悉了起来。看着宁府众人的荒诞肮脏,看着荣府中自上而下的奢靡,奴才摆着主子的款儿,主子们呢?男的要么贪花好色不思进取,要不清高自诩目下无尘!看到了贾宝玉不思上进,时时和丫鬟厮混打趣之事,看到了二舅兄之妻王氏的佛口蛇心,更有王熙凤放银子钱和包揽讼司的种种后,再看到贾家挪用林家半数财产用于大观园的修建,林海已经早没有原先的惊讶和愤怒了。他此时只是深深后悔将黛玉托付于荣国府了。即便林家宗族多年无往来,小辈之中无杰出之人,但是也有性情老实憨厚的,比之贾家人来,也是值得相信了。然而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唯有看着了。

林如海冷笑看着贾府诸人将无数金银洒出建起了奢华美丽的省亲别院。要说今上让皇妃们省亲的原意,林如海其实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同窗好友户部左侍郎李清源曾经来信提及过此事。今上可不同于太上皇,世家奢靡无度,国库却空虚。且数代下来,世家因联姻早就盘根错节树大根深,还和从前的义忠亲王一系颇有纠缠。今上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林如海原先以为贾家在京中居住数十年,应该很清楚朝廷时局才对,理应不会搀和进王爷们争斗之中,毕竟如今贾赦不过是世袭的一等将军,空有头衔并无实权,贾政也不过是五品小官。只要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谨慎小心,就算是今上下定决心动世家,贾家也不会有大事。

但是如今亲眼所见贾家的男人的行事,林如海顿时有些无言了。当年贾敏嫁与他时,岳父贾代善还健在,国公府被称为公府并不为过。但是如今贾赦降等袭爵,荣国公府理当将门匾楼额等违制的地方改了才是。但是时至今日,贾府还挂着国公府的牌匾!林如海只能轻叹一声太上皇的糊涂。

看到贾府如此行事后,林如海如今更加愧对黛玉了。贾府一旦败落,谁人能护得了她?老太太年事已高,已经无力压制生育了皇妃的二太太王氏了。他可是清楚的看出了王氏如何待黛玉的。

林如海将一切看在眼里,哀怨自己不能和黛玉说话,便是托梦也好。可惜只能看着她在贾府中飘零。当听到她说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时,当看到便是贾母也放弃了黛玉之时,林如海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聪慧无双的女儿,只怕不久就要凋零在这贾府之中了!

林如海所看之事,果然一一成真,今上肯定已下定决心收拾四王八公了。贾元春在宫中去了,贾府的臂力顿时少了一大半,不久之后,王子腾也去了。与之相对的,却是贾家众人丝毫不改的奢侈与作恶。是自己女儿被逼到连丫鬟婆子都不将其放在眼中的地步。终于,自己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吐血而亡。

林如海想到自家血脉尽绝,不禁悲伤难耐,即便可能见到女儿魂魄时,也不能减少这份悲愤!但是待林如海在潇湘馆外静候黛玉的魂魄之时,却并未等到,只听了一阵乐鼓之声,随即一阵微风拂起,林如海便觉得身体一阵撕痛,无法接近潇湘馆,且被风卷起,如同活人昏死过去般,失去了意识。

当林如海再醒来时,却见到了已经多年不见的贾敏,她正在床前垂泪,看起来倒是比她刚去世前年轻许多。莫非自己一家人在死后重聚了?

贾敏一看林如海醒了过来,惊喜道:“老爷醒了?”忙将对着身后的丫鬟说道:“快去告诉大管家,就说老爷醒了,让大夫速来看看。”

贾敏见林如海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由得想道,莫非老爷还在怪罪自己将意蓉那个贱人责罚的事情?

“老爷,你可是还在怪我?许姑娘虽然出身良家,但是既然是老爷的人,自当要接到府里来才是的……”

林如海本来还在模糊中,但是当他瞄到贾敏微微隆起的腹部时,顿时记起这一幕似乎自己见过。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但是林如海想要证实,这到底是一个梦,还是真实的发生着。

“夫人,我没有怪你。好了,你有孕在身,下去休息吧,让大管家过来见我就行了。”

贾敏虽然听出了林如海话中的不耐烦,但是见他没有提及许灵月,便也不多说什么了。起身扶着丫鬟出去了。

大管家林忠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他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大夫。他见林如海果真醒了,双眼里有激动神色。高兴道:“老爷醒了就好,余嬷嬷听说老爷昏迷了,也急得什么样子呢。”

林如海伸手让大夫诊脉,问起了林忠自己昏倒之事。待林忠说完后,林如海已然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女儿黛玉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至于自己为何会昏倒,却是因为自己刚来扬州上任一路奔波,到任后不待休养几日,便忙于公务,且回内宅后,还要分神和贾敏争执,这才晕倒的。想到了贾敏口里刚刚提及的许姑娘,林如海不由得心头一动!

至亲至疏一夫妻

林如海从管家林忠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原来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刚刚迁升为巡盐御史的时候。想到贾敏刚刚提及的灵月,林如海不由得心头一动。

林如海刚刚来扬州时,公务繁忙之际,除了和官场同俨来往应酬,就是几家大的盐商也避讳不得。常有人让清倌女子出来招待自己,且有两家极有财势的家族里就养了不少这样的伶人戏子,自小就请了名师出来教导她们琴棋书画与讨好男人之道。自己对女色并不是太在意,家中的姨娘妾氏大多是老母在世之时所纳的,不过是为了她们能替林家开枝散叶。只是贾敏虽然身子娇弱,但是性子却极是高傲,容不得妾氏在自己生养前有孕,因此大多数得妾氏都或明或暗的喝下了芜子汤。母亲到三年前过世时,自己膝下尚未有儿女时,已经对贾氏失望之极,虽因为年岁愈高无力压制贾敏,但却赏下数个通房,一口气替自己纳了四个姨娘。但是自己,一是不想有庶长子;二是不想让贾家和贾敏有借口过多接触。毕竟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京城为官,有个什么事情,贾府不多时就知道了。因此对于妾氏没有生育,并无过多的干涉,谁知道,这样一来就是十来年,自己膝下尤自荒凉着。和自己同榜的进士好友们,那个不是儿女绕膝的?

想到这里,林如海就有些埋怨老天爷,何不让自己回到二十岁成亲之前?若是自己娶的妻子不是贾敏,自己今天会不会也是儿女绕膝了?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双眼微微眯起,想到自己于贾府中见到的众生相,即便现在的贾家还没有日后那般的糜烂奢侈,但是也让他深深厌恶。这种厌恶甚至波及到了贾敏身上。然后,对于曾经一度有过好感兼之愧疚的女子许灵月,便是另一种心境了。

许灵月出身良家,家中父亲也曾经读书中过秀才,不过后来三次下场都没有中举,便毅然弃文,在家打理起自家的百余亩的良田来,闲时还读读诗书。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不过在许家的太太过世,许父续弦之后,家境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是因为灵月的继母家里一大堆好吃懒做的穷亲戚。灵月十六岁时本该出嫁,但是许父过世,她不得不守孝二十七个月,婚期自然得推迟。夫家一听此事,便退了亲事。等到灵月出孝后,许家已经败落得差不多了,原本的乡绅之家,却已经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

林如海遇见灵月,正是在一家盐商家门口遇到的,当时许灵月被继母骗卖进了盐商薛进家中。正欲逃跑之时,被林如海所救。那薛进大约是误会了林如海,便将许灵月的卖身契送与了林如海。林如海并没有分辨,其后见许灵月乃是有节有度的女子,且许家大弟许昭月正在四处寻找姐姐。林如海便顺手将身契还给了许家姐弟两人。若没有贾敏的疑神疑鬼,林如海和许灵月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许家姐弟在扬州城中住下,赁下一个小院落,一边做绣活一边教养弟弟读书。和林如梅并没有什么联系,毕竟一个是官,一个是小民。

贾敏和官商夫人来往时,听闻林如海受了盐商所赠的美女,想到林如海踏进后宅的时日不多,便以为他养了外宅。几次争吵后,林如海气愤难当,自是更加少进后宅了。某日与同僚家中出来后,却在街上看见了许家姐弟二人,才复了联系。其后为了和贾敏斗气,林如海更是往许家走了几回。直到贾敏忍耐不住,亲自上许家,说是要接许灵月进林家。

林如海回忆着,其后怎么样了呢?林如海想到其后的事情,顿时生出一种懊丧,自己实在对不起许灵月。因为贾敏的怀孕,也因为自己觉得许灵月年纪不轻了,能嫁给自己为二房,倒是两相便宜的。其后自己纳了许灵月为妾,更在黛玉两岁多的时候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那段时日似乎是自己成亲后最为快活的时日吧!可惜,儿子还不到三岁便夭折了,灵月其后也去世了。

重生一回的林如海想到这里,顿时记起了大管家和余嬷嬷的话,从前的自己也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罢了。那个儿子和灵月之死,怕真是和贾敏脱不了关系的!

林如海想到贾敏之母贾老太太一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余妾氏除了三个姑娘活了下来外,竟然无一庶子出生,手段厉害可见一斑,贾敏受贾老太太亲自教养,这身子虽然不好,但是这手段肯定是学到九成九的。

林如海默默想了半天,盘算着其后的事情。如今重活一回,但不能让自己膝下无半点骨血的。黛玉虽好,始终是女儿,且她长成后,在夫家是否站稳脚跟,能依靠的还是娘家兄弟。至于和贾家的联姻,哼!贾府是想都不要想!

林如海想到此处,便知道此时乃是让许灵月嫁进自家的最好时机,贾敏有孕,很多事情不会做得太过的。至于自己是否对得起贾敏,林如海可是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他只知道,贾敏既然已经嫁入林家为主母,自当有为林家开枝散叶的责任,若是不能担负起生儿育女之责来,也不能拦着自己纳妾生子了。

“大管家,你和余嬷嬷说一说,就说我欲娶许姑娘为二房太太,请她出面往许家说和,将我的心意转达告知。”林如海想到此处,忙吩咐林忠道。

林忠听了此话后,心里一喜,他早盼望着老爷能从外面正经娶几房姨太太的,府中的姨娘因为主母贾氏的原因都不能生养,搞得老爷年过三十了,膝下却无一子半女的,让他和余嬷嬷等林府旧人对贾氏的不满颇重。但是想到贾氏如今怀着身孕,若是此时刺激到她,岂不是不好?毕竟老爷盼望着嫡子出生盼了好多年的。

“老爷,若是太太知道了,叫了我和余嬷嬷去问话,我们该怎么回呢?”

林如海想到自己家业大半被贾家所得去了,心里对贾敏更是撇嘴。“太太若是找你们去问,你们实话实说就是了。放心,我会和太太说此事的。”

等到林忠脸带喜色的出去了,林如海这才唤来丫鬟端了药来,喝了药后,便让人服侍他更衣起床了。死过了一次,才知道这活着的滋味委实是好的。林如海在花园中转了两圈,便见到了自己的随从林青带着李木然和刘文征过来了。

林如海顿时记起,此时李木然和刘文征还是自己的幕僚,他们俩高中进士还得再等三年呢!“子乾兄,文敏兄!”

李木然,字子乾;刘文征,字文敏。

李木然性格和他的名字相反,其人极为能言善道,比之刘文征的慎言少语显得锐利多了。两人一起抱拳行了一礼道:“林大人!大人安好了,我和文敏也就放心了。”

林如海不由得笑道:“倒是让你们担心了。大夫已经诊治过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

刘文征已经知道了林如海晕倒虽然是劳累所致,但是和林夫人贾氏也有些关系,不由得说道:“林大人,家宅相和,大人于外事上也能更加周全的。”

林如海知道刘文征之意,也不做辩解,只是道了谢后,邀请两人至外书房说话。

“不知道子乾兄和文敏兄对义忠亲王殿下如今在江南的动作可有什么说法?”林如海想到不过三年,义忠亲王将被今上斥为“妄蓄大志,不忠不孝”,后不但削爵了且囚于宗人府之事,不由得想问问这两个自己素来看重之人的意见。

李木然璨然一笑,手指敲敲桌子道:“林大人这是故意逗我和文敏了。今上让大人南下扬州,便可得知其意一二了。怕是今上如今也对义忠亲王殿下有了警戒之心了。”

刘文征也点头头:“今上只怕并不如表面那般看重义忠亲王殿下的。”

林如海抚掌一笑道:“子乾和文敏所见果然不凡。我身在官场也是今日才察觉今上的意图的。如今这江南的盐商像是薛进、郭孝恩这两人,便是义忠亲王在扬州的搂钱人,看来,本官上任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们俩了。”

李木然看着林如海郑重道:“若是大人只求安稳,大可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毕竟大人坐镇此位,他们也要收敛几分的。于朝局而言并无坏事。”

刘文征为人更加谨慎,点头道:“欲速则不达,谨慎些也可避免义忠亲王对大人不满。且大人的泰山家贾府一系,似乎和义忠亲王走得颇近的。”

李木然笑道:“那金陵的薛家,貌似送往京中的年节礼,除了王家和贾家的,大头的则是往义忠亲王府送去的。”

林如海前世便听从了刘李两人的意见,谨慎小心,所以虽然替国库看住了一部分盐税,但是并未将义忠亲王在江南自盐上搂钱的源头断掉。今上逊位为太上皇后,那位得继大统,怕是心中对自己有些不满的,不过看在自己还能坐镇江南盐场,并不是贪碌之人,才没有动自己。只是,自己却也难以升迁了,在这盐政的位子上总共任职了十二年,直到逝于任上。这一次,断然不能再走老路了!

林如海知道李木然和刘文征两人的提议,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重获新生,已然知道了十几年后的事情。所以此次,是不能听他们两人的建议了。

“子乾和文敏之意我知道了,怕的不过是我的行事一旦急了,引得他人报复。不过此事依我看却不能缓缓而行,今上让我来扬州,本是钳制之意,若是我毫无作为,只怕让今上不满了。因此,我想请子乾和文敏想出好法子来,既可以让义忠亲王不至于记恨于我,又能干干静静将薛进和郭孝恩给缉拿了。”

李木然和刘文征听了,这才互相对看一眼,他们也是报读圣贤书之人,以为林如海这番举动,除了想在庙堂一番作为,也想在百姓中留下美名。若是此举真能成功,六年后,林如海必将升迁的。两人眼神顿时明亮起来,他们作为林如海的幕僚,无论是下场赴考,还是日后前程,都极有帮助。随即抛去顾虑,讨论起来。

而内宅里的贾敏,摇摇的回了自己屋中后,叫来自己的心腹陪房马来里家的说话。

“老爷刚刚醒来时没有说起许氏之事,你说我是不是误会了老爷了?”贾敏淡淡的问道,金步摇下素来苍白的脸庞因着怀孕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红晕。

马来力家的岂不知道贾敏的心性?嘴里说着可能是误会老爷的话,但是心里必定是已经认定了老爷收了外室的事儿了。

马来力家的想了想措辞,小心道:“太太,老爷后院里的妾氏姨娘虽然多,但是也不见他真的在意那个。如今太太也怀孕了,若是姨娘们依旧不见喜,只怕老爷会疑心是太太对姨娘们动了手脚。既然如此,太太何不让老爷将许氏接进府里?一来,她要受太太的管教不会越过太太去;二来,也让老爷明白太太您是贤惠大度的,去了老爷的疑心。”

贾敏点点头,她知道林海对后宅的妾氏们并无多少真心,对于她们能不能生养也不在乎,所以自己这么多年动了手脚也不见他多说什么。只是这个许氏,若是真的得了他的眼缘,岂不是引狼入室?只是这狼,怎么想,放在眼皮子底下比放在外面强呢!贾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心里摸摸祈求菩萨给自己一个儿子才是。

“红翡,你去问问老爷现在是不是还在他屋里歇着呢?”贾敏吩咐自己的大丫鬟红翡道。

红翡福了福身子,便掀了帘子去了。

不一会儿,红翡回来道:“太太,林墨说老爷在外书房和李先生刘先生说话呢!”

贾敏闻言,眼珠一转,对着红翠道:“你去厨房里看看,挑几样清淡的点心来。我这就亲自给老爷送去。”

红翠跟在贾敏身边,最是细心,对于贾敏和林如海的喜好都是记在心里的。不一会儿就从厨房里端回了几样素色的点心。

贾敏起身,带着几个丫鬟便往外书房而去了。

林青正在书房外面,和负责书房的小厮林柱及林四儿说话,见贾敏扶着丫鬟过来了,忙上前行礼。

“太太好。”

贾敏接过红翠手中的点心盒子,对着林青道:“我听说老爷和李先生及刘先生在书房里商量正事儿,想到他身子才刚好,经不得Cāo劳,便想着送几样点心过来。”

林青笑道:“请太太稍候,我这就进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贾敏知道林如海这人最不喜她过问他的公务之事,心里虽然不满,却只当是林如海忌讳她得了消息传回贾家,因此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看着林青进去传话。

林如海等三人听了林青的话后,停止了谈论。“去请太太进来吧!”随即转头对了李木然和刘文征道:“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了,子乾和文敏回去后琢磨好了,我们再细谈。”

李木然和刘文征点头同意了。

不一会儿,贾敏就亲手端着点心盒子进了屋。她见三人都没有说话,笑着放下点心盒子后,对着李木然和刘文征行了一礼才道:“老爷和两位先生想必都有些累了,不如用些点心和茶水,再说正事不迟。”

李木然和刘文征虽然对林如海和贾敏夫妻只见的关系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于贾敏的为人也听说了一二,忙谢过了她,随即端起茶杯默然不语。

林如海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贾敏,依旧有着少女窈窕的身姿,明媚的容颜。早年自己和贾敏刚成亲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如胶似漆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不过三四年后,自己和贾敏的关系日渐冷淡,直到今天,虽然名为夫妻,却生疏如此。是什么让自己和贾敏走到了今日?林如海拿起一片芙蓉糕,嘴里除了甜糯的香味,舌尖似乎还有一丝似有似无的苦涩。

何人许我镜花台

“我前日里听嬷嬷们说起,李先生的夫人带着孩子到了扬州。若是安顿妥当了,可要请里夫人和小公子和小姑娘多来府中走走。我们一起说说话亲近些才是呀!”贾敏知道李木然和刘文征是林如海最为敬重的幕僚,南下前亲自邀请一起南下扬州的。和他们的夫人打好关系,对自己也是好事。

李木然出身淮安李氏一族,也是有名的耕读之家。族中子弟无论是本家还是偏支在三十岁前都以下场科考为任。但是李木然则不同,在二十五岁那年,第三次会试落榜后,便毅然去了河道总督崔殷然处为幕僚。现在跟着林如海,也是崔殷然的推荐。他的妻子崔五真,乃是崔殷然的远房堂妹。

“我先替内人和两个孩子谢谢夫人了。回去后,我定当转告夫人的邀约,让她带着孩子常来夫人这里走动一二。”

贾敏得了李木然确定的答复,面上含笑的看向刘文征。“不知道刘先生的夫人可能来呢?”

刘文征出身汉中普通乡绅人家,他如今的妻子出身不过是普通乡绅之家。和官夫人的来往不多,但是为人却是极好的。只是身子不太好而已!

刘文征想着妻子关氏南来后,身子比在北边要好上许多,便点头同意了。“定当将夫人的邀约带到。”

林如海见他们话说得差不多了,起身对着李木然和刘文征道:“时候也不早了,子乾和文敏留下来一起用饭如何?”

李木然和刘文征笑着拒绝了,对林如海夫妻两人行礼后就离去了。一时间,书房里静默下来。

林如海看贾敏的神情,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夫人可是有话和我讲?”

贾敏笑道:“还是老爷知道我的心思的。前几次和老爷争执,是我的不是。我嫁进林家多年,如今才有了身孕,真是有些愧对林家和老爷的。府里的姨娘们大都是跟了老爷多年的人,至今没有孕。我想着要不接许氏进府,或者她也能为老爷您诞下子女呢?”

林如海看着贾敏满脸笑容的说着,知道贾敏的打算,看向她的肚子,想到黛玉以后的聪慧,有些伤感,若是玉儿有她母亲三分的性子和魄力,又怎么会落得丫鬟都欺辱的地步?

林如海扶着贾敏的胳膊慢慢出了外书房的大门,“这事儿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许氏就算进府,也不过是个妾氏。就算生了孩子,那孩子也要喊你母亲,越不过你去。你就安心的养胎,将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才是。”

贾敏很久没有和林如海这样亲亲热热的说话,虽然说的是纳妾之事。顿时心里也是酸甜交加的。她何尝想做恶人?奈何身子不好,多年不见坐胎,不管如何又怎么忍受妾生子出生在自己孩子前面呢?虽然家里的丫鬟们大多是奴婢出身,上不了台面。

“老爷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养着。对了,我已经写信往京里送去了。这么多年,老太太一直挂念着我这个女儿,如今诊出了喜脉,实是该让老太条欢喜一下的。”

林如海一怔,心里暗哼了一声,说出口的话顿时多了几分冷意:“老太太那里是该去信说一声的。”

贾敏无比的聪慧,自然察觉到了丈夫语气的变化,只是当做他不喜欢自己大哥行事荒唐所致。

“说起来,我那大嫂子可惜了,出身大家,行事比二嫂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当日我在家中时,有大嫂子在,大哥的行事并不是如今这般荒唐。说起来,大哥也是伤心太过所致的。前不久进门的大嫂子邢氏,出身不够,气量不够,那行事更是小家子气,连我那才干平常的二嫂子都比不得,也难怪大哥的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贾敏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顿时让林如海记起在贾府中所见的各种荒唐之极的丑事来!王氏倒是出身大家,但那爱财好利的性子和那邢氏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会做作装样子罢了!至于贾赦,就是个色中恶鬼!和那贾珍贾蓉倒像一家子!

“你如今怀有身孕,且嫁离贾府多年。贾家的事儿还是少理会才是。好了,我们去用饭吧!”

且说林忠得了林如海的吩咐,和余嬷嬷说了。余嬷嬷顿时高兴起来。她是林如海的奶嬷嬷,在林家主人面前本应能说得上话的。只是在老太太过世后,贾氏为了将后院全都掌在手中,将林家的老人逐的逐,调的调,而她则被高高的供了起来。每月里不当差,不过白领二两银子的养老钱而已。要说她如今孙子都快要娶媳妇了,看重的自然不是那几两银子,而是孙子们和孙女们在府中能不能谋到好差事。听了林忠的话,她顿时有种自家要翻身的机会来了!

余嬷嬷信心满满的说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当,让林忠放心的离开了。她就马上和大儿媳人称进嫂子的一起往城里名声口碑较好的马媒婆家里去了。那马媒婆是个人精,一听是给盐政老爷家说亲事,马上就应下了。即便是纳个妾,但是也因该能拿到不少赏银的。

许灵月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年纪,还被推过婚的人会有人上门提亲的,不然前些时候,继母也不会想法子将自己骗了卖掉。如今得以保全自身,她除了感激救命恩人林大人外,就是对自己家的门户和自己的行事更加小心了,轻易不出门的。

这日一早做了饭给弟弟昭月用了,让他去了学堂,就在屋子里做起针线来。不到中午,便听见门外大门被敲得噼里啪啦响。许灵月想到自己和弟弟在此住了一个多月,除了偶尔上门的邻居以及来过几次的林大人外,便无人过来。他们都不是这样敲门的人。便以为是继母找了来,许灵月心里一恨,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去厨房拿了菜刀出来,这才去开门:“谁啊?敲得这样急切!”

门一开了,马媒婆就进了屋子笑道:“这是许姑娘吧!果然长得一副花容月貌的样子。对姑娘道喜了!我是来给姑娘提亲的马婆婆……”

许灵月听了马媒婆的话,以为是自己的继母又胡乱的将自己许人,心中大恨!不由得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这般上门来诋毁我?你回去告诉宋氏,若不想我将她的丑事说给族里听,就消停些!”

后面进门的余嬷嬷和进嫂子听了许灵月的话,一愣,随即有些不喜许灵月,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这般的行事,真是和村妇无疑!给自己大人做妾,还真是被天上掉上的好事给砸到的。

马媒婆是精明人,知道许灵月误会了,忙笑道:“许姑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什么宋氏请来提亲的,而是盐政老爷家请来说亲的。这位的余嬷嬷,可是林老爷的奶嬷嬷!如今亲自来相看的,林老爷欲纳姑娘为妾室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许灵月听了一愣,她看了一眼余嬷嬷和进嫂子,心里顿时浮现一种失望和荒凉无力之感。她得蒙林如海相救之后,自然对林如海感激涕零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委身为妾的想法,即便林如海后来来过几家几次,她也是让弟弟昭月出面的。听了事后昭月对林大人才华风度的仰慕,还以为林如海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听说林夫人有孕,她还想着给林夫人做几件小童的衣衫以做感谢,直至林夫人贾氏上门来莫名想请,她才知道自己如今被人看做是林大人的外室了。

“余嬷嬷和这位嫂子既然是林大人家的人,想必已经知道了我前次和林夫人说的话。灵月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也自问是出身良家的。虽然命运多舛,被恶毒继母骗卖了一回,但是如今也能和兄弟相依为命。是以灵月在父母灵前许下心愿,待兄弟成才成人,我便常伴青灯古佛。还请两位回林家将此话带给林老爷,林老爷乃是我的恩人,我日后定当时常在佛前祷告,祈求林老爷和林夫人福寿绵长的。”

马媒婆和余嬷嬷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许灵月话中之意是不想进林家为妾了。余嬷嬷想到自己在林忠面前的保证,忙给马媒婆使了几个眼色,马媒婆看到后,忙劝说起来了:“哟,许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自古是男女婚嫁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进了林家,不就能更好的教养你兄弟了么……”

马媒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快快冲进来的少年打断:“你是什么人?居然跑到我家里来欺负我姐姐啊?还不快滚!”说着就挥动手中的扫把将马媒婆和余嬷嬷几人朝外赶去。

马媒婆和余嬷嬷哪里见过这种仗势,自然骇得出了许家大门,也不管门外围着指指点点的邻居们,狼狈的走了。

不说许家姐弟两人得知如今的情势后,心里的悲痛失望,只说余嬷嬷回了家后,喝了茶压了惊就匆匆去了林府。

余嬷嬷见了林忠,将事情简单说了下。就和林忠两人一起去见林如海了。

此时林如海和贾敏正一起用了饭,正在品茗消食。

红翡子外面进了藤花厅里,轻声道:“老爷,太太,大管家和余嬷嬷在院子里,说是有事儿和老爷讲。”

贾敏忙起身道:“大管家和余嬷嬷可能是有要事和老爷讲的,我回避一下……”

林如海猜想是和许灵月的事情有关,随即拉住贾敏道:“没事,一起听听再说。”

林忠和余嬷嬷一起进了屋子,便看见林如海和贾敏两人坐得极近的样子,心里都是一阵失望。

余嬷嬷忙将许灵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如海知道余嬷嬷对自己虽然忠心,但是很多事情却是比不得林忠的,让两人下去之后,这才对着贾敏道:“如今你可是相信了之前那许姑娘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助了她一次而已。你贸然上门说些有碍人家姑娘清名的话儿,且如你所言,府中妾氏们不能生育,这许姑娘出身良家,若是能纳进来能生个一子半女的,也是好的。”

贾敏心里不舒服,暗自后悔自己的莽撞,只得带着歉意笑道:“是我误会老爷了。”心里却对许灵月重视起来,不愿意做妾么?莫非还想着做正室只怕你只有做小妾的命呢!

林如海不知道贾敏心里所想,只是有些疑惑,他不大记得前一次纳许灵月为妾是在什么状况下,但是记起儿子是在黛玉快三岁的时候出生的,大约现在还没有纳她。且听了余嬷嬷转说许灵月的话后,他倒是有点佩服起这个女子了,是个性子烈的!林如海随即将此事撂开不提。但是贾敏却放在了心里。

时间慢慢过去了三个多月,贾敏的肚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却只是微微隆起。她心里烦闷,担心这么小的肚子,恐怕是个女儿外。还因为林如海最近一段时间的忙碌,每日里都是早出晚归的。虽然隔了两三日就来看看自己,不过贾敏却觉得他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罢了,虽然偶尔见见其他的官员家眷,和李木然及刘文征的夫人见见面说说话儿。但还是有些倦怠的,因此,长安贾家人的到来,则让贾敏惊喜异常了。

林如海此时忙着和知府曾庆生一起设计,欲将薛进和郭孝恩一起拿下。自然是无暇多往后院走动的。因此听到贾家来人后,心里虽然有些膈应,倒是也只得作罢了。

曾庆生此人,出身一般,不过是乡绅出身,只是为官小心谨慎,且相当圆滑,升到扬州知府上,已经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在江南这地界上,有金陵的世家大族,像是薛家、甄家那样的人依旧受皇帝看重的人家,幸好扬州不是金陵,世家较少。但是盐商多,还有一个皇帝钦点的巡盐御史,他这官做得自然更加谨慎了。

因此,林如海让曾庆生此人动心随他动手,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其中李木然和刘文征的功劳不小。

“林大人,下官这里可是将前程都赌上了。”曾庆生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笑道。

林如海倒是大声笑道:“男儿为官谁不想着鹤袍居高堂?曾大人此举,也是为了扬州百姓造福,可谓是一举多得。如海先在这里恭祝大人行事顺利了!”

曾庆生小饮一杯,为林如海的恭维露出了几分笑意:的确,那个男人不想有一番大成就?

林如海这边和曾庆生商量好事情,回到家里才有心往后院去了。“老爷,太太让人传话。说是老爷若是今天得空,就让贾家来的人来拜见老爷。”

林如海脚步一顿,如今他最不想沾上的最讨厌的就是贾家人,便是那些奴才下人,也没有几个好的。想到贾敏每年往贾家送去的节礼年礼的厚重,顿时更加气闷了。

“不过是几个奴婢,有什么好见的?”林如海心里腻歪,但还是往贾敏的院子里去了。

贾敏正在和赖嬷嬷及单大娘说话。手里拿着贾老太太送过来的小孩戴得金项圈金镯子等把玩,下面都是上好的料子做成的小童的衣物。

赖嬷嬷抹了抹眼泪笑道:“老太太知道姑奶奶你有孕了,不知道多高兴!忙去了庙里给姑奶奶点了灯供奉,就望姑奶奶这胎生个哥儿。”

单大娘好不容易得来这次来扬州的差事,自然是也奉承连连的。说得贾敏又是哭又是笑的。

“来了林家这么多年,还累的老太太跟着Cāo心,我真是不孝至极了。对了,老太太将二嫂子的宝玉养在身边,可没累着吧。”

赖嬷嬷笑道:“姑奶奶放心,大姑娘如今跟着老太太,那规矩啊学得顶顶好的,就和姑奶奶当年一个摸样呢。她时常带着宝玉,再说了,家里一大堆的婆子丫鬟,自然不会累着老太太的。”

贾敏听了,顿时忆起侄女元春来。“哦?元春这丫头如今也不小了,老太太和二嫂子倒是是怎么打算的?可想好了要说哪家人家没有?”

赖嬷嬷自然知道贾母和王夫人的打算的,毕竟元春生得如贾敏一般整齐,就是身子骨也壮实不少。自小就教导规矩。那可不是简单说户人家作罢的。忙笑道:“大姑娘如今不过十二岁罢了,想来老太太和太太是想将她多留几年的。不过珠大爷的亲事倒是说定了,说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的姑娘呢。听说那李姑娘是个极好的人呢!太太和老太太都极为满意这门亲事的。”

贾敏一笑,对于母亲和嫂子的打算其实也猜到一些,只是那宫廷深处,又岂是真的好的?倒是珠儿这亲事委实不错,珠儿自小就读书上进,比琏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娶了这李家千金,将来的前程必然不错的。随即摸了摸肚子,若是个儿子,也不想他将来如何如何额,只要他孝顺知礼就好了。

红翠正在外面忙着,见林如海进来了,忙行了一礼道:“老爷好了。”屋里的贾敏自然是听见了,让放下手里的东西,和赖嬷嬷等站起。

林如海进屋就看着满榻的金银玉器及小童穿的衣衫,对着贾敏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贾敏笑道:“这是母亲让赖嬷嬷使人捎过来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母亲真是时时将我这个女儿挂在心里的!老爷,这是赖嬷嬷和单大婶子,都是在母亲跟前得用的人呢。”

林如海看了赖嬷嬷和单大娘一眼,不置可否,淡淡道:“既然是岳母遣来的人,你见见也是应当的,只是注意身子。不然反倒误了岳母的一番心意了。”

贾敏一窒,她进来觉得林如海对贾家越来越冷淡了,心里不解,只是觉得委屈!贾府堂堂国公府邸,乃是林家的岳家,你不亲近倒也罢了,但是这样冷淡,实在是让人心冷。

贾敏不想让赖嬷嬷等人看出林如海的冷淡来,只让她们几分拜过了林如海,就让她们下去了。

“老爷,贾家毕竟是我娘家,是你岳家。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贾敏气恼一时倒是问出口了。

林如海愣了片刻,他总不能说贾家人没安好心,多年后算计了还在腹中的女儿和林家的家产吧!只能强道:“夫人,你如今是林家的当家主母,贾家于你不过是亲戚家罢了。就是我上次说的,那里的事儿,你少Cāo心些。多多想想我们林家和你腹中的孩儿才是。”

贾敏自林如海出去后,心里还是烦乱。红翡和红翠看贾敏的样子,一人忙出去叫马来力家的过来。马来力家的劝说了好半天,贾敏的心情才好些,只是看着屋中那新婚时的簪着并蒂花的镜台,不由得更是伤感了。

快到八月时,扬州城里大户之家,颇有些风声鹤唳之势。知府曾大人接了一老农的状子,不理会郭孝恩家的各种示好,硬是去了郭家拿人。随后扬州城中里冒出了不少状告郭家的人来,同时盐政衙门里也接到状子,说是郭家也在买卖官盐背后,也走私盐。一时间还牵扯出薛进。林如海新官上任,将薛进和郭孝恩的盐商名头给去了。其他有些眼色的人家,纷纷猜测着。

林如海心中想着如何将郭孝恩和薛进的罪名落实,不想这日里,林青睐报,说是金陵薛家的家主投了拜帖来拜访。林如海知道这薛进是薛家旁支,不过看薛迅如此急切的来了扬州,便猜到薛家和义忠亲王的关系那真是不浅了。

“请薛先生道花厅叙话吧。”林如海一笑,让林青下去传话后,又让林墨去了贾敏处说一声。这薛家和贾家总归来说还有这亲戚关系的。

而此时的贾敏,却无力理会这些事情了。她如今已经显怀,便请了城中的妇科名手诊脉,希望怀的是个儿子。却被告知是个女胎!这几天里,她心里酸苦难耐,只觉得上天都不体恤她。就是打发赖嬷嬷等回长安,也全交给了马来力家的去做的。

马来力家的得了赖嬷嬷的劝说,自己一思索,回去便劝说贾敏想法子让许灵月进府为妾之事。

贾敏踌躇了两日后,才同意了马来力家的主意,让她下去办不提。

无边夜色凉如水

且说林如海让人将薛迅请进前厅里,很是客气的让丫鬟上茶。“久闻薛老爷之名,只是多年来不得而见,不知这次找林某有何见教呢?”

薛迅笑道:“林大人真是太客气了。怎敢说见教?说起来,我们家和林大人家还算是拐了一道弯的亲戚,对于林大人,我也早就想过来拜访。 ”薛迅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此次过来的确是有求于林如海的。薛进虽然是薛家的偏支旁房,论理还不用他出面求人的。而是因为他接到京城里义忠亲王府送来的信件,让他想法帮薛迅脱罪。他当然不敢违背义忠亲王的意思,马上收拾好行装往扬州赶。临行前,听夫人薛王氏说起林夫人贾氏新近有孕,更带了许多对孕妇极好的药材等。

林如海既然知道了薛家和义忠亲王家的关系,且薛进怎么都姓薛,自然能猜到他此行的目的。不过人家不提,他自然不会先提起。

“确实,内子娘家的二嫂和尊夫人是同胞姐妹。这事我也听内子说起过。说起来,世人说薛家富贵无极,且和王、贾两家联络有亲,自然不可能有求于我这等外官的。呵呵呵……”

薛迅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有些黯然。薛家早年虽然有紫薇舍人的封号,但是如今薛家不过是挂在户部下的挂名的商贾而已,依附在贾王几家之下,没了先祖时的地位了。

“林大人这话说得,薛某家不过几个钱而已,算得了什么。像林大人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方才是让人仰慕的。在下临行前,听贱内讲起,尊夫人已然有孕!我先恭贺大人了!这些对孕妇极好的药物补品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林如海看着薛家随从将一干燕窝、南海黑珍珠粉之类的物件放在桌前。林如海自家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是也没有人会嫌少就是了。

“薛老爷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也不和大人客气了,内子这些天里的确要涌到这些物件的。”林如海笑道,转身让林青带着下仆从东西都收了下去。

薛迅见林如海收了东西,心里便轻松了几分。又说了几句望林大人一举得男的吉利话后,才将话题转向薛进身上。

“不瞒林大人啊,薛家如今的富贵大多是祖上积累的,后人没有几个长进的。我每日里忙碌着,还不是为了不愧对祖宗,为了给儿孙留下一份家业呢?本家几房不成气候,倒是偏房的几个子弟,有成材的。扬州这边的薛进乃是我七叔公家的三孙子,分了家后便来了这扬州打拼,到了如今方挣下不小的家业来。他一向是慎重妥当之人,从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现在突然被收监,说是贩卖盐引,倒卖私盐,肯定是一些想取而代之的盐商们在其中动了手脚。林大人贵为盐政,还望大人从中周全一二。”

林如海边听着薛迅的话,边小口喝着清茶。等他说完了,才开口道:“原来薛进和薛大人是本家兄弟啊!我就算这薛进豪富,不像普通的商贾呢!不瞒薛老爷,这事却不是单单我能做主的。只因薛进身上还背着好几条人命官司。这与盐有关的罪名我倒是能从轻一二,只怕薛进在知府大人那里也不能讨得好去。”

薛迅听林如海松口,只觉松了口气,扬州知府曾庆生那里,比林如海这里更加容易办了。

薛迅满带感激地谢了林如海后,这才离开。

林如海看着薛迅消失的背影,倒是想起了魂飘贾府中见到的薛王氏和那薛氏女的事情来。摇了摇头,倒是颇为同情薛迅,居然落得和自家差不多的境地——家业败落,子嗣断绝。不过这薛进,任你薛迅如何使力,他做了义忠亲王的钱袋子,自然别想逃脱了。记起这薛迅不久将去世,莫非也和义忠亲王有关?这样一来这薛迅貌似比自己更加可怜呢,薛家之败,起因却是娶了王家妇!而自家呢?贾敏虽然要担上一些责任,但是自己前世的不经意,也是大错了。

“大管家,你使人留意江南这边的名医,若是有百叶先生的行踪,马上使人请他来。”林如海叫来林忠吩咐道。他林家几代单传,这子嗣单薄必须改变了。玉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过是贾敏孕前心思用得太过的原因了。还是请名医时刻为她调理吧!

林忠虽然有点诧异,但是很快就恢复平常脸色。林忠想到主母贾氏那边的一件事情,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和林如海禀告才行。便低声道:“老爷,夫人将原本约了李夫人和刘夫人说话的事儿给推迟了几天,还让心腹陪房马来力家的出了门……”

林如海皱眉想了片刻,道“夫人那里,虽然让你看着,是有什么不对再和我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罢了。夫人这么多年管家,并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林如海知道贾敏管家多年,很有些手段,看重的大多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老人,林家原先的老人们自然是心里不大舒服的。

“我道夫人那里去看看,刚刚送走贾家人,肯定还会多想,忘记了孩子。”

贾敏让马来力家的去了后,心里并没有什么忐忑不安的。她自小看惯了母亲对待父亲姨娘们的手段,也颇学到了几分。这么些年撑下来,好不容易怀孕了,谁知还是女胎!到了这个时候,是不能再听母亲所说的,不让林家有庶子的话了。自己年纪不小了,这一胎过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孕。只要进门的姨娘生了儿子,就抱到自己跟前养着。不去母留子,已经是自己的慈悲了。等许灵月同意进府为妾,便把事情和老爷说了。想必他也不会反对的。

林如海挥手让红翡和红翠两个丫鬟下去了,看着靠着椅背凝思的贾敏,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想什么?有了孩子,就少些思虑才是。”

贾敏这才看见林如海,起身笑道:“老爷进来也不说声,那些丫头们总是偷懒!”

林如海拦下贾敏道:“别忙了,我让她们别吵着你的。听大夫们说,孕妇多走动总动,心里舒畅些,生下的孩子身子骨才结实呢!”

贾敏此时不知道林如海已经知道了她这胎就是个女儿,还在心里纠结着。暗想,若是老爷知道这一胎是个女儿,肯定不会这么关心自己了。有些黯然的笑道:“老爷说的是,今日里我不过是因为娘家人走了才如此的。这一南一北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到京里去,再在母亲跟前尽一回孝心了。”

林如海这几天已经比初回魂时理智了几分,对贾府虽然依旧不待见,但是总算不再不屑与愤懑浮于表面了。

“这盐政之职不过六年,或许六年后天子相招,我们便能回转长安了。夫人好好养着身子,到时候自然能再见到岳母了。”林如海顿了顿,随即又道:“我知道早些年夫人在林家颇受了些委屈,不过夫人总是这林家的主母,我的嫡妻,心里还是多多想想我林家的好。老太太高寿,下有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孝顺,夫人在林家安好,也就是对老太太的孝心了。其余诸事,想来两位舅兄也不想夫人你再插手的。”

贾敏听了,自然想到前几日里林如海所说的让她不必再理会贾家诸事的。心里很是不自在。林家人少事少,几个姨娘都服服帖帖的,亲戚往来也不多,她的空闲时间多了,自然就记起了在贾家做姑娘时候的热闹了。听林如海三番五次地说起不要理会贾家事,只得嘴里应了。心里却想着,就算自己已经嫁到了林家十几年了,母亲还是时时关心一如初嫁之时,怎么可能抛开母亲的关切不予理会呢?

林如海如今也只得这样时时敲敲贾敏,让她少理会贾家之事罢了。毕竟是她的娘家,将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又不是发生在她眼前,她不大愿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她日后不再想着答应岳母的林贾联姻,自己也当如从前般敬重她了。林如海听到房外红翡和有些娇嗲的女声说着话。仔细听了几句,然来是周姨娘。林如海想起前生对自己后院的姨娘们的安排也算是妥当的,况且他对姨娘们的感情,还不比对贾敏的一半,即便如今心里对贾敏还有着不满。

倒是贾敏,有些不安。想起丈夫自病好后,就没有近过女色,不由得有些着急。她如今怀着身子,不便侍奉丈夫,但是姨娘们倒是可以的啊!贾敏想到如今江南男风大盛,不由得有点着急,老爷莫不是也沾上了?这一想,贾敏觉得许灵月那事还是早些才好!

林如海自然不知道贾敏心里所想,若是知道了,一定是气恼难当!他见贾敏看着自己的神色关切,心里对她不由得软了两分。

不知不觉,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贾敏的肚子还是不太大,六个多月的肚子,和人家五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大。贾敏担心孩子有什么问题,饮食都不大安稳。林如海自然也是着急的,他很清楚,玉儿之所以身子弱,大半都是娘胎里带的。因此忙着公务之余,陪伴贾敏的时间倒是多了一些。

这日,因是薛进和郭孝恩定罪的日子,林如海早早去了前街的衙门。贾敏梳妆打扮停当,刚吃过早饭后,马来力家的就来了。

贾敏让侍立的丫鬟们都下去了,红翡和红翠守在外间了。才问了马来力家的。“可是事情安排妥当了?”

马来力家的点点头道:“太太您就放心吧,事情都妥当了。没人知道那宋氏和继女是我们使人唆使去的……”

贾敏瞪了马来力家的一眼,让她讪讪闭嘴后才道:“正好今天我觉得身子很舒坦。前日里李同知的夫人下了帖子请我今日赴宴,倒是可以去走走的。你去吧,让红翡和红翠伺候我更衣。”

马来力家的有几分后悔刚刚太想表功而嘴快了,听贾敏说要出门,知道太太这是不怪自己了,若是事情成了,肯定更得太太看重了。便行了礼笑嘻嘻的出去了。

贾敏本是中等身材,一直颇为轻盈。怀了孕也不过是略微丰满了两分而已。穿着一件宽松的棉袍,外面再披上一件轻盈暖和的裘衣后,从背影看,倒是和许多姑娘们的身姿不相差多少的。

同知乃是知府的属官,品级不过正五品罢了。一般而言,贾敏和这些差了许多的官眷夫人们来往时,也是只捡值得相较的才多些来往,一般的不过是在官眷的聚会上说过几句话而已。这位李同知的夫人,贾敏也不过是见过三次,话却一句都没有说过的。她今日出门,这位夫人不过是借口罢了。只因许灵月和弟弟所住的街道不远,就是这位同知大人的家了。

而此时的许灵月,却经历着非常难堪的纠缠。她原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这样了,每隔几天将最好的接回来的绣活送去店铺给老板接钱,然后拿自己做的布料荷包、鞋样子等送去货郎大爷那里寄卖,之后就是做好饭菜等着下学的弟弟回来。哪里知道继母宋氏带着继妹找上门来?

宋氏不过是乡间女子,没有乡下女子的淳朴不说,反而蛮狠贪婪。当初只所以嫁给许家老父,正是因为年过二十还没有许亲!

宋氏敲了许久的门,见许灵月不开门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十三岁的胖乎乎的女儿清月嚎了起来,便嚎还便不停的用手拍着地砖:“她爹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了呢?好不容易将儿女们拉扯大,能挣钱了就嫌弃我这个继母了!她爹啊,我的命真是苦啊!你看看你的乖女儿和好儿子吧,看看他们是怎么对我这个寡妇的吧!”

宋氏这番唱作,不一会儿,引来了许多的围观人群,其中不乏对许灵月姐弟本来抱着好感的邻居!

宋氏见人围得越来越多,嚎得更是起劲了,拉着一个妇人就说道:“这位嫂子,你说说,我自灵月这丫头十二岁起就进了许家门,将他们姐弟拉扯大,对他们和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那是一样的心啊!哪知道到了现在,就被他们嫌弃了呢!嫌弃我倒也算了,但是他们却连他们的妹子都不管不认,你说说,这还有天理?”

许多人也看出来了这宋氏就是蛮狠的货,事实也不定就是她说的那样,只是如今许灵月不开门,众人也乐得看宋氏的热闹了,于是纷纷议论了起来。

门内的许灵月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知道便是不开门,这地儿自己和弟弟也很难再住下去了。“啪”的一声将门打开了。黑着脸,冷冷的看着宋氏道:“怎么不说你嫁进许家后,每天来许家又吃又拿的那些宋家人的嘴脸呢?怎么不说自父亲去了后,你将家中仅剩的五亩水田白送给你娘家人耕种?怎么不说你为了几个钱,便将我给买掉了?”

宋氏看众人的神情马上鄙夷的看向她,随即强声道:“我娘家人来宋家吃个饭拿点东西走,又怎么了?谁家不帮衬亲戚下啊?再说那水田不给他们耕种,大姐儿你和大郎又都不会种地。与其荒着,不如给他们种好了。至于说卖掉你,还不是因为家里一颗米都没有,一家人饿肚子,还要送大郎去学堂。不卖你还能卖谁?我可是为了大郎和许家好呢……”

许灵月一直都知道宋氏的无耻,因此见怪不怪了。倒是围观的人,都惊奇起来,她们还真见过多少这般无耻的妇人呢!

“为许家好?你敢对天发誓你是为了许家好?你敢发誓你有听从父亲临终时的遗言?”

宋氏掐了一下呆头呆脑的女儿,扬着头道:“我是你母亲,得了你父亲的吩咐照顾你们,支撑许家。自然是为了许家好的。你是老大,总不能买大郎和你妹妹啊!你如此质疑我这个母亲,可见是个不孝的!大郎和你在一起,我还真担心他也学你的不孝呢……”

许灵月听了此话,气得两眼冒火,额上更是青筋凸凸的跳动!只后悔出来时没有把菜刀带出来!若是宋氏这番话影响了昭月的前程,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贾敏的轿子到了巷子不远处时,跟在轿子外的马来力家的忙凑到轿窗边低声道:“太太,前面不远处的巷子就是。”

贾敏点点头,微微掀起一角轿帘,便看见不远处巷子里围着一堆人。贾敏不由得抿嘴笑了,马来力家的办事还算牢靠!

等林家的几个家丁将人群清开,贾敏才扶着红翡和红翠的手出了轿子。她走到门前,看见对峙的许灵月和宋氏,惊讶道:“许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有话怎么不到屋里说去?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总不是说话的地方呢。”

许灵月见过一个贾敏,此时也顾不得猜测林夫人再次到来的目的。她对着贾敏行礼后,便先行进了院门。

宋氏自然拉着女儿的手匆忙的跟了进去。

贾敏跟了进去,丫鬟们忙将褥子等铺在木椅上,才扶着贾敏坐下。

宋氏见了贾敏的做派,又看了看一边的丫鬟们,穿着都比乡下财主老爷家的奶奶们都好,不由得咋舌,担心许灵月结识了大人物夫人,有底气甩来自己母女。因此抢先开口,又哭诉了一遍她之前在许家的辛苦和对许家的功劳,卖了女儿实在是不得以之类的。

贾敏微带笑容地听着,到了最后却敛了笑容,严肃地对宋氏道:“许大嫂子可知,本朝律法,这骗卖人口的可是大罪!不管嫂子是好意还是歹意,可都讨不得好去的……”

宋氏一听就唬住了,刚想再嚎,却被马来力家的喝住:“我们太太乃是巡盐御史家林大人的夫人,告诉你可是出于好心!大声吵闹吓着我们太太,哼,你倒是敢试试?”

贾敏看宋氏住了口,随即看了许灵月一眼道:“我看许大嫂子还是好好求求许姑娘才是。只要许姑娘不想追究你,你自然也不会被问罪了。”

许灵月虽然诧异林夫人帮着自己,但还是顺着贾敏的话,将宋氏母女给吓走了。

许灵月这才对着贾敏行大礼道:“今日真是多谢林夫人了。不然灵月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贾敏示意马来力家的扶起许灵月,温言道:“上次我来贵宅和姑娘说了许多失礼的话,今日正好受邀去李同知大人家,想着经过你这里,便过来和姑娘道歉的。没想到碰到这样一件事情。虽然今日里帮了姑娘解围,但是我看姑娘继母不是良善之人,以后定会再找来寻事的。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打算?”

许灵月如今哪里有什么打算?想到自己和弟弟如今的处境,不由得很是黯然,脸上也就露出了几分。

贾敏叹了口气,起身拉过许灵月的手面带诚意道:“许姑娘,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先听了,无论愿不愿意,都不要生气。姑娘若是没有去处,为何不考虑嫁给我们老爷做姨娘呢?”她看许灵月果然有些气恼,还是缓缓道:“想必你也听说过的,我和老爷成亲十几年了,直到如今方才有孕,前些时候,请大夫把脉,已经知道我肚子里是个姑娘,想到我家老爷如今快四十了,膝下尚无一子,我便心酸难过。若是林家的香火就此断绝,我真是愧对了老爷。而府中姨娘们多年也不曾受孕,我着实觉得姑娘人品好,我们老爷对姑娘的印象也不差的。姑娘出身良家,就算只是姨娘,也比府中的姨娘们尊贵的。”

贾敏看着许灵月对自己倒是现出了几分同情,心里一安,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而姑娘如今的处境着实不好。若是宋氏再来闹事,姑娘怎么办?令弟又怎么有心思读书呢?若是姑娘进了林家,姑娘继母碍于林家之势,必定不敢再闹的。况且老爷对令弟也很是赞赏,以后成了林家亲戚,老爷也可以将令弟荐去江宁的松壑书院读书。姑娘可以好好考虑看看的。”

许灵月听到这里,原先心里的不甘不愿压了下来,想到贾敏后面说的,的确是正理。且林夫人看起来并不是那等苛刻的大妇!进林家,好像是目前对自己和弟弟最好的选择了。

许灵月沉思了片刻,才抬头对着林夫人道:“小女就依夫人所言。日后,还请夫人多多提点灵月,灵月也会恪守尊卑,好好侍奉夫人的。”

贾敏心里满意极了,柔声笑道:“放心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晚上就和老爷说这事儿,明儿就请人来按着礼仪接妹妹进府了。”

许灵月按捺下心里的不安,点了点头。然后亲扶着送贾敏出了小院。

当晚,林如海自公堂回家后,便被贾敏告知,将给他纳一房姨娘。他顿时怔了怔,忙招来林忠询问,才知道这贾敏要给自己纳的小妾便是许灵月,也不再多说拒绝的话。毕竟,许灵月不进府的话,儿子又哪里出生呢?林如海默默回想前世儿子的样子,却模糊得很!倒是黛玉的样子,很是清晰。看着窗外的如水夜色,走到窗前,见夜空里寒星点点,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自古人心多难测

林如海得知贾敏给他纳了许灵月为妾后,并没有说反对的话。毕竟前世这个许灵月也曾是自己的妾室,还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所以这件事对于林家的上下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对于林如海后院里不可能生孩子的姨娘们来说,对于许氏姐弟而言,都是大事的。

林如海后院里有姨娘名分的有四人:周姨娘,以前是林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秋姨娘,以前是伺候林如海的丫鬟;翠姨娘,是贾敏陪嫁丫鬟开了脸后升了姨娘;还有就是伍姨娘,也是林家的家生子,只因身材圆润,故在老夫人过世前抬为姨娘。她们四人,如今都知道自己能依靠的不过是林如海的宠爱和贾敏的慈悲。只是从前的林如海就不是贪好女色之人,来了扬州后,更是很少踏足后院了。而贾敏的慈悲?多年前她们就知道,那不过是挂在面上的假慈悲罢了。因此她们四人对于即将进府的许姨娘多了几分好奇,不知道她是被贾敏给蒙了呢?还是她蒙了贾敏?这期中的差别,决定自身得如何在贾敏和新姨娘间立足的。

周姨娘和和伍姨娘最为要好,两人同是老太太院子里出去的。此时就凑在一起议论起这新姨娘即将进府的事情了。

“茶香姐,你说太太亲自做主纳外面的姨娘,是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只是个姑娘?”伍姨娘凑近周姨娘低声道。

周姨娘嗤笑一声道:“你才发觉呀?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哼!不过端着大度做面子罢了。说起来,我还真不相信这将进门的许姨娘是太太的对手!人家可是公侯府第的千金,就是当年的老太太不也是拿她没法子吗?”

伍姨娘面容不过清秀,但是身段很是圆润,平时说话也是极其小心的,早年也不及周姨娘和秋姨娘那般曾经在贾敏那里分到了些许的老爷的宠爱。因此,她此时被周姨娘拉过来说话,不过是不想因为新姨娘而破换了她平静的生活。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间的丫鬟和秋姨娘说话的声音。周姨娘一顿,扬声道“小菊,没眼力的丫头,还不请秋妹妹进来说话?”

“呵呵呵~~”秋姨娘笑着掀了帘子扭身进来了。大大的凤眼看了看伍姨娘,才似笑非笑的对着周姨娘道:“姐姐的动作可真快,才从正院那里得了消息,就将伍妹妹请来了?难怪我找不到人呢!”

周姨娘和秋姨娘两人虽然同是林府丫鬟出身,但是却一向不对盘。不过也只是嘴上互相刺刺彼此罢了。

周姨娘却是大方的应道:“我是算到秋姨娘你要过来,才先将伍妹妹请过来的。说起来,我们三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在一起说话了。”

秋姨娘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笑道:“也是,明日里,我们就来了新姐妹,也不知道她性情如何?居然得了太太的青眼?可真是嫉妒死我了!”

要说起来,周姨娘和伍姨娘心里岂非真的好受?她们摆明是不能生了,但是这新来的姨娘却可以生!老天真是不公平!想到此处,伍姨娘不过是不甘了点,儿周姨娘却是心里恨恨起来,贾氏如今能生了,真是不甘啊!

秋姨娘凤眼一转,心底就笑了,她知道她以你个成功地挑起了周姨娘心里隐藏多年的恨意。想到对贾氏生活习惯一清二楚的翠姨娘,秋姨娘不厚道的笑得更加开怀了,想必作为贾氏陪嫁丫鬟的她,心里的恨意只比自己几人深的!

而正在床头假寐的贾敏,却不知道自己的谋算,并不是单单朝着她期待的方向顺利前进。被她压制了许久的妾氏们心里的怨恨之心,被她的行为成功地挑了起来!

而此时的许氏姐弟两人,气氛也是奇怪的,灵月开始将事情简单说了。许昭月先还以为姐姐将进林家为妾,是受了逼迫所致。听了许灵月仔细的劝解,心里却是伤心和悲痛的。因为自己,姐姐才走到了这一步的!以后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读书才是,不能让姐姐在林家少了依靠。

第二天,是个晴天,阳光灿烂至极。街市上的做着小买卖的人家早早的出了摊子吆喝起来。盐政老爷林府的偏门在咯吱一声打开后,马来力领着几个小厮抬着缠着红绸的箱子往许家姐弟家而去了。

许多邻居都围观起来,有的人眼里是不屑,时下的平民女子,若不是爱慕富贵,怎么会委身于人做小妾的?谁个不愿做平头百姓的正妻呢?自然,也有许多贪财的,看着林府抬来的几色聘礼,纷纷眼红起来!心里想着自己的女儿虽然没有许家姑娘的好容貌,但是胜在年轻啊!以后也不定被那个老爷看重了纳去了呢!

许昭月沉着一张脸,看着林家抬进屋里的聘礼。自然比不得娶妻的重!他此时只想知道林老爷是否会好好照顾姐姐!

马来力家的等许家收了聘礼,拿出了纳妾的文书,许灵月按了手印。这礼也就算成了。

“许姑娘……哟看我的记性,该改口喊姑娘许姨娘了,姨娘,这是太太特地请来的喜娘,姑姑快好好收拾下,一会儿后,府中的花轿就来迎姑娘了。对了,这两个小丫鬟,冰儿和珠儿,是太太拨给姑娘的。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有事情就让她们两个做就是了。”

冰儿和珠儿忙跪在许灵月面前,磕了一个头:“珠儿(冰儿)拜见许姨娘。”

许灵月心里虽然很是无措,但是面上却很镇定,看了两个小丫鬟一眼道:“起来吧。你们现在还是叫我许姑娘,等进了府后,再改口吧。”

两人忙应了。

马来力家的见许灵月落落大方,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不由得有些担心,但是想到太太的出身,国公府邸的权势富贵,便将这一丝担心给扔在了一边。

林如海这日里应知府曾庆生的邀请,去了知府衙门。

“曾大人请林某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林如海看曾庆生脸上的笑容,故作不解道。

“呵呵,下官请林大人过府,一是为公,一是为私。今日里下官收到了京城邸报,刑部已经复核了郭孝恩和薛进的问斩判决了。明年秋后问斩!相信林大人也应该有所耳闻的。”

林如海一笑道:“本官却是已经知道了此事。说起来此事曾大人的功劳不小,听说还得了圣上的嘉奖呢!”

曾庆生想到自己的名字终于被天子提及,心里那激动是不言而喻的。此时对林如海更是感激无比。

林如海笑道:“朝廷已经发明旨,薛郭两人的家产全数抄没,一部分补做江南盐税,一部分将押解上京没入国库。另外一部分留着扬州府银!本官恭喜大人今冬可以过一个顺利的年了。”

曾庆生闻言知雅意,眼睛笑眯成一条缝道:“林大人是否有什么想法?还望不吝指教啊!”

林如海端起西湖龙井闻了闻,才谦笑道:“本官不过是说说意见而已,称不上什么指教。曾大人来这扬州城比本官来得早。应该知道,这江南虽然富庶,但是每年冬天依旧有着人冻饿而死,更有乡绅巴着盐商做些不法的事情。曾大人如今在圣上眼里已经留了名字,何不借着此次得来的府银,为扬州的百姓做几件实事?与大人的官声也是极好的。”

要说曾庆生不爱财,那还真是假的。但是他却更想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如今听了林如海的话,倒真是心里头动了动。

“多谢林大人直言!下官将好好想想如何做。”曾庆生拱拱手道。随即笑道:“说完了公事,还有私事。下官听闻大人不日将纳一房妾氏,因此想求一杯大人府上的喜酒喝喝!”

林如海摇摇头道:“曾大人倒是为难我了,不过是纳妾罢了。况且内子如今有孕在身,大肆Cāo办始终是打了她的脸面。”

曾庆生这才记起林如海的夫人贾氏出身荣国公府,这些高门出身的太太们,都极其讲究脸面的,随即讪讪的笑了。“林夫人还真是贤惠,林大人好福气啊!”

林如海无奈一笑道:“大人这是讽刺林某么?林某如今年近四十,膝下尚无半点血脉呢!倒是曾大人,听闻曾大人的大公子,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快到说亲的年纪了。”

曾庆生心里撇撇嘴,看来娶个出身高门的妻子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啊!

林如海这里和曾庆生说完了话,待回到林府时,许氏的花轿已经抬进了门。后院中已经挂上了几盏桃红色的灯笼,几个姨娘也少见的齐聚在贾敏的正房里。

林如海一进了屋,满屋子的人都齐声拜下道:“恭喜老爷了!”

林如海看着贾敏不带yīn霾的笑容,顿时觉得有些无趣。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贾敏!只得淡淡点头道:“起来吧!你们也不必都挤在太太这里,太太有孕在身呢!去和新姨娘说说话,讲讲咱们林家的规矩和人事。”

周姨娘和秋姨娘互相看了一眼,蹲了蹲身笑道:“还是老爷体贴太太!我们这就去新姨娘那儿。”随即先她人一步出了屋子。

伍姨娘和翠姨娘俱都没有讲话,恭敬地对林如海和贾敏行了礼后,便追着前面周秋两姨娘去了。伍姨娘晃眼间,看见被翠姨娘揉得皱巴巴的帕子,皱了下眉,心里跳过些东西。

翠姨娘下意识的将帕子收进袖中,笑道:“伍姐姐看什么呢?我们还是快点才是呢。”

不说几个姨娘在许姨娘喜房里的各有含义的说辞,林如海这边,他却是凝视了贾敏片刻,直到贾敏心里有了一丝异样,脸上也有些疑虑,才开口道:“我让人去寻访名医,已经有了消息了。到时候,夫人好好看看才是。说起来,这纳妾不过是小事,夫人当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少些Cāo劳才是。”

贾敏想起婚后几年,自己和林如海也是琴瑟和鸣,直到几年下来不见有孕,这才找了大夫来看。原来是自己体弱宫寒,不易受孕,要好好调理一番才可能受孕。为了这事儿自己做了多少?私底下哭过多少回了?若不是自己出身贾家,老太太当年健在时,指不定就按照“七出”的罪名休弃了自己?贾敏知道,林如海对自己的感情,远没有深到让他和老母强顶着的去的。而林如海自己,也是极度盼望孩子的。

压下心里的不适,贾敏笑道:“谢谢老爷的好意了,不过,纳姨娘是小事儿的话我可不爱听!”随即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暗哑:“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怀上了。就是晚上做梦都盼望着菩萨送我一个哥儿。只是大夫已经诊脉出,说是女儿了。虽然女儿也是林家的血脉,但是没有儿子,始终是我对不住老爷您和林家。我和后院的几个姨娘都年过三十了,只怕不会有孕!所以许姨娘,老爷可是要好好待她,指不定就给老爷生下哥儿了呢!”

若是前世的林如海,是会为贾敏这番话感动的,会更加怜惜身为正妻的贾敏。只是如今他已在贾府里见了后院女人的弯弯绕绕之后,对贾敏如此故作姿态,突然有些索然!

“就是算真是女儿,夫人也要多多放在心里才是!我林家的姑娘,也金贵着。”

“老爷,太太,李先生和刘先生,邓先生、尹先生过来了,在前厅候着呢。”林墨在门外禀道。

林如海话已经说到此处,便起身对贾敏道:“我去了。夫人今日Cāo劳了,用了晚膳后早些歇着吧。”

林如海在前厅里,受了四人的恭喜之词。笑看着几人道:“你们倒是让我说什么好?若是外间那些个老爷大人知道我要摆了酒席招待你们,指不定明天见了我,要吵着补酒席呢!”

殷景年乃是林如海同乡,苏州人士,进士落第之后,便做了林如海的客卿。和林如海也有朋友之谊的!前段时日,殷景年回乡处理家族之事去了。“大人这话可是曲解我们几人的好意了。我们不过是盼望着大人家里能快快添丁而已!这份礼物,乃是我们四人送给大人的,大人将其摆在大人日常起居的屋子里,指不定新姨娘就给大人添个儿子呢!”

李木然和刘文征也不废话,将一个盖着红绸的盒子掀开,顿时露出一个画轴,邓钟龄笑道:“大人何不打开看看?”

林如海展开一看,顿时惊道:“《天王送子图》?”随即细细看了起来,只看到印签所在些微的一丝细痕,才笑道:“居然是吴道子的真迹!此画我很是喜欢,但是如此珍贵之作,怎么好让你们破费了?”

李木然笑道:“这画虽然珍贵,但是要说好,不过是好在寓意罢了,正合大人如今情状,况且我四人合买的,也不是很破费,大人收下就是了。”

林如海听了此话,也不再推辞,珍重的将画卷了起来。让林忠亲自送去了书房。

四人又和林如海说了一会子话,一起用过了晚饭后,便起身告辞了:“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也不耽搁大人的时间了,这就告辞了。”

林如海看天色,也不再挽留四人,命林青送了四人出府。自己则往许姨娘的院子去了。

林如海在屋前看见了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竖着耳朵听房中人说话的声音。他先咳了两声,两丫鬟马上站直了身子,磕头道:“见过老爷。”

周姨娘便掀了帘子出来了,她笑对着林如海道:“老爷来了。”

林如海点点头,进了屋,便看着低着头,脸上有些羞涩紧张之意的许灵月,再看了看一边抿着嘴儿笑的秋姨娘等人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是!”几个姨娘看林如海的神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后,随即安了大半的心,鱼贯而出。

毕竟是纳妾,不需要什么喝合卺酒之类。不过林如海还是将桌上一只酒杯斟满了酒,亲手递给了许氏。

许灵月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林老爷就是自己以后的依靠了。咬了一下红唇,抬起了脸,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林如海看着许灵月扬起的纤细的脖颈,在烛光下发出温润的光芒,不不由得坐在了许灵月的身边,抬手抚摸了上去……林如海毕竟是个男人,这个女人毕竟是他新纳的姨娘,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喜房里的烛光燃了一个多时辰后才熄灭了……

主房的贾敏却是一直没有睡,她听红翡说老爷去了许姨娘那里后,脸色就不太好。即便那个女人是她做主纳的,但是心里就是不舒坦!

“太太,李先生他们四人送了老爷一副《天王送子图》,老爷让大管家送去了书房挂着了。”马来力家的打听清楚了,忙进了屋子里和贾敏说道。

贾敏心里一紧,当初自己查出有孕后,殷景年不在也就罢了,倒是李木然刘文征和邓钟龄三人,不过是让夫人送来了一些药材和一些小童玩意罢了。他们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呢!哼,许灵月不过是个生子的工具罢了,就算她生了日子,老爷最尊敬的依旧是我这个嫡妻!

而京城里头的荣国府里,贾老太太和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都听说了贾敏怀的可能是个女儿后,心里各自思量起来。

暗云千里难阻隔

而京城里头的荣国府里,贾老太太和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都听说了贾敏怀的可能是个女儿后,心里各自思量起来。

贾母看清了两个儿子脸上的神情后,沉了沉眼,有些无力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赖嬷嬷再说会儿话。”

邢夫人和王夫人行了礼就去了。

贾母让丫鬟也出去了,才对站在一边的赖嬷嬷道:“你也坐吧!仔细给我讲讲林府如今的情状吧。”

赖嬷嬷告罪了一声,在贾母脚边的脚踏上坐了,才将林府如今的情形都说了。

贾母听了半响才道:“照你看来,林姑爷如今对敏儿不及以往了?”

赖嬷嬷赔笑道:“虽说不如以往那般,但还是敬重姑***,何况姑奶奶如今有孕了。依我走时所知的,就是新纳姨娘,都是姑奶奶自己坐得主呢。”

贾母点点头叹息道:“只望我的敏儿不要大意被人糊弄去了就好。可惜这么多年,求医问药,好不容易怀上了,居然是个姐儿!哎,幸好我们家还在,不然,不知道林家如何待我的敏儿呢!”

赖嬷嬷嘴上称是,心里却腹诽不已。就是平头百姓家里,也容不下一个进门十多年没有生养的媳妇呢!这林家这样待姑奶奶,还不满足?

外间里传来丫鬟和少女的说话声,以及男童口齿不清的说话声。贾母听到了,忙扬声道:“是大丫头和宝玉来了么?快进来!”

帘子被丫鬟掀开了,先进来的是一个体态娴雅面容秀美的少女,她身后的嬷嬷怀中正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儿,身上穿着大红的小袄和褂子,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和一块大大的玉,手上和脚上也带着明晃晃的饰物。皮相倒是极为可爱的!

贾母先是笑看了一眼元春,然后就笑眯眼道:“哎哟,我的乖孙,快给祖母看看!”

李嬷嬷将宝玉抱给贾母后,笑道:“宝玉刚刚吵着要老太太呢!这才多少功夫没见。可见宝玉是真真离不开老太太的。”

虽然是奉承话,贾母听得却极其舒心的,笑着夸了两句就让李嬷嬷去外间了。

贾母便逗弄着宝玉,便对元春说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元春笑道:“听说去姑妈家的赖嬷嬷回来了,孙女儿就想问问姑妈可好。常听老祖宗说当年姑妈没出阁的时候,还抱过我的呢。”

就是贾母怀里的宝玉也学着说道:“姑妈……姑妈……”

贾母见状点点宝玉的小脸笑道:“你这小东西,知道姑妈是谁么?”

然后才转头笑看着元春道:“大丫头是个有孝心的。不枉你姑妈当年疼你一场。”

赖嬷嬷忙凑趣道:“还是老太条教养得好,当年谁不说咱们姑奶奶是个好的?如今的大姑娘也是顶顶好的,不比姑奶奶差呢!”

元春却是一笑,她虽得贾母看重,却知道自己在贾母心里,未尝比得过姑妈去。不过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毕竟姑妈已经嫁了,而自己,则是老太太如今看重的。

贾母笑了一回,看着朝丫鬟们头上伸着小手叫的宝玉,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主意,要是敏儿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宝玉,岂不是两相其美?如今贾家权势不及当初,林如海却是手有实权的,还担着江南盐政那样一个差事,但是却因为敏儿无子已经略有嫌隙了……贾母觉得此主意甚好,有了这层意思,想来女婿和自家的关系更加近了。

贾母想好了主意,对白白胖胖的宝玉更是爱怜,笑着逗弄了几回后,轻声道:“宝玉哟,你姑妈不久就要给你添个表妹了……我们宝玉喜欢不喜欢啊?”

一旁的元春听了心里一动,却觉得自己多想了,宝玉如今不过两岁,姑妈的女儿还在肚子没有出来。且能否长大,长大后是个什么摸样都难说,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订下亲事?

倒是赖嬷嬷,伺候了贾母一辈子,已经知道了贾母的意思,她只是怀疑林姑爷会答应吗?

不说事后贾母给贾敏写了书信,回了林家的年礼,只说林如海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极其忙碌的。先是将一年盐税理清,然后派了得力的属官连同这边的驻军一个把总一起上京上缴税银。走之前,作为盐政属官,林如海要好好宴请属官和把总,还要好好打赏一起北上士卒。这件事情忙完后,就是应付扬州官场的宴请,已经和一些盐商的宴请。扬州自古就出文人雅士,是江南科场里出举人较多的地方。因此和他们的交往更是要注意些。忙完了这些,已经快要过年了。贾敏也已经怀孕快八个月了!肚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挺着大肚子处理家中各色事宜,也是很累的。

林如海听贾敏说着家中的各项准备,苏州老家那边庄子上送来的一年的收益,贾府及孔家等亲戚家送来的回礼,扬州几个官员府邸和盐商大户送来的年礼等等!(孔家乃是林如海的外祖家。)

林如海看了看贾敏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不由得说道:“外面的事情,交给大管家管,家里的事情,你看那个姨娘能理事,就让她们代理就好了。早和你说,好好养着身子,孩子也结实些。”

贾敏先还为林如海关心自己和孩子,心里有些甜。但是听林如海说要将事情给管家和姨娘们代替,便强笑道:“交给大管家,我是放心的。只是几个姨娘们,大多并不能独自打点家里的事儿,不过许姨娘例外。进府前也算是能干的,我倒是能托给她一些。老爷这些日子也忙,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林如海已经死过一回。自然对身子保养很看重,虽然繁忙,但是听了大夫的话后,每天早晨都是步行去前街盐政府衙的,身子倒是不见松乏,好了许多。“谢夫人关心了!我这身子好了许多,夫人也当照着大夫所说的行事才是。”

林如海口中的大夫,正是特意去请来的民间圣手孙一指。好不容易的请来了林府,在林家住了三日,诊看了林如海和贾敏后,写了方子和一些孕妇忌讳的食物这才离开的。

贾敏无奈道:“咱们家中人口虽然少,亲戚也不多。但是来往事儿也不少,总是要人主持的。我不看着自是不放心的。但既然老爷关爱我和孩子,我自然是听从的。对了,老爷,老太太不但写来了书信,还遣了京里两个婆子来。”她见林如海脸上有一些不满后,马上解释道:“我毕竟是初次生产,心里肯定是担心害怕的。且扬州离长安万里之遥,生产时老太太不能来看顾着,所以遣了两个老婆来。”

林如海也知道这娘家人在媳妇生产里过来看顾也没有错,随即压下不满,问道:“老太太信中说了些什么?”

贾敏笑道:“老太太大多是些关心劝慰的话语。然后提到了两件事儿,一是大侄子珠儿将在正月里完婚,二是明天春天,就送我那大侄女元春进宫参选的消息。”

林如海听了,沉思了片刻道:“毕竟是你亲侄子,送去的贺礼才加厚一分才是。”

贾敏心里一松,笑着应了。却没有将贾母心里另外提及的一件事情说出来。和二哥家的宝玉订下亲事,对自己和女儿未尝不是一种保障,若是生下儿子来,更是可以谋划越过庶子继承林家……贾敏心里是愿意的,她倒是没有想过二嫂子王夫人会不同意的。心里想着,怎么说服丈夫答应此事呢?

晚间林如海歇在许灵月房间的,林如海对待后院的姨娘一向是淡淡的,对许灵月,许是因为前世她曾给自己生过儿子的缘故,所以略微看重一些。

“这是在写什么?”林如海看着许灵月在灯下看一本册子,便在上面写着什么。

许灵月闻言,忙搁下笔起身道:“老爷来了。是太太让我将家里的账本理清,明日里府里的管事们要来支取银钱。”

林如海点头表示知道,“你可还处理得了?”

许灵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盅,亲手端给了林如海才道:“从前我在娘家也是看过账簿的,倒还处理得了。”

林如海漱了口,让许灵月替自己换上了中衣,随手拿起自己上一次搁在此处的一本《唐诗全集》看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静默下来。

翠姨娘因为以前就是贾敏的贴身丫鬟,做了姨娘后,也时时往贾敏房里伺候,贾敏待她也比其他几个姨娘亲热。

“早就说了你好多回了,不必往我房里伺候的。你啊,也是做了主子的人了。”贾敏卧在床上,笑看着忙过不停的翠姨娘道。

翠姨娘背对着贾敏,正在将桌上贾家新捎来的东西一一分门别类着。听了贾敏的话后,左手指尖划进了手掌心里,顿时沁出了殷红的血珠来。她却恍似没有察觉到,只是轻声笑道:“翠儿就是做了姨娘,也还是太太的丫鬟。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太派人捎来的,红翡和红翠如今虽然是大丫鬟了,但是奴婢还是想着自己来收拾,才安心呢。”

贾敏笑着点点头,才叹道:“你是跟了我多年了。这次老爷发话,让许姨娘替我搭把手,不然,我就让你来代替我分担一二了。”

翠姨娘心里一颤,却依旧笑道:“太太看重我,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是笨的,除了会伺候人,其他的事儿也不会干。老爷许是觉得许姨娘从前在家时能干,才这样说的。再说老爷这也是为了夫人的身子着想,毕竟这月份大了,太太还是少Cāo劳一些的好。”

贾敏婷了翠姨娘这些话,心里满意。这个丫头,当初抬举她,除了她的容貌是几个丫鬟中最好的,也因为她的性子最是温婉柔弱,最是好拿捏的。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下去歇着吧。明日里再过来和我说说话。”

翠姨娘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了从外屋进来的红翡,又对红翠交代了几句仔细照顾太太的话后,方才行礼去了。

过不了几天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许姨娘代贾敏管着厨房及采买的事儿,不说周姨娘和秋姨娘等暗地里眼红,没少冷言冷语。且许氏手上银钱不及贾敏大方,却是受了不少气。

林府后门处,看门的婆子听说来人是许姨娘的弟弟,还特地好好的看了看。前几日里,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姑娘过来,张口就说是府上的亲戚,细细问了才知道是许姨娘的继母和妹妹。一看就是来打秋风的,那嘴脸神态让一众婆子奴妇鄙视极了。许姨娘没有出来,那泼妇就在后门前吵个不停。还是管家出来,威胁说再吵下去送她们去见官,这才走了的。

许昭月满脸懊丧,瞪了婆子几眼道:“我说了,是许姨娘的弟弟。我还见过淋大人和林夫人的。还不快去传话去?”

那婆子想到许姨娘这些时日里代太太管事,想得点好处,也就将前几天林管家交代下来的,太太的话放到了一边。跑去通知许姨娘了。

许氏得到弟弟来探望自己的消息时,贾敏那里也知道了。许姨娘匆匆去了后门会见弟弟且不提,贾敏笑道:“这姐弟相见本是好事,当初,我也没说许姨娘进了林家就不可以见娘家亲人的。”

马来力家的听了自然附和道:“太太就是慈心。”

但是当听到自前衙回来的林如海,请了许昭月去书房相见后,贾敏就不是先前那淡淡的样子了。

到了午饭前,许姨娘来了贾敏房里将上午的事儿一一回了后,才厅见贾敏道:“听说你弟弟来拉探望你了?怎么不让他来见见我呢?不知道他多大了?”

许姨娘恭敬道:“昭月已经十五岁了,本想先来拜见太太的。只是被老爷叫去问几句学问的话。想来一会就会过来拜见太太的。”

贾敏笑道:“我娘家也有三个侄儿,两个大侄儿倒是和你弟弟年纪相差不多,一个十七岁了,明年春上就要结亲。一个十五岁了,也说好了亲事呢!你啊,也应该好好想想他的终身大事的。”

许姨娘淡淡一笑道:“昭月哪里能和太太的侄儿们相提并论呢?如今无根无基的,说好人家的姑娘不上。还是先好好读书。等他有出息了,再说人家也不迟的。”

贾敏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这好姑娘可是不能等的。不如我帮你看看?若是合意的,再让你看看?”

许姨娘不能再说推脱的话,只得应了。

贾敏这才满意了,转移了话题说起了祭灶神的各项准备事宜来。

林如海问了一遍许昭月文章学问,很是满意。许昭月的回答虽然还显得稚嫩,但是只要有名师指点,未来进科场未必不会有好结果。

“你学问不错,但还需好好用功。等过了年,我写一封书信与江宁松壑书院的山长,你便去那里读书吧。”

许昭月一阵激动,虽然心里微微有些不满林如海让自己姐姐做了小妾,但是对于林如海的为人还是很仰慕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后,林如海才道:“随我去拜见一下太太。你姐姐在府中,都是太太照应的。”

许昭月忙称是。他心里盼着林夫人是个有善心的人。

“老爷好!”一路上小丫鬟和婆子们不停地给林如海行礼。好一会才到了主房前。

“老爷来了?”贾敏见林如海进来,忙起身道。

林如海对着贾敏点头,道:“许姨娘的弟弟过来了,我找他去说了一会话,现在领他过来拜见你。”

林如海和贾敏都坐在主位了,许昭月看了一眼一边沉默无语的姐姐,心里一酸,看了一眼贾敏随即拜倒:“昭月见过太太。谢谢太太对家姐的照顾了!”

贾敏忙道:“快起来,用不着这么多礼的。你姐姐进了我们家的门,我自然该好好对她的。”随后才对着林如海道:“怪不得老爷看重呢,这相貌气度,还真是好。比我那娘家的侄儿还强上几分呢!”

许氏忙有自谦了几句,倒是林如海没说话。他是觉得,贾珠早逝且不说他,其他人贾琏、贾琮、贾宝玉,贾环,都是没有一个好的。

贾敏见林如海没有反应,心里更是忌惮起来许姨娘来。要不,自己加把劲儿,真的给这个许昭月说门亲事,让他们姐弟俩没法子对自己造成威胁?哪怕只是短暂的威胁也不成!

许姨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被贾敏定下了,就是自己弟弟的未来也被她惦记上了!不过当得知老爷要真要荐昭月去江宁的松壑书院读书时,她才有了进贾府后第一次真心的笑容!随后,就是几个姨娘更是因为嫉妒眼红而使绊子,她也都忍了下来。

很快,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就过年了,衙门里也闭了衙。林如海天天呆在家里,他应贾敏的要求,给女儿取名字。虽然答应了,却还是觉得“黛玉”此名极好!

这日里,殷景年却是冒雪来了林府,听闻林如海给女儿取的名字后,笑道:“不错,仅仅一个黛字,便去了金玉的俗气!好名啊!我那本家兄长家也有一女,闺名妙玉,说起来,倒也是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想来,大人的千金定和那小妙玉一样不俗的。”

林如海也不自谦,哈哈一笑道:“我这个女儿一定是聪慧不凡的。倒是你那侄女妙玉,如今几岁了?”原来,林如海想起了贾府中那带发修行的女尼妙玉。

殷景年笑道:“已经五岁了,不仅相貌极其秀美,就是谈吐也是极其清楚的,如今就已经读完了千字文和三字经了。若不是个女儿,想来又是我殷家的一个才子啊!”

林如海心里一对,觉得这姑娘年龄倒是对得上。难道她是家族获罪而不得已出家的?看来明年江南官场将有大变动了。

“景年可知道你族兄和甄家来往得多么?他对于京里几位的争夺之事没掺一脚吧?”

殷景年道:“我那族兄不过是正四品的应天知府。应该和京里几位的事儿没有什么瓜葛。但是和甄家的往来不少。毕竟同在金陵为官。”

林如海笑道:“慎重起见,景年还是去信劝劝令族兄吧。和甄家少来往些才是。”

殷景年已经自林如海和李木然等人口中知道了义忠亲王如今的处境,对甄家、贾家、王家、薛家等世家大家都不太看好了。“我已经劝说过族兄了。只是如今他是四品高官,我不过是一介白衣。听与不听就看族兄自己了。”

林如海点头道:“尽力了就好。”

儿女之缘不由人

等到了正月里,往林家拜年的人不少。有扬州官场上的人家,有盐商、富户和文人。一直到了正月十五才消停下来。

林如海有意和林家同族多联系,正月初三就派了林青带了人和礼物专门走了躺苏州!待到正月二十回来时,还有一些回来拜年的林氏族人。都是金字一辈的,林镕,林锻,林铿。三人都是十六七岁,长相也不是那般出众,难得是神情倒是不卑不亢的。

“侄儿拜见族叔!”三人见了林如海,忙行了大礼。

林如海前生不想从族中过继嗣子,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和族人往来极少。族中子弟虽然少有成才的,但是也也没有出过愚笨不孝不肖之人,更不用说为非作歹大奸大恶之人了。

“好!快快起来!我家这一支虽然极少回苏州,但是每年族中祭祀,也总是遣了人去的。不知道五叔公身体可还康健?”

林如海口中的五叔公乃是林氏一族如今最年长者,如今都已经八十高寿了,按照辈分,乃是林如海从祖父的幼子。

“回族叔,五叔公身子极好。他老人家让我们给族叔带来了书信,请过目!”林镕双手将信奉上,

林如海仔细的看完了书信,对于自己早些年和族中来往极少的事情,也少了一些不适。不仅是因为血缘已远,更是因为族中人大多不喜欢攀附“权贵”。林如海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后有些无语。想来,自己病重时林氏族人要求过继嗣子,绝大部分原因是不忍自己这一支血脉断绝的。

林如海又问了三人一些族中之事,便让林末带着三人去了客房歇息。

不一会儿,贾敏挺着大肚子扶着红翡的手进来了。“老爷,听说有苏州的族人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林如海对贾敏淡淡道:“不过是拜年回礼罢了。没什么大事。你不定哪天就生产了,小心些才是。”

前世的贾敏生黛玉,正日子本是正月底的,但是一直没生,拖到了二月十二花朝时才胎动。许是这样,黛玉自生下来身子就不好。他已经劝说多次了,只是贾敏自己无法静心养胎,他也无法的。

贾敏担心的,不过是林家来人的意图,见问不出什么也就罢了。扶着丫鬟手臂回房时,碰上了匆匆而来的马来力家的。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了?到底什么事儿?”

马来力家的本想说了,张口看见不少来往的仆妇,随即道:“等太太回房,我再说给太太听。”

回了正房后,贾敏听了马来力家的话,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沉着脸道:“你确定这事儿是真的?是翠儿这贱蹄子做的?”

马来力家的道:“千真万确!我怕弄错了,还在厨房里仔细追查过两遍了。多亏了许姨娘,她发现了不对,才和我讲的。”

贾敏白着一张脸气道:“我看她也没安什么好心!不然早就说出来了。你马上带人去将翠儿给我看起来。红翡,你去找大管家,让他去请大夫来。红翠,你去书房那边,请老爷过来。”

等林如海回到正房,贾敏正在审问翠姨娘。“老爷,我,我真是想不到啊!还是老爷来问吧……”说完,贾敏就扶着肚子回了里间。

林如海先是问过了大夫,得知贾敏腹中孩儿不太好后,脸色沉了沉。他看向翠姨娘,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翠儿抬起头笑道:“老爷问我为什么?怎么不去问贤惠大方的太太是怎么对奴婢的?是啊,我只是一个奴婢,随便配个人就好了。起码能有儿女!可是如今呢!什么都没有,说是主子,还不是奴婢?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就是那个处处贤惠的太太啊!我怎能不恨?”

林如海听罢了,也不多说了,让林忠带人将翠姨娘带了下去。才对孙大夫道:“不知道大夫可有法子让内子和孩子没事?”

孙大夫想了想道:“法子倒是有,只是效果如何,还要看孩子生产时日。此时离产期已近,若果再长些,好好按着方子调养,倒也没事。不过,只要能平安产下孩子,之后好好调养,也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林如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玉儿的身子不好,不单单是贾敏心思重的原因,想来和这件事也有关系的。

其余几个姨娘得知了事情起因,都来正房表示清白和关心。林如海留下许姨娘一人,让其他人都回去了。且还说出了——直到太太生下孩子,她们三人才能出院子。

不管姨娘们心里怎么想,这其后的几天,林家上下全都围着贾敏的肚子转。

二月十一日午时刚过,贾敏就叫肚子痛,早早请来的稳婆们忙将贾敏抬进了准备好的产房里。也一边打发人去通知在前衙的林如海。

林如海正在和甄家派来的人说着话,接到人传话时,却也不太急,他知道贾敏直到第二日才产下孩子的。倒是甄大公子,听说林夫人要生了,忙起身告辞。林如海这才回了林府。

许灵月这半个月里照顾贾敏很是周到,如今她呆在产房外面候着,看见林如海来了,满心的忐忑才消失了。

林如海前世也曾经历过同样的场景,但是如今再来一次,虽然知道贾敏不会有什么事,孩子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但还是有些急躁。听到产房里贾敏忽高忽低的呼痛声,他依旧焦急地在产房前走来走去的。

许灵月看林如海这个样子,也没有上去劝说,因为她也觉得自己这几天身子也很不舒坦,可是她被夫人托以重任,推脱不得,只得硬扛着。现在听着贾敏的呼痛声,她觉得自己身上也一阵阵绞痛。可惜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紧闭的产房那,没人发觉许灵月脸色苍白,身子颤抖着似乎要瘫倒在地。

“啊!许……许姨娘晕倒了!”

林如海一顿,让几个丫鬟将许姨娘扶到一边偏厅的椅子上,让早请来的大夫诊治去了。

等大夫和小丫鬟出来了,林如海才问了情况。

孙大夫看了一眼林如海,同情道:“林大人,许姨娘是有喜了。本该恭喜大人的。只是许姨娘的情景相当不好,那孩子就算保住了,只怕生下来,身子也不好。”

林如海一呆,想到曾经三岁而夭折的儿子,不由得一阵恍然!不对!儿子不应该,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玉儿两岁时,贾敏身子迟迟不见好转时才来的。林如海坐倒在椅子上,不知道怎么的,听着贾敏的声声嘶喊,他突然很清楚的记起,许灵月进自己府里做姨娘,前世和今生的时间不一样。前世是在黛玉快一岁的时候进来的。难道无论前世今生,自己的儿子都会身子弱而夭折?

“许姨娘身子如何?”

孙大夫道:“许姨娘以前的日子应该不好,身子底子没打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难有长寿。”

林如海叹了口气,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半天才道:“麻烦大夫了。大管家,请大夫去前厅喝茶。”

林如海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疑问,一个晚上就坐等着孩子落地,直到第二日晨曦来临,阳光撒落时,孩子的细小的哭声才响起,他方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便是再一次见到瘦瘦小小的皮肤皱皱的女儿,林如海的心里很是复杂,有痛有酸有遗憾。

除了两个稳婆在房里,还有贾家送来的两个婆子。她们开始还担心林如海不满意生的是个女儿,没想到林老爷抱着女儿高兴得不撒手!

贾敏此时惨白着脸昏睡着。她自孩子下地就没有了意识!林如海看了看她,再看看怀中刚落地的女儿,下定了决心。

孙大夫不愧被称为圣手,许姨娘的孩子保住了,只是于许姨娘而言,她的身子也将被孩子拖累!林如海听到这事儿,心里对许姨娘更加愧疚!虽然她自己也强烈要求要保住孩子。同时,贾敏因为生黛玉受了大罪,加之年龄偏大,且她的身子一向不好,她的身子骨大损,情形比许姨娘好不了哪里去!如此一来,林如海家里的事情,就没有人打理了。

林忠垂头站在林如海面前,将这几日里家里的事情交代完了,才忧虑的问道:“老爷,太太这一病,许姨娘身体也倒了,家里没有了主事的人,老爷……如今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敲着手指,沉默半响才道:“管家,林家上下主子才几个人?家事真的那样难以处理么?哼!今日起,你和你家那口子代太太将事情管起来。这家里的奴仆太多了,你和你家的看着,家里的下人,放出一半去。这事情自然少了许多的。”

林忠欲言又止。林家的下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是太太当年从贾家带来的。且太太一人,就有大小丫鬟婆子二三十来人服侍。要放人,怕是要动到太太的人。

林如海知道林忠的顾虑,淡声道:“家里的人无论以前是哪的人,进了我们家,就是林家的奴仆。林家要放了他们出去,他们还有什么话讲?太太那里,我会去说,将放出去的贾家奴才折成身价给了太太就成了。至于留下来的,只要对林家忠心能干的人!林家几位族少爷,你这些天接触得多,怎么看他们?”

林忠想了想才道:“族少爷们都是老实人,且没有什么攀附之意,若不是这几天家里乱着,他们想必已经辞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知道林忠说的是实话。点头头:“今天晚上你请他们到外书房里,我和他们说说话,明儿你给他们准备好行李。多留也不是个事儿。想必是他们过来前族中长辈已经叮嘱过了。”

林忠下去后,林如海就去了贾敏坐月子的卧房。本来按着规矩,这满月之前,林如海最好不要和产妇见面的。但是自黛玉下地,林如海就进了产房,如今这忌讳也不用太讲究了。

“老爷来了!太太刚刚吃了当归栗米粥呢!正让奶娘抱着姑娘说话儿呢!”红翡自偏廊过来,看见林如海忙道。

林如海点点头,自进去了屋里。

已经是二月中旬了,房中还是烧着两个炭盆,比外面暖得多。虽然如此,贾敏的脸色还是没有一丝红晕。而黛玉,吃了三天奶后,皮肤倒是白滑细腻多了。大眼睛也睁开了,乌溜溜的,格外可爱。

林如海看了一眼那个奶娘,乃是二十多岁的长得很是干净的妇人。她边上则是王嬷嬷,正陪贾敏说着话。

“夫人今天看着脸色好了许多。”

众人闻言这才知道林老爷来了,忙起身行礼。林如海看着因为奶娘动作和突然张嘴哭泣的女儿,也没有什么避讳,伸手接过女儿襁褓,抱着走动了几步,黛玉果真不见哭泣了。林如海心里暗叹,自己这个女儿果真是聪慧的。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自奶娘手里接过女儿的那瞬间,贾敏的脸色变了一变。因为在卧在床上的贾敏的角度看来,那一瞬间,林如海和奶娘实在靠得太近了些。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夫人有话说。”林如海好好都弄了片刻女儿,见她睡着了,便放在床榻里。

待众人都出去后,林如海才问道:“那王嬷嬷是老太太送来的两个婆子之一吧,年纪也太大了些,做玉儿的奶娘不合适。得换个人才行。”

贾敏一愣,她没想道丈夫一开口就说这个,忙道:“老太太信里说了,王嬷嬷和南嬷嬷以后就留在咱们家了。我想着王嬷嬷好歹曾经照看我长大,小孩子的事情她也有经验的。而我这身子怕是得好几个月才能恢复的,王嬷嬷替我照看玉儿我也放心些……”

林如海听贾敏说完,才道:“我林家上下这么多婆子嬷嬷,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嬷嬷么?老太太虽然是好意,但是我们也不能事事指望老太太替我们想着。不然让大舅兄和二舅兄怎么想?这毕竟是林家的事。你就放心吧,玉儿是我的女儿,林家的大姑娘,还能亏待了她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

林如海看贾敏应了,也不看她的勉强,将自己托林忠放出家中奴仆的事儿也说了。

“全府上下,正经主子,不过我们夫妻加上玉儿三人罢了。姨娘们另论。但是奴仆家人就上百人,实在是太多了点。整日里不干活只知道偷懒打滑传主人闲话的,可不在少数。这次趁着玉儿出生,我们做善意的名义,将人放出一半来。其中若是有你从贾家带来的人,也一并放出去了,我们多添几两银子的路费,让他们和王嬷嬷及南嬷嬷一起回京就是了。”

贾敏看林如海的脸色,心里一片慌乱,这么多年来,老爷一向不插手家里的事儿的,如今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她意识没有了对策。只得先应下了!

“府里的事情我交给林忠夫妻两人管着。我也会照看一二。所以家里的事情,你也别多想,你先养好身子再说。”林如海温和的看着熟睡的女儿,低声道。

贾敏到现在还不知道许姨娘的事儿,不由得问道:“许姨娘管得挺好的,怎么好现在将她放在一边……”

林如海不想去猜测贾敏是否是故意如此对待许姨娘的,只是淡淡道:“许姨娘诊出了喜脉,正养着身子呢。”

贾敏一颤,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原来是许姨娘有喜了,难怪不见她过来瞧我呢!老爷可要好好嘱咐她仔细养着,只盼她能给林家生个结实的小子就好了。”

林如海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红翡!红翠!你们俩居然瞒着我?许姨娘有孕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俩居然瞒着我?啊?马来力家的呢?去把她叫来!”贾敏待林如海离开后,让奶娘将黛玉抱回去后,对两个大丫鬟尖声道。

红翡红翠一阵惊慌,忙跪在床前,红翡哭诉道:“太太,我们俩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太身子不好,可不能再忧思Cāo劳了。所以才瞒着太太的!”

红翠也补充道:“太太,您别急!许姨娘的情形不好。我看她未必能安然无恙的生下孩子呢!”

贾敏刚刚的几句话,已经耗了她许多的精力,听了许姨娘将不好的话后,忙问道:“什么?许氏身子情形不好?”她想了片刻,再想到刚刚林如海所说的放人的事儿,不由得急道:“快去……快去叫马来力家的来见我!”

等马来力家的到了后,红翡和红翠两人守着们,主仆两人细细说了这几日家里的情形。贾敏不由得笑道:“没想到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不用我们自己动手,许氏就能被折腾得没了。对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要好好的,希望是个儿子,到时候就抱到我跟前,我一定当亲生的一样看待……”

马来力家的看着贾敏松快的样子,不忍说出她的身子也不好的话。半天才红着眼道:“太太说的是,太太一向慈悲……”

贾敏看马来力家的神情不对,才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随即脸色大变道:“你莫非是在为了许氏不平?所以才红了眼?怎么?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

马来力家的这才急了,分辨道:“太太,我是最忠心于你的。怎么会认为您做得不对?又怎么会为许氏红了眼呢?我这是,这是为了太太您啊……”

贾敏一呆,喃喃道:“为了我?我不是好好的吗?不是说养几个月就能好的吗?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马来力家的在贾敏的逼问下,只得说出了实情。贾敏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子骨大创,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贾敏心神一阵恍惚,好半天才回过神,惨笑道:“老天爷果然是公正的……既然我的日子不多了,许氏我们必须想法子留下来,越久越好。我一去,想必老爷会续弦,有了许氏在,这后来的太太有了顾忌,只会针对许氏,就一定会好好待我的玉儿……有许氏在,老爷的继室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了,老爷最终还得一直将贾家当正经岳家才是……”

马来力家的想到许氏的身子骨,连孙大夫都说不好的话了,就算拖着,又能拖就久?只是这话她怕贾敏再受刺激,又怎么敢和贾敏说呢

喜意未尽转眼丧

贾敏再多的心思,也因为自己身子骨奇差,而不能身体力行,只能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去多多照看许姨娘那边了。只是因为林如海发话,林忠开始裁减府中下人的缘故,就是贾敏自贾家带来的人也开始人人自危起来。

马来力家的这天被众人来说情求着太太帮着说句话的同从京城来的人给缠得不得一点空闲。

王嬷嬷在贾府并没有什么亲眷,所以才求着贾母南来的,哪里知道如今又要回北边去呢?

“妹子,你是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我这把年纪了,一向也只是照看孩子而已。总不能让我回了贾家去帮着赵姨娘看孩子吧?”为姨娘看孩子,以王夫人那手段,哪里落得好去?

马来力家的如今也是有苦难以说。她知道自家男人和自己,肯定不会放出去的。但是如今贾敏身子越发不好了,要是等到继室进门,自家可是没有什么好日子多了。大姑娘虽然是太太的骨血,但是年岁尚小,根本就不顶什么事儿的!这样一想,马来力家的倒是希望自己几口人能都被放出去就好了。

而一边的南嬷嬷则没有说什么,要说起来,她看得倒是比王嬷嬷清楚。知道这个事儿,就是求太太也没有用的,毕竟是当家的林老爷发话的。在她看过,完全是太太这么多年把持后院触犯了林老爷的底线了。想到太太对贾家的亲近,她心里鄙视了一句,那个女人会嫁了人后还将娘家放心夫家之前的?太太一向聪明,怎么这事儿上,就糊涂了呢!

南嬷嬷不知道的是,贾敏多年无子,在林家站稳,所依靠的大部分是她的出身和娘家的地位。要说她心里没林家,还也是不对的。只是林家不能让她依靠罢了。

“老姐姐,太太这还没有出月子呢,且身子不太好。这些事儿,我怎么好带到她跟前说去?再说这事儿是老爷发了话的,总不能让太太去驳老爷的面子吧!”马来力家的叹了口气道。

王嬷嬷看南嬷嬷不帮忙说和。只得委屈诉了几句,就罢了。心里却想到:“等回了京,看我在老太太面前说你林姑爷不待见正室和嫡女!哼!”

等林府人放出大半后,这也临近黛玉满月的日子了。林如海对黛玉极其喜爱的,如今除了贾敏处,就是她身边照看的人最多了。除了奶娘,还有两个嬷嬷,四个十来岁的家中有弟妹的丫鬟。

这日一大早,林如海早早自前衙回来,就去看闺女的情景。却被告知,姑娘被奶娘抱去夫人那里了。林如海想到两日前长安贾家送来的隆重的满月礼及书信,不由得很是无奈。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强制让贾敏不和贾家来往,在她眼里,贾家是她的娘家,是她的依靠,怕是比女儿还要略微重两分的。

“今儿是大姑娘满月的日子,客人不少,照顾姑娘仔细点。”贾敏强撑着,让丫鬟服侍她好好泡了一个多时辰的澡,出了浴桶还是红翡和红翠两人合力搀扶起身的。其后又让两人给她准备明红色的绣着喜鹊登枝的对襟薄袄,碧水色的长襦裙,头上更是带着明晃晃的凤钗、华胜等物

“太太,这样打扮可还好?”梳头的是二等丫鬟疏云,她有些忐忑的问,平日里,贾敏的打扮一向以素雅为主的,头上的饰物大搭配极好,从不超过三件。今天的打扮,却和往常大相径庭。

贾敏看了一眼奶娘怀中,睁着大眼睛的女儿,温言笑道:“今天是我的玉儿满月的大日子,我怎么能缺席呢?”她看着镜中苍白的女人上抹上胭脂后,显得气色不那样差了,就让疏云退下了。本想起身抱着黛玉的,哪知道自己走路都要人搀扶,只得作罢了。

林如海进门后,看见的就是贾敏盛装后的样子。“你这样身子受得住么?也没有多少客人,不过是几个交好的同僚,以及木然、文征、景年以及钟龄他们几家人。他们都知道夫人你的身体状况……”

林如海还没有说完,就被贾敏打断了。“老爷,我能陪玉儿的时间不多,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可不想错过!”

林如海无奈,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从奶娘手中接过黛玉,看着大大眼睛的女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客人的确如林如海所说的那样少,知府曾夫人正和殷景年的妻子王氏说着话,刘文征妻子的身子不好,正靠坐在一边,守备夫人和李木然的妻子是同乡,正说着家乡见闻。一边还有几位夫人带来的孩子在玩闹。

林如海抱着孩子和几位夫人招呼过了,他看了看小女儿,见几位夫人太太都很喜欢她,殷夫人更是开口道:“林老爷,就将小姑娘留下我们看着吧!您抱到外院去,几个大男人哪里懂怎么照看孩子呢?”

林如海也担心孩子不适,便将孩子给奶娘抱着,留贾敏和夫人们在内院里说话,自己往前厅去了。

林如海前世和扬州守备洛沉舟除了公务并无过多往来,不过今世托知府曾庆生的关系,倒是熟悉了许多。他们三人是如今扬州地界官位最显之人,关系一和睦,倒是彼此办事多了助力,少了许多桎梏。

“林大人来了!怎么不把令千金抱出来给我们瞧瞧?”洛沉舟虽然长得一副文人的样子,但开口就大大咧咧的军人样。

林如海对洛沉舟和曾庆生抱拳,微笑道:“小女生下来身子就有些弱,因此就留在了后院里,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李木然等四人受林如海看重,且都是不凡的有才学之人,其中殷景年的族兄更是应天知府。曾庆生和洛沉舟对四人也是客气得很。一时间,宾主几人倒是相谈甚欢。

大约是有些醉意了,洛沉舟笑呵呵地道:“林大人,来,洛某再敬您一杯!哎,您可一定要喝!”原来前任盐政在任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借着家中大小“喜事”敛财,就是他一地守备,统属不同,也要应景的送礼。他原先以为林如海也是这样的人,如今看林如海喜得千金,也不过是仅请了这么几位客人,其中四位还是他的幕僚,随即知道了林如海并不是前任那样的贪墨之人。

林如海也知道这洛沉舟如此的原因,摇摇头,倒是没拒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让曾庆生等人齐齐喝彩起来。

前院这里男人们气氛热烈,后院的女人们倒是和此情形大不相同。

不说贾敏是几位夫人太太里面身份才高的,就是她的出身,也是最显赫的。本来她也不是端着身份摆架子之人,一向和林如海的同僚及下属们的夫人们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奈何此时她身子极其不好,就是坐着,也难掩胭脂下脸色的难看。殷太太和贾敏一向是相熟的,也没想那么多,便开口劝贾敏去歇息,不用亲自来招待她们的。知府夫人出身小家,听丈夫说起林大人年近四十才有一女,心里对贾氏的做派很不以为然。不过,也应景的劝了劝。

贾敏却是笑着拒绝了,只是说让众人自行说笑,她听着热闹也开心些。

众人见劝不行,也作罢了。只是说笑之声收敛了七分,怕贾氏心中不喜。

几个小孩子,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也不过三四岁。都是娇生惯养的,还没见过比黛玉更小的婴孩,顿时好奇不已。洛沉舟家的小儿子手脚快,伸手就摸想黛玉的小脸蛋。黛玉受惊之下大哭起来。倒是让夫人太太们都慌了起来。贾敏听了黛玉的哭声,帮让奶娘抱到跟前,哄了半天不见哭声止住,她脸色更是不好了。

邓钟龄夫人性子温和,便自奶娘手中抱过小儿,哄劝起来,小黛玉的哭声慢慢的停住了。几个女人顿时放心下来。洛夫人更是给贾敏陪了半天不是。

贾敏看着小女儿在别人的怀中止住了哭声。露出了笑容,顿时想到,若是老爷以后的续弦也是这般,小女儿是不是就忘记了我这个母亲呢?她这样一想,就想起了贾母书信中所说之事来。不在意的应付了洛夫人两句:“都是小孩子,哪个不调皮的?洛太太别太责怪小公子了。”

除了曾夫人心里不以为然外,李木然几个的太太倒是能体谅贾敏如今的情形。只是看她如此神色,心里暗自叹息罢了。

等送走了客人,已经是申时初了。林如海也有些微醺,林青早早就吩咐了厨房准备了醒酒汤。林如海喝了后,清醒了几分,便问道:“夫人她们几时散的?”

“未时三刻就散了。”

林如海点点头,准备往后院去。才出了门,就见淡风(贾敏的二等丫鬟)过来了。

“见过老爷,太太说若老爷散了,请过去说话。”

林如海本就要往贾敏那里去的,随即加快了脚步。

贾敏早以换掉了大衣裳,卸掉了妆容,面容惨淡的卧在床上,满脸却是酸痛无奈等复杂神色。

林如海看了一眼睡着了的小女儿,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和我说的?”

贾敏抬头看着林如海,压下心里的忧伤,红着眼道:“老爷,我已经知道我身子拖不了多久的事儿。我去了倒没什么,但是却放心不下老爷您和女儿……若我去了,老爷也不必太过悲痛,再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夫人照顾您,我也就安心了……只是小玉儿,她还这么小,望老爷和新夫人好好教养她……”

林如海见贾敏满脸的泪痕,也没有提将黛玉托付给贾家的事儿,心里也是各种滋味交织,叹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我是玉儿的父亲,岂会亏待了她?”

贾敏听了林如海劝着自己养身子的话,心里却是一酸,老爷虽然不喜欢贾家,但是对自己还是好的。看着年近四十的林如海,没有自己大哥贾赦那样的贪色猥琐,依旧是温润清朗。只怕续弦了,也会有姑娘愿意的,再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女儿,想起母亲书信中所说的话,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抓着林如海的手恳求道:“老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看着我无缘照看女儿长大的遗憾上,求老爷答应我两件事。”

林如海定定地看着贾敏,见她略微低头避过自己的眼光,便已经猜到贾敏要说什么了。心里自嘲一笑,看向被贾敏握住的左手,轻声道:“什么事?”

“老爷,老太太身子虽说还硬朗,但是我不能在她跟前孝顺,还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对不住她老人家。她毕竟是黛玉的外祖母,若是她想接黛玉过去小住,还请老爷准了。有了玉儿,老太太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林如海暗叹,若是接过去小住倒也罢了。让玉儿看看人心世情,也是好的。只是断断没有长住的道理——林家女儿不在林家亲长面前尽孝,反而去贾家长辈前表孝心,那里有这样的道理?

“无论怎么样,贾家是女儿的外祖家,亲戚往来肯定会有的。黛玉过去走动,我自然不会拦着的。”

贾敏见林如海没说拒绝,虽然将“小住”换成了“亲戚走动”,想到第二件事情,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娘家二哥的幼子宝玉,衔玉而生,长得玲珑可爱不说,也聪明异常,且被老太太养在身边。他和黛玉的岁数相差不到两岁,长大后将是说亲的妥当人选。奈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幸好母亲和二哥也有此意。老爷,我想将黛玉的亲事订了下来,这样我走了也就放心了。贾家是我的娘家,他们定会好好对待黛玉的……”

林如海冷冷地笑了,半响才道:“这就是你求我的事?就说你那二嫂,你自己也曾说过,在娘家时,曾数次落过她的面子,她心里不喜你。若是黛玉嫁过去,她这婆婆未必不会为难黛玉。第二,你那衔玉而生的侄儿,再聪慧可爱,如今也不过两岁,长大后是什么德性,谁说得准?我怎么会这个时候许下亲事?”

贾敏心里微凉,看着林如海的冷凝的目光,这才道:“我若不是如今这样的情景,也不会这样求老爷的。我不过是想好好为黛玉打算而已,这后来的太太是什么样的,我想象不出来。自然也不放心将黛玉的事儿让她心烦……既然老爷不愿意,那就等玉儿长大吧。若是那宝玉是个成才的,老爷也要考虑一二才是……二嫂再怎么恼我,又岂会和一个过世的人计较呢?”

林如海淡淡道:“不是所有人同夫人一样,一笑泯恩仇的。”

就是贾敏,也被这一句话,说得脸色有些羞红了,二嫂王氏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清楚么?只是二哥就是正直不过的,和自己关系也好。只要有二哥在,二嫂想来也不会太过分的……只是说到了这里,贾敏也知道林如海是断然不会同意这个时候结亲的。顿时就觉得林如海早先的关心都是虚得,不由得有点气恼道:“便是我不行了,这点要求老爷也不答应么?黛玉也是我的闺女,我怎么可能害她?”

林如海见状也只能沉着脸。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便是睡梦中的小黛玉,都有些所觉。皱起了小小的眉头。

“老爷,太太。外面来了一个赖头和尚,怎么赶也赶不走,说一定要见老爷和太太,不然我们家就有祸事了。”马来力家的声音很不安。

林如海一愣,随即想起前世也曾有这么一曲,不过是在黛玉三岁之时,想到这和尚的说辞,想到贾敏素来信菩萨,心里一动,便扬声道:“请那和尚进来。”

贾敏心里不豫,暗想自己都这样了,还会有什么祸事?

那癞头和尚身上的僧袍污浊得很,仅是脸上尚算素净。林如海请了和尚坐下,才道:“大师刚刚说我家会有祸事?可知出家人不大诳语?林某身为朝廷命官,你若是讹诈,我定将你送官法办。”

岂知那和尚细细看了看林如海的面相半响,有是摇头有是点头:“不对,不对!林老爷的面相是两世之人啊!莫非绛珠的命运有更改不成?”

林如海听清了和尚的言语,看了看屏风后的内室,冷笑道:“大师不用在林某面前装神弄鬼的。还是快快说了来意才是。”

癞头和尚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后才道:“令千金生来体弱,若想她平安长大,只有让她出家去才行。否则将是夭折之相啊!”

林如海听到屏风后某物落地的声音,冷冷看着和尚道:“和尚这话好没道理?我这女儿莫非前世做了什么虐不成?还出家才保平安?我看和尚是梦征了!”

癞头和尚也自知这对父母刚有一女,最难舍弃孩儿,便道:“还有一法可保她一世平安。让她一生不许哭泣,也不能见什么外姓亲友。”

林如海还没说什么,里间的贾敏的声音就想起:“胡说八道!去给我将这个和尚给打出去!”

顿时,黛玉细细的哭泣声响起,红翡和红翠一个忙劝着贾敏,一个忙抱着孩子哄劝起来。马来家的出了屏风,对着林如海行了一礼,才怒视着赖头和尚:“和尚可真没安好心?是打听到我家太太不好才来说这些不着调的话?真是枉费一天到晚念佛哩。”随即又对林如海道:“老爷可要为夫人和大姑娘做主,不能被这和尚给哄骗了去!”

林如海点头,喊了门外的林青让他带了和尚出去。这才绕过屏风,去了里间。

“把姑娘送去给奶娘看着,我和夫人有话讲。”

等红翠抱着孩子出去了,林如海才对着贾敏道:“夫人一向虔心信佛,那和尚话中虽有夸大之词,但是并不是故意来哄骗我们。玉儿和贾家之事,夫人你也不要多想,我已经下了决断,不会更改的。”

贾敏惨笑道:“老爷为何这样不尽人情?为什么,为什么啊!”

林如海深深的看着贾敏,最终还是没有将原因说出口。第二天,贾敏的身子更加沉重起来,又拖了一月,贾敏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势。林如海看着瘦小的女儿,想了想前世那些事情。最终为了贾敏死能瞑目,便将自己身死魂不灭后的所见所闻劝都说了。

贾敏脸色青白,半天才惨笑道:“原来是这样,老爷才再三劝我离贾家远些……只是老太太,怎么会那样对待我的玉儿?怎么会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呢喃着对贾家的怀疑,贾敏缓缓的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

敏逝风波方渐起

林如海看着贾敏停止了呼吸,心里除了一丝痛楚外,竟是愧疚和轻松交织的复杂之感。

其实细细说来,前世今生加起来,林如海和贾敏也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其中更有几年夫唱妇随的时候。要说没有感情那真是假的。但是在死过一次之后,在亲眼见到她时常提在嘴边的贾家中人的嘴脸行事,在看到独女凄苦死去,看到林家他这一支彻底断绝后,那些感情都淡去了。

林如海是个男人,自幼秉承家训,原先还以为自己做为林家家主,除了没有子嗣这一点,并无大错。死去几年,至回到现在,他时常在夜深时思索,每次都是冷汗淋漓,羞愧无语。自幼苦读四书五经,年少高中探花郎,随后娶妻国公府的小姐,不久就从小小的翰林学士到兰台寺大夫,再到盐政御史。可是其中到底有多少自己挣出的风光?而与之相对的是,自己本是太上皇留给新帝的“能臣”之一,却因为其中和甄家、贾家的关系,而被新皇猜疑。只能守着盐政之职直至病逝。有负于祖父、父亲传下重耀林家门庭的遗言。更大的罪过,却是让林家从此绝嗣,自己的罪过,却让祖父、父亲及林家历代祖宗少了人祭祀扫坟!

每每愧叹自己的罪过时,心里自然对于娶了贾敏为妻有些后悔的。但是木已成舟,况且也不是没有感情,也能这样罢了。如今她这一去,自己心里居然有一种奇异的轻松之感。只是这样一下,对黛玉更起了一种愧疚加怜惜,她不过两个月大,就失去了母亲!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为了她母亲的去世而轻松!林如海听着贾敏贴身丫鬟们哀戚的哭声,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让人下去布置棺木灵堂等。

不一会儿,林府里凡是带了一丝喜庆之色的装饰之物全都不见了,满府里一片白纱素景。

“陈嬷嬷,大姑娘这些日子,你和娘娘好好照看着,不要让府里的事儿惊了她的神。”林如海让林忠家的将黛玉的新嬷嬷找来,吩咐说。

陈嬷嬷是林家的老人,丈夫已经去了,但是儿子林千还在府里领着差事,在老爷的车马处当差,被大管家都称赞机灵懂事的。她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这照看姑娘是在行的,林忠家里问了她的意见,就报上林如海。如今已经做了黛玉的院里的老嬷嬷大半个月了。

“老爷放心,老奴知道的。定不让大姑娘受惊吓的。”

林如海点点头,往前厅去了。在壁廊处,却是碰见了一小厮送一大夫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请大夫给谁看诊?”林如海朝大夫点点头,问那小厮道。

“回老爷,是许姨娘有些不舒服,大管家事儿多,便让小的去请了这大夫来看的。”

林如海一怔,这几天里,喜事丧事连着,加之外头的公事也不能放松,他倒是将许姨娘抛在了脑后。

“许姨娘那里可还好?”这句话却是问那大夫的。

这大夫虽然那不及孙大夫那般高明,但是也有些本事的。听到林如海询问,摸了摸短须道:“大人,那姨娘***情形极其不好,她本就底子不足,孕前应该也有滑胎的迹象,如今看她能安然保住了胎,可见她在吃的保胎药不俗,应该是很高明的。只是我今日诊治,发现她这身子不适,除了因为忧思悲切太过外,也是因为她强撑着起身有所劳累的缘故。大人若是想姨奶奶顺利产下孩子,还是请先前开方子的大夫过来诊治。请恕在下医术不精!”

林如海脸色有些不好看,让小厮送大夫出去后,他才招过后面跟着的林青,“你去和大管家说,请他去请孙大夫来给许姨娘诊治。另外传话给许姨娘院子的人,让她在院中为太太服丧就是,不必和周姨娘、秋姨娘等人样去灵堂守着。”

等林青领命去了,林如海对于许氏能否平安生下孩子,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前厅里,都是来拜祭的男客。作为如今扬州品级最高的官吏,自然几乎所有的官吏家中都遣了人来拜祭,一些相熟的人家甚至亲自来祭。除了扬州这边的官吏,应天府知府殷景夏、应天府守备等,以及苏州的族亲也都有遣人来拜祭。

李木然、刘文征。邓钟龄以及殷景年等四人,两人去了前衙替林如海处理些公务,李木然和殷景年两人则在林府帮忙。有了他们俩人,纵是祭拜之人较多,林府虽然仆从不多,但是一切倒也井井有条,没出什么纰漏来。

林如海亲自接待了守备洛沉舟,送走了曾庆生遣来的人后,还未来得及送了一口气,便听到仆人来报:金陵体仁院总裁甄老爷家的印二爷和薛家老爷来祭拜太太了。

林如海随即起身,他想着这个时候甄家,真是在江南风光无限。今上六下江南,倒有四次住进了甄家。在这江南,无那家能有甄家一半风光了。自己前世,初来江南,这盐政位子坐稳了,其后也未尝没有甄家看着和贾家的关系上,给自己在暗处留了一手的。只是不过五六年,这甄家便不行了,欠下国库大笔的银子不说,在江南的奢华排场,比之皇宫大内也不逊色。不过林如海觉得这些倒不是新帝发作甄家最主要的原因。

甄家不仅和北静王府及南安王府两家关系极深,和义忠亲王的关系也是不浅的,更不用说和贾王史薛等家的纠葛了。新帝放下的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办事都要顾及甄家。新帝毕竟是有心想做明君的,怎能容得上这样坐大的甄家?至于这薛家,能够仅凭一个皇商的名头就在金陵这勋贵世家遍地的故都旧地说得上号,无疑是有极大的关系在里面,绝不单单是那四家在里头的。

“侄儿宝印见过林姑父!”甄宝印虽然没有他弟弟甄宝玉那样的俊美,但一身素服,身上不见什么也是一个颇为清俊的少年了。

“林大人还请节哀!”薛迅在甄宝印说话后,也躬身行礼道。

林如海自然不会失礼,先是感谢了两人一番,然后才道“”

甄宝印道:“侄子乃拜祭敏姑姑,实属应该。林姑父这般说,倒是让侄儿汗颜了。想到林姑姑遗下的孩儿,侄儿更是难受。还请林姑父允许我在祭拜敏姑姑后,去探望小妹子一回。”

林如海知道甄家两家的来往极多,拜祭一番贾敏也是应该。只是探望小黛玉玉儿不过两个月大小,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并不适宜见太多外人。甄宝印这样做,自然是甄应嘉嘱咐了的。他们到底有着什么目的?林如海心里心思急转,也就不加拒绝,让林墨带着甄宝印去灵堂拜祭去了。

“怎当得起薛老爷亲自来拜祭亡人?金陵到扬州虽然不远,但是也有两日的路程的。”

薛迅按照辈分,和林如海同辈。自是不会和甄宝印一般的祭拜。且薛林两家更是没有什么关系,这祭拜不过是友人之礼而已。只是他如今来,却是抱着其他目的的。

“我自知和林大人交情不深。但是对于林大人一直很仰慕和感激的。上次族弟薛进之事更是怪不得林大人。林夫人和拙荆也曾在闺阁中见过的,她得知了林夫人去了,伤心不已。只是妇道人家出不得们,所以催着我一定要亲自来祭拜。”

林如海轻轻点头道:“林某替亡人谢过薛老爷额薛夫人了。”

林如海说完便不再开口,他知道薛迅也是抱着目的来的。且这目的和甄宝应的应该不一样。只是,他有兴趣猜测甄家的意图,却没兴趣猜薛家打得什么主意。

薛迅见林如海不开口,再看林如海的衣束和神态,心想,莫非传言林如海和贾敏夫妻情深也不全是真的?若此时提及其他,是否会惹来林如海不喜呢?不过,薛迅此来,的确是想打探林如海是否有续弦之意。他家虽然没有适龄的女子,但是隔房倒是有两个堂妹合适。薛家急需其他的有力的新臂膀。

林如海自然不知道薛迅所图,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薛家再富贵,他林家也不会娶商户之女进门,就是继室也不行。

“听甄二爷说到令千金,这没母亲照顾的孩子最是可怜,林大人要忙于公务,不能时时看顾林姑娘。此时林姑娘小还好说,到了七八岁要学规矩了,到时候只怕林大人会更加为难的。不知道林大人可有什么打算么?”

