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寡妇当自强 - xp1024.com
《红楼之寡妇当自强》


灰心(抓虫)

第一章

睁开眼一看,嚯~~有点吓人——

一片白茫茫的帐幔帘子,两个披麻戴孝的小丫头,伏在床边哭得惨兮兮的。

石悫非常吃惊,但是她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内心处于怎样的震撼下,面部表情都能够保持着淡定从容,这让她成功蒙过了两个新任女儿和家里的下人。

她知道自己穿越了,而且并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

好在她在搞清楚了自己状况的同时,多少也了解了自己的身份——

尤老娘!

没错,就是那个红楼梦里看着贾珍、贾蓉父子俩调戏她的亲生女儿尤二姐、尤三姐装不知道的那位思想异常前卫的老太太,就是那个红楼梦里面除了多姑娘之外唯一的一个正式改嫁过的女人!

而石悫现在就穿成了她!

尤老娘石氏曾经青年守寡,只给先夫守完了三年孝,便于22岁上带着两个三四岁的小丫头改嫁了现在的相公,城门史尤大人。

没想到这位尤大人虽然是个武官,命却也不怎么硬,这才四五年的功夫,就也去了西天了。

也就是说现在再次守寡的尤老娘此时不过二十七八岁。

尤老娘办理第二个相公的后事时,心中便有些气闷——

虽然她自己并不认为两任丈夫的去世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旁人的嘴却不是她能管住的,老说些什么她“命硬克夫”之类的话。

再加上作为先夫带来的拖油瓶,两个女儿显然也并没有尤家产业的继承权。尤家不管是近是远的宗族们,便在送了殡之后光明正大的把“他们尤家的东西”要回去了。

两下里打击下,石氏就这样气晕了。

已经出嫁的尤氏,也就是贾珍的继室尤大奶奶,也因此对这个比她大不到十岁的继母有了几分埋怨。

若非尤氏在家里时常受贾珍的气,需要这么一个娘家来躲清净,恐怕早就闹将起来了。

天哪!她虽然已经三十了,但是还是一个标准的未婚女性;而现在虽然年纪小了两三岁,却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嫁过两个男人了!

石悫还来不及担心和感慨。她只是一想到尤老娘的寿数,就不由得身上寒风阵阵——

这个尤老娘好像是在尤二姐嫁给贾琏以后不久就死了的。

这两个小姑娘大的那个不过十岁的样子,就算嫁给贾琏的晚一些也到不了二十。那么自己只剩十年活头了?

石悫渐渐灰了心。

虽然十年看起来长,其实却没多久的,一眨眼就会过去了。突然间被预告了死期,令石悫丧气极了。

她索性连家里的事情也不管了。

人说“相由心生”,不是没道理的——

她此刻灰了心,面上便也带着恹恹之色,让人看了倒也知道她是生了病的,便也不怪她不起来理事。

且这病怎么看怎么是越来越重的,眼看两个小姑娘刚没了爹,就又要连妈也没了,亲戚朋友自尤大人一死便冷了脸,只有几家邻居跟着叹息了一阵。

娘家嫂子带着石家母亲的关心过来,嘴里却说着什么“姑太太不需担心!你哥哥已经找人相看着了,这二年先清苦些,等出了孝再嫁一家,把日子过起来,绝不会让你没了依靠!”

石悫眼睛微眯,就那样盯着石家嫂子,盯得她后背冷飕飕的,然后一个嘴巴子就冲她甩了过去……

“啪!”

又脆又响,在这安静yīn森的院子里传得好远好远。

她嫂子被打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石悫就冷眼看着她嫂子脸上五个指头印形状的红痕高高的暄起来了,就跟蒸馒头似的。

她嫂子本来也不是个好欺负的,登时便要闹将起来。石悫一个冷冷地“滚!从今以后,我跟你们石家没有关系!”那青黑色的眼圈,那惨白如厉鬼的样子,吓的她嫂子惊恐地转身就走了。

好么,我拢共就剩了十年不到好活了,你还不让我清静清静!石悫恨恨地想。

后来便听说她嫂子回家后委屈地哭了一顿,然后就到处编派她刻薄命硬,还暴力打人的事。

石悫听了,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这样更不会有人愿意娶她这个寡妇了,正好。

反正只剩不到十年命,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是这个石氏的名声,又不是她自己的。她过得舒服就好。

倒是后来时间长了,石悫跟人交流的多了,知道她本性的人也多了,渐渐也澄清了这个谣言。更何况石家嫂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名声好听的。

然而现在大多数人还都是相信了石家嫂子的话的。毕竟脸上那个巴掌印清清楚楚地长着呢,不说别的,殴打长嫂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做得出来的,因此对她更加冷淡。

偏只有尤二姐、尤三姐一点也不相信母亲是那样坏的人,定是舅母做了什么惹到了母亲。两个小丫头不肯放弃,便日日请了名医回来给母亲看诊、煎药给她喝。

渐渐的,石悫的心情倒平静了很多。

她本来想着,既然不到十年就要死,还不如早点死得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个女性受压迫的时代,多没意思?说不定死了还能穿回去。

但是,她病得颤巍巍的,却一直死不了,反倒是两小姐妹在那边哽咽哭诉被她听到了。

原来自从石氏卧床后,家里的事情倒都由两个小姑娘主事了。

家里的产业已经没了,只剩帐房里的不到一千两银子和这间三进的宅院。若非已出嫁的大姑奶奶帮衬,连这些都是剩不下的。

但是石悫卧床这些日子,不但许多下人请辞,家里事务骤然多了许多,给母亲请医喝药的钱支出的也太多了。虽然短时间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再这样过两三个月还不好的话,恐怕就要买房子当东西了。

即便这样,两个小家伙却依然不肯放弃给她治疗,还说“卖房子就卖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的。

石悫听了,心中一震,心中隐隐泛着酸——是啊,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虽然这两个孩子的出生和成长她都没有经历过,但是短短二十天的接触已经让她对她们非常喜爱了。

年长的二姐温和柔顺,善解人意;年幼的三姐性格爽利,活泼纯真。

两人都继承了石悫这句身体过人的美貌,将来必然都是绝色,而现在都是可爱的小丫头,却要在这吃人的封建社会里单独前行了吗?

短短的二十天里,她们成长了好多,早已不是当初只会扑在她床前哭的不通世事的小丫头了。

是自己太过自私了吗?

她们那样小心的服侍自己,希望留下自己,她的心也是肉长的,自然看出她们的茫然和绝望。

而现在,如果她死了,她们又要面对什么呢?

被尤氏接走?还是落在那些尤家亲族的手里?

前者不过更加方便了贾珍父子的玩弄,或许连贾蔷、贾芹等贾家其他子弟都会上前占便宜了;后者更惨,不知将被卖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她知道了……她还不能死呢!

融入

第二章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战斗一般,反正石悫已经不想再回顾一遍了。

简单地说——

她先几天调养好自己的病,等一有起色,便请人跟张家退了亲——

石氏的第一个丈夫跟皇粮庄头张家是世交,因此在石氏怀着二姐的时候便给她与张家的儿子张华定了娃娃亲。

张家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听说是跟一位义忠亲王搭上线了,很得器重,所以那一系的官员和想巴结他们家的人对张家也颇为照拂。

石悫派的人一过去他们便允了,还还了十两银子定礼。

旁人都笑石悫傻,或者讽刺她“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她那个出身的女儿配不上人家张家的儿子”。

石悫全当没听见——

不用十年,反正张家是要倒的,到时候恐怕连娶媳妇的钱都凑不齐了!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然后,石悫又把大部分下人们遣散了,只留了一个五十多看门的老头;管家夫妻和他们的三个女儿,正好可以给两个女儿和她自己一人一个做贴身丫头;还有一家只有四十岁的寡母和儿子儿媳小孙子,原是石悫出嫁时石家给的陪房,对石悫非常忠心,便留着管厨房、浆洗和出外采办等事。

此外,石悫还是把房子给卖了,并且到城郊桃源镇去买了几顷良田。就这还是求了人帮忙的。否则,没病没灾的,人家干嘛要卖地呢?

