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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巫师学院》 第一章 我一个学徒怎么就成院长了呢？ “等等！豆芽先生，您说什么！？” 高照敲额头，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出了幻听。 妖精们嗡嗡振翅，提着小灯笼聚在林中空地，黑夜中如无数萤火虫，将空地中心那株大树映照得更清晰。 大树的树干上赫然是张人脸，表情很哀伤。 “初级学徒高照-晨星，你没有听错，你是学院里唯一的学生了。” 树人脸说：“依照学院管理条例紧急事态部分第九百四十一条之规定，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红星巫师学院的院长。” 高照嘴巴大张，差点把拳头吞进去。 “豆芽先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顿了顿，他怯怯的问：“这是不是新生……哦，学徒心理素质测试？” 树人脸深深叹息：“很遗憾，不是玩笑也不是测试。” “院长和绝大部分导师，在不久前的世界变乱中遇难了。” “他们所在的世界已经毁灭，没有生还的可能。” “学院必须延续，你是唯一有资格继承这所学院的人。” 高照抖了好一阵嘴唇才发出声音：“我、我才穿……穿好衣服，连牙都没刷，怎么就成院长了？” 此刻他内心是崩溃的…… 地球人高照，男，游戏策划。 异度天宇半精灵高照-晨星，男，巫师学徒获选者。 这其实是同一个人，没错，他是个穿越者。 异度天宇浩瀚无穷，连通了无数世界，是比所有世界维度更高的地方。 在异度天宇里，巫师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拥有种种神奇伟力。 探索虚空，搜寻世界，掠夺和征服它们。让力量之路不断延伸，让自己走向不朽，这就是巫师。 异度天宇的凡人多如繁星，能成为巫师学徒的不到百万分之一，高照初来乍到，起点就是巫师学徒，简直是作弊。 所以在选择巫师学院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挑剔，进了这所名字很亲切的学院。 红星巫师学院…… 现在高照明白了，这哪是红星，根本就是灾星！ 他进学院才三天，连人都没认全，从院长到导师就全完蛋了！ 学院的守护者，也就是这只大家叫“老豆芽”的树精，要他当院长！ 一个除了基础冥想术啥都不会的初级学徒，当巫师学院的院长？ 还要不要合理性？还讲不讲逻辑啊！ 等等！ 高照在老豆芽的话里发现了问题：“豆芽先生，刚才您说……绝大部分导师，也就是说，还有活着的导师？” 老豆芽的语气变得复杂：“是的，还有活着的导师，但是……” 噢喽喽的叫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从高照头上掠过。 身躯如玉，金发飘飞，高照的下巴差点砸脚背上。 “妮、妮维娅导师！？” 高照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视线紧紧黏在那个身影上。 最熟悉，也是最美丽最令他憧憬的女导师，正在像人猿泰山一样果奔……不，果飞！ 妖精们纷纷追过去，叽叽喳喳的叫着，像是说有伤风化什么的。可她们的灯光却照得玉雕般的身躯纤毫毕现，让高照暗暗叫好。 枝条自夜幕中伸出，编织成球困住妮维娅，掩去了福利。 老豆芽叹道：“妮维娅是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她带回了消息。” “但她的精神受了重创，变成了……疯子。” 怜悯和寒意同时泛起，高照终于有了点现实感。 这所学院，真的药丸！ 高照东张西望：“学院不是还有学徒吗？这次招收的初级学徒也不只我一个啊，他们人呢？” 老豆芽说：“高级学徒都是导师，中级学徒是学院中坚，他们跟着院长一起遇难。” “至于初级学徒，他们都离开了，只剩下你。” 高照恍然大悟，继而大怒：“你是故意的！” “难怪召集铃响起的时候，学徒村只剩我一个人！” “你故意很晚才敲响我屋子里的铃！” 老豆芽低沉的笑道：“是的，我只看好你。” 高照气得想跳脚，有这么坑人的吗？ 老豆芽接着说：“三天前我就看好你了。” 高照呆住，三天前，他还在选择进哪家学院。 那时候他其实是忐忑的，他怕巫师看破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拉进学院切片研究。 一根树枝碰了碰他，耳边响起很好听的女声：“小家伙，巫师学院并不关心学徒从哪里来，只关心他们往哪里去，至少我们红星巫师学院是这样。” 说话的女子就是妮维娅导师，至于那根树枝…… 高照讶异的道：“那时候是你？你能探测到我的想法？” 树枝摇曳，巨大人脸挤出诡异的笑容：“是我，我只是看到你在犹豫。” 高照十动然拒：“为什么是我？看好我什么了？” 老豆芽笃定的说：“你是个好人。” 高照无语凝噎…… 前世他的确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在火灾里gg了。 那时候天花板崩塌，他下意识推开其他人，自己被砸倒。 可问题是，要发好人卡也轮不到你啊！ 而且这不是巫师学院吗？ 白巫师都算不得好人，黑巫师灰巫师血巫师更不用说了，好人哪可能当巫师？ 这辈子重活，他也不在乎好人坏人了，该为自己活了不是吗？ 高照虚弱的问：“我能做什么呢？一个院长只是初级学徒的巫师学院，能维持多久？” 老豆芽说：“你至少能做一件事……” 树枝囚笼轰然粉碎，妮维娅冲了出来，拽着枝条荡秋千，哇哈哈大笑。 又一个囚笼关住妮维娅，但显然关不了多久。 老豆芽的语气也很无奈：“只有学院的禁制巫术才能关住妮维娅，但得院长下达指令。” 高照又开始擦嘴角了…… 这样多好啊，关起来干嘛？ 他深呼吸，决然的道：“豆芽先生，能麻烦您给我写份推荐书，让我可以去其他学院吗？” 老豆芽垂下一根树枝，末端的叶片亮起近似血色的红光。 它说：“没问题，碰触这片叶子，你就不再是红星巫师学院的学徒了。” 高照呵呵笑道：“然后我就是红星巫师学院的院长了。” 老豆芽也呵呵笑了，低沉与清亮的笑声混在一起，妖精们唧唧埋怨着，纷纷远离。 高照的笑声渐渐干涩，他伸出左手，握住那片叶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还是想当好人啊。 没办法，狗改不了……咳咳，这是与生俱来的本性。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妮维娅导师继续果飞！ 滋滋烤肉声响起，还飘起了烟气。 高照痛呼松手，掌心多了圈红光。 他抽着凉气想甩手，光圈转动，投射出一行字。 “学院印记权限更新，第四十五任院长，绑定高照-晨星。” 学院印记！ 通过了学院试炼的巫师学徒都会有学院印记，作为身份标识，同时也能查看个人情况，非常有用，院长的学院印记自然更不一般。 字迹消失，又投射出一圈环形菜单，分别是“学院”、“世界”、“人员”、“资产”、“指令”五项，圆心是另一个菜单：“个人”。 顾不上细看，高照意念落到“指令”上，菜单刷新成“传讯”、“防御”、“禁制”几项。 他选中“禁制”，按老豆芽的指示，对准正向这个世界献上美好福利的身影。 意念一动，妮维娅周围的空气中浮出丝丝红光，盘旋缠绕，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红光闪烁了几下，带着妮维娅骤然消散，应该是传送到禁制室了。 高照五体投地，像木偶般拍在地上。 一个指令就抽光了他的精神力，这个院长根本不是他当得下来的。 树枝伸下，传送来涓涓暖流，让高照的模糊意识重新凝聚。 他挣扎着起身说：“好了，接下来我就当个看守者，把学院交给合适的人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出路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老豆芽苦涩的说：“如果这是最终的选择，我只能接受。” 听起来很不甘心，可还能怎么着啊？ 天上忽然响起连绵闷响，云层翻滚搅动，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云中搏斗。 一团灰影冲破云层，像炮弹般坠落下来。 眼见灰影要轰在林地紧靠着的山壁上，老豆芽向天空伸展出无数枝条，编织出网兜般的屏障。 灰影撞碎层层枝条，改换方向，在林地里砸起大团烟尘。 枝条推送气流驱散烟尘，显露出灰影的形貌。 一头龙！ 第二章 黑白灰血，血阳的逼迫 躲进树冠里的妖精们纷纷飞过去，在鳞片上映照出点点银白光辉，是头银龙。 体形不大，还赶不上一架歼十，应该还没成年。 银光弥散，银龙收缩成娇小人影，银发扎成两个丸子，娇俏可爱，是个小姑娘。 “奥冰……小姐！” 高照记起来了，妮维娅导师介绍学院环境的时候说过，偶尔会有头龙在天上转，那是学院的龙不要害怕。 当时听到龙的名字叫奥冰，高照差点笑出声，真的不是龙王三太子？ 没想到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小爷叫奥布莱恩！” “小姑娘”回头吼了一句，朝天大喊：“下来啊！丑女人你有本事下来啊！” 云层炸开一圈橘黄焰光，又一头巨龙直扑而下。 “诶诶你还真敢……” “小姑娘”抱头就跑，刺溜躲到高照身后，气恼的叫道：“怎么回事啊大树，不是有院长了吗，防御呢？” 高照脑子正在煮混沌，这头小银龙真是个男的？ 老豆芽说：“奥布莱恩的父母是学院的守护龙，和院长一起遇难了。” 枝条触到他背后，老豆芽催促：“麻烦的家伙来了，激活防御，放心，我会帮你。” 那头巨龙碾倒大片树木，轰然落地。它的体型比奥冰大得多，鳞片上猩红光芒闪烁，仿佛沐浴着鲜血。 血光翻滚，巨龙变作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身着清凉铠甲，火红长发与血红斗篷迎风飘飞。她踩着优雅的步伐走来，每一步都让高照的呼吸艰难一分。 这是头红龙，力量都快接近正式巫师了！ 红龙女用雷鸣般的颤音说：“老豆芽，你的学院失去了唯一的世界，已经完蛋了。” “乖乖交出学院印记，让红星回归我们血阳。” “只要你照办，我会赐予你怜悯，把你移植到我们那，继续苟延残喘。” 老豆芽淡然回应：“夜光阁下，红星巫师学院并没有倒下，我们的新院长就在这里。” 红龙女哈哈笑道：“新院长？谁啊？连防御屏障都没了……” 高照硬着头皮激活防御指令，整片林地，连同山壁上的藤蔓都亮起缕缕红光，游走闪烁，红龙女带来的压迫顿时消散。 意识同时也模糊起来，还好树枝传送来暖流，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他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哆嗦：“我、我就是院、院长，红星巫师学院的新任院长，高照-晨星。” “大树，你疯啦！” 小银龙奥冰嚷嚷：“这就是你找来的院长？刚进学院的学徒？他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红龙女被屏障阻挡在林中空地边缘，不爽的嘁了声。 “新院长……” 她打量着高照，反应跟小银龙一样：“一个初级学徒？老豆芽你的树心都烂掉了吗？” 手肘被枝条碰了碰，老豆芽说：“展示印记。” 高照无奈的举起左手，保持学院印记的激活状态。 他似乎又听到了滋滋的皮肉烧灼声，得用上所有的力气，才能确保五官不挪位。 “院长印记……” 看着掌心里的血红光圈，红龙女郑重了些：“高照-晨星，半精灵对吧，不然不会有这种名字。” “哈哈……哈哈哈……” 她讥讽的大笑：“可怜的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巫师学院光有院长有什么用？没有世界就没资格存在！” “你们的学院很快就会被撤销，你和老豆芽，还有小蜥蜴，也不再受学院协议的保护。” “你们会沦落到凡人和怪物的地步，所有巫师都能随意处置你们！” 她耸肩摊手：“你不会打算带着红星投奔其他学院吧？” “别忘了红星跟血阳一样，都是血巫师派系，其他学院怎么可能收留你们？” 哎哟我去，红星巫师学院居然是血巫师一派的！ 高照暗暗叫苦，报名的时候怎么忘了先问问？ 当然，那时候他也没得选，妮维娅导师的微笑不容拒绝。 异度天宇的巫师分黑白灰血四类，关于这四类巫师的划分，有个很形象的段子。 “什么叫黑巫师？” “越强的世界越不乖，先碾乖的。” “什么叫白巫师？” “碾之前让世界知道自己不乖，乖乖躺着挨碾。” “那灰巫师呢？” “高兴了是白巫师，不高兴了是黑巫师。” “血巫师呢？” “乖是什么？世界不就是用来碾的吗？” 总之白巫师强调秩序和名义，黑巫师只重利益不择手段，灰巫师性情乖张行为莫测，血巫师凶残暴戾名声最坏。 红龙女说得没错，血巫师在异度天宇臭名昭著，其他派的学院不可能接手红星。 小银龙从高照身后跳出来，手上变出两柄大银锤，怒喝道：“丑女人，就算我们死，死外面，也不会去你们那当狗！” 枝条将小银龙拉回来，老豆芽说：“学院资格只在每个月的月末审查，还有半个月时间，夜光阁下不必替我们着急。” 红龙女冷哼道：“还不死心？” 她眼眉一变，冲高照盈盈笑道：“新任院长大人，你怎么说？” 拍着胸口，她的话里满含诱惑：“带着红星加入我们血阳，院长会收你为亲传学徒，整个学院的学徒，哪怕是高级学徒，也都任你驱使。” 高照的魂儿似乎被荡漾的动态抓去了，痴痴的道：“包括你吗？” 红龙女掩嘴咯咯娇笑，抛着媚眼说：“我当然没问题，就怕你吃不消哟。” 腰间被树枝戳了戳，高照清醒过来，咳嗽着说：“那个……只要有诚意，什么事都好商量嘛。” 小银龙怒了：“商量！？” 这头笨龙，听不出来高照虚与周旋的意思，冲红龙女叫道：“好啊，只要你跳母鸡舞，就证明你有诚意！” 轮到高照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 然后他才醒悟，让巨龙扇翅膀缩脖子学鸡走路？ 红龙女暴怒，声音变得浑厚沉闷：“区区学徒，胆敢如此狂妄！” 她踏步上前，眼里嘴里都溢出了橘黄光丝。 冤枉啊！提条件的又不是我！ 高照吓得差点坐地上，还好股股血红光丝聚过来，阻挡住红龙女。 老豆芽警告：“夜光阁下，只要红星还没被取消资格，您的任何敌对行为都会受到制裁。” 红龙女瞪着高照，似乎要把他刻进心底。 她怒哼出声，血光升腾，变作红龙，振翼而起。 在空中转了几圈，她咆哮道：“等时间到了，我会第一个过来，把这里烧成灰烬！”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掉！尤其是你，高照-晨星！” 橘黄龙焰从天而降，吞噬了远处的村落。 那是学徒们住的地方，并不在防御屏障的范围内，还好现在没人了。 “啊哈哈哈……” 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红龙畅快的笑道：“去告我啊！没伤到人就只赔钱，老娘有的是钱！” 看着红龙没入云层，小银龙把地面锤出一个个坑，尖声叫道：“气死小爷了！” 高照缓缓坐下，感觉脑子都快烧糊了。 他颤颤巍巍的比出中指：“老豆芽，有什么院长需要知道的事情，麻烦全都告诉我。” 老豆芽是坑，小银龙也是坑，你们都在坑我！ 看这头红龙的暴戾劲头，真被血阳吞掉，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学院延续不下去，同样是死。 就为了保命，他也得踩这个坑。 当然，前提是老豆芽不再继续挖坑。 老豆芽伸下更多树枝，输送来强劲的暖流。 它满怀歉意的道：“您现在是学院的主人，一切您想知道的事情，都会告诉您。” 接着的话诚意十足：“我建议您先去接收学院塔。” 高照一跳而起，没错，学院塔！ 那是学院的中枢，也是院长的居所，宝贝什么的都在那。 “赶紧去……” 两腿一软，他又差点坐地上。 即便有老豆芽输送力量，自身精神损耗过度，跟结满水垢的水壶一样，装不了多少水了。 老豆芽说：“您的状况很难承受传送，让奥布莱恩送您去吧。” 小银龙呸道：“区区一个初级学徒，还想骑我？” 老豆芽劝道：“这是院长大人，可以直接用印记驱使你，一定要那样吗？” 小银龙躺地上打滚：“我才不载尿了裤裆的胆小鬼！恶心！” “来啊！有本事就来驱使我啊！” 高照赶紧摆手：“传送吧，我受得了。” 他还担心被这家伙来个空中飞人呢，长得那么可爱，性格却一点也不可爱。 第三章 传什么也别传火哪怕会发老婆 学院塔在险峻石山的山顶，是座八角石塔，之前高照只在学院村里远远看到轮廓，不清楚细节。 老豆芽用枝条缠住他，光影变换，转瞬置身塔底的大厅。 圆形大厅异常宽阔，无数盏萤石灯如星辰般投下柔和白光，映照得黑曜石地板像泛着粼粼波光的水潭。 除了中心的宽大书桌和高背靠椅，大厅里没有更多陈设，但涟漪荡漾的地板似乎随时会冒出各种东西。 高照脑子天晕地转，胸口翻江倒海，跪在地上，大吐特吐。 地板上探出枝条，搅起波光，清理掉高照的呕吐物。 另一根枝条搭在高照肩上，输入暖暖气流。 老豆芽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您没事吧，院长？” “还好……” 高照爬起来，急切的问：“学院还剩多少钱，有哪些宝……呃，收藏？都在这了吗？” 他有些心虚的解释：“要维持学院就得押上一切，哪怕是棺材本都得拿出来吧。” 更多的枝条伸出地板，拧在一起变成树干，浮出人脸。 树精老豆芽是学院里最古老的存在，据说有四五千岁了，学院所在的整座山林里每颗树都是它的枝条，包括山下林地里那株大树。 当然它跟学院比还是差了点，红星巫师学院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 老豆芽说：“您现在是院长，可以自己查看。” 对了，学院印记有这项。 激活印记，高照选中“资产”菜单。 清单弹出来，看着个位数甚至是零的一个个项目，高照眼前一片黑暗。 老豆芽的声音似乎从天外传来：“对巫师来说，财富与力量归于自身，学院不会积蓄太多资产。” 有道理，巫师信奉“吾即世界”的法则，建立学院还是各种原因逼不得已。 老豆芽接着说：“但也不会少到连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前任院长正在做世界拓展，把大部分活动资产都带走了。” 这位没见过面的前任院长才是真正的坑王！ 老豆芽又道：“现在最要紧的是重新掌握一个世界，这不是钱能买到，或者珍宝能换到的。” 高照呵呵：“我一个初级学徒，你跟我说征服世界？” 老豆芽说得对，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买到一个世界。 巫师的道路就是掠夺世界，财宝资源还是其次，最有价值的是世界力量。 掌握一个世界，就能获得那个世界的至高法则，从中提取出在异度天宇和其他世界都有效的特质，强化和拓展巫师的力量。 但掌握一个世界就等于征服该世界所有强大存在，包括可能有的神上神，或者获得世界意志的绝对认同，难度高得不可想象。 所以能掌握世界的都是巫师学院，巫师个人基本只能侵入世界，获得次级力量而已。 在异度天宇里，大多数巫师学院都只拥有一个世界，拥有两个世界的学院算上得台面了。 红星巫师学院只有一个世界，还是试炼级别的，也就是最多升到高级学徒。要成为正式巫师，必须另寻出路。 “啊哈哈……” 绝望让高照笑得癫狂：“很好，咱们一起等死吧！” 老豆芽咳嗽了声说：“学院其实还有一个世界，只是没有开发。” 笑声顿止，高照大喜，还有一个！ 又一根枝条托过来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块方方正正，拳头大小的透明水晶。 老豆芽用悠远的语气说：“这是初代院长发现的，她探索过，但没有掌握，所以这不是世界石，只是块钥石。” 高照讶异，为什么不掌握？ “这个世界叫克林弗恩，很小……” 老豆芽说：“开发出来也只是最低级的试炼世界，价值不高。” “当时学院已经掌握了另一个世界，院长就把这个世界封存了。” “现在，是时候开启它了。” 绝处逢生！ 老家伙到现在才拿出底牌，蔫坏！ 高照又犹豫了：“只是我进去吗？” 枝条弯曲了下，像是点头：“我是学院的守护者，不能离开，奥冰也必须在学院掌握了世界后才能进入。” “只有巫师才能进入陌生世界，这就是巫师之所以是巫师的原因啊。” “院长不要担心，您虽然不是正式巫师，但学院印记能让您顺利进出。” 高照提醒道：“咱们说的不是进出世界，是征服世界！” 老豆芽轻轻笑道：“这只是最低级的试炼世界，只要晋升到中级学徒就能掌握，您也正好需要试炼。” 高照沉默了一会，接过盒子。 他能说不吗？ 既然不能，就别折腾了。 不过他还是存了丝警惕：“就这样？真的没其他问题了？” 老豆芽晃动枝条：“解决了这个问题，其他问题都不值一提，我保证。” 你丫还有信誉可言？ “只要触摸钥石，激活学院印记，就能进入世界。” “建议您到学院塔地下的静室，点燃精神草，好好睡一觉，恢复了精神再尝试。” “需要我带您传送过去吗？” 老豆芽很体贴的交代和建议，高照不迭摆手：“我自己走下去。” 等高照离开，一根根枝条缩回地面，大厅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学院塔的尖顶上，银发扎成两颗丸子的小银龙坐在边缘，晃着肥肥短短的腿，眺望深邃夜幕，俊俏的小脸蛋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缠绕着尖顶的藤蔓动了动，延伸出一根，爬到小银龙身边。 小银龙头也不转的嘀咕：“大树啊，那家伙真的能指望吗？” “胆子那么小，资质那么差，你看中他哪点了？” 藤蔓发出低低的声音：“有没有指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会努力的。” “至于看中他什么，大概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小银龙嗤笑：“好人？好人能当巫师？” 他恍然道：“因为他是好人，所以会乖乖让你坑，一直坑到死。” 藤蔓晃着叶子，发出沙沙声响，不知道是笑声，还是没出声。 高照顺着旋转石梯渐渐深入地下，感觉正一步步走向深不见底的大坑。 不用感觉，本来就是了。 领路的妖精停在一道门边，晃着手上的小灯笼，示意这就是静室。 “谢谢啊……” 高照伸手想碰碰妖精，对方却唧唧叫着逃开，停在远处，又发出噗噗像是吐口水的声音。 这是在嫌弃人，觉得自己这个院长德不配位吗？ 高照郁闷的激活印记，打开了静室。 房间不大，装设朴素，门一关上，顿时感觉跟整个世界都隔离了。不仅感应不到一丝外界的动静，呼吸和心跳之类体内的响动也被什么东西裹住，仿佛只有思维才是真切而有质的。 一面墙壁长出缕缕藤蔓般的植物，藤蔓上伸出若干灰白色的叶子，这就是精神草。 这种植物可以促进精神专注，提高冥想成效。 高照和其他人在学徒村做过一次集体冥想，导师点燃了一小片这种叶子。某个见多识广的学徒悄悄说，在巫师集市上，这么一小片精神草就值上百块环晶石，凡人一辈子也挣不到。 学院也不是没有资产，不过这种东西只算低值易耗品，只能开办公用品类的发票。 高照没急着去点，他看到桌子上放了套衣物。 脱下粗麻短袍，穿上这身长袍，高照拍了拍桌子上只有手掌大的一面镜子。 镜子长出胳膊和腿，一跳而起，扩展到穿衣镜大小。 里面的青年灰发黑瞳，面容清秀，身材修长，算不得小鲜肉，但也是帅哥一枚。 穿上一身白底红边、红披肩以及红腰带的精织长袍，气质又完全不同了。 如果再把直筒高帽戴上，手持权杖，活脱脱是位神圣凛然的圣职者。 这应该是院长才有资格穿的常服，长袍轻盈柔韧，还带着直沁心灵的清凉，只觉头脑更加清醒，必然不是凡物。 高照对着镜子顾盼了会，渐渐觉得长袍越来越重，越来越硬，最后变得像铁甲一样，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这只是心理上的，高照在想，如果见到其他院长，在那些起码是正式巫师的可怕存在前还能安稳的站着，那绝对不是自己的能耐，而是这身衣服撑着的。 他根本不配啊…… 还是先解决学院的生存问题，后面再看怎么把这口锅丢出去吧。 妮维娅导师能清醒过来就好了，她来当院长，自己退位当太上……不不，当她的亲传学徒，那才是最适合的位置。 高照脱下长袍，换上学徒麻袍，顿时自在了许多。 捏住一片灰白叶子，轻轻搓了几下，叶子亮起淡淡白光，散发出清幽香气。 疲惫一扫而空，根本睡不着了。 “夜长梦多，现在就开始吧！” 高照打开盒子，左手按在那块钥石上，激活学院印记。 红光渗进水晶，传出温和而优雅的女声。 “灰烬大人，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像被一柄重锤砸中，高照满眼星星，当场懵笔。 一点灰光跃出水晶，急速扩展成女子的虚影。 女子伸展双臂，似乎在向神祇献祭自己：“灰烬大人，请碰触我内在的黑暗吧。” 高照看着自己没入女子胸口的手臂，心中奔腾过一个集团军的卧槽泥马。 这不是坑，是深渊……不，比深渊还要可怕的世界！ “防火女小姐，我不传火！” 高照下意识的严词拒绝，传什么都不能传火，哪怕发老婆。 虚影胸口溢出浓稠灰光，像漩涡般转动。 没等高照抽出手臂，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拉进漩涡。 第四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黑暗之魂 灰暗幽深的墓园里，一口石棺的棺材板缓缓翘起。 两点灰光在棺材里闪烁了许久，棺材板掀开，爬出一个人。 “灰烬墓园，真的是这里！” 高照脑子里嗡嗡作响，红星巫师学院封存起来的世界，竟然是个游戏世界！ 黑暗之魂三…… 前世身为游戏策划，高照自然无比熟悉。 刚才听到那声“灰烬大人”，他还不敢完全确定，现在确凿无误。 灰烬墓园，黑魂三的起点，玩家揭棺而起的地方。 信息在不同维度之间扰动，地球世界的游戏在无尽虚空中具现为真实世界，然后被异度天宇的巫师发现…… 这么胡扯应该说得通吧？ 高照坐到旁边的石棺上，决定捋捋思路。 思考黑魂三为什么变成了真实世界毫无意义，不管自己接不接受理不理解，它就摆在眼前。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要不要继续？ 这是黑魂三啊，是村头就立着新手劝退官古达的变态游戏，当初他被那家伙血虐了足足一个小时！ 再之后是各种恶心到爆的boss，隔着屏幕都会受到心理加生理双重伤害，能坚持到底的，真的有颗抖m之心。 难度跟恶心程度只是外在元素，黑暗之魂最可怕的还是故事，完全称得上黑深残界的典范。背景和剧情分布在对话、场景、物品之类的细节里，玩家只能靠观察和猜测来推断真相，催生出大批“魂学家”。 至于黑魂如何黑深残，三十秒两倍速介绍黑魂系列剧情…… 话说只有古龙和巨树的灰雾世界里，噗哧一下有了火，这叫初火。 初火带来了强大力量，四个生命从火中获得了王魂。他们联合古龙里的龙奸，一起干翻了古龙。其中最强大的太阳王葛温建立了葛温神族，开创出神族的辉煌时代。 初火渐渐衰弱，世界开始败坏，葛温把自己力量分给神族，他则投进初始火炉成为薪王，燃烧自己延续初火。 这只是苟延残喘，要让初火继续燃烧，就得找人传火。按照葛温的计划，小人（矮人），也就是人类成为传火计划的最佳介质，因为人类的祖先小人（矮人）也从初火获得了王魂，但获得的是可以掠夺灵魂的黑暗之魂。 于是人类中的获选者接受各种考验，收割包括另外两个获得王魂的薪王，以及其他强者在内的灵魂，送到葛温嘴边，再被葛温收割，一次次循环。 可惜某位获选者（玩家）破坏了葛温的计划，他打败了已经烧成活尸的葛温，掌握了决定世界命运的权利。是效仿葛温把自己当薪柴烧延续世界，还是灭掉初火让世界回归黑暗，这都由获选者决定。 以上是黑魂一的剧情，黑魂二的剧情有些割裂略过不提。 到了黑魂三，因为黑魂一的英雄（玩家）选择了传火，世界还在延续。但神族时代早已远去，人类取代神族成为世界之主。 这个时代传火技术已经很成熟，火也传了无数代。 但这一次出了篓子，传火的钟声响起后，四位薪王却跑路了。 按照预案，没资格传火只能当灵魂容器的灰烬（玩家）被拉起来了，他们的任务是把跑路的薪王“请回”祭祀场的王座。而这一次，不仅可以选择传火还是灭火，还能选择盗火乃至夺火。 一切选择都毫无意义，初火终将熄灭，世界终将进入无火的“深海时代”。在魂学家的解读里，黑魂三不过是在已经无火的世界里做着无尽轮回而已。 总之“外围魂学家”高照觉得，黑魂世界的主题就两个字：绝望。 希望这个东西，在黑魂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现在游戏变为真实，别说掌握这个世界，只是当个游客，高照都觉得肝胆发颤。 那么回去另找出路？ 哪还有什么出路？ “灰烬大人……” 记起那个女声，跟游戏不太像，连语言都不同，却同样直沁心灵。 高照心底燃起微弱火苗，防火女！这里有真实的防火女！ 防火女是营火的化身，在游戏里给主角升级加点、净化诅咒、聊天解闷，帮主角灌血瓶蓝屏，无微不至的照顾主角，加之美丽高雅、忠诚体贴，大家都称呼为“老婆”。 如果说黑魂世界是无尽的黑暗，防火女就是仅存的一缕温暖。 这样的“老婆”由游戏变为真实，自然给了高照莫大勇气。 火苗渐渐烧旺，恐惧与犹豫一点点消散。 高照站起来，挺胸吐气。 换个角度看，他其实拥有巨大的优势。 他熟悉世界背景，熟悉游戏流程，熟悉每个boss。 就算游戏跟真实有差别，核心的东西不会变。 在异度天宇里，没有人比他更懂黑暗之魂！ 这的确是很适合他的试炼世界…… 行动前得先确认自己的情况，高照激活学院印记，点中“个人”选项。 弹出的菜单里有“信息”、“设置”、“收纳”三项。 选择“信息”，弹出一张清单，跟游戏的人物属性差不多。 【高照-晨星】 身份：红星巫师学院，第四十五任院长。 巫师状况：初级学徒。 兼职状况：游侠。 世界状况：侵入。 后三条还可以延伸出次级清单，高照都看了下。 【巫师状况】 等级：初级学徒。 阶段：气化11%。 冥想术：基础冥想术。 巫术：基础强化。 兼职状况很简单，高照……应该说是高照-晨星，成为巫师学徒前还是个游侠，会白鸦剑术和密林弓术。 世界状况这一项很有帮助，显示的是“克林弗恩，侵入，未认可”。 退到上级菜单，选中“设置”。 这是设置菜单和信息的样式，高照选择直接投射到视野边缘，不必再对着掌心摆弄。 再到“收纳”，居然是个空间袋！ 提示说空间大小跟精神力成正比，现在只能装大约一立方米的东西。限制是不能装活人活物，物品等级不能超过巫师级别。 这等于是弱化版的游戏玩家物品栏，难怪巫师会被称为诸天万界最凶残的侵入者，世界在他们面前快被降维成游戏了。 高照活动关节，沉心凝神。 精神力如烟气丝丝卷动，将超越物质的力量推送到身体各处，与血肉相融。 巫师靠精神力吃饭，冥想术可以将精神力化为有形之力，获得种种异能。 高照还只是精神力气化的初期，唯一会的巫术是把精神力融入血肉，让身体变得更强韧，感知更敏锐。 这不意味着高照是战五渣，他同时还是游侠，熟悉战斗技巧和各种武器，战斗力怎么也能上百吧。 异度天宇里的超凡者不只是巫师，还有术士和武士两类。前者是施法者的统称，后者包括了剑士、游侠、刺客之类的职业。 这两类超凡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超越巫师，他们的顶点白金级别也只是无限接近正式巫师，因为他们无法像巫师那样穿梭于各个世界，将世界之力化为己用。相反，巫师往往会兼职术士或者武士，在异度天宇里遇到小麻烦，就不必浪费宝贵的精神力。 前方几个身影呆滞的移动着，发出嗬嗬的低声。那是守墓人游魂，手持各种残缺武器，破烂长袍遮住活尸般的干瘪身体。 高照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一面铁盾，锈蚀得厉害，但还能用。 踏着沉稳的步伐，高照走向游魂。 最初的考验是墓园外面的祭祀场废墟，新手劝退官古达很可怕，这些游魂不值一提。 所谓游魂，就是死了太多次丧失意志，变成行尸走肉的不死人。 不死人是什么就说来话长了，得从黑魂世界的开天辟地说起，当作变异了的人类就行。 游戏里玩家扮演的“灰烬大人”也叫余灰，原本也是不死人。在之前的传火中烧成了灰烬，因为世界/设定/黑手需要，被拉起来继续传火，又被称为“不可燃垃圾”。 真实世界自然不同，高照既不是不死人也不是余灰，而是巫师……初级学徒。 逼近一个拿着单手镰刀的游魂，高照猛然前冲，一剑劈出。 刚刚出剑，高照暗叫不好。 游魂跨步旋身，正好避开长剑，朽烂镰刀呜呜斩下。 高照赶紧收剑举盾，咚隆闷响，巨力自铁盾传下，压得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卧槽这是什么力量！ 异度天宇里的术士和武士分为黑铁、青铜、白银、黄金、白金五级，高照有精神力加持，肉体力量已经是青铜武士的中上水平。而这个新手小怪，力量居然比他还强，都快接近白银武士了。 不容他多想，游魂的镰刀又劈了下来。 高照左手举盾，右手长剑横扫，刚正面不后退。 精神力充盈双臂，力量大增，这次对拼不落下风。 想来也是，区区一个游魂…… 笃的一声，镰刀破盾。 尖刃扎穿左臂，血水溅到脸上，痛得高照叫出了声。 还好长剑扫中游魂的脖子，干瘪脑袋噗通落地。 第一个小怪就狼狈成这样…… 高照咬牙忍痛，把手臂从尖刃上拔出来。 精神力推送到伤口上，伤口渐渐愈合，可惜还没学到治疗类巫术，不然能恢复得更快。 一点灰光溢出游魂的尸体，这是灵魂，可以用来升级的灵魂！ 右手碰碰萤火虫般的光点，没反应，再伸左手，学院印记亮了起来，将光点被拉成光丝，吸进了印记。 印记闪烁了几下消散，高照感应到心灵中多了点什么，很细小，但像鞋子里的沙砾一样不舒服。 用冥想术推转精神力，沙砾一点点软化，直至融解为一缕轻烟，加入到气流中。 视野边缘亮起小字，“气化度002%”。 很好，这里的灵魂可以被精神力消化，继续！ 当然这不意味着杀上五千个游魂，就能气化100%然后升级。精神力凝结越到后面越难，升级也必须有特殊材料和特定方法，不是到100%就能直接升。 高照弯腰捡盾牌，只是戳了个洞，还能用。 左臂伤口愈合了，血肉筋骨还没恢复，吃不了力，盾牌提到半截又落到地上。 咚咚脚步声逼近，另一个游魂过来了。 看到它双手端着长斧，高照索性不管盾牌。 对付长兵怪简单得多，贴身断腿斩头。 高照前冲滚翻，躲过长斧的攻击范围，逼到游魂身前。 游魂的腿提了起来…… 等等——！ 你一个小怪怎么成技击高手了，不按剧本来啊！ 游魂一脚踹中高照的肚子，力量之大，将他踹得离地飞起。 身在半空七荤八素，眼睁睁看着长斧拉出半圈灰褐铁光，掠过脖子。 高照轻盈飞起，视角急速旋转。 他被斩首了…… 第五章 说好的黑魂世界呢？ 血光染满视野，感知震荡破碎。 意识切换，高照又躺回了棺材。 摸摸脖子，好好的没断，高照那声还没叫出来的惨呼变成长气，吐了好一会才完。 学院印记的红光正在黯淡，他对巫师的本质有了更深的体会。 巫师在世界里是不死的！ 当然像这种还没被掌握的世界，只有正式巫师才能不死，高照也能做到，是靠了院长印记的加持。 脑子一阵阵抽痛，死亡是有代价的。不仅损耗精神，刚挣到的气化度也没了，等于掉经验。 激活印记就能离开，高照却不甘心。 异度天宇里吸不到灵魂，巫师在战斗里获得的精神力增长微乎其微，哪像世界里这么方便。 推开棺材板，高照重新找了长剑和盾牌，朝远处那个长斧游魂走去。 认真起来情况就不同了，这次高照还是前冲滚翻，游魂的腿刚刚提起来，就被长剑砍断。 盾牌上扬格开斧柄，高照大步冲刺，长剑贯胸而入，拔出来又一个扫劈。 脑袋飞得远远的，无头的尸体被高照踹倒，又一点灵魂到手。 高照终于恢复了信心，迈着大步去找其他游魂。 一分钟后，他躺回了棺材…… 这次他还是托大作死，同时惊动了两个游魂。 一个剑盾，一个大剑，连撞带劈，高照连气都回不过来，几下就被ko掉。 棺材板飞掉，高照跳出来，眼中精光闪烁。 看来得放大招了！ 每场战斗都是boss战！ 等高照第三次从棺材里爬出来，他终于可以一对二无伤搞定。 灰烬墓园里的游魂全部倒下，高照净赚十点灵魂，气化度提升了02个百分点。 跨出墓园，门外的空地上有丛灰白火焰，一柄螺旋剑插在快要熄灭的白焰中。 高照左手按住剑柄，激活学院印记。 红光绕着螺旋剑落下，白焰升腾而起，熊熊燃烧。 高照感觉心中微微震动，似乎跟这个世界有了某种关联，一切变得更加真切。 松开螺旋剑，血红光圈多出一缕黢黑丝线。 眼角亮起文字…… “获得黑暗之环，克林弗恩的认可标志。” “获得原素瓶x1，不死人的珍宝，未掌握世界无法带出。” “获得原素灰瓶x1，不死人的珍宝，未掌握世界无法带出。” 黑暗之环是黑暗之魂里不死人特有的东西，这说明世界接受了他的存在，当然也束缚了他。 游戏里原素瓶是血瓶，原素灰瓶是蓝瓶。 真实世界也一样，一个是治疗药剂，一个是精神药剂。 新手关奖励还不错，高照似乎看到了自己吊打各个boss的英勇身姿。 虚影忽然自火中投射出来，是个女子，身着白底金边的长裙，妖娆身姿如玫瑰绽放。眼眉额头被华美饰环罩住，纯银般的灰发如瀑洒下。 防火女！ 相貌和行头不太一样，但高照确认，这就是防火女。 “灰烬大人……” 防火女低头致意，声音低沉而温润：“您推开了尘封已久的世界之门，克林弗恩正等待您做出最后的裁决。” 高照试探着问：“这里是……黑暗之魂的世界吗？” 防火女说：“这里是克林弗恩，陷入无尽轮回的破碎世界。” 克林弗恩恐怕就是黑暗之魂的意思，高照也没纠结，继续确认：“那你是谁？” 防火女再度行礼：“我是防火女，专门维护营火，以及服侍您。” “若您愿意对世界做出裁决，就请使唤我吧。” 高照沉默片刻，忽然做了个举杯痛饮的动作。 防火女静静立着，并没有像游戏里那样，牵着裙摆转圈，展示美丽身姿和轻盈舞步。 这就有些尴尬了…… 防火女淡淡的说：“请前往世界的尽头，我会在那里等您。” 高照呆了呆，欣喜若狂。 黑魂三里，玩家干掉灰烬审判者古达，到达传火祭祀场，就能见到防火女。 在这里，祭祀场成了世界尽头。 克林弗恩不是完整的黑魂三世界，仅仅只是从墓园到祭祀场这么一小段！ 他不必去杀薪王杀其他灰烬总之杀光一切，杀个古达就行了。 老豆芽说错了，这个世界不是很小，是小得可笑！ 防火女的虚影消失，高照离开营火。 新手劝退官古达，诸天万界最凶残的巫师来了！ 穿过一层浓稠的灰雾，是跟游戏差不多的山路，但要长得多。 依旧置身薄雾中，高照感觉明朗了许多，不再是灰烬墓园里那种阴郁色调，仿佛除了灰与黑，其他色彩都被抹掉了。 顺着山路前行，高照全神贯注的戒备，游戏里山路上有不少游魂，比墓园游魂强出很多。 路过两块巨石夹出的山道，高照预先架好盾牌，高举长剑。 雾气扰动，一个身影从侧面冲过来，大剑直戳高照的面门。 精神力灌入手臂，盾牌猛挥，不仅拍飞了大剑，还拍得对方倒撞在石壁上。 挥盾的同时，高照跨步冲刺，眼见长剑要穿透对方的头盔，剑尖一歪，铿的刺进石壁。 高照听到了“呀”的一声惊呼，不是游魂，是活人！ 他用盾牌压住对方，右手放开剑去扯头盔。 对方剧烈反抗，挣扎中头盔还是被扯掉了，黑亮长发飞洒而出，露出的面目让高照愣住。 是个年轻俏丽的少女，有一双仿佛会吸魂的银灰眼瞳。 “休想得逞，灰烬魔王！” 少女惊惧交加的喊着，嗓音很稚嫩，说的语言跟防火女一样。 灰烬魔王？ 高照继续发愣，两腿间猛然剧痛。 少女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脚，正中要害。 她也不好受，哀叫了声，挣开高照的控制，一瘸一拐的跑开，消失在雾气里。 高照呆呆站着，嘶嘶抽凉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从空间袋里摸出原素瓶，加上精神力，总算平复了伤痛。 刚才肯定碎了…… 高照恨恨咬牙，心说再逮到那丫头，一定要她心灵身体两开花！ 巨大的疑惑升起，从灰烬墓园到古达所在的祭祀场废墟，哪来的活人呢？ 那少女还叫他灰烬魔王，好像知道他的来历，又站在反对他的立场上，游戏里可没这样的剧情。 真实世界跟游戏世界有很大差异啊…… 高照把少女的头盔和大剑塞进空间袋，继续前进。 走了大半个小时，穿过一片林地，雾气消散，这一路居然没遇到游魂。 眼前豁然开朗，是块广阔谷地。 明媚的阳光穿透云层，缕缕洒下，映照得原野碧绿，麦田金黄，湖泊泛着粼粼波光。 谷地中心是座高坡，方方正正的宏伟石堡矗立其上，正飘起冉冉炊烟。 一副边塞田园的浪漫画卷在眼前展开，高照感应到勃勃生机。 这哪是充斥着破败气息的黑魂世界？ 倒是围住谷地的灰暗山峦，气息跟灰烬墓园完全一样。 高照仔细再看，谷地四周不是山峦，而是灰雾。 他记了起来，类似的环境，在黑魂里好像真有。 由此他也犹豫了，这可不是从灰烬墓园到传火祭祀场那么一小段！ 心气一松，疲惫潮水般涌来。 精神力可以恢复，精神是有极限的。 高照左右张望，看到路边有堆营火，微弱的白焰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到了。 手按螺旋剑，激活学院印记，印记上的黑丝又多了一缕，这次防火女没有出现。 “休息一下……” 选择菜单里的“世界”选项，里面有“脱离”的指令。 高照回到静室，躺上硬梆梆的木板床，在精神草的幽香中酣然入睡。 很遗憾，一夜无梦…… 第六章 巫师之路与世界之力 高照出了静室，沿着旋转石梯上到大厅，阳光透过狭长的窗户投射到地板上，拼出类似五角星的光痕。 已经早上了啊…… 高照眨眨酸涩的眼睛，感觉还没睡够。 学院塔是学院的中枢，也是院长的住所。一层大厅是办公室，只有这里对外开放。 高照坐到院长椅上，看着巨大到可以当舞台的办公桌，内心毫无波澜。 学院和个人的危机叠在一起，压迫得他顾不上想其他的，连学院塔其他层都没心思去看。 只有掌握了克林弗恩世界，他这个院长的位置才算稳当。 不过克林弗恩跟黑魂三似是而非，他都没多少信心了。 院长桌应该被老豆芽清理过了，琥珀木的桌面光滑如镜。 高照吆喝：“老豆芽，有什么事吗？” 老豆芽没回应，桌面升起一块，哗啦啦拉伸成梯子。 梯子说话了：“又是美好的一天，记得吃早餐，这是保持健康的好习惯。” 它伸展出胳膊和腿，晃晃悠悠的竖起来，向天花板继续拉伸。 又一块桌面跳起来，边缘卷起变成餐盘，同样长出臂腿，前后忙乎着帮梯子保持平衡。 餐盘也用尖细的声音说：“今天的早餐是鼻涕虫肉松面包和黑羊奶，甜点是蜘蛛脑蛋糕，营养丰富，美味可口，请院长大人享用。” 高照的脸扭曲甚至抽搐起来…… 不是被梯子精和餐盘精吓住，静室里的镜子也是只活化精怪，这可是巫师的保留节目。 他是被早餐的内容吓着了，新生吃的倒是正常食物，据说巫师级别越高，吃的东西越奇怪，各种奇异生物生吞活剥，场面异常血腥诡异。 梯子精像风中摆柳般摇晃，在天花板上一碰。天花板开了个口子，一溜儿东西滑落到餐盘上。 蠕动着就是大号鼻涕虫的面包叫道：“吃我吃我！” 翻滚着不断变幻形态的一团血红浆液叫道：“喝我喝我！” 黏糊糊有若干沟回，粉红色的果冻叫道：“吸我吸我！” 高照努力克制住一跳而起狂奔而出的冲动，摆手严肃的说：“给我学徒的早餐，初级学徒的早餐。学院的生存危机还没解决，我没有资格吃院长的食物！” 梯子精说：“院长大人真是高风亮节呀！” 餐盘精说：“院长大人真是胸襟广阔呀！” “院长的早餐们”却痛哭起来…… 鼻涕虫说：“我辜负了自己的使命！” 血浆说：“终于还是逃不过变质的命运吗？” 果冻叫道：“我的出生是个错误！” 一时高照都觉得，不吃掉它们简直就是极大的罪恶。 终究还是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健康重要，高照硬着心肠退了“院长的早餐们”，换上普通的白面包和羊奶。 匆匆吃完，桌子上探出一根细细的树枝，向高照弯了弯。 这是老豆芽，它说：“院长大人，我感应到您身上已经有一些世界的气息了，您很努力。” 高照叹气，这事说起来就恼火。 他进入院长角色，关心起学院的情况：“知道咱们出事的学院应该不只血阳吧，其他学院没来找麻烦吗？” 树枝扭着像是摇头：“昨晚没有异常……” “我们红星所在的九十七环很偏僻，只有十来所巫师学院。血阳有三位正式巫师，相当强大，其他学院一般不愿得罪血阳。” “血阳对我们志在必得，我感应到学院外面放置了很多警示，应该是血阳留下的宣告，把红星提前划到了他们名下。” 被黑道大佬包场了啊，讽刺的是还真有好处。 高照苦笑，血阳学院的确强大，红星学院只有一位正式巫师，就是前任院长。 把红星一围，时候到了瓜熟蒂落，血阳压根不认为他这个新任院长能让红星延续下去。 说起来，异度天宇也真特么的……大啊。 红星巫师学院所在的远雾群山，高照-晨星生活的白松原野，只不过是上百环里其中一环的极小部分。而这样的一环，拥有远远超过地球的陆地与海洋，凡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走遍。 压下唏嘘，高照再问妮维娅的情况，树枝继续扭动，自然是没变化。 轮到老豆芽发问：“情况如何呢院长？” 高照敷衍道：“一切顺利，就是太累人，一下子完成不了。” 老豆芽话里有话：“不必着急，还有时间，不过院长您没遇到什么特殊的……考验吗？” 高照一把捏住树枝：“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都快成习惯反应了…… 桌面探出另一根树枝，老豆芽悠悠的道：“我无法进入世界，历代院长也没跟我说过克林弗恩的情况。” “但我知道，对院长您这样还没有选择道路的初级学徒来说，掌握了克林弗恩，就拥有了克林弗恩的世界之力。但怎么掌握，也有不同的选择，这决定了您之后的力量道路。” “巫师的道路就是掠夺甚至征服世界，在这之下还有不同道路的选择。比如说血阳的道路就是将一切力量粉碎到不可分割的细粒，吸收为自己的力量。” 它的语气变得深沉：“每个世界，哪怕是最小的世界，力量的呈现也不是单纯的，必然会有各个侧面。” “选择哪些侧面一步步前进，最终获取世界之力，这些侧面连接起来，就形成了道路。展示这些侧面的，就是必须做出选择的特殊考验。” 高照不是太明白：“道路……学院不是有道路吗？按预定的计划，等我们这些学徒通过试炼，就能开始学习红星冥想法，那不就是道路？” 老豆芽叹道：“红星冥想法来自恩派洛世界，世界毁灭，道路也断绝了。” “唯一还会红星冥想法的是妮维娅，就算她能恢复，没了恩派洛世界，也很难继续前进了。” 高照瞠目，这意思是说，他还得给学院开创出新的道路？ 再想想只要掌握了克林弗恩，自然就有了道路，也就懒得深究了。 什么特殊考验，遇到了再说。 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老豆芽你还是在坑我啊，历代院长？就是说除了初代院长，每一任院长都进过克林弗恩？” 高照咬牙切齿：“所以，到底是历代院长都刻意保留着克林弗恩，还是他们其实都没有搞定！？” 树枝卷成一团，老豆芽低低的说：“这有区别吗？” 高照愤怒的拍桌子：“所以你就逮着我坑？” 树枝伸展，老豆芽恭维道：“院长大人，您是好人。” 好尼玛的人！好人还来当巫师？ 高照忿忿离开大厅，回静室继续工作，就算要收拾老豆芽，也得等坐稳院长位置再说。 学院塔旁边的山头上，一头银龙来回踱步，显得极为焦躁。 旁边的大树摇了摇，浮出一张人脸，笑着说：“我们的院长大人很努力啊，说不定很快就能成功了。” 小银龙哼道：“除了被你坑死，还能有什么下场？” 他又疑惑的问：“他真的能搞定克林弗恩？” “要知道除了初代院长，后面所有院长都做过尝试，但都失败了。” “我爷爷的爷爷说过，那是个可怕的世界，可怕到晶化巫师都不敢深入。” 老豆芽叹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小银龙烦得猛扇翅膀，拍起冲天烟尘。 他咆哮道：“老树你说清楚啊，到底看中他什么了！？” 老豆芽重复：“他是个好人。” 小银龙鼻孔溢出烟气：“还说这种傻话，我要喷火了！” 老豆芽接着说：“我也记得我的爷爷说过，初代院长曾经说，如果红星这条道路断绝了，一定是没做好人的原因。” 小银龙呆住，烟气倒流，呛得他猛烈咳嗽。 意识转换，高照置身谷地边缘的营火旁。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骑士慌张站起，向高照鞠躬致敬。 “灰烬大人……” 老者颤颤巍巍的说：“您终于来了，我是吉拉古特的卫士长奥贝德，已经在这等了您半个月。” 语气苍凉甚至悲壮，脸上的表情像是死囚在等待最终的裁决。 高照只回了一个字：“哈？” “半个月前，艾莲娜……就是我们的圣女感应到您的到来，我就来这里等您。” 这个垂垂老矣的吉拉古特卫士长让高照糊涂了，半个月前？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啊。 然后他醒悟，这是时间流速的问题。 异度天宇之下的各个世界，时间流速总是比异度天宇快的，除非这个世界被巫师学院完全掌握。 一般来说，越弱小的世界流速越快，越强大的越慢。 异度天宇的一夜，在这里是半个月，算起来时间快了三四十倍。 老卫士长奥贝德继续说：“我们吉拉古特卫士终生都在等候灰烬大人，帮助灰烬大人完成伊兰娜的神圣使命。” 伊兰娜、吉拉古特，这离黑魂世界越来越偏了啊…… 第七章 画中世界吉拉古特 高照面上不动声色：“那走吧。” 坐上奥贝德的驴车……没错，驴车，沿着碎石路，一路颠簸来到石堡。 爬上高坡，石堡大门内外已有无数人翘首相盼，大门里是座宽阔广场，中心立着阶梯状的四方石塔。 奥贝德说：“灰烬大人，这里就是吉拉古特，伊兰娜的最终之所。” 门口都是身着铠甲的卫士，跟奥贝德一样上了年纪。门内的男女老幼则身着朴素麻衣，像雕塑般迎候着高照的到来。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欢呼也没有咒骂，人人脸上都是浓浓的不安乃至恐惧。 高照已经在奥贝德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了，跟死囚等着宣布是绞死还是凌迟的裁决一样。 他硬着头皮，在奥贝德的引领下走到广场中心靠近石塔的地方。 扫视四周，石堡内部壁面并不是规整的建筑，而是密密麻麻的石穴，那就是当地人居住的地方。 奥贝德立在石塔的阶梯边，举着手臂指向塔顶：“请在上面点燃您的营火吧，让所有人都知道您是伊兰娜召唤来的灰烬大人，您会裁决吉拉古特的命运。” 说到后面，他的身体佝偻下去，像是不堪承受什么重压。 高照一头雾水，不过先点燃营火吧，营火就是存档点，下一次他进入克林弗恩，就能直接出现在这。 他踏上阶梯，走着走着，围在石塔下的人群开始抽泣。 有种自己成了灰烬审判者的感觉啊，这不是抢了古达的饭碗吗？ 可惜手上没有灰烬使者…… 高照苦笑着走上足有数十米高，像是金字塔的阶梯方塔。 塔顶果然有堆营火，随着高照靠近，微弱白焰燃起，螺旋剑出现。 营火旁还有尊真人大小的石雕，是个没有手臂的少女，交叉着腿坐在石台上，腰肢微侧，秀丽面容对着石堡之外的某个方向，似乎在审视着那里。 高照仔细观察石雕，发现再多一个画架，失去的手臂加回来，雕像就完整了，少女是在对照着什么画画。 顺着石雕观望的方向看过去，那是谷地的某处边缘，山峦般的灰雾缓缓翻滚，跟周围仿佛凝结为实质静滞不动的灰雾有明显区别。 这是黑魂系列里的画中世界啊…… 只是细节完全不同，对应的剧情自然也不同了。 画中世界存在于黑魂一和黑魂三里，像是世外桃源般独立于主世界，既是避难所，也存在着作为轮回起点的可能性。 高照激活营火，学院印记又多了一缕黑气。 白焰熊熊燃烧，阳光骤然消失，天地褪色，变得像灰烬墓园一样灰暗。 云层破开大洞，露出像井口般的深邃天穹，一轮黑日高挂其中，边缘放射着晦暗白光。 大地也轰然震动，石堡处处坍塌，原本四处攀附着的藤蔓尽数枯萎，变成仿佛被时光侵蚀了千年的废墟。 高照心神震荡，发生什么了？是自己干的？ 防火女的虚影自白焰投出，她向高照行礼后说：“灰烬大人，您现在点燃的营火是混沌里的一块碎片，并不属于您将要去往的世界尽头，只有那里才是完全真切的。” “如果您希望裁决不受干扰，就请尽快离开，不要做出任何干涉。” “如果您有所选择的话，那您的裁决就已经开始了。” 高照赶紧问：“这里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防火女说：“这里还存有一缕初火的力量，但营火将这里与世界尽头连接起来，力量也就送到了那里。” 高照皱眉：“那我已经干涉这里了啊。” 防火女淡然的道：“您干涉的仅仅只是初火，并不是这里的灵魂。” 意思是这些吉拉古特卫士和他们的家眷，自己可以不理会？ 问题是这些人说他们是奉伊兰娜的命令，守在这里帮他传火……不，裁决世界的啊？ 还有，这个伊兰娜是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高照的疑问，防火女依旧平静而优雅：“我是灰烬大人您的防火女，其他一概不知。” “伊兰娜或许是克林弗恩诸神之一，但世界已经破碎，诸神已经陨落，是否要听从祂的遗声，这也由您选择。” 这倒符合黑魂三的设定…… 每个灰烬都有一位防火女，成为防火女之前虽然身份不同，但成为防火女后，就是营火的化身，忠诚于灰烬，至死不渝。 高照再问：“在我之前的院长……哦，灰烬们，又是怎么选择的呢？” 防火女微笑：“我只是您的防火女，并不知道其他灰烬大人的事情。” 等防火女消失，高照走下石塔，脚步也因思索而变得沉重。 这应该就是老豆芽所说的特殊考验了，对应着什么力量，又有哪些侧面呢？ 下了石塔，卫士长奥贝德和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不少人放声大哭，仿佛被黑日压得崩溃了。 记起防火女的告诫，高照抬腿就走，连奥贝德都没理会。 身后哭声越来越大，一些人站起来想冲向他，却被其他人按住。 他们哭喊着：“这是伊兰娜的神意，是我们既定的命运！” 好奇和不忍撑得高照快爆炸了，他猛然回头。 这不是游戏，只需要照着攻略做就行了。 这些人也不是npc，不需要关心他们的命运。 就像昨天接受学院印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保护妮维娅导师，高照骨子里依旧是个好人。 就算走上了巫师的道路，注定不能成为好人，但可以的话，在能力范围内，他仍然还是想……做个好人。 而且他点燃了这里的营火，末日由此降临，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因他而死，他不忍心。 这里毕竟不是游戏，而是真实的世界。 他走回奥贝德身前，问道：“如果我就这么离开了，你们会怎样？” 奥贝德痛苦的摇着头：“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吉拉古特，把阳光献给灰烬大人，这个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灰烬大人对世界做出裁决，不过……没有差别。” “包括您在内，总共有四十四位灰烬大人来过我们这里，都夺走了阳光。” “伊兰娜告诉我们，这是拯救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吉拉古特卫士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凄苦：“如果灰烬大人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希望的话，吉拉古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应该会消失吧，但我们终于能以人类的身份安息了。” “没有哪位灰烬大人成功，吉拉古特越来越黑暗，所有人都会变成怪物，最终被灰雾吞噬。” “等灰雾退去，太阳升起，黑暗消散，新的生命诞生，又繁衍出部族。” “他们会穿上铠甲，继续守护吉拉古特，等待新的灰烬大人出现，就这样一次次的轮回。” 他指着旁边几个趴在地上忙碌的人说：“每个轮回都会留下记述，圣女也会传递伊兰娜的神谕。” “没有差别，仍然是没有至尽的轮回。” 那些人正捏着细长的小刀，在泥板上刻写文字。 他们没有纸，也不用羊皮。 加自己四十四个灰烬，除了初代院长，其他院长都来过这里啊。 他继续问：“之前的灰烬大人对你们做过什么呢？” 奥贝德干涩的笑道：“记述上说，有的不理会我们，有的收割我们的灵魂，也有灰烬大人希望连同吉拉古特一起拯救。” 他挺直了腰说：“如果灰烬大人希望得到我们的灵魂，就请拿去吧！这比等待着希望，最终还是等来绝望要好！” 曾经有院长选择了杀光他们？ 高照扫视人群，至少有上千人，就算每个只能得到一点灵魂，这也是10%的气化度啊。 “我们听错了伊兰娜的神谕！” 一些人愤怒的叫了起来，很好，吉拉古特人不是傀儡，是有自主意志的活人。 在吉拉古特人里，还存在着不相信神谕，不相信自己的存在就是给灰烬铺路的人。 “轮回就是灰烬制造的，他是魔王！” “我们身上的诅咒，就是他带来的！” “轮回要靠我们自己打破！这样的牺牲才有意义！” 几个人冲出人群，拿着简陋的斧头镰刀奔着他而来。 高照想起山路上遇到的那个少女，说不定她就在人群里，甚至就在冲向自己的这些人里。 “让我来——！” 有力的呼喝止住他们，一个身着铁甲手持大剑的青年出了人群。 “我叫玛尔纳伊，灰烬大人您记好了。” 青年身材高大，他向高照点头致敬，然后举起大剑：“我想尝试另一个选择。” 杀掉灰烬，就能避免轮回了。 高照叹气，心说你杀我多少次，我就能从上面的营火复活多少次。 当然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说服对方，也没必要说服，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出正确选择。 玛尔纳伊大喊着冲上来，大剑劈下有力的一击。 高照不敢怠慢，精神力灌注手臂，全力甩出盾牌。 蓬轰连响，比他高了小半头的玛尔纳伊像炮弹般倒飞而出，撞到几十米外的石塔壁面，砸出一个大坑。脖子和四肢以可怕的角度扭曲着，当场没了气息。 高照瞠目，卧槽你是新手村里的老鼠吗，这么不经打！？ 感觉最多就是黑铁武士中级的水平，挨上他一记全力盾反，不管撞没撞墙都完蛋了。 人群惊呼，奥贝德却叹道：“一样，跟每个轮回里的记述一样，灰烬大人是无敌的。” “玛尔纳伊——！” 脆嫩的惊呼响起，一个纤弱身影冲了过来，抡着匕首刺向高照。 高照可不敢再用盾反，探手抓住手腕，兜帽落下，露出熟悉的俏脸。 正是之前那个踹得他蛋碎的少女…… “我叫希伊兰蒂，玛尔纳伊的妹妹，灰烬魔王你记好了！” 少女咬牙切齿的叫着，又起了脚。 高照早有防备，略略侧身就躲过了。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高照无比内疚，他哪料到这里的人会这么弱啊，感觉墓园游魂都能在他们这开无双。 人群忽然发出惊呼，靠近石塔的不迭后退，空出一大块地。 碎石哗啦落下，玛尔纳伊竟然动了！ 第八章 金星女神伊兰娜与杂拌世界 玛尔纳伊扭回脖子和臂腿，从坑里挣扎出来，踉踉跄跄走向人群。 人群继续倒退，让他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 少女悲伤的呢喃：“哥哥……” 高照也心头震动，玛尔伊纳身上正溢出淡淡黑气，他的皮肤明显干枯了不少，脸上有了纵横交错的黑褐纹路。 这是不死人！ 不死人被杀死后仍然能复活，但复活之后就开始流失人性，向没有意识的游魂转变。 玛尔纳伊居然并不讶异自己的变化，他僵硬的向奥贝德和人群鞠躬，再向希伊兰蒂摆摆手。 干枯脸颊扭曲着，勉强挤出话：“选择……错了，好好……活下去……”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大门，人群让出一条通道，默默目送他离开。 奥贝德深深叹气：“黑日升起，吉拉古特人背负的不死诅咒更强烈了。” “我们的人性会渐渐流失，最终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哪怕被杀死，我们也会复活，意识也流失得更快。” “只要死过一次，或者快老死病死了，我们就会自己前往长桥，投进灰雾里，那样就不会危害到大家了。” 老卫士长苦涩的说：“灰烬大人，我们真正的苦难不是死亡，而是不死。” “我们守卫着吉拉古特，是希望灰烬大人能终结轮回，我们也可以永远安息。” “之前的灰烬大人都失败了，或许就是这样的渴望，才让我们无法安息。” 高照放开少女，本想说点“我不会失败”之类的话，到了嘴边，变成“我饿了，有吃的吗？” 吉拉古特是个画中世界，是那个叫伊兰娜的神祇为拯救世界而准备的柴薪。可拯救出来的世界只剩一座荒凉的祭祀场，又有什么意义？ 画中世界不仅是避难所，还可能是世界轮回的起点。当画外的世界陷入黑暗，画中世界就化为火焰，重新点燃世界。 游戏里的黑魂世界有这样的可能性，真实的克林弗恩也应该是这样。 想要得到克林弗恩，就不能对吉拉古特置之不理，那些失败的院长们，就是不清楚这一点吧。 他必须干涉吉拉古特，拯救这些灵魂。 不过他不能只是作为灰烬干涉，必须超越这个身份，不然还可能像游戏玩家那样，陷在无尽的轮回里。 要怎么超越灰烬的身份呢？ 他忽然想到了吃，早餐那些差点下腹的东西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 吃吉拉古特人一顿饭，欠他们一个人情，这样应该就有不同的关系了。 虽然很牵强，虽然他不饿，但至少是种努力。 “吃的？” 奥贝德讶异的抬头看高照，应该是从没有灰烬提过这种要求。 老卫士长很快镇定下来：“这是我们的荣幸，灰烬大人。” 高照摆手说：“我叫高照-晨星，叫我晨星就好了。” 叫希伊兰蒂的少女低呼：“你不是灰烬！灰烬不可能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奥贝德看了看石塔上的营火，摇头说：“只有灰烬大人才能点燃营火，记不记得名字并不重要。” 他向高照鞠躬示意：“那么请跟我来，晨星大人。” 高照跟着奥贝德走向废墟般的住所，少女和其他人呆呆的看着，看着从未出现在记述中的这一幕。 石堡已成废墟，但石穴没受太大影响，环境装设颇有些像窑洞。 高照吃了满满一大碗混合了豆子、小麦或者黍子的饭，还有只抹了盐的烤羊排，喝了一大罐酸酸的果酒。 很粗砺的味道，但很踏实，让他觉得跟这个世界的关联更真切了。 边吃边聊，高照问起伊兰娜还有吉拉古特的事情，终于对克林弗恩有了大面上的了解。 世界之初，没有火也没有光，只有两条大蛇缠绕着石柱沉睡，一条叫阿普苏，一条叫迪亚玛特。 初火诞生，火焰分离了大蛇，九个生命走出黑暗，获得了火焰的力量。 获得新生的生命吵吵闹闹，让阿普苏和迪亚玛特很不高兴，想要消灭祂们。 九个生命联合起来打败了阿普苏和迪亚玛特，前者吸收混沌沉沦为深渊，后者被分解成天与地，以及整个世界。 九个生命中的七个获得不同神职，分别是天空之神阿努、大地母神奇、水神恩基、风暴之神玛尔杜克、太阳神夏尔玛什、月神南纳、冥神耶伽。 七神创造出名为阿努纳奇的神族，开创出辉煌灿烂的初火时代。 但初火渐渐变弱，黑暗开始笼罩世界。 为了延续初火，诸神决定化作柴薪，点燃神火，这个时代叫神火时代。 到神火也快熄灭的时候，诸神带领阿努纳奇来到人间，将血脉延伸到人类中，让人类燃起王火，继续维持初火。 当初九个获得初火的生命里，还有分别来自迪亚玛特和阿普苏的两块鳞片，前者变成巨龙之王，后者成为人类之王，那就是人类的始祖。 于是克林弗恩诞生了七大王国，以及七位薪王，而太阳神夏尔玛什化身的太阳王基亚梅斯最为强大。 时光流逝，初火不可避免的再度黯淡。太阳王传召薪王继续传火，薪王们却离开了王座，拒绝传火。 陷入黑暗的人类开始散播不死瘟疫，得病的人类不断流失人性，变成不死人，据说这是阿普苏对本是自己鳞片的生命的恶毒诅咒， 人类因初火获得了灵魂，但获得的却是黑暗之魂，黑暗之魂可以掠夺灵魂，成为承载初火的容器。 在传火过程中烧尽的余灰被伊兰娜召唤而来，他们渴求初火，由此背负上传火的使命，将薪王们的灵魂带到传火祭祀场，延续初火。 奥贝德发出深长的叹息：“但薪王们都烧尽了，只剩下世界尽头还燃着初火。” “伊兰娜召唤来您这样的灰烬大人，前往世界尽头，做最后的裁决。” 高照心说框架跟黑暗之魂如出一辙，填充的素材却不一样。 不过这么完整的历史，你们这些蹲在画中世界的人怎么知道？ 而且伊兰娜还存在？跟防火女说的不一样啊。 奥贝德说：“每代圣女都会从伊兰娜那里获得神谕，将克林弗恩的历史记述下来，告诉每位准备做出裁决的灰烬大人。” 高照终于问到了关键：“伊兰娜是谁？她并不在最初的七神里啊。” 奥贝德手按着心口，虔诚的说：“伊兰娜是金星女神，月神的女儿，她把自己的神殿变成了画卷，庇护着神火时代的传火祭祀场吉拉古特，还有我们这些吉拉古特卫士。” “吉拉古特之外的世界已经陷入黑暗，这里虽然轮回着苦难，但还能被初火照耀。” 奥贝德唏嘘的道：“说起来，我们吉拉古特人还是幸运的啊。” 金星女神伊兰娜…… 高照心中剧烈震荡，这不是苏美尔神话里的神祇吗？ 苏美尔神话怎么跟黑暗之魂搅在一起了？ 高照并不是神话研究者，但作为游戏策划，一些泛泛的知识还是了解。 伊兰娜这位女神并不出名，不过广大纸片爱好者，尤其是月厨们对她的另一个身份耳熟能详，那就是跟金闪闪恩怨交织的女神伊丝塔尔。 当然大家更熟悉的是形象代言人，那位腿玩年的双马尾。 至于太阳王基亚梅斯，哎呀不就是金闪闪吉尔伽美什！？ 高照赶紧找来石板，上面的文字每个笔画起始处都留有楔形痕迹，每个字都像若干根钉子拼起来一样，这正是楔形文字。 记忆不断深入，从游戏策划高照的数据库中挖掘出更多细节，他恍然大悟。 吉拉古特……似乎就是苏美尔语言里“祭祀场”的意思，后世的通天塔金字塔都是据此而来的。 太乱了太乱了，这个克林弗恩世界，完全是苏美尔神话跟黑暗之魂的杂拌！ 再想想，高照释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游戏世界都能通过信息干扰具现为真实世界，神话世界为什么不能？ 游戏跟神话混在一起，不过是信息干扰太严重，窜在一起了嘛。 管它背后是什么游戏还是神话呢，只关注眼前的真实就行了。 就像黑魂世界那个“时空混乱而破碎”的设定，可以圆掉所有不合逻辑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热衷于解（编）读（造）的魂学家。 高照还有不解：“你说我是伊兰娜召唤的，可我怎么没感应到祂，听到祂的神谕？” 奥贝德终于露出了笑容：“等灰烬大人到了世界尽头，或许就能见到祂。” 难道伊兰娜是最后一位薪王，还在维持着克林弗恩？ 还真是苏美尔神话版的黑暗之魂啊…… 第九章 圣女与骑士，骑士与圣女 吃饱喝足，高照对奥贝德说：“承蒙招待，感激不尽，就让我来解决你们的麻烦吧。” “四十四是这个数字很吉利，我会终结你们的苦难轮回。” 奥贝德并没振奋起来：“好吧，看来又来了位好心的灰烬大人，那么请您带上圣女和她的骑士，前往长桥吧。” “我们自己也没放弃努力，每当灰烬大人到来，我们的圣女也会前往世界尽头。” “如果圣女能成为灰烬大人的防火女，吉拉古特就有希望了。” “当然，最终还得看晨星大人您怎么裁决这个世界。” “曾经也有一些灰烬大人带着圣女一起上路，但都没有结果。” 高照愕然，圣女和骑士？ “卫士长，我把艾莲娜带来了。” 门外响起熟悉脆声，那个叫希伊兰蒂的少女牵着另一个身着长袍的少女进来。 长袍少女抬头，眼眉额头被布巾遮住，竟是个瞎子。 她寻找着高照的方向，怯怯的说：“我是吉拉古特的圣女艾莲娜，如果灰烬……晨星大人允许，我会跟您一起前往世界的尽头。” “我将在那里成为防火女，维持营火，服侍灰烬大人，这是伊兰娜交给我的使命。” 这还真是圣女伊莲娜与骑士伊果的剧情…… 在黑魂三里，玩家会遇到软弱的圣女伊莲娜，以及傲娇毒舌骑士伊果。 那也是个令人绝望的故事，圣女的使命是成为防火女，骑士的使命是守护圣女。不管玩家怎么选择，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圣女成为被遗弃的防火女，骑士则因为使命完成而自杀。 高照有些头痛，这好像又是个特殊的考验，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而且还有矛盾的地方，他已经有防火女了。 每个灰烬都会有一个防火女，是严格的一对一关系，艾莲娜无法成为他的防火女。 奥贝德忽然拍着额头说：“不好，只有玛尔纳伊有资格做守护骑士，可他已经……” 什么！？ 高照捂脸，他提前把剧情人物ko了！ 少女希伊兰蒂挺身而出：“我当艾莲娜的守护骑士！” 银灰眼瞳里还噙着泪水，焰火般的光彩已经点亮，她说：“我也受过伊兰娜的祝福，我穿得起守护骑士铠甲，拿得起守护之剑！” “我还进过灰雾，伊兰娜庇护着我没有迷失，是我最先发现了灰烬……晨星大人。” 她看着高照，眼里满含憎恶和痛恨：“我要一直陪着晨星大人走到世界尽头，玛尔纳伊不能白白牺牲！” 然后她一愣，神色急速黯然。 她抱着头说：“头盔和剑……” 高照手中凭空多出头盔和大剑：“是这个吗？” 希伊兰蒂一把抢过去：“是！” 她转向奥贝德：“你看，晨星大人也认可我了！” 奥贝德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的点头。 “我会坚持到底的。” “我会保护好艾莲娜，到达世界尽头！” 一个柔弱，一个元气，艾莲娜和希伊兰蒂分别用不同的语调，述说自己的决心。 高照丢开疑问，没必要追究细节了，到了世界尽头再说。 克林弗恩时间，第二天…… 穿过浓稠的灰雾，进到一片废墟。 圣女艾莲娜软在地上呢喃，语气充满了绝望：“黑暗已经咬住我了，虫子们一直不停的咬我，折磨我，我坚持不住了。” 希伊兰蒂骂道：“你就是这么软弱！你想让自己的价值只是埋在树下当肥料吗？” 高照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极度疲惫，听到这段对话，心灵也变得无比沉重。 悲剧还是不可避免吗？ 离开吉拉古特已经整整一天，他带着圣女与骑士，跟着蹒跚前行的玛尔纳伊进入灰雾，那正是雕像所看的方向。 一进入灰雾，玛尔纳伊就变成了游魂，再被高照杀死。但吉拉古特的轮回不结束，玛尔纳伊依旧会重生，永远是个活尸般的游魂。 灰雾之后是长长的石桥，塞满了成百上千的游魂。这些由吉拉古特人变成的游魂战斗力低微，高照很轻松就杀出一条路，拿到了两三百点灵魂。 过了长桥又是山路，遇到的游魂就跟墓园游魂一个档次乃至更强了。 这时候高照的精神力气化度增长到了15%，虽然只是多出4%，可他对强化术的运用更加纯熟，战斗力大幅提升，应付起来还算轻松。 希伊兰蒂也没辱没守护骑士的名号，不仅照应到了高照的背后，圣女艾莲娜也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就是路太长了…… 离开了吉拉古特，初火更为衰弱，黑暗印记的诅咒之力更强。本就柔弱的艾莲娜只是抵御诅咒，就耗去了太多力量。 她终究是拥有伊兰娜祝福的圣女，换成其他吉拉古特人，这一天足够他们发疯自杀，变成游魂了。 现在她已经到了极限，老豆芽所说的“特殊考验”，似乎要面对了。 看到旁边有座只剩小半截塔身的石塔，高照用精神力强化感知感应了下，应该没有活物。 他说：“去那里休息下。” 石塔底层，即便点燃火把，也只照亮了小半空间。 艾莲娜扶着希伊兰蒂休息，高照举着火把查探情况。 跨过坍塌下来的石块，来到底层另一侧的深处，一幕极具冲击力的景象让高照呆住。 死人…… 都是穿着长袍，头戴兜帽的骷髅，小部分连织物甚至骨骸都朽烂了，层层叠叠压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具。 看清骨架和衣着，高照再看看旁边的艾莲娜，顿时明白了。 这都是圣女，准备去世界尽头的吉拉古特圣女，但她们都倒在了这里。 不过这里的骷髅显然不只四十三具，跟老卫士长奥贝德说的有出入。 高照正在思索，艾莲娜和希伊兰蒂一低一高的惊呼出声，她们也过来了。 “这是……我的前辈吧。” 艾莲娜居然如释重负的说：“我还以为自己不如前辈呢，原来她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希伊兰蒂痛苦的道：“你还行的，不要放弃！” 艾莲娜摇头，用彻悟的语气说：“我自己清楚，我已经不行了。” “这就是吉拉古特人的命运，我们只能给灰烬大人当柴薪。” 希伊兰蒂抽泣道：“不……” 她哀求高照：“晨星大人，你救救艾莲娜吧。” “她生下来就没有双眼，她这一辈子都用来等待你了。” “还有我哥哥，他从小就在做准备，就为了打败你。” “他相信只要打败了你，轮回就会终止，就算不能，也可以推迟。” 说到后面泪水奔流：“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现在我想看到艾莲娜成为防火女，看到你做出裁决！”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呢？” 艾莲娜的声音无比虚弱：“晨星大人，您会做出什么样的裁决呢？” “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我想知道您的……选择。” 希伊兰蒂叫道：“没有区别的！所有的灰烬都失败了！” 她愤怒的用拳头捶墙：“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活到老，以人类的身份死去都不行呢？”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 艾莲娜低叹：“我们是阿普苏的鳞片，我们背负着罪孽，那是我们无法逃避的黑暗。” 希伊兰蒂咬着牙，泪流满面：“我不信——！” 艾莲娜催促高照：“晨星大人，您还没回答我。” 高照踌躇片刻，说出内心最真挚的想法：“我……是个好人，我会做只有好人才会做的选择。” 艾莲娜满足的低叹：“这就够了……” “吉拉古特的轮回注定不能打破，但能获得晨星大人的一丝好意，这就够了。” 希伊兰蒂扯着高照的胳膊说：“既然是好人，你就救救她啊！用你的营火治疗她，应该可以的吧，啊！？” 高照没说话，他哪会救人？ 艾莲娜说：“灰烬只会夺取灵魂，不会治疗灵魂，不然怎么传火呢？” 她的声音模糊得都快听不清了：“拿走我的灵魂吧，晨星大人，趁着它还没被黑暗完全吞噬，至少能对您有点用处。” “然后，把我跟前辈们放在一起，这也是我的荣耀啊。” “就在这里……结束……” 沉默了好一会，希伊兰蒂放开高照，不再流泪：“只能这样的话，请温柔点，她很怕痛。” “在那之后，我会跟着你走下去，我的灵魂也是你的柴薪。” “等到我坚持不住了，就杀了我，拿去我的灵魂！” 圣女生来就是为了成为防火女，自小就置身黑暗，承受人性的啃食。不管有多坚强，也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游戏与真实细节不同，但结局相同，都是悲剧。 高照正深感无力，忽然一个激灵。 希伊兰蒂似乎比艾莲娜更坚强，她不像艾莲娜那样，深信人类背负着罪孽。 心念急转，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对希伊兰蒂说：“我拿不走艾莲娜的灵魂，她就算死了，也不意味着终结。” “黑暗会继续啃噬她，直到黑暗消散，那会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这只是他的推测，要知道圣女承受着巨大的黑暗，应该不会因为圣女死亡就轻易挥发。 他继续说：“你或许救不了自己，但有可能救艾莲娜。” “她应该希望以人类的身份死去，获得安息吧。” 他踌躇了下，说出好人不会说的话：“如果她能把背负的黑暗转移给其他人，说不定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你可以试试，只是建议。” 希伊兰蒂愣了愣，沉沉点头：“我明白了……” 她忽然拔出匕首，戳进自己的眼眶。 血水飞溅，少女发出沉闷的惨呼，将一颗眼珠生生剐了出来。 第十章 一火不容二女与自我之敌 高照只觉头皮都快炸飞了，你明白了什么啊！？ 只是让你去杀艾莲娜，然后向伊兰娜祷告，由你替代她！ 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希伊兰蒂的匕首又戳进另一边的眼眶，剐出另一只眼珠。 “艾莲娜，由我来替代你。” 希伊兰蒂剧烈哆嗦着，将血糊糊的眼珠塞给艾莲娜。 “把你的使命，你背负的一切交给我，这样你就能以人类的身份，安详的死去了。” “我也受过伊兰娜的祝福，我可以替代你的。” “就算不行，伊兰娜也没有选择，只剩下我了，不是吗？” 她居然呵呵笑出了声…… 她低头开始祷告，血水一滴滴落到圣女脸上。 火把的火光闪烁摇曳，发出的光亮被莫名的力量压住，黯淡了许多。 黏糊糊仿佛焦油的黑液自艾莲娜体内涌出，顺着血水逆流而上，渗入希伊兰蒂体内。 高照看得心簇神摇，那黑液就是“人性”吧。 预定要成为防火女的圣女，灵魂都承受着黑暗的啃噬。那些黑暗就是“人性”。 在黑魂里，所谓的“人性”是指人类所拥有的各种强烈情感，而这些情感来自于祖先从初火中获得的黑暗之魂。 黑魂的世界观认定，这些“人性”是黑暗的，和光明与温暖一样，都是初火带来的。 圣女必须要爱上这样的黑暗，才有资格成为防火女。 “人性可以附身在防火女的灵魂上，她们们每一寸肌肤下，都有无数人性蠢动。” 这是游戏里关于防火女的描述，作为防火女候补，圣女自然也承受着巨量的人性。 对还没跟营火融合的脆弱灵魂来说，这是无比痛苦的。 少女哆嗦得护甲铿铿作响，却努力坚持着祷告的姿势。 黑液仿佛无穷无尽，流淌了不知多久，直到艾莲娜呻吟出声才结束。 “我看到了……” 艾莲娜低声说：“火焰，好奇怪的火焰。” “谢谢你，希伊兰蒂。” 说完体内溢出白焰，熊熊燃烧，转瞬艾莲娜的身体就化作飞灰，只剩下完好的衣物。 希伊兰蒂蜷缩着身体，呢喃道：“黑暗已经咬住我了，虫子们一直不停的咬我，折磨我。” 她成了新的圣女…… 下一刻，她的语气坚定了些：“但我还能坚持，我必须坚持。” 她勉强站了起来，一件件褪下护甲。 火光只能照亮高照身前一小块地方，看不太清少女的身姿，不过窈窕轮廓还是深深刻进他眼底。 高照没有回避，也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少女摸索着穿上艾莲娜留下的长袍，用布巾裹住眼睛，套上兜帽，成了又一个艾莲娜。 她向高照深深鞠躬：“晨星大人，谢谢您的指引。” 高照还沉浸在震撼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此刻他才醒悟，圣女必须是瞎子，如果不是，就得挖掉眼珠。 眼睛会让她们看到黑暗深处的东西，那会污秽她们的灵魂。 少女说：“请点燃营火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艾莲娜的骨灰上燃起淡淡白焰，螺旋剑也伸展出来。 营火在这！？ 这算是完成了考验？可连结果都不知道啊。 高照意识恍惚的激活印记，点燃营火。 白焰升腾，身边的希伊兰蒂忽然化作冉冉白光，像防火女那样消散。 “喂……” 高照下意识去拉，却只掠过她还没消散完的一缕虚影。 这算什么？ 难道这就是魂学家所谓的“一火不容二女”？ 呆了好一会，高照摇着头，勉强压下沮丧。 至少让艾莲娜安息了，在神话与游戏交织的迷乱世界里，这应该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地上反射出粼粼焰光，是希伊兰蒂留下的护甲和大剑。 高照心跳快了一拍，这是……loot？ 捡起大剑，左手掌心微微发痒，视野里闪烁起“个人”菜单。 他点开菜单，里面多了个“装备”的项目。 【圣女骑士大剑：伊兰娜的祝福】 类型：双手大剑。 级别：拥有者级别。 来历：克林弗恩。 属性：可将精神力转化为克林弗恩的伊兰娜之力。 既然印记标注是装备，就说明这柄大剑凝结了世界之力，可以带出克林弗恩，在异度天宇和其他世界使用！ 高照催动精神力，剑身溢出一层灰白焰芒，散发出令人神魂摇曳的气息，似乎能烧灼灵魂。 这跟精神力外放的效果差不多，等于将他的力量提升到了中级学徒。 仅仅让剑芒保持了几秒，就让高照头晕目眩，看来只能当作大招用。 再拿起头盔，“装备”项目又有变化。 【圣女骑士甲：伊兰娜的守护】 类型：骑士甲 级别：拥有者级别。 来历：克林弗恩。 属性：可将克林弗恩的伊兰娜之力转化为精神力。 高照换上轻便的骑士甲，顿时感觉精神力大涨，全身力量充盈。 视野边缘刷出一行字：“装备附加属性调整，精神力气化度30%。” 直接加了接近三分之一级！他可以更轻松的使用圣女骑士大剑！ 高照的心情好了起来，看来是在这项考验里拿到了高分，不然不会拿到这么好的奖励。 再看到营火中闪烁着异光，拨开骨灰，找到两颗晶石般的圆球。 竟然是一对眼球！ 眼瞳是银灰色的，正是希伊兰蒂的眼睛。 高照既悚然又纳闷，游戏里也有一对眼睛，不过那是防火女的眼睛，而且是跟结局有关的剧情物品，怎么着落在希伊兰蒂的身上？ 算了，先收起来吧。 一切疑问，等到了世界尽头，也就是那座传火祭祀场，应该都能得到解答。 高照连艾莲娜的骨灰也没落下，都搜刮起来装空间袋里，游戏里的“圣女骨灰”也是有用的。 这似乎有些亵渎，不过只要帮到了高照，就是帮到了吉拉古特，艾莲娜会很高兴的。 