要说,那些林如海和贾敏夫妻情深的传言,他不过是听自己妻子王氏说的。其实他是不怎么相信的。感情自然还是有的,但是这家族传承何等重要?没有了儿子,这一生辛苦挣下的家业不过是便宜了别人,有什么用?他相信林如海心里也定是这样想的。想到启程来扬州前,族中几位叔父的叮嘱,最终薛迅还是将话说出口了。

林如海一听,便知道了薛迅的言外之意了。他心中却是一怒,便是他再迁怒贾敏,但是二十载的夫妻感情,且人已经去了。他自是要好好为她守足一年的孝的。

“谢谢薛老爷关心了。只是这是林某家事,恕我不便告知了。若是薛老爷无他事,我便不作陪了。”

薛迅看林如海脸色一沉,心知自己太过着急了。不由得苦笑,自家如今的情形,实在是不大好啊!

“林大人恕罪!薛某失言了。薛某这就去拜祭一番夫人。不耽搁大人功夫了。”

林如海招来一小厮,让他领了薛迅去灵堂。

而甄宝印,此时早已经拜祭过贾敏,正在小黛玉的院子里。他看着小小的黛玉,也暗叹好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比之三弟幼儿时期只强不差了。不过便是再可爱的孩子,不是自家的,他看过这就罢了。心里暗暗猜测起祖母要自己来看这林小妹妹的用意来!莫不是为宝玉那还不到三岁的小子相看媳妇?甄宝印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摇了摇头。便出了房,往前厅去和林如海告辞去了。

林如海猜测甄家意图,莫不是抱着薛家一样的打算?只是如此,那必是要和贾家先通气的。不过,林如海看了看自己,年近四十,比不得那些风姿翩翩的少年公子们。甄家若是真有这意图,那也不过是看着自己目前的职位行拉拢之势?林如海摇摇头,否决了这可笑的想法,听小厮说甄宝印过来了,说了两句话,依旧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听他说了告辞之话后,也没有多留,让林青送了他出门。

不说林如海打探不出甄家意图,其实甄宝印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什么事情家中会在其后的书信上交代。另外,他既然打着拜祭的名号来了扬州,自然是少了许多了消遣,但是依旧常常和一些扬州当地的大家公子们往瘦西湖去游玩踏青。直到四月将尽时,甄宝印还是没有回金陵去。

这日里,林如海正在盐政衙门处理公务,却见林青匆匆来求见。

“老爷,贾家表少爷来了。还请老爷回府去。”

林如海知道,单是贾家人来了,林青还不至于这么慌张,来人一定不止贾琏一人,肯定还带着贾母的书信来。林如海和几个属官交代了几句,便随着林青回去了。等进了家门,就在前院的花厅里,见了贾琏和甄宝印正在说着话,看见这两人,他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在看到坐在坐在左手边上座的两人后,林如海着实呆愣了片刻。因为那两人是贾赦和邢夫人夫妻俩!

贾赦起身,他旁边的邢夫人也跟着起身。贾赦看了一眼林如海,撇了撇嘴角拱手道:“林大人回来了?”

林如海心中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贾赦都贪花好色,极其不喜。也知道邢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心知他们夫妻带着贾琏前来,肯定是要寻头找事的。脸上不显厌恶之色,平静道:“没想到大舅兄和大嫂子及琏儿一起来了!夫人九泉之下,也必定为大舅兄夫妻的手足之情感动的。”

贾琏听了,脸上有点红。要说起来,自己父亲和继母可不见半点为姑姑伤心的。不过贾赦是什么人?他除了贪财好色,也不是个蠢的,装着不知道林如海话中的讽意。指着邢夫人对林如海道:“你嫂子一路上牵挂小外甥女,妹夫还是让丫鬟领你嫂子去看看她,我们男人说说事儿!”

林如海让林忠唤了丫鬟来,领了邢夫人去看黛玉且不提。只说,厅中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

还是贾琏先开口:“姑父,侄儿理当先去拜祭一番姑姑。父亲也是这个想法的……”

林如海看着贾赦因为酒色而浮肿难消的眼眶,对于他对贾敏是否还有兄妹之情深深的怀疑。不过还是对贾琏的话点点头:“大舅兄和琏儿随我来吧。宝印也一起去么?”

甄宝印扬眉道:“多拜祭一会敏姑姑也不为过的。”

贾敏的灵柩如今还停在府中,在五七之后,做满最后一场法事才运回苏州原籍安葬的。此时已经是四月暮春时节,为了防止尸体坏了,灵柩停在林府正院旁背阳多yīn的西院里。此外,林如海不仅将府中大部分的藏冰拿了出来,也从外面买了好些回来。

红翡、红翠两人是贾敏最信任的大丫鬟,两人连同其他二等丫鬟应该送去服侍黛玉才是。只是林如海不想让贾敏的丫鬟和黛玉多接触,因此让这几个丫鬟都来为贾敏哭丧守灵来了。

贾赦还没有进灵堂,便听见女子娇软的哭声。进了屋子里,他扫了一眼几个一身白孝的丫鬟,眼中中过惊艳之色。却依旧依着礼数,捏了几根香,对着灵柩躬身拜了拜。

贾琏则是老老实实的烧香叩头。

林如海自然美放过贾赦进灵屋前的看丫鬟们的眼光。却不动声色,等三人都祭拜了一边,这才陪着他们又往正厅里去了。

贾赦和了一口茶后,才慢悠悠道:“妹子虽然身子骨不大康健,但是一向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如今这一去倒真是蹊跷!”他见林如海神色不变,又道:“老太太听了敏妹子去了的消息,当场就惊吓得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一直说要亲自来扬州看看情况。我和老二自然拦着的,但是老太太发了话,她不能来,我和老二这做哥哥的必须来一个。定不能让妹子这样突然的没了的。”

林如海听了心里冷笑,贾家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诬赖自己杀妻?他站起身来沉声道:“大舅兄这是什么意思?是认为小弟我是那杀妻的恶人了?舅兄若这样诬赖于我,我定然不依的,不如将此事见官!请知府大人定夺了!”

一边的甄宝印听了心里暗自诧异,随即偷瞄了几眼贾琏,见他脸上有一丝难堪的红晕,随即明了,这贾赦的话定是胡诌。

贾赦却呵呵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妹夫的,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敏妹子素来最得她疼爱的。才有了这样的想法的。我也是拗不过老太太,这才和大太太一起来的。妹夫别当真了!若真是去见官,这贾家和林家那真是丢脸面了。且亲戚情分都失了。妹夫也当看在老太太丧女之痛的份上,原谅她的失言才是。”

要说,贾赦这及句话倒是他发自内心的,他本不愿意南下,舍不得自己那些娇媚的美人儿。奈何贾母听闻贾敏过世的消息后,便一定要他和邢氏并琏儿过来。贾赦一直都知道,贾母打算巴拉着林家,知道贾敏生了个女儿,更是有了和林家亲上加亲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妹子去得这样早,什么都没安排妥当。若是林如海一年之后续弦。那贾林两家便没有什么g瓜葛了。她这才想到这个,让自己南下以此压着林如海,让他同意邢氏带着小外甥女回长安去。贾政每日里要去工部应卯,满府里只有自己才得闲。不得已,自己只得走这一趟了。

林如海心念一转,已然猜到贾家打的主意,不过是借怀疑自己害贾敏身死的由头,压着自己,好带走黛玉么?

“老太太有丧女之痛,我也有失妻之痛!我能体谅老太太,她也应该体谅我这个女婿才是!我自问待贾氏并无半点亏欠!若是舅兄不信,自可依老太太的话去衙门告我就是!”随即摆袖起身,拱手道:“还请大舅兄随我往知府衙门走一趟才是!”

贾赦见状,有点傻眼,他可没想到林如海拼着脸面不要,定要见官!心里不由得埋怨里老太太来。想到儿子贾琏一向够机灵,随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

贾琏无奈,觉得自己老子实在是没眼力,刚刚那些话就算说也不应当着甄宝印的面儿说出来的。

“啪!”贾琏跪倒在林如海面前,“林姑父,大老爷岁数不轻,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些犯糊涂了。还请姑父不要在意他那些话儿。老爷,您也当给姑父陪个礼,道个歉才是。”

贾赦从善如流,忙起身对着林如海作揖,口说着赔罪的话儿。

林如海也不是真的要见官,不过是以此震慑住贾赦父子罢了。“舅兄不必多礼了,琏儿也起来吧,我只是气极了。既然大家都是误会了,解开了也就罢了。舅兄可要去看看你外甥女儿?”

贾赦想到邢夫人去看望外甥女儿还未回转,随即同意了。

林如海让林青带着贾琏去了客院,林墨送甄宝印离开。他则亲带着贾赦往黛玉屋里去了。一路上,问起了贾府如今的情形。而此时黛玉小姑娘房里,邢夫人心里一片为难。

邢夫人此次来了南边,是贾母要求的,当然她自己也想着事儿若是成了,自己也能从中捞几个银子。因此她比贾赦更愿意南下的。但是一看了襁褓里的小黛玉,她就为难了。只因三个月大的黛玉实在是太过瘦弱了,那哭声比赵姨娘刚生下来的探春丫头哭声还弱些。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在回京的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林府和贾母怕都是饶不了自个的。

一面的奶娘和陈嬷嬷自然看见邢夫人脸色的神色,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里就有些警惕起来。

不肖兄长失先机

因为贾赦一开始的失言,林如海在接下来的对待上客气的冷淡了几分。就是邢氏没有女眷作陪,他也没去请李木然和刘文征他们的夫人作陪。而是单独在里间让周姨娘和秋姨娘出面招待邢氏,即便邢氏心里嘀咕不满,但是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她此次和贾赦贾琏来,是有奔丧的。且林家没有女主人,总不能让三个月大的婴儿来招待自己吧。

周、秋两位姨娘早在被告知来作陪舅太太时,就从大管家夫妻俩口中得知了贾家大舅爷污蔑老爷的话。她们俩知道,现在太太没了,尽管有个大姑娘在,但是林贾两家的关系,便是成不了仇,只怕将疏远下去了。她们俩心里都暗思起一年后老爷将续娶的新夫人人选来。招待邢氏时,尽管看出了邢氏的不满,俩人并不是很太热络。

林如海并没有请甄宝印过来,也没有请人作陪,仅仅是简单素斋招待贾赦和贾琏两人。就是酒,也不见上席。

贾赦看林如海一直yīn沉如水的脸色,压住了心里的不满,强笑道:“妹夫莫非还在是我之前的话生气不成?哎,我再以茶作酒向妹夫你赔罪了。”

贾琏此时还没有娶亲,两位长辈说话,即便他心里明白老爷不该又以这个话开头,他也只有干听的份儿。

林如海淡然道:“舅兄既然说了失言,也向我道过谦了。那些话就不要再提了。早早用了饭,去歇息才是。这一路上想也劳累了。”

贾赦讪讪挤出一丝笑来,提起筷子吃了一向不大喜爱的素斋来,心里暗骂老太太偏心,这吃力不讨好的南下,就落到了自己身上,老二家两口子难道走不开?工部衙门里又没什么大事,告个假又不难,老二媳妇更好说,将管家的事儿交代自家太太,或者让珠儿媳妇管起来,她不就得空了?说起来,还不是怕老二家的吃亏落了埋怨。

林如海可不管贾赦心里怎么想,一顿饭用得极其沉闷。好不容易用了饭,林如海便道:“我让管家吩咐了厨房里,备好了热水,舅兄和琏儿都回房洗洗,早点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贾赦也想回去再盘算一番,便点头同意了,贾琏自然没有二话的。

等贾赦父子随林青去了客院后,林如海叫了林忠去了外书房。

“老爷,您为什么不趁机干脆和贾家撕扯干净?”要说气愤,林忠可比林如海还气愤!他还真是开了眼了,没见过比贾家人还可恶的亲戚了。

林如海冷笑了一下道:“太太刚走,便和贾家断绝关系,于我和林家的名声都不会好听。再说,有大姑娘在,这关系一时半会儿也断不掉的。不过咱们家和贾家迟早是有断了的。我让你来,是有事情吩咐你。你明日一早就遣人去栖灵寺,寻方丈智善大师,后日给太太做法事。七日法事完毕之日,贾家人也差不多该回长安去了。便是他们还不走,不过两三天,我们也要扶太太的灵回苏州,他们自然就回去了。”

林如海看林忠还有些不甘心的样子,脑里闪过十几年后贾家那排场,便道:“大舅兄不过是按老太太的吩咐说罢了。他没这个脑子得罪我。不过,我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林如海想到朝中那班御史们,怎么着得给他们在圣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嘛!林如海知道,今上多半是会无视御史们的参奏的。不过,这一事落在来两年多厚登基的那位眼里,只怕贾家不用再等十年了。

林忠虽然不知道老也怎么打算的,但是看林如海的神色,他心里便清楚,贾家这是将老爷得罪狠了。心里一松,便高兴的道:“是,我明日就跑一趟栖灵寺。”

“你再找几个人,好好跟着甄宝印和琏二,他们俩虽然是晚辈,但是不能小看了。”林如海想了想,又吩咐说。

“是!”林忠应了就下去了。

林如海站在窗边,看向客院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然后出了书房,往黛玉那屋里去了。他得去看看孩子才行!得问问陈嬷嬷邢氏去看黛玉时的情形。

林如海进了屋子,奶娘本要避了出去的。林如海淡淡道:“别急着避出去。舅太太过来看大姑娘时,你和陈嬷嬷都在吧?是个什么情形,你们说给我听听。”

陈嬷嬷年长,忙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奶娘其后也说了自己看到的。林如海看着襁褓里的小女儿,暗思,莫非贾老太太想让邢氏将仅有三个月大的玉儿带回贾家抚养不成?

“舅太太问的大姑娘的吃食拉撒和身子骨情况,你们是怎么怎么说的?”陈嬷嬷和奶娘互相看了一眼,陈嬷嬷道:“我们只是说了大姑娘身子骨不大结实。”

林如海点头道:“若舅太太再来看大姑娘时打听这些的时候,你们俩就说大姑娘身子骨比一般小儿的身子骨弱,大夫都看了两回了。其他的事儿,你们斟酌着回答。”

陈嬷嬷和奶娘有些糊涂,但还是应了。

林如海又摸了摸睡着的小女儿,叮嘱了陈嬷嬷娘娘和丫鬟们好好照顾大姑奶奶个的话,这才离开。

而客院中,贾赦和邢夫人夫妇俩却在商议着。说起来,贾赦很少和邢夫人商量事情,如今俩夫妻对于贾母交代的事情,感到棘手,不得不商量起来。

“老爷,要我说,我们还是别开那个口了。你也见了外甥女的,弱小得很,比赵姨娘刚刚生下没几天的三丫头大不了多少。这要是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林姑老爷第一个恨上的就是我们俩了。”邢夫人实在是很为难。

贾赦翻了一下眼皮,瞪了眼邢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看如今妹夫的态势,一年后他定会要续弦的。到时候林家和贾家就疏远起来了。林家上下往来的仆从比贾家少,这排场也没贾家大,但是内里却比贾家富贵不知道多少。他如今掌管这江南的盐税,比起老爷我空有品级却无实权的一等将军来说,不知道多风光。若是断了这门亲戚,于贾家可是大损失的。”

邢氏为人虽然刻薄贪财,但是离开钱财,却也有几分脑子,听了贾赦的话后不解道:“既然贾家和林家不想断了。那老太太干嘛让你说出那一番姑奶奶死得不明白的话来?这样一来还不是得罪了林姑爷?且林姑爷不是不怕威胁,说要见官么?”

贾赦又瞪了邢氏一眼道:“所以说你是个没脑子的。那是他林如海做样子给我们看罢了!老太太这法子可真狠!呵呵,但是只要这嫡妻死因不明不白的传言传了出去,他林如海便是无辜的,身上也要沾上三分腥。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这说林姑爷日后想续弦,除了乡村妇人寒户之家,也极难找到好人家的女儿娶。而咱们贾家,虽然不及早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林如海还不得敬着我们是岳家?再说了,这流言如果传来,说不得他还会被圣上厌弃了。而朝中多少人想着就是降级下调,都想谋到这个职位呢!老太太这样嘱咐我,不过是以此威胁林姑爷,让他答应我们将外甥女带回长安去。只是没想到这外甥女身子这么弱!”

邢夫人苦着脸道:“那怎么办?我们便什么事情不做不成?”

贾赦睨了邢夫人一眼,暗嗤果真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遇事就没法子了。他呵呵一笑道:“所以说老太太还是料到这个情况的,所以让琏儿和咱们一起来了。碰到甄家宝印,我才想到老太太的打算。想是她也怕外甥女的身子骨不好,所以提前送信去了金陵,让甄宝印先看看情形,我猜想,甄宝印等着我们道扬州,他身边肯定有从金陵带来的擅长小儿病脉的名医了。”

邢夫人一听,就高兴起来,忙道:“还是老太太高明。”若不是太过偏心二房就好了。心里却盘算起,若带这外甥女回京,林姑爷肯定要托自己这个大舅母好好照顾女儿的,那银子定当也不会少给了。想道贾赦说起林家的富贵来,自己这次指不定能从中捞到不少呢!

第二天,贾赦和邢夫人俩人便各自忙乎着,贾赦在林家院子里逛着,邢夫人除了去看小黛玉外,还去探望了一回卧床的许姨娘。她见只有肚子大的身子脸色都极其不好的许氏,叹道:“哎,也是我那小姑没福气,若是她在,你有个人照顾,也不会卧床休养了。”

邢氏知道许姨娘是贾敏做主纳的,心里暗笑这个女人的笨,如今贾敏都死了,还不懂得养好身子,抓了林府的大权。果真是村姑出身!邢夫人在贾家,出身比不得前头的大太太,也比不得二太太王氏,处处不得意。也只能在这些比她出身低的人前摆出太太的架子罢了。

许姨娘这身子骨养了几个月,并不见好,她不是蠢人,心里已经有了些怀疑,对邢夫人这话,这只能接着道:“是,我也为太太的去难过,说起来,太太真是大度贤惠得很,便是去前也挂念着我,将她最得力的马来力家的也给了我伺候呢!”

这话才落,马来力家的就端着一盅红枣当归鸡汤进来了。她将鸡汤给了一边伺候的丫鬟,这才给邢氏见了礼:“大太太好。我受太太嘱咐伺候好许姨娘,所以一定会好好伺候姨娘和肚中的哥儿的。”

许姨娘喝着鸡汤,对马来力家的话没有一丝反应。而马来力家的说了两句话,看了眼许姨娘的神色,按下心思就出去了。

邢夫人也没在意,她说了句好好养着,就转身去了。

许姨娘等人都走了,才摸着高耸的腹部,沉思起来。

话说林如海请了栖灵寺的师傅来府上做法事。林如海自己便上午在家里,下去才去衙门。许多事情都交给属官和李木然他们看着。而作为贾敏哥哥嫂子侄子的贾家三人,却尴尬起来。要说作为再嫁女,贾赦和邢氏都应当为贾敏穿丧服,其他只要注意不寻欢作乐并没有什么。但是作为侄儿,贾琏却得为贾敏服三个月的斩。要说起来,就是贾老太太都忘记了嘱咐贾琏这一点,幸好他足够机灵,出门见甄宝印时,也被提醒了一回。回了林府马上就换上了孝服不提。

贾赦是沾惹酒色惯了的人,天天无酒也无肉,一两日还好,不过三四日,他就受不了,也无美貌的丫头供他做乐,对着邢夫人他没一个好脸色。这日里,邢夫人才从黛玉那里回了客院,就被贾赦找了由子责骂了几句。邢夫人知道贾赦的习惯,心里委屈暗骂,但是却不得不忍着。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并没有一起跟着来的,她带来的丫鬟们,并不很得她的看重,都是性情蠢笨长相粗俗的。邢氏自己寻思了一会儿,想到贾敏留下来的那几个丫鬟个个都娇滴滴的,每次去灵堂,贾赦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的功夫倒长些,因为有了主意。邢夫人却不知道,正是她这一没脑子的主意,让贾赦在林如海面前颜面丢尽不说,还给了个大把柄给林海拿住了。最终夫妻俩没能完成贾母交代的事儿。

红翡、红翠等人早在贾敏去了,老爷发话她们不能去大姑娘房中当差后,就心有忐忑,她们这些日子已经看出了老爷和太太感情并不是那般和睦。她们也不可能伺候老爷去。而今年纪也不小了,除了放出去,就是在府中配人。但是林家奴仆放出了大半,并没有几个她们看的上眼的。因此天天为贾敏哭灵时,那泪水中有大半是为自个哭的。因此,邢夫人差人对她们说的一席话,倒是让她们动了心来。

“贾家是你们太太的娘家,看在太太的份上,我也不会任你们小小年纪就这样给姑奶奶耽搁的。我只问你们,你们可愿意伺候我贾家的爷去?”要说邢夫人,这话说得可不笨,这贾家的“爷”,除了琏二爷,可还有大老爷呢!

红翡、红翠、疏云、淡月等人,各自低头寻思了一会了,都心动了。她们平日里听多了贾敏说起过国公府的排场,只觉贾府比林府富贵得多了。且琏二爷年少英俊,便是不读书,将来也是有爵位可袭的。因此,几个丫鬟们倒是都应了下来。

邢夫人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高明来,叮嘱一番不可泄露出去后,就去寻贾赦去了。

邢夫人不知道,她们这一番话,早就落在林家庭墙根的小丫鬟耳朵里。

小丫鬟将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林忠家的,林忠家的心里鄙夷不已,去寻林忠了不提。

当晚,林府就出了事了。正好扬州守备洛沉舟过来寻林如海商讨去拿私盐贩子的事儿,听到林忠的回报声,就和林如海一起去看了,自然将贾赦的丑行看在了眼底。洛沉舟看林家的下人并没有多少惊动,心里已经猜到了这其中定有林如海在中推波助澜,也不点破,不过他也只得装出惊讶的样子,寻了个借口告辞了。毕竟贾府动不了林如海,但是报复他却并不困难,他们洛紧挨虽是长安世家,但是却比不得贾家的盘根错节,何况他还是弃文从武不得族亲长辈喜欢的洛家子弟。

林如海其实也只是想多个人,贾赦多点忌讳罢了。洛沉舟的身份,贾赦定是有所顾忌的。他冷笑地道:“枉费林某还称你一声大舅兄,居然在自己亲妹子的灵堂前胡来!说出去,只怕是个人都要戳脊梁骨的!此事,我定会一五一十的写信告知老太太,她是你长辈,自当能教训你。不过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只怕这一等奉恩将军的位子,怕是要换换人做了!”

贾赦倒是不怕老太太知道,自己本就不得她欢心,再多了这一条,不过被她骂几句罢了。只是传出去,招来御史的攻讦圣上的厌恶,再加上老二一向假清高,又得老太太偏爱,自己真得将爵位让出去了!忙拢好衣服,对着林如海说起哀求的话语来。

林如海叹了一声道:“你毕竟是太太的亲兄长,你如今这般行事,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她。你若是有心,便给她赔罪吧!至于传不传出去,我却管不了的。”

贾赦哀求道:“妹夫说哪里话?实在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发起糊来。一会就给妹妹磕头赔罪。只是刚刚看见的那个人,还请妹夫一定想办法让他别多嘴多舌!”

林如海定定看了贾赦半响,知道贾赦老脸通红,才道:“既然如此,我尽力而为就是。你还是先给夫人磕头赔礼吧。”

贾赦心里一安。也不觉得丢脸,忙对着贾敏的灵柩扣了几个头。

等贾赦回客院去了,红翡红翠两个也被捆了起来关进了柴房。林如海一个人对着贾敏的灵柩静立了半天。

林忠将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看林如海的样子,出声道:“老爷这是做什么?可是觉得愧对太太了?”

林林如海点头道:“人死为大。我本该不让此事发生的,实在是对不住她。”

林忠劝道:“老爷这话可没有道理,说起来这丑事是大舅老爷做出来的,可不是老爷您逼着他做的。也不是老爷您诱使他做的,和老爷您有什么相关?再说老爷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她们不能将大姑娘带走。太太就是要怪,也应该怪她哥哥,怎么能怪得上老爷?”

林如海叹了口气,抽了几根香,青烟袅袅上升,他躬身拜了拜,才道:“明儿里,你和你家的吩咐下去,三日后扶太太的灵柩回苏州。”

林忠只当林如海不再自责,应了令说了声:“老爷也早点休息,老奴先回去了。”

林如海透过几缕青烟,看向贾敏的灵柩,片刻才道:“不知道夫人如今可看清几分贾家之人的真面孔没有?为了林家,为了玉儿,我只能如此。夫人若是怨我,我也无话可讲了。”

等香灰落炉,林如海没有一丝迟疑的转身离去。

你来我往各算计

贾赦被林如海拿住把柄,回了客院去后,将错误缘由归结在邢夫人身上。若不是还记得这是住在林家,他定要给邢氏一顿好看!

邢夫人已经睡下了,听到动静,忙披衣起身,还没来及绕过屏风,就听见外间守夜丫鬟的痛呼声。邢夫人忙过去,就看见丫鬟衣衫不整,身上还有贾赦的脚印,正摸着腹部在地上哭。再看贾赦,满脸怒色,两撇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哭什么哭?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下去给老爷端水来。”邢夫人斥了丫鬟,才笑着对贾赦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她们伺候得不好?”

贾赦气恼的瞪了邢夫人道:“没脑子的货色,让老爷我今儿丢了大脸了。等回了长安,有你好受的。”

邢夫人看贾赦这样子,心里也委屈:我都顺着你的意思来,不得手却来怪我邢夫人垂眉道:“老爷怎么说这眉头没脑的话?我做什么不都是顺着老爷您的意思来的……”

贾赦听这话,一气,也不理会邢夫人,自进了里屋去了。

邢夫人想了想,猜想贾赦便是没得手,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莫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夜渐深,她不好使人去打听,只得按捺住疑惑,接了丫鬟送进来的水、帕子等物,亲自伺候贾赦洗澡。

这边林如海离开了灵堂,并没有回自个的屋子,而是去了许姨娘的院子。等守门的婆子开了门,林如海让林青林墨在门边守着,便进了屋。

许姨娘睡得并不熟,听守夜的丫鬟起身开门,说是老爷来了,许姨娘这才挣扎着半起了身子。

“老爷怎么过来了?”许姨娘自怀孕卧床养胎后,除了去给贾敏哭丧时露过一面后,身子越发瘦弱,倒是将五个月大的肚子显得极大。

“我来看看你。”林如海看许姨娘愈加瘦弱的身子和没有血色的脸颊,叹了口气道:“可有按着孙大夫开的药方子吃药?你不能光补孩子,忽视了自己。不然,便是孩子好好的,到了生产的时候,只怕你气力不济。到时候反而不好了。”

许姨娘本就有些怀疑马来力家的,她看了看林如海,只是太太不在了,说出怀疑,老爷会不会认为自己诋毁太太的清誉呢?但是在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真的撑不到孩子足月了。伸手拂过肚皮,感受到掌下孩子突然的移动,她下定了决定。抬头对着林如海道:“ 太太临终前还念着我,将马来力家两口子给了我。说起来,我不过是个妾氏,怎么能支使太太的陪房嬷嬷呢?老爷,我细细打听过,马来力家两口子,似乎有意回太太娘家去,这几天大舅太太过来探我,马来力家的很是亲人,话里行间也是念着太太娘家的。而这边人手也尽够的,不如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吧!”

林如海本就是觉得这马来力家的不妥,才过来问的。听许氏也有此意,便同意了。要说林如海也是不大相信贾敏的善心的。“三日后,家里将扶太太灵回苏州祖籍安葬。你身子重,不宜和我们一起动身。我便打算,你不必去了。周姨娘和秋姨娘两人都去,伍姨娘则留下来照顾你。”

许姨娘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反驳,谢了林如海的好意。想到伍姨娘一向温和安分,且是这林府里的老人,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和孩子有个不好,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就是伍姨娘。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许姨娘有些安心了。

林如海又和许姨娘说了两句话,嘱咐她好生养着,就离开了。

林青打着灯笼,林墨跟在林如海的身后三步远的地儿。

“林墨,明儿一早告诉大管家,让他将马来力一家和太太房中的那几个丫鬟婆子都处理好了,那些想去贾家的,留不得了。其他的,找了人牙子卖到远处去了。”

林墨应了,送了林如海回房,伺候他洗漱更衣细细不提。

第二日一早,林如海看过黛玉,才去用早饭,却不见贾赦和贾琏,也不在意,吃了饭就出了门,却不是去盐政衙门,而是去了洛沉舟府上。

洛沉舟也是刚刚用了饭,正在丫鬟的伺候下漱口,一身武官的服饰,倒让三十出头的他有了几分少年的飞扬之气。听下人来报,盐政老爷林大人来了。草草擦干手,就迎了出去。

“我还想着,林大人会晚上过来找我,没想着这一大早就来了。”

林如海抱拳笑道:“昨夜的事情,让大人牵扯其中。林某特地来赔罪的!还请洛大人原谅才是。”

洛沉舟将林如海请到了书房里说话,他见林如海看这书房中的书籍摆设,哈哈一笑道:“洛沉舟虽然是个武夫,却不是莽夫。林大人可不要觉得下官是空有武艺的草包呢。”

林如海可不敢笑看洛沉舟,在扬州这样的地儿做守备,如鱼得水,虽然背后可能有洛家的助力,但是天高皇帝远,大半还是洛沉舟自己的本事。想到洛家和贾家素来并不亲厚,林如海也不隐瞒,直接就将前一夜的事儿说了。末了才叹息道:“我也是想不到。要说我这大舅兄,世袭的一等将军的职位,不好好做官也就罢了,天天喝酒玩丫头,如今不过是没多少功夫,却玩到了林家来,还在自己妹子的灵堂之上。这事儿,本是林贾俩家的家丑,不该外传的。只是林某和洛大人还要共事好几载,若是因此而生了嫌隙,却是林某的不是了。”

洛沉舟一开认为林如海是故意让自己扯进去的,即便不担心贾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此时听了林如海的话,却很是同情他。要说贾家的名声,他倒是听说了一二,自荣国公过世之后,这荣宁两府愈发不堪起来。京里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他们的。难为林海因为夫人的缘故,和贾恩侯那样的人做亲戚!想到昨夜看到的一幕,洛沉舟顿时觉得京中有关贾家的传言大半都是真的。

“林大人您真是太小心了!要我说,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气恼的,林大人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下官倒是有些替大人担心了,这贾家人,本来是奔丧的,闹上这么一出,莫不是还觉得大人不会将他怎么样?”

林如海本就觉得洛沉舟值得结交,让他靠拢自己,比曾庆生容易。因此叹道:“夫人刚刚过世,看在夫人的面上,我也不能就翻脸。洛大人怕还想不到,我这舅兄一来,就想定林某一个逼死正妻的罪名呢!”

洛沉舟一愣,片刻惊奇道:“贾家既然如此做?难道是想和大人撕破脸?这种事情闹起来,就是大人是清白的,也落不得什么好去。”

林如海苦笑道:“我岂非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贾家并不是真想借此和我断掉,满扬州城的夫人太太们能证明,自有了身子起,夫人身子就不好。扬州城的大夫们也能证明,夫人乃是生产身子受创才重病而去的。贾家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将我那小女儿接去京中抚养罢了。”

洛沉舟听了此话,更是瞠目结舌了:“不说大人千金才三个月大,就是三岁,也没有父亲尚在,接去外祖家抚养的道理!”随即摇了摇头道:“这贾家说是国公府邸,但是主子们行事这般没有规矩,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倒是林大人你,还是尽快和贾家撇清的好。等一年期满了,就续娶一位夫人才是正理。”

林如海点点头一叹:“我这个年纪续娶,不说膝下没有子嗣传承,且幼女也要人教养,这续娶之事,我也在考虑。哎,只要门第不是太差,身子骨康健,且品德贞淑,也就可以了。”

洛沉舟很是同情林如海如此年纪,膝下仅有一女。不由得觉得贾家男人没个好的,这女子只怕也极差的。晚间和夫人讲了,这些话在和京中族人书信来往时,倒是传到了京中,贾家姑娘们的名声也慢慢的受到了影响,这就是后话了。

“林大人官居高位,且还年富力强,何必太过菲薄?下官让内子也留意着,若是有合乎大人条件的女子,定让她从中说和。”

林如海笑着谢过了,这才从洛沉舟府中出来,弹了弹衣摆,想到洛沉舟的神情,知道自此之后,洛沉舟和自己的关系算得上亲密了。至于贾赦?待他回到长安时,等着他的定有御史对贾家的弹劾了。林如海修书一封送往了京中的好友,御史台大夫许隐舟。不知道贾老太太的二品诰命身份还能持续多久呢?

林如海从衙门回家,才进了二门,便见贾琏在厅前走来走去了,见了自己,忙迎了过来。

“侄儿见过姑父!侄儿听说姑父要在两天后送姑姑的灵柩回苏州侄儿无事,想随姑父一起,送姑姑入土为安。”

林如海顿了顿才道:“琏儿的孝心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儿琏儿还是去问问你父亲和母亲,看他们是个什么想法,才来和我说不迟。”

林如海猜到贾赦夫妇俩是不会随着自己人同去苏州的。贾母让他们来扬州,成了不过是几句夸奖,不成也就是几句责备。但是他在贾府做的事儿,传了出去,却是能让他在长安臭大街的丑事,他此时怕是着急想回长安呢。

“对了,告诉你父亲一声,就说我早上去洛大人府上为了他园了话,只是这事儿倒是怎么样,还看他如何行事了。”

贾琏一愣,莫非出了什么事儿?

他一大早就出门去寻甄宝印去了。两人说了大夫的事儿后,贾琏又向其打听了王家姑娘的事儿。说起来。到了秋天,他就要和王姑娘成婚,但是印象中,还是多年前过的小女孩儿。听到甄宝印夸奖说王姑娘在金陵的名声不错,说是管家算账女工都是一等一的,便是容貌,据说也极好后,贾琏这才带着大夫回转林家。还不及和贾赦说,就等到了林海。

贾琏拜别了林海,就往客院去了。

林如海看着贾琏走远,才笑对林青道:“明儿我们家就清净了。”

林青闻言,知道老爷意思是贾家人明儿就要离开,顿时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晚间,贾赦带着有些无精打采的贾琏一起过来给林海道谢兼告辞。林如海也不挽留,只是饭后很是关心道:“听闻二舅兄家的珠儿成婚,大侄女进了宫,太太当初身子不好,家里忙乱,这礼上有些薄了,我另准备了一份,还请打舅兄帮忙带回去。琏儿秋天成婚,老太太也是那时候作六十九的大寿,我也不能亲自去道贺,就提前将这礼及老太太的寿礼一并备好了。”

贾赦开始听要给二房补礼,心里有些不自在。待看了三分礼单,这才满意了。但是对于给贾母的礼单,他却打起算盘来,若是林妹夫和妹子每年送给老太太的都是这个数,老太太私房也很多。更可能的是妹妹给老太太的礼,肯定比这个重!贾赦心里顿时打起了小九九。

林如海看贾赦的神态,便猜到他的想法。看了一眼贾琏故作疑问道:“夫人在世时,听她说起,是二舅兄一家住正院,而大舅兄一家住在偏院里?如今琏儿要娶亲了,岳父的长子嫡孙,这大喜事理当在正院里般才是,否则可真是说不过去呢!”

贾赦和贾琏父子俩早就对此不满了,只是贾琏知道这贾家事,姑父却始终是个外人,便讪讪笑了,闭口不言。贾赦却觉得妹夫是个知己了,忙道:“我是长子,袭了父亲的爵,理应住在正院,只是老太太以二太太要管家为由,让二房住在了正院,我有什么办法要不妹夫说说,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林如海故作为难,半响才道:“这事事关长辈,我们晚辈的怎么说怎么做,不能背个不孝的罪名在身。只是这长子嫡孙袭爵住正院乃是国法,孝顺固然重要,但是也大不过国法去。”

贾赦听了,心里一动,道了两声谢,哈哈一笑道:“多谢妹夫了,明儿我们就起程回京。昨日的事,洛大人那里,还望妹夫多注意一些。”

林如海神色平静道:“大舅兄客气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呢!”

林如海看着贾赦父子走远,微微一笑,即便贾家他现在没法子搬到它,却可以让它乱起来。贾老太太就没有精力将心思放在自家和黛玉身上了。

贾琏闷闷的走着。进了客院,将随从丫鬟都打发了才道:“老爷,林姑父这样做,并没有按什么好心的。”

贾赦眉毛一翘,瞪了贾琏一眼道:“你懂什么!林海即便没按好心,那也是针对的老太太。哼,算计人家三个月大的孩子,他做父亲的自然迁怒了。至于我们,只有好处。哼!这次回了长安,定要让二房搬出正院!”

贾琏看父亲这样,只得按下心里的不安。

第二日,贾家人一早就登舟往长安去了。邢夫人本是不满的,只因她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听了贾赦说起回京后让二房搬出正院,这才高兴起来,觉得这次江南行也没算白走了。

第三日里,林如海接到了朝廷的批文,便带着小女儿,及一干家人扶贾敏的灵往苏州而去了。

漫天诽谤因由生

林家祖籍位于苏州府吴县,到扬州府不过三百里路程,不过四日功夫,林如海一行人就到了吴县。马车里,林如海逗弄着小女儿,很是爱怜。这三四日的奔波,小女儿倒不见什么不好,林如海觉得小女儿身子并不是真的养不好的。正听着小孩儿伸手抓住他的短须呵呵直笑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林海哄着小黛玉松了手,让陈嬷嬷抱了孩子去后面的马车上,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林忠从车队前面回转,打听清楚了,在林海的马车边轻声道:“吴县的知县和县丞等人早得到了消息,知道老爷您今天扶夫人灵柩到乡。在前面城门口迎着您呢!”

林海已经有十来年未曾回乡,也不知道这个县令的底细,只是即便是七品官,也不好随意得罪。随即下了马车,往一行人走去。

“下官吴县县令孔神通拜见林大人!”穿着七品的县令官服的矮瘦男子留着两撇山羊胡子,说话间一抖一抖的,略显滑稽,

“孔县令多礼了,今日本官乃是扶灵回乡,不谈公事,你若有事,可等内子入土之后再说。”

孔县令看林海一身素服,也不好笑着奉承了,想起师爷叮嘱的话,忙道:“大人恕罪,是下官失礼了。下官等夫人入土之日,定当前去祭拜。下官告辞了。”说完就和县丞、书吏衙役等告辞了。

等县令一行人走了,林海才看见林氏一族的派来的迎接的人。族长林渊,祖上和林如海家是一支的林浅,以及林镕和林锻两个后辈。

林如海一身素服,故和林渊,林浅几人按照年龄述互行家礼。

“如海实在没有想到渊大哥亲自来迎。”

林氏一族,族人虽然不是那等大富大贵的,但大都是小富之家。日子倒也过的快活,兼之族人也颇为重视读书,算得上是耕读传家了。只是几十年来,人丁凋零不说,除了林海这一支显赫外,族人其他几支并没出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林如海家虽然显赫,但是苏州府离长安太过遥远,林家族人也没有到万里投亲的地步,故此来往渐少了。

“我身为一族之长,自当出来迎你。说起来,十年前那次送老婶子灵柩回乡,我也随着先族长,大伯一起来迎你的。那里想得到,不过十年功夫,你又一次扶灵回乡呢?”

林如海也喟叹了一会,林浅这才劝道:“还是先回家里再说吧,如海大哥的祖宅,应该也打扫好了。前天时我就去和看门的人说了。”

林海对林浅抱拳谢了,一行人这才回林海祖宅去了。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拄着拐杖候在门口。

林如海见了老人,忙行了大礼道:“如海见过五叔公。”

五叔公摸了摸全白的胡子,拦住他道:“行啦。”受了林如海一拜而已。

“今日晚上,在寒舍开席,请尚在吴县的族人们都来聚聚。”林如海简短和五叔公等人说了入葬贾敏的事儿后,对着五叔公和林渊说道。

五叔公摇摇头道:“不好,还是等人入了土,才聚不迟。如今族人都分散了,咱们这边也不过**家罢了。”

林如海听了,心里也有些伤感。

五叔公眯着眼睛看着林如海道:“咱们虽然出了五服了,但是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我今儿要问问你的心里话,你那夫人如今已经去了,独留下一个女儿,一年后,你是想续弦呢?还是想就过继一个孩儿?”

林海道:“莫不是谁在叔公面前说过什么?”

五叔公点点头道:“咱们族人虽然大多日子不愁,但也有两家不好过的。他们这几天天天抱着孩子来找我或者是阿渊。我要说的是,你若是有意有娶,便将意思说出来,免得他们为了自己孩子过继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林海点头道:“叔公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年后,我将续弦,另外扬州城里我一妾氏身怀有孕,因为养胎才没有跟来。这儿子总会有的。”

五叔公这才满意,“你有这样的打算就好了。贾氏出身虽好,却不是个好主母。若你绝嗣了,她也无脸进我林家祖坟。”

接下来的两天,林如海见了没搬走的几家族人,凭借多活一世的经验,林如海自然能看出族人们的平性来。几家族人多是本分人,那两家日子不好过的,只是因为当家男人有些好吃懒做,兼还小赌一把。林海看了他们家的孩子,倒是将父亲的性子学了**分了。他暗想便是自己真没有儿子,也不愿意过继这两家的孩子。第三天里,宜出殡。贾敏就在这一天里葬入了祖坟。捧盆做孝子的,是林浅的小儿子。

丧事毕了,林海请了族人吃了宴席聚了聚。同前世一样,捐了钱财给族里修祠堂和置办祭田。另外也安排了人好好修葺下自己的祖宅。最后去赴了孔县令的素斋宴后,才回转扬州去了。

林如海抱着小黛玉才进府门,便看见领着大夫匆匆忙忙而来的下人。他脸色顿时一沉,将小黛玉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林如海让陈嬷嬷等人带着小黛玉回后院去了,自己也随着大夫往许姨娘那里去了,只见丫鬟婆子端着一盆盆血水进出,他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时下女子生产之时,大夫很少进去的。林如海听着屋里许姨娘一声声痛苦的嘶喊,想到前世这个女子也是命苦的,不顾及婆子和林忠等人的劝,和大夫一起进了屋。虽然如此,最后,孩子也没有保住,流下六个月大的一个男婴,而许姨娘,在当晚也去了。

“老爷,灵月想求老爷两件事儿。望老爷答应……”

林如海知道许灵月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点头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自当替你办到。”

“我虽进了林家门,但是却想葬在许家的坟地里,葬在我父亲和母亲身边。望老爷同意!”

林如海知道许姨娘的要求不合情理,但是看那双无神的大眼,他还是点头道:“只要你弟弟昭月同意,我没有关系。”

“第二件事情,就是请老爷以长辈的身份替我照看昭月一二,他以后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你放心,我定当好好看着他。”

“最后,我贺老爷明年能娶得真正的贤良夫人,为老爷诞下子嗣……”

等许灵月断了气,林如海还没回过神,心里只觉得愧疚得很。自己真是对不住她!

事情查出来后,其实和伍姨娘没多大关系,说起来,要怪的人还是马来力家的。她给许姨娘吃的补药,补的是孩子,对孕妇却没有什么好处。伍姨娘来照看许姨娘,自然换了正常的方子,大概是药性有冲突。不过十天功夫,许姨娘就支撑不住,林如海回来之日,正碰下她肚子发作了。孩子和大人都没有保住。

林如海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对贾家的厌恶,顿时变成了一种憎恨。一边的殷景年。李木然几人看了林如海的样子,也不知道劝说什么好!只得说起最近洛沉舟抓到的一批私盐贩子的事儿来转移话题。

林如海知道李木然几人的好意,将怒意压在心底,说起公事来。

等到林家风平浪静后,京里的贾家却迎来了大风暴。贾赦还没要到京时,就有御史参世袭一等将军贾赦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两家府邸违制之处。便是皇帝有心偏袒,奈何御史们的证据明摆着,皇帝只得下令两家七日内将违制之处改掉,违制之物也不可再用等。等到贾赦回了京没两天,又有御史参工部员外郎贾政,妄读圣贤之书,不悌兄长,强居抢占兄长居所等等。一时间,贾家成了长安城里最受瞩目的人家了,就是才刚进了宫的元春,都受到许多宫女的嘲笑来。

自贾赦夫妻及贾琏回京后,贾母得知并没有将外孙女接来,顿时她气得心肝都疼了!却又不能将话挑明了说。贾母猜到定是贾赦做了什么给林海拿住了,或者他得了林海什么好处,否则事情不会这么草草收场。质问了事情经过,却没有问出什么,只得作罢,对于外孙女和林家事,只得再做打算了。

这日里,贾母正抱着宝玉逗趣,王夫人和邢夫人及李纨都陪坐着说笑。近午时时,赖嬷嬷匆匆来了,神色很是不安。

贾母让李嬷嬷将宝玉抱了下去,让丫鬟都退了下去,才问赖嬷嬷是什么事情,当得知是贾政在朝堂上被御史参劾的罪名时,气得脑壳都冒烟了。

“去!去把老大给我喊来!”

丫鬟匆匆跑了出去,贾赦不一会儿就到了,还不及说话,“哐当!”贾母将手边的茶杯向贾赦摔去,指着他,气得哆嗦:“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你在外边乱说,让御史们才这样不依不饶?你这个做兄长的,就这么容不得我这个老娘和你弟弟一家?”

贾赦虽然为御史的参奏叫好,但是这事儿,扯不扯得上他,他还不大清楚。御史们一般是进士出身,文人习气严重,打心眼里看不起贾赦这等不知读书,却靠父辈荫泽得高位的世家子弟,尤其是贾赦还是个站着高位只知道吃喝嫖的废物点心时。他自然不可能找个御史说自己在家中的“委屈”。

“老太太可是冤枉我了,我可不认识什么酸腐御史。咱们家的事儿,指不定是我不在家时,礼部的人看查看咱们家是否按旨将府中违制之处改掉时看出的,他们多多嘴传出去的呢!再说,那些御史也没有胡说,哪里有袭爵的大房住偏院,依着大房的二房住正院的道理?老二是个喜欢读书的,这些道理肯定是比我懂的!”

贾母自然知道没有老二家住正院,老大家住偏院的道理。但是她素来喜欢老二,觉得贾政比贾赦值得依靠些,有了宝玉后,更是偏心于二房的。但是面上却不会承认自己的偏心,况且她自认这自家的事情,自然是自己做主的。因此,才会疑心老大搞得鬼。听,听,老大这话里头将自己撇清了,还不是依旧埋怨大房没住进正院?老二家的管家?

“你这是埋怨我偏心了?好!好!老婆子我也不在这碍你的眼,这就和老二一家搬回金陵祖宅去!”

要是往日,老太太这样一说,贾赦就软了下去。就算他再混账,也不敢背上个不孝的罪名。

贾赦这回学聪明了:“老太太这是逼儿子将这爵位给老二么?儿子不敢自专,明儿就上折子去礼部。儿子带着一家老小搬出去就是了,怎么也不能让老太太不舒坦。”

贾赦这一跪,说的话更是像刀子样刺入老太太的痛处,她随能用孝道压老大,但是却也知道这外面的事儿,像是这爵位可不是她能做主的,随即气得倒仰!王夫人离得最近,忙凑上去扶着老太太,轻揉她的xiōng口。使她缓过气来。

邢夫人则站在一边没往上凑,她一早就被贾赦嘱咐过了,夫妻俩还是自成婚一来第一次这般有默契,一致想将二房给拉下马。邢夫人身边站着贾珠和李纨夫妻俩,而贾政去工部应卯去了。故而不在。

贾珠和李纨俩个新婚不久,贾珠自幼读书习礼仪,李纨也是出身清贵之家,两人脸上一阵羞愧的暗红,他们平日里说是讲究礼仪规矩,却很少想到过自己住的其实是占了大伯一家的地儿。

贾珠见贾赦跪下,也上前,跪在贾赦身后,羞愧的对贾母道:“老太太,大老爷和老爷都是极孝顺您的。是我们做晚辈的没规矩,老太太,等老爷回来了,我们商量搬出正院荣禧堂。”

后面的话,却低沉了下来,他看见了母亲王夫人的目光。但还是将话说完了,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这个时候,只有自家让一步,才好说去。不然,父亲在朝堂中受责斥不说,贾家的颜面也丢尽了。

贾母瞪了眼贾赦,却是另有打算的,只要贾赦上折自陈是出于手足之情,二房人口比大房多,这才将正院让于二房暂住的,而并非是二房强占兄弟房舍。可是看了看贾赦的表情,她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的。顿时摸着额头,拉着王夫人的手道:“珠儿这般明理,真是好的,只是如今你大伯一家明摆着的赶我们走,我们还住什么?明儿就启程去金陵……”

贾赦却铁了心,不松口。贾母见自己以回金陵为由还不能逼迫贾赦改口,顿时气急,眼前一阵发黑,人就晕倒了。慌得王夫人和邢夫人李纨等人不成样儿,还是贾珠有几分镇定,喊丫鬟端水,喊婆子去外院传话请太医的……一时间,将贾赦撇在了一边。

这日里,王太医替贾母诊了一回脉,摸着胡须对着贾赦、贾政兄弟俩道:“老太太气急攻心这才晕倒的。老太太年事已高,两位贾大人还是多劝着老太太些,可不能再生气了。”

王太医知道这贾府最近在京中流言甚多,他也不言,摇头出了贾府。虽然贾政一从衙门回来,就说二房不日将搬出正院。贾赦心里高兴,却装样子道:“老二你的主意虽然好,但是老太太不同意呢!哎,要说起来,也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逼迫你,而是琏儿就要成家了,他这个荣国府的嫡孙,难道在偏院成亲不成?你也要理解哥哥我的为难之处啊。”

贾政今日里在工部受了一天的各种白眼,也不想贾赦话中的深意,点头道:“老太太也是偏疼弟弟我一家,我会劝老太太的。这些年,弟弟也没深想住在正院对哥哥你不敬,是弟弟的疏忽。”

贾赦听到贾政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大方道:“我知道老二你是个清正的,不过是疏忽罢了。哥哥我晓得。”

晚上,贾政不顾王夫人的劝说,跪在老太太面前说了搬出正院的想法。老太太看贾政拿定了主意,只得同意了,却说要留宝玉在身边照顾,不让宝玉迁出。还说邢氏没经过大事,家事还是让王夫人管着,贾政也没多想,同意了。只是自此之后,和贾赦一房更是不待见,偏心从暗地里变成了明面上。

王夫人看着手中的账册,心里不甘至极。先头的大太太去了后,她才接受管家,她虽然不耐烦家中琐事,但是账房、厨房及采买上等油水足的地儿,都牢牢捏在了手心。这自家搬出了正院,理家也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王夫人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老太太并不会把理家的权力交给大房。

等贾赦及大房搬入了荣禧堂,而贾政、王夫人等搬入了大房原先住的宅子后,贾家在京中的流言中方才淡下去。不过六月初六,宁国府贾珍之子贾蓉娶亲,新奶奶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家的大女儿。

要说,这秦邦业不过是是个六品小官,营缮司虽然掌缮治皇家各处,是个油水十足的位置,秦邦业倒是个乖觉的,并不是那等贪墨之人,家中并不巨富,这日里嫁女儿的嫁妆却是丰厚异常,婚礼也极其热闹的。倒是让很多京中高门世家的人嘀咕了好些日子,纷纷猜测是不是秦邦业内里贪表面憨?或是宁过府拿了钱财给儿媳冲门面?

不管如何猜测,这日的婚礼来往的客人几多,就是那些和贾家不对盘的人家也遣了人送礼,东西南北四王府里,除了东平王府仅是使人送礼外,其他三王府,更是有北静王、南安王世子和西宁王之孙亲临,义忠亲王的世子也到贺,一时间倒是让贾家在京中风头无二。

此后,荣国府和宁国府里更是和义忠亲王府走得极近,京中许多纨绔子弟常常聚于宁府喝酒寻欢作乐。贾赦父子,更是常常被贾珍拉过去。贾母对此,也不像从前还敲打贾赦和贾琏一番,完全就不管不问了。

谁家淑女自北来

而这年京中几位皇子的争夺也越发激烈了,许多大臣都被波及,自然,江南官场也没有幸免,甚至可说是颇受影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两淮布政使被罢官收押,待押解回京收审,江南按察使也换了两个,新来得按察使沈英年和江南巡按御史季彦更是互相攻讦,而应天府知府殷景深也被卷入其中,待新的江南巡按到任后,殷景深被夺官收监,殷家散去大半家财,也不过是使得殷景深只背上了贪墨渎职的罪名。林海的幕僚及同乡殷景年便离了扬州往金陵去周旋了,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效果,妇孺幼儿虽然没被问罪,但是早就是惊弓之鸟了,殷景深几个孩子被送出了府,其中被送到了栖霞山一处庵堂年约六岁的幼女小妙玉,不知是随着尼姑离开了金陵,还是怎的,等殷景年寻去后,已经不知踪影了。

林如海在扬州见此情景,只得尽心理好自己职责之内的盐政事务,至于其他诸事,更是小心翼翼,谨慎至极,一概不多管。只求不被义忠王一系抓住小辫子。

八月中秋刚过,京中又传来消息,翰林院掌院学士,本很可能入阁的陈英年被罢官问罪。林如海当年高中探花时,坐师便是这陈英年。因此,对京中之事更是关切,还写了书信往京中好友处探听消息。

“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了,陈大人执掌翰林院多年,之前更是做过皇子们的师傅。颇受圣上看重,此次不过是被波及罢了。况且,陈大人不仅学生众多,长子任广西按察使,三子为冀州知府,想来不会有大事的。”邓钟龄对于陈英年之事并不担心。

林海叹道:“我也知道老师不会真的被问罪。而是担心他年纪大了,怎么说都要在刑部大牢关押数日,只怕他身子熬不住。”

“据闻陈大人的两房的长孙都在京中,其中一位更是国子监的监丞,妻子出身也不低,另一孙子虽然没有职务,但是总理外务。想来,陈大人在狱中的打点会很妥当的。”

林如海也只得这样想了。

九月底,林如海收到京中来信,陈英年出狱,将携带二房的孙女回杭州原籍。林如海听了,对陈英年的担心才放下。此时,江南风波渐平,林如海回后院逗弄小女儿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陈嬷嬷和奶娘都是有过几回生养经验的,对待黛玉更是小心仔细。快七个月大的小黛玉虽然称不上白胖,但是也没生过几次病,大眼睛,秀气白皙的小脸蛋,经常依依呀呀的,倒也可爱。

“来,乖女儿,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了?”林如海拿着一只小猴玩偶在黛玉面前晃晃。

小黛玉顿时被金黄色的小猴子吸引住了,伸出手来抓:“要……要……”

林如海听了一阵惊喜,没想到小女儿七个月大就开口学话了,抱着小黛玉,在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啪”地亲了一口,笑道:“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小黛玉却是不领情,一手推着林如海的脸使劲向旁边去,撅着小嘴,扭着自己的小脑袋远离林如海。

让一边看着的嬷嬷和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父女俩又是玩了一会儿,林如海才将孩子给了陈嬷嬷抱回去。林忠见人都走了,才道:“老爷,就是为了大姑娘好,您也该好好想想娶新太太的事儿了。上次洛大人说的那位姑娘,家世普通了些,但是按察使宋大人提的听起来不差啊!”

林如海摇摇头道:“洛大人说的那个女子,家世普通倒也罢了,只是,我使人去查访了,她心性极强,在家中就是嫂子和弟媳都要听她的,心xiōng不够开阔。这样的品性,进了林家门,只怕难以教导好黛玉,也难以在一众夫人们间交好。宋大人说的那个姑娘,是不差。但是你忘记了,那姑娘姓薛,乃是金陵薛家旁支。我林家断不可能去了贾家的太太,而娶进薛家女的。”

林如海说完,看林忠沮丧的神情,淡笑道:“这事儿不急。若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自当另作打算的。”

林忠只得满心郁闷的走开了。

长安城里,贾母此时心思除了放在宝贝蛋宝玉身上外,就全放在此次秋闱下场的贾珠身上。一时间更没心思管胡闹的贾赦了,更不要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家了。

而同一时间,原翰林院掌院学士陈英年府上,也是忙忙碌碌的。因为已经去官的陈英年不日将启程回浙了。

“爷爷!都收拾妥当了,您的那些宝贝书籍,孙女都给您装好了。”说话的女子身着浅蓝色的对襟薄袄,下着墨绿撒花裙,乌黑的头发上仅插一根简单的珍珠钗,双眉入髻,目若寒星,面容虽不绝美,但双颊各有一酒窝,倒也妩媚。

“落秋,你伯父和三叔都来了书信,说是要接你过去。你大可不必随爷爷我南下。他们都是官身,也好在当地为你找门合适的人家。”

陈落秋父亲在她四岁那年就病逝了,此后就和寡母依附大伯及三叔两房生活。伯父叔叔待她虽然很好,但是中间尚有伯母和婶婶,更有堂姐堂妹们。伯母和婶婶自然是先为自己的女儿们打算,所以,陈落秋虽然被下人们称一声:“四姑娘”,但是却没有叔伯姐妹们的娇气,从小就事事妥帖。很得陈英年老两口的疼爱。十三岁时,祖父做主给她说了门不错的婚事,哪知十五岁那年,母亲亡故。守孝期满后,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且当时祖母身亡,又要继续守着孝,亲家不愿意自己儿子再等了,便退了亲,另娶了别家的姑娘。当时陈落秋还因此大病了一场。等到孝期将满,陈落秋已经年逾二十岁了,饶是她再好,也极难再说到一门好亲事了。

不久之后,陈家大老爷带着家眷去了广西为官,而叔叔在冀州做了知府。陈落秋没跟着伯父家和叔父家离开京里,而是留在京中,日日在祖父膝下为孝,日子倒比和大伯三叔一家合住时还安逸些。

“爷爷,落秋如今都二十三岁了,孙女已经不做他想的,只愿跟着爷爷,在您跟前尽孝。”

陈英年叹了口气,知道孙女的顾虑,也不多说这个,问起了在京中侍奉自己的两个孙子来:“好了,你大哥大嫂可忙好了?你三嫂有了身子,他们就不跟我们上路了,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陈落秋一笑,扶着陈英年出了书房,边走边道:“爷爷您就放心吧,大哥和大嫂他们俩最是能干的,事儿都打点好了。要说,大哥还想去国子监祭酒李大人致休一段时日,送我们回杭州呢!”

陈英年摇头道:“他啊,崩想因私置正事不理。眼见秋闱在即,他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监丞,却也该替君尽忠。再说我身子好着呢,一会我就说说他,还想着陪我这个老头子回老家啊,真是!”

陈落秋一笑,脆声笑道:“大哥正沮丧着呢。还是爷爷您去和大哥说好啦!”

……

十一月初,扬州城第场小雪落下时,林如海在码头迎来了恩师陈英年。

“如海拜见老师。”

陈英年在下人的搀扶下,出了船舱,看着林如海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微笑道:“若是公务太忙了,不必亲自来迎我的。”

林如海上前亲自扶着陈英年,朝路边的马车行去:“再忙也有时间来迎老师。”

陈英年看了看林如海身上的素服,摇摇头道:“哼!看着你今日的境况,可是后悔当日没听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了?”他看林如海神色尴尬,也不多说什么,指着一边披着斗篷扶着丫鬟下了船的女子道:“这是我家老二留下来的四孙女,秋娘,过来拜见林大人!”

陈落秋并没有太多女子的矜持,大方的对林如海行了一理:“小女子拜见林大人。”

林如海受了半礼道:“陈姑娘不必多礼。”转身对着陈英年道:“外边冷,老师和陈姑娘还是先随我回府去才是。”得到了陈英年的同意,这才亲扶了陈英年上了马车。后退两步,陈落秋扶着丫鬟的手,也上了马车。

待马车动了,陈落秋看了看陈英年,欲言又止。

半响陈英年才看向陈落秋:“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爷爷为何要在扬州停留呢?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了,天寒地冻的,到杭州至少还要二十来日,林大人虽然是爷爷您的学生,但并不是非见不可的。”

陈英年看着孙女,叹道:“爷爷在扬州停留,还不是为了你?你大伯和三叔虽然对你好,但是这亲事上,我看好的还是比他们强些。总不能真的让你不嫁吧!来时路上,我就说了,这林海妻子刚丧了大半年,只留下一女。他于女色上并不看重,为人也方正。这门亲事若成,倒是不错的。”

陈落秋听到这里,随感慨祖父为自己考虑之心,却也羞红了脸。

而另一辆马车上,林如海也在思索陈英年在扬州逗留数日的用意。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到,陈英年有意将孙女嫁给自己为继室。

林如海自从离开了翰林院后,虽然一直钦佩陈英年的为人和学问,但是京中的情形复杂,且陈家和贾家、王家等这些以武出身的世家相当疏远,自己和贾家又是姻亲,所以和陈英年疏远起来。且自己当年娶亲前,陈英年就颇不看好这桩亲事,当年自己并不以为然,现在想来,陈英年确实有远见的。

林如海摇摇头,收回思绪,只为当年自己的少年意气感叹不已。

进了林府后,林如海本想请李木然和殷景年等人的夫人过来作陪,却被陈英年拦住了。

“她一路也十分劳累,让她先去客院休息吧。这样的天色,不必请人特意招待她。你家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何必多事?”陈英年很不客气,直接说道。

林如海看陈落秋神色,不见为无人作陪而有什么不满,暗叹此女不愧是陈英年的孙女。随即让林忠家的亲自送了陈落秋去了客院。而陈英年,则是林如海自己亲送去的。

晚间,林如海和陈英年在书房说话。

两人先是说起了京中的形势,陈英年对于林如海如今的行事颇为赞赏,“站在圣上的一边,自然是最妥当的,义忠亲王虽然势大,但是这么多年,都不能让圣上封他为太子,可见他并不是完全让圣上满意的。可惜他尚不自知!还处处以太子自居!”似是想起了什么,陈英年摇了摇头,又看着林如海道:“你那岳家贾家,和义忠王府走得极近呢!就算没有这些事儿,只说贾氏已亡且你脚下仅有一女,你可有什么打算?千万别说你不再娶的话!”

林如海苦笑道:“我自是打算续弦的,只是并无合适的人选。已经和同僚们说好,请他们的夫人代为留意了。”

陈英年摸着胡子嗤笑一声道:“请同僚的夫人留意?扬州城里上得了台面的夫人,不过就是布政使夫人和知府夫人,加之隔月过来的按察使,你莫告诉我让守备的夫人去留意?恕我说句对先夫人不敬的话,不说贾氏她自身人品到底如何,就看贾、史、王等几家女子的家教,除了出身之外,和你实在算不得良配。莫非你还想再娶一个这样的夫人?”

林如海自嘲一笑:“当年如海高中三甲探花,自以为娶得国公千金锦上添花。多少人倾羡?就是我自己也被似锦繁华迷了眼。也只有老师您当年说了实话。只是我当年年少不知事,反而因此和老师慢慢疏远了。如今才知,娶妻家世门第是其次,门风家教及姑娘本人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说起来,我也不是不后悔的……”

陈英年看林如海神情颇有几分自嘲,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便意味深长道:“虽然人说四十不惑,我却说四十正值壮年。你不必一直耿耿于怀从前的事。而是该想想今后该怎么做了。我们虽然算不得是正儿八经的师生,但是我一直以来把你当做正经学生子侄相待的。刚才那话虽然过了,但却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要想想,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夫人,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如今更是没有从前那样多的人家给你选择。只是,你应该比从前清楚,什么样的女子才最为适合你。”

林如海听陈英年这话,沉思了片刻,无奈道:“正如我先前所言,家世门第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姑娘的心xiōng要宽广,品性端方,知书守礼,能好好教导贾氏为我留下来的女儿,在里能持家有道,生儿育女外,在外也能和同僚及下属的夫人大方来往。可是这样的人,那里又找得到呢?所以,如今为了子嗣计,只要身体安康,为人不至于刻薄,品性不是太坏,就可以了。”

陈英年惊愕了片刻,才摇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虽说是娶继室,但你何必这般灰心如果你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我这里倒是有个极好的姑娘。出身不差,心xiōng宽广,品性也端方,更是知书守礼,且定能好好教导贾氏为你留下来的女儿。不知道你可愿意?”

林如海看着陈英年失笑道:“老师何必打趣我!如海年近四十,可不是当年的弱冠少年了。”

陈英年呵呵一笑道:“我才懒得打趣你,你说我家秋娘如何?许你做夫人可还配得上你?”

林如海一愣,想起刚刚见到的陈姑娘,便记起她似乎是因为连连守孝误了花期的。只是也不至于嫁给自己这般岁数的老头子啊!

“怕是如海配不上陈姑娘的……”

陈英年却正色道:“你这是托词了?秋娘蹉跎至今,虽然误了花期,但是并不一定要嫁给人做继室的。你可要想好了,我是诚心想将这个孙女托付给你的。”

林如海定定看着陈英年,察觉到他的意思。一瞬间,倒是将先前见过的陈姑娘和陈家如今的情形在脑中极快地转了一圈,随即躬身道:“如海多谢老师的垂爱!”

陈英年听林如海同意了,哈哈一笑:“日后这老师也不必再叫了!”

第二日,林如海仅将此事告诉了林忠,只是叮嘱让他不要将此事传了出去。毕竟陈英年祖孙两人还在林府。林忠心喜,让府上的人尽心伺候陈家祖孙两口子不说,暗地里他更是找了和陈落秋有接触的丫鬟打听了一二,知道陈姑娘行事大方,为人和善,暗想:“这个陈姑娘,不比先前的太太差呢。”

陈落秋自祖父口中,知道自己和林如海的亲事说定,心里有些茫然。她并不是不想嫁人,但是明白要想嫁得不差,是难的。她甚至曾打算过,若是祖父过世后自己还没有嫁出去,即便大伯和三叔怜惜自己,自己也只能寻一处庵堂住了。哪里想到,不过一日功夫,祖父便替自己说定了亲事呢!她早已不是二八的少女,也已过了怀春的年纪,见过两次的林大人,虽然不曾细看他的面容,既然让爷爷亲自许亲,想来人品是不差的。想到这里,她也就将那些茫然丢开了。

“姑娘,您又要去看林家的姐儿么?哎,说起来,林家姐儿也是个可怜的,这么小就没了娘……”落秋的丫鬟银杏叹道。

陈落秋想起前一日里看过的小黛玉,白白软软的,笑起来露出的小小白白的牙齿,弯弯的眉毛,水水亮亮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和自己当年的处境相差不多。说起来,自己若是作了她的后母,倒是能好好对她,若是其他人?陈落秋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命运会如何了。陈落秋随即又有些羞窘,暗呼幸好此时并无太多人知道这亲事的。

陈落秋暗自收敛心神,进了黛玉的院子里。

院中小丫鬟见了陈落秋,忙扬声行礼道:“陈姑娘来了,大姑娘刚刚睡醒呢!”

陈嬷嬷在屋中听见了,忙出来将陈落秋迎进了屋里。

陈落秋看着铺着素色缎褥的榻上正爬得累了想站起来的小黛玉,便笑了起来:“这才多大,就想站起来。”边说边伸手扶着小黛玉站立起来。

一边的奶娘笑道:“大姑娘极聪明,今天就想着站起来呢!”

陈落秋听了,笑着点了点小黛玉的脸:“哦?可真是个聪明的。”她见小黛玉不过玩闹了片刻,便有些无力,隐隐猜到这孩子怕是胎里带来的弱症,想到爷爷和自己说的贾氏的一些事儿,心里微微叹息。

三日后,陈英年祖孙便离了扬州继续南下,离开前,陈英年做主,让陈落秋和林如海换了庚帖。年终前,林如海才将和陈氏结亲的事儿和同僚下属说了,让他们不必在替他的续娶之事费心了,当然也使人送信往族中说明了。一时间,除了尚在扬州的同僚们暗叹他的好运外,就是金陵等地的官员们心里也是有些眼红的。

甄家也很快得知了此事,甄应嘉马上就休书一封让人送往长安贾家去了。所以正月里,贾母收到了信后,过得极其不自在的。加之贾珠秋闱落榜之后身子越来越不好,拖到了二月初还是过世了,贾母在两相刺激之下,病倒了!

林如海年前虽然往按例往贾家送了年礼,但是却并没有将此事告知贾府。他并不知道贾家已经知道了此事。三月底,贾敏的周年祭日过了,林如海便换下了素服,专门请林氏一族中的长辈婶娘,林浅的母亲萧氏往杭州陈家下定,而林忠则带着不薄于送往贾家的聘礼一同往杭州去了。

陈英年早在到了杭州后,就给大儿子和小儿子写了信,还让大儿媳方氏在年后回杭州替落秋打点嫁妆及备嫁事宜。

方氏待陈落秋这个侄女,虽然不及自己的亲女好,但是也不差了。知道老太爷给她说好的这门亲事,一打听,倒是为落秋松了一口气。二月底就从广西回来了杭州,处处打点,私底下,还时不时地教导落秋当家理事要注意的地方,尤其是指点她如何和前头太太留下女儿相处。

至此,落秋方知做主母尤其是后母的难处,可不是光想着要待继女好就行的。

萧氏得了林如海所托,到了杭州后,问了陈英年的意见,和方氏两人将婚期定在了五月二十九日。

林如海知道了婚期,心里微微有了一丝期待,下了衙后,看小女儿已经口齿清晰地说词儿,也能自己站起来走几步路时,又有点忐忑了。于是叮嘱了陈嬷嬷和奶娘,在小黛玉面前要慎言。想到陈家门风,让人收拾正院时,特地辟出一间房作为了陈氏的书房。他却不知道,此举让殷景年几个暗地里笑了一回。

春尽红妆人心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再次新婚的原因,林海比先前看起来要年轻了好几岁。

“大人这是人逢喜事意气风发啊!”李木然笑看三十七八岁的林海,打趣道。

邓钟龄也笑道:“猛一看大人,长身如竹,气度不凡。从后面看还以为是二十几岁的少年郎呢。”

林海对着几人笑了笑,“你们倒是打趣我来了。”瞧见一边脸上带着几分暖意的殷景年,他忙转移话题道:“你那侄女可寻到了?”

殷景年叹气道:“劳大人记挂了。五六岁的孩子,也不知道落到那里去了,尤其是那样好的相貌……”

林如海想到前生自己女儿的遭遇,也是心有戚戚,想到即将新娶的夫人,只望她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子,好好教养黛玉,再为林家添几个儿女才好。

“大人,您先前的岳家贾家那边,可有什么说法?若是有事,还是得先做好打算了。”刘文征觉得贾家不是那样明理的人家,不可能放开大人这么个亲家的。

林如海淡淡道:“贾家先前虽说是我的岳家,但只是亲戚而已,怎么样都干涉不了我娶妻的事。我已经使人往京城送了帖子,无论他家是来还是不来,我都有准备。”

林如海嘴中虽然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心里确实不放心贾家的。因此暗自做了准备,在给京中的好友发帖子时,同时送去的还有一封书信——他怕贾母再闹出什么,出言请好友帮忙,揪住贾家的某项事儿参一项,拖住贾家,只求他们上下没心思算计自己这边。只是他却没想到,他的那好友动作慢了点,等收到信时,贾母已经有了打算了。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林如海自己太过大意了。他没想到,贾家人将自家当成了握在手心的金饽饽,不愿意放开。更加低估了贾家人无耻的程度了。

得到林如海将续娶的消息后,贾府诸人那心里没有想法肯定是假的。不过人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罢了。

贾母先前因为贾珠去世的事儿,没有心力想什么法子。如今贾珠已经去了,她便抛开伤怀,将满腹的疼爱全都放在了宝玉身上,偶尔想到自己女儿早死,女婿却能娶得新人,她那心里对林家越发的不满起来。再想到此后自家和林家不算正经亲戚了,贾家在外的臂力又少了一支了。她心里更是堵得慌!如今已经没法子阻止林如海续弦,自家也没有适龄的女儿送去林家。就是亲朋故旧里,也唯有甄家有适龄的女儿。但是甄家如今在江南显赫无比,怎么会舍得让女儿去做妾?就算他们愿意,那也是甄林两家有了关系,贾家还不是被撇在一边了?随即贾母就抛开了这个主意,想起了女儿留下来的小外孙女。若是能接来京里,林家和自家,就是想断都断不了。就算是接不来,也得送几个婆子过去。听去了南边的嬷嬷们说,那个孩子身子骨不好。贾母顿时有了主意。

贾赦这些日子里,因为搬回正院,又和义忠亲王那一系的人交好,顿时觉得快意无比,越发肆意荒诞了。正院里的丫鬟们,他沾了个遍!幸好他还讲点伦理道德,没有将手伸到儿媳王熙凤的丫鬟那里去。听了林如海续娶的消息,他本身是觉得很正常,妹妹已经去了,总不能让林如海就这样做鳏夫吧!甚至有点感激林如海,若不是他的提点,大房也不可能搬回正院了。只是在宁府某此喝酒时,听了北静王一门人的说话,才有了点想法,这林如海娶了陈英年的孙女,不是摆明了和义忠王划清界限吗?林如海是圣上的心腹,他这样做,是不是有深意在其中?要说在某些事情上贾赦还真不傻,他居然猜到了这里!别人至多是认为林如海并不是属于义忠王那派的罢了。自此之后,贾赦虽然还是依旧荒唐,但是却对宁府有所疏远了。

而贾琏,担心的却是他自己。他知道自家没有立场让林姑父不续弦,但是少了林家这个亲戚,贾家在外面必定会更加依赖王家了!想到自己老婆的泼辣行事,贾琏觉得自己未来有点悲惨。

贾政呢?自搬出正院后,虽然那没有再受同僚异样的目光,但是心里却总觉得难堪,到工部应卯的日子,更是像个隐形人。加之最看重的大儿子去了,他心中很不好受,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如海娶亲,他是没丁点的关注的。加之王夫人天天因为贾珠的事儿作哀戚状,他往王夫人房里去得更少了,大半时间都歇在赵姨娘那里。所以整个贾家中,心里最不好受的人,却是王夫人。

王夫人早年和贾敏就不对盘,自古这嫂子和小姑的相处就是个问题。王夫人初初嫁进贾家门时,还以为这个小姑是个好相处的,哪知道贾敏身子虽弱,心窍却多。常和当时的大太太一起给自己没脸。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却依旧时时对娘家的事儿指手画脚的。幸好老天保佑她进了林家门多年不孕,对着自己才客气了些!这么些年里,王夫人也琢磨出来了,贾敏在林家无子,能依靠的无非是贾家。所以每年送往贾家的三节两礼都是极重的。王夫人有时还暗暗向老天爷祈祷,让贾敏一直不孕才好。不想,灵验了十几年的菩萨突然不灵了,成亲了十几年的贾敏居然有了身子!幸好老天爷保佑,生的是个女儿。当听到老太太和老爷商量让宝玉和那个不知道长不长得大的丫头订下娃娃亲时,她差点没忍住当场就反驳起来,自己的宝玉怎么能娶贾敏的女儿

她暗地里想了不少主意。还没实行时,老天爷就开眼了,让贾敏早早地就去了。王夫人甚至暗想,便是老太太真的将亲事说定了,她也要想法子搅黄了。

贾敏的去世,让她心里头有一阵的快意。老太太却又想将贾敏的孩子接来贾家照顾,还想让她和大太太一起去扬州接人。最终她以要管家,珠儿要成亲为借口推脱了。让大老爷夫妻带琏儿去了。大老爷是什么样的人,阖府都知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果然没有办妥当!她心里暗自称快,但是大老爷才回来,自家的事儿就闹上了朝堂!王夫人找来跟着南下的随从问了,知道是林如海提点的大老爷,将这事儿和老爷说了,却招来一顿责骂。她心里便将林家也恨了起来,更不要说是贾敏的女儿了,那更是恨得很。

不过到了去年下半年,贾府的事儿特别多,贾琏成亲,然后是年节,接着是珠儿的丧事,王夫人才发觉府中已经入不敷出了。而贾敏去后的这一年里,林家往贾家送的礼加起来大约值五千两银子,不及林家往年送来年节礼的三分!看着手中的账册,王夫人忧郁了!这个时候,她倒是觉得贾敏在就好了。或者,将那个小丫头接来也好啊!贾府了的丫鬟们多了去了,不缺她一口饭菜。只是如今,府里银子不趁手了,该怎么办呢?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甚至比王夫人还清楚贾府如今的情形。她想了想,悄声说道:“太太,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儿,您听听,看成不成”

王夫人早就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去了外间,看了一眼周瑞家的道:“什么法子还想藏着掖着不成?说出来听听!”

周瑞家的随开口道:“如今从账房支钱的大头怕是大老爷,下人们个个都晓得,大老爷时常千儿八百的去买那些个没得用处的破石头或者是娇俏丫头。二太太您这样尽心理家,还让大太太整天的埋怨,逮着机会就说嘴。不如将这管家的事儿交给大房了……”

“咚!”王夫人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冷看周瑞家的一眼道:“你这是为大房说话了?”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大房,只怕不用几天功夫,他就会将贾家给败光了,到时候自己的宝玉可就什么都落不到了。

周瑞家的小心的赔笑道:“太太您是没听出我说的话呢,是将管家的事儿交给大房,不是管家权呢。二奶奶是您的侄女,交给她,不是省事多了?太太您也不用为了起子小事儿就烦心,这缺钱的事儿,还是让她去烦好了。二奶奶毕竟是大房的儿媳妇,这大房败家了,她这个儿媳贴几分也是应该的。”

王夫人听了心里一动,微微笑了,对周瑞家的道:“凤哥儿还年轻,这事儿我还要斟酌几分。好了,你下去吧,我要再想想。”心里却是已经下定了主意。凡事有凤哥儿在前面挡着,缺银子她自会去想法子的。

“太太,老太太那儿请您过去。”大丫鬟春瑞儿在帘外禀道。

王夫人随即和周瑞家的一起出了门。

“老太太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王夫人进了贾母房里,见丫鬟们都出去了,行了礼恭敬问道。

“你也知道,这个月底就是林姑爷续娶的日子,你说,咱们家是去呢还是不去?”

王夫人知道老太太的打算,但是有了主意应付贾府的事儿,她也不想急着扒拉住林家,没得赔进自己宝玉的终身。所以很是谨慎:“老太太见的事儿多,老太太做主,定是好的。”

贾母也不去猜王夫人的想法,只是叹声道:“我的敏儿可怜,这才走了多久,林如海就续娶了,丢下外孙女一个小孩子落在继室的手上,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呢!我这几日里总是担心得睡不着,想和你说说,派人去林家吃喜酒,顺便将外孙女带回来抚养!也算是替我苦命的女儿完成遗愿。”

王夫人觉得,只要不将这丫头和宝玉凑一对儿,接来贾家倒是一个极好的主意,林家每年势必要送来许多银子,且更不能和贾家翻脸了。

“只是,前次大老爷和大太太亲自去接,林姑爷就没有同意,这次只怕姑爷还是不同意的。”

贾母看着王夫人道:“你答应她来就好。这次就让琏儿带着厨房的柳家的,她正是擅长做吃食,另外还有王嬷嬷,她是个老实的,且看顾过敏儿。我会让赖嬷嬷带着我的亲笔信跟着去,有了这信。便是林姑爷不愿意让外孙女来京里,也定会收下这两个婆子”

王夫人觉得这事儿成与不成,她都没有碍,因此都应了。只是柳家的一家子都在府里,单单让她一个去南边,恐怕又惹来下人嚼舌头。王夫人打定主意,一会回去就将管家的事儿,全部托付给凤丫头。

“老太太,我因为珠儿的事儿身子不大好,另外也想好好在佛前为珠儿念经祈福,所以府里的事儿向交给凤丫头看着。这样一来,大太太那边也好说些。”

贾母想到贾赦和邢夫人就是一肚子的气:“她有什么说的让她来找我就是。不过凤丫头是个能干的,让她管家倒也行。”

王夫人听贾母答应了,忙应了不提。当晚,王夫人就唤来王熙凤,说是将管家的事儿托付给她了。顿时王熙凤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姑妈是真真疼自个且为自个好的,心里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家管得妥妥当当的。

第二天,贾琏和王熙凤小夫妻俩来了贾母这里请安,便说了让贾琏去南边贺林姑爷再娶,之后甚至被单独留下来,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最好将黛玉接到贾家,便是不行,也要让两个嬷嬷留在林家黛玉的身边。

所以,在五月二十五日,贾琏带着嬷嬷和贺礼到了扬州后,林如海不过是皱皱了眉头,随即抛开。他如今是绝对不会将女儿送进贾府去的。

“给姑父请安。”贾琏拜过了林如海,就将贾母的书信双手递给了他。

林如海读到信中贾母所谓的念女成疾,想见外孙女一面以慰愁思,信后更是隐隐暗示即将进林家门的陈氏,父亲早逝,母亲也亡了,是个命硬的。只怕和黛玉的八字相冲。若是黛玉有个不好,那就糟糕至极云云。林如海摇头,心里暗叹贾母这话也说得出口,不过若是早年的林如海,也许可能还觉得贾母真是一片好心呢。

“劳琏儿跑一趟了。老太太心信中说的,我会斟酌的。听说你带了两个嬷嬷来?放心,我林家婆子也多,你表妹那里可是不差婆子的。”

贾琏笑道:“老太太说她是知道林家不缺人的,只是她老人家挂念姑姑,爱屋及乌,自然是疼极了表妹的。所以让这个婆子过来,其中一个柳家的,是惯做厨房的活的,正好可以为表妹做吃食调养身子。而王嬷嬷是伺候过姑妈的,她如今就想着照顾姑妈的孩子。所以老太太才让这两个人过来了,有了她们照顾表妹,老太太也会更放心些。”

林如海见状,也不再推辞了,便让林忠将那个两个婆子收下了,至于用不用,怎么用,那就是林家的事儿了,谁也管不了的。

林如海看贾琏的样子,也不多说,让小厮带了贾琏去了客院歇息。贾琏心里明白,就算自己开口讲要接表妹进京的话儿,哪怕是说老太太不行了相见外孙女最后一面,只怕林姑父也不会同意的。看了自己衣服鞋子上的尘土,贾琏只得作罢,能让两个婆子留下,也算是完成大半任务了。

林家亲眷并不是很多,林如海的外家远在涿州,此次也不过是使人送了礼作罢。除了贾琏外,大多都是江南官场上的人,以及江南的世家大族门。有交情的就遣了人来贺,没交情的,也送上了一份厚厚的贺礼。去年江南官场那样折腾,也不见林如海卷入半点,如今林如海更是娶了曾为文官翘首之一的陈英年的孙女,他们心思都明白,林如海盐政这个位子算是坐稳了,只怕以后将有更大的前程。因此,这送的礼都加厚了两分。

林如海心中略带忐忑的盼望新婚的来临,但是林府中周姨娘和秋姨娘两人却是心里煎熬不过。时常借了名目往正院去,不过是担心新太太不好伺候。林如海瞅见了两回,便勒令她们俩少往正院凑。他已经知道了,周氏和秋氏是不可能有孕的,他自己于女色上并不看重,所以自活过来后,对于后院女子的各种手段是忌讳的。若不是念着前生重病期间,这两人也算尽心照看,她们两人恐已经被打发出去了的。

林如海进了后院,看见穿着浅绿春袄,扎着双小辫子的小黛玉在草地上歪歪地走着,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小丫鬟看见了林如海,忙蹲下道:“老爷好!”让正全副心神都在黛玉身上的陈嬷嬷和奶娘回了神,就是小黛玉,也停住步子看向林如海。然后扬起一个笑脸,跌跌撞撞的走向林如海:“爹爹……爹爹……”

林如海一把抱起小黛玉,用短须扎了扎小白豆腐般的脸颊笑道:“玉儿今天乖不乖?”

“玉儿乖!爹爹不乖!”小小的人儿一边说,还一边将小脑袋往旁边扭动。

林如海闻言失笑:“哟,原来玉儿嫌弃爹爹来了啊!乖女儿,爹爹啊,给玉儿娶了娘回来,以后就有人好好照顾玉儿了,玉儿高兴吧!”

陈嬷嬷也暗笑起来,只怕高兴的人不是大姑娘,而是老爷自个呢!

“四姑娘,大太太、大奶奶和三奶奶来了。”银杏笑嘻嘻的打开帘子,禀道。

陈落秋正在嫁衣上缝上最后一针。听了银杏的话,忙放下嫁衣,起身迎了两步。

陈大太太方氏看着起身的陈落秋道:“嫁衣做好了?也是你这丫头倔,不许丫鬟们帮你动一针。熬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赶得急!”

大奶奶,便是方氏的儿媳柳氏,也是从京中回来的,她和三奶奶周氏交好,两人端详起落秋亲手做的嫁衣后,顿时赞不绝口。只见灯光下,嫁衣上的花鸟似是活得一般。

“还是四妹妹手巧!”两人拉着方氏看了一回。才说起了正事。

“我们家给你备的嫁妆,只有八十八抬,看起来比前头那位薄些,其实内里并不少什么。你看看这是嫁妆单子。看好了,好生保管着。”

陈落秋也没故意矫情,而是细细看了起来。待看完了,才对着方氏和两个嫂子道了谢。

“除了单子上这些,老太太生前定下的,每个女儿出嫁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压箱钱,我这个做伯母的再另添八百两,你三婶则添了六百两。”

陈落秋有点吃惊,嫁妆没打折扣,她已经很满意了。自家什么家底她是清楚的,除了已经成家出嫁的兄弟姐妹,大伯和三叔家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呢。“伯母,祖母定的银子我拿着,但是您和三婶添的,侄女怎么好意思收下?”

方氏拉着落秋的手笑道:“一千五百两银子听着多,在林家人眼里却不是多的。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给你长脸的。放心吧。我们都有数。”

陈落秋听这样说了,只得收下了。

“然后是你陪嫁的丫鬟,银杏和金菊自然是要跟着你去的,我再给你添了四个丫鬟。你自己看着使唤,她们虽然不是家生子,但是自小就卖身进来的,这是她们的卖身契,你收好了。”

陈落秋接过卖身契看了,红梅,绿荷,紫兰,黄桂。

“听说林大人还有两房妾氏在。不过没什么要紧的,她们和林大人年纪差不多,不能生养。所以要不要通房,你自己琢磨好。”

“进了林家最要紧的就是抓紧时间生个儿子。这林大人为什么续弦?还不是没有儿子?对于前头夫人留下的那个姑娘,无论林大人对贾氏的态度怎么样,你都得好好待她。若是林大人念着贾氏,你待那姑娘好,林大人也会多感念你一分。若林大人抛开了贾氏,你的作为便会让林大人更加高看几分的。不过是一个女儿,费不了多少事儿的。”方氏嘱咐道。

陈落秋虽说早就打定主意,会好好待小黛玉,并不是冲着林如海去的。不过这里也没和伯母分说明白,而是一一应了。

方氏说完,看了儿媳和侄媳一眼,就起身道:“好了,你和你嫂子们再说说话,她们两都是一进门,就怀了身子的。伯母也盼着着你去了林家,就能生个儿子呢!”要说方氏这样对待陈落秋,除了公公和自己丈夫疼爱这个侄女外,也因为她这次嫁的人是林如海。自己丈夫虽然是从二品的布政使,但是却是广西任职,和这两淮的巡盐御史虽然是从三品,但是自来就是天子近臣,比自家相公还要得圣上的看重呢!

陈落秋被方氏的话说得羞红了脸,起身待送走了方氏,她才看见两个嫂子咬着嘴唇对着自己笑。

“嫂子们笑什么”柳氏看了一眼周氏,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这个是好东西,妹妹可要好好读读。”

周氏笑道:“大嫂送了你书本,我就送你几句话吧。你看你三哥对我可好?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道德规矩什么的,但是进了房里,却是不耐烦妻子还守着那些个规矩的。记着,这男人啊,可不喜欢妻子晚上还像木头样守规矩呢!”

柳氏笑道:“嫂子我可学了,怨不得三弟对你那样黏糊。”笑了一回才对着陈落秋耳边低声道:“记着,月事前约十来天的时候行房最容易怀上孩子,可别太矜持了!行房后也不要急着沐浴……”

陈落秋一阵面红耳赤,她实在没想到平日里爽朗大方的两个嫂子,私底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好不容易忍住羞意,将她们说的记住。等送走她们时,陈落秋才发觉自己从额头到脖子都是滚烫通红的!

五月十六日,陈落秋就拜别了家人,上了去往扬州的轿子!送嫁的是三堂兄陈思靖。他对着这个堂妹很好,怕累着了妹妹,一路并没有太赶,所以直到五月二十七日,才到达了扬州。

整个扬州城人都在议论盐政老爷新夫人带来的嫁妆,从码头到城西的别院,满满三大船八十八抬的嫁妆,在街上摆开足足有四五里长呢!虽然不是十里红妆,但是也让扬州城人围看了许久。一些官眷夫人们听说后,则在心里暗自想着,这陈氏虽然无父无母,但是很得祖父、伯父和叔父的重视啊!以后相处时,可不能因为人家是继室,就大意了去的。

“老爷,陈家的轿子进了城,如今应该进了城西的别院里。”林忠抹着满头的汗水乐呵呵地对林如海说道。

林如海点点头,看着满园张灯结彩,清癯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喜乐声中起波澜

林府后院里,林如海正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穿上了喜袍。一边的林忠、林青、林墨等人都笑呵呵的,一起奉承道:“老爷穿上这身喜袍果然好看得很!”

林如海哈哈一笑,对着一边的针线娘子道:“做得极好,针线上的所有人,一会都去账房领赏。”

针线娘子也喜得很,谢礼不提。

“老爷,明日里就是迎娶的日子,老爷今日还是早点休息的好。家里的事儿都备妥当了,外院里招待男客,内院里则招待女客。”

林忠将宴客的事儿一一禀明了,才道:“明儿里大姑那里可要出来见客?”

林如海摇头道:“玉儿小不说,且她还在孝期里,不需要出来见客。你告诉陈嬷嬷她们,明儿好生照料玉儿。不能出什么意外了!对了,贾琏可有问起那两个婆子的事儿来?”

林忠摇头道:“没有,只是琏二爷今儿去看望大姑娘时,带了份荷叶糕,说是那柳婆子做的。”

林如海脸色一沉,冷笑道:“贾琏打得好主意!陈嬷嬷和奶娘没让大姑娘吃那东西吧。”

“老爷放心,她们晓得分寸。只是这琏二爷天天去看大姑娘,时常说起先太太……”

林如海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应该没什么事儿的。玉儿不过一岁多点,哪里明白他说的那些事儿?不过就这两日了,过了明日,他就该回长安了!”

同一时间,金陵往扬州的官道上,一车队格外的引人注目,因为车队的标识是金陵甄家的印记。路上一些行人纷纷避让。

“哟!老蔡头,这两天往扬州去的官老爷太太们可不少,刚才那过去的可是甄家的马车呢!难道扬州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儿不成?”一中年男子好奇的问道。

老蔡头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行商,他呵呵一笑道:“老哥你是从北边来的,这才不清楚。扬州那边的盐政老爷娶亲呢,夫人乃是浙江陈老太爷家的孙女,就是那些官老爷都要叫陈老太爷一声先生的。这金陵的官老爷们怎么能不去喝杯喜酒呢?”

男人这才了然,“那可是大喜事儿呢!”

“可不是么?”

……

甄家车队靠前的一辆马车,外形和其他马车相似,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觉,这车子车身比其他马车要稍微大两尺来,颜色虽然也是普通不打眼的,但是走近看了,就能看出那车身乃是用上百年的楠木所做,车窗飘过的帘子更是薄如青烟,却是宫中贵人们才用得起的软烟罗。

车子里面的装饰也是一番富贵气象,地上是绛色的云纹波斯毯,两边长椅上更是铺着细纹条褥,正里却是一张略微小点的软榻。

甄应嘉靠坐在软榻之上,闭目不不语。

半天,还是一边的甄宝印打破了沉默,开口道:“父亲,贾家和咱们家虽然是老亲,但是也范不着为了贾家的出头,咱们家做恶人的。儿子实在觉得您不必亲自去扬州来的。”

甄应嘉睁开眼,淡淡道:“你认为为父亲自走一趟扬州,就只是为了替贾家挣得一分颜面么?”

甄宝印想了想,才道:“林海虽然是巡盐御史,但是怎及得上父亲您在圣上眼中的份量?况且陈英年已经贬谪,林海就是娶了陈家孙女,也没有什么的。父亲应该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父亲,儿子不解。”

甄应嘉如今只有三子,长子乃是侍妾所出,一向不得看重,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个老二宝印和老三宝玉。“甄家在江南的体面都是圣上看在老祖宗的面上给的,圣上在,自然会照顾咱们家几分,只是身上年事已高,这以后怎么样,得看新君了。咱们家一向和义忠王爷来往亲密,他乃是圣上长子,多年来受圣上器重,将来若是他继位了,咱们家自然安稳。若是其他的王爷登上了那个位子,咱们家就危险了。林如海能只凭才干被圣上看重,和为父凭着情面被看重是不一样的。不管将来新君是谁,他都没大碍。所以,我这次来,是要让他尽量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甄宝印不是傻子,听父亲这样一说,便明白了。笑道:“就是孩儿在金陵都听说过长安的几位殿下,以义忠王爷最得圣上看重。想来只要父亲您开口,林如海定不会拒绝的。”

甄应嘉见儿子这么“天真”,摇了摇头,自古夺嫡之事,莫不是血流成河。自家如今是脱不了身了。只望义忠亲王真能登上大宝了!只是自己的这两个嫡子,宝印虽然精于庶务,但是于政事上却是懵懂,宝玉更不消说,不过三四岁大,就整日里吃丫鬟的脂粉,以后也是个难成大气的……甄应嘉心里为自家的将来着急,想到贾母信中所求,不由得深叹,天底下做父母的都是一般,都是为自己儿女打算的。自己并不愿意结下林如海这个大敌,但是若他执意不肯接下义忠王爷抛来的绿枝,也就莫怪自己不讲情面了。

林如海小厮匆匆来禀说,金陵甄老爷和甄二爷到了后,他还愣了一下。甄应嘉居然到了?想到他和贾家以及义忠亲王的关系,林如海随即了然。弹了弹衣衫,便亲自去了门边迎接。

“如海见过甄大人!”

甄应嘉笑着拦住林如海道:“如海何须客气?多年不见,你倒是对我生疏起来了。按着家家那边的关系,如海你当称我一声兄长才是。”

林如海从善如流,淡笑道:“应嘉兄。如海不过是续娶,怎劳应嘉兄亲自来贺?”

甄应嘉笑道:“我们同在江南,理当多有往来才是。对了,宝印前次来扬州看了小侄女后,常常说她长得极好,我这个儿子很少夸人,引得我都稀罕起来了。一会便让小侄女抱出来见见?”

林如海点头:“应嘉兄一路过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先歇息一番,待到晚饭时分,我便让小女出来拜见。”

甄应佳呵呵一笑,随着林家人去了客院歇息去了。

“老爷,琏二爷去了甄老爷院子里。”两柱香后,林忠满头是汗得出现在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面色冷凝,看着书桌前那封书信,顿时将书桌上的白玉镇纸拂到了地上!

林忠一惊,喊道:“老爷!”

林如海收敛心神,片刻才道:“没事,明日里的坐席安排,甄应嘉的位子你安排在布政使和按察使的中间。”

林忠点点头,满腹担心的下去了。

五月二十九日,黄道吉日,诸事不忌!林如海一早就穿上了喜袍,带着迎亲的队伍往城西陈家人暂时居住的院子去了。

林家的迎亲队伍还没有到,陈落秋却早早的坐在了梳妆台前打扮妥当了。

金菊和银杏两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四姑娘,您这样打扮,真是好看极了!”

早有喜娘为陈落秋开了脸,因着皮肤细腻白皙,并没有敷很厚的粉,只是唇上和两颊上了薄薄的胭脂,平添了几分妩媚。

陈落秋瞪了两个丫鬟一眼,还是柳氏开口让两个丫鬟去了外间,陈落秋才道:“大嫂还有话嘱咐我么?”这两日里,听这大嫂说嘱咐的夫妻相处之道的话儿,她是收益两多的。

柳氏轻声道:“该说的啊,都说了。到底该怎么样,却是你自己要去琢磨的,只要本着万事问心无愧,便行了。”

陈落秋点点头,“落秋知道了。”

姑嫂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外面传来了丫鬟和婆子们的喧闹声,隐隐还传来喜乐声。本很平静的陈落秋,心里顿时一阵慌乱,不由得伸手抓住了嫂子柳氏的手。

柳氏轻笑道:“傻妹子,嫂子给你说了那么多,怎么还慌张?好了,好了,姑娘总有这么一天的。嫂子虽然舍不得你,但是想到你有了好归宿啊,也高兴着呢!”

陈落秋定定神,先去拜了父母的灵位,又朝杭州的方向拜了祖父,又郑重的对柳氏行了大礼。陈落秋想到这几年里,处处得到柳氏的提点和照顾,不由得难受。婚事过后,亲人们都要离开江南了,嫂子也要回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别不开心了!”柳氏见喜娘进来催促,忍住泪意笑道。

喜娘见了,却道:“这姑娘出门子,是应该哭嫁的。但是得小心,可别将脸上的妆给哭花了,不然新郎官揭盖头时,吓着了可就不好办了。”

众人想到那场面都笑了起来,就是陈落秋,眼泪也笑了回去。

出了房门,陈思靖看着被丫头牵着手的堂妹,笑道:“四妹妹,三哥送你进花轿,可别怕啊!”

陈落秋被陈思靖背着,双脚踏上了轿底的那一瞬间,陈落秋知道,自此之后,自己便是林陈氏了,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林如海看这新娘子进了花轿,对着陈思靖抱了抱拳,便上了马去了。迎亲队伍很长,喜乐声中,扬州城里的许多人都在街上看着,更是对着迎亲队伍后的嫁妆啧啧称赞。林如海的思绪,却很复杂,他记起了自己少年时和贾敏的那场婚礼,比这次更加盛大,也更加热闹。少年时暗许的白头偕老,无论是前世今生,都没有实现……林如海想到陈落秋比自己年轻许多的脸庞,这次,但愿不是一场空喜!林如海轻轻叹了口气,甩开那些事儿,对着路边的百姓们温和的笑了笑,一路平安的将夫人迎进了林府。

林如海牵着大红绸花,和陈落秋在众宾客的观礼上拜了天地。

司仪那句“送入洞房……”还没喊完,宾客首席之上却传来一阵议论之声。却是甄应嘉和贾琏在说话。

林如海一阵气恼,他没曾昨夜只不过没有明确给甄应嘉答复,喜堂之上,居然公然给自己没脸。

“如海今日娶妻,本是喜事。只是却不能有了新人就忘记了旧人。贾氏夫人陪伴如海您二十载,殊为不易。今日这新夫人进门,理当拜拜贾夫人才是。”甄应嘉这话说出口,众人面色各异。要说林如海和贾氏那点事儿,扬州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和夫人们都是门儿清。曾庆生、洛沉舟两人则在心里寻思,这甄应嘉如此,到底是为了贾家出面呢?还是别有所指。

布政使宋霖,也称陈英年一声老师,心里自然对甄应嘉如此颇为不喜,只是不便出口,便保持沉默。按察使江圳,最怕的是就落得和前任一样的下场,凡事不肯多说的。见状也只做媒听到。

贾琏顾不得左右看,只能上前对着林如海和陈落秋行礼道:“林姑父,陈……姑娘。本来侄儿不该多事的。只是想到早逝的姑姑,侄儿心里实在不好受,甄家伯父才出言的。还请姑父莫怪!”

林如海心里再气愤,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狠话。而是一片温和浅笑,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看出他眼中的冷意来。“贾氏乃是我的原配嫡妻,陈夫人明日拜宗祠时,会拜祭一番贾夫人的。”

甄应嘉没有看向贾琏,一直看着林如海的神色,也察觉到了他眼中的冷意。心里却是微微冷笑,你想绝情?必要付出代价才是!这还是小事,是开始!

“如海既然这样安排,我们也没什么说的。琏儿,还不快向陈夫人赔罪!也请她好好待你的小表妹,这没娘的孩子实在是可怜啊。”

贾琏此时骑马南下,只得照着甄应嘉的说辞给陈落秋行了礼:“还请夫人善待我那可怜的妹妹。”

陈落秋在盖头底下,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情势,却也隐隐感觉到冷凝的气氛,她早听爷爷和大嫂子讲了贾家的行事,如今不过是替小黛玉心寒,若是自己是个心xiōng狭窄的女子,就冲着今天这么一闹,以后肯定不会给黛玉好脸色的。

陈落秋暗叹一声,看到盖头前方那双皂靴,道:“贾贤侄不必多礼。陈氏此后便是大姑娘的母亲,自会好好的待她。”

林如海听着陈落秋清脆的声音,眼中冷意稍微退了些。朝着众位宾客抱了抱拳,不理会一边的贾琏,牵着陈落秋进了喜房。

林如海接喜娘递上的秤杆,揭下了红盖头,天色并不暗,房中红烛高照!陈落秋的脸上的红晕,让林如海心中动了动。

喜娘笑着打断林如海的凝视道:“林老爷,太太,该喝交杯酒了!”忙让银杏端着托盘上前。

林如海亲自斟满两杯酒,和陈落秋挽了手臂喝了。他看了看陈落秋满头珠翠的凤冠,轻声道:“夫人不妨先洗漱一番换身衣妆,再吃点东西。我先去外间招待宾客,一会儿回来。”

陈落秋感激林如海的体贴,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小酒窝:“谢谢老爷关心。”

林如海进了前厅前,给着院中的林忠家的道:“好好服侍新夫人,一会要是有官眷过来,你帮衬一二。”

林忠家的忙应了。

林如海到了前厅时,宾客的气氛已经正常多了,洛沉舟心里不喜甄家之势,旁若无人的和林如海的几个提运司和转运司的下属喝得欢。另一边,曾庆生正和宋霖两人说着话儿,而江圳,则和左边的奉承他的苏州知府笑眯眯地说话。甄应嘉夹在宋霖和江圳之间们居然无人主动和他说话。

甄应嘉心里虽然动怒,但是却更是为江南如今的情形而头疼。从圣上前次大动江南后,义忠王爷的在江南的势力大减。这喜宴之上的官员,不过是苏州、扬州和金陵三地有头面的十来个官员,但一个小小的守备都敢无视自己!甄应嘉心里除了气恼外,还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甄应嘉心里不安,面上还是一片和煦,自顾自的吃着酒,只是甄宝印却没自个老子那份心xiōng,他自认整个江南,就是按察使和布政使,也得看自己父亲的脸色行事。虽然父亲昨日在马车上告诉自己甄家的隐患,但是当今圣上还在,那些隐患却是多年之后的。

甄宝印冷眼睨了洛沉舟一眼,端起酒杯,走到贾琏旁边高声道:“琏兄弟,咱哥俩一起喝几杯。对了,也不知道小妹子今天怎么样了?只怕林大人忙着成亲,忘了女儿,不如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贾琏一直为刚刚说的话儿心中不安,对着甄宝印他不像对着甄应嘉那样拘谨,拒绝道:“表妹毕竟住在后院里,今日林家忙乱,我们还是不乱走了。”

甄宝印正待再说什么,却收到了父亲的一记警告的眼神,忙住了嘴,和贾琏喝起酒来。

林如海进了厅中,和众人一一喝了酒后,便去了外厅里,那里是扬州本地的盐商富户以及金陵薛家的人。林如海对着外厅之人,仅仅是抱拳谢过,饮尽一杯酒作谢后,朝李木然等人抱了抱拳,让他们几个作陪,自己依旧回了正厅里。

林如海和甄应嘉喝了好几杯酒,话中深意让厅中众人静了下来。要知道这些官员那个不是人精?只有傻子才没有看出林如海和甄应嘉对上。甄家在江南根基深厚,林如海却是来江南不一年多时间,要说起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自是这两人都是天子眼中的近臣,这一仗到底是谁胜出,还真是不好说!

宋霖见林如海脸上有些醉意,笑着对甄应嘉道:“甄大人也太不体贴了点。今日是林大人的大喜之日,若是灌醉了林大人,岂不是让新娘子独守空闺?辜负了这良辰美景?甄大人若还想喝,不如宋某陪你再喝几杯,如何?”

甄应嘉定定了看着宋霖片刻,随即笑道:“有宋大人作陪,自然更好。只是甄某担心,宋大人也难陪甄某尽兴呐!”

宋霖一笑道:“甄大人这算不算是杞人忧天?宋某还没开始喝,就担心起来了?甄大人放心,宋某一定陪甄大人一醉方休!”

林如海见他俩人嘴中机关,也承情,又和几位大人喝了几杯后,却看到门边花坛处林忠神色慌张地给自己使眼色。

林如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有些醉意地笑着对众人抱拳去了。众人也理解地任他去了。只有甄应嘉,却朝贾琏带着深意地点点头。

林如海随着林忠往后院而去,边走边听林忠说着事儿。“这么说太太现在不在新房里了?”

“是,太太没法子,便和众位夫人一起去了大姑娘那里。”

林如海冷冷道:“明天将看着那两个婆子的下人全都发买了!居然让她们在众位夫人前在太太进门当日里闹得没脸!”

林忠也知道是他们大意了,也不多劝,一起往黛玉的院子去了。到了正门,却见陈落秋一身淡红缀紫的夏衫,抱着小黛玉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众夫人太太们。

陈落秋看见林如海,忙行礼道:“老爷来了。我和众位太太们看看大姑娘。”

林如海心里一松,知道陈落秋已经将事情解决了。随即接过脸上还有泪珠儿的黛玉,对着众位夫人道:“今日林某大喜之日,恕招待不周了。”

夫人们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不多做停留,说了招待很好,就纷纷去了女眷宴席处。

林如海接过陈落秋递过来的帕子,给小黛玉擦干净眼泪,轻声道:“玉儿怎么哭了?来,这是你母亲,记住了。”

小黛玉看了看陈落秋,将头埋进了林如海的怀中道:“表哥说玉儿没有母亲……”

林如海一怒,贾琏实在是可恨!他随即哄了好半天,等小黛玉快要睡着了,才唤来奶娘抱着黛玉进屋去了,随即又唤来陈嬷嬷及丫鬟,指着陈落秋道:“这是太太。”

众人忙对着陈落秋跪着磕了头,陈落秋让众人起了:“大家不用多礼,你们好好伺候着大姑娘,我自会好好谢你们的。”

林如海让林忠回前院,请林浅帮着安置客人后,便比以陈落秋快半步距离,往喜房去了。

房前,陈落秋的陪房嬷嬷吴氏看到银杏和金菊带着四姑娘好好的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也迎了上来。

陈落秋闻到林如海身上的酒气,轻声道:“老爷要不要沐浴一番?”

林如海一顿,点了点头。

陈落秋忙让吴嬷嬷领着几个粗实的婆子抬了水进了后边的耳房。

陈落秋从小丫鬟手上接过了帕子等物,踌躇了一会儿,让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这才进了耳房。

林如海正闭目躺在温水中。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开眼睛。“出去,不是说了不用人伺候的么?”

林如海半天没听到人的脚步身,睁开眼,看见有些羞赧的陈落秋,轻轻一笑道:“原来是夫人。”想着喜堂和那婆子之事,有些歉意:“今日让夫人受委屈了。”

陈落秋眼睛看着浴桶边的屏风,这些话不是该出了耳房再说才好吗?随即故作不在意道:“落秋受了什么委屈,老爷说给我听听?”

林如海听了,却是一怔,随即想道自己赤身裸体在水中,又见新婚妻子不敢直视自己的身体,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却是一暖,随即笑道:“一会回了房,我一定说给夫人听。”顿了顿又开口道:“夫人可是伺候我沐浴的?”话出了口,才觉得此话有些调戏之嫌,有些不妥。陈氏出身书香门第,只怕会觉得羞愧?便是贾氏,也自恃身份,不曾亲自伺候自己沐浴。

落秋心里一堵,想到嫂子柳氏和周氏交代的话语,按下羞涩,为林如海擦起背来。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也似乎过得很久,待林如海沐浴完了,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进了卧房里,红烛已经燃了一半,罗帐低垂。

林如海是个男人,守孝一年不尽女色,为了新婚有是几月远着妾氏,如今看着年轻娇美的妻子,如何不心动?侧身对着垂首的陈落秋道:“不早了,歇息吧。”

林如海看着陈落秋的长睫跳了跳,看着她慢慢的走近,为自己解开才穿好的中衣……林如海眼眸暗沉,拥上了她……

一夜红烛尽,芙蓉帐暖春意燃。

如海冷言送隙客

林如海醒过来时,有片刻的茫然。待睁开眼,看着红色的罗帐,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侧头便看见枕边的青丝,那是另一个自己称为妻子的女子!

林如海撑起身子,才动了动,便惊醒了陈落秋。新婚的两人四目相对!还是陈落秋先偏开视线。

林如海却是很久没有这般一夜无梦到天明了,心情很好之下,便道:“咱们家中并无长辈,你不必早起的,我们可再躺会儿。”

陈落秋看着林如海正色道:“虽然没有长辈,但是还需去给公公、婆婆,前夫人牌位行礼的。再说了家中还有客人呢,起晚了总不好的。”

林如海想到昨日之事,便道:“贾夫人身边的人,我都打发了。如今留在玉儿身边的人都是我亲选的。昨日那两个婆子,乃是贾琏这次借着看顾玉儿的名义送来的。我知道这事儿打了你的脸,你放心,我自己也不喜欢贾家。怎么处置她们,夫人你看着办。至于玉儿哪里,夫人多多尽心了。”

陈落秋颔首道:“老爷放心,我定当大姑娘如亲女,好好教导她。”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话,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

“老爷,虽然是夏天,天亮得早,但是也该起了。”

陈落秋想着薄被下自己身无寸缕的身子,再想起昨夜的洞房花烛夜,顿时有些羞赧:“老爷,您能不能背过身去?”

“我闭上眼睛就是,你更衣吧!”

陈落秋看着林如海,直到他闭上眼睛,才翻身下床,捡起了衣物披在身上。哪知才抬头就看见林如海深邃的目光,脸上不由得飞满了红晕:“我喊丫鬟进来伺候老爷更衣。”

林如海却道:“何必喊人夫人可否亲自替我更衣?”

陈落秋一顿,点点头。亲自为林如海穿好了衣物。

吴嬷嬷听到房中的有了动静,对着银杏和金菊一笑,扬声道:“老爷夫人可起身了?”

陈落秋看了看衣衫完整的林如海,唤了吴嬷嬷等人进来。

林如海见人进来了,也不再让落秋动手,让丫鬟服侍洗漱。陈落秋松了口气,让丫鬟端了水自去耳房洗漱去了。

待陈落秋装扮好,林如海正在外间的长椅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唐诗辑要》翻着。见了陈落秋出来,看了下她的衣衫装扮,眼前顿时一亮,头发轻轻挽起,其上不过翠珠环绕,一只白玉钗而已。上身是鹅黄色的单衫,外罩紫色银纹的锦纱,下身是浅粉色百蝶穿花轻罗裙。

“夫人这身装扮极好!”

听到林如海称赞,陈落秋心里一喜,轻声道:“老爷廖赞了!时候不早了,我们是先去家祠中拜见先祖、公公婆婆和贾夫人么?”

林如海点头道:“苏州族人过来贺喜,先去见族人,再一起去家祠。”

林浅的母亲萧氏坐在厅中,正和余嬷嬷林忠家的说话,周姨娘和秋姨娘在一边说这话,心神却有些不安,时不时看几眼门外。

门外的小丫鬟看见廊下相携过来的老爷和新太太,忙对着厅中道:“老爷和新太太来了。”

萧氏听了脸上浮现一丝嘲讽的笑容,看了周姨娘和秋姨娘一眼,随即起身。林忠家的和余嬷嬷瞪了那小丫鬟一眼,迎出了门。

“老爷,太太,叔老太太在厅中。周姨娘和秋姨娘也在呢。”

林如海听了脸色不变,对着余嬷嬷点点头,牵着陈落秋进了屋,对萧氏躬了躬身,才对落秋道:“这是萧婶娘,当日去杭州下聘,婶娘也同去的。昨日里也是她在外面招呼女客的。”

落秋听林如海这样说,于是很恭敬的对萧氏行了礼。

萧氏受了一礼后,忙拉着落秋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才笑道:“侄儿媳妇不必多礼的。我被你们老爷称一声婶娘,自然就好好为你们打算的。以后啊,落秋你进了门,这些事儿自然有你出面了。”

林如海笑看着落秋和萧氏寒暄了半天,眼中没露过周姨娘和秋姨娘两人交汇的神色,暗想,这两人暂时不能送去庄子上,却得好好看着了。昨夜那两个婆子之所以那么轻易的摸到了正院喜房,这两人功不可没!也不知道收了甄贾两家多少银子?林如海见落秋和萧氏说完了话,才道:“怎么不见浅兄弟和林镕、林锻、林铿几个过来?”

萧氏看了一眼周姨娘和秋姨娘道:“他们来见过嫂子和婶娘,是应当的,只是这其他的女眷,还是不见的好。”

周姨娘和秋姨娘一阵尴尬,俱都抬头委屈地看了一眼林如海。

林如海死若不见,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两拜见完太太,就下去吧。没有我的发话,不要出自己房门了。”

两人看见林如海眼中的冷意,心里一窒,难道昨夜的事儿,老爷已经知道了真相?她们俩不敢分说,忙恭敬的对着落秋行了大礼,就出去了。

陈落秋心思玲珑,也猜到昨夜让贾家的嬷嬷撞进喜房给自己没脸,这林府里肯定有人援手的,看老爷和萧婶娘的行事,定是这两个姨娘所为了。

陈落秋心里不由得一阵松快,这两个姨娘不足为惧!

等林浅领着林镕、林锻、林铿三人来见过陈落秋后,便一起去了府中辟做家祠的西院。

“咱们家这一支,虽然早年就和苏州祖籍那只分了宗,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便请浅兄弟和婶娘做见证,如海娶了陈氏为妻,今日上告祖宗,录入族谱。”

林浅和萧氏站在家祠前,看着陈落秋对着大堂里的牌位一一点香跪拜,最边上的,是贾氏的牌位,陈落秋不知道林如海心里如何想,却知道自己该恭敬的行礼,她却不知自己这一拜,却是在不久之后免去了一番风波,狠狠的打了贾琏的嘴脸。

待全部拜完之后,陈氏也被林如海写进族谱之中了。

“好了。”林如海扶着陈落秋起身,心里有一点歉意。看了眼贾敏的牌位,两人出了家祠的大门。

萧氏看林如海的样子,很是感叹,这地位再高,膝下无子,万事便都是空。随即和林如海夫妇一起去看黛玉。

小黛玉刚刚起身,穿着水青色的夏衫,头上用珍珠链扎着两个小辫。看到林如海,顿时露出了笑容:“爹爹~~”

林如海抱过黛玉,指着陈落秋道:“这是你母亲,乖,叫母亲。”

小黛玉几个月里,时常被陈嬷嬷和奶娘哄着说母亲,私底下却也叫得顺口。但是此时却将脑袋埋在林如海的怀中,偷偷看着陈落秋。

陈落秋并不在意,孩子毕竟还小:“玉儿,你看母亲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东西来了?”

一阵清脆的冷玉撞击之声,居然是白玉做的一个小巧的九连环!

小黛玉眼睛一亮,偷偷看了眼陈落秋,又看了看那个九连环,心里正挣扎着,叫还是不叫呢?

陈落秋摸了摸黛玉的小脸蛋,将九连环放在了她的手中:“来,我们的黛玉这么聪明,不知道能不能玩这个九连环呢?”

小黛玉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的抓着九连环。

林如海点点黛玉的脑袋:“得了母亲的好东西呢!好了,和你母亲,叔祖母一起用饭啊,爹爹晚点再来看你。”林如海说完,将小黛玉递进了陈落秋的怀中,倒是没有任何的挣扎。

陈落秋一笑,抱着小黛玉,对着林如海道:“老爷自去吧,我会好生照拂婶娘,看着玉儿吃饭的。”

林如海出了黛玉的院子,便看着候在外边的林忠。

“甄老爷和公子,琏二爷在外间的花厅等着呢。”

林如海冷冷一笑:“他们起得倒早!你一会去宋大人下榻的地方送我的帖子去,请他过府一叙。”

林忠忙应了。

林如海进了花厅,就见甄应嘉正惬意的喝着茶,贾琏和甄宝印坐在甄宝印得下首。

“甄大人怎么不睡会儿?你昨夜喝的酒可不少。”

甄应嘉放下茶杯,轻笑道:“林大人府上的醒酒茶极好,这酒也就醒得快了。加上一早就被琏儿叫醒了,因此就起了。”

“哦?”林如海看了贾琏一眼,笑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甄应嘉看了贾琏叹道:“琏儿是个孝顺的,得了贾家老太太的命来,自然挂念着贾夫人和令千金的。不知道今日陈夫人拜了贾夫人没有,担心陈夫人因此迁怒令千金,所以这才一早叫醒了我。”

贾琏心里大骂甄应嘉老狐狸,居然事事将自己推在最前面。

林如海面无表情地对着贾琏一哼道:“林某说话一言九鼎!甄大人莫非也不相信林某所说的?”

林如海对着门外的林青道:“去请浅老爷过来。”

待林浅过来证明后,甄应嘉才笑道:“林大人也太认真了。既然陈夫人拜了,林大人还是要注意些才好,后宅的女子,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就怕她背着大人冷待林姑娘呢。”

“怎么?甄大人这是怀疑陈家的家教门风了?”宋霖从门外匆匆而入,冷笑道。

甄应嘉没想道宋霖又跑来搅合,他赔笑道:“陈家门口甄某岂敢小看?甄某刚刚失言了。”

林如海看着甄应家神色不变,不由得想,这甄贾两家不愧是老亲,脸皮都是一样的厚!

“哎,若是不是金陵还有公事,真是在这扬州多停留几日,林大人府中的醒酒茶,甄某极爱呢,不知道林大人可愿意让甄某如意,时常喝到这极好的醒酒茶呢?”

林如海和甄应嘉直直相对,疏离笑道道:“甄大人得圣上看重,体仁江南,林某怎敢因个人之事耽误了大人的公事?再说了,林府的醒酒茶,怎么及得上甄府的好茶让人醒?林某谢过大人亲自来扬州道贺,这些回礼,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林墨!”

林墨双手捧着一张单子奉上。

甄应嘉定定看了林如海片刻,微笑道:“林大人的好意,本官当然不会嫌弃的。本官就先祝林大人夫妻美满,早生贵子了!告辞!”甄应嘉让甄宝印收起那张单子,便告辞而去。

一天前这两人还是以字相称,如今却客套以“大人”互称了! 一边的贾琏早在林甄两人争锋相对话语中,静若寒蝉。

林如海看甄应嘉父子身影在院门前消失,才回头对着贾琏一笑道:“琏儿,你可还有话和我讲?”

贾琏讪讪一笑道:“姑父,侄儿并没什么要说的……”

林如海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琏一眼道:“如此便好。对了,你带来的那两个婆子,你还是带回京中好了。替我告诉老太太一声,玉儿是我林家的女儿,没有人会亏待她。请老太太好好保重身子,待那日林家回了京,我会让黛玉去贾家拜见老太太的。”

贾琏闻言心里苦笑,林姑父连甄伯父的脸面都当场驳了,自家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忙应下了。

林如海看着贾琏的脸色,状似无意道:“听说你和你父亲已经能够搬回了正院了,恭喜了!不过这是否掌家,可不是单单住进正房就行了的。要说老太太,还是多多Cāo心你们自家的事儿就好,我可听说了,年前,有不少御史参劾你们家呢!”