石悫不是不想做生意,只是她前世是个乖宝宝,从来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既没打过工,也没投过资,一点经验都没有。

再一个石悫学的是农业专业,她虽然没有自己种过地,却也是到乡下实习的时候在农村待过将近一年的。拼起农业技术来,现在又有谁比得过她呢?学了那么多年,她也想发挥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看看自己能够做到哪种程度,凭自己的努力闯出点成绩,所以就这样了。

倒是两个小丫头高兴得很——

城郊虽然还不是乡下,地价却已经比城里便宜多了,所以尤家换了个大得多的房子,因此两人都有了自己单独的小院,可以随心所欲地布置。

虽然少了些熟人玩伴……但是当家的日子已经让她们成长了许多,什么人可交、什么人该远着,她们心里也朦朦胧胧地有了些谱,故此也没有什么不悦的。

石悫还给两个丫头请了一个教习,专门教她们女四书。

这不是说她就认同了古代这些迂腐的观点,只是任何条条框框的建立都不是随便就能打破的。

为了两个丫头将来能过得舒心些,现在就让她们懂得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并且怎样利用这些不能做的,活得尽量舒适。

至于女红、厨艺,石悫继承了身体的□;而管家和算账,在潜移默化中慢慢训练也就是了。

两个孩子还小,她只要慢慢动手,把两个丫头□好了,再给她们找两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就好了。

而石悫的佃户们很疑惑。他们非常看不透这个女东家。

她要的租子真的不高。

比起其他高门大户动辄五成六成的地租,尤家的只要了四成半,真的已经算很好了。

而且她待人和善,年节时赏赐不断,生病了受伤了还管请大夫看病,这对于佃户们来说绝对是菩萨一样的存在了。莫说人家身上还顶着七品孺人的诰命呢!

七品虽然不高,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任何一个官都是天一样大的,都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

只是,她却有个条件,那就是所有佃户每天必须轮流到她的自留地两百亩里劳作一个半时辰。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每天晚回家一个半时辰多在自己的地里劳作就是了。

但是这位女东家却喜欢不懂装懂,指手画脚——

果树下面种了丈高的草,养了一群猪牛羊在那里拱树根;玉米种的特别稀,中间还栽豆子;十亩靠池塘的地里专门种葡萄,一架一架的好看是好看了,可是不顶粮食啊?还在葡萄架下又种苦瓜又种芥菜的;池塘里养了好多鸭子、鹅什么的,还往里放鱼——这是专门给鸭鹅们吃的吗?也太败家了……

但是,只过了一年,佃户们全傻眼了。

这些庄稼可是他们收的,各样都产出了多少,他们都是心里明镜的。

虽然玉米和豆子产量都不算高,但是架不住两个加起来多呀!

还有葡萄,十分之九酿了葡萄酒,到城里卖了不少钱不说,各样果子却并没有减产多少,反而是牛羊的粪让它们更茂盛了许多,味道好像也变好了些;至于那些猪牛羊和鸭鹅鱼……这都是纯利了!

东家还把多得吃不了的萝卜白菜卖到了一家城里有名的酱菜馆。

这家收菜极为严苛,也不与人合作,原来叫“源生号”,后来也不知东家跟他们说了什么,就改叫“六必居”了,也开始收尤家的菜了。

佃户们对女东家越来越信服。

为了拜请女东家帮他们把田里种什么、怎么种做了改变,纷纷自愿提高地租,并且按女东家的暗示,免费为她在漫山遍野的花果山修了一间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子,把那些桃树啊梨树啊杏树啊的都括了进去,又在庄外都能看得见的屏山壁上请人凿了“璞园”两个大字。

此外,东家还花了不少钱引了温泉,移植了许多名花山石,又修了精致的小桥、亭子、回廊、竹楼等,甚至花重金请了名士来题额作对,以吸引人的眼光。

后来佃户们突然发现自己这小小的桃源镇突然多了许多衣冠整齐的上等人,大部分都是读书人。

再后来,他们更加惊恐的发现,那些读书人竟然都是冲着东家盖的那间庄子去的。

有三五朋友搭伴的,有一家子出游的,甚至还有某某名士举行的赏花会、赛诗会等,不一而足。这里渐渐也成了京城一景了。

他们佃户并不懂什么小桥流水、人面桃花之类的,虽然尊敬读书人的意识已经深刻地印到了他们的灵魂,但是在欣赏这些人优雅的举止、漂亮的衣服的同时,也暗暗觉得这些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石悫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挣钱,她又怎么会在乎前期投资?

女婿(抓虫)

第三章

石悫的农业致富计划弄得挺成功。

虽然不知道她赚了多少钱,但是明眼人都看见了——

尤家的庄子越来越多,地面越来越大,那间孤儿寡母不但没依附到亲戚的哪一家,反倒红红火火自己过起来了。

不过二三年间,原来冷了脸的许多人家都恢复了走动。

石悫在感慨这些人“消息真是灵通”、“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同时,却也重新装出了笑脸,乐呵呵地接待了这些人。

毕竟她又不是在京城不出现了,撕破脸总是不好的。

原著也按部就班进行着。

只是她既不是救世主,又忙着自家庄子上的各种事物,所以也无暇顾及那些别人家的虚无缥缈的事。

她娘家石家也是示好的人家之一。

自从她家越过越好之后,石家的嫂子便开始盘算,是不是把自己的某个儿子过继过去?等将来尤家的两个丫头嫁了,这偌大的家业岂不就是他们石家的了?!

石母已经老眼昏花,于俗事已经许久不管了。

上次女儿和儿媳妇之间起了嫌隙,她固然有些埋怨儿媳妇,却也不好明着命令石家不许冷落了姑奶奶,毕竟那句“跟石家恩断义绝”的话是她女儿亲口说出来的。

但是现在女儿家里越过越好,自己家里却颇有些沉寂了,她便捏了个错,罚了儿媳妇到佛堂里去清修三个月,给女儿一个台阶下——

石家原是缮国公石家的亲族,当年缮国公势旺的时刻,因她们家这一支的先祖是正经科举考上的进士,故两家互为倚重,走得很近。

及至现在,因缮国公越发没落,石家这边也少了能支撑家族的子弟,两家虽然没少了联系,不过早已不如当年一般亲厚,只以亲戚相待罢了。

石悫自然不知道她嫂子的想头。

她自从石家故意示好以后,便也把年节的礼数恢复了起来。只是但凡有石家嫂子在的地方,她却是绝不出现的。

不是她自己或两个女儿身体不舒服,就是庄子上有什么不得不去的事,连给母亲请安这样的事情也都是选她嫂子出门不在家的时候。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凑巧,三次四次别人就看出来了。

也是,亲嫂子那样算计小姑子,下人们也不是瞎眼的。

这下,连前一次改嫁的“违背礼教”之处也被悄悄抹平了,不过石悫自己还不知道呢。

此刻石悫刚接了母亲七十大寿的帖子,知道此次跟她嫂子躲不开了,必得见上一面了。

叹了口气,石悫也并不胆怯——

她不过是懒得看见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罢了,生怕自己看见她又忍不住上去甩一个嘴巴。

石悫在这里拼命克制自己对石家嫂子的厌恶,见了面不过端着一个冷冷的假笑——石悫她哥是白身,她嫂子自然没有诰命,因此她这个诰命夫人连行礼拜见都是不用的。

只是心中烦乱,便忘了一段书里有名的大事——

“……杨嫂子,这台上唱小生的是哪个班子里的?这戏也听了几百番,我原以为对长安城里有名的戏班子里的名角是已经见全了的,没想到竟漏了这么一个可怜见的孩子!”