收拾停当，高照向层层叠叠的圣女骨骸行了注视礼，满腔唏嘘的离开。 穿过废墟，推开一道石门，跨过浓稠灰雾，又进入一片废墟。 高照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仔细看，废墟中心跪着一个巨人，仅仅只是跪着就比高照还高。 一柄螺旋剑穿透了巨人身体，让他保持着单腿下跪的姿势。 古达？ 高照高兴起来，总算见到熟人了！ 他大步流星的奔过去，灰烬审判官古达对新人来说是劝退官，对他这样的不可燃垃圾来说，却是单靠盾反就能解决的弱鸡。 还没跑到巨人身前，轰隆巨响，巨人站了起来。 护甲跟古达没区别，却没戴头盔，露出的面目一清二楚，让高照瞬间呆滞。 黑发褐眼，宽额浓眉，下巴略方，嘴唇略厚，放人堆里就像张分类标签，上写“好人”二字。 不过此刻眉心紧皱，嘴唇紧抿，两眼放射着骇人寒光，就如一尊战神，充盈着山峦般不可撼动的气势。 这张脸，跟地球世界的高照一模一样！ 这是出幻视了吗？ 还是这个地方会迷惑心智？ 高照正挠头，巨人“高照”自己拔出螺旋剑，喷出的不是血水，而是营火一样的白焰。 “无火的余灰啊……” 巨人“高照”的声音也是原声，听起来很违和：“这是条灵魂之路，你必须认识到真正的自己。” “这也是条超越之路，你必须先战胜自己。” 白焰延伸到剑上，巨人横扫而出。 隔着十多米，白焰就如剑芒般劈过来。 高照只觉脖子一凉，然后是熟悉的天地旋转。 他又被斩首了…… 第十一章 巫师日常与主厨杜杜 高照出了静室，沿着旋转石梯上到大厅，阳光透过狭长的窗户投射到地板上，拼出类似八边形的光痕。 已经中午了啊，该吃午饭了。 高照眨眨酸涩的眼睛，完全没睡够。 真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节奏…… 没办法，谁知道他会被那个奇怪的巨人“高照”杀了二三十次，重温了游戏里被古达摁在地上摩擦的酸爽呢。 那家伙跟地球上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倒还罢了，关键是完全不可战胜！ 那么多次尝试里，他没有一次能近到对方身前，都是远远就被螺旋剑劈出的剑芒干掉了。 什么翻滚，什么弹反，毫无用处，圣女骑士套装带来的增益也毫无意义。 唯一的收获是，确定了死亡只会损失上一次点燃营火（存档）后获得的灵魂，不会无限制的掉经验。 于是他回到异度天宇，点燃精神草，一觉睡到中午。 招呼老豆芽没反应，应该跟早上一样，要等他吃完饭才露面。不同的是这次跳起来的除了梯子精和餐盘精，还有餐刀精和餐叉精。 天花板露出开口，一大块热气腾腾的肉排和一杯饮料顺着梯子滑下来。肉排上的酱汁散发出类似黑椒味的美味气息，插着粗麦管的饮料奶香扑鼻。 梯子精说：“遵照院长大人的吩咐，午餐都是学徒们吃的普通食材。” 餐盘精说：“焦黑森林的螺旋角牛肉和灰白草原的六翼羊奶。” 餐刀精和餐叉精急不可耐的扎进肉排，呼哧呼哧分割起来。 “我自己来。” 高照可不想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不过握住餐刀餐叉的那一刻，这两个家伙发出啊哦怪声，让他差点带着牛排甩飞出去。 “闭嘴！少作怪！” 高照呵斥，但他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一块牛排入口，轻轻咀嚼了一下，绵实柔韧的口感带着浓郁肉香，自口腔扩散到全身。 脑子里似乎炸起一束礼花，爽得他想尖叫。 “啊……” 他居然真的叫了出声，不过有些奇怪，这声音怎么这么……柔媚，挠得心头痒痒的，仿佛是这肉味的余韵。 这是学徒也能享用的食物？ 违规了啊，不过……管他呢。 高照手口不停，塞进第二块牛肉，这次是五彩的礼花。 声音又有了：“嗯……” 这可不是他的声音，高照皱眉抖刀叉：“再叫就拿你们去收拾鸟粪！” 刀叉双精嗯嗯着扭动，证明自己的清白，的确不一样。 高照狐疑的左右看看，再吃第三块。 “哦哦……” 舒爽到极致的女声让高照差点炸了毛，谁！？ 刀叉双精把剩下的一大块送到高照嘴边，虽然清楚不对劲，可停不下药的感觉让高照下意识张口。 于是随着他的咀嚼，哦哦啊啊的叫声跟着礼花一起在脑子里盛开。 停停停……停不下来啊！ 肉块分出无数触手，拉着高照的舌头、牙齿和口腔，强迫他不停的咀嚼。 每一下都会发出叫声，同时在脑子里释放出那种多巴胺爆表的感觉。 高照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呼吸也跟上了咀嚼的节奏，无比急促。 他的脸上每秒都变幻出好几种表情，哪怕是小金人影帝都比不上他的颜艺。 “呃呃呃……” 最终肉块在爆发的声音中化作美味浆液，自嘴里滑下喉管，落到胃中，扩散出馥郁肉香的洪流，猛烈冲刷身心。 等洪流退潮，高照感觉身体也被抽空了，整个人软在院长椅上。 “谁……” 他无力的道：“谁特么……下药！” 天花板哗啦开口，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发出尖尖咆哮。 “没见识的臭小子，居然把杜杜大人我的杰作说成药！？” “这是调和了腐毒椒、梦魇粉尘还有魅魔舌干的杜杜黑椒酱汁，只有院长才有资格享用！” “不是老豆芽拜托我，我才舍不得浪费在你身上！” “这不代表杜杜大人我就承认你是院长了，臭小子你还远远不够班喵！” 高照吓得快缩到桌子下面去了，一听名字就让人汗毛起立的材料还是其次，上面那颗脑袋也太惊悚了吧。 那是一颗猫头，还是黑白棕三花，圆圆碧眼和肥嘟嘟脸盘还挺萌的，关键是太大了！ 猫头下面的高照小得像老鼠。还是刚生出来，猫只当点心吃的那种。 桌子上一帮精怪叫了起来…… “杜杜大人！” “主厨大人！” “杜杜主厨大人！” 这就是妮维娅导师介绍过的，传说中的学院主厨杜杜？ 是只比巨龙还大的……三花猫？ 不是外人就好，高照擦汗，嘴上却不服软：“不就是普通的巫师口味吗，除了猎奇也没什么特别。” “喵嗷——！” 杜杜大人发怒，胡须都抖出了呼呼风声。 它尖叫道：“你还真是狂妄！都没到中级学徒，也敢评判巫师的口味！” “巫师不猎奇，还叫巫师喵？” “巫师是靠精神力吃饭的，精神力是怎么来的？就是碰触凡人不敢碰触的危险、恐惧、禁忌和未知！” “只有伟大的主厨，才能把从各种材料里提炼出完美的要素，刺激巫师的精神力，帮助他们晋升！” “你以为只是吃了顿舒服的美味喵？” 说到这，高照才注意到，视线边缘闪着一行提示。 “精神力气化10%。” 这真是药，经验药啊！ 高照赶紧放低姿态：“是我太浅薄了，杜杜大人，您的教导让我豁然开朗。” 巫师的精神力来源的确跟禁忌和未知有关…… 巫师的根基是冥想术，而冥想术的依托则是巫师绘卷。这是巫师用混合了蜃光蛾粉尘和虚影蛇血之类奇异材料，依据巫师所经历的恐怖与禁忌描绘的。 记忆这些绘卷，在脑海中重现并且一次次的解读，直到无法再刺激精神力，这就是冥想术。 具备巫师潜质的人能从绘卷中看出确定的信息，同时承受住那些信息对精神的冲击。资质不够的人要么精神被绘卷牢牢束缚变成傻子，要么无法承受相应的信息变成疯子。 等进入巫师学院，每所学院会有自己的不同绘卷来提升精神力，这些绘卷就是学院专属的冥想术。 不管是基础冥想术还是学院冥想术，核心都是碰触和探索禁忌，这也是巫师不可能是好人的根本原因。 对巫师来说，道德、律法、底线什么的，都是用来打破的。 虽然这酱汁很恶心，可对精神力有这么大助益，高照心中关于“恶心”的底线也就悄然下移了。 他吞着唾沫说：“那个……这个杜杜黑椒酱汁，还有吗？” 粗长的猫须跳了几下，大大的猫眼半眯，杜杜哼道：“算你识相！别太贪了，吃太多你可受不了，变成疯子我没办法跟老豆芽交代。” “而且材料也不够了，下一次再吃效果也没第一次好。” “把杜杜奈亚茶喝了，效果没酱汁好，对你来说也足够喵！” “就这一顿，还想吃好的等你解决了麻烦再说！” “那帮家伙说没就没，连根人毛都不剩，厨余垃圾都没人打理，本大人才没心思继续做。” 猫头絮絮叨叨着缩回去，天花板恢复如常。 高照看着桌子上的奶茶，继续吞唾沫。 刚才杜杜说的是……奈亚茶，不是奶茶？ 十分钟后，桌面上升起树枝，老豆芽出现。 看到高照满脸像是便秘般的表情，老豆芽关心的问：“身体不舒服吗，院长大人？” 高照摆手，身体很舒服，心理很不舒服！ 杜杜奈亚茶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就是珍珠全是不明来历的小小眼珠，让他胸腹翻江倒海。 看在精神力气化又涨了5%的份上，他很努力的忍住了没吐。 树枝伸展，绕了高照一圈，老豆芽喜悦的道：“院长大人，您从克林弗恩里带出了物品！这证明您向掌握世界迈出了一大步！” 的确值得高兴，但顶着地球世界自己那张脸的新手劝退官，就让人郁闷了。 这当然不好跟老豆芽说，高照就想问问主厨杜杜的事情。 老豆芽却说：“有人来学院了。” 高照暗抽凉气，是血阳急不可耐了，还是其他学院的人？ 老豆芽说：“是昨晚离开的学徒，三个。” 高照愣了愣，然后大喜。 就算搞定了克林弗恩世界，学院也只剩个空壳，还得想办法招新学徒。 异度天宇的巫师学院已经发展了上万年，仍然没有完善的学徒选拔机制，基本只靠在外行走的巫师，以及回到凡人中的外围学徒挖掘。每发现一位有潜质的学徒，他们都会获得相应奖励。 据说很久远的时代，也有谁倡议过大规模推广基础冥想术，后果可想而知，这种扩张巫师势力乃至建立巫师国度的努力很快宣告失败，再也没人提过。 根据巫师学院联合协议，学院不能直接招收学徒，所有学徒必须先集中到每一环的学徒谷，由学徒志愿选择进入哪所学院。 异度天宇虽然凡人芸芸，但有巫师潜质的凤毛麟角，能被发现的幸运儿更少，分摊到每所学院就更少了。 巫师学院也不愿招收过多学徒，培养学徒的代价太高，学徒的成材率又太低，严格说是个亏本买卖。 不过没学徒又不行，学院维持和开拓世界必须要足够人手，还得是同一条道路的巫师。没有学徒，学院根本发展不起来。 所有巫师学院都是在这两端之间权衡，精心维持着数目不大但素质很高的学徒。红星学院一下子损失掉所有高级和中级学徒，没个百年根本恢复不过来，但没有新学徒的话，连恢复都谈不上。 现在能有三个新学徒回来，这是天大的好事。 高照淡淡笑着说：“把他们传送过来。” 他是个好人，但不意味着什么事情上都是好人。 老豆芽咳嗽了声，却没说话，树枝点点表示照办。 第十二章 学徒回归与美女侍从 看着两男一女跪在地板上大吐特吐，高照背着的手指头编着花，开心得像个孩子。 艾莲娜和希伊兰蒂的离去让他心头异常沉重，算是苦中作乐吧。 当然面上他是严肃而亲切的：“陶德、阿斯旺、葛瑞丝，你们愿意回归学院，真是太好了！” 三个学徒年纪跟他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这也接近了成为巫师学徒的最高年限。年纪再大一点，精神力难以凝结，基本没了走上巫师之路的希望。 “晨星？” “高照？” “高照-晨星？” 三个学徒反应不一，绿发青年陶德是惊讶中还有懊恼，褐发小伙阿斯旺惊喜交加，发自真心，金发少女则一脸狐疑。 阿斯旺是老相识了，跟高照一起来的，交情不浅。路上遭遇怪物袭击，高照被铁刺巨蚊围攻的时候，阿斯旺还帮过忙。在自私自利的巫师里这是极少见的，这个热情而单纯的小伙比高照更像好人。 当然阿斯旺并不知道，高照-晨星其实已经死在那场袭击里，现在的高照-晨星就是高照。 阿斯旺奔着高照而来，手臂伸展想要拥抱：“昨晚上太乱，大家听了老豆芽的通知就赶紧离开了。我以为你也在队伍里，在山下的河口一直等到早上啊！” 陶德一句话就让阿斯旺呆住，这个阴恻恻的青年说：“新院长不在吗？你现在是院长的亲传学徒？” 这个身材高大，举止傲然的青年就是当初说出精神草价值的学徒，是某个王国的王子，在新学徒中格外耀眼。 他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高照没坐在院长椅上，而是站在院长桌边，还穿着学徒短袍。 即便如此，阿斯旺也停下脚步，讷讷的收回手臂，变得拘谨起来。 对他们来说，院长的亲传学徒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高照下意识的看老豆芽，桌子上却没了树枝。 这个老东西，没告诉他们新院长是谁？ 又被它坑了！ “妮维娅导师还在，她受了伤在休息。” 高照含糊其辞的说：“学院就剩我一个学徒，学院的事情就暂时归我打理了。” 他明白了老豆芽为什么不说破自己的身份，耸耸肩说：“其实也没什么事，过两天妮维娅导师醒了，学院自然会好起来。” 没有一句假话…… 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院长，三个学徒恐怕最多留下阿斯旺，还是很勉强的那种。 他问阿斯旺：“你们不是去其他学院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阿斯旺挠头说：“昨晚离开没多久，就看到学徒村起了大火。等到早上还没等到你，担心你又出了事。” “陶德和葛瑞丝说去了其他学院肯定要被欺负，还不如回来看看事情有没有变化。” 他有些余悸未消：“路上真不好走，好几个地方差点绕昏头。” 陶德没说话，叫葛瑞丝的少女说：“妮维娅导师还在真是太好了，她的伤势怎么样？我能去看看她吗？” 高照招呼：“老……豆芽先生？” 枝条从桌子上浮起，老豆芽悠悠的道：“很抱歉，昨晚我了解的情况有误，才制造了那么大混乱。” 这老家伙终于帮高照圆场了：“妮维娅还需要静养几天，学院的事情委托给高照料理。你们如果愿意回归学院，就安心的等待吧。我会把中级学徒的住处收拾出来，离这里不远，总之不要担心，红星还在。” 阿斯旺叫道：“哎呀高照，你跟院长差不多了呀！” 这时候他不再拘谨了，高照终究只是类似执事的角色，还是临时的。 陶德咳嗽一声说：“豆芽先生，我是朗斯洛特王国的七王子，各类事务都很有经验，我也可以帮忙的。学院现在应该面临很大压力吧，我愿意为学院分忧。” 这才是你跑回来的目的吧？ 高照虽然是好人，却不是没心眼，人心那些事情他还是门清的。 葛瑞丝踏前一步说：“我也愿意为学院分忧！” 阿斯旺不甘人后：“还有我！” 老豆芽呵呵笑着，却问高照：“你觉得呢？” 如果没有在吉拉古特点燃营火…… 没有吃奥贝德的那顿饭…… 没有带上艾莲娜和希伊兰蒂踏入灰雾…… 没有答应艾莲娜会做属于好人的选择…… 没有建议希伊兰蒂替代艾莲娜…… 也没有被那个巨人高照拦路…… 高照还真想竖起手掌，展示学院印记，然后说：“谁想要，就给谁。” 现在他盈盈笑着，对陶德说：“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正愁很多事情没人料理呢。” “比如山下的学徒村，虽然没人住了，但摆着一片废墟实在不好看，陶德你就去清理下吧。” “还有我们可爱的学院妖精，她们的妖精巢穴也需要打扫了。以前都是中级学徒在干，葛瑞丝你可以去看看，试着让妖精们信任你，允许你去打扫。” “至于阿斯旺，我们的主厨杜杜大人抱怨厨余垃圾没人收拾，你去帮忙吧。要小心点，杜杜大人脾气不太好。” 阿斯旺欢喜的应下，葛瑞丝面无表情，陶德的脸色不太好看。 高照再道：“对了，如果见到一个很可爱的银发小姑娘，千万不要失礼，那是奥冰……不，奥布莱恩大人。记得不要叫奥冰，那是导师们才有资格叫的。” 老豆芽点着树枝说：“高照你布置得很好，等妮维娅醒过来，她会很满意的。” 不得不说，这个老东西跟他还是有默契的。 稳住这三个学徒，同时别让他们生什么坏念头。 老豆芽发话，陶德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皱着眉头歪着嘴的离开。 阿斯旺欢天喜地的跟在后面，都顾不上和高照聊聊，能跟主厨杜杜大人打交道，那是多大的荣幸。 葛瑞丝缀在最后，等两人离开，她又转了回来。 她楚楚可怜的说：“豆芽先生，我可以跟高照单独谈谈吗？” 树枝不迭晃着，老豆芽说：“我这就退下。” 等树枝缩回去，葛瑞丝看向高照，目光忽然变得凌厉：“高照，你现在就是院长，对吧？” 高照暗抽凉气，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刚才他的确有很多纰漏，但谁能想到他一个初级学徒，居然能当上院长呢？何况还有老豆芽帮忙掩护。 这个少女就想到了，语气还这么肯定，要知道成见可是一座大山啊。 高照重新审视这个金发少女，眉目秀丽，身姿出众。不得不说，跟妮维娅导师梅兰相绽，不分轩轾，称得上是院花。 不过跟姿色相比，她的智力倒是更出众。 高照像被侦探道破真相的凶手，叹道：“你怎么知道的？” 葛瑞丝说：“我是最先回学院的，在学徒村废墟遇到了奥冰……不，奥布莱恩大人，他告诉了我。” 高照：“……” 他也不遮着掩着了，坐回院长椅，换上沉冷语气：“你知道了却没告诉陶德和阿斯旺，是有什么企图吗？” 葛瑞丝犹豫了片刻，忽然咚的一声双膝跪地。 她跪得直直的，脸上闪过无数情绪，又急速消退，只剩下苍白的木然。 “高照……不，院长，收我当亲传学徒吧。” “只要你答应，我愿意服侍你，做你的贴身侍从。” “我什么、什么都可以做的，我还是……还是干净的。” “你都不必对其他人宣布，只是给我资源，给我机会，可以让我尽快完成试炼，尽快晋升。” “求求你了！” 又是咚的一声，她的脑袋重重叩下，高高翘起的弧线宛如爱心。 高照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平静下来。 换在昨天还是学徒的时候，能被院花如此苦求，他怕是要升上云霄了。 现在么……他是有老婆的人了啊。 “葛瑞丝，你要知道，你的姿色还有贞洁什么的，对巫师来说不值一提。” 坐上院长的位置，经历了吉拉古特的事情，心境自然也不同了。 高照说：“企图用这点东西换到优待，那是痴心妄想。” 葛瑞丝哆嗦起来，像是被绝望压得难以喘息。 高照又道：“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顾一切？” 葛瑞丝抬头，金发杂乱黏在脸上，语气凄然：“我是贝林卡斯王国的平民，我们全家被贵族强掳为奴，还好我被游历的巫师发现，教了我冥想术，指引我上了学徒谷的驼龙车。” “贵族知道我成了巫师学徒，不敢再逼迫我欺辱我。” “但他们也有亲戚是巫师学徒，并不甘心，就跟我做了约定。” “如果十年内不能成为高级学徒，回去帮他们做件事，就不再优待我的家人，而是当作奴隶。” “可怜我的弟弟妹妹，他们还不到十岁。” 她很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我要尽快晋升，哪怕代价再大，也在所不惜！” 高照忍不住嗤笑：“你对自己真有信心啊……” 一般的学院里高级学徒就是导师了，十年就想晋升到这个境界，还真是痴心妄想。 葛瑞丝也自嘲的笑道：“所以我才会求你，不顾一切。真的很难看，但我没有选择。” 高照还很好奇：“你该知道，我这个院长跟你一样只是初级学徒，红星学院的危机也没解除，你就不怕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并没收获？” 葛瑞丝苦涩的说：“如果是在其他学院，面对起码是正式巫师的院长，我连下跪哀求的机会都没有，不是吗？” “我只能赌了，哪怕到最后一无所获，至少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并不后悔！” “何况……” 她的脸颊上飘过一丝红晕：“何况我并不讨厌……不，我其实也挺……喜欢你。” 好有道理…… 这是把自己当风险极大的潜力股，押上全副身家投资了，真有眼光，也真敢赌。 高照起身，走到葛瑞丝身前，按住她的肩膀。 感觉得到她在发抖，到底是为即将得到的允诺而激动，还是为即将失去的而畏惧，高照无从知晓。 第十三章 好坏由我不由天 高照并不关心葛瑞丝的想法，他说：“愿意留在红星的学徒，都是亲传学徒，没有区分。” “至于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你自己的努力，其他都是多余的。” 拍拍她的肩膀：“起来吧，妖精巢穴真的需要打理，那也是巫师的修行，认真做。” 葛瑞丝缓缓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真的不需要我……” 高照转身摆手，葛瑞丝长出一口气，笑容渐渐在脸上绽开。 她又皱起了眉头：“难道你并不喜欢我这样的，而是喜欢奥冰……哦，奥布莱恩大人那样的？” 高照咳嗽，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他没好气的呵斥：“别瞎说！记好了，先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葛瑞丝脆声应着：“我知道的！” 她咯咯笑着，迈着小鹿般的欢快步伐离开。 高照坐回院长椅，树枝探出桌子，摇晃着说：“院长大人收个贴身侍从排忧解闷，这无可厚非，为什么要拒绝呢？” 高照冷笑，被你坑，被小银龙坑，再被一个心机女坑？ 我是天生被坑的体质吗？ 能成为巫师学徒的都不是废物，没点真本事，根本活不到学徒谷。 高照可不想滚床单的时候，被塞进一只小虫子什么的，然后成了别人手上的傀儡。 异度天宇就是这么残酷，对正为保住第二条命奋斗的高照来说，天大的便宜也诱惑不了他。 他懒得再说这事，提到正事：“有事要问你，关于克林弗恩……” 高照把自己在克林弗恩的探索告诉了老豆芽，当然略去了一些事情，比如克林弗恩跟黑魂世界有关联，以及拦路者相貌其实是跟地球世界的自己一样。 他问：“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自己拦路，根本没有希望打赢啊。” 树枝顶端卷出一个圈，松开，再卷，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老豆芽说：“有一种可能，这个像是灵魂镜像的存在不是克林弗恩原有的，而是初代院长添加的，是她留下的提示。” 高照凛然，他记起奥贝德说，包括他在内，总共有四十四位灰烬大人出现。 他严肃的问：“老豆芽，是不是每位院长都进过克林弗恩？这个问题很重要，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树枝不迭点着：“每位院长都进过，他们都想解决这个初代院长也没解决的难题，但都失败了。” 这就是说，初代院长并没去过吉拉古特，或者是没以灰烬的身份去过。 联系上防火女说的，吉拉古特的营火是混沌之中的一块碎片，并不属于世界尽头，高照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仅是那个巨人，就连吉拉古特都可能是初代院长动的手脚。当然不是平白添加的，而是从混沌中找来的碎片。 高照没把这个推测说出来，毕竟跟自己的来历有关。 他再问到巨人高照说过的话：“灵魂之路是什么意思，异度天宇里并没有灵魂啊。” 异度天宇里没有灵魂，没有信仰之力，只有精神力、血肉之力和物质之力。 这跟高照的穿越有了矛盾，但他也不确定自己跟高照-晨星到底是啥关系。 老豆芽呵呵轻笑：“灵魂这个词语，其实有很多种含义啊。” “意志、意识、思维、记忆和精神力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加在一起，叫做灵魂也没什么不妥，当然这不是真实存在。” “灵魂在大多数世界里都是真实的存在，跟**可以分离，甚至是世界的力量之源。” “在异度天宇，一切都是物质与法则的呈现，并没有实体的灵魂。” “这不意味着灵魂就不存在了，或许是因为异度天宇太特殊，灵魂被法则隐藏了，无法直接碰触。” “想想看，精神力是巫师的根本，那精神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只是大脑这团物质带来的吗？” 高照恍然，精神力就是灵魂散发出来的力量！ 在异度天宇里，灵魂就像暗物质，虽然无法碰触，却向外散发着力量，这就是精神力。 想得更深，巫师之所以能穿梭诸天万界，就是因为将精神力凝结成了实质，给灵魂增添了一层保护壳。 进入其他世界时，这层保护壳被世界当作灵魂，并没有碰触到真实灵魂，所以巫师可以不受世界的束缚。不过保护壳也投射出灵魂的一些信息，变得可以间接碰触了。 老豆芽接着说：“我猜测，初代院长留下的提示是说，挑战会集中在灵魂层面上，需要您好好审视自己的灵魂，如果有什么问题，可能会很糟糕。” 高照暗抽凉气，没错，自己的灵魂其实是个黑户！ “我大概明白了……” 高照心说，看来是自己的灵魂问题太大，所以被挡住了。 当高照跨出营火时，心中已经充盈着自信。 穿过灰雾，再度面对巨人高照。 白焰剑芒依旧如闪电般劈来，高照根本躲不开，他也不想躲。 白光血光绽放，他又回到营火。 但他有了收获…… 他把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了，完全就是地球世界的他，可有一点很违和。 耳朵，巨人高照的耳朵是尖的，还是纯种精灵的那种尖长耳朵。 初代院长的设置，应该将灵魂的真貌投射出来，让尝试者看清自己的灵魂。 现在他是高照-晨星，他的半精灵血脉并没有这么夸张的耳朵，仅仅只是耳廓顶端有点尖而已，跟常人看不出明显区别。 高照-晨星能成为游侠是靠了精灵血统，灵魂中折射的自然是精灵的特征。 所以这个灵魂投影，就是两个灵魂拼凑起来的。当然高照-晨星的成分非常少，但灵魂终究没有浑然一体。 这就是说，原主的灵魂还残留了一小块。 高照坐在营火旁，陷入沉思。 要怎么融合？ 是不是该从记忆开始？ 原主的记忆已经化作碎片，高照一点点拼接起来。 跟葛瑞丝的身世遭遇有些相似，不过更惨。 原主出身猎人家族，靠捕猎山林野兽为生。 祖辈和父母都丧生在野兽甚至怪物嘴里，原主的兄弟姐妹也亡故在各类凄惨遭遇中。 有的是被折磨而死，有的是被粗暴的杀害，凶手不是强者就是贵族。 原主矢志复仇，不仅没能成功，还受了重伤。 即将倒毙在山林中时，被游历的巫师学徒救起，发现他有巫师潜质，教授了基础冥想术。 “我要向所有人讨还血债！” “我要任何人都不敢再欺凌我！” “我要变强！我要获得力量！我要成为巫师！” 由记忆深入下去，心底深处，这样的呼唤渐渐清晰，像火焰般烧灼起来。 地球人高照的灵魂却没有这样的呐喊，只是很普通的诉求。 “我是个好人，我要一直做个好人。” 就这么简单，并不是因为长了张好人脸就必须做好人，而是觉得做好人很轻松也很开心。 当然只是做普通的好人，那种要很努力才能达到的好人境界，高照可没想过。 巨大的矛盾出现了，巫师哪可能是好人？ 高照之所以继续高照-晨星的人生道路，进了巫师学院，不过是随波逐流。 当巫师有好处啊，而且好处大得很！ 普通的好人嘛，都不够坚强。 异度天宇的高照-晨星如火，地球世界的高照如水，水火不相融啊。 “再看看呢？” 高照开始怀疑这不是初代院长的提示，或者提示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单纯的力量考验。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又从营火中跳出了七次。 收获也是有的，他可以接近到看清眼仁颜色的距离了。 那么，融合灵魂就是唯一的选项。 高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两个南辕北辙的方向要怎么融合起来。 一个巫师，同时是好人？ 巫师的天性就是掠夺和征服世界，视芸芸众生为蝼蚁……不，比蝼蚁还低贱的存在，会是好人？ 越想越烦，高照拍着大腿骂道：“特么的什么好坏！”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好是坏，劳资自己说了算！” 为什么巫师不能是好人！？ 做个“好人巫师”，不管是哪个高照，都会发自灵魂的认同吧。 很好，这就是他的道路！ 这很可笑甚至荒谬，成功的几率也很渺茫，但巫师的道路哪条不渺茫呢？ 而且他也答应了艾莲娜，他会对这个世界做出好人才会做的选择。 还有他对老卫士长奥贝德的承诺，那也是好人的承诺。 他之所以进入这个世界，是因为他想挽救学院。 他其实一开始就走上了这条道路啊。 死结解开，心灵深处连绵震动，股股悸动来回冲刷，让高照身心舒畅。 有种自己变得完整了的奇怪感觉…… 高照再次跨过灰雾，面对巨人高照。 这一次，有了变化。 耳朵不那么尖了，眉毛不那么浓了，下巴不那么方了，虽然还是相貌堂堂却不再那么凛然迫人。 最大的变化是，螺旋剑的白焰黯淡了些。 “……也是条超越之路，你必须先战胜自己。” 巨人高照说着听腻了的台词，劈下螺旋剑。 白焰如剑芒拉作光弧，当胸劈来。 高照大喝一声，圣女骑士大剑也亮起白光，硬挡白焰。 滋啦爆响，血光与白光交织，白焰透剑而过，将高照当胸斩成两截。 高照的脸上却凝固着微笑，这一次，他不再觉得没有一丝希望了。 几分钟后，他又冲了进来。 “再来！” 剑芒将他拦腰斩断…… “又来！” 剑芒自右肩到左腰斜切…… “还来！” 剑芒自左肩到右腰斜切…… “来来！” 剑芒透胸而过…… “来啊！” 第三十七次…… 铛的一声，大剑架住螺旋剑。 螺旋剑上的白焰已经异常稀薄，都劈不出剑芒了。 巨人高照的面目也跟现在的高照毫无差别，灵魂似乎在淬炼中一点点融合了。 “嘿嘿……” 高照翘起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终于可以把这家伙当成古达收拾了！ 第十四章 内外交织，难以逾越的考验 巨人高照……也就是灵魂镜像的身影化作白烟弥散，高照无力的坐在地上，剧烈喘息。 如果这真是初代院长的设置，高照想骂声曰他仙人板板。 还以为灵魂融合成功就能过关，没想到灵魂镜像丢了螺旋剑，戴上头盔，从地上摸起长戟，变身真正的古达！ 高照又死了三次，凑足四十次，才彻底搞定了这家伙。 现在太阳穴胀痛不已，恐怕撑不住了。 不过胜利就在前方，他哪肯放弃。 灵魂镜像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光团，高照手脚并用的爬过去。 大股气流涌入体内，凝结为巨石，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眼角刷出提示…… “获得的灵魂超出气化限度，凝结为大块灵魂，可带出世界。” 果然，这不是以前收割杂兵得到的灵魂，无法直接吸收掉，必须用冥想术消化。 高照挣扎着起身，将螺旋剑插进营火。 学院印记差不多全变黑了，白焰升腾，没见防火女出现。 不要紧，下一步应该就能见到真实的老婆了。 就不知道可不可以摸…… 压住心猿意马，高照急急上路。 他已经疲惫不堪，但马上就到世界尽头了，哪愿意放弃。 穿过又一层灰雾，置身宽阔但灰暗的谷地。 黑日几乎压到了云层下，投射下一道白光，没入谷地中心的高坡。 怎么感觉像又回到了吉拉古特…… 不过场景跟黑魂三里最终之地差不多，就是传火祭祀场的废墟。 游戏里还要面对最终boss薪王化身，高照有些忐忑，就算是弱化版的薪王化身，现在的他也完全不是对手吧。 患得患失的上了高坡，跨进已经垮塌得看不出建筑轮廓的废墟。 黑日笼罩下，废墟中心的营火燃着微微白焰，螺旋剑插在营火中间。 高照小心翼翼的靠近，到了距离营火二三十米的时候，心底猛然荡开一股惊惧，汗毛刷刷起立。 白焰骤然升腾，强大威压同时降下。 一个身影自白焰中跨出，顺手拔下螺旋剑。 这个身影并不像之前的灵魂镜像那么高大，但如焰火飘飞的黑发，如野兽咆哮的面具，还有满带倒刺的狰狞铠甲，一切细节都带来了更强烈的压迫感，身边的光影都在迷乱扭曲，让高照下意识的连连退步。 果然是黑魂三的最终boss，薪王化身！ 游戏里这个boss是汇聚了历代薪王，包括太阳王葛温在内的执念，没有短板也没有弱点，是玩家享受到的最后一场抖m盛宴。 现在，高照不知道自己会品尝到什么，但他明白，那必然是比灵魂镜像更严苛的考验。 他没有激活印记离开世界，而是克制住继续后退的念头，勇敢的迎了上去。 薪王化身手臂一振，螺旋剑变作有硕大锤头的双手大锤，高高跃起，如流星般砸下。 高照高举大剑，全力推送出精神力，圣女骑士大剑燃起炽白剑芒，与双手锤硬碰硬交击。 轰的一下，尘土飞扬，高照跪在地上，脚踝以下的部分全都陷进地里。 全身骨肉震荡，感觉马上要崩裂散架了，高照却大喜。 不过如此！ 对方的力量最多就是白银高阶的水准…… 下一刻，压在大剑上的锤头猛然震荡，如山峦倾压乃至世界崩塌的力量碾轧而下。 喀喇喇连绵爆响，血肉崩飞，骨骼碎裂，剧烈……不，完全是惨烈的疼痛中，高照终于拿到了一点“猎奇点”。 原来纸片人是这种感觉呀…… 被大锤从头到脚砸成薄片的高照，意识转换间，还有余裕发出这样的感慨。 ……………… 高照出了静室，沿着旋转石梯上到大厅，夕阳透过狭长的窗户投射到地板上，拼出类似太阳光辉万丈的光痕。 已经晚上了啊，该吃晚饭…… 停！我真不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猪！ 这次高照没呆在大厅，而是去了学院塔旁边的小山谷，跟三个新学徒一起吃饭。 被薪王化身一锤砸成纸人，高照就弹出了克林弗恩。 这次他没有急着再战，而是老老实实睡了。一觉醒来，也没马上继续尝试。 他有很清晰的感觉，薪王化身是检验他的硬实力，实力不足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还有时间，他计划一边吸收获得的大块灵魂，一边跟薪王化身对战。 现在得维持自己是临时执事的身份，就不能还在学院塔享受院长待遇了。 小山谷凿出了若干石穴，这本是中高级学徒居住的地方。除了妖精之外，还有众多活化精怪服侍，三个新学徒算是享受到了超规格待遇。 吃着普通食物，高照跟三个学徒交流。 “杜杜大人好可怕啊！那些厨余垃圾好可怕啊！” 阿斯旺满脸惊悸，可高照说换人的时候他却把脑袋晃出了残影，显然乐在其中。 “妖精们还不熟悉我，不过已经允许我在巢穴外面待着了，再过两天她们应该就能认可我。” 葛瑞丝自然全力配合，但时不时投来哀怨的目光，也让高照渗得慌。 绿发王子陶德依旧神色不豫，他终究没有再跑，山下的学徒村废墟也在清理，高照已经很满意了。 高照给他们打气：“最多再过两三天，学院的麻烦就能解决了。” 阿斯旺兴奋的搓巴掌：“妮维娅导师要醒了吗？我们四个人就是仅存的学徒啊，红星学院未来的四大天王！” 陶德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妮维娅导师醒了又怎么样？学院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没有世界的话，到月底就要被撤销资格，这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无法回避，阿斯旺和葛瑞丝都看着高照。 高照本想推脱给妮维娅导师，可看陶德这架势，如果没有确定的消息，他必然还要跑。 阿斯旺脑子一根筋，不给他确定的答案，只会认为没有希望，也会跑。 葛瑞丝……差不多，她敢赌是因为有一丝希望。 高照决定吐露实情，当然细节有所调整。 “启用封存的世界？” “学院果然还有世界啊。” “我就说嘛，红星学院有上万年历史，是异度天宇里最古老的学院之一，怎么也会有点积蓄。” 三人如释重负，高照补充说：“只要妮维娅导师醒了，事情就解决了。” 阿斯旺和葛瑞丝再无话说，陶德却道：“我们去看看导师吧，就算她还没清醒，我们这些学徒也该尽点本分。” 这个…… 高照心说妮维娅导师的福利哪能分享给你们？ 可不答应的话，他们必然起疑，只好召唤老豆芽。 他装腔作势的问：“大家想见见导师，豆芽先生您觉得可以吗？” 饭桌上探出的树枝扭动：“妮维娅不能被打扰，你们该清楚。” 高照咳嗽着说：“见不到导师，大家都担心啊。你想想办法嘛，让我们不会打扰到导师，又能看到她的情况。” 说到“办法”和“打扰”的时候，都略略加重了语气，老豆芽应该明白。 老豆芽装腔作势的叹气：“我去试试。” 过了好一会，饭桌上探出更粗壮的树枝，卷曲成一个圆，盈盈波光荡动，如光幕般投射出一幕景象。 类似静室的房间里，蛛丝般的白丝编织成网，妮维娅躺在网里，胸口缓缓起伏，睡得正香甜。 高照松了口气，还好，衣服穿得好好的。 学徒们也都松了口气，妮维娅真的在休养。 吃完饭，三个学徒干劲十足，继续忙碌。 山下的学徒村废墟，陶德看了看在夜色中依稀可见的学院塔，神色变换不定。 最终他咬咬牙，从衣兜里摸出像是牡蛎的东西，喀喇捏碎。 他对着碎片低语：“妮维娅导师还在，不过一下子醒不了，你赶紧来！” ……………… 越过雾气笼罩的茫茫群山，穿过浩瀚沙海，再跨越一道海峡，进入遍地焦黑，烟气蒸盈，仿佛时刻都在喷发的火山群。 最高那座火山的火山坑里，硕大的红龙将脑袋探进山洞里，尾巴摇得跟狗子一样欢。 “妈妈、妈妈，再摸我一次！” 在红星巫师学院骄横霸道的红龙女夜光，龙头蹭着某个身材更为火爆的女子，可劲的撒娇。 “一边去，烦着哪！” 锤头有酒桶大的大锤砸在龙头上，红龙仰面朝天，吐着舌头嚷嚷：“啊啊妈妈不爱我了！” 那个同样是红发的女子呸道：“别打马虎眼，红星都成那样了你都没搞定，还好意思回来见我。” 红龙闭着眼睛叫道：“我错了！妈妈你打我吧！” 女子说：“好啦好啦，我知道老豆芽肯定不甘心，不到最后它不会放弃。” “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万一被那些偷鸡摸狗的鼠辈搞了，那可麻烦了。” “让灰铁带侍从团去守着，你也过去看着，不要出岔子。” 女子叹气：“遗弃血线也在骚动，我们三个都脱不开身，只能这样了。” 红龙赶紧道：“如果有机会直接抢到手呢？” 女子骂道：“那就抢啊，笨蛋，还要老妈教你？” 红龙嘿嘿笑了，伸出舌头想舔女子，却被一锤子砸龙牙上，嗷嗷叫着退出山洞。 “红星……” 女子哼道：“你们的道路错了，不意味着我们也错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大锤扛上肩，她朝山洞深处走去，那里正晃动着如血的涟漪。 跨过涟漪，进入幽深莫名的空间，女子身躯暴涨数十倍。 脑袋拉成龙头，却没有龙翼，身躯比寻常巨龙肥硕了好几倍，拖着短粗尾巴，就是头巨型龙兽。每踏一步都地动山摇，原本的双手大锤已经小得像擀面棒。 “战斗吧，姐妹们！” 女子发出雷鸣般吼叫，跟左右两个体型比她略小的龙兽，带领若干体型更小的龙兽，一同走下高台。 高台之下是被两道浓稠血雾夹出的峡谷，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冲破血雾，挥着各式武器乃至獠牙利爪猛烈冲撞，疯狂厮杀。 第十五章 对不起老婆我外面有人了 咚咚铛铛金铁交鸣声密集而短促，流萤火星中，高照将精神力灌注到脚上，拉着不规则的折线急速后退，如直觉反射般避开道道炽白光柱。 薪王化身手中的长刀变作法杖，升到半空，道道电弧在身边游走，恐怖的雷电之力正在汇聚。 高照剧烈喘息，精神力推动到身上若干伤口，心中雀跃不已。 他终于撑过了一秒三十六刀七十二洞接七发光炮的攻击，战斗也进入到了最后阶段。 “精神力气化度，95%。” “本体精神气化度，65%。” “装备附加，30%。” 视野边缘刷过的信息显示，他也终于把灵魂镜像的大块灵魂消化完毕，跨入初级学徒的后期。 跟精神力气化度的提升比起来，运用技巧和战斗技巧更是突飞猛进。要知道薪王化身近身远程无一不能，法术武器样样精通。 从异度天宇的时间来算，这仅仅只是一夜和一个上午获得的进步，但在克林弗恩，高照已经拼搏了接近一个月，品尝了上千次不同的死法。 换在其他地方，在世界里这么频繁而密集的死亡，精神也会溃散，留下永久性创伤。 还好高照揣着灵魂镜像的大块灵魂，精神力源源不绝，实在熬不住了就在营火旁休息，然后继续。 现在薪王化身即将放大招，或许是比游戏里还要可怕的全屏aoe，不过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雷电风暴…… 火焰轰击…… 寒冰狂潮…… 暗咒激流…… 每一处空间、每一寸土地似乎都在沸腾，高照艰辛的挪移躲避，每一刻都惊心动魄，随时都会变成焦炭或者冰渣。 如果是黑白巫师，就算是高级学徒也很难过关。巫师虽然都会强化身体，习练战斗技巧，但黑白巫师更习惯以施法者的方式战斗，血巫师是最喜欢也最擅长肉搏的。 当高照以不可思议的走位穿过接近全场的aoe，接近到薪王化身脚下时，他没急着攻击，而是摸出原素灰瓶，补充消耗殆尽的精神力。 薪王化身不是僵硬的npc，伸手一抓，收回漫天攻击，法杖变成大斧，旋转着自半空劈落。 精神力灌注脚底，高照腾空跃起，圣女骑士大剑架偏大斧，剑尖直戳薪王化身的咽喉。 大斧上白焰喷涌，瞬间将他的右臂烧灼成灰。 高照努力压住几乎要撕裂脑仁的疼痛，左手接剑，连人带剑撞了上去，再被游走在薪王化身上的电弧弹飞。 躺在地上，看着薪王化身缓缓降下，高照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回归营火时，薪王化身发出长长叹息。 白焰更加炽亮，吞噬了他的身影，贯穿了咽喉的大剑当啷落下。 “终于……结束了，又一次……” 只剩轮廓的虚影感慨着，化作点点萤光消散。 萤光拉成光丝，汇入高照体内，让他的视线重新清晰，视野里提示他又获得了一大块无法马上消化的灵魂。 终于结束了…… 比陪着女朋友跳上一整天街舞机还特么的累。 更可悲的是，前世他并没有女朋友。 废墟中心的营火熊熊燃烧，初火就在其中，正在等待最后的柴薪。 高照靠近营火，点点白焰自营火中飘出，凝结出防火女的身影。 她伸手轻轻按住高照的胸口，白光涌入高照体内，让他失去的手臂急速恢复，精神和体力也恢复大半。 老婆摸我了…… 高照暗暗叫着，同时骂自己胆小，不敢伸手摸回去。 防火女收手，向他低头致意：“灰烬大人，克林弗恩的最后一缕初火就在这里，您要如何处置？” 到了决定性的时刻！ 高照丢开脑子里的花花念头，谨慎的问：“你知道不同的选择，还有选择后的结果吗？” 防火女微微点头：“我知道……” “如果您愿意牺牲自己，投入营火，给初火带去柴薪，初火就能延续下去，世界还能保留一缕光明。” “虽然不知道能延续多久，但对克林弗恩来说，终究还有一线希望。” “如果选择熄灭这缕初火，世界将陷入黑暗。” “在未来不知道多久的时候，或许初火又能重燃。” 防火女的解说不带一丝感情：“如果您将黑暗之环丢弃，从灰烬变回不死人，再投入营火，您将成为黑暗之王。克林弗恩将燃起黑火，那是我完全不清楚的未来。” 跟游戏差不多，都是传火、灭火、盗火三种结局。 当然黑魂三还有隐藏的第四结局，那就是夺火，因为必须杀掉防火女，做这种选择的玩家都会被灰烬们声讨谴责。 差别当然是有的，游戏里的各种选择必须在游戏流程中做出各种选择，完成相应的剧情才会有对应的选项。 在这个由苏美尔神话加黑暗之魂混杂起来的克林弗恩里，只剩下世界尽头这一小块，所有选项都直接列出来了。 高照拄着大剑，陷入沉思。 第一个选项传火是最正统的选择，似乎也是好人最该做出的选择，毕竟是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高尚之举。 完成的话就能掌握这个世界，他不是真正的灰烬，不会被束缚在营火里跟着初火一起烧。 但这个选择的后果是，初火很快又会衰弱，必须一遍遍传火才能继续。 而且这个选择能让他获得了什么力量，能开辟出什么道路？ 高照猜测，只从功用上看，应该是吸取生命力或者力量，通过燃烧治疗生命和补充力量，或者支援他人的辅助能力。 至于道路，自然是类似“生命转移”、“力量转移”这种方向，这完全对应了灰烬在黑魂三里作为传火介质的既定命运。 对红星巫师学院来说，这种辅助性的道路缺陷太大。 老豆芽告诉过他，红星冥想术的道路是照亮恐惧与未知，将其吸收为自己的力量，缺陷也很明显。 这条道路只关注外在，偏执一点就像是飞蛾扑火，恐怕也是前任院长和导师们跟着恩派洛世界一同湮灭的原因之一，高照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那么选择灭火呢？ 克林弗恩陷入黑暗，能从中获得什么力量？给别人带去绝望？ 问题是这绝望并不是即刻湮灭，而是无尽轮回。具现为能力的话，似乎是衰弱诅咒那类路子，也是辅助性质的，还绝对不是好人的选择。 似乎盗火才是唯一的选择？ 对巫师来说，这倒是最正常的选择。 盗取初火化为己用，让克林弗恩陷入死寂，获得的黑火应该是寂灭之类的力量。而且成为黑暗之王的话，说不定还会获得不死人的不死属性，这就可怕了。 可惜，就像魔鬼的许诺一样，必然会有副作用的。比如说渐渐丧失意志，变成行尸走肉的游魂。 这样的道路还是算了吧，而且也不是好人的选择，违背了他对奥贝德、艾莲娜以及所有吉拉古特人许下的承诺。 根本没有合适的选择啊…… 高照明白了为什么历代院长都没有搞定这个世界，不管什么选择，都有极大的缺陷。在已经拥有另一个世界的情况下，没有哪个院长敢于做出选择。 也只有他这个光脚院长，才没有丝毫负担。 问题是，他也不满意这三个选择，难道要杀了防火女夺火吗？ 高照苦笑着摇头，那简直是疯狂。 心头忽然一个激灵，疯狂吗？ 未必…… 空间袋里还存放着艾莲娜的骨灰和希伊兰蒂的眼睛，高照心中荡起猛烈的涟漪。 他意识到还有一个选择，但那个选择非常、非常艰难。 “防火女小姐……” 他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你成为防火女之前，叫什么名字？” 防火女微笑着说：“灰烬大人，防火女是营火的化身，并没有名字。” 高照低沉的说：“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叫……希伊兰蒂？” 防火女摇头：“防火女不需要名字，就是因灰烬大人的使命而存在的。” “只要您做出选择，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我会跟无数前任防火女一样，前往归宿之处，静静等待生命的终结。” 高照忽然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她的下颌，抬起那张即便掩去了眼眉，也依然惊心动魄的美丽面容。 是真实的血肉，但不是希伊兰蒂。 防火女毫不慌乱：“灰烬大人，我是营火的化身，您确定要对营火做那些……流失人性的事情吗？” 她嘴角噙着微微笑意：“您知道人性流失会有什么变化，只有我可以治愈您。” 高照悻悻松手，人性流失的后果就是皮肤干裂肌肉枯萎，直至活尸化，想做什么也没办法硬来了。 他也渐渐笑了，是遗憾的笑：“真是抱歉，你并不是我的防火女。” 防火女轻轻哦了声：“怎么会呢，从一开始，我就是您的防火女。” 高照有些艰辛的说：“但我有了……有了另一位防火女，我们约定好了在这里见面。” 他很无奈：“所以啊老婆，我们得分手了。” 第十六章 初火为谁而燃，鲜血为谁而流 “当您点燃第一堆营火的时候，我就与您同在了。” 防火女像教导小丈夫的童养媳，语气异常温柔：“您只有我一个，不可能还有其他的防火女。” 说出分手，高照也放开了：“那是因为你把她消灭了，或者是怎么着了。” 该做什么选择这个问题，已经聚焦到了防火女身上。 这位从一开始就陪伴着他的防火女，并不像游戏里那样，完全忠诚于他。 在吉拉古特点燃营火的时候，她就怂恿高照放弃吉拉古特人，这不是防火女该有的立场。 防火女应该完全顺从灰烬，不会试图影响灰烬的选择。 从他回头跟奥贝德说话那一刻起，就跟防火女产生了矛盾。 当希伊兰蒂在他的建议下替代艾莲娜，成为圣女时，矛盾已经无法弥合。 归根结底，还在于高照想要的选择，并不在防火女列出的选项里。 “防火女小姐……” 高照严肃的道：“或者说，该称呼您为伊兰娜陛下，您想要的裁决，都是为了您自己吧。” 吉拉古特是伊兰娜用神殿化作的画中世界，吉拉古特卫士和他们的家眷，是为初火复燃准备的柴薪。 伊兰娜显然还有意志，关注着陷入一次次轮回的吉拉古特人。卫士长奥贝德也说过，伊兰娜可能就在世界尽头。 联系上防火女否认伊兰娜的存在，那么答案就是明摆着的，这位防火女，就是金星女神伊兰娜！ 也就是说，吉拉古特和灵魂镜像，都不是初代院长动的手脚，而是这位女神的安排。 防火女语气依旧温柔：“我并不知道自己成为防火女之前是什么身份，而且当灰烬大人做出选择后，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假设您的猜测是正确的，也没什么不妥。” “伊兰娜如果还存在，就代表了这缕初火，也代表了克林弗恩这个残破的世界。” “克林弗恩正等待着您做出裁决，任何选择，世界都欣然接受。” 高照呵呵笑道：“那些活生生的吉拉古特人，那些渴望破除诅咒获得安息的灵魂，并不包括在世界之内吗？” “你给出的三个选项，他们并不欣然接受。” “我答应过他们，会拯救吉拉古特，我也答应过一位圣女，会做好人才做的选择。” 防火女不解：“好人……牺牲自己，投入营火，让世界延续，这就是好人的选择啊。” 高照摇头：“这只是好，但没有人。” 传火是好的选择，却不属于人类。 黑魂世界令人绝望，是因为所有选择都不是人类希望的。 传火延续初火，世界苟延残喘，不死人瘟疫继续蔓延，直至初火熄灭。 在黑魂三里，初火其实已经熄灭不只一次了。 灭火这个选项不说了，就是等待又一个轮回而已。 盗火这个选项，背后是深渊的推动。人类都将变成游魂，主角成为黑暗之王，也成了深渊的化身。 防火女说火灭之后还会火起，但在新的轮回里，神族会消失吗？ “黑暗之中一定会出现一簇小小的火苗，那是王者传承的余火。” 这是游戏里防火女的原话，意味着新生之火依旧是神族之火，神族将复苏，重新统治世界。 黑魂一里传火是太阳王葛温的安排，希望能延续神族的统治。 黑魂三里薪王们都不愿传火，强者作着各种火灭之后的准备，但灰烬还是被拉起来传火。 推动灰烬传火的力量是什么呢？ 神族虽然隐退了，钟声、营火、防火女这套传火系统还在，这套系统凝结的不就是神族意志？ 必须认清这个前提，是神族意志在推动传火。 魂学家们对黑魂世界的主题有各种解读，有说使命与宿命的，有说牺牲与奉献的，还有说绝望与希望的，但有一件事情，或者说一个设定，所有人都无法回避。 神族与人类，是两个物种…… 由这个角度能看到，不管是黑魂一里不死人给太阳王葛温当灵魂搬运工，还是黑魂三里由不死人变成的余灰当灵魂容器，都是在神族的驱使和深渊的诱惑下做各种选择，人类似乎没有自主意志，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人类其实应该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黑暗之环是太阳王葛温给人类施加的封印，压制着人类传承祖先的黑暗之魂。 当初火衰弱时封印松动，黑暗之魂活跃，才会产生不死瘟疫，同时也让人类获得了神族无比忌惮的力量。 传火看似正义，毕竟初火给世界带来温暖和色彩，即便是由神族统治世界，人类也得以繁衍生息。 可当初火衰落，神族也败落时，人类却无法挣脱神族的束缚，只能跟着一同陷入绝境。 这跟人类祖先获得的黑暗之魂，人类自身拥有的力量并不相称。 为什么不能是人类自己依靠黑暗之魂，掌握初火的力量，建立属于自己的世界呢？ 人类有取代神族开创新时代，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资格和权利，但被黑暗之环封印了。 这些黑魂世界的设定，在克林弗恩完整的再现。 神祇不一样，葛温神族成了阿努纳奇，画中世界也成了吉拉古特，这只是细节不同。 初火、传火、防火女、神族与人类，这些核心没有变。还多了人类是阿普苏之鳞这样的设定，让人类因身负原罪而更加卑贱。 如果克林弗恩这个“仿黑魂世界”填充的不是苏美尔神话，而是高照不了解的其他东西，他还难以确定立场。 既然来自地球世界，他自然不会迷茫。 没错，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问题…… 高照审视自己将要做出的决定，防火女催促他：“灰烬大人，您还没有做出裁决。” 她根本不把高照刚才的话当真，毕竟选项是既定的。 看着婷婷玉立的防火女，高照暗暗叹气。 他其实没有一点把握，但没有选择了。 他问：“做出裁决之前，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顺从对吧？” 防火女说：“当然，我是您的防火女，灰烬大人，不过……” 她掩嘴轻笑：“不包括会令您流失人性的那些事情。” 我要做的事情不是流失人性，是丧失人性。 高照从空间袋里摸出什么，递给防火女：“安上吧，你应该没有这个。” 防火女接过，语气变得惊愕：“这是……眼睛？” 没错，希伊兰蒂的眼睛。 防火的声音颤抖起来：“灰烬大人，您希望我看到黑暗之后的东西吗？” 高照没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很肯定的重复：“安上。” “如果这是您希望的，我照办……” 防火女举手到眼前，那对银灰眼瞳化作两道流光，穿透饰环，灌入眼眶。 她发出痛苦的低呼，打着哆嗦，和艾莲娜、希伊兰蒂被黑暗啃噬灵魂时的反应一样。 她呻吟着说：“非常抱歉，灰烬大人，我还不能……堕落，我必须完成使命。” 光是这样不够吗？ 高照咬咬牙，心说只能干到底了！ “我的选择是……”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灭掉初火，让克林弗恩等待不可知的未来。” 防火女却拒绝了：“灰烬大人，我现在难以履行使命，您应该杀了我，取走这对碰触了污秽的眼睛，等我获得了净化，再……” 高照很强硬：“就现在！快！” 在灰烬决定世界命运之前，防火女死了也会复活，高照哪会给她净化自身的机会。 “如您所愿……” 她跪到营火边，双手从白焰里捧起一缕火苗。 那是橘黄色的焰火，将她原本素白的手和脸颊染上血肉之光。 她正要说什么，高照深吸一口气，提起大剑。 虽然已经定下决心，脑子里依旧蹦出来两个小人，激烈争吵。 白色小人说：“我疯了吗？这个防火女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人！” 黑色小人说：“但她没有名字，她只是营火的化身，营火属于神族创造的传火系统，她服务的是神族意志！” 白色小人：“这是我老婆啊，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我认定过的，要舔……不，爱护的人。现在这么做，跟现实里杀老婆有什么区别？” 黑色小人：“跟那些有名字的，活生生的人比起来，她的本质还是纸片人！我正在做的事情，不能被二刺猿思想污秽！” 极为短暂的瞬间，指着防火女纤美背影的剑尖微微发抖。 紧接着，一幕记忆在脑海里闪过。 当他提出了建议时，希伊兰蒂毫不犹豫拔出匕首，剐下自己的眼睛。 自己连一个女孩子都不如吗？ 剑尖猛然戳下…… 要掌握初火，就必须等防火女从营火中取出初火，再从她手里夺取。 而且动作要快，如果错过了，初火就被防火女灭掉了。 为了兑现好人的承诺，做出好人的选择，他必须先做坏人。 剑刃自防火女背心直透胸口，再抽出来，温热血水溅到高照脸上，是咸的。 防火女倒在地上，双手还捧着那缕初火。 她想抬头，却被高照一脚踩在饰环上，动弹不得。 高照的手颤抖着，伸向防火女捧着的初火。 橘黄火苗落到高照手中，骤然膨胀成火团，猛烈的灼烧感让他身心剧痛，灵魂摇曳。 下一步……下一步呢！？ 学院印记没有反应，视野里没有提示。 高照在心中狂呼，我都杀妻证道了，结果却不是预料的那样！ 第十七章 灰烬成双，则火燃起 “那是无名、成不了薪，且被诅咒的不死人。” “但正因如此，灰烬才会如此渴求余火吧。” 高照仿佛听到了游戏结局的宣判，他已经走上了夺火的道路，而选择这么干的灰烬从来都被叱责为“坏东西”。 真是讽刺，他想做好人，才选择了这条路。 在游戏里，杀掉防火女夺取初火的结局，是唯一尝试主宰自己命运的选择。 掌握初火，不为神族而燃，也不为深渊而燃，而是为自己、为人类而燃。 初火当然不是简单的火，而是蕴含着创世之力的能量。 灰烬是没有资格传火的灵魂容器，既定的命运就是装着收集的薪王灵魂，投入营火中燃烧。 如果把初火从营火中取出来，据为己有，容器自然承受不住初火的力量。 高照只觉意识正如蜡烛般融解，即将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可不是简单的死亡，还能从营火里复活，或者耗光精神力弹出世界。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马上要一根毛都不剩了。 他仍然被游戏的设定束缚着，还没有超脱灰烬的身份。 必须打破这样的束缚…… 黑暗之环！ 高照忽然想到了关键，黑暗之环一直躺在空间袋里，这是克林弗恩认可他的标志，但也束缚了他。 之前黑暗之环是一圈微弱火焰的状态，现在却熊熊燃烧着，似乎跟初火融为一体。 高照感应得很清晰，他的意识不是直接被初火烧的，而是被黑暗之环抽了出去再烧。 不仅如此，他的情绪也越来越平静，正向着心如止水的贤者状态滑落，终点恐怕就是麻木漠然，如游魂一般。 对了，人性就是黑暗之魂的具现，人性也是初火的燃料。他正在失去的不是单独的感知、意识和情绪，而是包括这些在内的人性。 黑暗之环是神族施加给人类的封印，似乎是为了压制人类的黑暗之魂。 此刻高照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封印，是触手、是吸管、是木马！ 通过黑暗之环，汇聚无数人类的人性，给初火提供额外的薪柴。 人类之所以变成不死人，进而成为游魂，不是因为初火衰弱，封印压制不住黑暗之魂，而是初火通过黑暗之环，从人类的灵魂里抽出更多人性来烧！ 在游戏里，人类的祖先矮人之王获得了第四王魂，也就是黑暗之魂。矮人之王将王魂融入血脉，后裔都获得了黑暗之魂。 神族时代葛温主导传火，看似是收割其他薪王的灵魂，但跑腿的却是不死人，这何尝不是将已经分散到无数人类中的黑暗之魂收集起来？ 到了黑魂三的灰烬时代，葛温留下的传火系统还在工作。人类中的强者不得不成为薪王，人类继续为神族意志的延续贡献灵魂，也继续将自己的命运绑定在已经飘渺无踪的神族意志上，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这都是葛温的阴谋，或者说是企图让统治永恒不朽的神族意志的阳谋。 这个设定被原样搬到了残缺的苏美尔神话世界里，混合成克林弗恩，此刻正在抽取人性燃烧的初火，是由克林弗恩诸神垄断的。 必须打破这样的垄断！ 高照再无犹豫，选中黑暗之环，选择了摧毁。 更猛烈的灼烧感如狂潮冲刷身心，高照闷哼着跪在地上，右手撑地，左手托起已经像火把般摇曳的橘黄初火。 黑暗之环消失了，他直接碰触到了初火。这让他的人性流失得更快，但自心灵深处，又有源源不绝的人性奔涌而出。 很好，他没有因为失去黑暗之环就被弹出克林弗恩，因为他已经直接与初火相连，不再需要黑暗之环的认可。初火从更高层次认可了他，当然是作为柴薪的身份。 他异常激动，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人类果然可以自己掌握初火，可以把初火化作自己的力量，不必依附于神族。 黑暗之魂的真正力量，正是这源源不绝的人性，这是可以让初火永恒延续，甚至越烧越旺的薪柴。 不过烧得也忒猛了点吧…… 这油耗简直跟火箭发动机一样，只靠高照一个人的人性产出，完全跟不上。 高照终于忍不住大声呼痛，初火渗入体内，冲刷着身体每个角落，让他面目瞬间枯槁，肌肤干枯开裂。 这时候的高照，不仅外表变成了活尸，身上还布满了熔岩般的橘黄光丝。 模糊之中，高照记起空间袋里还有东西，说不定能烧呢？ 不死人骨片，这是打倒游魂获得的，有一大堆，烧！ 艾莲娜的骨灰，是时候用上了，烧！ 对了不仅空间袋里有东西，精神力凝结的灵魂里也有，就是薪王化身留下的大块灵魂。 这块灵魂比灵魂镜像掉落的还大，意味着起码30%的精神力气化度，足够他晋升到中级学徒，现在自然顾不得了。 转动精神力气流，将大块灵魂推送出来，整个人宛如裹上一层冰块，顿时清凉舒爽了许多。 不过这只是苟延残喘，接下来呢？ 高照正陷入绝望，不死人骨片和艾莲娜骨灰忽然在手中化作点点白光，溢出初火，落到防火女的尸体上。 尸体渐渐亮起光晕，直至变作炽白光影。 无数虚影自白光中飘出，那是一个个身影，高照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了玛尔纳伊，看到了艾莲娜…… 这些身影又化作缕缕光丝，汇聚到已经无火的螺旋剑上，燃起另一团火焰。 不同于之前的灰白光焰和现在的橘黄火焰，这是暗金般的焰火，很像晨曦或者晚霞。 营火复燃，裹住防火女的白光渐渐散去。 防火女重生了…… 她缓缓起身，呆了片刻，似乎在确认自己的状况。 然后她走到高照身前，握住高照正托起初火的左手。 像是光暗交汇，世界重圆，高照只觉心灵连绵震动，正猛烈吞噬着人性的初火平静下来。 初火在高照手中收敛，凝结为一个圈，叠在浸染得黢黑的学院印记之下，让学院印记恢复了血红光芒。 这个新的印记散发出暗金光辉，呼应着体内奔腾的暖流，一点点抚慰和滋润被烧灼得干枯的身心。 肌肤恢复润泽，面目回归正常，高照一口长气吐得差点把肺扯了出来。 视野边缘刷出好几行字…… “获得初火印记，克林弗恩的认可标志。” “级别未达要求，无法掌握克林弗恩。” “获得初火之力，克林弗恩的力量之路。” “获得克林弗恩螺旋剑：营火之誓。” “精神力气化度提升至极限，处于饱和状态。” 看清这些提示，高照差点泪流满面。 真特么不容易啊…… 柔嫩温热的感觉还留在手中，高照反应过来，防火女！ 到头来还是靠了她啊，就不知道她会不会记仇。 等等，高照摩挲那支纤纤玉手，觉得有些不对劲。 掌心和指肚上有薄薄的茧子，这是经常练剑的手。 他猛然站起，死死盯着防火女，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装束没变，还是白底金边的长裙和披肩，饰环遮住眼眉，但上面的繁复花纹却没了，显得更加简朴。 依然是纯银般的长发，饰环下也还是玉肤红唇，美得令人心悸。 不过气质有了明显差别，不再像夜幕之下的玫瑰那般优雅而深沉，而是朝霞之中的雪兰，清新、挺拔又有些青涩。 高照呆呆的呢喃：“希、希伊兰蒂？” 不像之前的防火女，更像是希伊兰蒂。 防火女神色淡然的轻咳了声，用跟之前那个防火女有明显差别的嗓音说：“您还抓着我的手，灰烬大人。” 高照赶紧松手，两人掌心间的暗金光辉连绵闪烁，跃动的烧灼感让他们身躯同时晃动。 防火女腿一软差点摔倒，高照及时扶住。 温软身躯入怀，高照疑惑大作。 这个防火女，到底是谁？ “灰烬大人……” 防火女低声说：“难道您杀过我一次后，还想对我做……人性流失的事情？” 还是以前那个？ 高照暗抽凉气，不迭的放开她。 防火女静静立了片刻，泪水忽然自饰环中流下，带着点点金光滑过脸颊。 她哽咽着说：“晨星大人，您成功了！克林弗恩得救了！” 是希伊兰蒂！ 高照高兴得一颗心都快裂开了，成功了！他把希伊兰蒂拉回来了！ 把希伊兰蒂的眼睛交给防火女，强迫她安上，就是猜想希伊兰蒂的灵魂可能还在营火中，还在等待着他这个灰烬。 原本的防火女只是纯粹的神族意志，或者就是伊兰娜的残影。用人类圣女的眼睛污秽她的意志，不仅能完成夺火，说不定还能把希伊兰蒂的灵魂拉出来。 完全是不甘心的赌博，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不过说到克林弗恩的拯救，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高照感慨的道：“不，是我们成功了。” 对了希伊兰蒂刚才说什么？ 她拥有之前那个防火女的记忆？ 他按着希伊兰蒂的纤瘦肩膀，很严肃的问：“你到底是谁？希伊兰蒂，还是防火女？” 少女满脸泪痕，嘴角却微微翘起：“你猜！” 她收敛神色，鞠躬行礼：“晨星大人，我是您的防火女，我的职责是维护营火，还有服侍您。” 等她抬头，优雅气质消失，歪着头俏皮的说：“另外，我又是艾莲娜。” 高照瞠目，艾莲娜？ 她再吃吃笑道：“我还是希伊兰蒂。” 高照挠头：“我不明白……” 少女叹道：“我也不是太明白，不过伊兰娜对我说，你也是灰烬。” 她举起手掌，掌心上的暗金光圈熠熠生辉，跟高照的一模一样。 “祂说，灰烬成双，则火燃起。” 她还是希伊兰蒂，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只不过身体应该是用艾莲娜的骨灰重塑的，所以也是灰烬。 那么伊兰娜还在，祂在扮演着比自己料想的更深更高的角色？ 想不明白，现在也不是深思的时候。 “灰烬成双，则火燃起”。 游戏里也有这句话，在此地此时此刻，意思自然不同了。 高照彻悟，人类只靠个人，灰烬只靠自己，都是无法掌握初火的。 必须是两个甚至更多，初火才能化作力量。 希伊兰蒂欢喜的道：“我们一起获得了初火，晨星大人，我们拯救了克林弗恩。” 高照仰望天穹，笼罩着整个世界的灰暗之色尽皆消失，黑日变作斜阳，洒下漫天金霞。 第十八章 燃魂术与侍从团 黄昏，学院塔大厅门口，高照摩挲着一根光溜溜焦乎乎，跟烧火棍差不多的木棍，看着异度天宇的夕阳，心灵还沉浸在极度的愉悦中。 【克林弗恩螺旋剑：营火之誓】 类型：辅助物品。 级别：拥有者级别。 来历：克林弗恩。 属性：可点燃营火。 螺旋剑之前都插在营火上，现在终于落袋为安了。只不过在克林弗恩里是螺旋剑，拿到异度天宇就成了烧火棍。 跟螺旋剑相比，更有价值的收获还是“初火之力”。这股蕴含着道路的力量高照还没解读完毕，得等他完成巫师绘卷，总结出冥想术才行。 还好初火之力赋予了新的巫术，那是高照差点灰飞烟灭才挣来的收获。只要松开替代黑暗之环的初火印记，将自身的人性投入到初火中，就能点燃人性之火。 在克林弗恩里，人性之火能够燃烧灵魂，在异度天宇或者其他没有灵魂的世界，就是燃烧精神力。 高照将这个巫术命名为“克林弗恩燃魂术”，配合圣女骑士套装，一套战法初见轮廓。 初火印记的意义不仅仅是这项巫术，它标志着高照对克林弗恩的所有权。 就因为这个所有权，高照才没留在克林弗恩世界，跟希伊兰蒂讨论那些还没搞清楚的事情，也没回吉拉古特去宣告胜利。 伊兰娜的意志藏在哪里，跟之前那个防火女到底是什么关系，祂跟初代院长有没有接触过，初代院长有没有动过克林弗恩世界。 希伊兰蒂的记忆有些混乱，无法解答这些疑问，她需要休息。 最重要的是，高照还没晋升到中级学徒，虽然获得了初火印记，却无法掌握克林弗恩，所有权还没有变现。 必须赶紧升级，才算是大功告成。 他的精神力气化度已经够了，只需要搞定升级药剂就行。 “升级药剂得找杜杜，制作巫师绘卷的材料也得它调配。” 藤蔓密布的塔身探下一根树枝，悬在高照身侧，正是老豆芽：“主厨只是杜杜的副职，它在学院里的真正职位是材料大师，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材料研究室里。” 老豆芽的语气满含欣慰：“晋升到中级学徒的药剂材料不算太珍稀，院长大人不必担心时间不够。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好到我难以置信。” 高照也在唏嘘，有种自己被冥冥中什么力量选中的感觉。如果克林弗恩的核心不是黑魂世界，他哪会抓住关键成功破局、 事不迟疑，高照正要找杜杜，藤蔓却剧烈晃动起来。 “有人来了……” 老豆芽的语气有些凝重：“在学徒村那里，是侍从团的人。” 侍从团…… 高照心说这些跑得比学徒还快的家伙，现在跑回来是想趁火打劫吗。 每所巫师学院都会有侍从团，成员大多是武士，也有少量术士。 这些同样是超凡者的家伙相当于学院的勤杂工，有些佼佼者也会担任见闻、施法、体术和剑术之类辅助课程的导师，算是学院里比精怪高一级的仆从。 红星巫师学院虽然破落，在九十七环里都算垫底，但对术士和武士来说还是高山仰止。能依附于学院，他们也可以进入学院的世界习练技艺，获取收益，所以都打破了头的想挤进学院的侍从团。 红星学院的侍从团一直维持着三四十人的规模，级别从青铜到黄金不等。可惜团里最强和最忠诚的人都跟着院长一起完蛋，剩下的鸡零狗碎，在老豆芽宣布了学院的状况后，就撒丫子跑路了。 高照说：“把我传送过去吧。” 老豆芽谨慎的道：“要不等等，我把奥布莱恩叫来，让他陪着您？” 高照摆手：“叫那家伙干嘛，又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 老豆芽呵呵低笑，用藤蔓缠住高照。 光影摇曳，意识跳跃，高照置身于山下的林地里。 他的精神力气化度已经超过百分之百，又经历过初火焚烧的考验，传送导致的精神震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别说跪地大吐，他连眉头都没怎么皱。 不过看到远处的景象，高照还是皱起了眉。 一群人已经到了林地边缘，恰好就在防御屏障覆盖的范围之外。 领头的是个中年剑士，身后跟着十多个人，连手持法杖头戴尖顶帽的术士都有。 绿头发王子陶德在中年剑士身边，挥着胳膊试图阻拦他，还大声嚷着：“费斯特，你连我这个王子的话都不听了？” 剑士嘿嘿笑着说：“这里是巫师学院，不是朗斯洛特王国。您在这也只是学徒，不是王子殿下。” 他朝刚现身的高照扬起下巴：“你就是临时执事吗，说话管不管用？” 陶德无奈的退到高照身边：“这帮人是来讨遣散费和赔偿的，我根本拦不住。” 高照瞥瞥他，心说你还能再假点么？ 见到我现身才吆喝，演技连菜虚鲲手上的篮球都不如啊！ 也没戳穿陶德，高照按了按胸口，看似行礼，其实是确认学徒短袍下的圣女骑士甲有没有穿好。 他说：“我是高照-晨星，暂时照管学院，在妮维娅导师醒来之前，我的话是管用的，说吧有什么事？” 费斯特呵呵笑道：“好！说话管用就行！” 剑士把比高照大腿还粗的手臂伸得直直的：“我们是来要遣散费，还有代死难者领抚恤的！” “遣散费每个人每级两百，死难者的抚恤我们也代领了，总共五千六百。” “是环晶石，不是王国金币哟。” 高照暗暗冷笑，果然是来打劫的。 五千六百环晶石，也真敢要啊。 环晶石是巫师之间通用的货币，可以用在来往不同环的传送门上，才有了这个名字。 这玩意在凡人世界里是珍稀宝物，要花几百上千金币才能买到一块，还经常有价无市。 这帮侍从想在学院这大捞一笔，然后回凡人世界享受荣华富贵。 高照很干脆的说：“没有。” 这是实话，资产清单上，学院的环晶石只有……七块。 费斯特捏起拳头，发出喀喇喇的连绵爆响。 这家伙抖着脸肉说：“没有环晶石，就拿东西来抵！学院里的东西可不少，尤其是那些材料，你想独吞吗？” 后面的侍从也跟着鼓噪起来，一时林地里充斥着“还我血汗钱”的叫嚣。 陶德扯着高照衣袖说：“咱们解决不了这事，要不把妮维娅导师叫起来？” 原来不只是趁火打劫，还顺带逼宫啊。 高照甩开陶德，淡然的道：“抚恤是家属的，你们没资格提这个。” “至于遣散费，学院并没有撤销，你们也没被遣散，哪来的遣散费？” “倒是你们，前天晚上居然不告而别，违背了侍从应该守护学院的职责，必须处罚！” 侍从们都笑出了声，费斯特摊手说：“是老豆芽告诉我们的啊，我们听它的话离开，这还有错？” 高照没理会在背后轻轻捅着的树枝，沉声说：“老豆芽又不是院长，它的话就一定得听？它犯错了自然要处罚，你们也一样！” 树枝改捅为挠，看来老豆芽认了，谁让它坑得高照不浅呢。 侍从们的笑声更大，费斯特笑着指住高照说：“你还当自己是院长了啊？” 他握住剑柄，语气骤然变冷：“识相点，要么拿出东西，要么把妮维娅叫出来！” 陶德叫道：“学院有防御屏障，还有老豆芽、奥布莱恩和杜杜大人，你们还敢抢吗？” 费斯特不以为然：“有本事就把防御屏障一直开着啊，而且既然我们还没被遣散，那就是学院内部的事情，老豆芽它们不能插手，除非院长下令。” 费斯特耸肩嘿嘿笑道：“院长还在的话，哪还会有眼前的事情？” 冷厉的声音响起：“你们这帮低贱家伙，敢用这种口气跟巫师说话，这是叛乱！” 是阿斯旺，他对高照友善，是因为大家都是巫师学徒，对侍从乃至凡人，他是压根瞧不起的。 葛瑞丝也赶来了，关切的问高照：“我能做点什么？” 陶德则低声催促：“快唤醒妮维娅导师，不能跟这些人硬来！这个费斯特是白银武士，我们肯定打不过！” 树枝继续在背后挠着，老豆芽应该是想让高照亮出学院印记，或者发出指令，让它动手。 高照却不理会，想到在静室里穿上院长袍那一刻的感受，就已有决定。 将烧火棍插在地上，高照朝前走去，一直走出防护屏障的范围，来到距离费斯特只有十来米的地方。 就算亮出院长的身份，这些人也是不服的，一个初级学徒还不足以让他们忌惮。 不仅是这些人，陶德和阿斯旺也会不服，葛瑞丝的立场也会摇摆。 异度天宇终究是弱肉强食、力量为尊的地方。 “咱们就略去中间环节，直奔主题吧。” 高照对费斯特说：“打赢我，就有钱。” 费斯特有些噎住的样子，像被人堵回去一大段台词，最后的宣告还被抢了。 后面那些侍从窃窃低语起来，依稀听到“是初级学徒啊”、“哪来的胆量”之类的话。 后面三个学徒都屏声静气的看着高照，阿斯旺忍不住跨步想跟过来，被陶德和葛瑞丝同时拉住。 费斯特咬咬牙，拔出长剑说：“这可是你说的，丢了命可别怪我！” 高照不耐烦的道：“别啰嗦！” 费斯特好气又好笑的举剑过头，看起来要摆个大力劈斩的起手式。 像是狂风陡掠，这家伙呼的拉出一道虚影，带起凛冽气流，瞬间冲到高照身前。 一抹冷白铁光横着切向高照的脖颈，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空气都发出连绵的尖锐嘶叫。 第十九章 野巫师黑邓肯 学院塔旁边的山头上，变成人形的小银龙奥冰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抠着脚丫。 旁边蹲着只黑白橘三色混杂的三花小猫，吧唧吧唧的舔毛。 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将后颈上的毛舔顺，三花猫发出尖尖细细的人声：“真的不下去看看喵？那帮侍从是学院的人，老豆芽不好下重手，那小子说不定要吃亏。” 奥冰呸道：“刚才他说什么？过家家！他当我三岁小孩呢，还帮他？我有多贱哪？” 三花猫说：“他快掌握克林弗恩了，到时候坐稳了院长的位置，你就不怕被他打入冷宫？” 奥冰依旧满肚子气：“随便！小爷才不在乎！” “哪怕是死，死外面，我都不会像狗一样给他骑！” 三花猫人立而起，用前爪拍拍他肩膀：“不要这么被动嘛，想想看，他正无助的时候，你从天而降，像救世主一样搭救了他，这就不是当狗，而是骑在他身上了喵。” 奥冰哦了声，转起了眼珠。 他狐疑的问：“杜杜你不是也抱怨他眼瞎不识货吗？为什么帮他说话？” 三花猫嘁道：“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 “上一个服侍我的奴才没了，总得再找一个。既然学院里有现成的，又何必跑出去找？” “没了奴才有多麻烦你是不懂喵……” 奥冰心有戚戚的点头：“我懂的，学院里就剩这点人，连给我送生鲜活食的学徒都没了。” 他恼怒的骂道：“那家伙派人去你那收拾垃圾，派人去妖精那打扫巢穴，就是不派人伺候我，该死！” “要让他知道，忽略小爷的存在是巨大的错误！” 他一跳而起，在空中变成银龙，扇动龙翼升入云中。 石头上剩下三花猫，爪子拍拍石头，展开一面镜子。 镜子里不是猫头，是一个正盈盈笑着的白发老头。 “老家伙……” 三花猫盯着镜子发了会呆，忽然趴在镜子上，脑袋又拱又蹭，呼呼噜噜的有些像哭。 就在同时，高照正给费斯特带去绝望。 火星四溅，一柄满是锈迹的大剑架住费斯特的长剑。 分明是柄双手大剑，高照却只用左手握着。 费斯特上身一仰差点被震退，不愧是白银武士，瞬间调整过来，咬着牙送出全身力量，想将大剑压下。 高照这边纹丝未动，大剑稳稳在手。 区区白银武士，比墓园游魂强不了多少。对在薪王化身手下死了上千次的高照来说，只靠技巧就能轻松干掉，完全不必动用巫术。 不过现在，他得展示自己的力量。 他对费斯特说：“注意了，很痛的。” 大剑骤然亮起白芒，再变换为晨曦般的金焰。 费斯特两眼圆瞪，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 高照松开初火印记，点燃精神力，推送到大剑上。 裹着金焰的大剑一点点压下长剑，直至剑身压上费斯特的肩膀。 金焰穿透衣服，渗入体内。 费斯特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声。 他想后退，金焰却牢牢黏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长剑当啷落地，费斯特被压得跪在地上，像正对领主宣誓的骑士。 壮硕身体哆嗦得像风中残叶，眼瞳翻白，肌肤开始干枯迸裂。 这不是被普通的火烧灼，而是被燃烧状态的精神力烧灼。 “精神力外放！” “带火焰特性！” “中级学徒！” 身前侍从身后学徒的惊呼响成环绕立体声，高照放开大剑，再烧下去就出人命了。 费斯特五体投地扑在地上，七窍冒烟，只剩喘息的力气。 不怪高照下手狠，精神力一旦外放，凡人根本无法抵御。高照的精神力还是燃烧状态，区区白银武士哪里承受得起。 巫师，就是这么霸道。 现场陷入沉寂，只有风拂树枝的哗哗声，那是老豆芽在给高照助威。 那些侍从相互对视，传递着惶恐不安的眼色。 阿斯旺啪啪拍巴掌：“难怪能当执事呢，都是中级学徒了！” 葛瑞丝脸颊泛着红晕，目光迷离的说：“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果然啊……” 陶德的语气复杂多了：“那是世界装备，还是一套。” 大剑上的金焰消失，学徒短袍下的隐约金光也随之黯淡。 高照还是第一次在异度天宇里施展燃魂术，有些不适应，呆了两秒才开口，倒把气势架得更足了。 “还有谁要遣散费？” 他拔高声调：“还有谁——？” 侍从们哗啦退步，纷纷摆手。 开玩笑，找中级学徒要钱，活腻味了？ 巫师学徒只是初级的时候，精神力不能外放，能用的巫术也有限，跟术士武士还拉不开差距。 一旦晋升到中级，做到精神力外放，别说白银级，就是弱一些的黄金级，都得绕着走或者低头做小。 精神力外放意味着可以自精神层面投送力量，单方面碾压精神力匮乏的术士武士。 只有黄金乃至白金级才能有效抵御精神层面的侵入，而且仅限于气化状态的精神力，现场自然没有这个级别的人。 “我们是回学院报道的！” “费斯特不代表我们！” “是他自作主张，跟我们没关系！” 侍从们纷纷跟费斯特切割，高照很有些遗憾，都还没到热身的程度呢，营火的效果也没检验。 等等…… 不是所有侍从都退步了，还有一个没动，突兀的立在前面，正是那个尖顶帽术士。 术士开口，声音像两块树皮摩擦，听起来很不舒服：“靠了世界装备才能精神力外放，还是个初级学徒。” “恩派洛世界已经毁灭了，也没有火焰特性，是启用了封存的世界吧。” 这家伙丝毫不为费斯特的遭遇所动，也完全没有面对巫师学徒该有的敬畏。 “最低级的试炼世界也得中级学徒才能掌握……” “这意味着钥石还没有变成世界石，我来得真巧。” 术士冷冷的说：“交出钥石，免你一死！” 说话时，灰黑雾气自体内溢出，凝结成若干条游动的长蛇，急速扭曲抖动。 “术士”语气变得狠厉：“不交的话，变成干尸挂在树上的时候，别怪我黑邓肯没给你机会！” 侍从们哗然大乱…… “刺蛇黑邓肯！” “他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天哪我们居然还活着！” 身后陶德也吓得连连退步：“野巫师黑邓肯！？” 高照推转精神力，这家伙不是术士，是巫师，至少是中级学徒！ 他果断的扯起嗓子大喊：“老豆芽——！” 靠装备才勉强蹭到中级学徒的水平，面对正牌中级学徒，当然得招呼援兵。 树枝哗啦啦伸展，编织出天罗地网般的层层屏障，向那人罩下。 老豆芽怒喝：“野巫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攻击学院！” 野巫师就是没有学院四处飘泊的巫师，红星巫师学院如果不能延续的话，高照跟妮维娅就会成为野巫师。 这帮人因为没有世界支撑，只能走上古时代的巫师道路，直接在异度天宇里搞事，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异度天宇太辽阔，巫师学院也不是主持正义的角色，野巫师只要不惹到学院，不搞出太大事情，也没谁理会他们。 但总有胆大妄为之人，这个似乎颇有名气的刺蛇黑邓肯，居然打起了红星学院的主意。 老豆芽出手，高照紧随其后。 他激活了防御屏障，快步退进屏障里。 这是异度天宇，死了可没办法复活。 天罗地网罩住黑邓肯，这个野巫师桀桀笑道：“这里还有谁对付得了我？” “知道我是谁了还敢反抗，真是自寻死路！” 身上伸展出的无数长蛇剧烈抽动，荡出更浓郁的雾气。 地上的费斯特忽然有了动静，这家伙像僵尸一样硬生生立起，膝盖都没有弯。 看他龇牙咧嘴五官扭曲的样子，似乎自己无法控制身体。 他的身体急速鼓胀，一颗颗肉瘤撑破衣服，青绿肉瘤见风变黑，噗噗爆裂，喷溅出墨绿色的浆液和无数孢子。 爆开的肉瘤并未消停，又抽出根根枝条，交织扭曲，很快汇聚成粗壮藤蔓，将费斯特的身体拉伸扩展。 转眼费斯特就被拉成十多米高的树人，躯干和四肢被吞噬，脑袋也埋进了树干。 面目渐渐被青黑藤蔓遮掩，费斯特惊恐的呼喊：“说好的不是这样，殿下！救命啊王子殿下！” 阿斯旺和葛瑞丝惊愕的看向陶德，阿斯旺甚至拔出了他的弯刀。 “不是我干的！” 陶德两眼暴突，使劲摆着手说：“是黑邓肯搞的鬼！我不认识他！” 树人越拔越高，喷出的孢子纷纷扬扬，像蒲公英般漫天飞舞，黏着在防御屏障上，将血红光丝缕缕吸走。 那些墨绿浆液也没有落到地上，在空中就弥散为令人作呕的雾气，股股飘升，缠住老豆芽的树枝，那些枝条在雾气中急速枯萎。 林地里大雾弥漫，老豆芽惊呼：“不好，这是腐毒女妖树的树心毒气，专门对付我的！” 不只是对付老豆芽，还削弱了防御屏障，遮蔽了视野。 这个黑邓肯，完全是有备而来！ 