贾琏听出了林如海话中的警告,只得更加恭敬的说了几句,心里却是对家中长辈的行事作法暗骂了一顿。

“侄儿来扬州也有些时日里,便不再多留了。今日收拾一番,明日就起程回长安去。”

林如海微微一笑道:“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管家会将你带来的两个婆子给你送去去,行礼什么的,他也会为你备好。好了,你下去用早饭吧。”

等贾琏走了,宋霖看着林如海笑道:“怎么?你此时和甄应嘉撕破脸,不担心那位对你动手了?”

林如淡笑道:“这个时候不和甄应嘉撕破脸,还什么时候撕破脸?那位就算想对我动手,也要琢磨下怎么动。如今快进六月,那位的日子不好过了。”

宋霖收起笑容正色道:“你确定那位好日子不长了?”

林如海看了宋霖一眼道:“不久就是万寿节了,圣上应该会册封太子和诸王。到时有能分晓了。”

宋霖和陈英年的关系更要亲近几分,听了此话后便点点头:“但愿如此了。只是甄应嘉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无语。就是小小的皇商薛家都察觉到那位的不妥,和甄家有所疏远了。他怎么还赶着躺往上凑?”

林如海摇头道:“甄应嘉这也是没法子,前些年圣上对那位的宠爱,那是明摆着的。他自然以为那位是稳稳的储君了,陷得太早了也太深了。这个时候就是想抽身也来不及了。至于说薛家?”林如海想到前世在贾府见到的薛王氏和薛宝钗的行为,不不由得道:“薛迅倒是可惜了!娶了王家的女儿,薛家不败,才是怪了!”心中一动,薛迅的早逝,莫非和他想和义重亲王及甄家划清界限所致?

“霖兄可是见过薛迅?你觉得此人如何?”

宋霖道:“大智若愚,不过可惜了!正如你所说,娶了王氏女为妻,早早备家族亲长定好了所行之路。薛家如今脱身已经不易了,恐怕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林如海想到梦中所见,贾王氏没少从薛王氏那里得到银子,若是薛迅不早死,没有了自家的银子,贾家还哪里去弄银子来?

“不如,我们帮薛迅一把?”

宋霖看了林如海一眼笑道:“你这个狐狸,打什么主意?”他心里暗潮,就算打着坏主意,这林海还一本正经样子,谁人能看得出来这人也不是真如表面上那般温和呢?

林如海一笑:“自然是好主意!甄应嘉现在恼了我,定会想法子对付我。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先让他甄家在江南的根基自乱呢?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没有了薛家的银钱,那位会怎么看甄家?”

宋霖想了想却摇头道:“这事儿薛家是第一个要担风险的,只怕薛迅不会同意。”

林如海伸手敲着桌面道:“薛迅便是不同意,便不担风险了么?只怕风险更大!不如你回了金陵后,给他带话,让他找个理由到扬州来见我。”

宋霖瞪了瞪林如海道:“你这样子算计,可别用在陈夫人身上!老师对陈夫人可是疼爱得很的。”

林如海一笑:“自然不会。”

待林如海送走宋霖,已经是巳时中了,回到后院,便听见萧氏和陈落秋说着告辞的话,而陈落秋自然是一阵挽留的。

“我在扬州很是耽搁了一些日子,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堆都等着我回去呢。你若是想我了,就早些怀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婶娘一定来扬州城看你。”

陈落秋红着脸,正想说话,便见林如海进来了。“老爷来了,快劝劝婶娘,她说明儿他们就要回苏州呢。”

林如海知道萧氏和林浅都是爽快人,他们自有家事要理。便道:“婶娘刚刚的话我也听到了,苏州那边的事儿的确是丢不开的。等你有了,我们再给婶娘来信,请她来扬州就是。”

萧氏看着脸红的陈落秋,拍着手笑道:“听听,早点怀上孩子才是!”闹得陈落秋得脸更红了。

第二日一大早,贾琏就带着小厮和没有出场机会的赖嬷嬷及几个婆子启程回长安去了。辰时末,林如海才抱着黛玉和陈落秋一起亲自送林氏族人启程回苏州,见马车消失踪影,林如海才让妻女上了马车,往陈思靖一行人住的城西别院而去。

新婚意浓薛家变

林海带着陈落秋和黛玉到了别院时,陈思靖正和一干仆从在门边候着。

“林大人来了。”陈思靖见林海对自己堂妹的动作很体贴,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林海虽然比陈思靖年长,但是他还是很客气的对陈思靖抱拳道:“三舅兄。”然后抱着黛玉指着陈思靖道:“叫舅舅。”

小黛玉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陈思靖,这两天里她见了不少生人,现在也不怎么怕生了。看了一眼微笑着的陈落秋,小小声道:“舅舅。”

陈思靖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如今妻子怀孕,他就盼着妻子生个乖巧的女儿来。见了黛玉,原先的不喜顿时消散了。这么小巧白嫩的女孩子,有了四妹妹教导定会是个好姑娘的。

陈思靖忙让随从将备好的见面礼给拿来:两双圆圆胖胖的金锞子,一双小女孩子的蝴蝶鞋子,上面坠着大大的白珍珠;两个小银锁……

林海看了,心里一松,看来陈家上下并没有因为玉儿不是亲生的外甥而忽视的。

陈落秋见了,心里同样松了口气。就怕三哥因为前日贾家喜堂上的行径而迁怒小黛玉呢。

“四妹妹带着小外甥女去内院吧,大嫂她们可盼着你呢。”

陈落秋点头,对着林海道:“老爷,那你就和三哥说说话,我带着玉儿去见大嫂子和三嫂子。”

林海应了,将黛玉递给陈落秋抱着,看着她们被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去了后院,这才和陈思靖去了花厅说话。

陈思靖,陈家三老爷的长子,学问没有大老爷家的陈思轩好,中了举人后,两次进士科落榜,要说京城里进士落第的举人不少,但是陈家三房的长子落第,就有点侧目了。谁知陈思靖却不在科考,而是捐了一个虚衔,带着妻儿在京中照顾老太爷。

“林大人,我听说了前日喜堂之上的事情。不知道你对以后和贾家往来,作什么打算?”

林海诚恳道:“三舅兄放心,以后陈家才是林某的岳家,林家和贾家已经没什么关系。”

陈思靖看着林海摇摇头道:“林大人这话说得太轻巧了。我随着祖父在京中多年,知道贾家是个什么样儿的。他们若是硬要缠着林家,只怕不是那么好脱身的。不过有林大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四妹妹虽然没有父亲母亲,但是还有叔伯堂兄弟,我们若是知道四妹妹过得不好,定是不依的。”

林海正色道:“虽然和夫人只不过做了三天夫妻,但是林某已经看出夫人是个好的。林某定当好好待她。若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不必说舅兄们来问罪,我自己也定去陈家赔罪!”

陈思靖闻言,面色松缓道:“昨日夜里,我去拜见了布政使宋大人,知道林大人你昨日和甄应嘉的事儿了。便连夜写了信送去京中大哥处和杭州老太爷处,大哥虽只是一介监丞,但是颇有几个好友在御史台和翰林院。老太爷虽然人在杭州,但是于一些事情能看得更透些。”

林如海向陈思靖道了谢,虽然几个小小的御史和翰林并不能真的帮到自己什么。

林如海和陈思靖很说了一会儿话,才去了后院,今儿也算是回门,所以得去拜见一下娘家嫂子,认一认陈家的子侄。

柳氏抱着小黛玉逗弄着,周氏因为大着肚子,所以只在一边看着,倒是一边柳氏和方氏的几个孩子,大的有十岁,小的也有四岁了,都非常喜欢白玉小人儿黛玉。

柳氏看几个孩子的样子,笑着对陈落秋道:“哎,这小丫头倒是招人疼的!”她让最大的孩子陈凝绿带着几个孩子抱着小黛玉去了隔壁间玩耍,丫鬟婆子们跟去了,姑嫂三个才说起悄悄话来。

“四妹妹,你实话实说,林大人可还真的疼人?”柳氏拉着陈落秋的手问道。

周氏也在一边点头道:“怎么说林大人都三十七八了,年龄大点或许能照顾人,但是就怕床底间的事儿他力不从心了。这可关系到你怀孩子的大事呢!”

陈落秋见三嫂这么说,便是已经知晓人事了,也糟的满脸通红。柳氏白了周氏一眼道:“明知道四妹妹害羞,你就不能含蓄点说?”

周氏无奈了,拉过陈落秋灵一只手道:“嫂子我说话虽然直了点,但是却是实话。林大人和先头的夫人及妾氏,这么多年了,仅一个女儿,只怕除了贾氏夫人的手段外,他自身也有些不足。”

柳氏这次没有打断周氏的话,而是接过话头道:“若是你三嫂说的这样,你以后定要好好让林大人养着,你三嫂娘家世代在太医院里任职,她啊,特地写信去娘家求了一张药膳方子来。林大人若是没事,这药膳吃了也没有什么事儿的。”

柳氏说完,周氏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单子。陈落秋看了看,就叠起放入了怀里。两个嫂子都是为了自己好,她很郑重的谢过了。

“贾家的事儿,我们听说了。你啊,该发脾气的时候,也别忍着。这夫妻相处,可不是女则中说的,事事恭敬着,只怕时日一长,你就是真委屈了,男人也不以为然的。”

“就是,你记着,你虽然是继室,但是陈家可没有受人欺侮的女儿。”

“是!”

姑嫂三人很是说了一番话儿,屏风外有丫鬟禀道:“大奶奶,三奶奶,四姑奶奶,三爷和林姑爷过来了。”

三人这才停下话头,去了外间带着孩子们厅里见客。

林如海见过了两位嫂子,又认了陈家一个侄女三个侄子,自然也备上了不菲的见面礼。

林海见陈落秋从别院回转林府面容有些哀伤,便道:“杭州到扬州不远,以后若是想娘家人了,倒是可以接老太爷和三舅兄一家子来扬州走动的。”

陈落秋点头:“谢谢老爷。”

林如海看怀中睡着的小黛玉,便道:“过几日,瘦西湖上的莲花都开了,我带着你和黛玉去赏赏花,游玩一番吧。”

陈落秋知道林海是为了自己开怀些,便笑道:“好啊。我们也可以请李先生、殷先生、邓先生他们家一起游玩。”

林如海笑道:“钟龄和景年还好说,木然和文征他们俩要备考,今年圣上万寿节,要开恩科。”

林如海其实知道,这次恩科最终是取消了,因为万圣节后,义忠亲王举兵反了。

林如海想着,到万圣节还有四个多月,甄家的好日子不多了。

没两日,林海便听人说金陵薛老爷求见。林海微微一笑,薛迅果真比甄应嘉有几分魄力的。

“薛老爷,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请宋大人传话请你到扬州一见的用意了。”

薛迅苦笑点头道:“宋大人五日前和我说过,薛某这几日便在思索如何做决断。薛某不是一个人,除了自家老小外,也不想薛氏一族跟着倒了。”

林海请薛迅坐下,让小厮给了薛迅上了凉茶后,才道:“说起来,还是薛老爷你有眼光,看出了问题来了。这么多年,想必薛家往京中送去的银子,数目不少。”

薛迅喝了口茶才道:“不瞒林大人,从家父去世,薛某接了家主之位后,每年送往京城的银子数目不下五万两,如今加起来,早有百万之数了。近几年里,京城索要的银钱数目越来越大,而薛家这么多年来,却是越发没落了。”

林海看着薛迅,却是转过话题道:“林某听闻薛老爷你有一子一女,俱是夫人王氏所出。不知道令郎性情如何?”

薛迅一愣,想到儿子薛蟠不过六七岁年纪,却已经被夫人王氏宠溺得不成样子,顿时苦笑道:“薛迅膝下仅此一子,故此内子宠溺了些,犬子的性情,并不算好。倒是我那女儿,不过四岁年纪,与她哥哥性情截然相反,小小年纪,就很是知礼懂事。”

林海淡淡道:“薛老爷今日到扬州来之时,应该是没有和尊夫人说的。对吗?”

薛迅笑道:“内宅妇女,何须和她说道?”

林海摇摇头:“薛老爷忘记了,尊夫人姓王,她的娘家姐姐乃是贾家的二太太。而贾家,如今可是和那位走得极近的。”

薛迅一窒,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夫人和娘家来往不多,倒是和她的姐姐贾王氏常常书信往来的。

“谢林大人提点,薛某回了金陵,便会约束内子。不过薛某想要大人一句明话,那位是不是真的和大位无缘了?”

林海却淡然道:“薛老爷,你其实弄错了一件事。薛家的富贵和将来,不是看那位能否得位,而是你的孩子是否成才。便是那位真的得到那个位置了,薛家也不过是一介商家,充其量让你们和皇家的生意做大点罢了。但是,那就是你想要的?薛家再富贵,能越得过紫薇舍人在时的富贵么?”

薛迅如醍醐灌顶,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为,不过是为了薛家能摆脱一个“商“字!不想,却是白白辛苦这么多年!薛迅似乎老了好几岁般,苦笑道:“想不到薛某这么多年来都是白忙乎了。林大人,回了金陵,我便会停下和京中及甄家有关的生意。”

林如海要的就是这个,善意提醒道:“薛老爷突然停下那些生意,只怕会惹来祸事,还请多注意自身安危。宋大人在金陵,有什么突发事故,你便使人去布政使衙门传讯,宋大人定会予以援手的。”

薛迅知道其中的凶险,点头应是。

“林某再多事一句,男儿有顶家立户,光耀门楣之责,岂可娇养于妇人之手?女儿再好,终归是要嫁入别人家的。所以薛老爷该好好教养令公子才是。”林如海想到曾经在贾家所见的薛蟠,虽然傻气尽做糊涂事儿,但是却没有贾家人的凉薄,对待寡母和妹妹算是不错的。

林海送走了薛迅,知道自己接下来两个月里,可能麻烦缠身。甄家在江南会有动作,那位在京中只怕也会针对自己了。林海出了门,看着满园墨绿树影,再抬头看向西边的晚霞,露出一丝笑容,自己可是准备好了!岂会怕了?

如林海所料,接下来的一月里,近半的中小盐商的盐引没有放下去,甚至盐城那里出现了沿海烧盐的村民聚集和盐司督办起了冲突,甚至有村民丧生的事儿发生。林海这个盐政老爷,自然是推脱不得,得亲自往盐城走一趟的。

“夫人,本和你说好,带你和玉儿一起去瘦西湖赏荷的,不说这么多天一直忙着。等我从盐城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陈落秋笑道:“便是来不及,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说留得残荷听雨声么?秋日里再去也是一样的。倒是老爷这一路上,要当心。换洗的衣物我给备好了,吃食上,我也吩咐了林青和林墨仔细着。还备了一些伤风和肠胃不适的药材。”

林海看着陈落秋在房中忙着,不由得拉住她到:“让丫鬟们收拾吧。我不在家中,夫人也好好保重。有什么事情,使人去知府家或者洛守备家中送信,千万不要大意了。”

陈落秋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的。老爷一会还是去看看玉儿吧。怕是一些日子不见您了,她心里会不高兴几日呢。”

林海摇头道:“你也被太惯着她了。”

陈落秋不以为然道:“姑娘才几岁啊?等再大点,学的东西多了,就没时间玩耍了。现在还小,能玩耍就不拘着她了。”

林海只能笑着,牵着夫人的手去看女儿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林海就起身了,却见陈落秋早早的起了,还亲自去厨房做了早饭。

“夫人,你这是……”林如海两世年纪加起来已经五十了,对于陈落秋,却是疼爱居多,要说感情,自然没有少年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过此时,他却不能确定了。

“老爷一早就要出门,自然不能空着肚子出门的。虽然老爷说这一趟没什么危险,但是老爷还是要当心。玉儿和我可都盼着老爷平安归来的。”陈落秋昨夜想了想,并没有林海那样乐观,说是村民闹事儿,但是已经出了人命,想来不是小事儿了。

“放心吧,我定当平平安安的回来。”

林海用过早饭,就带着随从去了盐政衙门,和他一起的,还有转运司和提运司的属官及兵卒。林海前世往盐城一遭,并没有太大的风险,但是这一次,他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一起随行的官兵便有八十多人。林海这样谨慎小心,却没想到,自己还是被人伤了。同时,金陵的薛家也正面临着极大的风暴。

明抢暗箭纷沓来

薛王氏这些日子很烦恼,老爷居然在脱手转出自家的生意铺子!许多处铺子的管事家的都进府来求她,就是族中的叔伯婶娘和妯娌也天天往她这儿跑。但之前,她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铃儿,你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薛王氏送走又一批来打探消息的隔房婶娘,有些烦躁的对着丫鬟道。

“太太,老爷回来了,正和大爷在书房里呢。”铃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薛王氏点点头,便往书房去了。

“习……习相近,性……性相远,苟不教……”书房里,结结巴巴背书的圆圆胖胖的男孩子,便是薛迅和薛王氏的独子薛蟠了。

薛迅脸色实在不太好看,薛蟠已经七岁出头了,金陵这边世家大族里,一般男童六岁左右都在家开蒙了。自己也早早给儿子请了几位老师,但是都没有做长久。一年多时间里,换了七位先生。王氏还处处护着儿子!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我昨儿就说了,今天检查这篇功课!居然还是没背下来。手伸出来!”薛迅黑着脸,拿起桌边的藤条,冷声道。

薛蟠平日里最怕的就是父亲了,最厌恶的就是读书了。幸好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护着自己。上一位先生赶走后,还以为会乐呵一段时间,谁曾想父亲突然要亲自教自己读书?看着那粗长的藤条,薛蟠将手伸了出去。

“啪!啪!啪……”薛迅想到自己若是有事,儿子这不思上进的样子,怎么能护得以一家周全?只怕用不了几年,家产就会败光了!因此,几下之后,倒是真用力了!薛蟠白胖的手掌上顿时出现了几条红痕!

薛王氏到了书房门前,看到的就是丈夫打自己宝贝儿子的场景,不管不顾的就冲了上去!

“老爷,蟠儿还小?你做什么打他?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打坏了怎么办?”薛王氏抱着薛蟠厉声道。

薛迅看着薛王氏道:“还小?哪家七八岁的孩子,天天跟着小厮摸蛐蛐只知道胡闹?哪家的孩子进学一年,连一本三子经都没背下来?他是我的独子,将来若是如此,怎能顶家立户?以后蟠儿的事情,你不必过问了。对了,他身边的几个小厮,实在不像话。明儿里叫管家,和他们家大人一起,全部发买了。”

薛王氏心里虽然不忿,但是她一向秉着夫为天的理念,因此也没有当场驳了薛迅的话。只是道:“老爷教训儿子我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蟠儿不读书,将来也不忧的,不说蟠儿她舅舅如今的地位,就说我姐姐贾家,只要他们提携一二,还怕什么……”

后面的话却在薛迅冷凝的眼神中微了下去。

“妇人之见!”薛迅懒得和薛王氏分说,只是对着喊着泪珠子的薛蟠道:“你母亲的话,你可听明白了?你说说,你想以后要什么都去靠别人家么?”

薛蟠虽然有些懵懂,却知道没有去别人家要东西的道理。随即摇了摇头。

薛迅脸色这才缓了缓,让薛蟠下去了。

夫妻两人见儿子走了,才互相看了一眼。

薛迅摇摇头,对薛王氏叹道:“你平日里不是常说,你那姐姐因为嫁去了国公府邸,处处压你一头么?难道你还想咱们儿子也要仰他们的鼻息?”

薛王氏不好意思道:“我那是急了。我怎么不会愿意蟠儿上进,只是他如今尚小,且我刚刚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并不是要仰着贾家的鼻息,大家总是至亲,他们总不会看着咱们蟠儿不管的。再说了,多少寒门弟子寒窗苦读十几年,就算是高中了,也不过是芝麻大小的官儿。咱们蟠儿有人提携,少了那么多年的寒窗之苦,岂不更好?”

薛迅想到自宋霖那里及从京中打探来的消息,不由得冷笑一声:“贾家你莫指望了!说是国公府邸,不过是空有架子罢了。你年年往你那好姐姐处送不菲的年礼,她还觉得是你赶着巴结呢!我实话和你说吧,贾家在京中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没落国公府罢了。对了,现在不能称为国公府,应该是将军府了。还提携咱们蟠儿呢,莫被他们连累就是好的。总之,你以后少和你那姐姐书信来往。”

薛王氏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道:“怎么说?姐姐上个月还有信来,说是大姑娘因为才德出众,被贵妃娘娘指给了七王爷做侍妾呢!这以后若是生下一儿半女来,就是皇孙了!”

薛迅嘲笑道:“不过是一个侍妾罢了!于王爷而言,于皇家而言,侍妾可是成把的。你以后莫听你那姐姐胡诌,不过是在你面前故意炫耀罢了!”

薛王氏知道自己姐姐的为人,只得讪讪笑了。“对了,老爷,你怎么将那么多生意铺子转手了?这几天里,我没得被族人和那些掌柜家的人烦死,就是甄家,也派了管事媳妇过来打听呢!”

薛家和甄家在金陵同城而居几十年,薛迅知道甄家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这事情,还不宜说给内宅妇人听。因此他只是道:“外面的事情我自有打算,若是再有人和你打探,你一律推说不知道。对了,这段时日里,你好好敲打一番下人,巡院的家丁让他们仔细些。”

薛王氏只得作罢了。

第二日里,薛迅便去族中长辈处,他虽然是家主,但是结束生意这等大事还是要取得族中各房的首肯的。不出他所料,果然是话一出口,便遭到了其他几房的反对!就是他的弟弟薛速也没有站在他那边。

薛迅知道,族人中有好多家和那生意有瓜葛,且不愿意得罪甄家。薛迅见状,只得道:“各位叔伯既然不愿意,迅也不强求。不过迅决定将自己手中的生意全部都结束了,薛家在户部挂名的商号,你们也可以按照份子买去了。只是,从此之后,迅不再是薛家的家主,而几房的生意从此各归各房!”

几个叔伯听了不由得心动,商量了一番,全都同意了,最后反对的却是薛速一人。

薛迅让管家取来契结书,速速的将事情办好了,拉着脸色铁青的薛速回了自家。

薛速虽然只是自己的庶弟,但是薛迅待他一向不薄,便细细和薛速说了顾虑。

薛速听了之后,脸色才好谢:“大哥,弟弟知道你素来想让咱们家从此不沾商字。只是弟弟却没有你这般志向,只想好好的受着一份产业,养活妻儿。恕弟弟帮不了你什么了。”

薛迅知道他的顾虑,也不勉强他,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家去了。

甄家,甄应嘉看着面前尖着嗓子说话的内侍,心里鄙夷,面上却恭敬道:“公公放心,殿下吩咐下来的事儿,甄某一定会办好。公公请先去客房休息。”

内侍呵呵一笑,才道:“咱家是知道甄大人您对王爷的忠心的,只是这次事儿急,还有三个月就是万寿节。若是殿下那边要的东西没备好,受责备的可不止小人我一个,还有甄大人您呢!”

“多谢公公提醒,甄某知道了。”

待太监被恭敬的送去客院后,甄应嘉脸色铁青的将桌子掀翻!不过一个小小的阉人罢了!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摆脸色?还有薛家,这个时候想脱身,岂是那么容易的?

“去,叫二爷今晚走一趟薛家,若是薛迅油盐不进,你知道该怎么办。”

门边面容普通的随从忙领命去了,若不是那眼中的冷芒以及粗布衣衫下纠结隆起的肌肉,任谁都以为他是个普通的随从。

当晚甄宝印是黑着脸回来的!甄应嘉没有说什么,没有了薛迅,还可以有其他愿意和甄家合作的薛家人的。

薛迅自甄宝印走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想了想,便让管家去布政使府送了信,也吩咐家中家丁仔细些。才去监督薛蟠读书,半个时辰后,有丫鬟送上宵夜来。

薛迅正因为心神不宁加之薛蟠念错字,见了丫鬟端着宵夜进来,没有了好脸色:“谁让你端上来的?”

丫鬟手一颤,那杯盏倾倒一些在托盘上,居然冒出了黑烟来。

薛迅脸色一变,也不管懵懂的儿子,正准备喊人拿住丫鬟,却见屋檐上一道剑光袭来。

薛迅幼时也学过几招,居然避过了一剑。回身抱着薛蟠向门边跑去,还没出房门,背上就被砍了一剑!等到护院家丁赶到时,薛迅背上已经有三处深可见骨的伤痕。

薛迅忍着剧痛,让薛王氏使人去请布政使宋霖,就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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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下了轿子,和属官随从等进了盐科司,士卒都留在院子外面。才进门楣多久,一兵卒就匆忙进来说盐科司就被镇上的居民和赶来的村民给团团围了起来。

提运使看着窗外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有些担心道:“大人,这可怎么办?”

林海看着外面衣衫褴褛额众人,心里有些沉重,他自去年起就知道靠海吃盐的村民日子艰难,却不曾想到,居然合村缺衣少食。虽然此次事情是有些人刻意挑起的,但是盐道上的官吏,怕是没几个干净了。虽然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这样不给老百姓留点余地,实在是可恨至极!想到此处,林海便看向一边缩头藏身的盐科司的小吏,见到他身上穿着的乃是上好的锦袍,林如海暗哼一声,不顾众人的阻拦,出了盐科司的院子。

盐民见林如海身上的官袍和他身边的护卫,喊声更大了,且纷纷朝着林如海身前挤来。

“各位乡亲们,本官乃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听闻这里的事儿,特地过来的。你们有话,一个个说,不要挤!”林如海让林墨去屋子里拿了根棒子,敲在一木桶上,才让人群静了下来。

半天,才有一老者走出来,却看着林如海道:“大人就是盐政老爷了?大人可知道,我们不过是想多要几文钱,让家人吃口饱饭,才和那些老爷们说价钱不合理,他们不理会也就算了,还短斤缺两的~而你背后那些官老爷们呢,却贪下咱们的盐,当做自己的私盐贩卖了,被人抓了,还赖在我们无权无势的村民身上?大老爷今天若是不为我们作主,我们绝不就这样算了!”

老汉说完,村民都一起哄道:“我们绝不让步,绝不就这样算了!”

“反了,反了!大人,这些贱民逼迫于你,分明就是藐视朝廷!大人,绝对不能答应他们~~”说这话的,是盐城的都转运盐使司。

林如海冷看了他一眼道:“李大人莫非在教本官如何行事?”

转运使司看了林如海的目光,忙赔笑道:“不敢!下官也是担心大人所致……”

林如海眼中的冷意让他住了口,开口对着噪杂的村民们道:“本官奉圣上的旨意来勘察盐务,各位话中所说说指,到底事情如何,谁是知法犯法的贪官污吏,还请各位推举出几个代表来,和本官在公堂之上说明。本官自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村民安静了一会儿,又纷纷议论起来。不一会有人喊道:“别信了这狗官的话!自古官官相护,他定是骗咱们的,不然为什么不在这儿说清楚……”一时间,人群又挤了起来。

林如海一看这情形,便在林青和几个士卒的护卫下往后退了几步。“有人在人群中捣乱,要找出来才好……”还没说完,却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士卒们见状顿时拔了刀砍向林如海身边拥挤之人,人群变得更加乱了!

一片混乱之下,林海感到脸上有热热的水溅到脸上,一摸,才发觉是血。林如海心中一沉,攻击朝廷命官,便是犯上作乱!他就是想好好了结此事,也不行了。

林如海从身边一士卒手中接过一把刀,猛的砍向身前一人的臂膀!大声道:“攻击朝廷命官者,便是犯上作乱!你们真的不要命了?”

士卒们见了林如海的动作,也不再拘束,很快,许多村民受了伤!

“好了!都住手!”林海冷声说道,然后转身看向刚才在自己身后的几人,盐城都转运司,盐监司,已经从扬州跟着过来的提运司。他冷冷看向几人,最后指着盐城都转运司道:“来人!给我将李千宝拿下!”

也不管这俩人的哭喊冤枉,林如海对着已经一脸惧怕的村民道:“今日之事,本可以好好收场。你们如果想要保得全家人的性命,就将煽动你们闹事的人指认出来!缉拿了贼首,余众一概不究!本官将在盐城停留十来日,你们好好想想,想好了,便来都转运司衙门找本官!至于盐政科司知法犯法之事,本官将另作审理!有冤情或者证据者,也可来衙门出首举证!”

林如海让士卒去请了大夫给伤者看治后,村民才陆续散去。此时林如海才发觉自己的右脚踝肿得厉害,左肩大概是挨了一下,青紫一块!让林墨和林青自责不已。

“没事。一会你去看看那些伤者,一人给五两银子吧。他们都要吃药的,总不能让人死了。”

林墨心里不愿意,还是领命去了。

晚上林如海已经知道下黑手推他之人,是盐监司。果然是无知者无畏么?林如海冷笑一声,这些人,都留不得了!此时的他,却不知道,扬州城里来了两道京中下来斥责他的旨意,且家中陈落秋也遇到了大麻烦!

落秋直言对静王

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有村民出首,指认出了三个煽动的人。林海知道这事儿背后有甄家的影子,将几个人拿了,请了盐城的县令主审,而他则主要是审问都转运司和盐监司两人,更是让属官将来往的盐薄账册重新核实。这一忙活,林海就忘记了时日,当他见到突然赶到盐城的殷景年和邓钟龄时,大惊。才知道扬州的事儿。得知京城里申饬的自己旨意,并没有让他太过愤怒,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让他愤怒的是,贾家的动作,以及圣上对贾家的偏袒——应该说圣上对世家大族的偏袒。

“夫人可还好?”林如海听闻北静王水溶南下,随行的还有贾家人后,想到家中的陈落秋,不由得有些担心。

殷景年有些钦佩道:“夫人还好。只是没想到夫人一闺阁女子,胆色气概半点不输给男儿。”

邓钟龄见林如海有些好奇的神情,随即将扬州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海离开扬州后,陈落秋虽然不是紧闭门户,但是和夫人们的来往少了些,极少出门。若不是殷景年的夫人或者邓钟龄的夫人常带着孩子过去陪她说话,众人可能还以为林府已经空了。

此次奉圣上旨意来江南督查人,乃是北静王水塬。水塬一行人沿江而下,到了扬州后,并没有先去下榻的驿馆,而是带着随从直奔林府。

“太太,有客人自称是北静王,正在大门口等着呢。”林忠家的满头是汗的进了正院,顾不得让人先禀告。

陈落秋大惊,老爷不在,王爷怎么会来自己府中要求见女眷?她看着榻上玩着花样子的小黛玉,想到在京中时曾听祖父说过,北静王府和贾家乃是世交,莫非北静王是受了贾家之托而来的?

陈落秋面色一肃,让奶娘将黛玉抱下去之后,先让林忠家的去告诉林忠,大开中门迎接北静王一行人,又吩咐让人去给李木然、刘文征、殷景年和邓钟龄等人,甚至是知府和守备那里送信去。然后才让丫鬟给自己按照品级大妆起来。(婚后林如海便往京中上表,给陈落秋请封了三品的诰命。)

陈落秋到了正堂时,正堂中,除了右首椅上坐着一四十多岁,身着暗红色五爪坐龙蟒袍的中年人外,其他诸人均是站着的。

陈落秋知道,此人定是北静王水塬了。

“臣妇林陈氏拜见北静王。”陈落秋行了大礼,却迟迟等不到水塬叫起。

半响,才听到水塬道:“林夫人请起。”

陈落秋心里已经响起了警钟,水塬定是来者不善了。“外子因公不在府中,不知道王爷驾临寒舍,有何教询?”

水塬打量着陈落秋,心中却想着前几日里听到的同来的冷子兴和冷周氏所说的言语,想到陈落秋的出身,不由得有些疑惑,此女不像是那种虐待幼女的人啊?只是想到自己那失母的外孙女,想到贾老太太的哭诉,还是说道:“本王此番南来,虽是为了公事,但是此来林府却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林家先夫人贾氏留下的女公子。还请林夫人将林姑娘请到厅堂上让本王见一见。”

陈落秋已经确定水塬的打算,没想到贾家如此无耻,却也这般不依不饶,居然请来北静王!陈落秋谦和道:“不知道王爷缘何要见小女?小女虽然不过两岁,却也不好见外人男客的。”随即将林如海告知的不可见外男的赖头和尚的话儿说了。

水塬却当陈落秋是在推脱,沉声道:“游僧之言岂可尽信?这厅中之人,大都是本王的随从他们可以避下去。这位冷子兴,他家的乃是贾府的人,正在门外候着,她乃女子,正是奉了贾老太太之命,探看林姑娘的。”

陈落秋看了那冷子兴一眼,等厅中随从避出厅外后,叫过廊窗边的吴嬷嬷:“去将大姑娘请来见客。”

黛玉被陈嬷嬷抱在怀中,到了厅门口时,冷周氏就两眼泪汪汪的冲上前去:“大姑娘!可见着您了!”倒是将黛玉给吓哭了!

陈落秋脸色一沉,自陈嬷嬷手中接过小黛玉后,掏出帕子给她擦干泪,温言哄道:“玉儿乖。那人不是故意吓你的。”随即瞪着冷周氏道:“大姑娘不过两岁,你这等情状,是故意吓她的么?”也不理会冷周氏的辩解,放下黛玉轻声道:“来,和母亲一样,给这位伯伯行礼。”

黛玉年纪虽小,却很是聪慧,学着陈落秋的样子行礼也似摸似样,倒是让北静王脸色缓了许多。他起身抱过小黛玉,见她小小年纪,就眉目宛然,面容比之贾敏的更为秀美些,但是肤色极白,身子颇轻。水塬皱眉想着水蕊和水溶两岁的摸样都是白白胖胖的,体重比这小女孩儿重了两倍不止。便觉得陈落秋不过是面上待黛玉好罢了,只怕并不怎么照顾。却不曾想过,小黛玉这般不过是胎中所致罢了。随冷声道:“林夫人倒是慈母!将继女照顾得这般瘦骨伶仃!”看着陈落秋苍白的脸色接着道:“贾老太太乃是小姑娘嫡亲的外祖母,她有意将小姑娘接去京中抚养,夫人也可少些烦心事。本王半月后离开扬州,便带着林姑娘回京。夫人好好替姑娘收拾一番吧!”

陈落秋却抬头直视北静王道:“王爷此举是王命?还是其他?若是王命,王爷依据的是我朝那条律法?若是其他,王爷可得了外子之托?族亲之嘱?我林家众人尚在,怎可将幼女送去外家抚养的道理?恕臣妇不能从命!”

北静王闻言一窒,此事贾家与自己并不占理,但是话已出口,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便冷声道:“林陈氏莫非要本王去请林氏族亲来才答允?还是要本王明言继母虐待继女之事?本朝虽无这等律法,但是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本王倒要看看林如海和林家人,怎么和本王分说?”

北静王脸色冷凝,怀中的小黛玉早就有些不喜欢抱着自己的人,见他脸色变得吓人,随即哭了起来,还挣扎着要陈落秋抱。

陈落秋却无视北静王冷凝的脸色,定声道:“臣妇何曾敢担此恶名?拼着一死,也绝不让人污了陈家百年清名!无论是上祠堂分说,还是去朝堂辩解,臣妇绝不惧怕!玉儿,来,别哭,母亲抱你回去。”

陈落秋让一边的陈嬷嬷自惊愕的北静王手中抱过大哭的小黛玉,随即对着北静王行了一礼道:“请王爷恕臣妇无礼了,寒舍事多,臣妇不留王爷了。林忠,送客!”

陈落秋无视厅中的冷子兴和冷周氏,自陈嬷嬷手中接过黛玉,出了正厅。看到厅外被北静王侍从拦着的李木然四人,点点头,转去了后院。

林如海听到邓钟龄的转述,心中震惊,对陈落秋生出几分欣赏来。但是更是担心她如今的处境!北静王水塬,可不是贾家那些人,要想应付过去,还需自己速速回了扬州去才是。林如海一边想着,一边思索着北静王缘何替贾家出头?即便两家乃是世交,但是,林如海少不得怀疑北静王是否是倒向义忠王了。

要说水塬为什么这样做,其实并不难理解。林如海虽然没有猜着十成十,却猜着八分了。

事情起因要从年前贾府被攻讦说起。

水塬祖上和第一代的荣国公、宁国公有生死之交,水家得封王爵,贾家两公出力不少,水塬的父亲在世之时,和贾代善、贾代化的关系也是极好的,从不曾以王位自居。水塬自袭得王位后,虽然也不大喜欢贾家如多污浊事儿,但是京中的世家大族里,哪家没有些污浊事儿呢?只要不是扯上朝堂上的大事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年前贾家的事情闹上朝堂,他还奇怪了,贾府如今在京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多半是碍了谁的眼才如此。当得知事情都是林如海闹起来的后,水塬心里很是恼火,你林如海再有才,再得圣上看重,也不该如此凉薄,贾家怎么说都曾是林如海的岳家,这般踩低贾家,可见算不得君子。这样一挑剔,水塬就觉得林如海没啥好的,不大看得上他了。往宫里面圣时,说起林海就没什么好话了。恰好,义忠亲王得了甄应嘉那里的书信,也开始针对起林如海来了。两相逢其会,就是圣上再相信林如海,心里也有所隔阂的。正巧,圣上欲大办万寿节,而国库和内务府的钱袋子都羞涩得很,朝堂上传来了两淮官盐盐引积压,盐税比前一年晚且少了两分时,圣上对林海不满加深了。想了想,不过圣上虽然老迈,却没有糊涂,除了口头的申饬外,并没有过多的指责林如海,但是想到即将到来的万寿节,且江南的事情可大可小,便着水塬往江南走一趟了。

贾家知道了水塬欲往扬州和金陵一行后,贾老太太亲自去了一北静王府。

“王爷,老身求王爷去扬州后,能替老身看看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儿,还不知道她如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贾母说着就举着帕子抹眼角。

北静王妃看到,也是感同身受,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和女儿留下的外孙女,便劝道贾老太太道:“老太太,你放心,王爷定会去见见你那外孙女的,若是真的不好,王爷定不会视而不见的。王爷,您想想我们可怜的蕊儿,当年若不是咱们大意了,怎么会让蕊儿不明不白的去了,留下外孙女咱们也不能多见。如今老嫂子也碰到这样的事儿,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的。”

水塬一窒,他和王妃仅有一女一子,长女水蕊,独子水溶。水蕊年长水溶九岁,不说长相,就是性子,也是极好了,丝毫没有宗室那些郡主们的傲气娇气。当年水蕊嫁给了西宁王的次子,谁知不过三年光景,蕊儿只留下一个一岁的女儿就去了。若是其他人家,水塬自会去讨要说法,但是西宁王和自家同为王爵,且多年来,并未和自家及南安王、东平王一样去了实权,手中依旧掌着西北三分的兵权。当年不得已,如今林海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不过是三品的盐政罢了!难道还敢和自己硬碰?

“老太太,你放心吧,我也是当年看着敏侄女出门的人,自然不会任她的女儿吃苦受罪。待我去了扬州,我定会去看她。若是真的不好,我定会将孩子给你带回京来的。”

贾母一早就打算好,一定要得到水塬确切的保证,因此依旧哭诉道:“王爷,我知道,外孙女有父亲在,如今有继母在,轮不到我这个外祖母出头,可是我实在是不放心啊……自敏儿去后,当年随着敏后去林家的人全部被打发了,就是奶过敏儿的嬷嬷也被赶了,我不过是想几个嬷嬷去照看着,却引来他林如海针对贾家的行为!分明是不把贾家当做岳家了!他这样行事,怎么可能善待敏儿留下来的孩子?王爷,这些事儿,您也是清楚的,若您见到了我那外孙女,就告诉她,京中她还有外祖母、舅舅、舅妈们挂念着她……”

水塬看贾母说得动情,只得让王妃好好劝着,心里虽然有一丝为难,最终还是答应了贾母的要求,“老太太别伤心了,我帮你将那孩子带回京来就是。”

贾母心里一喜,面上却是感激涕零对着北静王和王妃谢了又谢。

水塬得了这么个差事,本不放在心上。却在送走贾母后,迎来了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对林如海早就非常不满的,皇父已经透露万寿节前确立储君人选,他需要大量的银子拉拢朝中重臣。可是薛家的银子也断了!义忠亲王更是对林海和宋霖极恨的,走了一个陈英年,朝堂上还有这么多酸腐之人!什么嫡庶?自己乃是贵妃之子,老七不过是先皇后的养子罢了,还不是一个普通宫妃所生?诸多不满加起来,义忠亲王便授意江南那边的人手,皇父不让林海移位子,那就让他在那个位子上消失吧。便是如此,才有了盐城的闹剧。

林如海却还是以为事情是甄家授意的呢!不过这怪不得林海,义忠亲王的授意,下面办事的人却是不牢靠的。不得不说,林如海的命恨大!

义忠亲王对待东南西北四家王府一向是拉拢之势的,除了西宁王府不大搭理自己外,其余三家还是常常来往的。义忠亲王见了水塬,并没有言明林如海怎么怎么样,而是说起最近两天江南送来的折子。甚是感叹而已!

水塬是什么人?闻弦而知雅意,他虽然是不理朝事的王爷,却也跟着感叹了一番!然后送走了面带笑容的义忠亲王。水塬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而江南之事如何行事,关系着北静王府是否重返朝堂之上。水塬知道将赌注全部压在义忠亲王身上并不妥当,但是江南之事,不过一个小小的林如海,便是义忠亲王最终与大位无缘,对自家也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正是如此,水塬一到扬州,不顾林府仅余女眷,直往林府而去。

如海施计驱强敌

盐城那边的林如海心中挂念着陈落秋和小女儿,担心北静王态度坚决,中伤妻子抢夺女儿。因此处理盐城这边的事情,大刀阔斧!只用了七八天的功夫,就和属官们将历年的账簿清点清楚了,除了盐城一带的盐道官员半数有问题外,最大的问题却是几个大的盐商们!林如海丝毫不手软,虽然这几个盐商并不是义忠亲王那派的,不过他们并不干净,私底下和甄家往来不说,还和五王爷、九王爷的人有来往。

林如海动作过大,京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五王爷和九王爷知道后,觉得这个林如海实在是个刺头!莫非是逮着谁咬谁?不管他们俩怎么不忿,明面上却是义忠亲王最丢面子,虽然对着众人还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但是那紧抿着的嘴唇,yīn沉的目光,让许多大臣都在替林如海担心!

七王爷府,书房里。

七王爷看着江南送来的书信,脸色也不大好。

忠顺王爷看着七王爷这样子,笑道:“七哥这是怎么了?林如海这番动作,可是将七哥那几个兄弟的人给动了,要说急的也是他们,对王爷而言不是好事么?”

七王爷却摇头道:“林如海这番举动会惹怒圣上也不一定的,毕竟是万寿节前,林如海此次对上的,可是皇父的三个儿子。”

忠顺王爷听了这话,才知道七王爷是担心林如海,却不认同道:“我倒是认为王爷是多担忧的。林如海再怎么样,都是皇上钦点的。只怕皇上心中也有数,不会让那几个殿下动他的。再说了,万寿节在即,林如海这番举动虽然大了点,但是那些个盐商官吏的家抄没下来,能暂时缓解下国库和内库的饥渴。凭着这个,圣上心里的气也不冲着林如海去的。”

七王爷听了这话,想想觉得有理,心里想着林如海此人,若是能顺利躲过自己那几个兄弟的手脚,以后倒是能重用的。

七王爷这里想着好好的,不想晚间,又有江南那里的情报送来了,顿时大惊!林如海遇刺重伤!

“可恶!”七王爷面带怒色,随即平静下来。猜想定是义忠亲王动的手!明日里朝堂之上说到这事儿,自己那三个兄弟均有嫌疑!便冷笑起来,皇父知道此事后,还会偏袒三哥么?哼!

长安城中因为林如海被刺之事而陷于一种古怪的氛围里!林如海并不是非常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天子近臣!对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却是天子的儿子。京中众人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发作义忠亲王等人,此时却没几个人关心林如海的情形到底如何了。当然,也有关心的,像是贾家!贾母得知林如海遇刺重伤之事后,心中一动,只盼望这事儿是真的,林家如今是不可能和自家站在同一战线了。那么等林如海一去,对于林家的家财和黛玉,自家和陈家还是有一争之地。

话说遇刺这事儿,林如海自己也没有想到。林如海只想快些回扬州去,至于怎么应付北静王,他心中还没有拿定主意。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干脆的将一干有问题的盐科官吏和盐商们全部羁押了,该查抄的一点也不含糊。等事情都差不多了,便带着人回转扬州!离扬州城不到五里的地儿时,不想遇到意图不轨之人!

“老爷!”林青看到端着茶水的伙计匕首刺向林如海,大惊撞了上去,将人撞到!但是林如海还是被刺到了!

看到匕首刺目的光芒时,林如海本可以完全躲过的,但是那一瞬间,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他知道,只要自己照着这个主意做了,就算是扳不倒义忠亲王,圣上也会猜疑他!另外还能让此次南下的北静王吃个大亏!所以他只是歪了下身子,那把匕首刺向了左边肩膀下一寸的地方!

“大人!大人!”邓钟龄等人见状大惊,士卒还没将那刺客捉住,他便咬着舌头自尽了!

属官们先是害怕,随即是惊慌!这些人居然连巡盐御史也敢动,背后主使之人来头肯定不小!一时间都是极度后怕的。

殷景年一开始也很慌张,叫林青带人去找大夫后,他让人将林如海抬去了小茶馆的后房。

本要出去使人往扬州城中送信的殷景年察觉衣角被拉住了,低头一看,便对上了林如海的双眼,一怔,知道林如海有话对自己说。

衣袖下的手掌摊开,林如海便将自己要说的话简单写了。殷景年这才松懈了一口气!朝临如海点点头,出了门。

不过一个时辰,林如海遇刺重伤的消息就传回了扬州城。正在盐政衙门高坐的北静王水塬,听到了衙役的话后,手上正拿着看的账簿掉在地上还不自知。

水塬知道,若是林如海真是的遇刺而亡,圣上虽然会迁怒义忠亲王,却不会真拿他怎么样,毕竟是父子。倒是自己,极有可能受到圣上的厌恶!

水塬不敢相信身边带着一堆士卒的朝廷三品大员,这么容易遇刺!莫非这不过是林如海的诡计?他看向随自己同来的随从道:“你说,林如海受重伤的消息是真是假?”

那随从平日里多是按照水塬的吩咐做事,很少出主意。一时间只得懦懦道:“或许如王爷所言,那林海受伤是假的~”

水塬并不是要随从的答案,他只是在思考,若是真的,该怎么办?当然若是假的,一切更好说了!

“来人!”片刻后,水塬扬声唤了人道:“你去林府,将林大人重伤的消息说了。”

看着来人匆忙领命去的身影,水塬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便看陈落秋的反应了!不过林如海和陈氏成亲时日不长久,这样的事儿也可能不曾和她说。水塬看了看天色,又叫人去请了大夫,一起往林如海所在的地儿去了。

陈落秋子那日里直言冷对北静王后,心里不是不忐忑的。这事儿若是闹大,虽然贾家不会如愿,但是自己、陈家以及林家也会跟着没脸,而贾氏的为人会被人怀疑,贾家的做派势必会被扯出来说的,那么小黛玉长大以后的亲事势必会有些影响的!但是让着北静王带走小黛玉,不说林如海以后怎么想自己,就是自己也没脸做林家的主母了!只是自己虽然将话说得强硬至极,心里却是没底的,只望老爷快些回来才是!

这日里,陈落秋处理完府中的杂事儿,就去了小黛玉的院子看她!亲自见了贾家人的无耻后,陈落秋对黛玉这个小孩子,真是很怜惜!有那样的外祖家,不知道是不是小黛玉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呢!

“太太,这两日里,你脸色不大好,吃饭也不香,睡觉也浅得很。不如下午大夫过来给大姑娘例行查脉时,顺道也给您看看!”吴嬷嬷看着陈落秋这些日子实在有些不妥,很是担心道。

一边的银杏也劝道:“就是,太太,您这几天都瘦了。还是看看吧。”

陈落秋不在意的点点头,心头突然一动,自己这个月身上还没来,比上个月晚了十来天!自己会不会是有了?陈落秋刚想问吴嬷嬷,却听见远处金菊和红梅、绿荷脸色惨白的跑近。

陈落秋心一跳,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样大惊小怪?在府中这样慌乱,成什么样子?”

“太太……大管家……大管家家的带话进来,说是,是老爷出事了!”金菊气喘吁吁的将话说完。

陈落秋闻言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失色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谁送来的消息?”

“回太太,是北静王的随从,其后,知府大人和守备大人都派人送来了信儿~大管家已经去请城中的圣手孙大夫一起往城外去了,大管家家的说,让太太……太太别急,守着大姑娘,谁也别见……”

陈落秋一阵心悸,想到自己成亲不过三个月,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若是老爷就这样去了,自己怎么办?陈落秋忘记了之前还怀疑自己有孕的事儿,失神的往小黛玉屋中走去。才到门口,就倒下了!让吴嬷嬷等人又慌又惊!

“太太……您可不能有事啊!”吴嬷嬷心里乱成一团,老爷生死未卜,太太又突然晕倒了,可怜的四姑娘,这是受的什么罪哟!嫁来林家还就没过几天舒服日子啊!

“快将太太扶去大姑娘屋里,金菊,你和红梅,去叫大管家家的请大夫来,快点!”

小黛玉正在椅上坐着,任奶娘喂自己吃十香小圆子。看到被丫鬟婆子们扶进屋里的陈落秋,还好奇的道:“母亲睡着了么?”

陈嬷嬷刚刚已经将事情听得分明,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僵硬着脸色道:“对,太太睡着了,大姑娘和奶娘去屋里玩儿吧。”

黛玉却高兴道:“不要,我要和母亲一起睡~~”

陈嬷嬷劝了两句,见黛玉不听,便由了她。抱着她放在陈落秋身边。

陈落秋转醒时,天色已经将黑。她想到之前的事儿,顿时着急的起了身:“吴嬷嬷,银杏,金菊!”

吴嬷嬷等人还没有进来,陈落秋突见手臂弯处爬出一个小娃娃!原来是小黛玉!

小黛玉睁着大眼睛看着陈落秋,疑惑的看向她的肚子,奇怪道:“母亲,嬷嬷和奶娘说你肚子里有小弟弟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陈落秋闻言一怔,随即悲喜交集,莫非自己真的有了1

“太太,您醒了?”吴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后面是端着药碗的银杏。

“安胎药,太太趁热喝吧。大夫说了,太太肚子的孩子快一个月了,太太要好好调养,不可再劳累了。”

陈落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含了一颗金菊递上的蜜饯,低头看着小黛玉大大的眼睛,忙让金菊给小黛玉嘴中塞了几颗。

“老爷那里可有消息传来?大管家那儿到底是怎么说的?”陈落秋想到林如海的事儿,心里实在没底。

吴嬷嬷让外间的奶娘将黛玉抱了出去,又让丫鬟们都出去了。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条,递给了陈落秋!

陈落秋看完了纸条,放下一大半的心来!老爷的遇刺是真,但是重伤却是假的!此中深意,陈落秋稍一沉思,便明白了!北静王这次不但带不走小黛玉,恐怕还要吃个大亏!

吴嬷嬷看陈落秋脸色变缓,拍拍xiōng口松了口气道:“没事儿就好,四姑娘,你和姑爷可将老婆子我吓得三魂掉了两了,以后可不能有这样的事儿了。”

陈落秋安慰的对着吴嬷嬷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的,忙道:“老爷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受伤并不轻,明儿才能到府呢!我醒过来的事儿,你别让府中人传出去了。”陈落秋暗想,只让北静王吃落垮怎么够?贾家,也别想落得好去。

第二日里,林如海重伤的消息传到了金陵,两淮按察使和布政使得知消息后,也动身往扬州而来,甄家自然也不落后的。世家大族里也尽是传言,什么林如海恐怕命不久矣啦等等。不过却有人猜到林如海重伤或许是假的,此人就是本应重伤卧床的薛迅了。传言中日子不多的薛迅,却是靠着床榻听管家说着外面的传言后,心里极度怀疑。联想到自己假装重伤的事儿,便猜想林如海也是如此的。

林如海被抬回林府时,陈落秋扶着丫鬟的手差点哭晕过去!虽然她知道林如海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受伤是真的,况且林如海毕竟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若是他去了,留下自己和黛玉,以及肚子里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小东西,可怎么是好?这样一想,就哭得越发真了!小黛玉看到母亲哭得厉害,又看着一动不能动的父亲,也跟着哭了起来。

知府夫人、殷景年夫人等劝了好一会儿才劝住。其余人等见了此情此景,再联想之前北静王比锅底还黑的脸色,都以为林如海重伤那是千真万确的了。

待众人都离去后,林如海才歉意的看着陈落秋红肿的眼眶道:“让夫人担心了!”

陈落秋看着林如海道:“老爷就没想过你若是有个万一,你的女儿怎么办?贾家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而我又怎么办?老爷大概不知道,我已经有了!”

林如海听了后面那句“我已经有了”时,歉意的眼神变成愕然!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有……有了什么?”

陈落秋扬声道:“老爷说我有了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爹,怎么,不相信么?”

林如海半响才大笑起来,挣扎着要起来,骇得陈落秋忙按住他:“老爷这是做什么?”

“夫人,我是太高兴了!”

陈落秋见林如海这样欢喜的样子,也不再多指责了,让他躺下后道:“老爷以后绝对不能拿自己冒险了,林家若是没有你,也不是我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能撑起来的……”

林如海心中虽然不大以然,但是想到夫人刚有了身子,随即点头应了。

十日后,圣上的旨意到了扬州,北静王背上了本该被义忠亲王背的罪名,除了没被夺去王爵,北静王身上所有的差事都没有了。而水塬更是因此一事,回京之后,不多久就郁郁而终,其子水溶以十四岁稚龄承袭了北静郡王之爵。

林家和睦贾家计

却说林如海得知陈夫人有孕后,心中欢喜,伤势也好了三分,若不是为了还要掩人耳目一番,只怕整个扬州城里都要晓得陈夫人有孕了。

陈落秋看林如海如此欣喜,内心欢喜之余,却也担心肚子里是个女儿。为此人后不免有些郁色!

吴嬷嬷人老成精,思索一番,便猜中了陈落秋得心事!

这日里,见陈落秋又靠在美人榻边有一针没一针的做着小儿的衣物,她忙让几个丫鬟都出去了,挨着陈落秋道:“我的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有了孩子,可不能有什么心事的。”

吴嬷嬷是陈落秋的奶娘,陈落秋对她一向信赖,便道:“老爷这几日里天天说着儿子儿子的,若是我生了个姑娘怎么办才好?”

吴嬷嬷失笑道:“四姑娘哟,你这是!老爷说儿子,那是人之常情的。照我说啊,就算是个姑娘,也不打紧的。四姑娘你这有孕啊,只说明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老爷身体没啥问题,他膝下荒凉,有问题的是先夫人贾氏。呵呵,既然老爷没什么大问题,这胎生了姑娘,以后接着生就是了。姑娘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放宽心好生养着,生个大胖孩子出来才是。”

“吴嬷嬷说得是。”

陈落秋闻言,忙扶着吴嬷嬷起身,对着门边进来的林如海笑道:“老爷来了。”

林如海谢过了吴嬷嬷,让她下去了,才牵着陈落秋得手一起坐在了榻上。

“早先我并没有和你多说先前贾氏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我和她毕竟是少年夫妻,不说她留下的女儿,就说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再有不是,也替我打理好了内宅,且在老太太跟前尽孝送终……人死为大,我也不好多说她什么,不过是显得我凉薄罢了。”林如海想到之前的事,心中有些怅然。

他看着陈落秋聆听的神情,才继续道:“我如今最期盼之事,就是膝下能够多几个孩子。这次若是个女儿,正好和玉儿姐妹俩做伴,我们再生就是了。”林如海说着,想了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担心我纳通房和姨娘的事儿呢!”

陈落秋一怔,虽然不好意思,却瞥了一眼林如海,正色道:“我的确有些担心的。不过这事儿,我想和老爷您说说我的想法,若是这胎是女儿,我不拦着老爷您纳通房。不过若是儿子,老爷你年纪也大了,还是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正经。”

林如海听了这话,愣了片刻,随即笑道:“想不到我林某人又娶了个醋坛子呢!夫人放心吧,我心里清楚的。”林如海重生之后,颇看了些医书,知道男子在女色上太过了,与子嗣并无好处,且自己年近四十,便是纳再多通房,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妻子新婚不过三月就有孕,说明妻子身体不错,多多努力就是,这嫡子比之庶子,自然是不同的。且他心里颇有几分把握,落秋肚子里是个儿子。

“下个月我也不用装重伤卧床了,我带着你和小玉儿一起去栖灵寺拜拜,那里的西山,此时满山都是金黄的银杏和火红的枫叶,甚是美丽。”

陈落秋听后,心中一动,高兴的点头应了。

这养伤的一个多月里,按察使和布政使亲来探望不说,就是圣上也亲赐了许多药材和物件下来。皇上都有表示了,林如海的故旧朋友们纷纷遣人南下来探看,就是贾家也不甘落于人后,想着也应该遣人来南下的。

贾府中,贾母将贾赦、邢夫人,贾政和王夫人夫妻,贾琏夫妻都招了去,商量南下之事。

“这几次让人去林家接人,是我执拗了,一心只想着接外孙女过来,不想惹得林姑爷不高兴。哎,怪我老了,想事儿不周全。如今林姑爷不好,朝中上至圣上都遣人赐下药材了,咱们家和林家有亲,自然不能不闻不问的,所以我就想着,也应该遣人南下去探望林姑爷,顺便去看看外孙女。总不能让外孙女连她的亲外祖家是谁家都不知道,我给她准备了些礼物,也让她知道,我这个外祖母心里是疼她的。”

贾赦见天的胡闹,贾母说这个,与他自个利益并无什么冲突,自然奉承老太太的仁爱。邢夫人一切都看贾赦的脸色行事,忙也称颂老太太仁慈。

贾政虽然迂腐,但是去工部应卯也能听到些消息,知道林如海受伤,其实和北静王并无什么关系,而是和义忠亲王有关。他担心道:“老太太慈爱,但是林妹夫受伤,背后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大清楚。儿子认为,我们家遣人去看看也行,让管事的和老嬷嬷们去就行了。”

王夫人却想到了金陵来的消息,知道妹夫重伤了,妹子送来的信件也就简短的一封而已。遣人南下,不如也让人顺道去金陵薛家看看?

贾母知道老二这样说,必有原因的,她也不想自家扯上大麻烦,便问王夫人道:“老二媳妇,你怎么看?”

“老太太,媳妇儿觉得老太太您的心意和咱们家的关心,还是要送到的。不过老爷的担心也不能不考虑。不如,就让我那陪房周瑞夫妻俩走一趟好了。顺便去让他们去一趟金陵,我那妹子上次来信说,妹夫有些不好。我这个做姐姐的甚是挂念呢。”

贾母听了,眉头一动,这薛家也出事了?“你哥哥怎么说?你嫂子那可有遣人南下去?”

王夫人叹气道:“我哥哥尚在外任上,嫂子上月也带着孩子出了京,所以并没有送信过来。”

贾母听了,便道:“也罢,就让周瑞家走一趟好了。你可要好好叮嘱他们夫妻俩,可别办砸了事来。”

王夫人忙应了。

若不是男主人养伤,女主人有孕,这些探病的人,只怕都要将门槛踏破了。因着林家的特殊原因,大多人都是留下礼物和帖子就离去的。林忠也觉得事情清省得很。不过,这日里,他有些郁闷,只因贾家南下的人到了。他听门房里报,实在是不想让贾家人进门,不过,想到达姑娘,想到老爷说还不是明着撕破脸的时候,便让人去将周瑞俩两口子放进来了,让他们在外院的偏厅等着后,才去了正院禀告。

此时,林如海刚吃了药,笑看着陈落秋抱着小黛玉认字,“玉儿可都记下来了?”

小黛玉实在是聪慧至极,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父亲道:“都记下来了。”

林如海笑道:“玉儿背给父亲听听!若是没有错处,过几日,父亲带你出门玩儿!”

小黛玉双眼更是亮了,看了看陈落秋,才道:“母亲也去吗?”

陈落秋一笑道:“母亲也会去的,还有你的小弟弟也去呢!”

陈落秋听吴嬷嬷说,这念多了儿子,兴许送子娘娘就真会送儿子来,便也随着林如海改口说儿子了。

小黛玉却是疑惑的看向陈落秋没什么变化的肚子,很是不解,想了想,才小声道:“弟弟一定比老鼠还小,才钻到母亲肚子里去的。怎么不钻出来呢?”

林如海和陈落秋听了,都大笑起来。

陈落秋摸了摸黛玉的头温言道:“等我们玉儿能够背完三本书后,弟弟就出来了。”

林如海知道陈落秋说的是千字文,声律启蒙和三字经三书,想到黛玉从前的聪慧,也笑道:“你母亲说的对,来,玉儿将今天学的背给父亲听听吧。”

小黛玉很想快点看到小弟弟,忙张口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一直到“海咸河淡鳞潜羽翔”才停下。

林如海哈哈一笑,很是欣慰。陈落秋看着小黛玉这样聪慧,也希望自己肚中的孩儿,无论男女,也能如此就好了。

“老爷,太太,大管家来了。”银杏打开帘子,进来禀道。

林如海和陈落秋互看了一眼,有些纳闷儿,这是谁探病不懂事儿,定要亲见主人家的?

“请大管家进来吧。”

林忠进了屋,对着林如海和陈落秋行了礼才道:“老爷,太太,贾家遣人才探老爷您,还说给姑娘送礼物来了。”

林如海听了是贾家,脸色一沉,看了看榻上的小黛玉,对着落秋道:“夫人,又要劳烦你了。”

陈落秋心里虽然烦贾家,还是笑道:“这有什么?老爷就陪大姑娘玩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太太慢点儿,不过是贾家的下人罢了。”吴嬷嬷和银杏几个簇拥着陈落秋往外院的偏厅去了。

陈落秋笑道:“总是要见的,还不如早点去见见,就将人打发了。说来贾家这次倒没提接大姑娘走的话儿呢。”

吴嬷嬷轻蔑一笑,鄙视道:“贾老太太说来也是二品的诰命夫人,见的事儿也不少了。如今想来是明白了,这硬的来不了,就来软的呗。也幸好老爷看不上贾家。”

陈落秋想到祖父说起贾家男人们的行事作派时,赞同道:“不说世家大族,就是小门小户的,支撑门户的始终是外面的爷们。这男人不顶事,女人在家中再怎么谋划使劲儿都没什么用了。陈家不必说了,那个男儿如是贾家男人那副样子,早就被赶出家族,任他自生自灭了。林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是家风也是好的。”

吴嬷嬷笑道:“太太这话说得有理儿。所以啊,等老爷带您去栖灵寺,您一定要求菩萨给你个儿子才是。”

陈落秋失笑道:“我知道的。对了,吴嬷嬷你说,若是贾家人知道我有孕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呢!”

吴嬷嬷得意道:“自然是吃了一惊后憋屈呗!”

这里主仆几人慢悠悠的出了正院,晃过了花园,拐进了抄手长廊,穿过一个垂拱花门,才进了外院。那里偏厅里,周瑞夫妻俩个却是满心不自在的等待着。

那日里,王夫人得了吩咐,回了房后,就让人找到了周瑞夫妻两个:“老太太担心林家姑爷如今的情形,也挂念姑奶奶留下的姐儿。所以想遣人去看看。我就想着你们夫妻俩跑一趟。”王夫人想到贾家给林家丫头准备的那长长礼单,脸色就有点黑,心里也有些不忿,自己的宝玉就不必说了,便是给了探春那丫头,也比林家丫头强呢。

“这是老太太给林姑娘的礼单子,你们俩好生拿着,明儿就去老太太那里领了东西。再回我这里来。”

周瑞俩口子一惊,心里惊骇,太太这是要打老太太送给林姑娘礼的主意?他们俩忙收敛表情应了。

王夫人看了一眼周瑞俩口子,抿了一口茶才道:“上次你们家女儿女婿去了扬州,却是灰溜溜的回来,不说没见到林姑娘,还差点出事儿。这次你们俩去了林家了,多的也不说了,就说老太太担心林姑爷,挂念林姑娘。对了顺道看看那陈氏的为人!可别把事儿也搞砸了。”

周瑞想着女婿自扬州回来后的话语,心里知道老太太这是对林家没什么法子了,只能怀柔了。忙拉着婆娘恭敬道:“太太放心,我们一定把事儿办妥当了,不给太太您丢脸。”

王夫人眼中闪过满意的神情:“除了扬州这事儿,还有一件事儿你们要办,去了扬州后,你们俩顺道还要去躺金陵,我妹妹薛家太太那儿,已经大半个月没书信送来了。你们除了去看看姨老爷身子到底如何外,还要替我捎封书信去薛家。一定要仔细点,姨太太看了信儿是个什么表情和说法,回来后我都要问的。”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的打算,忙应了。

周家夫妻俩出了王夫人的院子,和一路的丫鬟婆子招呼过了,出了贾家后门到了荣府后街,周瑞家的看着周瑞沉重的神情,不由得有些纳闷儿:“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这次南下,又不是要接来林姑娘,清省得很那。”

周瑞看了眼来往的几个人,都是贾家的奴仆,低声道:“回家说。”

俩口子进了自家的小院,周瑞才道:“你以为我担心林家呢?我是担心薛家的事儿,听女婿上次提起,这薛家姨老爷的重病,有些不同寻常呢。我们这个时候上门,若是被人拿着了,实在是冤枉呢。”

周瑞家的看着男人不以为意道:“我们是荣国府的人,那个那样不长眼睛拿咱们?再说了,甄家可是在金陵了,有他们在,谁敢给贾家人没脸儿?”

周瑞看着自己婆娘的脸色,心中有些焦虑。他和天天在内宅的婆娘不同,惯常在外面跑的,加上女婿冷子兴开的古董行,也和些有钱有势的人打交道,知道贾家这棵大树有些靠不住了,林家看样子是弃了贾家了,北静王府如今也没啥能倚靠的。虽说还有甄家在,但是这京里,那个时候没有破家的高门世家呢!到时候自己家也要跟着倒大霉的。还是和女婿商量商量,怎么让自己从贾家脱身吧!

周瑞家的看着林家这偏厅的摆设,正面一张黄梨木雕花长案,案上摆着一只古朴尺高的青铜鼎,一边放着一只汝窑圆肚白瓷花瓶,插着一丛素白菊,另一边却是一扇玉面屏风,其后应是内室耳房。左右两边地上各四张高脚圆椅,几张小几。其后的高低架上,也摆设着一些器具镇纸和书本。

周瑞家的看着林家这般“寒酸的摆设”,暗想:林家是真有钱的主儿?这摆饰儿却比不上贾家呢!再想到太太动手用花架子换下老太太备上的贵重物件儿,也不觉得心虚了。而周瑞却是想,这林家书香之家,果然和贾家行事不同。泼天的富贵,硬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金菊掀开门帘,看了周家两口子道:“我们太太到了。”

周家两口子忙起身立着。

陈落秋扶着吴嬷嬷的手,在东边首座上落了坐。这才对着周家夫妻。

周瑞夫妻俩忙行礼跪下磕头道:“见过林太太。”

陈落秋道:“你们是先太太娘家人,不必行大礼了。不知道你们家老爷太太遣俩位来是什么事儿呢?”

周瑞家的忙笑着把贾母和王夫人嘱咐的话儿都说了。

陈落秋笑道:“我这里替我们家老爷和大姑娘谢过你们家老爷、老太太、太太了。说来,我们老爷得圣上体恤,如今已经没大事儿了。大姑娘也长得极好。”

“太太,这儿是我们家老太太老爷们让送来给林姑爷的药材,这是给林姑娘的礼单。我们家老太太说了,林贾两家毕竟是亲戚。她前几次乃是因为太过思念姑奶奶,所以才想见见林姑娘的。是她的不是,还请林姑爷和太太别放在心上。这姑娘还是在自家里养得好,等姑爷那日里高升回京了,她再见见大姑娘不迟的。”

陈落秋会心一笑,贾母果真是开始怀柔了。“老太太这话说的倒是好,放心吧,只要是能回京了,我们家大姑娘肯定是要去拜访她的亲外祖家的。”

周瑞夫妻俩个又陪着陈落秋说了一会子话,听吴嬷嬷说“太太劳累不得,小心肚中孩儿呢”时,夫妻俩都愣了愣,不一会儿,就提出了告辞,出了林家大门,这才舒了口气。

“这个陈氏倒是个好命的,进了门就有了。若是老太太太太知道了,不知道多怄呢!”

周瑞却想,这么一来,只怕贾家的姑娘们,以后落不得好去了。对于贾家的事儿,他更是悲观了。

陈落秋放下礼单,笑对吴嬷嬷和银杏几个道:“你们去看了贾家送来的礼,怎么样?可还看得过去?”

吴嬷嬷翻翻白眼道:“不过是鎏金的破烂玩意儿,也亏得贾家有脸大老远送来。”

陈落秋看着单子道:“我猜贾老太太是真心想送东西过来,只怕那些东西被人换了。”

吴嬷嬷一怔,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太太你为什么收下礼物呢?倒是让别人落了实惠。”

陈落秋摇摇手道:“这些玩意儿就算没被换过,老爷也不会让大姑娘接触的。贾家笑脸上门,我们家给人黑脸,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林家和我的不是了。”

吴嬷嬷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这个贾家,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陈落秋有一句话没说,只怕贾家从此之后常常这样打着送礼的幌子上门呢!贾老太太果然是个有心计的。

林家扬州逢士隐

陈落秋看罢东西,回了正院儿,将贾家送来礼单和物事给林如海看了,便道:“老爷您看?”

林如海不在意的道:“就按夫人的相法办吧,玉儿那里还是不要接触那些东西才是,我们家给她备下的物件儿不少的。”

陈落秋点了点头,想到京城,便道:“昨日里,李先生和刘先生家的夫人过来,说是李先生和刘先生过两天动身去京城,这离秋闱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了。”

林如海听了,皱眉,他记得前世,今年的大比李木然和刘文征早早去了京城,今年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动身,只怕是他们俩担心自己这里的事儿。随即有些唏嘘道:“你一会就让大管家走一趟他们家,请他们两人今日过府一趟吧。”

陈落秋点点头,看着睡着的小黛玉道:“让嬷嬷抱黛玉回去睡吧,老爷你也该吃药了。”

林如海摸了摸睡着的小黛玉,道:“等过了几年她大了几岁,我们再将她外祖家的事儿和她说说,免得她心里起疙瘩。”

陈落秋忙应了,她可不希望自己好好养大的孩子,到头来和自己不亲呢。

不说林如海如何和李木然及刘文征商议的,三天后,李、刘两人就带着两个小厮雇了车马上路了。林如海送走了两人后,公务上并不太忙,因为吏部早有公文下来,盐道上的官员,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上任了。林如海想着满山桂子,似火的红枫,便吩咐家里的人准备去栖灵寺。

因为陈落秋有孕,车马走得极慢,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行到了西山。小黛玉一路上都是兴致勃勃的,对着马车外的行人和各色事物惊奇不已。

林如海抱着小黛玉,指着外面的各色铺子、楼阁牌坊给她看,直到出了城,才停下。

“老爷真真是疼孩子!”陈落秋暗叹,心里想着自己肚中的孩儿,有这样一个疼孩子的父亲,是幸事呢!

林如海此次来栖灵寺,并没有摆上盐政老爷的派头,只是提前一日去告知了主持师傅而已。因此到了寺门前,便能看见一些香客,以及一些来西山赏景游玩的人。

陈落秋扶着丫鬟的手小心地下了车,见香客不多,便对着林如海道:“栖灵寺乃是扬州最有名儿的寺庙了,怎么今日里香客不多?”

林如海抱着小黛玉笑答道:“中秋刚过不久,这个时候来山里的大多是赏景的。好了,我们先去寺里拜拜,再去后山看看。”

陈落秋称是,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进了寺,只见院内古木参天,落叶慢慢悠悠的从树间飘下,比别处更多了一丝禅意。

正堂里供着三尺大佛,蒲团上有一夫妻带着一小女孩儿正在闭目磕头。他们拜了几拜,妇人和小女孩儿才被一边的两个丫鬟扶了起来。待他们转身,林如海便看清了这一家三口人的相貌,那三四岁大的女孩儿的相貌倒是有些熟悉,尤其是那眉间的胭脂痣,让小女孩儿本就漂亮的面容显得精致了几分。林如海看那孩儿的眉目,却是想起了在前世死后在贾家所见的“香菱”,因她曾常随着黛玉学诗,倒是知道她的身份,乃是薛家傻小子抢来的通房丫头!莫非两人是一人?

“敢问这位先生大名?”

那甄士隐看林如海一家人衣着不俗,气度不凡,便客气道:“小可甄费,字士隐,不过是一介乡宦,怎敢当什么大名,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林如海回忆起前世扬州地界里,并无甄士隐此人,但是听其口音却是姑苏人士,前世里苏州却是有一甄姓人家,一袭大火家产付之一炬了。便道:“听甄先生口音,倒像是苏州人士。在下祖籍也是苏州,在下姓林,名海,字如海。这是内子陈氏,小女黛玉。”

那甄士隐听了忙作揖道:“小民见过林大人。这是拙荆封氏,小女英莲。小民的确是苏州人士。此番来扬州,不过是为了走亲访友,便趁机来这栖灵寺西山一游的。”

林如海看英莲乌溜溜大眼只看着怀中的黛玉,便笑道:“林某膝下至今只有这一女,倒是和令爱年纪相仿,不如让她们在一起认识一番。”

甄士隐听了,忙对妻子封氏点了点头,封氏忙抱着女儿的手对着陈落秋行了礼,这才让两个小女孩儿坐在一块儿。

那边两个男人说的很投机,这边陈落秋也是大方得很,让封氏带着两个孩子,有自家的嬷嬷丫鬟先去了后面院子里,她好好的拜了拜菩萨这才去的。

“夫人这是有孕了?”封氏很是羡慕的看着陈落秋的肚子道。

陈落秋看封氏羡慕中失落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有是一个无子的女人!“甄太太也别灰心,请大夫调理一下身子,好好养着,这孩子啊,还会有的。再说了,你还有个女儿呢!你看令爱多可爱?”

封氏听了这话,满眼柔情看着和黛玉一起玩闹的英莲,叹道:“这两年里,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都没什么结果。”

陈氏道:“这栖灵寺的主持师傅据说医术也极好,夫人不妨下山前,请他把把脉。”陈氏看向封氏身边两个小丫鬟,都是面容娇美的,却是未嫁女打扮,便暗想,这封夫人膝下无子,身边丫鬟却是这等相貌,看来那甄老爷倒是对封氏情深。

封氏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忙道:“多谢林夫人了。我一会就和我家老爷说说。若是能再添个一子半女的,我也就满足了。”

两人这里说到儿女经,林如海和甄士隐却说起了今科大比之事来。

“说起今科大比之事,我不过是白衣,早年就绝了那仕途雄心的。不过前些日子里,倒是认识了一有雄心的年轻人,姓贾名化,号雨村。虽然落魄他乡,却是有人品好才学呢!”

林如海心头一动,已经确定了这甄士隐便是苏州府那丢失女儿家产焚尽之人了,那贾雨村也就是曾经给小黛玉开蒙之人了,而那小英莲,也应该是那日后的“香菱”了。

世事如棋局,不过是一子行变,竟然引得后面之事俱都有所改变!林如海看着不远处说笑的妻子和玩闹的小女儿,暗想,自己重活一回,若还是遵循老路,那才是无用至极!

“甄兄怎么就断定那贾雨村定能一展宏图呢?”

甄士隐轻轻一笑道:“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可见是有抱负之人了。”

林如海看这甄士隐笑容爽朗,日后却是这贾雨村,让恩人之女落入虎口。但是今世,薛迅还在,薛蟠那小子还会成为呆霸王么?也罢,不如,顺便改了这萍水相逢的甄家三口人的命运,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林如海和甄士隐年岁相仿,性情也相近,虽然一个身处高位,一个乃是白衣,但是很快就相见恨晚,引为好友了。林家三口和甄家三口人更是一起用了素斋,下午还一起去看了西山满山的红叶。

林家这边和甄士隐一家谈笑风声,但是金陵薛家那里,气氛却是一片沉闷。

周瑞家俩口子出了林家门,就派了跟着来的两个小厮回转长安去报信了,陈氏有孕可是个大事儿。然后夫妻家才带着其他人往金陵去了。

到了金陵城,他们看着满大街上,还是有许多薛家的招牌的商铺,就纳闷起来,这薛家看起来没啥影响啊!等去了薛府,看到门庭冷落,两人才一惊。

小厮叫了半天门,才有门子来应。

“去,快去禀告你家太太,贾家二太太派人来探望亲戚家了。”

门子早就得了吩咐,这叫门的无论是贾家还是甄家一概不见。“我们老爷病者,太太没空!”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周瑞夫妻俩吃了个闭门羹!俩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是有蹊跷,便回了贾家祖宅安置了再做打算。

贾家祖宅里不过是两三家看守宅子的家生子,因为在二太太跟前不得意,才被发配到金陵看守老宅子的。他们知道周瑞家是王夫人的陪房,心里都不大待见,只不过面子上客气罢了。周瑞家两口子问了老半天,也不过是得了几句:“我们都是奴仆,哪里能知道薛家到底儿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瑞家的气不过,便对着当家的道:“不如我们俩去甄家问问?甄家和贾家一向走得近,我们去拜访甄家老太太、太太们,薛家什么事儿,他们家人一定知道的。”

周瑞虽然想离了贾家,但是也不是急于一时的恶,这差事办好了回京去想法子才行。便同意了自己婆娘的意见,收拾了一番,去了甄家不提。

甄应嘉的太太听下人们来报,长安贾家人来了,忙让丫鬟将人带了进来。

周瑞家的见了甄应嘉太太,忙跪下磕了三个头:“周瑞家的请太太安。”

甄太太面如满月,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神情温和,让小丫鬟请了她起来,指着一边的脚蹬坐了才笑道:“是你们老太太还是二太太让你们来请安的呢?”

周瑞家的笑道:“我们老太太和二太太打发我过来的,还说有什么决断不清儿的事情,就来甄家求太太拿主意呢。”

甄太太笑道:“这话倒是,咱们俩家本就是至亲的。你可有什么决断不清的事儿?”

周瑞家的忙将薛家的事儿说了,甄太太听了,沉吟了片刻道:“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放心吧,一会儿,我让二爷陪你们走一趟薛家就是。”

周瑞家的忙又磕头谢了,又随着甄太太去了甄老太太那里请安。

甄太太趁着这烩儿功夫,忙使人将周瑞家的的事儿给甄应嘉捎去了。不多久,丫鬟就回来道:“太太,老爷那儿传来话,说让二爷带他们过去,不妨事儿的。”

甄太太才放心下来。

甄家前院里,周瑞看见甄二爷骑着马带着几个小厮们出来了,自己婆娘在后面跟着,忙迎了上去。

甄宝印看了周瑞一眼道:“跟着爷,薛家还敢不开门?”

薛迅听了管家匆匆来报的消息,不由得堵得慌,这贾家人去而复返,且还是和甄宝印一起的,忙吃了药,吩咐薛王氏去见客。

薛王氏从丈夫口中知道伤他的人是甄家人后,恨得慌!那个女子想做寡妇呢?况且儿子女儿都还年幼,若是老爷去了,他们孤儿寡妇的,能完全守住家财,那真是太难了。因此,对于和甄宝印一起上门的周瑞两口子,她心里是很不待见的。

“薛夫人,小侄不过是送了令姐家的两个人过来,这就告辞了!”甄宝印笑看着薛王氏忐忑的样儿,看在贾家的面儿上,他也不想为难她了。

薛王氏听了甄宝印要走,也不多留,让管家送他去了。这才看着厅下站着的周瑞家的两口子道:“说说,姐姐让你们来,有什么事儿?”

周瑞家的看着两边的丫鬟婆子道:“太太是担心姨太太您呢!所以遣了小的俩口子过来,想看看姨老爷身体如何了,太太还让我们带了两根百年老参过来。”

薛王氏看周瑞家的眼神,让丫鬟下去了,才道:“我家老爷身子不大好,我也忙着所以没给姐姐去信。她让带来的人参,我就收下了。”

周瑞家的见人都下去了,才从怀中掏出了王夫人的亲笔书信来。

薛王氏看完后,脸色就忽青忽黑的,周瑞家的见了,心里暗自猜着太太到底说了什么?让姨太太气成了这个样子?

薛王氏想着姐姐信中写的“若是妹婿不好,妹可携外甥上京”之语,就想将书信给撕了,看了看周瑞家的,她冷笑道:“姐姐也是太过关心我了,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我们家的事儿,都是老爷说了算,如今老爷虽然病着,但是凡事我可不敢越过老爷去。我会去问问我家老爷的意思的。你还什么什么话没有?”

周瑞家的受了薛王氏的冷洋,赔笑道:“没了,太太说了,她想和姨太太说的话儿,都在信上呢。”

薛王氏听了,便起身道:“既然没事儿,你就回吧!”

周瑞家的惊诧不已,神色尴尬的出了薛家门。

“怎么?姨太太给了你脸色看了?”

周瑞家的不解道:“往日里,姨太太和太太书信往来频繁,各色年节礼儿也是极其贵重的。对太太那是巴结得很,如今怎么甩脸子了?真是。”

周瑞家的却多了个心眼,决定回了京,就去女婿冷子兴那里打听一二。

薛王氏回了正房里,看见儿子薛蟠女儿宝钗都在老爷床前,便压下心中的愤怒来,笑道:“你们俩个和老爷说会儿话就是了,可不能扰了老爷休息呢。”

宝钗笑着行了一礼道:“母亲放心,我和哥哥给父亲背会儿书就回房去了。”

薛王氏看着年幼的儿女,想到老爷曾经说的话,再想想姐姐的为人,心知这姐姐和贾家看来是真靠不住了。

24 如海奉旨返京都

陈落秋和甄封氏坐在榻上说话,一边的小黛玉则在给小英莲看她的小玩意儿,小绣球,玉质的九连环,小银锁等。

“黛玉这孩子,可是很少这么高兴的。”陈落秋看着两个孩子笑对甄封氏道。

甄封氏也是笑道:“英莲虽然大上一岁,但是没想到两个孩子这般性情相投!只怨我没多生几个孩子,落得她一个孤零零的。”

陈落秋听甄封氏老调场谈,心中暗叹,还是安慰道:“栖灵寺的主持大师既然说你没什么问题,这孩子总会有的。可别着急了!而且那大师话中之意,是你和甄老爷在苏州怕是有劫难的,不如就在这扬州地界暂居一时。”

甄封氏想到甄家大族,她和族中妯娌相处并不是和睦,多是因为她至今未能生下儿子来,想把自己幼儿过继过来。再有一些长辈,话中之意,却是让自己贤惠大度,给老爷纳妾生子。若不是老爷自个坚持,只怕自己的日子更加难过了。若是离开了苏州,搬迁至这扬州,她自是愿意的。

“我虽然觉得扬州好,但是这等大事儿,还是要我家老爷决定才成。我晚间就和老爷说说,我也希望日后能和夫人你多来往呢!”

陈落秋在这扬州城里,来往多的,除了官家夫人,也只有林如海的幕僚太太及盐商大户家的太太们了。要说深交,还真是谈不上。不过倒是觉得这甄封氏说话妥帖,针线上更是极好,一手苏绣比林家针线上的娘子都漂亮!!

“那等甄嫂子你们家真的在扬州安居了,我都是要向嫂子你偷师了!”

甄封氏听了也呵呵笑了起来。

“英莲姐姐,你看这个,是我父亲写给我的。”小黛玉将林如海亲自临摹的三字经的大字帖翻给小英莲看。

小英莲很是羡慕,父亲平日里虽然疼爱她,但是却并未教她认字,睁大眼睛羡慕道:“黛玉妹妹,这些字儿你都认识了吗?”

小黛玉闻言,有些脸红,她才背完千字文,三字经还没有开始,“这本还没开始学!”随即扬着头脆声道:“明日我就开始学这本了,母亲亲自教我呢。”小黛玉看小英莲羡慕的神情,便道:“姐姐和我一起学吧!”

小英莲听了,很高兴,却道:“我先问过母亲才行呢。”

两个小姑娘就拉着手到了正在说小儿衣物样子的陈落秋和甄封氏跟前。

陈落秋放下手中的衣服样子,对着甄封氏笑道:“看看她们两个,牵着手一道儿走着,倒真似一对姐妹呢!”

甄封氏笑着点头,拉着两个孩子道:“怎么不在一边儿玩了?还是渴了?”

陈落秋笑着道:“倒是我大意了。”忙喊了小丫鬟送点心和茶水上来。

“母亲,我想随着黛玉妹妹学认字呢!”

甄封氏一愣,她是传统的女子,认识几个字也不过是为了看懂账本罢了。想着林家书香之家,这女儿学字的。自己若是一口否决掉女儿的话,岂不是让陈夫人心里不痛快?随即有几分为难道:“这个事儿,得你父亲做主才是呢。等回家了,我去和你父亲说说。”

小英莲闻言,眼神就有些黯淡了。

陈落秋见状,便明白了甄封氏为何如此的,她看了看小英莲和小黛玉一眼,对着甄封氏道:“说来,黛玉还小,我不过是平日里教她识字,免得顽皮罢了。要说啊,这女孩儿自当是以针线女工为主的。但是这读书还是应该的,不说像男子那般做学问,至少该明辨是非分善恶的。甄嫂子你说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甄封氏听了,自然是觉得有理的,再看看女儿那略带失望的的面容,便道:“既然如此,便让她随着林姑娘识几个字吧,想她父亲应该是会同意的。”

陈落秋看着转而笑盈盈的小英莲,对着黛玉道:“明儿个你和英莲姐姐识字儿,可要互相帮助呢。”

小黛玉弯眉笑道:“知道了,母亲,英莲姐姐不认识的字儿,我一定告诉她。”

“哟,你就断定是你帮英莲姐姐,不是英莲姐姐帮你?”

……

陈落秋让吴嬷嬷送走甄家母女,看着对英莲依依不舍的小黛玉道:“你的英莲姐姐明儿就来咱们家和你一起识字儿,玉儿就是小主人了,得拿出主人的派头来招呼英莲才是。你说说,明儿你送什么东西给小英莲呢?”!

小黛玉听了这话,偏了头想了半天道:“母亲说玉儿送姐姐什么东西好?”

陈落秋看黛玉这神情儿可爱至极,忙揽着她道:“你父亲前些时日里,送了你一套毫州笔么?正是适合你们用呢!不妨补上一套墨砚,送给你英莲姐姐使?”

小黛玉一听,就笑了:“好,明日里我就送母亲说的这个笔墨纸砚给英莲姐姐。”

林如海进了房,就看着这母女俩靠在炕上说话儿的情形,不由得露出笑容道:“娘儿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落秋唤丫鬟进来给林如海换下大衣衫净手净脸,才说道:“我邀了甄老爷家的英莲来咱们家和小玉儿一起学认字呢!正和玉儿商量着,明日里给小英莲的礼呢。”

林如海洗罢手脸,换上家常衣衫,才从陈落秋怀中抱过黛玉道:“玉儿有了同龄女娃的玩伴,不仅能开朗些,身子骨也能更好些。想来甄兄也是这样想的,他定会同意的。”

“老爷,我今日里还和甄嫂子说,若是他们家能在扬州安家就好了呢。”

林如海心头一动,想到前几日里在栖灵山里,自己想改变甄家的厄运的事儿,便道:“咱们都信奉故土难离,落叶归根的。让他们家在扬州定居怕是难的。不过到时可以请他们家人在扬州暂居一段时日。”

陈落秋点头道:“这样也好,咱们玉儿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伴儿呢!邓先生、李先生几个家的孩子,女孩儿比玉儿大得多,男孩子也都进了学。玉儿实在是孤单了些。”

林如海看着陈落秋还没显怀的肚子道:“等再过几个月,你肚中的孩儿生下来了,我们玉儿就不孤单了。”

陈落秋闻言,轻轻拂过肚子,柔和地笑了。

晚间甄家暂居的小院里,正房中灯烛未灭。甄封氏拿着一件新做好的毛衣衫对着甄士隐边比划,边说着林夫人陈氏说的话。

甄士隐心中本就遗憾自己膝下只有一女,听到林家千金也读书识字,便道:“林夫人说的话确实有道理的。这读书可不光是为了科举做学问,要明事理,还真须得识字读几本书的好。明儿起,你就带着英莲去林家学字好了。”

甄封氏应了后,又道:“我实在不曾想到,在扬州能结识到陈夫人。想到日后回了苏州就不得见面,心中着实不舍。”

甄士隐知道甄封氏的意思,只是苏州族人再不是,苏州也是故乡,岂能随便离了去?“我也结识了不少文人雅士和知己好友。不过,虽然不能真的在扬州定居,但是却可以在此多住些日子。也可将咱们现在住的院子买下来,扬州这儿比苏州更要繁华些,去城外置办几十亩的良田,也是使得的。”

甄封氏听了,心里很是高兴,服侍甄士隐一起歇息了不提。

第二日里,林如海用完了早饭就往盐政衙门去了,陈落秋正和林忠家的说这家里的事儿,小丫头来禀告道:“禀太太,甄太太带着甄姑娘来了。”

陈落秋听了,和林忠家的将事儿说完,这才出了花厅,便见两个小丫鬟带着甄封氏和英莲过来了。母女二人身后跟着的大丫鬟娇杏和娇桃手中分别捧着笔墨和纸砚。

陈落秋笑道:“甄嫂子来了何必带这些东西?玉儿说她是做主人的,理当好好招待客人的。可给小英莲备好了这些东西呢。”

甄封氏知道,一个三岁孩子那里晓得待客之道?定是陈氏教导的,忙拉着英莲道了谢。

陈落秋拦了,和甄紧挨母女去了小黛玉的院子里不提。

林如海进了盐政衙门,和往常一样,先是阅读前几日里各州县送来的盐道情况的书信,然后去了转运司科问了下一年盐引招卖的情形。正和属官说着话儿,却见衙门小吏匆忙来报:“京中天使到了!”

林如海一惊,忙整了衣冠和众人出去迎接!

来人身着内侍服侍,后面跟着两个身着墨色侍卫服的大内侍卫。林如海想到前世也曾接到这番旨意的。忙拱手道:“公公有礼了。”

内侍看了看林如海,尖声道:“这位便是两淮巡盐御史林海临大人了?”

林如海道:“在下正是林海。”

内侍笑道:“林大人有礼了,咱家是奉旨南下,给林大人您传旨来的。”一顿,从左手锦盒中拿出一明黄卷轴展开,正色道:“两淮巡盐御史林海接旨!”

“臣林海接旨。”林如海和盐政衙门里所有人都跪下听这内侍宣旨。

等内侍读完了,林如海才起身双手接了旨意。那内侍看所有人都是一副惊诧的样子,唯有林海波澜不惊,随即笑道:“咱家恭喜林大人了。”

林如海笑道:“多谢公公了。林某不过是赖圣上信任罢了。公公和这为侍卫大人千里迢迢,像是劳累了,请先去驿站歇息,晚间,林某再宴请公公和两位侍卫大人了。”

那内侍和侍卫假意推辞了一番,便答应了。

等传旨之人走了,众人将林如海围了起来纷纷打探道:“大人,圣上这旨意上说万寿节后便禅位给七殿下?这……这是真的?”

林如海前生已经经历过,自然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便道:“圣上旨意岂能又假的?明日里,我就和那公公一起启程上京。这衙门里的诸多事务,还是要劳各位仔细看顾了。”

众位属官自然是道分内之事,岂敢不尽力?

原来,林如海接到的圣旨中所说的,乃是圣上着林如海进京见驾贺寿,同时连同其他文武官员,奉新皇登基之礼的。自然,这圣旨也昭显了圣上对林如海的看重了。

晚上林如海在扬州城最好的酒楼里设宴款待内侍和两侍卫,等三人都有了几分醉意了,才问起了京中境况来。

“呵呵……义忠……亲王?那……那是没戏唱了……不忠不……孝,妄……妄……蓄大志……没戏啦!”

“就是……七王爷……是个……是个厉害的……”

林如海看邓钟龄和殷景年放心下来的样子,想到这义忠亲王不久之后就联络了西城兵马司的人反了,虽然不到一天功夫就被京城节度使王子腾带人将叛军上下全部拿了下来。但是京中因为万寿节带来的喜庆全部冲散了,更因为贡院及礼部等衙门受到兵乱,恩科大比最终被推迟至来年的四月了。

林如海想到王子腾,心中不由得沉重几分。前世他之所见,贾、史、薛三家俱都没落了,但是四家在京中依旧不知收敛,所依仗者不过就是王子腾,此人自此次镇压叛乱开始,受新皇看重,官职不断升迁,从京营节度使到九省统制,再由九省统制而九省检点,继而九省总督,最后更是荣升为内阁大学士,官居一品。只要有他在,要动贾家始终有些束手束脚的。

林如海心中甚是沉重,入了轿后,旋即冷冷一笑:也正是有王子腾的庇护,贾家才会做出那么多的龌龊事儿来。有贾家这样啦后退的盟友亲戚,王子腾纵然官居一品,我林如海岂会怕了他?

林如海回到家中时,已近戌时一刻了。正院卧室里还有着灯光。

林如海看着那灯光,心中先是一暖,继而有些生气,太太这样岂不是不顾及腹中的孩儿?推门进去了,外间榻上守夜的丫鬟乃是红梅,听见动静,忙披衣起来了。见了林如海吓了一跳:“老爷回来了?”

林如海皱眉道:“太太还没歇息,怎么不劝劝?”

里间的陈落秋确实没睡着,听见了声响,忙问道:“红梅?可是老爷回来了?”

林如海应了一声,让红梅去院中叫婆子提了热水,稍微洗漱换了衣物,才进了里间。

“你有双身子的人,怎么不知爱惜自个,这么晚还不睡?”

陈落秋看林如海沉着脸,也不在意,看着他叹道:“还不是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也该先叫人传个话给我才是。若是不等你,这黑灯瞎火的,我又能放心?好啦,我爱惜自己得很,明儿早上我多睡会儿就是。”

林如海掀开被子躺下道:“你明儿怕是不能多睡了。白日里衙门里来了天使,我明日里得随着传旨的公公进京去。圣上万寿节大典,其后是禅位和新皇登基大典须得百官观礼,我能上京去,也是圣上的恩典。”

陈落秋闻言心中一跳道:“新皇,新皇不是义忠亲王吧?”

林如海摸了摸陈落秋散开的头发笑道:“不是,是七王爷。对了,你可有什么话带给你京中的大哥和大嫂子?”

陈落秋听新皇不是义忠亲王,便放松下来。想着林如海此次过去乃是正事,只怕没多少时日闲暇,便道:“没有什么话儿要带的。你若是见了大哥大嫂,就替我问声好,告诉他们他很好就行了。”

林如海点点头,将陈落秋搂进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大家按爪撒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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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惩恶奴后遇七王

第二日一大早,陈落秋就早早起了。因时间已近深秋,她便吩咐丫鬟将林如海的大皮毛衣衫都翻了出来,捡了几身轻便暖和的收拾了,又让人备了些伤风受寒发热的药材!好不容易都弄妥帖了,已经是早饭时辰了。

林如海领着甄士隐一家回来了。然来早上林如海起身后,见没事儿自己能插上手的,想着自己一走,这家中又冷清下来。且陈落秋怀了身子!便去了甄士隐家中,和甄士隐道自己去长安几月的事儿,这期间想让甄封氏能时常去林家走动陪陪陈落秋。

甄士隐并不觉得此事太过,问了林如海返京的缘由,方知是天子万寿节及新皇登基。便没说多余之话,忙应了下来。且告了林如海,他在扬州买房置产之事。

林如海笑道:“士隐兄置办了田产是不算回去苏州么?扬州这地儿却是比苏州繁华几分的。”

甄士隐摇头道:“扬州再好,苏州始终是故乡呢。我想着在扬州城和朋友多盘桓一段时日,且内子也觉得这边住着,身子松快多了。我就想着在这便先住下两三年,再回苏州不迟。”

林如海道:“倒是好主意,等我从京中回来,在和士隐兄把酒谈诗。”

甄士隐笑呵呵的同意了。

林如海想着亲自托甄封氏照看陈落秋一二,便当着甄士隐的面儿,拱手相托了。看着扎着两个牛角小辫的小英莲,他也笑道:“我也托英莲姑娘能看顾我们黛玉一二了。”

甄英莲这些时日里,和黛玉一处厮玩,倒不似从前在苏州腼腆怕人,忙点头应了。

话儿说话了,林如海便邀请甄家三口同来林家用早饭。

小黛玉看到英莲来自己家一起用饭,先还很高兴,待听说父亲要出门好多天才回家,顿时两眼泪汪汪了。

陈落秋哄了一回,没什么效果,便让林如海自己哄着。林如海抱过小黛玉,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让小黛玉停了哭泣。老老实实和小英莲吃饭认字去了。

不说陈落秋很惊奇林如海说了什么,就是甄士隐都觉得林如海比自己来,更是怜爱疼宠女儿呢。

饭后,林如海又当着众人面,请甄氏常来陪陈落秋后,这才带着随从去了前院厅里,邓钟龄和殷景年此次要随着林如海一起进京,此时都在前院厅里候着。

因为有京中来使,陈落秋并黛玉只是送着林如海出了大门而已。甄士隐让甄封氏将陈落秋劝回去了,自个才告辞离开。

此时大运河南北通航,林如海一行人所坐的大船,一路急行,很快便到了京都,恰恰赶在了圣上万寿节前三天到达。

“大人,可到了!”殷景年出了船舱,便看见码头之上一片人山人海。

林如海和邓钟龄先后出来了,看见左右船只,近半乃是进京的官员朝贺的船只。

林如海很是客气的送走了传旨的内侍和两侍卫,这才上了码头,不想却碰到不少相熟的官员,便抱拳寒暄几句。等弃了舟,走上了马车,林如海才觉口干舌燥。

“老爷,这几年没回京中宅里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呢”林墨在车帘外闷声道。

林如海道:“你这小子!咱们家留在京中看顾宅子的家人是摆设不成?今天虽然仓促些,将就一晚亦可,明日里再让人收拾不迟!”

林如海一辆马车,其后马车里坐着邓、殷两人,到了京中林府就宅,大门自是紧闭的。

林墨去扣了好一会儿门,也不见有人来应门。林如海早在一边脸色如铁了。

林府左邻右舍俱都是京中官员豪门的府宅。右近的宅第乃是御史台大夫李隐村的宅第,恰他家有人经过,见林府门前有人,还好奇的看了几眼。再待他办完事儿回来,还见林府门前那两辆马车和来人,便上了前:“你们可是来投亲的?这林府的老爷做了江南道的盐政,不在府里呢!”

林如海这才回头打量这李家人,倒是有些眼熟。那林墨更是认出了此人乃是李府的二管家李木,忙拱手道:“木管事的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林墨啊?这是我们老爷呢,领了圣旨回京了。”

那李木定睛一看,哟,却是是林老爷呢!

忙行了礼道:“林老爷莫怪,是小人眼拙了。”

林如海示意无事后才问起了这林宅中的情形。

李木早就看林家守宅里的两家人不顺眼儿,接着主人家不在,将这林宅当自己家了,只是关闭了多有官吏出没的正门,而只从后门进出。便笑道:“林老爷不知么?咱们这街上人人俱都知道,林宅如今只开后门进入呢!”

林如海听了越发气了,谢了李木,便领着殷景年等人往后街小门去了。

过不其然,那里有人出入。

林墨和林青早就气愤难当,气冲冲的上去叫门,还将那守着后门的落魄门子踢了几脚。

那门子摸了摸眼睛就自门房中爬出来,也不看来人就破口大骂!“你们那个***踢你爷爷?你们不知道这儿是巡盐御史林老爷家的府邸么?真是不要命了啊……”

林如海此时脸色沉得都能滴得下水来。“你还记得这是林老爷家的府邸?你想说不要命了?”

林如海的话就像数九天的寒风刮过,那门子顿时打了个颤!定睛一看,呀!整个人都吓得抖了起来,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老……老爷……好……”

林如海狠狠一脚将门子踢开,和众人穿过小门,进了林府。

与小门相连的乃是林府的客院怡然居,本事个素雅的小院子,如今却是混乱不堪,从花园中开始截断,前院和后院全部被隔开了。两便都是人住。看着本该苍翠挺拔的松柏间扯着绳子晾着衣物,残花败枝间堆着的秽物,林如海脸色铁青。

“林墨,拿我的印鉴,去顺天府一趟,就说有恶奴抢占朝廷命官的宅子,让他速速带衙役来拿人!”

邓钟龄本想劝一两句,却被殷景年拉住了,这个时候,林大人正在气头上,况且这起子恶奴也实在太过胆大妄为了些!

从西边一扇月亮门里,跑出两个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五六岁,都黑胖胖的,穿着撒着绸面的衣服。

那小的孩子看见了林如海一行人,有些纳闷,嚷道:“你们是谁?怎么来我家了?哦,难道是郭大江紧挨的亲戚?”孩子围着林如海他们几人绕了一圈道。

那大孩子有些记事的,总觉得打头那老爷有些面善。想着就回去了自家老子娘那里。不一会儿,就有一队衣着有些不伦不类的夫妻带着几个人出来了。那男的先是疑惑的,待看清了林如海的面容,糊了一跳,忙拉着媳妇吆喝着儿女一起跪了下来。

面上通红道:“老爷……老爷回京,怎么不让人先送封信来。这……这没收拾好,可怎么得了?”

林如海冷笑道:“幸好没让人先送信来,不然不就看不到郭材你这一副财主老爷的样子?”

那黑胖小子先是看见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们都跪下了,觉得好玩儿。但是看到他们一起猛磕头求饶后,便觉得这老人是个坏蛋,忙叉腰怒目而视道:“你这个坏蛋!来我们家欺负我家,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也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不是从他那老子娘那里学来的?

院里这样一副动静,另一边有人出来了,去是林家家生子,林田家的大儿子,本是边走边拿着根竹签剔牙的,看到林如海后,竹签掉了,嘴巴也惊得忘了合上,随着那周材家一起跪下来了。

不一会儿,林田和他婆娘及三个儿女孙辈也都出来了。

林如海看着这跪满了院子里的胆大妄为的奴仆,心中冷笑。也不理会他们的求饶声。和邓钟龄、殷景年说起了这京中景致来。直到顺天府衙门的巡防总头领带着二三十个衙役进来了,他才停止了闲聊。

起身对着那头领抱拳道:“本官自江南急回,发现这些恶仆鸠占鹊巢的行径,也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麻烦头领将这一干欺主的恶奴绑去了衙门法办。”

那头领那里敢受了林如海的礼,忙躬身客气道:“林大人言重,这事儿是小的们分内之事!兄弟们,还不快江这起子恶奴给绑了回衙门?”

衙役们一拥而上,一时间鬼哭狼嚎起来。那周材家的婆娘,见事已五可挽回,高声叫道:“老爷!老爷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啊,我们家是先太太的陪房呢,是自贾家来的……”

林如海听过了这话后,脸色更是铁青,看着周材一家子大小道:“就凭这个,你们就在林家宅子里无法无天?哼,!”随即平了一口气,对着那头领道:“这些个奸猾小人,还请各位不要顾及他们是我家的下人,这等恶奴,若不受严惩,实在是法理不容。还请衙役兄弟你,给你们知府大人将本官这话带到。”还让林墨给了那头领三锭十两的银子。

那头领是会办事的人,对林如海笑道:“大人放心!我们老爷最是秉公执法的。”

等衙役们将两家人都押着走了,林墨和林青两个随着其他几个同来的下仆,满府里转了一圈,黑青了脸色回来。

林如海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转头对着邓、殷两人叹道:“要委屈钟龄和景年了,这日里在这将就半日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叹气道:“哪里的话?不过半日罢了。”他们知道,林如海这还是顾虑林姑娘的名声受影响呢,若是自己一行人去了外面住,只怕明日里,这先夫人贾家选人不当的名头就传了出去了。

最终,没被两家**害到的,只有府中辟做内外书房的几间屋子。林如海吩咐几个小厮,将几间屋子稍微整理了下,去了外间酒楼订了席面,用过饭后,才歇息去了。

七王爷府,如今已经被看做新君府邸,例外都是有众多侍卫把守着。

七王爷看着幕僚送来回京的重臣们的名单,当看到其上的林如海三字时,慢不经心问道:“外面可有消息,林如海已经到京了?”

“回殿下话,已经有了确切消息,林大人已经到京了,且让下人去了顺天府衙门,将林家宅子中的仆从给全捆了去。”

七王爷丢下手中的册子,嗤笑一声道:“幸好这个贾氏去了。不然就冲着他林如海有这样的一个夫人,本王也难以重用他的。”

那幕僚轻笑道:“所以说老天爷都怕王爷少了能干的臣子呢,这不,如今林如海的夫人姓陈不姓贾呢。”

七王爷点点头,又对着脚边跪着的人问道:“这段时日里,那贾氏可还安分?”

“回王爷的话,王妃娘娘治家颇严,贾氏有两次表示想见娘家人,都被驳了回去。”

“很好,你下去吧。”待那人下去了,七王爷才对幕僚道:“明儿里,我想见见这林如海。”

那幕僚笑道:“这个容易。我们只要让人看着御史台许御史家,就会有收获的。”

七王爷笑道:“这个林如海的朋友,许逸仙,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不说这里七王爷的打算,第二日里,林墨林青按着林如海的吩咐,分别往亲朋故旧家送了帖子。林如海先去了陈家拜访,用了午饭,才出了陈家门,去了五味楼等候许逸仙。

才进了五味楼,一楼厅中,客人很多。林如海和随从径直上了二楼预定的雅间。

掌柜的轻推开门,恭敬的请了林如海入内。林如海正觉得掌柜的态度可疑,进了雅间,看见厅中所坐之人,才惊觉,忙进了厅中掀袍跪下叩首行礼道:“臣林如海拜见殿下。”

七王爷坐在椅上温言道:“林卿请起。孤王也是来这里吃饭,从掌柜那里得知卿家也在这里订了雅间,便过来候着了。卿不觉得孤王打扰你和朋友相聚,便好了。”

林如海起身恭敬道:“殿下之行,臣岂敢妄议?”

七王爷笑道:“林卿坐下吧。不知道林卿和谁有约呢?”

林如海依言坐在了七王爷下首椅上,笑道:“微臣和御史台御史许逸仙,翰林院学士孔向繁是好友,今日便是和他们两人约好的。”

七王爷点头道:“林卿的朋友,俱是才华不凡正直之人呢。”随即话题一转道:“卿身上前次遇刺之伤可好了?不知道如今江南盐道秩序可还好?”

林如海边斟酌将江南盐道之事细细说了,一边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提醒七王爷,这义忠亲王不会就此甘心,还为做困兽之斗呢?林如海心中心思急转,隐隐有了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米留言么?米花么?大家别矜持哟,打滚,要留言啊~\(≧▽≦)/~

26 七王问计老友聚

林如海将江南盐道之事细细说了后,听了七王爷的夸奖。便笑道:“臣实在担不得殿下这样夸赞的,不过是忠君为国而已。说来,臣此返京城,恭贺殿下当登大宝的。殿下心挂天下百姓,他日定是国之圣君!”

七王爷知道林如海这话有奉承的嫌疑,但是心中听得熨帖,笑道:“国之兴盛,少不得明君能臣,还望林卿他日能为孤分忧,就如同今日为圣上分忧一样。”

林如海听了自然是恭敬答了。面上迟疑了一下,才道:“不过三日,殿下就是万民之主。还请殿下多多当心,新君初立,恐怕有些人心里不服,会生些事来。”

七王爷双目一凝,直视林如海道:“林卿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林如海不相信七王爷一点也没察觉,但是这话如何说却是要好好把握的。便道:“殿下,以微臣江南所经之事,便知义忠王爷为人。殿下和王爷乃是亲兄弟,了解也定比微臣更加深些。若说义忠王爷会心甘情愿看着殿下登上大宝,微臣实在难以相信。”

七王爷沉着脸,看着林如海。他当然从不曾松懈过对着那几个兄弟的探察,也知道义忠王他们如今的举动有些不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远在江南的林如海,也能将看清?此人若只放在盐政的位上,倒是屈才了。

“林卿之话,孤王知晓了。若真如林卿所言,孤王岂不危险了?”

林如海静静一笑道:“臣到觉得,若义忠王爷真走到那一步,却是自寻末路。殿下最大的危险,微臣却认为,乃是外姓藩王及世家权贵之势过大,而君权受到辖制之事。”

七王爷心头一动,他的父皇当今的圣上,弱冠之龄登基,至今四十载。若说他处处以“仁君”行事是他心中原意,七王爷第一个不信。不过是权贵之势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处处小心,才导致今天的世家高门尾大不掉。父皇被臣民颂为“仁君”,但是朝堂吏治**,国库空虚,弊病丛生。若再不下狠手整顿吏治,清查亏空,瓦解权贵豪门权势,只怕国难不远了。

“林卿的见解倒是和许多大人不同。圣上践位四十载,朝中大臣谁人不说圣上乃是少有的仁君?世家大族,都是曾为国立下大功的忠臣名将之后,岂会辖制君权?”

林如海起身拜倒正色道:“前朝立国两百四十八载,自第六位皇帝始,也如同我朝现今之局面:国库空虚,吏治败坏,世家豪门盘根错节,上辖君权,下则强取豪夺。前朝皇帝无力打压世族,整治吏治,致使后来民不聊生,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太祖皇帝顺应民意起兵,才有了我朝。如今之势,颇有几分前朝旧相。还请殿下思之慎之,大刀阔斧整治弊端,还我朝海晏清明,以求国祚千秋。”

林如海一席话后,厅中陷入寂静之中。半响,七王爷才笑道:“好你个林卿,居然将本朝比作前朝。不怕孤王治你的罪么?”

林如海心中一松,看着七王爷道:“便是被殿下治罪,臣也不能不说。”

七王爷哈哈一笑道:“不能不说?好!林卿请起!孤王心中已有计较了。只是若依卿之言,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一能兵不血刃除了权势豪门世家之势,二能充盈国库的?”

林如海依言起身,轻声道:“臣有一法,却不知道能否见效,殿下且先听听罢。对于权贵世家袭爵子弟,可设有一次文武考究,除了本身有才德者能过关者方能袭得爵位,那些品德败坏偷鸡摸狗之徒,有何颜面能自称是开国忠臣名将之后呢?若是家中子弟均不能过关,便可由圣上指令偏枝之人降爵而袭。如此一来,嫡枝庶之有争,为了保住地位,得爵之人势必紧跟在圣上左右。其次,权贵豪门,历来盘根错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宫中主位俱都出自世家豪门大族。宫外宫内互成依靠。若是圣上以不忍骨肉多年分别不见的名义,许宫中贵人回娘家省亲,那些权贵之家势必要大修接待贵人的省亲之所,银钱之上必然如水般流出。这银钱之上出了纰漏,其他地方自会出现纰漏。到时只需拿着错处,夺爵也好,问罪也罢,不过圣上一句话而已。”

七王爷在户部办过差事的,知道这银钱之事对于功勋之家的要紧,心中为林如海这法子叫好。面上和煦道:“林卿之法,前者倒是听过,后者,却有些yīn损了。”

林如海淡淡一笑道:“那些金山银海,玉器华堂,多少是来自圣上之恩?多少又是巧取豪夺而来?若是权贵豪族能认清形势,收敛一二,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祸,若是依然故我,则只能说是天网恢恢了。所以此法虽然yīn损了些,却能使国库充盈。”

七王爷含笑道:“林卿大才!孤王此时才明了。”心中暗道,等盐政一任将满,倒是可以让林如海成为户部主官。

林如海见七王爷神情,心中大定,微微松了口气,暗想道,自己应当不会再在盐政任上蹉跎十几载吧!面上笑道:“殿下高赞,臣惶恐得很。”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门外的随从禀告道:“七爷,林大人,许大人和孔大人到了。”

林如海看向七王爷,七王爷扬声道:“请两位大人进来吧。”

“好你个如海,又认识那个朋友了?这七爷是谁……”许逸仙被人拦在雅间外面,心中有些不自在,便认为林如海定是有交了什么怪癖朋友!

孔向繁在翰林院任职,却是一手好字,为人更是谨慎,自洛梁告老之后,当今圣上钦点此人撰写圣旨。可知其字之好,文采之美。

孔向繁一把拉住许逸仙,“如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晓?”进了雅间,转过屏风后,就看见玉带玄袍的七王爷,两人脸色一变,忙叩首行礼。

七王爷知道许逸仙最是喜好参劾豪门权贵之家,京中许多人暗地里骂他为“毒嘴”;也知道孔向繁的才华之高。笑道:“两位卿请起,如今不是在朝堂之中,不必拘束了。倒是孤王,打扰了两位和老友相聚,实在是失礼了。”

“殿下言重了,微臣岂敢腹议殿下?”孔向繁恭敬作答。一边许逸仙也道:“王爷如此说,臣等实在承受不起。”心中却是腹议个没完:这还有三日就登基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酒楼喝酒谈天?许逸仙眼珠子一转,暗想一会儿得问问林如海,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还是说林如海早就在暗地里和七王爷勾搭上了?

七王爷虽然想和许孔两人也能聊一会儿,奈何天色不早。略微嘉勉了几句,便带着随从欣喜地离去了——今日出行,收益颇多啊。

等七王爷走了,许逸仙马上跳起来指着林如海道:“好你个老林,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和七王爷勾搭上的啊?”

孔向繁听到那“勾搭”两字,嘴子的一口茶硬是给喷了出来,许逸仙的脸让茶水浇个正着。

林如海看着许逸仙三十好几都快要做爷爷的人,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摇摇头道:“我说呢,这么多年你就呆在御史台,那里也不去。倒让你连正常说话儿都忘记了呢!哎呀呀,下次若圣上着令你调职,你还是别抗旨了。”

许逸仙伸开袖子将脸上的茶水抹了干净,愤怒的瞪了孔向繁一眼,这才对着林如海道:“老子就是爱御史台!此生不参满一千人,誓不出御史台!好了,别扯这些了,快说,你和七王爷是怎么回事儿?三天后,他可就是圣上了呢!”

林如海笑道:“什么回事儿?不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我本来是来这里候着你们俩的,谁知却碰到了七王爷。便一起说了会话儿,主要是江南的盐道上及京城的事儿。”

许逸仙怀疑地打量了一番林如海道:“你没骗我?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为你,参了那贾家好几本呢,可别浪费我的参本啊!”

孔向繁摇摇头,暗笑逸仙这性子脾气,的确只适合呆在御史台的。幸好他喜好参劾,却不是胡乱参劾。否则满长安里怕都是他的敌人,纵使再占理,也早就被人赶下台了。

孔向繁看向林如海,正色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如海若是前世,自然是言无巨细一一告知的,毕竟这两人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但是如今一见,在他而言,却是数年不得见的。若是前世,两好友只要一人略微关注喜下黛玉在贾府之中的境况,其后黛玉也不会那样悲惨了。虽然知道当时是自己将黛玉托付于贾家,他们俩人身为非亲非戚的外男,不好过问。但是自己心中却是有点芥蒂的。因此,不过是将自己和七王话,简短说了一下,其后自己说的建议儿却是没说明。

孔向繁为人一向谨慎,总觉得三年一别,林如海给人感觉和之前很是不同。从前的林如海,似乎,更加温和且柔软些。如今,似乎多了某些东西。

“如海在江南之事,我们都是书信中浅浅了解的。倒是让我们很是担忧。不如现在给我们好好说说?”

许逸仙虽然嘴巴毒,但是心思却是细腻的,自然也察觉出林如海的些许不同,想到林如海三年来在江南丧妻、再娶、遇刺等事,便道:“向繁说的是,我们在京城里,书信里得知的也不太详细,你不如说说,我们也好替你分说一二的。”

林如海想到这三年在江南的事儿,苦笑一声,便细细说了。

两人听完,都是一脸沉闷,半响许逸仙才冷笑道:“怪不得你让我抓贾家的小辫子,参劾他们!实在是厚颜无耻至极!这样的人家,还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我看你膝下荒凉,多半有贾氏的功劳!”

孔向繁听了,喝止许逸仙。“贾夫人毕竟已仙逝了,你口中留点德。她毕竟还给如海留下了一个小女儿。”

林如海摆摆手,表示不太介意,笑道:“不管是非如何,贾氏已经去了。如今我的夫人乃是陈氏,况且她已经身怀有孕,我只望她能给我添一个儿子才是。”

许逸仙笑道:“说起来,我和向繁都没想到你这老树能娶到陈夫人那样的好女子!哎,你们新婚之时,我们不能亲自道贺,今日一定要多敬你两杯,算是给你补上贺喜之酒了。”

林如海笑瞪了许逸仙道:“你们不是都送了厚礼来了么?这酒就罢了吧。再说了,下晌,我还要去一趟礼部和吏部呢。”

孔向繁称是,拦住了许逸仙道:“可不能耽搁了正事儿。”随即对着林如海道:“这也是如海你的福分了!不过我看你在公务之上之所以有了奋进的心思,可是因为膝下快有子嗣了?”

林如海闻言,但笑不语。

“对了,听说你将你家旧宅的奴仆全送官法办了?”许逸仙吃了几口菜想起今早听来的这事道。

林如海冷笑道:“此等恶奴,林家容不得了。”

孔向繁却道:“怎么不暗地里打发了?如今才半天功夫,京里就有流言了。只怕万寿节一过,有人为会为了讨好新君,怂恿御史参劾你治家不严呢。”

林如海想到万寿节之后,义忠亲王的反叛事儿。那些御史那里会有空盯着自己这点破事儿?再说了,自己如此做,也是向某些标明,自己可是不怕撕破脸儿的!

“无须担心!不过是被参劾罢了。那等恶奴,我若是暗地里处置了,不明事情真相的人,还是不胡乱猜测,岂不是让他们有了依仗?若是打着曾在林家为仆的幌子出去祸害别人家,岂不是我林家的罪过了?”

许逸仙笑道:“如海这话极是。那样的恶奴,悄悄打发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三人吃了酒,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了五味楼。林如海坐了轿子往礼部去了,孔许两人也各自回家去了。

而贾家里,也听到了林家旧宅的奴仆被处置的事儿,自然想到了这是林家老爷林如海归京了。

王夫人、邢夫人和凤姐侍立在贾母跟前,说着林家的事儿。

贾母沉默半响才道:“林姑爷想必是回京朝贺观礼的。这日子紧巴巴的,等过了这些时日,且再看看林姑爷是否会来咱们家请安吧。”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周瑞家两口子从金陵回来后,说了妹子的反应,她心里实在着恼!没了薛家银钱的帮助,林家,势必得随着老太太的意思,不能松了。

27 长夜漫漫难入眠

()OsoCom林如海在礼部问清了圣上大宴、禅位大典的各项事儿后,便回了家。自己在文武官员中的位置,虽然不是在最前面,却是不错的,因此这一夜安然而眠,但是林如海不知道,这一夜,有许多人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比方说贾府之人,比方说王子腾以及甄应嘉。

王夫人伺候老太太躺下后,回到自个房里,任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端着盆、捧着帕子收拾自己。换过了衣物,王夫人才睁开眼睛道:“老爷可回来了?”

大丫鬟翠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夫人道:“老爷回来了,去了赵姨娘那里,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是今日歇在那边了。”

王夫人闻言眼中,脸上神色越发不豫起来。“好了,你下去吧。”看着翠桐年轻尚端正的容貌,王夫人想到赵姨娘那贱人娇媚的容貌来,嗤了一口!真是个狐媚样儿!想到自年初,赵姨娘生下环哥儿后,做派越发张狂了!王夫人不由得暗恨,一个庶子罢了,给我的宝玉提鞋都不配!还真以为贾环是正儿八经的爷们呢!哼!