嘴角微翘的说着,仿佛真的很高兴的样子,其实却是因为无意间瞥到自己小女儿的神情之后才故意说的这话。

那种眼神,把平时的娇俏亮丽豆蔻少女更加娇艳了十分,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这个少见多怪的丫头定是看上人家了!

“……呵,你问他呀……这个少年叫柳湘莲,原也算世家公子了,就是父母走得早些,他无人管束,便沉迷于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尤其喜欢串戏拌小生,偏他拌的小生比正经戏子唱的还好些。他又是自小习武,于武戏上也来得……”

石悫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雷得她半天没缓过神来,以至于那位被问到的夫人后来说的是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柳湘莲!

原来他是柳湘莲!

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原著中对所有男人都不屑一顾的尤三姐,却只因一场戏就对这柳湘莲暗生情愫,五年来念念不忘。甚至只因柳湘莲想要退婚,她便一刀抹死也不肯让其误会她品行不良的那个天命的冤家!

石悫真想以头抢地,如果她可以的话。

只是现在恐怕说什么都晚了——凭自己对自家闺女的了解,现在她这个样子,再加上听闻他并非戏子,恐怕已经是非君不嫁了!

话说柳湘莲倒也算是《红楼梦》原著中一个少有的青年才俊了。

与贾家的子弟、王仁、薛蟠和柔弱如女子一般的秦钟相比,柳湘莲虽然相貌yīn柔,家道败落,但是却有着一身好武功,又爱萍踪浪迹,行那侠义之士,或许倒是某些人眼中的合适夫婿了。

但是石悫却不怎么想。

看看《红楼梦》中曹公是怎么评价他的吧!

“……他父母早丧,读书不成。”

“……他性情豪爽,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他生得又美,最喜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不知他身份的人,都误作戏子一类。”

“……他和宝玉最合得来。”

看看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就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谁敢把女儿许配给他?恐怕也是因此他才二十多岁还未娶亲吧!贾琏当时居然还觉得他是个“良配”!

真是够了!

但是,再如何心中发火,石悫的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嗯”“是吗”“果然啊!”“我也这么觉得!”等一系列无意义的词恰到好处的说出,让那位长舌的杨夫人兴高采烈地发现石悫这个少有能听她说话的人,更加引为知己,令后来被无数次拜访搅得头昏脑胀的石悫后悔不已。

虽然心中再不舒服,石悫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毕竟现在的柳湘莲才十六七岁,服丧刚过,虽然不说有多容易改变,但是总比以后养成的了那个性子还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好得多。

石悫终于发动了自重生开始积攒的所有人脉,终于让柳湘莲相信,在戏台子上看见自己的那一霎,这位尤夫人想起了自己六岁夭折的儿子,“……所以我想认你做个义子——你父母已经不再了,你也可怜见的……看你在台子上串戏给人看,这样糟蹋自己,我心里着实不安得很……希望你不要觉得唐突。”

柳湘莲当然会觉得唐突。但是在中间人、吏部侍郎杨大人长子夫妇的鼓励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石悫前世可是一直与自己的两个表弟一个外甥斗智斗勇来着,再加上这辈子的两个小丫头,于青少年心理学也算是独辟蹊径地自成一家了。

经过多方的调查和考虑,她觉得柳少年虽然长得有些娘,性格有些怪异,但是不失为一块璞玉,好好打磨打磨还是可以成才的。

只是,这打磨的方式还很需要琢磨。

比如说少年丧父丧母,自然很需要亲情,否则也不会让他变得那么冷心冷面的;其次他未尝是真喜欢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只是他与那些世家子弟们相交,便不得不学会这些东西,否则又哪来的共同语言呢?他又没有家里可以依仗,又没有钱财,只能以这种既自卑又自负的方式去与他们相交了。

而且从这里倒是可以看出这位湘莲公子的聪明劲儿来——

小小的年纪,不但精通好几门乐器和武术,还会自己编词作曲,多有青楼头牌为了得到他的词曲而自愿委身于他的。只是他现在年龄还小,接受的还不多罢了。

然而,在石悫爱的教育下,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如何与形形□的人接触,如何经商,如何管家……他渐渐也有些了悟了。

虽然没有重新回去上学念书,但是他的行事做派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能看出来的就是他嘴角的笑容多了。

而且,自己教育出来的,除了自己放心之外,还能尽量灌输他“只娶一个好”的先进思想,省的将来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湘莲并没有如原著中所说一般,常常三年五载地往外跑,也没有跟贾宝玉、蒋玉菡、赖尚荣走得多近,而是干脆住在了尤家,并且与他们只是点头之交。

他的朋友们石悫也见了好几个,多是原著中没有的,看着都是诚赤豪爽的人,也有出身高的,也有普通人家的,石悫倒也没什么差别的对待,令他们这群朋友们对这位朋友的义母评价高了许多。

他与尤家的两位小姐本来没有怎么多接触。一来也是石悫给她们安排了许多淑女课程,二来也是顾及两个未出阁小姑娘的名声——

虽然有着结义兄妹的名分,到底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还是要顾着点的。

但是尤三姐可不是什么老实能忍得住的人。

借着掉个帕子,丢个荷包之类的事情,两人互相还是比旁人多了机会相见。

一来二去,两个少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尤老娘顺理成章地成全两个孩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对的,不是吗?

湘莲在一年后,郑重的请来未出五服的长辈中,跟他关系最近的一个——住在京南二百里的姑妈柳氏。

这个柳氏看着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

她认为:柳家是理国公分支,三姐之母是缮国公分支,虽然柳父生前的官比尤父的品级略高一些,但是家世上总体来说还是相配的。

但是她觉得尤家没有男子,将来自家侄子还要给石悫送终而有些不满。然而又想到石悫毕竟没有提出入赘,将来这家产有多少能归侄子还是未知数,这个未来亲家还是要礼遇着才是,因此两人极为和谐地定下了婚事。

与三姐定了婚,湘莲反而不能住在尤府了。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他现在所管的事务都是尤家的,自己还没有养家糊口的营生。

虽然义母和未婚妻都不介意让他打理尤家的产业,但是性格跳脱自尊心非常高的柳湘莲,是很希望能凭自己的能力给妻子幸福的。

婚前的最后几年,就让他出去跑一跑,到外面去混出个人样来吧——

义母不是说了吗?一是广东那边的洋货,二是南北药材互通……凭他的武艺,做这两样里的哪个都不虞有打劫之患,赚钱是一定的。

而他此刻虽然是经商,却也可以打着到处游玩的旗号,然后令家人去出头,也不担心会因为沦为商户而令人不耻。

就是光宗耀祖、令子孙重入朝堂,那也得先有钱吃饭娶老婆不是?