第二十章 插棍巫师与营火之誓（求收藏推荐） 事到如今，不得不战。 背后有三个学徒看着，退缩的话哪还有脸当院长。 精神力推送到脚下，高照腾空而起，抡着大剑向树干中的费斯特当头劈去。 这家伙目前威胁最大，必须先干掉。 根根抛洒着孢子和浆液的枝条伸展过来，企图阻拦高照。 高照无比感谢克林弗恩的薪王化身，被那家伙摁在地上摩擦了上千遍，磨练出了全场aoe都能灵巧躲避的技艺，眼前这些枝条，太慢！ 在枝条间闪避穿梭，步步跃升。偶尔沾上孢子染上浆液，带来股股刺骨的麻痒感觉，向身体各处急速蔓延，却被燃起的金焰吞噬。 树干只剩一缕缝隙，露出一双血丝密布，几乎快爆裂的眼睛。 金焰大剑插入眼睛之间的树干，树皮坚硬得堪比钢铁，但在金焰之下很快熔解，大半剑身都插了进去。 眼睛在那一刻变得血红，树干上伸展出鹰爪般的枝条，还夹杂着锐利的嘶嚎，震得高照脑子发晕。如果不是正燃烧着精神力，恐怕这一下就要七窍溢血，陷入昏迷。 体内的精神力涡流如飓风般旋转，化作炽热金焰，顺着大剑倾彻而下。 条条暗金裂纹自伤口蔓延开，转瞬就密布整株大树。 费斯特化作的树人停止了生长，孢子和浆液也不再飘飞和喷溅。 金焰变成缕缕火焰，将大树截截裂解。 那双眼睛褪去血色，在最后一刻恢复清澈，向高照投来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悔恨的目光，再被火焰吞噬。 “精神力燃烧？” 远处雾气中，黑邓肯恼怒的叫道：“这是什么巫术！？” 凛冽劲风自雾气中射出，高照侧身翻滚，劲风却连拐几个弯追上来，掠着他脖子而过。 那是条黢黑长蛇，蛇身密布倒刺，差点搅烂他的脖子，但还是撕下了一片血肉。 倒刺似乎还带着毒，强烈的麻痹感自伤口蔓延全身，高照的精神力顿时溃散。 下意识摸原素瓶，意念动了，手中依旧空空。 还没掌握克林弗恩，原素瓶带不出来。 防御屏障被孢子破坏得差不多了，老豆芽还在努力抵御毒气。 树林深处，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闪烁不定，妖精们正在汇聚，似乎想做点什么。但她们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这时候还没逃散，已经是极为勇敢了。 高照暗暗叫苦，情况不妙！ “高照！我来帮你！” 阿斯旺像之前在驼龙车上那样，又站了出来。 葛瑞丝也取出单手魔杖，红唇紧咬，准备一搏。 陶德居然也拔出了剑，一副要用战斗证明自己清白的样子。 高照叫道：“快跑！” 三个学徒看着他大步流星的奔过来，一时傻眼。 他们反应也快，转头拔腿就跑，同时暗暗叫苦，高招这家伙不靠谱啊，刚才的神勇劲头呢？ 没跑几步，发现高照又停下了。 葛瑞丝恍悟：“那根棍子……“ 高照奔到烧火棍旁，按着棍子点燃营火。 稀薄的暗金焰火裹住烧火棍，飘出的点点金芒扩展为隐约虚影。 不等身影变清晰，高照转身挥剑，将追击而来的刺蛇击退。 毒素开始渗入血液，不仅精神力很难推转，连身体都变得异常沉重。 一股暖流忽然自背心涌入，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愈合，麻痹感急速消退。 暖流似火焰烧灼，却并不疼痛，跟老豆芽输送的精神力完全不同。 隐隐还有微风般的轻柔触感，有些熟悉，他却没功夫回头。 刺蛇再度激射而来，还是两条，大剑转动啪啦击碎。 可以看清刺蛇的来势了！ 精神力终于可以顺畅转动，高招吐出口浊气，不顾身体还有些酸麻，大力蹬地，拉出飘摇金焰，朝刺蛇来处射去。 三个学徒看到营火旁出现的虚影，以及连接着虚影和高照，像是绳子般的暗金光束，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 黑邓肯身影化虚，像是融入到雾气中，但一条条刺蛇射出，攻击更为凌厉。 源源不断的力量送入体内，大剑有如火把，不仅照亮视野，附着的精神力也让高照的感知更为敏锐。 他准确无误的击碎那些刺蛇，爆出团团腥臭浆液。 偶尔被刺蛇掠过身体，或者黏上浆液，也只在身上溅起小片金芒。 不爽的嘁声传出，刺蛇变换了出击方向，从侧面和头上落下。蛇身上的倒刺变作更长的尖刺，宛如密集藤蔓，朝着高照抽打。 刺蛇藤蔓搅碎雾气，抽得地面烟尘四起，大剑挥出道道暗金光弧，粉碎条条刺蛇。 眼睛虽然看不到，剑上燃烧的金焰却延伸出混合了嗅觉和触摸的感知，让高招循着腥臭和痒麻，准确的追逐黑邓肯的方位。 烟尘中铿的爆开一片金芒，高照终于咬住了黑邓肯，然而这一剑却被黑邓肯空手挡住。 高照被震的退了一步，心中寒气大冒，这家伙的身体不是肉做的吗？ 黑邓肯也吃痛闷哼，一缕暗金光丝在他手上如电弧般游走，附着在大剑上的精神力之焰穿透了他的防御。 野巫师不再跟高照硬碰硬，退到雾气深处，以林木为掩护，操纵刺蛇荆棘继续攻击。 高照紧追不舍，身后拉出长长的光绳，带着暗金焰火在林木中穿梭。 三个学徒看着雾中的战斗，张着的嘴巴一直没合上，眼睛也快看直了。 黑邓肯的攻击令他们头皮发麻，都在想换成自己，会死得如何惨烈。 真正震住他们的并不是黑邓肯，而是驾驭暗金剑光，仿佛正与死神翩翩起舞的那个身影。 一个初级学徒，竟然跟一个凶名赫赫的野巫师打得有来有往！ 从场面上看，他甚至占着上风！ 追逐持续了许久，令人怀疑高照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个战斗傀儡，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以及永无止尽的耐心。 经历了薪王化身的锤炼，高照缺什么都不缺耐心。 不过场面上好看，形势却不乐观，他仍然是被动一方。 刺蛇藤蔓的攻击源源不断，林木遮掩之下，他又难以贴近黑邓肯，严格说是在被黑邓肯放风筝。 燃魂术的消耗很大，即便背后有支援，高照也有些难以为继了。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营火，一条刺蛇抽中大腿，脚下顿时踉跄， 又一条刺蛇缠上他的腰，猛力收缩，似乎要将他拦腰勒断。 “你到底是巫师还是……武士……” 夜幕中传出粗浊喘息，黑邓肯的消耗可不小。 学徒们惊呼出声，没等他们做什么决定，光绳猛然变得粗壮，营火旁的虚影渐渐凝结出细节。 高照身上已经黯淡的金焰顿时复燃，他大喝一声，焰火升腾，将刺蛇焚得截截断裂。 挥动有如火把的大剑，高照再度冲向黑邓肯，速度比之前还快，像是完全没有损耗。 “居然用图腾！这是妖术！” 黑邓肯恼怒的嚷着，骤然腾空而起。 暗金光弧自他脚下掠过，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轰然断裂。 林地上空的树枝剧烈抽动，落下纷纷扬扬的青黑枯枝。 “别以为插了根棍子就能与我匹敌……” 黑邓肯腾空而起，洒下大片密如发丝的刺蛇。刺蛇都绷得直直的，有如长矛之雨，眼见要将虚影连同营火一起击碎。 高照大喝蹬地，身影如闪电般射了回去，正好挡在虚影前面。 大剑转动，织出一面金焰之盾，噼噼啪啪轰击不断，地上炸起条条尘柱。 “这只是开始！” 黑邓肯桀桀冷笑，又一波刺蛇长矛射下。 这一次，根根刺蛇在半空扭曲纠缠，交织成好几米粗的巨型藤蔓，像手又像巨蛇，朝着高照激射而来。 高照挥动大剑，正面格挡这一记凛冽攻势。 藤蔓与大剑交击，高照的精神力瞬间见底，整个人差点倒飞而起。 如云朵般的轻盈与柔软自背后撑住他，同时也变得更加灼热。 营火高涨，金焰将那个窈窕虚影跟高照一同裹住。 那一刻，触感变得更加真实，高照差点叫出了声。 是希伊兰蒂！ 她几乎快在异度天宇里凝结出实体了！ 金焰延着高照的大剑喷薄，裹住那根藤蔓巨蛇。瞬间延伸黑邓肯的手上，野巫师甩手怕打，却怎么也灭不掉金焰。 “该死的火……” 黑邓肯升到更高处，背后依稀看到一对黢黑羽翼。 “我们走着瞧！” 他恶狠狠的说着，刺蛇那如蜘蛛腿般攀附着林木，竟然向林地外退去。 高照赶紧追上去，几个大步就冲到黑邓肯的身下。 这家伙将刺蛇肢节攀附在树干上，猛然一个大回转，越过高照头顶，直冲营火。 “这根棍子就是你的依凭吗，很有意思，我收下了！“ 无数刺蛇肢节急速摆动，像是只巨型百足虫，快得高照追赶不及。 黑邓肯还是很谨慎，没有冲过去直接用手拿，而是射出又一根藤蔓。 金焰之中的虚影抬手握住那根藤曼，再度将焰火推送到黑邓肯的身上。 这一次，黑邓肯身上像泼了油一般，瞬间全身都被金焰包裹，成了一根人形火柱。 他开始惊慌起来，然而他越惊慌，金焰就越猛烈， “不对！这不只是精神力燃烧！” 黑邓肯惊恐的呼喊，声音并不高亢，但颤抖的腔调却含着极为酷烈的痛苦。 “救、救、救命……” 他踉跄着左奔右突，身上的刺蛇化作片片飞灰，整个人像是喷洒着柳絮的人形柳树。 接着他身躯一僵，尖顶帽落下，露出长满癞疙的脑袋，以及正枯槁扭曲，宛如活尸的恐怖面目。 大剑自他背后直透前胸，剑身带着的金焰滋滋烧灼。 高照拔剑横扫，干瘪脑袋离颈飞起，断口没喷出一滴血，只是飘起冉冉热气。 这一次全力推送精神力，终于破开了这家伙的防御。 无头尸身扑地，熊熊燃烧的金焰收敛。 营火也随之收敛，露出几乎都能看清面目的身影，正向高照款款行礼。 高照听到了青春脆嫩与优雅低沉兼具的声音：“晨星大人，我帮到了您吗？” 这就是营火之誓啊！ 他开心的笑了，比干掉了黑邓肯还开心。 希伊兰蒂，他的防火女，能以营火化身的方式出现在异度天宇，帮助和陪伴他。 营火之誓……没错，这是他跟希伊兰蒂的誓约！ 第二十一章 猩红荆棘，野巫师身后的阴影 营火只剩棍子下的一圈，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之力，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但营火旁那个俏立的身影又拽住人们的心神，令人不舍远离。 白金交织长袍勾勒出修长窈窕的身形，纯银长发如瀑洒下，被营火染出流金般的波光。 她就静静立着，眼眉被饰环遮住，只露出半张脸，仅仅只是画卷已不足描述她的美丽，更像是牵动精神力的巫师绘卷。 学徒和侍从们都痴痴的看着，葛瑞丝倒不像男性那样难以自拔，但还是自惭形秽的嘀咕：“原来是这样……” 高照走向希伊兰蒂，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能出现在异度天宇。 左手忽然猛烈烧灼，焰火裂痕自掌心扩散，瞬间就爬满了左臂。 仿佛灵魂也投入焰火中，意识都在升腾，跟之前刚夺取初火时的状况一样。 高照暗道糟糕，初火之印松动了！ 毕竟是蕴含着创世之力的初火，以人类之身人类之魂承载，很难自如掌控。 视野都被烈焰充斥，意识也在消融，高照正在焦急，温润清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烧灼感顿时大减，是希伊兰蒂！ 她好奇的说：“这就是晨星大人所在的世界吗，真是生机勃勃啊。” 火痕自高照手臂上消退，却在她手上蔓延，直至延伸到脖颈甚至下颌。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正承受着跟高照一样的痛苦：“真是遗憾，我还不能真正的来到这里。” 现在的她的确没有实质，只是类似精神力凝结成的投影，握住高照的手就如云朵一样轻软。 不过这痛苦是真实的，高照急切的想甩开她的手，却牵得她绕着他飘飞起来。 “晨星大人不要为我担心……” 转了一圈落回高照身前，翘起的嘴角在微微抽搐，她却很淡然：“别忘了我是防火女，防火女的职责就是维持营火和服侍您，这是我份内的事情。” 火痕已经蔓延到玉白脸颊上，她遗憾的叹道：“看来我得回去了，希望晨星大人早日掌握克林弗恩，那样或许我就能在这个世界陪伴您了。” 高照略略放心，初火已经被高照和希伊兰蒂掌握，营火作为连通初火的节点，维持营火就相当于稳定初火。 暗金火痕爬满希伊兰蒂的肌肤，她露出恬静笑意，金光自火痕中喷涌而出，将她的身影粉碎，化作股股光流，投入螺旋剑下的焰火。 烧灼感消退，掌心的初火之印回复正常，高照松了口气。 抬眼跟学徒和侍从们或惊愕或呆滞的目光相对，高照正要解释，一团灰影忽然自天而降，骂骂咧咧。 “总算可以看清楚了，刚才哪个王八蛋放烟雾哪？” “胆敢跑红星这来撒野，你们这帮爬虫，活得不耐烦了吼！” “恶龙吐息——！” 灰影扇着翅膀，向正逃离林地的侍从俯冲而下。 黑邓肯被高照干掉后，侍从们分作了两拨，一拨奔过来，另一拨转身跑路。 跑过来的还把学院放在心上，跑路的自然心虚不敢逗留。 没想到被一只黄雀逮住…… 橘黄龙焰喷下，包括学徒村废墟在内的大片区域顿时陷入火海。 几个人体在火中挣扎，惨叫，高照等人只是默默的看着。 除了看着还能干嘛，总不成还鼓掌加油吧。 那些人里或许有无辜的，不过命运就是这样，一念定生死。 看这些跑回来的侍从，一个个两腿发抖，就知道他们有多庆幸了。 片刻后，一头银龙轰然落地，在地上拉出数十米长的沟，撞倒了好几颗树才刹住。 这时候老豆芽驱散了雾气，正在收拾满地残枝，恼怒的道：“奥冰！你该好好训练下降落了！” 老豆芽着实憋屈，不仅被针对性的暗算，还被高照当柴劈。 它当然不敢跟高照发火，一腔怨气就落在了小银龙身上，连称呼都变了。 银龙变成小姑娘……咳，小正太，摊着手说：“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 他走到高照身前，很拽的抖着肩膀说：“看吧，你们这些家伙，没一个靠谱的，还得靠我出马！” 高照收起螺旋剑，懒得跟小银龙计较：“是是，奥布莱恩大人，没有你我们就全完蛋了。” 奥冰嘿嘿笑着，步子迈得更二五八万了。 然后他被什么东西绊得差点摔了一跟头，跳开一看：“死人！” “固化了鸦人之翼和铁鳞蛇皮，至少是个中级学徒！” 他左右张望：“谁？谁干的！？” “妮维娅清醒了？还是哪位导师又回来了？” 三个学徒，还有所有侍从，齐刷刷指住高照。 小银龙僵硬的转动脖子，抬头仰望高照。 这时候妖精们也飞过来了，围着高照嗡嗡打转，无数小灯笼映照得高照如置身聚光灯下。 小银龙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翻滚着如潮的不可思议，更深处还藏着浓浓的懊恼甚至羞愤。 看到白白小脸蛋憋得涨红，高照拍拍他的肩膀：“奥布莱恩大人，真的多亏了你啊。” “我已经没力气追他们了，要让他们跑出去传消息，那可伤脑筋了。” 小银龙眨眨眼，不快的情绪瞬间消失。 他抱着胳膊点着头，老气横秋的说：“真是的，做事靠点谱啊，不然怎么放心把学院交给你？” 老豆芽羞愧的道：“多亏了高照，不然今天真的麻烦了。” 说这话的同时，另一根搭在高照肩上的树枝正向他传递心语。 “那个叫费斯特的侍从被种了腐毒女妖树的树心种子，那是专门对付我这种树精，还有学院屏障的东西，非常珍稀，绝对不是野巫师能搞得到的，背后一定有巫师学院的支持。” “黑邓肯用的刺蛇跟猩红荆棘学院的荆棘冥想术有些关联，猩红荆棘也是血巫师学院，在九十七环里不算强大，但很难缠，你得有所准备。” 高照心头发凉，有其他巫师学院！？ 老豆芽继续传语：“不过别担心，我跟防御屏障都还在，他们不敢直接动手，否则就是违背巫师学院联合协议的严重罪行，会被连根拔起清除干净的。” “在异度天宇里，巫师之间的争斗没有限制，但巫师学院之间不能直接争斗，这是铁律，上万年来都没人敢违背。” 高照放心了，想了想，吩咐道：“阿斯旺和葛瑞丝，你们负责收拾这具尸体，搞清楚他的来历。” 他看向那几个侍从：“你们帮忙打杂。” 众人都喜滋滋的，收拾中级巫师学徒的尸体，这可是一辈子都很难有的机会。 至于恶心害怕之类的情绪，看葛瑞丝都满脸期待的表情，那是绝对没有的。 对巫师以及他们的侍从来说，摆弄尸体不过是入门级别的禁忌。 “陶德……” 高照说：“你还得交代清楚那个费斯特的事情，今天就在山下自我禁闭，明天再做处理。” 陶德愣了愣，沉沉点头：“我不会跑的。” 如果不是太缺人手，还真希望你跑掉呢。 高照心说，就你这家伙靠不住。 “好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高照身上还到处是伤，这不是克林弗恩，就算有希伊兰蒂用营火的力量治疗他，伤势也好不了太快。 正要让老豆芽把他传送回去，小银龙在旁边咳了声。 背着手脚尖搓地，小银龙说：“那个……我也要回去了，可以顺路搭你。” 他脑袋望天：“就是顺路！” 高照按着他肩膀说：“好！” 林地外的学徒村废墟再一次熊熊燃烧，在极远处的空中都能看到。 一头红龙和一只巨大蝙蝠正在云下对峙，红龙载着个全身铠甲的武士，蝙蝠背上则是个矮小的黑袍人。 红龙咆哮：“快滚回去！红星是我们血阳的地盘！” 黑袍人的嗓音异常尖细：“合并学院的事情得你情我愿啊，红星有选择的权利。” 红龙冷哼：“选择？那不是你们搞出的名堂？敢对红星动手，来抄你们学院的肯定是我们血阳！”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没等到什么，悻悻的说：“我们猩红荆棘搞不定，你们血阳也休想搞定。” 红龙张嘴，溢出橘黄光丝：“那跟你们无关，快滚！” 龙背上的武士手一抖多出柄双手锤，在空中虚虚一划。 空气噼噼啪啪爆裂，绽放出大片冷白碎芒，巨型蝙蝠被吓得慌忙上升。 黑袍人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驾着蝙蝠没入云中。 “猩红荆棘那帮就知道找揍的废物，当然没本事搞定啊。” 红龙载着武士下降，还在念念叨叨：“就看我们的了，老弟，这次一定要好好配合，让妈妈知道我们也是能办好事的。” 武士嗓音低沉：“先搞清楚情况，别急着露面。尤其是你，你别捣乱就是帮忙了。” 红龙烦躁的叫道：“灰铁！你就是瞧不起龙！” 第二十二章 交通龙与材料大师 夜空中，寒风凛冽，高照的脸快被吹成气球了。 他喊道：“奥冰，能慢点吗？” 小银龙咆哮：“说了叫我奥布莱恩！” 语气很不爽，还是放慢了速度，说话也不必靠喊了。 高照不解的问：“可妮维娅导师说你的名字就是奥冰啊，有什么问题吗？” 小银龙呸道：“听起来跟女孩子一样，我不喜欢！” 高照也不喜欢奥布莱恩这个名字，很拗口。 “我听谁说过一个世界的故事，那里的龙王有个儿子，就叫奥冰，那是条呃，是头很强大也很帅气的龙。” 高照说：“他用的兵器就是你那样的单手大锤，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但我觉得，他希望你跟那个龙王的儿子一样，也是很厉害很帅气的龙。” 小银龙语气变得弱弱的：“真的吗？” 不等高照回答，又说：“好像真是这样呢，我妈经常说，这个名字是有故事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小银龙的语气变得昂扬：“一定是的！这个名字就是我妈取的，我爸说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叫奥布莱恩。” 接着又低沉下来：“他们都不在了” 高照拍着鳞片安慰：“说不定还活着呢，大家都还活着。” “我们一起努力吧，把学院办下去，然后去找你爸妈，还有大家。” 小银龙嘁道：“好大的口气，那种不长眼的野巫师来多少都是菜！” “别以为打倒一个野巫师就能把学院办下去，学院塔下面的世界门还没亮起来呢。” 只有掌握了世界，钥石才能变成世界石，再装在特定的传送门上，世界石才能开启世界之门。 高照笑道：“就这两天的事，别急。” 小银龙的翅膀扇得呼呼作响：“你瞎说！我哪里急了！我根本没急！” 沉默了会，他郁郁的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我爸妈跟学院订立了守护契约，爸妈不在了，换我履行契约。” “我是银龙，忠诚于契约，仅此而已。” 这可不行，员工得有积极主动精神啊。 高照劝解道：“我也订立了契约，跟学院、世界、还有一个人，都订了契约。” “我不是先有了契约，再去忠诚契约，而是先忠诚于这些，再订立契约。” 他开玩笑说：“你要是对这里不满意，我可以想办法解除你的契约，还你自由。” 小银龙身体一僵，然后大叫：“你想干什么！？” “我也是学院的交通龙了，这几天连伙食补贴都没有，你还要赶我走！？” 这么一说高照有些内疚，的确忽略了。 父母遇难，奥冰顶替上岗，应该享受正式职工的待遇。 不过什么交通龙，这是哪来的说法？ 奥冰越说越气：“你这个院长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啊！” “想赶走我，做梦！” “我告诉你啊，我们埃斯家族跟老豆芽一样，都是从初代院长开始就守护学院了，你算哪根葱？” “就算你当稳了院长，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说话的时候低头俯冲，高照的嘴巴都快被吹裂了，想说等等，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小家伙傲娇而已，别理会他。” 学院塔地下，比静室更深的宽阔空间里，一只正常体型的三花小猫蹲在石台上，像导师般老气横秋的说话。 高照搓搓快麻掉的脸颊，对奥冰把他当人肉航弹直接投进学院塔的事情并不在意。 杜杜说得对，就是头不习惯用正常方式表达情感的小孩龙而已。 “刚才我都看到了，那个野巫师真是阴沟里翻船啊。” 杜杜继续扮演导师的角色：“你插的那根棍子能把他点燃，应该是靠了情绪之类的介质。他只要稍稍镇定一点，就不会是那个下场了。” “精神力燃烧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而且巫师的精神力只属于自己，外界的变化不可能直接影响到精神力。” “这些是基础常识，在学院里导师都会讲解的，果然是没什么见识的野巫师。” “所以你不要因为干掉他就膨胀了，遇上科班出身的中级学徒，你可讨不了好。” 杜杜的分析让高照暗暗心惊，不愧是大师，随口就点破了燃魂术乃至初火之力的本质。 克林弗恩的初火，就是用强烈情绪点燃精神力。 可那不是棍子是螺旋剑！ 杜杜拿爪子拍着石台催促：“来来，把你在克林弗恩收集的材料拿出来，正事要紧！” 说到后面三花猫的嘴巴都吸溜起来，活脱脱一只正等着奴才开罐头的猫主子。 “东西不多” 高照掏着材料，同时打量四周，原来学院塔的地下才是主体。 这里就是材料研究室，地板和墙面坑坑洼洼，像是在地下岩层里随手凿出来的。 萤光灯胡乱挂着，照亮一座座很像解剖台的石台，将空间分割成明暗交错的若干部分。 幽幽寒气自深处传来，依稀看到冉冉雾气，有些像冰窖的动静。 想到之前吃的食材和调料，高照暗暗打个寒噤，抹掉一探究竟的念头。 石台上放了堆零碎，三花猫失望的伸了个懒腰。 不死人骨片，打倒游魂获得的。 灵魂灰烬，吸收灵魂镜像和薪王化身的灵魂时留下的残渣。 圣女骨灰，没烧完的艾莲娜骨灰。 总之就是没烧的骨头、没烧完的骨头以及烧完的骨头。 克林弗恩还没掌握，高照只带得出这些东西。 三花猫在每样东西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带着混沌之火的味道” 舔到骨灰，它尾巴一抖，直直竖起。 “喵嗷！” 三花猫像触电似的，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吓得高照不知所措。 好一会后，杜杜瘫在台子上，有气无力的说：“这骨灰，带劲！不错的材料，可以当调料！” 休想！我绝对不吃骨灰拌饭！ 高照坚决否定了调料路线，杜杜很遗憾。 “我不知道你在克林弗恩发现了什么道路，获得了什么力量。” 杜杜开始分析：“我也不必知道，材料自己会说话。” “这些材料都含有混沌之火，跟虚无之冰是一对，不懂？” “前者你理解成疯狂，后者就是绝望，二者是相生相克的。” 不管是巫师升级，还是施展巫术和制作巫师绘卷，材料核心都包含四个部分。 最关键的是释放剂，也就是从世界里带出来，蕴含了世界之力的材料，比如高照拿出来的这些骨灰骨片残渣。 其次是触媒，释放剂所含的世界之力在异度天宇里难以稳定反应，必须有对应的材料配合。 杜杜刻意强调了“混沌之火”的属性，意思是必须用异度天宇里同样带有混沌之火属性的材料来匹配。 第三种是稳定剂，释放剂的纯度难以保证，抽取世界之力的过程很危险。如果有其他属性的杂质也在生效，轻则削弱材料效力，或者带有不良副作用，重则各种爆炸。所以必须添加隔绝杂质，稳定反应过程的材料。 第四种是封闭剂，释放剂本身其实不含世界之力，它更像一条管道，跟触媒调配后将世界之力抽取出来。反应完成后如果不封闭这条管道，世界之力就会郁积，产生各种难以预料的后果。 这四种材料只是基础，对应巫术、升级和绘卷等不同用途，又有各种添加和变化。 “学院还有一些混沌之火材料，尖叫熔岩蟹心、沸酸蜘蛛眼球、暗火蟑螂粉末” “稳定剂可以在冰晶女妖唾液、石化蜥蜴肝脏、幽光水母粪便之间选一种。” “封闭剂的话，就用刺心影蚊的血好了，剩得不多，只够做升级药剂。” 杜杜晃着尾巴自言自语，高照听得满身鸡皮疙瘩。 它又说：“释放剂的话就用这什么圣女骨灰，世界之力最纯，不过就这点，做绘卷可不够啊。” 高照心说这玩意哪里还有，艾莲娜的骨灰大部分都用来重塑希伊兰蒂了，就剩这一小撮。 对了，灵魂镜像之前那片废墟的石塔里，还有很多圣女的遗骸，丢进营火里烧成骨灰，应该也能用吧？ 那一刻，高照为自己的想法而惊惧。 真的把这种事情看作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吗？ 再想想，把她们烧成骨灰来用，等于借用她们的力量。克林弗恩因此延续，也是她们所愿，有什么可怕的呢？ 高照不由哀叹，巫师果然都是没下限和底线的家伙。 杜杜用爪子拨拨那些残渣：“这些渣渣跟精神力的关联很紧密，可以做成精神力药剂。” 再拨弄不死人骨片：“这些骨片含着微弱的混沌之火，应该能当施法材料。” “具体怎么用得先搞定巫术，才能配料。” “以我的经验来看，既然属性是混沌之火，巫术就是最大限度的释放能量，比如爆裂弹什么的。花费的精神力不多，伤害也高，是居家旅行的好手段。” 高照脑子里浮起手雷的画面，迟疑的问：“巫师还用这样的手段吗？” 杜杜嗤笑：“又不是直接扔就行的，得在脑子里蚀刻出巫术符文，才能做到一扔就炸。” “再说了你抡着大剑又跳又砍的，比武士还像武士，就是巫师该用的手段喵？” “巫师用什么手段只跟他掌握的力量有关系，是像术士还是武士，甚至是像小丑，巫师压根不在意，有用就行。” 说得好有道理，成见还真是一座大山。 “对了，你想好要强化什么了吗？” 杜杜又提到了巫师的另一件事，用世界之力强化自身，也称“异植”。 一旦晋升到中级学徒，就可以通过异植来强化自身了。 植入与世界之力对应的怪物血脉，融合怪物特质，这是巫师专属的能力。 刺蛇黑邓肯就移植了鸦人之翼，获得了飞行能力，还融合了铁鳞毒蛇的血脉，蛇鳞可以提升防护力，又让精神力凝结的刺蛇具备剧毒特性。 巫师的精神力凝结为实质，可以承受异植对精神的冲击，消除植入血脉和融合特质带来的排斥反应。术士和武士本质依旧是凡人，异植只会变成怪物。 回味之前的战斗，高照心说还真得强化下。尤其是防御，光靠圣女骑士甲可不够。不过蛇鳞之类的东西就算了吧，他真不想把自己变成怪物。 “这个不急，你可以先想想。” 杜杜说：“异植得看材料，没有合适的材料可不行。” 高照记起陶德之前说过的逸闻：“是去环市吗？” 环市就是巫师集市，依附于各环的传送门，是个独立的世界。 杜杜摇头：“那里乱得很，以你的级别，还有学院的状况，目前还是别去为喵，我先找熟悉的商人问问。” 家有一老，如得一宝，虽然杜杜并不老。 “好啦，回去休息吧，升级药剂明天一早就能喝到。” 杜杜拍着爪子赶人：“那可是场硬仗，得养精蓄锐，别再鼓捣什么，一觉睡到天亮。” 高照的确很疲倦了，眼皮都开始打架。 闻言点头，下意识伸手。 眼见手掌要落到那颗毛茸茸的猫头上，被绿油油寒光迸射的猫眼盯住，顿时一个寒噤。 杜杜的胡须抖着，喉咙呼呼作响，一副马上要发飙的样子。 它冷笑道：“你想撸我？” 闪电般的改摸为握，高照晃着拳头说：“我会努力的！不会辜负杜杜大人的劳动成果！” 杜杜伸出爪子，似乎想说点什么，高照却一溜儿小跑，逃命般的奔出了门。 猫爪缩回来捂在脸上，杜杜哀叹：“我还没说完呢，你可以试试的啊。” 第二十三章 红星照耀克林弗恩 清晨，学院塔地下静室。 滴滴水珠从高照肌肤中溢出，汇聚成球，在半空盈盈晃动。 “院长大人的污垢真是丰盛啊，多谢款待。” 水球凝出人脸，抒发着吃饱喝足后的感慨。 它还得寸进尺：“要我招呼姐妹们为院长大人清理全身吗？” 高照严词拒绝：“不必！” 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用活化水精洗漱了。 话又说回来，清理得真干净啊，高照只觉神清气爽，神采焕发。 身上的外伤还没好完，不过精神充沛到可以连看十部烂片，高照准备开工。 桌子上立着根拇指大小的水晶管，里面装着黄褐色的粘稠浆液，高照看了看，努力切断这种颜色跟某种事物的关联想象。 还是不行！ 这特么就是翔啊！ 这是杜杜连夜赶工调配出的升级药剂，送来的时候叮嘱过，药效会渐渐消散，必须尽快喝掉。 不行也得行…… 高照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抓起水晶管，仰头张嘴。 浆液触舌，变作万千小虫，伸出肢腿扒拉着舌面，争先恐后的冲进喉管。 万蚁搔挠的感觉从舌头蔓延到胃里，脑子嗡嗡作响，高照只觉整个人都炸开了。 视野一片血红，恍惚中像是长出了无数眼睛，获得了无数角度的景象，又时刻变换游动。 怪异的视觉跟身上的强烈瘙痒同步，似乎真有无数眼睛钻出皮肤，在身上爬来爬去。 视觉渐渐牵动精神力，让那无数视角变得更怪异，看到的不仅仅是静室里的景象，还看到了更细微更破碎的场景。每个场景中都有憧憧灰白虚影，毫无规律的闪烁变换，仿佛无数怪诞的梦境。 每股精神力都探入到一个梦境中，将高照的意识扯得更为零碎，也带来强烈的疼痛，让他想要大声尖叫。 按照杜杜的提示，高照没有刻意去抗拒这种疼痛，但又阻止疼痛完全控制心灵，所以他发出了呃啊呃啊的怪声。 如果静室里还有人的话，一定会缩到角落里，吓得不敢出气。 高照的身体扯出不同造型，面目扭曲得像噬人恶魔，肌肤中弥散出淡淡血雾，牵引出气化的精神力，随着呼吸如海潮般扩张收缩。 呼吸越来越缓慢，血雾的扩展范围也越来越大。木桌被血雾罩住，再露出时多了无数细小孔洞，像被大群白蚁啃噬过。 血雾渐渐变淡，海潮渐渐无形，范围却越来越大，连木床乃至墙壁都被刷出密密麻麻的小点。 一股股精神力回收，一个个梦境融合，高照的意识也一块块拼合。 许久之后，高照睁眼，几缕暗金光丝从眼中溢出，散作细碎光尘。 他吐出深深长气，也同样含着淡淡的暗金光尘。 这是精神力外放的迹象，还牵动了世界之力，高照没做到收放自如，才有这样的动静。 高照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精神力推送，无形的力量溢出皮肤，扭曲了光线，景象也随之浮动摇曳。 激活初火印记，掌心亮起一圈暗金光辉。 剧烈的刺痛感在高照脑子里翻滚，他并不惊慌，杜杜说过这是精神力外放必须跨过的门槛，跟捅破那层膜一样。 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噼啪破碎，掌心灼热，暗金焰火升腾，如火把般熊熊燃烧。 【巫师状况】 等级：中级学徒。 阶段：气化外放1%。 冥想术：基础冥想术/未知 巫术：基础强化/燃魂术 异植：无 “嘿嘿……” 确认了状态，高照终于笑出了声：“呵呵……哈哈……” 他晋升到了中级学徒！ 此刻他不仅做到了精神力外放，还用燃魂术点燃了精神力。 火把般的金焰没了之前那种烧灼感，反而带来了奇妙的感知，像是多出的手臂。 正在享受力量充盈的感觉，肠胃剧烈翻滚，像无数个孙猴子在里面作祟。 高照脸色瞬间惨白，暗道不好，巫师升级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下一刻，强烈的排泄感主宰了身心。 顾不得刚发过的誓，高照急呼：“水精！” 天花板渗出点点水滴，转瞬细密如雨，尽数没入他的身体，扩张为一个巨大水球。 高照打着哆嗦，水球急速抽离，带走黢黑浆液。 许久后，高照颤颤巍巍出了静室，扶着墙蹭到下面一层。 提着灯笼的妖精绕着他打转，发出好奇的唧唧叫声，高照没脸回应。 静室下面是座宽敞大厅，一道弧形拱门立在中心。 走到近前，高照才看清拱门是两个蛇身恶魔头的怪物拼起来的，两颗脑袋纠缠打结，咬住一块方方正正的水晶。 这就是学院的世界传送门，水晶是通往恩派洛世界的世界石，现在已经黯淡破碎。 将手按在世界石上，激活学院印记，两颗脑袋转动眼珠，松开獠牙，吓了高照一跳。 是活的…… 晶石魔，世界传送门的守护者。符合要求的人才能进入和操作传送门，否则会被随机传送到什么地方。 取下坏掉的世界石，将克林弗恩世界石插回去，再激活初火印记。 学院印记的红光和初火印记的金光在世界石内交错辉映，传导到晶石魔的体内，荡起一圈圈波纹。 片刻后，獠牙咬合，固定住世界石。红光金光荡动，在两只看门魔身上镌刻出同色纹路。 克林弗恩世界传送门搞定…… 这是中级学徒才能做到的事情，毕竟得跟克林弗恩的世界等级匹配。 接下来得完成对克林弗恩的掌握…… 如水纹般荡漾的光幕展开，高照跨进传送门。 下一刻，他跨出吉拉古特石塔顶端的营火，虚弱得两腿都在发抖。 “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的沁人嗓音响起：“您这半个月都在忙什么呢，又遇到麻烦了吗？” 他的防火女俏生生立在营火旁，语气虽是埋怨，喜意却不加遮掩。 时间流速还没变，昨晚的事情，在克林弗恩就是半个月前。 希伊兰蒂又歉疚的说：“可惜那时候我只是个投影，不能为您做得更多。” 足够了，没你那一把火，还收拾不了那家伙，何况还全靠你稳住暴走的初火。 高照看着她，一时千言万语，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目光忽然一跳，他看到希伊兰蒂的手背还残留着黯淡的金痕，自手腕一直延伸到脖子。 半个月了还没好？ 希伊兰蒂微笑：“初火的力量太强大，而我太弱小，只能慢慢消退，晨星大人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不仅是担心你，下次动手岂不是糟糕了？ 高照正要追问，肚子咕噜噜一阵猛叫。 存货清空了，现在饿得骨灰拌饭都能吃下。 奥贝德的石室里，晚霞斜照，映出一头怪兽狼吞虎咽的倒影，咣咣的刨碗声和呼呼的咀嚼声回荡不息。 防火女希伊兰蒂静静看着，默默听着，老卫士长奥贝德傻傻笑着。 石室外，无数人聚在一起，也是同样动静。 几乎把奥贝德的存粮吃光了，高照才停下来。 抹抹嘴，他不好意思的说：“那个……下次我会带粮食来。” 奥贝德老泪纵横：“吾王啊，您已经给吉拉古特……不，给整个世界带来了希望，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呢。” 吾王？ 高照愕然，希伊兰蒂说：“这是伊兰娜很早留下的神谕，拯救克林弗恩者，吉拉古特卫士将尊奉为王。” 说到神谕，高照皱眉：“这些事还是其次，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克林弗恩还藏着很多秘密，他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 希伊兰蒂严肃的说：“王啊，请先回应您拯救的这些灵魂。他们希望把鲜活的生命献给拯救者，否则会因无所依凭而惶恐不安。” 转头看到屋外已经站满了人，高照心说这也是回避不了的事情，干脆一起解决了。 他牵住希伊兰蒂的手：“我们一起。” 防火女柔声回应：“好的，晨星大人。” 两人踏上石塔，天穹上的斜阳没有丝毫变化，还跟高照夺取初火那时的景象一样。 “大家……” 奥贝德带着吉拉古特人围在塔下，人群密密麻麻，让高照有些怯场。 希伊兰蒂反手相握，柔嫩与温热浸入心中，顿时不紧张了。 “我的确拯救了吉拉古特，拯救了你们，但这不是伊兰娜的神意。” 高照的话让人们讶然，希伊兰蒂却没什么反应，她清楚当时的情况。 “这只是我兑现了一个……好人许下的承诺，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 高照激活初火印记，金焰燃起，裹住他和希伊兰蒂相握的手。 希伊兰蒂手中的印记也燃了起来，被高照牵着，高高举起。 就在他们身后，营火升腾而起，金焰鼓荡，仿佛是他们的羽翼。 不管是希伊兰蒂还是奥贝德，以及所有吉拉古特人，都是世界意志的一部分。 高照必须向世界意志宣告他的道路，来不得半点虚假。 这是老豆芽特意叮嘱的注意事项，高照可不会忘记。 “玛尔纳伊、艾莲娜、奥贝德、希伊兰蒂，还有你们，所有人……” “是你们帮助我，和我一起做到的。” 高照大声宣告：“初火现在是人性之火、人类之火！初火为人类而燃，这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金焰仿佛融入了霞光中，给每个吉拉古特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同时让什么力量渗入他们身心。 营火旁那尊无臂的少女雕像忽然开裂，粉碎成点点金芒，投入营火中。 伊兰娜离开了，祂把吉拉古特让给了高照和希伊兰蒂，或者说是让给了他们代表的人性之火。 守护了无数岁月的神祇消散，吉拉古特人却没有惊恐慌乱，相反，一张张脸上浮起如释重负乃至解脱的轻松表情。 伊兰娜是在守护他们，可他们也是伊兰娜为了点燃世界而准备的柴薪。神祇离去，意味着他们挣脱了这样的宿命。 奥贝德手按胸口，单膝下跪。 “我明白了……” 老卫士长说：“但您依旧是我们的王，这不是尊奉伊兰娜的神意，而是尊奉我们自己的内心。” 他有力的高喊：“吾王！晨星——！”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同声呼喊：“吾王！晨星！” 暗金焰火猛烈闪烁，高照和希伊兰蒂的身影同时荡出隐约涟漪，跟世界有了更多更深的关联。 “克林弗恩，完成掌握。” “原素瓶、原素灰瓶和所有不高于巫师等级的物品，可以带出克林弗恩。” 视野里刷过信息，让高照一颗心完全落地。 大功告成！ 那么接下来该是…… 希伊兰蒂松开手也跪了下去，和众人一起喊口号。 她说：“这是希伊兰蒂和艾莲娜的致敬，吾王。” 站起后她恢复了淡然笑容：“作为防火女，您仍然是我的晨星大人。” 高照不解：“你也是灰烬啊，那你的防火女又是谁呢？” 希伊兰蒂手抚胸口，很认真的说：“灰烬是希伊兰蒂，我是防火女。我们既是一体，又彼此独立。” 你这身份还真是乱七八糟的…… 高照暗暗叹气，跟优雅而深沉的防火女比，还是那个活泼而坚强的希伊兰蒂更有生气。 看到她手背和脖子上的暗金火痕黯淡了许多，高照放心了。 惊呼声如潮，天穹上的斜阳动了！ 它并没沉下去，反而缓缓上升，洒下更浓稠的金光。 这是初生的太阳，克林弗恩……至少是吉拉古特这个画中世界，终于打破了轮回的宿命，获得了真正的生机。 第二十四章 我，院长，行礼 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在学院塔大厅地板上映照出近似五角星的光痕。 高照坐在院长椅上，再一次用学院印记确认克林弗恩的情况。 世界状况 世界克林弗恩 等级初级试炼 属性混沌之火 力量初火之力 道路灰烬成双 血红光圈之下还有一圈暗金光辉，那是初火印记。 克林弗恩已是红星学院的世界，跟异度天宇的时间流速也同步了。围住吉拉古特的灰雾后退了一大截，露出周围的山脊，那条曾经挤满了游魂的长桥，也有一半暴露在阳光之下。 世界尽头，也就是传火祭祀场所在的地方同样阳光明媚，但跟吉拉古特是隔离的。包括灵魂镜像和圣女遗骸地，依旧笼罩在灰雾中。 这说明克林弗恩是可以扩展的，就像红星之前拥有的恩派洛世界。 扩展倒不急，关于克林弗恩，高照还有太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希伊兰蒂的记忆很混乱，她残留有防火女的记忆，但关于伊兰娜的记忆非常有限。只记得伊兰娜说过“灰烬成双，则火燃起”，之后再没跟伊兰娜有关的感应，也很确定最初那个防火女并不是伊兰娜。 高照的猜测是，最初那个防火女就是纯粹的营火意志，伊兰娜作为最后的神祇，跟防火女既有联系，但又不是一体。 高照以人类的身份夺取了初火，希伊兰蒂替代了原本的防火女，按理说伊兰娜应该视他和希伊兰蒂为敌人。可这位神秘的金星女神却退出了吉拉古特，这就令人疑惑了。 说得通的解释有两个，一个是祂太虚弱，被人性之火挤出了吉拉古特。另一个是祂在挖坑，指望高照把整个克林弗恩拉出混沌，在这个过程中复苏其他神祇，到最后再翻脸。 还有个说不通的解释，伊兰娜其实是站在他这边的，所以才会告诉希伊兰蒂那句话，同时把吉拉古特让了出来，但这又不符合伊兰娜的神祇立场。 再把初代院长算进来，事情更加复杂。 这位神秘的院长到底在克林弗恩做过什么，为什么没有像其他院长那样在吉拉古特留下过记录，跟伊兰娜是不是有过沟通 高照止住思绪，线索不足，越想越头痛。 还是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吧 现在要紧的是调整世界、制作巫师绘卷这些开发工作，让克林弗恩成为学院的试炼之地和材料出产地。 克林弗恩的世界传送门已经搞定，在还没调整好之前，仍然只有高照自己能进入。 世界调整需要耗费太多精神力，也不是很迫切，相比之下，制作巫师绘卷更加重要。 拥有完好的世界传送门、制作出对应的巫师绘卷，获得克林弗恩冥想术，加上院长印记，这才是完整的巫师学院资格。 离资格审核还有十来天，制作绘卷的材料不足，杜杜正在联络商人，现在还没有消息。 而且学院还有外患，前有血阳，后有猩红荆棘。 真是伤脑筋，现在能做的只是整顿人心。 “院长大人，大家都到了。” 书桌上树枝摆动，高照回过了神。 阿斯旺、葛瑞丝、陶德，还有那几个侍从进了大厅。 高照起身走到书桌前，众人愕然止步。 白底红边的长袍，红披肩红腰带，跟之前粗麻短袍的穿着相比，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完全不同了，散发着令人下意识低头致敬的威严。 高照戴上高帽，伸出左手，激活学院印记，血红光芒闪亮。 “我，高照晨星，红星巫师学院第四十五任院长。” 高照平静的说着，又激活学院印记之下的初火印记。 暗金焰火自掌心升腾而起，如火炬飘摇，扩散出有如实质的金光，大厅里空气骤然沉重，每个人都感应到了清晰的压迫。 这是精神力外放的迹象，而高照手里托着的焰火，更是精神力处于燃烧状态的奇景。 “院长大人” 葛瑞丝最先反应过来，按着胸口，深深鞠躬。 “真是院长了啊哦哦，院长大人” 阿斯旺异常高兴，也跟着致敬。 陶德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默然行礼。 昨天解决野巫师黑邓肯的时候就有了端倪，今天表露身份，没谁觉得突兀。 “院长大人” 那几个侍从早就跪在了地上，他们只是凡人，姿态必须更恭谨。 焰火消散，光辉收束，高照摘下高帽说“这只是让你们放心，我已经是中级学徒，掌握了学院封存的世界，红星巫师学院不会垮掉了。” 这身院长袍仍然不舒服，或许等到他成为正式巫师的时候，才会觉得当之无愧吧。 坐回院长椅，扫视大厅中这十来个人，高照心说还真是一穷二白。 三个初级学徒，八个青铜侍从，加上老豆芽、奥冰和杜杜，说是学院，连培训班都算不上。 不仅如此，学徒还各怀心思，侍从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奸细，担子可够重的。 希望妮维娅导师能尽快清醒，到时候把院长丢给她，自己可以专注在力量之路上。 对侍从做了简短训话，等他们退下，阿斯旺急不可耐的问“院长，克林弗恩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葛瑞丝也很急切“刚才院长大人展示的精神力燃烧，就是昨晚击败黑邓肯的巫术吧，是从克林弗恩里带出来的吗” 陶德虽然没说话，眼里也闪烁着热切的光彩。 高照点头说“这是克林弗恩燃魂术，克林弗恩虽然只是初级试炼世界，蕴藏的力量和道路却非同一般，并不比学院之前的恩派洛世界差。” 他知道三人期待的是什么“巫师绘卷差点材料，还得等等。” 阿斯旺和葛瑞丝只是高兴，陶德却说“只缺材料吗学院还缺环晶石吧” 当然缺，之前查学院资产的时候，环晶石的数字太伤眼，现在他都记忆犹新。 七个 高照神色不变“这是我考虑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 他已经跟杜杜商量过了，实在不行就卖学院里暂时用不着的材料，加上克林弗恩的出产，应该能凑齐制作巫师绘卷的材料。 他咳嗽着提醒“你们应该都有需要报告的事情吧。” 阿斯旺和葛瑞丝交上来一堆零碎，是黑邓肯的随身物品。 拨弄着不知道用途，但应该没多大价值的东西，看到十来块外圆内方类似铜钱，却泛着白玉般光泽的东西，高照心口暗暗抽搐。 这就是环晶石，一个野巫师比学院还富有。 阿斯旺说“尸体已经交给杜杜大人了，他想解剖看看那家伙是怎么融合鸦人和铁蛇血脉的。” 葛瑞丝急切的发言“空间袋破碎了，身上的东西也不多，没有找到跟其他学院有关的物品。” “不过腐毒女妖树的树心种子必须在人体内寄居一段时间才能融合，说明费斯特来学院之前就跟他有了关联。” 陶德赶紧分辩“我敢向历代祖先发誓，我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我承认费斯特是我联络的，我让他带着侍从回来施加压力。” “但我绝对没想过破坏学院，我只是觉得、觉得院长您好像在隐瞒什么，故意不让我们见到妮维娅导师。” 葛瑞丝嗤笑道“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出来不行吗搞这一手，院长还怎么信任你我看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当王子殿下吧。” 陶德脸色发白，阿斯旺点着头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不过我相信高照，而且还有豆芽先生呢。连豆芽先生的话都不信，的确没资格呆在学院里。” 陶德的脸色已经变青，却不敢出声，这是他最怕的。被赶出学院的话，他就成了陶德那样的野巫师。 高照看看递来眼色的葛瑞丝，心说这丫头心思挺重的，知道扮黑脸配合自己。 至于陶德的说辞，高照自然不信，这家伙其实是想夺权。不过费斯特背后还有个企图劫掠学院的野巫师，倒该跟陶德没关系。 想到自己在克林弗恩里的探索，开始还为能见到活生生的防火女而高兴，到最后却残忍的杀了她，高照就有深深的感慨，世事难料啊。 既然能拒绝葛瑞丝的献身，为什么不能给陶德一个机会呢。 这似乎是心肠软，老好人，完全不是巫师该有的品质。不过高照觉得，不管这些学徒好不好正不正，反正都是胚子，丢进炉子再说。 学院需要学徒，不必在意细节。 高照摆手说“陶德的确犯了过错，念在情况特殊的份上，可以从轻处罚。” 陶德刚松了口气，又听高照说“龙穴没人打扫，奥冰正在抱怨，这活归你了。” “另外废墟还得继续收拾，再把学徒村原样建起来。” “不准找人，就靠自己。建好之后才能学习新的冥想术，而且排在最后一个。” 王子殿下龇牙咧嘴起来 阿斯旺和葛瑞丝满脸同情，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小银龙奥冰就是个熊孩子，给他当保姆很有挑战。 更要命的是，收拾厨余垃圾，打理妖精巢穴，伺候巨龙，这都是跟超凡事物打交道，对巫师学徒来说，多脏多累都无所谓。可清理垃圾造房子是卑贱凡人才干的事情，一次还能忍，一直干就是莫大的侮辱了。 陶德的表情异常纠结，嘴上却毫不含糊“好” 高照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家伙的韧性不错啊。 阿斯旺不解的问“我们还要搬回学徒村吗在山上住得挺好的啊。” 高照笑道“难道学院就不招新学徒了吗” 阿斯旺恍然，又紧张起来“要是下一届学徒到了，咱们还是初级学徒，那就丢人了，得努力啊。” 葛瑞丝建议说“院长应该找找合适的精怪或者结界，学院的防护还需要加强。” 这倒是，其他学院虽然不至于直接攻击，但能通过野巫师搞鬼。学院的防护太弱，就靠老豆芽和防护屏障，弱点太明显。 阿斯旺憧憬的道“能有些石像鬼就好了，什么都能干” 两人开始讨论起学院的发展，连陶德都忍不住加入。 正聊得起劲，外面忽然响起咆哮声，高低交织，宛如雷鸣。 是红龙女夜光和小银龙奥冰 高照等人还没出大厅，咚隆巨响，银白身影撞在大门上，两条龙腿探进门里胡乱蹬着，显得极为狼狈。 烟气冉冉，奥冰变成小正太，咕噜噜滚进大厅，跳起来惊恐的叫道“灰铁来了” 第二十五章 白金武士灰铁与血阳的交易 学院塔下，红龙女夜光变作人形，与高出她大半个头，身形修长匀称的武士并肩而立。 武士身着漆黑铠甲，上面游动着条条仿佛熔岩的光痕。头盔遮住面目，两侧伸展出狰狞龙角。 原本夜光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远远就能感觉到，但这个武士站在她身边，不仅将她的气息消解得毫无痕迹，自身也没什么异样的气息，显然比夜光高出了不止一筹。 夜光神气活现的说：“小蜥蜴有没有摔着啊，灰铁其实没那么可怕，就是个白金武士……而已，还是至高阶的，一个人就能把你们整个学院拆掉。” 老豆芽用树枝传讯，告诉了武士来历。 血阳侍从团的团长灰铁，红龙女的弟弟，白金武士。据说舍弃了龙形态，换来了更强大的战力。 隔着头盔，灰铁的声音异常沉闷：“你们遭遇了袭击？” 打量了高照几眼，恍然道：“难怪……” 他低头行礼：“血阳侍从团团长灰铁，向红星院长致敬。” 举止沉静，语气谦恭，不像夜光那么暴躁跋扈，给高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夜光难以置信的嚷嚷：“你这是干什么啊？他不过是个初级学徒，根本当不了几天院长！” 灰铁淡定的道：“你再好好看看。” 夜光盯住高照，语气异常不屑：“不就是换了身院长袍吗……咦？” 她终于看出来了：“你是中级学徒了？” 红龙女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你已经掌握了世界？封存的那个世界？怎么可能？” 奥冰从高照身后探出脑袋，吐舌头扮鬼脸：“丑女人你眼神真不好使，现在才看出来？” 夜光龇牙：“小蜥蜴你找死……” 听夜光的语气，好像血阳也知道红星封存了什么世界。 刚才高照刻意将精神力外放，溢出淡淡金芒，细看的话自然不会搞错。 “红星已经获得了新的世界，不会被取消资格了。” 他质问道：“二位来这里，只是确认这件事情吗？” 灰铁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轻松：“红星损失严重，安全上很成问题吧？” “昨晚有其他学院暗中窥伺，袭击者应该跟他们有关。” 高照扬起眉毛，听起来要谈什么交易？ 灰铁继续说：“血阳可以帮忙，条件很简单。” 不理会嘴巴张得能吞进拳头的姐姐，灰铁说：“环流潮汐正在加剧，潮汐开拓应该会在两个月后开启，红星要支持血阳，拿到满意的世界入口。” 一堆新名词丢出来，高照满脸茫然。 “环流潮汐是贯穿了异度天宇所有环的虚空涌动，会侵蚀异度天宇的时空，对学院掌握的世界也有很大影响。” “前任院长会出事，恐怕也是拓展世界的时候太深入，提前遭遇了潮汐。” 老豆芽传讯解说：“不过潮汐会把很多藏得很深的世界推上来，对学院来说是获取材料甚至开拓世界的好机会。” “潮汐会在这些世界打开入口，为了避免争抢，巫师学院会根据等级和票数分配优先选择权。” “所以很多学院会结成临时的联盟，拿到排位更高的选择权，一起开拓世界，血阳寻求我们的支持倒在情理之中。” 老豆芽唏嘘道：“不过这种事情在血巫师里很少见啊，以前红星宁可失去机会，也不愿跟其他学院搭伙。” 那边灰铁也对夜光说：“院长说过，这次潮汐开拓非常重要，最好能跟其他学院联手。” 夜光撅嘴：“怎么没跟我说。” 这事跟红星的现状离得有点远，高照敷衍道：“过两天再答复你。” 灰铁开价：“在这段时间里，血阳会保证红星的安全，还会和你们分享潮汐入口，订立联合开拓契约。” 老豆芽顿时改了口风：“这笔交易不错。” 高照更上一层楼，狮子大开口：“再加一万环晶石。” 枝条在高照背后打出点点点…… 灰铁利落的点头：“好。” 高照懊恼不已，思想还是不够解放，应该要三万！ 瞅到闷闷不乐的夜光，眼珠子一转，他记起了某件事。 “对了……” 他咳嗽着说：“三天前夜光小姐烧了我们的学徒村，这笔赔偿得另算。” 龙角头盔晃了晃，灰铁的语气变得沉冷：“再加五千，就这么多。” 见好就收，高照爽快的道：“成交！” 激活学院印记，高照在飘过来的契约书上烧出一圈焦痕。 夜光正抱着胳膊扭着头生气，忽然哎哟叫痛。 灰铁从她头上扯了根火红发丝，卷成小环，手一送悠悠飘到高照身前。 “用精神力碰触这个，就能联系到我们。” 夜光捂着头叫道：“你干什么？那只会联系到我！” 灰铁淡然的道：“我要回去向院长报告合作的事情，只有你守在这了。” 夜光无语，又瞅见奥冰嗑嗑的偷笑，姣好面容扭曲得更厉害了。 ……………… “看来血阳的压力也很大呀，居然愿意谈合作了。” 材料研究室里，高照跟杜杜谈了最新的情况，杜杜也很感慨。 “血巫师互相看不惯，别说合作了，平常都是见面就打。你这个院长，一上任就打破了惯例。” 高照耸肩：“学徒当院长，本来就打破了惯例。” 杜杜叹气：“是呢，生存第一喵。” 它又兴奋起来：“一万五千环晶石虽然不多，还是能干点事，咱们去环市一趟！” 高照皱眉，昨天还说环市不安全别去为妙呢？ 杜杜摊爪：“没钱去干什么？” 高照：“……” 杜杜开始拉清单：“不仅得买绘卷材料，学徒修行的材料也得补充，还有巫术的材料，西德那应该有新到的材料……” 西德？ “西德是巫师商人里跟我们关系最好的，和红星做了几十年生意。” 杜杜说：“奥冰没去过环市，来回恐怕要花六七天，咱们得抓紧时间，最好今天就出发。” “等回来搞定巫师绘卷，差不多正好是环流议会审核资格的时候。” 又是一个新名词，环流议会？ “你一下子从初级学徒跳到院长，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杜杜继续解说：“巫师学院是异度天宇的主人，环流议会就相当于管家。” “给巫师学院提供钥石和世界石，审核学院资格，监督执行巫师学院联合协议，组织学院进行潮汐开拓，这些事情都是环流议会在做。” 高照恍然，即便是弱肉强食的异度天宇，也会有相应的秩序。 他有些好奇：“环流议会每个月都会审核一次学院资格吗？那岂不是根本忙不过来，院长到月底也不能离开学院？” 杜杜晃着爪子说：“他们又不会派人来审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而且他们也不是每个月审核，老头子……前任院长出事，世界石破碎，才会启动审核机制。” “把时间定到月底，就是给出事的学院留一些缓冲时间，只要重新搞定了世界，学院资格就续上了。” 它催促道：“催催血阳那头母龙，让她赶紧把环晶石给我们。” 高照斜眼，你如果不吸溜嘴的话我就真信你是一心为公了！ 果然，杜杜又忍不住嘀咕：“不知道有没有新到的够味调料。” 感应到高照的鄙夷视线，它喵喵叫着，仿佛就是只普通的三花猫。 ……………… 火山岩洞中，熔岩湖汩汩翻煮，坐在巨石王座上的红发女子衣甲破碎，血水潺潺流淌。 “红星后继有人啊……” 女子语气复杂的嘀咕，一团血红光辉悬在头顶，将血水蒸盈出淡淡黑气，同时让她身上难以计数的狰狞伤口渐渐愈合。 “区区一个学徒，居然能掌握那个封存的世界，不合理。” 她摩挲着下颌，陷入沉思，直到下面的灰铁咳嗽才回过神。 至少有两米出头的灰铁，在她身前并不显高大，他恭谨的问：“我处理得还好吗，母亲？” 女子点头：“一点环晶石就把红星拉了过来，很划算。” “还好有你在，换你姐姐的话就抓不住这个机会。” 她深深长叹：“多少年了啊，咱们九十七环的血巫师从没有携手合作过，现在居然……难以想象。” 灰铁说：“猩红荆棘驱使野巫师出手，但被那个高照解决了，他们肯定还不罢休。” 女子哼道：“连我们血阳的宣告都不放在眼里，真是皮痒了找揍！我会警告猩红荆棘那个糟老头，夜光就先守在红星那。” 灰铁接着问：“那么母亲，我们这边是不是也尝试一下？” 女子沉吟了一会说：“遗弃血线也很危险了，的确该再做尝试。不过我跟你两个阿姨分不了身，让学徒们试试吧。” 灰铁刚张嘴，女子举起手掌：“你不行！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你不行，我不准你冒险！” 灰铁闭嘴，呼吸略微粗浊。 女子叹道：“灰铁，你的血脉就是你的命运，就算你抹去了自己的巨龙形态，血脉仍然束缚着你的灵魂。你没办法成为巫师，这是命运注定的。” 灰铁低头说：“我明白，很抱歉，让母亲为我的事情担忧了。” 女子没再说什么，等灰铁离开，旁边的岩浆涌动，升起一个由若干平面交叉拼成，类似七巧板的怪异存在，发出嗡嗡振鸣。 “别担心，老方块，那帮人打我们的主意很久了。” 女子冷笑着说：“红星出事，遗弃血线躁动，猩红荆棘应该也遇到了麻烦，才急着下黑手，赤月的情况听说也很不好。说不定都是那帮人在暗中搞鬼，他们别想瞒过我。” “红星果然没那么容易倒下，不过等那个小学徒恢复红星的力量，起码得上百年吧，现在只能靠我们血阳了。” 她站了起来，并不在意仍然流淌不息的血水：“赶在潮汐来到之前，把遗弃血线的魔潮打回去，就能腾出手来应付了。” 从王座旁提起那柄巨锤，她意气风发：“区区一个小学徒都能扛下红星，我这个老家伙可不能输给他！” 第二十六章 乡下学徒进环市 “哟嚯——！” 午后的天空高阔晴朗，一片银光挟着欢快的龙哮，如流星般掠向天际。 学院交通龙奥冰第一次远行，乐得不可开交，像在草原里撒野的兔子。 龙背上高照还在担心：“那个夜光不会捣乱吧？” 之前他用精神力碰触发环，催促环晶石。结果精神力没控制好，把发环烧掉了。 红龙女来的时候恶狠狠的说：“你是故意的吧！” 看她头上的鬃毛有点残缺，好像同时烧着了她的头发。 红龙女丢下一个大包裹，喷着硫磺鼻息飞走，高照忙着拆包点数，这会才反应过来。 埋在奥冰鬃毛里的三花猫说：“血巫师不是满口秩序律法给自己做坏事找理由的白巫师，也不是不择手段无所顾忌的黑巫师，更不是脑子有病的灰巫师，说话还是算数的，何况还签了契约。” 是啊，说干就干，毫不手软，血巫师是讲诚信的耿直人。 杜杜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真的点清楚了吗？” 高照拍拍腰：“花了个把小时点数，怎么没点清呢，少一个子儿我都不答应！” 一万五千环晶石躺在空间袋里，高照此行底气十足。 不过旅程不太顺利…… “你分不清东南西北吗？该往东啊你怎么朝北飞了？” 第一天应该飞越大草原，却差点撞到了冰山上。 “加速！你是龙啊，连蝙蝠都飞不过！？” 晚上跟一群双头蝙蝠遭遇，奥冰翅膀扇得苍蝇似的都没摆脱它们，高照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还好飞出乌云笼罩的区域，置身明亮月光下，那些比卡车还大的蝙蝠才放弃了追赶。 “凡人打仗关我们什么事，信不信你飞低一点两边都会把你当靶子射？” 第二天，飞越一座凡人的城市，城市正被大军围攻，奥冰还想去看热闹。 “不行！别以为我看不到湖里的怪物，你哪是想吃牛羊，是想跟那怪物干一场！” 第三天经过一座湖泊，奥冰对湖边喝水的兽群有了食欲，问题是湖里那片游动的阴影怎么看怎么像三头水怪。 果然像杜杜预料的那样，最多两天的路程，奥冰飞了足足四天！ 还好杜杜去过环市，路线也都是凡人开拓出的熟地，没太多怪物玄奇。不然别说四天，四个月都未必能到，甚至有很大概率葬身怪腹。 第四天下午，云层变得低矮，在天边倾压到海面。 一圈圈巨大环云堆起云雾山峦，每一圈都有数百上千米高，遮蔽了天海相交处，仿佛是世界尽头。等奥冰越过海岸靠近环云时，已经难以看清全貌。 奥冰忍不住说：“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觉得那是坨……” 高照附和：“你的感觉没错，那就是坨……” 杜杜嗤笑：“蛇跟屎都分不出来吗？” 奥冰哇哦叫道：“好大的屎……哦不，蛇！” 杜杜又进入解说状态：“环市的真身其实是一条巨蛇，同时又是一个特殊的世界，贯穿了异度天宇所有环，可不只眼前这点大……” 在它的唠叨中，奥冰一头扎进云里，穿透浓稠迷雾，进入奇异而瑰丽的世界。 看清眼前的景象，奥冰和高照同时哇哦出声。 一圈圈蛇骨般的山峦环绕堆叠，占据了广阔的世界中心，像星球般恢弘。 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陆地飘浮在蛇骨星球周围，如星辰般拱卫在外。 那些浮陆飘着五颜六色各种图案的旗帜，各类飞禽精怪成群结队巡游，显得热闹异常。 杜杜指挥奥冰飞近浮陆，找了好一会，指着插了面红旗的小块浮陆说：“就那。” 高照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面红旗上，绣着一个憨厚……不，应该说是可爱的白色熊头。 杜杜惊叫起来：“小心……诶诶小心点！” 奥冰将龙翼伸展到最大，像雄猫战斗机着舰那样，挟着风雷般的呼啸重重砸向浮陆。 浮陆没有阻拦索，后爪踩出两条由浅至深的长沟，再落下前爪。 结果还是没刹住，龙嘴噗通啃地，轰隆隆打起了滚，扬起漫天烟尘。 “奥冰你这辈子都长不大了！” 烟尘中，杜杜的尖细小嗓门嚷道：“连降落都不会，跟尿床有什么区别？” 由浑厚叠音变成脆嫩嗓音，奥冰的语气颓废无比：“谁让我爸妈总是忙得不可开交，没功夫教我呢。现在更好玩，丢下我去另一个世界逍遥了。” 清朗的声音自然是高照：“好啦，多练练就行。奥冰也在努力嘛，比上次好多了。” 奥冰生气：“那次不是降落，是被打下来的！”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出烟尘，都披着灰黑色的斗篷，斗篷荡漾出微微波动，烟尘没接触到斗篷就滑开了。 高个子自然是高照，矮个子是奥冰加杜杜。他们都披着环市专用的防护斗篷，可以阻绝环流大蛇对精神力的影响，同时也能掩饰身份。 “还以为只是个普通集市呢……” 高照仰望远处的蛇骨盘山，惊叹道：“居然是这么大一个世界。” 猫头从奥冰丸子头中间挤出来，杜杜嗤笑道：“注意点形象，院长大人。你现在这副模样，跟乡下来的学徒没什么区别。” 高照耸肩：“红星本来就是乡下，我本来就是学徒嘛。” 这块浮陆也就两三个足球场大小，若干精怪匍匐在地上，一圈圈围着。 精怪里驼龙最多，这种半龙兽身覆致密鳞片，没有翅膀，背上三个或者四个驼峰正好当安放货仓的基座。因为性情温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还不惧毒气和其他精怪，对精神力攻击有很高抗性，是异度天宇里最常见的驮兽。 这里的驼龙最大也就四五米高，运载量跟卡车差不多。高照当初去学徒谷的时候，乘坐的驼龙有十多米高，驮着的房子住了上百人也不嫌拥挤。 杜杜揪着奥冰的丸子头带路，高照跟在后面，又看到另一种驮兽。 正面看很像是黑猪，只是脑袋和身子特别大，不亚于驼龙。 看到侧面，高照吓了一跳。 肚子居然是个巨大囚笼，里面关着形形色色的生灵。 有服饰华丽样式特别的人类，也有身形修长健美的精灵，还有乱糟糟脏兮兮的地精和胡子拉渣的矮人。 每头“囚笼猪”肚子里都关着一类，放眼望去，数十头囚笼猪里关着只在魔幻世界里才有的类人生灵。 这些生灵在囚笼里或坐或卧，不管衣着是否整洁，身上有没有伤，表情都麻木到极致。包括打扮得像公主甚至女王的人类和精灵少女，也像是失去了灵魂，眼睛没有一点焦距。 美丽是视觉的制高点，总能第一时间抓住人的注意力。 “老豆芽说你是好人，但没说你是老好人啊。” 杜杜看到他的异样，开启嘲讽模式：“怎么，可怜起他们了？” 又转到解说模式：“这是巫师从各个世界里带出来的，原本的力量没了，或者血脉失去了价值，才交给商人到环市来卖。” “在环市里这些家伙跟宠物没什么区别，还是最低等的宠物，毕竟没什么用。买家都是冲着某些特别的……癖好，才买去玩玩。” 这时高照又看到了一头囚笼猪里，一个个背后长着洁白羽翼的美丽少女，正赤果果的像肉猪般挂在架子上。 少女们两眼紧闭，微微扭动和呻吟着，不少被割掉了翅膀、耳朵或者挖掉了眼睛之类的部件，还有的失去了臂腿甚至就是具无头尸体，断口殷红刺目，令人心悸。 是翼人还是天使？ 高照心中再度震动，这跟分部位论斤卖的牲畜没什么区别，还是现场活宰！ “不知道是哪个世界的神祇被抓上来了，祂的天使也跟着带到异度天宇。” 杜杜看到血淋淋的羽翼少女，不以为然的说：“天使嘛数量多得吓人，就算失去了力量，天使羽毛、翅膀、眼睛、血甚至脑子之类的部位，对巫师来说都是不错的材料。” “这些天使都是雌性，被抓上来的神祇说不定也是女神，上面应该正在开拍卖会，把女神切成零碎卖掉。” 杜杜遗憾的叹气：“真是可惜，咱们学院还没资格进那种拍卖会。” 不仅是天使，就连神祇，在异度天宇里都是被屠宰的下场啊。 寒气在高照心中呼呼吹着，虽然接受了巫师身份，这种事情仍然适应不了。 奥冰掰开杜杜的猫爪叫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不让我看？” 他自己又捂上眼睛：“再看下去我肚子要饿了。” 杜杜瞅瞅高照的脸色，转回嘲讽模式：“别告诉我你爱心泛滥到连这些货物都怜悯的程度，想把他们买下来。” 高照有些不悦，不管是天使还是人类，或者是精灵，都是智慧生命。 同样是智慧生命的自己，心生怜悯有什么错？ 倒是你，一只猫精，不该更怜悯他们吗，哪来的立场嘲笑我？ 正想反击，杜杜又说：“别忘了，你跟他们不是同类。你不是人，是巫师。” 高照默然…… 杜杜又唏嘘的道：“在异度天宇里，巫师跟凡人就不是同类了。下面那些世界里的生命，比凡人还要低等。” “不管这些生命有多强大、美丽和尊贵，在异度天宇里都只是货物，只有价码的差别。” 不远处的囚笼猪里还有头白龙，缩成一团，身体根本无法伸展，奥冰透过指缝瞅着白龙，也郁郁的嘀咕：“命不好，能怪谁呢。” 环视这恍若牲畜市场的景象，高照不得不承认，杜杜说得对。 这远远超出了同情心能承载的范畴，让他再一次认识到异度天宇的残酷。 他只能庆幸自己既不是异度天宇里的凡人，也不是被巫师入侵的那些世界里的人。 他是巫师，还是巫师学院的院长。 按政治课本上的定义，他是异度天宇统治阶级的一员。 目前他还是很享受这种身份和地位的，等妮维娅导师醒了……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十七章 巫师商人西德 高照正在感慨，粗粗的嗓音在身边响起：“想买天使材料吗？要什么部位？” “活宰点杀，现场下刀，童叟无欺！” 转头看，一头白熊人立而起，咧着嘴打招呼。熊掌还捏着把尖刀，在熊趾间悠悠转动。 杜杜举起猫爪子：“西德啊，好久不见！” 白熊穿着围裙，黑黢黢小眼睛瞅着高照，闪烁着难以言述的光彩。 “杜杜啊，你说起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 白熊说：“这个小家伙，就是红星的新院长？” 高照有些不自然的咳嗽，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白熊对红星的情况很了解：“是用了封存的世界吗？那可是历代院长都没解决的难题啊，你是怎么做的呢？” 高照心说灵魂镜像是一关，薪王化身是一关，这两关恐怕就淘汰了一半以上的院长。剩下的应该被防火女给出的选择吓跑了，也就他头铁硬生生搞出第四个选择。而且还靠了之前的准备，有艾莲娜和希伊兰蒂两个圣女帮忙。 不过认真回想，搞定克林弗恩的关键，除了对黑暗之魂非常了解外，恐怕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做个好人”这条路吧。 这是不能出口的隐秘，高照只是笑笑。 白熊体贴的用熊掌拍拍脸：“瞧我在问什么，这怎么能说出来呢，别在意啊院长大人。” 它又拿刀指指那些血淋淋的天使：“真的不买？” 高照不迭摆手，白熊指住其他囚笼的“货物”：“那这些呢？和天使一样从加拉迪亚世界抓来的，那里刚被开发，异度天宇里还没有那个世界的东西。” “做不了材料也可以当宠物玩嘛，这些家伙很健壮的，还有这个女王，很美丽很尊贵的哦，放在身边当贴身女仆或者用来暖床很上档次。” “打包价三万八千环晶石，很便宜的哟……” 高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杜杜赶紧止住它：“西德啊，急着抛货也得看对象啊、你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哪有闲钱买这些玩物。” 熊脸上居然挤出苦笑的表情，西德说：“杜杜你揭人底真是不客气啊，本来还以为这批货可以慢慢卖个好价，结果环流潮汐快到了。” “大家等着潮汐开拓的新货上市，都把环晶石攥得死死的，这批货就砸手上了。” “巫师还从加拉迪亚抓了个女神出来，正在搞拍卖会，结果嘛……你懂的，很惨淡。” 白熊将高照等人带到了它的货站里，其实也就是一头驼龙的背上。 “不管怎么说，红星还在就好。这阵子乱糟糟的，其他环的血巫师学院倒了好多家。” 白熊唏嘘的道：“早跟那个糟老头子说过，恩派洛世界很危险，不要冒险拓展，哎……” 杜杜也深深叹气：“这些事就别提了，办正事吧。” 白熊点点熊头：“红星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吧，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跟红星做了几十年生意，交情好着呢，会尽力帮忙的。” 杜杜大略说了红星学院现在的情况，西德说：“基本上是什么材料都缺，而且学院没了正式巫师，靠老豆芽和防御屏障可不放心，最好买个奇怪守门。” “奇怪”是说“奇异的怪物”，郁积了世界之力，产生变异，从而拥有种种异能。 这种怪物很难用蛮力对付，巫师学院大多用来守门，血巫师都是直线条，嫌麻烦很少用。 “材料方面，属性有什么特别要求？” “混沌之火？很符合红星的特质。” 西德从围裙里掏出卷轴：“一般的材料都在这，特别点的我找其他商人拿货，奇怪的话就得找断嘴那个家伙了，他知道哪家商人有什么新货。” “我招呼下他，你们先选材料，对了……” 黑黢黢小眼又开始闪动精光：“学院损失这么大，环晶石还够吗？” “不够的话，我也很难办啊，每天货来货往的，少一点都很难周转得开。” 刚才说的尽力帮忙呢？ 意思是宰我们的刀会尽力快一点让我们少点痛？ 高照心说不管是在哪，商人这种生物果然都是最可恶的。 杜杜掏出一块不死人骨片：“放心，环晶石不够，还有最新的特产。” 小眼死死盯着骨片，熊鼻子抽了几下，熊脸上绽开笑容：“这么快就有产出了吗？我就放心了……我是说红星的未来我就不担心了。” 西德收下不死人骨片的样品，起身去联络那个“断嘴”了。 高照展开卷轴，杜杜蹲在他肩上，一起挑选材料。 “炽火蜂胶可以封闭混沌之火，再把焦油豪猪的刺斩碎了混在一起，可以最大限度发挥骨片的力量。” 杜杜说：“新的巫术就搞定了，我建议叫……红星暴雷！” 还真的按手雷搞啊？而且什么暴雷，太不吉利！ 巫术材料只是小事，重点是强化材料，高照急需提升防御，当然能获得其他能力更好。 杜杜建议用地火赤蛇的血脉，正好匹配精神力燃烧的特性，不过高照断然否定，他可不想要蛇鳞。 “红龙血脉其实挺合适的……” 杜杜叹道：“可惜巨龙血脉会干扰精神力，没哪个巫师走这条路。” 高照怜悯的看看正好奇打量四周的奥冰，难怪在异度天宇里，巨龙沦落到跟精怪混为一类的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巨龙血脉不影响精神力的话，别说奥冰，就连血阳那对红龙姐弟，也是被巫师当作材料用的下场。 这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清单上巡回，高照忽然眼中一亮。 “不死鸟的卵”！ 这玩意，认真的吗？ 不死鸟可不是寻常的精怪，是堪比神祇的强大存在。 西德不过是个普通的巫师商人，居然有不死鸟的卵？ “不死鸟的卵吗……” “不知道哪个世界的，在世界里算是神兽，拿到异度天宇就不算什么了，跟寻常精怪没什么区别。” 西德回来了，将骨片捏成粉末，随口说：“这颗卵已经失去活力，孵不出鸟了，就血脉还有点价值。” “属性倒是混沌之火，血脉能力只是加速恢复。” 说到货物，西德还算实诚，没像其他商人那样，地上的沙砾都能说成金子。 “就要这个！” 高照觉得不死鸟跟自己很契合，都是不死，都是涅槃重生。 至于防御能力，另外再找种血脉就行了。 巫师可以融合的血脉视精神力强度而定，一般都不只一种。那个刺蛇黑邓肯只是中级学徒，就融合了鸦人和铁鳞蛇两种血脉，高照应该不比黑邓肯差。 西德甩着沾了骨粉的舌头，很开心的样子：“积压了很久，一直没人要。给院长大人算个三折清仓价，两千环晶石。” 高照暗暗龇牙，心说你的坑挖在这呢。 杜杜却说：“潜力还不错，至少能用到正式巫师，价格还算公道。” 猫爪落到另一项，它说：“防御的话，能跟不死鸟匹配的血脉不多，这种虫子很合适。” 太阳金甲虫女王…… 高照不迭摇头，虫子比蛇还可怕！ “血脉而已，又不是真的在身上种虫子。” 杜杜没好气的丢了个白眼，猫要翻出白眼仁真不容易，可见它的鄙夷有多强烈。 高照再看了看，继续摇头。 太贵，三万！ 就算西德给出友情价，也得九千。 看到下面一项，高照说：“这个不错。” “太阳金甲虫卵”，两千，打折的话…… 西德比出两根粗壮熊趾：“五折友情价，一千！” 这头熊，比狐狸还令人讨厌！ “这个……克林弗恩骨片……” 西德品尝完了骨粉，咂巴着嘴说：“很有深度啊。” 高照茫然，深度？ 西德摊爪：“就是世界属性，越深的世界，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效力保持得越好。” “各个世界的材料对比多了，就有这种感觉，更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清楚，得找专门的鉴定师。” 它还不满足：“没其他材料了吗？” 除了骨片和骨灰，克林弗恩还真没更多出产。 以后拓展升级的话，说不定跟黑魂世界一样，还有沾屎的骨灰，高照不觉得那能卖钱。 至于圣女骨灰，掌握了克林弗恩之后，高照带着希伊兰蒂去圣女遗骸地烧了几具圣女骨骸，倒有不少，但他不准备卖。 虽然说拿来用跟卖钱其实没什么差别，可高照心里那道坎还没完全推倒。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留住那道坎，毕竟那道坎，跟其他无数叫做“底线”或者“节操”的坎一样，让他还能确认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类。 西德遗憾的耸耸肩：“那再留点样品吧，我找鉴定师确认下价值。应该不会比烈焰骸骨的价值低，至少是十片三个环晶石。” 这个底价还算不错，不过要换到大把环晶石，意味着海量的骨片，现在的克林弗恩可没那么多游魂来杀，也就是询个价。 杜杜跟西德谈起了其他材料，高照和奥冰无聊的打量四周，一只大鸟忽然落下。 不是鸟，是鸟人。 细如竹竿的腿撑着圆滚滚的身体，两只胳膊挂着灰黑鸟毛，从脸上拉出的鸟嘴只剩半截。 这只鸟人弯曲翅膀行了个礼，用尖锐的声音说：“听说尊贵的巫师大人想挑选一只奇怪，断嘴愿为您服务。” 【新书还是幼苗，长势艰难，不过有幸获得了大佬的py。】 【在这里隆重推荐熊狼狗的《明日之劫》，熊巨巨的书大家都知道，脑洞大内容深，我都没必要多说，这是熊巨的新书，赶紧去追。】 第二十八章 痛楚庭院，奇怪的奇怪 “玩得开心！” 高照骑着奥冰，跟鸟人断嘴去了邻近的浮陆，杜杜挥爪送别时这么说。 当初杜杜说环市乱，不过是没钱随口忽悠高照。 环市是巫师商人的世界，级别再高的巫师，实力再强的学院，都得守规矩。 不过环市很大，来往人杂，非要小儿持金招摇过市，那也必然出事。 只是去邻近商人那看货，还有熟悉的中介跟着，倒没什么问题。 杜杜都懒得跟着去，它还得跟西德继续谈。 至于它说的那句话，就跟“奇怪”有关了。 “巫师大人还没接触过奇怪吧？” 路上鸟人热情解说：“奇怪其实是种世界碎片，只是原本的世界要么完蛋了，要么完全碎裂了，它成了可以独立存在的东西。” “有些奇怪是生灵的执念，有些是神的残影，还有的是精怪奇兽变的，总之奇怪都是有意志的，展开后就成了类似幻象或者梦境的地方。” “凡人当成幻象和梦境就糟糕了，里面看到的碰到的都是真实的，受伤是真的，被杀了会真的死掉。” “对巫师大人来说就只是幻象和梦境，最多被困在里面而已。” 鸟人断嘴开启兜售模式：“带您去的那家商人刚刚新到一只奇怪，形态很简单，价钱也很便宜。不过很管用的，就算是白金术士和武士都破坏不了，液化巫师也要被困住好一阵子。” 液化巫师就是正式巫师，精神力凝聚到了液化状态，比精神力只能气化的学徒要强出几条街。 红星的前任院长都只是液化巫师，学院大门能阻挡液化巫师一阵子，已经足够了。 “就在那里诶诶银龙小姐，您慢点降落” “小爷叫奥冰！噢噢啊啊！” 断嘴又见识了一次奥冰的降落技巧，而高照早有经验，半路跳龙了。 这里的商人旗是面绿旗，画着圈带刺的藤蔓。商人矮小瘦弱，只到高照胸口高，一身黑袍，面目藏在兜帽里，颇为神秘。 “是来买奇怪的吗？” 商人用粗哑含混的嗓音说：“就这，痛楚庭院。” 顺着商人指的方向，高照看到一道石拱门，缠绕着枯黄的藤蔓。 拱门不大，就比他略高点，有点像花园里的走廊门。石柱满是裂纹，跟枯藤配在一起，显得古朴而萧瑟。 高照问：“多少环晶石？” 奥冰问：“有什么能耐？” 商人一副爱买不买的语气：“我说多少你们都会还价，我说有什么用处你们也会怀疑，不如自己进去试试。” 此时高照才明白，杜杜说的“玩得高兴”是什么意思。 有点像鬼屋探险呢 他拒绝了奥冰：“你就算了，我可没功夫保护你。” 商人递给他一根小小绿枝：“进去后被困住，或者不想继续了，捏断这个就出来了。” 高照把绿枝收到空间袋里，立在门柱前伸手探探，拱门里顿时伸展出一条深邃走廊。 商人再道：“这只是缩略形态，完全展开的话，可以罩住好几个山头的空间，分出几十道门。” 高照跨进走廊，门内的景象像光幕一样荡漾，然后显现出高照的身影。 奥冰叫了好几声，高照左右打量，毫无反应。 “看来巫师大人得玩一阵子了” 鸟人断嘴说：“我等会再过来。” 商人嗯了声，转到后面忙其他事了。 奥冰直直盯着拱门，关注着高照的动向。等高照的身影小得几乎看不见了，他也不耐烦了，跑去看这边囚笼猪里的货物。 走廊里，高照啧啧称奇。 廊道深邃幽长，似乎永无止尽，藤蔓爬满头上的架梁和两侧的廊柱，还开着暗红色的小花。 也不知道是花香还是廊道本身的气息，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甜香，仔细品味，又有隐约腥臭。 透过架梁上的藤蔓，依稀看到天空乌云压顶，廊道以及两侧郁郁葱葱的灌木都看不出明显的影子，整个环境相当灰暗。 只有这一个场景，有点像缩微版的世界，不过这还算不上怪异。 高照转头打量廊道两侧，并没什么变化。但当他的脚步偏离了轴线，想跨出廊道时，怪事发生了。 他迈出下一步，并没有继续靠近廊道边缘，而是回到廊道的中轴，向前迈了一步！ 没错，端端正正的向前迈了一步。 廊道居然会自动转向，跟他的前进方向保持一致，确保他一直是在廊道里移动！ 高照试了好几次，廊道就像有生命一样，总是随着他的脚步而动，让他根本没办法跨出廊道，走到廊道外的区域。 强烈的既视感在心中涌动，这只奇怪似乎创造了一个2横轴环境，他进到了超级玛丽或者魂斗罗的世界。 不，比超级玛丽和魂斗罗更奇怪。 他跳了一下，廊道似乎黏在了脚上，追着他脚底升起，根本不让他腾空而起。 置身这条廊道，只能前进或者后退。 光是这样，即便廊道没有尽头，也未必能困住甚至收拾掉来犯者。 从空间袋里摸出圣女骑士大剑，高照想搞点破坏。 如他所料，大剑劈向廊柱，却滑到了空气里。 总不成这背景完全不能碰吧？ 高照伸手，一样滑开了。 他索性手不动只是外放精神力，向藤蔓上那种小红花摸去。 花朵终于摇曳起来 高照恍然，难怪断嘴说奇怪最多只能困住巫师，它对付不了精神力。 操纵精神力，他想把那朵花揪下来看看。 红花顺着无形的手离藤而起，又牵出一束灰白丝线。 顺着丝线，一团枯黄的东西被扯出藤蔓。 是颗骷髅头，两个空洞的眼窝对着高照，下颌摇摇欲坠，像是在说什么。 高照：“” 他吓了一跳，外放的精神力溃散，才看到小红花通过丝线连在了骷髅头的后脑勺上。 那不是丝线，是头发，严格说是辫子。 骷髅头的眼窝里亮起红光，下颌急速抖动，发出嗬嗬的吼声。 藤蔓哗啦啦抖动，完整的骨架挤了出来。 一个举着长刀，端着盾牌的骷髅兵，就这么拦住了高照。 骷髅兵脑袋上拖着猪尾巴小辫，辫子末端是朵红花。有点滑稽，更有点诡异。 高照下意识抡起大剑，金焰升腾，用力劈了过去。 骷髅兵举盾格挡，同时挥刀。 啪啦啦脆响，破烂木盾和锈蚀长刀，连同单薄的骨架，全在金焰之下碎裂。 高照一击得手，同时也抽了口凉气。 击碎骷髅兵的同时，心头骤然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手背上也出现一道血痕，缓缓渗出血珠，伤口跟锋利刀片划出来的一样，很痛。 他催动精神力，浅浅的血痕居然没有愈合，血也没止住！ 仔细感应，精神毫无问题。 这就奇怪了 难怪叫奇怪呢，不合常理。 一团暗红阴影忽然从骷髅头骨里蹿出，拖着辫子闪电般射走，高照只看到那朵红花的残影。 不仅奇怪，还有些渗人。 隐隐寒气在心中荡开，高照萌生了退意。 