王夫人看着菱花镜中的容貌,也是极好的,更有一股出自世家大族的端庄!可恨老爷不爱端庄的,却是极宠那些狐媚子!早年贾敏在闺阁之中时,常和前头的大太太一起给自己没脸,更是撺唆着贾政收了周姨娘,还险些抢着自己之前生下庶长子!说起来,这也是王夫人深恨贾敏的原因之一。好不容易有了珠儿和元春,接下来的十来年不曾坐胎,老太太坐不住了,把赵姨娘给了老爷开脸做了屋里人,幸好自己那个时候有了宝玉,赵姨娘生了探春,升做了姨娘,贱婢就是贱婢,就是做了姨娘也是一样的。

珠儿去了,自己还有宝玉,自己所想所谋的不都是为了宝玉么?王夫人想到贾家这些爷们因为义忠亲王不济了,而失去了往日的精神气儿,心里却是暗自高兴的。自己的元春,以后将是圣上的侍妾,岂是一个王爷侍妾所能比的?王夫人想到元春乃是正月初一所生,自来就是福气大的。若是生了孩子,岂不是显贵无比?而自己,就是圣上的亲戚了!宝玉以后的前程就是稳稳当当的了!到时候,这满府里,就是老太太,岂能越过自己这个娘娘的生母去?

王夫人想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王夫人这里做着美梦,贾母那里却也是辗转难眠!床边脚踏上睡着的正适合这几日里提做大丫鬟的鸳鸯。她听见帐子里老太太的动静,便轻轻起身道:“老太太,可是要起夜的?”

贾母心中烦闷,道:“没事儿。”

鸳鸯也是乖觉,便坐着不在出身。

贾母想到贾府里和义忠亲王的关系,想到自家如今的处境,不由得暗叹,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指望了。若是珠儿不去,倒是个好的。琏儿虽然没他老子荒唐,却是个扶不上梁的,几个小的里面,兰儿和环儿太小了,且环儿还是庶出的。唯有一个宝玉,不说长得似金童般的相貌,就说衔玉而生,那是多大的造化啊!宝玉如今五岁了,父兄都靠不上,能指望的就是亲戚和姐妹们处借力了。B

贾史王薛四家,是联系最最紧密的,史家,虽然一门两侯,但是如今境况和贾家一样后继无人;薛家除了银钱多外,朝堂之上无一丝影响,甚至还要靠贾王两家的庇护。只有王家,是宝玉的正经舅家不说,还是四家中唯一掌握实权的。贾母知道王子腾此人,心计颇多,才干也不少。比之自己两个儿子,那是天上地下的。当年老太爷聘王家女为老二的媳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的。P

王家和自己家一样,从前的倾向是支持忠顺王爷的,如今新皇已定,加之元春将是新君后宫中的贵人,想来他如今已经改变了立场了。不过以后是否能被新君重用,还真是难说。

这么多亲戚家里,唯有林家,是确定会被新皇重用的。可惜自己的敏儿去得太早了些!自己前些时候的行为也失去了轻重。如今陈氏有孕,若是生下儿子,林贾两家除了黛玉,便是无一丝关联了。为了宝玉,为了贾家,和林家的关系是绝对不能断的。

几个女孩儿中,元春不说相貌上佳,琴棋书画更是极好的,以后若是能在宫中挣得高位,自己家和宝玉也就水涨船高了。迎春,庶出的不说,性子也木讷,还是大房的;倒是探春,小小年纪,就是个伶俐的,可惜不是王氏肚子里出来的;惜春是东府的,年岁尚小,其他还看不出什么特色来。看来,还得将三个丫头放在自己跟前养着才是,将来有了好亲,能提携娘家……

王子腾如今并没有如贾母所想的那样,和义忠亲王断了联系。其实不是他不想,而是义忠亲王那里不许。王子腾身为京营节度使,虽然只是掌着外城的兵马,位置没有五城兵马司重要,但是这手中有兵权,却是不一样的。他知道义忠亲王这几日里怕有大动作,自己已经被告知了,势必在外城响应。但是王子腾此人,却是知道的,圣上都明昭天下,下任帝王乃是七殿下,义忠亲王一动,便是叛军逆贼,注定不可能成功!自己还怎么可能将王家的绑上这即将落水之人身上?想到七殿下平日里的为人,王子腾唯有一堵了:自己假意答应义忠亲王,然后带兵镇压,岂不是在新皇那里立下大功?只要将自己和义忠亲王那里联系的证据抹去即可。王子腾细细思索着办法,也不去理会夫人史氏让他早早休息的话语。

而甄应嘉,早在接到圣旨后,得知义忠亲王和大位无缘,另外和甄家私底下有往来的两个王爷,也失败了,登上皇位的是素来不喜自家的先皇后养子七殿下。便深觉自己大难不远了。

返京的一路上,甄应嘉便是苦苦思索自家该合区何从,却没什么头绪。便是七殿下是个大度的,不计较自家以前和义忠亲王的事儿,但是用不可能大用自己了,他清楚,如今国库空虚,新君登基后,朝中第一件大事莫过于清查亏空,而自家还欠着户部近五十万两银子,只怕七殿下会逼着自己家还欠银了!

而这个时候,义忠亲王,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落败了,居然还让人带信,让自己为其谋划!甄应嘉顿时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傻的,怎么会觉得义忠亲王此人具有天子之气概?到底该如何做,甄家才能避得大难呢?

第二日里,林如海便去了禁城,因是外官,只能候着着圣上的宣召旨意,才能陛见的。同时在屋子里等着圣上召见的,还有浙江按察使张迁,陕西布政使鲁鹤年,原北关左翼卫提点新任的五城兵马司副统领秦骁等人,另外一人便是林如海的老熟人,江南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了。

林如海和众人一一抱拳相见了,最后才对着甄应嘉道:“甄大人也到京都了?却是巧了,一路上倒没遇上大人。”

甄应嘉看着林如海气色,觉得有些刺眼,自己家纵是落魄,也是将来之事,但是也没有你林如海嘲笑的余地!“林大人想来是受到圣旨很急,本官却是月前就被宣召了。说来也是圣上体恤本官的。若是笨官知道林大人也要来京城,当初定会在家多侯些日子,和林大人你一起北上的。”

林如海知道甄应嘉这话,是显摆他比自己更受圣上宠信而已。心中暗自嘲笑,便是圣上最宠信你又如何?新君是绝对不会容下甄家再在江南为尊的。

“想必此次圣上大寿,甄大人您定是备上了不凡的寿礼来。说来,不单单是林某,在坐的几位大人所送的寿礼加起来,估计也不及甄大人的厚重。也不枉圣上如此宠信甄大人您了。”

甄应嘉看厅中大人的各色的目光,对着林如海笑了笑道:“圣上万寿,本官自然是不敢大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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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厅中众人心中虽然觉得甄家得意不了多久,但是都纷纷道:“那是,那是。”

有小太监撩开帘子进了屋道:“圣上宣召甄应嘉甄大人觐见。”

甄应嘉抱拳冲林如海及众人一笑,便随着小太监去了。

“甄大人还真是得圣上看重呢,就是不知道后日新皇登基,他还能这般受到宠信?”陕西布政使轻笑道。

浙江按察使和甄家还是有些往来的,毕竟同在江南嘛。“便是新君登基,甄大人想来也是无虞的。当今圣上成为太上皇,新君以孝治天下,必不会动太上皇信任之臣的。林大人,你觉得本官所言是否对呢?”

林如海却是淡笑道:“本官见识浅薄,还真说不上来呢!”朝着张迁抱抱拳,却是和秦骁说起话来。

秦骁正不自在着,因为此厅中除了他自己,都是文官。且他是刚刚调职来京城不足半月,对于林如海等外官根本不认识。听他们各自说了姓,心中也隐隐明白,这些人都是圣上的亲信之人。却不想,这些人里也是有派别的。

“下官乃是一介粗人,失礼了。”秦骁对着林如海呵呵一笑道。

林如海有心和秦骁打好关系,笑道:“将军怎么能在林某面前自称下官?林某乃两淮巡盐御史林海,这位是陕西布政使鲁鹤年鲁大人,这位是浙江按察使张迁张大人……”林如海将厅中之人一一指给了秦骁认识了,接着道:“大家虽然分属文武,但是同朝为官,自当认识一二的。”

秦骁心中暗自诧异林如海待自己的亲近,却是投桃报李,对林如海说话,也不由得真诚了几分。

那张迁在一边看着林如海和秦骁说得高兴,心中暗自疑惑,想到秦骁的职务乃是五城兵马司的副统领,便暗自撇嘴,心中有了计较。

待甄应嘉从殿中出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林如海看着甄应嘉神色如常,却在应诏起身时,瞥见了甄应嘉颈脖后汗湿的衣领,心中一动。

大殿之上,圣上端坐在龙案之后,左边是着亲王服饰的七殿下,殿下还站着也着亲王服饰之人,林如海在三拜九叩之后,起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看到那人投在自己身上厌恶痛恨的目光,虽然转眼即逝。但是林如海已经知道,这人就是义忠亲王了。

“林卿,当初你在江南受伤,朕深感不安。如今可大好了?”皇帝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一些疲惫来。

林如海俯身道:“微臣多些圣上关心,臣如今已经大好了。”

皇帝点点头,对着义忠亲王斥道:“林卿乃国中重臣,所作所为俱是为了朝廷。你这个逆子,却是想着私利!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了,还不快给林卿赔礼?莫不是要人押着才行?”

义忠亲王一阵气恼,对皇帝的怨恨之心却是越加的深了!便是你偏爱老七,将皇位给了他,我也是你儿子,天潢贵胄!如今却逼着我给臣子赔礼!这就是你“爱子”之心?

林如海可不敢受义忠亲王的赔礼,尤其是在老皇帝面前,再怎么错,这义忠亲王都是圣上你的亲子呢!忙道:“圣上,缘何要王爷给微臣赔礼?说来,臣受到御史参劾,圣上申饬,也是微臣行事还不是不足之处的。”

圣上听着林如海的话,再看着义忠亲王,一阵气闷,这个儿子自己宠爱多年,真真是浪费自己早年的心血!罢了,只望他以后收敛一二,这兄弟做皇帝,和老子做皇帝可是大不相同的。

“你下去吧,去问问忠顺王几个大典的准备事宜。”P

义忠亲王闻言对着皇帝跪安就去了。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K

“林卿,你为官处世不仅明辨是非,处事也温和有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朕才让你去江南,给朕看好江的盐道。不过你这两年的处事之道,却是让朕失望了。甄应嘉坐镇江南多年,一向尽忠职守。你本当和他一起协商处世的。”

林如海内心腹诽,面上却是一整,忙跪下请罪。

七王爷看皇帝只是不动声色的听着林如海请罪之语,他的心中,早就认定甄家人乃国之蛀虫,林如海堪当大用,因此开口求情道:“圣上,儿臣倒是觉得林大人除了冲动了些外,却是不错的。虽然去年江南盐道有些动荡,但是盐税较之林大人的前任,却是上升不少,弥补了国库之空。圣上理应嘉奖才是。”

皇帝岂不知林如海做的不错?不过是对他如今的手段有些不豫罢了。甄应嘉如何,自己却是不愿意见着他被问罪的。

“林卿起来吧,朕勉励你,也是为了江南局面安定。不过老七说得也是正理,待老七你登基之后,林卿的品级,你酌情加升吧。”

皇帝也想给自己儿子加恩重臣的机会呢。

林如海心知圣上的意思,忙和七王爷忙一起领了旨谢恩。

出了宫门,林如海上了自家的轿子回府,转过御道却见几十丈开外,甄应嘉弃了甄家的马车,上了一顶普通官轿里。林如海一愣,问了跟随轿子后的林墨道:“那顶轿子往哪里去了?”

林墨左右看了看,此处离宫门不远,左右都是皇亲贵戚的府邸,右边的是宁华公主府,左边却是义忠亲王府。此时只有几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往左边而去。便道:“老爷,那轿子往义忠亲王府去了。”

林如海不由得感叹,圣上再想让甄家全身而退,新君也容不得甄家这样死不悔改的主儿的。他却是不知,甄应嘉乃是被义忠亲王的长随强行请去的。

28 贾母亲临林海思

()OsoCom林如海下了轿,却见林青满头大汗得等在院中。林如海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青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老爷,你总算回来了。贾家老太太和琏二爷来了。在厅里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林如海顿时有些无语,他没有往贾家去请安,只是让人备了礼送去拔了,毕竟如今他的岳家乃是陈家。想不到老太太居然亲自来了。I

“你去厅里告诉老太太和琏二爷,就说老爷我已经回府了,换了朝服就过去。”

林青点点头,往前院厅中去了。

林如海看见林墨同情林青的神色,笑道:“下次,你在家中候着,让林青随我出门。”

林墨大惊,忙求道:“老爷,林青一向不喜欢外面应酬,还是我跟着您出门吧。”

林如海摇摇头,“好了,你去许大人家中走一趟,就说老爷我有麻烦了,请他速来咱们家一趟。”

林墨忙去了,林如海这才回了房换回常服,喝了杯浓茶才往前厅去了。

贾母因为等了许久不见林如海回,心中不安,面上虽然不显,却还是耐着性子等着,更是喝住坐立不住的贾琏,让他在自己下首安心坐着等。

听到林青说林如海已经回府,一会儿就过来后,心中才大定起来。

“如海拜见老太太。”林如海到了厅里,躬身对贾母道。

贾母受了礼,呜咽道:“林姑爷缘何回了京里,也不去看我这老婆子?可是不再将我这婆子当做岳母了?”

林如海没想道贾母说得这样直,受了贾琏的礼后,对贾琏道:“琏儿还不劝劝老太太?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可是伤心不得的。若是有什么,岂不是你们这些晚辈的不孝了。”

贾琏无语,贾老太太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帕子上有着一点姜汁,那话也是对着林如海说的,谁知他居然不接话呢?真是个狡猾的,难怪我的敏儿拿捏不住!

“老太太,姑父说的有礼,您可又能太忧心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敞开来和姑父说清就是了,大家是至亲嘛。”

贾琏这话说得老太太心坎去了,老太太顿时觉得贾琏也是个机灵的。

林如海请贾母坐下,让小厮去奉热茶来后,才道:“老太太有什么,只说就是。如海曾为您的半子,不说比赦兄和政兄用心,也定会尽心尽力去做的。”

贾母心中越发觉得林如海狡猾了,那些事儿是能扯开说的吗?却很是感慨的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让敏儿下嫁了。只是我的敏儿却是个无福的。”又哭了起来。

林如海心中乏味,劝了两句,便对着立在贾母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厉声道:“你们俩个,还不劝着点老太太?”

鸳鸯和琥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口劝了起来。

好半天贾母才止住哭声道:“我今日来也不为别的事儿,就是怕你为了前几次我们家人去接玉儿的事儿,生了误会。”

林如海此时那里不明白贾母今天的来意?便淡笑道:“老太太言重了,如海怎么说都是您的晚辈,黛玉更是你的亲外孙女。你让人去接她,不过是本着一片慈爱怜惜之心的,我怎么会误会呢。”

贾母也不管林如海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状作送了一口气的样子道:“姑爷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

林如海笑道:“我知道老太太你是担心黛玉无人教养,或者继母待她不好。全是为了黛玉着想,我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的良苦用心呢?不过老太太放心,如海的新夫人陈氏,出自诗书礼仪之家。为人极好,待玉儿就像亲生的一样。若是往后,我调值回了京城,黛玉来拜见您,你必定也会赞一声教养好的。”

贾母此时已完全熄了接黛玉来贾府的心思。笑道:“林姑爷说好,必定是个好的。这样一来,不说老婆子我,就是九泉之下的敏儿也会安心的。上个月,在京中听了姑爷你受了重伤,可怕老婆子我吓到了,若是你有个好歹,这留下孤儿寡妇的,可如何是好啊?所以我和两位老爷太太商量了,才遣人南下去探望的。知道你好了,这才安心呢。”

林如海心中暗嘲,只怕连你在内的贾家众人,都是巴不得我死了吧。却作感概道:“让老太太担心了。”

贾母看了林如海的神色,心中暗道,这样的人,的确不能强硬,怀柔才是上策呢。

“我听说陈夫人已经有孕了?是个有福的孩子呢!不知道陈家如今可遣人去了扬州去给陈夫人帮忙呢?如今她是双身子不说,还好打理家事,又要照看玉儿,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呢。”

林如海知道贾母之意,一是暗指落秋娘家并无至亲,不过是伯父叔父堂亲而已;二嘛,便是暗示自己,落秋如今的状况,家中极会出状况;三嘛,就是让她贾母看起来处处为林家着想了。

林如海笑着谢过了,才道:“夫人如今月份不算大,且林家人口简单,家事并没有什么,黛玉年岁虽小,却也是极其懂事的,处处体谅她母亲的。所以老太太大可以放心的。不过,等这月子大了,我会写信去关系和冀州,夫人的伯母和婶娘送嫁时曾说过,待得夫人有孕了,就算不能亲自过来照料,也会遣得力的婆子至扬州的。”

贾母听过了这话,叹道:“陈夫人也是个幸运的,娘家虽然没了双亲,却得叔伯两家的看顾!”这话说完,又道:“我让二太太和琏儿媳妇准备了些幼儿的衣物,都是极好的。琏儿都带了过来。你若是回了扬州,便带回去吧。老婆子我只当陈夫人和我的敏儿一样,望她平安生下孩儿,也算园了我敏儿的念想。”

林如海听了这话,也有些唏嘘。看贾琏让小厮将一个红木箱子抬了上来,也不再推辞了,让林青带人抬进了后院。当然,是扔掉还是锁进库房,那就是自家事儿了。

贾母又问了许多黛玉的事儿,最后又抹着眼睛叹道:“老婆子我如今就期望姑爷你快些回京里,我也能早一日见到我那乖巧的外孙女了。”

贾琏看林如海从头到尾的神色,心里暗自佩服不已,这手捂实权的官儿当真都是八面玲珑的,自己的叔岳父王子腾!哎哟,这林姑父和他可真是有些相似的。

林如海陪着贾母很是唠叨了一会儿,见快到了饭点,贾母还不起身,看来她还正想带着贾琏赖在自己用午饭呢!真烦恼着许逸仙还不到时,厅外有小厮禀道:“禀老爷,许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找老爷呢

林如海心中一松,忙道:“请许大人去外书房用茶,老爷送走了贵客便过去。”

贾母听了林如海这话,心中暗想来人来得不是时候,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正想告辞,却见一三十出头的男子大剌剌的进来了。

来人自然是许逸仙的。他似乎没看到贾母两人,指着林如海道:“好你个老林,今儿得了圣上的亲自召见,也不说一声!让我在五味楼白等了你一个多时辰!”

林如海心中暗笑,无奈道:“我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吗?还不快快拜见贾老太太!”

许逸仙这才看向贾母,然后又看了贾琏一眼,对着贾母疑惑道:“贾老太太?”半响才做恍然道:“哟,是原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如今一等将军贾大人家的老太太?许逸仙有礼了。”

贾母就是对外面事儿再不理会,却也听说过许逸仙的大名呢!当初自己家被御史参劾,其中也有这许逸仙的份呢!

贾母有些僵硬笑道:“许大人多礼了。”然后对着林如海道:“姑爷若是得了空,便去府上坐坐吧。”

林如海应了,随后送这贾母出了二门上了轿子,才回转了前院的花厅里。

许逸仙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喝着热茶呢!

林如海笑着摇了摇头,“你副样子,是不是也该参参啊?”

许逸仙瞪了林如海一眼道:“你这是过河拆桥!老林啊,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有事许逸仙,无事邓向繁啊?”

林如海听了这话失笑,半响才道:“这不正标明你许逸仙的重要么?好了,你猜我今日里出了宫门看见了什么?”

许逸仙嗤笑一声道:“莫不是义忠亲王和七殿下兄友弟恭?”

林如海正色道:“我看见甄应嘉去了义忠亲王府。”

许逸仙一愣,随即有些不确定道:“义忠亲王这是做什么?难道还不甘心?不会吧!”

林如海定定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舅舅乃五城兵马司的长官,还是提醒他一声为好。”

许逸仙有些坐立不安,沉思了片刻才道:“不管他们想干什么,事先有个预防总是好的。我这就去我舅舅家。”

待许逸仙走了,林如海心中却似依旧思量着,当年义忠亲王反了时,五城兵马司中有高位之人响应,便是许逸仙舅舅的得力下属及女婿,许逸仙的表妹夫,副统领的郭山。希望许逸仙的提点,能让他舅舅多些谨慎之心。林如海记得,义忠亲王事败,许逸仙的舅舅受到牵连,去官罢职不说,还被判了流刑。

不说许逸仙是如何和他舅舅说的,林如海这边却正在写信回扬州。也不知道夫人和黛玉这些日子里怎么样呢!

第二日里,便是圣上万寿大节,京中个街道上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文武大臣们无暇享受平民百姓的乐趣,一早便往宫城而去。先是百官拜寿,然后才是万寿大宴。就是后宫之中,也有贵妃娘娘出面,召在京内外命妇大宴的。

林如海先是随着众臣一起叩拜了圣上,齐声恭祝万寿无疆后,聆听了礼部递上的江南文人所献,松壑书院山长亲作得贺寿诗文,文藻华丽,文采斐然。不过林如海听着,却明白了,为何七王爷登基后不到一年,便三度去信请了陈英年出山去了松壑书院做山长。

听了好几篇歌颂圣上仁德的美文后,众人才起身离了太和殿,往皇宫里设宴处的御花园去了。皇家大宴,自然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宴会,金玉为案,玉带作花,各色宫娥穿梭其中,自然是一副帝王之家的富贵景象。帝王自然是坐在九阙台上,一边是宗室王公的位置,另一边却是内阁忠臣,林如海所在的位置说起来算不上近前,且不知道礼部的主官是如何安排位置的,他和甄应嘉在同一张桌子上。

甄应嘉心中也是很不爽的,那日里被圣上狠狠的斥责了一番后,出了宫门却是被义忠亲王的长随强行请至了王府。他在王爷的书房里,见到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人,其中最为熟悉的,却是宁国府的贾珍,以及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他还看见了五城兵马司的副统领郭山。直到此时,甄应嘉才知道,义忠亲王到了此时还想挣扎的原因,有了五城兵马司和京外的兵马,他的确有一战之力。只是,甄应嘉却是知道王子腾的为人,狡诈多计不说,且极有野心。此人会跟着义忠王到底?他还真是怀疑。只要这兵一出,若是两天只内不能将京城拿下,不能攻破皇城,得长安外的兵马一到,五城兵马司和京郊的兵马便会面临数十万的勤王之兵了。

甄应家心中忐忑,对于和林如海同坐一桌,却是没有什么反应了。倒是林如海暗自诧异,看着甄应嘉心神不安的吃着东西。他心中一动,难道,义忠亲王已经准备妥当了?

林如海前世里,对此事并不是很清楚,当时夜宴结束,却是和贾敏去了贾家。知道事情尘埃落定,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如今想来,今生和前世,已经是大不一样了。只望七王爷做好准备了,不至于让宫城经受一天的兵祸之事!

林如海想着大宴结束后,要不要去和七王爷的人说说。不过等出了宫殿门,才想到明日里七王爷登基,他今日应当不会出宫了!便有些沉重的回林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第二更了……可能有错别字,大家帮忙捉捉虫啊…

29、兵火燎原宫门前

()OsoCom这夜里,林如海的担心果然成真。半夜被里他被林墨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忙批了袍子开了门。“大半夜什么事儿?”

林墨焦急道:“老爷您看,城西和皇城的方向都有火光!刚刚我还听见街上传来大队兵马疾驰过的声音!”林如海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沉!城西起火,必定是因为西城门是西郊兵马进入长安的最近的通道,而宫城南门方向起火,肯定是长安城内五城兵马司的人打了起来。

“你去叫邓先生和殷先生起来,让林青带着家中小厮,检查前后之门,然后将人都聚集起来!”林墨匆匆忙忙而去,林如海回了房穿好衣物,心中懊丧不已!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一直以为义忠亲王起兵是七王爷登基当日的事。却没有想过,今夜起兵反叛,对于义忠亲王而言,利大于弊。七王爷还没有登基,只要今夜擒杀了七王爷了,便算不得弑君!圣上不管怎样想,却只能接受,被另一个儿子尊为太上皇!七王爷没有想到,只怕皇帝也没有想到的。弊端却只有一点,那就是事发太过仓促了。义忠亲王那里也不见得计划周全。林如海用冷水洗了脸,匆匆去了花厅,殷景年和邓钟龄两人也是满脸焦虑之色的走来走去。见了林如海进来了,忙道:“大人!义忠亲王反了,如今大人该速速往宫城去宿卫帝王才行。”

林如海却摇头道:“我就算和你们俩带着几个人往宫城去,一旦碰上乱军,咱们并无反抗之力,若是被擒了,没有起到宿卫宫城的作用,只怕生死还难料!最好集结人手结伴而行!林府左右大半都是朝中官员府邸,我们若是和他们一起,将府中能用的家丁集合起来,也算是一股力量了。我们要快些行动才成,只怕已经有叛军往这里来了。”殷景年和邓钟龄都深觉林如海说得在理。

林如海忙留下十来个奴仆守好宅子,让林青领头:“若是反贼来了,你们也不要无谓的反抗,放他们进来就是,告诉为首之人,我不在府中。他们应该不会乱杀无辜的。”

林青本想跟着林如海去的,却被林墨劝下。交代清楚了,林如海便带着殷景年和邓钟龄两人及七八个身强体壮有两手拳脚的出了门。

林如海先去的乃是右边御史台大夫李隐村家。李家人先是被敲门声吓到了,得知是林如海等人,这才放了人进门。“李大人,事出突然,林某造次了。”林如海也不客气简短将义忠亲王谋反之事说了。李隐村是典型的文人,闻言后立即昂首道:“林大人,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辈读圣贤书的人,更是不能退缩!我们应该马上去宿卫宫城和叛军一战!”

林如海看着李隐村这样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想说自己的想法,就见厅帘一掀,一夫人昂步走了进来。她狠狠的瞪了李隐村一眼,才对林如海行礼道:“林大人,妾身李孙氏有礼了。”

林如海看李隐村在李夫人的眼光下缩了下肩膀,顿时有些无语,自己忘记了李隐村惧内之名。

“夫人不必多礼。”

,李孙氏也不说废话径直道:“林大人来我们家,怕是已经有了想法了。妾身娘家父亲乃是五原守备,对于兵马之事略微知晓。还请林大人说说您的看法。”

林如海便道:“如今西城门和宫城南门两处起火,只怕是激战正酣。只怕战事有些倾向,叛军必定往咱们这里来了,因此这南街大多是官员府邸。所以林某就想。与其单独往宫城而去,不如将此处所有官员聚集起来,带着一些人手往宫城东门去。而内眷们都聚集到一家中,将剩余人手聚集起来保护内眷。夫人觉得林某的想法如何?”

李孙氏点头道:“林大人此法甚好!”说完不理会自家夫君,出了厅布置人手起来。

李孙氏指着厅中二十几个大汉道:“这其中有五人乃是我的陪房夫婿,他们曾经在家父手下做事,有些功夫。其余十几人,也有些拳脚和力气!林大人可以带着这些几人一同往宫城去。至于其他大人家的内眷,就请她们快些过来就是了。”她见林如海点头,又嘱咐李隐村道:“老爷也小心些!家中怀儿和恪儿可还指望着你呢。”李隐村摸了摸鼻子,应了声,才尴尬地对林如海道:“林大人,我们这就去吧林如海却没有心思感叹这李隐村的惧内和李夫人的强势,带着人往李家对门的礼部右侍郎洛裕水家去了。这洛裕水便是扬州守备洛沉舟的堂兄。林如海和洛裕水匆匆说明,他便同意了,喝令家眷快快收拾往李家去,他则带着二十多名壮实家丁随着林如海等人一起走了。半个时辰后,只见宫城南边的火势印红了天空,林如海心中也越发急躁了。最后一人却是翰林院一老翰林学士,为人迂腐不堪,怎么劝都不肯动!林如海只得罢了,带着两百多人,匆匆往宫城东门而去。

却在近东门的地方碰上正在激战的五城兵马司之人。且战且退的一方首领正是上任不久的副统领秦骁。林如海马上对着各位大人家凑来的壮实家丁道:“立功的机会便在大伙儿眼前!今日杀逆贼有功的人,日后不仅不是奴才,也能挣得一官半职!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白白让光宗耀祖的机会给溜走了!”

要说林如海心中也是没有底的,不过叛军就在眼前,若不帮着秦骁退敌,自己一行人也进不了宫门。而此时也不可能原路返回府邸了!

不过林如海这一鼓动,还是有些作用的。几位机灵的大人纷纷学着林如海朝自己家的家丁喊了起来。同来的家丁随从大多都是身材高大且有几分拳脚的,虽然手中拿着的不过是菜刀长棍,却被鼓起了争战之心,反正不能后退落个弃主的罪名,还不如搏一搏。顿时两百多人举着菜刀长棍杀向了正战着的人群里。

秦骁早就瞅见了林如海一行人,心中暗自叫苦不已,这些文绉绉身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老爷们这个时候不在家躲着,跑来宫门前凑什么热闹?他却不知道,若是林如海他们正在家中躲着,此时怕是大半被叛军拿下了。因为林家那片地儿已经有叛军过去了,熊熊大火已经燃起了。和秦骁对战的首领,却是五城兵马司中一个副军参领杨意。此人之所以被郭山说动,不过是因为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将升职为副统领,不曾想到副统领的职位却被秦骁这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家伙给得了去。心中不满至极,郭山稍微一游说,他便应了。而此时,郭山已经将他的老丈人,五城兵马司的总兵许逸仙的舅舅黄霖黄大人给关了起来,近七成的兵马听从郭上的调遣,只要西城外的兵马一进城,这宫城被攻破就近在眼前了。所以看到林如海一行人时,他就觉得老天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抓下这帮文官老爷们,他在义忠亲王跟前的功劳将更大了。当然了,他完全没将那般举着菜刀长棍的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却不曾想到,正是这帮举着菜刀的家丁们将他的人给生生拖住了!皇宫大内承乾宫中,老皇帝正坐在御座之上,听着守卫宫城的禁卫军副统领刘霁的奏报。

“圣上,大统领正在南门和郭山这逆贼激战,禁卫军人数少于五城兵马司之人,南门那里只怕脱不了多久,还请圣上和七殿下从北门出,末将带人护送圣上和殿下出宫!”

老皇帝面色铁青,声音低沉道:“五城兵马司的黄霖现身没?新上任副统领秦骁呢?”

“黄将军……黄霖一直不见现身,秦骁带着部分人手在东门和判军纠缠。圣上,京城西边起了大火,若是京郊节度使的兵马进了城,只怕……只怕宫门将破了……还请圣上速下决定……”皇帝脸色铁青,半响咬牙切齿道:“逆子!真是逆子!”七王爷却穿着一副甲胄进了殿,跪在皇帝跟前道:“还请圣上保重身体!随刘霁往北门去。儿臣代圣上誓死守卫宫城!”

皇帝却起身,走过七王爷身边道:“清浩,朕虽仁和,一生之中最不喜的就是有人逼迫朕!你起来,朕倒要看看清潜那个逆子敢不敢逼君弑父!”皇帝走到殿门之前,看着京城中西边和南边印天的大火,沉声道:“朕便在这等着,清浩,你和刘霁带人去吧七王爷朝皇帝叩首后,便出了殿门,和满脸惊慌之色的贵妃擦肩而过。殿前御阶之下立着一对禁卫军,殿后还传来贵妃的哭诉之声:“圣上,清潜,清潜最是孝顺,绝对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他一定是被人教唆的,一定是……”

“今日众位随孤王一战,生死无定。但外面叛军虽多,只需各位随孤王誓守宫城一天,叛军便败势已定。你们可愿势死追随孤王?”

刘霁跪下道:“末将愿誓死追随王爷。”七王爷听着众人齐声的誓言,便道:“刘霁,你带着三百人往南门去支援陈斐,若是那里还能支撑,你便带人去其他两处宫门查看。其余三百人,随孤王往东门去。”

刘斐本想反对,抬头看见七王爷的眼神,心中一颤,领了命带着人匆匆而去。

七王爷带着人到了东边宫门处,便看见秦骁的人已经靠近护城河了,自然也看见林如海等文官的身影,再看见那些举着菜刀厮杀的人群来,沉声道:“放箭!”

秦骁留意杨意那边的人在如潮水的箭矢中退后,立即向城门上看去,便看见了全副甲胄的七王爷。心中大安,立即扬声道:“殿下!南门叛军不足为惧,末将等誓死为殿下守住南门。”七王爷点点头,在火把之下看清了领头之人的杨意,便高声冷到:“杨意,你缘何行这今日叛逆之大罪?莫不怕圣上和孤王株你九族么?”

杨意见了七王爷,心中本有一丝惧意的,但是听了这“株连九族”之话,便冷笑道:“反正末将已经无退路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若是义忠王爷大事一定,末将便有拥立之功,便也没有这株连之罪了。”林如海在人群中听得大为着急,心想:这个时候说什么株连九族的话,可不是逼迫杨意这帮人铁了心反叛么?忙自人群之中走出来,高声道:“杨将军,圣上还在承乾宫中,便是义忠亲王成事了,他都是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何况是杨将军你?才真正坐牢了这不忠不义的名头!对圣上不忠,对兄弟不义。今日参与叛逆之人,势必因你而株连九族!”随即冷声对着叛军道:“各位都是我朝大好男儿,吃着军饷,养着妻儿。如今,难道真的愿意为了杨意这等不忠不孝之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和后半生?还连累妻儿九族么?各位为自己为家儿老小想想吧!且七殿下最是大度,只要各位放下手中的刀剑,殿下定不会追究各位前番受人唆使的而妄动刀剑的之罪的。”

杨意身后的兵卒们有一阵的茫然,要说他们不过是小兵小卒,都是听令行事。知道是攻打皇城宫门后,已经到了宫门前,没有了退路了。只能以杨意所说的,若义忠王爷成事,自己便算不得判军的说辞安慰自己。如今听了林如海的话,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是啊,皇帝就在皇城中,就算没了七王爷,自己的罪过能跑掉吗?皇帝就算传位给义忠亲王,但是要了自己这等小兵的命来,还不是皇帝的一句话?义忠亲王会为了自己这些人说话吗?七王爷听了林如海的话,再看下面叛军中人已经有所动摇,便扬声道:“林大人所说之话,也正是孤王想说的。只要你们放下刀剑,本王保证,你们之前的行事,既往不究!绝不问罪各位,也绝不会株连九族!”

秦骁看着对面那些人议论起来,便站起来大声骂道:“你们这帮没脑子的东西,大家当兵添血,为了是什么啊?可不是为了拿刀看向咱自己人!就算你们今天随着杨意这不忠不义的东西胜了,你们回到家里,能对你们儿子讲,你们今天干了啥吗?你们不怕自己儿子也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不忠的玩意啊?话说在这儿,老子今天就是死了,也是条好汉!就是义忠王也得拜拜老子!你们想想吧,别脑子长到屁股里去了!”

杨意早就在秦骁的谩骂中涨红了脸,怒意横生,再看有着退意的兵卒,冷声道:“怎么想逃?哼,那七王爷说的话都是糊弄你们的……跟着我冲破了南门,千岁爷许了重赏!”

林如海忙喊道:“宫城之上那箭可是不长眼睛的,杨意才是糊弄你们呢!要你们送死,王爷金口玉言,怎么可能骗各位?”“孤王说了,放下刀剑,便不追究各位之罪。若是举着刀剑随着秦将军砍下杨意这逆贼的头来,孤王还重重有赏!”

杨意早在林如海说话时就气急,从背后取了弓箭,拉弓引箭对准了护城河这边的林如海!

30 帝王心计不可测

箭矢飞来的时候,林如海怔住了,比起上一世的死亡,这一次的却是这般不真实,他似乎有想起了死前五十年的岁月,江南温润的水乡,出身世家的少年,寒窗之下苦读的身影,金榜题名时的扬眉吐气,新婚时的蜜意柔情,翰林院的“清贫”与沉寂,再回江南时风采……然后是身死家散的悲哀……

如果现在自己还活着,那么曾经那个死去的人是谁?林如海在右肩传来剧痛时回了神,低头一看:流出的血是鲜红的,疼痛是彻骨的——自己还活着,和从前的林海不一样的活着!

“老爷!”林墨大惊,眼看这林如海中箭。如果不是殷景年迅速的将林如海往左边拉了一下,只怕那箭正中要害呢!

“我没事……”林如海虽然感觉到剧痛,但是却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殷景年和邓钟龄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宫城墙上七王爷的身影,暗想,莫非林大人是为了这勤王保驾之功高兴?两人均不大相信,就眼前这局面,义忠王爷和七王爷,到底鹿死谁手还不定呢!

林如海先前的表现,后面里许多的同僚,要说心中不嫉妒那是假的,但是却没有那个勇气站出来,他们这些人,一辈子读圣贤之书,几个人见多这样真刀真枪对仗的阵势啊?不过,在林如海中箭后,他们眼红就好多了。当然,也有几个人在心中腹诽:叫你爱出风头,中箭了吧?活该!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为林如海担忧的,毕竟人家林如海这一晚上的行事,可都是为了大伙好,且没有出什么差错。

“林大人,林大人,快将林大人扶到后面来躺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洛裕水在众人之中,官职最高。喝住众人道:“大家别慌,慢点!”

殷景年、邓钟龄和林墨将林如海抬到了众人之后,大家看林如海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精神尚好,也不那么担心他了,反而担心起自己会不会也中箭。因此都下意思的退到不能退的地方。

林墨看着林如海被染红了大片的衣袍,咬牙道:“老爷,得想法子止血。”

林如海此时已经觉得头有些昏晕,点头道:“撕下我的中衣下摆来,将伤口按住……”

林墨边依言做了,边自责不已。待血不再流出的时候,却发现护城河那边的形势起了大逆转!

其实,这也是林墨等人将注意力放在受伤的林如海身上,所以没有看到罢了。杨意射出那一箭后,却没中要害!暗唾了一声便罢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后面近七八百人的士卒跟着他走。

放下弓箭时,却不妨身后一阵刀风袭来,他已经是避之不及,左边肩膀被砍了下来。杨意嚎叫一身,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结义兄弟,最信任的手下,廖河!

廖河看着杨意,眼中闪过一丝歉疚,瞬即又被冷漠所代替。在杨意的震惊中砍下了他的头!

七王爷在城楼之上看此情形,对着身边的禁卫军道:“开宫门,随孤王下去,将乱军全部拿下。”

擒贼先擒王,杨意一死,本就军心涣散的兵卒更是慌张起来。待到宫门大开,七王爷带着大队的禁卫军出来后,有人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扔下了兵器。

七王爷对着秦骁点点头,走近兵败的士卒,秦骁高声道:“见了殿下,还不下跪?”

“孤王刚刚过说不追究你们的罪责,自然是算数的。不过你们要知道,你们犯了什么样的罪!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孤王希望你们能戴罪立功,跟着秦将军去平叛。你们可愿意?”

众人还在疑惑中,却被秦骁的骂咧声喝震,迅速的列队好,随着秦骁的手下往南宫门去了。

众位大人这才回过神,上前拜见七王爷。大多数人已经猜到,只怕是七王爷早就料到义忠王爷他们一伙人会有异动,所以在他们身边都安插了耳目。当然,他们没有猜到的时候,早在五年前,七王爷就在几个兄弟的亲信身边都安下了人。

七王爷安慰了众位大人几句,看林如海已经昏迷了,想了想便道:“如今林府那里情况不明,林卿也不好留宿宫中,不如将他送至孤王府邸,请太医来诊治。”

邓钟龄、殷景年和林墨忙叩头谢了恩,看着几个禁卫出来,将林如海轻抬着往七王爷府邸去了。

等林如海醒过后,一切基本上尘埃落定了。然后从林墨、殷景年等人以及特地来看他的许逸仙等人口中,他慢慢的拼凑出事情的经过来。听到人说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立得大功,将叛军之首,义忠亲王擒住。风头盖过了此次叛乱之中的所有人,自然也比自己这个受伤的文官老爷瞩目了。

不过重活过一次的林如海,岂是外间那些消息所能蒙蔽的呢?他知道杀死杨意的人乃是七王爷的人,这人很早就埋下了,林如海自然能猜到七王爷在义忠亲王身边一定也有许多的耳目。不过这些人,却因为王子腾的对义忠亲王的痛击,而被掩盖。

林如海看着李木然和刘文征有些丧气的神色,便道:“此次恩科推后了?”

刘文征点头,李木然有些无奈道:“本想今科再做一搏,哪里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真是……”

林如海安慰道:“七王爷的登基大典都向后推了七天,这恩科不过是推后,并不是取消,你们俩就当多得些温书的时间就是了。”

李木然苦笑道:“只得如此想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倒是大人您,这次又是受伤,今年第二回了。”

林如海笑道:“如今怕是许多人眼红我这受伤呢!”

等李、刘两人离去了,林如海想道前世今生所知七王爷,深为他的心计而心惊。

林如海如今已经清楚,这次叛乱,七王爷或许还在暗中推波助澜,任着乱兵打到了宫门前,哪怕是将登基之日押后!如果不是林如海两世为人,也不敢这样想。他们不会相信,七王爷会任叛乱而将自己的登基时日推后!只怕满长安的人包括圣上在内,都会认为这此叛乱不过是义忠亲王不甘心所致。

林如海细细想了下,七王爷这样做的原因。圣上将皇位给了七王爷,只怕是义忠亲王心中有些愧疚,加之宫中份位最高的贵妃娘娘,七王爷就算登基了,就算再不喜义忠亲王这个兄弟,看在圣上的面上,也得忍着他,还得许以高位。只是如今,这义忠亲王一反,圣上心里别说愧疚了,只怕如今是恨不得没了这个儿子吧?其次,七王爷可以通过这次事情,看看京中众臣的反应,世家豪门的态度,然后便知道了,谁人能够重用,哪家必须削弱。

帝王心思,果真是不一般那!

林如海这边剥分此次谋反之事儿,却不知道,贾家人又来找他麻烦了。不过不知情的人,还会感叹,林大人真是好运气,受个伤都能撞上桃花运,也不知道能不能消受的得起美人恩呐?

却说一天前的那场京中动乱,宫门和西城门口的兵戈相见火光冲天,但是贾府并未有波及。虽然满府的人从主子到奴仆,个个都没睡。

动乱刚起时,贾母就惊醒了,忙让丫鬟们去正院和东院将贾赦一家子和贾政一家子都唤来了,李纨抱着出生不久的贾兰来了。

众人心中本来是忐忑不安的,但是看了老太太的神情,都安心了几分。

王熙凤挺着大肚子,想着叔叔王子腾前日里叫人送来的消息,心中并不怎么着急,她知道二太太肯定也知道了。见贾母让赖大带着人去了东府及外面打探消息去了,才笑道:“还是老太太见的事儿多,我今日听见外面的动静,唬得不行。”

贾母此时却无心受王熙凤的奉承,见没被吵醒依旧安睡的宝玉,心里软了,让贾赦、贾政兄弟,贾琏和贾琮都去了隔间。她看了看王夫人神色不变,暗想前日里王家有人来,心中也有了计较,便道:“老二媳妇,你哥哥那里可送什么消息来没有?”

王夫人心中得意,她知道用不了几日,哥哥的位子一定会升的。不过这话却不能说。忙回道:“我哥哥只是让人送信来,让我小心门户,看紧点。”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也不说话了,整个屋子里只有自鸣钟的滴答声。

说实话,贾母心中并不太担忧,无论是义忠亲王胜,还是七王爷胜。东府和义忠亲王靠得近,加上蓉儿媳妇的关系,义忠亲王上了位,自然不会动贾家。而元春丫头是七王爷的人,虽然份位不高,但是七王爷上了位,她就是宫中的贵人了。同样也不会动贾家的。

不过,内心里,贾母却是希望七王爷上位的,毕竟和义忠亲王近的,是东府,直接得益的也是东府。七王爷顺利登基,自家就不痛了,那就是和皇家攀上关系。

贾母这边思索着,看王熙凤挺着个大肚子,再问了鸳鸯自鸣钟的时辰,便让熙凤回去休息了,顺便也让李纨和赵姨娘都带着孩子回去了,再让李嬷嬷将宝玉抱回了里屋。贾母想想,让邢夫人也去了。自然,迎春和探春也跟着rǔ母回了。屋中就剩下贾母和王夫人,鸳鸯和琥珀见了,忙机警的去了门口。

“老二家的,你哥哥传来的口信,到底是如何的?我可担心着元春呢,你别忘记了,若是七王爷败了,元春也完了。”

王夫人这才道:“老太太放心,我哥哥是元春的亲舅舅,怎么可能让亲外甥女没了活路?”

贾母听了这话,心彻底放了下来。

待到早上辰时中,京中的叛军全部被拿下了。打听消息的赖大听得林如海的事儿,忙将事情和他老娘说了。赖嬷嬷知道老太太一心不想让贾家和林姑爷家疏远了。忙去了上房将事儿报得贾母知道了。

贾母听了,先是想着,这林如海在七王爷露了这次脸,只怕以后的官路更是顺坦。再听说了林如海被送去了七王爷府养伤,心中一动。也不知道林如海在王府会养几天伤,得抓紧了。她忙让人叫了王夫人来,两人一合计,便让周瑞家的去了七王府。

七王爷府的女眷本是要在王爷登基前就搬去皇宫的,只是贵妃娘娘说自己身子不舒坦,不便移宫。所以内眷们依旧住在王府中。不说王妃穆氏心里不高兴,就是七王爷也因为极恨贵妃。

“你说偏门那里,贾氏娘家有人上门?”

那侍女忙道:“回娘娘的话,正是贾家有人求见。”

穆王妃想起七王爷说的话,便道:“放她进府。”然后对着另一个侍女道:“去告诉贾氏一声。”

元春进府了两年,在府中几位侍妾之中,算不得受宠,一月里王爷不过来个一两次而已。幸好王妃娘娘为人贤惠,自己的日子并不算难过。

“姑娘,王妃娘娘身边的紫媛娘娘过来了。”抱琴看着正在临帖的元春轻声道。

“快请请来。”

云春知道是娘家来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谢过了紫媛,便去厅中等周瑞家的进来。

周瑞家的将贾母的亲笔书信奉给了元春,忙道:“奴才也不多留了,老太太说,大姑娘您尽力就是了。”

元春点头看信,让抱琴送了周瑞家的出门。知道了贾母的意思后,云春一时心乱如麻。自己的小院里除了贾家带来的两个丫头外,都是王妃娘娘拨的。自己怎么舍得让抱琴或者清芸送去伺候林姑父?但是想到贾母信中所言,王爷必定看重林姑爷,自己若是这样做了,说不定能得了王爷看重。一时间,元春有些迟疑不定起来。

罢了,先去和王妃娘娘说说吧。

待穆王妃听了元春的话后,轻声道:“听说林大人的先夫人乃是是你的姑母,也难怪你挂念林大人的伤势,亲戚嘛。只是这府中女眷忙着收拾移去宫里,我也不能太多去看顾林大人,这几日林大人在府中养伤,就托给妹妹你了。”

元春心中一喜,忙应了。

下晌,林如海才睡了一觉醒来,便看见床前两个貌美的姑娘。问了是贾元春遣来的后,气急,忙唤了林墨进来,他可不想让身边才有贾家的人。他知道七王爷不喜自己和贾家有瓜葛,只是王妃为何却同意了贾元春说的话?林如海想到后院中女人们的心计,一点也不比外面的男人少!叹了口气,心想,明日里,一定回林府养伤去。却不知道,元春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就算忍痛割爱,也要将抱琴和清芸塞给林姑父。

31 巧思化解龌龊事

()OsoCom若不是知道抱琴和清韵是元春自贾家带来的丫鬟,林如海的态度或许不会那么冷冽,毕竟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不过,对于贾家的丫头,林如海想到曾经在贾家见过的,那个没有青云志?大多奔着姨娘去的。

“林墨,去唤外面的管事的来,就说,老爷我用不着这两丫鬟,让他将这两个丫鬟领回去。”林如海看也没看这两丫鬟对林墨说。明日里回林府,这还有一晚上,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以七王爷的心态,他虽然不在乎这两个丫头,但是指不定王爷心里面会产生芥蒂的。

林墨瞪了两人一眼,匆忙去了。

抱琴和清韵忙跪在地上,那抱琴心里虽然怀疑元春让自己两人前来照顾林姑老爷的用意,但是想到元春的话,不过是照顾一两天罢了,便开口哀求道:“林老爷,我们姑娘是您的内侄女,听说了您受伤了,担心不过。想着您在府里养伤的这几天里,身边没有稳重的丫鬟,便让我们两人过来服侍几天的。”

清韵也道:“姑娘交代的事儿,我们做奴婢的自然是听主子的。姑老爷,我们姑娘也是担心您,且还和王妃娘娘禀明的……”

两个丫鬟正表着,林墨已经带了管事的进来,他看了一眼两个丫鬟,对着床榻上的林如海行礼道:“林大人,是小人的疏忽,因为王府的主子们正准备搬迁,这几日里下人们也是忙乱的。今日里,还是贾夫人和王妃娘娘提了,娘娘才想起了。正好,贾夫人说她本是大人的内侄女,就让她的两个丫鬟过来照顾大人几日。娘娘还说了,是她的不是,等日后林夫人来京,她定和林夫人陪个不是的。”

林如海听了管事的这话儿,便明白了,只要自己在府上养伤,这两个丫头是赶不走了。不过自己好似遭了池鱼之殃呢!不,应该还不止是池鱼,怕是王妃借自己这把刀磨她不顺眼的石头,至于刀是否磨损了,就不是她所考虑的。不过,林如海这样猜测王妃,却是多虑了。

王妃姓穆,洛阳穆氏也是世家大族。十几年前,在京中也是第一等的高门豪族,不过近些年来,并无几个能在朝堂之上身居要位的,只有一个堂兄为通政司副使,且和自己并无冲突,莫非是和陈家有芥蒂?也不是,陈家属清流一派,虽然夫人的两位堂兄在地方任要职,也断不可能和穆家有什么龌龊的。林如海叹了口气,心中微沉,不是朝堂冲突,那便是后院之事了,自己可不愿意搀和进帝王家后院的事儿里来。

“王妃娘娘之言,臣愧不敢当。还请管事的将本官的话带给王妃娘娘,臣所受箭伤并不是很重,有随从小厮的服侍,且如今京中事儿多,本官也不能置身事外,所以一会还是回自己府中养伤去了。还请王妃娘娘莫怪。”

管事的听了,道:“既然林大人这样说了,那小的就使人先去报给王妃娘娘,看娘娘如何答复再来回大人。这两个丫鬟就先放在这儿。”

林如海等管事的走了,无视地上跪着的抱琴和清韵,对着林墨道:“你使人去一趟陈府和许大人家,不,逸仙现在应该不得空,还是去孔府,将我这儿的事儿都说下。”

林墨点点头,忙在门边,喊过两林家的奴仆,让他们去送信不提。

紫婉在外面听了管事的话后,便去了内厅,将话儿禀给了王妃听。

穆王妃拨弄了一下案前的古木凤尾琴,笑道:“林大人果然这样讲?”

“是,据管事的来回,林大人还让林家跟来的两小厮出去了,一个往陈府去了,一个则是去了孔府。”

穆王妃点点头,道:“先等陈家人的反应,若是陈家人或者孔大人家人道了,你便让管事的也过去,让他告诉林大人,就说,我受王爷所托让林大人在王府养伤,断不可这才养了一天伤,就匆匆离去的。不过,王府忙乱,我也担心照看不力,就让林大人明儿再回林府去休养不迟。”

“那,那两个丫头”

穆王妃一笑道:“那可是贾氏一番心意,总不能才送过去就送回来吧。好了,你去做事吧。”

紫婉忙退出了厅,对着厅外的紫媛露出一个笑容来。

等侍女都出去了,穆王妃才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她十六岁嫁给当时不过是允忠郡王的七王爷为正妃,如今十多年夫妻,膝下不过一女,所以王府中的侧妃和夫人不少,不能说个个出身不凡,却也是有不俗的,只是她们同自己一样,要么生的是女儿,要么就是不孕。倒是让三个出身不高的侍婢生个儿子来。王爷心中虽然有憾,但是自己却是庆幸的。如此一来,后院便继续平衡下去。只是如今贾氏的舅舅突然立了大功,京中贾史王三家互为一体,贾氏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得封高位。如果再来一个身居高位的“姑父”,自己又如何弹压得下去?

幸好这林大人是个清楚明白人,看来也是不想和贾家扯上什么关系的。不过,多留他一晚,让林大人和陈家因此深恨上贾家,不是更好么?

却说林家小厮匆匆往陈家去了,因为恩科推迟了,所以陈家大爷陈思渝无事却没去国子监,正好闲在家中。听了门子回说林家有人来了,忙让来人进来说话。

陈思渝问了那小厮道:“林姑爷遣你过来有何事?不是说林姑爷如今正在七王爷府上养伤么?”

“回陈大爷的话,我们老爷虽然是在王爷府上养伤,但是王府如今正忙乱着,好些事儿看顾不来,我们老爷就想着回林家去,也好过耽搁了王府的事儿。”那小厮早就被林墨叮嘱了一番如何说话,一番话儿说得是极其通顺的。他看了陈大爷一眼,做出为难状道:“还有一件为难事儿,小的也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陈思渝皱眉道:“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你们老爷如今可是我们陈家的姑爷呢,快说!”

那小厮忙将元春遣丫鬟过来照看林如海的事儿说了,还隐晦的暗示这事儿是贾家的主意,没安好心。

要说陈思渝听了,不过觉得这个贾氏实在是手太长了些,贾家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些,这不是明着说陈家不关心姑爷吗?不是明着告诉人说他贾家才是林家正经岳家么?

陈思渝满脸不豫的去了后院,大奶奶柳氏正在做针线,见丈夫进来的,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亲自端了茶水给了陈思渝。

陈思渝喝了口茶,便见那小厮的话告诉了柳氏。

柳氏一听,就火冒三丈,她可是收到了扬州那边回来的书信,也知道了贾家人无耻的嘴脸的,让贴身丫头去伺候“前姑爷”,她可不相信贾家人及那个贾氏会安着好心。她想到一事儿,忙对着丈夫对道:“大爷,姑爷既然让人给我们送信,就是想我们出面将他自王府接出来,我们可不能等到明日,不然出了事儿,可就晚了。”

陈思渝有些糊涂:“不过是贾家给我们陈家没脸么?还能出什么事儿了?”

柳氏一急,忙道:“大爷你是正人君子,人家贾家人可不是。这件事儿贾家做出来,可不是为了打咱们家的脸的。你想想四妹妹的信中说的贾家人的行事,那可是无利不起早的。若是今日晚上,那两个丫鬟起了了不得的心思,你说姑爷收还是不收?”

陈思渝唬了一跳道:“胡说,林姑爷岂是那般不知道轻重的人?那两个丫鬟是贾氏的陪嫁,如今算是七王爷的人,他怎么可能动她们?莫不是坏了前程和名头?奶奶你可别胡说了。”

柳氏见这个拐不过脑子的丈夫,很是心急,拉着他道:“大爷,我可不是不相信林姑爷,我是不相信贾家的人,就算林姑爷没做什么,若是那两个丫鬟诬赖上了,又怎么办?这钟扯上名字的事儿,最是不好说清的。你平日里不也是常说,你那上官李大人家的姑奶奶,是李家的大奶奶,还生了一个儿子呢,不一样被贾家的下人们攀踩?贾家的丫鬟仆从几个老实的?要是真的出了事儿,四妹妹心中肯定很怨我们做哥嫂的没尽心呢。”

陈思渝这才动容,他那上官李守忠为人严谨,很少提到家中事儿,不过却有数次对于贾家口出怨言的。在加上堂妹嫁去林家后,贾家数次闹出的事儿,他也很瞧不上贾上来。如今听了妻子的话,顿时觉得这事儿搞不好,还真被贾家给拿捏去了。

忙道:“那我们快点遣人去王府,将林姑爷接出来才是。”

柳氏见丈夫转过弯来了,忙道:“这事儿可不是遣几个下人过来就定事儿的,我们得亲自去才行。不然,只怕今晚定是接不出林姑爷的。”

陈思渝深觉有理,忙和柳氏收拾了一番,夫妻两坐上了轿子往王府去了。

另一头往孔向繁家去的小厮也到了,却没想碰上了孔向繁和许逸仙。

“孔老爷好,许老爷好。”

许逸仙正在和孔向繁说着昨日的事情,因为许逸仙得了林如海的提点,和他舅舅黄霖说了。黄霖也不是傻子,早也察觉到一些异状,对于女婿郭山也有了一些防备之心。因此郭山一动,黄霖就带着亲信和他们战起来,不过却因兵卒少于追随郭山的,不多久就败了,受了伤不说,还被捆了起来关在了暗牢里。如今被放了出来,虽然有个失职之罪,且和郭山是翁婿关系,但是已经不可能背上纵婿叛逆之名了。林如海对于这些细节是不清楚的,还以为许逸仙正为舅父而忙着呢。

孔向繁听了许逸仙说林如海提醒之事,心中已经认定,林如海定是早早就投了七王爷那一党的。要不然,昨夜的叛乱里,他一介文官,岂会这般无惧?更不论如今还在七王爷府养伤了。听林家小厮来了,忙传了话叫人进来。

那小厮也不含糊,将林墨吩咐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

许逸仙听罢,扑哧一笑道:“老林到是临老遇上桃花运呢!”

孔向繁瞪了许逸仙一眼道:“什么桃花运?不说是贾家的侍女,就是她们如今是王府的丫鬟,只要她们俩一攀扯,老林的名声和前途可就完了。贾家打的主意定不是这个,否则不会心心念念的和林家拉扯不断。”

许逸仙却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倒是觉得贾家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七王爷登基后肯定会重要老林,七王爷绝对不会为了两个丫鬟,还是小妾的丫鬟和重臣翻脸。就算有什么,也会捏着鼻子认了。贾老太啊贾老太,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居然想出了这样一条妙计来。”

孔向繁冷笑道:“贾母再厉害,也不过是想这些歪道罢了。好了,我们还是快点去给老林解围才是。”

哪知那小厮又道:“两位大人,我们家老爷除了让小的来找孔大人,还遣人去了陈府。”

许逸仙大笑道:“老林好手段,我们快点去七王爷府才是,可不能错过了好戏。”

孔向繁和许逸仙刚到七王府大门前,正碰上回府的七王爷,两人忙上去拜见,自然也就看见了陈思渝了。两人对视一眼,知道事情好办了,果然啊,上天都帮着老林,这个时候让王爷回府来了。

对七王爷而言,就憋闷了。不过是回府交代府中的搬迁事宜,圣上已经发了话,如今后宫中的贵人们头上都加了个“太”字,自己的王妃和侍妾及子女必须在登基前搬进宫城。谁成想,刚到门口,就碰上了陈家人。

陈思渝虽然是个小小的国子监监丞,但是他祖父、父亲和叔叔都是能干的,因为还很清切的让陈思渝上前说话。不想听到了家中的事儿。忙让内侍带着请安的柳氏去见拜见王妃去了。不想,却有看见许逸仙和孔向繁。

“臣等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孔卿和许卿是为了何事而来孤王府邸呢?”

许逸仙躬身道:“微臣和孔大人挂念林大人伤势,特地来探望的。不想王爷回府了。”

七王爷看了看陈思渝,在看孔、许两人,哪里不明白他们的为何而来?想到此事是因王妃的不慎而起的,心中很有些怒气。他明白王妃为&如此,只是自己本不是宠妾灭妻之人,就是看在王子腾的份上给了贾氏高位,也不可能越过王妃——几日后的皇后去!王妃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妥!没得让能臣离心!作者有话要说:恩,今天的第一更,晚上还有事情,第二更应该会很晚,十一点四十应该……大家表拍我啊……我也是没办法,因为下章现在还没有码完……好了,基本上贾老太的心思落空了,然后是老林的反击啦!

32、如海心恨起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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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虽然只是五品的诰命,但是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不说陈家门第清贵,就是她的娘家柳氏,门第也是不俗,曾经出过两任尚书。

“臣妇陈柳氏见过王妃娘娘!”柳氏在心中暗想着穆王妃的消息,出身世家,娘家一现秃势,膝下仅有一女,在贵妇口是,是个贤惠且有手段的。要说有手段,柳氏是相信的,但是说到贤惠,那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亲近其他的女子?王妃是女人,自然也不例外的。只怕她的贤惠,不过是被情势所逼罢了。

“陈夫人快请起。”穆王妃坐在金丝绣红鹤软垫之上,让身边的大侍女紫媛将柳氏扶了起身。

柳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娘娘,恕臣妇在娘娘家忙乱的时候上门,实在是不得已的。娘娘可能听说过,臣妇的小姑子之一,陈家的四姑娘嫁给了林大人做正室夫人。哦,就是正在贵府养伤的两淮巡盐御史林大人。臣妇那四妹妹也是个命苦的,一直蹉跎到年过二十才出嫁,幸好这林大人是个知冷知热的,四妹妹进了林家三个月,就有了身子!知道了这事儿,不说是臣妇,就是陈家的老太爷也是高兴极了,写了书信到京里,说要去看顾四妹妹呢。”

穆王妃当然知道陈英年,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天下清流之首,若不是之前义忠王爷陷害了他,此时应该已经入阁了。不过虽然离了朝堂,那影响可是丝毫没减弱的。

“陈老先生能去亲自照看林夫人,那也是陈老先生极疼林夫人这个孙女。老人家都盼着孩子呢!说来,林大人膝下似乎只有先夫人贾氏留下的一女?”

柳氏道:“娘娘说的没错。所以啊,林大人对四妹妹也是极好的,若不是京中有事,定不会离了扬州的。臣妇的四妹妹也是个挂念夫婿的,在林大人动身往京中来时,就使人给臣妇和拙夫来了信,让有什么事儿就照看一二,毕竟林家全家去了江南有些时日了。今日里听了林大人受伤了,我们慌得很。听说被送到王爷府上养伤,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臣夫妻两人想了想,王府里事情多,还是接林大人回陈府养伤,若是林大人要回林府养伤也使得,陈家也有得力的婆子和厨子,不敢再给王府添乱了。”

穆氏看着柳氏一笑,还真不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嘴皮子还真是利索。穆氏道:“陈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王爷让林大人在府上养伤,总不能才一天功夫就将人送出来的,不然不知道的人,岂不是会说我们王府的不是?不过,陈夫人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既然陈夫人说的话有道理,便这样办吧!”七王爷大踏步的进了花厅,厅里的侍女及柳氏都忙拜下行礼。

穆王妃听出了七王爷话中的冷意,不由得心中一怔,忙起身蹲了顿身子道:“王爷好,王爷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七王爷却没有回答王妃的话,而是转头对着柳氏道:“陈夫人,陈大人在正院外等着你,你们夫妻一起将林大人接回去,要用的药材,孤王已经吩咐王府的管事准备好了。”柳氏听了,虽然感到了王妃和王爷之间的气氛不大好,却不敢多做停留,忙谢恩退出了花厅。不说七王爷会如何同王妃沟通,柳氏在正院门边看见了自己丈夫陈思渝,忙带着丫鬟迎了上去。陈思渝看着柳氏道:“许逸仙许大人和孔向繁孔大人去了林姑爷养伤的院儿,我们这就过去吧。”夫妻两人离了正院老远时,柳氏才凑近陈思渝道:“大爷,你们是怎么和七王爷说的?”

陈思渝无奈道:“本想好好说的,那知道许大人快语,哎,到家了我再和你细讲。”

“老林啊老林,这两个丫鬟看起来不错嘛?”陈思渝夫妻两人才进了院子就听见了许逸仙的声音。

柳氏心中一怒,莫非还真要带着这两个丫鬟出王府不成?!“大爷,我待会说话,你可莫说我没得规矩,这可都是为了四妹妹好。”柳氏同陈思渝一说,见陈思渝点头了,便随着他一起进了屋子-夫妻两人在离床榻四五步距离的地方施了礼,陈思渝其后自然是走近探看的。而柳氏看了看许逸仙和孔向繁,行了礼后,才看向一边站着的两个貌美的丫头。冷笑道:“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哪里就稀奇了?我们陈家的丫鬟,这样的多的去了。不过说来,你们俩的主子虽然算得上是我们家林姑老爷的内侄女,但是如今却是王府的人,怎么不关心起她的亲伯父,反而是关心起这个前姑父来了?说来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不过,这我就疑惑了,听说她是被贾家的老太太教养的,不是最是个有规矩的吗?怎么做出这种糊涂事儿来?”

抱琴和清韵何时见过这般说话的妇人,句句将贾家往底下踩,就是老太太也得了个教养晚辈不利的名头来。却有字字挑不出错来。两人忙跪下,还是抱琴开口道:“夫人这样说,可真是误会我们姑娘的心了。她时常说起早年也是得了姑太太的教养的,如今姑太太虽然没了,但是林姑老爷还在,且还有个表姑娘,两家那是至亲,所以听了林姑老爷受了伤来王府,这才去禀了王妃让奴婢两个来照看的。并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柳氏听了貌似松了一口气道:“哎,若是早点说,我不就不误会了?说来,也是你们主子有心了。不过俗话说得好,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们姑娘就算念叨娘家,那也是贾府。林姑爷如今不单是你们府上的姑爷,也是我们陈家的姑老爷呢!好了,既然话说来了,你们两就回去吧。我们已经征得了王爷王妃娘娘的同意,一会就接林姑爷回府养伤,让你们主子也不必太挂念了。”抱琴和清韵听了这话,互相对看了一眼,才行了礼起身回去了。,

许逸仙看了看柳氏一眼道:“陈夫人这话说得可真好呢!”

柳氏喝了一口茶答道:“不过是闺阁妇人的唠叨话罢了,那里及得上许御史许大人会说话呢?这满长安城的人,那个不知道许大人能言善辩呢?”许逸仙干笑道:“哪里,哪里。陈夫人过奖了。”心中却暗暗道:果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不能得罪这等厉害妇人啊!就是一边的孔向繁也暗叹许逸仙处处要招惹下事儿才行。

等林如海被抬上了马车出了王府,贾元春已经从抱琴和清韵嘴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顿时心中慌乱起来,若是王爷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想到自己本就不厚的宠爱,元春顿时心中一阵悲苦,心中埋怨起老太太来。也是从这件事儿后,元春心中对王夫人亲近起来。王夫人虽然时时在自己耳边说要提携下宝玉,这个便是她不说,自己也是应该的。却从不曾说起要自己多做其他的。贾母要是知道了,不过是这件小事,就使在她跟前长大的元春离了心,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如海并没有回林府去,而是和陈思渝夫妻回了陈家。毕竟,这出了王府,若是贾母再使人送来了丫鬟什么的,可怎么拒绝呢?进了陈家养伤,贾家人就不好随便上门了。

柳氏安排了林如海住进了陈落秋未出阁时的院子,倒是很精致。吃了药后,对许逸仙两人道:“今日这事可真是狼狈得紧。正如逸仙你说的,贾老太太这招还真是狠!我不能再这么见招拆招了,得想法子让贾家老实一段时间。所以还要请你们俩从中帮帮忙了。”许逸仙笑道:“好说好说,我最喜欢这些事儿了!快说说,你要我们俩做什么?”孔向繁去皱着眉头道:“这个时候若是闹得太过了,只怕扫了王爷登基的喜气。要不要等王爷登基后再行事?”

林如海点头道:“要想让贾家真真老实一段时间,可不是一两天能成事的,必须好好谋划几天,然后接着王爷登基的好时机,让满长安的人都知道贾家的嘴脸。”

许逸仙大笑道:“老林你早该这样做的,这样才痛快嘛!快说说,你这计谋是什么?”林如海冷笑道:“老太太一直不死心,这次送美婢,下次还送什么?我要让她再也装不了慈悲!”然后让两人靠近,细细说了计划。孔向繁心中暗叹:此计还真是狠毒入骨不见血。老林还真是被逼很了。

孔向繁却是撇嘴道:“这其中,我只能在最后时刻参上一本,没意思啊!”

林如海笑瞪了许逸仙道:“你就知足吧。”随即道:“我受着伤,这之前的事儿,还劳你们使人去做了。”

“不过是小事罢了。好了,你好生养着吧,我们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林墨便送两人出了院子。

林如海躺在软床之上,想到贾家的恶毒心思,冷笑,让你们还有心思暗算我!

一天后,孔向繁的一家仆出了京城,往秦岭县去了。另外许逸仙某此和一祖籍临潼的将要回乡的举子闲聊时说起了临潼那边的大家,提到了临潼张家,感叹张家有贾家那样的亲戚,怎么就破落成如今的样儿呢?等那举子离开长安时,他也带着满满的不解走了,当然许逸仙也请了人往临潼去了。

三天后,自临潼来了一穿着破烂的一家子六七口人,便是进长安的城门每人三文钱都凑了老半天,这一家子人却是奇怪,打听的却是京中大户曾经的荣国公府贾府。在许多人不解的目光下,貌似当家的男子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和贾家是至亲,我那过世的太太,就是贾家的大姑奶奶呢。”那指路的人却是不信,皱眉道:“那贾家虽然不是国公府了,但是就是他们家的奴才穿戴用度,也比外面一般人家体面!你们要投的怕是他们家的下人吧,怎么非得扯上贾家的主子?好了,过了这个街头,往右只走,便可见街北得两个大狮子,极为显赫的,就是贾家了。”9p::Q;q%

男子道了谢,带着一家老小往贾府去了。

不多时,就有许多人来看热闹了,只因贾家大门前来了一家衣衫褴褛的亲戚,贾家门子却狗眼看人低,不仅不通传还将人打了出去,不想其中一七八岁的男孩儿,许是饿太久了,竟在门子凶神恶煞的赶人时撞到了石狮子的一角,顿时满头鲜血!一面色憔悴的妇人顿时大哭起来:“成儿,成儿,你怎么了?别吓娘啊!”见孩子双眼紧闭头上鲜血不断,便指着贾家的门子大骂起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们家太太是你们家的大姑奶奶,临潼张家!不想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不认就罢了,为什么要动手伤人?我儿要是不好,一定去衙门告你们1”

恰好有顺天府的衙役巡街,见状便将那一家子和门人全都带去了顺天府衙门。顺天府衙门此时得了某些人的特别误导,判了那门子的罪过,打了四是大板,还赔偿医药费。等贾府的大管家赖大来了衙门周旋,才认出,那中年人,的确是大姑爷!赖大只得在众多衙役嘲讽的目光中,在顺天府门口众多的百姓围观中,脸色尴尬的将张家人带去了贾府。第二天,贾府门前又来了一群衣衫褴褛之人,也自称是贾家的至亲。新上任的门子因为前一天的教训,便回去禀告了。这才确定这一家子说的是真话,他们的确是嫁去了秦岭县的二姑***一大家子。

而满京城里都知道了贾家的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家如今的惨状,纷纷暗叹这贾老太君对待庶女也太过不慈了些!便是再不喜欢她们,也不应该将她们嫁去那样的人家啊?怎么说也姓贾,丢的还不是贾家的人?真是,满口的慈悲却真真是装的呢!然后又有人重新提起,贾母偏爱次子,让二房媳妇至今管着家的事儿,暗笑这贾老太太果真是老糊涂了。便是那大儿媳娘家出身再低,如今也是长媳呢!身上的诰命比那二太太不知高了几级,竟然越过大太太去。还真是没规矩……)等贾母等到满京城里关于自己不慈偏心没规矩时,顿时气得倒昂!生起病来!

33 人心纷杂各思量

明日里林如海要进宫去和其他臣子一起奉新帝登基,林如海正在为此事而有些烦忧。一是他前世亲眼见证了一次,二是他身上的伤势并不轻,杨意毕竟是弓马娴熟的武将,那劲道和在江南受的伤深多了。如今过了六天,稍微抬抬手臂,就一阵疼痛。若是依照内心的想法,他并不想去的。但是,若无圣旨下来,就必须去,去尽臣子的本分。

“老爷,宫中内侍来了,陈大爷正在厅中接待呢。”

林如海心中一动,忙道:“快扶我起来,踢我更衣,去迎接公公……”

“林大人,不必着急,咱家奉旨意来探望您,若是您的伤势加重了,可是咱家的不是了。”原来是宫中的内侍和陈思渝一起过来了。

等林如海更好衣,那内侍看林如海满脸冷汗,脸色也是青白交加,便道:“林如海接旨!”

林如海被林墨和林青两人扶着跪倒,房里的众人也都跪下听着圣上的口谕。

那内侍宣完了口谕,才笑着伸手扶起林如海道:“林大人,太上皇和圣上都是感念林大人的忠心的,知道大人您伤势不轻,便免了你明日的入朝。林大人可要好好养伤才是呢。”

林如海含笑道:“劳烦公公了,林某伤势虽重,但是明天乃是国之大事,林某本想着就是忍着也得朝奉圣上登基的,如今错过了虽甚是可惜,但却是两位圣上对臣子的恩慈,林某明日便在家中跪拜圣上。”

那公公点点头,“林大人忠心,圣上心中定知晓的。”得了林墨奉上的一荷包,捏了捏,知道其中定是银票,便满意地笑了笑。陈思渝忙亲送内侍出去了。

“老爷,快躺下!”林墨一见内侍人走了,忙扶着林如海绕过屏风,回了床榻之上。

想到明日里不用进宫朝拜,林如海就轻松了口气,

才躺下没多久,林青进了屋子轻声道:“老爷,许大人来了。”

林如海听是许逸仙来了,也就没有起身,让林墨去办了张高椅在床榻边。

“老林啊,你怎么样?可知道外面这几日最大的新闻是什么?”许逸仙是人未到声先到。

林如海笑道:“我在屋中养伤,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新闻了。不过这不是有你逸仙么,快说说!”

许逸仙在椅子上坐好,接过林墨送上的茶盏笑道:“还是老林你有办法,呵呵,这几天京里,圣上登基的事儿自然是头等的大事,但是不能用来嚼舌根的。所以贾家的事儿便是最大的了!哎,满城的人,都在说贾老太太刻薄庶女,庶出的女儿没有一个嫁得好的。有的还说贾老太太年纪虽大,却人老糊涂了,甚是没规矩,只知道偏爱二房。哎哟,听说贾老太太如今都气病在床呢!当然也有人说贾家嫌弃穷亲戚,四个姑爷家,三家不往来,却拼命地要和四姑爷家扯上关系。不过是看着林老爷你如今身处高位的份上。贾家如今的名声可是臭大发了,要不是这几日里宫中事忙,指不定宫中贵人会宣旨让贾母进宫斥责一番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贾敏嫁给自己时,她之前的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大姑奶奶嫁的人家,临潼张家,说来也是大家族,不过十多年前,就已经败落了。且在大姑奶奶去后,**两家就断了往来。据说那贾家大姑***死因,是因为病重无钱延医所致。而那二姑奶奶嫁去的是秦岭周家,那周家老太爷当初是秦岭县的县太爷,秦岭那地儿山多贼多,县太爷一去,周家就经常遭贼,那二姑老爷是个迂腐的,只知道去找新来的县太爷,等贼抓到了,周家也败落了,二姑奶奶也去了。三姑奶奶嫁给了冀州一参将,和贾敏少有往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不过贾老太太当年嫁庶女时并不算刻薄,只不过这几十年来却疏于走动,更不用说帮上一把了,有今日的事儿,也怨不得别人。”林如海淡淡道。

“好了,你不是说了吗?接下来就是我的事儿了?”

林如海淡淡一笑,“再养伤二十来天,我就带伤回扬州了,京城这边的事儿,以后还有逸仙你常给我去信说明的。至于贾家后面的事儿,我想让贾家的爵位再降等,贾家还如何闹得起来?”

许逸仙笑道:“如此一来,贾家就算不倒,也只剩下花架子了!尤其是那贾老太太,没得让这些事儿给气得一命呜呼了!”

林如海想到从前贾母的恭敬,至今对她的感觉还挺复杂的。若不是今生发生这些糟心事儿,若不是前世里她接了黛玉去,却不好好教养,口中说着疼爱,却眼看着那丫头往死路上走。不然,自己何曾想做这个恶人?不过林如海知道,贾母从贾家的孙媳妇做起,直到如今一大家子的老祖宗,心智之坚韧却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今儿这些事情不过是打击了她,却并不能击垮她,她如果这样去了,不就坐实了那些传言了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也许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林如海心中对贾母的评语,确实独到!

贾母气倒后,发热头痛都来了,毕竟年纪大了。她自己也担心就这样走了,贾府少了她,可怎么得了啊!所以病症虽重,但是其中却是因为一股意志而有几分的生机。那惯来看病的王太医,虽然知道贾母之事不会有大的风险,但是在贾赦贾政兄弟面前,将话说得很是模糊,让贾府之中的人对贾母的病情不大乐观起来。

先不说王太医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说贾府里众人的心思,人人都觉得老太太病得重,只怕撑不下去了,一个个心中可是各有思量的。便是心中不喜欢贾母的贾赦夫妻和王夫人等人,心里却是各自打算起来了。整个贾府里,真心希望老太太好的,也怕就只有贾政和几个孙辈了。

在贾赦看来,老太太的二品诰命,可是满府里品级最高的。她若是匆匆去了,不说外面喧嚣的流言,就是她的梯己该如何分呢?但是一想到老太太一去,自己就是这府中最大的,她的梯己,满腹里的家产大半都是自己的了。怎么对老二一家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因此,贾赦虽然有一丝伤心,但是更多的却是对能做荣府真正的当家主子的向往,那一点点悲伤,全被那些期盼的喜意给冲淡了。同样,邢夫人也是这般想的,正满打着等老太太一去,就自二房手中接过管家权呢!现如今,巴不得老太太快点去了才好。

相对于大房儿子儿媳这种表现,贾母看着满脸担心的贾政,每日里尽心尽力的王夫人,顿时觉得往日里对二房的偏爱没白废啊!

要说贾政,他的确是心忧老母一病而去,当然,其中有没有为自己一房在老太太去后的窘境而忧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于王夫人,她一开始虽然心中暗喜老太太一病,宝玉就能在自己跟前养着,但是眼见老太太情况不好,她却担心了。只要老太太一去,莫说是老太太的梯己自己这边能得多少,就是管家的权利也丢失了,恐怕大老爷两口子会马上分家,让自己一房移出荣府呢!因此,王夫人知道,老太太如今还不能去!她侍疾时也就格外的卖力了,比对待自己的亲娘还尽心。

除了这兄弟两口子的各自算计,其余孙辈的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贾琏不是不对贾母的偏心有怨的,但是这毕竟是颇疼爱自己的祖母,因此,倒是没有完全如他老子贾赦那般盼着老太太死的。凤姐呢,自然是站在她姑妈王夫人那边的,她是不喜欢她的婆婆邢夫人的。

李纨在贾府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贾母一去,她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王夫人就能抽开手脚来折腾她,没准还会学老太太样,将自己的兰儿抱去和宝玉一起养。所以她每日里去探望贾母是极其殷勤的。

住在贾母院中的迎春和探春,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也知道老太太不好了,她们就各回各嫡母处了,日子更加不好过。所以也是担心极了。而本来被贾母凤凰蛋一样养着的贾宝玉,因为王夫人担心他过了病气,早就从贾母的移出了。一开始宝玉还闹了一番,但是被王夫人房中几个颜色上好的丫头一哄,顿时忘记了病中的祖母了。

东府的贾珍,因为自己牵扯到义忠王爷谋逆之事中,正惶惶不可终日,知道目前的处境,必须得紧紧靠着西府的。因此找大夫请安问药,比贾赦贾政两儿子还要殷勤些。

贾母对众人的各种反应,自然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等新皇登基,大封后宫后,听闻元春只是得封了一个贵人,顿时心中恨极。本来依着元春的出身和王子腾目前的势儿,在贾母看来,至少得封一个嫔位的,没想到仅是一个贵人!贾母想到还住在荣府里那两门坏事的“亲戚”,气就不大一处来,若不是他们两家人在这节骨眼上闹上了这一曲,让贾家的名声变坏,元春怎么会得此低位?

“老二家的,张家和周家,怎么说都是自己亲戚,好吃好喝的供着,也是应该的,这事儿,你该CāoCāo心的。”贾母说着这话时,眼中一片寒光!

王夫人心中也恼得不行,想到元春的份位,比贾母还要深恨那两家人!面上含笑的应了,心里却是盘算起来。

而太上皇携带太后太妃等人全部移到了寿宁寿安两宫,太后乃是七王爷的生母,原先不过是贤妃,位在原来的贵妃之下,如今儿子做了皇帝,她就被尊为太后,虽然太上皇待她不及从前的太贵妃,但是有了儿子做依靠,她也就释然了。人家就是再得宠爱又如何?唯一的儿子一辈子都在关在宗人府里!

皇太后移了宫,也有心思听新的皇后及宫妃们说起宫外的事儿来,自然就知道了贾家的事儿。

起头的是吴妃,她的祖父乃是忠勤伯,父亲任光禄寺卿颇得太上皇的器重。然而元春封妃的消息却是传得厉害。她心中自然是嫉恨的。如今元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自然要发泄下不满的。因此就在皇太后跟前说了贾家的事儿,而其他的妃嫔也乐得上去踩上一脚。

皇太后为贤妃时,就不喜贾母,因为贾母和贵妃交好,对于自己却是淡淡的。如今碍于太上皇,她也不能太过踩低贾家,心中却是更加不喜欢贾母,连带着,也不喜欢元春了。

元春也察觉了太后眼中的冷意,心中埋怨颇多——有些事情,就算偏心,面子上也不能失了体统啊!自此后,元春算是彻底恼了祖母偏向母亲王夫人了。

等贾家的两房亲戚好吃好喝的供着,在贾珍贾蓉等的引诱下做起不雅的事儿来时,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天了。林如海的品级升上了两级,从二品,接替了江圳为两淮按察使兼领两淮巡盐政御史,七日后离京。旨意传来时,陈府的大门前顿时车马不绝。不过都在陈思渝的接待下,没见到林如海本人罢了。

许逸仙因为前几日里参了贾敬贾珍父子及贾赦一本,让新皇大发脾气,贾赦的一等将军变成了三等,斥责了贾府诸人,顺道告诫了京中世家一番后,将许逸仙弄出了御史台,调至了按察院,身为四品的给事中。因为这一事儿,成日里在林如海面前长吁短叹,让林如海也哭笑不得。只得让人请了孔向繁来,将许逸仙给拉走了。

林如海正待启程回南的前一天,去了宫廷给新皇拜别,出了宫,却是去了贾府一趟,而此时,陈落秋的三堂兄陈思靖却到了京城。

“三弟怎么亲自这么突然过来京城了?老太爷可好?四妹妹也还好吧?”陈思渝担心问道。

陈思靖无奈答道:“我和祖父到了扬州不久,就接到了林姑爷受伤的书信,四妹妹很担心,闹着要带着孩子亲自上京里来看林姑爷,被老太爷和我拦住了。一路舟车劳顿,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不得已,我只得亲自跑一趟了。对了林姑爷呢?”

陈思渝道:“你来得不巧,林姑爷往贾府去了。”他看陈思靖皱起了眉头,便说道:“总是要做给一些人看的,况且,如今贾府的情形不妙,贾赦一去,下一代身上就没爵位了。贾老太太也病重,按着礼,林姑爷是该去一趟的。”

陈思靖摇摇头,放下贾府的事儿,说起了自己家和京中的各项变故来。

34、林海告别长安城

()OsoCom却说荣府的门子正百无聊赖的在门房里磕牙,听到有人叫门,半天才动了□子过去。一出角门便看见八个精壮轿夫抬着一顶青呢子枣红色帷幔的官轿往门前行来,心里一惊,那样的轿子是只有三品以上的官老爷才能坐的。忙笑着迎了上去。对着叫门的人道:“敢问是哪家的老爷来府上拜访?”

林青看了一眼那门子,倨傲道:“还不快去通报?我们老爷乃是两淮按察使领巡盐御史林老爷。”

那门子一听,忙道:“是,小的这就去。”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这林老爷不就是扬州那边已经去了的姑***相公?怎么上门来了?脚下却不停,往二门去了。贾赦正因为降爵的原因被贾母破口大骂了一顿,心里正在郁闷着,听了小厮回报说林如海来了时,诧异起来。却忙亲自去门口迎接了。

贾赦命人大开了中门,迎了林如海进来。见林如海身上从二品的官府,心里自然是羡慕有加的。“林妹夫来了,可是稀客,快请!”

林如海看贾赦那快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拱手道:“如海明日里就要启程回南了,这些日子因伤没有过来走动,所以今日好些了才来府上看看老太太。赦兄最近如何?”

贾赦叹息道:“我平素里很少出门,只是在家中喝酒看花,却不知道惹了那些人,竟然在朝中参了我贪色不孝病重老母,哎!若是妹夫知道,还请为我说说情。”

林如海看贾赦这样子,道:“若是早几日也就罢了,只是我明日就要走了,如何为你说情呢?倒是政兄岳家兄长,王大人,如今被圣上钦点为九省统制,最是得圣上青眼,不如请他从中周旋一二,倒是比我便捷些。”

贾赦心中却是翻着白眼,这王子腾的脾气可没有林如海这样温和,且他是老二家的亲戚,岂会为了自己而尽力奔走?见林如海不应,也不提了,将林如海带至了老太太的院里。

今日里,恰忠靖侯夫人带着侄女湘云过来探老太太,正在屋中说话,听了丫鬟进来报说大老爷带着林老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忠靖候夫人便领着湘云和迎春几个避到里面去了。

贾母大病一场,倒是苍老了许多,有些六七十岁老太太的形状来。鸳鸯素来尽心,忙在老太太背后放上一紫色团花的靠垫,扶着老太太坐直了。

林如海进门,看了老太太一眼,便恭敬的行了礼。

贾母自然也瞧见了林如海身上的官服,想到自家儿子的不争气,心里顿时不喜,面上却不显道:“林姑爷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

林如海知道贾母心中的疙瘩,不在意地笑道:“老太太这话说得,如海前些时日知道了老太太病了,却因为伤势原因,没能来探望,实属不得已。明日如海就要回南边,所以特地过来看看老太太您。”

贾母纵使心中不高兴,却也知道林如海得罪不得,听闻他要回南了,便道:“林姑爷高升,我也该恭喜一声的。哎,只是你这个内兄不争气,将祖宗挣下的功绩给弄光了。若是他有林姑爷你一半争气,我这个老婆子就烧高香了。”

林如海看贾赦涨红了脸,劝道:“老太太这话说得,赦兄再有不是,也是你的亲子,平日里也是孝顺的。老太太多多提点就是了。再说了,赦兄和政兄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许多事情,他们其实心中也有数的。”

贾母答道:“该提点的,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年纪大了,说的话也不顶用了。哎,以后还有林姑爷你们这些亲戚帮衬才行呢。”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说什么话?老太太如今也是快七十的人了,儿孙之事还是少Cāo些心,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呢!好好养着,长命百岁岂不是最好?”

贾母挺着林如海的话,知道他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少掺和林家事儿。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道:“陈夫人如今有孕,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儿,那可是好事呢。哎,说起来,也是我们敏儿对不起你们林家,只留下一个小黛玉。”

林如海道:“老太太何必再说这些。如今如海也算是晚来有福了。好了既然看过了老太太,我也该告辞了。老太太好好保重吧。”

贾赦亲送了林如海出了院子,尴尬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

林如海意味深长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赦兄可还年轻呢。赦兄才是这府上的主人,该拿出家主的样子才是。”

贾赦讪讪一笑,这老娘以孝压在上面,他怎么做也不能太过分了。

里间的忠靖侯夫人带着几个小姑娘出来了,她看着老太太疲惫的神色,担心道:“姑妈,林大人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贾母淡淡道:“什么意思?不过是委婉告诉我,不要再插手他们林家事儿罢了!也罢,我倒要看看那个陈氏能生下什么好东西下来。”

忠靖候夫人听了,看了看几个小姑娘一眼,心中顿时有些埋怨,那陈氏的出身并不低,当着几个小姑娘的面这样,也未免太刻薄了。

林如海出了贾府便往陈家去了,得知陈思靖到京了,顿时担心起来,以为夫人和小黛玉出了什么事儿。等问明了情况,才知道是她们担心自己的伤势而已。

“三舅兄明儿可要和我一起回南?”林如海问道。

陈思靖点头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老太爷在扬州,但是三奶奶快临盆了,我怎么着也得回去的。”

林如海对子嗣之事看得颇重,很能理解:“只是要辛苦三舅兄,还没有怎么休整过来,又要舟车劳顿了。”

陈思靖一笑道:“这有什么的,男人嘛,再说我身子好着呢!”

“身子再好也不能大意了,大奶奶请了大夫和你们一同上路,不说三弟你,就是林姑爷,这次受伤也没完全好了。有个大夫一起,我和大奶奶也放心些。”

林如海和陈思渝自然是点头接受了。

“太太,您也别太担心了,三爷想必已经到了京城了,老爷定是没事的。”吴嬷嬷看着这些日子眉间忧愁不散的陈落秋很是担心。

陈落秋摇了摇头,林如海年岁毕竟不轻了,连着受了两次重伤,只怕有损寿元。这些日子里,因为祖父和三哥的到来,她才在人前故作镇定的,但是内心却是担心不已的。小黛玉最是敏感,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的心绪其实不好,便和小英莲乖巧了不少。

陈落秋摸摸依旧不太显怀的肚子,想到祖父担心自己的身子,故而在这几日里替了自己,亲自教授英莲和黛玉两个读书。谁想黛玉那丫头还真是聪慧,引得祖父连连的夸赞。只说,若小黛玉是男儿身,不出二十年定是林家的下一个状元之才。

落秋倒是有些担心,这女子聪慧太过,未免会折损了福寿,只得平日里多给她教导一些人情世故处世之道了。这才女的名声还是算了。女子在外面的名声太显,未尝是件好事呢。

“走,回房吧,三嫂过些日子就要临盆了。但是为了我的事情,祖父却和三哥上了扬州,我真觉得对不住三嫂。就为她多做了些小孩儿的衣服鞋物。”陈落秋压下满腹的心事,扶着金菊的手,对吴嬷嬷道。

吴嬷嬷虽然也觉得三爷陪着老太爷过来是兄妹情深,但是却觉得应该,毕竟老太爷过来,三爷这做孙子的怎么着都应该跟着的。

“三奶奶肯定也是担心太太您的,不会怪你的。”

陈落秋叹了口气,这妻子怀孕,丈夫不在身边,怎么着心中也会有怨的。

落秋让丫头将做好的衣服鞋服都收拾好,想了想,又让银杏扶着自己去了库房,捡了几样小巧雅致却有价值不菲的物事出来,打算等三哥回来扬州,让他给三嫂捎去。

回了房后,陈嬷嬷等人带着下了学的黛玉和英莲过来了。

“母亲(陈婶婶)好!”小黛玉见了陈落秋,忙露出了笑容。小英莲因为在林家读书,对陈落秋也改口叫婶婶了。

落秋摸了摸小黛玉的头,温和道:“今日学了些什么?可调皮了?”又问了小英莲几句。

小黛玉喜滋滋道:“母亲,今日里外祖父还是教我们对对子呢!”小英莲也道:“陈爷爷说,这对对背熟了,我们就能作诗了呢!”

落秋听了小儿之语,一笑道:“原来是小黛玉和小英莲想作诗了呢!那外祖父教的可背下了?”

小黛玉笑道:“背下来啦。”又对着英莲道:“姐姐,我先背,你再来背好不?”等英莲点头了,才奶声道:“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冯妇虎,叶公龙,舞蝶对鸣蛩。”小英莲也接着道:“衔泥双紫燕,课蜜几黄蜂。春日园中莺恰恰,秋天塞外雁雍雍。秦岭云横,迢递八千远路;巫山雨洗,嵯峨十二危峰。”后几句,倒是两个小姑娘一起背的。

陈落秋听了,很是满意,笑道:“玉儿和英莲都学得好,母亲许你们你们俩午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来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

小黛玉身子弱,对于那些凉性的食物一向受到限制,而英莲因为父亲母亲的交代,在林府从不曾多嘴贪吃。

小黛玉很喜欢金丝柿子面,听了陈落秋的话,忙道:“母亲,玉儿想吃金丝柿子面。”

小英莲倒是很喜欢林府的芝麻藕粉球。不好意思的小声说了。

陈落秋听了,让丫鬟去了厨房吩咐不提,又看黛玉满脸笑意的样子,道:“玉儿,过几天,你父亲就回来了。若是他知道玉儿已经学到了这里,他定会很欢喜的。”

小黛玉听提到父亲,笑容有些淡了,看了看陈落秋,才小声道:“母亲,父亲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陈落秋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去了长安城,那里远着呢。等玉儿长大了,就知道你父亲为什么去长安城了。”

而甄士隐因为英莲的缘故,认识了陈英年,对陈老学士的学问和为人钦佩不已,见面时便执晚辈之礼。觉得女儿的名字和陈老学士之名重了,便请陈英年为英莲另取一名。陈英年沉吟半晌,才道:“晴雨如何?宋诗有云:满树嫩晴春雨歇,行人四月过准时。”甄士隐一听,大呼好名,自此,英莲便改名叫做“晴雨”了。

第二日里,京中的林如海和陈思靖同来送别的亲朋好友一一作别,便登舟南下了。和他们俩同舟去扬州的,还有宫中的内相戴权。他是奉圣旨给陈英年的。

虽然是冬季浅水季节,但是顺流而下,且林如海和陈思靖都是归心似箭,命掌舵的日夜兼程,很快的,半月有余就到了扬州。

这日里,陈英年正在外厅和甄士隐说着唐诗典籍。有小厮匆匆来报说:“老爷和陈三爷到了码头了。”

陈英年心中一松,看甄士隐也为孙女婿的归来而高兴,便笑道:“士隐你倒是和如海很是相投。”

甄士隐一笑,但见陈英年让人去通知内宅里的林夫人。

林如海一进了扬州城,便有种回归故乡的亲近。说来,前世今生加起来,自己在扬州城的日子却是最长的。看到林府大门在即,满身的疲惫也轻了几分。林忠带着家人大开中门迎了林如海进府,才下了轿子,林如海便见到二门外的甄士隐和陈英年。忙对陈英年行了大礼,又对甄士隐表示了感谢。

陈英年看了看林如海身上从二品的官泡,摸了摸胡子,很是满意。不管如何,这个孙女婿还是没挑错的。

“老太爷,戴内相此来是奉了圣上旨意与您老的。”

陈英年看了看戴权,面色变了变,回了南边近一年,他可不愿再回京去折腾了。

“戴内相,老夫年老体弱,只怕误了圣上的事儿……”

戴权出宫前,得了圣上的命,因此客气道:“老大人先莫推辞,听圣上的旨意再做答不迟。圣上也知道老大人您年事已高,舟车劳顿上京,恐有个不好,所以并未做这般想法。”随即从锦盒中拿出圣旨宣读起来,然来是让陈英年去江宁的松壑书院做山长而已。

陈英年跪着听明了旨意,心思转了转,去江宁做山长,比去北京好得多了。便接了旨意不提。

林如海和陈英年、甄士隐说了几句话儿,就进去了内宅,才进院子,边看见穿着红色狐皮披风的陈落秋牵着穿得圆鼓鼓的小黛玉站在门前等着了。

“外间风大,冻着了可不好。快些进去吧。”林如海看陈落秋红了眼眶,叹了口气,柔声道。

陈落秋定定神,笑着应了。看林如海没有同往常一样抱起小黛玉,只是牵着她的小手进了屋,便知道他定是身上的伤势未全好所以。担忧之心反而又重了几分。

陈落秋看他们父女俩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嬷嬷领着黛玉先回去了,唤了丫鬟婆子提了热水进来,自己亲自进了耳房服侍林如海梳洗。待看见他右肩上那红肿的伤口后,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林如海摸了摸陈落秋的头,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老太爷被圣上委任为松壑书院的山长,过些日子就要去江宁了。哎,你三嫂还在杭州待产,三哥会先行回杭州去,只怕得我亲送老太爷往江宁去。顺道我也得走一趟金陵城,去按察使衙门和江圳做交接。”

陈落秋点了点头,担心道:“你这伤势还没全好,不能养几日再动身么?”

林如海点头道:“圣上体恤老太爷年事已高,半月内动身就可以的。我正好在家中养几日,可要劳烦夫人了。”

陈落秋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35、人生悲喜各不同

()OsoCom林如海夫妻俩说了会话,很是温馨。林如海洗好了,任陈落秋替换上干净的衣衫,他看着手脚不停的陈落秋,问起了家中的情形。

“家中一切都还安好。我隔两日就请大夫进府把脉,玉儿的身体也不错,这断时日里,倒是没有一次发热受凉出现。庄子上的收成,管事们也都送进了府。咱们家的亲戚故旧的年节礼单,我也理好了,远些的,已经遣了人启程送去了。不过,我也担心有什么疏露,明日老爷你得空了,也看看礼单,我下次也知道怎么做了。”

林如海等陈落秋理好自己的衣物,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夫人……”

陈落秋对上林如海的目光,脸上有些赧意,有些慌忙的躲开林如海的目光,轻声道:“老爷……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外祖父和甄老爷肯定在外间等着您呢,还有玉儿,这些时日,她可是天天念着你的。”

林如海左腕一阵用力,将陈落秋拉进了怀中,凑近小巧的耳朵道:“夫人不想我么?”

陈落秋靠在林如海的左xiōng前,开始有些僵硬,随即放松下来,却没有出声。

林如海看见陈落秋的左耳变成了一片粉红的颜色,心中一动,亲了上去……

好半天,夫妻两人都是一脸绯色的从耳房中走出,不过最为引人注意的却是陈落秋那艳光潋潋的红唇。陈落秋看见几个丫鬟头偷瞧见自己红唇后低头忍笑的样子,不由得瞪了林如海一眼。

“我去将玉儿房里看看。”陈落秋丢下一句话,就匆匆而去了。

林如海看着陈落秋“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外间花厅里,陈英年、陈思靖、甄士隐、邓钟龄以及殷景年都在座,陈英年正在问着邓、殷两人京中的事儿。都在感叹着京城动乱那一夜的惊险!

“老太爷,士隐兄,可不要全听钟龄和景年说的,哪里有那么危险?”林如海进了厅笑道。先给了陈英年施了一礼,再给站起来的三人拱拱手。

“哼!若是不危险,你何至于今日才回扬州?”陈英年想到孙女差点守寡,原先为林如海得了皇帝信重而产生的喜悦全部消失了。

“老太爷,那真的只是意外。”林如海苦笑道。他也不想就这样死掉好不好?

还是陈思靖换过话题道:“老太爷,算着日子,三奶奶快临盆了。我想明日里就动身回杭州去……只是您老去江宁,身边岂不是没有人?”

陈英年白了孙子一眼道:“我还没老得总不动呢!放心吧,你安心去看你媳妇儿去。我自会平安到江宁去的。”

林如海见陈思靖为难的神色,便开口道:“三舅兄不必为难,明日启程去杭州就是,毕竟生孩子也是大事。老太爷这里,我随着老太爷往江宁去就成了。”

陈思靖想到林如海要去金陵同前按察使交接,而金陵到江宁不过大半日的路程罢了。随即心中一松,便放下心来:“有劳林姑爷了!”

林如海摇头笑道:“你这话真是太见外了!”

几个男人有说起了江南众人的反应,一时间忘记了时间,等到门边的林青过来禀说饭已经备好了。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

林如海领着众人在外间的花厅入了席,当然是请了陈英年入上座坐了,然后才请甄士隐、殷景年和邓钟龄三人落座。

几人虽然都南边任,不喜欢北方菜的油腻重口味。但是对于涮锅子却是喜欢的。只是汤底是南方常见的老母鸡汤,清清的,不见一丝油腻。一边各色蔬菜俱都齐整,肉类不是削成薄片,就是做成了小丸子。几个人见了食指大动,若不是顾及林如海的伤势为好,定然少不了酒的。

男人们吃得尽兴,女人和孩子们那边也很热闹。除了甄封氏和已经改名为晴雨的小英莲,邓钟龄太太和殷景年太太也来了。陈落秋让晴雨和黛玉坐在一起,让身后的丫鬟和婆子照顾着,就不用Cāo什么心,因此也聊得欢快。

那老母鸡汤可是足足敖了两个时辰的,里面又加上当归、红枣等物,真真是香!只是落秋和邓太太、殷太太及两个孩子觉得汤实在是香,甄封氏却是闻得直皱眉头,片刻后甚至呕吐了起来。

陈落秋和两位太太互看了一眼,忙关心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大夫随着我家老爷一起从京城里过来的,我让人唤来给你瞧瞧?”

甄封氏疲惫无力地道:“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里总是觉得身子发软,今天一闻了这鸡汤,我就想吐……”

“你莫不是有了吧?”邓太太和殷太太异口同声道。

陈落秋一愣,随即高兴道:“让大夫把把脉就知道额。银杏,快,和大管家说说,请那江大夫过来给甄家嫂子看看。”

甄封氏听了那句“有了”就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银杏却已经去了。

她看似乎被自己惊到的晴雨和黛玉,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道:“别害怕,我好着呢!”陈落秋也忙拉过黛玉安慰了一番轻声道:“没事儿,我们啊,都是惊呆了呢。甄家伯母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呢!”

黛玉听了眼睛一亮,忙拉着晴雨道:“晴雨姐姐,你母亲肚子里也有小娃娃啦!”

晴雨听了,睁大眼睛瞪着母亲的肚子,一刻目光也不曾移开过。

听到门外林忠家的带着大夫过来了,几个女子帮带着黛玉避到了屏风后面,陈落秋则让丫鬟将厅中帷幔放下,和甄封氏坐在帷幔后。几个小丫头留在外面弄伺候着。

林忠家的将大夫领了进来,请大夫坐了,自己则进了帷幔后面,看了甄封氏坐的位置,便出来告诉了大夫。

大夫隔着一条薄薄得手帕把起脉来,先搭了左手的脉,换了右手又搭了一次脉后,才道:“恭喜这位夫人了,却是喜脉无疑。已经有孕一个半月了。”

帷幔后的甄封氏听了喜极而泣,拥着晴雨低声道:“乖女儿,母亲能为你生个弟弟了……”

陈落秋看着甄封氏激动的神情,知道她没心思去向大夫问细节,便开口问道:“大夫,我这嫂子这胎可稳当?需要吃些安胎药么?”

大夫听这声音年轻,不是刚才把脉的妇人,便道:“刚刚那位夫人年岁应该不轻,早年体内宫寒,不易受孕。如今老来怀子,却是要比年轻夫人的忌讳多些。说来也不少,不如我回房后,将这些要注意之处一一写明了,再奉给夫人,你看可好?”

陈落秋听了,看甄封氏点头应了,才道:“甚好,麻烦大夫了。林忠家的,劳烦你送大夫回去了。替我去账房里领五两银子答谢大夫。”

林忠家的忙应了不提。

等大夫走了,邓太太抱着黛玉的殷太太从屏风后出来了,见了甄封氏喜得流泪,忙劝了起来:“这有了孩子,还这么爱哭,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可能是个泪包呢,嫂子快别哭了。大喜事,该放宽心才是。”

甄封氏收了泪。对着两人点了点头,这才拉着陈落秋的手道:“这孩子能来,全是托了夫人你的福呢!若是夫人不嫌弃,等孩子下了地,让他认夫人为干娘,夫人可愿意?”

陈落秋知道甄封氏这话中的感激之情的,一个女人若是没有了儿子傍身。就算丈夫再如何敬重自个,那妻子的位子也是尴尬得很,人前背后会受到如多的嘲讽和轻视。落秋不过是把自三嫂那里得来的补男方身子的药膳单子,抄录了一份给了甄封氏,然后让甄封氏也常吃一些对女子有补益的食物,不曾想,这才两个月,她就怀上了。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白白多了一个孩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嫂子,你有孕了这大喜事儿,还是先遣人去前院告诉甄老爷一声才好呢!”

甄封氏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

陈落秋忙唤了一婆子过来,让她去前院里递话。

前院里,陈英年虽然自恃身份不低,足以胜任山长之位。但是谁都知道江南文人最是恃才傲物,自己毕竟不是年轻人了,身边还是得有信得过的臂膀才行。他想到这些日子里对甄士隐的观察,觉得他无疑是个品德端方,才学有物之人,更吧论他身上还有举人的功名。

“士隐,老夫有一事相求于你。”陈英年等众人都吃了五分饱时,对着甄士隐举起茶杯说道。

甄士隐笑道“陈老太爷有什么事情,士隐能够出力的,自然义不容辞的。还请陈老太爷明说。”

陈英年道:“此事并不是太难,老夫想请士隐你随老夫一起去松壑书院,老夫知道你志不在仕途,这在书院里教授学生,也不和你的志趣相驳,且还能结交更多的江南的文人学子。其次,士隐也能帮老夫在书院立足站稳提供一份助力了。”

甄士隐虽说无意于仕途,但是在他年轻时,却有着一个许多文人都有的梦想,那就是著书立说,将文章流传后世。如今听了陈英年的话,多少年前的豪情似乎有了复燃的苗头。

林如海也算是了解甄士隐,在一边道:“士隐兄也知道,松壑书院乃是江南最大的书院,不说那里书刊典籍,就说那里的先生,顾叶舟,李沧澜,陈荆溪都是当世闻名的大家……”

甄士隐一听了林如海的话,脑子一热,嘴中已经冒出了答应的话:“好!士隐便随先生去松壑书院!”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纷纷举起杯子以酒代茶敬了甄士隐。

“老爷,内院有人过来传话。”林青在门边轻声禀道。

林如海颔首让传话人进来。不一会儿婆子就进了屋子,她朝林如海跪下道:“老爷,夫人让小人前来报喜的,刚刚大夫给甄太太把脉,诊出了喜脉!小人先恭喜甄老爷了!”

林如海先是一代,随即拍着甄士隐的肩膀笑道:“恭喜士隐兄了!”

殷景年和邓钟龄也满带笑意的贺喜,甄老爷也算是老来得子啊!

甄士隐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要做父亲了,差点和甄封氏样激动得掉眼泪,哈哈笑道:“同喜,同喜……”让林如海几人哭笑不得。

甄士隐本想马上去看妻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答应去江宁的话,妻子身怀有孕,如何随自己一同去?随即有些为难。

林如海听了甄士隐吞吐的话,便道:“老太爷还有些时日启程,你正好让甄太太好好养几天,幸好扬州到江宁并不算远,路上慢些走,小心些就是了。”

甄士隐却想到妻子和林夫人要好,女儿更是和林小姑娘好得很,只怕她们都不太愿意离开了扬州呢。

林如海见甄士隐这样情状,暗自警惕,自己可不能变成这样了。殊不知到,他后来的行为也差不了多少的。“这个不用担心,年后,我全家上下也要搬去金陵城的。金陵城到江宁不远,坐马车不过半日罢了,到时候一样可以时常往来的。”

陈英年间甄士隐还是婆妈得不行,虽然理解他是因为膝下荒凉之顾,但还是看不过去:“士隐啊,便是有了这孩子你更应该去金陵的,想想你孩子的将来吧!”

甄士隐一听,却是如此,这才朝众人行了礼,急匆匆去接怀了孕的妻子去了。

第二日里,林府门前甚是热闹,知府曾庆生守备洛沉舟及同知、参将等纷纷上了林家门。只因林如海即将身任一省主政大员之一。便是那些官夫人们也来了不少,给陈落秋送了不少对孕妇好的药材吃食来。林府可算得上是扬州最热闹的了!而与此相反,金陵的甄家和薛家,却是各自愁云惨淡。

甄应嘉因牵扯进义忠亲王谋反之事,被太上皇、圣上分别斥责过,如今虽然还是体仁院总裁,但是体仁院却没有了当初的权柄,失去了监察江南百官的权限。另外爵位虽然也还在身上,不过却是最末等子爵了,自己的儿孙也不能再袭得爵位了。想到新皇还有撤销体仁院之意,甄应嘉心中就一阵阵寒气上涌,甄家倾族倒塌的危机已经不远了。

薛家,薛迅对外还在装病,但是在家中已经可以好好走动了。薛王氏见丈夫好了起来,原先害怕做寡妇的担忧也没有了,日子又是无趣起来,恰好京中的书信来了,是王家兄长送来的。还附送了年礼。

薛王氏读了书信后,知道贾家目前的情形,心里窃喜和伤感交织。贾家的日子不好过,但是姐姐好歹都是五品的诰命夫人。哪里像自己,是商人妇?哥哥如今升为九省巡检,正是位高权重之时,更是自己的亲哥哥,贾家和姐姐靠不住,哥哥总靠得住吧!且哥哥的书信之中大多是劝诫之词,都是为了自己好呢。想到这里,薛王氏就觉得送往京城的年礼太薄了。忙吩咐身边的婆子丫鬟,准备去库房里捡些贵重的物件,再封五千两银子送去才是。

薛迅看着一起念书的薛蟠和宝钗兄妹两,让他们俩互相监督学习后,就出了书房。却听到了管事的说了京中来信,夫人去了库房的话。薛迅顿时怒极,匆匆往库房去了。不一会儿,库房里就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让一干下人们吓得厉害,纷纷躲得远远儿的,生怕被迁怒。

搬至金陵又一春

()OsoCom薛迅看着薛王氏让人收拾起来的东西,价值千金的羊脂玉瓶、金丝翡翠碗,东海紫珍珠、玛瑙玉盘,更有那整条的紫狐毛皮。顿时冷笑道:“这可是我薛家的东西,你又要往哪里送?”

薛王氏听了,有些气恼道:“哥哥使人送来的年礼也不少呢。咱们家又不缺钱,且哥哥刚刚上升了官,正是该有些好东西撑门面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小气啊!”

薛迅气道:“我病中这几个月里,你哥哥事儿忙,遣了人来探望也就罢了。只是你那个侄儿王仁,你可知道,他还打算着将薛家在京里的铺子接过手去呢!你自己说说,虽然你大哥不在了,但是我们家何时薄待过大房?不说王仁娶妻,就说凤哥儿出嫁,我们家连添妆银子一共送了一万两银子过去,这到底是我薛家嫁女还是王家嫁女?还有你那个姐姐,她的女儿进宫,打点的银子,我们家也没少出啊?你那个弟弟子胜,每年写信带使人来金陵借银子,加起来不下七八万两了,可曾提到一个“还”子?你哥哥升了官,备些贺礼是应该的,但是我看你这不是备贺礼,是想将我薛家的东西全搬去王家吧?”

薛王氏听了,眼睛就红了,哭着道:“老爷你这是嫌我败家了?不过是给娘家送个礼罢了,居然让我背上这样的恶名?老爷也不想想,我嫁来薛家这么多年,可是为薛家立了不少功劳呢,生儿育女,Cāo持家务……如今还要受老爷的冤枉,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下去了……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薛迅早年和薛王氏一有了嘴角争吵,她也是这样说。自己不想家事闹到亲戚家去,总是息事宁人,顺着她去了。不想却纵得她认不清事实,这么多年也没想着她是薛家的主母,王家贾家不过是亲戚罢了!

“你要回娘家,我不拦着你,不过蟠儿和宝钗可是我薛迅的孩子,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薛迅说完,就出了库房,找来管家:“去将太太使人收拾好的物件全部放回库房去。送往王家的礼,你去准备好,一些土产,加上两三件玲珑的物件,价值千两左右就行了。”说完看也不理会库房里薛王氏,甩手走了。

薛王氏出了库房门就看见薛迅头也不会走掉的背影,顿时悲苦齐齐涌上来了,自己出身公侯之家,嫁来薛家本就是低嫁了。如今还这样对自己!让家中下人们都晓得自己没脸!薛王氏一怒,决定真的回娘家!

她叫来大丫鬟金珠道:“你回房去和几个丫头一起,给我把东西收拾好,明儿我们就回京城娘家去。”说着就往外书房去了,她得带着孩子一起去。

薛王氏打算得很好,自己一向宠爱薛蟠,宝钗年纪小却很懂事,自己一说,他们定是站在自己这个母亲这边的。

薛王氏打算得好,谁知一双儿女都不给她脸。薛蟠这几个月里被父亲压着学习,给他说了许多的道理,老实了许多。虽然心里还是想着玩,但是舅父对自己可是比父亲还凶的,去王家不是就更不能出去玩么?这样一对比,还是在家中的好;而宝钗,年纪小,却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定是父亲母亲吵架了。她想到父亲对自己的宠爱,也不好同意母亲的话。

薛王氏见了这幅情景,想到丈夫给自己没脸,这孩子都和自己不亲,顿时怒道:“你们这俩不孝的孩子,母亲平日里白疼爱你们了……”

“好了,这没几日就是年节了,你少闹腾。还没俩孩子明事理。跟我回房来!”薛迅让薛蟠和宝钗进了书房,他则黑着脸带着薛王氏回房训妻去了。至于到底是怎么说得薛王氏明白的,让她打消了回京城的主意,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陈思靖第二日里就带着陈落秋准备的一车东西,往杭州去了。而甄封氏因为安胎,也少有出门了。每日里晴雨来林家读书也只有上午半天而已,中午就被人接了回去,陪伴安胎的甄封氏去了。

陈落秋顿觉冷清了不少,又把教黛玉的事情给揽了过来,也不再拘泥于书本,而是说起了一些成语小典故来。黛玉倒也学得极快。陈落秋每每和林如海说起黛玉,就说她聪慧伶俐,虽然性情有些敏感纤弱,但是总得来说是一个好姑娘。

林如海那夜听到了“敏感纤弱”这词,顿时想起在贾府魂飘数年所见,黛玉这孩子,虽然首因是无人教导才不知女孩子的规矩,但是性子的确不够好。自己当初将她和林家大半家产相托,她就一点没有怀疑么?目下无尘倒也罢了,但是却过于自伤了……!林如海想着,就将在贾府所见的事儿,以梦境说给了陈落秋听了。

待陈落秋听到林黛玉在贾府中凄冷死去,虽然是林如海的梦,但是也不竟泪流满面了。她看林如海的神情也甚是哀伤,忙开口安慰道:“老爷,不过是梦罢了。如今我们都知道贾家的为人,自然不会将黛玉送去那虎狼窝里的。我也定会好好教导她,定不能让她将来吃亏的。”

林如海抬手抹去陈落秋脸上的类上,一手抚摸上她的肚子,低声道:“别哭了,像你说的,不过是梦罢了。肚中的孩儿要紧呢。”

夫妻俩一次说话之后,陈落秋再教导黛玉时,便慢慢的教起了一些姑娘家该知道的规矩来,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半月后,林如海和陈英年以及甄家一家人启程往金陵去了。此时已经是腊月初十,该准备过年了。林如海告诉陈落秋他将在腊月二十四日前回来。虽然如此,看着祖父和甄家

人都离开,她心中还是有一番离别愁绪的。黛玉年纪虽然小,见到好姐妹晴雨离开,也是难受非常,硬要跟着陈落秋一起去城门外送人。也不知道是吹了冷风还是太过伤心了,黛玉病了一场。陈落秋顿时没了心思伤感——每日理着家中过年之事,同时还要照看着黛玉。

林如海到了金陵城,并未停车进城,却是让马车向前,先送了陈英年和甄家一家子去了江宁县。江宁县隶属于应天府,离金陵不过半日路程,到了江宁,甄家人就去了客栈。林如海则送陈英年去了江宁县东,直到了松壑书院之前。书院里来迎接的人不多,但并不见那几个当世大家,不过林如海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许昭月。林如海一愣,随即看向他的衣服穿着,虽然简单,却是干净整洁的。整个人比一年看着倒也长大不少。

松壑书院的门匾乃是太宗皇帝亲书,所有人进入书院,都得离轿下马恭敬进入。

“我乃舍监高江声,陈山长好,林大人好。”当先的中年人对着陈英年和林如海行了礼。

陈英年笑道:“大家不必多礼了。”

高江声从善如流,直起身道:“书院里其他的先生大多都在听涛阁里候着山长的到来,请山长和我来。”

陈英年也不以为意,抬步随着高江声往听涛阁去了。林如海看了一眼人后的陈昭月,随着陈英年过去了。

松壑书院原山长早已经离开了,不过受他影响的许多先生可都在,林如海进了听涛阁,便觉得屋中众人明显分成三派。一排自然是离去山长的一派,一派是中间派,对于谁做山长没有什么所谓。其中当以顾叶舟,李沧澜,陈荆溪三人最为有名,其余一派,自然是极其欢迎陈英年过来的一排,大多是三十岁左右的人。

林如海松了一口气,看来原山长在书院里,并不是那么得人心,那陈英年这山长便好做得多了。

陈英年在翰林院任掌院学士多年,最是知道文人心境,也不过于热切,不过是平常语气,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推说年老劳累,想先休息,明日里再叙。众人便一一散去了。

林如海看了陈英年住的小院子,前后五间房,布置也雅致,房中也烧起了火盆。几个随从正将带来的书籍行礼一一摆放好。“老太爷,若是你已经收拾妥当了,就早些休息,我这就往金陵城中去了。”

陈英年本想劝林如海留下来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奈何林如海事情颇多,时间却不多。只得叮嘱他多注意身子,便让他离开了。

出了松壑书院大门,林如海叫近林墨道:“你送一百两银子给许昭月去,若是他不接,你就将这几句话带给他,想来他就会收的。”

林墨应了就折回了书院。

林如海想到已经去了的许灵月,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是自己尽力拦着贾敏,许昭月也许不会失去姐姐了。往事多想无益,只望许昭月读书不错,来年四月的恩科,下场试试倒是可以的。

等林墨回来,说许昭月已经受了银子,将如林如海之意参加来年四月的恩科后,林如海点点头,马车极快的往金陵城中而去。

到了金陵城里,已经是酉时末了,城中街道之上人烟稀少,除了酒肆里传出嬉笑之声,倒是没有了白日里金陵城的繁华之景。

宋霖没想到林如海会在这个时候到金陵,问清他是从江宁过来后,大笑道:“幸好你先送了先生去松壑书院,不然今天定脱不得身。应天府的老爷们可是包了秦淮河畔的晚晴楼给你接风洗尘呢。”

林如海想到新帝的性子,顿时对于金陵这边的事儿头大起来。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如今这位陛下的性子,最是不喜官老爷去那些风月场所。只怕我前脚进去了,后脚京城那边就有御史参劾我了。你也注意些吧,当今可不是太上皇。”

宋霖因着金陵年底事多,并没有往京城去,听了林如海的话,忙打听起今上的事儿来。

林如海略有保留谨慎地说了,倒是让宋霖欣喜不已。“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我就盼着咱们俩联手,将江南好好整治一番。”

林如海却没有这般乐观,那甄应嘉可还在京陵呢。

第二日里,林如海刚出驿站的门儿,就被金陵一干官老爷们拦住了,热情似火。林如海面色平静,客气的推脱了众人的接风宴:“本官此来,是暂收按察使衙门那边的案卷账册等,各位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接风宴,年后本官来金陵时再办不迟。”

众人听了,不敢反驳林如海的话,只得如此了。心中却在为林如海错过了晚晴楼的头牌花魁而惋惜。

其后林如海更是忙乱不已,接到薛迅送来的帖子,也没法子去薛家赴宴,只是让林墨走了一趟薛家。至于甄家,他也是以公务繁忙无暇□为由推脱了。

原按察使江圳为按察使时日并不长,他前面的两任也是没做多久的,卷宗等凌乱不堪不说,还有许多的缺失。林如海用不惯按察使衙门的属官,却不得不用他们,加上一起过来的随从,辛苦十来日后,终于将东西都理清了。林如海在年前并不打算处理这边的事情,只在离开前和金陵的官员们吃一顿饭后,就要启程回扬州了。

想到这几日里,几乎每日里都有人上门或是财物贿赂,或是赠以美色佳人,林如海就为金陵众官之相而头痛。不过有些人能放着,有些人却不能留了,比方说应天知府方鹤,每日不落的来探自己的口风,还日日偷偷摸摸地去甄府,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诸事不问的?