隐忍

第四章

解决了小女儿的婚姻问题,石悫本来舒了一口大气,刚乐呵了几天,却突然听闻二女儿病了。

石悫忙忙请了常来往的那位太医过来,却得到一个“思虑过甚”的结果。

石悫难办了。

其实当年石悫做主让二姐跟张家退婚的时候,二姐就有些埋怨母亲。只是她做不了自己的主罢了。

当然后来,在张家被浩浩荡荡的锦衣卫抄了家以后,二姐这点幽怨瞬间变成了庆幸,庆幸母亲的强硬和高瞻远瞩。

这些年来,二姐学习管家和理财,学习各种人心变化能做出来的事情,虽然已经成长了很多,但是她终究是幼稚善良的,温顺安逸的,再怎么坚强严厉也只是装出来的表象罢了。

好在她大事上一直不出错,遇事也能拿捏得住,并非原著里那个耳根子极软把谁都当好人的那个傻丫头,所以石悫倒还算放心。

但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一直思虑过重!

是见到妹妹都有了人家自己却还不知姻缘在何方闹得吧!

她毕竟是退过婚的。

虽然当时是尤家“自认为配不上”而退婚,但是在一些礼教严格的人家,这也是可以拿出来说事的污点。

但是姻缘是强求不来的。石悫再知道原著也不可能给她弄来一个未婚夫,只好慢慢跟她谈心开导于她罢了。

接下来的两年多,二姐倒也想开了——

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也强求不来。

反正母亲也没有儿子,到时候随便选一个老实的男人入赘回来照顾娘亲也是好的。

有了这个想法,二姐豁然开朗,行事更加大气有风度,慢慢也在交际的贵夫人圈里有了“端厚大气、美丽高贵”的名声,倒开始有了一些世家公子开始到尤家来说媒的。

只是一来二姐心中已经有了志向,对这些都不大热心了;二来石悫在查验过这些所谓的才俊后,一个一个都挑出了许多毛病,便含混着,哪个也没有明确应下。

这件事是急不来的,倒是眼前又出了一件大事——

石悫已逝的二哥二嫂留下的唯一血脉,她最喜欢的侄儿石俊生,被顺天府以“拖欠官银”为名拿了去了!

“……这是怎么说的?是哪里的官员下的令!难道不知道俊生是世家之后吗?”石悫急道。

但是一时半会却还不得信,她也只得把所有得用的男仆都派了出去,到有关系的地方去打听其中秘辛。

她是绝不相信自己这个侄子会做出什么“拖欠官银”的事的。

这个侄子是一个真正的赤子——

他心地纯良,待人以诚,是娘家的下一辈里她最喜欢的一个。

只可惜他父母去的太早,他大伯母容不下他,看他学业越来越好,总是远远超过大房的男孩子们,所以石家大嫂子便构陷他偷盗,把他分家分出去了。

石悫曾有过把她过继到自己名下的想法。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孩子对自己的母亲和父亲的孺慕之情是谁都代替不了的。而且这个年代在自己族中过继孩子的事情还多些,到自己名下恐怕就要姓尤了!

俊生是二房唯一的独苗,就是为了脸面石家人都不会答应的。

虽然是分家,可是俊生却根本没有真的分到什么东西,只拿回了母亲嫁妆单子上的一间单进的四合院、三两个老仆、二十把家传的名家古扇还有一屋子的书。

见侄子这样老实,石悫是既心疼,又愤恨。

好在石家嫂子虽然对她特别照顾石俊生有些微辞,却也从未当面说过,因此石俊生在姑母的帮衬下,每日照常去上学,也在石悫的教导下对很多世间的事多了份体会。

但是说到底他仍旧是个牛心左性的孩子。

他以为世间人再险恶也就如他大伯母差不多了,他相信世间人还是正直的多,他不懂得有些人就是会为了自己的一些私利连别人的生死都不顾,任何恶名都可以给他扣上,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入狱了。

石家派出的仆人回来回报说:“这件事好像关系着大姑***婆家:因表少爷家也没什么钱财,他们也没有看得上眼的,只是一直急火火的要找什么扇子,找到了就走了。”

扇子?

石悫想起来了。这不是“贾赦让贾琏找石呆子买扇子,石呆子不肯卖,所以贾雨村为了讨好贾赦,便胡乱给石呆子安了个罪名”那一段吗?

虽然石家的下人只查到了这么一点,并没有明确主使的人是谁,但是熟知原著的石悫还是明白了。

原来,这个石呆子就是被赶出家族的自家侄子吗?

贾家……贾雨村……

在这件事只是一个不认识的石呆子身上时,石悫只是感慨一下这人际遇不佳、时运不济罢了;但是当这件事挨到自己的亲侄子身上时,石悫就恨不得抽起筋扒其皮!

太可恶了!贾赦,贾雨村,为了几把摆门面的扇子,搞得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凭那个贾赦的才学,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却连别人的死活都不顾,若非她护着,恐怕还要在牢里受苦呢!

石悫第一次这么恨贾家,第一次这么觉得贾家倒台倒得太对了甚至是便宜了他们了……

还有那个贾雨村……记得他好像还踩着贾家倒台的机会往上升了一级呢!虽然最后好像是被罢官了,可也没什么大碍……这次拼了这口气,她也绝不会轻易地饶过这个道貌岸然的刽子手的!!

石悫不会现在就去找贾家——

别说她跟那位大姑奶奶本身就是貌合神离,即便尤氏是真的想要帮她,凭她在贾珍面前的地位,也根本说不上什么话,更别提贾珍本身还是个跟贾赦差不多的人,更是他的亲侄子!他们自家人不帮,反而来帮自己这个外人吗?别等费了脸面把扇子要回来了,再被他贾珍以亲戚的身份强把扇子再搜刮回去……

她镇定自若地花钱疏通了关系,把牢里闹腾了一顿却没受到什么大罪的石俊生保了出来——肉体上虽然没怎么样,可这精神上的打击却是一时难以磨灭的了。

石俊生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和信仰了——

这就是他信誓旦旦必有公正的朝廷啊!有权有势者随意谋财害命,普通人、穷人家破人亡,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连自己的姑母这样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只有把自己保出来的能力,却不能帮他讨回公道。

石悫虽然用心安慰他,效果却不佳,只能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古语来搪塞。

毕竟她不能直接说“贾家没几年就要倒了,到时候姑妈一定替你讨回个公道”吧?

石悫看他日益憔悴,心生不忍——这也不是个事啊?干脆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于是她做主,给他配了两个小厮一些盘缠,送到河南登封嵩阳书院去了。

离了这里,希望这个侄子能有些长进吧!

姻缘(抓虫)

第五章

这件事贾珍真的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可能呢!

或许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但是当石悫动用力量将贾赦本想斩草除根的石俊生完好无损地保出来之后,贾家的大部分在家里有点地位的男丁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何况贾赦还在炫耀这件事的时候因为贾琏的顶撞而把他这个儿子打了一顿,让他活活在床上趴了近一个月呢!

贾家开始时也有几分害怕了——

这石氏尤夫人和石俊生一个傻小子不同:她能不靠一个男人,自己把自家搞得红红火火的,可见是个有几分脑子的。而且这个尤老娘虽然品级低微,到底是世交之后,又和许多京城贵妇交情极深,若是她真的打将上来,就是贾家也要让她几分的。

好在这个尤老娘是个谨慎怕事的,等了几个月,未见她来诘问,反倒听说她把侄子打发到外地读书去了。

这下从贾赦到贾珍、贾蓉都松了一口气,又抖了起来。

但是他们没发现的是,尤家这次却悄悄的跟贾家连最后的礼貌上的关系都断了——他们没有在乎,或许是故意的,或许是无意的。

只有珍大奶奶尤氏在自己的房里想起来的时候暗自垂泪——自己已经连娘家都回不去了!但是,她在这贾家又算个什么呢?