能不能困住正式巫师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中级学徒，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出路。 高照没有受虐体质，不准备自己找到脱困的办法。 他摸出商人给的绿枝，用力折断。 这只奇怪还不错，就看商人怎么出价了，不超过三千的话还能接受。 高照盘算着等待传送，等了好一会，毫无反应。 把已经断裂的绿枝折成四截，仍然没有动静。 继续折，一样。 手心燃起金焰，将碎裂的枝条焚作飞灰。 高照的脸色跟心口一同下沉，被坑了！ 到底是商人给错了东西，还是踩进了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来不及思考，另一侧廊柱上的藤蔓开始抖动。 又一颗骷髅头挤了出来，头骨上的红花晃着，正努力拉扯着骨架。 高照推送精神力，大剑劈出金焰，将骷髅兵带着廊柱一同斩断。 还是一团暗红阴影挤出骷髅头骨，像耗子似的，拖着尾巴上的红花跑掉了。 高照歪着嘴角抽凉气，心口又被针扎了一下，手背上也多了道伤口。 廊柱轰然断裂，上面的架梁却没垮塌。 视线闪烁了一下，破坏的廊道被硬生生抹掉，高照凭空向前挪移了一截。 前方两条廊柱上的藤蔓簌簌抖动，马上又要有一对骷髅兵跳出来。 骷髅兵就是渣渣，战斗力不值一提，但这诡异的刺痛和划伤是怎么回事？ 血珠拉成血线，在手背上纵横交织，殷红血色仿佛就是还扎在心口上的细针，让高照的手微微发抖，身心开始发冷。 不妙啊 笃定之中升起一缕畏惧，高照索性点燃精神力，大剑变作金光飘摇的火把。 装神弄鬼的玩意，一把火烧个干净！ 两个骷髅兵刚跳出来，就被喷涌而来的熊熊金焰吞噬。 不仅是它们跳出的廊柱，包括后面十多米廊道里的几根廊柱，都在金焰中断裂倒塌。 意识恍惚了一下，陷入金焰中的廊道转瞬消失，只看到若干团残影。 那是红花纷飞，暗红阴影在焰火中扭曲熔解。 冥冥天外响起无数尖锐的鸣叫声，每一声都射下一根钢针，戳刺着心口，同时掠过一块刀片，划过身体。 密集而剧烈的疼痛在身心内外沸腾，大剑脱手当啷落地。 高照浑身飙血，眼前一片猩红。 再度获得大佬的，姬叉的问道红尘，正能量仙侠文，令人耳目一新。 第二十九章 压力破百出美德 剧烈的刺痛快把脑仁崩掉了，意识恍惚得比做梦还飘浮。 如果真是陷阱的话，在这里死掉说不定就真的死了，不会像在克林弗恩里还能复活！ 恐惧支撑着高照没有倒下，他剧烈喘息，从地上捡起大剑的时候，手抖得像在筛糠。 道道裂口布满身体，手上腿上有，胸口背上也有，圣女骑士甲没起到丝毫作用。 连脸上也是纵横交错的口子，伤口上似乎还洒了盐，跟心口上的刺痛混在一起，比赤身果体陷在荆棘中还要痛，完全无法挣脱。 鲜血沾满了身体，黏糊糊湿哒哒的，浓烈的铁锈腥味让高照忧心不已。 血这么流下去，会不会流干？ 这点担心原本只是一缕杂念，却急速在心中膨胀，变成了浓烈的忧惧。 他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原素瓶，还有螺旋剑，以及他的防火女希伊兰蒂。 意念探入空间袋，却根本拿不出东西，原素瓶和螺旋剑都拿不出来。 这倒正常，如果巫师能随便在奇怪里拿出东西，还怎么可能被困住。 不过高照很确定自己不是在普通的奇怪里，而是进了专门给他挖的陷阱。 拿不出东西，孤身一人，高照开始慌乱起来。 “血……好多血……” 流了这么多血，一定会死的！ 高照的脑子开始发晕，视线跟着发飘。 廊道深处窸窸窣窣涌上来更多骷髅兵，他只看到一片晃动的虚影。 外放的精神力让他还能保持基本的感知，他勉强挥舞着大剑，将一个个骷髅兵打倒，从头骨里跑出来的暗红阴影就无暇顾及了。 于是在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朵朵红花飘飞。 每打倒一个骷髅，心口就是一次抽痛，身上则多出一道伤口。 灼热的血丝泌出身体，瞬间变得冰凉，涂抹到身上，让他的动作渐渐僵硬。 那朵朵飞离的红花，宛如在钢针扎心之下失去的生命力，让他的意识不断坍塌。 又一片骷髅粉碎，又一波疼痛袭来，身上溅飞出的血水仿佛挤榨出了最后一股，高照再也无法承受，有什么东西在心灵深处喀喇崩断。 现实感顿时抽离，高照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自己要死了！ 不，自己已经死了！ 流了这么多血，哪可能还活着，自己一定是已经死了！ 已经没什么好怕了…… 熊熊金焰自体内喷涌而出，高照变作人形火炬。 大剑劈出道道烈焰，将一片片廊道烧烂、一根根廊柱斩断、一群群骷髅兵击碎。 心口如万针穿刺，身上血线飙飞，密如雨丝。 高照两眼发直，浑然不顾，只是哈哈大笑，笑声已然癫狂。 死了好啊，这才真实！这才合理！ 自己怎么可能穿越！？ 怎么可能成了巫师学徒！？ 怎么可能当上巫师学院的院长！？ 这根本不合理，一定不是真的！ 还有克林弗恩世界，居然会是自己熟悉的黑魂世界加苏美尔神话拼凑起来的，怎么可能！？ 那分明是自己编织的梦境！ 什么防火女，什么艾莲娜希伊兰蒂，都是做梦！ 一个九零七的社畜，怎么可能有老婆！ 全是梦、梦啊——！ 金焰变得更加猛烈，飚飞的血线不断洒到地板、廊柱和架梁上，甚至飞出廊道，落到灌木的枝叶上。 鲜血带着淡淡金焰，燃起点点星火，将廊柱、架梁甚至灌木点燃。 廊道再也无法束缚高照这具人形火炬束，开始段段虚化，拉扯着高照一段段挪移。 廊道深处隐隐亮起一点血光，急速变大，如血盆大口，猛然将高照吞下。 这是座宽敞殿堂，中心的高台上覆盖着丛丛红花。花下什么东西蠕动着，发出猩红刺目的光芒，让红花浓稠得像一朵朵盛开的血光。 置身殿堂，由疼痛和血水交织而成的束缚骤然松动。 高照大剑拄地，呆呆望着高台上，眼中的猩红血色急速消散，留下近似荆棘的条条残影。 没死吗？ 梦还在继续？ 此刻他心力交瘁，即便没死，这时候要他死，也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但在心底，却有一缕意识还清醒着，正发出怒吼。 这不是梦！ 自己的状况很不寻常，不是中毒了，就是其他原因导致的歇斯底里。 之前的廊道，现在的殿堂，都像是什么游戏的设定。 一下子想不起来…… 大片红花忽然自高台飘下，带起腐臭的腥风。 此时的高照，真的就是烧光了的灰烬，一吹就散那种。 他咬牙努力挤出一丝力气，勉强举起大剑，却再也推送不出精神力，更别提点燃了。 朵朵红花扑击在大剑上，红花下居然是一张张只有利齿口器的怪嘴。 高照被冲击得连退了好几步，跟之前在廊道里的情况一样，即便是宽敞的殿堂，他也只是顺着远离高台的方向直直退却，没有向左右偏离丝毫。 张张怪嘴啃得大剑咣咣作响，金芒片片溅射，怪嘴里是内外好几层细碎獠牙，在肉中翻转蠕动。 好几张红花怪嘴扑到了高照腿上，口器一转，撕下大片血肉。 迥异于之前的疼痛在高照脑子里炸开，也让他完全清醒了。 金焰再度溢出身体，涌出大剑，将怪嘴带着红花焚得吱吱尖叫，化作黑灰。 疼痛与血水并流，这次他终于看清了疼痛和流血的来源。 那朵朵红花怪嘴喷吐着无形的荆棘，破开他的精神力，在身上划出一条血痕。再顺着血液，严格说是顺着自己对疼痛和血液的恐惧，钻进体内，像针一样戳刺心口。 这当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精神力的感应。 这种怪物，居然能破开他的精神力，就算是处于燃烧状态也一样。 他明白了自己的遭遇，这种红花怪嘴暗藏了荆棘攻击，通过心灵的疼痛和身体的流血激发恐惧，恐惧不断累积，最终让心灵崩溃。 不对，红花怪嘴的无形荆棘其实也只是表象，真正攻击他的，是这个叫“痛楚庭院”的环境。 他不确定这个痛楚庭院到底是奇怪，还是什么特殊的陷阱。 但他已经确定，这里的设定来自什么游戏了。 暗黑地牢…… 跟黑暗之魂相比，暗黑地牢这个游戏的剧情要简单得多。 表面上看是如此…… 在类似中世纪的世界里，一个老贵族相信自己的庄园是通向异世界的大门，于是召集人手挖出一条通道，还真的发现了一扇门。 门打开后出现了各种怪物，探险队就逃出了老贵族一个人。老贵族被家族嘲笑，被乡邻唾弃，愤而自杀。但他不甘心失败，写信给家族里的后辈，也就是游戏主角，让主角继承他的庄园，同时也是继承遗志，重新找到通往异世界的大门，证明自己的正确。 于是主角带着冒险者们来了，发现庄园已经被黑暗笼罩，充斥着鲜血和恐惧。主角只好一面建设小镇，一面将冒险者的尸体塞满墓园，追随先辈的脚步，深入到庄园地下，探索门内那个未知而恐怖的世界。 粗看这很无趣，深入下去才知道这又是个黑深残的故事，毕竟在这个故事里，类似克总的古神客串登场了，一切都不过是凡人作死接触古神的悲剧。 老贵族挖通的大门，不是通往异世界，而是通往古神的监狱。 他发现了古神，想夺取古神的力量，成为新的神。不过他的**太衰老，需要一个有相同血脉并且富有活力的新身躯。 这就是他写信叫来主角的原因，并且他不只是写给主角一个人。老贵族的家族非常庞大，有无数年轻后辈，他们前仆后继的来到庄园，却一个个变作冢中枯骨，因为他们不够强大不符合要求。 主角自带主角光环，自然足够强大。不过因为太强大了，老贵族不得已提前吸收古神的力量，却改变了古神的本质，成了可以被杀死的存在。 结局看上去自然是哈皮的，主角干掉了自己的老祖宗，挫败了这场凡人作死的阴谋。 但是……这一切真的只是老贵族的计划吗？ 更深入的解读就跟古神有关了，这个把高照坑进来的“痛楚庭院”在剧情上未必跟暗黑地牢有关，设定却很相似，都是2d横轴环境，都有“压力值”的设定。 在游戏里，只要外出探险，角色就会不断增加压力，伤害以及流血之类的负面状况会让压力急剧增加。当压力过百……也就是爆表的时候，角色就会崩溃，出现各种异常。 这跟高照现在的经历非常相似，幸运的是，压力爆表让他心灵崩溃的时候，获得的是正面效果，这样的效果在游戏里叫“美德”。 歇斯底里或者狂化，大概能算正面效果吧？ 发现暗黑地牢跟这里的关联，巨大的疑惑在高照心中盘旋。 不管是奇怪还是什么陷阱，怎么又跟游戏有关？ 异度天宇之下的世界，巫师们掠夺和征服的对象，难道都跟地球世界有关？ 高台上的花丛蠕动得更加猛烈，投射出的猩红血光也更狂乱。 高照止住发散的思绪，专注在自己的精神力上。 情况稍稍好转，他发现只要保持专注，确保对精神力的控制，而不是去品味身心的疼痛，疼痛反而减轻了一些。 当无数红花在高台上喷发，似乎有什么怪物要冲出来时，某种无形的压迫也终于松动了。 闪烁着暗金光辉的原素瓶跳到了高照手里，灼热气流顺着喉管灌下，疏通了已经麻痹的身心。 螺旋剑跟着跳出来，铿的插穿地板，稳稳立住。 终于能开大招了！ 召唤老婆——！ 第三十章 灵魂鞭挞与美德成双 靠着原素瓶恢复的精神力，高照点燃恢复了原貌的螺旋剑。 金焰升腾，凝结出窈窕身影，比上一次更快显露出细节。 优雅而美丽的防火女跨出营火，虽然只是投影，却生动如真人。 希伊兰蒂惊呼：“晨星大人，您伤得好重！怎么不早点召唤我？” 即便戴着眼罩，防火女也能看清东西，至少能看清她的灰烬大人。 她挥手引出焰火，将又一波袭来的红花挡住。 “这里好奇怪，这是什么怪物……啊……” 红花和怪嘴在焰火中尖叫熔解，希伊兰蒂呻吟出声，身躯颤栗，溅出缕缕金光。 不好，这种无形荆棘对希伊兰蒂也有效！ 她留在吉拉古特的真实身体，应该和他一样，被划出了无数刀口。 高照赶紧拦在她身前，心痛的说：“你别动手，在后面支援我。” 希伊兰蒂大口喘息，手按在高照背上，歉疚的道：“对不起，晨星大人。” 高照没好气的说：“这三个字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唯独你没有。” 希伊兰蒂楞了楞，淡淡笑了，似乎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乖顺的退后。 高照将背心传入的热流推送到剑上，将又一蓬红花击碎。 这一次不仅高照咬牙闷哼，希伊兰蒂也再度颤抖。 他跟希伊兰蒂是一体的，所以不仅是他，希伊兰蒂也一并吃到了伤害。 该死，这可棘手了。 高照看看高台上那团覆盖着无数红花，蠕动得更快更猛烈的东西，心说只是这么抵挡恐怕无穷无尽。 等自己压力再度爆表，未必还能获得美德，希伊兰蒂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按住高照背心的轻软手掌开始抖动，背后响起啜泣声。 高照心头咯噔一跳，就听希伊兰蒂用浓浓的鼻音说：“对不起，晨星大人，我会努力忍耐的，就是有点……真的有点痛。” 尽快冲过去，干掉花丛下那团应该是本体的东西！ 叮嘱希伊兰蒂留在营火旁，高照举着大剑前进。 一蓬蓬红花涌来，被大剑金焰一团团扫灭。 心口依然刺痛，身上伤口更多，那种意识飘浮，现实抽离的感觉一**袭来。但从希伊兰蒂手中延伸出的金光绳索，却像风筝线一样，始终拉住他的意识，不让他像刚才那样迷离入梦。 不过高照听得到希伊兰蒂的呻吟，感应得到初火荡动的涟漪，希伊兰蒂也在承受着一阵阵的刺痛。 高照冲到了高台下，正要对台上的花丛发动攻击，希伊兰蒂忽然嘤嘤哭出了声。 转头看，她正在抓挠身体，嘴里念叨着：“脏……好脏，对不起，艾莲娜，我弄脏了你的身体。” 腥风袭来，高照顾不上举剑，点燃精神力，用焰火挡住那些红花怪，同时喊道：“希伊兰蒂，坚持！” 噼噼啪啪响动，大片红花怪在焰火中烧熔，少数还是扑到了高照胸口和肩膀，啃出朵朵焰芒。 将这些红花怪扫落，希伊兰蒂也啊的大叫出声。 她捂住饰环，使劲摇着头喊叫：“好亮！我的眼睛！我要瞎了！” 你是防火女啊，还能出畏光的特性？ 高照咬着牙没有回头，继续向台上冲去。希伊兰蒂快撑不住了，得赶在她崩溃之前搞定这只怪物。 台上的花丛哗啦啦分开，露出一颗巨大的骷髅头，足以把高照整个人吞进去。 眼窝里塞着的红花怪蠕动不休，骷髅头裂开下颌，发出尖锐而幽深的非人之声。 “享受鲜血的鞭挞吧，祭品！” 像是舌头的暗红阴影自下颌中钻出，与高照的大剑轰然相撞。 腥臭的黏液喷溅到脸上，几乎把高照熏晕了。 这一击带来了更强烈的刺痛，胸腹处也像是被巨大刀片切过。高照力量一泄，脚下一软，咕噜噜滚下高台。 同一时刻，希伊兰蒂惨呼着软在地上，连接她与高照的金光绳索碎作点点金芒。 她像拉风箱一样剧烈喘息，胸口上的光痕几乎斩裂了身体，正飘出浓稠的金焰。 高照起身想冲回去，巨大骷髅的长舌又抽击而下，眼窝中的红花怪也跟着汹涌扑来。 “祭品！桀桀桀——！” 得意的尖叫回荡在殿堂中，高照下意识翻滚躲避，却仍然被长舌和红花怪扑中。 忘记了，翻滚在这里根本没用！ 像被巨人砸进铺满铁蒺藜的陷阱里，高照也大叫出声。 背后希伊兰蒂叫得比他更大声，她一边哭泣，一边干呕，还在道歉：“对、对不起，晨星……呕……” 长舌带着红花怪即将发动又一击，看围绕着巨大骷髅头的无数红花全部飘起，就知道这必然是极为猛烈，说不定能将他和希伊兰蒂彻底解决的一击。 高照正准备放弃对恐惧的压制，尝试再度进入歇斯底里的状况，希伊兰蒂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这一定是梦……” 防火女呢喃道：“怎么可能会这么痛，这么……奇怪呢？” “一定是在提醒我，梦该醒了。” “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成为防火女呢？” “我怎么会遇到灰烬……不，晨星大人，和他一起拯救了吉拉古特呢？” “就算是艾莲娜，就算是伊兰娜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到？” “所以……这一定是梦，是梦！” “哈哈……哈哈哈……” 希伊兰蒂站了起来，自营火中引出一道金焰。 “既然是梦，什么都能做到的！” 原本优雅低沉的嗓音，此时变得清脆昂扬。希伊兰蒂变回还不是防火女时的自己，坚定而昂扬。 手中的金焰被她挥舞而出，骤然扩展为潮水般的光流，在殿堂中恣意挥洒。 “碎裂吧！化作飞灰吧！” “真是让人讨厌的梦境！” “跟着同样让人讨厌的晨星大人，一起完蛋吧！” 高照目瞪口呆，希伊兰蒂这是跟他一样，也发狂了？ 还有什么让人讨厌的晨星大人，原来你并不喜欢我！ 光流抽打得红花怪片片飞灰，巨大骷髅头左摇右摆。 高照正在哀怨，光流冲着他劈头盖脸的拍下。 打错人了！ 金焰拍在高照身上，并没造成任何伤害，反而送入滚滚热流，顿时将他飘飞的意识凝结起来。 高照一跳而起，挥着大剑，再无任何顾虑，冲上高台。 一丛丛红花怪被焚灭，一次次舌击被击退，还顺势在舌头上拉出了道道弥散着金焰的伤口。 巨大骷髅头痛呼着打起了滚，震荡出更密集的花雨。 希伊兰蒂燃烧得比高照之前还要猛烈，殿堂的空间都在扭曲收缩。 连接着高照和希伊兰蒂的光绳粗壮而有力，让高照劈下的大剑如烈焰喷涌，血红花雨片片失色，很快就化作漫天黑灰。 高照踩着耷拉在高台上的舌头，高高跃起，将大剑插进骷髅头的眼窝之间。 金焰自破口渗下，在头骨上蔓延开道道裂痕。 “你毁不掉我！” “母亲会让我重生！” “你逃脱不了成为祭品的命运，无知的人类！” 骷髅头惨叫着，咆哮着，最终被道道金焰割裂，崩碎成纷纷扬扬的骨片。 骨片之下，又一个身影显现。 高照还没看清，大剑就带着金焰穿刺而下，将这个身影吞噬。 更加尖锐的惨叫声里，那个身影化作飞灰。 隐约的嚎叫随着飞灰碎裂，只在高照耳边留下依稀残音。 “那是我们的！是我们的世界！” “还给我们！” 听不懂那家伙在说什么…… 高照瘫在高台上，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台下营火旁，希伊兰蒂也解除了狂化状态，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流散在空气中的点点焰火，飘到殿堂深处荡漾，让只是背景的殿堂块块褪色。 高照稍稍有了力气，连滚带爬下了高台，奔向希伊兰蒂。 “对不起……” 把她扶起来时，她还这么念叨着，都成口头禅了。 “我很没用，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羞愧得抬不起头，高照却不关心这个：“你怎么样？还痛吗？” 痛觉还残留着，浑身的血水也还在，但心口的钢针开始消解，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显然是精神力开始起作用了。 希伊兰蒂摇头说：“我还好，谢谢晨星大人关心，就是……就是烧得厉害。” 高照手上的初火印记没什么异常，可看希伊兰蒂，金焰正在撕裂她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还越来越炽烈。 她关心的却不是自己，急切的问：“我帮到了您吗？” 当然帮到了，虽然吧……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刚才那些胡言乱语，她自己或许都没记忆，高照就装作没听见了。 希伊兰蒂松了口气，赶在金焰撕裂她之前，换回防火女那种优雅语调：“我恐怕得休息一段时间了，初火比之前更加狂躁，晨星大人要小心。” 目送希伊兰蒂化作点点焰火，回归螺旋剑，高照暗暗忧虑。 初火的运用很受限制啊…… 应该是自己级别还不够，才让希伊兰蒂难以支撑。 拔起螺旋剑，殿堂的景象急速收缩。 轰隆震荡，殿堂破碎，高照回归现实。 赶紧查看身体，还好，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得逮着那个商人好好审问！ 高照抬头，看清周围的景象，讶异的张大了嘴。 【幼苗期间再得大佬呵护，继续py轻语江湖的《奶爸的异界餐厅》，有趣轻松的奶爸文。】 【诺兰大陆的混乱之城中，有着一家奇怪的餐厅……精灵们不顾仪态的撸串，巨龙们握着漏勺围坐在火锅前，恶魔们吃着可爱的团子……“吃饭，给钱，不然通通打死。”一个小萝莉在门口踱着脚步，奶声奶气的说道，一旁五六米高的巨龙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三十一章 猩红荆棘的疯狂 周围围了一圈人，杜杜、白熊西德还有中介断嘴都在，还有若干像是环市卫兵的人，和他一样，都惊愕的张大了嘴。 后面一头银龙张着翅膀高高立起，缩着脖子，嘴里橘黄焰光游动，正要朝高照所在的地方喷吐龙息。 “闭嘴——！” 高照跟杜杜同时叫道，小银龙赶紧收住龙息，鼻孔里喷出大股青烟，呛得他猛烈咳嗽，泪流满面。 杜杜吐出一口长气：“你居然自己脱困了。” 那只鸟人热泪盈眶：“巫师大人，您可差点吓死我了啊！” 西德哼道：“别以为你就能脱罪，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等等，先跟我解释下是怎么回事！ 高照赶紧问：“那个商人呢？他的奇怪差点害死我！” 杜杜瞪大了猫眼：“奇怪？你真以为这是只奇怪？” 高照愕然，什么意思？ 卫兵们用敬畏的目光看着高照，仿佛他做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白熊的黑黢黢小眼又闪起精光：“院长大人啊，这是块真正的世界石碎片，哪是奇怪那种世界残片能比的？” “我们正在头痛要怎么把你拉出来，没想到你自己闯出来了。” 白熊的目光转到地上，熊嘴啧啧有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打破了世界石碎片，还拿出了东西，就算是高级学徒都做不到，正式巫师也得费很大的劲啊。” 高照挠头，这个……很厉害吗？ 想想也够幸运的，他不是一个人战斗。而且他和希伊兰蒂崩溃之后都获得了美德，换了其他人应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过真的只是幸运吗？ 他的灵魂被灵魂镜像淬炼过，希伊兰蒂的灵魂在营火中烧过。他们靠着灰烬与防火女的营火之誓，一同夺取了初火，灵魂本来就很强大。 痛楚庭院的那种荆棘之力是很古怪，但能强得过初火之力，让他们灵魂失控？ 显然不可能…… 只是代价挺大的，初火已经躁动得难以压制，希伊兰蒂的情况很不好，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再靠召唤老婆加爆种解决问题了。 杜杜咳嗽着说：“先把东西捡起来，咱们慢慢说。” 东西？ 高照回头看身后，才看到那道藤蔓缠绕的拱门已经碎成一堆石头，石头缝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从石头下扯出一根沉重的短棍，末端还有铁链，使劲一拽，拽出颗比拳头大点的金属骨朵。 是柄流星锤，也叫连枷。 仔细看骨朵，高照心口一颤，又记起了那种心口被针刺，身上被刀片划拉的疼痛。 骨朵的造型是在骷髅头上伸展出若干尖刺，张着的嘴巴像那种红花怪一样，内嵌了几层利齿，显得惊悚狰狞。 铁链自骷髅头的后脑勺延伸，接到木柄的顶端，那里是朵金属雕成的血红小花。 视野微微闪烁，这是取得了世界物品的动静。 【？？？】 类型：连枷 级别：使用者级别 来历：不明 属性：不明 催动精神力，毫无反应，看来还没被这玩意所在的世界认可，所以无法使用。 杜杜催促：“还有呢，那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赶紧收起来。” 碎石里的光亮还没消散，高照又刨了几下，捡起一块拇指大小的水晶，四四方方的，很像缩小版的世界石。 顶着白熊炽热的目光，高照把连枷和水晶塞进空间袋，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从奇怪变成世界石碎片了？” “是我发现的！” 变回人形的奥冰在人群后面使劲蹦跶，昭告自己的功绩。 “我是冤枉的！巫师大人！” 鸟人断嘴正被卫兵揪着翅膀，鸟脸上满是惶恐的嚷着：“我也被骗了，以为那个小矮个是泰玛的学徒！” 西德抱着胳膊谴责：“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摆脱嫌疑。” 在西德和杜杜的解说，还有奥冰乱七八糟的补充下，高照总算明白了事情经过。 他进了痛楚庭院之后，奥冰等了好一阵子，没见他出来，又没找到鸟人，连商人都不见了，顿时觉得不对劲，赶紧呼叫杜杜。 杜杜带着西德过来，才发现这道石拱门并不是奇怪，而是块世界石碎片。 拱门里光影迷离，动静很大，可杜杜和西德不是巫师，做不了什么。 它们招来卫兵，卫兵也很挠头，说奇怪还好办，世界石碎片可不是他们能搞定的，必须找正式巫师过来救援。 环市世界有正式巫师坐镇，不过巫师大人何等尊贵，哪可能随叫随到，起码得等上大半天。 这时候鸟人断嘴回来了，被当场拿下，才知道这个地方的商人临时换了人。 有人专门弄了块世界石碎片，冒充奇怪，再顶替叫泰玛的商人，把消息放给断嘴，等着必然会买奇怪的高照过来。 这的确是个专门针对高照的陷阱…… 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高照却还不明白事情的关键，世界石碎片跟奇怪有什么区别？ 杜杜蹲在他的肩上，舔着爪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从世界石上切下一小块，装入世界的一部分，呈现出来的东西跟奇怪没什么差别。” “不过在世界石碎片里被抓住或者死掉的话，就会传送到世界入口，或者是事先设定好的世界监牢里。” “这个陷阱不是杀你的，是想抓走你。” “刚才你捡起来的连枷气息很熟悉，应该是猩红荆棘的东西。” 猩红荆棘！？ 高照恍然大悟，流血、痛楚，还有那无形的荆棘，这不就跟猩红荆棘有关吗？ 记起打倒巨大骷髅头的时候，顺带还解决了一个家伙。当时没看清，现在回想，不就是那个矮个子黑袍商人？ 那家伙自然就是猩红荆棘的人…… 高照扫视左右：“人呢？” 杜杜嗤笑：“你肯定在里面干掉了他才能脱困，他自然是回世界入口或者世界里设定好的地方了。” 高照定神一想，深深抽了口凉气：“世界石……不，世界还能当做陷阱用啊。” 杜杜的语气更加鄙夷：“只有疯子才这么干，这么做不仅会损害世界的完整性，有能耐的巫师还会通过碎片穿透到世界其他部分捣乱，甚至直接夺取整个世界。” “不过用来抓你还算合适，毕竟你级别不高。” 高照先是不爽的龇牙，再暗暗庆幸。 谁知道他其实不是一个人，还跟老婆连携出美德呢？ 杜杜摇着猫头说：“猩红荆棘简直是疯了，完全是不计代价，那个糟老头子在想什么呢？” “这下好了，世界石坏掉一角，就算没到必须重新审核的地步，他们的世界也要出乱子，够他们受的。” “而且下这么大血本，就为了抓你，他们图什么呢？” 高照心说我哪里知道啊…… 等等，记起那家伙最后叫喊的话，什么“那是我们的世界”，难道跟克林弗恩的归属有关？ 他们其实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掌握的克林弗恩？ 杜杜又压低了声音：“学院里还有内奸。” 高照凛然点头，只有学院里的人知道他会来环市，也知道学院正需要守门的精怪。 旁边奥冰气愤的嚷道：“是猩红荆棘干的！？那帮家伙，当着小爷的面都敢这么肆无忌惮！咱们去找环流议会，让他们抄了猩红荆棘！” 杜杜翻白眼，西德捂脸，卫兵头目则尴尬的赔笑。 高照自然清楚，只要不是直接打上学院，环流议会才不管学院在外面怎么争斗。 他也恨得牙痒痒的，刚才吃足了苦头，还不知道希伊兰蒂的情况如何，他也想去抄家啊。 很遗憾，先不说那违背了铁律，红星的实力也不允许。 念头急转，他做了决定：“既然夺了世界石碎片，他们可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蹲在学院里，还有血阳守卫，他们要敢打上门来，就有了抄掉他们学院的机会。” 实力不足就只能猥琐发育了，猩红荆棘那边可是有正式巫师的。 听高照这么说，卫兵们如释重负。 环流议会不管巫师之间的争斗，环市世界得管，能少点麻烦总是好的。 如果高照继续待在环市，多半还要爆发冲突。他们这些凡人，哪怕是白金术士武士，都得当炮灰往上冲。 卫兵头目说：“既然巫师大人没事了，那么我们就把这家伙带走审问了。还有这里原本的商人泰玛，我们也会调查清楚，给巫师大人一个交代。” 巫师不在现场他们就管不到了，鸟人这种卷入巫师之间争斗的家伙，他们就得好好管管。 泰玛就是被顶替掉的商人，猩红荆棘既然冒充他的学徒，必然跟他有牵连。 鸟人惨叫：“我真的是无辜的啊！巫师大人！西德！帮我说说话！” 西德呸道：“总是你带着院长大人踏进陷阱的，哪来什么无辜？” 白熊又叹气：“泰玛的确跟猩红荆棘的关系不错，没想到猩红荆棘会干出这种事。” 杜杜斜眼看它：“这事跟你也有关系，你就只是口头上表示一下？” 西德的熊脸揪成一团，无奈的道：“好啦好啦，我赠送一份集体传送绘卷赔罪，所有材料打九折，再帮红星找到合适的奇怪，赔本价卖给你们。” 杜杜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鸟人断嘴被卫兵押走，包括高照在内，没人怜悯它。 回到西德的浮陆，搞定材料，高照也拿到了传送绘卷。 用传送绘卷也没办法直接回到红星学院，只能传送到一些固定地点。不过能传送到的地方距离红星学院只有一天路程，还是以奥冰的速度计算，返程省掉大半时间。 打开传送绘卷，投注精神力，繁复法阵映射到地上。 高照带着杜杜和奥冰踏上法阵，虽然空间袋满满，却心事重重。 【继续py，海底漫步者的《绝对一番》，《我的女友是恶女》作者新作。】 【“绝对一番”的意思是“永争一位，绝不服输”！穿越到日本泡沫经济刚刚崩溃，处在大萧条时期的陆之寿，看了看瘪瘪的钱包，下个月房租帐单以及穿越福利，转头就扎进了电视台，开始了他争夺“一番”的生活。】 无题 “一颗豆子塞牙缝” “两颗豆子挠喉咙” “三颗豆子滚舌头” “滚呀滚呀，嚼不动” 高照跨出营火，听到了脆脆的嗓音在唱歌。 希伊兰蒂坐在营火旁的石头上，两腿并得紧紧的，两手按在腿上，坐姿异常淑女。 她的腿却随着歌谣轻轻晃荡，白皙赤足在长袍下吞吞吐吐，带着孩子气十足的歌声，一并搅动着高照的心灵。 “啊，晨星大人。” 感应到了高照，她害羞的低头缩脚。起身行礼时，却恢复了防火女的优雅恬静。 高照随口问：“在唱什么呢，吉拉古特的儿歌吗？” 希伊兰蒂用防火女的低沉语调说：“是的，晨星大人，回忆身为凡人的幼年时光，能帮助我平复情绪。” 条条醒目的金痕分布在她的手背、脖颈和脸上，包括刚才探出长袍的赤足。高照暗叹，此刻的希伊兰蒂，应该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会尽快升级的，帮你减轻负担。” 他从空间袋里提出一个个袋子，都是麦粉、腌肉、蔬菜之类的食物。晋升到中级学徒，学院印记的空间袋容积也大了十倍以上，能装不少东西。 高照说：“叫奥贝德他们来搬东西，后面我还会再带的，吉拉古特不会缺吃的了。” 他没忘之前向奥贝德许下的承诺，从环市回到学院，都顾不上跟老豆芽通报环市的情况，搬了东西就直奔世界传送门。 当然更要紧的是查看希伊兰蒂的情况，现在他只能从传送门进克林弗恩，等调整好世界，就能随时随地进出了。 希伊兰蒂闷闷的道：“晨星大人，您还真的带粮食来了呀。这种不怎么神圣的事情，似乎不符合您的身份。” 高照很严肃的纠正：“民以食为天，这就是神圣的事情。” 希伊兰蒂抿唇想了想，点头说：“的确，晨星大人从一开始，就很在意吃的事情。” 感觉你有什么误解 高照牵起她的手，想仔细看看那些暗金光痕。 希伊兰蒂却轻轻将手抽了出去，让高照有些尴尬，不由想起痛楚庭院里她崩溃那会说过的话。 旁边响起咳嗽声，是奥贝德。 老头装作没看见什么，向高照致谢后，报告了一个新情况。 高照很意外：“长桥上出现了新的游魂，向吉拉古特侵入？” 奥贝德摆着手说：“吉拉古特的阳光属于您和希伊兰蒂的初火，那些游魂在阳光下很快变成了骨骸，并没什么威胁，就是有点奇怪。” 是很奇怪，克林弗恩已经被他掌握了，按理说不该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还没调整好的原因，这么一想，高照急切的离开了，得回去赶紧搞定这些事情。 高照消失后，希伊兰蒂又坐回石头上。身上的暗金光痕更加炽亮，甚至从手背上溢出缕缕金光，让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奥贝德忧心的问：“您还好吗？我能做点什么？” 希伊兰蒂摇头：“谢谢卫士长，这是我的职责，一切只能由我承受。” 奥贝德深深叹气，带着人蹑手蹑脚搬走食物，不敢打扰到她。 希伊兰蒂又晃起了腿，飘飞着金光的赤足在长裙下进进出出。 “一颗豆子塞牙缝” 她低低哼着歌谣，依稀还夹杂着呢喃：“这就是讨厌的地方啊，晨星大人，我只能是你的防火女。” 学院塔底层，高照坐在院长椅上，扫视空空荡荡的大厅，幽幽叹气。 真是遗憾，希伊兰蒂只是他的防火女，只能守在营火旁，如果还能兼职院长秘书，那该多好。 杜杜已经泡在材料研究室里，巫师绘卷的材料得花一两天时间才能搞定，不死鸟的卵和太阳金甲虫卵这些强化材料的处理还得靠后。 从猩红荆棘那夺到的世界石碎片是个烫手山芋，他可没胆子再次进去，更别提通过碎片去查探乃至搅乱猩红荆棘的世界了。 当然他还是有些好奇，猩红荆棘掌握的世界真的跟暗黑地牢有关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黑暗之魂，暗黑地牢，不知道血阳掌握的世界是什么，高照觉得说不定还是跟地球上的游戏或者历史有关。 那个在痛楚庭院里产生的疑惑，在心中弥散开浓浓阴霾，始终无法消散。 异度天宇跟地球世界有什么关联？ 自己的穿越真的是偶然的，还是被什么未知的存在安排的？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多想也是庸人自扰，高照只好暂时压下这片阴霾。 现在唯一可以做，也有必要马上做的就是调整克林弗恩。但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而他还没从痛楚庭院那一战里恢复过来。 还是先睡一觉吧，睡觉的地方也该从地下静室改到塔顶的院长卧室，现在他觉得自己配得上了。 至于猩红荆棘，有血阳的人在这，高照倒不担心。 说实话他还很期待猩红荆棘能彻底发疯，跑来攻打红星学院，那样就能坐观猩红荆棘败亡了。 正要起身，书桌上伸展出一根枝条。 老豆芽说：“有个侍从跑掉了，学徒们自告奋勇去抓人，我拜托夜光阁下出动侍从协助，应该没什么问题。” 它说的是内奸，高照回来后交代老豆芽监察学徒和侍从的情况，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结果。 高照心事重重，噢了声也没太在意。 老豆芽再道：“还有，西德派来的猫头鹰要见您。” 哦？西德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片刻后，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猫头鹰扑楞楞飞进大门，落到书桌上。 猫头鹰盯着高照咕咕叫了几声，然后发出白熊西德的声音。 “真是抱歉呀院长大人，给您招来了这样的麻烦。” 西德说：“您走后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光是传送绘卷和折扣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所以我又送来了一些礼物。” 奥冰飞了四天才到的路程，这只猫头鹰只飞了一天。 并不是猫头鹰多快，而是奥冰慢得丢龙。 猫头鹰张嘴吐出一个小皮袋：“这是杜杜提到的精神黏合药剂，应该能让妮维雅的情况好转一些，免费赠送。” “还有个好消息，院长您获得的那种骨片，在专业鉴定师那里获得了很高的评价。所以我把收购价从十片三个环晶石提高到五个，希望您能尽快供货，越多越好。”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不过得等调整好克林弗恩，能让学徒和侍从们进去后再说了。 西德继续用猫头鹰的嘴说：“除此之外，我还把您看中的加拉迪亚货物打好了包，委托商队用驼龙运送过来，得半个月后才到，请院长耐心等待。” 高照皱眉，什么加拉迪亚货物？ “货物包括二十八只加拉迪亚天使，三十五个雄性加拉迪亚人类，十九个雌性加拉迪亚人类，包括一位在加拉迪亚颇有权势的女王。” 高照记起来了，就是他看到的那些被关在囚笼猪里的人类和天使。 问题是他哪里看中了啊，当时不过是有些怜悯而已。 就像杜杜说的那样，诸天万界的生灵，甚至包括神祇，在异度天宇里都是货物。不管是他的同情心还是环晶石，都远远不够用。 不过白送的话，高照自然乐于笑纳。好歹是天使和女王，他身边正缺生活助理和秘书。 喜悦刚涌上心头，西德又说：“打包价一万三千环晶石” 什么！？ 高照勃然大怒，你这狗熊，强买强卖啊！ 正要冲猫头鹰开骂，西德再道：“院长大人可以分期付款，首期只要一千环晶石。剩下的慢慢给，有闲钱了再给，忘记了也不要紧，哈哈” 高照一愣，虽然不是白送，但也占了很大便宜，怒气顿时消散。 等猫头鹰飞走，高照才回过神来。 这家伙不是来送赔礼的吗？ 结果还要了一千环晶石，让自己欠下偌大一个人情？ 本该是憨态可掬的白熊，在金钱的侵蚀下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老豆芽晃着树枝说：“院长大人，不必为这些小事动气。” “我把药剂给杜杜看看，没问题的话让妮维雅服下，等她醒过来，就能帮到院长了。” 不是能帮到我，是把我背的这口大锅接过去。 高照决定了，搞定巫师绘卷，就把院长的位置交给妮维雅导师。 当个院长，出门就踏陷阱，跟西德这样的巫师商人打交道更是心力交瘁，未来还要跟形形色色的人争斗，根本不是他这种学术型人才应付得来的。 等妮维雅醒过来，他就退位当个教导主任什么的，专门负责克林弗恩世界的开发好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把整套院长待遇过一遍，不留遗憾嘛。 高照出了大厅，顺着螺旋石阶向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塔上走，要去的地方是顶层的院长卧室。这几天一直在静室里睡，不成体统。 “唧！” 纤柔的叫声响起，妖精挑着小灯笼追上来。 透明羽翼莹莹生辉，羽翼之间就是手办大小的窈窕少女。妖精绕着高照转圈，兴奋的唧唧叫着。 这些妖精其实并不属于学院，而是老豆芽的房客。千百年下来，已经习惯了在学院帮工的生活，才被叫做学院妖精。 她们除了挑灯引路之外，能做的事情不多。妮维娅介绍她们的时候，语气就像在说金鱼之类的观赏宠物。 没错，就只是这个级别 别看她们长得像人，智力也接近人，但力量很弱，对巫师来说只是甜点零食或者边角材料。能在红星学院自由自在，还是得了老豆芽的庇护。 院长重担交卸在即，高照有了闲心跟妖精聊天。 “你叫什么？有名字吗？” 这只妖精比林地里那些妖精大一些，头发也不是翠绿色，而是金色的，在族群里地位似乎不一般。 妖精听得懂人话，但说不了，只是转了一圈：“唧？” 应该不是拒绝，高照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唧。” 妖精落到他头发上，蹬着细细小小的腿，回应很欢快：“唧唧！” “你很喜欢啊，小唧。” 高照说：“不过别把灯笼吊在我鼻子前面，我既不是陆行鸟也不是乌龟。” 第三十二章 豆子歌与商人的赔礼 “一颗豆子塞牙缝……” “两颗豆子挠喉咙……” “三颗豆子滚舌头……” “滚呀滚呀，嚼不动……” 高照跨出营火，听到了脆脆的嗓音在唱歌。 希伊兰蒂坐在营火旁的石头上，两腿并得紧紧的，两手按在腿上，坐姿异常淑女。 她的腿却随着歌谣轻轻晃荡，白皙赤足在长袍下吞吞吐吐，带着孩子气十足的歌声，一并搅动着高照的心灵。 “啊，晨星大人。” 感应到了高照，她害羞的低头缩脚。起身行礼时，却恢复了防火女的优雅恬静。 高照随口问“在唱什么呢，吉拉古特的儿歌吗？” 希伊兰蒂用防火女的低沉语调说“是的，晨星大人，回忆身为凡人的幼年时光，能帮助我平复情绪。” 条条醒目的金痕分布在她的手背、脖颈和脸上，包括刚才探出长袍的赤足。高照暗叹，此刻的希伊兰蒂，应该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会尽快升级的，帮你减轻负担。” 他从空间袋里提出一个个袋子，都是麦粉、腌肉、蔬菜之类的食物。晋升到中级学徒，学院印记的空间袋容积也大了十倍以上，能装不少东西。 高照说“叫奥贝德他们来搬东西，后面我还会再带的，吉拉古特不会缺吃的了。” 他没忘之前向奥贝德许下的承诺，从环市回到学院，都顾不上跟老豆芽通报环市的情况，搬了东西就直奔世界传送门。 当然更要紧的是查看希伊兰蒂的情况，现在他只能从传送门进克林弗恩，等调整好世界，就能随时随地进出了。 希伊兰蒂闷闷的道“晨星大人，您还真的带粮食来了呀。这种不怎么……神圣的事情，似乎不符合您的身份。” 高照很严肃的纠正“民以食为天，这就是神圣的事情。” 希伊兰蒂抿唇想了想，点头说“的确，晨星大人从一开始，就很在意吃的事情。” 感觉你有什么误解…… 高照牵起她的手，想仔细看看那些暗金光痕。 希伊兰蒂却轻轻将手抽了出去，让高照有些尴尬，不由想起痛楚庭院里她崩溃那会说过的话。 旁边响起咳嗽声，是奥贝德。 老头装作没看见什么，向高照致谢后，报告了一个新情况。 高照很意外“长桥上出现了新的游魂，向吉拉古特侵入？” 奥贝德摆着手说“吉拉古特的阳光属于您和希伊兰蒂的初火，那些游魂在阳光下很快变成了骨骸，并没什么威胁，就是有点奇怪。” 是很奇怪，克林弗恩已经被他掌握了，按理说不该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还没调整好的原因，这么一想，高照急切的离开了，得回去赶紧搞定这些事情。 高照消失后，希伊兰蒂又坐回石头上。身上的暗金光痕更加炽亮，甚至从手背上溢出缕缕金光，让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奥贝德忧心的问“您还好吗？我能做点什么？” 希伊兰蒂摇头“谢谢卫士长，这是我的职责，一切只能由我承受。” 奥贝德深深叹气，带着人蹑手蹑脚搬走食物，不敢打扰到她。 希伊兰蒂又晃起了腿，飘飞着金光的赤足在长裙下进进出出。 “一颗豆子塞牙缝……” 她低低哼着歌谣，依稀还夹杂着呢喃“这就是讨厌的地方啊，晨星大人，我只能是你的防火女。” 学院塔底层，高照坐在院长椅上，扫视空空荡荡的大厅，幽幽叹气。 真是遗憾，希伊兰蒂只是他的防火女，只能守在营火旁，如果还能兼职院长秘书，那该多好。 杜杜已经泡在材料研究室里，巫师绘卷的材料得花一两天时间才能搞定，不死鸟的卵和太阳金甲虫卵这些强化材料的处理还得靠后。 从猩红荆棘那夺到的世界石碎片是个烫手山芋，他可没胆子再次进去，更别提通过碎片去查探乃至搅乱猩红荆棘的世界了。 当然他还是有些好奇，猩红荆棘掌握的世界真的跟暗黑地牢有关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黑暗之魂，暗黑地牢，不知道血阳掌握的世界是什么，高照觉得说不定还是跟地球上的游戏或者历史有关。 那个在痛楚庭院里产生的疑惑，在心中弥散开浓浓阴霾，始终无法消散。 异度天宇跟地球世界有什么关联？ 自己的穿越真的是偶然的，还是被什么未知的存在安排的？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多想也是庸人自扰，高照只好暂时压下这片阴霾。 现在唯一可以做，也有必要马上做的就是调整克林弗恩。但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而他还没从痛楚庭院那一战里恢复过来。 还是先睡一觉吧，睡觉的地方也该从地下静室改到塔顶的院长卧室，现在他觉得自己配得上了。 至于猩红荆棘，有血阳的人在这，高照倒不担心。 说实话他还很期待猩红荆棘能彻底发疯，跑来攻打红星学院，那样就能坐观猩红荆棘败亡了。 正要起身，书桌上伸展出一根枝条。 老豆芽说“有个侍从跑掉了，学徒们自告奋勇去抓人，我拜托夜光阁下出动侍从协助，应该没什么问题。” 它说的是内奸，高照回来后交代老豆芽监察学徒和侍从的情况，没想到很快就有了结果。 高照心事重重，噢了声也没太在意。 老豆芽再道“还有，西德派来的猫头鹰要见您。” 哦？西德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片刻后，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猫头鹰扑楞楞飞进大门，落到书桌上。 猫头鹰盯着高照咕咕叫了几声，然后发出白熊西德的声音。 “真是抱歉呀院长大人，给您招来了这样的麻烦。” 西德说“您走后我越想越过意不去，光是传送绘卷和折扣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所以我又送来了一些礼物。” 奥冰飞了四天才到的路程，这只猫头鹰只飞了一天。 并不是猫头鹰多快，而是奥冰慢得丢龙。 猫头鹰张嘴吐出一个小皮袋“这是杜杜提到的精神黏合药剂，应该能让妮维雅的情况好转一些，免费赠送。” “还有个好消息，院长您获得的那种骨片，在专业鉴定师那里获得了很高的评价。所以我把收购价从十片三个环晶石提高到五个，希望您能尽快供货，越多越好。”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不过得等调整好克林弗恩，能让学徒和侍从们进去后再说了。 西德继续用猫头鹰的嘴说“除此之外，我还把您看中的加拉迪亚货物打好了包，委托商队用驼龙运送过来，得半个月后才到，请院长耐心等待。” 高照皱眉，什么加拉迪亚货物？ “货物包括二十八只加拉迪亚天使，三十五个雄性加拉迪亚人类，十九个雌性加拉迪亚人类，包括一位在加拉迪亚颇有权势的女王。” 高照记起来了，就是他看到的那些被关在囚笼猪里的人类和天使。 问题是他哪里看中了啊，当时不过是有些怜悯而已。 就像杜杜说的那样，诸天万界的生灵，甚至包括神祇，在异度天宇里都是货物。不管是他的同情心还是环晶石，都远远不够用。 不过白送的话，高照自然乐于笑纳。好歹是天使和女王，他身边正缺生活助理和秘书。 喜悦刚涌上心头，西德又说“打包价一万三千环晶石……” 什么！？ 高照勃然大怒，你这狗熊，强买强卖啊！ 正要冲猫头鹰开骂，西德再道“院长大人可以分期付款，首期只要一千环晶石。剩下的慢慢给，有闲钱了再给，忘记了也不要紧，哈哈……” 高照一愣，虽然不是白送，但也占了很大便宜，怒气顿时消散。 等猫头鹰飞走，高照才回过神来。 这家伙不是来送赔礼的吗？ 结果还要了一千环晶石，让自己欠下偌大一个人情？ 本该是憨态可掬的白熊，在金钱的侵蚀下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老豆芽晃着树枝说“院长大人，不必为这些小事动气。” “我把药剂给杜杜看看，没问题的话让妮维雅服下，等她醒过来，就能帮到院长了。” 不是能帮到我，是把我背的这口大锅接过去。 高照决定了，搞定巫师绘卷，就把院长的位置交给妮维雅导师。 当个院长，出门就踏陷阱，跟西德这样的巫师商人打交道更是心力交瘁，未来还要跟形形色色的人争斗，根本不是他这种学术型人才应付得来的。 等妮维雅醒过来，他就退位当个教导主任什么的，专门负责克林弗恩世界的开发好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把整套院长待遇过一遍，不留遗憾嘛。 高照出了大厅，顺着螺旋石阶……向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塔上走，要去的地方是顶层的院长卧室。这几天一直在静室里睡，不成体统。 “唧——！” 纤柔的叫声响起，妖精挑着小灯笼追上来。 透明羽翼莹莹生辉，羽翼之间就是手办大小的窈窕少女。妖精绕着高照转圈，兴奋的唧唧叫着。 这些妖精其实并不属于学院，而是老豆芽的房客。千百年下来，已经习惯了在学院帮工的生活，才被叫做学院妖精。 她们除了挑灯引路之外，能做的事情不多。妮维娅介绍她们的时候，语气就像在说金鱼之类的观赏宠物。 没错，就只是这个级别…… 别看她们长得像人，智力也接近人，但力量很弱，对巫师来说只是甜点零食或者边角材料。能在红星学院自由自在，还是得了老豆芽的庇护。 院长重担交卸在即，高照有了闲心跟妖精聊天。 “你叫什么？有名字吗？” 这只妖精比林地里那些妖精大一些，头发也不是翠绿色，而是金色的，在族群里地位似乎不一般。 妖精听得懂人话，但说不了，只是转了一圈“唧？” 应该不是拒绝，高照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唧。” 妖精落到他头发上，蹬着细细小小的腿，回应很欢快“唧唧！” “你很喜欢啊，小唧。” 高照说“不过别把灯笼吊在我鼻子前面，我既不是陆行鸟也不是乌龟。” 第三十三章 深海集会所 妖精小唧把高照送到顶层就离开了，她很懂规矩，没被允许的话，底层大厅都不敢进去。 高照手按房门，激活学院印记。 房门缓缓开启，红星历代院长的住处向高照敞开。 八角形空间，也就百来平米大小。 一张大床、一排衣柜、一张书桌，再无他物，异常朴素。 老豆芽收拾过房间，清理了前任院长的遗物，只在书桌上留下一个像框。 像框里的画像异常模糊，当高照用精神力碰触时，浮出一张张面孔。有男有女，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状态，这些人就是红星学院的历任院长。 最后一张面孔攥住高照的视线，是个年轻女子，兜帽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玉白下颌和微微翘起的红唇，像在嘲笑什么。 高照下意识想到防火女，当然只是都遮了眼眉的原因。 这就是红星学院的初代院长，已经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关于她如何建立学院，又是如何离去的，更无从知晓。 就连老豆芽也不知道，它从爷爷那传承的记忆并不多，而且活了四五千年，很多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老豆芽是有爷爷的，也叫豆芽，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是称号。 现在老豆芽也有了孙子，它的树心就是儿子，树心里藏着一根嫩芽。等它老死的时候，树心成长为新的老豆芽，嫩芽则长成新的树心，在不知道几千年后，成为下下代老豆芽。 巫师虽然长寿，正式巫师也就活四五百岁，自己肯定活不到可以跟下下代老豆芽聊天的时候了。 高照感慨着时光如梭，点燃精神草，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正要入梦，窗户忽然笃笃作响。 恍惚中，高照像回到了前世。 躺在出租屋的床上，门被敲响，忐忑而憧憬的起床开门，因为合租的室友是个妹子。 他翻身起床，才意识到不对。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从窗外透入迷蒙黯光，映照得卧室像沉在水中。景象都在缓缓荡漾，很不真切。 意识也异常迟钝，脑子里似乎灌满了浓稠的黏液，根本转不动。 这是在做梦吧，而且还是清醒梦。 前世这种梦境体会过不少，高照不急不慌。 他走到窗边，狭长的窗外，一条黏糊糊的触手正在敲着窗户玻璃。 我讨厌触手…… 高照压住内心的恐惧，放任梦境继续。 巫师很少做梦，一旦入梦，梦境就非常诡异，因为精神力凝结为实质，可以影响到现实。 高照想看看自己的梦境会有多离奇…… 当他略略集中注意力，想把窗外的触手看清楚时，天上忽然亮起无数道黯光。 每道黯光都来自一只巨大的眼睛，携带着股股惊悚，在高照脑子里炸开无数细碎礼花。 景象荡漾得更厉害，高照的意识也在溃散，但梦境并没有破碎。 无数道如字面意义的“目光”汇聚成斑驳光影，映出一条从云层延伸下来的长蛇，就是正在敲他窗户的触手。 触手是青黑色的，很光滑，由某种液体凝结而成，敲窗的同时一股股涟漪倒卷回去。 意识被这些涟漪凝结起来，顺带也驱散了他的恐惧。涟漪似乎带着某种确定的信息，让高照莫名其妙的确信不会是坏事。 他打开窗户，任由触手伸到眼前。 触手末端伸展开，变成圆形的水幕，水幕中心是一块闪烁着微微荧光的水晶，方方正正，很像从世界石上切下来的，跟夺到的世界石碎片一样。 “请随我来……” 细密的呢喃在高照心底弥漫，告知了他该怎么做。 他呆呆伸出左手，碰触水晶。 水波渐渐，揉搓着高照的手臂，滑溜溜痒酥酥的。 下一刻，水波沸腾成水柱，水柱变成根根细小触手，黏住高照的身体和脸，伸展成薄而透明的水膜，将他整个人裹住。 不等高照反应，那层膜急速收缩，将他吸了进去。 高照沉进水里，不断下坠。 光影深黯，很快他就置身类似万米深海的环境中。 等他生出强烈的窒息感时，终于脚踏实地。 水流在身边急速消退，依旧留下一层膜，将他紧紧裹住。带着某种沉重的压迫，让他异常难受。 他下意识的去撕扯这层膜，心中的呢喃告诉他，这是确保他在这种环境生存的屏障。 前方有隐约的光亮，高照按照提示向光亮走去。 已经没有水了，重力却增加了好几倍，让他步履艰难，跌跌撞撞。 头上不断飘过片片阴影，可能是水母或者乌贼之类的生物，垂下一根根软须，擦着那层膜而过，溅出极为细碎的暗红火花。 穿透又一层水幕，置身广阔空间。 眼前满是模糊色斑，看不清任何东西，意识也被重重压着，完全无法驱动精神力。 心中又响起细密呢喃…… “欢迎您，巫师大人。” “或许您还有些不舒服，适应一下就好了。” 高照疑问三连，这是哪？你是谁？找我来做什么？ “尊贵的巫师大人，这里是深海集会所，异度天宇最深之处。” “您获得的世界材料，展现了您所到达的深度，深海集会所很荣幸邀请您加入。” “我是深海之主，这个特殊世界的管理者，为所有进入集会所的巫师大人效劳。” 深海集会所？ 高照的脑子清灵了些，“深度”这个恶德商人曾经说过的词让他恍然。 原来是他拿出来的不死人骨片，让这个什么深海集会所看上了他。 问题是，来这里干什么？ 深海之主说：“这里是异度天宇的深潜者之家，深潜者在这里交流信息，交易货物，向灰烬零点不断逼近，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不管巫师大人您是野巫师还是学院巫师，是白巫师黑巫师还是血巫师，深海集会所不问出处，只关心您能到达的深度。” 深潜者…… 高照心说这真不是克总的巢穴？ 深海之主忽然说：“很好，您的资格认可已经完成了。” 水膜附带的压迫消散，视野渐渐清晰，脑子也变得清灵，甚至精神力都能微微凝结了。 无数信息嗡嗡低鸣，涌入脑海。 碰触他意识的深海之主离去，这处像是广阔深谷的空间，清晰呈现在他眼前。 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就让他呆如木鸡。 远处一部巨大的机器人倚着山崖而坐，不知道已有多少岁月，躯体残破不堪，锈迹斑斑，覆盖着大片青苔和藤蔓。 机器人坐着就有数百上千米高，两座摩天大厦般的巨柱耸立在背后，瘫在地上的手臂像两艘航空母舰，平直甲板上还残留着各种跟战机起降有关的线条和标识。 这玩意……真的不是超时空要塞马裤螺丝？ 机器人身下堆着无数废弃机械，不少是小得多但造型更熟悉的机器人。 vf战斗机……实锤了，这是马裤螺丝。 不过里面还混着一些尺寸更大，造型更显眼的机器人，脑袋和额头上还有类似闪电之类的醒目装饰，又让高照眼角发跳。 那些机器人，是高达吧？ 高照四下张望，想找到退出之类的按钮。 他一定是搞错了这里的打开方式！ 不对，是这个梦太荒唐！ 他深深佩服自己，居然能构建出这么奇葩的梦境。 意识混乱，裹住他的那层膜也沸腾起来，像变形怪一样胡乱伸展。 旁边响起声音，不是深海之主的心语，是人声。 “新来的？” 梦境还在继续？ 高照有些讶异，稳住意识，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那不是人，是团鬼魂般的白影。表面像肥皂泡般润滑而荡漾，高照猜想自己也是这个样子。 白影上半部分凸起一团，像是举手在打招呼。 “我也是新来的……” 对方用听不出性别的含混嗓音说：“但我很适应，看来你是集会所临时扩充吸收的见习者。” “环流潮汐要到了，降低标准招收见习深潜者，这是常例了。” 高照怯怯的道：“我……我还不是太明白。” 对方态度很友善：“没关系，深海之主把需要知道的信息都发给你了，只要慢慢整理，跟这里有关的事情都能明白。” 它扭转身体，看向那座钢铁山峦般的马裤螺丝：“刚才你对着这个发呆，是认识吗？” “当然认识”这话都送到舌尖了，一丝警觉让他咬住了舌头。 哪怕是梦境，也不能泄露自己的底细！ 心念急转，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只是奇怪，这玩意太奇怪了！” 对方晃着身体说：“是啊，我刚才也被吓了一跳，用钢铁造出这么巨大的人形，真是莫名其妙。这么多关节，随便用什么巫术就能阻塞，然后就没法动弹了。” “不过异度天宇之下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世界，别忘了，我们站在无数个世界之上。” “深海之主的信息里有这个东西的来历，这是前辈们从非常接近灰烬零点的世界里获得的战利品。” 对方的语气悠然神往：“上万年前的事情了啊，那时候的异度天宇还没这么有序，前辈们却取得了如此伟大的功绩，我们这些后辈真是望尘莫及。” 灰烬零点…… 这个词就是个线头，从深海之主塞来的信息里牵起了一大串。 信息依旧太庞杂，高照一时难以梳理清楚。 第三十四章 伟大而正义的事业 “我们进去聊吧……” 对方从身体上凸起一团，指向前方的阴影：“深潜者的目标是不断接近灰烬零点，带领异度天宇不断前进，彼此都是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看清对方指住的地方，高照已经没力气震动和惊奇了。 那是座倾斜的堡垒，造型类似金字塔。上方耸立的尖顶，以及下方张着嘴流淌出幽绿水柱的巨大骷髅，都在昭告它的来历。 纳克萨玛斯，克尔苏加德的飞行要塞，来自魔兽世界。 “走……” 对方身躯扭动，水膜变幻，变成很接近克尔苏加德造型的巫妖，朝着要塞悠悠飘去。 精神力微微外放，投入水膜中，高照轻盈飘起，跟随“巫妖”进了“纳克萨玛斯”。 里面的构造并非原版，而是几层宽敞的大厅，每层都有若干身影悠悠飘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语。 大部分是跟他一样的白影，有些则是各种很有既视感的造型，包括身着重甲弥散着寒气，从冰冠堡垒过来串门的王子殿下。 “我们都是新人，只能在这样的地方聚会。等级别高了，就可以去其他地方跟资深者交流了。” “巫妖”说：“不必担心泄露了信息，在这里说话，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听清。” 如它所言，其他身影的对话只能听到极为模糊类似呓语的声音，根本分辨不出细节。 “巫妖”悠悠的说：“你肯定还不明白‘深海’是什么意思，这要从异度天宇的由来说起了。” 深海之主给的信息里有这些东西，不过高照毫无概念，由“巫妖”娓娓道来，才听得分明。 异度天宇是混沌虚空中的峰巅，原本狭小得像岛礁，穿梭于各个世界的巫师只是在这里驻足小憩。 若干万年前，一些巫师厌倦了漂泊无依的生活，在这里定居。他们把岛礁下面的世界拉了上来，创造了异度天宇。 下面的世界被拉动之后，其他世界开始相互碰撞，形成一股环流。环流不定期出现潮汐，将新的世界推送上来，再被巫师们拉入异度天宇，让异度天宇不断拓展。 异度天宇里的多少环，就是这么来的。 每一环就是一层，当某一层形成稳定结构，难以容纳新的世界时，巫师们就以环流为中心，将新的世界堆积成新的一层。 环数越大越古老，红星学院所在的九十七环是最古老的环之一，在它下面只有九十八和九十九两环。 环数越小越新，以至于出现了零环和负环。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最初命名的时候，巫师们认定异度天宇最多容纳九十九环，再多的话这个“环世界”就会坍塌。 那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的巫师自然料不到，后辈们居然能把异度天宇拓展到必须用负数标识环数的程度，现在最高的一环是负六十九环。 大多数新环都是上万年前，异度天宇从无序变得有序，开始进入学院时代后发展出来的。越高的环拥有的“虚空势能”越强，高环上的巫师学院能拉上去的世界越大，力量越强。 “大多数巫师只关注世界大小和强弱，却忽略了深度这个属性。” “巫妖”说：“他们也不相信，异度天宇之下的世界是有尽头的，最深的地方就是灰烬零点。” “在那里别说是灵魂，就连精神力都无法具现。一切法则都跟灵魂和精神无关，只存在着纯粹的物质。” “他们更不清楚，巫师能接触到的世界，都是依据灰烬零点的法则呈现的。” “接近灰烬零点就是接近一切的源头，能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和更稳固的道路。” “深海就是那些普通巫师无法到达的深度世界，那些世界距离灰烬零点已经很接近了。” “只有我们深潜者能进入那些世界，或者在那些世界里更轻松的运用力量。” “巫妖”挥着骨节锁链，鄙夷的说：“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的灵魂不够强韧，无法适应深海环境，也就无法享受深海开拓的好处。只好蒙上眼睛装作看不见，否认深海和灰烬零点的存在。” 裹住高照的“肥皂泡”表面炸起无数尖刺，那是他处于震惊状态，精神力也随之震动的景象。 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但高照大略明白了“灰烬零点”意味着什么。 他没被吓得叫出声，已经是极为镇定了。 深潜者在寻找和逼近的灰烬零点，难道就是他来自的地球？ 那的确是个唯物世界！ 压在心中的那片阴霾，似乎找到了答案。 克林弗恩是黑魂三与苏美尔神话的混合，痛楚庭院有很大嫌疑跟暗黑地牢有关，他接触到的两个世界，都跟地球直接相关。 “很吃惊是吧？” “巫妖”从高照的反应里获得了足足的优越感，骨节链条挥舞得更起劲了。 “只要下潜到灰烬零点，控制和改造它，就能完全控制环流潮汐，所有世界都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这才是巫师真正该做的事情，环流议会里那些老迈的家伙，嫉妒我们可以进入深海，借口深潜会加剧环流潮汐，危害异度天宇，居然把深海集会所打成邪恶组织！” “我们的事业是伟大和正义的！” 所以说你们的目标是征服地球世界！？ 高照生出浓浓的忧惧，自己来自地球世界，所以天然维护地球，为自己的家乡担心。 不过这种情绪并不强烈，他真正害怕的是，如果被深海集会所知道自己来自地球，岂不就成了价值非凡的研究材料？ 水膜之内，高照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那个深海之主，应该没有碰触到自己的思维吧？ 再听到“巫妖”的宣言，他又忍不住槽水翻腾。 伟大和正义这样的词语，什么时候跟巫师有关了？ 听起来“巫妖”这种“深海主义分子”，在巫师里并不是主流。这个深海集会所也是被打压的对象，这倒让高照稍稍宽心。 他从深海之主的信息里拉出若干片段，都是关于保密事项的。 加入深海集会所的深潜者不得泄露自己的身份，一切交易和沟通，仅限于深海集会所之内。 意思很明确，深潜者只在深海集会所里是同志，出了这里，这个身份必须当做不存在。 这让高照很好奇，如此严苛的保密措施，要怎么付诸实施？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深潜者在这里到底能做什么？ 聚在一起骂环流议会？ 疑问又抽出缕缕信息，高照正在整理，“巫妖”又说：“这些事情你慢慢就能明白，新的一轮潮汐开拓就要开始了，你应该先兑换一些积分，为下潜做准备。” 积分…… 有种面对无限流主神，还是那种没编制的黑户主神的既视感啊。 “巫妖”说到的事情在信息里应该有，但他不能光听不说。 问了一堆问题，“巫妖”很有耐心的回答：“你手头上有的深度材料和物品，跟深海世界有关的各种信息，只要是深海之主以前不知道的，都能换到积分。” “深海之主要的只是信息，材料和物品不会拿走，如果你想寄卖的话，深海之主也会帮忙。” “巫妖”很热诚的解说：“至于有什么好处，当然是获取深海世界的各种信息，了解侵入方法了。” “不过侵入世界是正式巫师之上的事情，我看你不仅是见习深潜者，巫师级别也不高，应该还是学徒吧。” “建议你先用积分向深海之主换取跟深海世界有关的知识，还有适应深海的强化材料，提升自己适应深度的能力。等环流潮汐来了，会有很多深海世界露出入口，到时候挑选一个合适的世界进去，晋升的机会完全不是跟着学院去开拓能比的。” 高照本想敷衍下就离开，他觉得继续呆下去太危险。 不过“巫妖”说到的各种信息，让他生起强烈的好奇。 深海之主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 深潜者距离地球还有多远？ 兑换一下积分，这些事情应该就能有个概念。 问题是，克林弗恩的东西不能拿出来兑换，那是他和红星的根本。 高照忽然记起，自己的空间袋里还有件战利品，来自猩红荆棘掌握的世界。 只知道那个世界可能跟暗黑地牢有关，算深度的话或许还不如克林弗恩。 学院印记也不知道那玩意的底细，正好让深海之主做个鉴定。 高照从空间袋里掏出那柄连枷。连枷并没有戳破水膜，甚至就没从空间袋里拿出来，掏出来的只是一团模糊的灰光。 默念深海之主，自头上降下淡淡灰光，罩住光团，浮烁游动着。 心中泛起呢喃，此时高照感应得很清楚，是某种力量微微搅动了他的精神力，向心灵中投射进的声音，跟老豆芽向他传递心语一样，这让他松了口气。 深海之主说：“见习深潜者，你要兑换积分吗？” “好的，稍等片刻。” “鉴定中……” 十多秒后，灰光消散，视野边亮起几行文字。 “未入库的深度物品，可兑换积分。” “属性为深渊之血，暂定名为深渊之血连枷。” “特性为鲜血荆棘，以自身的**伤害换取目标的心灵伤害。” “深度级别为八。” 物品情况很简略，不过正符合杜杜的判断，猩红荆棘的巫师喜欢冲锋在前被人打，从来都是血淋淋一身，原来是搞这种伤害交换，难怪杜杜和老豆芽都说他们是变态。 深度级别顾名思义，是物品所在世界的深度判定。 也就是说，猩红荆棘掌握的世界并不深，勉强算是在海里。 深海之主给出了价格：“扣除鉴定费用，信息可兑换7个积分，寄售定价建议为120积分。” 高照当然不会卖掉连枷，只是卖掉信息。 在这点上深海之主还真是公道，信息都能卖钱。 视野边缘亮起“深海积分7”的提示，高照迫不及待的想查询一下，他以为会有类似拍卖行那种售卖列表，不需要特定的查询对象。 “见习深潜者，你现在还不是正式会员，所有交易都不享受优惠。” “在集会所完成1000积分的交易后，才能获得正式会员资格，享受九五折优惠。” “请给出准确的关键词，搜索费用一个积分，每一个结果一个积分。” 深海之主在视野里刷出一连串信息，让高照深深无语。 你特么不是深海之主，是企鹅跟度娘生的混血种吧！ 第三十五章 巫师的哲学之问 高照都在怀疑这位深海之主也是穿越者了…… 这是人家的地盘，高照不得不低头。 他花了几秒钟慎重考虑，将意念推送到精神力里，与深海之主碰触自己的力量对接。 “搜索恩派洛世界，显示三个结果。” 恩派洛世界是红星之前掌握的世界，已经有上万年历史，现在又完蛋了，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 这个世界他没怎么关心，要了解情况的话老豆芽、杜杜还有妮维雅导师都能告诉他。 他是想看看恩派洛世界在深潜者的衡量体系里处于什么位置，由此推断深潜者的大概进展，以及“灰烬零点”到底跟地球有没有关系。 深海之主的反应很快，像搜索引擎似的在视野里刷出三行标题，跟着刷出“深海积分-4”的信息。 “恩派洛世界名不符实……售价20积分（7917年前）。” “恩派洛世界自体强化术评价……售价15积分（3214年前）。” “血巫师溯源之恩派洛篇……售价35积分（482年前）。” 水膜凸起无数小泡泡，高照喷了。 只买到三个标题，要看内容还得付钱？ 这还没完，又刷出一行字。 “今日热门推荐，潮汐开拓深潜技巧与必备工具指南，售价100积分。” 还加广告！ 高照又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这真是满满的本土互联网气息。 不对，还要更人性化一些，至少推荐的是有用的而不是垃圾信息，从价格来看也是量身定制，只要卖掉连枷实物就行，高照都有些心动了。 连枷还牵扯着猩红荆棘，留着说不定会有用处。高照忍住卖掉的冲动，询问深海之主为什么只按时间排序。 “见习深潜者，一般搜索均按时序排列，如按传播热度、价值和类别排列，需付额外的服务费用。” 深海之主还在介绍业务：“如果你有与深海世界和灰烬零点相关的见闻见解，也可以整理成文，在我这里寄售。” 高照又在找退出按钮了，这到底是深海集会所还是深海知网啊？ 这个收获远远超出了初衷…… 如果没有做梦，这个深海集会所是真实存在的话，深潜者距离地球有多远不知道，深海之主离他来的那个时代有多近倒是清楚了。 “看来你在深海之主那很有收获啊……” “巫妖”的声音响起，顿时让高照镇定下来。 对方说：“我要去结识新朋友了，跟我去吗？” 高照已经心力交瘁，勉强从水膜中挤出一团左右摆动。 “巫妖”看懂了：“真是遗憾，你级别太低，的确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一根骨链伸过来：“我们交换印记吧，以后只要进来就能互相联系，就算人不在也能收到留言。” 印记？ 高照本来还茫然，脑子里还积压着的信息分出一缕，让他恍然。 那根触手包裹着的水晶变成了深海印记，在他通过资格认证的时候，已经打在了手上。 他伸出手，左手掌心亮起淡淡灰光。 将掌心按在水膜上，骨链末端隔着水膜，跟他的掌心相触。 微微的涟漪荡开，高照视野里刷出一行字。 “初级深潜者罗塞尔希望与你交换印记，是否接受？” 罗塞尔…… 高照送出意念，选择接受。 又一行字刷出：“请为自己命名，警告，不可使用真名。” 把“克莱恩”这个名字推进精神力的瞬间，高照猛然警醒。 如果地球真的就是灰烬零点，马裤螺丝和高达的世界都有了，说不定真会有对应的穷神世界，自己不就是送菜么？ 他选择了“奥布莱恩”这个名字，反正奥冰也不用了。 “真是孩子气的名字啊……” 罗塞尔说：“那么奥布莱恩，后会有期。” “巫妖”飘走了，高照也找到了离开的办法。 深海印记跟学院印记差不多，罗盘造型的菜单中心，是个大大的“离开”选项。 选中离开，景象模糊，意识恍惚，高照猛然从床上坐起。 月光穿透窗户，在床前映照出一扇狭长光门。 真的是做梦？ 高照真心希望只是场梦，左手的奇异感觉粉碎了他的希望。 他举起手掌，激活学院印记和初火印记，血红与暗金共辉，却跟之前有了差别。 差别异常细微，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 就在学院印记之上，还有层极为黯淡的灰光。 牵引精神力投入灰光，一圈深灰光影展开，凝结成罗盘状的菜单。 外围是“交易”、“积分”、“等级”、“好友”等选项，中间的圆心是“进入”。 这就是深海印记，他没有做梦，深海集会所和深海之主是真实存在的。 高照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仿佛回到了驼龙车上，他刚替代原主那个时候。 当时他满脑子转的是“我是谁”、“这是哪”、“我该干什么”。 现在他脑子里转着“巫师到底是什么人”、“异度天宇到底在哪里”、“我在这干什么”。 发了会楞，他下床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召唤老豆芽。 一根藤蔓从上方垂下，弯曲成环，向高照行礼。 老豆芽问：“院长大人，是睡得不习惯，还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高照犹豫着问：“刚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藤蔓上的两片叶子展开，像人在摊手，老豆芽说：“没有任何异常。” 天空满是大眼，还伸下巨蛇一样的触手敲我窗户，你居然毫无所觉？ 高照有些狐疑，顺口想问老豆芽知不知道深海集会所。 念头刚起，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力量透入心灵，压住他的意识，让他眼前发晕，竟然开不了口。 “见习深潜者奥布莱恩，你是否准备违背深海集会所的保密协议？” “如果确定，深海印记将被摧毁，你在集会所的一切权益，有关集会所的一切记忆都将被抹除。” “如果是无意触犯，请牢记保密协议。” 视野中刷出的信息让高照心口凉透，这个深海印记居然能让自己说不了话！ 恐怕不仅如此，如果自己想通过其他方式，比如用写的向其他人提到深海集会所，应该也会跟现在一样。 深海集会所真是可怕啊，能不打交道最好，要不干脆忘掉？ 高照转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灰烬零点真是地球，自己对深潜者来说就是人形积分宝库，哪可能置身事外？ 老豆芽疑惑的问：“院长大人，您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高照暗暗叹气，换了问题：“我在想，猩红荆棘会不会有什么厉害的靠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抓走我。” 老豆芽低沉的笑了：“院长大人，能够让您自己和我们毫无察觉的做这种事情，那样的存在异度天宇里当然有，比如晶化巫师以上的大人物。” “不过晶化巫师要到十环以上的地方才会有，而且他们也不会冒着被环流议会发现的风险，跑这么远来对付我们红星这种小角色。” “如您所说，猩红荆棘想抓您，似乎是为了克林弗恩世界。他们应该出了什么麻烦，急得发了疯，才敢在环市动手。” “如果猩红荆棘真的有这么强大的靠山，又何必来找我们的麻烦呢？有什么问题，靠山挥挥手就能解决，晶化巫师是可以粉碎和重组世界的强大存在啊。”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似乎也在畏惧什么：“环流议会虽然禁止学院之间直接争斗，那些间接和暗中的手段却阻止不了。” “巫师是无所不能的，越高阶的巫师，能力越神奇和诡异，院长大人的确应该小心。” 高照默然，深海集会所恐怕就是很高阶的巫师在主持，他已经被坑进去了，小心也没用。 老豆芽继续说：“如果院长大人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把握躲开的话，最好躲进世界里。” “哪怕再强大的巫师，也无法直接侵入被学院掌握了的世界。而且环流议会一直在监控世界石的状况，没有谁敢对其他学院的世界石动手脚。” “当然院长您跟猩红荆棘之间的事情就有些特殊了，猩红荆棘自己把世界分割出来对付您，让世界石碎片落到了您的手里，您要做什么，环流议会也不会过问。” 高照稍稍放心，也隐约明白了猩红荆棘为什么只是抓他，而不是直接从他手里夺取克林弗恩。 心事重重，高照回到床上，辗转难眠。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通了。 深海集会所通过不死人骨片发现了他，然后在学院里直接找到他。也就是说，深海之主对他知根知底，当然只是高照-晨星这个身份。 那个热心的深潜者罗塞尔说过，深潜者在异度天宇里并不是隐藏在暗中无人知晓，而是跟环流议会有冲突，深海集会所也被指定为邪恶组织。 所以这么严苛的保密协议，包括给深潜者套上一层水膜，禁止以真实身份出现，禁止深潜者在外提及深海集会所，都是针对环流议会的安全措施。 深海印记的禁制应该只是针对巫师在集会所的记忆，不会威胁到巫师的生命，更不可能当做心智傀儡随时探测思维，否则也太容易被环流议会抓住马脚。 高照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再担心自己的秘密乃至小命被别人捏在手里。 安心之余，又升起浓浓忧虑。 深海集会所的画风，总觉得背后是跟他一样的穿越者啊。 探索灰烬零点的事业，难道是穿越者想找到回家的路？ 可这哪是回家呢，是带着比灭世天灾还要恐怖无数倍的灾难回去。 地球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看环市里那些被当做货物的生灵就知道了。 高照脑子里还溜出一缕“是不是去认个亲”的杂念，马上就被他烧没了，自投罗网吗？ 深海集会所搞了几千年还没达成目标，而且强大到高照不敢乱生杂念的地步，他自然没什么为了保卫地球，要与深海集会所为敌的想法。 他只是更加警醒，绝对不能泄露出自己跟地球的关系。 拿地球世界的科学技术、理论思想、文化作品、商业模式等等东西，像其他小说里的主角那样，恨不得背着整个地球在异世界作妖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第三十六章 好人渐死但还有好巫师 清晨，高照吃下早餐，准备去传送门调整世界。 早餐不是普通食物，而是杜杜用新调料制作的“巫师套餐”，高照没有拒绝。 调整世界需要做足准备，不过这不是真正原因，他真的不太抗拒那些诡奇食物了。 一方面是开始习惯，另一方面，深海集会所之行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成了巫师乃至当了院长就能安逸享乐了吗？ 恰恰相反，站得越高风越大，懂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无知和无助。 唯有努力变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何况希伊兰蒂还得靠他，才能从初火的烧灼中解脱出来。 正要去传送大厅，老豆芽报告说，奸细被抓回来了。 三个学徒押着奸细进了大厅，人人都是满眼血丝，身上还有不少伤痕。昨晚怕是彻夜未眠，还费了不小的劲。 不过他们的精神都很好，一进门阿斯旺就嚷嚷：“高照……哦，院长啊，这家伙居然是个白银武士，不比费斯特差多少。” 葛瑞丝的学徒短袍破烂不堪，露出片片白皙肌肤，满是尘土的娇美面容洋溢着喜色，语气也很昂扬：“还好咱们都在，他一个哪是咱们三个的对手。” 陶德向葛瑞丝递去隐带感激的眼色，如释重负的说：“咱们问不出什么，得院长出手了。” 这三个家伙，昨晚怕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比如排好了座次吧。 换在之前，他多半还要动动脑筋，设法瓦解这种小团体，现在却没什么想法。 他已经决定把院长交给妮维雅，专注在自身的进步上。 就连猩红荆棘的威胁，都不觉得有多重要了。 该做的事情也得做，他走到武士身前，打量了一番。 这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游侠或者盗贼出身，擅长隐匿和偷袭，在刺剑、弓弩和毒素方面有不错的造诣。 不需要观察各种细节，只是感应此人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气息，就能获得大概信息，这正是巫师的强大之处。 武士两手倒绑，被阿斯旺和陶德压着肩膀跪在地上。 高照眼中弥散出金光，让武士开始剧烈挣扎。 武士惊恐的叫道：“院长大人，我什么都说！” 金光渗入脑袋，武士身躯紧绷，两眼翻白，僵硬得成了雕塑。 高照将精神力推送进去，粗暴的扼住武士意识。 高照淡淡的道：“不需要你用嘴巴说……” 阿斯旺和陶德吓得不迭放手，连退了好几步。 去环市的路上，杜杜充当临时导师，给高照讲过很多精神力运用的知识，用精神力探测凡人思维就是其中一项。 巫师一旦精神力能够外放，就能直接侵入他人意识。 人类意识是最好侵入的，精怪就很难了，毕竟血脉根基不同。 凡人的精神力没有凝结成实质，对这种入侵毫无抵抗能力。 要获得很精细的信息，或者不伤害到凡人的话，需要很纯熟的技巧。 如果巫师再用上意识编织之类的巫术，别说凡人，低级的巫师学徒都会任其摆布。当然那类巫术只有少数巫师擅长，而且侵入他人意识也等于将自己的意识置于险地，一般情况下巫师不会冒险。 高照只是以精神力压迫白银武士意识，也不顾及后果，就没什么讲究了。 沉默持续了许久，高照神色如常，只是目光略略飘浮。 直到武士发出嗬嗬的怪叫声，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泌出白沫，高照才收回精神力。 他淡然的道：“拖出去处理掉，比如……给奥冰吃了。” 大厅门口响起不忿的声音：“你把我当下水道了吗？我才不吃人这种恶心发臭的东西！” 小银龙从门外探出脑袋，正在偷看呢。 高照无所谓：“随便吧，反正让大家看到奸细的下场。” 地面冒起几根枝条，将差不多已经是白痴的武士卷起来，老豆芽说：“我会处理掉，然后把骨骸挂在山下警示大家，院长大人。” 老豆芽这声“院长大人”严肃凝重，也让三个学徒的呼吸更轻，神色更重。 “这两天你们加紧修行基础冥想术，做好准备，材料已经备足，新的红星冥想术很快就有了。” 高照交代了一句，往地下的传送大厅去了。 