林如海准备回扬州城前,去了松壑书院,总不能让陈英年一个人过年吧,奈何陈英年不愿意回林家过年。书院中也有许多学子因家中无人或者路途遥远,留在书院过年的。且甄家人也在江宁,到时候一起过年就是了。林如海听陈英年这样说,只得自己回转扬州成了。

林如海到达林府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祭祀灶神的日子。陈落秋虽然让下人们都将年节里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却坚持等着林如海回来,才一家人一起祭祀。听了林如海回来了,匆忙去了二门去迎他。不过分开十来日,夫妻俩人的心中却都已思念了对方好多遍了。

这个新年一过,林家全府人都要搬去金陵,故此,林如海特地吩咐要过得比往年更加热闹些。还让管事的带话给了庄子的家人和佃户们,这一年干得不错的人家,都分得了十斤猪肉,二十斤白米和六两银子。一时间引得其他家人和佃户们眼红不已,暗地里打算来年好好干。

陈落秋一问,林如海只是笑道:“就当是我这个父亲为没出世的孩子积点福。”林如海没有告诉陈落秋,他时常在祖宗灵位前祈祷,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是个健康的儿子。

正月十六里,林家上下都开始收拾起来,二十就要启程往金陵去了。陈落秋本对这住了大半年的院子还有些舍不得,见林如海比自己还要伤感,只得笑着去安慰他了。只有黛玉,知道去了金陵就能见到小姐妹晴雨,高兴极了,并没有什么离愁别绪的。

正月二十日,林家人一行七两马车,三十多个家人,浩浩荡荡往金陵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今天大姨妈来了,这一章还是在床上躺着写的,速度实在慢得离谱,按照平时的速度,下午就应该将三十七章写好了的,没想到大姨妈突然而至~~~因为痛经痛得厉害~~~明天应该不痛的(我一般就第一天痛死个人),我再补更吧,真的对不起!在大纲里第三十七章,林枢钰降生的,期待吧!

心戚戚旧事重提

()OsoCom林如海在正月初七时就遣了林忠和两个得力的家人先行到了金陵,着手找几处合适的宅子,除了自家要住,殷景年和邓钟龄也要带着家眷同来金陵的。林忠办事很牢靠,林如海站在宁静雅致的宅子门前,看着新换上的门匾上“林府”两字,很是满意。

陈落秋扶着吴嬷嬷和银杏的手臂下了马车,然后让嬷嬷们抱出了小黛玉。

“来,玉儿,父亲带你进去看看我们的新家。”林如海从嬷嬷手中接过黛玉道。

陈落秋看看父女连个,笑着摇摇头,扶着吴嬷嬷走了进去。

“这繁花苑倒收拾得雅致。”陈落秋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各色花卉树木。虽然还未至春天,但是瞧着却不见萧瑟。

“这边应该是正院,左边那门过去是大姑娘的院子。正房这里的通道连着西厢房,那里外也有三间,等太太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奶娘可带着小哥儿和小姐儿住在那里,过来正房也极其方便的。”林忠家的在前面带路说着。

陈落秋点点头,再看屋子里的摆设。很是满意道:“林忠家的用心了。”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火盆,倒是也温暖。陈落秋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上脱下外面的大衣裳,看林忠家的在屋子里站着似乎有话有说。

陈落秋挑挑了眉头轻声道:“林忠家的是府内的老人了,最是得老爷信赖的,就是我,也很信赖你呢,有什么话不妨就直说吧。”

陈落秋见林忠家的看向银杏和金菊几个,想了想便让几个丫鬟下去了,只留下了吴嬷嬷。

“太太,我是想向太太来讨个恩典的。”林忠家的看了看陈落秋,笑道。见陈落秋的脸色平静,才接着道:“太太知道我和我们家那口子有两个小子,大小子已经娶了媳妇,也有了孩子了。只是我家那小儿子,比老大小几岁,虽然没有老大那样机灵,但是人就是个老实的。所以我就想着给他娶个机灵些的媳妇。”

陈落秋知道林忠家的这是瞧见了自己身边的丫鬟了,想到银杏和金菊两人也到了该配人的年纪了,便道:“不知道你是看中了我身边的哪个丫头呢?”

林忠家的笑道:“正是太太身边的金菊姑娘。”

陈落秋一笑,金菊和银杏跟着自己快十年了,是个老实有眼色的丫头。虽然不及银杏得自己倚重,却也是个好的。

“这是好事呢。不过呢,这姻缘的事儿,还是得双方都满意才行。我问过了金菊的意思,就给你答复。”

林忠家的忙谢了出去了。

吴嬷嬷一见林忠家的出去了,马上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太太,照说,银杏比金菊更得你倚重,且颜色还比金菊强上两分呢。林忠家的怎么就看上了金菊?”

陈落秋却是知道林忠家的打算,心中暗自佩服这夫妇俩,是真的在林府多年,知道主子就算再倚重他们,但是奴才就就奴才,在府中坐大也是不许的。金菊当年是签了死契卖进了陈府的,并不像银杏是家生子。且金菊虽然没有银杏貌美,但是性情却是最为持重的,这做公公婆婆的自然希望儿媳这样的性情。

“吴嬷嬷,你去问问金菊,若是她也愿意,就给林忠家的确定答复就是了。至于银杏,也得为她留意下,不能说金菊嫁了,她却没有。”

吴嬷嬷也知道陈落秋的打算,点点头。

“说什么呢?怎么讲丫鬟都赶出去了?”林如海掀开帘子问道。

吴嬷嬷忙行了礼,看陈落秋得眼神,便笑着出去了。

陈落秋起身接过林如海脱下的大衣裳,笑道:“刚刚林忠家的来我这替她家二小子说亲呢。我和吴嬷嬷正说着这事,自然是要避开这些丫鬟的。玉儿那里院子布置得怎么样?可要我亲自去看看?”

“这事儿啊,我记得林忠的小儿子好像是有十七八岁了。没有他家老大机灵,倒是很老实。这事儿,你自己做主就行了,若是那丫鬟愿意,你便成全了他们。玉儿那院子收拾得和扬州她的小院儿差不离的,你甭担心了。这两日里你在马车上劳累得很,脸色比不上往日。可要好生养着。”林如海对于林忠一家是极为放心的。至于玉儿那里,他亲自去看了的,一应物事都是好的,没差什么。

林如海见陈落秋不甚在意的应了,便道:“过不了几日,金陵城中的太太夫人们,肯定要上门拜访你的,你也别太认真,自己身子要紧,若是累了或者有什么不适,便推辞了就是了。”

陈落秋点头道:“老爷放心,我晓得的。明日里休整一日,后日里我想带着玉儿去江宁拜访外祖父,在甄家歇息一晚。老爷您看呢?”

林如海本意想让陈落秋先休息两日再说,但是来了金陵的确该先去拜见老人家的。便道:“后日里多带些婆子和丫鬟,玉儿刚刚也闹着要见甄家丫头呢。”

陈落秋抿嘴笑了。

第二日里,陈落秋还能在家中休息,但是林如海却得早早去了衙门。要说起来,江南有了按察使,本是一省掌刑名、吏治的司法长官,和布政使及都指挥使合掌一省大事。不过因为太上皇在金陵设体仁院,有督查江南官员之职故两淮按察使多年来不过只掌刑名之事,较之布政使和都指挥使,位置甚是尴尬。现在圣上虽然名言了林如海接掌两淮按察使之后的指责,将从体仁院中接过督查江南吏治之事,但是甄家在江南多年,其下许多官员和甄家有各种牵连。林如海知道,自己没有半年时日里,是很难理清这便的头绪的。

林如海早早就叮嘱了邓钟龄和殷景年两人,其中殷景年更是因为其族兄曾任应天知府,故更要小心,避免被小人咬住攀扯。林如海到了衙门,却见一众属官都在门口相迎。

“诸位用心了。”林如海下了官轿,对着众人抱拳道。

其中按察使副使周晋,按察使佥事赵宁历经三任按察使,在江圳时,也能得到重用,是两个能办实事的人。对于林如海,早就有所耳闻的。不过他们心中却是最为忐忑的,因为他们俩知道林如海和甄家的不和,而他们俩私底下和甄家的往来并没有断过。其他的人心中虽然也有各种想法,但是却不认为这林如海就能真的大刀阔斧动起他们来,毕竟州府送上的案子可不少的,没了他们,这按察使衙门还运转得下去么?

林如海看清个人的神情,心中冷笑。甩了甩衣袖进了大门。也不等下面的人说什么,林如海便吩咐了随从将八年前一见震惊了两淮的案子的卷宗给找出来,丢在众位属官面前道:“虽说此案已经过了八年,但是州府不能决,将此案送了上,至今还不能审结,实在是让人费解。本官多的也不说了,这件案子,周副使你最是清楚,你便负责将此案好好理清了。”

林如海将几个压了多年的疑案纷纷撒了下,也不管众人脸上表情,笑道:“本官蒙圣上亲点任这两淮按察使,自然为圣上非忧解难,这些旧年的案子不宜再拖,本官知道各位都是xiōng中有才之人,定会好好审结的。好了,都散了,忙去吧。”

众人这面色精彩纷呈的散了去。

等众人一走,殷景年笑道:“大人好果断,这下子,他们没法子堵大人不说,也不能四处钻营给大人您添乱了。”

邓钟龄却笑道:“大人深意,只怕远不止此吧。”

林如海点头一笑:“那些案子若说是案,并不假。不过其中却牵扯了不少人,这些人中甚至有许多是官老爷。他们要将案子结了,就不暗中遮掩了。若是要暗中遮掩,那么这案子只怕再给他们七年八年的,他们也没法子结了。所以,不过如何,有些人是跑不掉的。”

殷景年听了,看着林如海竖起大拇指赞道:“大人好谋略。”

林如海的谋略再好,也管不住内宅里妇人的事儿。林如海一走,林家就有贵客上门了,来人是甄家的老太君和甄家的当家太太,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儿。

陈落秋听说甄家人来了,大吃一惊。自从当初婚礼上甄应嘉那番扫兴的话语,陈落秋就不待见甄家,把甄家人归于了贾家人一伙的。

陈落秋看着林忠家的和吴嬷嬷几个有些紧张的样子,笑道:“怎么,还担心她们吃了我不成?放心吧,最多在言语上刺我一下罢了。况且,我的身份并不他们低呢,而且如今甄家的情形不妙,她们不敢失礼的。”

林忠家的却是不敢太过放心了,这甄家老太太曾在宫中做宫女,照顾过太上皇一段时日,如今乃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听说许多的宗室郡主们都不敢在甄老太太面前拿大呢。

陈落秋将林忠家的神色瞧在眼里,依旧神色不变,淡淡道:“林忠家的将客人们迎进内院的花厅里,好生招呼着,我一会就过去。”

林忠家的欲言又止的去了。吴嬷嬷和银杏几个担心的看着陈落秋道:“姑娘,那甄太太……当年的事儿,只怕她不知道是您……”

陈落秋浅浅一笑道:“当年什么事儿?我可都忘记了。没规矩的可不是我陈家呢。好了,银杏金菊,去将那件明红色金线蝴蝶的袄子取来,对了,将那副赤金点翠的蝴蝶簪取来。”

吴嬷嬷看陈落秋这样子,只得罢了。想到甄家带了一小儿来,便道:“她们或许要想见见大姑娘呢。”

“大姑娘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车马上折腾了几日,正养着呢,等好了再见客不迟。”

陈落秋边让银杏给自己穿上明红色金绣蝴蝶的对襟袄子,再让金菊将那副赤金点翠的蝴蝶簪插在了发上,又抿了一点胭脂,才扶着吴嬷嬷的手道:“走,见客去。”

甄家老太君这些年来,在江南可谓是最是尊贵的,就算那些嫁到建安的宗室女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老祖宗”的奉承的,如今却要在林家等这主人来见自己!便是她涵养再好,如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所以说啊,这人的脾气都是惯出来的。便是甄老太太如今身份再多,也不过是皇家的奴婢出身,只不过多年的皇恩让她忘记了这一点。

甄太太则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宝玉,若不是丈夫说到这其中的用意,她是不会带着小儿子过来的,只是甄家的情形就真的到了那般危险的地步么?如今见老太太也被人家晾在花厅中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甄太太的心沉了沉。

“老太君有礼了,甄太太好。”陈落秋落落大方的朝两人行了半礼,这才扶着吴嬷嬷的手坐到了主座之上。“妾身身子不爽,所以来迟了,还请两位不要怪罪妾身才是。”

甄老太太看了看陈落秋身上的衣着及头上的那支簪子,眯了眯眼睛,看向一边神色变得不大自然的儿媳,心中转过一念头,笑道:“林夫人有了身子,自当多加小心的。倒是老身和儿媳不请自来,林夫人莫怪才是。”

“怎么会呢?要说起来,当初妾身嫁给我家老爷的时候,甄老爷亲自往扬州送礼,我可总想着什么时候见甄家太太夫人,能当面道谢才好。不想妾身这么有幸,居然能见到老太君。”

甄老太君和陈落秋又拉扯了几句话后才道:“今日来,一是想和夫人你认认,毕竟以后大家都住在这金陵城中,往来肯定是不少的。二嘛,其实我这个老婆子想着见见你们家大姑娘,我听了我那二孙子说林家小姑娘长得那是极好的,他的姐妹们没一个人比得上的。哎哟,我则个小孙子,一听着了,就成日里吵着要见仙女小妹妹。这不,碍不过他,就带他来了。”

陈落秋看向那甄宝玉,红色小袄,红色的裤子,红色的发绳,加上红彤彤的小脸蛋,倒是个讨喜的小男孩儿。只是见他五六岁大还腻在丫鬟怀中,陈落秋想起林如海说起贾家的那个宝玉,也是成日里腻在丫鬟堆里,莫非是一样性子的孩子?

“不瞒老太太,大姑娘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车马上折腾了几日,正养着呢,等好了我定带着她去拜见老太太您不迟。”

甄老太太是知趣的之人,知道陈落秋是不会让她见到黛玉的,便不再多待,客气的告辞了。

陈落秋端着一杯蜜水,轻轻抿了一口,冷笑了一下,掩住了眼中讽意。

进了马车,甄老太太就对着甄太太道:“陈氏头上那支簪子好眼熟,我怎么看怎么像你曾经有过的一支?”

甄太太正为重见那只簪子而惊骇中。当年那个陈氏,居然是今天的这个陈氏?看了看甄老太太,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吞吞吐吐的讲事情讲了出来。

甄老太太听完甄太太的话,冷声道:“蠢货!就为个庶女,而树下大敌!”甄老太太看了看有些怕的宝玉,随即平静道:“不过,此事我们却大有可为。”

甄太太一惊,看着甄老太太道:“老太太,青婉……还要顾及一下清婉。”

甄老太太撇了一眼甄太太道:“这个是自然的,还没到那个时候。不过,看陈氏的意思,她是不会和咱们家亲近的。她的意思也说明了林海的态度……你写信去给清婉提前说说吧。”

甄太太心中虽然纠结,但是老太太的话,她只得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下章,下章小包子就来了。

林如海给周晋的案件,在很多古装剧礼出现过,是个很有名的案子哦,我没有写在正文里,现在放在读者有话说里,大家猜猜,死了几个人?凶手是谁?不知道和我猜的答案一样呢?

江北和江南各有一个村庄,一边是张家庄;一边是李家庄。张家庄的青年张某和李家庄

的青年李某,两人自幼很要好。长大以后感情更加深笃,称得上是一对莫逆之交。每天中午李某都要坐船过河去看张某。

有一年初冬时节,每当李某乘渡船在张家庄靠岸时,他总看到岸上站着一个标致的女子。她面带笑容地注视着渡船,眉宇间露出无限的深情。起初,李某并不在意。日子一天天过去,慢慢地,李某被那女子吸引住了。李某想:这个女子每天在这个时候到渡船码头来,一定是有意于他。

一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李某在张某面前披露了自己的心事:"这个女子是你们张家庄的人吧,我每天过来看望你,总见到她站在河岸上,好像是一个多情的女子。考虑再三,我想央人作媒,不知道你的意见怎样""

张某听罢,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依我之见,你还是不要去动这个女子的念头为好。你说的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不过……你算了吧。""

听了张某的劝告,李某也就死了心了。

这以后,李某照样每天过河看望张某。同以往一样,这个多情的女子,还是每天都伫立在河岸上,对着渡船微笑,李某终于再一次被打动了。于是,他禀告母亲。央人说媒。

李家是李家庄的大户人家,在远近四方颇有些名望。媒人一出面说亲,女方的家长喜出望外,马上应允了这桩婚事,并定于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完婚。不料就在婚期的前三、四天,李家庄突然来了个算命先生。那两天,他经常在李家周围转,喊着:"谁要算命呀!谁要算命呀!"李母是个迷信的老婆子,眼看自己的儿子快要成婚了,她很想从算命先生那里听到一些吉利话。于是,就把算命先生请到家,替儿子算命。

李母报上儿子和未来儿媳的生辰八字,算命的故意装模作样算了一番,为小两口推算起来。突然,他大惊失色地说:"不得了,不得了,你的末过门的媳妇是白虎星下凡,将来进了你家的门,可是凶多吉少呀!"

听他一说,李母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怎么办聘礼已经送过去了,吉日也已选定"

了。"算命的出了一个主意:"你们应该想法子退掉这们亲事。像你们这样有大户人家,何苦为一个媳妇弄得鸡犬不宁呢""

迷信的老太太听信了算命的话,赶紧请媒人去女方家提出退婚。但退婚谈何容易!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方的家长哪里会答应呢!无奈,李母又去找算命的。算命就替她出谋划策说:"女方如果实在不肯退婚,看来只有——个法子可以消灾。正月十五吉日那天,你们就好好热闹一番吧。但是,等宾客散去后,必须立即把新郎、新娘关在新房里,接连关3天,如果3天之内平安无事,那就可以算是消灾了""

李家便依计而行。到了正月十五吉期,李家大宴宾客,热闹非凡。闹新房直闹到半夜时分。待客人离去,李母就叫小儿子和家里佣人一齐动手把新房的门、窗钉死,只有墙角留了一个小孔,以备送饭送菜之用。第一天过去了,平安无事。早、中、晚三餐的饭菜送进房去,不一会儿,空碗碟便递了出来。第二天过去了,依旧平安无事。第三天也过去了,仍旧未见任何动静。

三餐饭菜递进去都被新郎、新娘吃得精光。这时,李母好不喜欢。她满以为当真是消灾

了。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李母命人拆去钉在门上的铁钉,准备请受了委曲的儿子、媳妇出来吃——顿丰盛的早餐。可是,当门刚一打开,在微弱的烛灯下,只见李某已穿戴整齐,突然冲出房门,往外疾跑。

这一下子,李母和小儿子都被吓坏了,李某在前头朝着渡口方向跑,小儿子带着仆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到了渡口,"扑通"一声,李某跳下了大河。这一变故,完全出乎李母的意料,她呼天抢地、嚎啕大哭。这时,邻居们也纷纷赶来了,大家望着河面,始终不见李某的影子。过了三个时辰,大家都认为李某已经跳河自尽了。李母请了几个识得水性的青年下水打捞尸体,但怎么也找不到李某的尸体。3天以后,才在下游的河滩上找到一具尸体,它在水里泡了3天,已经面目全非了。李家无奈,只好勿匆忙忙地把死者埋葬了。

半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张某来李某家打听情况。这时,李母把整个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从算命讲起,一直讲到埋葬了尸体为止。叙述过程中,张某一直末说话。讲完之后,张某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起身回家。

当时,夜已经很深了。船早已停止摆渡了,李家小儿子陪送张某绕了远路,过桥回家。到了张家门口,李家小儿子便转身回家。当他经过一座小树林时,突然听到后面"沙、沙、沙"的脚步声。不一会,李家小儿子听到哥哥李某的说话声:"弟弟,弟弟,我死得好冤枉呀!我是被人杀死的。你我的父亲早早去世,母亲抚养我们长大,你要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你回去以后,移开我的床,挖开新土,把我埋在那里的一坛银子挖出来用吧,"李家小儿子吓得魂不附体。他三步并作两步,连走带跑,飞快地回到了家里。见到母亲,喘着气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母子俩叫醒了李某的妻子,移开大床,创开床下的泥土,果然挖出了一个坛子,可是打开坛子一看,里面装的不是银子,而是切成一块一块的人的肢体。故事就到此为止。

这里有三个问题:

1、这个案子里一共死了儿个人,是谁

2、谁是凶手

3、树林里出现的是谁?

事纷杂喜得贵子

()OsoCom林如海回到家中,听林墨讲甄家老太太和太太来了家中做客,顿时一愣。随即也不去书房,掉头往正院去了。

陈落秋此时已经换下那套红色的衣裳,歪坐在椅子中,看着小黛玉打络子完。

“见过老爷!”听见外间丫鬟们请安的声音,陈落秋忙起身,对着黛玉道:“玉儿,你父亲回来了,还不快将你打的那络子给你父亲看看?”

小黛玉笑着应了,看着自己做的络子,很是高兴。

林如海进了屋子,见陈落秋脸色还好,才放下心来,看了看黛玉打的络子,笑着夸奖了几句,就让奶妈嬷嬷们将黛玉带了下去。

“甄家老太太、太太来了,都说了些什么?”

陈落秋听林如海这语气,活像自己被欺负了样,扑哧一笑道:“老爷放心吧,没事儿。”随即将甄家人的话语完全重复了一边。

林如海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落秋看林如海的神色,让屋中的几个丫鬟都出去了,才低声道:“老爷可记得,我十四岁时订了一门亲的事儿?那户人家后来的娶的女儿就是甄家的姑娘,听说还是甄大人的庶女,从小养在甄太太跟前的。”

林如海一怔,随即想起陈落秋说的这个人,莫不是吴亮家的二子?吴二公子娶的就是甄家的庶长女,这吴家和贾家虽然不怎么对盘,但是和甄家倒是亲近,且有一女进宫,如今的份位似乎在贾氏之上。想道吴亮其人,林如海放下心事道:“没事儿,当年之事是吴家理亏,想来他们不会重扯什么。如果甄家真要攀扯夫人你的名声,先败坏的却是吴家的名声。况且京中的御史,多少是老太爷坐下出身的?吴亮再有胆子,也不会踩着自家给甄家使的。”

陈落秋本担心林如海因此事而心中有疙瘩,见他不在意反而想到这些深远的事儿安慰自己,心中才少了许多担心。

第二日里,林如海如前一日般出门去了,不过却不是去衙门,而是去了宋霖那儿,宋霖和都指挥使顾远同下帖子请林如海。

陈落秋也早早的就起了,让丫鬟们收拾好,便带着黛玉上了马车往江宁去了。因此她错过了上午往林家去拜访的官太太们。

陈落秋带着黛玉先去了松壑书院,和陈英年没说两句话,陈英年就被书院的事儿去了。陈落秋见状,只得罢了。留下一些衣物吃食,又叮嘱几个小厮好生照顾老太爷的身体,就带着黛玉去了甄家。

甄士隐在离书院不远处买了一座三进的小宅子。门匾上空空的,并无“甄”字,想到金陵城中显赫的甄氏一族,只怕是甄士隐有意不想让人觉得他和甄家有什么瓜葛的。

晴雨一见黛玉,眼睛就亮了起来。先是规矩的给陈落秋行了礼,才拉着黛玉的手道:“黛玉妹妹。”

黛玉也拉着晴雨的手,露出了几颗rǔ白的细牙。

甄封氏看着陈落秋六个多月的肚子,笑道:“肚子这儿大,怎么就出来了?我本想着让我家老爷送我们娘儿两个去金陵城里见夫人你和黛玉的,谁知道她死活不让。”

陈落秋笑道:“甄老爷这也是关心嫂子你嘛。等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倒是可以出门走走的。”

甄封氏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笑道:“是啊,这个孩子倒是个懂事的,也不见怎么折腾呢。这些数日里我坐了不少衣服和鞋样子,夫人也来看看,看有什么合意的,带回去算是我送给小哥儿的礼。”

陈落秋拒绝道:“这怎么好,我让银杏将花样子描下来,回去让针线上的娘子做就是了。再说了,等我肚中的孩儿下地,嫂子你也该亲来喝杯喜酒的。”

甄封氏却苦笑道:“不满夫人,大夫前日诊脉说,我怀的是双胎,只怕你临盆的时候,我肚子太大,出不得门了。”

陈落秋听了先是一喜,随后看向近三个月的肚子,有些担心。“那嫂子可要好好的保养着,时常在院子里走动一二,平日里补身子也不要太过的,免得孩子太大,难生呢。这些都是我娘家三嫂书信中说的,她娘家是杏林世家,她自己也生育了三个孩儿,最是有经验的。”

甄封氏听了笑道:“我也听我家老爷说起来过陈家三爷呢,说是三奶奶在年前生下一个姐儿,可把三爷喜得什么样儿的。听说三爷和三奶奶也快要来金陵了?”

陈落秋点点头道:“三哥一家子本就是叔叔婶婶吩咐跟着祖父照顾老人家的,等孩子满三个月了,就来金陵了。到时候,我也差不多临盆了。我伯母和婶婶都过不来,大嫂子也不能□离开京都,所以三嫂子也能照顾我生产了。”

甄封氏听陈落秋的话,也想起了自己的娘家人,不过封家老父最是固执,当不会让老母亲过来照顾自己生产的,更不用提几个兄弟媳妇了。

陈落秋看甄封氏脸色,那里不知道她为什么伤感?便笑道:“嫂子如果将我当自己人,嫂子临盆时,就让我过来。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双胎出生呢!也不知道是龙凤胎还是以对儿子或者连个姐儿。”

甄封氏先前还担心着肚中的孩儿是女儿,后来想着,便是这胎是女儿,下胎接着生就是了。若真是命中无子,便也罢了。

这日晚间,甄士隐从书院回家来,陈英年也跟着来了。小黛玉对于这个外曾祖父还是很喜欢的,忙和晴雨围着陈英年说过不停。

陈落秋晚间歇在了甄家,并不担心府中的林如海。两个姨娘都送去了苏州老宅子里养着,府中的丫头们都是知道规矩的。且陈落秋知道林如海如今是绝计没有沾染女色之心的,若是自己猜错了,明日回府之后,如何相处下去,自己却还是要琢磨一番的。因此吴嬷嬷在一边的抱怨,陈落秋都是淡淡笑着揭过去了。

银杏跟着陈落秋来了甄家,将床铺铺好后,道:“太太早些洗漱了歇息吧。”

陈落秋看着银杏年轻俏丽的脸庞,轻声道:“银杏,金菊比你小几个月都定了人家,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银杏闻言,脸上飞起一层红晕低声道:“银杏全都听太太您的。”

陈落秋点头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丫头为妾为的。就是不许给家中得力的人做管事娘子,也会说给外面铺子上的管事。金菊如今说定了林忠家的二小子,我就想着给你说个更加体面的人。你老子娘都是我的陪房,做事情一直尽心尽力的,我都记着呢。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银杏却是咬着唇,半天才道:“太太,我想留在府中。”

陈落秋愣了一下,半天才道:“你看中了府中的谁了?可曾作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银杏听过了忙跪下道:“太太明鉴,我自小就在陈家做活了,最是知道规矩的,断不可能作出什么给太太您和陈家丢脸的事儿来。是我,曾碰上过几次给老爷传话的青哥儿……我觉得他是个老实的……”

陈落秋一怔,“林青?”林青没有林墨活泼,虽然也得老爷器重,但是出府办事的多是林墨,林青大多在府中做事。想到林青的行事,陈落秋点点头道:“待明儿回了家,我会找老林忠家的来打听下林青的事儿。好了时候不早了,下去歇息吧。”

陈落秋躺在温暖的被褥里,想着府中的事儿,摸了摸肚子,闭上了眼。

金陵城林府里,林如海从书房里出来,便被林忠请到了前院的厅中。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一身素净的绝色女子立在厅中,身子妖娆如那三月的垂柳,面目也是明媚如八月的海棠。

林如海看着那应天知府方鹤,面无表情道:“方大人夜至本官府邸可有要事?”

方鹤吞了一口唾沫道:“林大人,下官们听说林夫人去了江宁,就担心大人今日无人照料,随送来这青巧和青娇,她们姐妹俩最是体贴,定能好好照顾大人。林夫人最是贤惠,明日回府里,定会觉得姐妹俩照顾大人不差的。”

林如海几乎想给这方鹤一巴掌,我林如海就是这般一日也少不得女人的么?何况是这样的两个玩意!这个方鹤是怎么混上四品知府的?

“方大人,真是让本官诧异呢,居然管里本官的家事来?本官到不知,方大人有这个权利?方大人是不是太闲了?可是本官却听说应天府去年冬天到现在一直少雨,听说下面好多的村庄已经出现了典儿卖女之事,更不用说那些成片的良田荒芜了。照理说方大人的事情应该不少吧!本官还听说,方大人你去年的考绩乃是中上呢,如今看来,本官还真不知道这中上是如何评上的!”

林如海冷冷看着方鹤,对着林忠道:“送方大人回去吧,别忘记了这两位姑娘,如此佳人,方大人自己当好生享用才是,只怕以后想享用也没法子了。”

方鹤亭了林如海的话,脸色忽青忽白,带着两个女子匆匆离去了。

“老爷!送走人了。”

“林忠,你吩咐下去,金陵城中的官老爷们,除了布政使宋大人和都指挥使顾远,其他任何人晚上来拜访,都说老爷我歇下了。”

林忠抹了抹额头应了。

林如海任自己小丫鬟服侍洗漱了,躺在床上,却不大习惯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翻了一个身子,想到像方鹤这样的蠢东西只有一个,只怕其他人行事都不会这样蠢的!然后想到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产的陈落秋,林如海心里沉了沉。

陈落秋第二日里,带着依依不舍的黛玉回了金陵,方到家,就听说了前一日知府上门献美之事。

“蠢货!”陈落秋冷笑道,她和林如海一样,也怀疑这个方鹤是怎么混上知府位置的,要知道她的叔叔陈三老爷,那冀州知府一职,可是实打实的熬了多少年才升上去的。

想到金陵这些管二老爷不是人人都是蠢的,只怕以后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陈落秋叹了口气,只望三哥和三嫂快些到金陵才好。

其后两个月,事情果然就如临如海和陈落秋所想的那样,各色事情不断,不是林如海路上碰见击鼓的老翁,就是在寺庙外面见了卖身的少女,再不就是有人假传消息,将他诓骗出府等。幸好林如海够机警,从都指挥使那里借来了五十号人,每日里的事情才少了许多。而陈落秋那里,事情也不少,今日不是这家夫人“怜惜”她怀孕,想送人替她照顾夫君;再不就是明理暗着说她不贤惠等等。不过这些事儿,随着方氏的到来而消停了。

陈落秋的肚子八个多月的时候,陈思靖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到了金陵。为了迎接他们夫妻俩,陈落秋特地和林如海商量,在江宁县也买了一个宅子,就在甄士隐家不远的地儿。

方氏先是去了江宁住了三日,将各色事宜安顿下来后,就抱着小女儿来了金陵。方氏一见陈落秋的大肚子还有和那些个不知趣的管家太太们周旋,就来了火气:“哟,这是,大家都是生过孩子,做过母亲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体谅我这小姑的身子呢?哎,我原先还以为我们家小姑能得各位的照顾,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哎,这娘家人隔得远,就被欺负么?”

几个夫人心中暗自撇嘴,你们家老爷子不是在松壑书院么?还隔得远呢!哼,谁能欺负得了陈氏去?这没久了,也没见她吃过一点亏去!

方氏见几人讪讪不说话,便拉着陈落秋道:“四妹妹,该送客了。送让太太们在林家耽搁了,要是他们家大人有个什么就不好了。”

几个夫人这才尴尬的告辞去了。

等人走了,方氏才瞪着陈落秋道:“四妹妹。你何时这般软弱了?你在这金陵城中,品级便不是最高的,也比刚刚那群人都要高,怎么就任她们折腾?”

陈落秋叹气道:“我也是不得已啊。老爷要将金陵的官场好生整顿一番,少不了证据。现在都不能太过惊了他们,免得他们以为没有了希望,铤而走险就遭了。”

方氏无奈瞪了陈落秋一眼便罢了,随即看向她的肚子,只见肚子尖尖的,方氏才笑道:“怎么尖尖的?大夫把脉不是说是个哥儿么?”

陈落秋笑道:“说知道呢?也许他的性子腼腆?对了嫂子,我还没见小侄女呢!”

“走吧,我让奶娘将小琳儿抱去给你们家大姑娘看去了,哎哟,好事小琳儿有黛玉一般聪慧就我高兴了。”

陈落秋失笑,想到被嫂子留在江宁的两个侄儿,两个男孩儿不要吃小妹妹的醋才是呢。

有了方氏,陈落秋才安心备产起来,而外面的林如海也将方鹤等一干的人的罪证收集齐全了。这日里林如海正在衙门写着即将要送往京中的折子,正准备盖上公印及自己的私章,便见林墨满头大汗的跑来:“老……老爷,太太……太太要生了……”

林如海一惊,忙慌乱的盖上印章,合上折子,让邓钟龄和殷景年处理接下来的事儿,就随着林墨匆匆回了府。

到了正院门口,林如海便看见了陈思靖夫妻俩,以及一边拥着两个孩子安慰的甄封氏。

“三爷,三奶奶,夫人,夫人如何了?”

方氏看了眼明显吓着的两个小孩子,便劝着甄封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厅中,她看了丈夫一夜,便进了产房。

陈思靖知道方氏的意思,便是好生安抚林如海。好不容易劝着林如海坐在产房外的椅子上。

林如海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陈落秋多久的嘶喊。终于在他以为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婴啼!就算后来稳婆喜滋滋的出来大声恭喜道:“恭喜林老爷,贺喜林老爷,喜得贵子啊!”他只是傻傻地笑了起来,随即眼前一黑,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大家猜出上章那个案件里的凶手没呢?知道死的都是谁呢?

呵呵小剧场奉上:七王爷脸色一整,甩袖进了房间。穆王妃小步小步跟着进了屋:“王爷,妾身,妾身是没想到呢,您就原谅妾身吧~”

七王爷双眼一瞪:“没想到?你不是自诩是才女吗?哼,还还意思和贾氏争?你也太抬举她了!”

王妃气急,双手握紧,指尖划破了手掌心的皮肤,半响才垂首以袖遮着半边脸颊哭道:“王爷,王爷教训得是,妾身真是不该和她一般见识的,她不是个侍妾而已……”

七王爷满意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过来,你不是要孤王原谅你么?好不过来赎罪?”

王妃看着七王爷那样子,脸颊由红变紫,半晌才闭着眼睛脱下了衣服!倒是七王爷看着王妃的样子,大吼道:“你想什么呢?我叫你看这个!”

王妃这才看向王爷指向的东西,是个半大的小猫,正睁着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哼!”王爷冷哼一声,“你给我好好照顾这小东西,只许它胖不许养瘦了”说完施施然走了。也只有王妃亲近的人知道,王妃此人有毛的小动物近身不得,否则就喷嚏不断,全无贵妇的样子。

王妃看着那小东西,心中不停地流泪,怎么办?我以后再也不犯错了,王爷,您饶了妾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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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实在想不出很萌的小剧场呢,这个凑合吧!!!大家撒花庆祝林家小包子的到来吧~~~

祸事将临不自知

()林如海醒来时,正是点灯时分。看着桌前的烛光,林如海有一瞬间的失神,半天才想起,自己是等着夫人生孩子而晕倒的。林如海此时也顾不得丢人,忙喊着人。小丫鬟掀帘子进来,惊喜道:“老爷您醒了?”

林如海点头道:“太太怎么样了?我好似听见稳婆说太太生个了哥儿,可是真的?”又见小丫鬟动作慢,不由催促道:“快些叫人进来服侍老爷我更衣,我去看看太太和哥儿。”

小丫鬟知道林如海心急,忙去了外间喊了丫鬟进来伺候不提。

林如海到了产房外间辟做的厅里,看见不止陈思靖和方氏在,就是陈英年、甄士隐夫妇,以及黛玉晴雨也在。都围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看着。

林如海匆匆的行礼,凑近被奶娘抱在怀中的小小襁褓,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头发却是乌黑浓密的,紧紧闭着双眼,小嘴儿无意识的瘪着,还不耐烦的动了动小脑袋。

林如海心里不知如何激动,这个小小的婴儿就是自己的长子了。忙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点点小孩儿的鼻子,却惹来小婴儿一阵响亮的大哭。

“父亲,你欺负弟弟。”小黛玉见弟弟哭了,不高兴了。她虽然很奇怪弟弟生下来怎么这么丑,但是弟弟好小啊,可不能欺负他呢。

林如海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哭声,一点也不见气恼,笑道:“这小子精神气很足嘛。”看见方氏和甄封氏那不赞同的目光,这才将孩子递给了奶娘。讪讪道:“我去看看夫人,呵呵……”就快步走过了屏风去了里间。

产房里早就收拾干净了,没有了血腥气,陈落秋正躺在床榻上,头上系着一条抹额,脸色并不是太苍白,听见外间的孩儿哭了,心里正难受着,正想让吴嬷嬷出去让奶娘将孩子抱进来,就看见林如海进来了。

“老爷怎么来?”陈落秋听丫鬟们说起林如海在产房外晕倒的事儿,也是哭笑不得的,心中却有些感动,这个男人,也算是良人了。

林如海仔细看了看陈落秋的脸色,放心道:“辛苦夫人了,咱们的哥儿很健康,听,那哭声可是中气十足的。夫人你这月子里,也该好生养着。家中的事儿,我让林忠家的好生去办,大事上请三奶奶出面Cāo办就行了。”

陈落秋点点头,听到外见孩子的哭声还没变笑,不由得哀求的眼神看向林如海:“老爷,让奶娘把孩子抱进来吧,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林如海心里其实也有些难受的,毕竟中年得子啊。忙扬声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进来。谁曾想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尾巴,黛玉和晴雨都进来了。

陈落秋让奶娘把孩子放在自己身子旁边,小孩儿大概是闻到了母亲身体的味道,而停止了哭泣,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水水的眼睛,一下子就让陈落秋和林如海看呆了。一边的黛玉看着弟弟睁开眼睛,忙挥着手道:“弟弟,弟弟,我是姐姐诶……”

林如海看着儿子的大眼睛,半天才惊奇的对陈落秋道:“夫人,咱们这孩子,看来也是个聪明的。”

陈落秋笑道:“这么小,那里看得出来?”不过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天,林家喜得小公子的事儿,满金陵城里都知道。那些有来往的人家,尤其是心里有鬼的官吏们,即便心中知道自己逃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吩咐家中的夫人太太们,在林家小公子洗三的时候送上厚重的礼物。

林如海在书房里翻看了许多书籍,最终才将儿子定名为“枢钰”,忙兴冲冲就把这个名字告诉给陈落秋和其他人知道。

陈落秋听了,一笑,便让奶妈和嬷嬷丫鬟们喊儿子“枢哥儿”不提。

洗三这天正好是端午佳节的前一天,林如海也没有请太多的客人,不过是亲朋故旧几家人罢了。而薛家的薛迅本来也想带着妻儿上门恭贺的,不过看妻子这几天不冷不热的态度,想到林家的宴客很低调,也就只是吩咐了仆人送了一份不薄的礼去了而已。

“林大人,出事了。”林如海和众人一起看着枢哥儿在温水中扑腾,小小的身子在奶娘等人的扶着下扭动着,一边的众人看着,纷纷赞着孩子的健康。

林如海听到邓钟龄的话,再看他的脸色,知道事情不小,轻声道:“你先去书房,我一会儿就来。”

等孩子重新穿上衣服,被抱到女眷那边去了。林如海才对着陈英年、甄士隐和宋霖等人抱抱拳,抱歉道:“请老太爷和各位自便,如海有事先走开一会儿。望包涵。”

众人也看到了刚才邓钟龄的脸色,知道是出了不小的事儿,都很理解,让他去了。

进了书房,林如海见殷景年和邓钟龄的脸色,便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殷景年看着林如海道:“大人,今早胥治偷偷告诉我,早在前日就有人私下换过了你送往京城的折子。按察使的公印被有心人私造并不难。只是大人的私印,或许是在扬州时就有人留意了。”

林如海心中一沉,前日里要送走的折子,上面的东西可是极其重要的。居然被人偷偷换过了,能在按察使衙门动手脚,也只有甄家才做得到,且按察使衙门里的人,恐怕有不少是甄应嘉早就收买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大意了。

“现今之计,是再往京中送折子,希望能赶在前面的折子前递到御前。”林如海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心中已经不抱能追赶上的期望了,只是这补上折子之事还是要做的。“后日里,按察使衙门中该清理了。”林如海双眼低沉,想到皇帝看到“伪折”后的怒气,他有些担心。

林如海让人请了宋霖过来,将事情说明后,宋霖也是一急,他自己在金陵处处受制,好不容易来了林如海,两人联手情形才好些,如果皇帝一怒之下,让林如海离职问罪什么的,他就又回到当初的一人独撑的局面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法子,忙道:“此事如海你可以请都指挥使顾远帮忙,那边是军中专用的快马送往京城,或许能赶在这边之前。”

林如海觉得这个法子好,虽然有顾远交情不深,但是也要去试上一试的。

林如海让人传话进了内宅,就和宋霖一起去了顾远家。

顾远遣了管家给林家送了礼,且让夫人带着小女儿去了林家道贺,自己并没有亲自去。听到林如海和宋霖相携而来,诧异了片刻,忙让人将两人请了进来。待听了林如海的请求后,一口就答应了。

顾远虽然和林如海没有交情,但是却接到了密旨,密切注意甄家的动作,协助林如海和宋霖两人,当然,也有看着林如海和宋霖两人之意的。

林如海道了谢,去了按察使衙门重写了折子,以及多了一封请罪的折子。不管如何,这被人钻了空子,是自己疏忽所致。待两封折子被军中快马送走了,林如海也不能完全放下心,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其实老天算不得太过亏待林如海,那封调换的折子送到御案之上时,都指挥使的折子随后也到了。只是因为江南多年安宁无战事,圣上也看的是“林如海的折子”。看完折子后,圣上却是疑惑丛生,这实在不像是林如海写出来的东西。早有人秘密将林如海这几个月在江南的动作送上了自己案头,如今却来这样一个息事宁人的折子?林如海想干什么?

心里颇有些怒气,翻开了顾远送来的折子,却“咦”了一声,将两份折子看完。皇帝冷笑片刻,指着三份折子对着一边的侍笔太监道:“拿着它们,随朕一起去看看太上皇。”

若不是太上皇拦着,自己何至于放着甄家不动?本来自己也不想做得太绝,不过甄应嘉居然大胆到连二品的按察使折子都敢换,大半江南的官吏都随着他的心意办事。自己这个皇帝还没有他那么大的威信呢?还是说这个甄应嘉真的将他自己当成了将江南的土皇帝了?

太上皇听完皇帝的话语,看了三份折子,半晌才叹了一声道:“甄家老太君毕竟还在,看在她的份上,皇帝不要做得太过就是了。你去吧……”

皇帝心中虽然不太满意,但是好不容易太上皇松了口,还是恭敬的应了。留下甄家人的姓名未尝不可。

第二日大朝日,皇帝和众臣说道江南政事时,除了斥责林如海在金陵处事懈怠之外,免去了他兼领盐政的职务。不过最让朝臣震惊的,却是皇帝御口扯裁江南体仁院,其原总裁甄应家革职问罪,家产抄没,着两淮按察使林海和布政使同时审问查办。

朝中众臣知道这是圣上要动一些老臣的信号了,先是惊疑太上皇的态度,不过看圣上的样子,定是得到了太上皇的应允,心中暗自警醒起来,回到家中后,和家中子弟交代不得和某些人家再来往云云了。

贾家人算不得消息灵通,不过是贾政在工部应卯,连上殿陛见的资格都没有,等到下朝后,看同僚的神色,打探之后,才知道甄家出事了,心中大惊,忙回了贾府去告知贾母去了。

贾母听到消息,半天沉默不语。看着贾政忐忑不安的样子,叹气道:“你先让人去叫你大哥和珍儿及琏儿过来,咱们家和甄家是几代的老亲,这个时候到底该如何行事,还是你们男人拿主意。”

贾政闻言觉得有理,忙让人去请贾赦、贾珍和贾琏过来。

贾珍和贾琏前后脚便到了,而贾赦就是姗姗来迟。

贾母看了贾赦脸上还没擦干净的胭脂,嫌恶得皱了皱眉头,忍着怒气道:“甄家出事了,政儿,你把事情说给你哥哥和珍儿、琏儿听听。”

三人听了贾政说的话后,脸色都变了变。贾珍虽然是一族之长,却没有什么高的政治觉悟,不然先前就不会闹进了义忠亲王一党里面去了。他先开口道:“老太太,事情或许不太严重,按照二老爷说的话,圣上不过是让甄应嘉问罪,查抄家产办了,其余人等并未问罪。且甄家最有地位的人,不是甄老爷,而是甄老太太呢,只要有她在,就是圣上,只怕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咱们家和甄家的关系,满京城里无人不知的,咱们家这个时候可不能落井下石,免得人说咱们家凉薄了,落得不好的名声。”

贾赦心中没什么主意,只求甄家不要连累自家就好了,觉得贾珍说的也有道理,便附和的点点头。而贾琏,和外面的人接触多些,早知道自家如今的情形不好,若是还有甄家这种新皇厌弃的人家来往,只怕自家的处境更加难堪了。只是自己辈分低微,说话也没有分量,何人会听自己的?心中暗叹,还是道:“珍大哥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圣上发作甄家,未尝不是厌弃了他们家,我们家如果还要和他们家牵缠,只怕会惹来皇上的不喜呢。”

贾母听了神色动了动,觉得贾珍和贾琏说的都有些道理,看也不看贾赦,问着贾政道:“老二,你的意思呢?”

贾政也是觉得珍儿和琏儿的话都有意思,想了想便道:“若是甄家人来咱们家求助,咱们家也不拒绝接受就是,旁人也就不能说咱们家凉薄了。而外面,我们家也不要出面替甄家跑动就是了,免得皇上知道了厌烦。老太太觉得这样如何?”

贾母想了想,同意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你们回去都把事情和你们媳妇儿说一说,告诉她们该如何做。”

贾赦贾政等人忙应了,回自己院中和各自太太转述不提。

朝中旨意还没到达江南时,贾家人已经知道了林如海得了一个儿子,这消息却是甄家人送来的。

甄应嘉虽然使人动了折子的手脚,知道事情成了也不过是拖得一时,(却不知道事情在第三天的时候就被林如海等人知道了。)因此还是要做其他打算的,便让了二儿子甄宝印带着十四五箱的金银物事和亲笔信件去了京城。

贾政在家中听闻甄家二公子亲来了,忙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那甄宝印见了贾政,忙跪下磕头道:“侄儿见过世伯。”

贾政看甄宝印虽然衣衫贵重,满是满脸风尘之色,不由得亲身扶了他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的。”随即便问了甄家众人的好,末了才说了圣上对甄家的处置。

甄宝印一路北上,虽然因为父亲的告诫,知道家中恐有大事发生,但不想却是这种抄家没产父亲问罪的大祸来,忙留下泪来求贾政多多帮忙。

贾政劝说了几句,便道:“我官职低微,但是自当尽力为贤侄家奔走一二的,你放心就是了。”

甄宝印听了,也知道贾政说的是事实,便打算将父亲给送往贾家藏匿的东西分一半出来,以作在京中跑动之资。奉上了甄应嘉的书信后,才随着贾政一起去给贾母请安。

贾母让人把宝玉带了下去后,也和甄宝印流了一会子泪,哭叹了一回,问了金陵的情况,听闻林如海喜得麟儿后,心中堵了堵,面上不显,让甄宝印在自家安心住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新章来了,林如海还算是走运的,不过被皇帝斥责,免了兼领盐政的职务而已,不过甄家嘛,真的要倒霉了~~~大家,撒花庆祝吧~~~

甄家败尤不死心

()甄宝印在贾家住下,第一个去拜访的,是他的庶姐甄青婉的夫家,吏部尚书吴大人家。吴亮出身不高,不过二十年前吴亮不过是个举人,进士科几次落榜,随后捐了个同知,熬了几年做了个知府,其后运气好,吴太太和五王爷生母葛太妃有着一丝关系,其后居然一路直上,八年前已经是吏部侍郎。若非如此,吴家也不会嫌弃陈落秋的出身,认为她命硬了。吴家和甄家联姻,自然是各有所得,两年前吴亮升为吏部尚书,甄家在江南之势,无人敢挡其锋芒。

只是如今情势却和太上皇党政时不同,当今圣上并不看重吴亮,若不是碍于太上皇,只怕皇帝早就发落了吴亮,那怕吴亮一女在后宫身处妃位。

甄宝印奉上了不菲的礼物,将来意说了。便等着吴亮的答复。

吴亮却是个老狐狸,他和甄家是姻亲不假,但是这为了亲家拖累自家,却不是他干得出来的。甄家如今必败无疑了。

“贤侄,不是老夫我不为亲家奔走,只是圣上已经在朝堂上明旨意对于贵府的处置,所以金口御言,圣上的话既然已经说出,还能如何更改?况且,圣上也算是宽宏大量,并未着令尊之外的人也收监问罪的。贤侄还是去看看你姐姐吧,这些朝堂之事,你这晚辈便不要多过问了。”

甄宝印听了这话,心中愤懑得很。若不是担心甄家成为墙倒众人推之势,他怎么会来忍受这些冷遇?

甄宝印行了礼,就随着仆从去了吴二爷院中,他的姐姐青婉正在厅中等着他。

“二弟不必多礼。家中情形如何了?”青婉在吴家已经生了一子一女,但是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庶子两个庶女,她在后院之中,若不是娘家的地位,只怕那些姨娘又要动心思了。

甄宝印不见吴二爷,也知道吴家如今的态度,心中顿时冷了。也没心情把事情对着内宅中的姐姐细说,只是说了大概,盘算着下个去求谁家?

甄青婉看甄宝印的脸色,联想到自己丈夫这些日子里对自己的冷淡,也知道了吴家如今的情形,想了半天才道:“咱们家老爷年年往京中权贵人家送了不少礼,我就不相信没一人会见死不救,况且老太太还在,就是看在老太太的脸面上,也会有人帮忙的。对了,贵太妃的娘家,萧国公家,还有荣华长公主府上,她一直念着老太太当年照看之情呢。”

甄宝印心中也有分寸,安抚了姐姐几句,就告辞走了。

甄宝印下一个去的,却不是甄青婉所说的人家,而是去忠顺王府。今上登基后,忠顺王爷颇受看重,掌管着宗人府,越过今上的几个亲兄弟,是亲王中排在第一位的。

忠顺王此人无其他的爱好,除了正事,闲暇不过是好听戏,府上养着一班戏子,在京中那是极其有名的。这日里,他正偷得浮生半日闲,听着戏台子上新排的一场戏,还没听一段,便被管家打断了,说是甄家二少甄宝印求见。

忠顺王爷心中诧异,自己和甄家并无太过瓜葛,这甄宝印怎么求到自己门口了?忠顺王爷想了想,便让管家请了甄宝印去前花厅。

甄宝印见了忠顺王爷,也不拐弯抹脚,直接说明了来意:请忠顺王出面去向皇帝求情,起码留得甄家爵位家底。

忠顺王爷似笑非笑听着甄宝印说完,半天才打量甄宝印道:“本王为何要如此做?本王可不记得和你甄家有什么瓜葛交情呢。”

甄宝印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亲手奉给了忠顺王爷。“小人上京前,家父曾经告诫小人,若不是忘不得已,绝对不要来求王爷。若是求王爷,便将这封书信奉上。家父曾说过,王爷看了书信后,便会知道原因了。”

忠顺王爷让一边的侍从接过书信,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脸色顿时大变,这封书信,乃是自己过世多年的父王写给甄应嘉的。

忠顺王看罢了书信,脸色暗沉,半天才道:“本王知道了。甄家之事,本王会想皇上求情。至于圣上如何发落,便不是本王所能决定的了。”忠顺王爷看着甄宝印脸色送快了几分,心中冷斥,又道:“以后你不必再过来王府了,你要记住,本王和甄家从前没什么关系,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甄宝印也没想到父亲给的那封极其珍贵的书信,作用这么大,只要得到了忠顺王的保证,其他之事自然是无忧的。

等甄宝印一走,忠顺王就去了书房,将那封书信扔进了火中。他生平最不喜欢人要挟自己,但是此次却被甄应嘉要挟!想到此处,忠顺王恨不得甄家满门灭族才是。只是父王当年的行为若是被太上皇和圣上知道,自己以后的处境只怕极难,北静王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日了。不过却也不能这个时候傻乎乎地往圣上的火气上闯!

三天后,忠顺王爷家排了一个极其有名的戏本,忠顺王便请了京中权贵宗室王爷驸马郡马等过府。又两日后,随南安郡王上书请求王爷赦免甄应嘉之罪后,其后有不少人上书。

皇帝看着案头的那些折子,看也不看跪在下面的中顺王。半晌才叫起道:“这便是你对朕当初许诺的尽忠?”

忠顺王冷汗湿透了衣背,低头不敢起身,“臣,臣并不想欺瞒圣上。臣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忠顺王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和朕说真话,还想着欺瞒朕吗?”

忠顺王心中念头急转,半天还是跪着道:“臣未曾欺瞒圣上,臣实在无话可说。”

低着头的忠顺王没有看见皇帝眼中的失望之色。

半响,皇帝才道:“你下去吧,甄家之事,朕之意已决,到底如何,便看宋霖和林海的审问结果了。”

随着皇帝旨意的南下的,还有甄宝印,虽然自家丢权去势已定,但是一家子的性命家产却是无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同甄宝印一起南下的,还有贾琏,他自然是奉着贾母之命,往林家送礼的。说起来,老太太准备的礼物还真是不菲,让王夫人私底下找了自己和凤姐好几次呢。不过这次老太太却明着警告了王夫人,王夫人也只能看着眼红罢了。

而这个时候,林如海却正看着一曲闹剧上演。

林如海和宋霖得了圣旨,大松一口气。尤其是林如海,不过是罢了盐政的职务而已。如今两头兼顾,实在分不得身,迟早还是会出乱子的。至于说到皇帝的试探,林如海并不放在心中。

两人没有点衙役,而是从都指挥使请来了足够的兵马,然后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宋霖的带领下去了体仁院,一路人在林如海的带领下去了甄家。

甄应嘉此时正在府内,听到林如海带足人马将府门团团围起,心中沉了沉,只是吩咐随从去后院报于老太太、太太等知晓,不必慌乱云云。便正了衣冠,去了前厅。

甄应嘉看林如海的神色,心中暗叹一声,便道:“林大人,不知道圣上旨意,是如何发落甄某的。”

林如海不是那种痛打落水狗之人,依旧如从前般客气道:“甄大人放心,圣上始终念着贵府的。”便将圣上的旨意说了。

甄应嘉听说罪不及家眷,心中着实松了口气,亲手摘下自己的头冠,对着林如海道:“如此,甄某便随着林大人走一趟了。还请大人严告士卒,抄没家产时,莫要惊动了内眷,甄某老母已近七十高龄,实在是受不得惊了。”

林如海点头道:“甄大人放心。”随即喊过一副参将,让他先等女眷都回避了再进屋查抄。

林如海正要带着甄应嘉走,不曾想却听到一老太太的声音喊道:“站住!我倒要看看老身在这里,谁敢带走我儿!”却是甄老太太拄着龙头杖,扶着丫鬟婆子出来了。

林如海看见甄老太太身上一品诰命的服侍,只得上前行礼,随即轻笑道:“老太太见谅,本官也是奉旨办事!老太太莫非要抗旨不成?”

甄老太太却是冷笑道:“你别拿圣旨来压老太婆,老婆子当年照顾太上皇的时候,还没有现今的皇上呢!太上皇老人家可是亲许了我家老爷行事的,天底下那里有儿子质疑老子的话的?莫不是你们这些见不得甄家好的小人,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我儿岂能去官下狱?你若想带走我儿,除非从老婆子我身上踏过去!”

林如海觉得自己一开始太过柔和了,才让这个老太婆在这里胡搅蛮缠!也不多说,直接取了圣旨读了,才对颤微微起身的甄老太太道:“圣上明旨如此,老太太若是执意抗旨,本官只得请老太太和甄大人一起走一趟了。”

甄应嘉一开始看见老太太出来了,心中只觉得惭愧,自己四十好几,却连累老母出面。不够他却碍于老太太的眼神,没有上前。如今听了林如海威胁之语,只得跪在甄老太太面前劝道:“老太太,儿子不孝,连累了您。儿子岂能让您因为儿子,也去那肮脏地儿走一遭?况且儿子不是一去不回的,还请老太太在家中等候。”

甄老太太岂不知道儿子这些天烦恼之事?虽然罪不及族人,但是自己跟前还活着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他问罪?想到伤心处,老泪纵横,伸手摸着甄应嘉的头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怕被儿子牵连不成?难道眼看着儿子受苦无动于衷不成?”甄老太太说完,对着林如海冷笑道:“姓林的,你不想着让咱们甄家倒么?老婆子今天就偏不如你的意!”

林如海心中极怒,懒得和老妇人瞎扯,对着甄应嘉道:“甄大人,抗旨不尊的罪名,你是清楚的。你要让本官为难。”

甄应嘉听了林如海的话,朝着甄老太太叩了三个头,正准备起身,不想甄老太太依旧拦着自己。

甄老太太拦着儿子,对着林如海道:“姓林的,你莫要逼人太甚!”

林如海恍若未闻,对着甄应嘉道:“甄大人如果不方便,本官得罪了。”挥手让两个兵卒上前。

甄老太太见状厉声道:“姓林的,你逼着朝廷诰命寻死,看你如何去朝堂上分说!”说完,却是甩开拐杖,想着墙角冲去,做出撞墙之势来。

在场众人,包括林如海在内,都是大惊,若是甄老太太真是撞墙受伤或者死了,自己这些人可是没有好果子吃了。忙道:“拦住她!快些!”

甄老太太毕竟年老,一副参将在她触墙之前拦住了她。林如海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怒气冲天:“本官敬老太太乃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不想老太太居然如此逼迫本官,抗旨不尊,阻止本官办案!实在有愧朝廷颁给老太太的诰命之身,也陷本官于不义。现在本官除了要带着甄应嘉外,连甄老太太你一并带走!”随即也不看甄应嘉哀求神色,让人将老太太和甄应嘉一并押着走了。

林如海听到甄府里传来的哭声和喊叫声,心中冷笑。上了官轿不再理会各种声音。

待林如海回了衙门,就看见了宋霖,便苦笑着将刚才一曲闹剧说给他听了。

宋霖听罢,摇摇头道:“林大人你倒霉,甄老太太还真是坑人。不过将她带回来,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林如海苦笑道:“若是放她在甄家,若是我们前脚走,她后脚就寻死,这罪名还不是要落在我身上?不如将人开回来,好生看着吧。”

宋霖想想确实如此,只得叹甄家事烦了。

这一日里,只是审问了甄应嘉一些事宜后,便收押第二日再审。不想林如海回了后宅,却见吴嬷嬷匆匆来见自己,说是太太有事情请他过去。

陈落秋已经出了月子,不过身子骨还养着,并不常出正院门。此时正坐在花厅里和陈思靖及方氏夫妻说着话。

林如海行了礼,便道:“出了何事?”

陈落秋看了方氏一眼,便道:“嫂子今日里在金陵城中,听到了和我有关的不堪的谣言,和我前次婚约有关。哥哥今日里更是听到了老爷你逼迫诰命自尽的谣言来。”

林如海一窒,马上想到这些谣言定是甄家放出来的,随即冷冷一笑:“夫人莫担心,此事我知道如何处理的,你放心吧。”

陈落秋等人听林如海有把握,心中的不安这才消散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发文啦~~~不好意思,大家包涵下~~~这章其实很重要哦,很重要……

贾琏忽明个中事

()话说林如海知道甄家如此小人行径,暗道他们和贾家一样无耻外,只得再想法子了。林如海和陈思靖在外间商量起办法来,陈落秋则带着方氏去了里屋。

小黛玉正在摇篮便逗弄着小弟弟,尤其是看见小弟弟不耐烦的吹着泡泡的样子,顿时觉得有趣极了。大半天都舍不得走开。

陈落秋看着小儿子,再看看依旧不显得累的黛玉道:“中午没去歇息?你这孩子,弟弟在家中又不会不见,你要是病了,可就不能来看弟弟了。明儿里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黛玉看着弟弟的样子,撅着嘴点点头。偷眼看去,却看见弟弟在眨眼,不由得惊奇道:“弟弟不止会吹泡泡,还会眨眼!”

陈落秋却是没看到的,只当黛玉看差了,摸了摸她的头道:“让弟弟睡会儿,玉儿你也该去复习复习你的功课了。过两日,母亲带你去甄家,若是比你晴雨姐姐差,可是会被你外曾祖父说的哟。”

黛玉听了,这才依依不舍和奶娘及小丫鬟的回房去了。

方氏待黛玉走远了,看了看小枢钰一眼,对着陈落秋道:“大姑娘还不知道她生母的事情?你……”

陈落秋截断方氏的话道:“三嫂,玉儿还小呢,还不到四岁呢。待她再大点儿,我和老爷会和她说的。”

方氏看陈落秋的神色,无奈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么?我看她外祖家定会还起什么心思也不一定呢。”

陈落秋苦笑一声:“孩子和大人的恩怨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就是玉儿的母亲还活着,若是见到了贾家人如此行事,只怕也气得够呛的。何况如今林家是不惧怕贾家人的,管他何种手段呢?都没什么关系的。另外,我也不瞒三嫂,老爷年纪毕竟不小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孩儿,枢哥儿有个姐姐,总不至于太过孤单的,姐弟相互扶持才好,况且玉儿这孩子不错的。”

陈落秋和方式说话间,没留意摇篮中小小婴孩眼中诧异的光芒。

林如海和陈思靖商量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付甄家人如今的行径,林如海知道不可温和。让应天府的老百姓都知道甄家干过什么,做过什么,甄家让人传的谣言自然是没人信了。

林如海便留了陈思靖在家中,他自己则连夜去了宋霖家中。见了宋霖,直接说了想法。

宋霖听后,笑着拍着林如海的肩膀道:“林大人,说实话,这样一来,甄应嘉的罪状不轻了。不过就冲甄老太太今日那一出,我们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还不得被她给拖下水?”

第二日里,林如海和宋霖联名上了折子,将甄家老太太及甄应嘉的行径一五一十报向长安。另一边,应天府里开始传起在三日后,当庭审问金陵一干贪官污吏。抄没的甄家、方鹤家等人的家产,除了将应天府搬空的官仓重新填上外,还足足余下三十余万两白银及字画古董无数。这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应天府都沸腾起来了!毕竟老百姓最害怕的是什么?最害怕的莫过于父母官是个大贪官啊!因此,甄应嘉在应天府百姓的口中成了最大的贪官了,甄家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是好的,当然也包括甄老太太了。因此,林家那些不好的流言马上就消散了,许多老百姓都打算去见识大老爷们审问贪官呢!

林如海和宋霖审案那日,应天府衙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从前在老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一个个被脱了官袍,跪在大堂之下。

林如海和宋霖第一个审的是原应天知府,方鹤。此人在一顿杀威棒下,很快的签字画押,被拖了下去。然后是应天府同知……最后才轮到了甄应嘉。

林如海和宋霖也不多说什么,将一干证据一一念了,就让甄应嘉签字画押。

甄应嘉在堂下听得分明,林如海和宋霖不算针对自己,但是就是那几项罪名,也不过是让自己丢官去爵罢了,只要那勾结义忠亲王的事情没被拿出来说。想来是太上皇的意思了。想到被人看起来的老母亲,以及在京中的二子,甄应嘉也不磨蹭道:“宋大人,林大人,卖官贪墨,勾结地方官,致使家仆行凶杀人等罪名,两位既然已经定罪了,我甄应嘉认了便是。”随即就签字画押了。

林如海和宋霖对看了一眼,便一律读了判词,甄家家产尽数抄没充公,甄应嘉去官罢爵,流放西北边境服苦役七年。

甄应嘉听到这个判决,平静的随着衙役下去了。

林如海细细观察过甄应嘉的神情,对着宋霖道:“甄应嘉居然如此冷静,宋大人,你说他是认命了还是另有打算?”

宋霖笑道:“其实你也猜到了,甄家二公子去了京城,只怕他还想着这流放最终不了了之呢。不过就冲那老太太说的话,即便他这次能全身而退了,以后也没有甄家的好事了。”

林如海一笑,皇帝本就厌恶甄家,如此一来,只怕是深恶痛绝了。而已经是小小一白身的甄应嘉及甄家众人,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多年后却要面临穷困潦倒的生活,还要担心特地上来踩一脚的人,日子岂能好过?不是每个人都如自己这般宽宏大量的。

七日后,林如海和宋霖刚将衙门的事情都忙好,便迎来了京中皇帝的新旨意,念在甄家老太太对太上皇的功劳,甄应嘉蒙恩开赦。林如海和宋霖早就料到会如此,接了圣旨就放了甄应嘉回家了,当然还有住在衙门后堂小院中的甄老太太。林如海对于甄老太太的投射过来的得意的目光,确实在有些无语的。不管如何,甄家事情已经了结,他只想着在家中好好逗弄儿子,教养女儿一番,哪知才不过抱着儿子指定黛玉读书,不过小半日,却被下人告知贾琏来了。

陈落秋看了看林如海黑着的脸,心中也很烦恼。看着儿子时不时吹个小泡泡,心中才柔软些。摸了摸一边的黛玉,抬头对着林如海道:“老爷,你先莫忙着去见客。我昨夜里同你说过,明日带着两个孩子去甄嫂子家。她不定什么时候就临盆了。不如我今天先带着孩子过去,反正婆子丫鬟们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看呢?”

林如海知道陈落秋是不想让贾家人见到孩子,便道:“两个孩子,你一个照顾得来?”

陈落秋笑道:“哪里是我一个人?还有婆子奶娘和丫鬟呢,再说黛玉也是极其懂事的,还能帮我照顾枢哥儿呢!是不是玉儿?”

黛玉脆生生道:“是,父亲,我能帮母亲照顾枢哥儿的。”

林如海见状,又嘱咐了几句,便同意了。

陈落秋推着林如海去见客,她则唤着婆子丫鬟将两个孩子的东西都放进马车里,带足了人手,便上了马车,出了林府往江宁去了。

却说贾琏,和甄宝印进了金陵城,并没先来林家,而是先去了甄家,见甄家如今只空余一坐大宅子,奴仆散了大半,家中物件一空。甄家老太太也卧病在床,心中顿时戚戚然。心中担心贾家一日里也落得如此下场就惨了!甄家上头还有着老封君在尚且如此,贾家又能好到那里去?

匆匆拜会了甄家人,贾琏就心事重重去了林家,想到老太太嘱咐的话语,贾琏心中很是沉重。老太太的打算虽然是为了贾家好,但是如今林姑父的态度,又岂是贾家放低姿态就能改变的?

贾琏喝了两杯茶,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才见到林如海。

“侄儿拜见姑父,恭喜姑父喜得麟儿!”贾琏忙起身行礼。

林如海浅笑道:“不想琏儿你也得知此事了。多谢你家中长辈费心了。”

贾琏指着厅中的箱笼道:“林姑父,老太太让我给表弟送来的满月礼,还有是给表妹的。老太太还嘱咐我,若是妹妹身体好,可否让侄儿见上一见。”

林如海抱歉道:“琏儿,你来得实在不巧些,你陈姑母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江宁,只怕要些时日才回来。不知琏儿你将在江宁待多少时日?”

贾琏听闻陈落秋和孩子不在,心中本就有了准备,也不觉得失望。只是依旧露出一丝失望神情道:“侄儿恐不能在金陵停留太多时日的。京中史家老候爷去了,如今事儿正多着。一两日里我检视了金陵老宅子,便要回京了。”

林如海听到此事,心中一动,想来是那史家老大,现任的保龄侯要去,前世世家也为了这袭爵之事闹腾了许久。随即道:“我京中几月,不想倒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你今日便住在林家就是了。”

贾家既然已经知道不能亲自将礼物给黛玉,也就罢了。他比之老太太和贾赦等人都通透一些,如果自己像父亲一样强求,只怕会将林贾两家的关系闹得愈加的糟的。

林如海也不多留贾琏,客气了两句,喊来管家就送客了。随后看也不咱们追夫人他们去!”

因此,贾琏在林府门外上马还没走远,便听见后面林家的大门大开,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过。心中自然是不高兴地,等马车随从走远了,才行人去打听了,方知道是林如海也往甄家去了。

贾琏无暇生气,只觉自家和林家如今的情形,老太太若还是一味攀扯,实在是太过丢脸了,只恨贾氏一族,如今居然没有一个能在朝堂上顶得起事儿的男子!

贾琏心中又是悲伤有是感叹,往薛家去了。若是林如海知道贾琏的想法,定会觉得贾琏是看清情势的人。

薛迅这几个月里,颇为冷落薛王氏,成日里在家中教着薛蟠,每日里还问宝钗的功课,免于两个孩子受薛王氏的影响,如今八岁大的薛蟠,倒没了从前那些傻愣了,虽然还是不大聪明,但至少明白事理了。宝钗六岁大,不说机灵聪慧,就是明理懂事也胜过兄长,常让薛迅心中恨她不为男儿身。

这期间王家和贾家都是有书信来的,薛迅不再将书信给薛王氏过目,自己看过后,一一回复了,信中言明他受伤后,忧心家中情形,一双子女尚幼,无人能顶事,因此如今不做他想,只望养好身子教养好孩子罢了。银钱之事虽然是小事,自己不再是薛家家主,对于银钱之事不能再和从前一般过于松乏了等等。其后贾家便没有书信过来,倒是王子腾亲写了书信过来,话中之意,倒是赞赏薛迅的做法,他还在信中提到,若是薛蟠读书不行,便让他习武,将来应武举,走武将一途也是不错的。

薛迅虽然不喜欢王家的王仁和王子胜,但是对于王子腾还是有些敬重的,而且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因此就想着请拳脚师傅在家中教薛蟠弓箭骑射,但是想到他性子莽撞,这书却还是要读的。这日里,薛迅正在和请来的拳脚师傅攀谈,不久有下人来报,说是京中贾家来人了。

薛迅对着拳脚师傅抱歉道:“师傅请先带着小儿下去,务必严格教授他,若是他有懈怠不肖的地方,师傅大可出手教训他,不必顾虑。”

那拳脚师傅姓谢名子扬,颇有几分见识,闻言,带了一边聋搭着脑袋的薛蟠下去了。

贾琏先见了礼,然后打量薛迅了一番,衣着和寻常富家翁一般模样,脸色倒是平常。便道:“薛姨父,侄儿得了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的意思,来望姨父的。另外,今年八月初三,是老太太七十大寿,家中预大办的,侄儿也正好来下帖子,请姨父一家倒是上长安小住一段日子,乐呵一阵的。”

薛迅想到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知道林家和贾家如今的情势,心中对于贾家此番做派确实有些鄙视的,不过自己家和贾家还是亲戚,这人不去,礼却少不了的。

“难为琏儿你特地来邀我们家去做客,只是蟠儿才请了老师,恰七月底,我那外出的弟弟一家子要回金陵了,正说好这年中秋一家人一起过的。所以京城我们家是去不了,也不能亲自给老太太贺寿了,还望琏儿你莫怪,回了京城,将我这番话转述给老太太、老爷们和太太们知道,让他们也知道我们家并非故意的才是。”

贾琏听了点头,应下了,心中已经知道回了京中,势必会被二太太埋怨一番的。

不过薛迅给贾琏备下了不菲的礼物,算起来足足有三千来两银子,加上林家的回礼,贾琏心中盘算,要不要从中谋下一二做自己的私房呢?

其后的两日里,贾琏看了贾家在金陵的祖宅和田庄,都不太想样子,却没法子大动。一路上还听了甄家不少事儿,对甄家的情形看的清楚了,回长安前,便没有再去甄家辞行。想到甄家那几箱财物,大概也知道,恐怕是自家得了去了。

贾琏启程这日,却不知道,因为王熙凤的要强,挺着大肚子伺候老太太,还要管家理事,前日夜里胎动,好不容易挣扎了半日,却产下了一死婴!而甄家此时就是欢声不断的,甄封氏产下一双儿子来!

林如海听说甄士隐有了一双儿子,心中羡慕不已,抱着枢哥儿暗想,何时再给他添一个兄弟才好呢?林如海如此想法,其后和陈落秋虽然更加恩爱些,但是直到枢哥儿三岁,黛玉六岁多,也不见陈落秋有喜,想到自己前世也不过是一儿一女,便以为此生也是如此了,便不作他想,只得细心教导这双“唯一”的儿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放在存稿箱里的此章,设定的发布时间出了一点错,没看到正文那边有显示,回过头才进后台看到的,对不起各位,晚了这么久,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捶地撞墙~~~下章林家要回京城了~~~

金陵钗黛初相逢

()林如海自重生以来,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松快的时日。他和甄士隐在园中亭廊之中喝得啷当大醉。

“士隐兄,以后我们都是有儿子的人啦,看谁还笑话我们无子……”林如海有些迷糊,拍着甄士隐的肩膀笑道。

甄士隐也是醉意朦胧,他和林如海一样,内心是极其盼望有个儿子继承香火的,为了这个,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话,被多少人嘲笑,如今却是有了一双儿子!让他如何不喜不醉?

“我,我现在可是有两个儿子了,如海兄你,你还是要努力啊……”

两个男人在这边喝得大醉,另一边的小花园里,黛玉撅着嘴对着晴雨道:“父亲们都这般想要一个儿子,我们女儿不好么?”

晴雨比黛玉大上一岁,原先随着父母在苏州生活时,时常见道母亲暗地里伤心,族人的白眼和嘲笑。那个时候她不理解,如今却是有一些懂了。况且她母亲还告诉了她,有了弟弟等弟弟们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她这个姐姐了。

“玉儿,母亲说弟弟长大了,就会保护我们呢。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吧!”

黛玉听了,想到小弟弟白白胖胖的很可爱,也就不吃味儿了。指着一边小池道:“那边荷花开啦,晴雨姐姐,我们去摘几朵荷花,给弟弟们看看吧。”

晴雨笑着点点头,牵着小黛玉的手带着几个丫鬟往小池去了。

陈落秋看了看薄薄襁褓中一对一模一样的婴儿,伸出手指头,分别点了点他们的鼻梁,两个孩子都是皱皱眉头,大哭起来。陈落秋忙起身让位子给奶娘,看到两个小子闭着眼睛大口吃者奶的样子,陈落秋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那个小子,倒是很不喜欢奶娘的奶呢。

出了屋子,往甄封氏产房去了,她身后的吴嬷嬷笑道:“这两个哥儿的性子倒和咱们枢哥儿的性子不一样呢。”

陈落秋知道吴嬷嬷其实是想说这两个孩子不及枢哥儿聪慧。人呐,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觉得极好的,在甄封氏看来,她的孩子一定是极好的。

“嫂子,身子上可还觉得不好的地方?”陈落秋进屋就看见甄封氏躺在床上,娇杏在一边打着扇子。不过因为没有开窗,屋中很是闷热。

甄封氏见陈落秋进了屋子,忙半坐起身来,笑道:“今日里好多了。刚刚让娇桃端了温水来将身子擦了擦。这六月里头做月子,实在是难受极了。”

陈落秋安慰道:“就是难受,嫂子也得仔细着,这月子做得好坏,可是关系着往后的身子骨的康健。可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惹来以后好多年的难受。况且啊,两个哥儿可都少不了母亲的照顾呢。”

甄封氏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对了,你看了两个孩子,他们可还好?说来,这屋中气味不好闻,不然定要将他们两个放在我身边的。”

陈落秋忙答道:“他们好得很,能吃能睡的,才三天工夫,就已经比刚生下来时胖了不少呢。”

甄封氏拉着陈落秋的手感激道:“我能平安产下他们,还多亏了你呢。这几日里,晴雨那孩子也要劳你多照看一点儿了。”

陈落秋摇头道:“嫂子还和我这样客气?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就见金菊跟着一个甄家的小丫鬟进来了,匆匆行了礼后对着陈落秋道:“太太,您快过去看看,枢哥儿一直哭闹着,奶娘怎么哄都不行呢。”

陈落秋一听就急了,甄封氏也让她快些去看看。陈落秋点点头,就和金菊一起去了。

陈落秋和林如海一家四口并不是住在甄家,而是住在陈思靖家中,只是白天过来甄家帮忙看顾,顺带说说话罢了。今日了,陈落秋先是同林如海、黛玉父女俩用完了早饭,看过了枢哥儿,嘱咐奶娘好生看着他,就一起来了甄家。如今听枢哥儿有事情,看林如海醉了,也不多说,直接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回了甄宅不远的陈宅。

才进了客院,陈落秋就听见了儿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就像被猫爪子挠着似的,不待丫鬟打帘子就匆忙的进了屋。

方氏正抱着枢哥儿在屋中来回走动的哄着,她见陈落秋回来了,如释重负般将孩子递给陈落秋道:“你总算回来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哄都哭……”后面的话却因为诧异而断了。

原来,陈落秋接过孩子,才哄了一句乖儿子,乖哥儿,枢哥儿竟然不哭了!

方氏失笑,气恼的点点枢哥儿的脑袋道:“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谁是亲娘了?真是折腾人!”

陈落秋见枢哥儿不哭了,看方氏满头大汗,忙道:“嫂子见谅,这小子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嫂子去洗洗,这会儿,只怕歆姐儿也醒了,肯定闹着要您呢。”

方氏点头道:“我这就过去,你啊,下次去甄家,干脆将枢哥儿也带过去。我看这孩子精着呢!”

陈落秋也不在意,没察觉到怀中小儿子乌溜溜的大眼闪了闪。待方氏去了,陈落秋才笑着亲了亲儿子柔嫩的笑脸道:“哭得这么厉害!可吓坏母亲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却见枢哥儿像是能听懂似的,朝着陈落秋吹了几个泡泡。

晚间林如海回家,还有些醉意地对着陈落秋道:“士隐兄给两个儿子取了小名,大的一个叫顺哥儿,小的叫泰哥儿;以后可别叫混了……我们枢哥儿一个人,倒是有些孤单,我们也得为枢哥儿添个兄弟才成……”

林如海抱过陈落秋死命亲了一阵,却没有下文了。

陈落秋等了半天,推了下林如海,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服侍他睡下不提。

甄士隐的双生儿因为早产,并没有摆洗三宴,而是等到了九朝时,请了一些朋友过来吃酒。林如海也就没有急着回金陵,打算在江宁多住几日,吃过甄家的“九朝”喜酒,再回金陵的。因此日间无事,常常在江宁城和附近的栖霞山游玩,恰巧这日里,邓钟龄和殷景年也到了江宁,林如海随意邀几人一起往栖霞山中去玩,陈思靖无事,也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了。林如海游性大发,便使人从甄家接来晴雨,带着黛玉晴雨一起出了门。

栖霞下树木参天,绿荫遮日,比之城中宅不里不知道凉爽多少?林如海等几个大人心旷神怡不说,就是黛玉、晴雨几个小孩儿,也是极其高兴的。眼见天色见见正午,林如海等人正想下山去以找人家用饭,不想却碰到一个熟人,薛迅。

“薛老爷别来无恙?身子可康复了?”林如海看着带着一双儿女及几个家仆的薛迅,客气问道。

薛迅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栖霞山碰见林如海一行人,他对着殷景年等人抱了抱拳,这才对着林如海道:“多些林大人挂念了,薛某身子已经大好了。本想带着儿女在这江宁别院里消暑的,不想碰到了大人,这位小姑娘,是令爱吧!果然玲珑可爱!”

薛迅指的自然是林如海怀抱中的小黛玉了。

小黛玉被林如海抱在怀中,倒也不畏生人,依着林如海的话对着薛迅脆声道:“薛叔叔好。”随即看向一边粉粉圆圆的身着绿色夏裙的小姑娘。

薛迅笑道:“真是个有礼的姑娘。”随着指着薛蟠和宝钗,对着林如海道:“这是我犬子薛蟠,小女宝钗。”随即对还有些呆愣的儿子道:“还不快拜见林老爷?”

薛蟠一见小黛玉,吃了一惊,待看到小晴雨,却是呆住了,只因他还未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和自己妹妹宝钗完全不一样的小姑娘。

宝钗也是第一次见这般不输给自己的女孩子,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被对方父亲抱在怀中,心中顿时有些小女孩的吃味,父亲虽然痛爱自己,可在外面还不曾这样抱过自己呢!一个容貌极美,双目清澈见底,笑意盈然,比之自己还要强上三分。不过,想到对方比自己小几岁,便也罢了。

林如海待两个孩子行了礼,才道:“今日有缘遇到,不如我们一起用顿饭?”

薛许自然是同意的:“林大人如若不嫌弃,便请到薛某家中别院用饭,虽然简朴,却是乡味十足的。”见林如海点头,忙嘱咐两个孩子带着黛玉一起玩,要好好照顾林家小妹妹。

薛蟠和宝钗当然是点头同意的。

薛家的别院,虽然只是一个别院,却也不小了,正在栖霞山下,很是幽静。进了院子,薛迅带着众人进了花厅,立刻吩咐管事去备饭加菜,而薛蟠则在薛迅的示意下,带着陈思靖的两个儿子陈穆和陈锦去了前院子,宝钗自然带着晴雨和黛玉去了后院。

没有了孩子们在场,林如海便没有顾忌道:“薛老爷,说起来你受伤,如海还有负上一定的责任。说来也是林某的大意了。”

薛迅摇头道:“哪里怪林大人您?薛某也没有想到甄家人行事那般没有顾忌。不过如今却是不惧怕什么了。”

殷景年笑道:“昨日金陵城中最大的新闻,还是事关甄家的呢!”他笑看着众人道:“甄家老太太病重,请了金陵城里最好的大夫,任大夫去诊治。待任大夫出了甄家门,才知道甄老太太病重乃是被儿媳气病的。甄太太要将甄家的丫鬟和侍妾卖掉,就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只留两个。老太太享了一辈子的福,临老自然是不愿意身边凄凉的,不同意。便吵了起来。呵,就气倒了!据任大夫的身边的药童所说的,甄老太太如今已经是半身不遂了!哎呀,这可是太上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呢!”

林如海摇摇头,这才半身不遂,京中皇帝得知了甄老太太的言行,只怕想让她就这样去的心都有了。

“甄家已然倒了!薛兄还是不打算恢复你当初的生意?”

薛迅摇摇头道:“我如今只想好好教养一双子女。停了那些生意,虽然银钱进项少了,但是一大家子这辈子吃穿却是够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成才,脱去商人的身份了。”

林如海听薛迅的回答,很是满意,薛迅不打算薛家再走商路,贾王氏知道了会不会心中骂娘?林如海一高兴,便道:“令郎如今是去学堂上学,还是请了先生在家中授课?”

薛迅虽然想儿子科举晋身,但是儿子的资质他是明白的,便将如今薛蟠的学业说了,也说了将走武举之路。

林如海听了武举之路乃是王子腾的主意后,心中心思一转,揭过了此话题,说到了其他事上。

不说前院的陈穆和陈锦两人和薛蟠的尴尬相处,后院中的薛宝钗却是和晴雨及黛玉相处得分外和谐。

宝钗比晴雨大上一岁半,比黛玉大上三岁,她的才思不比两个小姑娘慢,学问也比两个小姑娘好。看起来沉稳得多,像个大姐姐,顿时让晴雨和黛玉有了好感,也失去了拘束,三人很快说在了一块儿。

这边边院中大人小孩,说笑不断,江宁城中陈落秋却抱着孩子头大非常。早上林如海和黛玉来看枢哥儿时,他还乐呵呵的,到了半上午,却又死命的哭泣了起来。陈落秋只得在家中哄着孩子。稍微一离手,枢哥儿就嚎起来了。陈落秋看着怀中大脾气的儿子,只得在咬牙叹气!

怀中的小儿,却在母亲看不到的时候,撅起了嘴巴!哼哼哼,别想放我一个人在家!

而京中这日里,皇帝收到了林如海和宋霖具名的折子,知道了甄老太太所言所行后,冷笑一声,放下折子。想到京中几家老权贵家,只怕那些人都是觉得朕该和太上皇一样供着他们的!想到京中传言贾家老太君大办七十大寿的事儿,心中厌恶非常!甄家老太太,已经七十有六了,想来已经活够了!随即叫来总管太监,吩咐了几句话。

贾琏回到家中,听说凤姐产下一死胎,心中也难过非常。彼时,他对凤姐的感情还有好几分,不管贾母和王夫人明里暗里的埋怨,他大多在家中陪伴凤姐,倒是昂凤姐心中对他这个丈夫心近了几分。

贾母听了贾琏的话,心中失落,看过了林家的礼单,便放下了。黛玉的事儿,还是等林家回京中,再谋划不迟了。

而王夫人,知道了薛家的意思后,着实气恼了好几日,她自觉对于妹妹,她可是明理暗里帮了不少的。如今居然将自己这个姐姐丢到一边去,亏她还想着等宝玉长大了,让他娶宝钗侄女进门呢。不过,想到甄家已败,甄家放在贾家的财物,便收不回去了,自己也能从来得到一笔钱财,心里这才好受些。

才到八月,京中贾府老太太正笑呵呵的准备在寿辰日里和几家亲朋女眷乐呵下时,却不知道,金陵城中的甄老太太已经归天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在零点前发啦~~~我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卡文了……

春尽秋来忽三载

()时光匆匆,转眼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林如海在金陵的时日到了尾声,已经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年末,他将进京述职,届时两淮按察使的职务将卸去。此时已经是八月,林如海打算进京前,带着全家回苏州祭祖。

“老爷打算何时启程回苏州去?”陈落秋听了林如海的话,有瞬间的诧异,随即平静问道。

“说起来,枢哥儿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回苏州老家去过呢。”

林如海听提起儿子,不由得笑道:“枢哥儿今天又干什么了?没找他姐姐胡闹吧?”

陈落秋想到儿子对黛玉的黏糊劲儿,也是有些无奈。这个儿子不仅早慧得很,也很调皮!想到他平日里带着甄家的顺哥儿、全哥儿胡闹的事儿,就有些头痛。“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调皮得紧。”

林如海虽然也觉得儿子太过调皮了,但是了儿子聪慧异常,更难得是身子骨也结实,比林如海前世夭折的儿子健康很多。“枢哥儿还小,待他四岁了,我亲自给他开蒙,到时候就不会天天黏着他姐姐胡闹了。”

陈落秋嘴巴上抱怨儿子调皮,但是心中还是喜爱得紧。“这次回了京,三年五载的是不能回来的,黛玉和晴雨及薛家的宝钗交好,枢哥儿和顺哥儿及全哥儿见天在一起,只怕他们姐弟俩都舍不得呢,不要哭闹才好,”

林如海笑道:“黛玉这孩子心中不喜,但懂事明理,肯定不会哭闹的;枢钰这孩子,年岁不小,但是性情最是豁达的,肯定不会哭,反而会为了离开金陵高兴呢。”

陈落秋想到枢钰的性子,也笑了起来。

林家花园里,林如海和陈落秋口中的枢钰,此时正在一刻桂花树下,带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撅着屁股在挖什么。

“枢哥,看看,这个蚂蚁真大!一会就拿着这个蚂蚁去给姐姐她们看看,呵呵,她们一定会喜欢的。”说话的是小男儿是三个孩子中最胖的,一身浅蓝色的夏衫,另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儿,则是同样的式样的衣衫,不过颜色是深蓝色的。他嘟嚷着道:“姐姐肯定不会喜欢,她肯定会告诉父亲和母亲的。”

枢钰拿着一只小棍子逗着地上的蚂蚁,很是无聊。

枢钰没想到自己在重伤死去之后,在这个莫名奇妙的世界里重生,有个叫做林海的父亲,有个叫做林黛玉的姐姐后,他凌乱了好长时间。等他完全弄清了自己的家庭结构,他淡定了,不过是有个林如海的爸和林黛玉的姐嘛!当他知道两个娃后是甄士隐的孩子后,他更淡定了。然后他怀疑,除了他,这里有另外的人也是穿越的。他最先怀疑的就是他现在的父亲林如海了,不过在家中这么久,他发现林如海是一个彻底的古人,然后他怀疑自己的母亲陈夫人是穿越的,后来发现也不是。最后他怀疑甄士隐也许被穿了,然后发现也不是。最后他也懒得找了,反正他如今不过三岁,也不打算和那老乡认识的,老老实实做他林家大爷而已。

枢钰虽然这样打算了,可是这样每天和两个穿开裆裤的娃混日子的时光,实在是太无聊了!

“全儿,你说,姐姐们在做什么?”枢钰看着赶着蚂蚁打架的甄顺宁无语。

全哥儿看着弟弟那憨厚样子,眨巴着眼睛对着枢钰道:“姐姐们不是自傲读书,就是在学针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道:“喏,这个是我姐姐做的,林姐姐没给你做么?”

枢钰看着那荷包上的五瓣小花儿,撇撇嘴,一看就是新手上路啊!不过如果黛玉给自己做一个,就算难看点,自己也会高兴的。

沈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匆匆的往花园来了,肥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看到桂花树下的枢钰,忙道:“大爷,你怎么带着全哥儿和顺哥儿在这里玩闹了?太太到处找你呢!”然后吩咐几个小丫鬟上前。

林枢钰最开始对这个沈嬷嬷很是排斥,完全是因为他一身的肥肉。相处久了,才知道沈嬷嬷人不错。对主子极其细心的,枢钰房中的几个丫鬟在沈嬷嬷的调/教下,个个规规矩矩的。不过从陈夫人将她派给自己,足以知道沈嬷嬷是个不错的。

“沈嬷嬷,太太找我什么事?”枢钰奶声奶气的问道。任丫鬟青芷给他擦脸擦手。

另一边的绿秀和紫芸分别在给全哥儿和顺哥儿擦脸擦手。

“大爷,你以后可不能再带着全哥儿和顺哥儿胡闹了。过两日,我们家要回苏州祭祖呢。”沈嬷嬷理好枢钰的衣服,笑道。

全哥儿听到苏州两字,眼睛亮了亮,等丫鬟擦完脸,对着枢钰道:“枢哥儿,苏州好玩么?”

枢钰前世去过苏州,但是这辈子不过三年时间,他都是在金陵度过的,哪知知道苏州啥样子?“等你回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嬷嬷和几个丫鬟笑看着枢钰奶声说着话儿。她们每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就是一个奶娃娃一本正经的样子。

枢钰几个到了厅中时,除了林如海,还看到了陈思靖和甄士隐。

“父亲。甄伯父,舅舅。”枢钰忙对着对着众人行了礼,全哥儿及顺哥儿也有样学样的。

林如海看着三个娃娃的衣衫,知道他们定是去花园里胡闹了。叫过枢钰,沉着脸道:“你又带着顺哥儿和全哥儿胡闹,不是说和他们一起读书?”

枢钰这三年已经知道了林如海的为人,在外人面前严肃,内里却是个深爱的孩子的父亲。

“父亲,儿子老实地很。儿子在书中看到说蚁冲出入,天色将变。父亲你不是告诉儿子,知书实行么?儿子这才和全哥儿、顺哥儿去花园的。”

林如海脸虽依旧沉着,但是眼中却有着笑意:“你认识几个字?还知书实行呢!”然后转头对着甄士隐道:“士隐兄,枢钰调皮,还带的全哥儿和顺哥儿胡闹!”

甄士隐笑着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对林如海摇头道:“哪里是枢哥儿带坏的?是这两个小子调皮。如海兄你们全家离开了金陵,这两小子啊,就没地方闹去了。”

顺哥儿和全哥儿年岁虽小,却知道了林家要走了,不由得冲着枢钰跑去,“枢哥儿,你也要走么?”尤其是顺哥儿,更是红了眼!就差流泪了。

枢钰被两个胖小子抱着,不由得有些无言。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小包子正色道:“放心,哥哥我还会回来的。”

这幅强装大人的样子,霎时间让厅中的大人都笑了起来。

陈落秋带着小丫鬟进了黛玉的屋子,厅中三个女孩子正在画着花样子。

“累了吧,快来用些点心。”陈落秋让丫鬟将点心托盘放在桌上,走近三个孩子道。

薛宝钗年岁最长,礼节上也是最注重的。忙放下手中的花样子,拉着晴雨起身蹲身行礼道:“陈夫人好。”

黛玉笑着挨近陈落秋道:“母亲,宝姐姐正在给我和晴雨说她新学的花样子呢!”

陈落秋笑道:“你宝姐姐针线学得好,你也不能差了。好啦,快用些点心。”

宝钗和晴雨一次坐在一边,黛玉挨着陈落秋坐了。

等三个女孩子用了几块点心,陈落秋才道:“薛姑娘最是稳重,因着你,晴雨和黛玉啊也稳重不少。想到咱们家离开金陵,我就觉得不是滋味!”

薛宝钗早在家中被父亲叮嘱过,要好生和林姑娘及甄姑娘好好相处。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比不上两位妹妹,但是女孩子的要学的东西上,甚至诗书上,都不比两个妹妹差,她心中并不觉得自己矮着身份结交的。父亲如今天天督促哥哥读书习武,也让叔叔家的蝌儿进学。总有一天,自家也会和林家、甄家一样,让薛家也成为清贵体面的人家。

“陈夫人,其实黛玉妹妹和晴雨妹妹她们也很好,聪明活泼。我和她们在一块儿,也很愉快的。夫人全家要搬离金陵?何时启程呢?”

陈落秋虽然知道薛宝钗和自家姑娘交往,肯定被父母叮嘱多。不过,她小小年纪,从不觉得低人一等,为人处世很是大方。陈落秋不觉对她也高看一眼。“我家老爷将调职,年底得回长安去。在这之前,要先回苏州去祭祖。中秋节已过就得动身了。”

薛宝钗和晴雨听了,都很难过。晴雨脸上的伤心神情更是遮掩不住,拉着黛玉的手,红了眼。

“走得这么急?我还想着可以和林妹妹多聚聚呢!”薛宝钗道、

陈落秋见黛玉情绪也很失落,安慰几个姑娘道:“人有悲欢离合,只要有缘分,你们总会再见的。今日里,你们三好好说说话。”

黛玉拉着薛宝钗和晴雨的手点点头。

八月十四这日,陈英年带着陈思靖全家人以及甄家人都到了林府,一时间林府里热闹非凡。

陈思靖的两个儿子毕竟大了,去内院和陈落秋请了安就出去了,内院里也就方氏,甄封氏、陈落秋三个大人,然后是黛玉和晴雨在一边说着悄悄话,枢钰身边除了顺哥儿和全哥儿,还跟着歆姐儿。

歆姐儿脸圆嘟嘟的,头发用珍珠串帮衬两个小包,一身粉红圆领对襟裙,很是可爱。不过在枢钰看来,小丫头是很可爱,但是不停往自己身上凑,却是让他很无语。不过在全哥儿眼中,歆姐儿不止可爱,那可是漂亮的小仙女。平日里围着枢钰打转的全哥儿,一个劲的和歆姐儿说话。

方氏看着几个孩子的样子,笑道:“我们家歆姐儿见到了枢哥儿,才这么活泼。哎,四妹妹,你说,让我们歆姐儿给你们枢哥儿做媳妇怎么样?”

甄封氏听了,心里有些不豫,却是笑看着陈落秋道:“你嫂子这是想亲上做亲呢。”

陈落秋早就得了林如海的嘱咐,况且她自己也不想让歆姐儿配自家儿子,三嫂人随好,但是这世家大族可不兴说娃娃亲的。“嫂子,歆姐儿这才几岁?你就急着给她说亲?要我说,你还是关心给穆哥儿和锦哥儿找媳妇的事儿吧。”

方氏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就算真的要和林家再结亲,也要看枢哥儿将来的为人和前程。

一边的枢钰听到舅母和母亲说起娃娃亲,心中一紧,他看了一边圆胖胖的表姐歆姐儿,一阵恶寒,他可不想娶这个胖丫头做老婆呢!

中秋节这日,林家合家团圆,薛家也不例外。一向被薛迅冷着的薛王氏也出来了。薛家人吃了饭,便在院中赏月吃月饼。薛迅问了几句薛蟠的学问,觉得他最近一年里长进儿不小,又听薛蝌学问更好,心中虽然小有遗憾,但是依旧很高兴:“看来这个贾先生还不错,不愧是中了进士的人。”然后对一边的丫鬟道:“将这几样月饼,和几样小菜送去贾先生那里。”

等丫鬟领命去了,才对着薛蟠和薛蝌道:“你们如今是我们薛家的希望,薛家将来都靠你们俩了。”

薛速笑道:“兄长,蟠儿和蝌儿日日被你叮嘱,他们心中有数的。”然后又道:“不知道这贾先生和京中的兄长连襟家的贾家有和关系?”

薛迅笑道:“我也问过他,他祖籍乃是湖州,和内兄的贾家本无关联。家业衰落,流落至维扬地界时,得了一乡绅资助,得以进京赴试。高中进士后,到苏州一县为太爷,因得罪上司罢了官,这才来了四处游历,到了金陵恰好咱们家请先生,便聘了他。”

薛速点点头。

一边的薛蟠得了父亲的夸奖,心中快意。看着一边的堂弟,也不想像往日那样觉得自己蠢笨了。他很早就明白父亲的期望,心中总是遗憾自己不及堂弟聪慧,不过想到自己拳脚上比堂弟好了不知多少倍,心中也就平了。

他摸了摸腰间妹妹做的荷包,想到花样子是甄家妹妹画得,就咧开嘴笑了。原先还担心着甄家人也回苏州去,如今知道只是林家走,心中就没有了什么感觉了。

八月十八,宜祭祀出行。林家人启程往苏州去了。两日后,林家便到了吴县,迎接的人除了林浅和几个族人,另外一人是吴县的知府,李木然。前年李木然高中进士后,便授了吴县的知县。这几年和林如海也时常有书信往来的。

“林大人,许久不见,大人一切可好?”

林如海笑着拍了拍李木然的肩膀,“我一路行来,吴县地界一片安好,看来子乾在吴县不负这父母官之名呢。”

李木然笑道:“子乾行事,大多是学习大人的。当不得大人夸奖。”

陈落秋带着枢钰和黛玉给族人见了礼后,便领着他们到了李木然跟前:“这是李大人,也是你们父亲的好友,还不快拜见李叔叔!”

林如海笑道:“黛玉从前你见过的,枢钰和孩子,你还是第一次见。”

李木然看枢钰双目明亮,说话比大多三岁孩儿都清楚,心中便知道他是个聪慧的,忙摸了下枢钰,笑着让随从送上见面礼道:“小公子一看就是机灵的,大人后继有人,恭喜了。”

枢钰看林如海的神情,眨眨眼道:“小子还以为李叔叔要说枢钰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这样臭美,倒是让李木然怔了怔,随即朝着林如海大笑起来。

林如海笑着拍了拍枢钰的头。

黛玉听着弟弟臭美,不由得也抿着嘴笑了笑,走上前将他牵到陈落秋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呼,我终于不再情绪低落了,感谢帅帅的吴秀波,感谢好看的黎明之前~~看电视大半天,心中好多了,所以过度章节码出来了!然后,大家撒点花花和评吧,小剧场来啦~~~~

————————————————————————————林大爷的穿越日记(一)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张开口说话,却是一阵婴儿的哭声。我大骇,自己这是怎么了?

“沈嬷嬷,弟弟睁开眼了!”

“是啊,姑娘您一来,哥儿就睁开眼了。哥儿是喜欢你这个姐姐呢!”

“弟弟,我是姐姐呢!”

我听到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然后感觉她伸手指头戳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得气急:“还说是我姐姐呢!欺负我不能动是吧!”入耳得又是一阵婴儿的大哭声,我无奈了!为什么会变成婴儿?老天你玩我啊?

“玉儿,可不能欺负弟弟!”男子沉厚的声音传来。

“父亲,黛玉才没有欺负欺负弟弟呢!黛玉想弟弟快点长大的。”女孩子脆生生的话语让我定住了?黛玉?林黛玉?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不是吧……

然而老天觉得没玩够自己一样,六七天之后,我真正确定了,自己穿了,穿到了红楼里,有个林如海的爸,有个林黛玉的姐,有一个原著中没出场的妈!

丫鬟娘娘们有的人看到,才十来天大的枢哥儿,将拳头扬到空中,短短胖胖的中指指着屋梁,嘴巴里还吹着泡泡——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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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父女说前事

()林如海自然是和族中男人们在祖宅外面喝酒说话,林如海自家一族早已另立宗祠,和族人中林浅一家关系稍微近些,况且林如海如今官高位尊,而林氏一族其他子弟,并无什么能成才之人,族中处处还需林如海多加照顾。因此即便是林氏一族之中年长者,也不敢在林如海面前拿大,对他很是客气。

林如海听闻五叔公已经去世,喟叹了几句后,又说了些家常,族人便散去了。

林忠看林如海并无醉意,便道:“老爷,太太命人送来了醒酒汤,您可要用点?”

林如海点点头道:“端上来用点。内院里夫人招待众女眷可曾散了?”

林忠道:“已经散了。只是有多话之人,提到了先夫人,大姑娘那里疑惑着,太太带着大爷和大姑娘去换洗,说是等老爷您也收拾妥当了,一起去祠堂。”

林如海暗叹一声,上次回苏州,还是因为贾敏过世,一晃就是五六年时光了。

林如海回了内院,一进屋,便看见黛玉正坐在一边椅子上,并不像往日那样和枢钰说笑。

林如海知道这个女儿,即便没有去像前世一样去贾家,那是心思依旧细腻,知道她疑惑起生世来。

“这是怎么了?枢钰,是不是你又闹你姐姐了?”

正坐在一边椅子上,内心哀叹不已的枢钰,听见了林如海的声音,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笑嘻嘻道:“父亲,我可没有闹姐姐,不信你问问姐姐。”说完,跑到黛玉的身边,抓着黛玉的胳膊摇了摇道:“姐姐,我可有闹你?”

黛玉虽然正在怀疑中,但是自枢钰出生,她日日去看望,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极深。见他摇着自己的手臂,皱着眉嘟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起身对着林如海行礼后道:“父亲,枢哥儿今天可乖了。”

林如海见状很安慰,摸了摸黛玉的头,抱起枢钰道:“你们姐弟俩可不能闹生分了,便是有什么,也要记着,你们乃是亲姐弟。”

枢钰摸了摸林如海的胡子,看着黛玉,做出孩子状应道:“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站在一边的黛玉也笑着应了。

陈落秋在内室换好衣裳出来,看见他们父子两人,又看了一眼黛玉,叹了口气,上前接过枢钰,放在一边椅子上,对着林如海道:“还是我亲自服侍老爷换洗。让他们姐弟俩自己先呆会儿。”

林如海知道陈落秋是有话对自己说,点点头,让嬷嬷们看好黛玉和枢钰,便和陈落秋进了内室。

陈落秋让丫鬟端了干净的水进了屋,亲手给林如海擦脸,换下大衣衫,从柜子中取了浅色的夹衣出来,便给林如海换上,便道:“老爷,黛玉今天已经知道了她的生母是先夫人,我怕她心中会有疙瘩,况且过两天我们就要回长安了,贾家人肯定要派人来见她的。有些事情还是告诉她才好,她虽然快七岁,但是明理懂事,先告诉她事情真相,也好过被旁人误导去了。”

林如海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忧虑的。一会在祠堂里祭拜过祖先后,我会单独和黛玉说她生母的事情的。贾家向误导她,也要看我同意不同意。”

陈落秋却有些忧虑,女孩子的心里最是细腻,就怕黛玉待自己这个继母没有往日里亲近。不过,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么多年真心的教导,算是白费了。

林如海牵着枢钰,陈落秋则领着黛玉,进了祖宅后的祠堂。

林如海点燃手中的香,领着枢钰对着列祖列祖的牌位一一拜过。拜过之后,对着枢钰说着先祖之事。

枢钰看着那些牌位,心中却是想着,父亲看起来很为林家家祖自傲,怎么会在原著中任林家绝嗣?想着就狐疑的看了眼林如海,摸着下巴暗想,就算父亲不是穿越的,也不定是原装的呢。有古怪啊有古怪。

等林如海说完他父亲的事儿后,看着一边的黛玉,叹了口气,对着陈落秋道:“夫人你先带着枢钰出去,我和黛玉说说话。”

黛玉看着母亲牵着弟弟出去了,有点忐忑。祠堂里有些昏暗,虽然点了烛火,但是却显得有些迷蒙。

林如海看着黛玉,牵着她到了贾敏的牌位前,“跪下叩几个头。”

黛玉也不多说,依言跪下叩了几个头,心中暗自忐忑着。

等黛玉起身了,林如海才道:“今日里,不是有人提到你的生母么?你现在所拜的就是你亲生母亲贾氏的牌位。”

黛玉听了这话,眼睛睁大了,看向那牌位上写着林门贾氏之位,眼中不由得酸涩,母亲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你的母亲贾氏,出身荣国府。乃是荣国府的嫡出姑娘。你三个月不到,她就去世了。”

黛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觉得很伤心,自己和弟弟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对自己很好的母亲,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看着黛玉脸上的泪珠儿,轻声道:“你亲生母亲,贾氏是一个好的,只是身体太差。生下你后,身体更是差了。后来撑不住,就去了。”

“你母亲的娘家贾家,在你母亲去了后,就遣人来接你。那个时候你才三个多月大,身子不结实。我怎么会同意让你去外祖家?”林如海蹲□,擦掉黛玉脸上的泪水。“你外祖母若是诚心想教养于你,也就罢了。只是她年事已高,膝下还养着贾家的一个哥儿和三个姑娘,怎么也不可能分精神照顾到你。再说,你是我林家的女儿,怎么可能送去贾家抚养?”

黛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外祖母,从没见过的外祖母,是不是会很疼爱自己呢?

“其后你的外祖家三番两次的**接你去贾家,甚至还以此败坏你现在母亲的名声为借口。为父自然是极其厌恶的。”

林如海看着黛玉的神情轻声道:“贾家人的行事家风,为父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如今快七岁了,贾家的家风,贾家人的行事到底如何,这次回京了,你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这笔我今日告诉你,或者他日其他人在你耳边说的要真实。”

黛玉咬着唇点了点头。

林如海摸了黛玉的头发,温言道:“为父要说的另一件事,和你现在的母亲有关。俗话说的好,生恩不及养恩大,你母亲自进了林家们,就将你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全心全意的教导你。她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切不可因为她不是亲生母亲,就待她生分了。”

黛玉想到陈落秋待自己的好,的确不下于弟弟,扬声道:“父亲放心,我知道母亲待我的好。”

林林如海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黛玉心中还是有些小疙瘩,但是只要她明了自己和夫人待她的心,便不会同家人生分,和贾家人亲近了。

陈落秋看转着眼睛的枢钰,笑道:“你这孩子,又在想什么?”

枢钰呵呵一笑,奶声道:“母亲,姐姐知道你待她的好。”

陈落秋失笑,掐了一下枢钰拜拜嫩嫩的包子脸,“你个三岁的顽童,装什么大人呢,恩?”

枢钰心中烦闷,前世今生加起来,我也三十了好不好?

陈落秋在院子前面看见服侍黛玉的陈嬷嬷和几个丫鬟,陈落秋想了想,对着陈嬷嬷道:“嬷嬷平日里伺候姑娘,大姑娘情分不比寻常。有些事情,我不好说,嬷嬷最好能劝劝大姑娘。”

陈嬷嬷应下,“太太当心,老婆子知道如何做。”

陈落秋又嘱咐了几个丫鬟好生服侍黛玉,便带着枢钰和丫鬟婆子们回了正院。

晚间,陈落秋推了推枕边闭目养神的林如海,“老爷,你今天是怎么和黛玉说的?我真是有点担心呢。”

林如海睁开眼,无奈看了陈落秋一眼,便将自己在祠堂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落秋听罢,半晌,才叹道:“只望黛玉真的能够明白你的用心,我待她好,那是应该的。”

另一边的黛玉的房里,黛玉躺在床上,脑袋里生母和陈落秋的影子转过不停,最后,她发现,自己却是偏向陈落秋的多。心中有些愧,便问着床外守夜的陈嬷嬷道:“嬷嬷,你睡了吗?”

陈嬷嬷并没有睡,她早就听见黛玉辗转反侧的声音,不过姑娘不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先开口劝说。听到黛玉出声,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姑娘,我还没睡呢。”

黛玉觉得自己不记得生母,实是因为不知道生母的样貌为人。就开口道:“嬷嬷可知道,我母亲,就是先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说给我听听。”

在陈嬷嬷看来,贾氏太太虽然将林家例外打理得不错,但是行事上却比不上陈氏太太。只是不能当着人家亲生女儿的面,说母亲的不好。只得捡着一些话儿说了。

黛玉听了,却是有些泄气,母亲行事大方,不愧是国公府出身的大家闺秀。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现在的母亲出身也不差,行事更是好。心中一动,“嬷嬷,现在的太太和贾太太是不是很像?”

陈嬷嬷一愣,随即笑道:“姑娘说笑了。不说两位夫人的样貌不一样,就是行事风格,那真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我这个婆子说呢,姑娘当不必将两位太太在一起比的,先太太是姑娘的生母,自然是极疼爱姑娘的;现在的太太也是将姑娘当亲生女儿来疼。两个都是姑娘的母亲的。再让老婆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的太太待姑娘好,那是姑娘的福气。多少继母待先头太太留下的子女苛刻冷淡,更有那欺辱买卖的。姑娘屋中的小丫鬟雁声,就是被她继母给买进府里做丫头的。”

黛玉一颤,想到那个比自己大两岁,但是身型和自己一样瘦瘦小小的雁声,知道陈嬷嬷说的是实情。心中又是喜有事叹的,好一会儿,待陈嬷嬷的呼声传来,她才入睡了。

第二日里,林如海看黛玉和从前一般同陈落秋亲热,心中放下大石,这才出门和族人说事情去了。

陈落秋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黛玉,心中也是一松,不理会一边哇哇大叫的枢钰,感叹中抱了抱黛玉。

枢钰看到黛玉想清了,也是放下心来,他可不想母亲和黛玉之间有缝隙,林家的和乐就会不见了。

林如海带着人修葺了祖坟,和家人在祖坟前祭拜后,又给族中添了祭天和银两后,嘱咐了留守祖宅的下人,请了一回林浅一家里,又和李木然聚了一会,已经是七日后了。

“东西可收拾好了?”林如海看着来回忙碌的仆从,回了内院,见陈落秋正闲坐着,不由得问道。

陈落秋抿嘴笑道:“都收拾好了。老爷这是看着我闲着,眼红了?”随即轻声道:“老爷,我有好消息同你讲呢!”

林如海一愣:“好消息?什么事儿?”

陈落秋让丫鬟们都出去了,笑道:“老爷,你又要做父亲了。”

林如海看向陈落秋的小腹,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大喜道:“真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有多少日子了?你身子可还好?想不想吐……”

陈落秋看林如海这激动的样子,暗笑。半天才拉着林如海坐下道:“今日上午请大夫瞧过了才知道得。已经有两个月了,胎还算稳当。大夫说,我身体好着呢。”

林如海摇头道:“就是身体好着,也要当心。哎呀,明日里启程,你这有孕了,要不我们推迟些日子,等些日子再启程?”

陈落秋忙劝道:“老爷,大夫真的说了,孩子好得很。况且明日里上路去长安,我们是一路走水路北上的。比坐马车舒适多得,没事儿。可不能因此误了你的事儿。”

林如海见状,只得应了。

晚间用饭时,黛玉和枢钰知道陈氏有孕的事儿后,都是高兴异常的。

第二日里,林如海领着林家人坐船北上,一路上对陈落秋呵护备至,让枢钰嘲笑了好几回,就是黛玉,也是欣喜夹着一些伤感,幸而陈落秋知道黛玉的性子,时不时拉着黛玉说着京中众多名胜去处以及世家高门的人情来往,引得她不再多想了。

林家人到京,除了守在京中林宅的下人来迎,除了陈思渝的长子陈裘来迎,就只有许逸仙来接了。

林如海和陈裘说了几句话,就小心扶着陈落秋上了马车,让后是黛玉和枢钰两个,他则和许逸仙上了同一辆马车。

“老林,我够朋友,知道你今日里回京,特地向上峰告了假来接你。”

林如海笑了笑道:“够朋友!今日里我请你喝酒就是了。”

许逸仙一笑,说起了这两年京中的变故来。

林如海一行人到了林家后不久,贾家也知道了林家全家回京的消息。贾母当时正和王熙凤说笑,宝玉正腻在怀中扭着,史湘云更是脆声笑闹着,探春在一边坐着笑,迎春垂头不语,惜春也在一边。

“林姑爷全家回了京?我那外孙女岂不也回来了?凤丫头,你快去将琏儿叫来,明日里去林家将外孙女接来,说来我还没见过她呢,也不知道和你姑妈长得像不像?”

让宝玉及几个女儿子顿时好奇不已,纷纷打听起林家表妹(姐)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晚了,但是还是赶在了十二点前发文……汗,明天我再补上小剧场,大家撒花~~

长安城中风雨多

()林如海告诉许逸仙陈夫人有孕,笑道:“这孩子同你的孙子一般大小呢。”

许逸仙摸着刚留下的短须得意道:“你就庆幸。儿孙自有Cāo不完的心,我是懒得多理会儿子的!说起来,又要说起那贾家的笑话了。”

林如海知道许逸仙这是故意说起贾家事儿,失笑道:“贾家可又有什么新闻?他们家总是闹出些笑话来。”

许逸仙哈哈一笑道:“老林这话说得,没了他们家,这京城里不是少了许多的趣事?贾政的小儿子据说衔玉而生,满京城都传遍了,是个有福的。据说太上皇和后宫的贵人们都知道了,自然是天大的脸面。为此,那贾贵人因着这个深来带玉的弟弟,又因自己正月初一的生辰,说是有福气的,因此升了嫔位,封号元呢。”

林如海能想到贾家肯定会因此而重新嚣张,想到圣上那个诸妃归省的计划,不由得一笑。

“元嫔?宫中其他的贵人娘娘们不得恨得咬牙切齿的?”林如海想到从前的穆王妃如今的穆皇后的行事,不由得问道。

许逸仙也是想起了穆皇后的行事来,笑道:“可不是?不过贾家人可不曾想到这些,而且兴高采烈得很。不过,贾家的事儿,是小事。大事却是朝中老臣和新臣不对盘,老臣以刘阁老为首,他门生不少,且刘家和京中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因此处处替老臣故旧说话,圣上的新政处处受挫。”

林如海心中默想起刘阁老的生平,刘阁老出身不低,更是太上皇十二年的进士,其同胞姐姐嫁给当年的南安郡王,如今贵为南安太妃。刘阁老三子一女,一女嫁入锦乡伯韩家,三子中有长子刘英为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刘英之妻,乃是襄阳候府的女儿。次子刘熊身上乃是捐的功名,在刘家理事;而幼子刘岳则是平安州的知州。

想到平安州,林如海心中一跳,皱眉道:“如今四位阁老,刘阁老站在皇帝对立面,其他的三维阁老呢?宋阁老,孙阁老和洛阁老呢?”

许逸仙苦笑道:“宋阁老如今快八十岁了,年老体弱,况且轻易不在朝堂上说话。孙阁老的孙女如今进了后宫,虽然处处和刘阁老为难,但是底气不及刘阁老;倒是洛阁老,行事最为稳妥,只是洛家也同贾家一样,儿孙良莠不齐,给刘阁老抓住了把柄,前不久还被圣上斥责了呢。”

林如海想到洛沉舟便是出身洛家,据说按照辈分,还要称呼洛阁老一声族叔。看到族人繁庶,也不见得是好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忠顺王爷不大对。你也知道,圣上登位前和这位很亲近的,还让他执掌了宗正。不过甄家的事儿一出来,忠顺王爷却被圣上冷落了,他就和五王爷、南王郡王几个走近了。如今江南一片和明,难怪圣上让你回京的。如今咱们这些人,在朝中可是隐隐处于颓势呢。”

林如海默想前世之事,太上皇寿元绵长,圣上处事受到掣肘,直到自己过世那一年,朝堂中老臣始终占据主风。林如海想到圣上的心性,也就能理解他后来那样发作世家之事了。

“逸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如今这情势,我能如何?不过只充作圣上手中的枪罢了。不过,圣上如今已经三十岁,刘阁老等人待圣上如同稚龄天子,日后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许逸仙看着林如海,半响才道:“老林你是铁了心站在圣上一边了,你不担心圣上的雄心被那些人磨没了?”

林如海正色道:“逸仙你这话不该问我,只需想想圣上从龙前的为人处事的行径,便知道我为何认定圣上是明君了。”

许逸仙闻言,默想圣上为七王爷时的行事作派,果然是极其会隐忍的。这样的心性,必定是心性坚定之人,且极其记仇。许逸仙摸了摸下巴,觉得不该如此想帝王,忙掩饰开口道:“我还不知道你家小子的大名呢,资质如何?”

林如海也察觉到,随和一笑道:“那小子名枢钰。天枢之枢,金玉之玉。才三岁,却是异常调皮的。不过资质还行。”

许逸仙听了,呵呵一笑,知道林如海口中的还行,其实是极好的。便拍着林如海的肩膀道:“小枢钰就算再聪慧,老林你要等他长大出事,至少要十年,老林你有得等罗。”

林如海想到自己如今已过四十岁,心中不由有些黯然。不过想到自己这一生算是老天爷另赐的,便又释然了。

陈落秋带着黛玉和枢钰进了林府,她也是第一次来京中林宅,看到前廊后亭,小院套间,花木虽然在冬季已经凋零,但是林府之中植了颇多的松柏,反倒别有一番生机。

陈落秋进了屋里,炕也烧了起来,整个屋子暖意阵阵。

“太太,大姑娘和大爷的院子也收拾好了。要不要带大姑娘和大爷过去看看?”金菊嫁给了林忠家的二儿子,去年生了一个小子,如今已是管事娘子了。

陈落秋看着黛玉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恹恹的。知道她是一路旅途劳累了。倒是枢钰,还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玉儿,你可还好?要不先请大夫给你看看?”

黛玉撑着笑道:“母亲,用不着请大夫看的,我还是好。就是有些累了。我这就去看看院子。”

陈落秋摸了摸黛玉的额头,没有发烫,便道:“你的院子离正院近得很,一条长廊出去便是了。有什么不合意的,和金菊说,或者和我讲。这是自己家里,是你的院子,怎么样都要合了你的意的。”

黛玉感受得到陈夫人是真的关心自己,点点头就带着丫鬟随着金菊去了。

陈落秋转过头来笑问转着大眼睛跃跃**试的枢钰道:“可如了你的意了。给你单独置了院子了。满意了!”

原来,之前在金陵,枢钰一直住在正院的西次间隔开的三间房中,他时常吵着要和黛玉一样,单独住一个院子。

枢钰呵呵一笑道:“就知道母亲疼儿子,儿子我也去看看自己的院子去。”

陈落秋笑看着跳下炕的枢钰,匆匆行了一个礼就跑远了。她忙让一边的沈嬷嬷带着绿秀紫芸自个丫鬟匆匆跟去了。

吴妈妈端着一杯参茶进来,看陈落秋的神色也有些倦,忙道:“太太用杯参茶后,去炕上歇歇,可不能大意了。”

陈落秋摸了摸腹部,想到这个孩子甚是乖巧,笑道:“也不知道是姐儿还是哥儿,真是和他哥哥一样,乖巧得很。”

吴嬷嬷自然是觉得儿子越多越好的,眯眼答道:“定是个哥儿。”待陈落秋喝完了参茶,便道:“大奶奶对太太你是真用心的,居然让裘少爷来接,不是说裘少爷在国子监进学么?”

陈落秋知道大嫂柳氏是不想让自己太过劳累,裘儿入了国子监,也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一会去找林忠,让他好生招呼裘少爷。哎,殷先生和邓先生这次都没随着老爷上京,老爷抽不开身时,这男客也没人招呼了。”

吴嬷嬷笑道:“等过了两年,大爷大了,自然就能出面招呼客人了。太太也莫要太心急了。”

陈落秋叹了口气,进内室里,看卧房的摆设,床榻上的被褥等,都是和金陵家中一致,知道定是林如海之前吩咐了进京的林青和银杏两口子。

陈落秋除了大衣裳,换上中衣,洗把脸才躺下。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丫鬟唤起了。

“太太,贾家来人了。老爷正在厅里见客。同来的还有女眷,正在正房的中厅里候着呢。”

陈落秋一怔,有些气恼,吩咐红梅和绿荷几个给自己更衣梳妆。

自银杏和金菊嫁了人后,红梅和绿荷就升了大丫鬟,紫兰和黄桂两个则给了黛玉。

“是。”红梅知道陈落秋的喜好,挑了件银线墨枝的小袄,一件红色狐裘披风;而绿荷则挑了一对绿色翡翠滴水玉耳环,头发偏拢起坠发髻,一支镶金绯红华胜,一串紫珍珠额饰,虽是简单,却也显得富贵别致。

陈落秋看了看镜中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在家中衣着打扮一向朴实,但是素闻贾府之人,都生着一双富贵眼,这第一次见面,岂可落了下风?