石悫虽然暂且忍下了此事,又怎么会真的忍一辈子?连二姐、三姐两个都因此对贾家痛恨不已。石悫倒还得先安抚两个小的。

她也派了人盯紧了有关贾家的事务——

听说借住在贾家的那位皇商家的薛大爷,在赖大家吃酒的时候看上了串戏的卫家公子卫若兰,被人家给骗到城郊打了一顿,为保脸面躲出去了;

听说邢夫人的弟弟一家三口,薛姨妈的小婶家的侄子、侄女,寡妇奶奶李氏的婶娘和两个堂妹同时上长安城来贾家投亲,贾家现在人口更兴旺了;

听说这一次秋闱贾家给子弟们捐的那些生员都被强迫去考了,结果一个也没中,全部落第,让长安城中的清流们暗地里好好笑话了一通……

……

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个比以往稍显沉闷的年,突然接到登封来的家信。

原来俊生之前就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只因三年前母丧,便在家守制未参加当年的会试。

现在他在嵩阳书院过得很好,跟同窗们虽也有小摩擦,大家却单纯了一些,他也结识了几个投契的朋友,又拜了书院山长、当代大儒贺先生为师。

贺先生已经为他们师兄弟几人写了好几封拜贴,让他们来长安参加会试之前先去跟这些人情关系走动走动,混个脸熟,为会试铺路。

有了这件重要的事,再加上贾府最近没什么大事,石悫便一心准备迎接侄子和他的几个朋友了。

丁未年二月,石氏俊生参加会试得中第五十七名。

得到这个消息,石悫便放了心。

因为但凡得中会试的贡生,殿试不过是排个名次罢了,除非有大不敬的或是被抓到作弊的,基本上都不会被刷掉。

四月二十一日,贡生们由会元打头,在保和殿上由当朝皇上亲自监考。

果然,放榜后,听闻长长的榜单上录取的人数与会试录取的人数相等。

而自家侄子殿试的名次倒是跟会试相差不多——二甲第四十九名,也算是小有提高了。

恩荣宴后,俊生与几位同榜高中的师兄弟们先跟随着状元先拜谒了孔庙,再去国子监立碑刻名,然后再参加各种座师、同年之间的聚会,忙得不得了。

石悫眼见着自家傻愣愣的书呆子侄子几月之间蜕变为进退得宜、长袖善舞的交际圣手,虽然还挂着一张无比纯良的书生脸,但是说话行事之间却早已今非昔比,不禁感慨中多了一丝遗憾。

石俊生之才,颇令某位翰林赞赏,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皇上便趁势封他为庶吉士,在翰林院里继续学习。

他那群同年得中的师兄弟们,也有成了翰林的,也有进六部的,也有放了外官的,倒是好聚好散地吃了几顿。

石家和缮国公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一边说“请四公子回去住”,另一边说“将来还有许多交际应酬的事,有你叔伯兄长们帮衬,总比自己摸索得好”。

不过石俊生早已非吴下阿蒙,笑得傻乎乎的推脱着搬到翰林院里去住了,把两家气了个倒仰。

贾家也意思意思派了人过来祝贺,只是石悫怎么听着怎么觉得这个送礼的更像是来胁迫的,好像是说“你即便中了举也不过是个小翰林,还是给我乖乖眯着,若是敢胡乱告状,看我不整死你”的意思呢?

石悫不软不硬地刚把他们顶了回去,却听说官媒婆赵嬷嬷来了。

石悫虽然也不喜欢这些三姑六婆,但是知道得罪她们可是非常麻烦的事,便连忙把人让进来了。

“尤太太,大喜啊!”这位浓妆艳抹、半老徐娘的媒婆,早一溜风地窜了进来。

石悫却不相信这些人的话。因与这赵媒婆倒还打过几次交道,便故意怒道:“你这老货,又来诓我!上次还有上上次说的那都是什么人?如果再给我们二姐说这样的人家,我虽然是孤儿寡母的没人依靠,却也绝不容你这样!”

赵媒婆是见惯了这些的,赶忙做低伏小地道了歉,这才介绍了男家。

原来这次说亲的人家姓孔,却是山东曲阜孔家的族人。这次春闱上高中了探花的。

这位孔探花虽然年已二十六,却是老婆已经死了五年了,只有一个六岁的幼女。

他家中父母俱在,他是长子,将来自然要继承家产的;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都是已经出嫁了的。

孔探花与原配感情甚好,所以丧妻后一直不肯续弦,父母两人非常着急,他一直以念书进学为由支吾。现在中榜放了官,再几个月就要外放到广东惠州做知州去了。

孔家父母发了狠,定要他上任之前在都中娶了亲才行。孔家为圣人之后,自然许多人巴结。

孔广机烦不胜烦,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尤家有好女,今年方二八,虽然是退过婚又无父兄帮衬的,但是名声、性情都极好,家财也不错,便过来求亲了。

石悫听着觉得不对。

这孔广机的事情都是假造不了的,一查就能得知真假,倒也不虞有诈;但是孔家这种无论历朝历代都分外恩遇的特殊地位,求亲的人应该有很多好姑娘的。

虽然是做续弦,可是对于尤二姐来说,还是太过高攀了,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姑母有事,侄子服其劳。石俊生便开始了死缠硬磨的功夫,明里暗里打探起来,只是仍然没有个能让她放心的理由。

倒是石俊生替他说了句话:“依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他不像是有歹意的人。”

石俊生建议,索性把孔广机叫到家里来,让石悫当面问。石悫答应了。

这一让进来可吓了一跳——这张脸……明明就是黄晓明嘛!

“小生孔广机虽然与石兄神交已久,却并未得见;此次冒昧来访,原是为另一件事,还请老伯母原谅则个。”

什么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眼前这位就是了!

这眉眼,这气度,这低沉丝滑的声音,这不卑不亢的书卷气……唔,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君子啊!

但是他说话也太气人了……老伯母?她很老吗?

孔广机显然并不知道这位有名的好客夫人到底在纠结什么,还以为不满意他不经人介绍就冒昧让人来提亲,让人家生气了呢!

但是孔广机却非常机敏,几句好话不动声色地恭维了尤家的各项名声在外的事务,却一直没有说到求亲正事上。

石悫不耐烦了,也不与他拖延,“孔公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不能相信你说的凭‘传言’就跑过来提亲的。我的女儿,虽然是小户之女,却也是金奴银婢教养出来的,你若是有什么隐情,还是直接说出来得好。”

孔广机苦笑道:“伯母果然如石兄所言,直爽机敏……不瞒伯母,是因为晚生不想娶皇上的公主,只能……”

“什么?皇上想把公主嫁给你?那你为了逃避公主来娶我女儿,你孔家当然没事,我们家可怎么办?不行!这事不能答应!”石悫连面具般的不动声色都维持不了了——这分明就是个炸弹啊!