三个学徒低头恭送，等高照身影消失，才同时抬头吐气，你看我我看你。 阿斯旺挠头自语：“以后得注意了，可不能再叫院长的名字。” 陶德点头：“院长大人，现在真的像院长大人了。” 葛瑞丝压低声音：“听说院长在环市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话的时候她看向门外的小银龙，阿斯旺和陶德也跟着看过去。 奥冰背手望天，学着高照的口气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院长不说，就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情。” 学徒们噢了声乖乖散去，等他们走得远了，奥冰才龇着牙说：“我话还没说完呢，院长不说我可以说啊！你们这些木头脑袋！” 学院塔地下的螺旋石梯里，高照的脚步骤然停住。 刚才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 武士的确是猩红荆棘派出的奸细，也是刺蛇黑邓肯的联络人。 那一夜高照杀掉黑邓肯后，这家伙跑过来继续潜伏，然后把学院的情况发送给了猩红荆棘。 在学院之争里，奸细不变着花样死上十次，已经很宽大了。 但对立志于做“好巫师”的高照来说，似乎不太妥当。 换在以前，至少他不会直接下令处死，而是眼不见为净，丢给老豆芽让它“按规矩办”。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高照吐出一口浊气，应该跟深海集会所有关吧。 异度天宇的残酷，不只是针对凡人和诸天万界的生灵，包括他自己在内，也是一样啊。 刚才用精神力翻搅武士的意识，顺藤摸瓜抓出记忆的时候，武士遭受的剧烈痛苦他也感应得到。 不得不说，那时候他觉得很爽，真的爽。 除了爽，他还很庆幸，自己不是被如此炮制的对象。 “做个好人”这条底线，好像悄然瓦解了。 还好，他的真正底线是“做个好巫师”，这条底线还没突破。 因为他还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好巫师…… 唧唧的叫声响起，小唧提着灯笼在他头上绕圈，似乎为他停步而疑惑。 高照伸出手，掌心向上。 小唧犹豫了片刻，落到掌心上，怯怯的跪着，扬起清丽小脸，脸上满是忐忑。 小小妖精，轻盈得像羽毛，让高照生出无数杂念，包括点燃精神力，烤到八分熟。 他终究没把杂念付诸现实，只是感受这点微小的重量。 他把手靠到肩膀上，轻声说：“以后别坐我头上，就坐这里。” 小唧呆了呆，发出“唧——”的长音，表示知道了，扇着晶莹翅膀，飞到肩上。 这下不会再当陆行鸟或者乌龟了…… 高照迈步，小唧坐在肩上，看着他的侧脸，发出轻柔的叫声。 分不清是感激还是喜悦，不过高照心里好受了点。 自己其实还是好人的呀…… 就这样，偷偷做个好人吧。 【新的一周到来，又py到了一位大佬，推荐和风遇月的《这个日式物语不太冷》。】 【在白凡的目光下，镜中自己的嘴角咧到脖子根。就算是一直镇静的白凡也露出一抹讶然之色。看着对方对着自己的脑袋张开血盆大口，白凡缓缓地抬起自己手中的手机——咔擦一声。他比了个剪刀手，拍了张合照。】 第三十七章 我可以叫你高照吗？ 传送大厅，世界传送门前，高照激活学院印记，将手按在世界石上。 还好有小唧消解了不良情绪，现在他可以集中精神调整世界。 选中学院印记的“世界”选项，在弹出的菜单里选择“调整”。 脑子微微眩晕，意识变换，置身奇异的场景中。 混沌雾气中，若干块暗金亮斑缓缓闪烁，意念微动，亮斑急速放大，竟是一块块地图。 灰烬墓园、灰雾山道、吉拉古特、灰雾长桥、圣女骨骸地、灵魂镜像、传火祭祀场，高照经历过的各个场景都有。 巫师一旦掌握了世界，就能进行各类调整，调整范围视世界本身的构造、巫师级别和掌握世界的程度而定。 高照即便获得了初火，对克林弗恩而言依旧只是个“看门者”，能做的调整不多。 目前他只能开辟“公共通道”和“试炼通道”，同时设定试炼通道连接的镜像。 “公共通道”没有限制，学徒、侍从和精怪，只要是他允许的，都能进去。 “试炼通道”是世界石提供的特殊功能，巫师可以抽取世界内的场景和元素，拼装出镜像世界。学徒在镜像世界里完成试炼，就能更快的领悟世界之力，再通过巫师绘卷，依靠对应的冥想术提升自己。 高照摆弄了一会，发现克林弗恩很特殊，各个场景可以自由拖曳，拼合出不同的镜像。 这应该跟世界结构有关，和黑魂世界一样，克林弗恩是由无数时空碎片构成的。 不过吉拉古特和传火祭祀场一旦拼入镜像，就不是现在的状况了，而是时间线更早一些的碎片。 吉拉古特里没有活人，全是游魂。 传火祭祀场里的初火也不是人性之火，而是虚拟的神族之火。 作为前世的游戏策划，关卡设计是基本功，高照摆弄起来异常娴熟，像是回归了本业。 可惜他只能拼装现成的模块，而且模块少得没什么选择余地。不由憧憬级别高了之后，还能做到什么样的改变。 每挪动一块镜像，就要消耗相当长的时间和精神力，还好做的是高照既熟悉也喜爱的事情，既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觉得疲累。 等他完成镜像世界的拼装后，发现初火印记正在微微跃动，身上溢出浓浓的暗金光尘。 看时间，已经是午后了。 拍拍滚烫的额头，高照审视成果，忽然生出浓浓的怜悯。 三个学徒可不是他，并不清楚克林弗恩的背景，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拿到初火印记。 无所谓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调整好克林弗恩只是延续红星学院，以及确保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掌握，他才不关心学徒能不能成才。 世界石嗡嗡振鸣，暗金与血红光辉在门柱，也就是晶石魔身上荡动了片刻，学院印记与初火印记都同时荡漾出光影，宣告克林弗恩世界完成调整。 学院印记倒是马上平息了，初火印记却跃动得更厉害。 高照正要投入精神力压制，跃动却自己平息了。 与此同时，心底深处忽然泛起浓烈的躁动，带起强烈的不安。 那不是他自己的动静，而是与他心灵关联的另一个存在的动静。 希伊兰蒂！ 肯定是希伊兰蒂在稳定初火，问题是之前她就已经难以承受了。 他毫不迟疑的跨入传送门，置身营火中。 所有营火的节点在火中呈现，他本想选择吉拉古特高台的那座营火，却看到代表了希伊兰蒂的暗金光点在初火祭祀场的营火里。 选择祭祀场，跨出…… 不对！这营火怎么跨不出去了！ 升腾的金焰似乎遮蔽天地，吞噬了所有空间。 模糊身影在金焰中向他伸手：“对不起……” 是希伊兰蒂，她显得很痛苦也很慌乱：“刚才世界震动了好久，刚刚停下，好多游魂出现在祭祀场，我急着烧掉它们，就变成这样了。” 高照赶紧握住她的手，初火印记相触，金焰顿时收束。 拉着希伊兰蒂跨出营火，置身初火祭祀场，火星缭绕，灰烬飘飞。 灼热的高温正在散去，地上躺满了游魂，层层叠叠数百上千。 看游魂铺出的痕迹，正是从祭祀场另一个方向，被灰雾笼罩的道路过来的。 是因为调整，让那些沉在混沌中的碎片跟克林弗恩对接了吗？ “这不是你的……” 高照安抚希伊兰蒂，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希伊兰蒂整个人还裹在焰火中，连长发都如同焰火的一部分，只有那张遮去了眼眉的脸还清晰可见。 握在高照手中的手也跟异度天宇里一样，虽然柔嫩，却轻盈似云，几乎快没了实感。 “晨星大人，对不起……” 希伊兰蒂似乎知道了什么，语气很平静：“我其实并不想只做你的防火女。” 高照心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希伊兰蒂又说：“我还想做回希伊兰蒂，穿回我的骑士甲，拿起我的骑士剑，和你一起，用初火做更多的事情。” 高照呆了呆，终于明白了痛楚庭院里她崩溃那会说的讨厌是什么意思。 她的骑士甲和骑士剑，都在他身上呢。 希伊兰蒂努力牵起嘴角，淡淡笑道：“吉拉古特虽然很小，可泥板上的记述让我们从小就知道，世界其实很大，无数灵魂还沉沦在里面，不像我们这么幸运。” “我的哥哥玛尔纳伊，我的好朋友艾莲娜，还有亲戚朋友，所有吉拉古特人，所有的祖祖辈辈，我们的生命只是用来守护吉拉古特，我很不甘心。” “被召唤到晨星大人的世界里，看到你还面临着危险，我相信你是在做好的事情。” “当我向你送去初火的力量，帮助你打败敌人的时候，我非常开心。” “初火就凝结着吉拉古特人的生命意义啊，我希望能用它去做更多好的事情，能让世界变得更好。” 难怪希伊兰蒂总是问有没有帮到他，她的志向还真是不小。 “我也知道，有晨星大人在使用初火了，我应该做的是守护营火，但是我……我不喜欢躲在别人身后。” “只是做防火女的话，好像抢了艾莲娜的工作，或者我就变成了艾莲娜。” “我自己……没了，我真的不甘心。” 她絮絮叨叨着，让高照觉得异常不妙。 他赶紧止住她：“现在不是交代遗言的时候，而且你是防火女啊，你是不死的。” 希伊兰蒂的笑容更深了，语气却不再像希伊兰蒂。 “是的，我可以不是希伊兰蒂，但必须是防火女。” 高照骤然恍悟，低喝道：“放开印记！把火让些给我！” 初火是高照和希伊兰蒂同时夺取的人性之火，但希伊兰蒂同时又是防火女。 现在只靠他们两个已经无法承受初火，希伊兰蒂选择自己被初火吞噬，变成纯粹的防火女。 那样的防火女跟最初的防火女一样，只是营火的化身，不再有具体的人格，也不需要名字了。 希伊兰蒂消失后，初火有什么变化不清楚，可高照怎能容许她消失。 希伊兰蒂摇头：“不行，晨星大人，我还是你的防火女，我必须替你维持营火。” 金焰继续升腾，开始吞噬她的容颜。 要不了一会，新的防火女就会诞生，但希伊兰蒂却要跟艾莲娜一样永远消失了。 “是防火女就听话！不要自作主张！” 高照拼命拽住她的手，同时全力燃烧精神力，想把初火从希伊兰蒂那夺过来。 初火是他跟希伊兰蒂共有，可希伊兰蒂又是防火女。 两人的关系等于同是公司股东，他是总经理，希伊兰蒂是财务兼出纳。她硬卡着不给钱，他哪能抢得出来？ 希伊兰蒂的声音已经变得缥缈：“晨星大人，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高照急得快灵魂出窍：“你赶紧停下来！只要还是希伊兰蒂，叫我孙子都行！” 希伊兰蒂噗嗤笑道：“我真想这么叫呢……” 她幽幽叹气：“再过一会，我就会变成真正忠诚于你的防火女。” “那个讨厌你的希伊兰蒂，不会再陪着你了。” “对不起，高照……” 她知道自己在痛楚庭院里说过什么…… 第三十八章 克林弗恩护火者 吉拉古特，祭祀高台边缘围满了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 原本只是一丛篝火的营火，现在变成熊熊燃烧的烈焰，有好几人高。 天穹上的太阳也在摇曳闪烁，洒下的光辉已经超越了阳光的范畴，烧灼得肌肤发痛。 “是时候了……” 老卫士长奥贝德分开人群，颤颤巍巍的走向烈焰。 人群惊呼，一些人冲上来阻拦他。 “不要妨碍我！” 奥贝德威严的呼喝，让那些人止步。 “别忘了，吾王说过什么。” 奥贝德高声说：“这是人性之火，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掌握这样的力量，不会不需要代价。” “我就是代价，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 人们眼中含泪，目送奥贝德跨入烈焰。 传火祭祀场，高照手中的那只手散作金焰，希伊兰蒂的面容也在焰火中模糊。 皇天后土玉皇大帝观音姐姐大圣爷！ 高照在心中呼喊着，竭尽全力夺取初火。 金焰骤然一震，然后急速消退。 希伊兰蒂的身影变得清晰，就立在他身前，也揉着脸颊，显得难以置信。 我的天！ 高照惊喜交加，成功了！ 漫天神佛管个屁用，还是得靠自己！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一旁的营火中传出人声，让高照和希伊兰蒂同时僵住。 奥贝德！？ 老卫士长奥贝德跨出营火，脸上满是茫然。 高照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之前那个垂垂老矣如风中残烛的老头吗？ 现在的奥贝德身材健硕，昂首挺胸，虽然还是雪白须发，却弥散着沉稳如山的力量感， 不过暗金光丝在眼中游走，肌肤密布着暗金光痕，老头子正承受着初火的烧灼。 高照自初火印记中感应到了清晰的关联，此刻的奥贝德，跟希伊兰蒂一样，可以从营火中引出初火之力！ 当然强度上还差得多，本质上奥贝德跟希伊兰蒂已经没了差别，也成了……防火女？ “吾王，希伊兰蒂。” 奥贝德向两人行礼，苦笑道：“我看到情况不妙，想试着做点什么，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 高照艰涩的开口：“你……做了什么？” 奥贝德叹道：“上一次吾王带着粮食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初火并没完全稳定。” 原来老卫士长早就在担忧希伊兰蒂的情况，这一次她回来之后，几乎变成了人形火炬。 高照调整世界，初火祭祀场发生变化，希伊兰蒂焚烧游魂，导致营火暴走。吉拉古特的营火变成冲天烈焰，连太阳都变得不稳定了。 老卫士长选择投身营火，烧掉自己。 奥贝德说：“我以为自己能成为薪柴，让初火稳定下来。哪怕只是稳定一点，这条老命也值了。” 高照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不上天……不，没烧成灰呢？ 奥贝德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有可能不死。” “吾王您说过，初火为人类而燃，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力量。” “我觉得，说不定我能承受得了，并且活下来呢？” 希伊兰蒂恢复了优雅的淑女形象，摇头说：“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就是一缕灵魂在营火中的呈现，连灰烬都不是。” 奥贝德爽朗的笑道：“我还记得我是谁，过去几十年的经历都没忘记，何必在意有什么变化呢？” 老卫士长吐出口长气，却是滚滚如龙息的金焰：“真的很痛苦，不过我坚持下来了。现在我应该是跟初火同在吧，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这个老家伙真的成了防火女……不，防火男？ 高照捂脸，觉得“防火女”这个称呼得改改了。 想来也正常，营火和防火女都是神族意志的设定，初火变成人性之火后，之前的设定自然推翻了。 所以，不再需要找圣女来当防火女，只要是灵魂强大的吉拉古特人，不论男女，都可以维持营火。 见高照一直没反应，奥贝德忐忑起来：“我……帮到忙了吗？做对了吗？” “我真的没有玷污初火，向我不配拥有的力量伸手？” 奥贝德肃然的说：“如果是我僭越了，我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高照不迭摆手，老头你没错，你做得太好了！多亏了你！ 想想当时的场景，白发苍苍的老头，步履坚定的走向熊熊燃烧的烈焰，高照就心簇神摇。 他又记起希伊兰蒂之前说过的话，他们的生命应该更有意义，奥贝德已经做到了。 虽然奥贝德是从他的宣告中获得了启发，但他还是有些羞愧。 他只想着自己变得更强，就没想过依靠吉拉古特人，依靠其他人。 初火现在是人性之火，是他和希伊兰蒂依靠人性夺取过来的，而人性……只靠一个人两个人，又哪来源源不断的人性呢？ 高照用力拍奥贝德的肩膀：“卫士长，你现在也是……护火者了。” 他看看手指弯曲顶着下颌，正在沉思的希伊兰蒂，刻意强调：“从现在开始，没有防火女了，只有护火者。” 希伊兰蒂回过神来，对高照盈盈浅笑：“我跟奥贝德还是不一样，我仍然是你的防火女，晨星大人。” 不叫我名字了？ 高照有些失望，不过……无所谓了。 就算嘴里叫着自己晨星大人，肚子里却在埋怨他，但她还在，这就够了。 总比她叫了声高照，就变成百依百顺没有自主人格的防火女好。 那么，现在初火应该稳定了吧？ 高照激活初火印记，轰的一下，整个人烧成冲天火柱。 希伊兰蒂和奥贝德惊呼，同时伸手从高照身上牵出一条火线，很快将火柱吸收。 高照被烧得满眼星星，浑身火痕，意识摇曳。 他吐出一口青烟，对希伊兰蒂和奥贝德说：“我们做点试验。” 片刻后，高照烧成了一个火人。 又过了会，高照仍然烧成火人。 浑身青烟直冒，他终于确定出了什么事。 初火从之前他跟希伊兰蒂的单对单，变成了他跟希伊兰蒂和奥贝德的单对多。 简单打个比方，就是他等于水龙头，以前只有希伊兰蒂这根水管，现在多了根水管奥贝德。水龙头一开，两个水管都出水，流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能不能让奥贝德自己控制住，只让初火通过希伊兰蒂向他流动呢？ 刚才的试验就是测试这个，结果很明显，并不能。 希伊兰蒂虽然能控制初火，但无法切断高照跟初火的关联，她即便是会计兼出纳，也不能克扣总经理的工资。 工资是最低限度的初火，已经接近了高照的承受极限。 奥贝德跟希伊兰蒂比起来，对初火的掌控程度要低得多。就算尽最大努力控制，乃至回到营火里，仍然会被高照当做管道抽取出大量初火。 高照自己无法区分初火的来源，根本无法精确掌控力量，一激活初火印记，就是暴走的状况。 沉吟片刻，高照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由他夺取的克林弗恩初火，原来是内外两层结构。 内层必须有护火者，外层必须有灰烬。 一个护火者对应一个灰烬，初火的运用才能顺畅。 现在护火者有两个，灰烬只有他一个。 看来他必须关心学徒的进展了…… 有奥贝德帮忙，初火祭祀场再出什么问题，希伊兰蒂也不至于失控。 高照急急离开，希伊兰蒂记起什么，向他伸手，却只掠过他留下的残影。 “希伊兰蒂……” 老卫士长有些尴尬：“现在我这样，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希伊兰蒂没听懂，想了想才笑着摇头说：“这样很好啊，我终于有机会了。” 第三十九章 妮维雅导师，真香 学院塔地下静室，高照拍拍额头，准备开工。 希伊兰蒂差点消失，初火多了个防火男……不，护火者，已经是昨天的事情。 高照回到异度天宇后，点燃精神草，继续睡觉。 他等着杜杜搞定制作巫师绘卷的药剂，然后一口气完成绘卷，好开始学徒的试炼调教。 之前他对学徒的成长没什么想法，现在不一样了。 静室墙上的精神草微微闪烁，莹莹白光中溢出馥郁香气。 高照用精神力在指尖挤出一滴血，探进拳头大的水晶碗里搅了几下，拉出一条夹杂着猩红血色的绚丽水柱。 精神力灌注到水柱中，水柱骤然膨胀，仿佛将周围空间吸扯进去了。所在的静室变成了一张膜，而高照就立在膜的中心，踩出无数褶皱。 同时被吸扯的还有他的意识，他牢记杜杜的叮嘱，意念集中在克林弗恩的经历上。 手指自己动了起来，虚悬在平放于桌子的灰羊皮上，开始勾勒着什么。 一点点色彩随着手指的划动落到羊皮上，无比凌乱。 高照感应得到，积蓄在脑子里关于克林弗恩的记忆，正如决堤洪流般倾泻而下。 他不能放任自流，必须引导这些记忆。 来自黑魂世界的记忆必须去掉…… 来自苏美尔神话的记忆必须去掉…… 最先落下的是黑暗，无边无际，令人精神冻结的黑暗。 然后是带来色彩、温暖和力量的初火…… 再是神族意志的压迫…… 还有深渊意志的侵蚀…… 一层层色彩落下，羊皮上的痕迹渐渐变得有序，但仍然称不上一副画。 人类的苦难…… 无尽的传火…… 无尽的轮回…… 开始算得上是“画”的痕迹，有如扭曲变幻的恶魔面目，展示出的黑暗，足以将人拽进至极的绝望中。 色彩骤然一变，几滴烛光般的暗金落下。 营火的温暖…… 初火的力量…… 灰烬的渴望…… 纯粹的血色落下，色彩再度变幻。 道路的伸展…… 灵魂的考验…… 意志的斗争…… 最终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渗到羊皮最深处，光明、黑暗、灰雾难以分辨。 空间震荡，仿佛精神力汇聚成的肥皂泡炸裂，高照的意念弹出奇异空间，已是满身大汗。 桌上的灰羊皮变成一副画，画中有一团火，将周围线条描出的凌乱空间映照得倒影憧憧。 火中隐约可见斑斓轮廓，有如年头很久的天花板，已经变色的涂料可以拼出无穷无尽的图案。 感应到这团火放射出隐隐力量，牵动着他的精神力，高照欣慰的吐口浊气。 克林弗恩冥想术的巫师绘卷，搞定！ 说起来他还真没什么艺术天赋，只是直接画了一团火。 此时高照终于有了身为巫师的完整感觉，他也是能制作巫师绘卷，给学徒指引道路的人了。 当然还得感谢杜杜，不愧是材料大师，调制的绘卷材料完美引导着他，一次成功。 对新手来说，这几乎就是奇迹。 巫师制作绘卷面临无数挑战，材料杂质太多、调制不当、精神不集中等等，十次里能成功四五次就不错了。 拍拍滚烫的额头，高照将灰羊皮装进硬皮封壳里，用鹅毛笔在封壳上写下歪歪斜斜的文字：“克林弗恩冥想术”。 新鲜出炉的绘卷落入空间袋，抬头看沙漏，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推开静室的门，迎接他的不是小唧，而是一根树枝。 “院长大人，刚才您在忙，不敢打扰您。” 老豆芽的语气很凝重：“妮维雅醒了，正在传送大厅里等你。” 高照大喜，妮维雅导师终于醒了！ 不过她是怎么跑出禁制室的，在传送大厅等我做什么？ 一只三花猫顺着树枝滑下来，跳到高照肩上，埋怨道：“我就说先别告诉那丫头学院的变化，最好还是再关她一阵子，你不听，现在好了。” 老豆芽摊开若干叶子，无奈的说：“院长大人不在，她又是高级学徒，破开禁制出来，我也拦不住啊。” 高照摆手：“好了好了，我去见她，你们……” 话没说完，树枝收缩，杜杜跳进静室，门咣当关上。 老豆芽在头上幽幽说：“我会在的，一直在的。” 说是这么说，怎么声音越来越远？ 杜杜则隔着门嚷嚷：“我在这静静，没事别找我！” “有事……就算是缺胳膊少腿，只要没掉脑袋，也别找我！” 高照瞠目，你们这是干什么？妮维雅导师有那么可怕吗？ 这两个家伙的反应搞得他心头毛毛的，不过他一个院长，总不成还躲着自己的手下吧。 高照硬着头皮上到传送大厅，换上一身血红巫师袍的金发女郎，正抱着胳膊立在传送门边。 “学徒……” 没等他打招呼，妮维雅头也不回的开口，嗓音冰冷低沉：“你还真是让人吃惊啊，短短几天就掌握了封存的世界，夺取了红星。老实交代，是哪个学院派来的奸细？” 什么夺取，当初我可是不忍心看你果奔，才踩进了老豆芽挖的坑！ 什么奸细，在学徒谷彷徨四顾的时候，是你把我捡到红星的！ 高照满肚子委屈，倒不敢直接怼回去，咳嗽着清嗓子，思忖该怎么回应。 虽然只相处过短短的三天，但不觉得妮维雅导师有这样的坏脾气啊。 “那个……妮维雅……” 刚刚开口，妮维雅转身，空间骤然摇曳。 一只巨大的钳子凭空出现，夹住高照的脖子，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 这是只蝎子钳，触感不像真实的蝎子那样坚硬，但更加冰冷，还带着麻痹效果，让高照难以动弹。 蝎钳像是周围的空气凝结成的，搅动得气流翻滚，弥散出浓郁白雾。 超大号的蝎尾自雾气中探出，手指头粗的刺针停在高照额头前。 跟着一张诡异莫名的脸撞破雾气，逼向高照。 看清那张脸，高照心口喀喇喇崩裂，眼珠子差点蹦出了眼眶。 把妮维雅的美艳脸蛋剥下来，套在类似异形的怪物脸上，大概就是现在的效果。 五官还是那些五官，却被拉伸得无比狰狞。 红唇撕裂成x形，分叉的舌头自利齿间进进出出，泌出黏稠的液体。 眼眶竖成倒八字，上下拉出长长裂缝，类似线虫的东西在裂缝中不停蠕动。 样貌的恐怖只是外在，真正让高照肝胆皆裂的是在这颗红颜异怪头颅的后面，翻滚的雾气中传出各种可怕之声，让他下意识想到撕裂血肉、咀嚼人体的景象。 思绪一起，再难遏制，他甚至看到了自己被分而食之的悲惨结局，连疼痛都异常真实。 这不是高照联想丰富，是声音压迫着他的意识，让他深入到那个可怕的方向。 声音蕴含的力量强大到高照根本无法抗拒，跟昨天他用精神力侵入奸细的脑子，翻搅意识如出一辙。 报应来得还真是快啊…… 恐惧之余，高照如此自嘲。 冥冥之音自天外降临：“交出院长印记！” 同是学徒，高级学徒与中级学徒的差异，比中级学徒对初级学徒还要大。 高照几乎生出凡人面对巫师的无力感，妮维雅导师……不愧是导师，多半是固化了什么蝎子血统，还强化了意识侵入能力。 妮维雅想要院长印记，高照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 不过那是一天前的计划…… 当院长真的很累很苦很危险，他上任这几天，看起来是睡了吃吃了睡，其实没有一刻闲着，而且还两度遇险，伤痕累累。 当院长压力山大，奥冰一天的食物就是二十环晶石，一根只有十来片叶子的精神草藤要五六百环晶石！ 当院长也是被老豆芽坑的，他早就想跳坑了。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说……真香。 他已经丢不下肩上扛着的责任了，学院里的龙猫树、妖精、学徒和仆从不说，克林弗恩和希伊兰蒂就是他的根本。 克林弗恩的初火正需要更多人来承受，他已经打定了不论死活都要把三个学徒坑进去的主意，怎么能半途而废？ 把院长让给妮维雅，或许不影响他对克林弗恩的掌握，但院长可以一言而决啊。到时候收走掌握权或者改换世界，他哪有发言权？ 不过高照清楚，这些原因都是其次。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不喜欢现在这样，命运就如同他的咽喉，正被别人掐住。 能掐他喉咙的存在，异度天宇里多如繁星，但在同一屋檐下的学院里，绝不容许！ 这一刻，他无比理解历史上那些即便衰老昏聩，也不愿放下权柄的皇帝。 这个院长，他绝不会让！ 第四十章 妮维雅的绝望 一连串心理活动只在瞬间，都不由高照自己决定，在他的意识被妮维雅压迫得即将崩溃时，初火印记骤然松动……不，是像井盖般喷飞。 金焰自高照体内轰然喷涌，顷刻间就将掐住他脖子的巨大蝎钳，指住他的巨大蝎尾烧灼得扭曲消融，弥散出片片强酸般的雾气。 果然，蝎钳和蝎尾都是精神力凝结而成的。 中级巫师学徒只能做到精神力外放，高级学徒可以自如操纵精神力，拟化出各种事物。配合异植的血脉，呈现出比真实本体差不了多少的形态。 之前的刺蛇黑邓肯就做不到这一点，他的刺蛇藤蔓是真实的，否则哪能被高照轻易捕捉到。 不过高级学徒凝结出的实体依旧是气化状态，被高照的暴走初火烧灼，就很难维持原状了。 高照落地，意识在烈焰中飘摇，差点五体投地。 金焰瞬间消退，他只是晃了晃就站稳。 克林弗恩里，希伊兰蒂跟奥贝德正手忙脚乱的约束初火吧。 即便只是瞬燃即散，初火依旧将雾气一扫而空，连妮维雅探出的异怪头颅也飘摇溃散。 大厅里气流激荡，吹拂得妮维雅金发飘飞，长袍翻卷，露出白生生的赤足和长腿。 她急得什么都没穿，套了件袍子就跑过来了。 妮维雅脸色苍白，语气颓然：“这就是克林弗恩的力量吗？” “不可思议，你真的掌握了那个世界。” 大厅天花板上，老豆芽怯怯的喝道：“妮维雅，这是院长大人！怎么能对院长出手呢？” 你这老家伙…… 高照胸腹像灌着烈酒，初火的气息还没吞下去。 他连喘几口大气才开了口：“妮维雅导师，很感谢您把我带进了红星，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刚刚理顺……” 妮维雅冷声打断他：“世界石呢？恩派洛的世界石！” 老豆芽叹气，高照也明白了她的心情。 他从空间袋里摸出黯淡无光，遍布裂纹的世界石，丢给妮维雅。 妮维雅动都没动，世界石自动落到手中。 她激活自己的学院印记，似乎想重启世界石。 血红光辉亮了好几次，世界石毫无变化。 高照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她。 老豆芽看不下去了：“妮维雅，恩派洛世界已经……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 妮维雅尖叫：“不——！我还能回去的！我还能救下院长，救下大家！” 说话的时候，她身边的空气再度扭曲，映出巨大的蝎子虚影。 然而虚影并没凝结成实体，妮维雅看着手里的世界石，一下子呆住。 她把世界石捏碎了…… 片刻后，她呵呵轻笑：“是啊，已经碎了。” 她抬头看着高照，两眼直直的。 “已经碎了啊——！” 她大叫着手一扬，碎片洒得满大厅都是，像纷飞的泪光。 然后她抓住衣领，两手猛然一分。 红袍撕裂，白玉呈现，沾满了汗水，晶莹剔透。 她哈哈大笑：“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血肉也是假的！我们全被骗了！” 她的指甲插进胸口，殷红血水流淌而下。 眼见就要撕掉大片皮肤，根根树枝落下，缠绕住妮维雅的四肢。 老豆芽喝道：“快用禁制！” 高照赶紧激活学院印记里的禁制，缕缕红光跟着缠上去，总算把妮维雅制住。 看着妮维雅被绑出的姿势，一人一树同时呆住。 “你怎么拉成这个样子了？” “院长大人，这是你拉出来的。” “闭嘴！”。 现场颇为尴尬，还好妮维雅晕了过去，不然一人一树真要倒霉了。 按老豆芽的建议，高照用禁制把她转移到静室。 静室里，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妮维雅，高照唏嘘不已。 波浪卷的亮金长发铺开，衬得面容更白嫩如玉，让异常立体的五官像雕塑般完美。 丰满红唇微张，与凌乱衣袍难以遮掩的丰腴身躯一同散发出魅惑气息，令人心神不宁，难以把持。 不过高照对这位美艳导师已经有了免疫力，刚才的蝎子精形态可是刻骨铭心。 他唏嘘的倒不是红粉骷髅，而是这位妮维雅导师，居然也是个“好巫师”。 她是巫师，却念念不忘要救回院长和同僚，这种情感应该是巫师最讨厌的东西。 去过深海集会所，高照才知道，巫师之所以创立学院，订立协议，成立环流议会，是因为之前单打独斗搅得环流太乱，对异度天宇本身造成了严重威胁，才不得已走上这条路。 从内心来说，巫师是极度厌恶跟其他人混在一起的。 非得在一起的话，也得唯我独尊，其他人都是任由宰割的奴仆。 妮维雅导师似乎是个例外…… 也不对，跟老豆芽、杜杜还有奥冰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对自己的做派也没什么不适应。 这说明红星，或者是血巫师这一派，其实都是重感情的？ 真是如此的话，也难怪血巫师在异度天宇臭名昭著了，因为跟其他巫师就不是一个路数。 “你到底是看不上我呢，还是刚才被吓得没胆子了？” 妮维雅忽然睁眼，语气淡漠的说，碧蓝眼瞳里荡漾着审视的波光。 “还以为你会做点什么，真是让人失望。”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浑然不顾衣衫扯动间的旖旎光景：“或者你喜欢刚才那样的形态？能坚持到底的话，倒是有助于精神力的增长。” 大姐你这是讽刺呢，还是真有经验？ 高照有些狼狈的说：“导师，不要开玩笑了，你现在怎么样？” 妮维雅深深叹息：“怎么还叫我导师呢，晨星院长？” “你是叫……高照-晨星吧，我的印象不是太深。” “才几天的时间，就从初级学徒晋升到中级学徒，还掌握了克林弗恩世界，我走眼得厉害啊。” 高照挠头，我不就是你坑进红星的吗，居然对我没多少印象？ 妮维雅蜷缩身体抱着腿，眼里光彩尽散：“至于我，我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红星已经没了。” 高照皱眉道：“妮维雅导师，你仍然不接受我这个院长吗？” 她摇头说：“你是院长，现在这个红星的院长，属于我的那个红星，已经没了。” 这话老豆芽和杜杜都说过，恩派洛世界湮灭，妮维雅的道路也断绝了。 她原本距离正式巫师也不远了，只要把原本的红星冥想术修行到圆满，就该离开学院去异度天宇游历。在杜杜看来，妮维雅成为下一任院长的机会很大。 现在失去了恩派洛世界，等于之前的修行白费。 倒不是说马上跌落到初级学徒，不然也不会随手就能收拾高照了，而是说已经无法前进哪怕一步。之后因为道路断绝，精神力渐渐枯竭，力量才开始不断衰退。 这样的巫师在异度天宇里很多，他们的未来也基本确定了。要么留在学院当比仆从高级一些的勤杂工，要么去当巫师商人，或者回到凡人世界，总之都得跟巫师之路告别。 高照本想问问恩派洛的情况，可看她这个样子，一提恩派洛恐怕又得犯病，只好安慰道：“红星现在有了新道路，导师你可以换到现在的道路上嘛。” 妮维雅盯住他，无神的眼瞳里满是愕然。 她难以置信的说：“你真是院长？这么荒谬的话也说得出口？” 这有什么问题？ 树枝从头上垂下，老豆芽苦笑道：“院长大人，巫师的道路一旦固定，就铭刻在了灵魂里。” “要想更改道路，必须深入到灵魂里操作。” “但您也知道，在异度天宇里，灵魂是无法触摸的，所以……” 高照暗暗抽凉气，还有这样的限定？ 真是如此，他还得庆幸红星学院早早就出事。 要是等到他完成恩派洛的试炼，恩派洛再出事，就算他能幸免于难，不也跟妮维雅一样了？ 第四十一章 院长大人你还没有资格 高照心存侥幸的问：“难道所有巫师都是这样，一旦道路确定就没办法变了？” 树枝摇晃，老豆芽说：“成为正式巫师的话，就能兼修其他道路。只是学徒的话，至少在我的记忆里，还从来没见到过。” 高照看向妮维雅，从她眼中看到满满的生无可恋，不由急切的道：“导师至少还是高级学徒，还能帮到红星的。现在红星的情况很糟糕，虽然跟血阳合作了，猩红荆棘却发了疯……” 妮维雅发出尖锐的笑声，打断了高照：“血阳和猩红荆棘，还有赤月，都还没出事？” 她深深吸气，低沉的说：“出事前院长说过，恩派洛的变化非同一般，九十七环的其他血巫师学院恐怕都要遭殃。” 她缓缓摇头：“没救了，红星完了，我完了，大家都……完了。” 老豆芽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妮维雅淡淡的说：“还能有什么打算？离开这里，哪怕是死在凡人的世界里，也比留在这里好。” 去当野巫师，然后像刺蛇黑邓肯一样死在其他巫师手里，甚至被巫师当材料用？ 高照在心底呼喊，那太浪费了！ “那太浪费了……” 他居然说出了口，树枝嗖的一下拉了上去，妮维雅也讶异的看住他。 美艳导师眯起了眼睛，淡淡笑道：“果然还是胆小啊，没关系，我也想好好品尝被男人蹂躏的滋味。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杜杜做点药剂，禁锢我的精神力。” 不是这种事！ 高照大略能理解妮维雅的心情了，生无可恋，找点乐子呗。 既然说出口了，他也放开了。 “导师，我是说，您对红星还有价值。” 妮维雅的神色沉了下来，身体周围的气流开始紊乱。 她冷笑道：“是想把我当材料用吗？你这小家伙，还真是有过人之处，不像血巫师，更像黑巫师啊。” “我是心灰意冷了，但不意味着我会任人摆布！” 眼见蝎钳的虚影急速凝结，高照不迭摆手：“导师您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您都心灰意冷了，为什么不把自己当成学徒，让我做做试验，看能不能更换道路呢？” 他是觉得，克林弗恩的初火非同一般，说不定能烧掉铭刻在妮维雅灵魂中的恩派洛之力。 虽然没什么把握，但试试又不会怀孕嘛。 虚影消散，妮维雅噗嗤笑道：“我看错了你的过人之处呢，原来是异想天开啊。” 高照很认真的说：“试试又不会怀……咳，不会有什么损失。” 妮维雅沉默了会，有些上心了：“有没有学徒完成试炼？” 高照摇头，他才刚搞定巫师绘卷呢。 妮维雅翻白眼：“那你跟我说个屁！” 高照哪能让她跑脱：“如果有学徒完成了试炼，导师就愿意尝试吗？” 妮维雅又陷入沉默，好一阵后，她冷声说：“老豆芽，还有杜杜和奥冰，你们都出去！” 都在听墙角呢！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那三个家伙离开了，看得出他们很怕妮维雅。 妮维雅再看住他，声音无比低沉，像是自深潭之中传出：“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高照摊手：“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你是红星的导师，我是红星的院长，我当然要帮你。” 妮维雅唇角微翘，似乎在嘲笑：“这可不是巫师会说的话。” 高照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回恩派洛救人？” 妮维雅噎住，眼里渐渐荡起波光。 她低声说：“你……不觉得这不对，不该是巫师有的想法？” 某种默契在高照心中弥散开，导师其实也是想做个好人？ 他发自真心的说：“导师，我不知道巫师该有什么想法，我只知道，我是您从学徒谷带到红星的。” “虽然我只跟您相处了三天，并没得到您的特别照顾，不过我相信相处日久了，我跟您应该会像院长跟您一样，都会将彼此当做……重要的人。” “如果您出了什么事，我的心情应该跟您现在一样。” 妮维雅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她猛然坐起，紧紧抱住高照，无声的哭泣。 灼热的泪水落在高照肩上，让他心跳加快了好几拍。 真是意外的收获…… 当然不是说福利，不过，真大。 许久后，妮维雅放开高照，脸上不见一丝泪痕。 她下了床，幽幽的道：“院长大人，你现在还没资格帮我。” “等你证明了自己，再来找我吧。” “这段时间我就待在这，免得影响你的事情。” 等高照出了禁制室，金发女郎叹气摇头：“反正也没用了，随便他折腾吧。” 她整理着衣衫，眼里还是升起了一缕光彩：“或许……” 学院塔的院长大厅里，高照扫视三个满脸喜色的学徒，心说你们就可劲的高兴吧，也只有现在了。 “妮维雅导师醒了，但状态不是太好，还需要休息一阵子。” 学徒们都在点头，估计是某头长舌龙已经通报了消息。 看葛瑞丝投来的目光还有些暧昧，不知道那家伙添了什么料。 高照也懒得理会，继续说：“冥想术的绘卷已经做好了，下午就可以开始修行。” 三个学徒的呼吸顿时快了一拍，不过阿斯旺和陶德都偏开了眼神，只有葛瑞丝昂首挺胸，等待着什么宣告。 这丫头还真是长袖善舞，应该已经搞定了阿斯旺和陶德。 “第一个是葛瑞丝……” 葛瑞丝露出甜甜笑容，甚至向高照抛了个媚眼。 该好好收拾一顿，不过看在计划的份上，高照就忍了。 他接着说：“第二个阿斯旺，第三个……陶德你搞定学徒村了吗？好，你就第三个。” “下午就按这个顺序来，会让你们做足准备，精神草和药剂管够。” “记住，坚持三分钟就是胜利。” 三个学徒瞠目，这个安排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葛瑞丝难以置信的说：“下午……都一起吗？” 陶德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有阿斯旺欢喜的道：“院长大人把我们都当亲传学徒了啊。” 所谓亲传学徒，就是资源管够，手把手教。 一般学院里也就一两个亲传学徒，都是院长看中的好苗子，成材没有悬念，才敢于这么投入。 葛瑞丝有些不甘心自己没了优待，怯怯的问：“这样的话，资源够吗？” 学院冥想术的巫师绘卷可不是基础冥想术的绘卷，必须准备充分，不仅会用上精神草，还会有相应的精神药剂，投入不菲。 高照没直接回答：“离月底学院资格审核还有五天时间，虽然说不会考察学徒的情况，但我们要向环流议会证明，从院长、世界、道路到学徒，我们红星都好好的，没有哪个环节出问题！” 三个学徒同声惊呼：“五天！？” 哗啦啦一阵响，天花板上掉下来几根树枝。 老豆芽也是被吓的…… 它狼狈的收拾着自己的枝条，同时用传讯心语问高照：“院长大人，出了什么事，让您这么急切？” 高照心说当然急切啊，我想的其实是一天！ 一天不坑进新人，他就一天不能正常运用初火。 “没听妮维雅说，我们这环的血巫师学院都出了事吗？” 他努力找着借口：“环流潮汐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到时候风起云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能在环流议会那里证明我们红星还好好的，总是件好事。” 树枝卷成团，老豆芽钦佩的说：“院长大人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它依旧存疑：“但是五天……” 高照说：“所以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教导学徒，特殊时期用特殊方法，你也要当导师。” 树枝卷成好几圈，老豆芽异常为难：“我怎么当得来导师？” 高照看看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三个学徒，龇牙笑笑：“你天生就是导师。” 第四十二章 教导主任与三不教导法 学院塔背后，小山谷深处的宽敞石穴里，高照把绘卷递给老豆芽。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红星学院的教导主任了。” 树枝裹住绘卷，放到空空如也的书架上。 等高照在克林弗恩冥想术的基础上发展出各类巫术，做出巫术绘卷，书架才会丰富起来。 另一个书架已经被封存起来，里面放着已经失效的恩派洛冥想术，还有对应的各类巫术。 老豆芽完全没有信心：“我尽力而为，院长大人。” 高照想了想，觉得一个也不能少：“杜杜和奥冰也当教导助理，跟你一起干活。” 树枝抖了起来：“它们能干什么？” 书架忽然摇晃起来，发出惊喜的声音：“新的冥想术绘卷！我终于也是有内容的书架了！” “好香！一定很好吃！” 是只书架精，很快它散出股股青烟，惨叫道：“好辣！好烫！“ 活化精怪都是兼职耍宝的吗？ 高照没理它，继续交代：“我也得休息，晚上还要做异植强化，这里交给你了。” 老豆芽再度确认：“真的按照那样的计划来吗？” 高照以为它担心学徒：“所以要注意极限，不行了就弄去回炉。“ 老豆芽晃着树枝说：“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说学徒，是说材料。这样消耗下去，学院很难支撑得住啊。” 高照一愣，心说老豆芽这家伙终究是没有人性的树精，关注点自然不同。 他摆手说：“这是我考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不赶紧把学徒坑进去，自己就很难运用初火的力量，学院一样支撑不住。 木头脑袋一时难以更换观念，老豆芽嘀咕道：“在学徒身上这么花力气，还真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啊。” 的确，巫师学院对待学徒可从没有像高照这样“不惜一切代价”。 道路不会讲解，冥想术不会指点，导师只是普及常识，给点提示解答些疑惑。 就算是亲传学徒，也只是看在可以少走弯路少消耗资源的份上，能不能学成全看学徒自己。 巫师就是这样，哪怕是师徒同学，哪怕走的是同一条道路，掌握同一种力量，也有各自的理解和呈现。相互间很难有太深入的沟通，那意味着把安危乃至生死交到了别人手上。 不管什么巫师都是这样，不过妮维雅不，红星学院或许要特别些吧。 妮维雅能死里逃生，应该还是前任院长的作为。 高照止住杂念，对老豆芽说：“你就把他们当你的小孙孙看待吧。” 树枝摆动，老豆芽说：“我明白了，但总不能真的当孙子照顾吧。” “我每天都会用树根帮它按摩，促进它的汁液循环。” 高照：“” 他想了想，划出底线：“不跑掉、不疯掉、不死掉。” 树枝弯曲，似乎在挠头：“这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你这老树精，比女人还难伺候啊！ 高照回学院塔休息，学院新任教导主任老豆芽上工。 石洞旁边的木门被敲响，金发少女葛瑞丝喜滋滋的进了石洞。 她从深处的静室过来，在那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状态正佳。 树枝从书架上取下绘卷，递给葛瑞丝。 “最长不超过三分钟” 老豆芽严肃的叮嘱，葛瑞丝不迭点头。 接过厚重封壳包裹的绘卷，葛瑞丝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封壳。 里面就是一幅画，说是画都抬举了，其实就是大块颜料凌乱的涂在上面。 这是葛瑞丝的最初感觉，然而下一刻，强大而恐怖的力量拽住她的视线，连同意识，一同沉进画里。 意识穿透颜料，落到色彩之下的东西，葛瑞丝的身体骤然震动。 火 冲天的烈火 剧烈的高温裹住她的意识，似乎连身体也拉进来了，让她惊恐的呻吟出声。 烧起来了！ 血液、骨骼、皮肉都烧起来了！ 她知道这是精神层面的感应，但她无法抵御这种烧灼感。 会烧坏的啊，身体会烧坏的！ 身体坏了一切就完了！ 石洞里，葛瑞丝两眼发直，咽喉发出咯咯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她就丢开了绘卷，抓挠着喉咙，仿佛在火中窒息了。 接着她开始撕扯衣服，虽然没像妮维雅那样去撕皮肤，长长的指甲仍然在娇嫩身躯上划出道道血痕。 等到她嘴角都溢出白沫，蜷缩在石洞顶壁的树枝行动了。 枝条落到葛瑞丝眼前，老豆芽问：“要帮忙吗？” 葛瑞丝的眼仁几乎都看不到了，哪还有回应。 “好像快疯掉了，可以行动。” 老豆芽嘀咕着，又从上方落下四根枝条。 枝条娴熟的束缚住四肢，把葛瑞丝拉成无法动弹的姿势。 之前那根枝条绕着葛瑞丝转了一圈，似乎在找合适的部位。 最终枝条停在背后，先是呼呼转圈，再是啪的一声爆响。 葛瑞丝身体一僵，隔了好几秒，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枝条松开，她跪在地上，一手摸着身后，一手遮住身前。 “豆芽先生！” 她痛怒交加：“您在干什么啊！？” 老豆芽的幽幽声音在石洞里回荡：“现在好点了吗？” 葛瑞丝一呆，怒意骤然消散。 她龇牙咧嘴的抽着凉气，心中充满了挫败：“我失败了吗？” 老豆芽说：“院长大人创造的克林弗恩之力，非常强大，要一次成功是不可能的。” 学院冥想术自然比基础冥想术高级，学徒能持续看绘卷三分钟不出状况，就证明有接受这种力量的潜质。 葛瑞丝安心了些，咬牙说：“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做准备，明天再来。” 老豆芽低低笑道：“不必明天，等其他两个人轮完了，又到你了。” 葛瑞丝惊呼：“什么！？” 衣衫破烂春光毕露算不了什么，腰下火辣辣的似乎变成了四瓣，身上也伤痕累累血水淋淋，马上又来第二次？ 老豆芽的声音变得机械：“院长大人说了，只要你们没跑掉、没疯掉、没死掉，就一直看下去，看到你们能坚持三分钟为止。” 葛瑞丝吞了口唾沫，记起刚才几乎快被烧成灰的痛苦，呻吟道：“真的不能休息下吗？” 木门打开，老豆芽的语气不容置疑：“回静室休息，水精会帮你清洗身体，衣服、精神草还有药剂也都补齐了，马上做下一次尝试的准备。” 葛瑞丝勉强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出门，渐渐的，她的脚步变得坚定。 几团水精和雾气自顶壁落下，精怪们欢快的收拾着石洞。 过了会，活力满满的脚步声响起，阿斯旺进了石洞。 半分钟后，阿斯旺丢下绘卷，满眼血红，气喘如牛，脸上脖子青筋毕露。 他环视四周，似乎在找什么生死之敌。 然后他猛然冲向石壁，抡起拳头，砰砰捶打。 当他开始拿脑袋撞的时候，树枝降下拦住了他。 老豆芽问：“要帮忙吗？” 阿斯旺愣了愣，如逢甘霖的点头。 呼的一下，另一根粗壮得多的树枝狠狠抽在他后颈上。 阿斯旺翻着白眼倒地，被几只木凳精嗨哟嗨哟的抬回静室。 树枝悠悠晃荡着，老豆芽似乎很开心。 “原来我真的有当导师的潜质啊” “而且挺有意思的。” 水精、雾精加上呼呼的风精又开始了劳作，很快收拾好石洞。 高大英俊的王子进来，脚步沉稳而自信。 两分钟后，陶德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七窍溢血，下面都开始泄出恶臭。 水精一团团落下，融合成更大的水团，将陶德裹在里面。 没有用，陶德仍然在翻滚抽搐，上吐下泻。 老豆芽不解：“这个是怎么回事？” 尖细的声音响起：“这是纠结到了极致的表现，精神快要撕碎了。” 一颗猫头在顶壁上出现，是杜杜。 老豆芽没好气的道：“你现在是教导助理了，还不说说该怎么办？” 杜杜打着呵欠说：“所以我才过来嘛，要解决也很简单。” 听杜杜说了方案，老豆芽又为难了：“我倒没什么，丢掉枝条就行了，他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杜杜嗤笑：“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还当什么巫师？” 树枝弯曲成环：“有道理。” 一根树枝钻进陶德嘴里，另一根从身下进去，上下对进深入，陶德身躯猛然绷紧。 几分钟后，他掩面冲回自己的静室，依稀听到哭泣声。 天色已暗，后面山谷里传来隐约惨呼，那是葛瑞丝的声音。 高照嘴角翘得高高的，不得不承认，他人的痛苦由自己制造，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真是遗憾，他没在现场。 关上卧室的窗户，看到桌子上的水晶瓶，嘴角又抽搐起来。 自己也得过这一关啊 第四十三章 教导助理与巫师的成材 深夜，山谷静室里，巨大的猫爪将葛瑞丝拎起。 金发美少女两眼散焦，嘴角溢着白沫，像濒死的鱼一样张合着呢喃：“火、火……” 猫爪弹出利刃，将少女身上已经变成布条的衣衫剥走。 即便精神处于崩溃边缘，葛瑞丝依旧下意识的抬手遮掩，努力挣扎。 “都是母的，有什么好害臊的。” 超大号三花猫蹲坐在静室里，比脸盆还大的碧绿眼珠眨巴不停。 “说实话我也不想做这个，谁让我现在是教导助理呢，院长最大嘛。” 三花猫拿爪子扯起葛瑞丝的胳膊，让她悬空吊着。 “人类的味道乱七八糟的，一点也不纯粹，我压根就不喜欢。” 杜杜嘀咕着审视少女堪称美景的背影：“当然啦，巫师学徒跟凡人还是有些差别的，尝尝味道也不错。” 宛如巨蟒的猫舌伸出来，吸溜转了一圈，托着葛瑞丝的脚底，向上猛然一刷。 从小腿到大腿，从腰下到腰上，从肩背直至头顶，背面顿时血肉模糊，连指甲盖大小的完好肌肤都看不到了，整面皮肤全被舔掉。 葛瑞丝发出惨烈的呼喊声，身体紧绷，再剧烈抽搐，抖出点点血花。 “味道还不错呢，毕竟是美少女嘛。” 杜杜咂巴着嘴，拎着葛瑞丝翻面：“换了臭男人我才不干呢。” 酷烈疼痛让葛瑞丝的意识凝聚起来，视线刚刚清晰，就看到猩红大蟒落下，蟒身立着根根弯曲尖刺，快赶上钓鲨鱼的鱼钩了。 “不——！” 葛瑞丝大叫，眼前一黑，无数尖刺入体，连皮带肉拔起，连眼皮都没了，眼前一片血红。 疼痛更加剧烈，加上失去娇美容颜和傲人肌肤的恐惧，葛瑞丝只觉心底什么东西喀喇喇连绵碎裂，心灵一片空寂。 “我的脸，还有身体，我完了……” 葛瑞丝像是坠入无尽深渊，麻木的呢喃。 天外响起尖细声音：“你这执念跟卖春女有什么差别，还想当巫师，真不知道是怎么到学徒谷的。” 深渊中升起缕缕光影，那是让葛瑞丝走上巫师之路的幕幕记忆。 疼痛骤然减缓，股股温热透入心灵，让她不再下坠。 “是啊，我加入学院是为了当巫师。” “我发过誓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还要关心自己的容貌呢？” “那的确舍不得丢弃啊，不过既然已经失去了，就该得到足够的回报，这才值得！” 暖意汇聚，将碎裂的意识块块黏起。 她猛然睁眼，发现眼皮回来了。 “趁着恢复之前，看看自己的本来面目吧。” 眼前出现一面镜子，镜子里血糊糊的面目和人体让葛瑞丝差点又晕了过去。 她大口喘息着，渐渐平静下来，目光开始多了审视。 “原来人类不管多美，美的也只是外面那层皮，皮下面的血肉那么丑陋。” “剥掉这些血肉，只剩骨头的话，就是与死亡同在的恐惧了。” “早就明白是这样的，却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 葛瑞丝叹道：“要当巫师，就必须在心里舍弃这些东西啊。” 身体忽然发痒，血肉翻卷，一块块皮肤又变了出来，很快让她恢复了美丽白皙，跟之前相比，还多了隐隐的晶莹光泽。 葛瑞丝惊喜交加：“这是怎么回事！？” 杜杜将她丢到地上，变回寻常大小，舔着爪子说：“你很幸运，是第一个享受生命之舔的学徒。” “我的唾液可以让皮肤重生，抹掉各种疤痕，就是过程很痛苦。” “我可不是给你做美容，只是用这种过程让你……回炉，那小子……院长大人是这么说的。” 杜杜摊开猫爪，语气很无奈：“我就是在奥冰背上随口提了一句，哪知道他会想到用这招来调教你。” 葛瑞丝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连续看了五次绘卷，最长只能坚持到两分钟，精神濒临崩溃。杜杜用这招来刺激她，让她精神回归正常。 杜杜斜眼看她：“活过来了吗？那就继续。” 葛瑞丝一愣，心灵中涌入酷烈的灼烧感，让她又打起了哆嗦。 她使劲摇头，太可怕了，绘卷里那团火似乎能将一切化作飞灰，完全没有尽头，一点也看不到能在火里坚持下去的希望。 杜杜嗤笑：“你马上会想的。” 葛瑞丝还不明白，瘙痒忽然变得剧烈，让她身体扭曲起来。 赤果美少女在静室里摆出各种造型，两手两腿几乎打成了结，她又哭又笑，汗如雨下，哆嗦得像在打桩。 “我要看……绘卷……” 她在地上翻滚哭喊，苦苦哀求：“我要死了！让我看绘卷！” 杜杜摊爪：“人类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啊，连痛苦都能分出很多种，还会相互克制。” 衣架探出触手，给葛瑞丝套上学徒袍。 门一开，葛瑞丝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杜杜继续舔毛，猫眼里闪动着精光。 “那小子说的也有道理，能到学徒谷的都不是常人，只要用对方法，总能锻打成材的。” “不过这么成长起来的巫师，还能算是巫师吗？” 黎明时分，“藏卷洞”里，陶德趴在地上，用极为奇怪的姿势看着绘卷。 他的头努力仰起，屁股也高高翘起，一头一尾，都有树枝露出来，跟着身体一同颤抖。 脸上汗珠如雨，两只眼睛似乎想逃离对方，拼命向外分，再被他努力拉回来，聚焦在绘卷上。 另一根树枝垂下，碰触着他的脑袋，老豆芽传入心语：“还能坚持吗？需要帮忙吗？” 陶德的回应微如游丝：“我还能……还……呃呃啊啊！” 老豆芽有些不忍心：“不是我故意要这么……羞辱你，而是你真正惧怕的并不是疼痛。只有羞辱能让你凝结精神，坚持住自我，不至于被绘卷撕裂精神。” 陶德发出呜呜声音，他很认同老豆芽的话。 他终于向老豆芽传去清晰意念：“到三分钟了吗？” 老豆芽说：“其实已经四分钟了。” 陶德两眼一分，四肢贴地，哗啦啦的上吐下泻。 老豆芽早有准备，树枝一探捞起绘卷，同时招下水精音裹住陶德。 “真的成功了啊……” 树枝晃着，显得有些兴奋：“我果然是很棒的导师，不过具体的过程，就装作没发生过吧。” 清晨天光大亮，山谷中阿斯旺咬牙握拳，对小银龙奥冰说：“我不甘心！” “葛瑞丝和陶德好像都成功了，就我还不行，只要真的能帮到我，随便你怎么对我！” “不过奥冰大人，我不太明白，你要怎么帮我？” 奥冰努力压着翘起的嘴角，哼道：“什么叫帮你！我现在是教导助理，也是导师！” “这是我的工作！工作懂吗？” 龙嘴一探，咬住阿斯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奥冰吚吚呜呜的说：“至于怎么做，你就没有选择了。” 龙翼扇得烟尘四起，奥冰带着啊啊大叫的阿斯旺腾空而起。 “快放我下去！” 阿斯旺叫得比葛瑞丝还要尖利：“我怕高啊！” “就是知道你怕高，哼哼。” 奥冰说：“院长说了，精神不足，拿恐惧补！” 飞到学院塔的塔顶只有米粒大小的高度，奥冰嘴巴一甩，阿斯旺高高飞起。 “啊啊……呃呃……” 阿斯旺直接在空中翻白眼昏迷…… 下一刻，他又被龙爪抓住，醒转过来。 一口气还没出透，奥冰龙爪一晃，他又飞了起来。 “嘿嘿，好玩！” 奥冰就在空中把阿斯旺当骨头一样扔了抓，抓了扔，玩得不亦乐乎。 以前只是学院精怪，别说把学徒当玩具，就算是仆从也不容许他这么戏耍。 现在不但能玩，还是工作，正大光明，小银龙哪能不卖力施展。 在空中起起落落，飞来飞去，阿斯旺晕了又醒，醒了再晕，连胆汁都吐光了。 等他终于有了点抵抗力，可以在一个起落之间不晕了，龙爪一空，他像炮弹般坠向大地 奥冰惊呼：“哎呀失爪了！” 小银龙急急收翼，俯冲而下，却冲错了方向。 等他掉转龙头，一缕人影已经向嶙峋石壁砸去。 奥冰举起翅膀遮眼：“完蛋！” 阿斯旺也在大叫，他已经尽力推转精神力，准备承受坠落的冲击，可他很清楚，初级学徒从上千米高处落下，一样是摔死。 他现在能做的，不过是让自己的尸体完整点。 那一刻，真实的死亡威胁，将什么东西悄然粉碎。 从认知到真切感受和完全懂得，就隔了经历这道门槛。 阿斯旺忽然无比笃定，自己肯定能坚持看三分钟绘卷了。 不过摔死了的阿斯旺看不了啊！ 大地急速接近，他正陷入绝望，身侧忽然闪烁起大片晶莹光影，身体也被一股股力量拉住。 那是一大群妖精，她们从山下的树林里升起，一只只扯住阿斯旺的衣服甚至头发。 一只妖精的力量小得忽略不计，数百只妖精汇聚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阿斯旺的坠落之势从炮弹变成皮球，等他带着妖精们即将撞上石壁时，已经像羽毛般轻缓。 根根树枝从山下延伸上来，将他和妖精们稳稳托住。 妖精们唧唧叫着，阿斯旺涕泪皆下，眼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彩。 仅仅一夜，三个学徒就都成功了。 具体过程是怎么回事，他们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跟别人提起。 () 第四十四章 什么才是真正的巫师？ 午后时分，学院塔院长大厅，树枝展开的光幕里，景象消散。 换上血红巫师袍的妮维雅眉头紧蹙，缓缓摇着头说：“一夜之间，三个潜质不同的学徒都能阅读绘卷了，这不合常理。” “唯一的可能是，克林弗恩的力量非常弱小，你制作的巫师绘卷，跟基础冥想术绘卷没多大差别。” 高照伸手，精神力溢体而出，在他身体周围燃作淡淡金焰。 金焰还在他背后延伸出一对巨大羽翼的虚影，暗金之中夹杂了隐约血色。 “导师，这是不死鸟的血脉，您该感应得到。” 他再推送精神力，激活体内另一股刚吸收的血脉。 金光在皮肤上急速游走，拉出缕缕光丝，交织成块块鳞片。 很快高照的手背和脸上就覆盖上这层鳞片，并不像蛇鳞或者龙鳞那样醒目，看起来就是光丝映照上去的。 “这是太阳金甲虫的血脉，我已经融合了这两种血脉。” 高照傲然道：“克林弗恩之力既然能同时支持这两种血脉，说明它并不弱小。” 这是他上午承受了不亚于学徒的痛苦才有的成果，此时忍不住展现出来炫耀。 妮维雅看着像是金光天使的高照，目光闪烁，很是震动，嘴里还在硬撑：“不死鸟血脉只是加快恢复，太阳金甲虫的防御只对元素攻击有效，并不算特别。” 她偏开目光说：“你真的想说服我，就不要还遮遮掩掩，把克林弗恩的力量全部展现出来给我看。” 高照有些犹豫，这两项血脉的异植提升了他承受初火的极限，初火稍稍稳定了些。但他的掌控还还不到位，万一暴走，妮维雅更不愿改换道路了。 想了想，他还是掏出了烧火棍。 克林弗恩非常特殊，说不定能靠其中的隐秘吸引她呢。 树枝不迭缩到天花板上，老豆芽见识过初火的力量。 点燃烧火棍，金焰升腾而起，竟有两人多高，还好大厅足够高。 高照的意识顿时有些飘忽，背后泛起柔软触感，一只手牵引金焰，帮他稳定初火。 希伊兰蒂跨出营火，立在高照身后，对美艳导师视而不见，语气异常恭谨：“晨星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妮维雅先是震撼，再是讶异，最后是恍然。 她幽幽叹道：“原来是这样……” 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想的一定不对！ 妮维雅又点头说：“似乎是召唤类的力量，这位应该是特殊的英灵。” 不不，这是活人，必须是活人！ 高照劝诱：“导师您想了解得更多的话，可以进克林弗恩看看。” 妮维雅噗嗤笑道：“你果然什么都不懂，学院交给你还真是不放心。” “真的想让我更换道路的话，就必须先完成试炼，再进真正的世界，不然会阻碍我对克林弗恩之力的掌握。” 高照拍拍额头，忘了，对学徒的安排就是这个原则。 妮维雅再道：“我看你的掌握还很不稳定，必须靠这位英灵小姐帮忙，就别逞强了。” 高照散去金焰，正要跟希伊兰蒂说来这是为了什么，希伊兰蒂却躬身行礼，转身跨进营火。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红唇紧抿，这是生气了？ 高照收起烧火棍，暗叹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妮维雅并没有被初火说服：“好吧，我承认克林弗恩之力的确强大，不过这么一来，问题就更大了。” 她伸手一抓，凭空从天花板上抓下树枝：“老豆芽，给我看完整的记录，我想知道那三个学徒是怎么一夜之间就能承受住这种力量的。” 老豆芽乖乖展开光幕，高照也乖乖交代：“我的确是让老豆芽、杜杜和奥冰它们帮了些忙。” 看到光幕里的惨烈景象，妮维雅神色骤然转冷：“我就知道，不走歪门邪路，不可能有这样的成效。” 她冷笑道：“这样成长起来的绝不是巫师！” “如果我也必须这样才能更换道路，还不如不当巫师！” 高照不解，为什么？ “道路和力量全都归于自己，这才是巫师。” 妮维雅摇头说：“这三个学徒已经废了，他们即便能获得道路和力量，未来也不可能再有一丝进步。” “他们的起点是被强逼出来的，不是他们发自灵魂……至少是精神上自己的进步。” “巫师的道路，必须确保没有一丝外在影响，不然又怎么能自由穿梭世界，走到道路深处的时候，甚至能自己开创世界呢？” 话很简短，高照也不是完全明白，但他从妮维雅的神色里品出了无比坚定的信念，仿佛说出的是亘古不移的铁律。 树枝拼命卷成团，老豆芽惶恐的道：“我也觉得不妥当，不过院长大人是这么交代的。” 你这个老树精，丢锅能力max啊！ 高照努力组织着语言，想驳倒妮维雅，可面对她那沉冷似铁的目光，意识到辩论毫无意义。 他索性更改方向，轻声问道：“导师，据说我们红星曾经很厉害，是最古老的血巫师学院……之一。” 妮维雅呆了呆，目光变得黯淡：“是的，而且没有之一。” 高照趁势出击：“但我们一直待在九十七环，从没出过固化巫师，更不用提可以进入前十环，也就是上环的晶化巫师。” 妮维雅偏开目光：“那是我们自己不够努力，而且学院并不是越古老越强大。” 高照紧咬不放：“再怎么努力，不管是我还是导师您，或者是前任院长，这辈子都不可能晋升到能够开创世界的级别吧？那个级别的巫师叫什么来着？” 妮维雅的语气变得虚弱：“奇化巫师，晶化巫师之上，还隔了个虚化，才到奇化……” 高照冷笑：“能走到那一步的巫师应该没几个吧，那么导师您说的……教条，真的成立吗？” 妮维雅愕然：“你知道自己在质疑什么吗？这是巫师最起码的常识！” 高照笑着反问：“这样的常识是怎么来的？环流议会？还是什么大人物？或者什么远古绘卷告诉我们的？” “从结果来看，它不该是常识啊，成功的没几个嘛。” 妮维雅已经跟不上高照的思维了：“结果？这种事情哪里能用结果来衡量？” 高照的声音变大：“那还用什么衡量？不管是常识也好教条也好，总得有个衡量标准吧？” “用结果衡量不是天经地义吗？不管黑猫白猫，抓着……” 他的话戛然而止，惊恐的左右张望，生怕有其他人听到。 还好老豆芽不断卷曲着树枝在思考，妮维雅也揉起了眉头，一副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样子。 高照放缓语气：“导师，您也说过，在有些……事情上，我们都不像真正的巫师。” 想起之前抱着高照痛哭的一幕，妮维雅脸颊微红。 “但什么是真正的巫师呢？” 高照反问：“除了可以将精神力凝结为实质这一条，还有更多的标准吗？” “只要能做到这一条，那就是巫师了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以后的道路，真的就必定断绝了吗？” 这话恰好跟妮维雅现在的处境契合，让她若有所思。 见她被说动了，高照把话题引到现实上：“我们都不敢问您恩派洛世界的情况，但您说过，灾难不是自然发生的，也就是说，红星的麻烦还没有完。” 他凝重的道：“我们现在需要力量，需要学徒，我们没必要去考虑什么常识，那种虚无缥缈的巫师道路帮不了我们。” 妮维雅低头说：“你说的这些，很像是黑巫师的风格。” 高照正气凛然：“黑巫师只为自己，我是既为自己，也为红星。” 妮维雅抬头直视他，翘起嘴角笑道：“不包括我？” 高照噎住，妮维雅叹气：“也难怪，你有英灵小姐了。” 导师您这转换也太快了！ 妮维雅吐了口浊气，正色道：“不要指望一通胡说就能打消我的疑虑，总觉得你做的事情，是走上了极为危险的道路。” “从现在开始，我会盯着你对学徒的所作所为，我终究还是学院的导师。” 那真是太好了！ 高照赶紧道：“下午我会跟学徒解说绘卷，回答他们的疑问，导师您也会在吧？” 妮维雅点头：“我当然……” 还没说完，龙哮声自山下传来，一高一低，怒意十足，自然是奥冰跟夜光。 树枝抖了几下，老豆芽急切的说：“奥冰跟夜光阁下打起来了！” 第四十五章 好巫师才是真正的巫师 等高照赶到山下林地外，奥冰正被夜光摁在地上痛揍，当然是人类形态。 “丑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奥冰抱着脑袋惨叫：“我现在是学院的导师！你打我的后果非常严重！” 夜光哪里理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拳打脚踢。 一缕金焰射过去，在她身前散做火花。 夜光高高跳起，在半空变回红龙，嘴角溢出烟气，准备喷吐龙息。 高照喝道：“停下！出了什么事！？” 奥冰呲溜闪到高照身后，揉着腰，指住夜光，悲愤的道：“她打我！” 红龙女虽然暴躁，也没到无缘无故打人……不，打龙的地步啊。 高照皱眉看奥冰，难道是你这家伙去偷窥人家洗澡了？ “不是我的错！” 奥冰这才理顺了话头：“是她要跑路！我想拦住她，然后她就打我！” 跑路？ 高照看看前方，学徒村外那片木屋像是被风暴或者……龙尾扫垮了，那是夜光和侍从们自己建的临时居所。 “院长阁下，我们之前的约定无效了！” 夜光沉着脸说：“我必须马上回去，这是代理院长的命令。” “你不满也好，索取赔偿也好，找我没用，去找斯泰尔那个混蛋！” 我哪知道斯泰尔是谁啊？ 高照赶紧问：“灰铁呢？他在哪里？” 夜光龙嘴一张，朝天空喷出熊熊火柱。 她咆哮道：“要你管！” 不耐中还含着愤怒，让高照摸不着头脑。 直到夜光没入云层，大火被老豆芽扑灭，高照还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斯泰尔是血阳的高级学徒，院长之下就是他最强了。” 院长大厅里，听了夜光的事情，妮维雅抽着凉气说：“达斯莉院长，还有她的两位姐妹，肯定出事了！” 她叹道：“院长说得对，九十七环的血巫师都出事了。” 高照关心的还是猩红荆棘，血阳出事了，猩红荆棘那帮疯子直接打上门来该咋办？ “不用担心猩红荆棘，他们只是变态不是疯子。” 妮维雅说安慰他：“切下世界石碎片在环市袭击你这种事情，肯特那个老家伙干不出来，我觉得他肯定也出事了。” “猩红荆棘现在应该是奥丽维拉在主持，只有她才这么疯狂。” “但她也没疯狂到直接打上门来，那家伙更像个赌徒。” 有妮维雅在，高照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所以红星该担心的是这波劫难的后续，而不是猩红荆棘？ 这么一来，什么潮汐开拓，根本就无足轻重。灰铁跟他缔结的那份契约要不要继续，也就无所谓了。 高照说：“加强学院的力量就更有必要了，红星必须在五天……不，四天后，至少让一个学徒完成试炼。” 学徒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人跟他一起分担初火，他才能自如的运用力量。 妮维雅竟然点头认同：“你只是中级学徒，我这个高级学徒又断绝了道路。如果新掌握的世界还没有一个学徒获得力量，红星就真的危险了。” 下午，三个学徒立在大厅里，形容枯槁，都快成游魂了。 但在那枯槁之下，却有隐隐的力量在蠢动，仿佛是冰雪化去后，埋在地下的草芽。 他们看着坐在院长椅上的高照，目光异常复杂。 妮维雅出现，让他们精神振作起来。 当妮维雅走到书桌旁边，束手立在高照一旁时，他们再看高照，目光里只剩下畏惧以及……期待。 慰问或者鼓励之类的话一句也没有，高照直接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学徒们异口同声：“火……” 高照再问：“什么样的火？” 葛瑞丝：“一直烧着我，要把我烧成灰的火。” 阿斯旺：“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生气，觉得不该这样，想打人。” 陶德：“我……不确定，本来以为觉得是在烧我，又觉得像是在烧这个世界，我猜大概是一直变化的吧。” 高照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葛瑞丝……” 妮维雅皱眉道：“晨星……院长，你不会什么都说清楚吧？” 高照摆手说：“导师您误会了，我只是大概说一下。” 妮维雅的提醒跟两人争论的常识问题不同，高照还是分得清的。 学徒掌握世界之力的过程的确不能受外在影响，每个人的精神和认知都是不同的，完成试炼的心路历程也各不一样。最终是不是能完成试炼获得世界之力，过程就是结果。 克林弗恩初火是高照对神族初火进行的改造，就像一道数学题，这个过程是只属于高照自己的解法，解法里包括了高照自己的认知，以及坚信和看重的东西。 至少在异度天宇里，这些东西没有谁能跟高照相同。 即便高照把自己的解法告诉学徒，因为不具备高照所拥有的那些东西，他们仍然无法获得正确结果。 他们要做的，就是基于自己的认知，还有所拥有的信念，去找到自己的解法。当然过程中必然包括对原有认知和信念的改变，那也是其他人解说乃至给答案都无法替代的。 高照能做的，只是给一些模糊的提示。 “葛瑞丝，你还在畏惧。杜杜帮助你克服了最大的畏惧，你现在可以碰触克林弗恩之力了，但要掌握它还远远不够。” “阿斯旺，巫师的力量来自精神，也就是内在。你的内在很强大，但你没有掌握自己的内在，还被它驱使着行动。” “陶德嘛……我觉得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这些话出口，妮维雅看高照的目光又有了微微变化，那是更加狐疑。 自天花板垂下的树枝看似无意的落在妮维雅身后，高照并没感应到，妮维雅在跟老豆芽说小话。 “半个月前，他还是学徒谷里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学徒吧？” “是的，妮维雅。” “现在他怎么也跟院长一样，看得那么透了呢？” “他现在就是院长啊，妮维雅。” “我是说……算了，问题的关键就在克林弗恩上面。他应该是对克林弗恩之力的了解非常深入，才能把学徒的情况看得这么透彻。” “这样很好啊，让你更换道路的成功几率更大了。” “但总觉得……老豆芽，当初我们是怎么看中他的？” “咳咳，妮维雅，真的要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还有天大的秘密？” “我们红星每次去学徒谷，都只能捡到一些边角料。像他这样的懵懂新人，不第一次时间抢过来，根本就招不到学徒了嘛。” “这的确是天大的秘密，记得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葛瑞丝和陶德在沉思，阿斯旺直接问：“克林弗恩之力就是火的力量吗？那是什么样的火呢？” 这很关键，至少得指出大致的方向。 高照说：“那是……让我们成为好巫师的火。” 不仅学徒们愕然，妮维雅也瞪大了眼睛。 陶德见识多眼界广，颇为不解：“巫师……还有好的吗？ 葛瑞丝在说服自己：“我觉得巫师跟凡人不一样了，就说不上好坏了。” 阿斯旺却附和道：“对凡人来说我们应该是坏人了吧，但巫师之间怎么相处也有好坏之分啊，院长说的应该是这方面。” 高照点赞：“没错，好坏是相对的。” 这个话题涉及到克林弗恩之火的本质，必须说清楚，但又不能直接说出人性之火的底细。 高照决定玩点文字游戏，作为游戏策划，这样的功力还是有的。 “不必忌讳凡人对巫师的评价，我们在异度天宇里，在各个世界里，都是坏人。”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巫师们并没有做到，他们离真正的坏人这个境界还差得远。” “真正的坏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高照说得兴起，一时没了顾忌。 “我们先说好人……” “好人最看重的就是眼前的安乐，如果说有什么远大目标，那就是阻止坏人做坏事了。” “好人不会主动做什么事，出了事也是一个人……最多再带几个小伙伴，代表受害者挺身而出。” “所以好人总是苦大仇深，有报不完的仇讨不完的债，情绪非常负面。” 妮维雅跟学徒们都下意识点头，连老豆芽的树枝都卷了一圈，这是常识。 异度天宇里那些仇恨巫师的凡人，被巫师侵入和征服的世界里，那些不甘于命运的生灵们，不就是这样？ “再说坏人，真正的坏人都有远大的目标……或者说是野心。” “为了实现目标，坏人总是孜孜不倦的努力，从不松懈。” “坏人对失败毫无畏惧，从不气馁，就像你们看绘卷。” “更重要的是，坏人不会单打独斗，坏人必然会相互团结，依靠群体的力量。” “哦，最后，坏人的心态总是很好，就算笑不出来，也不会怨天尤人，成天又哭又叫。” 说到最后，高照扯动嘴角，发出嘿嘿的冷笑声。 大厅里一片沉寂，大家都没听过这种言论，一时被震住。 妮维雅叹气：“的确，我离真正的巫师还差得远。” 这是在检讨清醒之后的剧烈情绪，但她又摇头：“至少有一条不对，坏人哪里会团结呢？” 老豆芽低声提醒：“学院……” 陶德回过神来发问：“但院长您说，克林弗恩的火，是让我们成为好巫师的火啊？” 高照呵呵笑道：“刚才说了，好坏是相对的。” “对凡人和世界来说，巫师是坏人，那么努力成为真正的坏人，对巫师来说，才算是好巫师。” “克林弗恩之火，就是让我们成为这种好巫师的力量。” 学徒们被这个远大目标震撼住，妮维雅还难以接受。 她狐疑的道：“真是闻所未闻的说法，这也来自克林弗恩吗？” 高照楞了楞，一脖子冷汗刷的流下。 一不小心又把地球上的东西拿出来说了！ 他暗暗呻吟，自己的思维就是地球上成型的，这种事情怎么避免得了？ 不过这些话真的很有道理啊，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高照忽然觉得，之前一直茫然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他开始摸索到了好巫师的道路，那是可以将好人跟巫师完美结合起来的道路。 第四十六章 防火老爷爷和老奶奶 葛瑞丝、阿斯旺、陶德，三个学徒跨进传送门的光幕，他们将进行各自的试炼。 世界传送门可以同时开通多条试炼通道，但要消耗更多的材料，这时候高照也顾不得了。 一万五千环晶石砸在环市里，买到的材料原本计划用一整年乃至更久，现在勉强能撑到四天后。 撤销学院的危机已经远离，要解决的是高照自己的危机。 此刻他立在传送门外，学院印记保持着激活的状态，精神力延伸到传送门的世界石上，窥探三个学徒的试炼过程。 最初环节，也就是灰烬墓园里揭棺而起的地方，三个人就有了巨大差异。 葛瑞丝缩在棺材里一直不出去，估计脑子里还在转着哲学循环。 阿斯旺根本不多看多想，冲出棺材，捡起武器就开干。 陶德很审慎，观察了一会后才出棺材，对武器和护甲挑挑拣拣。 他们将要面临的挑战轻松得多，毕竟只是镜像世界，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 看到阿斯旺第三次从棺材里冲出来，陶德第一次倒下，葛瑞丝终于跨出棺材，高照决定去找希伊兰蒂。 初火一直在鼓荡，希伊兰蒂和奥贝德肯定在做什么，说不定传火祭祀场又有游魂入侵。 还没进传送门，初火的动静忽然剧烈起来，他身上也溢出股股金焰。 这种感觉像是……水管又多了一根？ 传火祭祀场，最后一个游魂倒在地上。 奥贝德丢下已经烧熔的大剑，摇头说：“没有合适的装备，我们护火者的确不方便直接战斗。” 身后希伊兰蒂低低哼了声，很不高兴。 营火骤然膨胀，希伊兰蒂跟奥贝德同时一震。 两人转身，看到营火中跨出的身影，都瞠目结舌。 “丁、丁妮……” 最吃惊的还是奥贝德，他整个人烧得像人形火炬。 老护火者跳脚叫道：“老太婆，你怎么也来了！？” 来人白发苍苍，竟是跟奥贝德年纪差不多的老妪，不过跟他一样昂首挺胸，步履稳健。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叫丁妮的老妪说：“以为你彻底烧成灰了呢，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希伊兰蒂倒很高兴，招呼道：“丁妮婆婆！” 奥贝德难以置信的嚷嚷：“我能来是因为我灵魂强大，忍受得住那些痛苦，你凭什么啊？” 丁妮嗤笑：“比忍受痛苦？男人能比得过女人？” “我这辈子生了十八个儿女，还有谁比我更能忍受痛苦？” 奥贝德噎住，希伊兰蒂讶异的问：“婆婆是不是记错了，您的儿女只有十七个啊。” 丁妮没好气的说：“你们当然都不知道，我生的老大就是希伊兰蒂你爹，他是奥贝德的种！” “那时候年轻，不敢让大家知道，才把你爹偷偷送到别人家里，你爹到死都不知道。” 希伊兰蒂小嘴张得圆圆的：“你是我奶奶，奥贝德是我爷爷？” 奥贝德转身跺脚：“都是死人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丁妮说：“就因为是死人了才说啊，老家伙你别以为能丢下我，你还欠我一辈子债呢！” 营火飘摇，高照跨了出来，看到多了个老妪，也大吃一惊。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希伊兰蒂变回防火女，呆呆立着不说话。 老爷子跟老太婆异口同声：“没什么！” 过了会，高照才从奥贝德那听到“真相”。 丁妮年老体衰，自知将死，学他投进初火，侥幸过关成了护火者。 高照既高兴又唏嘘，这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吧。 “可能还差一个……不，两个。” 他说：“我找了同伴来分担初火，他们都是灰烬，每个人需要一个护火者。” “如果试炼全部通过的话，还少两个护火者。” 奥贝德笃定的道：“从吉拉古特卫士里挑，他们每个都不比我差，肯定能像我一样成功！” 拥有“吉拉古特卫士“这个头衔的都是老头，跟奥贝德差不多年纪。就是高照第一次来的时候，在大门迎接他的那些老兵。 丁妮呸道：“防火女只有圣女能当，吉拉古特的女人生下来就准备着当圣女！我们更有资格！” 高照赶紧调和：“现在没有防火女，只有护火者。” “这终究是跨过死亡的考验，就不分男女，按年纪来吧。” “越老的越先尝试，当然必须志愿。” 老两口同时点头，这个方案不错。 说完高照才醒悟过来，为三个学徒默哀。 你们等着的不是防火女小姐姐了，而是防火老爷爷和防火老奶奶。 “那个……你还好吧？” 随手搞定吉拉古特人称之为“灵魂火祭”的仪式，高照腆着脸皮跟自己的防火女搭讪。 希伊兰蒂低头行礼，用恬静却没有感情的语气说：“晨星大人，您不必关心我的情况，我是防火女，营火的化身……” 高照赶紧打住她念台词：“那希伊兰蒂呢，她的情况怎么样？” 防火女优雅的笑着：“在希伊兰蒂获得她应有的待遇之前，她暂时不会出现了。不过晨星大人放心，她很好。” 嗯，好得可以玩精分游戏。 高照苦笑：“现在要紧的是稳定初火，她希望获得的待遇，恐怕要等一阵子了。麻烦你问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 防火女沉吟了片刻说：“她很想知道晨星大人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跟我们克林弗恩有什么关系。大人您在那个世界，又在做什么事情。” 她顿了顿，又说：“另外，那位金发女士，跟您是什么关系，她也很想知道。” “如果那位女士是您所说的同伴，希伊兰蒂很希望能跟她沟通。相信和她相处，应该比和晨星大人你相处要愉快得多。” 如果这是吃醋就好了，可惜不是。 高照先强调：“营火之誓可没办法换人，希伊兰蒂只能跟我在一起。” 他又努力争取：“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还得通过你转述很麻烦吧。” 防火女绽开职业的微笑：“不，一点也不麻烦，我们是一体的。” 你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啊！ 祭祀场的营火渐渐平静，老两口和小两口各自聊着。 某个时刻，四人同时一顿，有人碰触到了营火。 “进度还真快呢……” 高照感慨着，如他所料，三个学徒在绘卷环节被整治了一番后，灵魂镜像都不算难题，难就难在最后的选择。 葛瑞丝挥着破木杖，拖着一大群游魂在墓园里绕圈。 阿斯旺抡着双手斧，在墓园里跟游魂们群殴。 陶德在墓园外点燃营火，用憧憬的目光看着营火中的模糊身影。 红星巫师学院的学徒们开始走上万年来从未走过的道路，同一时刻，远处的熔岩群山中，血阳巫师学院的学徒们，正陷入巨大的悲伤和惶恐中。 除了一个人，那是个高瘦的中年，他傲立在熔岩湖中，脚下的岩浆被踩出一个大坑。滚滚岩浆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始终无法填平。 熔岩湖的深处，一处洞口正被片片血红结晶挡住，自缝隙里看进去，三个女郎背靠着坐着，浑身血水沸腾，连面目都已看不清，只露出缕缕血红发丝。 “妈妈——！” 湖岸上红龙女哭喊着要冲过去，却被高大的龙盔武士拉住。 “达斯莉院长，还有玛斯莉和洛斯莉副院长，需要沉睡很长一段时间。” 封住洞口的血红结晶嗡嗡振鸣，发出人声：“按照学院管理条例，在院长醒来之前，学院事务由斯泰尔导师代理。” 那个立在湖中的中年低头道：“我会照料好学院的。” 等洞口完全封闭，中年巫师在熔岩湖中悬空踩出一个个大坑，回到湖边。 他背着手，冷傲的道：“从现在开始，所有学徒退回学院，所有对外事务暂停。” 黑盔黑甲的高大男子正是灰铁，他压住情绪说：“我们跟红星还有契约，那是潮汐开拓……” 斯泰尔挥手止住：“现在哪还管得了潮汐开拓？契约的事情，红星要找也是我说话，难道由你说了算？” 夜光怒道：“斯泰尔你……” 没说完就被灰铁扯到背后，灰铁依旧平静：“那封存世界的开拓呢？我们总该做点什么。” 斯泰尔看着灰铁，傲然之中又有一丝怜悯：“你还想进去吗？” 灰铁点头，斯泰尔却嘿嘿一笑：“不行！” 漆黑龙盔微微晃动，呼吸也变得浑浊。 斯泰尔摊手说：“院长下过命令的，我怎么可能违令？” 灰铁吞下怒气：“我不进也行，但你还有另外的高级学徒，总得进去。” “遗弃血线离崩溃不远了，封存世界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斯泰尔摇头说：“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封存世界上，太危险。机会是有的，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夜光嚷道：“那就说清楚啊！” 斯泰尔鄙夷的看看红龙女，再看灰铁，目光虽然有些收敛，深处的不屑却毫无变化。 “这是巫师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七章 作为人类之一掌握初火 学院塔山下，原本的废墟已经重建，尽管处处还能看到焦黑的烧灼痕迹，新建的十来座木屋也比之前简陋得多，但也算是能住人的村落了。 陶德虽然是巫师学徒，只靠自己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完活。高照知道，陶德掏了大把金币，把学院剩下的七个侍从都请来帮忙，而主力更是奥冰，谁让他是最爱金币的银龙呢。 不过这座学徒村已经没用了，红星的衰弱无可避免，还把学徒村放在防御屏障外是无智之举。 于是学徒村成了高照的演练场…… 立在村子中心，高照闭眼凝神。 精神力溢体而出，带着淡淡金尘，随风而动，向四周伸展。 穿透一座座木屋，木屋在意识中分解成一根根木梁木板拼起的构造，还没干透的木材散发出木香，颗颗铁钉弥散着咸咸的铁味，如磕脚的砂砾。 空中还残留着红龙吐息的暴躁味道，极为稀薄，跟深入到泥土中的湿润草香混在一起，似乎置身于厨房，看着笨拙厨子把菜炒焦。 精神力扩展到学徒村外，深入到密林中，难以计数并且层次纷繁的感知差点让精神力溃散。 牢记妮维雅的叮嘱，高照不放开也不执着，任由精神力继续蔓延。 直到小溪旁，丰沛的水汽将残存的精神力吸收，高照才停了下来。 “四百环尺……” 金发红袍的妮维雅立在高照身边，目光微微闪动，报出了高照精神力的扩展范围。 妮维雅很不满意：“百分之五就这个程度吗？” 高照不好意思的挠头，他已经尽力了。 中级学徒精神力外放，最基础的应用就是延伸感知。将精神力稀释到可以控制的最淡程度，就能感知很大范围的情况。 范围具体有多大并不是固定的，视学徒的精神强度、控制力和固化血脉的影响等各种因素而定，但有大概的底限和上限。 四百环尺大概是一百多米的距离，按高照现在精神力外放度只有百分之五来算，他的极限是八千环尺两公里，对中级学徒来说不过是中等偏下。 高级学徒的感知距离自然远得多，因为控制力的限制，并不是倍数的提升，但也非常可怕。 妮维雅专注感知的话，能察觉到远雾群山的山口附近有什么大动静，那是接近十公里外了。 高照分辩说：“克林弗恩之力的特点是燃烧，不擅长感知这种精细的控制。” 妮维雅摆出了导师架子，没好气的说：“你还加上了都是混沌之火的不死鸟和太阳金甲虫血脉，让精神力更难控制了。” 她也没继续训下去：“毕竟只是学徒，杜杜的建议也不错，先确保纯粹吧。” 目光收敛，她又摇头说：“我其实没资格说什么，这条道路是你开辟的。” 见她心情又不好了，高照转移话题：“我试试新的巫术。” 杜杜已经搞定了基于不死人骨片的巫术材料，有妮维雅教导，高照也很顺利的完成巫术绘卷，现在他正手痒。 这个杜杜原本想叫“红星爆雷”的巫术，高照定名为“克林弗恩爆焰”，很没特色，但高照现在怕的就是有特色，被其他深潜者看出底细。 妮维雅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嗯了声。 高照展开精神力，透入四五十米外，学徒村最外面的那座木屋。 意念转动，一颗肉丸大小的药丸从空间袋落到手中。 高照点燃精神力，同时激活刻在精神中的巫术符文。 之前他还以为会像丢手雷一样，需要把调制好的“炸弹”丢出去，等杜杜做好了才完全明白“施法材料”是什么意思， 当时杜杜嘲笑他：“施法材料就是施法材料！” 手中的药丸化作焦黑粉末，远处的木屋轰然炸裂。 这个巫术可不是丢炸弹，而是将精神力投注到目标上，就能将施法材料的力量释放出来。 大地震颤，高照和妮维雅眼前亮起炽烈的金光，凛冽的冲击波带着碎石木屑，还有如钢钉般的“加料”，劈头盖脸拍向两人。 “卧……” 高照还没叫出声，妮维雅身上溢出冰寒气息，巨大蝎尾的虚影绕着两人一卷，小型飓风顿时成型，将两人罩在风眼里。 等内外两层风暴消散，看到已经变成废墟的学徒村，以及替代那座木屋的大坑，高照瞠目结舌。 妮维雅叹气：“你这个巫术，是准备连自己跟敌人一起炸吗？” 威力不比一发重炮小…… 不过缺乏控制，用起来不长眼。 【巫师状况】 等级：中级学徒。 阶段：气化外放5%。 冥想术：基础冥想术/克林弗恩冥想术 巫术：基础强化/燃魂术/克林弗恩爆焰 异植：不死鸟/太阳金甲虫 激活学院印记，确认自己的状况，高照略略欣慰，算是合格的中级学徒了。 “学院光靠你也不行，明天就是审核日了……” 妮维雅正说着，高照忽然甩了甩手。 他对妮维雅咧嘴笑道：“有人完成试炼，获得克林弗恩之力了。” 妮维雅的杏眼瞪得溜圆，让高照担心眼角会不会裂开变身蝎子精。 美艳导师勉强镇定：“是谁？我猜是陶德吧？” 高照摇头，拔得头筹的人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克林弗恩镜像世界，传火祭祀场里，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葛瑞丝跪在地上，看着身边那个模糊身影渐渐清晰，充满了期待。 她力量羸弱，不擅长使用武器，被墓园游魂困了整整一天。 后来她发现在墓园里捡到的破烂法杖可以用出术法，靠着成为学徒前的一点术士技艺，才一点点解决掉那些活尸般的游魂。 点燃墓园外的营火，从中传出模糊的声音，告诉她克林弗恩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她做什么。 到了吉拉古特，她鼓起勇气深入到堡垒里，对克林弗恩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只靠我自己，果然是不行的啊。” 那个时候，她就有了隐隐的想法。 灵魂镜像吓了她一跳，不过搞明白了跟自己的关系后，她就很快过关了。 阅读巫师绘卷时受的那些苦，已经让她得到了足够的淬炼，高照的提示让她进一步剪去了枝叶。 薪王化身的考验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还不如之前墓园游魂给她制造的压迫。 当一个模糊身影跨出营火，问她要走哪条路的时候，她毫不迟疑的选了“作为人类之一掌握初火”。 巫师自视超于神魔，也不屑于拯救谁，只求自己的强大。 葛瑞丝没有那么坚强，她觉得既然要依靠学院，那再依靠其他人也是必然的。 毕竟只是依靠，而不是将命运全部交给他人。 “作为人类之一掌握初火”，就是她最满意的选项。 焰火渐渐消退，身影渐渐清晰，葛瑞丝喜悦的等待着那位美丽优雅的小姐出现。 那位小姐，终于不再是高照独自拥有的伙伴了哟。 一只温热而粗糙的手握住她的手，将灼热之力传入她的心灵。 她的掌心烧灼起来，暗金火焰凝结成一个环。 当金环沉下时，又多出一圈血红光环，这是学院印记。 苍老的声音说：“小姑娘，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护火者了，你可以叫我丁妮。” 白发苍苍的老妪立在她身前，挺胸昂首，比她还要精神。 葛瑞丝两眼发直，陷入呆滞。 视野里刷出“获得营火之誓……”等一连串提示，她都没注意到。 第二天凌晨，阿斯旺爬出传送门，浑身冒着青烟，脸上却洋溢着喜悦和满足。 他是最先通过灵魂镜像，最先打倒薪王化身的，因为他连吉拉古特都没进去过。 但他在做选择的时候，总是下意识选择直接投入营火，延续虚拟的神火。 这个选择与初火的本质不相容，初火抹去了他的这段记忆，打回到薪王化身之前。 一次次的错误让阿斯旺有所感应，他终于记起高照的提示。 又一次选择的时候，他认真想了很久，直到想通了，才选择了“作为人类之一掌握初火”。 “巫师也是需要伙伴的嘛，院长说了好巫师，真正的巫师需要团结。” 至于护火者是位自称奥贝德的老爷爷，阿斯旺一点也不在意。 在奥冰面前点燃精神力，炫耀自己的成就时，阿斯旺还得意的说：“我的护火者是个很精神的老头，院长的护火者是很美啊，但肯定没我的老头厉害！” 奥冰变回银龙，从鼻孔里喷出烟气，羡慕嫉妒恨：“什么火，能有我的龙息厉害吗？” 一人一龙打了起来，龙息金焰在山下闪烁辉映，好不热闹。 最后都被老豆芽送到杜杜那去治伤了…… 这个时候，陶德王子殿下还在跟自己的灵魂镜像战斗。 面目跟他一模一样的巨人，头上的黄金王冠熠熠生辉。 第四十八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审核日，传送大厅的世界传送门前，高照穿上院长袍，戴上院长高帽，右手抱着巫师绘卷，左手激活学院印记。 妮维雅肃立在旁，表情相当凝重。 葛瑞丝和阿斯旺立在更远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赶在审核之前搞定了两个学徒，这已经超出了高照的预期。 考虑到不计代价的投入，能有这样的成绩也是合理的。 试炼世界终究不是原版的克林弗恩，挑战难度大大降低。最关键的选择不再像他那样，必须破而后立杀防火女，而是直接当做选项列出来，引导学徒向正确的答案调整本心，本质上跟开卷考试没太大区别。 所以葛瑞丝和阿斯旺也没直接晋升到中级学徒，仅仅只是获得了初火。当然各自的气化度都提升了一大截，算是到了初级学徒中阶的水平。 现在只剩陶德还没战胜自己，但没关系了，初火已经稳定下来，高照有了带领红星度过艰难时光的信心。 就是跟希伊兰蒂的关系还僵着，有些烦恼啊。 妮维雅提醒：“院长，来了。” 高照赶紧集中精神，感应自学院印记和世界石之间荡起的一股股力量脉动。 环流议会只是异度天宇巫师的管家，但这个管家非常强大。 所有巫师学院都得依靠环流议会提供“环流结晶”，才能制作出钥石和世界石。 钥石只是世界入口，环流议会管不到，世界石就受环流议会的的严密监管了。 这说明异度天宇的巫师社会其实是秩序森严的，只求自我超脱的巫师，在上万年前就不是主流了。 大多数巫师，还有巫师身边的仆从凡人们，对这样的秩序还没有深刻理解和感受，潜意识里还把巫师当做单打独斗的存在，巫师学院的存在被看做是不得已的束缚。 至少高照接触到的人是这样的，这让他对自己领悟到的“好巫师之路”更笃定了。 力量脉动越来越强烈，大厅里的光亮渐渐黯淡。 顶壁萤石灯的灯光忽然被拉出缕缕光丝，高照只觉精神力微微荡漾，他发现自己身体、世界传送门以及手里的巫师绘卷里也流出暗金光丝，跟灯光的光丝融汇在一起。 拉扯的抽离感持续了一会，光丝凝结成魔方般的怪异方块，急速旋转。 很快方块向内收缩，变成一个光点，悄然消散。 学院印记闪烁了几下，视野里浮起一行提示。 “红星巫师学院资格认证合格，院长权限替换，新任院长高照-晨星，中级学徒，认可。” 就这样？ 高照还以为能见到一位高阶巫师了呢，哪怕是幻象投影之类的，也能开开眼界。 没想到整个过程跟刷脸支付似的，连钢镚落地声都听不到，一点也不踏实。 他吐了口长气，十来天像被鞭子抽着奔跑的日子，总算成为过去。 “就这样？” 旁边妮维雅也很失望，被高照看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院长……前任院长是两百年前接任的，我也是第一次经历。” 她投来复杂目光，低声说：“现在你有资格了，院长，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葛瑞丝和阿斯旺都欢喜的叫出了声，葛瑞丝还喊出了“院长伟大”之类的话，让高照禁不住暗暗脸红。 他想说点场面话，算是庆祝红星起死回生，又一股强烈脉动自学院印记里传来。 视野里掠过一行提示：“环流议会下环联合会特别会议马上召开，请尽快进入零环。” 特别会议？ 零环？ 高照茫然之际，发现学院印记的初级菜单又多了两个选项，一个是“零环”，一个是“传讯”。 “零环是环流议会召开会议的地方，只能是院长进去，而且只能以精神投影的方式进去。” 妮维雅解释说：“传讯就是院长之间交换信息，但只能进入零环才能发送和接收。” “每位院长在名义上都是环流议会的成员，我们下环的院长因为巫师级别低，只有列席会议的资格，还不是所有会议都有资格。” 她欣慰的道：“院长你代表红星去零环，也是向其他学院证明红星还在，这是好事。” “至于特别会议……我不知道，或许跟这次潮汐开拓有关吧。” 她神色一正，很严肃的说：“记得谨言慎行，红星现在很虚弱，你的级别又这么低，当心说错话招来祸患。虽然只是下环会议，露面的巫师级别最高只到固化巫师，可对我们来说，仍然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高照不迭应是，没看出来啊，妮维雅还有老妈子的特质。 既然只有列席资格，那就是去应个卯嘛。 零环听起来是很高大上，令人向往，可只是精神投影去，对已经去过深海集会所的高照而言，也算不得大事了。 高照下到静室，点燃精神草，选择了“零环”。 没有动静，视野里刷出提示：“请将一百环晶石放置于附近，以便传送精神投影。” 卧槽，找人开会还收门票钱！？ 你们环流议会比深海集会所还黑啊！ 高照肚子里槽水翻腾，庆幸没把环晶石花光，空间袋里还剩几百。 掏出环晶石放在木桌上，再度激活选项。 高照意识微微一震，股股力量在学院印记与环晶石之间震荡，环晶石粉碎成道道流光，裹在他身上。 意识被这些流光黏住，缕缕牵引出来，景象骤然变换，他置身于一座广袤大厅。 空间很明亮，脚踏实地的感觉很真切，但视觉被一层轻纱遮住，看什么都不真切，精神力也无法凝结。 “红星学院的院长阁下……” 一团人形雾气降下，机械而冷漠的说：“请跟随我前往九十七环议事厅。” 跟在人形雾气身后，跨过类似无数环晶石铺成的地板，踏进一道莹白光幕中。 视线变得清晰，精神力也不再被束缚。 他进了一座稍小些的殿堂，十多个男女正分堆凑在一起，大部分都穿着院长袍，还有两个穿着跟妮维雅差不多的血红巫师袍。 高照一出现，顿时成为众人焦点。 瘦高的中年人，也就是只穿着巫师袍的人之一，不屑之色毫不遮掩：“这就是红星的院长？” 另一个巫师袍是小矮个，加上又高又尖的帽子，也只到高照下巴高度。 高照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那个在环市坑自己的家伙，猩红荆棘的人！ 小矮个尖声叫道：“高照-晨星！” 叫声满含愤怒乃至仇恨，高照的院长袍炸起一层细密尖刺。 他也很愤怒，你还有脸生气？ “安静！” 被好几个院长簇拥着，身着素白院长袍的老者沉声说：“这里是零环，不是你们血巫师解决恩怨的地方！” 老者看了看高照，再看看中年人和小矮个，摇着头说：“九十七环的血巫师居然沦落到学徒主持学院的地步了，真是学院之耻！” 角落里穿着黑底金边院长袍的女子笑道：“还是有用的，至少能在这次劫难里给我们垫脚。” 劫难！？ 高照心中一凛，顿时把猩红荆棘丢在一边。 顾不得妮维雅的告诫，他急切的问：“出了什么事？” 黑袍女子呵呵冷笑：“小家伙，你应该才当上院长，还不认识大家吧。” “包括你在内，这里的十七个人都是七十九环的院长，哦，还有代理的。” “你不会以为环流议会召集我们，是给我们发糖吧？” 女子年纪不大，相当美艳，不过说话的语气，以及眼眉间溢出的阴寒气息，都让高照感觉很不舒服，该是某家黑巫师学院的院长。 那位俨然是众人尊长的白袍老者说：“戴米莉，你打血巫师的主意毫无意义，这是九十七环的劫难，不是单独哪家学院的。” 叫戴米莉的黑袍女子继续冷笑：“老帕尔汀你又玩这套，累不累啊？光耀想当九十七环的头儿，可别把我们暗影诅咒算进去。” 她扬起白皙下颌，冲高照这边说：“你们血巫师可得小心哦，白巫师从来都是把你们当垫脚石用的，刚才我不过是帮老帕尔汀说出心声。” 这女人还真是标准的黑巫师，每句话都在煽风点火。 三个血巫师都没理她，叫帕尔汀的光耀学院院长不屑的嘁了声，并不接招。 戴米莉继续：“血巫师啊，你们都没注意还少了谁吗？” “九十七环有十八家学院，血巫师有四家哦。” 高照和小矮个血巫师都是一惊，中年人却淡定的说：“赤月本来就没资格作为学院存在，被撤销是理所当然的。” 赤月没来，小矮个是猩红荆棘的，那么这个中年人就是血阳的喽。 记起妮维雅的话，此人应该就是斯泰尔。 他还想问问灰铁和夜光的情况，一道白光忽然降下，落在殿堂中心。 白光消散，露出修长身影，竟是个绝美女子。 身着简朴白袍，腰间和额头扎有金带，紫发如星海般绚丽，碧绿眼瞳放射出的光芒有如实质，拂过所有人的面目。 被这目光扫过，高照连她的五官细节都看不清，只觉神圣美丽到了极致，女神本体也就是如此了。 “我是奈恩圣灵学院下环分院的院长尤琳，受环流议会下环联会委托，向九十七环的诸位通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脆亮却淡漠，有如神语的声音在殿堂中震荡。巫师们身上都荡起股股涟漪。 女子精神力太强大，以至于精神投影都被扰动。 “奈恩圣灵正在开发的加拉迪亚世界，因为技术原因，被卷入到环流潮汐里。” “加拉迪亚是个很大的世界，如果不能在环流潮汐到来前将其粉碎，该世界会制造巨大的潮汐乱流，九十九到九十七环都会被乱流席卷。” 巫师们一片哗然…… 【推荐小呆昭的《我的一天有48小时》，很有趣的爽文。】 【一个月前张恒发现自己一天的时间多出了24个小时，与此同时他也被卷入到一场危险的游戏中……另类无限流，轻松向。】 第四十九章 一坑还比一坑深 九十七环的院长们哗然，高照例外。 “很可怕吗？学院有屏障啊，挡不住躲自己世界里就行了，难道还要为那些凡人考虑？” 他扮演起人畜无害小白兔，当然他是真的不懂，而且只是小声碎碎念。 离他最近的就是斯泰尔和猩红荆棘的小矮个，前者不屑的嗤了声，后者尖声冷笑：“你还真当是洪水呢？那是维度乱流，会抹掉世界石跟世界的关联，让巫师变成废物！难道你们红星还有本事搬家？” 斯泰尔忍不住唱反调：“搬家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看上面那些环里的学院同不同意，最宽松的条件也是让你成为他们的分院。除非你有更高的巫师等级和世界等级，可以把传送门搬到中环里。” 他斜眼看高照：“你刚掌握的世界只是初级吧，再过一百年或许能拓展到中级，但也只是恢复到以前。” “想把红星搬到中环，至少得把世界提升到高级试炼，还得看上面有没有学院支持你。” “你很年轻，可以努努力，争取在有生之年把进度推进到百分之一，那已经超过了红星过去上万年取得的成绩。” 这家伙的嘲讽剥皮撕肉，高照龇牙咧嘴，不去计较。 他也加入到哗然的行列里，真是一坑刚平一坑又起，一坑更比一坑深！ 加拉迪亚这个世界他可没忘记，恶德白熊赔给他的天使和凡人还在路上呢，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成了扰乱环流潮汐的祸害。 巫师们纷纷鼓噪，述说各自的疑问和主张，黑巫师戴米莉的声音最响亮：“尤琳大人，你是想让我们卖力气吗？” “这是你们奈恩圣灵闯的祸，对我们来说就是无妄之灾，凭什么要我们也出力？” “不该是奈恩圣灵自己搞定这事？如果搞不定，就老老实实向环流议会认罪，让议会出手啊！” 其他巫师纷纷点头，不过高照注意到，以白巫师帕尔汀为首的几个白巫师院长神色淡定，显然早知道了消息，甚至跟奈恩圣灵达成了什么默契。 白巫师尤琳的神音再度激荡：“奈恩圣灵正在行动，此刻就是行动的一环。” “诸位与此事利害攸关，才召集起来一同出力。” “如果哪位对奈恩圣灵有足够的信心，觉得不需要自己出手，可以置身事外。” “但要谨记，一旦置身事外，灾祸自己承担，收获也与你们无关。” 不得不说，这个来自大学院的女神巫师姿态很大气。 事情是我们搞出来的，我们正在补救。 你们是受到直接影响的难民，所以拉进来一起搞，不然你们自己也不放心。 而且只要出力，还会有收获。 不想掺和的，滚回家老老实实等着，一切听天由命。 “这位……谁啊？” 高照继续挥洒萌新气息，果然又收到两声满含鄙夷的鼻音。 斯泰尔说：“奈恩圣灵是第五环的白巫师学院，院长艾德拉是异度天宇里有名的晶化巫师。这位尤琳是艾德拉的亲传学徒，主持下环的低级学院，是位固化巫师。” 小矮个唱反调：“你们血阳的目光还真是远大呢，晶化巫师就有名了？负环里那些虚化巫师甚至奇化巫师一个都不知道吧？” “至于奈恩圣灵就更没什么了不起的，在上环连前十都进不去，也就在咱们这些下环学院面前装模作样！” 你们二位还真是诚实呢，感谢你们的科普。 戴米莉可没退缩：“你们奈恩圣灵开拓加拉迪亚好几年了，刚刚有收获的时候，怎么会搞出这种事情呢？” “难道不是你们发现加拉迪亚的价值并不大，或者找到了更有价值的目标，所以把加拉迪亚推进环流里，借大家的力量尽快搞定，好腾出手去收割更有价值的新世界呢？” “真的是这样，这场灾难就是你们奈恩圣灵凭空制造的，哪有资格摆出救世主的姿态呢？” 说得没错，高照也有这样的怀疑。 白熊西德说过，加拉迪亚是刚刚被开发出来的，出产物刚进入环市。 眼见环流潮汐来了，加拉迪亚的货物滞销，奈恩圣灵的确有动机搞这么一出。 高照想听听，讲秩序守规则的白巫师要怎么反驳。 尤琳的话语没有丝毫情绪：“这有区别吗？” 高照：“……” 戴米莉也毫不意外：“当然有区别，想让我们不计较，就给我们自由钥石，而且别想约束我们。” 尤琳很利落的回应：“可以，但得注意时限。” 戴米莉点头：“成交。” 高照还一头雾水，这两位就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 戴米莉嘿嘿冷笑，身影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所有黑巫师。 两个穿得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巫师也走了，他们并不是花巫师，而是灰巫师，当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处于黑巫师状态。 除了尤琳，殿堂里只剩下十一个人，三个血巫师，六个白巫师，两个花……不，灰巫师。 “消息已经通知到，既然无人反对，那么九十七环就进入特别状态。” “从现在开始，九十七环的学院巫师，在异度天宇里也不能相互攻击。” “诸位回去做好准备，十日后行动。” 尤琳宣告完，身影化光。 眼见她要消散，高照举手喊道：“等等！” 模糊白光重新凝结，尤琳语气里多了丝好奇：“血巫师，还是个学徒？九十七环的血巫师已经这么凋落了吗？” 语气又变得冷漠：“你反对？” 高照不迭摆手：“不不，我是想问，我们该做什么准备，又能做什么？” 尤琳淡然一笑，面目隐隐清晰，让高照心跳差点停摆。 她用高照品不出味道，但有很多味道的复杂语气说：“做血巫师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女神化作白光消散，高照还在发愣。 老实说巫师还是有值得称赞的品格，那就是讨厌交际，不说废话。 不过连起码的东西都不交代清楚，这也不行啊！ 其他巫师纷纷离去，见斯泰尔的身影变得模糊，高照赶紧招呼：“你就这么走了？不一起商量下？” 斯泰尔身影一顿，匪夷所思的看住他：“一起商量？” 高照摊手：“九十七环只剩咱们三家血巫师学院，不该互相照应，共渡难关吗？” 斯泰尔哈哈笑道：“共渡难关？这可不是血巫师该说的话，何况……” 他的笑容变得戏谑：“我还得赶去帮那些可怜的家伙收尸呢。” 高照可没忘记某件事：“你是血阳的斯泰尔吧，咱们还有……” 斯泰尔没理会他，化作缕缕血光消散。 殿堂里只剩高照跟那个小矮个，高照欣慰的道：“还好你懂得顾全大局，咱们虽然有过节，这个时候就暂时放放，一起应付眼前的难……” 话没说完，小矮子手一抹，尖顶帽消失，露出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蛋。 年纪和个头都跟奥冰差不多，顶着头粉色的短发，柳叶细眉竖着显得很生气，血红眼瞳闪闪发亮。 “过节？” 小姑娘尖声叫道：“你把抢了我们的克林弗恩世界，抢了我们的托古斯世界石碎片，还用又粗又烫的剑捅穿我这些事情，说成是小孩子骂架一样的过节？” 果然就是环市里那个假冒商人的家伙，居然是个小女孩！ 这次高照非常确定是个小女孩，因为有奥冰的例子，他观察得很仔细。 不过后面的话可不是小女孩应该说的，高照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想要暂时放下也行！” 小矮子……不，小女孩怒目而视：“把你抢走的世界石碎片，还有克林弗恩世界还来！” 如果只是那块装了痛楚庭院的世界石碎片，高照还会认真考虑一下，后面的要求就是胡闹了。 他无奈的叹气：“不要说胡话。”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女孩呲牙冷笑，露出尖尖小虎牙，吸血鬼气息十足。 她猛然膨胀成一大团血红雾气，再从中升起一颗有好几层獠牙的巨口骷髅头。 骷髅头张开巨口，吐出长舌，舌尖竟是三颗略小的骷髅头，朝高照猛袭而来。 不论大小，骷髅头的造型都跟那柄连枷上的骨朵一模一样。 高照燃烧精神力，精神投影化作金焰，准备应战，小女孩却发出清脆笑声。 “白痴！” 骷髅头还没冲到他身前，就散做轻烟，带着整团血雾化光而去。 “我是奥丽维拉，我会拿回属于我们猩红荆棘的东西！你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吧！” 心灵中还回荡着小女孩的话，高照却难以动弹。 他被一股磅礴之力冻住，那仿佛是连时间和空间都同时束缚的可怕力量，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了。 机械而冷漠，很像刚才那团人形雾气的声音说：“零环禁止使用任何巫术，念在初犯，禁锢半天，罚款三百环晶石。” 被坑了！ 高照心头滴血，半天时间倒是其次，他空间袋里只剩三百多环晶石！ 第五十章 侵入世界的正确方式 坐了半天牢，意识才回归本体，高照推开静室，人、树、猫、龙都守在门外，满脸忐忑。 “事情就是这样了……” 大厅里，高照说了九十七环的麻烦，树枝卷成一大圈，妮维雅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她不是很确定的说：“九十七环被乱流侵袭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奈恩圣灵会全力补救，不然会受到环流议会的严厉处罚。” 老豆芽有不同意见：“很难说啊，这次环流潮汐非同寻常，至少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有出现过我们环会被乱流侵袭的事情。” “下面的两环倒是偶尔遭遇乱流，所以那里既没多少凡人，也没有巫师学院，只是野巫师游荡的荒原。” 妮维雅放松下来：“连上环学院都搞不定的事情，担心也没用。” “总之对我们来说，这次行动没什么太艰难的挑战。无非就是在世界内层搅起乱子，给上面的学院制造机会。” “我们血巫师最擅长这个，也只会这个。” 记起那个尤琳说的话，高照恍然，就是当打手冲锋在前？ 不过什么世界内层…… 妮维雅苦笑道：“你懂得太少了，当院长真是勉为其难。” “像加拉迪亚那种规模的世界，肯定会分出内层和外层。” “既然加拉迪亚是有神祇的，那么外层就是神魔的居所，比如天堂、地狱或者元素界之类的地方，内层就是这个世界的物质位面。” “越强大的巫师，力量尺度越大，也就越难在内层运用力量。” “所以巫师一般都是先侵入世界外层，取代某个神魔。” 妮维雅说到了巫师侵入世界的方式，高照听得津津有味。 白熊希德说过，加拉迪亚的某个女神被抓了出来，奈恩圣灵应该就是取代了祂。 他很自然的生出一个想法，取代祂的就是那位尤琳。 “之后怎么做，就看巫师的选择了。” 妮维雅继续说：“不那么急的话，自己分出力量渗透到内层，慢慢掌握那个世界的力量根源，大多数世界都是凡人的灵魂。然后在世界里成长起来，直到强大到足以干掉其他神魔。” “急的话，就联手学院其他巫师，同时把学徒和仆从们投放进去。” “迫在眉睫的时候，就像现在，召集若干家学院一起行动，内外层同时动手。” “院长……前任院长也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行动，只是我们学院小级别低，参与不了太高层的事情，基本都是在内层活动。” 高照听明白了，这不跟天魔入侵是一回事吗？ 他有些瞧不起：“我还以为巫师能强大到像狩猎一样对付世界呢，原来还得这么下功夫。” 他没坐在院长椅上，而是靠着院长桌站着。 妮维雅立在旁边，离他就两三米距离。 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忽然从妮维雅身后转出来，蓬的一下砸在高照脑袋上。 毛发带着电，刷得高照根根头发起立，顿时成了个爆炸头。 高照愕然，这又是什么血统？ 大尾巴瞬间消失，妮维雅没好气的说：“你连高级学徒都还不是，当然还不明白巫师到底有多强大。” “像加拉迪亚这样的世界，对那些强大的巫师来说就是个普通的蚂蚁窝，他们根本不感兴趣。” “不是说巫师只能这样入侵世界，而是这么做最省力，获得的收获也最多，把一个世界彻底打烂有什么好处呢？” “就算加拉迪亚已经成了麻烦，也没必要直接打烂，能收割一些东西总是好的，巫师有这样的力量。” 妮维雅强调道：“我们巫师是超脱于这些世界之上的，别忘了，再大的世界，只要没被巫师掌握，时间流速都是异度天宇的十倍以上。” 高照默然，这的确是高出一个维度的差别。 妮维雅再问：“其他血巫师学院呢，你遇到哪些人了？” 听高照说赤月没了，妮维雅深深叹息。 高照再说到奥丽维拉，她噗嗤笑道：“什么小女孩，就是个老太婆！都七八十岁了比我还大，不过脾气的确跟小女孩一样。” 嗯？听你这口气，莫非也是老太婆级别的？ 高照明智的没有追问，再提到斯泰尔。 他转述了斯泰尔离开前说的话，什么收尸，他不明白。 “赤月被撤销了学院资格，总还留下了一些东西，其他学院过去抢夺，环流议会不会管的。” 妮维雅脸上浮起怜悯：“说不定还有一些不死心的学徒守着，那些人已经成了野巫师。他们如果识趣，其他学院也不会太为难他们，如果不识趣……” 高照心中一抖，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世，红星也是这样的下场。 见妮维雅有些上心，他问：“我们要不要……掺和下？” 妮维雅犹豫了下，摇头说：“晚了……” 高照微微叹气，为不能抢到赤月的遗产而遗憾。 他把话题转到自家学院上：“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能在加拉迪亚多捞点就多捞点，咱们学院快要断粮了。” 他身上就几十个环晶石了，刚才都顾不得检验葛瑞丝和阿斯旺的成果，就把他们打发回克林弗恩，去伐木游魂攒骨片。 想到葛瑞丝和阿斯旺，高照问：“导师，现在只剩陶德还没成功，您考虑好了吗？” 妮维雅偏头说：“再等等，学院现在需要我……现在的我。” 是怕一旦失败就彻底没戏了吧，高照猜得到，但他也不好逼迫。 妮维雅现在还是高级学徒，力量还没开始衰退，学院的确需要她坐镇。 这趟零环之旅收获不小，但也颇为坎坷，高照感觉有些心累，早早回卧室休息。 螺旋石梯上，妖精小唧绕着他的爆炸头叫个不停，似乎在嘲笑他。 高照举手，拇指连中指，摆出要弹她的手势。 小唧不知道是误解还是故意，把指环当成了火圈，欢快的穿来穿去。 手指微微用力，将又一次穿越的妖精卡住，高照把她塞进衣兜里，让她惊怒交加的叫着。 看着衣兜里一团亮光挣扎蠕动，高照开心之余，又忧虑不已。 他真的要带着红星学院，像恶魔入侵那样，在加拉迪亚里烧杀劫掠？ 第五十一章 成不了巫师要死了 熔岩群山向北，越过荒芜的戈壁，邻近冰原的地方，一条大裂缝割裂大地，似乎将世界一分为二。 深不见底的裂缝中，团团光华爆裂，股股烟尘喷涌。 裂缝边缘立着若干身着不同颜色巫师袍的人，无数人类和精怪簇拥在他们周围，再在一道道指令下跳进裂缝，加入到喧嚣乱尘里。 某处血红巫师袍扎堆的地方，头戴尖顶帽的小矮个发出模糊声音：“别管东西，把赤月的学徒抢出来！” “新世界还需要人去填，抢到一个是一个！” “反抗就吸干他们的血！带回去慢慢收拾！” 正说着，空中忽然压下一片乌云。 小矮个叫了声不好，催促得更急了：“快！再快点！戴米莉那个婊子来了！” 远处另一堆红袍巫师里，高瘦中年俯瞰裂缝，冷笑道：“真是蠢货，都这时候了还不跑，以为我们是来帮他们的吗？” 乌云压下，自云中飞出无数巨大的漆黑乌鸦，载着身着黑袍或者黑甲的人冲入缝隙。 中年色变：“该死！” 他招呼左右：“你们也下去！” 看到不远处抱着胳膊，一脸冷漠的红发女郎，他怒声道：“夜光，还愣着干什么？下去帮忙！” 红龙女夜光哼道：“我是龙，龙钻不了地缝都不知道吗，斯泰尔……代理院长。” 斯泰尔喝道：“既然知道我是院长，还敢抗令！？” 夜光哈哈笑道：“等你把代理这个词去掉，再对我这么说话吧，不过我觉得你是痴心妄想。” 斯泰尔咬牙，周身的气流翻卷：“你……” 头上忽然传来阴冷笑声：“果然只是代理院长啊，连自家的仆从都使唤不了。” 一只巨鸦悬停在空中，背上立着个黑袍女子，正是阴影诅咒学院的院长戴米莉。 戴米莉摇头说：“想要掌握学院，就得下狠手，你这个样子，啧啧……” 巨鸦载着她投进裂缝中，斯泰尔发出雄浑咆哮，身体骤然膨胀十数倍，变成高五六米宽度同等的巨人。 挥着像柱子般的巨锤，斯泰尔喝道：“你想领受院长的惩罚吗？愚蠢的母龙？” 烟气弥散，夜光变成红龙，嘴里溢出橘黄光丝：“想对我动手？来啊！让我好好教训……” 话没说完，缕缕血红光丝自斯泰尔手中射出，束缚住她的龙翼。 “这是你自找的！” 巨锤砸在红龙的脸上，鳞片崩裂，大片血水带着好几颗断裂的龙牙飞溅而出。 红龙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想要飞起，却被光丝拉住，想要喷吐龙息，刚刚张嘴，巨锤又砸在鼻子上。 锤上含着的怪异力量瞬间裂解了血肉，让红龙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嚎。 “这一天我期待得太久了！” 斯泰尔变作的巨人咒骂着，一锤锤砸下，溅起一片片血水和碎肉。 等红龙变回人形，脸上和胸口都已血肉模糊。 斯泰尔也恢复了原形，却还又踹又踢。夜光被光丝束缚着，除了呻吟之外，连挣扎都难做到。 熔岩群山的山腹中，岩浆湖深处，高大武士立在血红结晶封闭的洞口前，不甘的说：“真的不行吗？” 结晶发出低沉振鸣：“斯泰尔暂时获得了院长印记，没有他的同意，你进不了世界。” “灰铁，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你和夜光都很危险，我只能保住三位院长，保不住你和夜光。” 灰铁摘下头盔，露出糅合了英俊和惊悚的脸。 他的半张脸覆盖着漆黑鳞片…… 他纠结的说：“母亲和阿姨都在这，而且学院是母亲的，我怎么能离开呢？” 结晶叹息：“院长们把你当人看待，其他人不是。” 灰铁捏着拳头说：“是的，我还是龙，永远都当不了巫师。” 克林弗恩世界，传火祭祀场，陶德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血水染满视野。 他记得自己是第一次打败薪王化身，本该为之喜悦的。 可没来由的，厚厚的冰层压在他心底，那像是绝望。 暗金焰火自螺旋剑上升腾而起，模糊身影自焰火中跨出。 陶德知道这就是护火者，葛瑞丝和阿斯旺都向他介绍过护火者。 他已经不期望护火者还是那位优雅美丽的少女了，每个人的护火者都不一样。 克林弗恩之力既然是高照创造的，那位少女就是初火女王，由高照独享。 低沉而沧桑的嗓音问：“灰烬大人，初火就在这里，您要如何处置？” “您可以选择……” “也可以……” 听到焰火人影说出的选项，陶德觉得很熟悉，就像之前与薪王化身的战斗那样熟悉。 不过听到“独自获得初火”的时候，他仍然下意识做出了选择。 哪怕成为深渊化身也无所谓啊，至少力量是自己独自拥有的。 护火者问：“确定吗？” 陶德犹豫了，这个选择显然不对，克林弗恩的初火是高照创造的，葛瑞丝和阿斯旺也获得了，他怎么可能独自拥有。 他曾经私下问过阿斯旺和葛瑞丝，最后一关的答案是什么。 前者说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说了也没用，后者先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既然知道找我帮忙就该明白答案是什么”，然后说“不要担心，答案会找到你的。” 回想院长说过的“好巫师”，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他希望独自拥有，在这点上他无法欺骗自己。 护火者的询问直指本心，并不是听他用嘴巴说出标准答案。 “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是……我不觉得是错的。” 陶德很沮丧，他花了整整九天时间，从灵魂层面上抹掉了自己出身王室，身为王子的尊严和骄傲，打败了那个头戴黄金王冠的灰烬审判者。 现在他只剩下成为巫师的强烈渴望，却被拦在这道选择题前。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第一次打败薪王化身，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护火者语气中的淡淡遗憾，他都能品味出来。 但他就是无法接受那个选项，巫师为什么还要依靠别人？ 难道克林弗恩的初火里含有高照的精神诅咒，接受之后，就要被他束缚住，成为他吸取精神力乃至灵魂的傀儡？ 黑巫师里有这样的恐怖邪术…… 就连这样的疑惑都异常熟悉啊，陶德苦笑，眼中的猩红变作金焰，意识渐渐模糊。 传送大厅，陶德飞出传送门，五体投地扑在地上。 “啧啧……” 葛瑞丝摇头说：“你还没改想法呢，真是顽固。” 阿斯旺叫道：“别提醒他啊，他会知道自己选错了。” 葛瑞丝嗤笑：“这又不是选择题，知道自己错了也没用。” 陶德呆呆的道：“选择？什么选择？我是被薪王化身打出来的啊。” 葛瑞丝跟阿斯旺不约而同的捂脸，知道他的记忆又被抹掉了。 隐隐喧嚣传来，像是学院塔外的动静，陶德问：“出什么事了？” 葛瑞丝说：“没什么，驼龙商队送来了货物而已。” 阿斯旺提到正事：“院长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情况，如果还没进展，就让你去休息。” 陶德咬牙，很不甘心：“连你们都成功了，我怎么能松懈？” 葛瑞丝叹气：“连我们……看来答案离你还远着呢。” 阿斯旺把话送到就不关心了，怂恿葛瑞丝：“咱们去看看那些货物，听说有女王还有天使！” 两人出了大厅，陶德看看传送门，再看看大门，犹豫片刻，也追着他们去了。 第五十二章 加拉迪亚女王 学院塔外的小广场上，高照看着已经转移到囚笼中的货物，欣慰之余又有些头痛。 二十八只天使，三十五个男人，十九个女人，全都来自加拉迪亚。 现在他彻底明白恶德白熊为什么把这些货物倾销过来了，他去零环参加会议之前，相关的消息就已经在环市里传开，奈恩圣灵不只召集了九十七环的学院，还有一些下环学院也会参与此次行动。 这意味着很快有大量加拉迪亚货物出产，价值会一落千丈，希德自然急着抛出这些货物。 看在妮维雅和老豆芽称赞他有前瞻性，杜杜也说他有狗屎运的份上，高照就不计较了。 其实他还是暗喜的，他对加拉迪亚一无所知，这些货物正好能提供信息。 不过实际情况跟他料想的不一样，他试图跟那位金发碧眼，身着华贵长袍，头戴黄金王冠的美丽女王沟通，对方依旧两眼发直，满脸痴呆。 是灌了什么药剂还是用了什么禁制？ “院长大人，你就别在这丢脸了。” 妮维雅没好气的说悄悄话：“异度天宇是什么地方？混沌虚空之巅，所有世界之上！” “来自下面世界的凡人根本承受不了这里的力量，灵魂早就被碾碎了，就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高照瞠目，怎么会这样？ 顾不得商人还在，他讶异的问：“那我要他们做什么啊？” 驼龙商队首领谄媚的笑道：“院长大人，您可以把他们当宠物玩，也可以当收藏品陈列。” “让他们打扮成原本世界里的样子，尤其是那位女王，不就是证明学院品味的陈列物吗？” “院长大人跟其他大人聚会的时候，也可以用他们来助兴。” “从他们脑子里提取记忆，当做幻象播放，那可是巫师大人们流行的娱乐节目啊。” “如果把他们现场处理成材料，跟其他大人们分享的话，就更能证明学院的力量和大人您的慷慨了。” 所以这些天使和人类该归类为奢侈物或者文化消费品？ 至于最后一个，想到天使和人类在餐桌上被分而食之的景象，高照暗暗打了个冷颤。 “虽然都是心智连猫狗都不如的白痴了，还是能从脑子里提取记忆的，天使不行，凡人可以。” 妮维雅说：“至少能了解一些加拉迪亚的情况，从这点来说还是有价值的。” 送走商队，把货物弄到大厅里，选出健壮男女，由妮维雅施为。 “我也不擅长提取记忆，不过不是挖掘隐秘的话，一般的记忆不算太难。” 妮维雅将精神力凝结成蝎尾刺针，分别刺入凡人的脑子里。 一幕幕光影在他们头上浮动，加拉迪亚物质界的山川河流，乡村城市，人情风貌一一展现。 景象异常凌乱和破碎，而且细节很难捕捉到。不过若干碎片拼起来，还是给了高照大致印象。 加拉迪亚是个很发达很繁荣，同时又很敬神的上古世界。 不过有些细节，尤其是神像和建筑的样式有些眼熟。 妮维雅将刺针伸入女王脑子里时，投射出一座错落有致，恢弘壮阔的城市。 高照眼瞳紧缩，他认出来了！ 城市规模远远超出他认识的原型，中心山丘上应该是皇宫的建筑群他不清楚，不过皇宫周边的三座建筑，他再也熟悉不过。 椭圆形像剧场一样的建筑，那不就是罗马的斗兽场？ 前方后圆三角梁的建筑，那不就是罗马的万神殿？ 还有四四方方，雕刻着各种神像的石门，那不就是罗马的凯旋门？ 加拉迪亚世界，绝对跟罗马有关！ 不过加拉迪亚应该不是纯粹的罗马，就像克林弗恩与苏美尔神话的关联一样，这座城市还有众多超出于罗马的元素，显然是跟其他文化，说不定是哪个游戏糅合起来的。 光影闪动，场景变换到斗兽场内部，被怒潮般的呼喝声包围，女王正跟浑身覆盖着厚重铠甲的怪异龙类搏斗。 猩红闪烁，光影破碎，这是女王对痛苦的回忆。 景象骤然换到山野丛林里，女王向衣甲鲜亮，列成一个个严整方阵的敌人冲锋。 衣衫褴褛，挥着简陋刀斧的战士不断超越女王，在她身前聚成一道血肉人墙。 无数箭矢如雨般落下，景象变暗，继而在猩红血色中破碎。 不愧是恶德商人，这个“女王”，并不是那座辉煌城市的主人，相反，她是被那座城市代表的国家俘虏的蛮族部落首领。 妮维雅收手说：“其他记忆凝结成了很不稳定的精神波动，应该跟神祇有关，乱碰的话会炸掉她的脑子。” 女王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高照沉默了会，招呼道：“葛瑞丝，把她身上的饰品取下来。” 葛瑞丝跟其他两个学徒正躲在门外偷窥，闻言吐了吐舌头，跑进来干活。 扶起女王，葛瑞丝抽凉气说：“好沉！” 这是自然的，高照可以肯定，剥去这身衣裙，女王其实是个壮硕的肌肉女。 王冠、耳环、项链、手镯等等饰品到了高照手里，仔细一看，材质既有成色不一的黄金和白银，还有品质混杂的各种宝石，连青绿玉石都有，上面的雕纹风格各异，文字更是不同。 高照随手丢到桌子上：“奸商！” 饰品都是不值钱的凡物，自然是希德为了伪造女王身份弄上去的。 也没办法说西德是在伪造，不管是在异度天宇，还是在加拉迪亚，“部落女首领”跟“女王”本来就是同一个词。 妮维雅很好奇：“你有什么想法？” 高照叹气：“不知道，目前我还只是想获得更多信息。” 就算是去烧杀劫掠，也得摸清底细，定好目标。 妮维雅说：“我会继续挖掘她的记忆，看能不能找到更有价值的信息。等进了加拉迪亚，这也算一条线索，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好主意，不过全指望这条线索也不行。 高照想到了深海集会所，那里肯定有跟加拉迪亚有关，而且很有用的信息。 不过他现在只剩三个积分…… 看看凡人，高照摇头，他们身上没什么东西能换积分。 再看囚笼里一只只抱着腿蹲在地上，洁白羽翼覆身的美丽天使，高照问：“天使翅膀应该是材料吧。” 妮维雅很自然的点头，高照犹豫了下才说：“切下来吧，都切下来。小心点，别弄死了。” 妮维雅审视着高照的表情，暗暗摇头。 等高照离开了，妮维雅跟老豆芽又说起了小话。 “什么好巫师，他其实就是想做个好人。” “这没有什么不好啊，妮维雅，就像你一样。” “但这走不长远，好人在异度天宇里没有活路。” “反正历代院长，包括你，做坏人这条路已经失败了。” “老豆芽你真会安慰人……” “谢谢称赞。” 【没有章评要死了……】 第五十三章 深潜者指南 再度沉入幽深谷地，高照终于能镇定的审视深海集会所的环境了。 此时他才发现，马裤螺丝并不是深海集会所里唯一的大号藏品，山崖上还横躺着一艘巨大战舰，尺寸不比马裤螺丝小，但外壳都快跟岩壁融为一体了，既没有清晰轮廓，也看不出细节。 仰望深暗天幕，粼粼波光荡漾，边缘挂着片大小不一的灰光，仔细看很像一颗星球打碎后的残片。 那恐怕才是最大号的藏品吧，就不知道是哪个倒霉世界里的倒霉星球，不管是死星还是赛博特恩，高照都不会觉得意外。 缕缕暗光自天幕缓缓落下，坠入谷地四周的边缘，高照猜测是其他深潜者交给深海之主的世界物品。 深海印记微微震动，视野里掠过“罗塞尔留言”的提示，看来他不在。 “奥布莱恩，我猜你很快又会来深海集会所一趟，某个世界把好多学院都搅动起来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说不定我们会在那个世界里见面，当然谁也不认识谁，所以就当我没说吧。” “给你个建议，要搜索的话，加上‘奈恩’这个关键词。” 奈恩圣灵这次搞出的动静不小啊，罗塞尔所在的学院居然也掺和进去了。 也不知道是罗塞尔这么热情，还是深潜者都这样，居然给了这么有价值的建议。 高照看看远处的纳克萨玛斯，再看看附近有各种既视感的建筑，若干跟他一样的“肥皂泡”以及各种既视感强烈的“coser”进进出出，他决定不浪费时间去找友善的新朋友了。 深潜者毕竟都是巫师，在高照的归类里，罗塞尔还属于“别有用心”那一类。 “加拉迪亚天使羽翼，已入库物品，深度级别七，信息价值为零。” 他召唤了深海之主，从空间袋里取出一团灰光，得到了这样的评判。 高照并不意外，加拉迪亚的材料应该烂大街了。 这次他不是来卖信息的，是卖材料的。 空间袋里总共有二十八对天使羽翼，西德赔给他的天使现在都没翅膀了。 杜杜切割翅膀的时候，材料室宛如屠宰场，但对那些美丽天使而言，已经是最小的伤害。 天使眼睛、心脏乃至脑子都是巫师材料，即便她们跟加拉迪亚的凡人一样，心智在重压下已经崩溃，沦落到猫狗都不如的地步，对巫师来说不过是有用的牲畜，高照仍然在坚持自己的底线。 “寄售价格建议每对20积分，如果直接售卖给集会所的话，每对15积分。” 深海之主的开价也不算太黑心，相比之下，环流议会不仅开会都要收门票钱，还以罚款为名掏光他的环晶石，更让高照愤慨。 选择了直接卖给深海之主，高照从空间袋里取出所有天使羽翼。还沾着猩红血迹的洁白羽翼自灰光中凝结出来，再化作片片黯淡虚影，冉冉升空。 很好，这下有423积分了，应该足够他完成对加拉迪亚的深层了解。 他底气十足的说：“搜索加拉迪亚，附加奈恩，就按时间排序，提取十个结果。” 视野里展开一面巨大光幕，十个标题刷了出来。 高照花了160积分买了几篇资料，看完后豁然开朗。 奈恩圣灵的下环分院早在十来年前就着手开发加拉迪亚了，环流潮汐意外到来，不得已加紧了开发进度。可能因为抓那位女神的时候出了岔子，把加拉迪亚推进了环流里，才在环流议会的压力下，紧急召集其他学院一起搞定。 至于加拉迪亚的底细，高照已经心里有数，连带奈恩圣灵的起家本钱都知道了，只是不确定是哪一代。 事情大致搞清楚了，其他资料也不必看了。还剩252积分，高照咬咬牙，花100积分买下了那份《潮汐开拓深潜技巧与工具指南》。 所有买到的资料都存在深海印记里，像是一份份文件，可以随时翻阅。 这本指南的信息量很大，看附近的肥皂泡和coser们来来往往，没人理会他，还有不少跟他一样发呆，高照就在原地读了起来。 “所有世界都是相互关联的，很多世界因为关联很深，还会形成若干世界的联合体，我们将之称为宇宙。” “在一个世界内必然会发现另一个世界的线索，分析线索，通过世界缝隙探测线索指向的关联世界，这是探索者擅长的工作。” “在这之后，游荡者会循着关联开辟出一条道路，在探测到的世界上打开足够宽的缝隙，安装锚标，开辟出可以让巫师前往该世界的稳定通道。” “对世界而言，这通常意味着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活动。” “大多数时候，只要游荡者完成工作，就意味着侵入世界的开始。侵入行动还需要有经验丰富的导航者引领，避免在虚空混沌中迷失。” “而后是深潜者大展身手的阶段，只有我们深潜者可以深入到世界内层，从根基上瓦解世界的抵御。” “这是万年以前，巫师们相互组织起来的开拓方式……” “学院时代的巫师已经失去了勇于进取的精神，他们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虚空平面，抛弃了深潜者，连带其他开拓能力都丧失了。” “他们退化到依赖更高环的虚空势能，直接俯瞰虚空平面，悠闲的享受着将新世界当做河鱼一样钓起来的乐子，不再掌握深潜、探索、游荡、导航这些能力，浑然忘记了巫师之路是向残酷和禁忌不断深入。” “由环流议会主导的道路，是对巫师道路的背叛。” 原来如此，深海集会所团结起来的是一帮时代弃儿啊，难怪会把环流议会看做死敌。 这份指南的作者叫英斯莫，除了十级深潜者的显赫头衔外，没有更多个人资料。 在指南的前言里，高照闻到了浓浓的愤懑味道，依稀看到一个至少上千岁的老迈巫师，痛感传承缺失，满怀一腔“等劳资潜到灰烬零点就让你们好看”的热血，伏案奋笔疾书的景象。 再看目录，高照又生出浓浓的违和感。 这一二一的条目划分，定义、备注和引用的严谨，冷冰冰如课本的用语，却是再正统不过的学院风格。 这个英斯莫，还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第五十四章 希伊兰蒂会看着你 大略看了看后面的正文，高照觉得这不像指南，更像本深潜者的初级教程，而且还只是谈理论的那种。 包括深潜者、探索者、游荡者、导航者在内的各项能力都说了个大概，就是没说具体的方法，包括深潜者进入世界后该怎么行动，高照依旧毫无概念。 回想妮维雅这几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高照觉得这不是指南的问题，而是自己还缺乏巫师的基础常识。 就像刚刚变成碳基生命的硅基生命拿到了“恋爱指南”，前面那些环节大略能明白，到了后面的“发生关系”，恐怕连“睡在一起就能生宝宝”这一步都想不出来。 高照正准备回去，深海印记微微震动，提示“罗塞尔发来传讯请求”。 选择接受，罗塞尔的声音带着毫无伪饰的喜悦。 “奥布莱恩，你果然在啊！” “我又结识了一些朋友，要过来认识一下吗？” 高照将意念送入精神力，通过深海印记发送过去：“不了，我还有事，谢谢你之前的建议，真的很有用。” 罗塞尔哈哈笑道：“都是新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对了我之前说得没错吧，你也加入了那样的行动。” “再给你提个建议，有机会的话带点那个世界的景观回来，比如神像什么的，有本事搬座神殿回来更好，能兑换很多积分。” “还有什么疑问，能帮你解答的我都会尽力。” 真是好人啊，自然也更令人怀疑了。 高照还真有个绝大的疑问，确认作为萌新，这是必然会有的疑问，并不会引起太大怀疑，才问出了口。 “你被深海印记吓着了吧？” 罗塞尔说：“我也一样，想看看能不能在外面说，结果……哈哈。” “至于你问的……奥布莱恩，你误会了，不是随便哪个巫师都有资格加入深海集会所。” “深海之主是有选择的，至于选择标准，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要卖过有深度的材料，就会被深海之主看中，那不是等于大多数巫师都成深潜者了？” 高照问的就是这个，环市里很多材料都有深度，加拉迪亚的天使羽翼深度还比克林弗恩的不死人骨片高，算起来奈恩圣灵掌握的世界比克林弗恩还深。 以深海之主接触他的过程来看，岂不意味着奈恩圣灵的院长也是深潜者？以此推论，所有巫师学院的院长都是深潜者了。 罗塞尔说：“你还没消化完深海之主的信息啊，里面很清楚的说过，深海之主不仅会按祂的心意选人，选中的巫师还要经过深潜的考验。灵魂不够强韧就没资格成为深潜者，会被抹掉跟深海之主接触的记忆送回去。” 高照恍然，他记起深海之主把他拉下来之后，还有一段很模糊的过程，之后深海之主才说“完成了资格认可”。 现在回想，那时候就是在测试他的灵魂强度吧。 高照不禁暗道侥幸，之前经过了克林弗恩灵魂镜像的考验，灵魂被狠狠淬炼过。 他继续试探：“现在那个……热点世界，也有深度啊，难道也是深潜者发现的吗？学院就不怕被环流议会怀疑？” 罗塞尔说出了妮维雅这几天的口头禅：“你还真是缺乏常识啊……” “真正的深海，就是巫师无法直接碰触的禁忌之地，深潜者也只能将灵魂投影进去。” “现在这些能把材料弄出来的世界，所谓的深度，只是距离深海的远近而已。” “深海跟我们这些新手还没关系，先得靠掺和世界的入侵和开发练手。” 高照不好继续缠着罗塞尔，问到这里就打住。 离开深海集会所，他直接由学院印记进入克林弗恩，出现在传火祭祀场。 通往远方的灰雾里不断出现游魂，阿斯旺在前挥斧，葛瑞丝在后持杖，稳稳收割游魂。 两人各自拖着一根暗金光绳，与身后的护火老爷爷老奶奶相连。 希伊兰蒂守在祭祀场的营火边，见到他低头行礼，依旧是防火女的姿态。 高照决定跟她开诚布公的谈谈…… 他说：“希伊兰蒂，我们过几天就要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希伊兰蒂发出一个升调的哦，语气不再那么谦恭：“是去做什么呢？像进入克林弗恩一样，拯救那个世界吗？” 高照说实话：“那个世界的确正面临巨大的危机，不过危机是跟我们一样的巫师学院带去的。” “跟那些巫师学院相比，我们太弱小，不可能像在克林弗恩这样，做……好人该做的选择。” 希伊兰蒂惊讶的抬头，语气变冷：“所以就做坏人该做的选择？可以不去吗？” 高照默然摇头，加拉迪亚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必须要摧毁，否则红星就要完蛋。 从立场上说，这次入侵也是保卫异度天宇，倒算不上邪恶。 当然，对他们这些巫师来说是这样，对加拉迪亚的生灵来说，就是无妄之灾了。 希伊兰蒂低沉的说：“那就是去当毁灭世界的邪恶者了，初火的力量，怎么能用在那样的事情上呢？” 高照叹气，这就是他要和希伊兰蒂好好谈谈的原因。 他从克林弗恩获得的初火，不只属于他自己。不得到希伊兰蒂的认同，就算还能运用初火，也无法掌控自如。 这就必须说服希伊兰蒂，不过看起来很难。 她和吉拉古特人都坚信初火的力量是用来做好事的，怎么可能帮高照他们去另一个世界烧杀劫掠？ “希伊兰蒂，你也明白，当初我们能将初火从神族意志里抢夺过来，是做了很无奈的选择，包括艾莲娜的牺牲，还有背叛神祇。” 后半句话让希伊兰蒂抿了抿嘴唇，但没开口。 高照叹道：“我们去不去，那个世界都会毁灭的。我们去了，说不定会有一些变化。” 希伊兰蒂很认真的问：“是让世界变得更好吗？” 高照像当初对奥贝德许诺那样，郑重的说：“我只能保证，比它原本注定的命运要好一些。” 希伊兰蒂低头沉默，好一会后，低声说：“其实我也知道，晨星大人你所在的世界很邪恶，而你在那个世界里也还很弱小。” “你的学徒葛瑞丝和阿斯旺说过很多事情，丁妮和奥贝德确认他们是说真话，我知道你面临的处境。” “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在那个邪恶的世界里做个好人，但我……相信你。” 高照如释重负，没想到这么顺利。 他得寸进尺：“是作为防火女相信，还是作为希伊兰蒂呢？” 希伊兰蒂略略偏头：“现在只是防火女相信，希伊兰蒂会看着你，监督你。” 有这话就好，高照一颗心放下。 既然清楚了加拉迪亚的底细，红星要怎么在那个世界获得最大利益，同时又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已经有了些想法。 好人并不意味着心慈手软，而他要做的不只是好人，而是好巫师。 营火中忽然探出一颗猫头，杜杜嚷道：“妮维雅让我来叫你，说血阳那边的人过来了，事情很棘手。” 高照已经开放了杜杜和奥冰的权限，他们可以进来。奥冰还有些害怕，杜杜倒是不客气，天天都溜进来，说是亲自动手伐木骨片，其实是活动身手。 高照说：“我马上回去……” 血阳那边来人的话，应该是好事啊，怎么会说棘手呢？ 第五十五章 灰铁与夜光 “灰铁！？” 在学院塔下的小广场里见到血阳的人，居然是侍从团的团长灰铁，而他怀里抱着的血糊糊人体，如果不是那头火红长发，高照几乎认不出来是夜光。 “你们这是……” 认出夜光之前，灰铁一身黑甲破烂不堪的惨状，就已让高照异常惊讶。 灰铁是白金武士，面对寻常的液化巫师都有一战之力，怎么会这么凄惨？ “他是来求我们庇护的，这可不行。” 一旁的妮维雅周身气流滚动，蓄势待发的样子，说的话让高照再度震动。 “他们姐弟俩跟血阳的斯泰尔闹翻了，刚才还有队血阳的侍从追了过来，被我和老豆芽赶走了，不过斯泰尔肯定会很快带着其他人过来。” 难怪说棘手呢，兄弟你这是坑我们整个红星啊。 “按照我们之前订立的契约，红星跟我们是攻守相助的关系。” 灰铁的声音有些嘶哑：“那份契约是我跟您订立的，晨星院长，它还有效。” 高照哑然失笑，你这头变不了龙的龙，还真会钻空子！ 他问：“我们是谁？血阳吗？” 灰铁摇头：“是我和夜光，契约里规定，夜光会守在红星这里，直到环流潮汐来临。” 白金武士的语气很焦灼：“夜光就在这里，她需要治疗。” “你们收下她，我会离开的。” 说话时将怀里的夜光向前虚送，看到脸上身上的恐怖伤口，高照暗暗咂舌，这是被狗啃过吗？ 他好奇的问：“夜光为什么变这样了？是对你们的代理院长不恭敬吗？” 灰铁淡然的说：“不管我们对斯泰尔是什么态度，他都会对付我们，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手了。” 灰铁说得模糊，高照听得明白。 血阳的院长三姐妹情况很不好，他们姐弟是“院长派”的核心，斯泰尔这个代理院长要掌握学院，必然会拿他们开刀。 终究是巫师，哪怕是学院之内，也是毫无人性。 相比之下，拼命保护姐姐的灰铁，反而更像人类。 夜光这头母红龙虽然脾气暴躁，不过短短几天的接触，也看明白她就是个熊孩子。 能跟奥冰打成一团，不是熊孩子还是什么？ 高照心中触动，一时默然。 妮维雅沉声说：“我们没有必要搅和这滩浑水！” 高照暗叹，妮维雅说得对。 灰铁发出自嘲的低笑：“我知道会是这样，只是来试试运气，毕竟院长说过，晨星院长你非同一般。” 说完转身就走：“当我没来过。” 真是傲气满满的家伙，求人都脖子这么硬。 “等等！” 高照问：“达斯莉院长……还有两位副院长，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灰铁惜字如金：“没死。” 还活着，却连你们姐弟俩都庇护不了，跟死了没多大区别。 斯泰尔敢下狠手，就是觉得可能活不过来了吧。 “斯泰尔来了！” 妮维雅低呼，一队双足飞龙冲破云层，朝着红星学院俯冲而下。 “不会牵连你们的……” 灰铁正要大步急奔，高照忽然说：“留下吧。” 灰铁一震，妮维雅一惊。 高照苦笑着说：“签了契约的啊，违反了我现在可拿不出环晶石赔。” 妮维雅又气又急：“高照！就算你跟这头母红龙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也不能把红星牵连进去！” 我是那种连母龙也要沾染的人吗？ 高照无奈的道：“妮维雅，达斯莉院长她们还活着呢，你好好想想。” 妮维雅呆住，矮小身影冲上来，从灰铁手里接过夜光。 是奥冰，这家伙一直躲在后面呢。 “好沉……” 奥冰嚷嚷：“老豆芽快搭把手，把丑女人送到杜杜那去。” “这是谁干的？我要找他算账，丑女人只有我能打！” 对母龙有兴趣的当然只会是公龙了。 树枝探下接过夜光，灰铁如释重负：“那就多谢了，可惜我无法回报。” “如果母亲……院长能醒来的话，她必定会报答您的。” 灰铁又要走，高照说：“我是说，你也留下。” 灰铁愕然，妮维雅跳脚。 十多只双足飞龙已经到了红星学院塔上空，斯泰尔的阴冷声音落下：“晨星院长，灰铁是我们血阳的逃奴，你还不赶紧把他驱逐出去！还有那头母龙，你也无权过问！” 高照扬声道：“我只是按契约办事，你难道不知道红星跟血阳有互助合作契约吗？夜光和灰铁，必须待在我们这里！” 斯泰尔怒道：“我现在是血阳的院长！契约是否有效，由我说了算！” 高照抱起了胳膊：“你想毁约？也不是不能商量。” 斯泰尔吐了口浊气，勉强压下怒意：“想要赔偿？可以，你开价吧！” 高照看看表情异常丰富的妮维雅，以及被头盔遮了脸看不出表情的灰铁，用精神力将声音推送出去，在半空荡开一圈音波冲击。 “一亿环晶石，或者灰铁和夜光，两个条件二选一。” 斯泰尔咆哮：“晨星！你想与血阳为敌！？” 高照很委屈：“我按契约办事，要毁约的是你。” “毁约也行啊，我提条件你又不答应，是你想与红星为敌吧？” 斯泰尔声音变得异常冰冷：“晨星，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会觉得妮维雅还在，就有底气跟我作对吧。” “她不过是个断绝了道路的高级学徒，加上你这个中级学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只要我挥挥手，你们红星就全完了！” “环流议会要处罚我们，那又如何，你们已经完了！” 高照摸出烧火棍插在地上，冷声道：“那就来吧，看你要挥多少下手，才能解决掉我们。” 斯泰尔一滞，对方有防护屏障，有守护精怪，还有学院禁制，尤其是还有灰铁，真要打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得了的。 只要拖一阵子，环流议会就会出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高照，真是莫名其妙！ 斯泰尔百思不得其解，居然为了两个仆从跟自己作对，还一副死斗到底的模样，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在零环开会的时候，分明就是个畏畏缩缩的家伙啊？ 第五十七章 修女与防火女 传火祭祀场，通向未知道路的灰雾剧烈沸腾，葛瑞丝和阿斯旺躺在营火边喝原素灰瓶，脸色煞白，手都在剧烈发抖。 “没看到人，只是巨大的镰刀？” 奥贝德和丁妮说了情况，高照心头咯噔一跳。 葛瑞丝和阿斯旺像往常那样，正在伐木游魂，灰雾中忽然劈出一柄巨镰，直接把他们拦腰斩断。 学徒们获得了初火，在克林弗恩里是不死的。不过敌人来自克林弗恩之外，他们又不是高照，重生代价异常惨重，差点精神崩溃。 “那个家伙其实已经踏进了祭祀场……” 希伊兰蒂脸色也有些发白：“应该是难以忍受我们的初火，又马上离开了，只看到浓雾，没看清细节。” “那该是个很可怕的家伙，当时我都想转头……不，跳进营火里逃跑。” 高照沉吟了会说：“我去看看。” 还有两天就要进入加拉迪亚了，克林弗恩是他和红星的根本，绝不容许出什么意外。 希伊兰蒂默默站到高照身边，一副不管是天涯海角都要跟着的姿态。 高照皱眉：“跟着我做什么？到时候用螺旋剑召唤你就行了啊。” 希伊兰蒂摇头：“我们的初火照不到那里，说不定召唤不出我呢？” 高照无语，的确有这个可能。 套上圣女骑士甲，手持圣女骑士大剑，高照带着希伊兰蒂跨进灰雾。 跟克林弗恩里分割各个场景的灰雾一样，下一刻，他们就从灰雾中跨出，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跟之前不一样…… 高照曾经进入过这片灰雾，但没有任何发现，除了雾还是雾，根本看不清环境。 一条宽阔如广场的大道清晰呈现在他眼前，道旁全是倒塌的石屋，像城镇或者神殿的废墟。 大道尽头耸立着一座高大的殿堂，是这里唯一完好的建筑。 两人走向殿堂，脚步都有些僵硬，呼吸间吐出混杂着淡淡金光的白雾，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很冷，寒冷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 这已经不是克林弗恩，至少不是高照掌握的克林弗恩。人性之火在这里没有根基，被与之相悖的力量压制着。 接近殿堂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大群游魂。 游魂们挤在殿堂前的广场上，漫无目的游荡。 当两人靠得更近时，游魂们同时转身，发出哗啦啦的肃杀风声。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空洞的眼窝里亮起点点灰光，干瘪的咽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咯咯响声。 高照扭脖子抖肩膀，招呼道：“开工了，希伊兰蒂。” 身后的声音柔软而淡然：“好的，晨星大人，作为您的防火女，我一定恪尽职守。” 还在赌气呢…… 高照暗暗笑着，推动精神力，大剑高举，迎向如瀑布倾泻而下的游魂。 精神力只是略微外放，都不必燃烧，圣女骑士剑就如火炬驱赶蚁群般，将一个个游魂焚得肢体碎裂。 偶尔有强力的游魂劈下刀剑，被圣女骑士甲稳稳挡住，射出的漆黑咒光也被高照身上浮起的纵横金光抵消。 到临近殿堂大门的地方，更多游魂自阴暗的角落里涌出。 高照大喝一声，点燃精神力，随着大剑推送而出。 金光烈焰扫荡过小半个广场，所有游魂同时被切割粉碎，飞灰冉冉。 骨片哗啦啦如雨点般落下，高照赶紧收剑，拉起衣摆去接骨片。 一块不死人骨片零点五个环晶石，这是在撒钱啊！ 希伊兰蒂被这骤变的画风惊住，呆呆看着高照接钱……不，骨片。 她回过神来，弯腰去捡地上的骨片。 “晨星大人……” 她捧着一堆骨片，交给高照：“你还有你的同伴，就靠这些东西换粮食吃对吧？” 在奥贝德那吃的两顿饭，让你误会到现在吗？ 高照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法否认，巫师学院的确是靠世界吃饭。 希伊兰蒂叹息：“所以，在你们那个世界里，克林弗恩其实就是一块麦田。我们这样的人，就跟麦子豆子一样，是用来吃的。” 高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希伊兰蒂又嫣然一笑：“不过我相信晨星大人，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暖意在心头荡漾，高照说：“是啊，因为我选择了你，而不是防火女。” 希伊兰蒂的回应很自然：“是的，只有我这个新的防火女，才能承受属于凡人的初火。” 没调戏到呢…… 高照尴尬的摸摸鼻子，确认没闻到酸臭的味道。 游魂被清扫干净，高照和希伊兰蒂进了殿堂。 殿堂内的空间广阔深幽，但没有桌椅之类的陈设，也没有神像。看起来像是荒废了的神殿，可地面却很干净，没有什么积尘。 殿堂深处亮着一丛灰白光芒，将底部照亮，但又摇曳不定，夹杂着迷离的血色。 高照眼瞳紧缩，希伊兰蒂也低呼了一声，向他靠近。 那从白光自然是营火，但不属于高照掌握的克林弗恩，而是属于神族意志掌握的克林弗恩。 营火之后，跪着一具巨大而惊悚的人体。 那具人体抬起拉长并且扭曲的骷髅头颅，发出像树皮摩擦的粗糙声音。 “火快灭了，我需要你的剑来鞭挞我。” 巨人抬头时，缕缕血水自脖颈流下，投入到营火中。 希伊兰蒂吓得几乎贴在了高照身上，背部的温软触觉和脖子灼热的吐息，让高照从刚刚泛起的惊惧中挣脱出来。 这个巨人，是游戏里画中世界的神父。 有神父就有修女，这也意味着…… “祭司，他不是鞭子，我才是。” 优雅而低沉的女声在殿堂上空响起：“他带着异火而来，要夺取这缕封印之火。” 一个身影缓缓落下，在营火前荡出寒气逼人的气息。 黑底金边长袍勾勒出窈窕身形，金发下的眼眉被华丽饰环遮住。 只是远远看去，就知道是位极为美丽的女子。 忽略长袍色调的不同和饰环的精美程度，她几乎跟希伊兰蒂一模一样。 女子手持长柄镰刀，巨大刀刃泛着灰黑寒光。 “灰烬大人，异火引诱你背叛了世界，还想让整个克林弗恩都沉沦吗？” 对方低沉的说着，嗓音跟处于防火女状态的希伊兰蒂很像，但更冷漠一些。 “不能让你把异火带出这里，这副画必须永远封印。” 她翻转手腕，将刀刃横在身前。 “永远封印，这样就永远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也变得冰冷，牵动了什么恐怖的无形之力。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转瞬就在地面铺出白皑皑的积雪。 “灰烬大人，很遗憾我还不能死去，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我会把你从异火里夺过来，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轻轻抚摸镰刀的刃锋，缓缓迈步。 白玉般的赤足自袍下探出，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希伊兰蒂在高照背后打哆嗦：“我觉得……” 高照没注意希伊兰蒂，他的脑子正嗡嗡作响。 打扮不一样，但这武器和这架势，正是守护画中世界的修女！ 第五十八章 黑白防火女 灰烬成双，则火燃起…… 这句话正出自画中世界，主角与修女的相遇。 游戏里修女叫芙莉德，原本也是背负传火使命的灰烬。作为深渊之力的承载者，距离盗火成为游魂之王只差一步了。 然而她却放弃了这条道路，来到画中世界。 画中世界在不断腐朽，她认为就这么腐烂下去，总比烧掉重画好，所以她和神父一起守护着这个还能带来温暖和安宁的地方。 主角到来，必须点燃画中世界。既是让画中世界获得新生，也是夺取通往初火之路终点的物品。 两个都是灰烬，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修女小姐姐注定要死在主角（玩家）手下，只因为她想在充斥着蛆虫的腐烂世界里继续苟下去。 她惧怕画中世界燃起，那意味着她将失去在画中世界拥有的一切。 游戏里还有神父，名叫艾雷德尔。是神父用自己的血修复了画中世界，同时用血压制初火，避免画中世界燃烧。神父想跟修女一起，在画中世界天长地久的苟下去。 当然，神父与修女的羁绊未必就是爱情，在魂学家眼里，两人之间还暗藏着种种阴谋和角力，这就没必要深究了。 换到克林弗恩，不知道故事有什么变化，但修女和神父这两个角色都在。 神父对应的“祭司”是什么人不清楚，但“修女”对应的是谁，高照却心如明镜。 希伊兰蒂怯怯的说：“晨星大人……” 高照沉声说：“退后！” 他都听得出自己嗓音的颤抖，要说黑魂三里哪个boss的印象最深，不是新手村的灰烬审判官古达，也不是传火祭祀场的薪王化身，正是眼前这位美丽而冰冷的修女。 从难度上说，修女小姐姐差不多是最可怕的boss了，而她同时还是最美的boss，所以又附带了心灵伤害。 游戏里如此，真实的克林弗恩更甚。 这位“修女“，就是属于神族意志的防火女。 是从一开始就服侍他，他却为了夺火而杀掉的那个老婆！ 高照深深吸气，大步迎了上去。 游戏里芙莉德修女有三个阶段，打起来异常痛苦。 接受过薪王化身摧残，现在又晋升到了中级学徒，高照倒不担心打不过。 他担心的是游戏里的神父，在克林弗恩里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所以，尽快把修女……不，防火女打进后续阶段，搞清楚神父的路数吧。 距离还很远，防火女高高跃起，镰刀上冰晶凝结。 金焰自高照身上喷出，弥散成暗金光尘，如太阳风般卷向对方。 神族防火女挥动镰刀，本要发出的一击变作道道冰盾，将金光微风挡住。 金光自虚无中抽取出恐怖能量，骤然膨胀，猛烈爆炸。 咚咚连绵爆裂，团团金焰炸开，震得整座殿堂落下股股烟尘。 冰晶片片飞扬，长柄镰刀碎裂，混在冰晶中洒下。 高照单膝跪地喘息，身边落满了黑灰，那是克林弗恩爆焰的施法材料。 淅淅沥沥的东西落下，却不是骨片，而是碎裂的骨肉。 一根纤纤手指落在他眼前，让他胸口痉挛，有些想吐。 那是防火女的手指，上面还有碰触营火的伤痕。 他又杀了防火女一次，还让她粉身碎骨。 这只是第一阶段…… 他掏出原素灰瓶喝下，恢复了一些精神，赶紧站起。 爆焰巫术在这里能用，但效果差了不少，杜杜这些天来辛苦准备的材料几乎被他用掉了三分之一。 沉闷的怒吼声响起，殿堂深处剧烈晃动，墙面与地面同时崩裂。 “祭司”脑袋下的身体居然只是一部分，大半都埋在建筑里。等他拉出了所有身体，完全就是只由人形扭曲而成的怪兽。 “不可容忍！” 祭司咆哮着，捣碎营火周围的地面，挖出一个巨大的火盆。 营火就在火盆正中，这也是营火的全貌，每座营火都是一个埋在地里的火盆。 营火燃烧，巨人举起火盆，疯狂的砸向地面。 纷飞的焰火肆虐地面，将碎裂的骨肉块块烧熔。 防火女的残骸化作白光升起，在空中凝为光团，防火女重生。 祭司踩着沉重的步伐，高举火盆冲向高照。 防火女在空中伸手一招，镰刀碎片汇聚到她的手中，瞬间成型。 “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不仅没远离，还跑到了他身后，一边为他输送初火之力，一边说：“我觉得……” 高照一把推开她：“快躲开！躲得远远的！” 他举着大剑，燃起金焰，疾冲而出，想把防火女跟祭司拉到殿堂深处。 轰隆巨响，地上多出一个大坑。 高照翻滚着站起，看到了让他血液凝结的一幕。 防火女并没有追着他来，而是冲向希伊兰蒂。 巨镰猛然劈下，刃尖穿透了希伊兰蒂的胸膛。 猩红血水和浓稠金焰飘飞，希伊兰蒂痛苦的惨呼。 防火女将希伊兰蒂提了起来，两个衣着一模一样，色彩却截然相反，气质也因之相异的少女在半空相对。 防火女呼喝：“异火，远离我的灰烬大人！” 希伊兰蒂两手握住刀刃，阻止它将自己的身体劈成两片。 尽管刀刃贯胸，她仍然有力气怒叱：“你就是个傀儡，没资格跟我说这种蠢话！” 暗金光弧激射而过，将镰刀击碎成缤纷冰晶。 高照高高跃起，背后喷出淡薄光翼，抱住希伊兰蒂，滑向远处。 两人落地摔成一团，高照怒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让你退开！退开！看看你这个样子！” 希伊兰蒂胸口剧烈起伏，极力忍耐，最终还是爆发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 顾不得遮掩衣衫破碎，还在喷着血水和金焰的胸口，希伊兰蒂猛然将高照推倒。 她像母老虎一样咆哮：“我想跟你说，我感觉得很清楚，她的目标是我！是我啊！” 高照楞住，啥意思？ 希伊兰蒂一把夺过大剑，又一脚踹上他胸口。 白玉赤足踹在胸甲上，让她啊的叫痛出声。 她抽着凉气跳着脚，恼羞成怒：“你这个混蛋，总是跟我的脚过不去！” “把护甲脱给我！快点！” 高照真生气了：“你在想什么啊，你……” 他本想说“你那点三角猫功夫顶什么用”，希伊兰蒂转身，两手合握剑柄，剑尖指住他，顿时让他住嘴。 她龇牙咧嘴的说：“快脱！不然插死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这时候的希伊兰蒂，哪还有一点防火女的气质，完全就是当初在山道上遇到的那只小野猫。 看着冲过来的祭司和防火女，高照手一扯将圣女骑士甲脱下。 防火女的目标好像还真是希伊兰蒂…… 没了圣女骑士甲，失去了一些力量，但没让他退步到初级学徒。 他用备用的武器就行，好装备给希伊兰蒂，能少点后顾之忧。 骑士甲离身，化作金光裹住希伊兰蒂。 金光凝结，白金长袍外多了一套银亮的骑士甲，护肩、胸甲、护裙、手套和护腕皆全。 希伊兰蒂仗剑而立，高照下意识去看她的头顶，以为那里有根呆毛。 当然没有，现在的她是吉拉古特的希伊兰蒂，是人性之火的防火女。 希伊兰蒂又伸手一扯，剑柄变长了一大截，大剑成了类似陌刀或者剑枪的可怕武器。 她身影闪烁，拉出暗金虚影，剑枪舞动，与防火女劈下的镰刀在半空撞击。 金芒绽放，焰火炽亮，映照得两个身影两张脸恍若不同色调下的镜像。 第五十九章 我们血脉相连 黑防火女镰刀一掀，喷出大片冰晶，打得白防火女倒飞而出， 高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刚才那气势还以为是个王者呢，结果就是个青铜！ “异火，你是如此弱小，却狂妄到想点燃整个克林弗恩。” 白防火女……也就是希伊兰蒂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黑防火女拉成虚影，朝着她激射而去，让呼喊也变得缥缈：“吉拉古特是我的！” 高照心急如焚，精神力狂涌炽燃，整个人烧成人形火炬。 长剑盾牌跳到手上，这是他在西德那里随手挑的装备，带有混沌之火属性。没有特别附加所以很便宜，只是能长时间承受精神力燃烧而已。 他轻巧的一连串后滚翻，躲开祭司又一次砸下的火盆，再冲破崩飞的碎石，在半空劈出一道暗金烈焰，击向黑防火女。 黑防火女头也不回，镰刀倒转一圈，推送出滚滚黑潮。 金焰与焦油般的黑潮相交，顿时化作冉冉烟气，殿堂中立时浓雾滚滚，被灼热的气流翻搅不定。 高照落地，只觉浑身冰冷，连身上的太阳金甲虫屏障都差点维持不住。 寒意是那股黑潮带来的，那是防火女所承受的人性，因为被神族意志的初火遏制，充斥着无尽的疯狂和憎恨。 高照既震惊又讶异，此刻的黑防火女，不仅扮演着修女的角色，还仍然承受着人性的啃噬，这说明她的灵魂依旧是属于人类的。 她变成“修女”，难道真是自己导致的？ 就因为自己杀了她夺火，她才黑化了，连衣服也变成了黑色，还能将人性当做武器？ 随着她镰刀而下的冰雪，应该就是由人性中的绝望转化的吧？ 吼啊——！ 野兽般的咆哮快要撕碎耳膜，祭司端着火盆又砸了过来。 高照不得不翻滚躲避，再在无尽的白焰中闪烁挪移。 白焰是神族初火，跟他拥有的人性之火势不两立。相比之下，人性之火要弱得多，被白焰烧灼的疼痛直透灵魂，远胜于凡火。 “希伊兰蒂！” 他焦急的呼唤，那丫头真是金玉其外的话，他就得考虑战略转进了。 轰隆震动，殿堂前方绽开猛烈金光，黑防火女击下的大片冰晶折射到天花板和墙壁上，炸出道道冰雪深痕。 “不……你不是伊兰娜！” 希伊兰蒂说着高照似懂非懂的话：“背叛祂的是你！吉拉古特存在的意义是拯救世界！” “人类也好，神族也好，克林弗恩应该有未来，美好的未来！” “这不是我的妄想，是伊兰娜的神意，也是所有吉拉古特人的愿望！” “你休想从我这里夺走初火！” 说话间，金焰喷涌，又一道人形火炬出现在浓雾中。 铛铛金铁交鸣声不绝，片片冰晶与火光飞溅，希伊兰蒂居然跟黑防火打得有来有往。 都忘了，希伊兰蒂还是圣女骑士的时候，负责保护艾莲娜还有自己的侧翼和后背，论战斗技艺的话，她并不算弱。 高照会觉得她弱，恐怕还是最初在山道上被一盾拍飞留下的印象太深。因为她和玛尔纳依一样，那时候只有肉身的力量。 