王熙凤坐在厅中,小口的喝着茶,厅中装饰简洁大方,长案上的花瓶里并无一物,墙上一边挂着一幅山水画,八宝阁上也尽是摆着书籍镇纸之物。王熙凤暗想,林家不亏是书香之家。只是素了些。

说起来,王熙凤原先还以为贾母只会让贾琏一个人来一趟,不想自己也被遣来了。想到那素未见过的林妹妹,王熙凤有些叹息。陈氏夫人,她并未听说过太多,毕竟陈家文官清流,自来和王家没什么交往的。

吴嬷嬷在厅中打量了一番王熙凤和平儿,那通身上下的衣着打扮,让她腹诽不已。吴嬷嬷出身陈家,见惯了当家夫人和姑娘们的气度,绝不是那些华服珠宝堆出来的,不由得有些瞧不上贾家这样的做派,还说什么国公府邸,当世大家呢!真真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吴嬷嬷见王熙凤用了茶水,想到她之前说了许多大姑娘和太太之事,难怪口渴!忙笑道:“贾二奶奶稍候,容老婆子去看看。”

王熙凤笑看吴嬷嬷道:“有劳嬷嬷了。”

陈落秋转过廊角,就看见了吴嬷嬷,不由得道:“吴嬷嬷怎么出来了?”

吴嬷嬷撇嘴道:“那贾二奶奶该问的都问完了,我捡了该说的回答了。”

陈落秋点点头,扶着吴嬷嬷的手就进了厅里。

王熙凤见一夫人扶着吴嬷嬷的手进来了,忙起身打量着,果然通身的气派!想到这陈夫人不过是比自己五六岁,就已经是三品的诰命夫人,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

“哎呀,侄儿媳妇拜见陈姑妈了!若非这辈分在这儿摆着,我定会以为姑妈是姐姐呢,这气派容貌,真是叫我这做晚辈的眼红呢。”王熙凤行了一礼,爽利的笑道。

陈落秋微微一笑,她听林如海说过,这贾琏的妻子出身王家长房,自幼充作男儿教养,最是爽利泼辣的一人。如今一家,果然如此。

陈落秋在主座上靠坐了,才道:“贾二奶奶这声姑妈我可担当不起。说起来,我也不过是大二奶奶几岁罢了。不知道二奶奶来咱们家有什么事情?我们家近日到京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家中还是乱糟糟的,若是招待不周,二奶奶多体谅些。”

王熙凤心中一气,却依旧笑道:“陈姑妈如今是林姑父的夫人,林表妹的母亲,自然是当得这声姑妈的。我们也知道姑父姑妈带着表妹表弟刚刚抵京,家中定还没有收拾妥当的。本想过几日里再来的,只是老太太知道了林表妹也到了,心中着实想念,所以特地遣了晚辈媳妇儿过来,一是给姑父姑妈请安,二是接表妹表弟们去贾家走动小住两日。贾家别的没什么,倒是姑娘小子多,老太太一来解了思念之情,二来也让表妹表弟们有伴儿做耍。”

陈落秋微笑听完,对着吴嬷嬷道:“你去请大姑娘和大爷过来,就说有客来,请他们出来见一见。”

待吴嬷嬷去了,陈落秋才道:“说起来,应该是我带着大姑娘上府上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只是一来,这才抵京;二来,我身子不爽。二奶奶也不是外人,不瞒二奶奶说,我如今又查出有孕。大夫特地叮嘱我,在家中静养些时日。三来,就是老爷的事儿还不曾定下来。这父母事儿烦乱,大姑娘作为长姐,自然是要教导幼弟的,她如今也是□不得。不如等我身子安好了,老爷事儿也稳妥了,我再带着大姑娘登门拜访。二奶奶意下如何呢?”

王熙凤听陈落秋说的话,暗想自己竟然遇到对手了,居然条条占理,反驳不得,只得干笑了一声道:“恭喜姑妈了。姑妈有了身子,林姑爷的事儿也是大事,林表妹身为子女,自当在家中为父母分忧解劳的。既然如此,侄儿媳妇回府之后,便如此和老太太说了,我们老太太啊,最是慈爱。一定会欣慰表妹的孝顺,姑妈的好福气呢!”

陈落秋满意的点点头,随着王熙凤的话道:“二奶奶说的极是,我也听闻说起府上的老太太,对着晚辈最是慈爱不过的。”

“太太,大姑娘和大爷来了。”红梅悄声走进厅中对着陈落秋道。

陈落秋点头,对着王熙凤道:“二奶奶可见见他们,哎,幸好有大姑娘在,我可是轻松好多呢。”

王熙凤点头,看向牵着一个白胖小儿进来的六七岁大的姑娘,身型纤瘦,却自有一番风流气度,不由得暗道,不愧是姑妈和林姑爷的女儿!

黛玉牵着枢钰先向陈落秋行了礼,这才依着陈落秋之言往王熙凤弯腰行了礼道:“见过贾家二表嫂。”

那枢钰也是暗中打探这鼎鼎大名的辣凤子,果然是一副好相貌,女强人架势也十足。不过看她的神色,却是被温婉的母亲给击败了。看来果然是母亲等级更高一些呢。

王熙凤忙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道:“妹妹生得真是好!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这容貌这气度!哎,要是老太太见了,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陈落秋看黛玉神色,忙道:“贾二奶奶想接你去拜见外祖母,我想着家中事儿多,我身子也不便,枢钰没人照看。就想要劳累你些时日。等家中安定,我身子稳妥了,你再去拜见你外祖母。”

黛玉得了林如海的嘱咐,自己也想得通透,并没有多想,忙应下了。

王熙凤见状,也暗道陈落秋这当家夫人的手腕。不知道贾琏那里可还顺利,她是要无功而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了零点了,还没有小剧场……我真的好抱歉……厚着脸皮要花,大家不要吝啬啊啊啊~~~等哪天空了,我一一补上小剧场!一定~~~

得圣令如海荣升

()王熙凤心道自己要无功而返,也不知道贾琏那边顺利与否。对着陈落秋等人说话时,愈加小心起来。

却说外厅里林如海、许逸仙、陈裘在坐,贾琏和林如海见过礼后,听他介绍了许逸仙的身份,忙行了礼。对陈裘,则抱了抱拳。

“琏儿匆匆而来,有什么事?”林如海端着茶杯面无表情道。

贾琏心下一堵,他前几次来,林如海并没有摆出如此脸色来,这一次,为什么一开始就冷着脸?

贾琏心中忐忑,却也无法,只得温声恭敬道:“回林姑父话,今日里老太太听下人回说姑父一家到京了,大为激动,想请姑父全家过府,备酒席接风洗尘,且她也想见见林表妹和表弟。”

林如海心中嗤笑,这贾家说来说去,永远是那样的几句话。自己怎么可能上贾府去?还全家去?她还想打黛玉的主意?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刚刚抵京,家中一切都没安顿下来,太太又有孕在身,你表妹要帮助太太学习管家照顾幼弟。你回去和老太太说一声,若是有空了,会让玉儿回去拜见她的。”

贾琏见状只得罢了。他自上次金陵回京后,行事收敛了许多,也劝过了父亲贾赦和东府的珍大哥,只是他们都不是听劝的人。加上妻子王熙凤在家中强势揽权,他日益沉闷,只能和府中的丫鬟媳妇偷情解闷了。

林如海看着陈裘道:“入了国子监读书,更要努力。不可坠了你陈家和你太祖父的名声。”

陈裘忙恭敬起身道:“是!”一身温润文人气质,和贾琏那是完全按不一样的。

贾琏看着这样的陈裘,有一瞬间的嫉妒,更多的是自惭形秽!华衣美服,并不能让自己比这样的人更加亮眼!贾琏心里有那么一点后悔少时不努力读书了。

许逸仙笑着打量贾琏,也不知道想什么,半天才笑道:“贾二爷,这样频繁来林家,不知道你的外祖家可有频繁来接你走动的?哦,我说的贵外家,当然不是落魄的邢家了。”

贾琏一怔,回过神后,脸色颇为尴尬。他的亲生母亲,贾赦的原配嫡妻许氏,出身名门,奈何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去了。自此许家人再也没有上过贾家门,而自己也从没有去许家走动了。

“家母过世之时,晚辈还年幼,并不见外祖许家有人上门,这么多年也不见又人来看过晚辈,若非许大人提醒,晚辈还真的忘记了亲外祖家乃是许家。不过如今晚辈名义上外家乃是邢家,突然去许家走动似乎,似乎不大妥当……”

“呵呵呵!”许逸仙一笑,端着茶杯笑看着贾琏道:“你这是怪你的外祖家了?当年许家看在代善公的面上,以嫡长女和贾家结亲。哪知令尊是如此德性,满屋子丫鬟沾了过遍。好色倒也罢了,男人嘛,几个不贪花好色的?不想暗地里还打着妻子嫁妆的主意。许家若非看在你的面上,早就将贾府和令尊告上大理寺了!我劝贾二爷回家后去打听打听,你母亲当年的嫁妆还剩下多少了。另外,我再告诉贾二爷一句,己所不**,勿施于人。贾家和林家就像你们和许家的关系了,算不得正经亲戚了!”

贾琏脸上红一块,绿一块的,这个时候才明白,许逸仙姓许,定是和自己外祖家有什么关系的。不过说到母亲的嫁妆银子,他心中不由得一动。

许逸仙心中冷笑,说起来,贾琏的生母算是自己的族姐了。虽然隔着远了点,但是自己也见不得贾家这样的行事,不拿许家当正经亲戚,却在林家处处显摆自己是正经岳家?还真是让人瞧不上眼。“对了,我这番话,你可以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你们家老太太和老爷听听。”

贾琏脸更红了,看见一边林如海和陈裘脸上的笑意,越发觉得没脸,也不再耽搁下去,便提出了告辞。

林如海淡淡一笑,让林墨送客出门。

在林家的大门口,贾琏等王熙凤的轿子出来,也翻身上马,脑袋里一会是林如海不客气的样子,一会儿是许逸仙说的话,搅得他脑门儿生痛。不说这对夫妻轿里轿外各有心思,只说林如海,对着许逸仙举着茶杯默契而笑。

陈落秋既然已经起了,便没有了睡意,听金菊说家中大体收拾妥当了,便吩咐厨房里布置饭菜,因有许逸仙和陈裘两位客人,特地还让厨房准备得饭菜丰厚一些。

屏风将内外隔开,林如海、许逸仙、陈裘和枢钰在外面用饭,里面就是陈落秋和黛玉母女两人了。

“裘儿,用过饭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家去后,告诉你父亲母亲,就说后日里,我和你姑妈带着表弟表妹过去。”

林如海看和枢钰说话的许逸仙,便对着一侧直挺身子的陈裘道。

他见陈裘极是规矩,但是未免太过拘束了些。“林家便同你自己家般,不用太拘束的。在国子监里,千万要因为你父亲是监丞,而和其他同窗生分了。当然,也会有一些同窗冲着你父亲的身份,而对你奉承吹嘘。也不可因此失去了平常之心。”

陈裘对林如海这个姑父并没有面对父亲陈思渝时的敬畏,因为他觉得林姑父和祖父一样慈爱。忙笑着道:“姑父,侄儿知道了。”

林如海如果知道陈裘这番心思,定会伤心,哪里会笑的出来?——(老林:我哪里那样老了?)

许逸仙看着鼓着肉肉脸不慌不忙吃着东西的枢钰,很是有趣。伸出筷子压住枢钰的筷子道:“小枢钰,吃得这么快?来给许叔父我吟首诗听听,可要将桌上至少四道菜名包括进去呢!”

枢钰看着桌上的菜傻眼了,他瞪了许逸仙一眼,有些哀怨,自己才四岁(虚岁)好不好?正常的四岁的孩子才认识几个字啊?不过,背诗,谁不会?他这一世里在三岁生日后,便时常跟着黛玉读书,因为上一辈子的记忆,读书识字极快,黛玉为幼弟的聪慧惊叹后,更加用心的教他读书了,就是林如海心里也大喜儿子的聪慧。

枢钰的小胖手指着那盘点缀着点点绿色小菜的鲜鱼汤道:“锦鳞行处水纹摇。”指着一道火青丝肉片道:“秦桑低绿枝。”枢钰看了一眼许逸仙,对着酥炸rǔ鸽道:“鸟去鸟来山色里。”最后指着一盆水晶豆腐道:“一片冰心在玉壶。”

枢钰嘿嘿一笑,奶声道:“许叔父可满意了?”

许逸仙抚掌大笑,拧了下枢钰白嫩的脸蛋道:“还满意。不过你可是取巧了,这几句诗可没一首是自己做的哦?哎,真是个狡猾的小子。”

林如海也笑着摇摇头:“逸仙你不要逗他了,这小子仗着读了几本书最喜欢卖弄了。”

枢钰心中自嘲,我也不想做小孩子啊!随即拉着陈裘的衣襟道:“父亲,我以后也会像表兄一样,进国子监读书。可不是卖弄!”

又引来许逸仙和林如海的一阵笑声,就是陈裘,也觉得这个小表弟很聪明。

屏风另一边的陈落秋也听到了外间的欢笑声,看着黛玉,见她神色,便亲自给她夹了几片菜到她碗中:“明儿里你父亲要长朝去面圣,咱们家中肯定会有客人来拜访的,你明日里就随我见见这些夫人太太,她们都是京中诰命,虽然门第高低不同,但是很为人行事却是能从言行中窥见的,你要好生看着学。”

黛玉虽然不大喜欢这些事儿,有些羞怯,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陈落秋看黛玉的样子,知道她有些羞怯,正色道:“咱们家虽然刚从金陵归来,但是切不可露出咱们家不如人家的样子来。她们虽然在京都,身上也有诰命封号,但是咱们家的门第也不低,林家祖上五代列侯,你父亲如今官至从二品,你是正经的书香世家的千金,一点也不京中的姑娘小姐们差的。和那些太太夫人们带来的姑娘相处时,大大方方的,不要让人小瞧了。当然也不能轻浮了,对着小姑娘们,不可因为人家父亲的家事官位低微而轻慢了。”

黛玉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记着了。”

陈落秋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头欣慰道:“玉儿你也大了,这半年来,除了拜见长辈客人外男外,我轻易不让你见外男,也是为了你好。若是哪家姑娘提及兄长,但不可胡乱应话。这事儿关系着姑娘的名节。”

黛玉红着脸答应了。

用罢了饭,扯下席面,陈裘和枢钰进了里间,陈裘向姑妈告辞。陈落秋叮嘱了他几句,就放他家去了。随后看着枢钰和黛玉道:“你们俩都回房去歇息吧,明日可要随着我见客呢。”

黛玉点点头,就牵着枢钰离开了。

吴嬷嬷看着陈落秋有些疲倦,担心道:“太太也早点歇息吧,老爷和许大人在外书房里商量事儿,估计一时半会完不了。”

陈落秋看了看一边的落地钟,道:“也好,嬷嬷你让人送温水去我房里,我洗洗就睡了、对了老爷也要用水,让他们多备点水放着。”

吴嬷嬷扶着陈落秋回房道:“太太放心,我省得的。”

林家这边早早的洗洗睡了,贾家人可都是气得很。贾母和贾赦贾政等人听了贾琏的转述许逸仙的话,顿时想起逝去多年的许氏。

贾母之前对这个大儿媳妇其实非常看重,行事做派都是大家风范,就是太爱拈酸吃醋了。赦儿虽然贪花好色,但是膝下子女不多,这姬妾才多了点的。只是这些事儿都是家事,揭过就算了。谁曾想到许氏被一姨娘冲撞,四个月的身子流了产,后来更是生生的去了。若是这样也就罢了,许家却闹上门来。那个时候,许家门第虽然不低,但是自家也不多让,最后看在贾琏的份上,许氏的陪嫁,两家协议留给贾琏,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么多年,许家无人上门,还以为许家自此不会出现在贾家人面前呢,没想到这个许逸仙这样不留脸面,生生将贾家的伤疤戳开了。

贾琏心虚至极,原配许氏的陪嫁总共折银子不下三万两银子,全部被他拢着了,如今除了那些古董首饰和陪嫁庄子,四间陪嫁铺子全部抵给了王夫人。如今听到许家人突然冒出来,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呢。

王夫人站在贾政后面,心中偷笑,许氏当年行事再得称赞又怎么样?如今可是什么都不曾落下,倒是自己,得了她的铺子,得了她的权,更比她有贤名呢!

贾母心中生陈落秋的气,却对她无法,而且这事儿,的确是自家站不住理。看来只能另想法子了。

林如海在茶事房中静静的喝着茶,等着一会皇帝的召见。之前看孔向繁的眼色,自己的新职位看来便是传言中户部左侍郎了。

一小太监进了厅里看了眼林如海,打断正在思索的林如海道:“林海林大人,圣上口谕觐见。”

林如海领了旨,谢过了小公公,弹了弹衣袖正了正冠帽,才恭敬的入了勤政殿。

“微臣林海叩见圣上,吾皇万岁!”林如海看到殿中还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赵全,户部尚书崔孝,大理寺卿郭正,御史台御史大夫邹静,林如海神色不变,这几人都是圣上的心腹了。

“林卿平身。”皇帝看了看林如海,神色平静道:“朕今日召见你,一是想知道,江南如今的情势;二是为当年卿之所言,朕继位已经近三年时光,宫中贵人入宫侍奉朕,却是不易,朕想许宫中命妇们明年元宵归省,也算是朕之仁政。卿有何看法?”

林如海心中清楚,世家如今之势,让圣上极度恼火,加上太上皇的压制,只怕圣上恼怒已久了!只是此时并不是诸妃归省的最好时刻。“启禀圣上,微臣只是觉得此时已经是年底,到明年元宵,不过两月时间,太过急切了。宫中贵人们入宫侍奉圣上,乃是天家之人,归省虽是人情,却恐怠慢了诸贵人,有损天家颜面。故臣认为可放在后年再做他议。”

皇帝听了,也知道林如海所言有理,无奈采纳了,便道:“卿在江南,对两江开海禁之事有何看法?”

林如海正色道:“海禁一开,两江沿海百姓,无一不称赞圣上之贤名。此举富庶了两江百姓,乃是圣上之德!”

皇帝听后,却嗤笑道:“真应该让朝中那些老臣们听听这话,他们都说海禁一开,沿海百姓被倭寇海盗骚扰,弊大于利,要朕重新颁布禁海令呢!”皇帝说完,想到刘冲,不由得冷笑。

殿中众人感受到皇帝的怒气,纷纷跪下!

皇帝看了看林如海道:“林海听旨。即日起,你便任户部左侍郎,务必尽忠职守,为朕分忧。”

林如海忙叩首谢恩。

皇帝呼了一口气,叫了众人平身,对着林如海道:“你和几位大人认识一下,尤其是崔孝崔大人,以后你要尽责协同崔孝办事,如今国库还空着呢!”

林如海领了皇帝命,和几个大人抱拳招呼!尤其是户部尚书崔孝!

崔孝如今已经六十五岁,他虽然终于圣上,但是却力不从心,如今有了林如海为下属,不由得觉得肩上担子轻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我腹部疼痛是因为经期没有好好注意饮食原因,所以有炎症……大家原谅则个~~

恩,晚上还有一章,应该~~大家撒花庆祝吧!另外桥夕开原创的新文了,是古言悬疑类,喜欢推理的亲们多多支持啊!桥夕《血色清秋纪事》

黛玉初闻贾家事

()林如海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前和崔孝的官轿碰上,林如海对他很是尊敬,对于崔孝的邀请,欣然同意了。

崔孝家的府邸在城东坊,这一片大多是积年大家的祖宅,林如海在官轿之中,掀开轿帘看去,一路上便见到了定城侯府,南安郡王府等。

看到南安郡王府,林如海自然想起了南安太妃胞弟,刘阁老刘大人了。圣上如今最急切的莫过于老臣掣肘过大,只要搬开了他们,圣上的政向便可在朝中安然推行下去了。不过因为上面有着太上皇,这搬开老臣的行径,不得不慎重。林如海心中默想,半响已经有了主意,先圣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刘阁老势大是因为和京中世家大户盘根错节,但是这些世家里,却是出蛀虫最多的地方。甚至刘阁老自己的儿子,也是其一。林如海想到那个任平安州知州的刘岳,微微一笑。

“如海初回京城,京中的情势,可打听清楚了?”崔孝直带林如海去了外书房,直言问道。

林如海答道:“昨日里我从许逸仙许大人那里打听过了,还算清楚。”

崔孝叹口气道:“如今北边不大安定,若是用兵,本就不充盈的国库只怕会空了。圣上大开海禁,也是想效法前朝,设立市舶司,开通海运,南边的商贸发展起来了,京里的钱袋也会充足起来的。于户部而言,自然是好事的。只是如今,北边的事情悬而未决,南边的海禁之事却是在朝中被过半数的大臣反对。其中最为激烈的,就是以刘阁老为首官吏,以及建朝所封的侯门世家。”

林如海知道这些侯门为何如此反对,只因海禁一开,南边出身的官吏和商贾势必相连,威胁到只在京中立足扎根的世家地位。且因为世家豪门一些自恃身份,不喜商贾,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冲击。

“崔大人,圣上既然一意推行新政,刘阁老纵是再反对,也要考虑圣上的意愿。说不句不妥的话,刘阁老如此,迟早遭圣上厌弃的。”

崔孝心中嗤笑,什么迟早遭厌弃?只怕如今圣上早就想办了刘冲。不过是碍于太上皇在罢了。

“因为上皇并没有对圣上和刘阁老两人的分歧多说什么,所以至今朝堂上还是没有下决断,不过拖不了多久了。老夫年事已高,户部如何行事,就看如海你做主了。”

林如海听过了崔孝之言,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既然国库空虚,户部的职责中不是有权量市籴,评估物价;征收山泽坡池、关市、坑冶之税的职责么?不如从这里入手,京中店铺酒肆,京外田庄,多是豪门所有,其中未尝没有仗势而避缴税银者;其次,重新查阅各地州府历年所报上的户口黄册和赋税入库情况,不实的州县便一一查处问责;第三,朝中许多官员从户部提前支取挪借的银子也是改追缴了。”

崔孝摸着胡须微笑道:“前两者虽然费时费力,但是提议甚好,只要做下来,未尝不是突破口。后者嘛,老夫早就有此意,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一动,便是得罪人。只恐树敌太多,不易成事。”

林如海xiōng有成竹道:“大人所虑,我也曾想过。那些欠着国库银子的人,莫不是抱着这个想法的,他们料想此事行不通,才会肆无忌惮,有银子也不还。所以此事要行,我们就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按照数目大小,便亏空官员一一编册排定等级,确定归还日期,数额太大者,归还日期可适当放长,只要在日期之内,每半年归还一定数额即可。直到还清欠银为止。其他的亏空者都如此而行,便不算逼迫了。逾期不还者,在上奏圣上,以国法论处。崔大人,您看如海此法可行?”

崔孝听完后,大喜道:“如海这个法子果然极好,不必将人往死处得罪,又可追到欠银,真可谓是一举两得。明日你便上折子,本官和你联名上此折!”

林如海忙笑着应下了。暗想回家时得给儿子枢钰带点礼物。因为这法子其实是自枢钰那里借鉴来的。当然枢钰这小子不是在还钱上,而是在读书上。他将书本按照晦涩程度分类,不同标准不同时间不同方法记诵,不过大半年时间,就读完了旁人要一两年才得读完的书。果真聪慧!

说完了正事,崔孝心情大好,便留林如海在府中用饭。

林如海也不推辞,笑着应下了:“大人盛情,如海便叨扰了。”

林如海这里和崔孝说得热闹,陈落秋带着黛玉和枢钰姐弟俩在家中,更是宾客盈门了。

林府隔壁是御史台大夫李隐村的府邸,其夫人孙氏一早就带着九岁的小女儿李晚晴来了林府,隔了一栋宅第的礼部右侍郎洛沉水的夫人宋氏,也带着一个小孙女洛潇儿和孙子洛安阳过来了。除了这两家家,户部右侍郎郭真的夫人萧氏也到了。

林家宅子建地也有了些年月,虽然是冬日里,园中不见花木苍郁,但是种植了不少松柏梅树,也给人一种生机无限之感。尤其是主院前那株一人合抱起来的松柏,更是让几位夫人惊叹。

陈落秋带着这位夫人进了主院,走在青石甬道上,看着那绿意盎然的松柏,孙氏笑道:“进了林夫人家中,居然不觉得像是冬天,可是气了。”

宋氏年纪最大,颔首道:“我家去了,就让我们老爷在府里多种几株松柏,虽然比不得花草好看,但是这冬日里也是一景呢。”

萧氏听着两人的话,只觉她们是奉承陈落秋,心中不忿,却也只能笑脸相对。

陈落秋请了三位夫人落座了,便对着黛玉和枢钰道:“快给三位夫人见礼。”

穆氏出身武将之家,为陈隐村生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的性子多想陈隐村,最小的女儿晚晴名字虽然文雅,相貌和性情却肖母,比寻常九岁的女孩子都高挑结实。她常为此感到不足。如今见黛玉一副娇娇柔棉女儿样子,顿时爱得不行,一把拉着黛玉在怀中左看右看,赞叹道:“陈太太,你这个女儿可真真是娇巧!”

宋氏却是爱极了枢钰的白胖文静,问他话,对答全不似四岁孩童,不由得赞道:“哥儿真是聪慧!”随即拉过自己的六岁的小孙子洛安阳道:“看人家林小公子,比不比得你聪慧?以后在家中可别得了先生两句夸,就骄傲了。”

一旁的洛潇儿,看着弟弟不服气的样子,抿着嘴笑。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

萧氏有两子两女,长女和此女都已经出嫁了,长子才娶亲,却还未诞下孙子,顾今日里一个人来的。她原先以为自家老爷会有右侍郎升迁为左侍郎,还在亲自妯娌间得意了好些日子,哪知如今被林家老爷得出去位置。她本来心中恼怒的,但是老爷却劝她来拜访林夫人,不可得罪了林家。她心中自然是有气的。如今见孙氏和宋氏都捧着林家人说话,心中更是不豫!林老爷都四十多岁了,膝下却是弱女幼子,别人这个年纪孙子都比这两个孩儿大了!有什么好夸奖的?

“林姑娘这身子,我看倒是有些偏弱,不像林家哥儿,白白胖胖的。只怕是随了她的生母的。林夫人可要好生调养一番的。说起来,这姑娘大起来也快,没几年时间就要说人家了。可大意不得。若是随了她生母,在子嗣上艰难,以后可就不好了。”

厅中众人听了这话脸色各异,孙氏看了萧氏一眼,什么时这么不会说话了?而宋氏只是挑眉,眼中闪过讽刺的光芒,这个萧氏,莫不是因为她娘家最近太过得意了,所以这般有恃无恐?真是蠢不可及。

陈落秋脸色冷淡至极,若是讽刺她还罢了,居然讽刺黛玉?还隐有挑拨黛玉和自己母子情分之意在里面。她看见黛玉咬着唇,眼中隐有泪光,心中又急又气,对萧氏,也不再客气了!

“玉儿,你带着弟弟,带李姑娘和洛姑娘、洛小公子去你们院子里玩耍去。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切不可失礼了。”

黛玉点点头,依次向着洛夫人、李夫人行礼,到萧氏时,也咬唇行了礼。然后带着众人往外行去。

一边的枢钰瞧见母亲的神色,知道母亲是动了怒火,知道萧氏是讨不了好去,压下心里对萧氏的不满,随着黛玉几人出了厅门。

“郭夫人这话,可真是担心得太早了!我们家玉儿身子虽然看起来娇怯,但是这么大了,却是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痛的。大夫都说她身子极好的。莫非郭夫人精通岐黄之术?比那江南的国手都高明,一看就知道谁的身子不好?不过,我倒是奇怪了,听说郭夫人的长女出嫁至今有四年了,却未曾见喜,郭夫人何不和令爱瞧瞧?”陈落秋语气淡然,却正戳着萧氏的心中软肋处,脸色不由得又青又白的。

陈落秋无视萧氏脸色的变化,接着道:“我在江南也曾听说过史家爵位起争执的事情,现今的忠靖侯,爵位袭自史家长兄候爷处。那老忠靖候爷膝下也只有一女的。说起来,郭夫人和现今的忠靖侯夫人乃是亲姐妹,和史侯家的关系那是极其亲厚的,怎么之前不给老候爷夫人看看呢?说不定,也不会留下一个孤女孤零零的依靠两位叔叔过日子了。”

萧氏脸色一白,她一向为自己娘家如今的地位自豪,却忘记了陈家的门第也是不低的,说起来甚至比萧贾清贵不少。自己刚刚的话的确失言了。心中虽然恨极,却知道不能再让陈落秋说下去了:“林夫人,是我刚刚的话太过失礼了,我向你赔罪了!”说着还起身对陈落秋行了一礼。

陈落秋却没有偏身,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一礼,笑道:“夫人这话伤的可不不是我,我们家玉儿还是个孩子,夫人刚刚那一番话吓着的是她。若夫人真的觉得抱歉,还请夫人一会儿给我家玉儿解释一番。”

萧氏看着陈落秋的样子,心里不痛快,但是却不能拒绝,当着李夫人和洛夫人的面同意了。

黛玉的院子很是小巧,正在正院之后,穿过一道长廊便是了。院中并无松柏,却植了两棵梅花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黛玉问了洛潇儿洛安阳的爱好,便让枢钰带着洛安阳去了他们姐弟平日读书习字的小书房去了。她则领着李晚晴和洛潇儿进了屋子。

中间屋里收拾成起居室摸样,窗下案上摆着书籍笔墨等物,两边的八宝阁上,也不尽是古玩珍物,还有古籍镇纸等。极有书香之气。

黛玉领着两人落了坐,对着两个大丫鬟道:“紫兰,黄桂,还不给两位姐姐上茶。”

紫兰和黄桂忙笑着去端茶水来了。乃是黛玉房中最好的碧螺春。

洛潇儿喝了一口茶,赞道:“林妹妹这茶果真是好。和这屋中的味道也相契合,妹妹真是个雅致人儿!”

李晚晴大喝了一口茶水,咂了下嘴唇不好意思道:“我自小就分辨不出茶好茶坏,只知道这茶香淡淡的,却不消失。定是好的了!”她看向黛玉的神色,还是有些恹恹的,知道她是为着之前正厅中郭夫人那番话生气,便安慰道:“林妹妹,你不必为着郭夫人的话生气的。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只要是和那三家沾上边儿的人家,都是极没有规矩的?都在暗地里笑话他们呢!那郭夫人的妹妹就是忠靖侯史夫人,他们的行事说话,谁都不会当真的。”

洛潇儿不由得抚额,她之前就认识李晚晴的,一直为着李晚晴的“豪爽”有些头痛的!这贾、史、王三家说起来,和这林姑娘也有关系呢!

黛玉眸子一亮,略带惊讶问道:“哪三家?两位姐姐知道的,妹妹我才随着父母到京都,好多事儿都不大清楚呢。还望姐姐们告知。”

洛潇儿担心李晚晴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便抢先开口道:“就是原先的荣国公府宁国公府,如今的将军府贾家,保龄侯忠靖侯的史家,以及九省统制王大人家。其实也是京中传言,到底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的。”

李晚晴撇嘴道:“什么外人传言?满京中的人谁不知道啊这三家是最最没规矩的,有闺女和小子的大户之家,都不敢和他们家往来呢!”

林黛玉心中一动,这贾家,就是自己的亲外祖家,名声居然这么差么?黛玉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林黛玉有心想多打听些贾家之事来,却借机和李晚晴及洛潇儿说起了京中各家千金喜爱的事体来,话儿总会绕到贾家或者史家姑娘身上去。李晚晴性情粗爽,并没有察觉,洛萧儿却是玲珑心思,知道黛玉之意,话里话外便露了不少贾家史家的事儿来。

黛玉听得贾家那些不堪名声,不由得有些悲愤!想到陈嬷嬷曾经私底下和奶娘说过,大舅舅在母亲灵位前有过荒唐行径。便对贾家男子深恨起来!这些男子们败坏贾家的名声,连累的还不是内宅的女子?自己过世的娘亲都要受到拖累!

因为有了心事,黛玉饭间对着萧氏的“道歉解释”话语,也是淡淡的。当然礼数上是没有半点失礼之处的。

待送走了客人,陈落秋问黛玉道:“李姑娘和洛姑娘,你觉得她们为人如何?可值得深交?”

黛玉这才回神道:“李姑娘性子爽朗磊落,很是大气;洛姑娘心细如发,为人大方平和。都值得女儿结交的。”

陈落秋笑道:“李家和洛家和咱们家住得近,家风也是极好的,既然孩子的性子也好,以后你就多多和她们往来!对了,今日里洛夫人提醒我,该给你找个教养嬷嬷教你规矩了。洛姑娘也是七岁后开始学的。学了两三年,到了十来岁,这规矩行事就不会错半点了。”她见黛玉点头同意了,就笑道:“等你父亲回来了,我便和他说说。”

黛玉抬头,本想问陈落秋贾家名声之事,半响,还是压下了话语,和陈落秋说起了其他的事儿,倒是让一边的枢钰觉得无聊了些。他今日里可是将洛安阳那小子狠狠刺激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章有点卡……好不容易码好了~~大家撒花为我庆祝~~~

贾琏无辜惹官非

()林如海晚上回到家中,给枢钰带了一个宣州墨玉砚台——枢钰个人爱好。也给黛玉和陈落秋各带了礼物。让众人都欢喜了一回。

陈落秋看着这翠绿翡翠镯子,心中高兴。面上还是不解道:“今日个是什么好日子?老爷买礼物做什么?”

林如海也不避讳两个孩子在场,笑道:“今日我给崔大人说了一个主意,还是从枢钰这孩子读书取巧的法子里借来的呢。”

枢钰看黛玉还是有心事的样子,心中叹息,拉着黛玉的袖子故意卖萌道:“姐姐,你今日得了礼物可是弟弟的功劳呢!姐姐可要怎么谢谢弟弟我呢?”

黛玉正看着父亲卖给自己的玉珠刻字的小链,闻言,不由得拧着枢钰白白胖胖的脸颊笑道:“姐姐将明日的点心也都留给你,如和?”

林如海和陈落秋夫妇俩看了失笑,又说笑了一会儿,让丫他们跟着各自的鬟嬷嬷们回房去了。

林如海让丫鬟们都下去了,这才问起陈落秋白天的事儿来。陈落秋自然不会隐瞒,如实说了。

林如海听得那萧氏的言语,心中大为愤恨!贾家和史家这些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明日起,我会很忙,夫人你恐要带着黛玉姐弟俩在京中走动走动了,要小心自个身子,还要避着些贾家人!让玉儿先听听贾家人的名声臭到什么地步了。断不能让她被贾家人哄了去!过两日,我陪着你们一起回陈家归宁。到那个时候,相信贾家人会忍不住,肯定会想法子故意在哪家的宴请上偶遇上你和玉儿的。到时候,夫人你要多费心了。”

陈落秋心中一跳,还是点了点头,贾家做得了初一,也不能怪林家人做十五了。

第二日里开始,林如海果然忙碌起来,早出晚归的。陈落秋也没闲着,因为有孕,许多人家送来的请帖她也是再三挑选了,方才答复了三四家的。然后不是和隔壁李家孙氏夫人一起就是和洛家宋夫人一起,带着孩子去赴宴的。陈落秋和孙氏及宋氏的交情迅速加深,和走动的几家人家,像是大理寺卿郭正郭大人家,都察院左都御史孔向繁家等;这些人家大多是家风严谨,和林家或者陈家交好的人家;黛玉也颇为认识了几个闺中的姐妹,每每说到京中的闺阁千金们,看到大家对着贾、史、王三家的姑娘闭口不言,她心中颇为黯然。

贾母坐在屋里,听王熙凤分说年节事宜。王夫人和邢夫人在一边侍奉着。待王熙凤说完,贾母才道:“这几日里,琏儿怎么样了?”

王熙凤心中一阵难受,那日贾琏去问了贾赦生母许氏留下的嫁妆,却被贾赦以各种借口搪塞;贾琏自然不满意的,贾赦恼羞成怒,狠狠发作了贾琏,让他好几日都下不得床。如今还在屋中养伤呢。

“老太太放心,二爷如今也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几步的。”

贾母点头道:“好了就好。你回去多劝劝他,他老子是个执拗的,不要和大老爷硬着来。什么事情父子俩不能好生说?弄成这样可是难看的。”

王熙凤忙小声应道:“是,老太太放心,我回去定好生劝着二爷的。”

贾母才点点头,就见琥珀掀帘子进来禀告道:“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忠靖侯夫人和史达姑娘来了。”

贾母忙道:“还不快请进来!”随即疑惑道:“史家前日里不是使人送节礼来,说忙得很么?怎么今日过来了?”

王夫人等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纷纷纳闷中。

忠靖侯夫人萧氏带着史湘云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屋子,互相见礼后才在贾母的下首边落坐了。

“老祖宗,二哥哥可上学去了?也不见老祖宗接我过来,我可是想死老祖宗了。”史湘云笑着腻近贾母撒娇说道。

萧氏心中有事,忙喝止道:“云儿,不可胡闹。去找你二姐姐三姐姐说话去。”

贾母看萧氏的样子,知道是有事情要说,安抚湘云道:“去,等你二哥哥从学堂里回来了,你再过来陪老祖宗。”

史湘云见状便对着众人行礼去了不提。

“姑妈,林家姑娘来了京,不知道来给您请安没有?我妹妹前些时日去了林家拜访,见到了林姑娘,说是林姑娘身形颇为瘦小,哎,比探春侄女和云儿都要显得小些呢。”萧氏故作感叹道。

贾母知道这个侄儿媳妇的为人,若非陈氏话中得罪了她,她定不会来自家说这些事儿的。贾母眼中含有深意的看了萧氏一眼道:“有这样的事情?陈氏出身书香世家,一直名声不错,怎么会做出苛待原配嫡女的事来?想来是你妹妹看错了。在林家刚到景中时,我让琏儿去了林家。陈氏和林姑爷都说待林家事儿少了,就让外孙女来拜见我。”

萧氏看了一眼王熙凤,静静一笑道:“姑妈怕是不知道,林家想必已经安顿下来了,这几日里人陈氏带着林姑娘和儿子,在京中好几户人家走动呢!”

贾母心中很不高兴,这个萧氏,还真是不会说话!林家如此,本就是贾家没颜面,难不成要自己亲自去林家不成?

“凤丫头,这马上就年节了,家中事儿多,琏儿又伤着,你忙去。”贾母不再理会萧氏,对着王熙凤说道。

王熙凤知道老太太的意思,给几个长辈行了礼,就回去了。

贾母让王夫人和邢夫人也下去了,这才看了一眼萧氏,正色道:“你这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在晚辈面前还沉不住气?陈氏如何行事,我们家又能做什么?侯府的事儿还少了?”

萧氏得了贾母的训斥,有些不高兴,也不再转弯抹角的,将陈落秋和妹妹的话儿都说了。当然,妹妹说的贾敏不大好生养的话没她省去了。

贾母听了,心中也有些怒气,史家的事儿,再怎么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何况自己这个姑妈都没怎么发话,哪有她陈氏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的?不过心中再不满,贾母也不会让萧氏这个晚辈觉察的。便对着萧氏道:“姨太太也太没轻重了,有些话儿可不是能乱说的。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如今,你们老爷已经是候爷,你也已经是候爷夫人,别人再怎么说,都影响不了什么。你若是在意那些混话儿,岂不是让人家找到话茬子,怀疑你们么?好了,没其他事儿,就回去了。云丫头就留在我们这儿住上几天。”

萧氏这才觉得贾母说得有理,便依言应了。

待萧氏走后,贾母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半天才睁开眼睛道:“鸳鸯,前日里,刘阁老家不是使人送了帖子来么?刘老太太的五十五岁的大寿,你去和二太太、二奶奶说一声,就说七日后,我也过去,亲自给刘老太太贺寿。”

鸳鸯心中虽然疑惑,还是应了去了。

却说王熙凤回了房,见贾琏无精打采的样子,本想安慰几句,说出口的话,却隐隐有讽刺之意,很不好听。

“二爷也实在是太较真了,这家里大多是咱们的,现在何苦和老爷争?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贾琏本来很生气,后来想着王熙凤不过死内宅妇人,不过是眼皮子浅,没见识罢了,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了。不过贾琏后来一直后悔没好生和二奶奶说,搞得她被二太太当枪使,好处被二太太得了,罪名全被大房背了!现在的贾琏,正在为自己的不幸而哀叹,这样的老子,等两房回家,只怕除了贾府的宅子,自己是什么也落不到的!

这两天,贾琏想了许多,比之前更加有忧愁了!之前他作为长房长子,在家中不得老太太的喜欢,没有二房的珠大哥得宠倒也罢了,珠大哥比较勤奋进学,有科举仕途的希望嘛,比他强了不止一两点的。但是和宝玉比起来,贾琏自认自己那时能干多了。原先想着这老太太再偏爱,属于大房的二房的也拿不走。但是如今想来,大房在府中位置实在是尴尬。父亲还以为搬回荣禧堂便行了?账房钱财都被二太太捏在手中,只怕老太太一走,大房除了一座空宅子什么都没有!如今连自己生母留给自己的钱财,自己也一个子也没看到呢!还说其他?

王熙凤看贾琏又走神了,也懒得和他多说,听见外间平儿和鸳鸯说话的声音,便出去了。知道老太太要亲去刘家贺寿,先是诧异了一会,面上还是平静接受了。

“平儿,你说来太太怎么改变主意了?”王熙凤知道贾母心中一直自持身份,出身史家,是贾家的老祖宗,在太妃娘娘面前也是有体面的,在和刘老太太等人的交往中,之前的几十年一直稳稳比她们地位高,如今却要去给她贺寿,何况刘老太太比老太太还小上许多岁?

平儿自然也是不明白其中的蹊跷的,扯了其他的事儿和凤姐说了,算是揭过了此事。

林府里,陈落秋看着金菊递上来的帖子,不由得皱眉,刘阁老家的老太太寿宴?这几日里,和一些管家夫人们来往,她也知道了自家老爷和刘阁老在朝堂上乃是对立的。可刘家送来了帖子,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晚上林如海回家后,听陈落秋问他主意,想了想道:“去。我听说京城大小官员、豪门世家都收到了帖子,若是不去,太打眼了。还有我上次和你说了,只怕贾老太太也要去了呢,你若是不去,咱们前些时日谋划的事情,不是白搭了吗?”

陈落秋笑了笑道:“罢了,就依老爷的意思了。只是刘家为了一个寿宴,就这样打的排场,还真不怕招人眼?”

林如海暗笑道:“他们如今怕还没察觉道底下的暗潮汹涌!”想到这几日连同顺天府尹补查京中大小商家店铺酒肆茶楼的后果,果真是收获不小,不过更大的就是在城外那些田庄呢!甚至由此还扯出了和贾王两家有管的人命案子,那可真是意外的收获了。

林如海和崔孝联名上了折子后,圣上觉得此法很好,着令崔孝和林如海立即督办此事,顺天府和长安府两府尹协理。

崔孝年纪较林如海大,林如海便自担了去京城外稽查之事,因此便是长安府府尹协助于他。但是林如海往长安县去的办事,却处处受到干扰。府衙里户籍黄册更是散落缺失许多。林如海见了府尹李思,问话于他也是百般理由搪塞推脱。林如海心中不喜,却按下心思,带着人出了府衙往长安县城外去了,准备去看看外间的田庄事宜。谁知却在出衙门前碰上了一场丧事,长安守备周余家的公子的丧事!

周家公子的棺木被抬放在府衙门前不远处。见从府衙出来的官轿怒目而视!

林如海见围观之人不少,都在指指点点,那张守备家的夫人不顾官家夫人的礼仪,哭骂声声;就是一高大的汉子,满眼血红。林如海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上前问了。

周余本以为是李思,如今见是身着二品文官的老爷,身后的随从也是不大一般,踌躇了下,也不理会林如海的问话,劝着妻子回家,还喝令抬棺的下人抬着棺木离开。

林如海诧异,还待准问,就见那夫人怒目瞪视林如海道:“有道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府尹狗官家的衙内逼死我儿,就能逍遥法外么?你若是和那狗官是一伙的,我便是连你一起骂了!”说完,又哭骂了起来!

林如海正自诧异,身后衙门里出来了不少官差,将送丧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林如海见状,知道事情来了。忙上前喝止那师爷道:“本官在此,哪里有你一个小小师爷出来的份!”随即让自己的对从将师爷赶到一边去了。

林如海将衙役们喝令开,问那夫妇道:“本官今日殷公务刚从顺天府而来,不知道你们夫妻口中所说的逼死人命是什么一回事?所谓朗朗乾坤,本官既然碰见了,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的。”

那周余还在犹豫中,其妻子却是忍耐不住,哭着道:“大人,我儿之前和长安县中的张家之女定了亲事,说好待张家女十五岁后过门。哪知府尹大人家的衙内看上了张家女,逼迫我家退亲不得,却给我家老爷上司,长安节度使云光勾结,使得我家老爷不得不收回了给张家的聘礼!谁曾想张家女是个节义的,退亲之后自缢身亡了,我儿也跟着去!大人,我儿之死,权势李家和云家联手逼迫所致,还请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林如海听了此言,看一边围观百姓的神情,知道此妇人说的应该是真的,正想说话,却见那李思出来了,赔笑道:“林大人,这妇人一派胡言,信她不得!”随即喝令那些衙役赶人!

林如海见状,怒笑道:“李思,你这是不将本官放在眼中了!还不让他们住手?”

那李思知道今日事情怕是难了,想到自己乃是刘阁老门生,此事也不是自己一人所为,那两人之死也不是自己直接逼迫的,便道:“林大人,您虽然是官居正二品,但是却是户部侍郎,这刑名之事,不是大人的职责。大人如此,管得也太多了!”

林如海闻言,定眼看着李思片刻冷声道:“也好,本官的确是逾矩了!不过本官管不得,却有人管得!”随即回头对着一随从道:“你速去京城,请大理寺卿郭大人前来,将此事如实禀告,就是本官在长安府郭大人。”

那随从飞马领命而去,李思心乱如麻,只得让衙役住了受。中年男子这才跪在林如海面前自陈了身份,然来他是长安守备周余。

半天功夫,郭正带着大队人马亲至长安府,很快案件便查明了!林如海看着李思被脱去官泡,心中更家欢喜的,却是长安节度使云光卷入其中,将贾家和王家牵扯了进来。

陈落秋听林如海说了这官司,感叹了张家女的高义外,却叹周家儿子自尽之举太过了,留下双亲孤老,实为不孝!

林如海也叹息了一声,最后才道:“你想不到贾家人如此贪财?为了三千两银子便掺和进去了!也不知道此事是不是贾琏做的?”

不说林如海夫妻两个这里的议论,第二日里,贾琏下床走动还不利索,就被报说大理寺来拿人了!唬得他不行!自己这是窝在家中祸从天降啊!一边让人去通知贾赦贾珍等,一边心有忐忑去了衙门!

作者有话要说:恩,今天终于在零点前更新了,桥夕今天很努力啊~~大家给点鼓励~~

事分明波澜丛生

()却说贾琏心有忐忑去了大理寺,开始还心说定是大理寺的人弄错了,到了大堂之上,见跪着的张财主,李思家的衙内,以及周余夫妻俩个,被脱去了官泡的李思和云光,这几人他并不认识。再看堂上的大理寺正卿郭正,还有一旁陪坐的林如海,贾琏威压之下就跪倒了。待听了堂上师爷读的讼状,他大惊喊冤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对此事丝毫不知情啊!怎么可能包揽讼司?”

那张家财主听了,心里却是大恨的,自己家失了钱财还陪了女儿!这贾家还不认账!随即大声道:“大老爷在上!当日里就是贾家人向我们家索要三千两银子,说小女和周家的婚约包在他们身上!草民妻子和水月庵的净虚师太有旧,便是托了她向贾家的琏二奶奶求的。大人找来净虚一问便知!”

郭正拍了惊堂木,让衙役去提了静虚过堂问话,堂上审问依旧。

那云光和归王子腾及贾家有旧,此事不过是想买贾家一个面子,那里想到牵扯这么多?心中早就悔恨难当,如今只求的保自身了。忙说道:“大人,卑职有贾琏送与卑职的书信为证。此事,此事卑职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林如海摇头,这个云光若是一味硬抗,舍自身而保贾琏夫妻,或许王子腾还会为他动作一下,如今却是自弃了。而且贾琏身上一无爵位而无功名,那里指使得动一个长安府节度使?

郭正冷笑厉声道:“云光!枉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如此荒唐,不是听从圣命办事,也不依从国法行事,居然听从一个白身的书信行事?你还脸面自称卑职?哼!”

郭正看完书吏呈上的书信,冷笑着道:“贾琏,这里是你的书信,你好生看看!本官可有冤枉你!”

贾琏接过书信一看便道:“大人,草民真是冤枉的,此书信并不是我的笔迹,大人一验便知!”

云光听得此话,心中惧怕,若是此事全落在自己身上,只怕不止丢官了,怕是还有牢狱之灾,忙道:“郭大人,此书信真是贾家人送予卑……小人的。送信人自称是贾家的家奴,来旺。”

郭正随即命衙役去提了来旺儿去,却见衙役带着一老尼净虚进来了,那净虚一见堂上的架势,知道事情败落,却连连喊冤!

郭正最是不喜欢这等老尼姑,籍着出家人的名义,和城中大户之家往来甚秘,坐下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随即不顾及她的喊冤,当即让人打了二十板子,那净虚这才老实了,招认了事实,她托人求了贾家二奶奶王氏。

林如海在一边心中大亮,此事到此为止,已经基本明了。

郭正拍下惊堂木,休堂两柱香时间,待拿来了贾家的来旺儿和王氏,再继续审问。随即和林如海回了后堂。

“郭大人,案件大明,恭喜了。我也该告辞了!”林如海抱拳道,他可不想被贾家人抓着求情。

郭正点头道:“李思犯上之言,林大人已经证,耽误大人功夫了。林大人事多,我也不耽搁大人了,请自便。”

林如海和郭正抱拳一笑,便告辞离开。

林如海踏进官轿,抬轿的汉子就起轿子了。林墨在轿外低声问道:“老爷,现在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林如海道:“去逸仙家中吧。晚点回府去。”

林墨忙吩咐人往许逸仙家行去。不想才走了两条街,在西大街就被堵住了!

林如海掀开轿帘,只见前面一店铺前围得水泄不通!“林墨,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林墨点头就钻入人群之中,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禀告道:“老爷,那家铺子是一家古董铺子,被人告了买卖假货古董,欺诈百姓。户部下和府衙里的办差的正在问话,不想那铺子貌似是有后台的,说是和贾家有旧,态度极其嚣张,对着官府办差的骂骂咧咧的呢。”

林如海听了,皱眉,和贾家有旧的铺子?他若是再出面,并不合适,招来一随从道:“去叫城防司的人过来,就说这里有人闹事械斗!”

林墨有些不解,见林如海的神色,也知道不是问话的地方,等林如海坐回了轿中,随即让轿夫起轿绕路去了许家。当然也就没有看到,城防司的人将吵闹的冷子兴一伙人给全抓去了顺天府衙门了。

而此时的贾家,上下都乱了套。

贾琏被带走,王熙凤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她以为是贾琏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手脚没抹干净。想到王家的权势地位,贾家多年的积威,并不当一回事儿。直到大理寺的人又来带走了来旺儿后,她才急了!来旺儿可是她的陪房呢!不过,还没等到她去王夫人那里讨主意,大理寺的人又来了,这次请的是她!

她最无知也知道,定是自己做的什么事情出了纰漏。见到来拿人的人一点也不惧贾王两家之势,便是贾赦、贾政、贾珍出面,她还是被带去了衙门!

却说贾珍,这些日子里正为儿媳秦可卿的病重而悬心着,西府来人说要事请他过去时,他心中还很不高兴。此时突听道这等大事,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主意,只是道:“大老爷,二老爷,此事干系过大,还请你们拿主意才是。”

只是贾赦对外事上一窍不通,并无本事的。而贾政更是个清高自许的,除了满心的忧心,却没有主意。

贾珍见状只得道:“既然事情不仅和琏儿有关,还和大妹妹有干系,我们还是将事情告知老太太,她见多识广,定能拿个主意的。”

贾赦、贾政也没有主意,虽然知道贾母年事已高,本不应打搅她,但是此事实在干系太大,便一起往贾母屋里去了。

贾母正在屋中听宝玉、湘云探春几个说笑,每每看到宝玉,眼中脸上都是笑意。今日里宝玉没去上学,也是她怕宝玉天寒地动的去上学,吹了风病了。所以往学堂里告了假的。

“老祖宗,你看,二哥哥又欺负我了。”史湘云扭在老太太身边撒娇道。比起迎春、探春和惜春,湘云更得宠爱些。

贾母呵呵一笑道:“也是你云丫头爱闹,你看你二哥哥怎么不去惹你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妹妹?”

宝玉更是朝着湘云胳膊肢下挠去!

一边的探春满脸笑容的看着,让人看不清心中的想法,而迎春则垂眉,并不在意,惜春却是一脸的静容,似乎此事和她无关连。

琥珀和玻璃正在外间小声闲聊着,却见王夫人满脸的焦急、平儿一脸泪的来了。两人唬了一跳,忙行礼,还不及问何事,王夫人就道:“快去禀老太太,有大事了!”

琥珀点点头,掀开帘子进去回禀,玻璃就在一边劝慰平儿。

屋中的贾母听了琥珀的话,也是大惊,忙让宝玉几个下去了,让王夫人和平儿进来了。

“老太太,琏儿和凤姐儿都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王夫人一脸焦躁的道。此事真是大丢贾王两家的面子啊。

平儿也抹着眼泪。她知道便是不说话,老太太也会想法子救琏二爷和二奶奶出来。

贾母还在沉思,就听见外面行礼的声音:“见过大老爷、二老爷、珍大爷。”忙扬声道:“别多礼了,快些进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贾赦三人忙进了屋里,将事情和贾母说了。

贾母沉思了片刻道:“第一得派人去大理寺打听清楚,琏儿和凤丫头到底惹上什么了?是他们一起惹上的还是其中一人惹上的,或者是衙门里的人拿错了,都得打听清楚了。第二,得使人去王家报信,请王二老爷出面才行。你们快些去办!咱们家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儿,给宫里的贤嫔娘娘拉后腿了。”

贾赦瞪三人听了,忙各自忙去了不提。

却说王熙凤到了堂上,和几人一对质,事情就水落石出了,贾琏不过是替妻子背了黑锅。

郭正先是判定了王熙凤“仗势包揽讼司,收敛钱财”的罪名,打了四十大板,陪了周余家五千两银子完事。至于贾琏,郭正眼中深含嘲意道:“你一个男子,却被妻子蒙在鼓里做下这些下作事儿,实在是妄为男人!好生家去管教妻子!”

贾琏似乎觉得人人看自己的眼中含讽带悯的,心中气苦,也不理会刚刚受了四十大板的王熙凤,径直回家了。而王熙凤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苦楚,顿时气恨交加,一口血喷了出来,就晕了过去!还是来探消息的贾蓉带人将王熙凤抬回了贾家。不想才醒过来,就听见贾琏大声吵着要休妻!又是一气,顿时晕了过去!

贾赦使人往王家报信,不过王子腾却在宫中未归。

皇帝早前就接到秘报,贾王两家这点破事儿,他心知肚明。直觉此乃上天给他的大好时机,使人招了王子腾进宫议事。

“王卿家,北边不大安定,乃朕心头之患。卿家可要为朕分忧,帮朕缓解北边的局面。”皇帝笑着说完,便让太监读了圣旨,擢升王子腾为九省巡检点,奉旨查边。

王子腾听了圣旨,心中喜忧参半。京城周边五省兵马中有近一半的武官是他之前的属下,如今离了京城,却是失去了对京中的兵马的控制权,让他有些忧愁!但是升为九省巡检点,奉旨查边,却是莫大的荣耀,此后回朝,就定会入阁,便位同宰相了,让他如何不喜?

王子腾在心中权衡利弊,知道圣旨已下,自己只有接旨,但是离京前却得好生布置一二的。

皇帝看着王子腾接旨,瞧见王子腾眼中那抹深意的光芒,心中冷笑!

王子腾谢了恩,有听皇帝说了一会话,正准备跪安出宫,却听见太监报说御史台御史大夫邹静觐见。他脸色就沉了沉!若说王子腾在朝堂上最厌恶的人是谁?除了这个邹静,不作大人之想了!

邹静进了殿,先跪拜了皇帝,随即弹劾起王子腾和三等将军贾赦治家不严,纵容亲眷小辈包揽讼司,诈骗大人,致使出了人命官司!

王子腾一开始辩说:“贾家和王家虽然是通家之好,但是贾家之事,王家哪里知道?也是管不着的,和王家有何相关?”

邹静早知道王子腾会这样说,随即将顺天府里和大理寺审案结词的文书说了,讽刺道“那贾琏之妻王氏,莫非和王大人您毫无干系?”

王子腾老脸一红,心中对于这个丢了王家脸面的侄儿不喜起来。随即不理会邹静的冷嘲热讽,向皇帝请了罪。

皇帝心中暗笑,做出失望之色同情道:“王卿家回去后该好生管管家中后辈了,别你前脚离京,后脚家中小辈就惹事。若是如此,朕擢升你岂不是错了?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王氏怎么说都是你王家的女儿,如此行事,真真污了的,还是王卿家的脸面,朕望你离京前处理好此事。好了,你跪安吧!”

王子腾出了宫门,上了官轿,在无人的轿中,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

却说皇帝听邹静报说了刘阁老夫人大寿之事,冷笑道:“他们还真当朕不存在呢!”随即让太监去传旨让崔孝、林如海进宫议事。

林如海刚从许逸仙家中回府,问了枢钰和黛玉都在读书,也不将两人过来,便和陈落秋说起了贾琏王熙凤两人的事儿来。

“经此一事,贾家、王家的名声大损。你往刘阁老家中拜寿时,若是成事也就罢了,若是不行,定要避着点她们。”

陈落秋心中早就认为贾家都是极其不要脸的人,知道这些人,除了当众揭穿她们的面目外,是很难让她们知难而退的。因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放心吧,我同大嫂子说了,这事儿,保证不会出错。”

夫妻俩还待再说话,就听见宫中太监传旨到了。林如海忙整了衣冠去了正厅接旨,随后就随着来人进了宫。

林如海看见了邹静出了殿门,抱拳致意,便踏步进了大殿,边想着圣上急召的用意!

“你们看看这个!”

皇帝将两个小册子让太监递给了崔孝和林如海,两人一看,心中都是大惊!

皇帝冷笑道:“看看,这便是口口声声说着一心为朕忠于朝廷的人!这便是世世代代享着朝廷恩泽的勋贵们!真是豪奢啊!比朕都富贵呢!却天天从国库中榨银子,一个个还想着勾搭老五造朕的反!”

崔孝、林如海和赵全闻言都跪在殿下。

皇帝在殿中来回走了两步,才道:“崔孝,林海,你们俩也去刘冲家贺寿,给朕看着,是不是这满京城的权贵都去了另外户部清查亏空一事,要尽快!那州那府不予配合者,朕会着礼部尚书汪坤去办的。你们俩下去吧!”

林如海出了殿门,和崔孝两人相视苦笑,圣上对于刘阁老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他们俩却不知道,皇帝除了对六个老忍无可忍了,对于北静郡王及南安郡王也忍无可忍了!

“赵全,你派人给朕好生盯着水溶府上出入的那些文人清客!南安郡王府里也朕看牢了!他们若是和老五勾搭,务必将证据好生保存着!”

赵全忙应了旨!

林如海坐轿回府时,已经是上灯时分了。妻子儿女俱在等他用饭,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安定下来了。为了家人,自己也要步步谨慎,走好以后每一步路!

林家这边其乐融融,得享天伦骨肉之欢,但是贾家那里,却是上下气氛尴尬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今天的第一更,大家,节日快乐哟~~~给我撒点花吧支持吧~~

兄妹谋秦可卿死

()贾琏将事情始末说给了贾母和贾赦等人听了,扬声道:“王氏这样的妻子,贪财揽权倒也罢了,但是背夫惹来官非,置贾家的名声不顾,我一这样的妻室,我不能忍受下去,一定要休了她!”

王夫人听了这话,却是大为着急的。不说王熙凤是她的侄女,是她在府中管家的好帮手,就说若王熙凤真的被休了,王家女和贾家女的名声怎么办?进了宫的元春不就受到影响了?她着急的看了一眼贾母,见她脸色黑沉,却并没说话反驳贾琏,心中更是急了,担心她同意休了王熙凤。

邢夫人心中却是一阵狂喜,王夫人处处压着自己不说,王熙凤怎么说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儿媳,大房的媳妇,却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中,处处奉承王夫人。若是休了她,王夫人也没脸,老太太只能让自己来管家了。想到此处,忙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贾母,想她发话。只是看到贾母不发一语,心下就有些失望,想着要说些什么挑拨一下才好。

“老太太,今天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咱们家的脸面可真是没了。琏儿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贾家好呢!”

邢夫人说完,还拉了拉贾赦的衣角。要说贾赦对于王熙凤这个儿媳妇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观,不过今天却有点同意邢夫人的话。不过他不是为了贾家的脸面,而是心痛那五千两银子!当然也不满她藉着贾家的名义在外面揽银子,却都做了自己的私房!没琏儿的是不说,自己也没能分得一杯羹!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老太太,琏儿说休妻的事儿,您怎么说?”

贾母此时心中也是恨极了王熙凤,但是却不同意休妻的。王熙凤自丧父后,被王子腾像亲女一样抚养长大。而此时的王子腾,是贾家所有亲眷故旧中官位最高之人,得罪不得。虽然贾家因为还有王夫人的关系,不会和王家成仇,但是关系肯定会冷淡的!

所以她听了贾赦夫妻的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琏儿今日里因为凤丫头受了委屈,咱们贾家的名声也因此受了损害。但是若休了她,咱们家的名声就好得起来么?相反,还要和王家闹僵。再说了,凤丫头在咱们家,管家理事什么的条条在行,还生了巧姐儿,看在巧姐儿的份上,也不能休了她的。”

贾母说完这话,就看见王夫人脸上放松的神情,贾赦和邢夫人大失所望的样子。她心中冷哼,都是没脑子的,这个时候不想着怎么挽回贾家的家声,只知道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凤丫头这次的错实在是太重了,的确该罚!就让她在家中念佛诵经一年,好生的修身养性。另外给琏儿再聘一二房进门。”贾母知道若是不罚王熙凤,贾家之后面对王家势必处处处于下风,且家中王夫人也将气焰大涨!

贾琏听了此话,不由得一愣,他本意是不管怎么闹都休了王熙凤,但是听了老太太的话,他知道,除非自己死了或者王家败了,否则他是别想摆脱王熙凤的。

邢氏心中失望,想到王熙凤诵经一年,且贾琏娶平妻之事,心中又动了。若是娶一个好拿捏的姑娘,她这也能摆下婆婆的款儿了。

贾赦听了之后便道:“老太太说得有礼。只是王氏之前藉着咱们家的名义到底转了多少银子,还是要查清楚的。”

一边的贾政并没有说话,贾珍见事情已经了了,却起身准备告辞了。才准备出门,就见琥珀匆匆进来道:“珍大爷,王家老爷来了。”

贾珍一听,也不曾留下,和外面的王子腾抱拳见礼了就去了。

而王子腾,自然也看见了贾珍眼中的不满,心中却是怒气横生,我往王家女儿再大的错,也不及你这贾氏族长干出的事儿肮脏!眼神暗了暗进了门。

王子腾看了一眼还晕着的侄女,对着贾母赔礼道:“老太太,让你见笑了!凤丫头自幼失了父亲,我这个叔父也公务繁忙,致使她做出今日这等错事!还请老太太看着贾王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看在这孩子的姑妈面上,原谅她!想来她也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不会再胡作非为了!”

王子鞥这一番话,都是神情并茂的。王夫人在一边听了,拿着手帕抹了抹眼睛,对着贾母道:“老太太,也是媳妇的错,自凤丫头进门,我这个姑妈想着她也大了,当家做主了,就没再多提点她。凤丫头是个懂事的,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邢氏听了嘴角暗撇,却不敢说什么。

贾赦贾政兄弟听了,也劝说了两句。

“琏儿,你放心,我定让凤丫头的婶婶好生教教她,她以后定不敢了。你看在巧姐儿的面上,也不要再计较了。”

贾琏感受着王子腾话中的意思,家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呢?

贾母出声道:“不瞒亲家老爷,琏儿本来气急,说是定要休妻。我们全家人也是劝了好久才劝下的。怎么说贾王两家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不能为了这么一件事儿就断了不是?”

王子腾听了老太太这话,笑了知道贾母话中之意,便道:“多谢老太太了,既然如此,我这个叔父就替凤丫头谢过老太太了。她既然还是贾家的媳妇,做了错事,该怎么罚,我也不说什么了。”

贾母便将刚刚说的让王熙凤诵经念佛一年,给贾琏娶一二房的决定说了。

王子腾听了也没有反对,道:“全凭老太太做主就是。”

贾母看到王子腾的神情,心中冷笑,好不容易让王家欠下了贾家这么一个大人情,岂可这样轻轻放过?

“说来,宫中的贤嫔娘娘是亲家老爷你的亲外甥女,她在宫中不说生下一儿半女,至今也不得封妃。甚至屈于吴家女之下。我们家她的伯父和老子也便罢了,官位不显,但是亲家公你如今乃是正一品,得圣上的重用。还望亲家老爷你能多多提携一下你的外甥女,咱们俩家可真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王子腾心中暗骂老狐狸,但是在自己妹妹妹夫面前全都应承下来了。

恰好此时王熙凤从昏迷中醒来了,她看着王夫人,又看见了自己叔叔在场,不由得痛哭起来,指着贾琏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想休了我?想都别想……”

王子腾听着脸有些红,瞪了王熙凤一眼道:“你就消停些。”转头对着贾母抱歉道:“老太太见笑了。”

贾母看了看王子腾,淡淡嘱咐她好生养伤就扶着鸳鸯琥珀的手走了。贾赦和贾政也不好再留在儿媳(侄儿媳妇)房中,便也走了,因为有王子腾这个外男在,邢夫人也跟着贾赦走了。而贾琏心中也正不自在,看着王熙凤一醒过来就扒拉自己,冷笑着也扬长而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兄妹姑侄三人,王熙凤见贾琏的神态,不由得放声大哭道:“叔叔,姑姑,当着你们的面,他贾琏都敢这样对我,你们不在了,他不定怎么折腾我呢!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子腾也不在装笑脸,厉声道:“你还哭?你还有脸哭?你今天海没明白么?就凭你做的事情,若不是王家如今势大,贾家还会容得下你?早及休了你!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们出嫁时,那个的嫁妆少了?陪嫁银子都是一万两,也不要说陪嫁的田庄和铺子了。怎么还为了银子做出这没脸皮的事儿来?好,你做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人留下证据,如今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王家出了一个贪图银钱,置丈夫和夫家不顾的女儿呢!你还想如何啊?”

王夫人知道哥哥这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看着哭泣的侄女,只得劝哥哥消气,辩解道:“哥哥,凤丫头是这么大被你和嫂子捧着,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她在贾家如此行事,还不是被逼的?贾家如今虽然架子犹在,但是每况愈下,大老爷见天的只想着贪花好色,几百两银的丫头,眼都不眨的一个接一个的往家中买;我们二老爷,养着一大批清客相公,成天正事不干,却要附庸风雅,吟诗作画的,每月里一人至少支取五十两银子,更别说二老爷喜好古董字画那些玩意儿,一个个都是花钱的主。老太太的日子过得最是奢靡,见不得一点俭省的,她身边的丫头穿着打扮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好……这么一大家子,男人没有一个争气的,我们这些女人家,还不能多打算打算?至少得为孩子们打算打算!”

王熙凤也附和道:“叔叔,姑妈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自我嫁进贾家这几年里,若我不想法子揽银子,只怕那陪嫁银子都花光了!”

王子腾看了看侄女,又看了看妹妹道:“莫非不止凤丫头一人做了啦包揽讼司之事?莫非你们还做了其他事儿?你们俩,真是没有见识!家中男人不定事,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事情出来了如何收场,你们俩到底想过没有?”看到王熙凤伤中还不以为然的样子,一阵怒气上涌:“罢了,你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起身就走。

王熙凤见状大惊,却碍于伤势不能追了。王夫人忙让平儿进去照顾凤姐,她追了上去。

“哥哥,若是没了你,不说我和凤丫头,就说宫中的娘娘,你那外甥宝玉可都怎么办啊?哥哥!”

王子腾甩来王夫人的手,回头停步道:“你若想还认我这个哥哥,你和凤丫头私底下还做了什么事情,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王夫人知道逃不过,便和王子腾去了自己院里,让心腹丫鬟守着门外,就将放印子钱一事说了。

王子腾气得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半天,才忍着怒气道:“你赶紧将这事儿给我停了!你若还想宫中的娘娘好,为了宝玉好,这事儿得尽快!”随即又嘱咐道:“若是实在不行,这事儿就全推到东府贾珍身上去。”

王夫人心中一跳,在王子腾的冷眼下同意了:“只是推到珍儿身上去,很难。那事儿,是让我那陪房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找人牵线的。”

王子腾看着妹妹,只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若是在自己离京后,这些事儿扯了出来,又是一场大麻烦。“宫中的娘娘若想得了高位,贾珍那边必须得舍去了。他之前就是老千岁那一派的,如今也经常和那些不大满意圣上的人来往,圣上迟早要发作他。你私底下那些事儿都停了后,便告诉娘娘,荣宁两府如今是两府,算来已经出五服了。”

王夫人惊声道:“哥哥的意思,是舍了那边的小蓉奶奶?太上皇还在,她可是太上皇的亲孙女,崔太妃若是知道了,崔太妃她岂会放过娘娘?”

王子腾瞪着王夫人道:“崔太妃不过是太妃,上面还有皇太后呢!你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我离京之后,你就等着贾家再被人家踩!”

王子夫人见状只得应了。

不出三日,果真京中人家,都传遍了贾家的二奶奶王氏爱财贪婪,背着夫家和丈夫包揽讼司的事儿。黛玉去见洛潇儿和李晚晴时,就听见李晚晴说过不停,她顿时对这个见了一次面的表嫂失望之极!

就在陈落秋向洛夫人宋氏打听那个教养嬷嬷规矩好,行事妥帖时,听得下人进来报道贾家来人报丧了,贾家东府的小蓉奶奶去了。

宋氏脸色一变,看见陈落秋皱眉的样子,忙凑近她悄声说了那贾秦氏的身份!让陈落秋心中也大骇!

而宫中的皇帝,正在会见群臣时,却见太上皇宫中的总管太监闯入!让圣上即刻去见太上皇!

皇帝心中不豫,只觉满殿的大臣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心中怒火大炽,面上却平静地去了太上皇的宫殿。

在殿门外听到崔太妃的哭声,皇帝心中冷笑,大步进了大殿。“儿子见过父皇!”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皇?啊?我还以为你做了皇帝就忘了我这个老子呢!”太上皇冷冷瞪视着皇帝:“你哥哥已经去了,你难道连他的女儿都不放过么?”

皇帝只是垂头道:“儿子并没有为难侄儿之意。她到底如何去的,我本不打算告诉父皇和太妃的,毕竟你们年事已高,怕气坏了你。只是儿子也不想得你们误会。”随即扬声道:“赵全,还不将快进来,将贾秦氏有关的东西呈给太上皇和太妃过目!”

锦衣卫指挥使赵全早就候在外面,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进了大殿将皇帝说的东西呈给了太上皇和太妃。

太上皇看后,脸色忽青忽白,神情顿时萎靡,半晌才将东西递给崔太妃道:“你也看看!”等崔太妃看完,也是神色羞恼异常。

太上皇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儿,也许和你无关,但是你其他的几个兄弟,你也不能薄待了。你要记着你们总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算了,皇帝你去。”

皇帝行了礼出了大殿,听到殿里崔太妃不相信的哭泣声,眼神一暗,自己虽然动不得太上皇,但是崔太妃,得送她一程了。

林如海从皇宫中回到家中,嘱咐了陈落秋,往贾家送奠祭之事,平常即可。即便贾秦氏真实身份不一般,但是却死得不光彩也是事实!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忙着户部的事儿,每日里回家都是极晚的,连两个孩子见面都极少,对于贾家就更不怎么关注了。如今贾家之败,已经势不可挡了!太上皇如是从前念着一些代善公的情分,如今可是被磨没了!即便贾秦氏真实死有余辜,也轮不到贾家人来逼迫她!

林如海叹了口气:“玉儿如今对贾家的印象应该已经极坏的,希望过几天她见了贾老太太,不会让我们失望。”

陈落秋安慰道:“玉儿是我们带她的,她是个重情的孩子,但是也是明理的孩子,能分辨是非好歹的。放心。”

林如海点点头,希望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今天第二更~~大家端午节快乐,话说粽子还是很好吃的。

不过貌似抽了,我上了好久才进后台的,啊啊终于上来了,虽然晚了半个小时~

大家也给点鼓励,多给点花儿~~~

知真相黛玉伤心

()贾家的贾秦氏去了,京中豪门贵戚之家俱都听到了消息,暗自猜测起来。待听闻宫中内相戴权亲至了贾府送祭礼。其后贾家东府的贾蓉便捐了一个五品的龙禁卫的缺来。众人心中明白,这不过是为了秦氏下葬时能够更加风光些罢了。待闻到贾家要停灵四十九日后发丧,流言这才悄悄停了。只是这四十九日里,宁府里官去官来,好不热闹。

正好五日后,乃是刘阁老之妻的寿诞,京中众人的视线这才从贾府移开,转到了刘府身上。

不说那些个大小官员,世袭子弟,就是几位异姓王爷也纷纷亲临至贺,端得是花团景簇呢。

林如海因为圣命,也要亲临至贺。他带着枢钰坐一辆马车,陈落秋则和黛玉坐在第二两马车里。

林如海想着黛玉要见老太太之事,再想要面对宴席上各色之人,心中便有些沉重。看了看枢钰,暗叹,若是儿子再大些就好了!

“枢钰,你一会跟着你母亲和姐姐,机灵些。你虽然才五岁,但确实我林家的男儿,一定要保护好女眷。知道吗?”

枢钰眼神一闪,笑嘻嘻的答应了。他早就明白父亲和母亲这些日子来的忧虑,不过自己是谁?有自己在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母亲和姐姐的!

“父亲放心,我一定护好母亲和姐姐。”

林如海摸了摸枢钰的头,暗叹一声。

林家四口人在二门处分开了,林如海被管事的迎去了外院男客处,陈落秋则带着黛玉和枢钰进了后院。

管事婆子笑对陈落秋道:“吏部侍郎吴夫人、御史台大夫邹夫人……都到了。对了,比林夫人你早一点到的是御史李夫人,哎呀,李夫人也带了他们家姑娘来了。和林姑娘倒是差不多大呢。”

陈落秋知道这是李夫人孙氏带着李晚晴先一步来了。对着管事婆子客气的笑了笑。

刘家宅子比林家大得多,也富贵得多。即便是寒冬腊月,院中居然摆着好些个名贵的花草。进了屋里,更是被富丽堂皇的摆设给晃了一下眼。陈落秋没想到刘家真的这般张扬!

“这位是林太太了?有劳您亲自来拜寿。这是林姑娘和林小公子吧,长得可真好呢!”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圆脸女子,头上一支九凤朝阳钗,金丝缠珠步摇,双耳带着海棠花样的金坠子,水绿绣红的革丝立领对襟袄,腰上更是系着明珠佩。

管事婆子行了礼,这才对着陈落秋道:“这是我们家大奶奶。”

陈落秋心中一凛,知道刘的大奶奶乃是襄阳候家的女儿。忙带着黛玉、枢钰两个孩子行礼道:“大奶奶好。”

刘大奶奶忙拦住道:“林太太真是多礼了。您这还是双身子呢!快些随我进去,屋里好多夫人念着您呢。”

陈落秋暗道这刘大奶奶会说话,随着她带着两孩子进了屋里。

屋中正位的榻上,坐着一四十多岁的妇人,头上金丝玉珠串挽的髻儿,撒水云纹暗红色额饰,身着大红的牡丹花袄。一派雍容华贵的样子,和身边的几位夫人说笑着。

“太太,林家夫人带着孩子来给您祝寿了。”

刘夫人停下说话,看着陈落秋母子三人,没让陈落秋行礼,笑道:“林夫人能来,我就高兴了,哪能受你礼?”说着,又看向黛玉和枢钰,夸奖了两句,才指着屋子里的几位夫人一一介绍。

其中有陈落秋认识的,不够此时还是互相招呼了几句。随即,陈落秋被安排在礼部侍郎吴亮夫人和保龄侯夫人之间坐了。

早年,若是吴亮家不退婚,陈落秋也不会嫁给林如海了,如今已经是吴家的儿媳了。大概因为如此,吴夫人深觉尴尬,和陈落秋说了两句话后,就有另一边的周夫人说起话来。

保龄侯夫人为人有些严肃,看到黛玉和枢钰时,脸色才缓了缓的

“林夫人将孩子教得很好呢。”

陈落秋没想到保龄侯夫人会和自己说话,按下诧异,笑指着她身边一十来岁的女孩子道:“令千金也是极其规矩的人儿呢!”

保龄侯夫人听到陈落秋夸奖自己的女儿,眼中各有一丝笑意,道:“自己的女儿严格些没什么,若是隔着点的,严格了不好,松了也不好。”

保龄侯夫人说完,顿时响起黛玉并非陈落秋亲生,担心她误会,随即指着一边一个笑声不断的女孩子到:“夫人不要误会,我是说我自己呢。你看,那是我侄女儿,怎么教都不对。如今她那个跳脱样子,我真是绝对愧对已去的大伯子大嫂呢!”

陈落秋理解得笑笑。问黛玉和枢钰要不要和孩子们玩去。谁知道两个孩子都不去,要窝在她身边!她歉意的对着保龄侯夫人笑了笑,随即打量起屋中夫人们的阵营。她看见李夫人朱氏和几个翰林夫人说笑,而洛夫人宋氏则和青岚郡主说着话。御史台大夫邹夫人居然和王子腾夫人在一桌!忠靖侯夫人则拼命的往刘夫人身边凑……陈落秋默想刘家这样安排的用意,还真是难猜测呢!不过保龄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貌似妯娌不合?是否保龄侯和忠靖侯两兄弟至今还没和好?

不一会儿,听到外间脚步声响起,然来是南安太妃带着孙女儿到了。屋中的众人忙起身,跟着去迎接太妃了。

陈落秋混在女眷之中,看到南安太妃后面的一银发老妇人和两个中年妇人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有瞅见保龄侯夫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心中已经知道那定是贾府的老太太和邢、王两位夫人了。

陈落秋没有猜错,那的确是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及探春。她们来得不巧,正好在南安太妃后面到的,一时之间,贾家的马车被堵在了大门之外动弹不得,过了两柱香时间才进了刘府。开始贾母等人心中还有气,待知道是因为南安太妃而被堵时,只得忍了下来。而和她们同来的宝玉,已经是虚岁快十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说小也不小了。刘家的管事婆子便请了宝玉去外间男客那边。贾母等人虽然不放心,碍于情势也只得同意了。

刘夫人亲手因了南安太妃进了屋子,看也没看贾母婆媳三人一眼,待落座了才给了大儿媳一个眼神。贾家三人这才被安排坐在一桌上。只是可惜,这一桌上大多是御史夫人和翰林夫人,知道这三人贾家人后,脸上的神情都是似笑非笑,嘲弄异常的。就是探春小小年纪,也感受到了众人的不喜之意!

黛玉这个时候一心注意着自己的规矩和照顾枢钰,还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外婆和舅母。

史湘云一直不大喜欢二婶婶,反而亲近三婶婶。因此虽然坐在保龄侯夫人身边,但是神情上却是露出了端倪。她左右看了看,看见黛玉和枢钰后,瞅了两眼便过了,心中想着宝玉为什么还不来?

抬眼间看见了贾母几人在偏远处的一处席面上,不由得大喜,哀求保龄侯夫人放她过去说两句话。保龄侯夫人被缠得没法,许了她。

陈落秋看向一边的许逸仙的夫人,点了点头。

“砰!”一声脆响传来,偌大的厅中,众人都朝贾家人所在的一桌看去!只见王夫人满脸怒色,邢夫人脸色羞红,两人都站了起来,邢夫人更是指着一夫人道:“你是没有吃过宴席么?懂不懂规矩?我这身衣裳脏了,你可赔得起?”

然来邢夫人身上的一袭紫红色的裙幅上沾上了一片污渍!王夫人的衣袖处也有汤水!

那翰林夫人本是一篇羞愧,听了邢夫人的话顿时也生气了,翰林院里是穷,自家老爷也是个清贫的,但是也不会为了银子做出那些没脸没皮的事儿!顿时就讽刺道:“哦,我是不懂规矩,但是有些懂规矩的人啊,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做没良心的事儿墨来的!”

邢夫人还要争吵,却接到了贾母的一记冷厉的眼神,只得吞下口中的恶语。

刘大奶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事儿,忙过来赔礼,还招来一个丫鬟,让她领着邢夫人和王夫人去自己房中换一身干净的衣物来。

贾母看众人的神色,便道:“多谢刘奶奶了,我这小孙女有些不适,我领着她一起去歇息下,你看可使得?”

刘大奶奶自然同意的。

贾家人随着丫鬟去了,厅中又热闹起来。

陈落秋摸着肚子,脸上有些不适的神情,招来一边服侍的丫鬟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带我去净室下。”

那丫鬟是被嘱咐过的,知道那些席上的夫人是不可轻慢的。正要叫人一起,陈落秋道:“让我女儿随我一起去便好了。”

那丫鬟见陈落秋不像有大事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叫了两个小丫鬟带着陈落秋和黛玉从侧门出了厅。

离宴会厅最近的且干净地适合陈落秋身份的净室,自然是刘家大奶奶处的净室了。陈落秋进了净室很快,出来后,却在东屋窗外听了一回壁角。

“老太太,这落脸子的事儿怎么能怪我?明明是那个穷酸翰林夫人故意的。还有凤丫头做的好事,惹得现在咱们还被人笑!”

“好了。你别忘记了,现在是在外面,咱们一言一行别人都看着呢!丢的是咱们贾家的脸!老二媳妇的衣裳不也脏了,怎么没见她吵?”

“她好衣裳多,自然不心痛……”

“你给我闭嘴!你还没看出来么?刘家这老东西是故意给我,给咱们家没脸的!亏得我还来给她祝寿!哎,怪只怪家中男人不争气,如今只指望宫中娘娘了!今天怎么样,你们都得给我忍着,不然再闹出点什么,我可不客气了!”

“老太太,我之前在厅中瞅见,好像陈氏真的带林姑娘来了呢!”王夫人的声音。

“哦?好,好!可惜咱们宝玉在外院里。哎,一会让探春先和她认识,怎么说我都是她外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陈氏也不能拦着外孙女见外祖母吧!要是能让她自己点头去咱们府上住两日就更好了。”

“老太太放心,一会我就和林姐姐说话,让她答应到咱们家来住些日子。老太太这样慈爱,她定会同意的。”

“外孙女同意了,陈氏还能说什么?哼!不过是一个继室罢了,哪里比得上我的敏儿?对了,你看见她生的那个小崽子没?可也是瘦瘦弱弱的?”

“不过四五岁的孩子,能不能养得住,还另说呢,我们倒是没看真切。”

……

陈落秋看黛玉脸色有事伤心有事悲愤的神情,拉着她出了刘大***院子。

外院的林如海和众人说着话,自然是句句细推敲,字字细斟酌的。看着南安郡王面色潮红的样子,再看着围着他敬酒的人;林如海转头看向另一边,锦乡伯、襄阳候、齐国公家几人围着刘阁老喝酒说话的样子,朝另一边的崔孝及郭正举了举酒杯,转身和许逸仙、孔向繁也喝了起来。

林如海和许逸仙几个和刘阁老告辞,就去了二门,不一会儿,看见陈落秋领着黛玉和枢钰前来。仔细看了看黛玉的神情,心中有了底。

到了家中后,林如海才从陈落秋口中得知了大概经过。

“贾母之后可是抱着玉儿痛哭?还说要接玉儿过去小住?”

陈落秋笑答:“你倒是猜得准。不错,贾母的确那样说。不过我以年底没日子了,许了她开年后让黛玉过去请安。小住就算了!”

林如海点头道:“总算一切顺利!只望玉儿不要心中有结了!”

陈落秋长叹道:“都如此地步了,若是玉儿还看不清,我们也没法子了。女子心肠过软,迟早会吃亏的!”

林如海听了,想到前世的黛玉凄惨的十五年时日,心中黯然。

已经近年底了,林家也开始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来,陈落秋每日里忙碌着,常常觉得劳累,因此每日里林如海回家时,她都已经歇下了。一直到了腊月二十里,林如海和陈落秋夫妻俩才稍微清闲了一些。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三日,林如海去户部衙门理完了事情,准备早些时候回家,出衙门时,才发觉下起了大雪。

林墨撑着一把伞,笑嘻嘻道:“老爷,您总算好了。今日可是过小年祭灶神的日子。太太还嘱咐我今天一定要劝老爷早点家去呢!”

林如海看着林墨身上暂新的深蓝色棉袄,圆耳的皮帽子,笑道:“你这一身看起来倒是暖和!家中下人都是人人都有?”

林墨点头道:“老爷你是忙才没发觉,咱们家才从南边过来没几天,太太就让针线房里赶做好棉衣棉裤。大家都没有受冻呢!”

林如海点点头,进了轿子。心中就想的是另一件事情,户部对京畿五府县的田地农庄已经全部重新点查造册了,近八成的田地在豪门贵戚手中,也怨不得便是天子脚下,每年冬天都会有人饿死冻死的。更不要说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儿了。圣上大概又会为此事而忧心吧!

林如海到了家中,径直往正院去了,还没进门便听见了枢钰的说笑声。林如海舒心一笑,掀开帘子进了屋。

陈落秋正靠坐在炕上,微微显怀的肚子,让她看起有些圆润。黛玉正和枢钰坐在一起,姐弟俩闹在一块儿。

“你们俩这是闹什么呢?”林如海笑着没让陈落秋起身,亲手脱下长披风。

“他们俩已经闹了好半天,吵着要写自己院子前的对联和福字呢!”陈落秋看林如海擦了手脸,笑着道。

林如海哈哈一下,看着枢钰道:“你那字还好意思写出来?不得让人笑话,你姐姐的字可比你的字好多了。你啊,就让你姐姐写吧!”

枢钰不满道:“父亲上次看儿子的字还是一个月前呢!这个月我的字可是进步多了,连先生都夸我呢!”

林如海听了挑眉道:“这样啊,一会我亲自看看!是真的长进了还是先生故意说得鼓励你的。”

黛玉在一边刮着脸给了枢钰一个得意的眼神。

林如海看着一双儿女活泼可爱,妻子温柔,心中也是暖暖的。

林家人口简单,祭拜了祖宗和灶神,吃了团圆饭,说了一会儿话,才回房歇息去了。而贾家却是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度过了年底的这几天的。

过了元宵节的第一日,便是贾秦氏的三七莫说那些送路祭官吏贵戚,更有那和贾家关系紧密者,都是亲自登门送祭。按理一个没落国公府邸的儿媳罢了,如何能得到这么隆重的葬礼?京中不明真相的人们纷纷议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家怎么说都是传承几十年的国公府邸啊!

林如海,不过是让人送了祭礼过去,人没有露面。于公,他身为朝廷命官,公务在身。不便前去。于私,即便是贾敏在世,那贾秦氏也是隔了老远的侄孙媳妇,何况如今贾敏病故呢?

陈落秋看黛玉有些寡言,叹了口气。

枢钰看着黛玉的神情,不由得安慰道:“姐姐,李姐姐不是邀你给她说书的么?正好我向和李三哥学一学射箭。姐姐陪我一起去李家可好?”

黛玉点点头,对着陈落秋道:“母亲,我和枢钰一起过去李家了。”

陈落秋本想留黛玉在身边,让她看自己张罗过年的各色事宜的。不过,算了,也不急在一时的。出了正月,教养嬷嬷就来了,玉儿就没有这样松快了。

“去吧。紫兰、紫芸,你们几个好生跟着姑娘和大爷,不要大意了。”

几个丫鬟忙应了,拥着黛玉和枢钰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真的卡住了,好不容易啊……一个晚上卡出来了~~~有没有虫子?大家帮助找一找吧,我好困啊,晚安!对了,要评好花~~都向我涌来啊~~~

大事小事风雷动

()孙氏在家中和管事婆子说着家事,听得门外人报说林家姐弟来了,也没有客气直接让人带着姐弟俩各自去了李晚晴和三儿子李碧处。

孙氏对于年前刘阁老家中的那一幕,却是有些其他看法的。她虽然不爱动手腕,处理事情直来直去的,但是不代表她看不出来。不过这件事情说来和自家没有关系,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况且林姑娘虽然是贾家的外孙女,但是由陈夫人教养大的,性情和规矩都不错,自己女儿来往也就放心了。

李晚晴正对着自己桌上的几张字帖皱着眉头,看见黛玉来了,眼前一亮,跳下桌子,惹来一边奶妈的一阵咳嗽和瞪视。她忙规矩的整了整裙摆,朝着黛玉一笑道:“林妹妹。”

黛玉一笑,看着李晚晴的奶嬷嬷对着自己行了礼才带着丫鬟下去上茶和点心。

李晚晴拍拍xiōng口松了一口气道:“林妹妹,你总算来了,哎潇儿知道我现在每日又写半天大字磨性子,就说十天才来看我一次呢。”

黛玉抿嘴一笑道:“这也是萧儿姐姐为了晚晴姐姐你好呢!”

李晚晴撅着嘴道:“什么啊!在外人面前我又没有不知轻重,不过是我母亲太过担心罢了。”

黛玉想到陈落秋说过,自己在二月里也要随着教养嬷嬷学规矩,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好,和孙太太一样是慈母心怀。多日来因为贾家的不快消散了许多。

“姐姐不是说让我过来说书么?总不能真的闲聊过去吧。一会儿你奶嬷嬷来了,又要说你拉。”

李晚晴也知道黛玉说得有理,随即唉声叹气的和她说起书和字来。

另一边的枢钰看着十三岁的李碧长身玉立,弯弓射靶的身姿,宛如一株青竹,不由得心中羡慕。

“李三哥,可否教我射箭?”

等李碧射完十支箭,忙上前问道。

李碧低头垂眼,看着白白胖胖的枢钰半晌,才道:“太胖了,拉开了这把弓,我再教你。”

枢钰听到那个“太胖了”,就像被雷劈中了,半天才平复下怒气,咬着牙齿扬声道:“李三哥也太看不起人了!哼!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想三哥请教!”

哼!居然敢嫌自己胖?枢钰顿时悲愤了!

枢钰想学些射箭武艺,不过是想让自己身体结实起来,他知道,终有一天这世的父亲会老去,而自己,作为长子,不仅是林家的希望,父亲的希望,也是母亲和姐姐的依靠。

林如海和崔孝联名上了催缴亏空的折子被圣上放在大朝会上讨论了,其后,从京官到地方官,欠着国库银子的官员被分成了三档,第一档自然是亏空巨大的,数额在十万两银子以上,无上限银子;第二档是亏空五万两到十万两;第三档是五万两以下。

“如今北方不稳,南边不是旱就是涝。什么事情都要银子,你们呢?只会来和朕要银子,却不想想,这银子都是谁花掉的!难不成如今国库没银子是朕的错了?”

众臣忙跪下磕头道:“臣等不敢!”

林如海跪在文官这列比较靠前的位置,心中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果然,皇帝冷笑了几声道:“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朕才发觉,原来不是国库没银子,而是银子都被这些个人借走了。感情不是花你们自个钱就不知道心痛了?大概好些个人还抱着不还钱的心思吧?明间都有句老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朕倒是不明白了,亏得你们一个个不是读了圣贤之书的,却是出身世家的,如此作为,还有什么脸皮做百姓的表率?怎么好治理一地的百姓?”皇帝看着御阶之下好些臣子们的脸上浮现羞窘的神情,当然也有好多臣子是没反应的。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即日里,第三档,亏空五万两银子以下的,必须在年末前还清。这之间有八个月的时间。第二档,则在明年的年末前还清,今天年底前至少归还五万两银子。第一档,朕给五年的时间,每年归还五万俩,第五年必须还清。”

刘阁老听得此话,心中算了算,那些亏空数目巨大的,都是勋贵居高位的,让他们花钱还好,还钱,还真是强人所难啊!

“圣上,老臣有本奏!”

皇帝看着刘冲道:“刘阁老有什么其他的要补充的?”

刘冲不是不懂皇帝话语中的冷意,却依旧奏道:“国库空虚,其中除了某些官员借支银不还外,还有其他的原因。比方说上皇二十七年,宿州等地大旱,其后益州地动,这里的地方官府库银肯定是不够的,自然在国库中借支了银子,但是却算不得亏空。如这一般情形的亏空也有好多,还请圣上斟酌!”

皇帝看向崔孝和林如海道:“这个名单是你们户部列出来的,刘阁老说到的情况,你们可曾考虑进去?”

崔孝和林如海都出列跪下,崔孝先道:“回圣上,刘阁老说的情况,我和林侍郎一早便考虑进去了。所以折子中所列众人的亏空情况都是已经将天灾等因素算入其中的。”

林如海具体经手,因此他接着崔孝的话道:“回皇上,就以刘阁老所说的宿州为例,上皇二十七年时,连同宿州在内的七州县颗粒无收,上皇仁慈,免去七州县当年及其后一年的各种税赋。只是自上皇三十年起,宿州一连五年不仅无银入国库,还欠下国库八万七千余两银子。微臣和户部众多同僚商议后,将其中三万七千两抹去,只算了五万两的亏空。便是看在上皇三十六年,宿州又报逢灾的缘故。”

皇帝微微一笑,对着刘阁老道:“崔卿家和林卿家的话,刘阁老可曾听明白?孙阁老、洛阁老,你们俩有何看法?”

孙阁老处处针对刘阁老,刘阁老不同意之事,他自然是同意的。上前奏道:“圣上此举乃是利国之举,臣认为刻不容缓。”

洛阁老虽然忧心儿孙的亏空,但是他为人比较正直,也奏道:“臣附议!”

秦阁老已经许久不曾上朝,三位阁老中两位同意,皇帝回到龙位之上拍板道:“此事便这样定了!着户部崔孝、林海全权处理此事,谁人若是逾期未还定数额者,以抗旨论处,抄其家产抵充!”

林如海心中默想其后的的压力,和崔孝一起领旨谢恩了。

因为有着这件事儿,王子腾奉旨出京的事儿,在百官中并没有太过注目。

刘阁老出宫门时,看见崔孝和林如海,抚着胡子,yīn着眼神笑道:“崔大人和林大人可要小心了,这催帐都不是个好差事呢!本阁老等着两位的好消息了。”

崔孝和刘阁老同殿为臣多年,自然不把他的讽刺放在心中的,林如海呢,知道刘冲不到年末,就得因为儿子的牵连而脱身不得,也不和他计较,只是抱拳道:“谢刘大人关心了。下官和崔大人定不会辜负圣意的。”

刘冲心中暗嗤,甩袖子上了官轿而去。其他出宫门的官员,看见这一幕,都是各有所思的。

贾政也是目睹者之一,此时,他有些庆幸自己只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并没有伸手工部的暗箱银子。只是,对于林如海和刘阁老一系直接对上,心存忐忑。想到老太太想接外甥女拜访之事,就有些踌躇了——要不要再晚几天?

贾政回府和贾母说了此事,贾敏沉吟半晌,才道:“虽则林姑爷和刘阁老对上,但却是奉了圣命而为的,应当没多大关系。再说了,此事也说明林姑爷受到皇帝看重!好不容易让外孙女过来走动,岂可轻易放过这等机会?”

贾政本就没有什么大主意,想想又觉得老太太说得在理,便同意了。

林如海深知刘阁老等人肯定会给门生故旧去信的,所以有些事情还要提前做好准备。他便约了御史台大夫邹静、大理寺卿郭正,以及许逸仙、孔向繁一起喝酒。

“林大人今日约本官过来,不知道为了何事?”邹静曾是许逸仙的上官,他看了一眼许逸仙,许逸仙便不敢多嘴了。

“邹大人知道今日里如海得了圣命,崔大人总理,有些事情,如海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否则生了纰漏,只怕追缴亏空落了空,只怕还落得丢官去职的下场。”

孔向繁看了一眼沉静喝酒不发一语的郭正,开口道:“如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如今可都是为当今尽忠之人!”

林如海也不绕圈子,直接道:“追缴亏空,圣上虽依了户部所奏,按照等级给了时限。只怕这其中有一些为了还亏空,便动起了歪脑筋,打着朝廷的名义搜刮起百姓的地皮来。若是如此,便是户部和如海的过错了!”

邹静皱眉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让御史台对那些事儿不放松,抓住就参?”

林如海点头道:“是。不过却最终要靠郭大人了!只怕这一年里,大理寺里将要请进去不少的老爷们。”

郭正微微一笑道:“此事乃大理寺职责所在,本官自当秉公办理。不过林大人所虑之事,还是禀告圣上一声为好。若是出了大事,林大人也好有个说法。”

林如海一怔,知道郭正话中之意,若正出现了朝廷命官因此而逼迫百姓酿成大事,便是动乱了。也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到时候不说有功,只怕还要因此受到皇帝的斥责!忙鞠躬郑重谢过了郭正不提。

待郭正和邹静走了之后,许逸仙才开口道:“老林,这事儿,还真是吃力不讨好!你知道不?我舅舅可也在名单上呢,他素来正直,但是在五城兵马司的十几年间,也欠下了亏空四万多两。只怕我一到家,他就追到我家中来借银了。”

孔向繁却道:“亏空是要追缴,只是太过急切了。若是引来北方动荡就好了。”

林如海却笑道:“我倒是认为宜早不宜迟,此事既然圣上已经决断了,我只想着好好完成圣命,你们俩是我的好友,还得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许逸仙和孔向繁看林如海这样郑重说了,忙正色应了,和他说起主意来。

待林如海回到家中时,又是点灯时分,只见正院屋中陈落秋和黛玉在说着话,屋中还有陈嬷嬷和紫兰黄桂三人立着。

“这是做什么?”林如海问道?

陈落秋忙起身,被林如海避了,自己脱了斗篷。

“玉儿明儿里要去贾家拜见她外祖母和舅母等亲戚,我正在嘱咐她,切不可失了礼数。”

林如海这才记起黛玉还要去贾家的事儿,便对着黛玉道:“你母亲说得在理。即便是亲戚家,你也要记得,你是我林家的女儿,大家千金,切不可失了林家的脸面。”

黛玉看父亲也是郑重嘱咐,忙起身应了。

林如海又对着陈嬷嬷和紫兰黄桂道:“你们三个明天要一步不离的跟在大姑娘身边,该讲的规矩该守的礼,要记着提点大姑娘,却也不能让人欺负慢待了大姑娘去,要记得时刻维护你们主子!也不能越主子去,落了大姑娘的脸。”

陈嬷嬷和紫兰黄桂两个忙应了。

“带给贾家的礼都备妥当了?”林如海想想又问陈落秋道。

陈落秋点头道:“都备妥当了。是玉儿自个挑的,我补了几处不足。你看看。”陈落秋将一张礼单子递给林如海,轻声道:“给贾老太太的,是三身苏绣衣裳,和一只百年老参,两盒子茯苓丸,老人家一辈子什么没见过,如今年纪大了,该好生养着身子才是。给贾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的,都是同色的两只徽州镇纸,各两盆花石盆景;给两位舅太太的,也是各自一身苏绣衣裳,一人一对翡翠镯子,二两燕窝;然后给表兄弟,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给表姐妹们都是耳朵一朵,宫花一对,胭脂一盒。另外给表嫂和侄儿侄女,又是另外的。”

林如海看着这个礼单子,的确是小孩子列出来的,也较合乎黛玉的身份,送重了只怕贾家愈发惦记林家。

“玉儿这礼单子列得甚好。看来年前你看你母亲送年礼,倒是学着了几分。”

黛玉听了父亲的夸奖,脸上有些红,笑道:“是母亲教得好。”

陈落秋笑了笑道:“明日里留下用过饭就回来,我如今身子渐渐沉了,你弟弟枢钰离不得你,这家里的事儿,也要你学着打理了。”

黛玉点点头道:“母亲,我记住了。女儿也不愿在别人家多呆呢!”她这几个月里没多听贾家的闲话,真真是糟心透了!不过还是决定去亲眼渐渐才能下定了断的决心啊!

林如海见时日不早,就让黛玉回房去歇息。他便和陈落秋说起了追缴亏空之事来。

“只怕其后会有些人将主意打到你这里,让自己夫人试着走你的路子,你就推脱不知情。实在缠得没法,就装着身子沉不舒服就行了。”

陈落秋点头道:“我知道了,老爷你要多当心。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我和孩子们都靠着你呢!”

林如海摸了摸陈落秋的腹部,一脸肃然。

保龄侯府中,史鼐和夫人说了忧心。

保龄侯夫人沉思半晌才道:“既然圣上明旨追缴亏空,咱们家也不要硬抗了。之前和三房因为大伯子的爵位本就引得圣上不高兴,不如将家中下仆裁减,庄田和铺子留着一两处收成好的,其余的都变卖了还上亏空数目便成了,反正咱们家的数目不大,才六万多两,咬咬牙也能凑出来。”

史鼐此人世袭爵位,本人虽然资质平庸,却不是个大奸之辈,听了夫人的话后,叹了口气道:“便照夫人说的话办吧。苦了夫人你了!只是云儿那里,她毕竟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她的嫁妆我们不能动,丫鬟伺候的人还是老样子吧。”

保龄侯夫人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她去知道,若是动了湘云的嫁妆,只怕三房又闹过来了,朱氏可是一直盯着呢!

“放心吧,我其实那等狠心的长辈么?只是之后,我让霞儿、虹儿动手做针线,也不能却了湘云,她的性子,若是去了婆家,可真是不讨喜。”

史鼐知道夫人乃是怨他不该常让湘云去贾府之意,“老太太毕竟是我的姑母,有些事情,也不好说。”

夫人闻言冷笑道:“侯爷此时才提她是您姑母,当初咱们家和三房争时,她缘何不站在咱们这一方?还不是因为咱们一向不大应承她和贾家?如今贾家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侯爷也该醒醒了,湘云这丫头口中成日的念着贾家好,还不知道老太太打什么主意,他们家宝玉如今都快十岁了,还在内帷厮混,云儿的名声可别被连累了。”

史鼐一窒,叹道:“拜年时已经答应了正月底让湘云过去小住的,过几日你使人接她回来,以后看紧她不再让她过去便是了。”

夫人这才点点头。

第二日,林如海便递了一个折子上去,将可能引发的后果都秘密禀告给圣上了,折子中着重提到了平安州各种不祥端倪!而黛玉也在父亲出门后,在陈落秋和枢钰“哀怨”的目光中登上了马车,去了贾府。

作者有话要说:卡出来,卡出来了,擦汗,真不容易啊……为什么没有花呢~~~明天中午来捉虫子~~~

黛玉初临外祖家

()马车一路往东行,街道外的人声丝毫没被黛玉听到耳中。黛玉看了看陪坐在侧面的陈嬷嬷道:“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母亲,贾氏夫人当年嫁给父亲时,外祖母家也是这样……这样离谱的?”

黛玉这些日子里,其实心中也暗自猜疑,父亲和母亲当年可也如今今的母亲一般恩爱?再想想贾家人的言行,黛玉不由得有些灰心。母亲,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陈嬷嬷将黛玉一手带大,自然知道她的一些心思的。若是贾氏夫人去世前,她们这些府中老人心里面对贾氏夫人不待见,如今倒是能重新来看了。也是如今的陈夫人好福气,能生养。不然只怕手段比当年的贾夫人还过之。那个大家主母没有一点子的手段?男人再好的性子,也有两个屋里人的,尤其是正室夫人多年不育的情况下,能怎么办?为自己的地位好生活着,能不使点手段么?

“贾家啊,前头贾夫人嫁进来时,贾家的老国公爷还在,那个时候还真真是国公府邸,钟鸣鼎食之家。贾夫人进咱们家的那排场,可是比得上那些宗室郡主呢!那个时候,人人都道国公府邸富贵!哎,贾夫人进了咱们林家没两年,老国公去了,姑娘您的大舅舅袭了爵,记得就是自那时候起贾夫人就不常往娘家走动了。后来咱们家老太太去了,老爷和贾夫人就扶灵回苏州,守孝了三年。毕竟那个时候老爷不过是小小的翰林院编撰,丁忧也容易。因着离京中路途遥远,咱们家和贾家的来往就不多了。”

陈嬷嬷看林黛玉听得认真,便接着道:“后来老爷和贾夫人回了京,和贾家也没多少往来,不过是逢年过节平常来往罢了。之后,老爷升了兰台寺大夫,贾家往咱们家的走动才多些。再后来便是老爷被钦点为两淮道的盐政老爷,一家子去了扬州,有了大姑娘您。贾夫人身子不好,产后缠绵病榻就去了。之后如今的陈夫人进了门。”

黛玉是个聪明的,虽然陈嬷嬷短短一席话,就讲了完父亲和母亲几十年里和贾家的事。但是她总结出来了三点,一是父亲和母亲成亲时,贾家很有权势;二是,贾家有些捧高踩低,父亲官位地位丁忧时,和自家的走动少;三是,外祖家的人并不大关心自己的母亲。

黛玉想到此,便嘘了一口气,自己的母亲,贾家都如此对待,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外孙女?若不是父亲如今身居要职,贾家怕是不大理会自己的。

马车外见见不闻街道上的噪杂买卖之声,陈嬷嬷掀开帘缝隙看去,马上放下帘子道:“大姑娘,已经道宁府门前了。不多时便到了。”

黛玉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一行三辆马车并七八个家人,在荣府正门前停了下来。

陈嬷嬷服侍黛玉披上斗篷,带上斗篷,便是帽子也带上了,黄桂紫兰两个大丫鬟扶着黛玉下了马车。后面马车里两个小丫鬟雪雁、雪鹊及两个管事嬷嬷也下来了。

陈嬷嬷扶着黛玉看着荣府紧闭的大门,抿了抿唇。

“大姑娘,便是不开中门,我们也该从中门旁的偏门进去的……”

黛玉神色也有些沉,片刻道:“让一管事嬷嬷去角门吧。”

陈嬷嬷听了只得如此了。不一会儿管事嬷嬷带着小轿出来,黛玉便上了轿子。大约行了一刻功夫,黛玉觉察到轿子停了下来,陈嬷嬷抢在贾家婆子之前,掀开了帘子扶了黛玉出来。

黛玉看着前面的垂花门,看着那婆子道:“外祖母家的人都不在家么?”

那婆子不过是外院的粗使婆子,哪里知道内里的事情,笑道:“林姑娘放心,老太太并大太太二太太都在家中呢,她们早早就在家中候着林姑娘了。”

黛玉心中不豫,候着自己,便是让一个粗使婆子来迎自己?

陈嬷嬷也不大高兴,给了黄桂和紫兰一个眼神,让贾家婆子带路,自己则扶着黛玉进了垂花门,过了游廊穿堂,是三间小厅,厅后应该是正院了,雕廊画栋,比之林家的屋舍多了几分奢华之气。

上房门前的台阶之上坐着几个小丫头,身上穿戴不俗,见了黛玉一行人,忙迎了过来道:“老太太刚刚还和两位太太念叨林姑娘,如今可盼来了。”一伶俐的丫鬟已经往正房里回话去了。

黛玉矜持的点点头,入了正房。才进门就见有过一面的之缘的外祖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了:“我的儿,可盼来了你,真真是让外祖母的心肝都想伤了!”

黛玉若非是曾亲耳听到贾母说林家和自己的那些话,还真被相信老太太这满脸的心疼是十成十的。想到自己早逝的母亲,黛玉心中一酸,陪着老太太伤感了一会儿。

“姑娘,你可不能光顾着伤心失了礼数。您还不曾给贾老太太、大舅太太和二舅太太见礼呢!”

陈嬷嬷眼帘严肃的道。随即蹲下给贾母磕头道:“老奴拜见贾老太太,贾大太太、二太太。”

贾母看了眼陈嬷嬷,知道她应是女儿的贴身嬷嬷,应当是林家的老人了。随即抹了抹眼角温声道:“嬷嬷多礼了,请起吧。我这个外孙女还多谢你看顾了。”

陈嬷嬷起身道:“贾老太太道谢,老奴怎么担当起呢!老奴是林家的家生子,一辈子在林家当差,服侍大姑娘是老奴的福分呢。”随即让跟着过来的紫兰和黄桂也给老太太磕了头。

黛玉听了这话,牵了下贾母的衣袖,也笑道:“陈嬷嬷说得对,外祖母不必谢的。”随即让磕头完的黄桂和紫兰下去了。

贾母也不在意话中的机锋,指着邢夫人和王夫人道:“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黛玉一一见了礼。最后是四个女孩子,为首者年约十一二岁,温柔可亲,和黛玉不过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第二个女孩子,仿佛和自己年近,容貌暂且不说,眉目间神采飞扬,却是那日宴会中见过的贾三姑娘探春了;第三个却是一笑意盈盈的女孩子,她不待黛玉颔首便拉过黛玉道:“我早就听说林家姐姐是个难得的人儿,今日总算见到了。”

贾母笑道:“这是你史家妹妹,湘云,最是爱说爱笑的。我这里三个孙女养在跟前,也时常接她过来住,不知道多热闹呢。”

黛玉点点头,和最小的惜春见过后,才在贾母身边落座了。

“你今日过来,怎么不见你弟弟也来走动一回?你父亲还请让你得闲了就过来,谁知道让我盼了这么多时候。”

黛玉看着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是站在一边立规矩,几个女孩子坐在凳子上,脸上寻常不见异色,便知道她们应当是时常在老太太面前立规矩的。

“我知道外祖母也挂念我,巴不得早早来探外祖母呢,只是如今母亲有孕,父亲成日里忙于公务,我只得为母亲分忧尽孝,学着打理家事教养弟弟了。况且我虽然人没有来,但是心中也常挂念着外祖母,亲手给老太太您做了三套衣裳,老太太可不要嫌弃玉儿的手艺拙劣!”

贾母笑道:“怎么会,都是你的一片孝心呢。你看你两个舅母都要羡慕了。”

黛玉看了邢夫人和王夫人道:“黛玉也为两位舅母各做了一套呢。”

贾母眼睛眯了眯笑道:“好好,针线上可是闺中女子最该学好的,我的玉儿这针线应该是不差了。”

史湘云看贾母待黛玉比自己还亲热几分,心中不由得有些不适滋味,听了这话笑道:“老太太既然说了,林姐姐何不将衣裳拿来,让妹妹我也看看。老太太和太太们也试试看合不合身。”

黛玉一笑,对着陈嬷嬷点点头。陈嬷嬷就悄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管事嬷嬷抱着好几个盒子进来了。

黛玉笑道:“第一次来拜访外祖母家,给老太太和舅舅太太们及表兄姐妹们都备好了礼,虽然不贵重,但是却是玉儿的一片心意。”

黛玉看到邢夫人眼睛顿时一亮,有些无语。再看王夫人,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眼神中分明起了热度!黛玉心中哀叹——两个舅母果真都是如传言般呢,大舅母爱财不遮掩,二舅母,有那样的侄女,只怕那贤惠慈悲的名声水分极大的。

贾母看到匣子里的百年老参和那茯苓丸,心中有丝触动,再看黛玉做的针线,真是不像是八岁的孩子做出来的,针脚什么的都是极整齐的。再看黛玉的谈吐,比之三春的最为出色的探春还要大气些,原先的两分心动也变成了十分,若是宝玉和黛玉做了成亲,外有林家、陈家襄助,内里再有黛玉打点,自家何愁不兴呢!顿时待黛玉又热情慈爱了三分了!

但是邢夫人和王夫人看了各自的礼物,心中却是在腹诽不已:真真是小气!不过一套衣裳,一点子燕窝,一对翡翠镯子!值几个钱?心中不喜,但是看见老太太待黛玉的亲热劲儿,却不敢显露出来。

三春收了礼,不见什么异色,纷纷对黛玉道了谢!

黛玉看见漏了湘云的礼,便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金镶翠玉云纹镯,“不曾想到史妹妹在,这只镯子便当是我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湘云笑嘻嘻地准备接过,哪知贾母拦住道:“你们俩第一次见面,玉儿你送了云丫头礼,云丫头岂不要回送?好了,云儿那份礼,我待玉儿你补上就是了。”

黛玉暗自诧异贾母的“亲热慈爱”,却没有拒绝,笑对着史湘云道:“既然如此,我便听老太太的话。史妹妹,老太太的东西定比我这只镯子好,还请妹妹不要在意。”

史湘云心中不高兴,面色上虽然显了两分,却是勉强自己应了。

屋中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贾母这才对着黛玉道:“你二舅舅去朝堂了,倒也罢了。你大舅舅如今在家,一会你便随着你大舅母一起去拜见吧。”

黛玉应了后,笑道:“二舅舅不在家中,却还是得去二舅舅院中拜访的,还得拜见一下大嫂子和侄儿呢。”

贾母看黛玉如此知礼,心中越发欢喜了,暗自想道定要想法子促成她和宝玉的婚事才行!待黛玉随着邢夫人去了荣禧堂,贾母随即让一婆子过来寻宝玉跟前的丫鬟,让小厮去学堂传话,说家中来了贵客,让宝玉今日下半天不必读书,回家来见客云云。

三春听了心中各有所思,但是只有探春心中略有几分计较,湘云心中则是有些埋怨老太太有了外孙女,就将自己这个侄孙女丢来了,很是委屈!

荣禧堂是荣府的正院,比之贾母处还要轩昂几分,屋舍大气异常。黛玉随着邢夫人进了东边的耳房,看见几个侍候的丫鬟,无疑不是容颜殊丽,婀娜多姿者。

邢夫人看见这几个轻佻的丫鬟,心中虽然恨极,却不敢苛责,怕黛玉瞧出什么了,只是冷声让人上茶,和去外书院里请大老爷去了。

黛玉和邢夫人说了半天话,也不见贾赦来。两盏茶功夫,一丫鬟才回禀道:“大老爷说了,让大太太好生招呼着大姑娘即是,他多年不见外甥女,怕触景伤情想起姑奶奶,还是不见的好。”

黛玉看那丫鬟脸色绯红,察觉到不寻常之处来,奈何年龄太小,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有邢夫人和陈嬷嬷瞧得分明,那丫鬟颈上还有着男人嘴上的痕迹呢!邢夫人看了一眼黛玉,心中恨极了贾赦的好色,神情间不由得有些不耐了。

陈嬷嬷却是怒气上扬,这个贾大老爷,还真是个色中恶鬼!强行压住怒气,看见邢夫人神色,忙行礼道:“我们姑娘也给琏二爷和表侄女带了礼物来,不如让管事嬷嬷将东西送去琏二爷去还是大太太代为收下?”

邢夫人已经觉得林家小气了,哪里会帮忙转交?忙道:“我便让丫鬟领你们过去吧,出了正院后门不远处的院子便是。”

黛玉闻言起身拜别了邢夫人,和陈嬷嬷几个随着丫鬟往贾琏和凤姐处去了。

而花园隔开的南边院落里,王夫人已经得知老太太使人去学堂唤宝玉。心中不由得气结!她自然是猜到了老太太的打算,肯定是盘算着将林家丫头和宝玉做亲!哼,想到老太太对黛玉的亲热劲儿,想到黛玉落落大方的样子,再回想起当年和自己不合的贾敏时,王夫人肚子都疼了!若是宝玉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儿进来,婆婆和媳妇连成一气,自己在贾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不行!王夫人抿了抿唇,绝对不能让林家姑娘和宝玉有什么来。话说王夫人可是从没想过,人家林家姑娘会看不上她的宝贝儿子呢!

因此,待黛玉从荣禧堂过来,看到王夫人的神色中掩藏的几丝yīn霾,不由得疑惑!

“我们家里,姑娘们都是好的,以后你时常走动便知道了,唯有你二表兄,最是顽劣,人称混世魔王,家里的姐妹也是不大睬他的,你若是见了她,也不要睬他就是了。”

黛玉暗自诧异,便是表兄妹,如今也大了,内外有别,怎么会时常见到?看王夫人的神色,黛玉便道:“二舅母嘱咐的话,外甥女记住了。只是外甥女倒是觉得二舅母多虑了,二表哥按理应该在外面上学的,我在内宅,应当是不会常见的。”

王夫人一窒,有些不喜。陈嬷嬷心中暗笑,行礼插话道:“二舅太太,时候不早了,我们姑娘还没见过府上的大奶奶和哥儿呢!”

王夫人对李纨母子一向不上心的,此时也是淡淡的道:“你大嫂子寡居之人,不好见客,有什么礼,我替她转交就是了。”

黛玉听了此话,心中惊讶至极,这个二舅妈,还真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恰好有丫鬟来回话说老太太那里传饭了,王夫人便起身领着黛玉出了门,坐了翠帷青铀骡车往正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钟的时候去睡了一觉,醒来时十二点了,接着到一点将这章完成了~~~下章,双玉初会~~~大家多鼓励下啊~~~

呆公子怒摔灵玉

()黛玉随着王夫人下了车,相携往贾母屋子去了,还没进门便听见屋中的说笑声。

王夫人的眉毛稍微竖起,随即展开笑道:“听来,是我那个魔王,你二表哥回来了。”

黛玉点点头,随着王夫人踏进了门内。

只见一个少年公子和史湘云一左一右腻在贾母身边说笑。那少年公子大约十来岁年纪,头发用紫金冠缀着一颗大明珠束起,额上是双龙戏珠描金抹额,颈脖之上赤金璎珞项圈,下用五彩线系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玲珑玉;再看衣着,上身是大红色穿花绫袄,腰上是青色长穗宫绦,□是绿色的撒花绫腿裤,脚上等着墨色青纹厚底靴;再看长相,果真是面如冠玉,色若春花!真真是黛玉见过的最为俊俏的少年公子了。

贾母看见了王夫人和黛玉两人进来,眼中含有深意的一笑,忙对着宝玉道:“还不快去给你林妹妹见礼?”

那宝玉对着王夫人作揖,看向黛玉,却似呆住了!身若扶柳,眉如远山,说不出的韵味,道不尽的悠远。

王夫人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里骂了一句小妖精,笑着对宝玉道:“你妹妹是生客,可不要吓着人家了。”

那宝玉忙对着黛玉行礼,黛玉也忙还了一礼。

宝玉直直看着黛玉半晌,黛玉都快恼了,他才笑道:“林妹妹我到似在那里见过的。”

黛玉心里不喜,微笑道:“或许是家中姐妹样貌和我母亲相似,二表哥这才觉得熟悉的。”黛玉说完,退回到三春旁边,和迎春探春等说起话来。

哪知道宝玉却凑了过来,挨着黛玉坐了。

黛玉心中再恼,看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有阻止宝玉的行径,心中明了,只怕贾宝玉在家中和姐妹丫鬟嬉闹惯了,她们习以为常罢了。黛玉只得忍住了怒气,不得发作了。

而陈嬷嬷却是眉头大皱!这般行径,和登徒子没啥两样了!得想个法子早早告辞才是!

宝玉痴痴看这黛玉眉目,低声凑近问道:“妹妹可曾读过书?可取了字?”

黛玉沉目看向宝玉,正色道:“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至于取字,自当是家父之责了。”

宝玉也察觉到黛玉的疏离,却混不在意笑道:“这么说姑父并没有给妹妹取字了?不如我送妹妹两个字,颦颦……”

宝玉还没说完,黛玉就起身怒目而视,瞪了宝玉一眼,便走到贾母跟前说话去了。

探春等也觉得不妥,拉了拉宝玉道:“林姐姐是初来我们家,二哥哥还是规矩些才好,没得惹恼了林姐姐。”

贾母也瞧见了动静,拉过黛玉的手道:“可是你表哥说了什么话惹了你?我让他给你赔罪。宝玉这个孩子啊,虽然有时候荒诞了些,但是心地最是好的,自小就待姐姐妹妹比旁人好些,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喊过宝玉要他向黛玉赔罪。

黛玉那里听不出来贾母那番话,实为贾宝玉辩解的?再看王夫人眼中射向自己的不喜目光,心中暗自冷笑,果真是个混世魔王!如此折辱我,我偏偏还发作不得。

“老太太言重了,之前二太太就和我说过,二表哥最是没得规矩的,家中的姐姐妹妹俱都不睬他。我自是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中的。”

贾母听出黛玉话中的不满,忙喝道宝玉向黛玉赔罪。

宝玉却是个能坐低俯小的,虽然不知道那句话惹恼了这林妹妹,却依旧连连作揖赔罪。

黛玉也就不躲的直受了。

贾母倒也罢了,王夫人和湘云却是心中有气,宝玉就算是赔礼作揖,那个姐妹敢真受了?