“伯母!”孔广机一脸惶恐地作揖赔罪,“……伯母放心,皇上绝不会因此事而迁怒的。”他细细解释道,言辞恳切而动人:“其实皇上有好几个选择,我已二十六七,又早已娶过原配……虽然贱荆已逝,但是做继室对于公主来说还是不大体面的……这也委屈二小姐了……”

石悫依然皱眉不语。

“皇上也并未说明,只是在查问晚生婚配事宜时有些暗示,晚生装作不懂,只说拙荆病逝后,家父因昔年在京中时曾欠前城门史尤大人一个人情,所以两家订了亲,只等晚生考完科举就办事。”

“欠了人情?这事是真的吗?”石悫觉得太巧合了。

“这件事倒是真的:七年前家父因事来长安时,曾被宵小偷了盘缠,还没赶上关城门,被关在了门外。当晚正好是尤大人当值,知道家父是孔家人,便分外礼遇地特意打开城门将他放进来了。这件事伯母或许知道?”

这件事石悫当然知道。

尤父是个粗人,却分外羡慕读书人,连自己的女儿和两个继女都请了人教了认字。

他的原配也是个不认字的,因此他娶了石家寡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因此得了孔家传人的感谢,尤父是觉得非常自豪的,便常常拿出来夸耀。

但是问题是石悫那时候还没穿越过来,这只不过是一件沉寂在繁杂记忆中的小事罢了——原来这个孔夫子的后裔就是孔广机的父亲啊!

孔广机见石悫想起来了,便接着道:“皇上听了,还开了几句玩笑,应该是不会再选晚生了,只是晚生自己担心,便赶紧过来向伯母提亲……只是伯母机警,看了出来……”

石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只是我却不能仅因为你的一句托辞便将女儿许配于你。你还是说些实在些的吧!”

“这个……这个实在些的……”孔广机突然扭捏起来,连耳朵根都红了。

这样的变化令石悫有些惊讶,但是反倒放了心,孔广机恐怕真的是在哪里见过二姐,种下情因,这才在刚放榜就跑来佳人家里提亲了吧!

“嗯……晚生……晚生曾在‘璞园’与同年考生赛诗联句,曾在园外见到二小姐去探望生病的佃户丫头……”

天哪!这才是所谓的“缘分”吧!

小惩(抓虫)

第六章

三姐与柳湘莲定亲时,众人还没什么想法,不过是觉得尤家的娘子军们有个男人依靠了。

但是二姐与孔家公子的定亲,却让大家对尤家的态度骤然发生了变化——

孔家是什么人家?

从汉朝推崇儒学开始到现在,千年来最安全最有保障的人家!千年来一直有爵位的人家!

无论是谁当皇帝,人家永远是衍圣公!

与这样的人家结了姻亲,虽然是续弦,好歹是正经的嫡妻,还是没有继子和兄弟的,多好的一门婚事啊!

尤家要起来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大家伙都异常热心地过来帮衬石悫准备婚礼的事,力图在尤家姑爷孔大人的面前留个好印象。

紧着忙忙叨叨了半个月,便把二姐急急地嫁出去了。

孔父孔母特意来了京里,在族亲衍圣公的帮助下,在长安城的衍圣公府里办了喜事,热闹极了。

贾家趁机来示好。石悫早已把侄子的际遇告诉过女婿,并得到承诺:等时机成熟之时,由族叔衍圣公孔继宏亲自上书陈情,要回石俊生母亲的遗物。

因此孔广机虽然面子上没有给贾家难看,其实却是对他们不屑得很的。

毕竟前一任衍圣公、另一位族叔孔继宗还给贾家提过匾,跟他们家倒也有几分交情。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孔广机也不会明着做出什么来。

婚事因为赶上宫里的一位老太妃欠安,便没有大办。办完了时,夫妻俩只从山东拐了一下路,告祭了宗祠就高高兴兴上任去了。

太妃她老人家却没挺住,病了一个月不到就薨逝了。

当今圣上奉行“以孝治国”,因此贾家有品级的男女都得跟着去随祭。

石悫虽然也有品级,一来她的品级低,不去也不显眼;二来她们家只有她这一个主事的,便报了生病,留在家里了。

又过了三个月,贾敬因服用铁砂过量,活活烧胀死了。

因贾珍、贾蓉等都在孝慈县先陵,家中无人管事,尤氏便求到了石悫这里。

石悫冷淡道:“大姑奶奶还是请别人吧!你小妹子明年就要出嫁了,为母还要给她准备嫁妆,恐怕帮不上忙了。”

尤氏虽然气愤,却也知道与这位继母早已生了嫌隙的。如今人家说是嫌忌讳,已经是留了脸面了,若是吵嚷起来倒不好了。自讨了个没意思,尤氏讪讪地回去了。

尤氏无法,便在贾家族亲女眷里选了几个素日来打秋风时跟她亲厚、会拍马屁的女人,帮着管理内院,她只总领;外头又选了贾(王扁)注1、贾珖两个过去接替贾珍父子照顾老太太,余事也只得各个自己斟酌着筹办起来。

六月初三,贾敬的丧事才五七刚过,就听下人回报说西府的琏二爷在蓉哥儿的保媒下,在府后的花枝巷里娶了一个二房,也是贾家的亲戚——璜大奶奶金氏的娘家侄女。

石悫不屑的笑笑——

这贾琏还真是狗改不了□呢!非要背着凤姐弄一个,到时候闹将起来,他又没本事摆平,倒害了这个无辜的性命。

石悫却不会去管这些。虽然这个金氏是代替了自己女儿的命运,但是据说这金氏对贾家也是颇有攀附之意,否则也不会主动把女儿送过去。

为了求富贵,担些风险又怕什么呢?

石悫更关注的是自己的义子柳湘莲——她已经接到了信,说湘莲的车队已经行到了平安洲地界,八月下旬就能到长安了。

湘莲带信来说他挣了好大一份家产,打算回来在京里买房子、置地。

这些石悫看着虽然也高兴,但是依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当成亲人一样的湘莲这小子就要回来了!

看着之前还像个初中生的唇红齿白的小小子,这么两年没见就出落得跟那些大集团的高层经理没两样的样子,石悫心里是既欣慰又心酸。

湘莲对石悫倒还跟以前一样,石悫和石俊生两个摆家宴招待他,因为三姐与他订了亲,所以不便出来同桌,此刻倒是在里间自己吃。

湘莲讲到他归途中遇到了一个熟人,就是薛家那位出去躲风头的大少爷薛蟠。这位出门了大半年,这时也上完了货回京了。

“……义母不知,这薛蟠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那样体面壮硕的样子,被那几个小毛贼略打了几下,便连祖宗都不要了,满口里‘爷爷奶奶’地乱叫起来,着实令人瞧不起……儿子嫌他叫唤地难听,便随手把那几个小贼给收拾了。谁知被他缠上了我:一会儿说要给我报酬,儿子不屑要,他便又说把那些货物给我一车,我随便看了看……嘿!东西倒是好的,就是陈了些,也不知他都是从哪淘换来的这些旧货!果然是个棒槌……儿子自然看不上。他又说要跟我结拜,我看不起他,便搪塞回来了……进城以后,才听说他是和贾家有亲的,恐怕失了礼数,伤了义母家的亲戚情面,还望义母到时候帮着周旋一二。”

“傻小子!你不跟他结拜是对的,你要是跟他结拜了,我才要打出你去……那人的品性不好,有个诨名叫‘呆霸王’,在京里是出了名的!何况还是个商户……虽然有好亲戚……哼哼,的确是好亲戚呐……”

湘莲一阵迷惑。这是怎么了?尤家不也是贾家的亲戚吗?

陪着吃饭的石俊生知道这人是姑母的女婿,也是可信的,便缓缓把自家的事跟湘莲说了,听得他也是一阵气愤:“天下还有这样不是人的东西!绝不能饶了这个贾雨村!至于贾家……哼,明着来不了,咱们还不能让他们吃些暗亏吗?”