现在她拥有了人性之火，应该能在黑防火女手下撑一阵子吧。 高照心头清灵，那么自己的任务就跟游戏里第二阶段一样，干掉这个巨人祭司！ 顶盾持剑，高照迎向至少有五个他那么高，六个他那么宽的祭司，那家伙手里的火盆大得足以把他当食材炖。 翻滚、劈斩、炸…… 高照用连绵的爆焰打断祭司的行动，趁机在腿上身上划出条条深深伤口，留下道道暗金火痕。金焰顺着伤口渗入怪兽般的身体内部，让祭司发出惨厉的嚎叫。 牵着祭司又炸又划的转圈，转了几圈后，祭司怒气爆表，瞬间变作字面意义上的怪兽，行动骤然快了好几倍。 火盆临头的时候，高照才反应过来。 来不及闪避，他举起盾牌，整个人燃作烈焰，全力抵挡。 轰隆巨响，碎石烟尘荡开，还夹杂着点点破碎金光。 地板塌陷出一个大坑，高照举着盾牌跪在坑中，衣袍破碎，血水潺潺。 哗啦啦裂响，精钢盾牌也化作碎片，高照喷出一口血，视野开始模糊。 祭司咆哮着高举火盆，再度砸下。 “高照——！” 依稀听到希伊兰蒂的呼喊，两股暖流同时自心底涌起，急速流遍全身，形成循环。 一股是初火的力量，灼热而躁动，推转着本已干涸的精神力。 另一股温润柔软，更加细腻，与初火的循环相接，平复着身体乃至精神上的伤口。 一内一外的循环让高照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接住祭司砸下的火盆。 在祭司面前他显得异常弱小，然而自体内溢散出的金焰凝成高大的人形虚影，竟与祭司个头相仿。 金焰之下还有层血红暗光，让这个金光巨人恍若实质，与高照的手一同稳稳接住火盆。 不死鸟血脉显现出力量，与人性之火有了更深的融合。 祭司愤怒咆哮，全力倾压，火盆溅出股股白焰，在金光巨人身上烧出个个破口，再落到高照身上，升起股股烟气。 纵横交织的金线罩住高照身体，太阳金甲虫屏障正在抵挡神族初火，但并没有完全消除伤害，那股股烟气就是初火烧灼高照身体和灵魂的迹象。 高照恍若未觉，他发现依靠不死鸟血脉，可以赶在被初火烧得一干二净前夺取这个火盆。 白焰在高照身上烧灼，却股股变为暗金色，向火盆中蔓延。 殿堂前方再度震动，希伊兰蒂尽管极力压抑，高照还是听到了她在痛呼。 这次他没有动摇，他有很笃定的感觉，希伊兰蒂不会有事。 这感觉来自初火之外的另一股关联，异常奇怪。 雾气中，绰约身影背后展开血红色的淡薄光翼，同时还罩上了一层纵横交织的金线。 高照自眼角看到，顿时明白这种感觉是来自哪里。 血脉……高照强化的两种血脉，竟然在希伊兰蒂身上显现了！ 现在他跟希伊兰蒂不仅是灵魂相连，血脉也连在了一起。 加持了两种血脉，白防火女力量大增，挥舞剑枪升到空中，与黑防火女打得难分难解。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高照信心大涨，金焰蔓延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祭司终于注意到火盆的异常，喔噢吼叫着端起火盆。 好机会！ 燃烧的精神力附着在火盆上，将他一同拉起。 高照在空中轻盈翻转，跳到火盆上，如火芒的长剑朝着祭司眉心狠狠刺下。 祭司转头，剑尖偏移，戳入眼球。 人形巨兽仰头嚎叫，伸手将高照狠狠捏住。 身体扭曲，骨骼破碎，高照催动精神力，努力忍受痛苦，将裹着金焰的长剑推得更深。 火盆落地，祭司仰面倒下，砸起一圈烟尘。 高照趴在祭司的脸上，怕他不死，紧握剑柄不放，全力推动精神力。 金焰自眼窝深入，滋滋烧灼着血肉和大脑，让祭司的巨大身体剧烈抽搐。 某个时刻，祭司另一只眼睛眨了眨。 像是挣脱了某种蒙昧状态，祭司发出低沉而温和的声音。 “终结，终于到来了吗？” “伊丝塔尔，放弃吧。” “我仍然希望……还是人类。” 沧桑话语还在殿堂中回荡，祭司的身体就化作股股飞灰，由点点白焰牵引着，投入到火盆中。 殿堂远处，黑白激流猛然驱散浓雾，希伊兰蒂惊呼坠地。 “恩奇都——！” 黑防火女高声呼喊，满含痛苦与愤怒。 “获得伟大英雄的残魂碎片……” 高照视野中刷出提示，他却顾不上高兴。 恩奇都！？ 这个替代游戏里神父角色的祭司，居然是奇其都？ 对了，恩奇都死前提到了谁？ 伊丝塔尔…… 伊丝塔尔不就是伊兰娜吗？ 半空中，黑防火女忽然拉成黑白交织的光流，投入到火盆中。 高照顾不得细想，也朝火盆奔去。 夺得火盆的所有权，应该就能把黑防火女逐出这座殿堂所在的区域。 他刚起身就摔在地上，身上的骨头要么断了要么错位，痛得像正在熬汤。 火盆轰然高炽，燃起的白焰几乎舔到了数十米高的殿堂顶壁。 黑防火女从白焰中跨出，手中又多了柄单手镰刀。 长短镰刀交错，劈出混杂了冰雪与黑潮的激流。 高照动弹不得，举起手臂闭上眼睛，心说这下要被打回传火祭祀场了。 预料中的寒冰之狱并没到来，身心反而被暖意包裹。 希伊兰蒂悬在他身前，剑枪转动，搅起金焰挡住攻击。 在她背后，一对血红光翼也在燃烧着。 暗金与血红光辉洒下，高照的精神力以及血脉也被牵动，急速修复着他的创伤。 少女银甲长刃，威风凛凛，让高照暗暗感慨。 画风好像有点不对…… 第六十章 烧出个黎明 “你也是人类，为什么还要屈服于神族意志？” 希伊兰蒂抵挡着黑防火女的攻击，还有余裕责问：“这也不是纯粹的神族意志，伊兰娜已经离开吉拉古特，祂认可了人类拥有初火！” “如果你再固执的守着这里，你就是真正的背叛者！” 黑防火女冷哼：“人类？初火所及之处，我无所不在。” “我就是营火，人类……包括灵魂在内，都只是我的载体。” “至于神族意志，旧日的神族已经远去，克林弗恩之火属于银白圣殿！” 黑防火女凛然宣告：“这才是真正的神族，可以长存于世，万古不朽。” 希伊兰蒂沉痛的说：“我明白了，你是伊丝塔尔，被扭曲了的那个伊兰娜。” 你明白了，我还没明白啊。 高照忍受着骨骼愈合的疼痒，为自己听到的事情纠结。 希伊兰蒂比我知道得还多了，这怎么可以！ “你这样的卑贱存在，哪有资格直呼神祇的名字！” 黑防火女怒喝：“放弃灰烬大人，让克林弗恩回归到正确的道路上，你和所有吉拉古特人，还可以享有既定的命运！” 希伊兰蒂呵呵笑道：“晨星大人是我的，不要说胡话。” 继续，我爱听！ 高照的愿望没能实现，黑防火女大笑，无尽的力量自体内涌出，在殿堂中卷起凛冽寒风。 “你们以为杀死了恩奇都，打破了封印之火，就能让异火污染整个克林弗恩吗？” 黑防火女说：“这是注定徒劳的，封印之火破碎，我也不必在意这个画中世界了。” “你们会尝到初火的真正力量，那是属于伊丝塔尔的力量！” 话锋转到高照：“灰烬大人，我现在属于银白圣殿的初火，你再也杀不死我了。” 语气变得温柔了些，却让高照汗毛倒立：“等我解决了异火，我们又能在一起，永远……” 汹涌的冰晶与黑潮冲刷而下，希伊兰蒂再难阻挡，身上溅起条条血线。 眼见她要像断线风筝般飞走，高照顾不得伤还没好，一跃而起，抓住希伊兰蒂的脚踝，将她拽了下来。 希伊兰蒂叫痛：“我的脚，你快捏碎了……” 两人相互扶持，剑枪与长剑挥舞，击碎冰黑之潮。 镰刀自激潮中探出，在两人身上不断制造出伤口。 黑防火女像是变作了毫无实体的虚影，让两人完全无法捉摸，一时只能勉强抵挡。 高照试着又放了几发爆焰，却把握不到黑防火女的位置，只是让冰黑之潮阻滞了下。 高照叹道：“看来我们得撤退了……” 希伊兰蒂不甘心：“你说过没有插下螺旋剑的战场，一旦撤退就会恢复原样，下一次我们还得面对她和恩奇都！” 还能怎么办，只能当做boss重打。 高照是这么想的，不过心里一点也没底。 这不是灵魂镜像，也不是薪王化身，无法靠技巧和耐心战胜。 撤退重来？ 他不可能马上晋升到高级学徒，加上希伊兰蒂都奈何不了，这里恐怕不是能短时间搞定的。 听黑防火女的说法，这里还是吉拉古特这个画中世界的真正封印。之前不断涌进传火祭祀场和吉拉古特的游魂，就是从这里来的。 马上就要去加拉迪亚，不理会这里的话，黑防火女……伊丝塔尔说不定会反推回传火祭祀场，清扫吉拉古特，毁掉已经夺取的人性之火。 长短镰刀裹着冰晶与黑液而来，高照和希伊兰蒂同时迎上去，却被对方撞得一偏。 长镰刀劈中高照右肩，短镰刀掠过希伊兰蒂左肩，两人的血水混在一起飞溅。 “回传火祭祀场等着我吧！” 伊丝塔尔冷笑着升到空中，双镰高举，准备再度劈下。 就在高照无奈之时，暖意再起。 两团金焰在他们身后燃起，几个惊呼声同时响起。 “院长你怎么样？” “怎么多了个希伊兰蒂小姐！？” “希伊兰蒂，坚持住！” “我们来了！” 竟是葛瑞丝和阿斯旺，还有他俩的防火老爷爷与老奶奶。 高照想说你们来这干嘛，都只是初级学徒的力量，根本就是拖累。 念头刚起，就被骤然出现的金焰打断。 金焰从希伊兰蒂沾满血水，又被冰黑之潮冻成猩红冰晶的身上溢出，将她点燃成人形火炬。 比之前更炽烈，又更稳定。 连希伊兰蒂的声音都变得有力了许多：“晨星大人，你去夺取营火，我拦住她！” 居然忘了，人性之火不只是他和希伊兰蒂的，还属于新的灰烬和护火者。 高照乱滚带爬的冲向火盆，伊丝塔尔追过来，被希伊兰蒂截住。 黑白防火女再度大战，地板崩裂，墙壁垮塌，连天花板都炸出一个个洞口，落下灰白冷暗的光束。 高照到了火盆边，螺旋剑自然拔不出来，他就把长剑插进火盆，竭尽全力推送燃烧的精神力。 后方的奥贝德和丁妮手握手站在一起，闭目运力，也将自己点燃。 葛瑞丝和阿斯旺不太明白状况，不过看到冰黑之潮扑打着老爷爷老奶奶身上的金焰，都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挡在他们身前充当盾牌。 火盆轰然震动，白焰终于消散。 空间袋微微松动，高照意念一触，螺旋剑跳到手上。 他奋力插下，点燃螺旋剑。 火盆荡出一圈烟尘，淡淡的暗金火焰在螺旋剑上燃起，急速拔高，变成一人高的熊熊烈焰。 冲刷着殿堂的冰晶黑潮悄然消散，殿堂半空，黑防火女凄厉惨叫。 希伊兰蒂的剑枪贯胸而入，将她钉在墙上。 “这不是……结束……” 黑防火女低沉说着，身体骤然炸开。 灼目白焰吞没了视线，高照等人下意识闭眼。 等视线恢复，大片墙壁，连同一截顶壁都消失了，纷纷雪花自缺口缓缓飘下。 高照大喊：“希伊兰蒂——！” 火盆中的金焰飘摇不定，少女跨出营火，白底金边裹着窈窕身影，简朴饰环掩去眼眉。 “晨星大人……” 她捧着护甲和大剑，来到高照身边：“还给您。” 话语和气息都异常虚弱，让高照心痛不已，刚才是被炸死了。 还好这是在克林弗恩，殿堂这里的营火也被占据了，她只是回到了营火。 他低声说：“拿回去吧，这是你的。” 希伊兰蒂呆了呆，不敢相信：“真的吗？” 高照笑道：“不是给你，是给希伊兰蒂。” 白防火女笑得露出编贝般的白齿：“我就是希伊兰蒂！” 你开心就好…… 高照还想问清楚伊丝塔尔跟恩奇都的事情，阿斯旺忽然叫道：“哇哦，好……好厉害！” 葛瑞丝也发出被深深震撼的感慨：“好壮阔……” 他们两个跑到了缺口那里，正在看什么景色。 高照过去一看，也被震住了。 殿堂是在高山之上，俯瞰而下，群山、原野、河流浸在淡淡雾气中，向远处伸展，一直到天边。 就在天地相接处，又一座高山巍峨耸立，罩着皑皑白雪。 那不是简单的雪山，山巅上一束灰白光芒直贯苍空，山下是隐约的层叠建筑。 那座雪山，居然是座城市的中心。 希伊兰蒂立在高照身边，恢复了防火女的优雅姿态：“好像没有活人的样子。” 仔细再看，又有不同。 雾气灰白黯淡，遮蔽住了所有细节。景象似乎是无数块布景拼合起来的，还在扭曲变化，的确感应不到一点生气。 奥贝德和丁妮也过来了，老头老太太也是目瞪口呆。 “这就是克林弗恩……整个克林弗恩吧？” “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高照一直在看那座雪山，那里恐怕就是黑防火女伊丝塔尔说的银白圣殿。 葛瑞丝又叫了起来：“看啊，太阳！” 背后升起了一轮金日，暗金光辉越过殿堂，洒向下方的广袤世界。 “这是吉拉古特的太阳……” 奥贝尔呢喃道：“是我们的初火。” 似乎是世界太大，太阳太远，仅仅只照亮了很小一片雾气。 灰烬和护火者们沉浸在这幅奇异的画卷中，，久久没有说话。 营火里忽然探出一颗猫头：“咦，新地方？好奇怪！” 杜杜嚷道：“院长，奈恩圣灵的传讯鸟来了，还送来了加拉迪亚的钥石。” 高照止住飘飞的思绪，招呼大家离开。 希伊兰蒂和老两口还有些不舍，高照说：“下面的确是克林弗恩的其他部分，但还没办法深入，现在我们有要紧的事情得做。” “我们会回来的，最终我们会解开所有谜团，让人性之火照亮整个克林弗恩。” 第一章 圣灵之女尤琳 雷莫托尼亚，雷莫帝国的帝都，对圣灵教会的教士来说，它应该叫另外一个名字……圣灵之城。 九圣灵是帝国亿万子民共同信仰的神祇，每天都会有无数人来到圣灵殿供奉祈祷。 很多人祈祷的时候把雷莫托尼亚叫作帝都，这让教士们腹诽不已。这些人的供奉会被打个更高的折扣，再进献到九圣灵像前，当做对不虔诚者额外施加的惩罚。 在帝国元老院的威压之下，教士们只能以这类方式来表达不满了。 就像每天清晨朝霞漫天的时候，圣灵殿被元老院集会堂的阴影笼罩，教士们依然在圣灵像前颂扬祈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亵渎必被终结，雷莫托尼亚之心将回归圣灵殿。” 圣灵教会帝都教区主教克文斯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清晨的阴影一如既往，但老迈主教那浑浊的眼里却闪烁着光彩，仿佛晨曦就在眼中。 杂乱脚步声响起，和他一样身着白袍腰缠红带的几位主教步入大殿，加入到祈祷行列里。 “亵渎也是一如既往，尤其是提萨娜，今天又跑去元老院主持晨礼，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位元老。” 克文斯看看那个年轻而美丽的背影，垂下眼帘，掩饰心中的澎湃动静。 “很快，一切很快就会改变……” 所有主教都到齐了，背后绑着洁白羽翼，模仿天使的男孩们唱起了颂歌。 清澈歌喉让克文斯回想起生命之初的接触，只有如此娇嫩的身体才是纯净的，才有资格向神祇发声，为此他很努力的不时检验。 这可不虔诚，重点不是自己的愉悦，而是歌童们的纯净。 克文斯压住杂念，抬眼看大厅壁面的九圣灵像。 那个连续几天夜里向他传递神谕，告知他整个世界正被巨大的灾难威胁，他必须挺身而出的存在，会是哪位呢？ 正中是在火焰中若隐若现的巨龙，那是时间之主阿卡托什。 应该不会是祂，只有点燃真龙之火，祂才会垂顾人类。 侍立在巨龙左侧的死亡之主阿凯？也不是，祂不关心活人。 阿凯左侧是尤里安诺斯，智慧之主，祂从不主动接触人类，而是等待人类通过智慧接触祂。 更左侧是财富之主泽萨尼尔和正义之主斯丹达尔，祂们都只在意人类的行为，不喜欢聆听祷告。 巨龙右侧第一个是元素女神与天堂之主吉娜莱丝，祂很喜爱人类，视野也足够高远和深邃，神谕或许就是祂发布的。 不过克文斯不敢肯定，他清楚自己不是可以承载世界未来的圣选者，还没有资格直接聆听到克娜莱丝的神音。 克娜莱丝身侧是爱神玛拉和美神迪贝拉，祂们中的一个更有可能。 最右侧那个看不清细节的模糊身影是塔洛丝，她的可能性最大。 塔洛丝是九圣灵里唯一的凡人，是人类帝国的开创者，以凡人之身成神，也被除至高精灵之外的所有生灵崇拜。 在百年前的龙火之战里，至高精灵逼迫战败的雷莫帝国抹除塔洛丝信仰，直到至高精灵随同家乡夏暮岛一同失踪才恢复。但她的容貌和所有记述都已被抹除，在九圣灵像里只留下模糊身影。 有可能是塔洛丝苏醒吗？ 克文斯是如此期待的，九圣灵里她最在意凡人的福祉。 某种怪异荡动止住克文斯的思绪，他差点跳了起来。 歌声忽然变得混乱，好几个歌童惊叫。 “血！流血了！” 主教和教士们哗然大乱，九圣灵像出了异变，爱神玛拉的双眼流下了血水！ 玛拉在九圣灵里最亲切温和，帝国人都尊奉祂为“母神”。这样的异变令人们无比惊恐，不少教士瘫在地上，喊出末日降临之类的可怕话语。 只有亿万生灵灭绝，神祇才会流下血泪吧。 克文斯深深吸气，高声喊道：“末日降临——！”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顿时被众人瞩目。 “但我们绝不放弃！” 克文斯昂扬的说：“是时候让世界重归于圣灵的指引下了，不能再让那些脑满肠肥的元老们统治帝国，压迫加拉迪亚大陆上的所有生灵！” 女主教转身，愤怒的道：“克文斯，是你搞的鬼吗？居然敢用亵渎圣灵的手段来蛊惑大家与元老院为敌！” 克文斯翘起嘴角，轻蔑而深沉的说：“提萨娜，亵渎这个词，你没有资格说。” 不等女主教反击，玛哈的石像喀喇裂开道道缝隙，汩汩血水自裂缝中涌出。 紧接着石像轰然崩碎，化作炽亮白光。 渺渺神音回荡在大厅里，若干浮影在其中闪烁。 等光亮变暗，一群羽翼招展的圣洁天使降下。 天使们簇拥着一团模糊白光，神音自白光中传出，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口。 “恐怖的灾难即将降临，所有生灵都将灭绝，所有山川河流都将消失，整个世界都将粉碎。” 柔和的女声说：“虔诚的信徒们，承载圣灵的意志吧。” “这是你们一直为之准备的事业，也是你们获得新生的开始。” 天使们落在主教和教士们的身上，如雾气般渗入他们体内，让他们变成一个个光人。 或痛苦或愉悦的呼喊声里，一具具身躯膨胀，撑裂了长袍，仿佛正有怪兽在他们体内孕育。 凡人难以承受这样的恐怖力量，所有人的身体都在扭曲，甚至有人炸成了碎裂骨肉，在白袍上涂抹出猩红、肉白和黄褐各种色彩。 天使簇拥的白光落到提萨娜身上，女主教惊恐的喊道：“不——！” 喊叫变成惨嚎，白光如岩浆般吞噬了她。 等白光消散，她跪在地上，长袍碎裂，身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血痕。 没被天使和白光眷顾的歌童们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厅里就只有克文斯还站着。 他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微微的笑着。 女主教提萨娜身上渗出浓稠的淡白光尘，如奶液般洗涤全身，将血痕抹平。 她起身扫视大厅，神色平静，并不因身躯赤露而慌乱。 目光落到克文斯身上，她点头说：“克文斯，整个教区的主教和高阶教士都在这了吗？” 克文斯赶紧跪倒，匍匐在地：“是的，神使大人。” 应验了，神谕应验了！ 圣灵会派遣神使下界，净化教会，带领人类共度危难。 碎肉残肢中站起一个个身影，还有大约一半的主教和高阶教士活着。 女主教点头：“很好，有这些人也够了。” 她凭空摄起一件白袍，随手披在身上，语气异常凝重：“我们不能浪费时间，马上向所有教区发布命令，把信徒组织起来。” 克文斯起身，鼓足勇气说：“元老院那边……” 元老院不会允许圣灵教会擅自行动，要拯救世界，教会就必须掌握帝国大权，元老院必须清除掉。 还是黑发灰瞳的萨提娜，气质却完全不同，仿佛身躯里转动着一个世界，说出的话直接震颤心灵。 “吾主要我来到人间，不是制造混乱，而是拯救世界。” “圣灵教会不能与元老院为敌，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 “萨提娜”说：“但让他们相信末日降临，需要足够的时间。”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组织起来，去阻止那些已经见端倪的灾难，用血肉和生命争取时间。” 正该如此！ 克文斯又问：“教会要以什么名义发布命令呢？” “萨提娜”淡淡笑道：“你想问我代表哪位圣灵？” 她转了几下手腕，确认身体状况。 声音变得低沉，她说：“我受爱神玛拉的委托，代表所有圣灵而来，我是圣灵之女……尤琳。” “第一条命令是组织信徒，第二条命令是保护圣灵像。” “把所有圣灵像封存起来，不能让一个凡人碰触到。避免被不虔诚的信徒，还有潜藏的魔神信徒亵渎。” “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圣灵会降临救世，不能容许祂们的意志受到一丝一毫干扰。” 克文斯深深低头：“这比第一条命令还要紧急，神使……不，尤琳大人。” 克文斯带着都快痴呆了的歌童退出大厅，此时晨曦也已越过元老院集会堂，透进大厅里。 阳光洒在圣灵之女的身上，将她镀成美丽的金像，她却有些厌恶的退开， 看着暗金光辉，她不屑的低语：“阿卡托什，你的反抗毫无意义。” 数十里外，雷莫托尼亚南面，一队囚车行驶在蜿蜒山道上。 晨光透过铁栏洒在金发青年脸上，他猛然睁眼，碧蓝眼瞳迷离了片刻，很快变得锐利。 “这里是……” 他起身想站起来，却咚的一下撞到顶壁，连腰都没伸直。 长棍伸进囚笼，粗鲁的捅他。 “奴隶！不要乱动！” 穿着皮甲的骑士呼喝：“你叫什么名字？” 囚笼颠簸不停，看着远处的巍峨城市，青年抽抽嘴角，有些像笑。 他说：“晨星，高照-晨星。” 第二章 奴隶角斗士晨星 限定钥石原来是这么回事…… 高照乖乖坐下，捏着下巴梳理自己的情况。 三天前从奈恩圣灵那里收到了钥石，两天前进入加拉迪亚，现在看一切顺利。 跟黑巫师戴米莉要的自由钥石不同，红星拿到的是限定钥石，入口是事先设定好的。 所谓“入口”，就是身份。 红星和大多数下环学院都被安排到世界内层的物质界搞事，开始只能是院长一个人进入，等院长晋升到必要等级，才能开启传送门，把各自的学徒和侍从放进来。 黑巫师白巫师的“入口”都被安排为社会上层或者势力高层，唯独血巫师被安排为底层甚至奴隶，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搞事。 就像现在，高照的身份是战俘。 他这具身体本是灵魂溃散的战俘，记忆已经溃散，连名字都找不到。唯一记得的是密林里的厮杀，和那位女王一样，来自加拉迪亚世界里的蛮族。 所以高照算是魂穿，不过在深海集会所买到的那本《英斯莫指南》告诉他，只要晋升到了必要的等级，就能通过这具身体，把真正的自己拉进来。 至于怎么晋升，仍然还是杀人噬魂的路子。 在加拉迪亚这个世界里，灵魂不仅存在，还相当泛滥，以至于有通货膨胀之嫌。 毕竟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是上古卷轴，而且是上古卷轴四：湮灭。 天边那座城市叫莫雷托尼亚，是莫雷帝国的帝都，加拉迪亚大陆的心脏。对应了上古卷轴里的泰姆瑞尔大陆，赛普汀王朝的帝都，以及地球历史里的罗马城。 这的确是个宏大的世界，还因为糅合了罗马或者更早的历史，深度也超过了克林弗恩。 手上的粗粝感觉止住思绪，高照才发现自己还是满脸络腮胡。 还好这时候拿不出螺旋剑，没办法召唤希伊兰蒂，不然让她看到，岂不要笑死。 那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居然跟他争起了c位。 长棍敲打铁栏，咣咣的声音惊醒了其他奴隶。 骑士吆喝道：“快到庄园了，都精神起来！” “庄园老爷不会要半死不活的家伙，我们也不会再把你们拉到其他地方卖！” “看到那里了吗？到时候挑剩下的人，会被直接丢下去！” 顺着骑士指的方向，高照看到山下立着一座大庄园，庄园侧面的广场紧邻着山崖，其下云雾缭绕，不知道有多深。 囚笼中的男女躁动起来，铁镣铐发出溪流般的哗啦响声。 远远看到广场上有数十上百人排列成整齐队形，正在挥盾劈剑。 浓浓的既视感升起，高照脑子里闪过一连串又黄又暴力的画面。 囚车下了山道，来到庄园大门前，又白又胖，披着丝绸长袍的庄园主被武士们簇拥着等在门外。 商队头目谄媚的打着招呼：“巴提亚图斯老爷……” 骑士打开囚笼，把奴隶们驱赶出来，在大门前排成长列。 奴隶总数大概上百，没有老人和小孩，三分之二男性，三分之一女性，大多都是金发碧眼的蛮族。 骑士们挨个将奴隶身上的破烂布条扯掉，包括那些女奴隶。没有人遮掩，更没有人反抗。人人身上都遍布伤痕，尊严之类的东西，早就被鞭子抽掉了。 最初高照还斜眼看热闹，可当骑士扯掉他身上的布条时，空荡荡的凉意让他龇牙咧嘴，要很辛苦才能忍住把对方一脚踹飞的冲动。 至于羞耻什么的，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 叫巴提亚图斯的庄园主挨个审视奴隶，做出异常简洁的裁定。 那些青春年少还有些姿色的男女被武士牵进庄园大门，健壮有力的男女则牵进通往广场的另一扇门。剩下的要么麻木的立着，要么叫嚷着自己还有用乃至冲向庄园主，却被武士们一棍放倒。 在这段时间里，高照认真考虑过是不是动手。 他尝试着推转精神力，却像是在即将凝固的石膏中搅动，异常艰涩。 终究不是自己的身体，灵魂不够契合。除了一缕精神力隐约游动，让他浑身气力充盈外，就只剩下一具健壮身躯。在克林弗恩世界锤炼出来的战斗技艺当然没忘记，不过因为魂体不够契合，没有肌肉记忆，也变得异常生疏。 没有武器，手脚还被镣铐束缚着，一对一都很难获胜，高照明智的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努力装出竭力让庄园主认可自己的样子。 凸起的肌肉和勃发的气息吓得庄园主退了一步，陪在庄园主身边的壮硕武士举起鞭子，却被庄园主拦住。 “这个不错，交给玛莫斯，告诉他，我希望两个月后能多出一个合格的角斗士。” 庄园主目光下移，吞了口唾沫，遗憾的摇摇头，让高照觉得那里更凉了。 这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之前的既视感觉是来自哪里了。 加拉迪亚不仅是上古卷轴四，还混杂了某部绰号为“杀与草”的美剧设定。 没错，斯巴达克斯：血与沙…… 高照隐隐有些激动，这倒是更便利了，就不知道剧情被扭曲了多少。 等庄园主巴提亚图斯挑完人，武士带着高照和十多个被确定为角斗士候补的奴隶往广场去，剩下十多个人则被武士们朝远处的山崖推，那些人哭喊哀求，却换来一通毒打。抽打他们的已经不是木棍，而是镶嵌了铁钉的钉锤。 在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叫声里，高照进了广场，眼睛顿时被大片散发着晶莹光辉的肌肉烧灼得火辣辣的，浓烈的恶臭汗味差点把他熏晕过去。 只有他被武士牵着，来到一个光头兄贵前。 这个人肤色黝黑，年岁有些大了，至少两米的身高和健美冠军级别的肌肉，尤其是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依旧充盈着强大的压迫感。 这就是巴提亚图斯嘴里的玛莫斯，应该是培训角斗士的主管，听了武士的转述，审视着高照，眼里满是不屑。 “是用在表演祭上的吗？那就不是真正的角斗士！” “帝都的贵族老爷们对真正的角斗士毫无兴趣，他们只想看到比女人还白嫩的美少年在角斗场上喊叫、翻滚和流血。” “要我把他训练成角斗士，绝对不可能！他只配当角斗小丑！” “听明白了吗小丑！？” 玛莫斯喷了高照一脸唾沫，目光下移，发出怪异的冷笑。 “怪不得，夫人和小姐们一定喜欢。” 玛莫斯说着伸手下掏，高照不得不侧身避开，他可不想品尝被男人握把以及蛋疼的滋味。 “好大的胆子！” 一掏未中，玛莫斯咆哮着掐住高照的脖子，将他硬生生提起来。 “在这里我的话就是主人的话！你敢违逆我！” 高照难以呼吸，更开不了口，强烈的窒息感涌来，反而让精神力加速转动。 他两手掰住玛莫斯的手，渐渐加力，让光头兄贵的眉头渐渐皱起。 血液在精神力的灼烧下开始沸腾，握住玛莫斯的手也热得像烙铁。 眼见就要把玛莫斯的手掰开，光头兄贵猛然松手，一脚将他踹飞。 “把他关进地牢！” 玛莫斯怒声道：“跟那两个还没挨够鞭子的家伙关在一起！” 助手将砸在墙上，摔得七荤八素的高照架走。 玛莫斯举起手，手腕多出一圈青黑淤痕，虎口也红得发亮，像被灼烧过一样。 他抖着手，咬牙切齿的嘀咕：“又一个奇怪的家伙。” 被一脚踹进昏暗腐臭的地牢，高照正在庆幸自己躲过了太监之灾，深处两边角落里同时响起嗤笑声。 低沉的中年男声说：“让我猜猜是谁，晨星对吧？咱们的入口是差不多的。” 尖利的童音说：“还以为你能忍住不暴露底细呢，结果还是没逃过。” 第三章 一个还比一个狠 斯泰尔和奥丽维拉！ 声音不对，语气却很熟悉。 高大身影自角落的阴影里走出，铁镣铐发出哗啦啦响声。 也是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但比高照更高更壮，更粗犷。 “跟我预料的一样，奈恩圣灵已经搅乱了加拉迪亚的力量，我们这些外来者藏不住了。” “我们都是经过了严格检验的奴隶，确认没有超凡之力，但力量还是超过了凡人，让那个玛莫斯害怕了，怀疑我们是魔神信徒。” “他不会让我们成为角斗士，成不了角斗士就上不了场，上不了场就杀不了人，杀不了人就夺不了魂。” 斯泰尔冷冷笑着，肌肉块块鼓胀游动，仿佛体内藏着一头怪兽。 他握起快赶上高照脑袋大小的拳头，眼里精光闪烁：“夺不了魂就升不了级，升不了级就用不出原有的力量，打不开传送门，这次行动就毫无收获。” “我可不想在这里一事无成的蹲一年牢，很高兴你送上了门。” 加拉迪亚的时间流速是异度天宇的十倍，奈恩圣灵给出的行动时间是一个月，换算下来，他们在这里能活动的时间不到一年。 斯泰尔逼向高照，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罩住。 “杀掉你没灵魂可夺，也会招来一些麻烦，不过能把你踢出局，这就足够了！” 硕大的拳头带着铁镣铐砸过来，掠起呜呜风声。 斯泰尔说的也是奈恩圣灵传达的重点之一，在没打开传送门之前，他们这些院长在加拉迪亚死掉的话，就没办法再进来了。 那不仅意味着失去参与收割加拉迪亚的机会，还必须向奈恩圣灵赔偿钥石费用，对小学院而言不倾家荡产很难凑得出来。 高照毫不意外：“真巧啊，咱们想到一起了。” 镣铐撞击，铿锵脆响，火星四溅。 高照在个头上很吃亏，终究不敌斯泰尔，被砸得倒撞在铁栏上，震落大股尘土。 斯泰尔追上来，挥着镣铐继续猛砸，嘿嘿狞笑道：“小家伙还嘴硬，不要以为我们都被压制成凡人，你就有机会了。” 的确没机会，谁让你们血阳是走兄贵路线呢。哪怕进入加拉迪亚世界侵占凡人肉体，找到的身体也是最强壮的。 不过既然早有计划，又怎么会只把希望放在蛮力上。 高照很清楚三个学院会凑到一起，也早有准备。这还多亏了之前克林弗恩的异动，让他依稀看清了那个破碎世界的全貌。 “奥丽维拉！” 他招呼还缩在角落里看热闹的老太婆：“帮我干掉斯泰尔！” 萝莉老太婆冷笑：“你会把克林弗恩世界还给我们？” 斯泰尔的又一击砸得高照臂骨都快断了，他喊道：“当然不会！” 奥丽维拉呸道：“那跟我说个屁！” 高照伏地翻滚，躲开斯泰尔直指要害的一腿，继续说：“但你会得到克林弗恩之火，你们那个克林弗恩世界会获得重生。” 奥丽维拉有些动摇：“说得好听，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事发誓都没用！” 高照继续翻滚，地牢虽然狭窄，身体虽然不是原装，可斯泰尔也不是原装，在薪王化身前练出来的本事总算用上了。 他叫出一个名字：“银白圣殿！我已经看到了银白圣殿！” 奥丽维拉惊呼：“什么！？” 连斯泰尔都是一愣，停止了攻击，难以置信的道：“你突破了世界尽头？这怎么可能！？” 三天前，灰铁冲到院长大厅来找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和语气。 “我是听奥冰说的，既然你能突破，我也没必要瞒着了。” 灰铁说：“其实血阳、红星还有猩红荆棘三家学院封存的世界，是通往一个大世界的三块碎片。” “母亲……院长告诉我，如果哪家学院掌握了其中一块碎片，另外两家也就有希望了。” “如果那家学院不仅掌握了碎片，还突破了世界尽头，看到了整个大世界，三块碎片就有希望重新拼接起来。” 高照一点也不意外，既然有黑魂三，自然有黑魂一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过另外两块碎片居然在血阳和猩红荆棘手上，倒让高照对三家学院的来历有了猜想。 这方面灰铁就不清楚了，妮维雅也没从前任院长那得到什么信息，或许等三块碎片拼成黑魂大世界后，才能有进一步的发现。 灰铁来找他不是为了说这事，他要求进去看看。 当时高照随口说：“就这么进去的话，以后想掌握初火就更难了哦。 那时候他其实是在嘲讽妮维雅，没想到灰铁的反应非常大：“你愿意让我尝试？” 妮维雅也是一副你发疯了的表情，说灰铁怎么可能掌握初火。 高照有些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能？灰铁不是抹除了龙形态，成了人类吗？” 妮维雅本来还想好好教育这个没常识的院长一番，对上灰铁的哀求目光，顿时心软，不再说话。 高照提了要求，可以先看绘卷，但得等加拉迪亚行动完成后再去试炼，而且获得初火后，必须为红星效劳至少三十年。 灰铁毫不迟疑的答应了，顺带把他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高照。 那时候高照才知道，血阳一直在尝试掌握他们的克林弗恩世界，可惜总是无法获得正确的结果，导致世界一次次重启，延续着无尽的循环。 再听说猩红荆棘也一样，高照就有了盘算，这未尝不是三家血巫师学院紧密联手的契机。 不过斯泰尔是最大的绊脚石，必须把他搬倒。 至于奥丽维拉，既然是个赌徒，又清楚她的核心述求，把她拉过来并不难。 “银白圣殿”这个名称，是猩红荆棘在上千年前偶然突破世界尽头获得的情报。这个名字代表着克林弗恩世界的真正核心，如果能深入到银白圣殿，就意味着克林弗恩的拓展，说不定到时候都不只高级试炼世界。 可惜那次突破并没能完成掌握，猩红荆棘把这事归结为红星的阻扰，还联手血阳跟红星战过，最后不了了之。 千年积淀下来，猩红荆棘总认为是红星夺走了他们的世界，血阳这边除了知道“银白圣殿”这个名字外，也一无所获。 现在高照说出猩红荆棘和血阳两边保守了千年的秘密，自然让两人大为震惊，也让高照的允诺不再虚无缥缈，他终究已经掌握了克林弗恩之火。 斯泰尔可不笨，很快反应过来：“不要相信他的谎言，他只是从灰铁那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高照笑道：“获得克林弗恩之火的难度，跟突破世界尽头，看到克林弗恩全貌的难度相比，哪个要大一些？” 斯泰尔噎住，继而咆哮着又冲上来，想抢在奥丽维拉做出决定前就干掉高照的主意。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脑子比达斯莉院长还有灰铁都好使，血阳在他的领导下前途必然要好一些。 问题是，高照收留了灰铁夜光，就意味着押注达斯莉三姐妹，双方水火不容。 高照也不再翻滚躲避，拖着镣铐架住斯泰尔的攻击。 他努力推转精神力，整个人肌肤发红，像是发了高烧，一时与斯泰尔相持不下。 “没道理啊……” 奥丽维拉犹豫了：“加拉迪亚的收入对你们学院来说是很必要，我们猩红荆棘也差不多，但为了这个，就把学院的根基分享给我们，根本就是得不偿失，说不通嘛。” 真没看出你居然还有脑子…… 高照竭力坚持，同时说：“你可以不信，选择权在你。当然我还有条件，你们的泰古斯世界，我也要进去看看。” 奥丽维拉嗤笑：“你还想获得泰古斯的血棘之力吗？真是妄想，不过……” 她的语气变得坚定：“值得赌一把。” 斯泰尔力量骤减，有些惊慌的道：“奥丽维拉，忘了刚才我们的约定吗？” 一个娇小身影从角落里冲出，拖着镣铐，手里端着什么东西，狠狠抡中斯泰尔两腿之间的要害。 斯泰尔身体一僵，两眼暴突，连气都吐不出来了。 高照哪会放过机会，铁镣铐狠狠砸上斯泰尔面门，顿时让他鼻骨粉碎，血流满面。 斯泰尔抱头惨呼，高照旋身骑到背上，两手勒住脖子，喝啊大叫，用上全力。 斯泰尔还想反抗，要害又被奥丽维拉砸中，带着高照轰然倒地。 高照继续勒脖，奥丽维拉继续砸。喀喇的颈骨断裂声响起，斯泰尔两眼翻白，嘴角泌出白沫，没了气息。 高照并不放心，踩着斯泰尔的脖子，将脑袋拧了好几圈后，连皮带肉硬生生扯下来。 斯泰尔毕竟是高级学徒，就算身体不是原本的，也被重创了，不做得彻底点，难保不会靠什么手段活过来。 提起脑袋，看着那张凝固着痛苦和不甘表情的扭曲面目，高照摇头叹道：“不要以为我们都被压制成凡人，你就有机会了。” 这时候斯泰尔应该被弹出了加拉迪亚世界，正在静室里跳脚大骂吧。 “年纪轻轻的，手段倒是狠辣。” 看着滋滋喷血的无头尸体，奥丽维拉感慨的道：“上次栽在你手里，也是我大意了。” 她将手里的“武器”丢下，竟然是块石砖，感慨还没完：“真没想到，咱们堂堂巫师，还得跟凡人一样厮打。” 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高照看到一个小姑娘。个头还没到他胸口，身材纤瘦，面目清秀，褐发褐眼，年纪比在零环见到的本体大个两三岁，但依然算是未成年的大萝莉。 注意到她的裤裆血糊糊的，高照皱眉：“你被……虐待过？能忍得住？” “什么？哦，这个啊。” 奥丽维拉风轻云淡的说：“哪可能呢？虽说不是自己的身体，感知是真实的啊，那种事情我怎么能忍？” “就是为了不被轮，我自己用树枝把下面搅烂了。” “痛是痛点，总比看着那些家伙趴在自己身上享受，却没办法把他们吸成干尸好些。” 她深深叹息：“女人啊，真是麻烦。” 高照听得心头发寒，还说我狠辣，老太婆您可是比我狠得多啊！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卫兵过来查看情况。 奥丽维拉问：“你有什么打算？” 高照捡回石砖递给她，笑着说：“杀斯泰尔夺不了魂，得杀这个世界的人才行，咱们继续。” 奥丽维拉抽了口凉气，昏暗中那双褐眼闪起混杂了惊讶和好奇的光彩。 她啧啧的道：“你这家伙，比我还能赌啊。” 第四章 布狄卡女王 地牢里又躺了几具尸体，个个头颅破碎脑浆涂地。 高照推转精神力，肌肉块块勃发，甚至冒出隐隐烟气。 镣铐喀喇崩裂，再扯断脚铐，高照还想帮奥丽维拉一把，却发现她像是会缩骨功一样，收缩身体，轻巧的褪下了镣铐。 “泰古斯的血棘之力可以自由改变身体，就算只恢复了一点力量，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奥丽维拉如释重负的说：“总算可以把下面的伤口弄好了，湿哒哒的好难受。” 高照龇牙，身边有这么个生猛的天山童姥还真是san值难保。 奥丽维拉对他也是难以置信：“刚才我跟斯泰尔商量的是，再等几天，玛莫斯扛不住必须交出多少角斗士的压力，只能把我们放出去当角斗士。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人恢复力量了。” 她看看地上的尸体，摇头说：“没想到你这么生猛，刚来就开干，一点也不耽搁，连情况都不了解下。” 高照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灼热气流，相当满意，吸收了六个灵魂就恢复到了初级学徒初阶的水准。按加拉迪亚世界的力量体系算，应该到了普通级别，距离资深不远了。 加拉迪亚的力量层级很简洁，学徒、普通、资深、专家、大师、宗师、至高宗师，再之上就不是凡人可以企及的领域。 异度天宇的巫师，只要到了液化级别，也就是正式巫师，就能在世界内超脱凡人，触摸到神魔之力。 以高照的巫师级别，有足够的时间和机缘的话，也不是不能走到那一步。等离开世界，获得的神魔之力自然会消退，但对应的感受和经验却会积淀下来，这也是巫师们在世界里的修行方式。 加拉迪亚显然给不了他足够时间，只靠杀人吸魂，他最多成长到宗师级别，要成长到至高宗师，还得有特别机缘。 不过只是宗师级别，也足够他兴风作浪了。 高照的计划却不是走个人成长这条道路，从地上捡起又短又阔的剑，他问奥丽维拉：“你们的计划是一路决斗杀人，隐藏真正的力量。到了帝都的角斗场里，再开启传送门，把学院的人拉出来当场开干？” 奥丽维拉懊恼的道：“是啊，这很稳妥，到时候在角斗场里干掉这个国家的大票贵族，这乱子够大了吧？” “结果被你一说就昏了头，现在只能杀出去重新找机会了。” 尖利的号声隐隐传来，大批守卫正在集结，高照笑道：“就这点追求吗？” 奥丽维拉不爽的嘁了声：“难道你还有更好的计划？“ 高照继续捡武器，语气很淡然：“杀几百几千个贵族算什么乱子呢，他们都有家族，贵族这个位置不会因为贵族本人死掉而消失的。” “真正的乱子不该是摧毁这个国家吗？把贵族的统治彻底铲除掉，让加拉迪亚大陆的人类改朝换代。” 奥丽维拉楞住，好一会才哈哈笑道：“说得没错，对物质界的凡人来说，除了灭世的天灾之外，最大的乱子就是改朝换代啊。要死的人可不是几百几千，而是百万千万！” “改朝换代的战争会席卷整个世界，不管是圣灵还是魔神都会被卷入，那位尤琳大人应该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笑容一收，她又翻起了白眼：“可你是谁啊？就算加上我，我们都晋升到力量极限，也挡不住一整支军队。何况超凡者在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有，光是圣灵教会就有一大把宗师以上的强人。” 高照点头说：“你说的对，所以我们不能只靠自己。” 他出了监牢，奥丽维拉跟上，不解的问：“那还有谁？至少要晋升到大师咱们才能开门啊？” 你们这些血巫师，还真是当打手当惯了，一点都没自己开创局面的意识。 高照感慨着，脚下不停，朝监牢深处走去。 他说：“当然是这些人，还有外面那些奴隶角斗士。” 奥丽维拉再度嗤笑：“这些人管什么用？还不如杀了吸魂来得有用。” 高照懒得跟她解释了：“反正你的计划也破灭了，就按我的计划来，不要多嘴。” 奥丽维拉磨牙：“你这小家伙还趾高气扬了呢，好吧，我就看你要怎么折腾。” 耳根清净了，高照也加快了动作，砸开一道道牢门，很快在地牢里汇聚起了三四十个囚犯。 这些人男女都有，很精壮也很警惕，并不把高照当做救命恩人。 守卫正在汇聚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高照把他们放出来并不是好事。 “我觉得把你们两个的脑袋砸碎更好……” 个头快赶上玛莫斯的某个壮汉沉冷的说：“那样我们还能活下去。” 不少人跟着鼓噪，高照高声说：“你们还能活多久？那个巴提亚图斯老爷会让你们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养着你们吗？” 壮汉呸道：“你是想说选出角斗士后的血祭是吗？那又怎么样，没有人能打败我，我还有活路！” 高照也不多话，将一柄短剑丢给他，勾勾手指。 壮汉捡起短剑，笑着摇头：“你这么想死吗，真是疯了，记住了，我叫肯尼盖斯特……” 话还没说完，他挥着短剑冲过来，一个大步到了高照身前，剑刃直劈高照的脖颈。 高照不仅没有避让，反而向前跨出一步。 手中短剑以快过壮汉一倍以上的速度刺出，正中心脏，还借着这一步之势，将超出他一倍的魁梧身躯高高顶起。 壮汉瞬间毙命，短剑掠过高照头顶，当啷落地。 单手举着叫肯尼什么的壮汉走了两步，吓得人群如潮水倒流。看到伤口流出的血水变作血红雾气，高照丢下尸体，踩住伤口遮掩痕迹。 那是他吸魂的动静，表现太异常会被当做超凡者或者魔神信徒看待，不利于接下来的计划。 他举起染血的短剑，扫视人群：“还有谁？还有谁觉得自己有活路？” 人群中响起一个女声：“这不是凡人能有的力量，你是魔神信徒！” 果然，囚犯里藏龙卧虎，看出了他的奇异。 身后奥丽维拉咳嗽，既是在嘲笑他，也在催促，要和他一起把这些人杀光吸魂。 高照没理会，扬声说：“我的确非同一般，我从松加德而来，我死而复生！” 囚犯们哗然，多数人摇头嗤笑，少数人震惊讶异。 松加德是加拉迪亚人死后灵魂的归宿，只有被九圣灵认可的勇士灵魂，才被允许进入松加德。 “你们无法想象的末日之灾即将到来，加拉迪亚很快会彻底毁灭！” “所有人都得死！会死得渣都不剩！” 高照的话不仅镇住了囚犯，也让奥丽维拉瞪圆了眼睛惊呼：“喂你在干什么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他们！？” 那个女声冷笑：“真是胡说八道，这种事情你真的以为会有人相信？” 说话的女人被人群挡住，高照没找到。 他试了试，确认自己可以从空间袋里拿东西了，笃定的道：“这是松加德的英灵告诉我的，至于证据，那位英灵嘱托我帮她找一个人。” 看看这些囚犯，大多都是金发碧眼，也就是蛮族，高照问：“有谁认识布狄卡女王？” 囚犯们相互对视，脸上的警惕和怀疑散去不少，换上了凛然乃至缅怀的表情。 某个囚犯叹道：“每个加拉迪亚人，纯粹的加拉迪亚人都知道布狄卡女王，知道她在十年前被帝国打败，关在帝都深不见底的监牢里。” 还有囚犯悲伤的说：“她果然是死了吗？你说的那位松加德英灵就是她？” 不少囚犯却显得欣慰：“那是她该去的地方，她注定要沐浴在九圣灵的光辉下。” 高照继续问：“没有人亲眼见过她，记得她是什么样子吗？” 一个老者分开人群站出来，虽然已是满脸皱纹，身躯却依然挺拔，难以计数的伤口像蜈蚣般爬满上身，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位英勇而强大的战士。 老者用深沉而悲伤的口吻说：“我叫库希尔，曾经是女王麾下的士兵，哪怕女王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出她，那必然洋溢着无法遮掩，也不会被污秽的伟大气息。” 高照背着手，意念一动，某件东西到了手上。 他将这件东西高高举起，问那个叫库希尔的老者：“你认认看，这是你的女王吗？” 高照手上拎着一颗女人的头颅，金发披洒，眉目秀丽，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还在呼喊着战斗口号。 库希尔定睛看了看，像被无形的铁锤击中，退了一步，软在地上。 “陛下……” 泪水夺眶而出，老者痛苦的低呼：“您果然还是死了。” 人群中又冲出一个高挑身影，两步就到了高照身前。 高照眨眨眼，怀疑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 这是个棕发女子，身上只用布条缠住要害，健美……不，应该说是健壮的身躯大半都露在外面，皮肤像是长期在阳光下暴晒，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古铜色。 她的脸上满是伤痕，最长的一道从太阳穴到下颌，几乎把脸剖成两半。 但高照已经恢复了一些力量，精神力在眼中流转，略去伤痕以及明显染过色的短发，看到的面目跟手中的头颅几乎一模一样。 女子定定看着头颅，有些哽咽的问：“谁？是谁杀了她！？” 高照心说，是我。 第五章 肌肉女公主玛哈 三天前，高照从克林弗恩出来，刚接到奈恩圣灵传讯鸟送来的钥石和通知，妮维雅就说有了进展。 “她叫布狄卡，不只是小部族的首领，曾经领着成千上万的战士跟统治加拉迪亚大陆的帝国干过。” “她本人也很强大，应该算是加拉迪亚凡人里最强的那一档了吧。” “被抓到异度天宇里，力量早就跟着灵魂一起破碎了，不过心灵深处还有一块保持着完好，应该没被谁挖到。” “我尝试着侵入，找到了她的名字和一些残存的记忆。” “她还坚守着什么秘密，已经压迫到极限，没办法继续了。” “找你来是看要怎么处理，她这个样子，生不如死啊。” 妮维雅把挖掘到的信息发给高照，听到“布狄卡”这个名字，再跟加拉迪亚的基础设定一对，自然有了更多收获。 凯尔特史诗里的布狄卡女王，反抗罗马统治的民族英雄，也是被废狗之类游戏拉出来涂脂抹粉再加工的人气角色，虽然只能算三线吧。 加拉迪亚不仅是老滚四和罗马，还有凯尔特史诗，让高照很感慨，真是一个大杂烩。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锅杂烩里竟然还有味叫“草与杀”的佐料。 在凯尔特语里，“加拉迪亚”本来就是“角斗”的意思，凯尔特人最初建立的家园就叫加拉迪亚。而罗马面对的诸多蛮族里，所谓的“不列颠人”和“高卢人”，其实都是凯尔特人。 从记忆里捡起这些历史枝节，高照对加拉迪亚世界，自然有了特别的想法。 元素太多了！ 跟地球世界有关的元素太多太直接了，让深潜者从中找出线索一路追踪下去，地球世界危矣！ 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个世界彻底粉碎，让所有参与行动的学院一无所获，对他和红星来说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既然这是位货真价实的女王，为什么奈恩圣灵不屑一顾，以至于流落到了西德那个又不入流的环市商人手里？ 妮维雅对高照的疑问很不理解：“她不过是蛮族的首领，跟世界里的神魔也没有特别关联，身上找不到特别的力量，为什么要重视她？” 高照明白了，这位布狄卡女王只属于凡人的世界，在异度天宇的巫师眼里，自然没什么价值。而什么女王的头衔，巫师何曾在意过。随便跑进一个世界里，就能捞起一大堆女王王后公主。 “还守着什么秘密？” 高照猜测：“说不定是什么未尽的心愿呢，你强行挖掘她当然不肯回应，如果改成谈判的话，或许有机会。” 妮维雅瞪大了眼睛：“谈判？跟这样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又要强调常识，妮维雅理智的放弃：“行，我带你进去试试。” 她很严肃的强调：“不准把念头挪到我身上，不然会出事的。” 在妮维雅的指导和引领下，高照的一丝精神力被牵进女王的心灵深处。 “我可以给你永恒的安宁，在那之前，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高照试探着由精神力发出意念，碰触那块柔弱得像云朵凝结成的小花。 模糊涟漪在花瓣上荡动，女王居然回应了！ “安宁……玛哈……” 通晓诸世界语言是巫师的基本能力，异度天宇的标准语本来也是无数世界糅合而成的，沟通方面并没有什么障碍。 涟漪中的信息很杂乱，高照还是抓住了关键词：“玛哈是谁？你的亲人吗？你在担心她的安危吗？” “玛哈……逃……可怕……” 女王的心灵之花剧烈摇曳，震荡出的波动隐隐聚出一幕影像。 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极为秀丽，有一头亮金长发，眉目酷似女王。 高照追问：“这是玛哈，你的女儿？” 女王自顾自的回应：“逃……永远……” 高照追根究底：“你的愿望就是让她好好的活下去？我会试着去完成，但要怎么让她相信我？” 涟漪开始破碎：“胸口……” 再问细节，心灵之花骤然消散。 “她托付了后事，心愿已了……” 意识退出，收回精神力，妮维雅摊手说：“精神彻底完蛋。” 高照挠头，最关键的信息还没问出来啊！ 妮维雅催促：“这具躯体就是真正的空壳了，要怎么处理？” 杜杜从天花板上探出脑袋：“塞条傀儡虫进去，就能让她看起来跟常人一样了，巫师都是这么处理收藏品的。” 那种吃光脑子寄宿在脑壳里的虫子？ 高照心底泛起恶寒，断然拒绝。 记起太子丹与樊於期的故事，高照决定化用一下：“我需要信物，脑袋应该是最适合的。” 即便自诩坏人，妮维雅也忍不住呲了呲牙。 她讽刺道：“你是要做好人的巫师啊，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高照心说我已经不是好人了，至少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好人。 他反问：“我把她带回加拉迪亚，灵魂还能黏回来，心灵也可以恢复正常吗？” 妮维雅翻白眼：“你把环晶石碾成粉，还能黏回原样吗？” 当然不能，就算能，环晶石里蕴含的能量也没了，西德是不会收的。 高照说：“所以喽，她等于是死了。我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把她的头颅带回去，也是在做好事。” 妮维雅笑笑，还是没忍住：“要我帮忙吗？” 轮到高照给妮维雅翻白眼，你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我可是连老婆都杀过的狠人！ 拔出长剑，他提着女王的头发，猛然斩下。 长剑燃起金焰，掠过女王脖颈，大好头颅离颈而起，断口没喷出半点血水，只冒起冉冉烟气。 “凶手是谁！？” 在精神力审视下，几乎跟布狄卡女王一模一样的女子冷声逼问。 高照反问：“你是玛哈？” 包括库希尔在内，好几个人上前护住女子。 “看来你认识我母亲……” 女子摆手安抚部下，低沉的说：“玛哈是我的小名，不是族人的话，只可能从母亲那知道我的名字。” 果然是那个被女王护在心灵深处的小女孩，不过高照异常遗憾。 分明很美丽很可爱的一个萝莉啊，怎么变成这么个肌肉女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加拉迪亚的时间流速是异度天宇的十倍。算起来奈恩圣灵抓走女王是异度天宇时间一年前的事情，加拉迪亚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 遗憾之余又异常欣喜，卡瑞亚庄园不愧是帝都之外最大的奴隶角斗士训练营，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省去了大把功夫。 玛哈催促：“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高照把头颅递过去：“真的想知道？哪怕那意味着跟难以想象的敌人作对？” 玛哈一把夺过头颅，冷笑道：“难以想象？哪怕是对上魔神，我都不会畏惧！” 瞧，你的想象力果然不够。 高照叹气：“你母亲希望你逃得远远的，远离这个世界的纷争。” 玛哈楞了楞，目光转到母亲的头颅上，表情没变，眼里却泛起微微波光。 “十年前母亲战败的时候，我就希望她已经死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还活着，必然还在承受无比痛苦的折磨。” “现在这样，很好，至少我又能摸到她了。” 她咬咬牙，应该是在克制将头颅抱在怀里乃至哭泣的冲动，摇头说：“往哪里逃呢，没有地方可以逃。我只能战斗，只能复仇！” 高照上前按住玛哈的肩膀，庆幸自己终究还是要比她高一丁点，不然这个动作就有些尴尬了。 他赞许道：“你说得没错，在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 凑到玛哈耳边，他用微不可闻的低声说：“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不仅会告诉你凶手是谁，还会帮你复仇。但那不是你和你的部下现在能够对付的存在，你必须听从我的指引。” 玛哈有些抗拒的转头：“你还没有取得我的信任……” 她的话戛然而止，高照用更微弱的声音说了一个词：“胸口……” 沉默了一会，以库希尔为首的那些人都有些忍不住了。若干道足以杀人的目光盯着高照，自家的公主被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抱着吃豆腐，他们可受不了。 没想到玛哈却说：“好吧，我相信你。” 老实说，高照也不知道“胸口”是什么意思…… 第六章 真是不错的胚子 “你母亲的事情，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会全部告诉你。” 高照说：“咱们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玛哈也很干脆利落：“你说吧，有什么计划？” 库希尔不满的道：“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高照笑笑，回头对一直在看热闹的奥丽维拉说：“他们的计划跟你和斯泰尔一样啊。” 很明显，玛哈跟库希尔这帮人，也是打的到了祭祀日在帝都角斗场大闹一番的主意。 奥丽维拉不爽的嘁了一声，高照这话似乎在讽刺她眼界连土著都没超过，可她难以辩驳。 高照回头对库希尔说：“我大概明白你们想做的事情，不过既报不了仇，也拯救不了世界。” “那不过是弱者的悲鸣，就像被敌人吊死前，朝他们脸上吐唾沫一样。” 库希尔等人脸肉抽搐，却无言以对。 高照把地上的短剑踢过去：“我的计划是，就从这里开始。” 玛哈难以置信的摇头：“我们没办法成功的，玛莫斯很强，手下还有几十个守卫和上百角斗士。” 高照说出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告诉他们你是谁，告诉他们，布狄卡女王的女儿来复仇了。把所有加拉迪亚人，所有角斗士，所有奴隶团结在一起。” 库希尔怒叱道：“你想让公主死得更快吗？帝国一直在搜捕她，军团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高照淡淡笑着，语气异常真诚：“军团不会那么快来的，我保证。” 叱喝声从上面传来：“我会亲手把你们每个人钉在架子上，让你们痛苦的嚎叫几天几夜！被乌鸦吃干净血肉和内脏之前绝对死不了！斯丹达尔不会放过你们！” 是玛莫斯在门口咆哮，玛哈捡起短剑，剑眉斜挑：“我们也没有选择了。” 高照与玛哈肩并肩，带着十来个有武器的囚犯在前，其他人则把镣铐当做武器跟随，一行人冲出地牢，跟大群守卫撞在一起。 身体冲撞，剑劈盾砸，血水飞溅，片刻间高照跟玛哈这两支箭头就杀破守卫的围堵，让他们陷入到囚犯的围杀中。 大概是专家以上的水平，高照估算出玛哈的力量，暗道不错，这是个有潜质的胚子。 玛莫斯一手一柄短剑，如泼风般杀向高照和玛哈。 库希尔迎了上去，却被接连两剑劈得坐在地上。 玛哈正要救援，高照抢在了前面。 短剑撞成碎片，两人各自退了一大步。 高照用脚挑起短剑，喊道：“末日已经降临！表演祭会变成血祭，你们都是贵族老爷进献的祭品！” 玛莫斯盯着高照那隐隐冒烟的手，目呲欲裂：“魔神信徒！终于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 高照反击：“我是布狄卡女王的使者！在你们雷莫人眼里，布狄卡女王不就是魔神吗？” 说话的时候也暗暗抽气，这个玛莫斯比玛哈要强不少，实力恐怕快到大师级别。 他的话让角斗士们相互对视，隐隐动摇。 玛莫斯不屑的冷笑：“布狄卡女王死了快十年了，难道你是从松加德来的吗？” 广场外的木楼上响动不迭，一队弓箭手已经就位，白白胖胖的庄园主巴提亚图斯尖叫道：“角斗士们，我允许你们用真剑！杀死这些反贼，接下来三天敞开吃肉，到表演祭前不再进行血斗！” 角斗士们喉头耸动，目露凶光，涌去广场侧面的武器架上取武器。 “我忍不住了！” 奥丽维拉戳高照的脊梁骨：“我已经能取出东西了，让我用泰古斯血棘把这些家伙一口气干掉！” 这绝对不行，坐实魔神名头，计划就全毁了。 高照悄悄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暗中帮玛哈？” 奥丽维拉不爽：“真是麻烦！” 玛哈分开部下高喊：“我是布狄卡的女儿！受苦的奴隶们，为什么不用剑夺回自由？” 玛莫斯楞了愣，狞笑道：“希望你没说谎，那意味着一大笔赏金。” 玛哈看看高照，高照微微点头以示鼓励，心中赞叹更甚，这真的是个不错的胚子。 “奴隶们，为什么吃肉也需要别人允许？杀了贵族老爷，整座庄园的食物都是我们的了！” “我们不必再在角斗场上自相残杀，只为了博得贵族们的开心。” “在角斗场上是死，现在反叛也是死，为什么不选个自由自在的死法！？” 玛哈的鼓动异常粗糙，不过正对上奴隶角斗士的频道，道理异常浅显，他们哪会不懂。 不过人人都踌躇不前，没谁响应，玛莫斯那屹立的身影，压迫更甚于远处楼上的主人巴提图亚斯。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理会吗？” 玛莫斯将短剑从左手交到右手，鄙夷的道：“因为他们很清楚，你和你的同党，很快就会完蛋了！” 他大喝一声，抡着短剑劈下，库希尔等人惊呼着要上前抵挡，却被奥丽维拉挡住。 奥丽维拉一只手虚虚搭在玛哈背上，让玛哈肌肉贲张，气势勃发。 双剑相交，玛莫斯和玛哈身体都只晃动了一下。接着两人战作一处，竟然不分高下，两边都被惊住了。 高照趁机将手中短剑掷向远处的木楼，巴提亚图斯缩到弓箭手身后，弓箭手被短剑透额而入，摔下了木楼。 “放箭！射死他们！” 巴提亚图斯惊恐的大叫，浑然不理会这道命令意味着敌我不分。 箭矢激射而下，溅起团团血光，不仅射中不少囚犯，连靠得近些的角斗士也倒了几个。 角斗士哗然，纷纷躲避。 跟玛莫斯拼了几剑后，玛哈一抹脸，伤疤尽皆消失，褐发也在汗水下急速褪作金发。 她高喊道：“母亲……赐予我力量！” 短剑上亮起莹莹白光，玛哈又一记劈砍，玛莫斯大吼“塔洛丝保佑”，剑上竟也冒起白光。 两柄短剑交击，震起大片烟尘。 烟尘中一缕红光掠过，玛莫斯闷哼一声，力量骤然消失，被玛哈劈倒在地，胸口上多出条又深又长的伤口。 玛哈上前踩住玛莫斯的伤口，让这个巨人般的大汉痛苦惨叫，却又无力起身。 高照瞅瞅奥丽维拉，萝莉老太婆没好气的比了个搞定的手势，果然是她在暗算。 玛哈举起短剑正要了结玛莫斯，高照连声咳嗽。 不等高照解释，玛哈恍然停手。 她看了看躲到广场角落的奴隶们，也不理会木楼那边射来的箭矢，对玛莫斯说：“你是想现在死，还是以后死在我跟帝国军团战斗的战场上？” 玛莫斯喘着粗气，自嘲的道：“我对你还有用吗？” 玛哈说：“当然，所有愿意向帝国举起剑的人，对我都有用，但你得证明自己。” “告诉他们，到了表演祭会有什么下场，我们不就是因为知道一些，才被你关起来的吗？” 玛莫斯吐出一口血沫，很干脆的喊道：“奴隶们，你们没有谁能活过表演祭！巴提亚图斯老爷打算把你们全部献祭在角斗场！” 角斗士们又一次哗然，玛莫斯一边咳嗽一边笑，笑得很苦涩：“其实我很尊敬女王，我虽然是雷莫人，十年前也曾经跟兄弟们响应女王，反抗过帝国，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我听出了你们的口音，你们是西边来的，把你们关起来，其实也是可怜你们。” “没想到……哈哈，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玛哈挪开脚，把短剑踢给他：“还能战斗吗？” 楼上巴提图亚斯尖叫：“射！射死所有人！” 玛哈挥剑高喊：“杀！杀死所有贵族！” 玛莫斯起身，拿起短剑响应：“杀！” 角斗士们被箭矢射得怒气快爆表了，最大的压迫也转换了立场，顿时轰然响应，持剑顶盾，冲向木楼。 弓箭手也顾不上射箭了，护卫着巴提亚图斯仓皇逃窜，角斗士们撞开围墙，冲进庄园。 一大群兄贵角斗士里混了个娇小身影，奥丽维拉抡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斩骨刀，和角斗士一起制造出腥风血雨。 玛哈来到高照身边，她喘着粗气，手还在微微发抖。 “你们……” 她看着奥丽维拉的身影，显然清楚刚才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战胜了玛莫斯。 “是在利用我对吧？” 她再看高照，那张只是比布狄卡女王年轻一些的脸上充满了决绝。 她低声说：“我不会害怕，不会躲避，也不会追问你们的来历。” “只要能帮我完成复仇，不管你们要什么，哪怕是夺走我的灵魂，我都会感激你。” 所以说啊，真是个好胚子。 高照很坦诚：“是的，我们是在利用你。” “我答应你，会帮你完成复仇，但那需要你有决心。” 玛哈不解：“还要我怎么证明自己的决心？” 高照摇头：“考验现在才开始，你得有失去一切的决心。” 玛哈凄然笑道：“除了复仇，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了。” 高照拍拍她的肩：“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 第七章 你就是塔洛丝 贴着绚丽瓷砖的门柱轰然倒塌，熊熊火焰吞噬了华丽的木石建筑，惊恐的喊叫和痛苦的惨呼不断蔓延，很快覆盖了整座庄园。 不远处的山坡上，上百名身披各种夸张造型铠甲的角斗士簇拥着金发女武士，平静的看着陷入血火之中的庄园。 等到庄园里的动静稍稍小了些，女武士下令：“吹号集结，把活人都带出来，别让他们在里面折腾。” 牛角号吹响，却没多大动静，女武士的语调有些机械：“库希尔，你带人进去传令，谁违令就杀谁。” 换上了百夫长铠甲的库希尔有些犹豫：“真的要这样吗？该让大家放松下了。” 女武士正是玛哈，她冷声说：“会让大家放松的，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由他们自己决定。” 库希尔深深点头：“我明白了。” 目送库希尔带着一队角斗士冲向庄园，玛哈眉头又皱了起来。 旁边那个“魔神使者”高照，又在用诡异的能力向她传讯：“肯定有人揣着珠宝拖着女人逃跑，让部下骑马巡视。有这种人就先抓起来，等会处刑。” 玛哈像库希尔一样犹豫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应该没人蠢到泄露消息。” 高照暗暗叹气，果然得从头调教。 这已是打破卡瑞亚庄园的第三天，当天庄园主巴提亚图斯跑掉，他们将卡瑞亚庄园刮地三尺，收获到大量武器、粮食和牲畜，还半号召半裹挟的将大批奴隶拉上了路。 接着他们马不停蹄的奔向邻近庄园，眼前这座庄园已经是打下的第五座。他们这支奴隶义军膨胀到了接近三千人，其中一千人是算得上战兵的健壮奴隶，还有三百多名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奴隶角斗士。 为了将这支队伍锻打成型，第一天玛哈就在他的指引下发布了三杀令。 违抗命令者杀、擅自行动者杀、私吞战利品者杀。 很粗糙的军令，但跟约法三章一样，至少能凝练出最起码的组织度。 不过玛哈还没有适应高照安排给她的统帅角色，阻止部下毫无节制的泄欲施暴还能理解，截杀那些不愿意同路的奴隶则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高照的语气也像她之前一样变冷：“消息泄不泄露无所谓，你要让每个追随你的人都明白，违抗你颁布的军令，必然会死。” “你该清楚这么做的意义，但你还难以接受，是还想在复仇之路上保留一丝怜悯吗？” 高照的质问让玛哈身躯微微发抖，她隐隐有些明白“失去一切”是在说什么了。 玛哈咬咬嘴唇，决然的道：“玛莫斯，带三十个人骑马巡视庄园外围，谁敢往外跑就杀谁。” 壮硕的角斗士一拳头砸在胸甲上：“如您所愿！” 山坡背面聚集着上千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忐忑不安的守着马车和牲畜。 把其他护卫打发去监视奴隶，玛哈有些忧心的问：“这是卡莱斯庄园，卡莱斯是元老院的议员，他或许没办法马上调来帝**团，但他和周围的家族能很快凑出大批私军。” “我们不赶紧远离帝都的话，说不定过会就要面对强大的敌人，到时候未必能打赢啊。” 除了奥丽维拉无聊的躺在地上晒太阳，周围没有其他人，高照也就不必再用精神力传讯。 高照说：“玛哈，你不会以为复仇之路就是当劫匪吧？这支私军才是真正的目标。” 金发女角斗士恍然，不过心里没底：“前提是得打赢，现在我们聚起的这些人，用你的话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高照淡然的道：“排兵布阵听库希尔的，冲锋陷阵看玛莫斯的。其他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你的任务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玛哈苦笑：“我的角色？仅仅只是布狄卡女王的女儿，也算不了什么啊。” 高照嘿嘿低笑，笑得异常邪恶：“你对我们来说，可不仅仅只是这个身份。” 玛哈一时无语，奥丽维拉跳了起来，兴奋的道：“来了！” 一队队俘虏被押了出来，库希尔很尽职的还在庄园里呼喊，约束那些正在贵族家眷和柔弱女子身上发泄的奴隶。玛莫斯的骑兵队分出几队，砍杀那些背着包裹开溜的逃兵。 大半个小时后，上千俘虏在山坡下排开，战利品也收缴上来，玛哈又开始了她的工作。 发表了号召奴隶起来反抗的简短演说，把愿意加入队伍的奴隶拉出来，山坡下还跪了三四百人。 从这些人里又拖出来两百多女人，从小女孩到老妇人都有。她们会被编到辅兵里，同时也负责排解士兵的需求。这样的际遇虽然凄惨，至少好过死在混乱之中。 最后剩下的那些人不是贵族家眷里的男丁，就是顽冥不灵的高阶奴仆。 玛哈一声令下，刚刚加入队伍的奴隶被士兵推上来，塞给他们各种武器，要他们砍下主人或者上司的脑袋。 山坡背面还跪着十多个俘虏，人人重伤，奥丽维拉和高照一人一半，轻松愉快的将之斩受吸魂。这些俘虏至少都是资深级别，一个顶几十个普通人。 “不得不说，这么搞很愉快。” 奥丽维拉表扬道：“操纵别人的确比亲身上阵轻松，再杀百来个我就能开门了。” 她很好奇：“这些事情都是你教她的吧，你不是血巫师吗？怎么还懂这些？” 高照心说我并不懂哨探扎营行军布阵这些事情，但我懂得一群宫女要怎么训练成令行禁止的士兵，也知道斯巴达克斯是怎么失败的。 真得感谢祖国老母亲打小就灌输的历史与政治知识，跟其他国家的老百姓比，那根本就是灌顶筑基。 他随口敷衍：“确定清晰的目标，再寻找最便利最有效的手段，就这样。” 奥丽维拉还真的若有所悟：“这才是真正的血巫师之路吗？你就是靠这个夺得了克林弗恩之火？” 高照抬头看立在山坡上的玛哈，这时候俘虏已经杀完了，玛哈扬声说着军纪如山之类的话，把那些逃兵和不听军令的人押上来，继续砍头。 惨叫声连绵不绝，年轻公主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正在承受从公主蜕变为统帅，必然要失去某些东西的疼痛。 高照的呼吸有些紊乱，他其实一样也在承受痛苦。 好在他坚信自己是正确的，确认自己面对希伊兰蒂也不会心虚和愧疚。自己推动的，乃至亲手制造的牺牲和苦难，都是为了好的事情。不仅是对加拉迪亚好，也是对自己好。 高亢的铜号声响起，玛莫斯策马急急奔来。 不必他报告，远处扬起的大股烟尘已经说明了事态，卡莱斯家族还有周边贵族的私兵联军到了。 “至少两千人！还有不少骑兵！” 玛莫斯冲了过来，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喊：“这不是我们能够打败的敌人，必须马上离开这！” 奴隶们哗然大乱，玛哈下意识左右张望。 还没找到人，高照的声音就传入心中：“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正式登场了。” 玛哈愕然：“我？布狄卡之女吗？” 高照的话如狂澜般冲刷着她的心灵：“不，是塔洛丝。” 第八章 剧本之争 玛哈几乎大叫出声：“我怎么可能是塔洛丝？我连赢得她的注视都不可能啊！” 高照低沉的说：“怎么不可能？如果她还在，她必须选择可以承受世界命运的凡人。” “你主动呼唤她，至少会是个候选者。” “如果她不在了，你为什么不能成为她？当初她也是率领奴隶起义的凡人啊。” 玛哈被巨大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一时无语。 玛莫斯还在呼喊：“公主——！” 库希尔毅然道：“我带着大家阻挡敌人，公主你赶紧走！” 玛哈骤然一震，她呵呵笑出了声。 “对圣灵的虔诚，对强者的畏惧，原来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这些东西啊。” 心灵深处似乎涌出了火焰，灼烧着全身，连目光都闪烁着耀人光彩。 玛哈几步跨上坐骑，拔出长剑，高喊道：“看看地上是什么？是贵族们的脑袋！” “他们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丑态，不是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他们的仆从，还有那些奴隶，会为了他们拼死战斗吗？” “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呢？” “要活下去，就必须打败他们！” “只要勇敢的迎上去，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所有部下都呆呆看着她，心潮澎湃，那些刚刚转投义军的奴隶眼中也亮起了希望之光，他们手上已经沾染了贵族的鲜血，无法回头了。 玛莫斯难以置信的道：“可他们……他们人多啊。” 玛哈深呼吸，喊声更高：“塔洛丝与我同在，我就是塔洛丝！” 说完她一踢马腹，飞射而出。 “公主——！” 库希尔和老部下们赶紧跟上，顿时引动了一大群人。 “是这样吗？” 玛莫斯看着玛哈的背影，嘀咕道：“不可能的，塔洛丝早就消失了。” 壮汉又耸肩：“不过……谁知道呢。” 他也追了上去，带动了更多人，尤其是那些奴隶角斗士。 这一带的角斗士无人不识玛莫斯，都把他视为领头人。 上百人策马，数百步行，凌乱不堪却斗志昂扬的迎向敌人。 奥丽维拉对高照说：“又是你干的吧，你这赌性比我还大呢，真的能赢吗？” 对方是两三千拼凑起来的庄园护卫，至少三分之一是可以争取的奴隶。看烟尘分布得很乱，没有强力人物统合，还犹犹豫豫没有战意。 这边是上千士气高昂，立场坚决的奴隶，虽然也很乱，不过对上摆不出阵型的敌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没有预想不到的外来因素干扰，高照想不出这边会败的理由。 他指指前面：“得麻烦你暗中保护，说不定这一战之后，你就能开门了呢。” 奥丽维拉嗖的一下跳到马背上，急急追过去。 对方必然也有超凡者，但有奥丽维拉这个接近大师级别的存在，玛哈即便领头冲锋，安全系数还是很大的。 而且…… 高照抬头看天，心说塔洛丝，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 你如果感应得到危险，或者已经置身危险中，那就聆听一下凡人的祷告，注视一下凡间的动静吧。 如果你已经不在了，更好，我就造个塔洛丝。 并不是高照狂妄得没边，跟深海集会所获得的信息比照，他确信加拉迪亚的神魔构成跟上古卷轴世界的背景设定是一致的。 上古卷轴世界里的神祇分圣灵和魔神，前者是参与了创世的神祇，后者跟创世没关系。 参与创世的神祇化作物质界的组成部分，精神则与凡人的灵魂相连，成了信仰之神。 这意味着凡人信仰的诸神，并非真实和完整的本尊，因为那已不存在了，祂们仅仅只是凡人想象和希望的样子，受凡人信仰的影响，所以才被称为圣灵。 龙火战争之后，塔洛丝信仰在加拉迪亚渐渐没落。根据深海集会所获得的信息，高照判断那场战争正是奈恩圣灵搞出来的，通过那场战争，奈恩圣灵抓走了某位女神，窃取了祂的神位。 被抓走的肯定不是塔洛丝，战争中塔洛丝信徒的抵抗是最坚决的，奈恩圣灵通过至高精灵，压迫雷莫帝国抹除塔洛丝信仰，就是要搬掉这块绊脚石。 现在是时候把塔洛丝请回来了，让玛哈以塔洛丝化身的身份，参照斯巴达克斯起义的路线，参与到加拉迪亚的末世之争中，这就是高照的计划。 不知道其他学院，尤其是奈恩圣灵主导的灭世方案是什么，但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不管是塔洛丝还是斯巴达克斯，都是历史舞台的主角。 作为导演，高照衷心希望希望他和玛哈都能超水平发挥，到时候加拉迪亚这出大戏到底要按谁的剧本走，真是让人期待啊。 等他策马追上去时，已经是一路尸体。玛哈在奥丽维拉的保护下，由库希尔和玛莫斯开路，像精钢铸造的利剑，将队形混乱的贵族私军劈成片片散沙。 玛哈这支百人不到的骑兵逼近私军主力，至少上千人的队伍乱得像炸了窝的马蜂。 “我是布狄卡女王之女，塔洛丝的化身——！” 玛哈全然沉浸在高照给她写好的剧本里，手中的长剑白光大作，劈倒一队士兵，带着部下深深撞进敌阵中。 “奴隶们，你们的武器应该用来夺取自由，应该落到万恶的贵族身上，向他们复仇！” 玛哈的呼喊让统领私军的贵族们魂飞魄散，某个自诩勇武的贵族率众迎击，却被一剑劈飞了脑袋，其他人再无斗志，纷纷掉头逃窜。 不到三刻钟，这支在库希尔和玛莫斯眼里不可抵挡的强大私军就崩溃了， 战场中心，若干满载粮食和物资的马车挤在一起，之前还有两三百人聚守在这里，但义军大队赶到后，他们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玛哈踩着尸体，踏上一辆马车的顶部，部下们环绕周围，杂乱的喊着公主甚至布狄卡之类的口号。 一面旗帜从下面递来，那是块鲜红的大幅丝绸，上面没有任何印记，只有片片血水浸染出的模糊痕迹，似乎能幻化出各种图案。 玛哈高高举起这面血红大旗，下方一男一女高喊“塔洛丝”，其他人跟着喊，很快，“塔洛丝”的呼喊汇聚成潮，极有节奏的回荡在大地上。 第九章 他做得很好 雷莫托尼亚，帝都中心圣丘，元老院集会堂里，圆形的阶梯会场挤满了议员，人声鼎沸。 “魔神信徒率领的叛奴昨天击败了五个家族的卫兵，几十座庄园已经变成废墟，死了上万人，他们离帝都只有两天的路程！” 老迈议员激动的大叫：“叛奴的首领还妄言自己是塔洛丝化身，我们必须马上出动帝**团！” 角落里站出一个人，声泪俱下的控诉：“我是卡瑞亚奴隶训练营的巴提亚图斯，诸位大人应该都认识我。” “那帮魔神信徒本来是角斗士，被魔神的力量浸染，变成了暴戾残忍的怪物，我的妻子孩子都死在他们手里！” “我对帝国无限忠诚，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大人们效力。在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不是为自己复仇，而是帝都的安全。” “让他们继续肆虐下去，帝都会陷入火海！” 议员们有的追问细节，有的呵斥庄园主没有资格发言，乱成一团，主持会议的议员快把木槌敲烂了，也控制不住局面。 “帝**团的首要任务是保卫帝都，城外的庄园算得了什么？” “最多只需要三个军团就能确保帝都的安全，现在有六个军团，为什么不能出动？” “只有执政官有资格指挥超过一个军团以上的帝**队，然而我们的两位执政官都不在帝都。” “那就调一个回来啊，我们需要泰伯尔！” “然后让泰伯尔解散元老院，登上皇帝的宝座吗？” “尤里乌斯更值得信赖，应该让他回来。” “没了尤里乌斯的监视，泰伯尔会乖乖守卫北方边界？” “尤里乌斯也不能离开，西海岸的海怪活动得越来越频繁，谁知道至高精灵会不会再度出现。” 雷莫帝国虽是帝国，但龙火之战中皇帝一家战死，皇位一直空悬，帝国大政全由元老院加两位选举出来的执政官把持。 自龙火战争后，帝国各处一直都在动荡，这几年来更加严重。卡莱斯和巴提亚图斯的鼓动没能争取到多数议员的支持，毕竟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帝都还在。 不过连自称塔洛丝化身的魔神信徒都出来了，情况的确不妙，调执政官回来也是必要的。但到底该让谁回来，让议员们取得共识，比平息动乱都难。 眼见争执快要演变成角斗，大门缓缓推开，身着白袍，神圣脱俗的美丽女子跨入会堂。 “提萨娜……” 议员们讶异的招呼，女子却说：“我现在是圣灵之女尤琳，我已收到了神谕。” 她扫视议员们，目光凌厉得没人能够对视。 “我代表圣灵教会而来，向帝国传达诸神的意旨。” “整个世界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各种灾难会不断到来，眼前的乱象不过是开始。” “帝国是保卫世界的坚强核心，诸位大人重任在肩。” 议员们纷纷笑了，圣灵教会的变故他们有所耳闻，还在忐忑教会有什么变化，现在看来一切如旧……不，是比之前更好了。 帝国是靠元老院的法令以及执政官的军团维系统治的，就连圣灵信仰存废这种事情，也由法令和军团决定。 九圣灵是所有帝国人的共同信仰，教会仅仅只是专门帮助人们进行祈祷的仆从而已。就像每天晨曦刚起的时候，被圣丘之上元老院集会堂的阴影罩住的圣灵殿一样，并不是足以影响帝国政治的角色。 当然，对于更亲近亿万民众的教会，元老院在形式上还是给予了足够尊重。比如拉拢年轻美貌的女主教，邀请她定期到集会堂作晨祷。 现在这位女主教像是换了个人，不管是真的领受了圣灵意旨，还是教会自己的主张，能继续服从元老院的意志，这就足够了。 所以哪怕女主教完全不遮掩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议员们也愿意听她说下去。 “塔洛丝的信仰曾经遭受过变故，到现在还没能恢复，魔神利用这一点制造动乱，的确非同小可。” “我们圣灵教会认为，龙火在帝都，帝都的安全重于一切，不应该轻易动摇帝都的防御。” “就让教会来解决这个问题吧，信徒们正渴望证明自己的虔诚。” 议员们听出女主教的真正来意，掀起了新的争论。 “是想组织教会军团吗？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非得用军团的编制呢？庄园的护卫聚集起来也是军队啊，我们没必要插手。” “那可不是几千人的事情，必须由帝国出面。” “出面是说什么？提供物资还是委任军团长？这意味着必须加税！” 女主教低哼一声，止住了又要沸腾起来的议员。 “我只是来通报诸位大人，并不是等待裁定。” “教会奉圣灵意旨行动，元老院如果不想让帝都陷入内乱，就尽快把讨论主题改成如何配合教会吧。” “愿诸位能沐浴在圣灵之光下，死后可以进入松加德，告辞。” 女主教离开，集会堂里继续争执，自然没有什么成果。唯一的决议是通知两位执政官，让他们自己给出行动建议，再由元老院决定谁回来。 至于圣灵教会的行动，议员们选择了无视。 这其实是好事，反正那些平民不管多少，组织起来都是乌合之众。圣灵教会在贵族里的影响力也远远不如元老院，对帝国没有多大威胁，就让他们先去堵缺口拖延时间吧， 虽然还有少数议员，比如那位家破人亡的卡莱斯在叫嚣不能容忍魔神信徒亵渎塔洛丝，却没多少人理会。 塔洛丝信仰本就是龙火之战的导火索，当初塔洛丝能由凡人封神，是因为她带领人类奴隶推翻了精灵统治，建立了加拉迪亚人类纪元的伟大功绩。