“二哥哥这罪赔了,林姐姐也受了礼,可不能再气了。二哥哥,我和你自小一起长大,知道你的性情倒也罢了。林姐姐才来这家里,你也该仔细些,别拿着对着姐妹丫鬟的一套来惹林姐姐。林姐姐可是书香门第的女儿,最是重规矩不过的。”

史湘云这话说得,黛玉都要另眼相看了,谁说她天真娇憨不知世事?

“宝玉,你云妹妹说得对,林妹妹可和咱们家的姐妹们不同。”王夫人听了也道。

黛玉笑笑不搭理话头。

宝玉抬头疑惑看向黛玉再看向老太太道:“林妹妹有什么不同?不来咱们家住么?”

贾母脸色顿时有些伤心道:“我就你妹妹这么一个嫡亲的外孙女,怎么不想她在我身边多住些日子?只是你妹妹有爹有娘有家的,自然是要家去的。以后常常接来咱们家走动就是了。”

宝玉听了一呆,半晌却突然转身抓着黛玉的手祈求道:“林妹妹,咱们家多好!老太太最是慈爱的,还有这么多姐姐妹妹一块儿玩耍,你便在咱们家多住几日吧!”

黛玉被宝玉的动作吓得不及反应,挣脱不得,眼泪也要流下来了!还是陈嬷嬷反应快,也不顾是在贾家的屋子里,上前用力掰开宝玉的手,把黛玉藏在身后,对着贾母和王夫人怒道:“贾老太太,贾二太太!贾二爷这是做什么?没得我们姑娘来拜见外祖母,还吓得病怏怏的回家去!”忙回头哄黛玉道:“大姑娘快别哭了,我们这就家去。”

贾母见状,忙呵斥了宝玉两句,瞪视了王夫人一眼,起身拉着黛玉安抚起来:“乖玉儿,快别哭了。你表哥他不是有意的。哎,头次见你,不舍你家去罢了。再哭,我这老婆子也要哭了!”

陈嬷嬷气道:“贾老太太,你这话就不对了。贾二爷刚刚那样,不说我们姑娘年纪小,就是我也吓到了!真真是!今日里,我们姑娘不过来拜见您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家太太还嘱咐姑娘早点回去,明日里姑娘还要学习打理家事呢!”

黛玉也依着陈嬷嬷的话对贾母告辞道:“实在不怪不得二表哥,是外孙女胆小。今日见了外祖母和姐妹们,玉儿已经满足了。他日有空,玉儿再来探望外祖母就是了。”

贾母听得此话,抱过黛玉哭道:“我的玉儿这还是怨了我了?你若是一顿饭不吃就家去了,这不是要我这个老婆子内疚心疼死?”说着真的哭了起来。

黛玉看贾母这样子,即便知道这哭中有些做样子,却不能真的走了,看了陈嬷嬷一眼,为难道:“老太太快别哭了。玉儿用过饭后再家去罢了。”

贾母这才呜咽了一会儿被王夫人和几个孙女劝住。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婆子进来在屋中摆桌子布饭了,贾母在正面榻上做了,左右两边各四张空椅子,黛玉推让了半天,放在贾母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神色恹恹的坐在了贾母的另一侧。

不多时邢夫人也来了,和王夫人一起伺候了贾母用饭。

黛玉看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菜,有些傻眼,但是又瞧见贾家众人如常的样子,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下来。

因为要照顾贾母的年纪和口味,菜色都是做得比较老且味道重的。便是黛玉不习惯这样的口味,这要赞一声贾家厨子的手艺。

贾母看黛玉的神色,笑这亲自夹了一筷子鸭子放到黛玉的碗里:“这是咱们家庄子里的鸭子,肚子里装了人参做得,最是补的。”

黛玉一顿,笑着谢过了。看一边忙碌的邢夫人和王夫人,心中暗叹。老太太的规矩还真是大!至于宝玉时常投过来的目光,黛玉只得装作没看见。

好不容易用了饭,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杯,学着三春的样子漱了口。准备再略坐一会儿,就告辞。

那宝玉看向黛玉,想到之前惹恼了她,顿时有些难受。湘云见了劝道:“二哥哥这是怎么了?林姐姐既然说不怪你了,定是不怪你的。快别这样了。”

宝玉想想也觉得黛玉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孩儿,不是那些小鸡肚肠的女孩子,便笑道:“云妹妹说的对。”见黛玉和贾母说话,面容温婉,便又上前去了。

黛玉心中暗自警醒,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贾母有心让黛玉对宝玉的印象改观。便道:“宝玉,可是有什么话和你林妹妹讲?可不能再无礼了!”

宝玉笑道:“林妹妹这样的人物,不知道有没有玉?”

贾母一笑,看向黛玉道:“你表哥衔玉而生,他是问你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心中冷笑,不过一块玉罢了,什么值得称道的?父亲和母亲送了自己不知道凡几的玉石呢?

“想来表哥这玉是个稀奇东西,岂是人人能有的?”

宝玉闻言,摘下脖子上的玉笑道:“妹妹这样的人物,没有玉才是稀奇,我这样的污浊男子要这什子玉做什么,不如送给妹妹了。”

屋中众人大惊,黛玉也察觉到了,忙正色推辞道:“妹妹不敢受表哥如此大礼,快快收起来吧。”

贾母也劝道:“混账孩子,另有东西送给你妹妹不迟,这玉可是离不得你的……”

宝玉本想将玉送给黛玉讨好于她,如今见黛玉不肯接受,随即也怒了,狠狠一摔,大声道:“不过是快死物罢了,什么通灵宝玉?家中的姐妹人人都不没有,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单就我有,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要也就罢了!”

一时间众人忙哄劝起来,那王夫人还不忘给了黛玉一记冷眼!

好不容易劝得宝玉重新系上了玉,黛玉却似被众人遗忘了一般。她也不上前哄劝,给了陈嬷嬷一个眼神,陈嬷嬷会意,便上前赔罪道:“给贾老太太和太太们赔罪了!我们姑娘从小娇生惯养,今日里失礼之处,还望老太太太太们不要介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贾母这才记起黛玉,忙挽留了好一会儿,见黛玉执意要走,只得说:“今天便算了,日后可要常来走动的。”

黛玉行了礼,看也不看贾宝玉,便和陈嬷嬷出了屋子,叫了同来的丫鬟婆子们家去了。

黛玉才进了家门,就见枢钰冲了过来:“姐姐,你可回来了。”

黛玉看着枢钰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得弹了他的脑门一下,笑道:“怎么了?难不成枢钰你还担心贾家人强留姐姐姐姐不成?”

枢钰点点头道:“我担心姐姐你被哄骗去了,哎,谁叫姐姐你太过纯善了呢!”

黛玉失笑道:“哟,你倒是编排起姐姐来了。好啦,姐姐就算纯善,却不笨,知道什么人该亲近什么人该疏远的。对了母亲呢?可还忙着?”

枢钰笑道:“母亲一直不放心你,午觉也不没歇,正好给姐姐你请的教养嬷嬷来了,现在正在屋里说话呢。”

黛玉听了,牵着枢钰的手道:“走,一起去见母亲去。”

正院厅里,陈落秋正在和古嬷嬷说话。古嬷嬷如今不过四十岁年纪,早年在宫中乃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又伺候二公主,二十四岁时随着二公主去了驸马府伺候,其后嫁给了驸马府上一丧妻的管事,生了一个儿子后,男人急病去了,这才为了儿子生计出来做了教养嬷嬷。

“二公主待我极好,哎,可惜二公主身体不好,早早地去了。不然,如今圣上和二公主一母同胞的,那尊荣体面,可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

陈落秋也感叹了两句,笑道:“我家大姑娘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自小将她待她,看她就如我亲生的孩儿一般。我们老爷也是将我们大姑娘当做掌上明珠疼爱的。虽然聪明剔透,却是心软善良不过的。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我担心她那性子在夫家吃亏。所以,还要古嬷嬷你多多用心了。”

古嬷嬷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承诺道:“太太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大姑娘规矩的。”

陈落秋点点头,便见绿荷进来禀告道:“太太,大姑娘和大爷来了。”

陈落秋让黛玉和枢钰进来了,指着古嬷嬷道:“这是古嬷嬷,以后她便在你身边教导你规矩。可要好生学着。”

黛玉知道这古嬷嬷不同于家中的奴仆嬷嬷,便行了半礼。

古嬷嬷也对黛玉见过礼,便暗自打探了一番,觉得这个林姑娘规矩上大体不错的。

陈落秋让丫鬟将古嬷嬷待下去了后,才问起了黛玉贾家一行所见所闻来。

黛玉看枢钰正睁大眼睛要听,心中虽然觉得羞愧,还是让陈嬷嬷上来说了。

陈落秋听了,咬牙怒道:“贾家还真是好家教!”随即让丫鬟婆子都下去了,不避讳枢钰,拉过黛玉,压下心中的怒气正色道:“玉儿,你可知道今天的事儿,幸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有什么,你,你以后可就遭了!”陈落秋见黛玉有些不解,随即叹道:“你如今八岁了,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便是亲戚表兄妹,也不能随意动手动脚的,否则坏的就是你的名声,你除了和贾家的那宝玉定亲,还能怎么样?”

黛玉这才回味过来,小脸儿一白,额上冷汗都沁出来了。

“母亲……”

陈落秋又道:“贾老太太虽然是你外祖母,话中机巧却是处处值得推敲,你自己细细想下,她的话语几句是真的为贾宝玉赔罪的?其中对你的疼爱到底有几分真意?”她看黛玉伤心的样子,暗叹一声,随即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那也是要相处才来的,你和贾老太太虽然血缘之亲,但是中间隔了你生母,且多年不曾见过,说到感情来,便是强求了。不过以后,我是不会让你再去贾家的,你可不要因此而心中有他想了。”

黛玉哭着点头道:“便是母亲你不说,女儿也决计不再去贾家的。”

陈落秋却道:“这话你放在心中便是,可不能说出来了。无论贾家人再怎么不成样子,你始终是老太太的晚辈。说出去便会让人诟病了。贾家以后的行事,我和你父亲会挡着的。”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枢钰心中对宝玉也恨得慌,还真真是个脂粉公子!到底如何才能整治一番贾宝玉呢?

陈落秋和黛玉都没想到,五岁的枢钰居然动起了这样的主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今天的一更奉上~~·大家,多多鼓励啊^_^

事多磨元春封妃

()林如海心中并不大担心黛玉去贾府之事,如今形势,无论怎么说,贾家都没有强压林家的可能了。朝会之中,皇帝再一次说了催缴亏空之事。即便是刘阁老一系的官员,也不再敢明目反驳皇帝的意思了。

不过这日朝中最大之事,却是西宁郡王去世的消息。虽然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有言在先,除非谋逆大罪,否则东西南北四王府的王位世袭罔替。如今四王府除了西宁郡王一系还有些荣光外,南安郡王只有些富贵权势,北静郡王如今时常和文人墨客来往,在清流中赢得不少美名,东平王府则低调好似无痕迹。如今西宁郡王去世,之所以引得皇帝及朝中众人如此郑重以对,不过是因为西宁郡王手上掌管着西北三分的兵权。

“圣上,如今西北不大安宁,西宁郡王的爵位得早些定下来才是。”说这话的是洛阁老。

刘冲想到西北要塞不稳,且自家在那边也有利益牵扯的,自然是要奏请皇上早些定下西宁郡王之位来。

皇帝却是另有考量的,除了皇家宗室人,异姓王若是能除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除,西、南、北三王府若是能和东平王府一样,他自然也是能容得下去的。只是南安郡王野心太过,北静郡王不甘沉寂,西宁郡王虽然忠心,但是手上有着兵马,自己始终不大放心。

“爵位传承,不仅是家族大事,也和朝堂密切相关。西宁郡王长子早逝,只留下一孙在京中,次子虽在,膝下却只得一嫡女。三子乃是庶出。到底何人能继承老郡王之王位,朕还要招礼部众卿家再商量一番的。”

林如海听得皇帝如此清楚西宁王家中之事,便知道皇帝深意的已经有了定夺了。

林如海回到家中时,时候尚早,心中虽然还想着朝事,听林忠说黛玉已经自贾府中回来了,便先回了正院。

“夫人,玉儿人呢?”林如海换了家常衣裳,去了西厅,还没喝了一口热茶,便问炕上的陈落秋。

陈落秋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林如海道:“这是贾家的回礼,可真是罕见的丰厚。老爷您看看。”

林如海接过来一看,果真是丰厚,翠玉镶边的玉石的小屏风,墨玉镇纸,宣州雪浪纸,九凤朝阳簪……

林如海知道贾家人自上而下,无利不起早的。便道:“这单子定是老太太那里出的,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陈落秋便将黛玉一行在贾家的事儿说了,末了还气道:“还说什么世家大族,如今这般行事,还肖像咱们家的姑娘?真是!”

林如海想到前世的自己也是被贾母忽悠过去,不由得有几分羞愧。“我们家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嫁进贾家去的。明日里,贾老太太势必会再使人来接,不过用什么法子,可不可让黛玉载去贾家了。”

陈落秋点头道:“这个何须老爷您讲?我知道的。”

林如海又和陈落秋说了两句话,便道:“我去看看玉儿,再去问问枢钰的功课。”

陈落秋忙让绿荷取了斗篷来,亲自给林如海披上了。

林如海到了黛玉院里,便看见她和新来的嬷嬷说话。

“老爷好。”

林如海听陈落秋说过,这个古嬷嬷先前在宫中伺候过还是妃子的太后,后来伺候二公主,身份不低。

“嬷嬷不用多礼了,我这个女儿,还望嬷嬷好生教导她。”

古嬷嬷笑着应了,便和其他丫鬟一起出去,留林如海父女两个在厅里说话。

“你今日去了贾府,有什么想法?”

黛玉看着父亲,眼中有些酸涩,沉默半晌才道:“女儿没想到,没想到贾家众人实事真如传言那般不堪。女儿心里很失望,却又有些释然了,女儿以后便在家中好生学习管家理事的学问,跟着嬷嬷学些规矩,贾家,便不再想了。”

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我知道你难受,是因为你亲生母亲也姓贾。但是你母亲并不是如今贾家人那般行事的,你也莫要以为你亲生娘亲是个不好的。你姓林,是林家的女儿,贾家不过是因着你,还算得上是一门亲戚罢了。其他的便如你所说的,好生跟着你母亲和嬷嬷多学学,等你出嫁了,也好打点一家子上下。”

林如海在贾府游荡时,最为痛恨贾母之处,便是她丝毫不教黛玉闺中女儿应知道的规矩等事宜,将一个好好的女儿逼得伤春悲秋最后悲惨死去。

黛玉听得父亲最后一面话,脸上有些羞红,半天才低声道:“玉儿不嫁,要一辈子陪着父亲母亲和弟弟们。”

林如海笑叹道:“傻孩子!等过两年,你再大点,父亲给你看个如意郎君!”

看到黛玉绯红的双颊,林如海笑笑嘱咐了黛玉早些休息,便抬步往枢钰院子去了。

却说枢钰,正在东间卧房隔成的小书房桌案上画画写写着。紫芸和绿秀两个劝了一回,被枢钰呵斥了出去,只要胖胖的沈嬷嬷还在一边唠叨着。

林如海进屋便看见枢钰窝在案上咬牙写着什么。放轻脚步走近一看,脸顿时黑了:“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

枢钰一惊,一大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之上。抬头眯着眼睛嘿嘿一笑道:“父亲,儿子不过写着玩罢了。”

林如海岂不知道自个儿子的?对家人护短,对着外人最是记仇的。那贾宝玉今日里对黛玉无礼,肯定被枢钰给记恨上了。

“你不过五岁年纪,就想着这些奸猾计谋,大了如何得了?”

枢钰张嘴便道:“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儿子不过是气不过贾家人的行事罢了,给贾宝玉那小子一点教训,让他欺负我姐姐!父亲,儿子受你的教诲,那些奸猾小计也是对着小人的,不过是整他一整罢了。要是儿子没抓上他的巴掌,也就罢了。”

林如海自然不喜欢儿子是书呆子,心中对他的机智很是受用,不过是担心他自满之下走弯路而已。听了他这样说,便道:“话虽如此,但是你才五岁,没得还没整倒人家,倒将自己折进去了!还是好生读书要紧!”

枢钰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了,嘴中虽然应了,心中却想着一定要好生整治一番贾宝玉。

林如海如何不知道枢钰的想法,却知道硬来不得,只想等他吃了亏后,再好生说说他就是了。

第二日里,京中人家便多是议论着西宁王府的事儿,想着这王爵落到谁身上去。不过这朝中大事儿,和内宅女子并无多大的关联,众多官宦人家里,因为皇帝追查亏空之事,倒是一改平日里的奢侈浮华之风,纷纷唱起节省起来。只有像贾家、南安王府等世袭人家,觉得事不关己,依旧是奢侈无度的。

过不了五六日,便是黛玉九岁的生辰,贾母又使人送来了厚礼,让让三春姐妹和宝玉一起往林家来了。

陈落秋让人将三春姐妹迎进了内院,却让枢钰出面在外院里招待贾宝玉和李家的三公子李碧,洛家的洛安阳,陈家的大少爷因为在国子监读书,并没有过来,只有陈家三子陈槿随着母亲过来了。

洛潇儿送给黛玉的,乃是自己亲手串的紫玉手链一对,一个蝴蝶穿花的荷包一个。李雨晴则从了黛玉一根小小的玉箫和一个象牙小弓箭。黛玉看了直笑道:“晚晴姐姐真是的,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儿,居然送这种小弓箭给我!”

李晚晴脸上一红,那套小弓箭是她外公在她三岁的时候送她的,她一直很喜欢,因为很喜欢黛玉,这才送出来的。

洛潇儿也笑了,指着李晚晴道:“林妹妹,你又不不是不知道晚晴这丫头的爱好,她能送你这小弓箭,说不定就是她最喜欢的。”

黛玉自然也清楚的,忙抱着晚晴的手臂道:“姐姐,妹妹刚刚说的话,都是玩笑的。我很喜欢姐姐送的东西。”

李晚晴这才笑了起来。

屏风另一边,陈落秋的大嫂柳氏,李隐村夫人孙氏,洛家夫人宋氏,许逸仙夫人马氏正坐在一块儿说话。

“正好四个人,要不我们来玩会儿叶子牌?”许逸仙夫人马氏说话很温声,但是却是个喜欢玩儿的。

宋氏也觉得不错,忙应和了。只是孙氏,玩得少,忙道:“我不常玩,几位姐姐可要让着点我。”

柳氏大笑道:“自然,自然。”

因此,当陈落秋领着三春姐妹进来时,屏风这边的三个女孩儿说得开心,屏风另一边的几个夫人太太们也玩叶子牌玩得热闹。

“玉儿,你这三个表姐妹来给你祝生来了。”

黛玉看着三春,忙起身行了礼。待陈落秋领了三春进去给夫人们行礼后,她才低声对着李晚晴和洛潇儿道:“姐姐莫怪,这三位贾家的表姐妹来了,我也不知的。”

洛潇儿和李晚晴心中虽然不喜欢贾家人,却不想让黛玉没脸,只得笑着说起了闲话。

待三春出来了,陈落秋对着黛玉道:“好生招呼着亲戚姐妹,不可失礼了。”

黛玉忙应了。而李洛两位也不是和三春说几句话,不多时已经发现这三位姑娘,虽然迎春懦弱,探春要强,惜春冷淡,却不是那种不好的姑娘。

洛潇儿暗自叹息,这样的姑娘,若是生在别人家,不知道多宝贵,可惜生在了贾家了!就是李晚晴也替三春可惜,更不用提黛玉了。只是她们三人都知道,三春姓了贾,她们不过是外人,什么忙都不能帮上的。因此言语间待三春倒是真诚了几分。

三春这里待遇不错,但是宝玉却是在外院一众男孩子间如坐针毡了。

李碧和陈槿同年,都是十三岁,两人如今都在书院里念书,以考进国子监读书为目标,因此他们俩在一起说话,多是说学问做题的。洛安阳不过五六岁,自然是黏着枢钰的。贾宝玉和李碧及陈槿没有话讲,只是觉得他们长身玉立的,却满口八股,酸腐不可及了!而枢钰和洛安阳则太小了,他也不大愿意同他们讲话,只想着去内院见林妹妹去。

在椅子上左右挪了半天,宝玉忍不住对着枢钰道:“小表弟,今日是林妹妹的生日,我想亲自将寿礼送给林妹妹,不如你带我去内院见你姐姐?”

枢钰本来不打算在自家给贾宝玉没脸的,毕竟上门是客呢。只是贾宝玉如此,却是自己送上门来给人嘲笑的,可怪不得他!

“贾二哥这是什么话?哪有你个男子进内院去的道理?不说我姐姐还要做人,就是李姐姐,洛姐姐等还要面子呢。贾二哥不会连我这个五岁小儿都懂的道理,都不知道?”

枢钰这番话一落,李碧和洛安阳顿时都瞪向了贾宝玉。

“哼!枢钰,我看她真是不懂呢,要不咱们教教他?”

李碧轻笑道:“安阳这话说得好,不知者不罪,我们不应该怪罪贾兄弟,而是该好生和他讲讲这些圣人规矩!”

陈槿自然也是不喜欢这个贾宝玉的,听了李碧的话,笑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李碧接着道:“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漱裳。外言不入于捆,内言不出于捆。”

……

枢钰看着贾宝玉被李碧和陈槿两人说得一脸郁气,满脸通红,不由得好笑。哼!今日家中有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就不与你为难了!

待得林如海回家,同来的还有许逸仙和陈思渝,三人自然是问了几个男孩子的学问的,贾宝玉虽然成日里混在脂粉堆里,不喜欢四书五经,却有几分急才的,做出的诗句果然比其他男孩子要奇整一声,许逸仙看着林如海面色不带什么嘉奖,暗叹这个贾宝玉生在贾家,养成如此这般草包样儿,还真是浪费了。

便是陈思渝,也有一些看法的。

晚间待客人都走了,林如海得知席间孩子们的事儿,笑了笑。在知道枢钰并没有为难宝玉后,便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不会做什么了。哪里知道枢钰不多时日后,一个小小的整治扯出了一件震惊京都的大事来呢?

待贾宝玉和三春回了贾府,和贾母王夫人等人说起林府的事儿来,贾宝玉却是没有三春的兴致,有些失神落魄的。

贾母问得宝玉并没有进内院见到黛玉,不由得也有些生气。却只得按捺下来细细安慰了宝玉不提。

待贾母再想往林家接人时,宫中却传来了大消息,崔贵太妃病重,贤嫔贾氏孝心卓著,衣不解带伺候贵太妃半月,硬是流掉了两个月大的胎儿。圣上感念贾氏之德,特擢升贾氏为凤藻宫尚书,封号贤德妃,位比贵妃。小时传到贾家,贾家人先是为贾元春流产失望,随即又为她升为贤德妃欢欣起来,毕竟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哪能和贵妃的位子相比?

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隔天就去宫中谢恩,拜见皇太后,皇后和元春,看见元春消瘦不少,只顾得劝解她好生养着身子,尽快再怀上一个来,那里想到劝慰她失子之痛呢?

“咱们家娘娘如今升得高位,乃是祖宗保佑。赦儿,政儿,明儿里咱们家使人往铁槛寺多添两季的香油钱,感谢菩萨的保佑!后日里初一,叫上东府的珍儿,咱们家开祠堂祭祖。”

贾赦和贾政听了贾母的话,自然是同意的。

贾母看着王夫人道:“咱们家出了娘娘,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这府中的事儿,老二家的,你多注意些,可不能失了娘娘的娘家脸面去。”

王夫人心中得意至极,忙应承了下来。

“过几日里,咱们家给琏儿娶二房,也乐呵几天,请戏班子来热闹下。对了,别忘去了林家下帖子,若是玉儿不便,让陈氏和玉儿一起来就是。”

王夫人一愣,随即不满起来,贾母还想着将自己的宝玉配林家那丫头?做梦!王夫人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怎么样让贾母改主意。最后,她觉得还是要靠宫中的娘娘来压贾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和朋友聊天去了,搞得这么晚,不好意思~~~O(∩_∩)O~大家还是给点花儿~~~

枢钰御前拒伴读

()贾家人这边的盘算,并不能影响林如海什么,即便贾家如今出了一个贵妃娘娘;他每日里关注的事情莫过于户部如今纠结的追缴亏空的问题。京中近一半的官员有着亏空,虽然大多数人数目并不大,但是一一追缴确实要费些时日。所以当林如海亲自去了保龄侯史鼐府上,没有多费口舌就得了史鼐归还的三万两银子时,有一点惊讶。

史鼐看着林如海的神情,苦笑道:“林大人怎么这副神情?这银票可做不得假。本侯家深受皇恩,若是拖欠了国库的银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林如海点头笑道:“史候爷这般深明大义,圣上定会知晓的。”

林如海想到史鼐和贾家王家的关系,再想到他人其实不同于其弟忠靖侯史鼎,便好言提醒道:“听说史候爷如今养着其兄老忠靖候爷的遗孤?侯爷既然深受兄长所托,世人也尽知令侄女长于候爷府上,候爷和夫人也该好生教导其规矩才是,若是被不知轻重的亲戚家带坏的名声,最终没脸的也是侯爷一家呢。”

史鼐听了林如海这话,先是不解,其后马上明白了,这是说的侄女湘云。想到湘云三天两头嚷着要去贾家,不由得有些脸黑!

“候爷家里若是实在困难,本官便将候爷倾家产还亏空的事儿禀明圣上,请圣上再宽限一些时日的。候爷大可不必委屈了夫人和姑娘们。就是本官都听说了一些子留言,说是令侄女在家做活计做到三更天呢。”

林如海这话不过是前世魂飘贾府时听来的,之所以有印象,也是因为本该和黛玉亲近的史湘云处处顶着黛玉罢了。每每想到女儿黛玉在贾家受到的那些薄待,被视为亲人的姐妹讽刺,但是却从不曾因此而疏远记恨她们,林如海便为女儿的心慈而叹息。

如今看到史鼐为人,林如海并不得他是会薄待兄长遗孤之人,那么史湘云的那些行为又是什么?哼!比起薛宝钗来,这些小儿女之中,林如海更加瞧不上这个史湘云了。

史鼐听得林如海的话,还以为那些流言已经流传甚广,不由得脸色发白!想到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不敢多做什么,只求守住爵位和家业,不过是在兄长过世之后为了嗣子之事折腾过而已。这些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刻薄兄长唯一的女儿,自己和保龄侯府还要不要做人了?

林如海看史鼐的脸色,也知道他的担心,因此便道:“流言传得如何,本官也不尽知的。只是前次小女去贾府做客,家中丫鬟婆子自贾府下人中听来的。”

林如海见史鼐的神情放松,又笑道:“本官也不多留了。候爷不必送本官了,告辞。”

林如海出了史鼐府上,暗想道,如此一来,史鼐应该不会再和贾府黏黏糊糊的了。看到保龄侯府边上的忠靖侯府,林如海冷冷一笑。

当天林如海带着人自三家府邸里收回了十一万两亏空,将银票送回户部建立名册后,林如海得了圣上的宣召,他便将几家府邸的还款情况一一禀明了。

皇帝听得保龄侯、缮国公、皇太后娘家侄子修国公毫无推脱,爽快还款后,心中很是快慰。

“若是其余欠款者也同这三家一样,朕何愁国库空虚?可有那些奸猾狡诈者,在朕面前应了,却在林卿家等户部官员面前百般推脱的?”

林如海神色一沉,便跪下奏道:“回圣上,的确有这样的人。吏部侍郎吴亮,忠靖侯史鼎,这两人,户部已经上门三次,不仅一两银子都没有收回,且两次没有见到其面。”

“忠靖候史鼎?吏部侍郎吴亮?”皇帝冷笑一声,半晌才道:“林卿平身。”

“朕今日里召见林卿,除了户部之事,还有另外一事的。朕听闻卿家长子业已五岁,却是极其聪慧的?”

林如海一凛,儿子枢钰虽然聪慧,但是因着自己的严令,家中人并不敢多议论,更加不敢将其传出府去的,唯有自己的好友同亲戚家知道罢了。想到孔向繁得圣上看重,为撰旨学士,莫不是他告知圣上的?

“回圣上,小儿今夏便六岁了。不过有几分机灵,算不得聪慧。”

皇帝微微笑道:“林卿不必自谦。朕的次子豫将进学,他身边尚缺两个伴读。朕也召见了多家的适龄子弟相见,却没有满意的。朕这才想起了卿家!朕也知道林卿的顾虑,卿家大可放心放心,豫的性情甚是温和,”

林如海还能说什么?自然不能反驳说不想让自己儿子做伴读的。只能道:“小儿年幼,时常闯祸。微臣担心他会冒犯了二殿下。若是耽误了殿下的学业,便是小儿之过了。还请圣上先见一见小儿,再做决断。”

皇帝如今只有两子,虽然长子和次子的生母身份都不太高,但是却不妨碍他对两个儿子的期望。虽然知道林如海的顾虑,心中却不是没有恼怒的。“也好,便如卿之言,朕亲自见一见令郎。”随即招来了两个太监,一个往出宫往林家去宣枢钰,一个往内廷去宣二皇子豫了。

林如海心中的忐忑不是一点点,枢钰虽然早慧,却得五六岁,若是让皇帝恼怒了,以后入仕也不会太过顺畅;但是若让皇帝满意了,便和随着二殿下读书,并不是个好差事!

宫中内丞进了林府宣旨时,枢钰正已经自先生处回了自个屋子,手边几碟子点心,一杯香喷喷的清茶,看着一本三十六计不亦乐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枢钰忙将三十六计压在了一本论语的下面。抬头看着匆忙进来的绿秀道不悦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绿秀忙道:“宫中传旨来了,太太让大爷快些过去呢。”

枢钰一阵奇怪,暗想自己昨日里才想林安去做了那件事儿,不会这么快有结果啊,更加不可能惊动高高在上的皇帝啊!满头雾水中,沈嬷嬷和紫云进来拉着枢钰换上了宝石蓝的新袍子,淡青色的撒花裤子,束发的绳子更是也换了描金的带子,本来还向往他脖子上挂项圈的。但是被枢钰拒绝的,他可不想像贾宝玉那样,打扮成能移动的宝库呢,没得让人笑话。

枢钰去了正院,看母亲陈落秋和姐姐黛玉都是一脸正色的,不由得问道:“母亲,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落秋看了看枢钰的打扮,觉得还算满意。答道:“传旨的公公说,圣上要见你。我塞了一百两银票给那公公,他才透漏道,是和二殿下选伴读有关的,你父亲正在宫中,想来没什么大事的。只是,不光是你父亲,就是我,也不大愿意你去做伴读的。你自小就聪慧,一会好好琢磨着怎么回答生圣上的问话,当然也不要太拘谨了。”

枢钰点点头,心中却是兀自思索起来。

黛玉看着枢钰,却是有些担心的,却知道自己于外面的事儿不大懂,只是温言道:“姐姐吩咐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松仁鸡片,你别怕啊,早些回来。”

枢钰看黛玉的样子,有些感动,对着母亲和黛玉豪气道:“母亲、姐姐放心。我现在不见圣上,十年后也会金榜题名面见圣上的,如今不过早了十年,怕什么啊!”

倒是让陈落秋和黛玉无奈笑了。

枢钰上了去宫城的马车,也不多想,却是同传旨的太监夏公公攀谈起来了。

这夏公公先前认为这林家大爷不过一孩童,再聪慧又等到哪里去?如今和他一说话,倒是觉得果真是有过人之处的。说话儿有趣,对自己这样的内侍,也和平常人没两样。

“我不常出宫,倒是不知道京中还有这么多笑话的。”

枢钰笑嘿嘿道:“真为公公可惜啊!我虽然也不能常出门,但是却能从随身的小厮林安那里听来好些个趣闻呢。”

夏公公笑道:“那也是林大人对小公子期望高的缘故。”

枢钰眨了眨眼道:“公公倒是了解我父亲呢。”

进了宫门,夏公公直接领了枢钰去了皇帝所在的宫殿。

枢钰这才对皇宫大内有了一种敬畏之感。这不同于后世的故宫博物馆,这里的人是这个国家的掌权人,这里是整个国家最威严的地方。

“林枢钰拜见皇上。”顿了一顿,又磕了两个头道:“万岁万万岁!”

脸色本是严谨的皇帝见了这一幕,稍微缓了几分,嘴角上扬道:“起来。你这行礼倒也规矩。”

枢钰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皇帝,暗自叹道,果真是优良品种,只是那一身的威严便让寻常人有些肃然。

皇帝看枢钰并不像一般孩童那般见了自己战战兢兢,就是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要镇定,不由得有几分喜欢,温声问道:“朕听说你很聪慧,便想让你做朕次子的伴读,你怎么说呢?”

枢钰看了一眼一边的父亲林如海,脆生回答道:“枢钰也觉得自己很聪慧,不过那是背书快罢了。但是却是不知道怎么做伴读的,只怕做的不好。圣上能告诉枢钰,做伴读要做什么么?”

林如海没想到枢钰这样大胆,忙跪下请罪道:“小儿年幼,还请圣上勿怪……”

皇帝听着这小儿的问句,又并不恼怒,看了一边沉默得有点懦弱的次子,暗叹一声道:“每日里寅初前到上书房前陪殿下一起读书,申时初结束。除了重大节日和朕的旨意,不得逃缺。”

枢钰一听,脸绿了。他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听说过古代的皇孙公子们读书的辛苦,但是却不知道这样摧残人,怨不得没培养出几个好的人来,倒是养出一堆心里扭曲的家伙来。他一开始还觉得做伴读也没有什么不好,等到他大了,自然不用做伴读的,到时候再走科举之路,也便宜的。

如今方知这伴读也是不好做的。枢钰心头念头一转,便道:“不知道圣上的二殿下今年几岁了?”

皇帝指着一边站着的二皇子道:“这便是朕的次子豫。”

枢钰跪下拜见了一番后,瞅了瞅他后,又看了看林如海,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圣上,枢钰不想误了二殿下……”

不要说皇帝不高兴,就是林如海也大吃一惊,这个傻孩子怎么这样拒绝皇帝啊!不是听了圣上几句温言就以为圣上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了?

“哼,小小孩童,你可知道方才那话的后果来?”

枢钰却直视皇帝道:“圣上,枢钰年纪虽然小,却不会说话。因为枢钰自小就被父亲教导无论做什么都不可欺君欺父的。圣上可否单独听枢钰说几句话?”

皇帝冷言瞧着枢钰,半天才道:“朕倒也听听你这小儿能说出什么话来。豫儿,林卿,你们下去。”

待大殿中只余皇帝和自己时,枢钰才道:“枢钰去年跟着父亲从金陵一路往长安而来,眼见富庶的江南里却有不少的流民,往北来更是便多了。枢钰很是纳闷,便去问父亲,父亲先是叹息,然后告诉枢钰,若想明白这些事情,不光是要读书的,更是要自己去看。枢钰不过小小侍郎之子,就被父亲这样告知。枢钰便想起了圣人所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圣上的儿子,乃是皇子,未来也可能是天下的主人,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样子,怎么可能爱民如子呢?便是只一闲散王爷,若是只知道吃喝玩乐,花的还不是圣上的银子?”

皇帝看着小小的枢钰,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朕现在这样教儿子是错的了?”

枢钰嘿嘿一笑道:“圣上怎么会错了?圣上不过是没想到罢?”

皇帝沉吟了半天,才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了。朕寄望十年后,金銮殿上再见枢钰你了。”

枢钰一愣,马上叩谢道:“谢谢圣上!枢钰定当好生读书,不负圣上所望。”

皇帝点头,招了林如海和二殿下进来,看林如海神色不安,轻笑道:“林卿养了一个好儿子!朕也不为难你了,好生带回去用心教导。”

林如海这才放下心来。

“豫儿,林枢钰虽然不能做你的伴读,但是你若是得空出宫,可去林大人府上拜访他。”

二殿下眼中迅速闪过诧异的光芒,应了皇帝的话。

林如海和枢钰一起出宫的,得知了儿子所说的话,不由得暗抽一口气!随即却是欣慰无比,便是圣上都寄望十年之后的枢钰,可见自己的这个儿子委实不错!回家去后得更加严格教导他才是了。

林家小公子进宫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半个月后,皇帝遣了两位皇子的伴读出宫,没有人想到这和林家小公子有关系。其后两位皇子隐匿了身份进了京中最好的云柏书院读书。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京中最大的新闻,却是关于贾家衔玉而生的宝玉、营缮司郎中秦邦业的独子秦钟、北静王水溶、南王郡王四人的诡秘流言。四家人还来不及去查这流言的源头,宫中崔太妃去了,四家人只得按捺心思,等到一月后太妃入了陵,四府上想查也无从查起了。而此时皇帝的斥责下来了,四家人又要忙着应付皇帝的斥责了,又要忍受京中众人的异样目光,便是嚣张如南安郡王,也不敢轻易出门了,北静郡王府上的读书人顿时少了一半!

想不到会有这样大影响的枢钰,却在林家书房里翘着短腿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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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名声落尘埃

()林如海带着枢钰才进家门,就被陈落秋和黛玉迎了上来。

林如海看陈落秋和黛玉都围着枢钰转,笑道:“这小子胆子大得很,你们甭担心了。”

陈落秋见林如海神色愉悦,知道枢钰这是没闯祸,可能还被圣上夸奖了。随即放下心来道:“回来就好。枢钰不过六岁,我怎么能不担心。”

林如海看着还在一起说话的姐弟俩,也不催促了,自回房里去换下了朝服。

陈落秋晚间听了林如海说儿子在圣上面前的表现,也是又惊又喜。老爷已经年四十有五了,儿子能够成为依靠还需要十年!

“还要十年呢!老爷可要好好保重……”

林如海知道夫人的担心,他如今很注重身体,眼看儿女绕膝,家族兴旺,他怎么舍得抛下?

“放心,我晓得保重的,你炖的补汤药膳我不都吃了嘛?”

“除了食补,老爷也不要整日里忙于公务,有空就随着我们多去寺庙庄子走走。”陈落秋幽幽道。

林如海伸手摸了摸陈落秋圆润凸出的肚子,应了。

而另一边保龄侯府上,保龄侯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湘霞和湘虹在史湘云的房中。

她们面前摆着一个筐,其中尽是做好的扇套儿,好几双少年男子的鞋袜子,十几根蝴蝶络子。

湘云脸色在婶娘和堂姐的审视下又青又白的。一边上跪着湘云的奶妈周嬷嬷,大丫鬟翠缕和红绣。

“周嬷嬷,你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姑娘替谁做的?”

周嬷嬷时常跟着史湘云去贾府的,知道宝二爷屋中的袭人最是喜欢托姑娘做东西。周嬷嬷虽然是史家的奴才,但是时常去贾府,和那些婆子丫鬟时常一起吃酒,对比贾家婆子丫鬟们的体面,顿时觉得贾府不仅富贵,就是下人都比史家风光些。因此虽然觉得湘云替宝玉做活不妥当,却是没有劝诫。如今看夫人这般冷厉神情,顿时慌了,忙道:“夫人,我,我也不大知道的。许是贾家的姑娘托姑娘做的。”

保龄侯夫人子丈夫那里受到叱问,便恼上了。和候爷带着两个女儿连夜往湘云院里来了,果然是灯烛不灭,在做活计。保龄侯才要发火,却见夫人将那筐中的东西一一捡出来,冷笑道:“我可没让云姑娘做这些东西。”又问了两个女儿,并不曾叫过。她才对着保龄侯道:“这鞋子,一看便是一二岁的哥儿穿的,我们家凌云可穿不上,莫非老爷穿得上?”

保龄侯不是傻子,儿子二十多,自然穿不得这少年的靴子,更加不是自己能穿的。顿时对侄女失望透顶,留了妻子和女儿问话后,丧气走了。

保龄侯夫人听了周奶妈的话,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留在你姑娘身边做什么?姑娘言行不当时要劝诫,你做了吗?只知道吃喝享乐,仗着奶过姑娘摆主子的谱?不知道,不知道我要你在姑娘身边有什么用?”

保龄侯夫人冷笑着让丫鬟去找管事娘子进来,冷冷道:“既然你不能好生服侍姑娘,便给我滚出去。我也不发买你了。正好咱们家在长安县的庄子缺人手,你和你一家子都去给我种地去。”

那周奶娘听了,骇得满脸泪痕,忙哭着磕头求饶。见夫人不为所动,便又对着史湘云磕头:“姑娘,我好歹也奶过你一场,你就救救我。”

史湘云看着自小服侍自己的奶妈这样痛苦,猛地抬头瞪着保龄侯夫人道:“二舍婶婶也不必拿奶娘和丫鬟出气,我这些东西都是替贾家的二哥哥做的。不过是做几件针线罢了,就值得二婶婶这样大动干戈?”

保龄侯夫人气得脸色一阵绯红,半天才平过气来道:“你还知道不知道羞耻啊?不过是做几件针线?你是公侯家的小姐,却为了贾宝玉做针线,你,你自把自当做贾家的丫鬟了?你对不对得起你过世的爹娘啊?那个大家闺秀没出阁时为亲戚家的兄弟做针线的?你还要不要议亲家人了?”

史湘云听着保龄侯夫人的质问,脸色顿时也变得羞红。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婶娘说得在理。

保龄侯夫人看着湘云羞愧的脸色,叹气道:“我养着姑娘一场,不敢说待你如你两个姐姐,但是从不曾轻待的。我们做叔叔婶婶的自觉对得起你故去的父母了!如今家中艰难,我裁退了针线上的人,你两个姐姐都动手做针线了,却也没指望你做。哪里知道你宁愿替外人做,败坏了自家名声,也不替史家想一想。如今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了,故意地也罢了,无意的也罢,我和你叔叔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你如今八岁了,最多七年,便将你嫁出去了。这是你父亲母亲留给你的嫁妆,我也还给你,免得你心中还以为我和你叔叔墨了什么……”

说到最后,保龄侯夫人真是懒得说了。她的三女湘虹已经十一岁了,平日里倒是很喜欢湘云这个堂妹。看她将母亲气得不轻,很是生气,但是母亲说不再管湘云了,她有些为湘云担心。和姐姐一起劝了劝保龄侯夫人,她便瞪了湘云一眼道:“云妹妹,母亲好歹是你长辈,你将她气成这个样子,还不快快给母亲陪个不是?以后可不能再气母亲了。母亲可是为你好啊!”

史湘云眼中也有些惶恐,父母去世,将自己托付给二叔一家,若是惹恼了二叔二婶,自己以后可怎么办?况且二婶所说是真有道理的,即便自己喜欢二哥哥,但是这事儿是自己大意,传出去是自己和史家没脸的。想到此处,史湘云忙跪在保龄侯夫人跟前认错道:“二婶婶,是侄女的不是。您不要气坏了身子,尽管罚侄女就是了。侄女年纪小,被人哄骗了还不知道……”

那保龄侯夫人看着湘云半响,知道不管她是不可能的,见她认错,也就罢了,以后慢慢教就是了。不过她身边服侍的人都留不得了。

“你既然认错了,以后不要犯就是了。起来!”

史湘云站起来后,保龄侯夫人才让她到跟前道:“你只要记着,你是正经的候府小姐,和那些个丫鬟论什么交情就是失了你的身份。所以以后贾家我是不会让你再去了,便是老太太亲自使人来接,我也会拒了。你日后便随着你二姐姐、三姐姐一块学规矩。”

史湘云心中虽然有些不甘,但是却不敢再反驳去了。只得咬着唇应了。

保龄侯夫人接着道:“以前你还小,性子大大咧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人不过以为你年纪小,性子爽。如今你慢慢大了,也知道该怎么说话,该怎么和人相处了。身边的丫鬟婆子除了服侍你外,也应该时时提点你。所以周奶妈我们是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伺候了,翠缕,她是贾家老太太给的,就还回贾家去。没得史家的姑娘用他贾家的奴才。”

那翠缕听了也有几分担心,不知道被送回贾家后,回是个什么着落。不过比起将背打发去庄子劳作的周奶妈一家,倒要好些了,想到贾家相熟的丫鬟们,心里的高兴却是多些的。

保龄侯夫人和湘霞湘虹都看见了翠缕的神情,不由得面色发黑。湘虹拉着湘云道:“云妹妹看看,这个丫头可不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听到要回贾家,居然喜上眉梢的。”

史湘云一看,顿时气急!冷冷瞪了翠缕一眼,同意了保龄侯夫人的话。

“明日里使人将翠缕这个丫鬟送回贾家去。还有周奶妈一家子,都打发道长安县的庄子上去。”保龄侯夫人对着管事娘子说了后,便留下两个女儿和湘云说话,起身走了。

史鼐听了夫人的处理,点点头道:“夫人做得很好。以前是我大意了,以为老太太出身史家,怎么着也要念着几分情的,那里知道有如今这些的事端呢?”

保龄侯夫人撇了一眼丈夫道:“老太太也是贾家的老太太,她怎么会管史家姑娘的名声史家的脸面?明日里送了翠缕回去,她便知道咱们的打算了,以后肯定和三房那边走得更近了,我们也得更加小心了。”

史鼐笑道:“今日里将那三万两银票给了林如海,想来圣上已经知道了咱们和三房不同,即便贾家出了娘娘,只要圣上重新看重我,还怕他们?”

夫人听了笑道:“老爷说得是。”

第二日才用过素斋早饭,贾母正让丫鬟服侍自己穿上做的衣裳,准备和儿子孙子去祠堂祭祖,却闻得史家人将翠缕送回来了。当听得那婆子说什么史家有丫鬟,没得用贾家的奴才服侍的道理时,顿时气得发抖。

要说贾母之所以这样生气,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自己虽然是贾家的老太太,但是对史家也有着极大的说话余地,两个侄子都不曾驳过她什么。如今突然被二侄子一家这样打脸,让她如何不气?

问明了原因后,知道事端是宝玉的丫鬟袭人让湘云给宝玉做针线引起的后,顿时对袭人也恨得不行,一个奴才秧子,还指派起主子来了!便想过几日里好生收拾了袭人。至于史家,她又不是只史鼐一个侄儿,看来以后得和史鼎一房更加亲近了。想到贾琏要娶二房,老太太顿时有了主意了。

贾家东西两府的男丁都入祠堂拜祭后,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等才进了祠堂院子磕了头出来。

贾母和西府人自祠堂回去后并未散去,让他们都来自家房中。

“咱们家先前几年在京中失了脸面,祖宗挣来的爵位也弄丢了。我先前还想着,若是我去了定没脸去见老国公的。如今我们家有了贵妃娘娘,说起来也是皇亲国戚了。能不能重新起来,就看以后几年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你们为家族挣什么了,只要你们不再糊涂丢娘娘的脸,便有希望的。”

贾赦夫妻、贾政夫妻、李纨母子,宝玉贾琏等都应了。

贾母接着等着贾赦道:“尤其是老大你,我说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你以后怎么做,自家斟酌着。”

贾赦从来没有被贾母这样当小辈的面儿斥责过,顿时老脸气得通红,却只得忍气吞声。

“之前因为凤丫头坐下没脸的事儿来,我说过个给琏儿聘一门二房的,如今你们可有好人选没?”

邢夫人想道之前尤氏偷偷和自己说的,她家二妹的话,便道:“老太太,我倒是有一个好人选,就是东府珍儿媳妇娘家妹子,尤二姐,听说她不仅人才出众,性情更是温婉,比琏儿媳妇不知道号上多少。”

贾琏其实也听贾珍说过尤二姐,只是他虽然贪图美色,却有几分清醒的,并不大相信贾珍,他们父子可是荤素不忌的,自己可不要头上的帽子变色。

贾母看其他人没有什么好人选,便道:“忠靖侯家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如今正好是花样年华,我倒是觉得很合适的。”

贾琏心中一跳,他如今可是不大相信这贾母口中这个史姑娘是好的,只看忠靖侯夫人朱氏那样子就知道了。

“劳劳太太、太太挂心了,我想考虑几日再说。”

贾母听了这话,便让人都散了,想着先和忠靖侯夫人说定后再告诉贾琏不迟。

五日里,贾家请来了戏班子,给故交亲朋都下了帖子,热闹一番。名义上是为贾政的寿辰。贾政虽然是五品小官,但是却是贵妃娘娘的生父,北静郡王水溶,南安郡王柯宁都来了,更不提其他的几家侯伯府邸了。林如海自然也接到了帖子,不过他和陈落秋都没想到去赴宴,更别提让孩子去了。因此只是让人备了一份厚礼,以黛玉的名义送去了贾家,说是给舅父贺寿的。

贾宝玉先前缠着贾母等要林妹妹来,谁知道到了寿辰这日里,不见林妹妹不说,也不见云妹妹。若不是秦钟来了,且贾政要他一起去拜见贵客,他定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北静郡王水溶此时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秀,文质彬彬,兼之一身郡王蟒袍,让人见而敬仰,更不用提贾宝玉这个只看人皮相的家伙了。

“见过北静郡王。”

北静王看到贾宝玉虽然脂粉气重了点,但是相貌不俗。便笑道:“果然是如宝似玉,名不虚传。”又问了他几句话后,笑对贾政道:“本王府中常有名士高人聚会,令郎可常去本王府邸赴会,以进学业。”

贾政自然应下了。而贾宝玉见北静郡王气质相貌不俗,也乐得同意了。

水溶更是将手腕上带的鹡鸰香念珠送予了宝玉。见贾政和贾宝玉应了,听说南安郡王来了,便一起坐了。

贾宝玉回去偏位见秦钟后,在秦钟面前对北静王人品称赞不已,引得秦忠也好奇起来了。秦钟看着北静王赠与宝玉的念珠,喜爱不已。

加拨偶遇见状,便将珠子赠给了秦钟。

另一边南安郡王听说贾宝玉的人品不俗,心中不大相信,唤了贾宝玉去相见,倒也罢了。

戏台子上一戏子琪官惹来了南安郡王的瞩目,因为此戏子乃是忠顺王最宠爱的。他去请了几回也不过是见了面而已,此时见过了琪官,不由得动起来歪心思来。

琪官唱完一本戏后正待告辞,却得了贾家人和南安郡王随从的邀请,去陪着吃几杯酒。

琪官先前还未贾宝玉的相貌人品惊叹,随即又气恼起来,心中狠狠的去了。

宝玉见两位王爷不拘小节,便道:“宝玉有一个好友,秦钟,最是爽朗,人品也极好了,两位王爷可要见见?”

南安郡王不置可否,北静王此来不过是想借此和南安郡王及刘冲一系套近乎,使得自己的便宜姐夫西宁郡王次子能得承王爵,自然也不会说出扫兴的话来的。

秦钟到场后,自然也引得南安郡王眼前一亮:好一个美儿郎!

五人在一隔厅中喝酒说话起来,不想没多久,除了琪官蒋玉菡外,其他四人都晕乎乎扯起衣裳起来。蒋玉菡吓得不轻,他是见过风月场所不干净的东西的,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也不敢声张,以上茅厕为借口出了厅。

所以待得贾家人和王府的随从觉得不对时,便看到了不堪入目的场面。更因为当时贾家还有宾客在场,此事不到一天便传遍了长安城!

贾家人、北静王、南安郡王找了人来验过酒菜,都没有问题,便怀疑上蒋玉菡了,只是忠顺王爷不是好惹的,正待想法子深入查时,宫中崔太妃去了。一应王侯内外命妇都要入朝随班按爵守只,三家只得暂时作罢了。只是太妃的去世,阻了三家的清查,但是却阻不了京中八卦的流传。一时间,贾府衔玉而生的公子爷被传得和京中挂牌得小倌戏子没两样了!贾母等人知道了气得差点没吐出三两血来!

陈落秋如今是二品诰命夫人,自然也是要去的,只是苦了她挺着快七个月大的肚子去随祭。让在家中的黛玉和枢钰担心不已。幸好陈落秋的身子骨结实,保养得当,加之宫中皇太后和皇后体恤,她倒也比其他命妇来得轻省一些。好不容易二十一日过去了,她安安全全的回了家,让林如海、黛玉和枢钰松了一口气。

“明日里往孝慈县送灵,来回要一个多月,玉儿,家中我就托给你了。”

“黛玉一定打点好家事,照看好弟弟,父亲和母亲放心。”黛玉脆生笑道。“倒是母亲,可一定要注意身子。”

陈落秋感到黛玉的真心,深觉欣慰。“恩!”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这一章太狠了,这样对宝玉,不知道会不会被骂?

大家猜不猜得出枢钰到底是怎么做的手脚呢?猜对有奖哦~~

王氏短视寒女心

()皇帝心里并不大想文武重臣去送太妃祭的,并经他亲娘皇太后还在。不过碍于太上皇的要求,皇帝不得不同意了,看着仅比太后低半分的祭葬仪式,皇帝心中自然是有气的。这气不能冲着太上皇和皇太后去,自然撞在皇帝气头上的北静王和南安王遭了秧,即便京城的八卦说他们的流言多是隐晦的,但是皇帝可不管你那么多!叫北静王和南安郡王进宫,先是一顿臭骂,再是一阵警告。

皇帝骂了两人后,又免了缮营司秦邦业的职务,明言念他年老,放他在家中好生教导儿子云云。

秦邦业在家中颤颤巍巍的接了旨意,他知道,只怕北静王、南安郡王和贾家三家都要迁怒自家儿子的。自己儿子总有百般不是,却是自己的老来独子,岂可眼看着他没了活路?秦邦业便草草处理了家业,带着秦钟和三五个家往祖籍去了。

水溶和柯宁心里再有怨气,面对皇帝也只得忍着了。但是回到家中,都是着实发了一顿脾气的。

水溶因此事,又想当年他父王之所以被上皇厌弃郁郁而终,起因还不是贾家?特地叮嘱了太王妃和王妃,以后切不可再和贾家人多来往了!

北静王太妃早就因为当年老王爷去世之事,对贾家有了心结,这么多年里待贾家并不亲热。之前若不是儿子说女婿承爵之事要笼络一些人,她绝对不会同意水溶去贾府的!如今,闹出这样一出事来!想到自家儿子还没有子嗣,老王妃一是怀疑自己儿子真的喜欢走旱道,不喜欢女子。另外更是恨极了贾家的!

北静王妃早因为自己无子而难受,如今也怀疑起水溶来,对贾家人也是不喜欢至极。

因此在孝慈县里,即便北静王太妃和王妃和荣府女眷所赁住的院子是对门,也不见走动。不过是贾母带着王夫人等去了老王妃、王妃处请安赔罪,却被北静王府的嬷嬷阻了。贾母心中忐忑,却也无法,心中深恨起带坏宝玉的人来,对秦钟更是不大待见了。

“大爷,秦家人将大半家人都遣散了!”

林安九岁了,长得很壮实,是林家的家生子,他老子和娘亲都是老实人,一个在打理着花草,一个伺候着马房里的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枢钰才挑了他做自己的小厮。不过这个林安,却不像他爹娘,倒是伶俐得很。

枢钰看着林安道:“蔡婆婆知道你姓林?”

林安笑道:“她不知道呢。我当初是听大爷你的话,将那香料托了人,借着蔡婆婆侄子的话送去的。说来大爷也太好心了,不就是那天我撞掉了她的篮子么?送她一包香料,都顶好几篮子肉包子了。”

枢钰笑道:“你是在咱们家能时常吃到肉包子,才这样说。说不定人家蔡嬷嬷一月迟不了几回包子呢!好了,这事儿就这样了,我们都不要说起,你也别和你爹娘说,免得他们又要说你莽撞了。”

林安机灵得点点头,心中暗自高兴,大爷这是将自己当成心腹了呢!真关心自己啊!

枢钰想到如今那四家的处境,不禁抚额!其实他当初并没有想到会扯上北静王和南安郡王的。原著之中的情节他记得不大多,但是北静王送宝玉念珠,此念珠又曾被宝玉想转送给黛玉,黛玉扔了念珠他却是记得的。因为这个有名的鹡鸰香念珠,引得后世许多人猜测黛玉做了北静王的侍妾。黛玉如今是自己的姐姐,而那给北静王和贾宝玉和自己什么关系?一个是陌生人,一个是见过一面印象不佳的脂粉公子,姐姐怎么给前者做妾,给后者意yín?

因为这个,枢钰偷偷去翻看了一些书,知道这个鹡鸰香念珠既然称为“香”念珠,必然很香了;贾宝玉有了这个,若是让和他时常接触的秦钟身上出现一种香料,两者混合,加之酒精作用,他们两人的丑事早晚被人发现的。枢钰翻看了书,称着大夫进府给陈落秋诊脉时,又相处办法问道了香料名字。其后的事情便好办了,找齐了香料,添加零陵香,掩盖住前者的味道,送给了秦府的蔡嬷嬷。而秦嬷嬷,果然不负枢钰的期望,为了在素来爱香爱美的小主子秦钟面前露脸,那香料即便来历不甚清楚(她确实真有个侄儿!)也用上了,秦钟的衣服日日都经过蔡嬷嬷的手,熏了香。

枢钰有些得意,但是却知道这件事儿不能说出去,说不定父亲会怎么教训自己呢!

“大爷,该下学了。”林安看枢钰写完了先生留的几张大字,看了看天色,凑上前道。

枢钰伸伸胳膊,将书本收拾好,叫过另一个发呆的小厮林泉,一起回了正院。

陈落秋正在听黛玉说事儿,见枢钰来了,忙招呼他坐在一边。

“你外伯祖父来书信了,秋后,他们一家子将从广西回来了。”陈落秋看黛玉的神情笑道:“这几年,我大伯父一家都在广西,当年我嫁进林家,还是大伯母张罗的呢。你们俩以后见过就知道了,她是最为爽利不过的人了。”

枢钰和黛玉听了,都笑着说想早日拜见云云。

“此次太妃去了,圣上有旨,凡有爵之家,一年不得庭宴音乐的。咱们家虽然无爵在身,但是倒时候,也要避讳一些的。”

枢钰笑道:“咱们家一年也难得几回大的,难受的只是那些平日里吃酒玩乐惯的人家呢。”

陈落秋点点枢钰的头道:“你好生读书,少和林安、林泉打听外面的事儿。”

枢钰摸了摸头笑着应了。

黛玉心头闪过惆怅,便是已经知道了贾家众人的面目,但是毕竟和自己乃是血缘之亲,本还有些难过的。如今知道贾宝玉的名声落入尘埃里,想到外祖母还要自己和他相处的深意,黛玉就是一阵心寒。罢了,此后,自己只当陈家是外祖家便是了。

林如海也算是天子面前比较近的臣子了,对圣上今日来愈加高涨的火气有所察觉。一想到太上皇为去世的太妃那么无所顾及的流泪,梓棺入陵寝时,更是祭上加祭。林如海和其他人都知道皇帝为何火气高涨了。

圣上的亲生母亲,如今被尊为圣安皇太后,还在上皇跟前,上皇却是不顾太后的脸面,处处显示他与崔太妃的深情,加之崔太妃的小儿子五王爷,在上皇面前为母去世而伤心**绝的样子,上皇这些日子里,召见最多的就是五王爷了。倒是将皇帝撇在了一边。

林如海能想到太上皇这些行为,或许会点燃某些人的野心,圣上自然也能猜到的。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圣上是位明君,上皇既然已经禅位了,就不应该让自己还影响着朝局。国岂可有二君?如今刘冲一系,京中的勋贵们同圣上登基前没什么区别,太上皇尚在乃是最最主要的原因。

想到这里,林如海叹了一口气。

“林大人怎么长吁短叹起来了?毕竟是圣上的重臣,还有什么烦心事?”忠顺王突然出声道。

林如海一惊,暗思自己并无什么出格的言语和举动,忙行了礼拜见。

忠顺王看着林如海的神情,突然笑道:“本王不过是感叹一句罢了,林大人不愧是天子中臣,便是令郎,小小年纪也是难得呢!”

林如海确实不解,见四周并无多少人注意,便问道:“王爷此话怎讲?”

忠顺王眼中闪过嘲意,直视林如海道:“圣上的两位皇子如今读书求学都不在京中,还有如今的贾家,名声臭大街上去了。其中要说和林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本王还真不相信……再说当年甄家之事,本王还真担心林大人怀恨在心呢!”

林如海听了此话,直视忠顺王爷道:“臣怎么敢记恨王爷?当年甄家和林某之事,其中若是两分私怨,八分就是国法了。臣不过尽职责罢了!倒是王爷,今日还记着当年之事,只怕王爷心中还有挂怀的。王爷之前得圣上重用,越过圣上的亲兄弟,得封亲王,执掌宗正副,对王爷是何等的倚重?为何这倚重到今日消失不见?臣想王爷比臣更加明白其中的缘故。”

林如海看忠顺王爷被自己说得满脸通红,仅仅一顿,继续道:“圣上如此,未尝不是因为对王爷期望太深。不比其他的,就说五王爷和是十王爷及其后的三个小王爷,无人得封亲王爵。王爷缘何还不满足?王爷还是好生替圣上想想,说不定王爷当年所隐瞒之事,圣上早已知道了,只等王爷自己亲自去御前说明了。”

忠顺王这几年里,一直在失望和期望里徘徊,他想去和圣上说明,却又担心帝王高高在上的迁怒。只得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

忠顺王对着林如海抱抱拳道:“想不到林大人辩才也是极好的。多谢林大人直言了。”

林如海回了礼便走了,心里却是沉重起来的,难道很多人都以为贾家的闹剧,是自己在其中动了手脚?沉思中的林如海,没看到另一边的墙根下,赵全的身影一闪而逝。

天子行宫中殿里,皇帝听了赵全的话后,静默了半刻,随即对着总管太监戴权道:“若是忠顺王爷求见,给朕速速通传。”

戴权忙应下了。

皇帝看着戴权,突然出声道:“听说你昨日里去见了荣府的贾母?”

戴权一惊,背上冷汗全冒了出来。

“回圣上,老奴,老奴只是恰巧碰见了贾母,所以说了两句话……”

“故意也好碰巧也罢,若有下次,你这总管太监的位子该让出来了。”皇帝冷冷的话语,让戴权大松了一口气,知道再也不能看到过去的“情分”和银子的面上给贾家什么消息了。

“老太太,怎么办?北静王太妃和王妃还是不见咱们,我的宝玉,我的宝玉以后可怎么办啊?”王夫人揽财算计,一大半都是为了宝玉,如今宝玉这样的名声,让她如何不伤心?

贾母心中也是难受的,宝玉自小被她爱若珍宝的养大,如今这样不单是糟蹋了自己多年的心血,也是让贾家以后更没有路了。

“戴内相说的对,只要咱们家娘娘还在宫中好好儿的,不好的流言终究会过去的。倒时候给宝玉说们亲事,生了孩子,谁还记着这些没影的事儿?如今之计,是早早的让宝玉说门亲事,若是人家女方门第不低,还同意结亲,流言自然会散去不少的。”

王夫人这几日里受了不少随祭的夫人太太们的白眼和嘲笑,便是自己贵为贵妃娘娘的母亲,出身世家王家也不能阻拦还些嘲讽!如今她只想着快些让流言过去。

“老太太,可想好了亲家人选?”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先前我属意黛玉;便是黛玉不成了,还有湘云;只是如今这两家不会同意的。慢慢看吧,反正这国孝还要一段时间呢。”

王夫人虽然知道宝贝儿子的名声已经坏了,但是却还是固执的以为自己儿子应该说得上好姻缘的,林家丫头是贾敏的女儿,史家丫头无父无母,都不是好对象。

“不如我请娘娘多方留意,看那家常往宫中走动的姑娘,家世人品相貌都不俗的,让娘娘先试探一二,若是同意了,我们家就去提亲。”

贾母惊讶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微微沉吟道:“好吧,你过两日去拜见娘娘时,和娘娘说说吧。总归是她照看大的同胞兄弟,总不能让宝玉就这样毁了。”

王夫人忙应了不提。

贾元春自太后那里请完安回来,就听说母亲王恭人求见,忙进屋里。不等王夫人行礼,就扶起她道:“没有他人在场,母亲不要行此大礼。”

王夫人看着元春素色衣袍也不掩饰其富贵,忙哭着说了宝玉的事。没注意元春脸都气白了。

“我时常告诫母亲,宝玉是男子,不可宠溺太过,失了管教,如今倒好了,成了满长安的笑柄……如今就是宫中,也有好多想拉我下位的宫妃们,成日里拿着宝玉的事儿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这也罢了。时日一久,流言过去了,再给弟弟说一门贤妻就是了。”

王夫人一听急了:“娘娘,你自小也是照看宝玉的,不说他的品貌,就是衔玉而生的福气,天下也没得第二个,那些流言,不过是小民们成日里无事乱说的,岂可当真?若是不能为宝玉娶门好妻室,我如何甘心?”

贾元春听得母亲这样的话,顿时心中凄凉,自己虽说是贵妃,但是宫中除了皇太后还有皇后,皇贵妃在上面,同自己一样是贵妃的还有两位。自己不求娘家人为自己谋划,只求他们不拉扯自己的后腿也不行么?

“母亲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母亲先回去吧。”元春疲惫的说。

王夫人还以为元春同意了,福了福就被宫女送出了门。

贾元春听着屋中西洋钟的滴答声,右手中指半截指甲都掐断了,手心里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皇帝看着御案下跪着的忠顺王爷,半晌才叹道:“你现在想通了?”

忠顺王抬头,一双虎目都红了,愧声道:“皇兄待臣恩重,臣却……却辜负了皇恩,实为臣之错!”说着还流下了男儿泪。

皇帝起身扶起忠顺王,喝道:“你也是太祖太祖子孙,哭什么?你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以后老实给朕办差!”

忠顺王点头,跪下谢了恩。

“清湛,我听水溶和柯宁分辨说,前些日子贾府那件事儿好似和你府上的一个戏子有关?”

忠顺王一愣,心中直骂水溶和柯宁。这事儿琪官都和自己说清楚过,他是绝计不敢欺瞒自己的!“皇兄,水溶和柯宁自己着了人的道,却怪倒臣身上!臣可将那戏子带到他们面前当面对质!”

皇帝却道:“这事儿已经如此了,朕不想那些不入耳的流言扯上你。只是你府上那个戏子,还是放了的好。朕不想某日有人又来告知朕,你的流言来!”

忠顺王心中一凛,忙跪下领了圣上教诲。

忠顺王满怀喜意的下去后,戴权匆匆进来了。“圣上,上皇召见了刘阁老,五王爷陪在身边。”

皇帝脸色一沉,想到皇帝前夜招自己所说的话,眼中神色晦暗起来。回了京,就该动手了。

“去招赵全觐见。”皇帝想到之前林如海上的有关平安州的折子,神色愈加莫测起来!

戴权心中忐忑,大气不敢出一下,轻轻退出了门。

林如海在回京之后,才进家门,还不及和夫人儿女见面,忠顺王府的厚重谢礼就送到了。林如海摇摇头,正准备回内院和陈落秋商量回礼的事儿,就接到了宫中急旨。林如海不敢停留,随着内侍匆匆进宫去了。到了勤政殿前,看见大半官员都来,林如海心中一凛,猜到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本来还想今天也两更的,但是我好困……明天看能不能两更?对了,明天黛玉的未婚夫要出场啦~~~咚咚咚,林如海要相女婿了!

寺庙拜佛逢司徒

()林如海往崔孝身后走去,觑见崔孝脸色暗沉,他心里也变得担心起来。

果然,圣上上殿的脚步声好似也比平日里重上两分。

“啪!”皇帝冷看向刘冲,怒气冲天掷下一折子——“平安州民变,乱民已经占领五处县城。平安知州刘岳和节度使郑光背城而逃!刘阁老,你还真养了个好儿子呢!”

刘冲从三维阁老之前颤巍巍得出列,跪在殿中,心中急转,半响才老泪纵横道:“圣上,犬子无能背城而逃,实为大罪,等平安州五县民乱平定之后再请圣上治罪。如今当务之急,却是平定民乱,免得惹来其他地方刁民响应,危害社稷!”

按察院李院部出列奏道:“启奏圣上,平安州一地动乱,归根结底,起因是户部极力追缴亏空只故。亏空要追,但是户部众官员急功近利,才使得平安州出现如此变故。臣请圣上将户部诸人治罪,以安民心。”

林如海一愣,没想到按察院李院部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什么时候和刘冲走近的?

不一会儿,吏部侍郎吴亮出列道:“臣也以为李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还请圣上制裁户部诸人之行。”

其后不下十数人出列,其中更有户部右侍郎朱真再其中附议!

林如海这才明白崔孝为何一开始脸色那般难看,想来是他比自己早些知道此种情况的。林如海暗道,幸好自己之前已将会有之变故秘折陈于圣上,所以他心里并不着急,想来圣上如此是有用意的。

皇帝看着这出列的十几人,半晌冷笑道:“在你们看来,户部追缴亏空是错的了?还是说将崔孝和林如海治罪,平安州的民乱就会平息了?朕难道是那种容易被糊弄的昏君么?”

“宣忠顺亲王、锦衣卫指挥使赵全、京都指挥佥事原青和上殿。”皇帝不理会那跪着的十几人,沉声道。

“啊!”包括林如海在内的众人都被忠顺王此时的穿着惊到了,白银盔甲加身,似有杀气!

“臣弟(等)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依次跪下齐声道。

皇帝对着中顺王道:“清湛,朕命你为平乱大将军,在西北大营点齐五千兵马,去往平安州平乱。”

忠顺王沉声应道:“臣弟领旨,定不负圣上所望!”

“原青和,朕命你为大将军的前锋,助大将军一臂之力。赵全,你率锦衣卫随大将军之后,将平安州一地动乱缘由找出,若干罪证带回京城来。”

皇帝看着三人道:“你们即刻离京,不得耽误。去吧。”

待三人离殿而去之后,皇帝才看向殿中还跪着的十几人道:“李青原,你身为按察院院首,本应有监督百官之责。却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既然如此,朕岂能留你在按察院院首之位上?”

皇帝话音刚落,就有内侍上前,摘去了李院部的官帽。

李青原抬头看着皇帝眼中的冷意,心中一颤。再看向前面半步远跪着的刘冲,跪下哭泣道:“圣上,老臣一心了朝廷社稷啊,并无半点私心那!平安州动乱起因却是因为户部追缴亏空所致,臣那里混淆黑白?臣不服,臣不服啊!”

皇帝冷眼听着其他跪着之人也跟着“不服起来”,冷冷一笑道:“你不服?你不服朕?来人,将李青原廷杖三十,让他脑子清醒点!”

随即有侍卫将李青原拖去杖责起来!那李青原如今年近六十,文人出身,一开始还喊着:“臣冤枉,臣不服,臣要面禀上皇……”到最后,却是无力气再喊了。

其他十几人听着那毫不留情的“啪啪”声,脸色都青白交加起来。

“朱真,户部众人为亏空之事左右奔走,倒是你,身为户部右侍郎,不尽职责倒也罢了,还收受亏空之人的钱财,为他们传递消息,妄图包庇他们!朕看你也不想再做这个侍郎了,从今日起,你便为白衣庶民了。滚把!”

“吴亮,你身为吏部左侍郎,本该尽忠职守,为文武官员之表率。却不思尽忠,故意拖欠扩哭亏空,贪婪成性。你这个侍郎也不用再做了。”黄皇帝看着吴亮那平静的脸,冷冷一笑,拿着朕的俸禄,欠着国库的银子,还和老五勾勾搭搭的,朕岂能容你?

“着锦衣卫副指挥使带人查抄吴府!”

皇帝看着吴亮的脸色因这句话而变得煞白。冷笑着,将其余十几分一一发落了!全部夺官去职不说,还有七人府邸被查抄,五人被押往大理寺受审。

“圣上,便是这些大人真的有问题,也该慢慢处置。这般急切,只怕引得朝中动荡,上皇得知了,也怕是不喜的。”刘冲双腿哆嗦着站直说道。

皇帝玩味一笑,这个刘冲,莫非以为到了现在,都能那太上皇来压自己?

“既然刘卿你担心上皇不喜欢,朕便托你亲自去和上皇禀明吧。”

待刘冲被扶了下去后,皇帝才对着还在大殿的众人道:“亏空一事事关重大,还需慎重进行下去,崔孝、林海,你们俩和户部其他人,势必更加用心才成。平安州之事,朕不想听到第二起。”

林如海忙跟着崔孝出列跪倒:“臣遵旨!”

“平安州动乱和刘岳、郑光等人倒行逆施鱼肉百姓有关,木醒,朕名你署按察院部首之位,待民乱稍定,便起身往平安州,和赵全会合,将一律有罪失职官员收押,待回京后交予大理寺审问。”

“林海,平安州动乱和亏空有关,你便和木醒一起出京,务必将亏空之事一一查明。”

林如海听到自己也要去往平安州时,心中虽然惊诧,依旧领旨。毕竟崔孝年事已高,也就自己能去走一趟了。

林如海出宫后,和木醒问明了五日后启程离京,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没有耽搁上了轿子回府了。

“老爷,您回来了。许大人和孔大人都等着您呢。”林青看到林如海下轿,忙上前道。

林如海点点头:“你去请许大人和孔大人去外书房,好生招呼着。我回房换下官服就过去。”

陈落秋看着林如海进屋,忙让丫鬟端水的端水,拿衣裳的拿衣裳。“老爷,我一会让人将饭菜送去外书房,你和孔大人、许大人别说太久了。”

林如海匆匆洗把脸,边让丫鬟换衣服边道:“你也别等我了,早些睡。”

陈落秋点头,看林如海大步往外院去了,才叹了口气。

“太太,老爷回来了,你就不用担心了。用点燕窝,早些睡才是。”许妈妈看陈落秋脸上的倦色,劝道。

陈落秋苦笑道:“老爷得居高位,本是好事。但是我真担心他!想到前几次受了伤,我就寝食不安的。”

许妈妈想了想道:“太太,古嬷嬷昨日里和我说过,大报恩寺里的香火很是灵验,要不过两日,太太往大报恩寺去拜拜菩萨?”她看向陈落秋的腹部,随即摇头道:“不行,太太你的身子重,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就糟了。这样,不如让大姑娘去,这做女儿的为父亲母亲拜菩萨,正是孝心昭著,定能行的。”

陈落秋想了想道:“我明日里先问问玉儿吧,若是她同意了,去拜拜也成的。”

“老林,想不道圣上今日一口气发落了十多名臣子!真真是让人想不到。”许逸仙便吃菜便叹道。

林如海肚子也饿得很,吃了两口菜,才笑道:“圣上不过是忍不下去罢了。”

孔向繁叹气道:“只怕上皇不喜,又会生出其他事情来。在孝慈县里,上皇对五王爷的宠爱,人所共见呢。”

许逸仙却哼道:“我倒是不相信!若是真的宠爱,圣上就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位了。说起来,上皇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禅位了就不要再问朝事,他越是对五王爷亲近宠爱,只怕五王爷将来会越惨!”

林如海回向当今的圣上的所为,虽然说是以孝治国,但是为君若不能乾纲独断,那孝字只怕要打很大的折扣了。不然那崔贵太妃也不会这个时候就去了。

孔向繁道:“将来如何现在不知道,但是今日圣上发作了人中好几个都是老臣,太上皇面子有失,只怕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林如海点头道:“向繁这话有理。”

“圣上让这么多人去平安州,绝不仅仅是为那十几万两银子的亏空。”许逸仙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林如海点头道:“确实如此。”

孔向繁看向林如海道:“如海知道些什么?”

林如海看着两人道:“你们莫忘记了,平安州知州刘岳,是刘阁老的儿子;那节度使郑光,更是修国公府的女婿。朝中有不少侯门同那地儿有牵扯。户部那边的黄册子骗不了人。”

许逸仙和孔向繁拿筷子的手一怔,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许逸仙开口道:“如海你的意思是,圣上要动刘家和京中豪门了?”

林如海喝了一口白玉豆腐羹,放下调羹叹道:“只怕一直到明年这个时候,京城也不见的会平静下来。”

孔向繁和许逸仙一时也沉默了。

林如海看了看两人,郑重道:“你们无须忧心,圣上并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我想,他今天的举动,必定还有其他深意的。”

林如海并没有说错,皇帝此举的确另有深意,想太上皇标明态度——皇帝是自己。

“这么说刘冲说的话是真的了?”太上皇这两个月来,好似突然间老去了许多,脸上额头上的皱纹变多加深了。

“是,儿臣今日处置了十三人,让清湛领兵去了平安州。”皇帝看着烛光下愈显老态的太上皇道。

“那十三人处置了也就罢了,你如今是皇帝,自然是金口玉言的。但是,你能重用清湛,为何不能重用清澈?还有你其他几个年长的兄弟?”

皇帝沉声道:“三年前,清湛已经是亲王,执掌宗正。而五哥如今不过是郡王,却并没有军事上的才华。至于其他的兄弟,儿臣将一一考查唯一差事的。”

太上皇冷笑道:“清湛不过是你堂弟,说起亲疏来,怎么比得过你的兄弟们?你如今大位也算稳了,也不要老是念着他们给你找麻烦的事了。不然,岂不是让人说你薄待手足?要我说,老五、老九、老十几个早就该晋封亲王爵了。”

皇帝一早就知道太上皇会有这意思的,心中冷笑,朕大位已定?“父皇既然这样说了,儿子自然遵命。明日里就发旨下去,晋爵五哥他们几个为亲王。只是父皇,儿子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莫忘记您当初属意儿臣继位的初衷!”

太上皇一愣,看着皇帝出了宫门,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忧伤,喃喃自语道:“朕怎么会忘记之前的初衷?要不然也不会眼看着刘冲这些人一日日失势。朕只是不愿意看着你手足相残……”

老太监福顺心中叹息,劝了太上皇几句,服侍他进了内殿歇息。

林如海回了内室,见屋中还留着灯,陈落秋歪在床榻上。他轻叹一声,正想扶着陈落秋躺上,却见她醒了过来。

“老爷回来了?”

“别动,躺下吧。”林如海按住陈落秋,自己去一侧耳房洗漱了才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急召进宫,又和许大人及孔大人谈到现在?”陈落秋有些困意的问道。

林如海想到五日后要启程去平安州,便轻声道:“我说了,你也别挂心了。平安州出事了,圣上令我五日后,和按察院的木大人一道往平安州去。想到两个月左右能回来,应该赶得上夫人你生产。”

陈落秋听了睡意都被惊走了:“老爷……”

林如海看陈落秋的样子,知道她心中害怕,随即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前面忠顺王爷已经带着兵马先行去了,我和木大人是在后面,安全得很!”

陈落秋知道圣意难违,心里百般担心也只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

第二日,林如海一去上朝了,陈落秋便让丫鬟去请黛玉和枢钰过来。

“母亲,可有什么事儿?”黛玉最是敏感,察觉道陈落秋心中的不安,行了礼凑近问道。

陈落秋拉过黛玉和枢钰坐在身边,低声道:“再过四日,老爷要往平安州去办事,我心中着实不安,本想去大报恩寺拜拜菩萨,为老爷祈福。只是我身子日益沉重,行动不便,就想让黛玉你去。玉儿,你可愿意?”

黛玉听了忙道:“为父亲祈福,玉儿当然愿意的。母亲看我哪一天去呢?”

陈落秋盘算着,自然是越快去越好了,就见枢钰摇了摇自己的胳膊道:“母亲,姐姐一人去,我不放心,不如让我和姐姐一起去。”

陈落秋唬道:“怎么是一个人去?家中的丫鬟婆子还有护院都会跟着。我看你就想去玩!”

“母亲,我也想为父亲祈福呢!”枢钰不依道。

“母亲,便让弟弟随我一道去吧。两个人兴许菩萨更加灵验呢!”黛玉见不得枢钰委屈的样子,忙劝道。

陈落秋磨不过两个孩子,便同意了。其后让陈嬷嬷、古嬷嬷、沈,嬷嬷三个过来,细细嘱咐了,又叮嘱了两人的随身大丫鬟不提。

林如海晚上到家,知道儿女要去大报恩寺为自己祈福,嘴上虽然说着:“无稽之举!”眼神中却尽是喜色。

第二日里,黛玉和枢钰穿戴好,先到陈落秋处说了会话,就上了马车,被一大群丫鬟婆子跟着,往大报恩寺去了。

大报恩寺在京中诸多寺庙里香火算得上鼎盛,因此,这日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节日,但是却也有不少人进寺求神拜佛的。

古嬷嬷陈嬷嬷紫兰黄桂几个扶着黛玉下了马车,另一边的金菊早就找了知客僧定了一间寺里为香客歇脚的院子。

枢钰的两个小厮林安和林泉也跟着来了,年岁虽然还小,却并没有凑在年轻丫鬟跟前,而是和护院们在一块儿。

“弟弟,我们先去大殿拜拜,再去其他的殿堂。可不要乱走。”黛玉招枢钰走进,轻声嘱咐道。

枢钰点点头,看向林家下人将自己和姐姐围起来,暗叹大户人家!

孔嬷嬷为黛玉带上帷帽后,黛玉和枢钰才在几个婆子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大殿。

枢钰本不信鬼神,但是见黛玉如此虔诚,加之寺庙里菩萨法相森严,不由得用心拜了起来,求前世今生所有亲人,福寿安康。

前面的三殿拜完后,陈嬷嬷轻声问道:“姑娘是去求一支签还是?”

黛玉摇头道:“还是替父亲母亲求道平安符吧。”

菩萨面前虽则众生平等,但是僧人眼中,还是有门第之间的。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和公子来求平安符,自然是在佛前供了多时的极贵重的平安符了。

陈嬷嬷心中了然,暗想离开前得让金菊将香油钱添至一百两。

“古嬷嬷?”一道清亮的嗓音喊住了古嬷嬷,古嬷嬷回头一看,眼眶随即哄了。

黛玉和枢钰也只得停步看着如竹般瘦削的少年走进。

古嬷嬷忙上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却被那少年拦住:“嬷嬷曾经伺候母亲和外祖母,便如同逢的长辈。”

古嬷嬷坚持磕了一个头才起身:“想不到逢哥儿你长这么大了!哎,说来我们都有七年没见了,难得哥儿你还能认出我。”

半天后才想起一边的黛玉和枢钰,忙等司徒逢道:“我如今在林家做教养嬷嬷,这是林姑娘,林小公子。”随后又对林黛玉和枢钰道:“这是二公主之子,司徒公子。”

黛玉知道古嬷嬷之前是二公主身边的宫女,这个少年原来是当今太后的外孙,圣上的亲外甥了?忙和枢钰一起上前见礼。

“林姑娘林小公子不必多礼,逢和古嬷嬷多年未见,可否让她随在下去说说话?”

黛玉看古嬷嬷的样子,点头道:“公子随意就好。”又对古嬷嬷道:“我们未时末回府,嬷嬷别误了时辰便是。”

“姐姐,那个司徒看起来,倒不像是王孙公子呢!”

一进了歇脚的院子,枢钰就开口道,他觉得那个司徒逢给人的感觉着实奇怪了些。

黛玉虽然也有些疑惑,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敲了敲枢钰的脑袋道:“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正经的皇亲,不可失了礼数。”

枢钰翘着嘴角答应了,心中却还在思索那少年的不协调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晋江真的没有最抽,只有更抽……我一个晚上都上不了,捶地!跑去网吧,我的盘在网吧里不能用,晕死!只能灰溜溜的回家了!终于,终于能上了!激动死我鸟!

好吧,这个司徒就是黛玉的另一半了,他到底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呢?请大家期待下章吧!!!

叹因缘贤妻难得

()古嬷嬷看着布置简单的院子,伺候的人只有四个,随从和老妈子是夫妻,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厮是姐弟,四人是祖孙两代人!不由得流出泪来道:“小侯爷,你这是?难道驸马爷将您给赶出来?他怎么敢?如今圣上可是您的亲舅舅!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司徒逢面色带着微笑道:“我知道嬷嬷为我担心,候爷和宁氏,如今巴结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赶我出家门?若是让皇太后知道他们做的事儿,他们哪里有现在的逍遥?”

那老妈子姓洪,和古嬷嬷也认得的,端着茶杯进来,不忿道:“小侯爷您还想瞒得几时?就老爷和宁氏那样子,哪里是巴结您?是巴不得将您一辈子关在家里的。他们担心做的丑事被揭发了呗。幸好您机灵,混进了知府大人家的车队里,才从冀州给逃出来了,总算来了京城了。可巧,碰见了古嬷嬷。”

司徒逢皱眉,叹了口气,却被反驳洪婆子的话,只是对着古嬷嬷道:“嬷嬷尝尝这茶如何?”

古嬷嬷却是放着茶杯只顾上下打量司徒逢,看他身上有些暗沉的袍子,抹了半天眼泪:“当初公主一去,我们这些个跟着去冀州的宫女嬷嬷大多放了出来,只留下十几人在你身边伺候,莫非他们都被赶出去了?候爷还真是狠心那,您毕竟是侯爷的亲生孩儿且公主嫡出的,他们怎么敢如此慢待你?”

古嬷嬷想了想怒声道:“不行,明日里我就去太后娘娘的母家修国公府,请修国公带着少爷您进宫去!”

司徒逢看古嬷嬷不像是假意奉承的样子,放了心。他得了冀州知府陈仲南家人的福,才顺利从冀州逃了出来,一路上往京中来,才知道为什么自三年前开始,待自己视若不见的父亲突然对自己温和起来,就是继母的脸色也不再是一片yīn沉,而是假意的笑容。原来是自己的亲舅舅做了皇帝,亲外祖母成为了皇太后。

司徒逢被父亲冷落了八年,被继母打压了七年,说到学问,估计字还没有五岁的枢钰认得多。对于这些司徒逢并不怨恨,毕竟自己不是父亲钟爱的人所生的孩儿。但是自己的母亲贵为皇族公主,即便当初下嫁之时,并不得上皇的宠爱,但是也轮不到冀州侯和宁氏的心狠手辣!想到在暗中听来的片言只语,说什么不受宠爱的妃子所出的公主,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关注的。而且公主本来就身体不好。

所以司徒逢猜测,母亲的死并不是身体衰败,而是死于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每每想到这个,司徒逢就恨不得杀了那对狗男女!虽然那男的是冀州侯,是自己的生父,但是自己恨不得身上没有流着司徒家的血!这种恨意支撑自己来到了京城,在大报恩寺落脚,不过是想打听清楚天子舅舅和太后外祖母的一些性情,若是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母亲,或者根本不会替自己出头,那么,自己的复仇便要从长计议了。

“嬷嬷,我毕竟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道修国公家的人是否会相信我。”

古嬷嬷擦干净眼泪笑道:“小侯爷,你看我这么多年没见你了,还不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说起来你长得倒不像冀州侯,倒是和二公主很相像,长眉俊目的,任谁一看就知道你是二公主的孩子呢!”

司徒逢便对古嬷嬷弯腰道:“那逢就拜托嬷嬷了。”

古嬷嬷忙拦住司徒逢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会回你刚刚看见的林姑娘那儿去,林姑娘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若不是林大人不几日要出京,这事儿,也可以托给林大人的,请他在圣上面前递句话。”

司徒逢识字不多,就知道这事儿毕竟事关皇家脸面,林大人官位再高,此事也不宜参合的。便道:“既然林大人不行,嬷嬷,还是走修国公府吧,那里毕竟是母亲的外祖家,想来没有关系的。”

古嬷嬷以为司徒逢想见亲人,忙点头道:“使得!如今修国公府当家的,是二公主的表弟,他如今常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肯定一眼就能认得你。只是明日里我们两处分开往修国公府去怕不便,不如你今日随我一起去林府?你刚刚说的那个冀州知府,正好是林家太太娘家叔父呢!”

司徒逢有些抹额,古嬷嬷固然对于女子的规矩行为熟烂于心,但是对于外面男子的结交忌讳却是毫不清楚的。暗叹了一口气道:“嬷嬷不必担心,我下午同你们一起进城,不过我住客栈便好了。毕竟我身边还跟着洪嬷嬷一家祖孙四人呢!”

古嬷嬷想到自己也是受雇于林家,自家在长安的宅子也是租赁的,狭小的很,也只能如此了。

古嬷嬷又和司徒逢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说好了离寺的时候,来请他们一起后,才告辞去了。

而那边黛玉和枢钰已经在丫鬟们嬷嬷们的伺候下用完了素斋。

“姐姐,我知道了那司徒公子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了。他身为皇亲,衣着却似平民百姓家的少年公子,就是身边跟着的小厮,也是愣头愣脑的,看起来还没有林安和林泉机灵。”

黛玉一顿道:“许是冀州侯家历来就简朴也不一定呢。”

枢钰摇摇头道:“咱们林家在京中高门里已经算得上是最为俭省的,我不到六岁就有两个小厮,以后去了学堂还不知道父亲母亲会不会添。咱们身边都跟着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嬷嬷呢!听说那些排场大的人家,哥儿姐儿身边都跟着大大小小十来个丫鬟呢。”

黛玉想到在贾家见到的排场,听说那贾宝玉便是如此的。相比之下,这司徒少爷,果真是有些寒酸了!

“人家毕竟是公主之子,皇太后娘娘的亲外孙,圣上的外甥,便是再俭省,也轮不到咱们去说嘴。好啦,随我再去拜拜观音大士吧。我希望母亲再生个弟弟呢!”

枢钰听到黛玉的话,也笑了起来,说来他也希望父亲母亲能拥有一个身心完全归属此世的孩儿,自己虽然也是他们的孩子,也尽量在他们面前扮着天真的孩子脸孔,那是内里去实在是个趋利避害且睚眦必报的现代人,即便那一世的东西已经模糊了好多。

沈嬷嬷和陈嬷嬷及丫鬟们听得两个小主子要去拜观世音大士,忙给他们净过手脸,才一起往供着观世音菩萨的殿堂去了。

黛玉和枢钰拜完回来后,见古嬷嬷回来了,看她神色,有些羞赧。姐弟俩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黛玉开口道:“古嬷嬷,你和司徒公子叙旧,怎么不多说会儿话?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面。”

古嬷嬷告辞前偷偷问了洪婆子,才知道司徒少爷如今竟是连简陋的马车都没有,只能雇牛车去进城时,心里是有酸又痛,若是公主还活着,小少爷怎么会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冀州侯那个白眼狼,还有宁氏那贱人!当年若不是公主下嫁,他冀州后能顺利继承爵位吗?良心让狗吃了!

“林姑娘,枢哥儿,老婆子求你们一件事儿,还请你们答应。”古嬷嬷蹲身拜道。

黛玉和枢钰都吓了一跳,陈嬷嬷反应快,忙将古嬷嬷扶了起来。

“嬷嬷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儿我们能帮的,一定答应你就是了。”黛玉心很柔软,忙应道,同时还给了枢钰一个眼神。

枢钰有些无奈,姐姐都点头了,自己还能不答应吗?

“就是之前为姑娘和枢哥儿引见的那位司徒公子,他才从冀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带着几个家人孤身进城有些不便。我想着,咱们下午回城时,能不能捎上他们?”

黛玉松了口气,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走就是了。枢钰一个人一辆马车空得很,便请那位司徒公子和枢钰一辆马车就是了。至于他的家人,不知道有几人?随从就和护院家丁挤一挤,嬷嬷丫鬟都和咱们家的丫鬟挤挤吧。”

古嬷嬷听了高兴道:“姑娘真是个慈悲人儿,放心,司徒少爷的的家人只有四人,一个老随从,一个小厮,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

枢钰叹了口气,希望一路上和司徒逢同车厢不要太拘束了。

黛玉带着帷帽,和古嬷嬷陈嬷嬷及一个大丫鬟上了前面的马车,枢钰则和司徒逢上了第二辆马车。

枢钰近距离看了看司徒逢的衣着,再一次肯定了他的境况不好,因为他身姿虽然挺拔,那衣袍的料子虽然是绸缎的,但是已经有些暗淡了。

“我听古嬷嬷将,司徒大哥是第一次来长安城?”枢钰感觉道司徒逢的紧绷,无奈开口道。

司徒逢想到宁氏所出的司徒翼也是林家少爷这般大小,心中就有些抵触。没想到这林小公子居然先开口了。低头看去,只见那小子亮晶晶圆溜溜的大眼,不知道怎么的抵触消失了。

“是,此次是我第一次来长安的。”

枢钰见司徒逢放松了,便笑道:“其实春日里来景色最好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过是夸张的。饶你连着十日出门,只怕也难逛遍长安的胜景呢!我虽然随这父亲家人来长安有些日子了,但是都没有怎么出去逛呢。哎,真是让我伤心啊!”

司徒逢看着枢钰这大人叹气样儿,不知道怎么笑出声来,半响才道:“林小公子之前是住在哪里的?”

枢钰笑道:“司徒大哥叫我枢钰便是,林小公子听着可真别扭呢!我们家之前住在金陵,不过我是在扬州出生的。后来父亲去了金陵任职,我和母亲姐姐也一起去了。说起来,江南的景致和这北边有大不一样呢,细致柔腻了好多。”

“江南啊?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司徒逢并没有读过许多书,此时却有意想听听枢钰这小孩儿口中的江南。

“宝函钿雀金鹦鹏,沉香阍上吴山碧。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唐温庭筠)说起来,我却就唯有两词便能概括江南了——杏花,烟雨。”枢钰笑道:“这些诗句一点儿也不骗人呢!这个时节的江南,虽然不是春天,但是水波绿意,却是北地无法比拟的!”

司徒逢听见看起来不大的枢钰张口诗词,心中不由得又羡有自卑,自己比他大得多,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

“以后有机会定要去江南看看。”

枢钰笑道:“那是应该的。那个男子拘于一室一地之间呢?再说了,江南除了风景优美,还是文人学者墨客最多的地方,金陵的松壑书院更是大儒云集,我就和父亲说了,等我八岁了,我一定要去金陵的松壑书院求学!”

司徒逢暗想,若是自己不姓司徒,没有母亲之死的疑团,自己大概也会想去江南求学吧。

待马车驶进了长安城,司徒逢从窗帘缝隙看去,城墙巍峨,兵士肃然!这里便是天子所在的京畿,也是自己命运转折之所了。

在西城里一处不小的客栈时,司徒逢下了马车,对着枢钰抱了抱拳,又在第一辆马车外对车中不曾露面的黛玉道了谢,随即带着家人追进了客如云客栈。

马车一到林府,黛玉和枢钰及嬷嬷们自是去拜见陈落秋的,在正院子里,看见好几个箱笼,忙拉过一个一小丫鬟问了,才知道,是陈家外叔祖家的三爷夫妻自冀州回来了。使人送了许多东西来,两个嬷嬷正在里面和陈落秋说话呢。

黛玉和枢钰忙进了屋子。古嬷嬷想了想,却是顿住了脚步,决定等陈家人走了,也去和林夫人说道明日告假出府的事。

陈家遣来的两个嬷嬷正坐在小机子上回话。

陈落秋等黛玉和枢钰向自己行了礼,便指着两个嬷嬷道:“这两位嬷嬷是在你们叔外祖母身边伺候的,还不给她们见见礼?”

黛玉和枢钰忙福了福身子。

两个嬷嬷忙起身拦住黛玉和枢钰,笑眯眯的打量了半天,才又对着陈落秋道:“四姑奶奶好福气,姐儿和哥儿都是俊秀得很!”

陈落秋微微一笑,她对两个孩子也是极其满意的。

等陈家两个嬷嬷走了,陈落秋才问了黛玉和枢钰西山寺一行的经过,当听说了那个司徒公子后,笑笑也就过了。收了两个孩子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让两人各自回房去了,她才招来古嬷嬷和陈嬷嬷问起具体情况来。

古嬷嬷想着其后还少不得要告假的,便将司徒逢的遭遇夸大说了,将那冀州侯和宁氏贬得很!

陈落秋虽然知道古嬷嬷话中有水分,但是看陈嬷嬷的样子,只怕那个司徒小公子,是极其落魄的,所以并不曾有什么反对的神色出来。想到自己还在闺中时,二公主远嫁冀州侯,的确不如其他的几个公主盛大,但是那也是皇家血脉,冀州侯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嬷嬷和二公主毕竟是多年的情分,按着理也该好生的招待着司徒公子的。嬷嬷以后想告假,也不用到我这里来说了,我一律答应了便是。”

古嬷嬷心中欢喜,之后指点黛玉规矩更是用心不提。

晚间林如海回来后,陈落秋将司徒逢的事儿和他讲了,还感慨了半天:“怎么说都是亲生的孩儿,怎么这般荒唐?真是不解啊!”

林如海也沉默了半响,才握着陈落秋的手道:“所以我一直感谢陈老太爷让我娶了夫人你为妻。其他的不说了,只说夫人待黛玉,真是没有半点的芥蒂的。”

陈落秋一笑道:“其实我也感激祖父的,老爷你是个好丈夫,待我也极好的。”

夫妻两四目相对,只觉得温情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恩,前天晚上不是抽了,而是我这边的网络出了问题,我对中国电信的维修态度和速度大为火光!我悲催的要同时插上无线网卡和宽带一起运行吗?然后发现了一件很郁闷的事情我记得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在文案下挂着六月十四日不更文的留言说明,但是今早却没有看到!!!天啊,网络啊,为毛你要欺负我到底是网络的问题还是的问题哎,对不起大家了!这章中午十一点二十放上,大家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枢钰好心留司徒

()林如海这日上朝并没有大事,不过在瞅见泰国公谢宏时,有些异样,古嬷嬷今日一早就出了林黼,想来泰国公应该见过那个司徒公子的。

林如海想到平安州节度使郑光正是这谢宏的妹婿,因为郑光贺刘岳一起背城而逃之事,谢宏也颇受到圣上的斥责。想来圣山心中也担心旧的勋贵豪门没落下去,这早已没落的侯门有重新崛起了。

谢宏虽然因为妹婿郑光之事,已经被圣上斥责了两次,但是他持身还算稳正,对于圣上的追缴亏空和南边的开海禁的事儿都是支持的,所以圣上倒不会见弃他。但是对自己也不大重视!想到和自己一起来皇城的司徒逢,谢宏觉得这是一次讨好圣上和皇太后的绝佳机会!

众臣子恭送圣上退朝后,采慢慢出了大殿,谢宏拦住林如海,向他抱拳道了声谢。

林如海一笑道:“国公爷不必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谢宏看着其他同僚投来的刺探或者好奇的目光,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他不过是向林如海谢过他家人昨日里捎带司徒逢几人进城罢了。“等林大人自平安州回来,谢某再来请林大人喝酒致谢了。”

“老林,泰国公和你有什么说的?莫非是为了平安节度使郑光说话?如真是那样,他还真是赶着躺子捋老虎胡子呢。”许逸仙看着谢宏的身影往皇宫内殿方向去了后,靠近林如海低声说道。

林如海摇摇头道:“泰国公谢宏是聪明人,当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起那位来,可就明智多了。”

林如海示意许逸仙看向已经下了金水桥御阶的弱冠锦服少年。

许逸仙点头道:“确实如此。想不到西宁老郡王一世英武,到头来,祖宗的爵位却失在了这些不肖儿孙身上。”

那位少年便是已故的西宁郡王的长孙,孔骁侯。如今正和他的二叔孔楼争夺王位继承权,为了能够顺利承袭王位,他和忠勤伯、锦乡侯等家的公子们走得极近。

林如海想到枢钰说起的那位司徒逢,不乏赞赏。林如海就暗想,不过十三岁幼龄,能从冀州侯府逃出,一路安全逃到长安城,足可见是极其聪明之人,就是不知道受到亲父和继母虐待的人,心性如何了?

林如海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年耽搁了正事,和许逸仙道了别后,回了户部办公的屋子。因过不了几日要亲赴平安州,他不得不将平安州一地五府县近十年的黄册档案从新查阅,看是否有遗漏的东西。当然还要从户部的办事的书吏里挑数个和她一起上路,故此,林如海还是如同往日一帮忙碌异常。

皇宫的仁寿宫,乃是皇太后谢氏所居的宫殿,平日里不是有妃嫔到此凑趣说笑,一派的热闹情景。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安静异常。殿门前的宫女和内侍们也都站离了正门,面色严整的样子。

谢太后满脸是泪的抱着司徒逢哭了半天,古嬷嬷跪在地上也是流泪!

皇帝劝了太后好半天,也不见效果,忙对皇后使了眼色。

穆皇后忙劝道:“母后,如今最要紧的,却是整治冀州侯司徒嘉。若是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只怕二公主的过世,还真是有蹊跷的……”

皇太后闻言,骤然抬头怒声道:“什么只怕,定是真的!我可怜的荣锦,当年若不是她们在圣上面前唆使,怎么会是我的容锦外嫁至千里之外的冀州?我还以为我儿的去世,乃是受不得北地的气候,加之生产早早去了。谁知道,是司徒嘉这个狼心狗肺的主意?”

皇太后想着女儿下嫁早早过世之事,最该怨恨的却是太上皇,若不是他对荣锦的忽略,只要上点心,虽然不会有大公主荣华那样的荣宠,没有三公主荣安那样的尊贵,但是也不会让外人将女儿欺贱至死的。

想到别人的女儿还金尊玉贵的活着,自己的女儿却不明不白的去了。留下的一个小子,居然被司徒嘉那般对待,皇太后的满腔怒气再也忍不住了。看向皇帝,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厉声道:“皇帝,清浩,你姐姐,你绝对不能够放过那害了你姐姐的人!”

二公主不过比皇帝大三岁岁,但是幼时待皇帝却是极其好的。皇帝对这个远嫁的姐姐心中也有怜惜的。只是这人已经去了多年,感情并不如人在的时候深,知道姐姐留有一子,当初登基之时,还特地昭了冀州侯进京观礼,暗示他好生对待公主所处的嫡子。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大意了!看到十三岁的司徒封的长相,皇帝不由得想起了姐姐。心中对于冀州侯也是恼怒异常!

上皇当年择公主下嫁,不过是因为冀州侯府历来守卫东北边疆,至关重要。只是,再重要,也不能容你害死皇家公主,虐待公主子嗣!

“母后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司徒嘉,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司徒逢知道,皇太后和圣上为因为自己是母亲的孩子怜惜自己,但是也会为了自己身上那一半的司徒家的血脉儿痛恨自己。不管是那种感情站上风,只要母亲的仇能得报,宁氏那贱人再也不能得意践踏便足够了。至于司徒嘉,和自己之间还能有什么父子情分?

谢宏看着皇帝太后的气愤神色,自然也是满脸的怒色。心中却是知道,因为这一件事,太后毕定对自己更加宠爱的。

果然,太后慈爱的看了看司徒逢,对着谢宏道:“还是宏儿你有心了。皇帝,平安州那郑光的事儿和谢宏也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再生他的气了。迁怒可不好的。”

皇帝很早就知道谢宏的为人,有点小聪明,却也只是小聪明,罢了,总要给太后几分面子的。便点头道:“太后放心吧,朕领会得的。”

几人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谢宏正想告退,就听见殿门外众人齐声拜见太上皇的声音。

太上皇扶着太监总管的手进了殿,他身后却跟着董贵太妃。太上皇看了殿中的众人,尤其是司徒逢好几眼后,让太监总管退出去后,叫了请安的众人起身后,坐在了皇太后的身旁。董贵太妃坐在了太上皇的另一侧。

“这孩子的面容倒是很眼熟!哎哟,莫非他就是荣锦的孩儿?想不到都长这么大了。怎么来了京城?”最先说话的却是董贵太妃。

司徒逢见太上皇看向自己,便又跪下拜道:“司徒逢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让司徒逢起身后道:“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会来京城?按理,你父亲快请封你为世子了。可是不能私自离开冀州的。”

皇太后心中很不好受,不由得讽刺道:“太上皇快别说这话。若是逢儿不来京城,别说世子了,只怕连命都很难保住!”

太上皇听了这话,看皇帝不反驳,便知道事实大抵相差不远了。想到面目模糊的而女儿,太上皇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得道:“便是如今的冀州侯夫人不待见这孩子,但是司徒嘉总是他的亲生父亲,应该不至于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父亲也都是为了孩子好的。”

太上皇这话也不知道是为了司徒嘉分辨,还是为他自己分辨的。

其他人听了这话却是一阵沉默,皇太后和皇帝心中再不舒服,但是要他们如何反驳?

司徒逢也听说过太上皇最宠爱的妃子是谁,最喜欢的儿子也并不单是自己的皇帝舅舅,还有其他的几个儿子。他看向皇太后和皇帝的神情,知道此时只有自己出声了。否则,说不定,太上皇还真的会绕过司徒嘉呢!

司徒逢撩起下摆有跪下,对着太上皇叩了三个头道:“冀州侯是逢的生父,他如何对待逢,逢心中纵使不满,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是公主却是逢的生母,她死的不明不白,若逢不能为母昭雪,岂不是妄为人子?这是其一。其二,公主乃是天皇贵胄,杀害公主更是对皇室大不敬之罪,逢虽姓司徒,更是我朝子民,自当说出实情,以求真相,哪怕因此受到株连。”

司徒逢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心智却是极其坚韧的,和冀州候府的那些个势力人大交道,以及这一路上的见闻,自然知道该如何说话措辞。

太上皇听后一愣,皇太后听了更是心疼。抹着眼泪看着司徒逢。董贵妃诧异这少年的机灵,看见皇帝眼中的赞赏之情,心中一动,温声叹息道:“老皇爷,还是让孩子起来吧。他可是您的亲外孙呢!其他的事儿我不懂,但是啊,这孩子对公主的孝心我道是察觉了。想来真是一个好孩子呢。”

太上皇叫了司徒逢起身,却对着皇帝道:“此事你还要细细斟酌,且不可为了私情就忘了一国之君的身份。西北不宁时,可不能闹着东北也不安生了。”

皇太后心中一阵恼怒,正准备拼着脸面不要,和太上皇大吵,却听见皇帝道:“父皇放心钓鱼赏花就是,东北之事,儿子自有计较。朕可不相信,没有了司徒嘉,东北就真的不宁了?”

董贵太妃看了看皇帝,轻声道:“皇上,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这孩子没有了母亲,又背上弑父的名头吧!想来公主泉下有知,也会为了这唯一的儿子心痛的。”随即还眼含疼惜的看向司徒逢。

看得司徒逢心中一阵膈应。司徒逢知道今日是不会有什么大的收获了。便对着皇帝等人跪下拜道:“是逢的不是,让大家为难了!”

皇帝想着司徒逢一路的表现,心中高看了几分,便道:“此事,待我招司徒嘉进京后再做决断。父皇和幕后再说说话,儿子带着逢去前殿再说说话。”

“董贵太妃想来是日子太过清闲了!”皇帝对着内相戴权道。倒是让五步之后跟着的司徒逢也听得分明了。

戴权想到已经过世的崔太妃,不由的冒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道:“也许是贵太妃恰好和太上皇在一处呢。”

皇帝却没有做声,让谢宏跪安出宫后,挥退了内侍。然后让司徒逢走近,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宫殿道:“那便是你母亲早年住过的含芳殿。”他看见司徒逢眼中的亮光,继续道:“司徒嘉如何,朕都不会再容了他。冀州知府这几年给朕的折子没少说到司徒嘉之事。若是没有了冀州侯的爵位,你心中可有遗憾?”

司徒逢直视皇帝道:“我自从冀州侯府出逃那刻开始,想的就不是扳倒父亲……司徒嘉从而取得爵位。我想着,只要我侥幸到了长安,我只是想求个真相,想得到公道。他可以不爱母亲,但是不必那样狠心,他可以不待见我,但是何必视我为障碍?既然他认为只有他和宁氏的孩子才能继承爵位,我便想,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挣得地位,一丝一毫都不靠他。”

“凭自己的本事?你如今十三岁,拘你所言,文不成,武也不就。若真想靠自己出头,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不过你是朕的外甥,真正的皇亲国戚,能有这份志向,倒也可嘉。朕便给你机会!你抛下司徒的姓氏,朕将你过继到西宁王府,着你继承西宁王之位,十年之内,朕要你为朕平定西北!你可愿意?”

司徒逢心中一阵激动,那个男儿不想得到王爵之位?但是,司徒逢想到陈家那位公子的平言,知道如今四异姓王都被打压得厉害。自己虽然是皇帝亲外甥,但是始终是外姓之人,若是此位皇帝容得下,下位呢?

司徒逢看到皇帝的眼神,从中看到了不容辩驳的意思来。却还是跪着直言道:“逢纵使不姓司徒,为圣上平定北疆,但是也不能封王。还请圣上收回圣命!”

皇帝看着司徒逢如此,很是满意,这个孩子经受过磨难,倒是比自己两个儿子出色得多。“你不错,便是没有名师指点,能有如此见识,极为难得。既然如此,便也罢了。姓司徒就司徒吧!朕会让你和司徒嘉脱离父子关系的。对了,朕将朱雀街的一处宅子赐给你,你好生的读书习武,朕自会大用于你。至于文武师傅,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朕让国子监挑以为好教授于你,武师傅,你跟着如今的禁卫秦骁学吧。对了,泰国公府你少去些,户部侍郎林海府上及陈叔南府上别忘记了去谢恩。”

司徒逢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和颜悦色!自小没有父亲的教导,想到皇帝虽然是天子,却也是自己的舅舅,不由得红了眼眶:“逢谢过了圣上隆恩!”

皇帝不过是觉得这个外甥难得,比之现有的儿子更似自己,不由得摆出了舅舅的谱来。“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出此等小儿女之状?一会你就和戴权一起出宫,以后常常进宫问安就成了。”

第二日里,林如海上朝,便听道皇帝宣了旨意,着冀州侯半月内到京后,他便知道,这个冀州侯,下场不会太好了。

“司徒逢拜见林大人。”林如海进了家门后,看见一身锦衣长袍的清瘦少年时,还略微吃了一惊。此子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却是皇太后和圣上的至亲,想到他小小年纪,遭遇极惨,因此待他很是和蔼。

“司徒公子不必多礼的。不知道你来寒舍有什么事?”

“小子那日进长安城,亏得大人家的千金和公子援手。故今日来道谢的。”

林如海一笑道:“司徒公子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公子可是想见小儿?”林如海看司徒逢的神情,不由得猜道。

司徒逢有些不好意思,实在难以说出口自己和一六岁小儿说话投机的。“让大人见笑了。”

“司徒大哥要见我,可是要给我什么谢礼的?”枢钰从门口笑嘻嘻的进来了。他对父亲和司徒逢文绉绉的对话还真有些无语。

司徒逢点头道:“圣上赏赐了我一副金陵台城柳的画,我听属于你很怀念江南,便把这副画送给你吧。”

林如海听得圣上所赐,便猜想皇帝对这个外甥应当也是极为看重的。

枢钰看林如海没有示意自己拒绝,便大方的接下了谢礼。

“隔壁李大人家的李碧李三哥,还有我陈家的表哥,陈裘大表哥和陈槿二表哥也过来了。和司徒大哥都是差不多大小年纪,不如司徒大哥也留下来和他们认识认识?”

司徒逢心中一动,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觉得少年们在一起认识说说学问也是极好的,自然同意的,还留了司徒逢在林府用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哎,我今天发现前面好几章串文了……但是却没有人发现……有点小伤心,今天都修改了一下,然后这一章就慢了,毕竟要把全面的BG改过来,这章才好写啊~~

哎,下章林如海有一番很奇特的经历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猜到,我赌一块钱不会有人猜到是什么,哈哈,我叉腰大笑!然后明天我会早点更新的,争取多更点!大家多多支持啊!

如海将至平安州

()小辈儿的聚会,林如海自然不会过去的,而是去了离正院最近的西花厅里和自冀州回来的陈思益说话。

陈思益比陈落秋小上半岁,倒是没像陈思渝和陈思靖那样称呼林如海“林大人”,而是唤他一声“姐夫”。

林如海对这“姐夫”很是收用,虽然按照年纪,自己和夫人的叔叔,陈思益的父亲略大。

“我刚刚听四姐姐说,姐夫不两日就要出京城往平安州去,虽然一路上有不少随从,但是姐夫这样上路,却不见得安全,不如让弟弟我随着姐夫你一起上路如何?”陈思益的长相一点也不像他的亲兄长陈思靖,自然和堂兄陈思渝更不像了。高高大大的,皮肤黝黑,倒是一副北地人的身型。一开口,也是直来直去的,心性也像足了北地人。

林如海可是听夫人说过,这个妻弟虽然生在陈家这样的书香世家,随着父亲去了北地后,却染上了那里崇武的风气,一心想着学骑射功夫,想着做一“马上儒将”。

林如海知道这事儿可不能答应他。因此笑道:“你姐姐没有多久就要临盆了,我走后这家里没个大人时时看顾,而且玉儿是个姑娘家,枢钰还小,因此我还真是有些担心。开始还着请你大哥时常过来看看,但是国子监事情也不少,你大哥不可能天天过来的。正好你回来了,我就想将这事托付给你,你外甥女和外甥还请你这个舅舅多看着点,你姐姐也是这个意思。”

陈思益想到不能去平安州,心中非常失望,但是看到姐夫年纪一大把了,这样诚心拜托自己,何况四姐待自己一向不薄的。算了,以后也有机会的。便应道:“姐夫放心吧,我定每天过来看看姐姐和大姑娘,督促枢钰学习。”

林如海放心下来,便和陈思益说起了冀州的事情来,尤其还问到了冀州侯司徒嘉的事情。

陈思益鄙夷道:“这是京城离冀州太远了,所以不知道冀州侯在冀州有头脸的人家眼里,那就是个拎不清的。没得让人笑话。他能顺利承继爵位,未尝没有公主的面子在里头。父亲初到冀州上任的之后,遇到一个犯案的纨绔,抓起来一审才知道,居然是冀州侯继室夫人的堂弟!人家候爷夫妻双双求到父亲面前,因着证人也被收买了,父亲也只能打了那纨绔三十板子放人。其后这样的事儿年年都有。”

陈思益随即又笑道:“听说司徒小公子也来了姐夫府上?哎——”他叹了口气道:“幸好这司徒嘉是个拎不亲的,这么多年里,愣是没人知道他的嫡长子长什么样子。成日里就带着那个十岁的继室所出的儿子出来应酬。我当初还以为司徒小子是哪家被恶奴欺凌,好不容易逃脱出来的小主子呢!”

林如海听了也笑了。

那边陈落秋正在和弟媳董氏说话。“叔叔也是不放心思益,去了北地里,就对学问不大上心了。”

董氏想到丈夫的样子,也有些发愁。不过对于能回京,她是完全赞成的,丈夫也许会收心,而自己又不用天天在婆母面前立规矩。

“四姐姐,我刚刚看你那继女还真是个不错的,倒是没有一丁点传闻中贾家人的样子。”

陈落秋最是不喜欢人将黛玉和贾家扯到一块去。敛了笑容正色道:“四弟妹,你也知道我将玉儿当亲生的。再说她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和贾家有什么干系?”

董氏也知道失言了,忙道了遣转移话题道:“姐姐莫怪,我也是觉得真是那里都是那样不着调的人家。你知道的,七妹妹刚刚及笄,虽然许了人家,但是也没有在冀州大肆宣扬的道理。可是那冀州侯的继夫人,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咱们七妹得身上!那宁氏满冀州的官夫人都懒得和她多应酬的。宁家在冀州也不过是中等人家,这些年靠着冀州侯的关系,做起来了军中的生意,才渐渐发达起来的。但是也是暴发户,怎么好意思有脸来咱们家提亲?”

陈落秋一听,也有些生气,这个宁氏,就凭她那样对待公主所出的嫡长子,就知道她的心xiōng和平性了,宁家的家风也可见一斑的。

“不同意就是了,难不成他们家还想抢亲?”

董氏叹息道:“可惜宁家觉得是他们家丢了面子,处处败坏七妹的名声不说,还不停有人往衙门里闹事。”

陈落秋这才明白,为什么七妹嫁期还有八个多月,就回京了。

想到司徒逢很受皇太后和圣上的器重,陈落秋知道那司徒嘉便是不死,也不可能接着做他的冀州侯了。便安慰了董氏道:“说定叔叔不就之后就没有这些烦恼呢。”

董氏这两天也听到了京中的一些风声,露出了笑容来。

三日后,林如海出京的日子。看着二门前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尚且年幼的儿女,林如海心中也有些伤感。

“好了回去吧!夫人多注意身子,玉儿你也好生薛规矩,替你母亲打点些家事,枢钰要好生读书……”早已经嘱咐了好几遍的话又说了一遍才不舍的上了马车。

等马车出了正门,黛玉和吴妈妈才扶着陈落秋回正屋去了,枢钰自然去了书轩跟着先生读书。

林如海在城门口和木醒会合后,一行近四十人往平安州方向去了。而就在林如海出城门后不久,皇帝向宫中份位不低的或者得宠的贵人们娘家下旨,除了长安城外的,长安凡是家有重宇别院的,可以奏请贵人鸾驾入别院省亲,一叙天伦之情!

宫中的贵妃吴氏、贤德妃贾氏、舒慧妃孙氏及周贵妃娘家俱都是欢欣鼓舞,纷纷上书皇恩之浩荡!心里却是都期望自家能凭着宫中贵人,能一扫家族的颓败之势。

当日贾宝玉那事情,让贾家颜面大失不说,就是贾宝玉以及贾家的下一辈,都受到影响。明白的人谁会有贾家结亲呢?就是贾琏想娶二房都成了泡影!贾琏心中明白,自己只能和凤姐及平儿凑合过了。也就熄了娶二房的心思。所以贾珍这个时候说尤家老娘依旧不改初衷,想将尤二姐嫁给他做二房时,他就疑惑了,去打听一番,就知道了尤二姐和尤三姐的名声。心中气愤不已!对贾家上上下下都看不惯起来了!

而这个时候,和平安州节度使郑光私底下做着生意的贾赦,因为户部追缴亏空的关系,年后几个月的红利银子越来越少。便叫来了贾琏,命他速去平安州办事去。

贾琏正在在府里待得不快,也就领了命往平安州去了。紧走慢走才到了平安州,哪知道遇上了土匪,贾琏和他的小厮慌乱中被流民当做“冤大头”给抢了不说,还被捉到了山上,被逼着落草做强盗!他并不知道才过了不几日里平安州已经民乱了,还想着父亲会派人来救他呢!

贾琏哪里愿意?奈何不答应就人头落地,只得先假意答应,再图后事了!

而贾琏这几日里没得消息,贾家人也浑不在意,该吃喝玩乐的吃喝玩乐,该勾心斗角的自作筹谋。

林如海是一行人中官阶最高的,且同他一起的,还有五个户部的书吏,其余的十余人的护卫。林青和林墨两人自然是跟在左右的。此时他正邀请木醒同一辆马车,摆下棋盘,和木醒正在棋盘上厮杀得正欢。

他们两人这样放松,却是因为前面已经有忠顺亲王带着兵马开了道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流民的。但是他们两人却算漏了一件事情,前面已经过去的兵马,是冲着平安州五府县的大股混乱去的,对于藏匿在路边山上的少数流民和强盗之类的,不过是警告了一番。

因此当一群衣衫褴褛的强盗围住了林如海一行人的时候,他和木醒还真的是有些吃惊的。

林如海出了马车,看到那些个拿着锄头、镰刀、简易弓箭的“强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来这还是林如海第一次碰见强盗呢!混不同那些话本小说里的凶神恶煞来!

木醒也带着十几人的护卫,二十多个护卫虽然比对方人数少,但是未尝没有一战之地!

林如海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强盗中有一人披头散发的朝自己冲过来!

林墨和林青大惊,忙将林如海护在身后,靠近的护卫忙拔刀准备开始打杀时,却听得那强盗嘶哑着声音,其中包含的惊喜之情,在场众人那是人人都听出来了!

“姑父!林姑父是侄儿贾琏啊——姑父——”

林如海被贾琏这一嗓子“林姑父”喊傻了!忙喝住护卫,再仔细看向那蓬头垢面、衣衫又脏有破的人,好半天才犹豫道:“你,你是贾琏?”