石悫和石俊生姑侄两个一听,都非常感兴趣。

他们这口气已经憋了许久,但是两人都不是能筹划yīn谋诡计的人,因此只等着将来皇上要灭贾家时再跟着痛打落水狗。

柳湘莲则不同。

他虽然年纪很轻,却是经历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在南方闯荡这几年,更是把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官商勾结学了个遍,一些事,没做过也看过不少了。

便从这日之后,贾家的主子们虽然还懵然无觉,但是那些管家太太、奶奶、媳妇们却渐渐发现贾家许多事都不顺了起来。

先是厨房着了火,后是账房失了盗,然后马车断轴,马拉肚子,屋顶漏雨,宗祠闹鬼,丫鬟小厮们出门老是崴脚,买的东西不是涨了价就是被人骗……

这些事以大房那边最多,所以便有传言说:必是大老爷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哪方的神灵,故此给贾家降下了惩罚。

贾母虽然用雷霆手段呵止了这些下人们之间的传言,但还是严辞令长子回去斋戒一个月,不许近女色,不许食荤腥,不许用戏酒,把贾赦给憋得直想撞墙。

贾雨村家里跟贾家这边也差不多,但他自己不好过:先是踩了一个月的狗屎,后被各种水果皮滑倒了八九次,还好几次被不同的三岁小孩拿着弹弓子追着打,去庙堂等地老是磕到头……若非他自此之后都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或是一出门就跟着一大堆人,恐怕这些事还是没有完!

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架不住事多,贾家已经到所有相熟的庙里庵里上香拜过了,仍然没用,一直闹腾了三个月才罢。

此时贾珍已经扶灵去了南方,金氏琏二奶奶已经被凤姐诓回了府,贾赦为了奖励贾琏少有的男子气概,也把自己房里的丫头秋桐赏给了贾琏做妾。

期间“凤姐大闹宁国府”这一出石悫虽然没有打听到,但是凤姐依然想法打了一场官司把事情闹大了,并且在事后想要剪草除根地杀了那个金氏之前定亲的人,并派了心腹来旺做这件事。

那人见自己的命怎么也保不住了,狗急跳墙,便在临死前随便拉了一个路人把凤姐如何雇他诬告的证据交给了那人。

这个路人本就是柳湘莲派了跟着那个倒霉鬼的,所以贾家又一件罪证到了石悫的手里……

落幕

第七章

金氏并未像原著里的尤二姐一样在年末前自尽,而是就这样顽强的在凤姐的压迫和秋桐的针锋相对下柔弱地争抢着贾琏的宠爱。

或许因为贾琏在凤姐和秋桐那里都是软语温言赔笑脸的,在金氏那里更能得到一种大男子心理的满足,所以金氏在贾琏的后院中依然是最受宠的。

这个金氏应该比尤二姐更有心计吧!

金氏并不像尤二姐一样很快就怀了贾琏的孩子,所以凤姐虽然恨她入骨,却并没有为了自己的地位一定要将金氏除去。

再加上一个凤姐的心腹平儿,贾琏的四个女人就这样在后院里吵吵闹闹,虽然每天小事不断,却没听到哪个重病或哪个自尽的。

石悫不知道现在没死对这个金氏来说是好是坏,要知道贾家的富贵也只这两三年的功夫了。

等她将来被按照犯官之奴的身份卖出去的时候,又将会面对什么呢?会不会后悔呢?

石悫来不及关心了。因为她刚收到了女儿二姐的来信——成亲近半年的二姐怀孕了!

这可是件大事!

要知道二姐现在才过十八岁生日,其实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石悫知道,孔家非常需要这个孩子,虽然没有能够亲自过去照顾,但是也赶紧派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心腹嬷嬷过去。

孔广机的年龄在古代已经不小了,却还没有一个可以安身立户的男丁,孔家又历来家教严苛,不许子弟随便纳妾,所以对这子嗣是非常着急的。

娘家婆家都离得很远,二姐虽然也是当了许多年家的,这次却也忐忑极了。

石悫顾不得许多,把家中的事务托给三姐、外务托给湘莲,便急忙亲身上路,去惠州照顾女儿去了。

走前她还多带了许多银子,提前给柳湘莲刚翻新的柳家老宅尺寸也量好了,笑着跟三姐说:“你也别怪我偏心你姐,将来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也伺候你!我这次去南边,顺便就给你把嫁妆办了——同样的钱,南边买的东西好多着呢!”把三姐臊的一整天没理母亲。

石悫知道贾家现在一两年内还出不了大事,便在那边一直待到二姐把月子做完。

孔广机见岳母千里迢迢赶来,极为感恩戴德,态度也比以前更恭敬了。不过这可能也有二姐生了长子的缘故。

石悫平时除了照顾女儿,也并没有什么事。说是照顾,其实那些出力的活也都是下人们干的,她只不过动动嘴。

她时间充裕,便趁机把惠州好好玩了一圈儿,又每天变着法的做好吃的,美其名曰“给孕妇进补”,其实有一大半都补到她肚子里去了。

她不但把前世非常喜欢但这辈子还没吃到过的荔枝、龙眼吃了个够,还遍尝了许多广东小吃,酿豆腐、梅菜扣肉、芒果、柑橘、米粉、博罗酥糖、龙门竹笋、东江糯米酒、罗浮山甜茶……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广东的一些东西果然比长安城中便宜太多了。惠州是有名的侨乡,这边的许多男孩子成年以后都曾出海到东南亚等地跑货赚钱的。

因此,这边的木料、翡翠、洋货、粤绣、香料、南药都仅仅只有长安城中价格的三分之一,质量也优了很多。

毕竟但凡是送到长安去的好货,都是紧着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家先挑,等轮到石悫这个档次的人家,就只剩普通货色了。

见母亲为妹妹准备的嫁妆远强于自己的,二姐却并不嫉妒,反而帮衬母亲一起cāo心。

毕竟妹妹将来跟母亲住得更近,担负着给母亲养老送终的重任,多得些也是应当应分的。

石悫因此更加怜惜二姐。得知女婿恐怕要在广东这里慢慢奋斗慢慢升了,石悫更是在这里盘算开了给女儿多开些财路,好为将来傍身所用。

再悠闲的日子也是借住在别人家。想想三姐,石悫还是在戊申年十月的时候回长安了,因为三姐的婚期就要到了。

她回去时带着一整套的广式酸枝木的家具,一套红宝石、两套翡翠、一金一银五套头面首饰,一座镀金座钟,一个红珊瑚一个白玛瑙两个玉石盆景,一箱子各色衣料,一箱子药材香料,一匣子各种打磨好了的珍珠宝石和其他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回了长安。

刚一回长安,她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再次嫁女儿的忙碌。

等消停时,年都过完了。

回头一看贾家的情况——

贾政已经从江西办完学差回来了,据说受了御史的参奏,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迎春倒是已经出嫁了,夫家是祖籍在山西大同的武官孙绍祖,现居游击一职,比贾赦几乎不差什么。但是听说那人性情暴虐,又好酒色,故一直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肯许配给他的,所以才拖到如今26岁才娶正妻。

贾珍在府里说是守孝,又不能明着吃酒听戏,便美其名曰趁机跟世交公子们演习武艺,其实却每天射不了两箭就跟一帮世家公子狐朋狗友们躲在府里赌钱高乐,甚至一些小倌们日夜伺候在侧,把两府里的子弟们勾引得更坏了十分。邢大舅、薛蟠等贾家的“贵戚们”也是个中常客。

宝钗她们一家因抄检大观园的事件搬了出去。此后园内又一股脑地放出去了好多女孩子——有投奔亲戚的,也有被买走又被卖掉的,甚至像芳官、藕官等几个小戏子,都被尼姑庵的主持收走了。

想这时的尼姑庵除了几家有正式文书的,大多都是挂着清修幌子的私娼寮,她们几个小丫头年纪又小,又没受过什么苦的,进去了有好几个都没活过年……

石悫趁机添了几个老实安静、背景清白的小丫头,给三姐以后生了孩子照顾孩子用。

石悫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妈子了,也越来越符合古代人的思想了。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或许自己原本就是个古人呢!

冬天日短,石悫正在跟三姐说过年的事,省得一不小心睡着了晚上走了困,便听到心腹陪房过来悄悄地回说:“回太太,如今又有两件那府里的大事……一件是突然听说宫里的娘娘前一日刚给宝二爷和薛家的大姑娘指了婚,转过来今天就不好了,病重得很呐,也不知过不过得去;另一件却是奇事——就是那位宝二爷的玉丢了!贾家急得不得了,满大街地贴告示,说捡着的给一万两赏银,就是提供线索的都给五千呢……”

说到这里,那陪房忽的笑笑,意味深长道:“论理不该这样,只是……小的们也是给表少爷出一口气——原来咱们跟那边还有来往的时候,也有曾见过那位宝二爷身上带的玉的,便有个促狭的小幺特意照样儿请人做了一个,转着圈送那府里去了,果然得了一万两!奴才不敢隐瞒,那一万两已经着人送到账房上去了……”

石悫一直眯着眼听着,直到这里才将那双跟二姐、三姐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瞥了那陪房一眼,那陪房连忙闭嘴肃立不说了。

石悫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和颜悦色地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是小的们自己凭本事赚来的,就拿回去分了吧!”那陪房一句不敢说,连忙作揖应着去了。

她这次是知道贾家并没有真的去找这个送假玉的,因为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但是敢把这种世家大族拿在掌中耍,这家里的下人也是胆子太大了,是她太久没教训他们让他们忘了她的手段了……

虽然她是现代过来的,但是在这里,无论下人做了什么事都会算在主子的头上。她本来就很自私,她是不可能为了虚伪的“公平”“人权”什么的,让这群下人有机会连累到她的。

不过贾家也着实是太不着调了——

发告示是只有衙门才能做的事,无论再显赫的人家也不能随便张贴告示的,更何况缺根弦的贾家人还把那块玉的大小、颜色、上面刻了些什么字眼等信息都仔仔细细写上去了,这不是摆明了让人造假呢吗?

最不明智的一点,就是还提出了那么高的赏钱——

现在贾府都风雨飘摇了,屁股后面官司一大堆,连太监来借钱都拿不出,现在又有钱赏人了?这不是摆明让那些太监们记恨呢吗?

他们不但不收敛,反而为了一个小辈的一块玉如此张扬,生怕皇上不知道他们家钱多吗?

唉唉!

根本不需要她去动什么心思,贾家自取灭亡的事情做得一点不手颤呐!

罢了,罢了!

这本来就应该是御史台和都察衙门的事,自家侄子和孔家女婿,也无需多此一举了。

穷追不舍,倒让人觉得孔家和石俊生为人太yīn损,连点余地都不给人家留……

除了要回扇子,剩下的就让她这么看着好了……

尾尾声

第八章

抱着手里白胖胖咿咿呜呜的小娃娃,石悫笑得非常满足。

“老太太,给妍小姐和骏少爷的寄名符和平安锁,刚才玄真观张真人的大弟子亲自给送来了!”石悫身边的大丫头麝月笑道,边说着还边捧上一个铺着淡黄色缎子的托盘,以便石悫拿过去。

石悫听了,从里面捡出粉红色的那个,边给怀里的小娃娃带在脖子上,边慢慢道:“好了,你去回了他,用上等封赏了也就是了!然后再去一趟厨房,就说我今天中午想吃皮蛋豆腐和脆皮鲜奶,让她们不许放太多油弄腻了。”麝月答应着去了。

石悫才回头把孩子递给奶妈,悄声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子道:“你去告诉骏儿他娘,就说我的话:大姑奶奶家的事,别的都不用管,只把贾蓉的命留下,给你大姐姐留个送终的就行了;但是他在里面受什么罪、是伤是残我是一概不管的,让柳家二爷不必太费心。”

当日贾家一朝获罪,满朝哗然。

贾家与众多豪门世家牵涉甚广,可谓是树大根深。如今一朝被拔,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自然是大快人心,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心里忐忑起来。

皇上早已派了贾家最大的靠山北静王去北面“奉旨侍边”;西宁王府倒是想出力,可是忠顺王府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也没能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事;东平王府家近十年间跟贾府闹了好几次不愉快,如今也不过是面子情了;只剩下南安王府——刚刚打了败仗,现在也装病在家不肯出头了!

除此四家之外,还有些公侯伯爵家和一些闲散宗室跟贾家关系一向不错的,现在也是躲的躲、闪的闪,眼看皇帝已经真的厌弃了贾家,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不可能的利益去触这个霉头呢?

贾家的助力全缩了头,贾家是真的“呼啦啦似大厦倾”,一下子全没了。

石悫也并没有出手做太多事。

她只买了几个印象中没什么坏心眼又会办事的奴才,包括林之孝夫妻,还有平儿、麝月、琥珀、彩云等几人。

可惜后来贾芸找上门来,把林之孝夫妻给赎走了——因为他娶了小红,就是林之孝的女儿,自然不能眼看着岳父岳母给人家当奴才。

石悫是真的觉得很可惜,毕竟林之孝夫妻是贾家最忠心最得用的管家了,是那种真的很有才,一心为贾家考虑的下人。

只可惜贾家的主子不会用人,还把那个赖大一家当成最好的,其实贾家出事,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们家!全投奔了做州官的赖尚荣去了。

不过能得到平儿她们几个也不错。

这几个女孩子,其实大的也只有二十几岁,小的如今才十七八,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享受呢!

她们几个也有配给自家的小厮做媳妇的,也有如平儿、彩云情愿一辈子不嫁人的。反正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们倒也认同自己这个新主子了,也安安分分地开始了新生活。

赎尤氏并没有费石悫多大力气,毕竟尤氏在宁府的地位又多低,大家也都知道,所以从她身上也根本得不到什么情报,只等主子们开始发卖了,第一拨里就有她。

石悫把她远远地打发到了一个偏僻的独门独院里,安排了五六个男女下人在那里伺候她,每月送过去十两银子做他们主仆几人的花费。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倒是尤氏的表现令她有些诧异——她非常安静守份,一点也没有吵闹,也没有悲伤,也不打扮也不出门,言行举止看上去跟出家修行的没什么两样,甚至连贾蓉被送去也一点没有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石悫感叹,这女人倒是了悟了,就是命不济,嫁给贾珍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免不了这样的命运了!一边又安排人看着贾蓉别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来。

对于那些观望中的世家们,皇上也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一小半打压掳了爵位,一大半安抚拉拢以安其心。倒是太祖朝封的八公如今竟然仅指剩了十六岁袭爵的修国公侯家和尚过郡主的缮国公两家了。

剧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却并没有在十年的时候终结。眼看着还有一个又一个十年要过,石悫突然明白了:干嘛总要执着于别人安排的那场戏中呢?

如今有孝女、女婿在膝下,又有外孙、外孙女逗她开心,沐浴在下午五六点钟火红的晚霞里,石悫满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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