贾琏看林如海认出了自己,顿时喜出望外!不由得热泪盈眶!

这伙六十多人的“强盗”并不是凶残之人,要不然也不会留着贾琏和他的小厮的姓名了。那头子名叫魏大黑,本是老实巴交的种地的,不过家中的良田先是被恶霸地主伙同贪官给抢走了,就是沦为佃户,也是一年里大半年都吃不饱肚子,卖儿卖女并不是长久之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同一样活不下来的村民们躲去了山里,为了几个钱,常常打劫一下过路的行商们。和平时倒也罢了,如今平安州一带大乱,自然没人往这边来了,大半个月里,除了贾琏一行几个人,林如海是他们碰到的唯一一伙肥羊了。

开始魏大黑也犹豫要不要抢,但是看到山上的老弱孩童们已经好多天没吃饱饭了,狠了狠心,便召集了人下来了。

木醒皱眉出言道:“慢动手!本官乃是按察院的木醒,这位林大人也是朝中的二品重臣。这边的二十多名护卫乃是禁军出身,身手了得。即便你们人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去。而且伤了朝廷命官,形同谋逆,你们的亲友,都将受到牵连!”

林如海做过地方官,知道这些人沦为强盗大多是不得已的。因此接着道:“若你们本籍为良民,今日若不收手,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头了。本官此次往平安州来,其中一事就是重修平安州个府县良民的田地屋舍。那些被贪官豪门强占而去的,都将按照册子一一归还的。”

林如海这话一说,那些“强盗”们更加游移了,若是能得回田地,谁人想做强盗呢?

林如海也不怕他们不相信,扬声道:“你们中可有识字的人?本官将此地所属的一县册子也带来了。本官今日就特例,给你们看一看!”

木醒虽然觉得有些不妥,想想那是户部的卷册,自己没有立场能拦着林如海的。

魏黑子走到人前,离林如海十来米远地方直直看向林如海。看林如海不闪不避自己的目光,魏黑子想了想,这个官老爷根本不需要骗自己。他们那些护卫一看就是好手,自己也不愿乡亲门真的落草做强盗,更不愿意他们就此送命了。他点着林如海点点头,随即转头对着一个瘦小个子的男人道:“山娃子,你之前不说读了几年书么?过来!”

待那山娃过来了,林如海问清了他们的籍贯,让两个书吏去将那县那乡的册子拿了出来。

山娃子警惕的走进,接过册子,就退回去了几步。

“马根宝,平安州南陵县小马村人氏……良田五亩,旱地十五亩;魏大黑……良田十五亩,旱地十亩……”

随着山娃子念着册子声音,那些“强盗”们都纷纷流下了眼泪,拿着的“武器”也放低了。

等山娃子念完了,林如海在正声对着一群人道:“本官乃户部左侍郎,朝廷二品命官,如今你们总改相信本官了吧!”

魏大黑一群人,平生里打过交道的无非是村长,里正已经是最大的“官”了,七品县令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大老爷”了,此时听说是朝廷的二品大官时,先是惊惧,其后是狂喜,纷纷丢下武器跪下,求林如海给他们做主,惩治贪官恶霸,还他们田地屋舍。

此时,林如海和木醒正在山中的“强盗窝”中做客,他们俩相视一笑,这倒真是一番惊奇经历了,谁曾想到他们居然能进“强盗”窝中做客呢?虽然其后见到山寨里的人们的惨状,林如海心中明白,若不能将他们被夺去的田地还给他们,他们早晚成了真正打家劫舍的土匪了!

而三天后,陈落秋听得林如海被土匪截去的传言,虽然觉得不会是真的,但是有心之下动了胎气,请了大夫了,大夫让去请稳婆。足足四个时辰后,陈落秋产下一男婴!而陈落秋也被大夫诊断,身子受了创伤,以后恐难再受孕了!除非好生调养个四五年才成!

陈家大堂嫂柳氏和弟媳董氏,听了这话,并没有告诉落秋,想待她除了月子,林姑爷有了消息时,再找机会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发文啦~~~呼呼,松了一口气,大家夸奖我吧!!!

然后是推文时间哦,朋友桃小妖儿的新文,很不错哦,倚天阳大教主的同人文,绝对的萌啊!喜欢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哦!

至平安州事纷纷

()林如海和木醒在“强盗”窝中停留了一夜,商量后,边带着人马往南陵县城去了。

南陵县是平安州西南的一县城,地处中原腹地,本是产粮大县,县城也算是比较有规模的县城了。只是林如海和木醒等人进县城的一路上,往日的良田却大多萧条着,县城里更是没见几家店铺开门营业。

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林如海等人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到了县衙前,发现县衙都是紧闭着大门。

林如海没好声气的让林墨去叫门,好半天,才有一杂役出来应门。

“小人朱路见过两位大人。”那杂役心有戚戚的上来见人。

林如海问道:“县令和县丞等人呢?”

那朱路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笑道:“回大人话,早前忠顺王爷他们到后,锦衣卫的老爷们将县太爷等人都抓起来,现在还关在县衙大牢里!”

林如海点点头:“如今县衙里是谁在主事?文书是谁在管着?”

朱路回答道:“是原先的书吏楚先生。”

木醒对着林如海道:“林大人,我先去大牢里问话。”

林如海拱手道:“也好。”

不一会儿县衙的书吏楚越就来了,倒是一个清瘦书生样子。他对林如海拜了拜道:“小人见过林大人。”

林如海看了他几眼道:“带本官去看看此县历年来的文书档案。”

楚越应了,领着林如海和户部的几个书吏去看了南陵县历年来的文书和档案,果真是缺失良多,县衙的账簿和官仓的记录更是混乱得可以。

在县衙库房里,封存着之前锦衣卫在县令家抄来的金银。林如海指着十二口大箱子命令随从:“打开它们。”

不说其他人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惊讶出声,就是林如海也有些震惊。虽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是这样的人县令毕竟是少数的,能够捞足万两银子就是了不得的。毕竟按照县令的俸禄和禄米等物,一年也不过一百多两银子。这十二口大箱子里,有八口里面都是元宝,另外四口箱子里,两箱子是珠宝首饰,两箱子是黄金。

随从们点过之后,头儿回禀道:“林大人,四口箱子里,一共是白银一万六千两,黄金四千两,珠宝不好估算。”

林如海黑着脸,不看其他,就说这么多东西,一个县令,就是出身世家,家资丰厚,也不可能有短短几年内就有这么多钱。林如海看着那珠宝中的鸽子蛋大小的紫珍珠,冷冷一笑,若是整个平安州五府县的父母官们都一样的德性,可以猜到来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难想象会有民乱了。

一随从带着木醒过来,木醒看到那几口箱子后,脸也黑了。愤怒道:“亏得胡生那狗东西有脸说自己是冤枉的!”

林如海摇摇头苦笑道:“几个人东窗事发时不是喊冤的?南陵县衙的有一座官仓,已经空了三年了。更不要说南陵县还欠着户部一万两银子呢。”

木醒点头道:“我明白林大人的意思,林大人放心点数就是。”

林如海觉得若是五县衙都是这样,自己带来的人手就明显不够了,想了想,便道:“我欲将此地之事上报朝廷,请朝廷再派妥当的人过来,这些黄金和银子也得安全送回京中去才是。”

木醒也觉得情况糟糕出乎想象,便道:“我和大人一起上折子吧。”

林如海等人忙到申时末才坐下来吃了顿饭,回到林墨几个收拾好的县衙的后房里。

“老爷,贾家的琏二爷在屋中等着您呢。”林青轻声禀告道。

林如海点点头,进了屋。

贾琏一见林如海进来了,忙起身行礼。

林如海对贾琏点点头,大致猜到了贾琏的来意,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贾琏这一天里跟着林如海一行人进了南陵县,才从人们的话语中听得,朝廷此次不仅派了兵马来平乱,更是让按察院和户部的人过来。自己父亲和郑光私底下来往多年,光自己理事后这几年,差不多年年往平安州来,经手的银子差不多有十万两。银子上具体怎么来了,贾琏一开始还没怎么深想,今日才觉得不对劲,什么生意这么赚钱?肯定是那些不正规的生意了!

“林姑父,侄儿想随着姑父一起往平安州城去。本来我这次出来就是奉父亲之命来找平安州节度使郑大人的,此时郑大人理应已经回城了。”贾琏想,自家和郑光的联系是很难瞒住人的,到底有什么影响,自己跟在林如海身边,还能先行知道,再做打算的。

林如海看着贾琏道:“我实话和你说吧,郑光此次,即便不死,也将流放三千里。你父亲那里,恐怕也将有牵连。你跟着去也无济于事!”

林如海看贾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也不多隐瞒,正言道:“你想跟着?以什么身份?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和其他人都忙得很,也缺人手。本来,如果你留下帮忙也未尝不可。只是说到郑光,你父亲的胆子还真够大的。你也不好留下了,毕竟要避嫌。”

贾琏心中一赌,他知道,这其中,郑光未尝没有看在自己是王子腾的侄女婿的份上,才这么多年和贾赦一起做起来不要底钱的买卖。

“姑父的意思是,父亲也恐会牵连在其中了?”

林如海顿了顿才道:“民乱都要朝廷派兵镇压,就凭这一点,平安节度使也是做到头了。”

贾琏也不再多少,起身对着林如海行礼便离开了。

林如海看着贾琏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又坐了片刻,这才洗漱了上床歇息了。

而贾琏,一个晚上却是辗转难眠。

家中的情形,贾琏心中其实是清楚的。上次许逸仙说了他生母的嫁妆之事后,他就在暗地里查过了,同时也对贾家如今的情形感到震惊,便是他还有爵位可继承,只怕到时候,除了一个空头爵位,贾家什么都不剩下了。家财大半散去,倒是奴才们一个个都成了大财主。而现在,就是爵位也没有,这样的贾家还有什么将来?如今父亲的事情,只怕是难以善终。贾琏想到这里,心中有了决定!明日就启程回长安,想法子谋点私房钱,在城外买两个小田庄,找机会从贾家脱身,将巧姐儿和平儿接出来,再重新娶个妻子过安稳的小日子。

这样一想,贾琏才有了睡意,在四更天时睡着了。

而平安州府那里,原平安节度使下辖军处,忠顺王脸色铁青的往军营走去。

原青和也是一脸黑沉地看着地上一堆破烂盔甲兵器,见副将“见过王爷”的声音,才回过神,对上忠顺王爷道:“王爷,您来了。您看。”

忠顺王早就猜到,平安州一地节度使,平常日子里,军营常年备军三千人。若是真有三千人,纵使流民有五倍的人数,也不至于弃城而逃。

“哼,这不是明摆着得吗?这么多年,郑光不知道将这些军备拖出去多少了,朝廷每年拨下的粮饷只怕也大半被郑光给贪墨了。”

原青和点头道:“王爷所言即是,不过咱们本就没指望这些个给咱们补给。那些乱民现在龟缩在北边两个县里,用不了几日,咱们就能平定他们了。”

忠顺王点点头,和原青和一起出了库房。

一副将匆匆跑来,在两人面前单膝跪下道:“禀皇爷,原将军,营外来了不少人,守卫问了,是平安州节度使郑光带着人马回来了。”

忠顺王听了,嘴角挤出狠厉的笑容道:“回来得正好,让本王省了好多事呢。”

忠顺王和原青和出了营地大门,便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锦袍的郑光。

那郑光自然也看到了忠顺王和原青和。

郑光忙下了马,对着忠顺王和原青和两人抱拳道:“不知道两位将军尊姓大名?本将郑光,下面的人马多年疏于武备,和流民一战之后不敌,这才不得不弃城而走的。”

忠顺王也不说话,只是冷笑看着郑光,原青和对郑光的瞎话感到好笑,也不回礼,冷声道:“这位是圣上亲点的平乱大将军,忠顺王殿下。本将乃是京营节度使下参将原青和,被圣上亲点为王爷的偏将。”

郑光原先想着若是京中那个大将来了,自己多花点心思,未尝不能将这次的事儿个糊弄过去,知道不能一直在外面躲着,听到朝廷的大军进了平安州城,便带着这一千余人回来了。现在听到主将乃是忠顺王爷,他心中一惊,知道此次事情不好脱身了。他从前乃是王子腾的属下,这几年和王家、贾家走得颇近,但是忠顺王和这几家却都不怎对对牌。

“末将见过王爷。”郑光忙跪下道。

忠顺王看了看郑光后面的那千来号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丁点的军人的彪悍之气。前面几个副将之类的,还一个个大肚浑圆,肥头大耳的。

忠顺王走上前一个个看了几眼,最后走到郑光面前,轻声道:“郑大人真是养的好兵呢!”

话中的寒意却是人人能够听得出来的,郑光更是浑身一激灵。头低得更低了。

“来人,将郑光给本王押下去。还有这几个像猪一样的东西,给本王好好地审!”忠顺王扬声,扬手指着那几个肥头大耳的参将。

忠顺王的话音一落,就有一列亲兵出来,将郑光等人拖了下去。

郑光等人自然是大喊冤枉的,跟着他们的那些兵丁也躁动起来了。

忠顺王扫过那些个满眼忐忑不安的兵丁们道:“怎么?你们是不满本王的处置了?哼,别忘了,你们随着主帅不战而逃,已经是戴罪之身。若是想和郑光等同罪,你们就继续。”

那些兵丁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原将军,他们就交给你了,能打仗的留下,不能打仗的,先关起来,问清楚生平,平安州安定之后,遣回祖籍。”

忠顺王说完,便上了马,带着亲卫往平安城去了。

“大人,您看。这些册子是在地下密室里找到的。”一锦衣卫将一叠名册账簿书信抱着对赵全道。

赵全接过翻看了几本,眼中闪过满意的笑痕,对着手下道:“那这些个册子全部收好,回京后,有得我们忙了。还有,同县城一样,从郑府和知府地下密室找到的金银珠宝,全部封箱,户部的人快到了。让弟兄们手脚干净点,别让人抓住了小辫子。这次靠着这册子,咱们立大功了,回去爷就给你们人人请功!”

两旁正忙着搜查的锦衣卫们听了,人人都笑着应了。

所以忠顺王到了之后,就看见赵全正满脸兴奋的看着那些东西。他心思一转,便知道赵全高兴什么。看来和郑全刘岳有牵连的人不少,锦衣卫将大大露脸了。

赵全看忠顺王爷来了,忙起身行礼:“王爷来了?”

忠顺王道:“郑光刚刚带着近一千人回了了军营,本王将他和几个副将都在关押起来了。他本是军中人,便在军中关押审问吧。刘岳人是不是也回来了呢?”

赵全轻笑道:“王爷所料不差,刘岳带着家人不久之前回来了,就是郑光的家人也都回来了。我已经将人全部看守起来了。”

忠顺王爷点点头,还没讲话,就见一锦衣卫一脸狼狈的进来道:“王爷,大人,郑光的夫人谢氏,手下无能看不住她,她闯了进来……”

话音没落,就听道一个妇人的声音:“走开,你们胆敢拦我?”

忠顺王看了赵全一眼提步出了房,只见一个衣饰富贵的妇人手中握着一根金钗,指着那些锦衣卫。

“他们不敢拦你,本王到要问问,为何不敢拦你?郑光犯事已经被收押,按理你这个三品的诰命夫人也不长久了。如何不敢拦你?”

谢氏转头看向忠顺王爷,她毕竟是内眷女,并不曾见过忠顺王,看了看忠顺王的银甲玄袍冷声道:“便是我夫君问罪,本朝律法有八议,我身为皇太后的侄女,当今圣上的表妹,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谁有能拿我?”

忠顺王没想到谢宏的妹妹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本王拿了你,皇兄可会治罪于本王!”说完,一个亲王便跳起,一个手刀劈向谢氏握攒的手臂,将人给锁住了。

“赵大人,将谢氏和刘岳家的女眷关在一起,可看牢了。”忠顺王面无表情道。

赵全自然领命让手下将人带下去了。

次日后,忠顺王、原青和带着兵马往北边两个县城去了,赵全却没有去,只是因为锦衣卫已经在两县逃出来的良民乡绅中发现了携眷逃跑的县太爷。一日后,林如海和木醒进了平安州城。

此时,在往京中送折子和送信的人碰上了林家来人。

林青看着陈思益,行礼道:“舅爷怎么来了这?”

陈思益对着其他人欠欠手,这才道:“姐夫可安好?你往长安去,是姐夫的命令?”

林青点头道:“大人好得很呢。只是担心家中,便让我和信差们一起走,给夫人送家书呢。”

陈思益点头道:“那你们去吧,我也不耽搁你们了。姐姐生了个小子,我得给姐夫说道去。”

林青自然拦不住陈思益,看着他带着一对人打马走了。这才和其他人继续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一更送上!

打滚,要花花!

逢故友说京城事

()林如海正忙着,听随从讲说门外有林家来人时,很是惊讶,在看到陈思益后不禁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陈思益笑道:“我可没忘记答应姐夫你的话呢。姐姐已经生产了,生了个小子。”

林如海听了心中一跳,“夫人早产了?好好的怎么会早产?”

陈思益叹道:“还不是因为姐夫你。姐姐听到传言以为你被强盗捉去了,一担心就早产了。不过姐夫放心吧,姐姐和孩子都很好,小子刚下地,就有六斤半呢!”

林如海没想着这流言传去了京城,一问才知道是从平安州逃去长安的人说的,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变了。

“我没事。幸好夫人和孩子都没事……”林如海话音一顿,对着陈思益道:“我好得很,你也看到了,歇一晚,明日就起程回长安去吧。”

陈思益嘿嘿笑道:“姐夫,既然来了,就让我跟着朝廷大军去看看啊!”

林如海想到那些乱民其实大多是被逼无奈的百姓,心中就很是难过。不由得提高声音呵斥道:“思益,你一路走来没看到两天荒芜,村庄荒凉么?那些乱民归根结底都是被这五府县的官员们逼得没法子了,才会如此的。圣上之所以让忠顺王爷过来,最主要的就是不想多造杀戮,只要放下兵器,就是我天朝的子民。你要去看什么?”

陈思益闻了这话,自然感到一阵羞愧,很不好意思地对林如海道:“多些姐夫教诲,是我相差了,明日我就启程回长安。”

林如海点头道:“我也不是说从军为将不好,若是你往北边去抵抗外族,我自然不会拦着你的。”

陈思益道:“我明白姐夫的意思。”

只是第二天,陈思益却没有如期启程回转长安,因为忠顺王爷带军平定了民乱。

林如海等人没有细问,才知道,为何会这样顺利。原来是忠顺王让赵全提了两个县令过去,在阵前将他们给砍了,便有一小半的乱民安静了。说来大半人都是被逼得不得已才随着一起动的。朝廷大军亲赴,他们也不是不怕,谁知道还没开仗,就看到那将军砍了狗县令,他们自然是又惊又疑惑的。

忠顺王带去的传令官将朝廷的意思说了,顿时有大半人都动摇了。其后平定动乱便很快了,不过两天时间,将少数的不甘心的人抓的抓杀的杀,很快民乱就平定了。

“恭喜王爷凯旋归来。也恭喜原将军了。”林如海对着忠顺王和原青和分明祝贺说道。

木醒虽然也抱拳恭喜,但是心中却是不痛快的,毕竟那两个县令还没被大理寺或者刑部审理就被砍了,实在是!

忠顺王心里却不是很痛快,民乱虽然平了,但是一路下来,死了近八百人。

“乱民虽然散了,他们回乡之后,事情怕是更多了。林大人会更加辛苦的,或者本王回京后和圣上再请旨,让他再派些人手过来?”

“多谢王爷好意,林某已经给京里去了折子,想来不出五日就有人来了。”

忠顺王点点头:“林大人既然已有打算,本王便不多事了。”

当晚,暂作忠顺王、林如海等人有寓所的平安州府衙内,办了一场比京中诸多宴会都简陋的接风宴。

忠顺王和林如海频频碰杯,两人此时兴致颇高,一个没有了近几年的郁闷,一个年近半百时得了个儿子,怎能不喜呢?就是陈思益,也和原青和性情相投,说得很投机。唯有木醒和赵全,默默喝着酒,偶尔插上两句话。

第二日,因为宿醉,林如海等人都是到了辰时才起的。随即,忙着余下事务的人自忙着去了,该收拾整顿回长安的自去整顿了。只有陈思益闲着,准备次日和忠顺王爷大军一起回京。

林如海和户部众人最是忙乱,想想诸多偏院乡镇政令难以到达,最后还是去求了忠顺王爷,留了一百名兵丁,毕竟有些富户不愿意将已经霸去的田地归还,必定还是要用到人的。

第二日林如海等都去送了忠顺王爷。原青和及大军启程回京,一起回京的还有赵全和锦衣卫的一干人等以及被收押的平安州大小官吏和他们的家人。

大军开拔没多久,朝廷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有新上来的户部行走赵荷及数名书吏,一同来的,还有禁军参军庞汾,以及新上任的平安州知州,原苏州吴中县令李木然,其余还有许昭月,居然成为了南陵县知县!

林如海不及和故人叙旧,先将县衙的事务交接,让县令们上任去了,这才带着户部的人员,当着木醒等按察院人的面,将收录起来的金银共计十八万两,珠宝八箱子,一一贴上封条。

“赵大人,这些金银册子便在这里。已经抄录了两份,一份我已经亲自递到御前,这一份便在户部留下封存。”赵荷拱手接过册子。

“庞将军,一路上还请多加小心。”

庞汾带了两百多人押送这些东西回京,自然知道这些金银珠宝,不容闪失的。

“林大人放心,末将一路定当小心的。”

同赵荷和庞汾等人一起回京的,还有木醒,按察院的人也都跟着回去了。因为多了几名书吏,且因为地方官员的到来,林如海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大人,不如今晚我们好好喝杯?”李木然笑道。“来京之前,我特地去了府上,看了大公子,也看了一眼小公子。恭喜大人了!”

林如海哈哈一笑道:“的确是喜事呢。不过咱们故旧重逢,也是人生大喜呢。今晚我就和你好好喝杯。”

“我敬林大人一杯,说来我还真没想到,居然能在他乡和大人重逢。”李木然双眼染了点醉意。

林如海点头道:“却是如此。我也不曾想到呢。对了你说说我给小儿子取的名字为桉钰,木树安,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

李木然知道林如海是内疚他的消息引得夫人早产。便安慰道:“大人不必多加自责的,我去看过小公子,和足月的孩子差不多呢。”

林如海心知只有这边事了才能回长安看妻子孩子们,便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里,京城中可有什么新闻?”

李木然一笑,“确实有大新闻,两件都同我抵达京城后没三日发生的。其中一件和大人家还有些关系呢。”

林如海一震,忙问道:“怎么会和林家有关?莫非又是贾家人闹起来的?”

“大人猜地不错,却是贾家人闹起来的。大人大概还不知道,你离京后,圣上就下旨,着宫中椒房贵人娘家,可以迎贵人归宁省亲。贾家不是出了一位贵妃娘娘么?自然也是兴致高昂的大兴土木,修建园林以待娘娘归省。不说荣宁两府划出土地建园子,只说院中的花石流水,屋中的摆设家具,等等无一不是银子堆出来的,加上贾家的奴才们一个个中饱私囊,自然是银子如流水般用了出去了。贾家本就是个花架子,弟子虽在,却内囊尽显了。”

林如海沉着脸接话道:“贾家银钱不趁手,所以就又开始打我们家的主语?不,不对,若是如此也不是新闻了,夫人产子,还在月子里,贾琏还在平安州,所以上门的是女客,出面待客的是玉儿……”

李木然笑道:“大人猜想的都对,上门的是贾家的邢夫人和王夫人,还有许久没有出现的小王氏,就是那个贾琏的妻子。”

林如海黑着脸道:“玉儿还是个孩子,若是数目大,肯定不会同意借的,即便对方是她的亲戚长辈。”

李木然点点头:“不错,她们开口借白银二十万两,大姑娘先是推脱去请示夫人,后来就出去说了家中并无那么多的银子,但是能借一万两银子时,贾家的两位太太脸都绿了,纵使小王氏巧舌如簧,大姑娘也没吭声。”

李木然看了看林如海道:“我到了府上时,贾家的两位夫人正说要将先夫人贾氏的嫁妆抬回贾家。”

林如海一怔,贾家这是要和林家恩断义绝了?想到已经出世多年的贾敏,心中不竟百般滋味。“我早年就将玉儿她母亲的陪嫁单子给了她,将来也是玉儿嫁妆的一部分……玉儿可是同意了?”

“大姑娘去问了夫人,夫人说那是先夫人留给大姑娘的,任凭大姑娘自己做主。所以最后大姑娘出去便同意了。我夫人当时也在屋中,说事情完结之后,大姑娘可是哭了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也好,自此后,林家和贾家便一刀两断了。”

李木然笑道:“你以为贾家会将已嫁出门二三十年姑***嫁妆要回去的事情宣扬开吗?拙荆后来和大姑娘一起去了厅中,才知道贾家的太太奶奶们居然求大姑娘不要将此事说来,说是等道大姑娘出嫁,她们定厚厚的添妆。”

林如海冷笑道:“她们倒是打得好算盘?玉儿可不是那种没脾气的孩子。”

李木然点头笑道:“大人果然是最清楚女儿的人。大姑娘随即冷脸告诉贾家的人,说是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不少,要两天收拾出来,只能慢慢使人送人贾家去,便端茶送客了。可把贾家的人气得够呛的。”

李木然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其后我让林管家去许逸仙许大人家送了信,第二日里,贾家人来林家要出嫁了近三十年姑***事儿,就传遍了京城。听说宫中的贵妃还特地去和皇太后及圣上请罪,说是宁可不归省,也不愿意贾家人做出这般没脸的事儿来。可惜圣上归省的旨意已经下了,自然不能收回了。”

林如海心中冷笑,圣上早就看贾家不顺眼了,不过是懒得收拾他们罢了。这个归省看着是皇恩浩荡,实际上却是贾家走想末路的开端。

“第二件新闻呢?”林如海不想再提到贾家,便问道。

李木然语气也愈加轻松起来:“却是冀州侯抵达京城后,不知道怎么的被锦衣卫下了诏狱,其后大理寺收审。然后是司徒家人送来了司徒家族中长辈的书信,说是冀州侯失德,不能再担当司徒一族的族长。司徒一族已经开祠堂将其逐出宗祠。”

林如海想到圣上还是颇为喜欢司徒逢这个外甥的,难怪办司徒嘉的动作这样快。

“冀州毕竟比东北重镇,没了司徒嘉,不知道圣上派了何人去冀州?”

“禁军大统领秦骁,圣上加封他为二品都统将军,赴冀州替下司徒嘉的领军之权。”

林如海点头道:“也就是说,司徒嘉失去了冀州侯府时代手握的兵权了?”

李木然回答道:“是啊。而且,现在司徒嘉还是去了冀州侯的侯爵。冀州侯毁卷夺爵。想不到司徒嘉居然违背了司徒一族祖辈流传下来的誓守东北边陲的诺言。”

林如海却沉默了,他原先以为司徒嘉将是以谋害公主的罪名的问罪的,那里猜得到他除了没人性,也没有血性呢?或者是皇帝罗织的罪名?

林如海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整了下心神,开口道:“大理寺那边最后定了这样的罪名?”

李木然点头叹道:“司徒嘉虽然没有直接勾结外族,却给了和外祖勾结的宁氏一族的势,纵容他们倒卖中原铁器之物去了外族。想来,也是娶妻不当的原因,若公主孩子啊,那里还有这等事情?”

林如海听了这话,才安下心,自己怎么可以怀疑当今圣上呢?

“宁氏一族的族主及几个成年主事的人全部都是斩立决,其余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于边疆做苦役十年,成年女眷一概发买,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逃过一劫。想来还是圣上念着已去的公主的面,也绕过了司徒府。而司徒嘉留西南烟瘴之地五千里,遇赦不赦。”

林如海也同意这句话,只是司徒逢怕是不好受的,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哦,对了,司徒嘉和荣锦公主的儿子,被圣上封为锦程侯。”李木然突然想到,便笑道:“据说司徒嘉被押送西南时,他对着来送行的候爷儿子破口大骂,还有他那哭哭啼啼的继室宁氏,居然还拖着两个孩子跟着一起去,最小的那个孩子才六岁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有这样不为孩子着想的母亲?”

林如海早就在知道司徒家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宁氏很不可理喻。

“好了,不说这糟心的事儿了,来,说说江南的趣事儿吧。”

李木然虽然很高兴升官了,但是对于离开江南还是很不舍的。便缓缓说起了这三年里江南的事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OK,第二更来了,谢谢大家的支持!这个文还有不到五万字就要结束了,会在七十五章以内完结,所以后面的行文内容会更加快点的!请大家继续支持!我会更加努力的!握拳!

发急病林家惊吓

()林如海在平安州又呆了二十三日,才将这边的事情都处理清楚,在离开平安州之前,他才见了许昭月。

林如海想到离那年让许昭月下场赶考,已经有五年没见了。看了看已经二十出头的青年,林如海突生一种岁月如梭的感慨。

“昭月,你都这么大了。”

许昭月比之少年时期,少了许多的yīn郁,眼神明亮好多。“大人这几年可好?”

林如海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倒是你,当年进士及第后,便去了福建做县令,如今见到你来了平安州,便知道你这几年做的不错。这里离长安很近,有什么事情,可给我去书信。平安州知州,乃是我之前在扬州时的幕僚,李木然,我也和他提及过你,踏实为官,不要辜负了你姐姐的期望。”

许昭月听林如海提及自己的姐姐,神色才有了变化,沉默片刻才道:“大人无须为姐姐的事,而让上官照顾我。昭月既然为异地父母官,自当会谨慎做事,以配得起被百姓称为父母官。”

林如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听说了许昭月已经娶妻,乃是福建一乡绅之女,温婉守礼,长子也满周岁了。

“可否将你的长子抱来我看看?”

许昭月也没多想,让门边随从去了后院,不一会儿,一年轻妇人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出来了。

“妾身见过林大人。”许昭月的夫人郭氏想来已经知道林如海的身份及他和自己夫君的关系。她将孩子递给了许昭月才行礼。

林如海点点头,从许昭月的手上接过孩子,小孩子倒也不怕生人,眉眼间竟有几分许灵月的影子。

林如海许久不曾记起过许灵月,此时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是格外的清晰,让他不禁一怔。随即将孩子还给许昭月,才笑道:“孩子很可爱。”摸了摸身上带的东西,只有腰际的一枚玉佩比较贵重,便取了下来,递给小孩子。见许昭月想推辞,便道:“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给孩子做个见面礼。”

许昭月夫妻听了,见儿子将那玉佩抓地紧紧的,便作罢了。

待林如海告辞而去,郭氏对着许昭月道:“林大人倒是和夫君你话中一样,虽然不大对得起姐姐,确是个不错的人。我看林大人眉宇间有不展黑气,只怕没多久林大人将有一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

许昭月听了,皱了皱眉,妻子说的话从来没有落空过,这事儿该不该去信告诉林如海?想到自己之前也不大相信妻子的话,林如海身居高位,只怕更加不喜欢这样的“没有根据的话”!罢了,看在姐姐的份上,过几日去信提醒一句就是了。

而没有等到许昭月的书信送到林如海的手上,林如海就病了,在回长安的路上就病了,高烧不退。短短两三日间,就瘦了一大圈。

林墨和几个林家下人担心不已,但是拗不过林如海,只能一路金赶慢赶,十数日就到了京城。

陈落秋不知道林如海病了,接到林如海要回家的书信后,就高兴得很。出了月子后,便接手了大半被黛玉打理的家务,想让孩子们也松快些。

陈落秋看着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小儿子,点了点他的额头,就出了里间,才坐定,黛玉就和枢钰结伴来了。

“给母亲请安。”黛玉自那日贾家将生母的嫁妆要走后,情绪就一直不好。虽然后来,贾母曾亲自上门,哭着解释,说是两个舅母不知事儿才做下这般没脸皮的事儿。黛玉心中悲伤,但是却知道,无论贾母说的是不是真的,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个时候,黛玉甚至有点庆幸,生母若是在世,恐怕也会被气倒的!

“好,好,今天你们来的这么早,是知道你们父亲今日要到家了吧!哎,这快两个月的时间,亏得你们想他。”

黛玉笑道:“父亲回来看见顺哥儿,肯定要欢喜不已的。”

枢钰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时常去看他。“姐姐,我看最喜欢顺哥儿的人是你吧!每天都要看过三回,哎,我都嫉妒起顺哥儿来了。”

陈落秋点了点枢钰的额头,假意瞪了他一眼。

母子三人这里说说笑笑的,只见金菊随着林忠夫妻俩匆匆忙忙中进来,三人都是满脸的焦急神色。

陈落秋心中一跳,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林忠先道:“太太,林墨使人送了信回来,说是老爷重病,一路请了大夫看了,说是伤寒,情况怕不大好。”

陈落秋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脸色也变得青白交加。黛玉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枢钰虽然担心,毕竟内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起身抓紧陈落秋变得泛凉得手道:“母亲,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得在父亲到家前请大夫在家候着才成。最好还是请太医院的太医来才好。”

陈落秋得了儿子提醒,这才冷静了一些,忙吩咐林忠夫妻和金菊道:“你们马上让人去陈家送信,对了也使人去许逸仙许大人府上,有人在圣上面前提及我们老爷的病,或者圣上亲自派太医过府的。”

陈落秋想了想,便对黛玉道:“玉儿,你帮我好生照看着顺哥儿,我去三嫂娘家方家一趟,他们家老爷子从前也在太医院里大有盛名,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医术却是极好的。若是能请来便是最好的。”

黛玉点点头,“母亲你去吧,我一定好生看着弟弟。”

陈落秋顾不得其他,匆匆换了衣裳,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坐马车出门往方家去了。

方家的位置却在城南的洛河胡同里,这一带也多是中等人家,街道上并不大拥挤,小半个时辰,陈落秋一行人就进了方家大门。

“太太,我家老爷听说情形不好,我这才忧心忡忡的来求助来了。老太爷的医术是满京城里都知道的,还请太太代我给老太爷通传下。”陈落秋抓着三嫂子的母亲鲁氏的手哀求道。

鲁氏知道自己女儿和这个小姑子平素就交好,后来甚至有了结亲的想法。便安慰道:“傻孩子,咱们都是亲戚,说什么求助,就是见外了。若是老太爷在家,我定带你去拜见老太爷,只是老太爷昨日里进了宫,说是太上皇也不大好。”后面的一句话,很轻,除了落秋,屋中其余的丫鬟等不可能听清楚。

陈落秋无法,方老太爷去的是皇宫,不是其他地方。最后陈落秋只得道:“若是老太爷自宫中回来了,便请太太和老太爷说下我家老爷的情形,请他务必往我家走一趟。落秋这里大恩不言谢,他日定当好生报答的!”

鲁氏忙将蹲身行礼的落秋拉起,安慰的几句才送走了她。

皇宫中,太上皇双颊殷高热而通红,方老太爷正在给太上皇扎针,最后以道针下后,床外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方老太医,上皇这病可还有转机?”皇帝看着跪得远远的五王爷夫妻,又看了眼董贵太妃,心中冷笑。

方老太爷叹口气道:“台上皇年纪毕竟不小了,身子比不得年轻人,所以普通的伤风才变成了伤寒。太医院的太医们开的方子都是不差的,只要这两日熬过去了,便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要谨慎照看的人也被传上了伤寒,交替出现发热,尤其是那些没得过伤寒的,更要注意被传上。”

皇帝点点头。让太监领了方老太爷去了偏殿后,才对着一边的兄弟们道:“咱们兄弟里面,大多都得过伤寒,便轮流在替上皇侍疾吧,便是朕,朝政一忙完,便过来看顾。至于太妃们,朕相信你们也是担心上皇的,晚上,诸位皇兄皇弟不便留宿宫中,便要太妃们多多看顾了。”

皇帝一票兄弟和太上皇的太妃太嫔们能说什么,只得领了旨。

皇帝去了偏殿,见方老太爷正在和几位太医们说着话。叫了众人平身后,让太医们好生诊治太上皇的病,指着其中的方老太爷的侄子,如今的太医院的副医正道:“了户部左侍郎林海上了折子,如今病得极重,你一会出宫去林家候着,待林海回来,你好生为他看诊。”

方太医忙领了旨,便和自己伯父一起出了宫不提。

皇帝让太医们都跪安了,才站在偏殿中默站了片刻,心中所想的确是太上皇起病的缘由,因为自己执意要大理寺将刘岳的罪名着重论处,加上锦衣卫自平安州带回来的书信和账簿,长安城中,一半的侯门府邸牵扯其中,就是南安王府都跑不掉。自己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是上皇依旧却不赞同自己这么做,说是此举将使得朝臣离心,最终会陷自己于不利局面。

皇帝想来上皇的说辞,虽然知道上皇的忧虑是有道理的,但是也未尝不是上皇偏心老五几个和豪门牵扯较深的几个兄弟。

自己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朕要让父皇您知道,您没选错继承人,但是您最宠爱的儿子,却不是最孝顺的!

朕要看看,到时候父皇您还会有什么话?

方太医送了伯父到家,听了嫂子的说话,才知道林家夫人已经来请了老太爷,便将目光投向老太爷。

方老太爷在宫中给太上皇看诊,确实很累了,毕竟年纪大了。只是听了大儿媳的话,想了想,便对小儿子道:“你先去林府看看,若是觉得棘手,我明儿去看看不迟。”

方太医觉得父亲的话有理,就出了家门,带着药童往林家去了。

林如海是在未时一刻进的家门的,自然是被人抬着进去的。

陈落秋带着黛玉和枢钰一起在二门外迎着,一看林如海似比出门前老了十岁了样子,都是悲痛加惧怕。

“快,快江老爷抬到正院的东厢房,我要亲自照顾老爷!”陈落秋跟着担架往里走,丝毫没注意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失态。

枢钰看到无声流泪的黛玉,再看神色惊惶的母亲,心中也沉重极了,若是父亲这样去了,自己不到七岁,林家着实太过危险了。若是有人朝自家动手,凭着父亲的朋友和陈家能避过吗?即便陈家不是贾家那般没脸没皮的亲戚,不会落尽下石。

枢钰抿紧了唇,脸色沉重进了屋子。

“林墨,路上请的大夫都说了什么?老爷到底是得了什么病?”陈落秋问着一直在林如海身边跟着的林墨道。

林墨的心中也不好受,这几日一直怨恨自己没照顾好老爷。忙答道:“回太太话,一共换了三个大夫都是当地有名的,他们的口径一直,说老爷本来是轻微的伤风,只是老爷从前受的伤伤了底子,所以这伤风变得凶狠起来,老爷的身子抵抗不来,就越发严重了。”

陈落秋不是无知妇人,听丈夫不是大病,心中稍微放松了一点。

陈落秋正吩咐一边的婆子去将大夫请进来,却看见金菊神色激动的进来道:“太太,圣上让方太医来给老爷看诊来。”

陈落秋一喜,她知道这方太医应该是三嫂方氏的叔父,在太医院里也是极其高明的大夫,忙起身道:“还不快去请方太医过来。”等金菊去了,她这才握着林如海的手,眼中带泪道:“老爷,你可不能有事啊!大姑娘还没出嫁,枢钰还小,就是顺哥儿,你也一眼没看到过呢!”

一边的黛玉正擦着眼泪准备避到屏风后,陈落秋却抬头道:“玉儿,你不必回避的,方太医乃是我娘家嫂子的叔父,算是你的祖辈呢。”

黛玉点点头,站在陈落秋身后。枢钰看了眼母亲和姐姐,就亲自去将方太医接了进来。

方太医也不在意迎自己的是个小孩子,毕竟京中人家都知道林如海长子如今年岁尚幼。和陈落秋点头致意,便诊脉起来。

谁也不知道高烧昏迷的林如海,此时却似乎在梦中一般,在今生和前世里纠结的。

“你看,你早已经死去了,尸身都成白骨了。这十年,是你偷来的。如今你该随我走了。”黑暗中有人冷冷说着。

林如海看着苏州祖坟里那块墓地,那是自己的坟墓,却因为林氏一族的绝户,四周早已荒草丛生,墓碑上的字迹在风雨中也模糊了。

“我已经死了……”林如海想到自己在扬州死去的事情,想到贾府里所见所闻,再想到这十年的生活,想到尚未见过一面的小儿子,心中的疑惑悲痛才去了好些。“无论这十年是偷来的,还是捡来的,我都不会和你走了,我如今有贤妻,有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岂会扔下他们在世上被人欺辱?”

林如海在黑暗中挣扎,痛苦不堪间,似乎听到了夫人的话语,听到了女儿的哭泣声,突然间力气大涨,死命挣扎起来,终于自那团黑暗中挣脱!

睁开眼,看这眼中有泪的陈落秋和黛玉,再看一边目中含有担心的枢钰,疲倦道:“怎么了这是?我没事儿的。”

陈落秋自丫鬟手里接过帕子,给林如海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有事欣慰有事后怕道:“老爷醒来就好,你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正是将我们母子几人吓得够呛!”

“就是,幸好方太医的医术高超!”枢钰想到刚刚方太医在林如海两足之上针灸,开口道。

林如海对着儿女笑了笑,这才看着陈落秋道:“我没事的,休息段时日就好了。”

陈落秋点头道:“刚才方太医也说了,老你确实该好生休养段时日,自离了扬州后,你就没好生休息过。”

林如海醒来后,便好得很快,就连方太医也好生感慨。因此三日后,方太医就回了宫交差去了。而此时的太上皇,却没有林如海这样好运道,虽然有十来个儿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妃嫔女人,但是不过是阳奉yīn违,说是来照看太上皇,不过是看了两眼就去了偏殿里歇息了,任凭太上皇自个被病痛折磨。

最后还是皇帝发作了一顿,那些个王爷才稍微尽心了些。不过太上皇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些歌儿子,真是没几个真正孝顺的。眼见自己不能在朝政上给皇帝压力后,便也不在自己身边装乖了。太上皇又是失望又是伤感,这病好的越发的慢了,到了年底才真正好了起来。只是自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曾过问朝事了。

皇家这些破事对林家自然没什么多大的影响,林林如海向皇帝告假了一月,日日在家中教导大儿子,逗弄小儿子,对这陈落秋和黛玉更是比往日还要好上三分。到了年底,陈落秋和黛玉两人才像是忘记了不久前的惊吓,好生安排过年的事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第一更,哎,我看到了完结的尾巴,昨天说还有十章,现在看来我会加紧完结的步伐,下章,黛玉订亲啦!

天子做媒林家女

()这个年节,林如海也时常过问两句,倒是让陈落秋和黛玉看了几回笑话,不得已,林如海还是如往年一样,做了甩手掌柜,在家时,就是督促枢钰读书逗弄小儿子。当然也有让林家上下人等都不高兴的事儿。进了腊月后,贾家的王熙凤带着三春一起来的,借口是送腊八粥来给外甥女尝尝。

黛玉经历了父亲的重病,也长大了许多。她如今对贾家的人,连贾母在内,都不再抱有丁点的幻想了。因此,她去见王熙凤和三春时,神色很是冷淡,说了两句话,就端茶送客了。黛玉以为这样一来,贾家人不会再上门了,谁知道腊月十八,贾家又送来了书信,说是贾母重病,想见外孙女。

黛玉神色淡然的看完书信,看也不看送信的贾家婆子,对着自己身边的陈嬷嬷道:“嬷嬷,贾老太太信中说她身子不爽利。你去和母亲说说,看库房里可还有什么好的药材,让贾家人带回去,算我孝敬老太太的了。”

陈嬷嬷听得黛玉没心软答应去贾家,心中欢喜,自去了。

黛玉看见那个两个婆子脸上神色失望,也不意外,冷淡道:“现在是年节,我们家也忙着过年,母亲自生了弟弟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而父亲身子刚好,也要注意着。我一要代理母亲打理家事,二要奉侍父亲母亲养好身体,三要照看弟弟们。实在是走不开了。若是因为去看贾老太太,而罔顾父亲母亲,岂不是我大不孝?再则,老太太并不单单是我母亲一个女儿,如今她身边儿孙满堂,自是不差吹汤送药的孙辈,我这个外人去了,岂不是让别人说贾家的晚辈们不孝?”

两个婆子里,一个是贾母身边最得信赖的赖嬷嬷,她家没少在贾家弄银子,如今也算是小有家资了。她看了眼黛玉,心中暗悔,为了讨好贾母而将这桩差事揽上了身。

“林姑娘,老太太几个儿女中,最疼的就是你母亲了。她如今不过是想在病中看你一眼,并不会留你住在贾家……”

“嬷嬷,最疼的是我母亲这话就不要再说了。若是最疼爱我母亲,岂会让贾大太太和贾二太太将母亲的嫁妆要回去?幸好我父亲是明理之人,不然我母亲的灵位怕都难供奉在林家的祠堂里了!”黛玉冷冷说道。

许嬷嬷捧着一只匣子进来了,朝着黛玉点点头。

黛玉平复一下心中的怒气道:“这药材你们拿回去给贾老太太,就说我谢谢老太太生养我母亲一场,请她好生养病。只是如今我姓林,母亲也是林家的夫人。自此之后,林贾两家没有丝毫关系!让贾家的人不要再上林家门了!”

赖嬷嬷还想分说两句,抬头看见黛玉眼中的寒意,不由得一愣,有些心虚,便和另一个婆子接了匣子去了。

出了林家们,骡车里,另一个婆子也凑近赖嬷嬷看那匣子里的东西,一根足有白年的老参,两棵看起来很好的灵芝,另有一团血燕窝。

“都是好东西呢!”那嬷嬷眼中很是艳羡。

赖嬷嬷一笑,她知道这是好东西,若不是她清楚贾母的为人,一定还会想法子和林家牵扯的,她一定将这匣子里的好东西给墨了,自己儿子如今正在准备科举,可是要好生补身子的。想到林黛玉刚才的眉眼中的厉色,再想到自己为了巴结贾母和宝玉,买来的小丫鬟晴雯,不过是眉眼有几分相似,那性情却是半点不像的,莫说,还真真是一个是丫鬟,纵氏再趾高气昂,也没有小姐的尊贵。而林姑娘呢,但是那坐姿,谁说她不是大家闺秀?

赖嬷嬷这里的腹诽,黛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想到自己刚才的一出话,是清楚的和贾家断绝了关系,想道早逝的生母,黛玉还是有一些伤感。

“怎么了,还在为贾家的事儿伤心?”林如海今日里恰好无事,便早早回了家,听随从说贾家遣了婆子来送信,便往黛玉院中来了。站在窗外听清了黛玉对婆子说的那番话。心中感动之余,却有一丝伤感。

黛玉看到父亲进来了,不及擦干眼泪给林如海行礼。

“好了,将眼泪擦擦吧,”林如海坐在主位上,看黛玉的眼累,叹口气道。

黛玉低头默默擦干了眼泪。

林如海想了一会儿措辞,沉默了片刻才道:“以后贾家的人再上门,我会吩咐下去,让门房里不放人进来。免得她们再来烦你。”

黛玉勉强一笑道:“父亲,我没事的。你纵使让门房不放人进来,怕是贾家人还有其他的举动。咱们家总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总不能天天想着这些个烦心的事儿。”

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贾家和咱们家,和你多没什么干系。”

林如海看黛玉咬着唇点头,知道黛玉是真的决心和贾家了断,心中叹息径直道:“你如今也不算小了。你看隔壁的李大人家的姑娘也在说亲,还有就是对门洛大人家的千金,也定了亲事。你母亲和我现在也开始看着了,只希望你终生有托。”林如海无视黛玉的羞窘,笑道。

黛玉想到已经说亲的洛潇儿,已经开始再绣自己的嫁衣,那鸳鸯戏水的大红嫁衣,让一起去玩的黛玉和李晚晴都看呆愣住了。但是最让黛玉惊讶的,却是洛潇儿定亲后的变化,首先是容貌上,洛潇儿的身子明显拉长了,容颜更家娇嫩明媚。除了外形上的变化,一些言行举止也和从前不同,不时在说话的时候走了神,或者偷偷笑了起来。

黛玉看着父亲鬓发中夹杂的银丝,眼眶一红,低着头轻声道:“父亲,我才不嫁人,我一辈子在家照顾您和母亲……”

林如海装作生气的样子,斥责道:“说什么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真在家一辈子照顾我和夫人,我们才该发愁了!便是你嫁了,也是我的女儿呢!再说如今还早,我和你母亲还在相看,今日不过是先和你说说,你好有个准备。”

黛玉红着脸,低声应了。惹得一边的陈嬷嬷和黄桂等人都笑了。

黛玉不知道林如海说这番话的愿意,却是他已经看好了人选,便是司徒逢。论身份,司徒逢之父虽然是个罪臣,但是生母乃是公主,如今也有候爷的爵位。黛玉以后嫁过去,一不用在公婆面前立规矩,自己当家做主;二呢,林如海这段时间和司徒逢倒是见了四五次面,性情是个不错的,有担当,虽然读书错了启蒙的好时段,却胜在用功上,且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三呢,则是因为他生父的行为,将来对着妻子也是个好的。

林如海觉得自己的眼光着实不错,又安慰了黛玉几句,便起身往正院去了,这事儿要早些和夫人商量好才是。

贾府贾母屋里,贾母在靠坐在炕上,脸色红润,那里有丁点重病的迹象?此时三春并不在老太太跟前,就是宝玉,也不在。一边只有鸳鸯伺候着。

赖妈妈将匣子奉给了贾母,将黛玉的那番话吞吞吐吐的复述了一番。

贾母听后,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闭上了眼,半天才睁开眼,让赖妈妈和另一婆子下去了。

鸳鸯看老太太有动气的趋势,忙去倒茶,脚步往一边桌子移动。却不知道此时老太太生气的对象是另有其人,并不是她猜测的林姑娘。

贾母心中暗道:“邢氏和王氏两个蠢货,这次真是将玉儿给得罪很了。我不过是暗示她们做做样子罢了,然后我再去唱白脸。玉儿怎么着也会亲着我这个外祖母的!都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两只眼睛只知道盯着男人和钱财!”想到恨处,自然记起了宝玉,本是天生就带着福气而来的宝玉,也是因为不顶用的母亲给教坏了!那样的名声,只得寄望娘娘了,林家,林家是不用想了,史家?贾母想到史鼐去外地上任,竟然直接拒绝将湘云留在贾家,直落了自己和贾家的颜面。想到此处,贾母心中就越发气得很!

贾母又想到王氏曾经提到的她妹妹的女儿,薛家的姑娘。想到那天听下人回报说王氏在屋中发了老大的火,想来是薛家拒绝了!贾史王薛,如今就是连薛家都不把自己家当一会事儿了!虽然贾母也看不起薛家,认为他们不过是一介商贾,但是这样的人家,只有自己拒绝的道理,没有他们家拒绝自己的理!若是老国公还在,别说薛家,就是史家、王家、林家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了。

贾母一叹,接过鸳鸯递上的热茶,喝了两口才道:“你一会往琏二爷他们院子里走一趟,告诉琏二奶奶,叫她多多奉承点丈夫!外面一大摊子事儿,还要指望琏儿看顾着呢!”

鸳鸯闻言,屈膝行礼,应了不提。

除夕这日,长安城里飘起了大雪,林家却是春意浓浓,一家子一起吃了团圆饭后,枢钰对于放炮这些小孩儿的事情自然不感兴趣的,而是腻在黛玉身边,说着话凑趣。自那日里,偷听道父亲和母亲的话后,枢钰这才惊觉,过了年,黛玉就十岁,虚岁十一岁了,在这里该仔细看着哪家的儿郎合适,十二三岁就要定亲的。

枢钰心中自然是不舍的,虽然是他叫黛玉姐姐,但是在他看来,黛玉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司徒逢,若是想娶走黛玉,除了过父母的关外,还得过自己这关才成!

而黛玉,只当枢钰是吃小弟顺哥儿的醋,觉得弟弟越发孩子气了!倒是让枢钰郁闷了好一会儿!

正月初二那日,贾家又遣了贾琏及三春宝玉等来了林家拜年,此时乃是大过年的时候,林家自是不好意思将人都赶了出去。林如海不耐烦见贾琏和宝玉,便让枢钰去见了。而黛玉自然招待三春姐妹了。

“林姐姐,十五那日,咱们家大姐姐,也就是宫中的贤德妃娘娘,要归省。这正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盛事?我们今日里除了来拜年,就是请林姐姐正月十四那日里往我们家去,说不定十五那日里,娘娘会召见姐姐呢!”探春眼中有着一种向往的神采。

黛玉知道探春为什么这样说,不是贾老太太的主意就是王夫人的主意了。“不巧得很,我陈家七姨母正月十八的好日子出阁,所以元宵节前后都是急忙的,不好意思,不能应了你。”

探春听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直接说——陈家不是你正经外祖家,贾家才是吧?

迎春和惜春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迎春的目光丝毫没有看向探春,而惜春看向探春的眼神里分明隐藏着意思不屑。

“禀姑娘,洛家姑娘给您送帖子来了。”黄桂笑嘻嘻的领着洛潇儿身边的二等丫鬟初夏进来了。

初夏给黛玉行了礼,就奉上了一张帖子。

黛玉忙接过帖子,笑着看了,然来是洛潇儿在正月十六那日,想办一个姑娘们的赏梅会。

黛玉放下帖子,对着初夏道:“你去回你们家姑娘,就说到时候我一定去的。”

黄桂送了初夏出去,探春才又开口问道:“洛家姑娘?可是我们曾见过一次的礼部侍郎洛大人家的姑娘么?倒是不知道她这么正经的来给林姐姐送帖子呢!”

黛玉笑了笑,看向迎春,她如今都十四岁,快十五岁了,却无人和她打算,想到大舅父和大舅母邢氏的为人,黛玉暗地里叹了口气,只望老太太是真心疼几个孙女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贾家人,黛玉摊在圈椅里。枢钰进来便瞧见了,笑道:“幸好古嬷嬷不在,若是看到姐姐这个样子,定会说姐姐你的。”

黛玉看了看枢钰的神色,不由奇怪问道:“你看起来倒是很高兴?莫非捉弄了贾家的少爷们?”

枢钰嘿嘿一笑道:“姐姐,你真是弟弟的知己啊!其实不算作弄,不过是让贾琏和贾宝玉两人吃了哑巴亏而已。”

黛玉听了也不再追问了。

林如海却因为贾家人的死皮赖脸火大,便吩咐管家林忠,告知门房。待年节已过,贾家人一上门,都不放人进门。只是年节怎么办?林如海实在是很无奈!谁知道,一直到正月十四,贾家人都不曾上门来,看来她们是死心了。林如海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林大人,你猜错了,不过是王夫人不忿自己女的贵妃儿归省,多么大的荣耀,岂能让林家姑娘在娘娘面前露脸?因此拦住了又往林家的人罢了。贾母知道了,想了想黛玉和林家的态度,也就罢了。

元宵节,正是诸妃归省的日子,此时贾家门前的道路,早就清了,之前也有宫里的太监来省亲别院查看,而一路上自有礼部官吏的检查,没有一丝遗漏。

贾母等人早就按照品级大妆起来,和诸人在家中候着。

待元春的鸾驾到了贾家时,宫中的皇帝正在大明宫里和司徒逢说话。

“你如今以你个十四岁,一般人家的孩子也是时候订门亲事了。你没了父母,这事就是朕这个舅舅Cāo心了。”皇帝沉吟了片刻,想了想哪个亲信大臣家中有着年龄相近的女儿呢?想了半天,林海的名字自然出现了!不错,比之皇后提议的娘家侄女,太后所说的谢家女,林家倒是更加值得考虑!

“如圣上所说,圣上是我的长辈,请圣上做主就是了!”司徒逢双眼低垂,能够让圣上满意的人家的女儿,必定不是什么破烂事一堆的人家的。

皇帝点点头,招来一边的总管太监道:“去林海家传旨,让林海即刻进宫。”

而林家此时,陈落秋在家中和丈夫孩子们一起吃过了汤圆,就去了陈家,并不在家中。因此家中只余林如海和三个孩子。

圣旨到时,林如海正在逗弄小儿子,黛玉和枢钰在一边笑着。听到圣旨,林如海心神一凛,随即想到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圣上都封笔了。怎么还有事儿传自己进宫?嘱咐黛玉和枢钰好生照看弟弟,便换了官袍随着传旨公公进宫去了。

林如海一看太监是领着自己往大明宫而去,心中便放松下来。拜见见了皇帝和一干王爷,才被皇帝招到跟前说话。

“林卿,朕记得卿有一女,如今十岁左右?不知道可曾许人没有?”

林如海听了皇帝这句话,大惊,看了一边的两个皇子,大殿下和黛玉的年龄相当,圣上不是要让玉儿定给大殿下吧?

“回圣上,臣并不曾和谁家许了儿女婚事,臣女年岁尚小,故此臣不舍她早嫁……”

“林卿这话倒是没道理了。可是先订好亲事嘛,不然等到年岁大了,好儿郎都被别人家挑走了。说来朕今日招卿家进宫,乃是想做一桩媒,帮卿家女儿找个好人家!”

林如海听了这话,跳到嗓子口的心才落了地。不是赐婚殿下就好了!

“不知是哪家儿郎入了圣上的眼,使得圣上亲口做媒?”

皇帝指着一边的司徒逢道:“便是朕的外甥,锦程侯司徒逢,林卿也是知道他的。卿家意下如何?”

林如海此时更是高兴,本就是自己看中的女婿,如今有天子做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忙道:“臣也觉得圣上为臣找的这个女婿极好!臣谢主隆恩!”

皇帝见林如海同意了,哈哈大笑片刻,才对司徒逢道:“还不快拜见你岳父大人。”

司徒逢早在圣上让太监传旨林如海进宫时,心中就安定了,毕竟林姑娘自己还曾见过一面的,是个不错的姑娘。

待林如海出宫,将这天子做媒的喜事儿告诉了陈落秋,陈落秋也是欢喜非常,便和黛玉说了这门亲事。黛玉想到司徒逢,此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日里,京中的大新闻除了几家娘娘归省的各种富贵排场外,就是天子为外甥做媒,定了户部林大人家姑娘的事儿。豪门大户里,自然人人心中有不同的看法,有人羡慕,有人却为林如海可惜——按照身份,林如海的嫡长女许给皇子为正妃也是够的。贾家人也是各有看法的。

这些事儿自然不能影响到林家人的心情,林林如海夫妻此晚上都在商量着给女儿置办嫁妆之事呢!枢钰呢,却打定主意,要好生为难一番司徒逢,哪怕这婚事儿是天子做媒定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第二更,没力气码第三更了!可能有虫子,明天再改改,所以明天见!明天尽量二更!大概周四或者周三,此文就要完结了!大家继续支持哦!

因亲事各家思量

()本来高门大户人家中有女儿的,都会在女儿十一二岁的时候相看人家,有合意的,便会将意思透露给男方,让男方上门提亲,双方交换了婚书,将亲事定下来。等到女儿及笄后,再将姑娘嫁过去。所以林家姑娘十岁就定了人家,虽然不出格,但是却有点早!

贾母看着一边的三个孙女,迎春像是棉花做的,大家闺秀的气派那是一丁点没有,探春虽然是个不错的,奈何是庶出的不说,心性也太要强的点;惜春不说是东府的,就那冷冰冰的性子,也难讨得婆家欢喜!

不过如今最让人发愁的却是迎春和宝玉了!

迎春已经快十五岁了,但是至今没有人上门提亲,她老子是个不着调的,继母邢氏是不用指望的。至于琏儿和凤姐夫妻两个,若是之前还能有心思为着庶妹打算一二,如今他们俩那百事不管的样子,自然不会多说的。

宝玉呢?自从去年那事儿出了后,至今都被人笑话荣府二房里养了三个嫡出姑娘的!

看着被自己视若珍宝俊秀至极的宝玉,可能说不上一门好亲事,老太太心中就又是悲痛有是愤恨!到底是谁那般算计自己孩子?

贾母想到黛玉不过十岁,就被皇帝说给了锦程侯!虽然是圣上的外甥,但是也不过光头候爷一个!想到这几天让人打听到的事儿,林如海和陈氏都是欢天喜地的很!贾母心中不觉浮现了一个想法,算计自己宝贝孙子的,会不会是林家?毕竟自己同林如海透露过,想让宝玉娶黛玉的心思。不过想到北静王和南安王,贾母有否定了这个想法,林如海再怎么大胆子,再怎么得圣上看重,也没有一次得罪两位王爷的道理!

贾母叹了口气,对着三春道:“你们先下去吧,没事儿多去你们大嫂子和琏二嫂子处做做,学学她们做事的派头。”

等三春都下去了,老太太对着鸳鸯道:“你去请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就说我有事儿和他们说。”

鸳鸯心中一堵,说实话,自前几日里,自家嫂子透漏出的意思,鸳鸯就对大老爷和大太太避而远之,轻易不在那夫妻来时上前伺候。本想推脱,但是看老太太闭目沉思的样子,鸳鸯吞下要出口的话,领命去了。

贾赦屋中美艳的丫鬟多的是,鸳鸯不过是清秀罢了!贾赦之所以看上她,无非是她掌着老太太的梯己银子。因此,并不急于一时将她弄进屋里。他收拾了一番就和邢夫人两个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老太太找儿子可要什么要紧事儿?”

贾母瞪着贾赦和邢夫人道:“亏着你们两个还是做老子娘的,一定都不为子女打算,二丫头都快十五岁了,但是还没有定下人家,你们就不着急?咱们贾家可没有在屋里嫁不出的姑娘!你们俩回去,好生合计一下,也找琏儿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赶紧定下来!不然宝玉,三丫头四丫头都不好说亲了。”

贾赦和邢夫人没有想到老太太说的是这事儿。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是还是应了。

贾母看着贾赦和邢氏这样子,也知道不能太指望他们俩,暗自打算找老二夫妻和琏儿凤姐来商量一下才是。

“好了,回自己院里想去!”贾母烦心,挥着手让贾赦夫妻下去了。

“老爷可有什么好人选?”邢夫人低声问道。

贾赦在外面并无走动多少,没几个朋友,但是前几日里,因为娘娘省亲,也受到了几张吃酒看戏的帖子,在襄阳候家宴会上,倒是认得了一个人,姓孙名绍祖,祖上还受了自家的恩才做了官的。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不过还不知道他是否有了妻室,待我再去打听打听,再做打算。”

邢夫人点点头,她对迎春实在没什么好感,并不像为了一个不亲近的庶女费事儿!

而另一边的贾琏夫妻俩,房中气氛也是剑拔弩张的!

贾琏冷冷看着哭闹撒泼的王熙凤,并没有往日里的劝慰,待王熙凤哭不下去了才道:“当初我要休妻,可是你叔叔说不准休的,不然你也不用跟着我这个没爵没前程的男人了。”说完摔帘子就走了,便是对一边的平儿也冷淡得很!

平儿急急劝凤姐道:“奶奶,你这是何苦?不是说好了要忍地一时之气的么?和二爷闹翻了,吃亏的人还不是您?”

王熙凤冷笑道:“大不了离了贾家回王家去!呸,什么东西,没爵位没前程,我说的不是实话?哼!贾家的破事儿,也不要再找我了!”

平儿叹了口气道:“奶奶又在说气话了,二老爷虽然疼爱奶奶,但是毕竟不是奶奶你的生父,而是叔父;中间还有二舅太太呢!奶奶您那兄弟有是个不大顶事的,若是真回去,只怕也少不得算计呢!”

平儿看王熙凤安静了,便道:“刚刚老太太那边人来传话,让奶奶和二也一起过去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之前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被叫去了。”

王熙凤脸色有些灰败,沉默了半天才道:“你先去找人打听下吧,若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懒得掺和了!”

平儿点点头去了。待她回来说是迎春的亲事后,王熙凤冷笑道:“贾家的爷们一个个不干好事,坏了名声,累得姑娘们都没人上门提亲,现在慌了?晚了!”说到最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巧姐儿,王熙凤一阵心痛,忙道:“去老太太房里回话,就说我病了,不好过去。”

平儿心中叹息自去了。

因为天子做媒的事儿,宫中的皇太后和皇后等也兴起了做媒的兴致来,纷纷招女眷进宫说话,打听其中的未婚小女儿起来!倒也有几桩不错的婚事儿,一时间,京中有儿女的人家纷纷着急起来,贾家的姑娘们无人问津倒是越发引人注目了!

直到京中传起朝廷欲在东南沿海动兵的消息后,京中那股说亲定亲潮才平息下去了。

不过这次关于朝廷动兵的消息,却并不是讹传,而是确有其事的。朝廷中因为福建、浙江两地沿海遭了倭寇的袭击,百姓损失惨重不说,也有许多的百姓被杀被劫!一时间!朝中又有许多关于禁海的论调来!

林如海站在群臣中,他深知禁海的弊端,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会出头做那傻子呢!

皇帝看着朝中的那些个吵闹的大臣道:“听听,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倭寇杀人是因为开了海禁么?朕还是第一次听说了!难道自太祖太宗年间,就没有倭寇闹事的?恩?”

大殿中一片静默,谁都知道自前朝以来,倭寇之患就不绝了!

“南安郡王柯宁,你刚才不是说,平安州那边牵扯上你的事儿,是中伤么?看看这个,是你的亲笔信吧?”皇帝冷冷摔下一封书信,一边的御笔太监将那书信递给了御阶之下的柯宁!

柯宁看了那封信,冷汗直流。

皇帝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太祖皇帝念着柯家先祖的功劳,封你们王爵,世袭罔替,看看,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皇家的报答朕的?”

柯宁跪下叩首道:“圣上,臣愿戴罪立功,以求赎洗自身罪孽!”

皇帝沉默半响,在大多数人以为会驳斥回时,皇帝却是同意了!

林如海叹气,圣上大概心中也有数,南安郡王绝对是不会带兵的料子了,东南沿海,更多是水兵,海上作战难度何其大?南安郡王这次,是跑不掉的了!

不过皇帝也不想真的置沿海百姓于不顾,他又发了旨意八百里加急往江南而去,给了江南都指挥使顾远,命他往杭州宁波一带绞杀倭寇不提。

出了宫门后不久,司徒逢却拦住了林如海。

“岳父大人。”司徒逢有点别扭的拜了拜。

林如海摸了摸自己不长的胡子,心中得意,看了看一边经过同僚眼中羡慕的光芒,正色道:“侯爷有什么事情啊?”

司徒逢道:“小婿请岳父大人借一步地方说话。”

待翁婿两人上了不远处的一座茶肆后,林如海才知道司徒逢的打算!

“什么?你打算去圣上面前陈情?要去往西南沿海杀倭寇?”林如海一口茶全部呛了出来。

“胡闹!你才多大?不说年纪,就是武艺,你是很强了?还是你的兵伐谋略很值得称道?我记得你才随着秦骁秦将军学习没几个月吧?”

司徒逢脸庞一阵羞红,若非林如海如今算得他的长辈,他也不会先来征求林如海的意见了!

“小婿不想娶亲时,只是一个光头的候爷,不然和京中那些纨绔有什么两样?另外,我虽然只是随着秦将军学了五个月,但是一直被秦将军称赞着。”

林如海看着司徒逢道:“当时圣上想我询问亲事意见时,我就同意了,就是我们家不看重你身上的其他东西的。另外我也告诉你,在圣上之前,我和夫人就已经很看好你了。所以你完全不必要为了一个爵位好看而去冒险。第二,圣上让南安郡王去,自是有他的用意的。你回家去好生想想。想明白了,就好生在家中习武读书,或许明年或者后年,你有机会上战场立功也不一定呢。”

林如海猜测南安郡王败回后,必定有人取代他往西南而去,目前看来,司徒逢还是有机会的。

司徒逢听了这话,心中岁疑惑,却是老老实实应了,回家自去想细节去了。

而黛玉的亲事定下后,林如海夫妻俩开始想着为黛玉将嫁妆慢慢准备好,毕竟黛玉这婚事离成亲虽然还有几年,但是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一晃眼就两三年了!这不,才七个月大的顺哥儿,每天的哭声就大得他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一脸纠结。

“姐姐,你说这小子吃饱了喝足了,也没尿床,怎么还哭?”枢钰嫌恶的戳了戳小面团似的脸蛋儿,惹来顺哥儿更大的哭声。还拿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枢钰。

黛玉也莫可奈何,有些无措。只得将孩子抱在怀中细声哄着。奇了怪了,这小子一被黛玉抱起,哭声就慢慢小了!

枢钰心眼一跳,这小子是和自己一样呢?还是天生就好色?喜欢漂亮姐姐抱得?枢钰看着弟弟,一定要弄清楚!

“姑娘,贾家的人来了。因为老爷和太太传话,不许贾家人进门,如今她们家的车轿正堵在大门口呢!”金菊一脸愤然的和陈嬷嬷一起出现了。

黛玉脸色一沉,将怀中的顺哥儿给了奶娘,对着枢钰道:“你在这边照看弟弟,我去看一下。”

林如海上朝去了,而陈落秋去了对门的洛家和宋氏打听洛潇儿的嫁妆去了!所以陈落秋才没有带孩子去。出门前,她将家事托给了黛玉。

枢钰看了看瘪嘴又要哭的弟弟,对着黛玉道:“姐姐,你在这里照看弟弟,让我去见见贾家人。”他见黛玉犹豫,便道:“姐姐毕竟已经定了亲,还是我出面比较妥当。”

黛玉只得红着脸瞪了眼枢钰,让他去了。

枢钰边往门边走,便问金菊道:“门外贾家人来的是谁?”

金菊看着大人样的枢钰道:“回大爷话,是贾家的琏二奶奶和三姑娘,说是来给咱们家送喜帖的,顺便补上大姑娘定亲的礼。”

枢钰想了想道:“什么喜帖?”

金菊想到外面的传言,便道:“应该是他们家二姑娘的亲事定了。”

枢钰想到那个性子软糯的贾迎春,不由得沉默了。

“算了,你去传话,放她们进来,请到二门外的小花厅吧。”枢钰虽然不喜欢贾家的男人们,但是那里的女孩子,还是值得同情的。

王熙凤虽然不大看好迎春的婚事,但是能嫁出去,总比在贾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强!因此无人上门相看,更不要说是上门提亲了,所以贾赦挑中的人选孙绍祖,一个三十岁还不曾娶妻的粗鲁汉子,就是老太太也没有明显的反对,满府里,也只有二老爷贾政说了几句不妥之话了。但是这亲事还是定了下来,王熙凤想到贾琏对迎春丝毫没有兄妹之情,心中惊惧不已,若是自己的巧姐儿说亲了,贾琏是不是也会同大老爷一样,银子够多就不管巧姐儿的幸福生死了?贾家的男人是真的指望不上了,看来,自己为了女儿,也得另作他想了。

探春一起来,也是老太太吩咐的,她不过比黛玉小几个月罢了,迎春的亲事一定,宝玉的亲事说定了,就轮到了她了!

想到老太太话中的意思,探春就一阵脸红!林家大爷,虽然比自己小两岁多,但是听说是个读书极其聪慧的男孩子呢!加上有林姑父的提携,将来的前程必将不可限量!不过想到贾家如今的风评,探春心中叹息,自己是配不上林表弟的。

王熙凤看着探春也是一阵叹息,不一会儿,听得外边婆子说林家角门开了,也不多计较!让人将轿子抬进了林家。

作者有话要说:恩,好不容易进了后台了!今天只有一更了,晚安了大家!明天见!

娉婷少女各长成

()枢钰请王熙凤和探春坐下了,让丫鬟奉上茶后,才随意道:“二奶奶和贾姑娘有何重要的事情,非得来林家不可?我听自家下人说,门前的路都堵住了!说来,也怪这路太窄了啊!”

王熙凤和探春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来枢钰话中的讽刺之意?

“林表弟这话说得倒是教我们姑嫂惭愧了!我们俩家本是亲戚,这走动也是正常的。表弟您年龄还小,有些亲戚来往的事儿,只怕林姑父和陈姑妈没告诉你呢。”王熙凤掩唇道。

枢钰闻言,心中冷笑,这贾家人真是一点都不能给她脸面,不然就是蹬鼻子上脸!

“哦?贾二奶奶这话是教我如何待客行事了?我倒还真不知道,林家和贾家是什么亲戚关系?我也没听说过,这林家的大爷如何,要贾家的奶奶来教的?”

探春看了看被瘪住的王熙凤,出声道:“表弟这话可就真的差了,我们和你姐姐乃是表亲,和你自然也就是了,林家和贾家自然也是姻亲关系了。二嫂子刚才的话,也是没有恶意的……”

若说枢钰对迎春还有一丝同情,那么对探春则是没什么好感了!冷笑道:“哦?现在轮到贾姑娘来教训我了?看来我还真不该好心让两位进来呢!林家的外家乃是陈家,人家陈家门第清贵着呢,那里才是林家的姻亲之家!哦,差点忘记了,还有姐姐的未来的夫家,锦程侯府司徒家。我记得两位上门来,就是给姐姐送礼的?哎,虽然礼多人不怪,但是这不是亲不是戚的,这礼我们家还真不敢收!至于,贾家二姑娘的婚事,咱们也不会贸贸然上门去的。好了,两位请吧!”

王熙凤和探春见枢钰端茶送客了,自然不能死皮赖脸留下的,毕竟枢钰是男孩子,拉拉扯扯可不行的。只得脸色红白交加的起身,探春想了想,还是将请帖留在了桌子上,这才跟着王熙凤离开的。

等王熙凤和探春走了,枢钰捻起帖子看了看,脸上都是讽刺的神情,要说贾家人,尤其是贾赦,不知道孙绍祖丁点的真面目,他还真不相信!可是贾家人都不管自家女儿的死活,丝毫没有半点情分,自己那一丝的同情,就能去管了?枢钰摇摇头,叹息半晌。不过想到元春尚在宫中贵妃位置上,孙绍祖再怎么没品,再怎么看碟子下菜,也不会明摆着折辱贵妃的妹子了!

枢钰想到从前书中迎春的印象,善良也罢懦弱也罢,若是她的性子不改点,嫁去再好的人家也不会幸福,当然除了与人做妾氏!连自己的丫鬟婆子都管不住,如何去做大家主母?

枢钰抛在贾迎春的事情,出了花厅往后院去了。此时若是他知道,贾母让探春跟着王熙凤过来,是有在他面前示好的心的。他铁定要呕死了!一定不会让人房她们进来!

黛玉听说枢钰草草见了人,就端茶送客了,便让奶娘抱着顺哥儿,和自己一起来了前面花园里,等枢钰自二门小花厅处过来了,忙迎了上去。

“贾家人走了?”

枢钰掐了一朵花放在顺哥儿肥肥的手里,笑道:“是啊,她们还没那个脸皮,和男孩子拉扯!”

黛玉叹了声,想到贾家的三春,在想想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一干让你等的行事,心中不是不为她们叹息的。

车轿中,王熙凤看着探春不由得纳闷,同是庶出的女儿,探春就知道争,怎么迎春就一味的懦弱呢?自己的巧姐儿一定要好生教养着,绝对不能让她爷爷和老子像她姑姑那样给卖了!

两人到了家后,先去了贾母房中回话,不过宝玉坐在老太太身边说笑。

贾宝玉自那档子事发生后,被贾政拘得愈发的严了。只是贾政自己在家中的日子有限,贾母和王夫人都心痛贾宝玉被人给坑了,又担心他真的被一起子坏小子勾着走上了断袖之路,平日里也不拘着丫鬟们和他说笑。贾宝玉这才快活起来,虽然见不得林妹妹和云妹妹了,但是一起子姐妹丫鬟不少,时日一长,自然就不大想念只见过一面的林妹妹,远离京城的云妹妹想也不能见,自然也越发想得少了。

“二嫂子和三妹妹去哪里了?”宝玉先开口说道。

贾母笑看着宝玉道:“你二姐姐定了亲事,年底就要出嫁了,我让凤姐和三丫头去亲戚家送帖子了。”

宝玉听后,想到二姐姐要离开了,脸色就不大好看!“老祖宗,姐妹们就一定要嫁去别人家么?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很好的。”

贾母一笑:“真是孩子话,哪个女儿不出门子的?好了,你去看看你二姐姐去,我和你二嫂子三妹妹说会儿话!”

宝玉正自不舍迎春快要由珍珠变成死鱼眼珠子,听了老太太的话就出门去了。

王熙凤和探春便将往林家一趟的细节说给老太太听了。

贾母沉默半响,才道:“林家,和咱们家是彻底生分了……如今我就期望着咱们家娘娘能够有喜,产下龙子龙子龙女,咱们家也就有望了!”说完,一双眼睛上下打着着探春,随即笑道:“三丫头不错,没了林家,说不定三丫头的造化更大呢!”

贾母想到的,却是那个和探春年纪相近的大皇子。探春是庶出,嫁出去最好也莫过于迎春这样子,小家小户里的正室;于自家并无多大帮助;而探春却比迎春强出好多,足以高嫁做正室的。只是贾家如今的名声有些糟,所以才无人上门提亲的。等两三年,贾家的事儿一丁点的影子也没有了,倒是可以仔细为探春谋划一番的。

王熙凤眼中闪过明了,笑着奉承了一句,却有些狐疑。而探春却是极其高兴的,大造化,也不求像大姐姐那样贵为皇妃,只求比二姐姐嫁得更加体面的人家便好了。

林如海和陈落秋回家后,听了黛玉和枢钰说起贾家又有人上门的事情后,知道他们是如何应对的,都很是赞赏!

林如海想到孙绍祖,其实他是见过一面的。户部的办公堂屋和兵部的挨着不远,出门右拐十来米就是了。一日里,他便见了几个来兵部跑门路的,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目光凶狠,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没想到贾赦还真就同意了将好端端的闺女嫁给这样的人?想到贾赦的为人,林如海猜到,他同意这桩婚事,定是孙绍祖塞了不少银子孝敬他了。

林如海摇摇头,不过一个女儿罢了,宝贝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那样对待呢?林如海实在是想不通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六七个月过去了,朝堂上较之往年,大变了样,刘冲受儿子刘岳的牵连,自阁老位子上退了下来,宋阁老也应为年纪大了,致仕了,而洛阁老,心中早就有数,圣上有意削弱内阁之权!因此对于皇帝改变内阁为中枢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至于孙阁老,虽然有野心想做首辅,但是碰上了强势的君王,只得被逼着不敢露出野心。户部尚书崔孝进则进了一门,入了内阁。林如海很幸运的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子!

林如海也知道,自己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至少要呆三年,三年后,自己应该还不能入阁,想必圣上会另有安排了!林如海心里也不怎么担心!到时候,枢钰也十岁了!林如海想到前景,心中有些满足了。

年前十二月里,贾家的迎春出嫁了,黛玉和林家人自然是都没有去的,就是贺礼,也不曾送上一份!黛玉心中虽然有着不安,但是在陈落秋的劝说下,黛玉只得按下了私底下补一份礼的心思,毕竟贾家不止迎春一个姑娘,还有探春和惜春。惜春也就罢了,探春明显就是一个跟着贾家长辈颜色行事,不顾规矩的人!

春节后,林家人都忙碌着。

薛迅带着儿子薛蟠北上来了长安城,准备考四月的武举。薛迅除了带着儿子走动了几家亲戚外,便带着他来了林家拜访的。林如海自然是要出面招待的。而枢钰,也被林如海带在身边,和薛蟠说话。

枢钰见薛蟠神色间显得有些落寞和憔悴,不由得旁敲侧击起来。薛蟠这脑容量有限的人,自然是三言两语就被枢钰将真相问去了。原来薛蟠心中对甄家的姑娘有意,哪知道甄士隐并不喜欢薛蟠,加之薛姨妈这几年里也时不是闹腾一回,甄家人怎么舍得将宝贝女儿许给薛家呢?

枢钰失笑,薛蟠如此,然来是失恋了啊!枢钰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不过看着现在这个有父亲教导的薛蟠,不是原著中的呆霸王,枢钰难得好心的安慰了他几句。

而黛玉收到了自金陵过来的书信,祖父做主,三舅舅和三舅母也同意了,陈锦表哥和甄家的晴雨姐姐定了亲。薛家的姑娘也说了人家,是致仕翰林家的嫡次子,据说人品出众,读书在松壑书院中也是才名巨显的!

“大家都长大了呢!”黛玉放下手中的书信,不由得低声笑语。

春天的武举,薛蟠考得不错,成了五举人,只等三月后的武进士考了。薛迅自儿子中了武举后格外高兴,对于林如海的提点,心中更是感激万分的。所以七月后,北方局势安定,王子腾自北方来归,薛迅也不过是带着儿子去拜见了一番舅父,并不曾多说什么。

不过让林如海更加高兴的事儿,却是司徒逢以假名参加了武举考试,不仅中了武举,名次还相当靠前。兵法谋略让兵部尚书称赞不已,使人请他过府相见时,才知道居然是司徒逢!

“岳父,正是您当初的提点,逢才会随着将军努力学习,私底下也是勤于练习的。所以,当不得岳父的夸奖!”

司徒逢停地林如海的夸奖,不由得有些脸红,说来,他还真是将林如海当做自己的父亲样。

“连兵部的武大人都称赞你,可见你真的用功了。自然该夸奖你的!不过这还有不多时日,就是武进士科的考试了,你可要好好准备,不可因前次成绩就沾沾自喜了。”林如海夸赞几句后,忙正色道。

司徒逢忙正身应了。

后院的黛玉也知道了司徒逢假名参加武举考试的事儿,这几天,嬷嬷和丫鬟们没事都都笑眯眯的,闹得她也不太好意思了。

黛玉正在做着一件坎肩,正是那种习武之人穿的半截式坎肩。枢钰进了屋子,看到了,森森的嫉妒了!

“姐姐,这坎肩可是为了我做的?哎呀,看起来有些大呢!”

黛玉放下坎肩,横了枢钰一眼道:“你不好生在书房用功,被父亲知道了,可又有你好受的了。”

枢钰嘿嘿一笑道:“哎哟,放心吧,父亲知道我是因为司徒大哥来了才出了书房的,他不会说我的。姐姐,可要弟弟帮忙将这东西给司徒大哥送去?不过,弟弟我最近也向要一个坎肩呢!”

黛玉脸上浮现红晕,瞪了眼枢钰,自箱笼内取了一件略微小些的银色玄纹的坎肩递给枢钰:“少不了你的,咯,还有桉钰的。”一件更加小件的紫红色坎肩也在箱笼里。

“桉钰倒是好运气,哎,我这就替姐姐送过去。放心,不会让人知道了。”

枢钰抱着小包裹,在黛玉的弹指下匆匆跳出了屋!

“司徒大哥!”枢钰叫住自林如海书房中出来的司徒逢。

司徒逢此时已经十六岁了,比起枢钰来,是个真正的少年了,比起两年前的一身冷寂,此时身上的更是多了一些温情。

“枢钰,有什么事?”

枢钰笑了笑道:“司徒大哥身上的坎肩不知是谁做的?倒也好看。”

司徒逢挑眉道:“不过是件衣服罢了,家中的针线娘子做的。”

“哦,我一开始还担心司徒大哥在家中没有人照顾,毕竟我姐姐离及笄还有些日子。不过我现在不怎么担心了,听说,有不少人想往大哥家送丫鬟呢!就是皇太后都赐下了两个宫女,司徒大哥真是好福气!”

司徒逢哪里听不出枢钰说的乃是反话,淡淡一笑道:“那些人我可都是被收下的。就是皇太后赐下的宫女,我也送给了端王。锦程侯府里就我一个主人,而我要忙着读书习武,用不了那不多人。”

枢钰听了这话,眼睛眯了眯:“司徒大哥好气魄。这个,咱们家针线上做的,大哥收下回去试试吧。”枢钰将林安手中的小包裹塞进司徒逢手中后,就在林如海的瞪视下走了。

“枢钰这小子,又拦着你说些什么?”林如海自书房里出来,看到后文。

“并没有什么,枢钰给我了几件礼物罢了。”

司徒逢上了马车后,才打开了包裹,看着那件针线极其出色的坎肩后,尤其是衣襟下方绣着小小的几个字——大鹏展翅。他便知道这坎肩定是未婚妻林姑娘做的!心中一暖。

八月里,东南沿海却没有北方的顺畅,南安郡王因一开始的小胜而大意,在倭寇手中大败,折损了不少好手,自己也差点被倭寇给抓住了!消息传来京城,圣上自是大怒!

而此时,武进士科的考试已经结束,司徒逢榜上有名!林如海知道,这一次,司徒逢将会上战场了!他是圣上特意要磨砺的刀!没有人可以劝阻的。林如海叹息之余,也常随着陈落秋拜菩萨时,多烧一炷香!以求司徒逢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接近尾声了,有些舍不得,还有两章,大家想想,想看什么番外吧,暂定三篇番外,在最后三章(68,69,70)的作者有话说里补上。算是对各位支持正版的感谢了!

十载光阴终已过

和败归的南安郡王同时到达京城的,还有东南小国的来使。南安郡王因为是败战而归,自然是灰溜溜的进城,不欲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东南小国的来使,自然是想闹得轰动的,毕竟天朝繁华非蛮荒之地可比。有更多的人关注了他们。

这些事情和礼部相关,林如海作为户部尚书,自然不怎么凑拢。而且户部最近的事儿不少,虽然这两年的追缴亏空有了起色,但是要想国库的银子慢起来,还必须得开源。所以林如海和户部的堂官们,日日想的是怎么让银子生银子来。这其中,东南沿海的战局影响深远,和东南小国的贸易也被提了出来。

东南小国趁机提出了求娶天朝贵女的想法。皇帝自然不好直接拒绝。只是他膝下三位公主,最长的也不过十岁。即便年龄够了,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公主下嫁的。不过是一介弹丸小国,哪里值得天朝公主下嫁?便让宗正和礼部在诸王女中挑选以合适的人选来。就是皇帝都没想到,最终众人一致挑选了南安郡王的小妹子!

皇帝心中好笑,但却是从善如流,特地和皇后说了,让皇后招了南安太妃和小郡主在宫中安慰了一番。而南安王府里,虽然不敢明着抗旨,心中却非常不愿的。只是此时正值南安王战败,哪里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来呢?就怕招来了皇帝更大的不快!

南安太妃抱着小女儿哭了几日,还是北静王太妃过府探望时,提了一句道:“圣上有没指名道姓让小侄女儿去和亲的,府上若是有其他同龄的郡主,不就成了?”

南安太妃听了此话,先是失望,毕竟自己除了南安郡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孩子?

不过其后南安王太妃就想到,只要收个义女,请封为郡主,不就可以了么?想到就做了,南安太妃,开始频频给京中有女儿的人家发帖子。就是黛玉都收到过一次。

“母亲,南安王府送来的帖子,女儿该怎么样答复呢?”黛玉拿着帖子皱眉问陈落秋。

陈落秋知道黛玉这些日子在家里,并没有多少轻省的。不是跟着自己学里家事,就是听自己和古妈妈说些京中人家的夫人的秉□好等等,当然还有黛玉自己的嫁衣嫁鞋都得开始准备了!等司徒锋从东南回来,应该就是明年了,再过一年就差不多该定日子了。

“这也没有,你若是想去散散心,也可以的。这些日子,可不见你半点清闲的,就是桉钰,都想我抱怨了好几回,说姐姐不理他呢!”

黛玉抿嘴笑道:“桉钰阿,还跑到我那里去说哥哥不理会他呢!要不我就应了这张帖子?”

“是该去走走,我听人说了,下帖子请的都是和你年纪相当的姑娘们,和南安王府的小郡主正好年岁相当呢!”

黛玉笑道:“李家的晚晴姐姐估计也会去,恩,那我就应下了。”

陈落秋看着黛玉和几个丫鬟出了正屋笑了笑。

“二爷快别跑了!小心摔倒!”婆子着急的声音传来。陈罗秋便看到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穿着青色的小箭袖,手里提着小弓箭蹬蹬蹬地跑进来了。

陈落秋忙起身迎着小孩儿道:“这是怎么了?桉钰,你又调皮了?”

“母亲,我射了一条鱼儿!嘻嘻!”桉钰说着,伸出手,将一条小小的翻着肚皮的小鱼递到陈落秋得面前。

陈落秋看着那已经没了气息的鱼儿,心里来气。这个孩子真是比枢钰当年还调皮啊!

“好好的鱼儿,你去射它?哼,罚你一年不许吃鱼,喝鱼汤!现在,去墙根站着!”

小桉钰听到母亲的斥责,撅着嘴巴委委屈屈的去了墙根边。

陈落秋还稀奇了桉钰今日个听话,过了一会儿,偷偷瞅过去,哟,然来在偷偷的抹眼泪呢!

“于妈妈,你去书斎里看看大爷,他都了一上午书,该歇会儿了!让他过来。”陈落秋轻声对着一边的于妈妈招手道。

于妈妈领意去了。陈落秋让丫鬟们自顾自做事去了,不要理会桉钰,这个孩子,实在是让人头疼!

枢纽准备两个月后下江南,去金陵的松壑书院读书,然后再参加来年二月的童子试。却是要在苏州祖籍去考的,早些去江南,也能先做好打算。因此这几个月里,都在家中苦读呢!他虽然有着前世的二十多年的记忆,知道很多这个时代人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却不能让他在科举场上独占鳌头!全国多少读书人,那个不是寒窗苦读多年?在这点上,枢钰很明白,自己除了努力,别无他法,当然,无论是什么考试都是有技巧的。枢钰很幸运的有一个探花老爹,有一个诗书传家的外祖家,更加难得的是,大舅舅在国子监,很有可能在两三年内接替李守中为国子监祭酒。枢钰这里有不少各地童子试和乡试的题目,逐一对比,倒也给总结了一些门道出来!说来,毕竟是曾经受过二十年应试教育的人呢!

“大爷,太太房里的于妈妈来了。”林安在门口小声道。

枢钰看了看时辰,笑道:“定是桉钰那小子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了。”枢钰放下书,笑着起身。“也罢,该歇歇了!”

“大爷,太太让我来看看您,该歇一歇了。”和于妈妈一起来的小丫鬟手中还端着一点子点心。

枢钰笑着捻了一块吃了,拍拍手才道:“母亲在忙么?姐姐在母亲那边不在?”

于妈妈笑道:“大爷定是猜想二爷干了什么了!太太罚二爷站墙根呢!二爷正在哭鼻子呢!”

枢纽摇了摇头,之前他怀疑过弟弟是否原装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精神力太过充沛的小子罢了。

晚间林如海回家来,听了陈落秋说起黛玉去南安王福敷赴宴的事儿,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不说自己如今的官位,就是黛玉已经定了亲,人家也不多多打什么主意的。“去散散心也好!”

陈落秋看林如海的脸色不好,便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事儿?怎么一直心事重重的?”

林如海半天才道:“今日里宫中传出消息,太上皇的身子不大爽快,还不知道能拖多少时日。然后宫中有三位贵人传出喜讯。其中一位就是贾家的贤德妃娘娘。”

陈落秋听到这事儿,心中也是一堵。要说起来,这两年里,贾家没少上林家门,不过林家却是十次里有九次将人挡在了门外。如今满京城里,人人都已经知道林贾两家已经是恩断义绝了。

如今贾妃有孕,不知道贾家又会不会扯上自家来!

而贾母此时爷得知了元春有孕的消息,和王夫人硬是烧足了三炷香,才起身。

贾母回了屋就对探春和惜春道:“这次你们去南安王府里,要仔细留意,咱们家的脸面娘娘的脸面可都不能有失的。”

探春笑着点点头,惜春则依旧是一副平淡表情。

转眼就到了南安王太费大宴的日子,黛玉和李晚晴同坐以辆马车到了南安郡王府,被妈妈们领着往内院去时,恰好碰见了被丫鬟领着的探春和惜春。

黛玉脸色变了变,随即点点头,便装作陌生人般。只是和李晚晴一起打量着王府的景致来。

探春今日里打扮得格外隆重,头上是攒珠金丝飞凤钗。翠玉芙蓉环,双耳上是银丝绕珍珠的耳环,衣服看得出也是新作的,上身是软烟碧的料子,丝丝层层,远处看像是湖水般,透出深深浅浅的绿来!裙摆摇曳间,那裙子上的荷花和绿荷,似乎在摇动一般!相比较而言,惜春的打扮则简朴好些。

探春看到黛玉和李晚晴,见她们两不过寻常打扮,都被自己比下去了,心里着实有一丝快慰的。

“没想到林姐姐和李家姐姐会来?”探春笑道。“几次上林姐姐家去,都是在忙,说来妹妹倒似个闲人呢!”

黛玉看着探春,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也不答话,指着前面一处假山下的水池道:“晚晴姐姐,我们去那里看看。”

李晚晴呵呵一笑,挽着黛玉的胳膊,提步去了。丫鬟们自然跟着去了。

探春也黛玉理都不理自己,心中一阵羞恼,想到宫中的娘娘,还有自己今天来得目的,这才将怒气压了下来。

惜春眼中含讽看着探春道:“三姐姐何必多弄口舌?不过徒惹笑话罢了。”

探春见前面几步外王府的丫鬟,也只得听了惜春的冷语。

南安太王妃,看着自己面前奉承的姑娘们,在她身边,是她的心腹妈妈,不停细声说着那个姑娘是哪家的,父亲是何官位等等。

对于那些身份高的,父亲官位显达的,自然不在考虑之列的。不过是嘱咐王府的人,一定要好生招待着,切不可慢待了。而她则带着小女儿亲自和那些出身不够高的姑娘们说笑。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探春了。

南安太妃虽然不喜贾家人,但是此时以对比,还是觉得探春的身份最为合适。贾家如今的情形不好,他们家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儿而推掉上门的富贵!

“哟,看看,还真是可人儿!贾老太君教养的孙女果真不一般!”南安太妃拉着探春和惜春的收夸赞道。

两边的妈妈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了自己主子已经选好了人,便是这个贾家的探春了。

“那是,太妃娘娘也不想想,宫中的贤德妃娘娘可是贾三姑娘的姐姐呢!便是皇太后和皇后都要夸赞的人儿呢!”

探春羞红脸,低头道:“太妃廖赞了!探春哪里能和宫中的大姐姐比?”

南安太妃听了这话眼光一闪,只称姐姐而不尊称为娘娘,分明很得意嘛?不过是嘴上谦虚罢了!还说什么廖赞了?

“来,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翠玉镯子便是我给探春你的见面礼。”南安太妃看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玉镯来。

探春推辞了一会儿,拗不过太妃,还是笑着接受了。

惜春也得到了一根钗子,自然比不得探春的贵重了!

小郡主也知道探春就是将顶替自己远嫁的女孩子,不由得拉着探春说起话来。

一时间,探春心中得意之极,这么多的大家闺秀,也只有自己最得太妃娘娘的看重呢!探春还不由自主的给了一边的黛玉一个得意的笑容!

黛玉看到了,心中却是叹息不已,探春平日里看着精明,今日却被太妃的夸赞得忘乎所以了!完全没去想不合理之处!罢了,横竖自己和贾家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她怎么样,也怨不得别人了。

黛玉回家后,和陈落秋林如海说起南安王府所见,林如海和陈落秋对看一眼,两人都猜到了南安太妃打的什么主意了!想到贾家三姑娘的表现,夫妻俩都沉默了!

果然三天后,就传来消息,说是南安太妃收了贾家三姑娘为义女,南安王还上书请旨请皇帝给了探春一个岚意郡君的封号。又半个月后,宫中传来消息,皇帝许了东南小国的婚事,以南安郡王府的岚意郡君下嫁。外族人并不知道这个郡君乃是半路封得,因此高高兴兴的同意了,和礼部商定好,次年春天小国的人将来迎娶郡君后,就离京去了。

黛玉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想道,不知道探春此时还是否得意呢?

其实黛玉想多了,探春虽然为了将远嫁而忐忑,却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起码自己的身份,就是有朝一日贾家不在了,但是天朝好在,就无人敢轻视自己这个天朝的郡君!

二个月后,枢钰在父母姐姐的殷切目光下,在桉钰的大哭声中启程南去了!

陈家的表兄以及李碧也来送行。其中李碧将自己亲手所书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送给了枢钰。

“哥哥们等着枢钰你的好消息!”

枢钰点点头,又朝父母姐姐拜了拜,看了看桉钰,就上了船!

直到船在波浪中远去了,林如海才劝着陈落秋几个上了马车。自这日起,林家众人心中都是若有所失!好多天才回转过来。

日月如梭,转眼就四个月过去了,很快就是年底了,京中高门里流传着各种消息,贾贤德妃流下一个成型的男胎,如今病重沉珂!而东南传来好消息,东南大军在江南都指挥使顾远的指挥下,取得了大捷!共抓住了近两千名的倭寇,三十多条贼船!而其中司徒逢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待到司徒逢回到京城后,皇帝除了赏赐了不少金银器物外,擢升他为禁军的副都统。

司徒逢出了皇宫,第一个拜访的自然是未来的岳家了!

林如海看着已经没有了少年青涩的司徒逢,很是满意!

黛玉在后院里听到司徒逢归来也是极其高兴的,她夜深无人时,也会暗自想象的如今的司徒逢是什么模样的。

这个新年,虽然没有了枢钰,但是因为司徒逢的回京,林家的年过得尚算热闹,便是皇帝,偶尔还戏言,说是司徒逢都快成了林家的上门女婿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上门!

二月里,黛玉的生辰过得很郑重,这一年,她及笄了!亲朋故旧齐聚,黛玉含着眼泪对着林如海和陈落秋拜了三拜!

而就在林家大宴宾客庆姑娘及笄时,贾家的探春坐上了远嫁的大船!很可能一生都无法回转中原了!

二月底,枢钰送给黛玉的礼物和他童子试顺利通过的好消息传回了京城!

当晚,已经快五十五岁的林如海和许逸仙等好友,喝得大醉!

其后黛玉和司徒逢的亲事开始交庚帖,小定了!大定的日子也正式确定了!待到枢钰乡试回京后,黛玉的嫁期已经近在眼前了!

看贾家家塌林家盛

林如海看到枢钰时,只是看着他清瘦很多,原本准备的责备话语,竟然以一句都说不出口。

“你此番乡试折戟,并不算什么,所以切不可灰心了!毕竟你才十二岁呢!三年后再次下场,未尝没有和人一争高下之力!”林如海拍拍枢钰的肩膀,劝慰说道。

枢钰心中安定,他知道林如海对自己下场的重视!只是十二岁的举人,说出来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少年成名太早未尝是好事。况且自己再聪慧,如何和那些比自己多用功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相比?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用功读书,三年后恩科,定让父亲听到好消息。”枢钰自信道。然后指着身边两个笑容憨厚的少年道:“父亲可还记得他们?”

林如海定睛以看,两个一摸一样的小子,但是眉眼间神色大不相同,一个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一个却是眉眼弯弯,笑容憨厚。

“便是不记得了,却知道两个侄儿都是士隐家的孩儿,泰宁和顺宁了。”

甄顺宁和甄泰宁忙上前行礼,齐声道:“林伯父好。”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你父亲母亲可好?你们俩这次来京城时?”

泰宁是兄长,因此答道:“父亲母亲都很好,因为家中事务多,所以不能□来京城为林姐姐送嫁,故遣了我们兄弟俩来京城送礼。”

陈家的陈锦已经娶了甄晴雨为妻子,小夫妻俩如今也从船舱中出来拜见林如海。

“见过姑父!”

林如海看到小辈,心中高兴,道:“回家去,咱们好生说会儿话。锦儿和晴雨是先回陈家,还是随我一通回林府?”

陈锦笑道:“侄儿也该去拜见大伯和四叔,不能失了礼数。明儿我和晴雨再去林家拜见姑父和姑妈。”

林如海点头道:“确实该如此。”

一行人便分作两拨,一往林府一往陈府去了。

司徒逢一大早就来了林府,如今带着桉钰在大门处等着,而陈落秋和黛玉及都在二门前等着。

司徒逢眼睛尖,看到马车时,就来不及阻止桉钰,只见桉钰飞快的跑到了尚未停稳的马车边,将司徒逢吓得不轻!

“哥哥!”桉钰一看到林如海和枢钰下了车,就凑了过去!

枢钰看着近一年半没见的弟弟,也很高兴,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哥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呢!”

桉钰呵呵一笑,牵着枢钰的收不送来,大眼睛却好奇的打量着甄家双胞胎兄弟!

“这是甄大哥和甄二哥。”枢钰将甄家兄弟指给桉钰,一边的司徒逢也从林如海口中知道了甄家兄弟的身份!

枢钰和甄家兄弟一起进内院去拜见陈落秋和黛玉,还没有进二门,就看到了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母女两人。

陈落秋和黛玉一看到枢钰的身影,母女俩的眼泪都是落了下来。

待得枢钰拜见后,陈落秋才拉着枢钰和甄家兄弟起身。说了好半天话,直到外院里林如海使人过来催促,三人这才起身去了。

晚间,林如海将甄家送来的礼在陈落秋和黛玉面前展开,却是十匹极其难得的缭绫,在灯光上,却是霞光如流虹!

陈落秋叹道:“果真是好东西!甄家不愧是江南大族!”

林如海点头道:“还有其他东西,都是不错的。玉儿,甄家此举,虽然出于和我林家的交情,但是也希望你们姐弟,还能和甄家姐弟将两家的情分延续下去。”

黛玉点头道:“父亲放心,女儿知道的。”

陈落秋笑道:“晴雨如今是黛玉他们姐弟的表嫂,两家关系只有更近的。”

林如海同意,又笑着将枢钰自江南采买回的东西给黛玉过目:“这些字画和古籍,乃是枢特地找来送给你的,还有这一副玉石围棋,每颗棋子打磨都是前朝巨匠所打磨。”

黛玉想到弟弟如此为自己,心中不免熨帖。

“我和你父亲也给你置办了不少嫁妆。虽然你生母的陪嫁全部还给了贾家,但是我们也不会让你的嫁妆不好看的。这是嫁妆单子,你看看,仔细收着!”陈落秋拿出一小本册子递给黛玉道。

黛玉一看上面的成套的梨花木家具,书籍字画,珍宝器玩,绫罗绸缎,衣裳裘皮……黛玉看到最后,心中半天不能自语。

“父亲,母亲,这嫁妆是否太厚了点?枢钰和桉钰以后可是要娶亲的。”

“傻丫头,咱们家的家底并不薄,只是多年来并不习惯那种表面的奢华罢了。所以这些嫁妆算不得什么。司徒逢虽然是侯爷,但是当初冀州侯的家产全部抄没了,圣上和皇太后虽然赏赐了他不少东西,但是家底并不厚实。你的嫁妆厚足,那是你在夫家立足的资本,有了它们,才不会被人小瞧了。”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头发温声道。

陈落秋道:“咱们家在京城里没有什么铺子,不过在长安县倒是有两个田庄,去年你父亲又使人添了两个庄子。四个田庄里,两个给你做陪嫁!都是上好的良田,虽然加起来不过八百多亩,但是每年的收成不成,庄头也都是林家的老人了,你不用费什么心。”陈落秋指着册子上最后那两个陪嫁庄子道。

黛玉心中不安,不过看陈落秋和林如海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不要的话了。

“压箱银子,我和你母亲商量好了,四万两银子。银票都在这盒子里,你好生收着。”林如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道。

陈落秋想到不到一个月黛玉就嫁了,心中着实不舍!挽着黛玉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了。

林如海心中虽然也是难过,但是毕竟是男人,不会表现在脸上,强笑道:“何必如此伤感?女儿就算出嫁了,也可常回来。”

陈落秋抹了抹眼泪,笑道:“就是。还有丫鬟婆子及陪嫁的家人,你自己挑的那些不够,我再添了两房家人,这是他们的身契。”陈落秋转身取过一只小匣子也交给黛玉道。

黛玉捧着匣子,想到父母的恩情,眼泪却难以自制的流了下来,分别给林如海和陈落秋磕了三个头,这才红着眼睛回去了的。

枢纽知道司徒逢不错,但是这小舅子为难姐夫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因此计策上头。

“公子爷,我家的马车坏了,但是我们姑娘有急事,还请公子爷施以援手!”以小丫鬟冲着司徒逢急匆匆的道。

司徒逢举头看见不远处马车边上的少女和几个丫鬟外,面色平淡。半晌才对身后的以随从道:“去请巡城司的人过来帮忙。”这才对着小丫鬟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去车马行租辆马车为好,免得坏了你家姑娘的名节。”

那小丫鬟瞪了瞪司徒逢,面色尴尬的回了那姑娘的地儿。

晚间,枢钰得知司徒逢的表型,心中微微满意。

这日里,司徒逢带着随从往明月酒楼和朋友谈事,却在上了二楼雅间时,被一个姑娘缠了上来,拉扯着司徒逢的裤腿低声哭求起来。

“自当日侯爷身披黑甲进城,小女子就对侯爷倾慕不已。近日得知侯爷将娶妻,这才厚着脸皮求了侯爷的朋友垂怜,放小女子进来了。小女子不求其他,只求在侯爷身边为丫鬟,也是心甘情愿的……”

司徒逢看着这丫鬟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怜惜,更不要说是温柔小意了。

“滚来!毫无羞耻!我看你就是那下三滥地儿出来的下贱之人!”司徒逢冷声说道,随即让随从将女子拉了出去。

一边的友人却是李碧、冯紫英和石若兰。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居然放这样的女子进来?”

冯紫英呵呵一笑道:“知道你将娶亲,这不是开个玩笑么?”

“姐夫也不用怪罪冯大哥和石大哥,全是弟弟的要求,他们才这样做的。”枢钰从屏风后走出来,给司徒逢作了一揖,客气道。

司徒逢脑中一转,就猜到了枢钰为何这样做,只能苦笑道:“放心吧,有了家母早年的事儿,我对这些个女人警惕得很。必不会让令姐守半分委屈的。”

枢钰点头道:“希望司徒大哥说到做到!若是大哥失言,即便你身居高位,小弟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徒逢满脸郑重的点了头。

枢钰回家后将两试司徒逢的事儿和黛玉说了。黛玉心中有感,对未来的生活更多了一份期盼!

十一月初九,正是黛玉出阁的日子,随着日子一天天的临近,林如海的心中也愈发难受起来,到了初九这日,连大殿下和二殿下也充做了男方迎亲的,随着司徒逢进了林府!顿时林家宾客里,大多在心中暗叹皇家对林如海的重视。就是原先只使人送了礼的贾家人,听说后,忙遣了王熙凤和惜春两人又带着礼上了林家门。幸好此时内院里,大多是林家的至交和亲戚,都知道贾家人的面目,并不觉得陈落秋没迎贾家人进屋子是失礼的事儿。

另一边的林如海和枢钰看着黛玉上了花轿,都只顾着去伤感了。其后两天,这伤感也没能消除。好不容易到了黛玉回门的这一日,林如海甚至告了假在家中等着女儿和女婿回门。就是一开始不懂什么是嫁的桉钰,两天不见姐姐,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见过岳父(父亲)岳母(母亲)。”小夫妻俩一齐向林如海和陈落秋行礼。

“好了好了。黛玉随你母亲说说说话,她这两天里总是念叨你呢。女婿就在这里和我说说话。”

黛玉和陈落秋回了后院后,正厅里就林如海、枢纽及司徒逢三人了。

林如海大概问了这几日夫妻俩得事儿:“前日进宫里谢恩,没出什么岔子吧?”

“前日里我带玉儿进宫谢恩,太上皇、皇太后和圣上及皇后娘娘都对玉儿非常满意。”司徒逢恭敬道。

“这就好。”

林如海随后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

“岳父放心,小婿行事不明时,定来和岳父请教的。”

枢钰看着司徒逢代替了自己在林如海面前收到盘问,心中不由得暗喜,脸上都是看好戏的笑容。

另一边的后院里,桉钰腻在黛玉身边不出去,陈落秋也无法,便让丫鬟婆子们都下去后,才问了小夫妻间相处的事儿,事无巨细一一问及了。

听到司徒逢对她极好时,陈落秋才算松了口气。只是在听说了侯府中两个管事妈妈和几个丫鬟都是宫中所赐时,心中不免为黛玉担心起来。有细心的叮咛了几句后,见黛玉心中有数,陈落秋才算放了一点心,不过在黛玉去了林如海处时,又细细嘱咐了陈妈妈和古妈妈以及黛玉身边的丫鬟们。

晚间陈落秋将担心与林如海说了,林如海也是心中以突,那些个人虽然是奴才,但是却是皇太后赐下的奴才,就怕她们仗着身份,不把黛玉放在眼中。

“我已经嘱咐了玉儿身边的人,她们会好生护着玉儿的。再说,咱们女儿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再不济也用我们呢!”

林如海心中虽然担心,却也只得这样安慰自己了。

大概是老天都觉得林如海这些天的眉头皱得太高了,年底时,宫中传来消息,太上皇不好了。皇太后衣带不解的照顾了几日后,也病倒了!

第二年春节才过,元宵喜意未尽时,宫中传出了太上皇去了的丧钟!太上皇的灵棺还未入皇陵,皇太后去了!而皇太后去后又不到四个月,缠绵病榻许久的贤德妃贾氏去了!

这三个消息对林家人而言,无疑是大事!虽然林如海知道,自己这心态对上皇和太后乃是大不敬,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最重要了。自此之后,黛玉就成了锦程侯府真正的当家主妇了!

而元春的去世,无疑是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贾家推到了悬崖边上。

贾母也在听得这消息时,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

“我的元春啊!我可怜的闺女啊,怎么就这样去了呢?”王夫人哭得最是伤心,想到宝玉还是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不由得悲从心起,只觉得大半辈子的谋算大半付诸东流了!

就是贾政也心中也难得有几分伤心!看着不成器的宝玉,也不再严厉管教了,只把心思放在贾环和孙子贾兰身上,奈何他不管内务,也不过是让王夫人更多了份迁怒的心思。

大概是王夫人时运不济,九月里,王子腾自回京途中染疾病去了!圣上虽然不喜王子腾,但是也给了他哀荣,追封了王子腾忠勇伯。奈何王子腾无子,侄儿王仁和弟弟王子胜为了爵位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闹上了朝廷,圣上一气之下,明旨王子腾的爵位不传袭,事情这才平息下来。

十月里,黛玉传来好消息,说是查出有孕两个多月了。林如海和陈落秋喜不自胜,亲自带了不少的吃食和玩意去了侯府。

林如海和陈落秋看着身子比之前丰润不少的黛玉,心中都是欢喜至极的。尤其是听说司徒逢亲自将皇太后生前赐下的人全都送到庄子上去养老后,更是觉得这个女婿是个疼人的。

林如海这边一家子欢乐无限,但是贾家众人那边却是愁云惨淡的。

自元春去后,迎春在孙家的境况一日比一日差,甚至比不过孙家那些促使的丫鬟婆子。真是人人都要来踩下一脚的。迎春好不容易回了次娘家,哭诉了一回后,人人都是焦虑至极的,无人为她撑腰,她也只得安然回了孙家去了,再也不曾回过贾家了。

王子腾死后,王仁和王子胜都没袭得爵位,贾琏再一次被找上门的王仁气倒,决定休了王熙凤,还是平儿抱着巧姐儿哭求,贾琏这才作罢了。

而贾赦却天天在老太太面前闹着要分家,二房得搬出府去过日子才成——贾赦一听王子腾死了,心中大感痛快,觉得二房失去了做娘娘的女儿。如今外家更是落没了,他自然敢和二房叫板了!

贾母当年大病一场后,身子本就不是那般健壮,如今被贾赦一气,就中了风,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鸳鸯琥珀几个心里虽忧心自己的以后,但是还是尽心尽力服侍贾母。贾宝玉和惜春也日日来探望老太太,加之太医也还算用心,到了年底,贾母的状况好了许多!

只是年底京中忽然出了大事。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出现了一些对圣上大不敬的流言,说是太上皇之死不简单,怕是和圣上有关系。

林如海一听这谣言,就在猜想这事儿,是圣上哪一位手足所为。他不过是户部尚书,这些事儿,自然后锦衣卫出马探查了。很快,就有结果上来了。不说其他人,就是林如海看到那些个下了诏狱的人名单,也害了一跳。主使之人不是五王爷,却是五王爷的世子,京中许多侯门府邸的爷们都卷入了!其中贾珍贾蓉的名字赫然在册!

“哎,想不到今年的春节这般不平静!”枢钰自马车上下来,想着之前不断看到街上有锦衣卫、通政司的人出没,感叹了一句。

“你姐夫应该也忙得很,明儿你和桉钰去看看你姐姐!这雪大得!”陈落秋见了枢钰后嘱咐道。

枢钰点点头,和桉钰说笑了会子,就回房去了。

年前有五家侯门被查抄!贾家并不在期中,因此贾家人自上而下,都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还是如往年般情景和排场。谁知道,开年后圣上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查抄了忠靖侯史鼎的府邸,五天之后,贾家没能幸免!

当锦衣卫封了前后侧门进屋查抄时,贾家东西两府之人,都是惊愕至极!随后才是恐惧!

贾母看着家中器物被拿走,看着丫鬟婆子们被绑了起来,看着王夫人被押解走了,心中茫然后,却是痛苦的!想到贾家在她眼皮子下败落得一干二净的,她就觉得无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最后还是硬挺了过来!

当得知东府也被查抄后,贾母知道,贾家真是毫无回天之力了!幸而还有铁槛寺,一干妇孺才有落脚的地儿!

半个多月后,贾家人的罪名出来了,东府的贾珍和贾蓉的刑罚最重就不提了。西府这边的贾赦因私通外官揽财,强抢良民百姓之财物,涨势谋人钱财等罪名,去爵判流三千里,发往边疆充军!王夫人因私底下发放印子钱等事儿,剥夺饿淑人的诰命身份,杖责五十后放回家中。贾政更是受此牵连,五品的小官也没得做了!

一大家子挤在小小的铁槛寺里,邢夫人和王夫人天天争锋相对吵过不停,来贾母身边伺候的居然没有人了,贾宝玉虽然还算孝顺,但是并不知道怎么伺候一个老人。不过一个月,贾母就病入膏肓了!

这日里,贾母难得神色清明,看着床边的宝玉,心中又悲又痛的。自己的宝玉,身上的衣服都是皱得,还不怎么干净。往日里白白胖胖的少年,如今瘦的尖下巴都出现了。

“宝玉,你,你去将你琏二嫂子和珠大嫂子找来!”

宝玉听了,不久就和李纨及贾兰一起来了,不见王熙凤的人。

“凤丫头怎么没来?难道她也不愿意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么?”

宝玉抹着眼泪道:“不是,是二嫂子不在家中。今日里二姐姐的奶娘偷偷过来传信,说是二姐姐昨日夜里没了……”说着就大哭起来。

贾母虽然不大重视迎春,但是终归是自己的孙女,听闻人不在了,心中也是伤感!

“珠儿媳妇,咱们家如今这个样子,你也是见到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心中没个成算,一大家子如何过活?我想着如今亲戚里唯有林家才有能力帮我们一把!你带着兰儿走一趟林家吧!若是陈氏不见你,你就去锦程侯府,见见黛玉!她终归是咱们贾家女儿的血脉!这串珠子,乃是她生母当年最喜欢的一件首饰之一,你去求求她……她若是真能看着她的亲外祖母这样不闻不问,她在京中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

李纨不想去,奈何贾母的命令不容拒绝,只得拿着那串珠子去了。果不其然,陈落秋听闻门外的妇人和孩子,乃是贾家的珠大奶奶,便没有放他们进门,只是吩咐了于妈妈包了两百两银子和几件衣裳给了李纨。

李纨只得接过包裹牵着贾兰去了锦程侯府。

林黛玉听陈妈妈说门外有贾家人求见,先还说不见,听得是李纨和贾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想到做娘的不容易,叹了口气放了她们进来。

黛玉看李纨和贾兰衣着虽然简朴,但是都很整洁,心中顿时有几分佩服!

“老太太他们可都好?”

李纨苦笑着将贾家如今的情形都说了,还将贾母说那串珠子拿了出来,转述说那珠子乃是贾敏闺中时极其喜欢的。

黛玉拿着珠串苦笑,如今再来提生母,有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内宅妇人,侯爷爷不过是小小的禁军副都统。贾家今日的情形,是圣上发话的,谁敢插手?谁能插手?不过老太太病重,也不能不看。我这里包五百两银子,一些药材,嫂子带回去吧。”

李纨见状,也知道黛玉如此已经是极限了,也就不多说了,正带齐声告辞。却听得黛玉说留步。

原来是黛玉看贾兰更是懂事,体贴母亲,心中有感!这样好的孩子,贾府除了李纨竟然无一人重视?便道:“家业便如那河水一半,若想河水长流不枯竭,唯有源头有活水。于家族而言,便是后继有人。兰儿还小,只要他用功读书,总有嫂子享福的那一天!”遂让人准备了两大包纸笔砚等给了贾兰。

贾兰看着黛玉很是清切,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姑姑可否也给环三叔一份笔墨纸砚呢?”

黛玉一愣,随即同意了。最后想到王夫人和邢夫人的为人,知道那五百两银子肯定没有多少落在李纨母子身上,便又额外添了一张两百两银子的银票在贾兰的纸张中夹着。

李纨心中有所感,回去后更加规矩教养贾兰不提。而王夫人和邢夫人果真如黛玉所料,为了几百两银子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还是贾母撑着一口气,说出了分家的话来!本就没什么东西剩下,不到半天功夫,贾赦一房和家政一房就分开了。

其后贾琏也不管邢夫人,带着王熙凤平儿和巧姐去了自己之前偷偷买下的庄子去了,因此铁槛寺里只剩下二房得人和一个要绞了头发姑子去的惜春!

转眼过了几日后,便到了夏至,宝玉跟着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一去不见踪影,没两日,贾母因为疏于照料,在伤心痛苦中死去了!

林如海一家和黛玉等都听到了消息,心中感叹,却都没有亲身送灵,只是各使人送了百两银子的奠仪去。

“老爷怎么还不睡?还想着贾家老太太去了之事?”陈落秋半夜醒来,看见林如海还睁着眼睛,不由得问道。

“眼看贾家起高楼,眼看贾家宴宾客,眼看贾家倾塌!我深觉这孩子教养的重要性!等枢钰明年乡试后,我便向圣上告老,在家中亲自教导桉钰,等枢钰的孩儿出世了,我也要亲自教导!”

陈落秋笑道:“这儿孙的教养自然重要,只是老爷也太心急了些,枢钰如今十四岁,亲事还没说定呢!”

林如海想到白白胖胖的外孙司徒光,呵呵一笑:“诶,明儿夫人就该开始相看姑娘了!咱们枢钰的媳妇,可不能马虎了!”

“是!是!”陈落秋笑着应了。

时光流逝,很快一年过去了,枢钰乡试很顺利,成了苏州府乡试头名案首,一时间在江南一地名声鹊起。来年的春闱,枢钰在会试高中第七名,其后在圣上亲自主持的殿试上,被钦点为探花!

林家父子双探花,一时间成为长安城的佳话!

林如海在枢钰被授予翰林院撰修之职后,便提了折子向圣上告老。圣上将折子留了中,奈何林如海执意辞官!圣上最后只得允了林如海所奏,不过却另授予他文渊大学士的称号。同年底枢钰的亲事定下,对方是已经致仕的翰林院大学士郭右伦的嫡长孙女郭沅。

又是一年端午佳节到,林家人全家团圆外,还有客人自南方而来。宝钗和夫婿来京中给薛蟠的婚事补礼来,顺便来林家拜访。

宝钗看到黛玉和晴雨,笑道:“想不到咱们姐妹再聚之时,都已经为人母了。两位妹妹可知道我拿嫂子是何等人样?居然引得我拿呆头哥哥下了决心娶进门?”

黛玉和晴雨相视一笑,薛蟠的那位夫人,说来却是有些传奇的!

却说其祖籍乃是苏州府的,只是家境突变,进了佛门,流落长安城,进了贾家。当日贾家主诸仆乱逃时,她也带着小尼姑一起逃了出来。在一所破庙之中,差点被贼人侮辱前,被带着兵丁手下经过的薛蟠所救!果真是一曲英雄救美人的好戏!其后薛蟠查清了此女的身份,却是苏州府殷家后人。因殷景年乃是林如海多年老友,薛蟠便请了林如海给殷景年去信。乃其身份定了,这亲事也就定了!

“薛姐姐快到,薛大嫂子来了!”黛玉指着正进院门的美丽少妇道!

宝钗转脸一看,顿时惊叹!果真是个妙人儿!哥哥有眼光!

“如海兄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林如海端着酒杯看着锦绣花海笑道:“如今林家后继有人,除了桉钰,黛玉和枢钰前景无忧,我如何不高兴?”

“也是。”许逸仙等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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