之后不管王朝如何更替，只要是人类，都得把尊奉塔洛丝当做统治根基，否则没有大义名分。 私底下不同族群对待塔洛丝信仰的态度是不同的，比如莫雷帝国的统治主体是黑发灰眼的莫雷人，也就是帝国人，就不把塔洛丝看得太高。这也是帝国能与至高精灵讲和，签下丧权辱国的白金条约的原因。之后至高精灵消失，也没有积极去恢复塔洛丝信仰。 有些激进的“八圣灵信徒”甚至认为，要不是塔洛丝带着蛮族反抗精灵的统治，莫雷人还能跟精灵和谐共存，加拉迪亚也会是多样化的，繁荣而先进的世界，他们将一起创造伟大而辉煌的文明。 现在蛮族打起塔洛丝的旗号，明显是魔神分化人类的伎俩。不过不要紧，蛮族终究是蛮族，就算有魔神撑腰，也不可能撼动帝国的统治。 如果就此让塔洛丝站到魔神一边，最终必然被八圣灵除名，对帝国人来说那不是件大好事吗？ 议员们争执虽然激烈，但就是这样的声潮，才是帝国强大的根基啊。 在元老院醉心于他们的政治传承时，圣灵之女尤琳已经回到了圣灵殿。 主教克文斯交上若干报告，尤琳满意的点头，各个教区的信徒都开始行动了，很快就能汇聚出超过百万的庞大队伍。 再看到一份报告，尤琳的细眉挑了挑：“帝都南面那股动乱，情况真的那么糟吗？” 克文斯紧张的道：“是的，尤琳大人，很糟糕。我们派去封存神像的人损失了不少。逃回来的人说，他们不是普通的贼匪，行动上都有些靠近军团了，又都是狂热的塔洛丝信徒。” 尤琳的嘴角泛起笑意，像是很满意的样子，让克文斯极为不解。 “没什么克文斯，他们只是铺路石而已。” 尤琳说：“把那个自称是塔洛丝化身的家伙指定为邪恶教敌，让帝都教区先组织起来的队伍派过去清剿。” 克文斯不迭点头：“正该如此！” 等克文斯离开，尤琳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空气浮动，显出隐约身影。 她交代说：“去确认下那个塔洛丝是哪家学院的人……” 模糊人声回应：“需要处理掉吗？” 尤琳呵呵笑着摇头：“不不，他做得很好，超出了我的预想。” “继续观察，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帮点忙。” “等到足以吓坏元老院，确定调回哪位执政官，那时候再看情况。” “希望他能把形势推进到那一步……” 第十章 希伊兰蒂很生气 顺着河岸向北，已经能看到帝都的隐隐轮廓。 从河岸到河谷的宽阔地域里，人潮推挤，杀声震天。 一条并不齐整的长线将人潮分作两方，让大地像绞肉机般滚动，不断的吞噬着生命。 道道白光在这条血肉长线的中点位置闪烁，某个时刻，白光强烈得震慑住所有人，人潮为之一顿。 “圣灵在上啊！” “塔洛丝——战无不胜！” 两方人群同时爆发出喊声，一方低落沮丧，一方高亢昂扬。 血线散开，背对帝都方向，喊着圣灵的那一方变成散沙，如退潮般崩溃。 血旗招展，旗下是无数身着夸张造型铁甲的角斗士，在浑身闪烁着白光的金发女子引领下，如利刃般向前穿刺。 战线后方的山坡上，高照正在揉腰。他不善骑术，在最初的骑兵战里扭了腰，被迫退出了战斗。 瘦弱少女策马奔来，炫耀般的冲到他身前才勒住缰绳。战马甩着蹄子嘶鸣，少女轻飘飘落下。 “又打赢了！真爽快！” 奥丽维拉邀功似的嚷道：“我干掉了足足三十八个！全都是资深级别，还有两个专家，这伙敌人不一般呀！” 她又慨叹道：“不过这个世界也真够大的，到现在都还没触摸到世界之力，也难怪那个尤琳要把咱们都拉来干活，要打碎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晶化巫师都得费上大把力气。” 高照深有同感，世界太小级别太低的话，巫师一进去就直面世界之力，原有的力量会被削弱乃至完全遏制。只能想法获得世界认可，再遵循世界法则，运用世界之内的力量。 加拉迪亚却不一样，到现在他晋升到专家级别，距离可以开门的大师不远了，但还没获得哪怕一点加拉迪亚之力。加拉迪亚包容了他的克林弗恩之力，让他即便能成长，也只能用原有的力量。 他倒没奢望过掌握这个世界，加拉迪亚注定要被毁灭，连渣都不剩，潜藏在本质里的世界之力可不是他这个级别能染指的。 “这股敌人是圣灵教会组织的，里面有不少教士，当然很强。” 高照说：“可惜，这是战争不是战斗，在军团面前，他们注定是牺牲品。” 奥丽维拉安抚住战马，看着即便在追击，也保持着大致队形的“塔洛丝自由军”，居然赞扬起他：“的确，你打造出了一支军队，离帝**团还差得远，不过真的是一支军队了。” 这是起义日的第六天，扫荡了十多个庄园后，义军已经扩充到战兵三千，辅兵五千的规模。这还是严格执行三杀令，杀掉了好几百违令士兵的成果。 库希尔和玛莫斯等将领对此颇有微词，不过换来的成果是一支军事素养虽然不高，执行力却靠谱的军队，他们也就没有跳出来大力反对。 今天在距离帝都三十雷莫里的地方遭遇了上万敌人，双方的战斗已经不是玛哈个人的号召力，以及角斗士们的个人武力能够左右的，靠砍头砍出来的义军终于表现出了足够的战斗力。 义军的行动没有半点谋略或者战术，完全就是硬碰硬。 首先选择了狭长的河谷作为战场，然后派骑兵怼对方的骑兵，步兵跟上冲击，没有列出方阵，只是大略分出左中右三翼。 等战斗进入相持阶段，玛哈率领精锐在中央发动突击，事情就这么成……不，胜利就这么到手了。 库希尔主张后退打伏击，玛莫斯主张在更宽阔的地方列阵而战，都被玛哈否定了，她坚持刚正面直接干，这自然是在贯彻高照的意图。 高照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了解义军的素养还没到帝**团那个地步，同时也清楚敌人不足为惧。 “现在我可以肯定，圣灵教会已经被奈恩圣灵的人控制了。” 高照说：“这支队伍就是奈恩圣灵送来的礼物，一块大肥肉。” 奥丽维拉眨眨眼睛，想问却又叹气：“我都快成衬托你这朵鲜花的绿叶了，动脑子不是我的专长，你就直接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高照讽刺她：“能把世界石掰下一块当陷阱抓我，你的脑子其实很好用的啊。” 奥丽维拉龇牙：“不要觉得咱们现在是一伙的就可以随便说话，我已经能开门了，不是好奇你要怎么做，早就把我的人拉进来了。” 高照笑道：“然后被大家当做魔神围殴，也连累我没办法继续？” 少女握起拳头抖了几下，泄气的放下：“念在大局的份上，今天我就饶恕你。” 你不是标准的血巫师吗？怎么会跟成天把大局挂在嘴边的白巫师一样了？ 高照没有继续损她，还主动给她解惑：“那个尤琳肯定知道这股乱子的背后有巫师，只是咱们搅得还不够乱，不足以扯动整个世界的形势，所以她把圣灵教会的信徒当肉喂给我们，希望我们尽快壮大起来，制造出更大的乱子。” 奥丽维拉眼里闪闪亮：“多大？” 高照很确定的说：“至少能拉回一个执政官，统领几个军团来解决我们。” 奥丽维拉也不是真笨，恍然的道：“等执政官出动了军团，其他巫师组织的力量就能冒头了，然后帝都大乱，就有了夺取龙火的机会。” 高照点头又摇头：“没这么简单，我觉得奈恩圣灵的布局恐怕不只是圣灵教会这一个点。” 这几天他通过审讯俘虏，翻阅书籍，对加拉迪亚现在的形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粉碎加拉迪亚世界的关键就在于龙火，龙火是世界屏障的钥匙。只要解决掉龙火召唤出的安托卡什，巫师们不仅能向物质界投放更强大的存在，还能侵入世界外层，去干掉变得虚弱了的圣灵和魔神。 但龙火不是随便就能点燃的，必须是加拉迪亚的亿万凡人都陷入到恐惧和绝望中，再找到符合条件的人，才能唤醒安卡托什的意志。 要制造出那种程度的恐惧，只是把执政官和帝**团扯动，再靠诸如盗贼公会、杀手公会之类偷鸡摸狗的角色，乃至加上圣灵教会和战士公会等势力在帝都捣乱，还远远不够。 雷莫帝国现在有两位执政官，各自率领着一支大军，分别驻守在西部和北部边境。西部防御的是海怪乃至早已消失的至高精灵，北部防御的是断绝了交通的北境。 很显然，西面是夏暮岛，北面是天际，应该都是奈恩圣灵掌握了的世界。 所以真正的乱子，还是来自这两个方向，但需要加拉迪亚先有足够大的乱子，再由乱子制造出的通道，把两个方向的力量接引进来。 更具体的细节高照自然不清楚，不过他知道眼下自己制造的乱子，在奈恩圣灵的计划里，已经成了最初那一级阶梯。 那么在那位女神巫师完全明白自己的目标之前，先尽情享受她送来的肉吧。 高照说：“接下来我们得找个落脚的地方，一边发育……呃，发展，一边传播塔洛丝降世的名声。” 奥丽维拉皱眉：“这好像跟玛哈，还有其他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高照拍拍她的头：“所以啊，这才是我们的战场。” 奥丽维拉先点点头，然后跳脚：“小混蛋你在做什么？真当我是小姑娘了吗？” 刚才乖乖听着的小姑娘是谁啊？ 等战斗落幕，双月高挂夜空时，如奥丽维拉所料，帐篷里，高照说了计划，玛哈的反应很激烈。 “我们不该一口气打进帝都吗？” “打进帝都，在圣灵殿里向塔洛丝祷告，获得她的认可！” “我有信心，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塔洛丝选中的了！” “为什么还要后退？后退就是给元老院时间，等他们召回执政官和军团，我们……” “不是说我们会失败，而是会错失机会！” “趁着帝都还没怎么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有机会靠奇袭冲进帝都。” 高照一直平静的听着，他发现自己代入到院长的角色，把玛哈看成学徒，会变得无比冷静，也毫无怜悯之心。 说起来，异度天宇里只过去了大半天时间，陶德肯定还没搞定吧。 等玛哈念叨完了，高照问：“在你看来，只要能获得塔洛丝的认可，再大的麻烦都不是麻烦了？” 玛哈下意识的道：“难道不是吗？塔洛丝是圣灵啊！” 高照笑了，是那种讥讽的笑，笑得玛哈皱眉抿唇看着他，眼里满是怒意。 “也罢，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了，你会知道，这个世界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劫难。” 高照从空间袋里掏出螺旋剑，插在地上，燃起淡淡金焰。 “等我找个证人，她会证明我的话是真的。” 高照还不能开门，但螺旋剑能拿出来，能点燃营火，就说明他可以召唤出希伊兰蒂……的灵魂投影。 美丽的防火女跨出营火，身披骑士甲，手持骑士大剑，向高照行礼：“晨星大人，这才过去半天，您就又遇到麻烦了吗？” 高照暗暗嘀咕，不，你那才过去半天，我这已经快一周了，真是好想你啊。 看到陷入呆滞状况的玛哈，希伊兰蒂的语气有些变了：“这位小姐就是您选中的新……守护者吗？” 她转头看高照，淡然的说：”这是必要的，既然是新的世界，晨星大人就需要新的守护者。” 虽然眉目被饰环遮着，微微扯动的嘴角，却展露了她的心情。 希伊兰蒂，很生气。 第十一章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求订阅） 希伊兰蒂生气的原因很好猜，她多半以为玛哈也是防火女之类的存在，承载着这个陌生世界的力量。高照为了获得力量，必须跟玛哈缔结“营火之誓”那种契约，跟克林弗恩的关联自然会变弱。 这跟个人情感无关，不过能让希伊兰蒂这么在意，高照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不赶紧解释清楚，被希伊兰蒂家暴就是自找苦吃了，高照可没忘记之前对上伊丝塔尔和恩奇都的事情。 他赶紧用精神力传讯：“这是玛哈，布狄卡女王的女儿，计划就着落在她身上。” 还不忘申明一下：“她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希伊兰蒂对后面的话置若罔闻，冷嘲热讽的回应：“跟那位女王是很像啊，你的计划也包括砍掉她的脑袋吗？” 高照出发前回过克林弗恩，向希伊兰蒂交代了加拉迪亚的情况和自己的计划，她知道高照做的事情，包括亲手砍掉了布狄卡女王脑袋。 不等高照解释，她又用怜悯的语气对玛哈说：“我没感应到你跟这个世界有多深的关联，你对自己将要承受的一切，应该还完全没有认识吧。” 希伊兰蒂的感觉很敏锐，玛哈还没有获得塔洛丝的关注，所以身上并没有能让外来者生出明显感应的力量。高照之所以要在这时候说明真相，也是觉得时机已到，可以把玛哈向这个方向猛推一把了。 玛哈的反应却出乎两人预料，她呆呆的啊了一声。 高照拍额，不管是克林弗恩语还是异度天宇标准语，玛哈都听不懂。 他从空间袋里取出一条虫子，牵过玛哈的手，趁她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巴掌把虫子拍进她的手背。 玛哈低声呼痛，不迭的甩手，感应着手背上的异常，有些恐惧的问：“这是什么！？” 高照笑着说：“不要紧张，只是能让你听懂其他语言的东西。” 那是只呓语虫，寄宿在人体内，可以听乃至说事先设定好的其他语言，是高照预先做的准备。 玛哈的惧怕并没消除：“虫子……” “那不是会控制和操纵意识的傀儡虫，等你不依赖虫子就能听和说我们的语言，虫子就会死掉的。” 高照的解释并不完整，这种虫子其实就是傀儡虫的变种，是对傀儡虫做了无害处理后的产物，严格说很像疫苗。不仅有翻译功能，还能阻绝其他傀儡虫的寄宿，抵挡一定程度的心灵操纵。 以巫师的能力，弄只真正的傀儡虫操纵玛哈是更安全可靠的选择，加拉迪亚世界够大，傀儡虫的功效在这里不会削弱多少。 不过这么做违背了高照的原则，而且傀儡虫会损害玛哈的灵魂，让她无法接近塔洛丝，不符合高照的计划。 玛哈叹气：“我能说什么呢，只能相信你了。” 她勉强压下忧虑，又看向希伊兰蒂，女骑士版防火女重复道：“你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明白自己的命运了吗？” 玛哈的表情连续变化，希伊兰蒂是用异度天宇标准语说的，她听懂了，更大的茫然也随之而来。 希伊兰蒂说：“你以为只是复仇吗？不，你还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希望。” 都是女孩子，交流起来顺畅得多，一刻多钟后，玛哈就对这个世界的处境和自己的命运有了大概认识。 高照异常欣慰，希伊兰蒂没有说他一句坏话，各种有可能引发玛哈怀疑的细节，也都很小心很有技巧的避开了。 这时候的希伊兰蒂必然处于防火女状态，完全就是温良贤淑聪慧体贴的好老婆。 “旅法师真的这么可怕，连圣灵和魔神都无法匹敌吗？” 玛哈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难以接受。 “这不仅仅只是力量强弱的问题，而是层次、见识和眼界的问题。” 高照打比方：“普通的人类跟海里的鲨鱼单纯比强弱，肯定是鲨鱼更强。但鲨鱼只能待在海里，人类却能到处跑，可以用各种工具各种办法解决掉鲨鱼。” “我敢确定，已经有圣灵和魔神，被那些……旅法师取代了。” 这个结论超出了玛哈的认知范围，她不迭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照笑道：“想想这两天我们在庄园里的发现，圣灵像都被圣灵教会取走了。” “我们还抓了不少来取神像的教士，他们说了什么？圣灵教会不允许凡人再碰触圣灵，教会肯定有问题啊。” “教士们是最接近圣灵的，但他们居然敢切断凡人跟圣灵的关联，这种事情会是谁指使的呢？” 玛哈两眼失神，缓缓坐到地上：“这么说，塔洛丝也……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希伊兰蒂鼓励道：“旅法师里还是有好人的，晨星大人拯救了我所在的世界，给了我们复兴世界的希望。只要你好好听从他的安排，尽到自己的职责，这个世界还有希望。” “至于塔洛丝，既然晨星大人说塔洛丝还在，那就是真的。他相信你能获得塔洛丝的力量，你能成为塔洛丝，那就一定是这样，要对自己有信心。” 玛哈看着仅仅只是光影凝结的希伊兰蒂，眼里渐渐又有了光彩。 高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心说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啊。 希伊兰蒂优雅而笃定的说：“我就是例子，玛哈公主。” 玛哈陷入到沉思中，她开始接受如此可怕的真相了，但需要点时间消化。 “希伊兰蒂……” 高照趁机跟自家防火女搭讪，想问问克林弗恩的情况。 纤瘦身影忽然窜进帐内，奥丽维拉兴致勃勃的说：“高照，猜猜我在南边布鲁玛城的探子身上发现了什……” 话没说完，血光闪烁，奥丽维拉拔出了骷髅连枷，指住希伊兰蒂：“你是谁！” 强烈的敌意刺得希伊兰蒂身上金焰浮动，她端起大剑，冷冷的问：“这是谁？” 又生气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你啊……” 奥丽维拉认出来了：“有洁癖还怕光的暴力女仆。” 希伊兰蒂轰然燃烧：“你怎么知道……不，你怎么敢污蔑我！？” 高照嚷嚷着友军友军，赶紧安抚快变成人形火炬的希伊兰蒂。 “原来如此……” 希伊兰蒂发心语说：“晨星大人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高照暗暗叫屈，这跟什么类型无关啊！ 这边奥丽维拉看看坐在地上怀疑人生的玛哈，也明白过来了：“你在跟她交底？” “这是和我志同道合的……正义小伙伴。” 高照把奥丽维拉介绍给玛哈，说完又想抽自己嘴，兴头一来又忍不住说这种话。 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刚才说发现了什么？” 奥丽维拉已经习惯了听高照的，毕竟乐得轻松，她压低声音说：“布玛城的地下开了一道隐秘的湮灭之门，未知的魔神已经侵入，控制了城里的盗贼和杀手公会。” 玛哈摇头不迭：“如果是魔神入侵，圣灵教会肯定会感应到的！他们不该来打我们，而该先去解决魔神！” 然后她自己明白过来：“是那些……” 高照点头：“是旅法师，坏的旅法师。” 他笑道：“原本的计划就是去那里，现在一举两得。” 第十二章 鸡神不容侵犯 布玛城是雷莫帝国中央行省南部重镇，正好扼住通往南方行省的陆地要道，帝都以及中央行省的大部分粮食和生活物资都走这条路线。占领布玛城，不仅后勤无忧，还扼住了帝都的咽喉。 高照向奥丽维拉传讯：“这下你知道开门会是什么情况了吧？” 奥丽维拉嘁道：“我就知道，尤琳那个婊子会坑我们的！” 奈恩圣灵说过，传送门一开就会一直存在，但没说过是什么情况。现在看居然是跟魔神入侵打开的湮灭之门一样，对一般人来说，自然一眼就认定是魔神了。 不过也未必是尤琳坑他们，高照猜测，奈恩圣灵肯定还搞定了哪位魔神，借用那位魔神的领域来开传送门。 这么一看，奈恩圣灵对加拉迪亚的渗透真是可怕。如果不是赶时间的话，的确用不着拉其他学院进来帮手，他们都快布局到位了。 “是消灭他们吗？” 玛哈振作起来了：“我还没有完全相信这些……简直是疯狂的事情，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只要能帮我复仇，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希望，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犹豫。” 说完她就皱起眉头犹豫了：“可是去布玛城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库希尔他们，还有玛莫斯那些人。” 高照理解她的难处，库希尔那些人跟她之前的想法一样，就想着马上打进帝都。玛莫斯的想法是去东面的达尔港，在那里找船前往东方行省，那里地域辽阔，山高林密，义军可以从容发展。 义军虽然才成型，却已经分出了两股势力。 一股是蛮族，也就是金发碧眼的加拉迪亚人，他们满腔愤怒，想的是复仇。 一股是以黑发为主的莫雷人，他们很清楚帝国的强大，想的是逃得远远的，保卫刚刚获得的自由。 现在双方的分歧还没有明显表露出来，不过随着形势的变化，冲突不可避免。 高照倒是早有腹案，他可没忘记斯巴达克斯失败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整合好内部力量，统一部下的认识。 高照说：“你召集部下开会吧，我会教你怎么应付。” 入夜，“塔洛丝自由军”的第一次全体将领会议在军营中心的篝火旁召开，十夫长以上的所有军官都参加了。士兵们虽然离得远远的，也隐隐能听到讨论。 玛哈的担忧是对的，以库希尔和玛莫斯为首的两派都反对去布玛城，讨论很快上升到义军总路线的争执。 “躲到哪里都没用，塔洛丝已经降下神谕，加拉迪亚世界正面临着灭世之灾。” “圣灵教会和雷莫帝国都已经被侵蚀了，我们不仅要复仇，还要拯救这个世界。” “但我们力量还不够，所以我们去布玛城，继续壮大队伍。” 玛哈的解释不是很让大家信服，她还没有展露出塔洛丝的力量，对大多数人来说，自称塔洛丝不过是吓唬敌人的手段。 玛哈只能按照高照的指示，苦口婆心的列举义军面临的危险。不管是进攻帝都，还是去达尔港，现在这支总人数不到两万的义军，都还太弱小。 现实如此，而且玛哈答应打下布玛城，扩充队伍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大家就认可了这条差不多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路线。 玛哈趁势发布了新的军令，三杀令变成了十杀十鞭令，还发布了旗语和十杀一令。 会议的**是，玛哈从十夫长乃至普通士兵里点出上百人，建立了旗令兵中队。这些人既是新的亲卫，又身兼传令和督战的职责。 当玛哈一个个说出他们的姓名，同时说明他们的功绩时，欢呼声响彻整个军营。 旗令兵们戴上标识身份的鲜红绶带，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公主果然是塔洛丝的化身，她记得我的功绩！” “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多人羡慕过我，哪怕是死了也值得！” “我也能吆喝别人了，这是做梦吗？” 出身奴隶或者穷苦平民的士兵们在这一刻忠诚爆棚，虽然只是百来人，却隐隐超越了库希尔和玛莫斯那些人，成为玛哈的铁杆。 除了玛哈本人，没人知道这些人是高照暗中观察和记录的。 瓦解族群分歧，抹消将领对士兵的影响，这仅仅只是开始。 “等打下了布玛城，我们会换上新的旗帜、新的铠甲，我们塔洛丝自由军，会成为真正属于塔洛丝的军团！” 玛哈许诺的东西如此廉价，却让大家生出极大的期待。 所有人都畏惧帝**团，同时又异常羡慕。因为帝**团衣甲鲜亮统一，穿上那样的衣甲，就代表自己是强大力量的一份子，这个层次的成就感足以驱策奴隶和穷人为之全力奋斗。 等玛哈再强调了战场纪律、俘虏和战利品政策之后，篝火大会结束，但一丛丛小篝火又点燃了，士兵们按中队聚集在篝火周围，由中队长复述玛哈说过的话。 玛哈带着大队长以上的军官巡视各处篝火，与士兵们交谈，听取他们的心声，鼓励他们向布玛城进发，整座军营沉浸在热烈而昂扬的气氛里。 “越来越不明白了……” 缀在巡视队伍的末尾，奥丽维拉向高照传讯：“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学来的？还用得这么好，看看这些士兵，他们的士气已经超过帝**团了吧。” 高照递给她一本书：“当然是从书上学来的。” 翻翻这本封壳上写着《军略》字样，就是加拉迪亚本地土著撰写的书，奥丽维拉提不起兴趣：“羸弱的凡人才专注在这种技巧上，你啊可别搞偏了方向，忘了自己是巫师。” 凡人是羸弱，不过至少在加拉迪亚，千万凡人汇聚起来的信仰，那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高照淡淡笑着没回嘴，这本书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真正让这支军队凝聚成型的，还是他脑子里属于地球世界的组织法则。 他已经很注意分寸了，确定没有泄露出跟地球世界的关联。什么三三制、支部建连上之类的神器更用不上，仅仅只是从古代军事史里抓出一些东西就够用了。 这支部队已经有三千战兵，完全以帝**团为模板编组。 十个十人队是一个百人队，两个百人队是一个中队，三个中队是一个大队，总计有四个步兵大队、一个弓手大队、一个骑兵大队，在编制、装备、战法乃至军令上都没有超越这个世界的东西。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篝火会，高照要求玛哈将篝火会作为部队的日常活动，定期组织。将作战意图之类原本只有上层掌握的东西，借篝火会传递到部队基层。 这种方式其实也是蛮族传统，只是没有做得现在这么精细，还刻意打破了族群隔阂。每团篝火里既有加拉迪亚人，也有莫雷人，既有奴隶角斗士，也有穷苦平民，甚至有从圣灵教会里争取过来的底层信徒和教士。 真是可惜，加拉迪亚终究被改变得太多，如果是纯正的老滚世界，再加上木精灵、红精灵、诺德人、虎人、半龙人之类的种族，乱成一锅粥，族群隔阂反而更好解决。 高照正在感慨，脚下踢到了什么，呱呱的叫声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鸡叫！ 一只母鸡正咯咯哒哒的冲他发火，高照盯着母鸡，神色异常凝重。 “怎么了？” 奥丽维拉不解，看到母鸡，高兴的叫道：“鸡！” 话音刚落，血光一闪，她已经用刺剑穿透母鸡，举了起来。 “我想吃烤鸡了！” 她拎着鸡挤进旁边的篝火，士兵们抢着帮她处理，一时哄闹不休。 这个又漂亮又厉害，还是玛哈身边人的少女很受士兵们的拥戴，与之相比，总是缩在幕后，存在感比库希尔和玛莫斯弱得多的高照就是小透明了，也难怪他脸色难看。 可高照哪是为此不满，他正紧张的看着奥丽维拉，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各种异常。 到奥丽维拉吃下了整只鸡，又跟士兵们一起大吃大爵的时候，仍然没什么不对，高照松了口气，暗自嘲笑自己。 鸡神什么的只存在于游戏世界，游戏并不需要真实逻辑，加拉迪亚是真实的，杀鸡之仇不共戴天的那种奇葩设定，又怎么会有呢。 深夜，送希伊兰蒂跨入营火，高照抽起螺旋剑放回空间袋，心满意足的睡下。 模糊的呻吟声从隔壁传来，高照掀开帐篷门，看到一个娇小身影闪电般射出。 “别跟过来，我……我只是去方便！” 是奥丽维拉，还以为她有什么发现，追了两步，被她传讯警告。 回头睡下，没一会，又有了动静。 反复了好几次后，高照忍不住过去关心。 奥丽维拉躺在床上，按着肚子，额头满是汗珠。 她五官抽搐的说：“那只鸡……有毒……” 第十三章 布玛城的对决 布玛城北门，高架水渠从头上跨过城门，投下的阴影罩住城主的肥壮身躯，远远看去他就跟水渠石柱上雕刻的圣灵像一样模糊而呆板。 陪同城主的贵族和官员们骚动不安，就在城下的旷野里，大片溃兵如倒卷的潮水涌过来，似乎即将吞噬整座城市。 几刻钟前那支光鲜明亮，队形齐整的城卫军呢？ 加上临时拼凑的护卫，人数都快接近两个帝**团了！ 人们纷纷咒骂着指挥官，数落着他过往的桩桩劣迹，似乎忘记了这支上万人的军队平常做的只是站岗放哨抓小偷对付劫匪，根本没经历过这种规模的战斗。 总算有清醒一点的人叫着“关门”，众人才恍然回魂，围住城主大叫大嚷。 城主从雕塑状态变回来，下了关门的命令，却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脸色苍白，走路踉跄。 贵族和官员倒能理解，布玛城这下是内外受敌，雪上加霜。 前几天城里忽然出现了怪异的瘟疫，患病者失去记忆，说不出话，认不了人，变成了白痴。 巡查的过程中，城卫军发现瘟疫的源头跟盗贼公会有关，追查下去，居然在城市地下发现了一道魔神的湮灭之门，庆幸的是还没有大量恶魔涌入。 圣灵教会的教士们刚刚组织起一支队伍北上，说是去剿灭魔神，没了教士的协助，布玛城只好先封堵住地下区域，派人向帝都求援。 没想到那支自称“塔洛丝自由军”的魔神军队击败了圣灵教会后，掉头南下，冲着布玛城来了。 看对方不过是万把人的乌合之众，城主凑出一万多人的军队出城迎战，没谁怀疑这场战斗的结果。 然而布玛城不仅战败了，还败得这么惨！ 贵族和官员们立在城门上，战斗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对方冲过来，城卫军就垮了。 没有魔神，没有怪异的法术，就是实实在在的战斗，敌人的表现让他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到的是帝**团。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道有三十雷莫尺高的城墙了。 顺着上百尺宽的城门大道深入城市，城中心是两座东西对立的凹字造型建筑，东面的是城议院，西面的是城主府。 城主府的会客大厅里，本该城主坐的高背靠椅上，却坐着一个美艳女子。 她穿着黑底金边的长袍，眼眉细长，浑身散发着足以冻结心灵的寒气。 “塔洛丝自由军……” 她的眼睫急速眨着，目光缥缈，似乎在注视着并不属于这里的地方。 “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帮人，背后肯定是咱们这样的人，说不定还是熟人。” 旁边伺立着几个跟她同样衣着的男女，某个男子说：“院长，我们是不是暂时停止行动，先守住布玛城，再找机会……” 女子打断：“停止行动？你们觉得这是威胁吗？” 她开心的笑道：“这是机会啊，大好的机会！” “看看我们用噬魂虫收割的灵魂有多低劣！” “原以为布玛城有十多万人，散播噬魂虫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大把灵魂，没想到这里的人灵魂弱得根本没办法繁衍出更多的噬魂虫，我在这里费了半个月时间才开门。” “现在不是很好吗？那支叛军既强大，又是塔洛丝的虔诚信徒，完全是肥美可口的食物啊。” “就让他们进来，然后……” 另一个女子有些忧虑：“如果那支叛军背后有另一家学院，可能已经知道咱们的存在了。” 女子冷笑：“知道又怎么样？傀儡虫不过是异度天宇里的大路货，就算知道是咱们阴影诅咒，他们能防备得了吗？” 她起身招呼道：“走！把这里暂时让给他们！” 带着十来个男女离开大厅，到了门口，女子回头。 看看大厅两侧还如雕塑般立着的卫兵和侍女，女子手握成拳，猛然张开，低声说：“啪！” 啪啪一阵爆响，二三十个卫兵和侍女的头颅同时炸开，却不见血水和脑浆，而是团团黄褐黏液。 一只只蛆虫般的黑黄肉虫落到地上，像是砧板上的鱼一样剧烈翻腾。手臂大小，充盈着水分的虫身急速萎缩，升腾起股股灰光。 灰光缕缕飘飞，向着女子汇聚。 女子像嗅吸花香般将所有灰光吸入，很不满意的啧啧摇头。 女子说：“再帮他们一把，提醒他们有……同乡人在。” 黑袍人出了大厅，自窗外透入的光影在地板上拉长了一半时，又一帮人进来。 领头的旗令兵们惊呼出声，高壮女武士分开他们，见到地上的惨状，也低呼道：“魔神！” 她呆了呆，急促的下令：“从辅兵里调两个大队进城，骑兵大队和其他辅兵在城外扎营，最高戒备。” “第一大队集中到城主府，其他大队分散到城门驻守，封锁城门不准进出！” “把俘虏的城卫军组织起来，告诉他们，魔神已经散播了瘟疫，不帮我们的话，他们和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得死光！” “找出所有尸体烧掉，用石灰填埋。” “监视通往湮灭之门的地下通道，先不要深入。” 旗令兵一个个奔出传令，跟随玛哈进来的将领很快只剩下四个。 下完命令，玛哈脸色苍白的问：“这是哪位……魔神，我们有希望战胜吗？” 老迈的库希尔说：“有公主和二位圣使，我们绝不会失败！” 黢黑而壮硕的玛莫斯笑道：“我等不及要跟魔神战斗了！” 所谓的“二位圣使”，自然是高照和奥丽维拉。 他们都还皱眉不语，不像库希尔和玛莫斯那样还沉浸在将城卫军打得大败的胜利喜庆中。 不过两人的沉吟各有不同，高照是在急速思索，奥丽维拉是肚子痛。 片刻后，高照笑了，他扫视玛哈和另外两个人，笃定的说：“塔洛丝能不能降下力量，就看这一战了。” 三人同时惊喜，高照接着说：“但这需要绝对的虔诚和足够的牺牲，要有不惜付出一切的决心。” 三个人，尤其是玛哈挺直了胸膛，没有说话，只是以如此动作展露他们的坚定。 交代了需要做的细节安排，玛哈带着库希尔和玛莫斯退出大厅，奥丽维拉虚弱的说：“走盗贼公会的路子，大规模散播傀儡虫，只有黑巫师才这么干，不知道是哪家学院。” “不管是哪家，院长恐怕已经晋升到了宗师级别，还把学徒和侍从拉进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我觉得还是想办法跟那家伙联手的好，咱们掌握的这支军队训练有素士气高昂，这个砝码可不小。” 高照嘁道：“跟黑巫师联手，你的脑子也被鸡血毒坏了吗？” “只要干掉了我们，黑巫师有几百种办法操纵玛哈。玛哈被操纵了，这支军队也就落到他手里了，凭什么要跟咱们分功？” 奥丽维拉无法反驳，龇牙反问：“那你说怎么办？我这个样子也开不了门，你是能开门但你们红星就那点人能管什么用？” 高照咧嘴笑道：“保密，谁知道你会不会背叛我去跟人家联手？” 奥丽维拉怒道：“什么叫背叛？我们的契约是合作，又不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揉着肚子抽凉气，又嘀咕道：“合作也得建立在有希望的基础上，如果跟着你干下去没希望，也就别怪我毁约。” 高照关切的问：“你的情况如何？” 前天晚上奥丽维拉得罪了鸡神，拉肚子拉到几乎虚脱，到现在还没好转，连带力量也降了一大截，已经没办法开门了。 “谁知道这里的鸡居然血里带毒啊……” 奥丽维拉很无奈：“那是灵魂之毒，只能慢慢消解，或者被世界完全认可，那意味着必须获得圣灵或者魔神之力。” 加拉迪亚真没有鸡神，不过加拉迪亚的鸡的确有问题。奥丽维拉这只吸血鬼嘴馋，在烤鸡之前先吸光了鸡血，结果被鸡血里的毒素浸染了灵魂。 严格说那也不是毒素，对加拉迪亚土著来说毫无影响，问题是高照和她都是夺舍，身体和灵魂没有完全融合，鸡血里含着的什么力量加剧了魂体不谐的状况，自然让奥丽维拉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同时削弱了她的力量。 至于为什么鸡血会这么可怕，高照有个猜测，上古卷轴世界所含的基础设定融入到了加拉迪亚世界里，一些不合逻辑的设定并没被抹除，而是被扭曲修改后，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出来。 比如奥丽维拉喝鸡血会加剧魂体不谐这事，从本质上说，跟老滚里冒险者杀鸡的后果一样，都是对外来者的极大恶意。 这个说法以前会觉得是胡扯，看了《英斯莫指南》后，高照觉得真相恐怕就是如此。 高照说：“所以你已经废了，出不了什么力。” 奥丽维拉大怒：“你想背叛我！？” 高照摆手：“好啦好啦，我倒有办法让你帮上忙，是这样……” 听高照说完，奥丽维拉扬起眉毛：“真的行？” 高照摊手：“不知道，碰碰运气吧，既然你都这么惨，其他人说不定也一样。” 奥丽维拉点头：“有道理。” 她迈着小碎步出了大厅，高照扫视满地的无头尸体，还有变成了干枯树皮般的傀儡虫残骸，从空间袋里取出大剑。 金焰自高照手中溢出，将大剑点作火把，焰火飘摇，将残骸烧作片片飞灰。 飞灰中隐隐见到若干团扭曲涟漪，高照暗暗唏嘘。 那是还没有散逸的冤魂，对取走他们生命的凶手来说，是比血肉更丰美的食物，可他们还在，说明凶手已经瞧不上如此虚弱，还被污秽了的灵魂。 精神力分出缕缕细丝，轻轻碰触那些残魂。 “送你们上路吧，愿你们能回到松加德，沐浴在圣灵的光辉里。” 高照嘀咕着不管是加拉迪亚人还是莫雷人都当做口头禅挂在嘴边的祝福，点燃那缕缕精神力。 涟漪化作极为微弱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不够强大、纯粹和虔诚的灵魂得不到圣灵的注视，就不可能回到松加德。高照觉得松加德，那个作为加拉迪亚生命之初和灵魂终末的神奇之地，说不定已经被奈恩圣灵学院夺取了。 空气中忽然噼啪轻响，一点微微白光闪烁，像是一缕残魂炸了。 高照楞了楞，开心的笑了。 “我就说嘛，兔子急了也要咬狗，你们好歹是世界意志的具现，都到这时候了，总该有点反应。” 第十四章 塔洛丝在看着我们 夜色初上，布玛城处处火光冲天，喧嚣之中，城主府却陷入诡异的沉寂。 会客大厅里，若干男女围坐在长桌旁，默默的吃喝。 还不能称为少女的女孩举起餐刀，看着盘子里的烤鸡发呆。 一队仆从端着餐盘进了大厅，下一刻，他们丢开食物，揭下仆从衣着，露出黑底金边的长袍，身上弥散出冰寒黑气。 食客们纷纷自侧门逃走，只剩三个端坐不动。 一个黑袍人揭下兜帽，露出美艳面目。 “这么小小的个子，肯定是奥丽维拉。” 黑袍女发出尖锐的笑声：“这边是高照对吧，真是巧啊，都是熟人，怎么没看到斯泰尔呢？” 餐刀笃的插在桌子上，奥丽维拉咆哮：“个子小又怎么了？一样弄死你！” 她咽下怒气，讥讽道：“既然是你戴米莉，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问斯泰尔……等下你回去可以跟他聊聊，两个可怜的家伙互相依偎取暖嘛，不丢人。” 阴影诅咒的院长戴米莉掩嘴笑道：“你们血巫师啊就是没点耐性，连话都不让人说完。” 她看向金发碧眼的络腮胡青年：“高照，我本来已经控制了布玛城，为了表露好意，不仅没有阻止你们进城，还把我花了大功夫控制的城主干掉了，都是帮你尽快控制住布玛城。” “咱们终究是同一环的，都被尤琳那个婊子坑害了，正好联合起来，好好整治下她。” “反正对她来说，咱们闹的乱子越大越好，她不会阻扰的。” “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握里，她们奈恩圣灵成为最后的赢家，想得真是妙呢。” 戴米莉的语气变得热切：“她肯定想不到，血巫师和黑巫师能联合起来，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从她手里夺走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高照哦了一声，似乎很有兴趣：“你也看上了龙火？” 戴米莉指着高照，笑意盈盈：“聪明！不愧是把红星从灭亡边缘拉回来的人物。” “对巫师来说，世界之力才是最有价值的，其他东西算得了什么。” “加拉迪亚世界很大，急着要粉碎，就拿不到最根本的力量。” “不过拿到次级的力量，也就是圣灵和神魔拥有的力量还是不错的。就算不能扩展升级，也能开发成很有用的巫术。” “圣灵和神魔都在外层位面，我们够不到，能在内层物质界夺取的力量就只有龙火。” “跟龙火关联的是加拉迪亚主神阿卡托什，时间之主哟，祂的力量必然非同小可，对我们黑巫师来说，操纵时间的力量真是太有用了。” 她用异常温和的语气说：“光靠我们阴影诅咒很难做到，看看你高照，你这么短时间就能把一帮奴隶和穷人变成英勇善战的军团士兵，你……你们在明，我在暗，必然是非常好的配合。” 高照放下餐刀：“真是不错的建议，不过我也有个建议。” 他缓缓起身，像是拿拐杖一样，很随意的拿出螺旋剑：“你们先去搅乱帝都，我们再跟进。你们在暗我们在明，必然是非常好的配合。” 戴米莉的笑容渐渐狰狞：“演戏都不愿意拿出点诚意，难怪你们血巫师让人讨厌。” “刚才我说话那点时间，阴影之力就已经罩住你们了……” 她看向一直沉默的玛哈：“这就是你控制的叛军头目吧，把控制权交给我，我保证送走你们的过程会没有痛苦。” 铿的一声，高照将螺旋剑插进地板，金焰猛然荡开，火光映照在他们三人身上，将一层稀薄得近乎透明的阴影焚散。 玛哈一跳而起，高喊道：“上——！” 奥丽维拉嗖的从餐桌下钻到高照身边，紧紧靠着营火。 大厅两侧的门轰然撞开，身着重甲的士兵涌入。 “呵呵……” 戴米莉尖笑：“你还指望这些凡人做点什么吗？真是愚蠢！” 浓稠如黑水的阴影从她和十来个随从身上喷出，瞬间遮去了所有光亮，大厅里变得漆黑无比，同时冰寒异常。 “就这样把你们的灵魂冻成冰碴，再一个个砸碎！” 戴米莉说：“别以为我会在意头目，哪怕是从灵魂到躯壳都毁了，也有的是办法控制这支军队。” 她愉快的道：“高照，奥丽维拉，抱歉啦，你们出局……” 话没说完，一股暗金火焰猛然升起，金焰中走出窈窕女子，跟高照一同变作人形火炬，虽然没有让大厅完全恢复光明，却清晰映照出戴米莉和她部下的身影。 戴米莉冷哼：“抵抗毫无意义，上！” 这边奥丽维拉正打着滚的远离营火，嘴里不迭叫烫，看到戴米莉的手下化作股股黑雾冲上来，她大声叫道：“泼！” 士兵们分开，冲出若干人，将手里的水桶往前猛泼。 一股股黏稠的血水泼在黑雾之中，顿时响起道道惊呼。黑雾不迭后退，变回人形，不迭拍打着冒出青烟的衣袍。 “啊哈，果然如此！” 奥丽维拉拍手道：“纯粹的世界外力碰上鸡血就要出问题，还好找到了不让鸡血凝固的办法……” 戴米莉挥动无形之力，挡住朝她泼来的血水，怒道：“鸡血？这是什么古怪！？” 又一轮鸡血泼来，让大半个大厅都染满血水。戴米莉的部下个个冒烟，不得不收回阴影之力，有些人还被烧灼得咳嗽起来，像是患上了什么病。 “小小手段就想挡住我们？” 戴米莉并不慌乱：“我已经是宗师，我的学徒和仆从起码都是专家，只靠这个世界的力量，也能解决你们！” 烟气翻滚，黑袍消散，戴米莉的部下个个身着皮甲，手持弯刀短剑，身影发虚，像是融入了阴影中。 这不是异度天宇的巫师之力，而是加拉迪亚盗贼杀手的力量。 这边玛哈沉声下令：“上！” 重甲士兵们肩并肩盾接盾，一步步逼过去。 黑影闪烁跳跃，哪怕是最密集的队形，也难以阻止这些杀手盗贼的渗透，更有来自头顶的攻击，让士兵们即便摆出帝**团的盾阵，也难以防范。 不如鸡血黏稠，但更猩红的血水喷溅，一个个士兵倒下，片刻间，数十士兵就战死大半。 “我说过这毫无意义……” 戴米莉闪到最后面，抱着胳膊，悠悠的说：“你们不是血巫师吗？为什么还不自己动手？” 又一声毫无情感的“上”，同样数目的重甲士兵涌入。 看到满地血水和尸体，士兵们脚下略略犹豫，但在一声“为了塔洛丝”的呼喊中，决绝的发起了攻击。 第三批士兵不得不踩着同伴的尸体战斗，而戴米莉的部下也开始有人被乱剑戳中，化作浓稠血雾。 大厅很宽敞，但不断涌入的士兵和不断铺压的尸体急速压缩空间，让那些盗贼杀手越来越难以灵活行动。 就算是专家和大师，在狭窄空间里跟数倍重甲兵硬拼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血雾接二连三绽放，戴米莉终于心痛的呼喝：“退下！” 只剩不到一半的部下撤回，戴米莉身影拔高，变成一团浓稠黑雾，向大厅各个角落伸展。 黑雾逼向熊熊营火，伸展出无数触手般的尖刺，扭曲伸缩。 士兵们不迭后退，退得慢的被黑雾穿透铁甲，铁甲和身体一同侵蚀成雾气，发出凄厉呼号，顿时让这边士气大跌。 “不要小看鲜血的力量！” 奥丽维拉挣扎着站起，比划着施法，正被黑雾吞噬的那几个士兵忽然七窍……不，每寸皮肤都喷出血水，血水凝结成根根针刺，刺进黑雾中，拉出条条猩红血线，让黑雾的翻滚势头顿时阻滞。 黑雾收缩，凝结成五六米高的巨人，轻轻一抖，无数血刺如冰晶般落地。 “只是这样也足够了！” 巨人用只隐隐听得出是戴米莉的浑厚嗓音说，拉出黑雾凝结成的大剑，朝着营火猛然劈下。 一直仗剑而立，只是燃烧着自己的高照终于动了。 他挥剑击出缕缕金光，若干条细微的电弧在巨人身前绽放。 电弧对巨人的行动毫无影响，眼见黑雾大剑斩落，一团白光忽然在巨人脸上炸开。 爆炸并不强烈，却像是直指灵魂，让巨人的动作顿了顿。 又一团、再一团，接连若干团白光在巨人身上炸开，将身体炸出一个个深坑，雾气急速翻滚，却无法填平那些坑。 巨人退了几步，头部雾气散开，露出戴米莉的美艳面目，她愤怒的叫道：“你居然把灵魂炸掉！这是不道德的！跟炸环晶石的行为一样恶劣！” 她忽然止住：“等等……你怎么能让灵魂炸开……” 高照没有回应她，而是问玛哈：“你感应到了吗？” 玛哈瞪大了眼睛，艰涩的说：“好像……好像感应到了，不是太清晰。” 高照点头说：“那就继续。” 这边戴米莉咆哮：“这种事情是我们黑巫师的专长，你是自寻死路！” 黑雾身体里抖落无数粗肥肉虫，从嘴巴耳朵里钻进尸体内部，转瞬间一具具尸体站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嚎。 玛哈高喊：“塔洛丝正在注视着我们！为塔洛丝献身的时刻到了！” 她重复一开始的命令：“上！” 又一群士兵涌入，跟之前幸存的士兵汇合。 他们的踌躇比之前久了许多，他们看到了必死的结局，看到了死后尸体还要变成尸鬼一样的怪物，看到了灵魂也会炸裂，这让他们异常恐惧。 玛哈的呼喊和温暖的火光驱散了恐惧，炸裂的白光中更隐隐投射出令他们向往的归宿。 上百士兵轰然呼喝，步伐坚定的冲上去，挥着刀剑，劈向不久前还笑闹嬉戏的战友。 他们七窍泌血，肌肉贲张，力量骤然增长了好几倍，轰然撞散新生的尸鬼，围住黑雾巨人一通狂砍。 奥丽维拉得意的炫耀：“我的大招用得是时候吧？” 边说鼻子边喷血，肚子也更痛了，让她又在地上打起了滚。 玛哈也动了，但只迈出一步，就被高照喝止。 高照摇头：“还不够……” 第十五章 血色大厅 一团团白光炸开，在黑雾巨人身上炸出更多闪烁着光痕的坑，一个个士兵冲上去，挥舞着刀剑抛洒着血水，劈出一道道无法弥合的伤痕。 这些几天前才摆脱了奴隶和穷人身份的士兵，灵魂已然沸腾起来，从为自由而战升华到了为塔洛丝而战，为世界而战。 凡人对待生命的态度真是矛盾啊，大多数时候生命是重于一切的，为保住生命不惜丢弃生而为人的一切，让人性展现出最黑暗邪恶的一面。 少数时候凡人却对生命不屑一顾，仅仅只是为了看似虚无的一些东西，一些能够让灵魂沸腾乃至燃烧的东西，就毫不犹豫的赴死。尤其是当身边的人都如此表现时，即便是冷静乃至懦弱之人，也会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不再畏惧死亡。 不过眼下这些决然赴死的战士却是先期训练，而后刻意挑选出来的，这都归功于高照。 从最初的三杀令到之后的十杀十鞭令，是高照在短短时日里就凝聚起了一支军队，而这些士兵所属的第一大队，更是高照在旗令兵之外刻意挑选出的精锐。所谓精锐，并不是个人力量和技艺有多强，而是服从性。 “不用傀儡虫，也没搞什么煽动，也能让凡人这么坚决甚至狂热，高照从书上学的那些凡人技艺，还真是有过人之处呢。” 奥丽维拉一面牵引血棘之力激发士兵的力量，一面暗暗感慨着。偶尔看一眼燃作火炬的高照，心中没来由的荡起隐隐波澜，庆幸跟他合了伙。 再看到立在高照身后的那个眼罩女，波澜的方向骤然一变。 那是高照从克林弗恩里带出的英灵吧，对其他人很不友善啊。 奥丽维拉料想得没错，希伊兰蒂正在数落高照。 “晨星大人，你还想蒙混过关吗？” “那个小丫头就是当初在环市坑害我们的凶手！她的邪恶能力是让人丢丑对吧？” “她……罪该万死！” “您不是说过，最初来夺取克林弗恩的学院就是她们猩红荆棘吗？真的不担心她在关键时刻背叛您？” 高照赶紧澄清：“可可不是小丫头，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 他安慰说：“洁癖畏光狂暴这些只是小毛病，最终你还不是和我一样，都获得了美德而不是什么负面状态。” 希伊兰蒂很不甘心：“希伊兰蒂可以有毛病，防火女必须是完美无瑕的。不然怎么有资格服侍晨星大人，守护营火呢？” 问题是我想要的不是防火女是希伊兰蒂！ 又引爆了好几个残魂，高照说：“要想在这里做点好事，光靠我们的力量可不够，眼前这个敌人不就是例子吗？” “她的学院跟红星一样是最低级的，她本人也只是一般的液化巫师，都还没展现出真正的力量。” 希伊兰蒂身上的金焰再度扩展，洒向大厅的金光强了微微一线，她不忍的道：“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这些英勇的战士，他们连灵魂都留不下啊。” 高照叹道：“能爆炸的都是少数，大多数不是被烧融了就是被那个家伙吸收了。” “想想玛尔纳伊，希伊兰蒂，他们每个人都是玛尔纳伊。” “他们的力量虽然微弱，但也是在为保卫他们自己的世界而战。” “他们的牺牲不会没有意义，你很快会看到的。” 希伊兰蒂沉默了，片刻后她说：“我想……不，我希望能帮他们做点什么，那个小丫头……不，老太婆能赋予他们力量，我们可以吗？” 高照恍悟，他记起了由妮维雅引导，将精神力探入布狄卡女王心灵深处的过程。 “可以试试……” 之前他分出了若干股精神力，将那些获得了外力而凝实壮大的残魂引燃，现在他将精神力探入还活着的战士。 一个战士正被黑雾穿透胸口，处于濒死状态，喷溅出的血水忽然裹上了一层稀薄金焰，像是也燃烧起来了。 溃散的眼瞳骤然有了光亮，他高喊着“为了塔洛丝”，径直撞进黑雾巨人的腿里，让偌大的巨人身躯一晃。 无尽的索求猛烈牵扯着高照的精神力，他猝不及防，那条无形的精神力连接燃作可见的金光丝线，将战士和他连接起来。 对凡人而言过于强烈的精神力顺着光丝涌入，那个战士轰然炸成一团暗金焰芒，将黑雾巨人的整条腿炸掉。 黑雾弥散，很快又延伸出一条腿，但黑雾巨人却退步了。 “上！你们还愣着干嘛！？” 戴米莉叫喊着，在后方休息的学徒和奴仆变作一个个小一些的黑雾巨人，冲上来帮她分担压力。 “把凡人当做炸弹用，你比我还要狠啊，高照，难道你已经转到黑巫师的道路上？” 戴米莉恨恨的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黑巫师对黑巫师，不会留一点情！” 黑雾化作飓风升腾而起，朝着营火轰然压下。 高照毫不手软，继续将战士一个个点燃，用团团爆裂金光冲击黑雾。 希伊兰蒂在他的指引下，在其他战士身上点亮更柔和的金光，让他们稳稳挡住那几个小号黑雾巨人。 金光闪烁中，玛哈痛苦的呢喃：“不……” 部下一队队送死，残魂都当做武器炸开，她还能忍受。现在奥丽维拉和高照、希伊兰蒂联手，直接将活生生的士兵当人体炸弹，她再也忍不住了。 “塔洛丝啊，如果你真的还在，就赐予我力量！” 她在心底发出炽热的呼喊：“让我来承受这些痛苦，让我来当拯救世界的祭品！” 左右侧门涌入更多士兵，是库希尔和玛莫斯率领的后备队，看到这副景象，惊骇与犹豫了片刻，也冲了上来。 情况一目了然，这是在与魔神战斗。跟元老院那些为了地位说不定连魔神都是合作伙伴的议员老爷们比，奴隶和穷苦平民们更质朴和纯粹，完全没有投向魔神来复仇的想法。 “停下——！” 玛哈呼喊着，提起她的长斧，高高跃起：“现在该我上了！” 在半空被爆裂金焰挡住的黑雾巨人桀桀大笑：“正好！” 高照暗叫不好，收束精神力，也提起大剑跳起，想抢在玛哈之前拦住戴米莉。 黑雾中射出道道灰光，打得高照砸在墙上，撞出大片裂痕。 实质之力被太阳金甲虫屏障挡住，但片片晦暗污迹却黏在屏障上，让高照精神冻结、身体滞重、思维摇曳，像是同时中了减速、迷惑、冰冻等等若干诅咒。 戴米莉没有趁势攻击高照，反而冲向玛哈。 眼见玛哈即将被漆黑飓风吞噬，高照咬牙，分出精神力细丝探向玛哈。 祈祷玛哈不会一下子炸开的时候，他也在心底高喊：“塔洛丝你到底还动不动弹！？” “塔洛丝——！” 玛哈高喊着，长斧带起浓稠白光，劈入飓风，整个人也被瞬间吞没。 高照正要大叫糟糕，库希尔和玛莫斯，乃至所有士兵也是一顿，白光猛然自飓风中透出。 最初只是一缕，然后是一束，再是若干束。 转瞬炽亮白光吞噬了整个大厅，只听到戴米莉的凄厉惨叫声。 等白光消散，玛哈飘在半空，身边游走着明亮白光，弥散出的光丝隐隐勾勒出一个巨人的身影。 黛米莉摔在地上，跟她的学徒奴仆一样，身上黑雾尽散，只剩下破破烂烂的黑袍。 “塔洛丝……” 戴米莉挣扎着站起，向空中的玛哈伸手，满脸是血，五官扭曲。 她喃喃说着，语气异常热切：“难怪高照舍不得控制你，你是获取神魔之力的媒介。” “现在你获得了塔洛丝之力，只要夺取了你的灵魂，那样的力量就是我的了！” “哈哈……是时候用出真正的……” 看起来她还不服输的样子，要用出什么大招。 可接着她猛然转向某个方向，显得异常惊恐。 高照哪会放过机会，甩手丢出长剑，正中戴米莉的面门。 长剑穿透额头，将戴米莉带得倒退了好几步。她却没有倒下，而是拔出长剑，恨恨的说：“你跟尤琳那个婊子还有协议吗？” “上——！” 高照扑中想冲向戴米莉的玛哈，对士兵喊道：“砍死她们！” 库希尔玛莫斯和士兵们骤然清醒，纷纷涌了上去。 “等……等一下……” 戴米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群兄贵大汉压在地上。 她勉强运转力量，喷出黑雾将这些人震飞，但没等她起身，游走的缕缕白光很快将黑雾驱散。 又一群大汉扑过来，刀剑甚至牙齿齐下，片刻间就将她撕裂剁碎。 大厅中泛起拉长的惨呼，由凄厉转作缥缈。 剩下的学徒奴仆们试图激发力量，却没什么反应，被大群士兵埋住。 大厅里惨嚎连天，一条条臂腿，一颗颗脑袋横飞，那些人转眼就变成了几滩烂骨碎肉。 “哈哈！戴米莉先跑了，她的学徒和奴仆真的完蛋了！” 奥丽维拉开心的大笑，高照也暗爽不已。 戴米莉身为院长，在世界里是不死的，只要她在，学徒和奴仆们也是不死的。 现在可好，她先跑掉，学徒和奴仆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值得高兴的，高照散去燃魂术，把压在身下的玛哈拉起来，感应着她身上澎湃的力量，心中那股爽感都快夺喉而出了。 塔洛丝终于有了动静，把力量赐给了玛哈，现在玛哈是货真价实的塔洛丝化身了。 没想到玛哈一把甩开他的手，连退几步，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呃……抱歉，那个家伙还有大招，你冲过去太危险。” 高照有些尴尬的解释：“有些急了，手上没注意。” 就算按着了那里，也是坚硬冰凉的铁甲啊。 玛哈却摇摇头，语气冰冷的说：“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现在你要夺取我的灵魂了？” 第十六章 蛋疼的责任 高照呆住，奥丽维拉跳起来，愤怒的道：“你说什么啊？以为我们跟刚才那个家伙一样吗？” 嚷嚷的时候她却向高照传讯：“现在干掉她，咱们的收获也够了。” 高照回应：“好啊，你一半我一半。” 奥丽维拉泄气：“这玩意怎么分啊，你不同意就直接说嘛。” 打消了她的邪念，高照摇头叹气：“你不会觉得，有了塔洛丝的力量就强大到了随便对付我的程度吧？” 玛哈朝远处那堆碎肉抬抬下巴：“她比你还强，却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塔洛丝的力量充盈着我的灵魂，那种感觉恐怕连你也想象不出来。” 希伊兰蒂还想说话，高照却呵呵笑了。 精神力分出细丝，探入玛哈体内，她却毫无所觉。 高照向她传讯：“把我的力量顶出来，试试看。” 玛哈呆住，猛然推转力量，却毫无反应，那丝温温热热的关联依旧停在心灵中，一点也不受她刚获得的力量影响。 高照点燃精神力，仅仅只是瞬间，玛哈就灵魂摇曳，仿佛置身炼狱中。 长斧落地，她无力的跪下，凄然的道：“果然，你果然等着这一刻。” 库希尔、玛莫斯还有士兵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幅光景，都愤怒的呼喝起来，朝高照围过来。 高照厉声说：“不想让玛哈像刚才那样炸开，就乖乖立着别动！” 等众人安静下来，他平静的道：“玛哈，你忘了最初的约定吗？” “现在我再重复一遍，你最好也向塔洛丝祈祷，将我这些话转告塔洛丝。” “你想要什么，我会努力帮你，但你得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包括你的生命和灵魂。” “还有，你也真是小看我了。” 这一刻，高照表现得完全像一个巫师，异度天宇的巫师。 “你的灵魂里只有一缕塔洛丝之力，还不足以让我动心。” “等你强大到获得了所有力量，成为真正的、完全的塔洛丝，那时候说不定我才会考虑出手。” “动手之前，我会好心的允许你运用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玛哈楞了好一会，苦涩的笑道：“这样很好，我也不必再为你的用心伤脑筋了，圣使大人。” 高照不为玛哈的讽刺所动，精神力自体内涌出，在大厅里荡开无形冲击。 库希尔、玛莫斯和所有士兵身体一震，两眼散焦，晕倒在地。 高照深沉的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就不必知道了。” 奥丽维拉也吐了口浊气：“就是嘛，这样多好，装成什么圣使好累。” “好了……” 高照吩咐道：“收拾吧，派人去拿到湮灭之门看看，应该已经消失了，但为防万一，还是确认下。” 玛哈出去招呼其他部下，奥丽维拉在戴米莉和学徒奴仆的残骸里挑挑拣拣，高照正想拔起螺旋剑让希伊兰蒂回去，她却疑惑的传讯：“你答应过我，要把克林弗恩的力量用来尽量挽救这个世界，而不是……为什么要这么说？” 高照牵住希伊兰蒂并非实体的手，像是在亵玩，防火女刚要发火，却收到了高照的传讯。 “别张望，也别用精神力探查，我怀疑有某个强大的存在隐匿在附近，正在监视我们。” 希伊兰蒂恍然，不过还是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换个方式？我是说非得摸我……的手？只是投影而已，你好恶心！” 高照笑道：“真的可以摸吗？” 希伊兰蒂呸道：“当然……不可以！”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再生气了。 高照可没骗她，戴米莉完蛋前的动静很奇怪，而且她分明有机会用精神力侵入玛哈灵魂的，高照都做好了跟她打一场精神力之战的准备。 却没想到戴米莉竟然放弃了，还任由凡人解决了自己，这里面必有古怪。 不过光靠这点异常，他可猜不到还有其他人。 是塔洛丝告诉他的…… “玛哈你这个笨蛋啊，真正获得塔洛丝关注的可不是你，而是我啊。” 高照暗暗发笑，下午他在这里炸掉了残魂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跟塔洛丝取得了联系。 那些残魂之所以会炸，就是因为对圣灵有一缕虔诚，相对纯粹，塔洛丝想取走，跟他的精神力产生了反应，才会有那样的动静。 刚才的战斗里，炸掉的灵魂更多更完整，也更强大，他自然感应到了塔洛丝的存在，不然怎么会为塔洛丝久久没有反应而发急呢。 不过塔洛丝还并不信任他，更不会把力量赐予他这个外来者，而是给了玛哈。 当然塔洛丝也没把他当做敌人，目前还在观察，算是中立偏友善的态度，还愿意通过玛哈身上的力量，和他保持接触。 所以玛哈想用刚获得的塔洛丝之力来收拾他，那是绝无可能的。 “那我就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我会看着你的。” 希伊兰蒂终究受不了他玩弄自己的手，哪怕是投影，甩手挣脱他，留下一句警告，跨入营火消失。 “哦，对了，第三位护火者也出现了。” 她又停步说：“那位叫麦蒂的老奶奶，迫不及待的想获得她的灰烬大人。” 高照差点噗嗤笑出声：“好的，我会让陶德加把劲。” 希伊兰蒂消失，高照收起螺旋剑，奥丽维拉那边毫无收获，沮丧的嚷道：“这帮家伙，连几滴纯净的血都没留下！” 又找了一圈，揉着肚子坐到餐桌上，好奇的问：“刚才你的力量怎么也能施加在那些士兵身上，没跟我的力量冲突呢？” 这事高照也有些奇怪，当时那些士兵已经被奥丽维拉的泰古斯血棘之力浸染了，按道理说会排斥他的克林弗恩之力。 “难道我们其实……天生一对？” 奥丽维拉的语气忽然暧昧起来：“哎呀你这样的小鲜肉，我也是不拒绝的，反正我的身体和心灵都比你小喔。” 高照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别胡说，我是有……咳，我是有原则的！” 奥丽维拉抬起细细瘦瘦的腿，撩着他的裤子：“哟，你的原则是喜欢自己的奴仆，而且还是个瞎子吗？” 这家伙肯定是看到他跟希伊兰蒂的互动，想来取笑他。 以她把希伊兰蒂当做英灵奴仆，还说成是瞎子这种三观，高照哪可能对她感兴趣。 而且她掌握的泰古斯血棘之力那么阴暗可憎，压根就是个吸血鬼，更不是高照的菜。 高照没理她，转身就走，奥丽维拉哼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可不是开玩笑，咱们的力量好像并不排斥，这就古怪了。” “难道泰古斯血棘跟克林弗恩有关联，而且你早就知道，所以不仅在环市能打败我，还想进去看看？” 高照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说出一种自己固化的血脉，我就把答案告诉你。” 奥丽维拉哈哈笑着，咧开小嘴，露出小虎牙般的尖牙：“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猩红荆棘的巫师必然要固化一种血脉，那就是巨血蝠，可以提升操纵血液的能力。” 她抽了口气，地上的一缕血水化作血雾，被她吸进了嘴里。 “最基础的运用就是吸血恢复精神力。” 高照也不隐瞒：“我其实也不知道我们的力量不排斥，不过我猜测可能跟我固化的不死鸟血脉有关。” 他催动精神力，在手上点燃，看着手心那团金焰里转着几缕血红光丝，奥丽维拉龇着牙嘀咕：“巨血蝠跟不死鸟有这种关联吗？” 高照提醒她：“你刚才吸的血，到底是人血还是鸡血？” 奥丽维拉一呆，小脸顿时变得狰狞，然后软在桌子上翻来滚去。 高照正在得意，她忽然探头一咬，在高照手腕上咬出一个口子，滋滋的吸了两大口血。 一脚将她踹到餐桌另一头，她嘿嘿笑道：“虽然不是你的本体，但也被灵魂侵染了不少，应该有用。” 嘴角还染着血迹，俏丽的脸蛋上浮起红晕，奥丽维拉咂着嘴说：“真的有用呢，我的肚子好受多了。” 她像跳猴般扑过来，叫道：“再给我吸一口！” 等玛哈再度进来，看到嵌在墙上的奥丽维拉，再看到满脖子血的高照，不迭后退，嘴里还道：“你们继续。” 继续个鸟…… 又一次会议在大厅上一层的厅堂召开，奥丽维拉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上还塞了根椅子腿，玛哈和将领们什么也不说。 玛哈知道了圣使是假的，自己不过是被利用的“内情”，情绪正消沉，将领们却沉浸在居然打败了魔神的巨大喜悦中，同时又为惨烈的牺牲而心痛。 一百七十五名士兵战死，全是第一大队的精锐，包括库希尔和玛莫斯在内，幸存者们现在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记不清干掉魔神化身之后的事情了。 不管是消沉、喜悦还是恍惚，眼下还有危急的事情要处理。 那道湮灭之门确认已经消失了，但布玛城里的“瘟疫”却在急速传播。 大批平民、俘虏甚至一些义军士兵，都出现了恶心、呕吐、发冷以及思维迟钝的症状，严重的变得痴呆，七窍溢出腥臭的黄褐液体。 “呜呜呜……” 奥丽维拉要说话，高照给了个冷眼警告她别再想咬人吸血，才抽走她嘴里的椅子腿。 奥丽维拉呸呸吐了两口说：“这是傀儡虫繁衍不完全的症状，一般情况下，傀儡虫会通过接触方式寄宿到凡人脑子里，吃掉一部分脑子和灵魂，把自己融合到剩下的脑子和灵魂里，取代原来那个人。” “不过在世界……在物质界，魔神的傀儡虫就算吃完脑子和灵魂，也不足以让它成长到可以取代的程度，它就会分裂出更低级的食脑虫，通过空气、水和各种方式扩散，去侵染其他凡人。” 厅堂里响起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有办法清除吗？” 玛哈眉头紧皱：“至少先得控制住传播的趋势啊，这就是魔神用来灭世的手段。我们光打败了魔神，不解决这件危机，魔神最终还是得逞了。” 奥丽维拉说：“像之前对付魔神那样，用鸡血应该能驱逐傀儡虫和食脑虫，德鲁伊或者教士的神术或许也有用，不过……布玛城有十多万人，我们攻进来之后又封锁了整座城市。” 玛哈的脸色急速苍白，她下意识的看向高照，又意识到什么，马上转开。 高照倒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麻烦，之前让玛哈下的命令，就是先封锁住城市，不让疫病扩散。 见她不愿意开口，高照说：“我倒是有几个方案，不过最终的决定得由你来做。” 不好意思，这种熟悉得令人蛋疼的责任必须由你来承担，不然你就无法继续一步步的向世界意志迈进。 玛哈叹道：“当然，那么圣使大人，就说说您的方案吧。” 第十七章 圣灵难及的奇迹 夜色更深，布玛城内外却一片喧嚣。 城外一队队骑士，一辆辆马车沿着火把勾勒出的大道疾驰，将无数扑愣愣挣扎咯咯叫着的鸡送到城门下，再由士兵用吊篮送进城里。 城内点燃了若干团巨大的火堆，有些甚至是整栋房屋在燃烧。以火堆为中心，装备堪比帝**团的铁甲士兵维持着秩序，押解着排成长列的市民走过火堆。 火堆旁一只只鸡被宰杀抽血，装血的木桶旁有人一直在搅拌着，身着白袍的男女给依次走过的市民每人一杯鸡血，强迫他们喝下。 没有反应的市民被烙铁在手臂上打了印记，再驱赶到邻近的房屋里分隔关押。 那些出现腹痛、呕吐和癫痫症状的市民，则被士兵们拖出队列，一剑穿心，丢进火堆里。 每处火堆附近都挤满了人，市民数目成百上千，除了小孩的啼哭和偶尔的咒骂外，人群显得相当沉寂。 人群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安静有序的，不过若干道环节洗刷下来，所经受的层层恐惧已经让他们难以开口。而且还敢于开口的，在这些环节里也已经变成了死人。 最初是熟悉的城卫军士兵将他们召集起来，说是魔神入侵布玛城，给整座城市散播了可怕的瘟疫，这支攻入城内封锁城市的叛军其实是塔洛丝派来拯救他们的。 等他们来到火堆，外围立了一圈木架，火把将木架上的尸体照得无比清晰，他们低垂的脑袋被剖掉了头盖骨，露出的脑腔里蜷缩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子。哪怕已经烧灼成焦糊状，还算完整的外观仍然让市民们的心坠入绝望深渊。 在这些“塔洛丝卫士”到来前，魔神与瘟疫的传闻就已经在城市里流传，现在有了活生生的实例，没人再怀疑“塔洛丝卫士”宣告的事情。 布玛城的所有市民，都感染上了这种会吃掉脑子和灵魂的瘟疫。 还好“塔洛丝卫士”说，还没发作的，或者症状很轻微的还有救，但那些症状明显的没救了。 市民们被要求排成长列，沿着火堆周围用栅栏、火把或者石块堆砌出的道路转动，把那些有明显症状的人挑出来。 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些混乱，很多意识清醒的市民不相信自己没救了，企图反抗。他们的下场不是被邻近的市民制服，就是被士兵们当场杀死，丢进火堆里烧掉。 抱着“我肯定还有救”的想法，绝大多数市民乖乖的接受检验，喝下鸡血，再跟若干庆幸不已的人进了临时监牢。他们聚在一起向圣灵祈祷，希望这一切灾难与恐惧，在天亮之后就会消退。 布玛城里分布着二三十处这样的火堆，每处火堆都由百来名“塔洛丝卫士”，一两百名城卫军，二三十名当地的医师、药剂师、圣灵教士以及三千到五千不等的市民组成。市民们汇聚成的“人环”最初还混乱不堪，随着一声声惨叫，渐渐变得有序。 若干骑士和马车组成的队伍在火堆之间游走，源源不断的带去人员、物资和命令。 到金霞漫天的时候，火堆变得黯淡，布玛城里接近十万市民，已经有大半被关押在临时监牢里，以几十上百人的规模隔离起来。 “真是太乱了……” 巡视完又一处火堆，玛哈带着旗令兵策马奔赴下一处火堆，看到巡逻兵将违反禁令擅自行动的市民斩首，她心力交瘁的感慨着。 “但效果很好啊，最初我还觉得起码要杀掉一半人。” 恢复了精神的奥丽维拉哼道：“现在才死了不到一万人，对你们来说，这完全就是奇迹吧。” 玛哈吐出一口浊气，欣慰的道：“是的，完全就是奇迹，要知道我最初的想法其实是，能保住我们自己，再救出几千上万人就很不错了。” “自古以来，只要是城市被瘟疫侵袭，能活下三分之一就是圣灵保佑了。这种魔神……不，外魔散播的瘟疫，更不敢想象。” 她脸上和眼里满是疲惫，又苦笑道：“就是太累了，这一晚我觉得自己好像打完了这辈子所有的仗，什么都不想做了。” 她看向旁边的高照，语气异常复杂：“谢谢你，晨星大人。” 高照淡然的道：“这是你做出的选择，我只是在履行承诺。” 玛哈摇头，有些激动了：“不不，是您给出的方案，我只是照办而已。” “我从来都不知道还能这样做，如果只有我和库希尔玛莫斯他们的话，我们肯定只会选择第一个或者第二个方案，到现在布玛城绝对活不下一万人！” “这还是在您发现了鸡血的前提下，如果没有这个鉴别和防御瘟疫的办法，我们这支军队都要完蛋。” 奥丽维拉不服：“喂喂别总是恭维他啊，我这个人体试验品的功劳呢？” 高照摇头说：“是你做的选择，也是你在执行，功劳是你的，你应该感应到了塔洛丝的赞许。” 玛哈默然点头，大概是记起了高照和她的“交易”，神色又低沉了。 再扫视黑烟冉冉的城市，她振作起来：“不管怎么说，我们拯救了这座城市！赢得了塔洛丝的注目！” 很好，这位加拉迪亚公主，虽然也有一腔热血，却并不是那位空有热血却没头脑，意志也不够鉴定的王子。 高照暗暗评判着，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押注本事了。 昨夜他给玛哈列出了四个方案，从解决问题的角度看，这些方案是由易到难，从考验玛哈的角度看，也是在看她的本心与意志。 第一个方案执行上最简单，马上撤出布玛城，只对义军自己进行鉴别。至于布玛城么，将整座城市连同市民全部烧掉，十万市民都是潜在的瘟疫传播者，连人带城烧掉才能彻底消灭瘟疫。 第二个方案要缓和一些，城市烧掉，小孩老人抵抗力低全部杀掉，只对年轻男女进行鉴别。把健康者吸收进义军，这样既能消灭瘟疫，又能壮大义军。 第三个方案综合了执行难度、义军立场和发展、人类道德等各方面的考虑，保留城市，杀掉所有贵族、官员和富人，只对奴隶和穷人进行鉴别。 第四个方案最难，那就是鉴别所有人，目标是努力拯救每一个人。这就必须搜寻尽可能多的鸡，组织鉴别的工作异常庞杂，光靠义军自己不行，还得把城卫军动员起来。其间种种变故难以言述，危险重重。 原本高照觉得，即便再有怜悯之心，玛哈也只会选择第三个方案。如果换成库希尔或者玛莫斯，他们的选择自然就是前面两个方案了。 没想到玛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四方案，库希尔和玛莫斯等部下的反对很激烈，毕竟第四个方案意味着大量的组织工作和潜在风险。尤其是把数千义军分散出去，稍有不慎，义军就会被十万市民的人潮吞没。 更重要的是，这种无比精细的行动组织，对他们来说从未见过，根本不相信能够成功。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该去争取。” 当时玛哈说：“在魔神和瘟疫面前，我们没有贵族、奴隶、富人和穷人的分别，都是受圣灵庇佑的人类。” 她也不失精明：“晨星大人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就说明您肯定有确保这个方案成功的办法。您吩咐，我们执行，尽力而为。” 高照当即提出了一整套执行方案，对自小只有过被街道办、医院、学校、公司组织活动经验的他来说，有太多经验可以运用。 通过各种方式，尤其是实物展示营造危险氛围，淡化义军与市民的冲突情绪，提升市民配合度…… 对城卫军和医护人员特殊对待，优先隔离和鉴别他们的家属，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和抵触情绪，全心全意投入到组织工作中…… 将城市划分为若干区域，以火堆为中心把市民分隔为最多几千人的群体，出了乱子规模也有限…… 仿效地球世界车站机场的排队回廊设置，缓解人群的拥挤状况…… 高照说，玛哈记，同时发出一条条命令，再由找来的市民代表补充实际情况，拯救布玛城的行动就这么在一夜之间铺开，到清晨时已初见成效。 到目前为止，综合各座火堆的数字，当场处理的感染者还不到一万人。 这肯定不是最后的数字，高照估计到瘟疫彻底遏制的时候，布玛城会损失五分之一人口，也就是两万多。 在地球世界这个比例自然是空前的灾难，但在加拉迪亚这种上古世界，已经是圣灵不放大招也做不到的奇迹了。 他点头说：“是的，从现在开始，塔洛丝已经跟你……还有我们，站在一起了。” 第十八章 加速的世界 雷莫托尼亚圣灵殿，黑发白袍的美丽女主教目光闪烁，显得有些意外。 “那个戴米莉，居然赶出了世界，还丢掉了所有学徒和奴仆？” “布玛城的食脑虫瘟疫得到了控制，没死多少人？” “塔洛丝有了动静，意志开始凝结了？” 她翘起嘴角，淡淡笑道：“红星和猩红荆棘，两家血巫师学院居然联手了，还真是没有预料到的变数呢。” “真是不错，进度大大加快了……” 她用指尖点着下颌，像是在整理记忆。 然后她恍然：“红星……那个只是中级学徒，冒冒失失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看来是误打误撞，被塔洛丝看中了。” 身后破碎雕像里阴影扭动，传送着无声的信息。 “他的目标就是塔洛丝？” “圣灵之女”尤琳扬起了眉梢：“目标真是远大啊，真不像血巫师。” “如果他和他的同伴真的能铺出通往世界湮灭的最后一级阶梯，他想要的，也不是不能给他。” “反正塔洛丝之力是最微弱的，算是他应得的奖赏。” 她摆手说：“不，没必要盯着他了，到了这一步，我们也该动起来了。” “既然我们动起来了，他除了给我们铺路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你去尤里乌斯那里，告诉他，可以做回归的准备了。” “让他先给元老院施加一点压力，在他回来之前，还需要一把火。” “其他学院还没动静，都等着我们动手，然后在帝都坐收渔利呢，他们想得真美。” “给他们一个选择……” 阴影扭曲，急速消散。 黑发女主教从桌案上拿起一个铜铃，轻轻晃动。 声音不大，但没多久，就有人急急进了大厅。 “尤琳大人……” 是那个老迈的主教克文斯，他有些惶恐的问：“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女主教坐上高背椅，椅子后正是破碎的圣灵雕像，她看克文斯的目光有如圣灵……不，像是比圣灵还要高远，让老主教顿时满背是汗。 “去通报元老院，魔神的大军占领了布玛城，正用瘟疫和魔神之力浸染凡人灵魂，要不了多久就会汇聚起更为庞大的军队，到时候他们必然会进攻帝都。” “元老院可以不派遣军团，随便他们，我们圣灵教会已经组织起三十万信徒，正在向布玛城集中。很快我们帝都教区的主教们，也将奔赴布玛城，率领这支军队战斗。” 老主教听得一惊：“我们也要去吗？元老院必然会怀疑我们是借机组织教会军团，他们不会答应的。” 女主教深沉的笑道：“就这么告诉他们，相信诸位议员的智慧，他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帝都中心圣丘，元老院的集会堂里人声鼎沸，议员们正在作着日常，只是声音更大调门更高。 “圣灵教会没有这样的权利，他们汇聚信徒就已经触犯了帝国法令！” “布玛城要怎么办？那支叛军还获得了魔神的支持，那可不是城墙能够挡住的敌人！” “还要继续争吵继续浪费时间吗？如果我们早点统一意见的话，不管是泰伯尔还是尤里乌斯，至少能回来一个了！” “我们现在不仅需要执政官，还需要更多的军团！” 并不算高亢的声音响起，让争吵骤然停住。 “我愿意率领军团出征，只需要给我护民官的职位就可以。” 是那个庄园被烧，全家老小被杀的老议员卡莱斯，他眼里闪动着愤恨的光芒，气势勃发。 “圣灵教会组织的信徒人再多，也未必能战胜叛军和魔神。” “他们一旦失败，敌人必然会更加壮大，从布玛城到帝都只有五天路程，我们非常危险！” “泰伯尔和尤里乌斯要带着军团回来，至少得半个月，就靠帝都驻守的六个军团，争取不了多少时间。” 他高举手臂，袍袖滑下，露出精壮的肌肉，还有那斑斑伤痕。 “由我带领三个军团南下，把那些信徒组织起来，编组出一支至少十万人的大军，足以把叛军和布玛城一起打碎！” “不要怀疑我的能力，三十年前我当过军团长，在座诸位没多少比我更懂得指挥军团。” 议员们沉寂了好一会，又轰然争吵起来，不过这一次倒不是支持与反对的争执，而只是细节上的计较。 “没必要带走三个军团，两个就足够了！” “护民官也得有功绩才能授予，只能是临时护民官。” “光有军团不行，圣灵教会不是想去布玛城组织信徒吗？他们也得出人随同出征，得靠他们对付魔神。” 轮值的议长使劲敲着木槌，让集会堂平静下来。 议长高声道：“卡莱斯议员的提议可以作为正式提案，现在我们进行表决！” “卡莱斯统领军团出征，并拥有在中央行省南部征召帝国公民的权利，同意的举手。” “很好，通过，那么卡莱斯带领三个军团出征，同意的举手。” “没有通过，两个军团的举手，通过。” “护民官的职位……” 元老院议员们正在一项项的将出征计划勾勒成型时，两千多雷莫里之外，加拉迪亚大陆西海岸的雄伟要塞顶层，容颜肃正气质威严的中年人正在跟谁说话。 房间里除了他并无旁人，他却不时的点头，又无声的回应着。 许久后，他身后的阴影微微晃动，再无异常。 雷莫帝国执政官，统领西方军团和舰队的尤里乌斯吐出一口长气。 “快二十年了，都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乡了。” “算是一场梦吧，梦该醒了，我也该回真正的家乡了。” “还是有些不舍，不过……我是巫师，异度天宇的巫师啊。” 他嘀咕着，眼中的一丝犹豫消散。 十多年来，从普通的军团士兵一路晋升，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百夫长、军团助理官、军团长，直至成为统领十个军团和数百艘战舰的执政官，他已被亿万帝国人视为帝国的西方屏障，有他在，帝国的海洋和西方的海岸就安宁无忧。 可悲的雷莫人啊，他们哪里知道，他立下的所有功绩，都是学院通过夏暮岛的精灵，操纵海怪送给他的。 他是异度天宇的巫师，奈恩圣灵下环分院的副院长。异度天宇时间一年多以前进入加拉迪亚世界，为学院完全掌握这个大世界而潜伏下来，直至成为帝国的两位执政官之一。 虽然上有学院在圣灵和魔神层面的渗透，下有通过独立世界夏暮岛的策应，但过程还是充满了艰辛，在下环分院里，也只有他这个快晋升到固化巫师的副院长才扛得下来。 最艰巨的挑战，还是灵魂不被世界浸染，以至于心灵中视此世界为家，在立场上产生动摇。 “传令！” 尤里乌斯止住有些杂乱的思绪，探头招呼部下。 “召集所有军团长和舰队官开会！” 等部下们到齐，尤里乌斯下令：“集结士兵，征集物资，三天后出发。” 部下异常惊讶，纷纷列举难处，尤其是西海岸猖獗的海妖，以及隐约出没的传说中的至高精灵舰队。 “中央行省爆发了叛乱，魔神也入侵了，这时候顾不上海妖，至于夏暮岛的精灵……” 尤里乌斯淡淡的笑道：“相信我，他们不会出现的。” 部下问到了另一个问题：“泰伯尔一向跟大人您不合，您在没收到元老院命令的情况下回去，他恐怕会率军拦截。” 尤里乌斯的笑容更深：“同样的，相信我，他没有功夫理会我们。” 尤里乌斯所在的要塞东北三千雷莫里，跨过连绵群山和茂密丛林，一抹素白涂抹着大陆边缘。 雪山的的山脊和山巅上，石墙与烽火台延伸出一条连绵防线，若干堡垒高耸其中。 这里是加拉迪亚的雪渊，被人们视为世界边缘，但超凡者以及驻守在这里的军团官兵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条巨大的缝隙。 在更北面那无尽的雪雾之中，还藏着无人所知的秘密，不断有怪兽冲出雪雾，试图逃到更温暖的南方，或者寻找更温暖的食物。 对拥有历史档案的元老院议员，以及保留下了家族记述的历史学家来说，雪雾之后是一片相当广阔的世界，不管是加拉迪亚人还是雷莫人，先祖其实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那里就是北境，曾经与加拉迪亚大陆紧密相连，在历史里留下众多记述，却被雪雾阻隔开的地方。 作为帝国执政官之一，正当壮年的泰伯尔被打发到这里来防备北境，既有元老院忌惮的原因，也有现实的需要，毕竟陪着他守在这里的是十二个精锐军团。 “谁稀罕当什么皇帝……” 某种覆满冰雪的堡垒里，泰伯尔丢下来自元老院的羊皮卷，对文字里隐含的各种提醒和告诫嗤之以鼻。 “历代王朝里，哪个皇帝和国王能有好下场，我只是觉得尤里乌斯那个家伙不对劲而已，十多年来都不对劲！” 泰伯尔出自帝都显赫家族，跟雷莫家族……也就是皇帝有血脉上的关联，这正是元老院忌惮他的原因。 即便元老院刻意压制，他还是很快崛起了。当然对议员们来说，一个平民出身毫无根基的执政官不够放心，一个血脉高贵可能复辟皇室统治的执政官也不让人放心，两个凑在一起正好。 大概就是考虑到他真的想复辟，也不会勾结北境的冰雪蛮族肆虐自己的帝国，元老院才把他放在这里防备北境吧。 上百年前北境还是帝国的一部分，那里的冰雪蛮族对塔洛丝的信仰相当坚定。龙火战争里，皇帝战死帝国签订了白金协议后，北境就被蛮族动用奥杜因的力量封闭了。 议员们知道，那帮蛮族必然不甘心，种种自雪雾中出现的异象都表明，他们已经对帝国恨之入骨。只要有机会，他们会效仿人类先祖那样，再度南下，毁灭整个帝国。 这就是帝国必须在这里建造长墙放置重兵的原因，而这两年处处动荡，更加剧了这种恐惧，泰伯尔才以执政官之身，带着大军来到这里。 “叛军算不了什么，魔神是很麻烦，真正麻烦的还是雪雾之后的蛮族。” 泰伯尔也是这么认定的，很清楚自己肩负着多么重的担子。 他抱着胳膊，眺望窗外那无尽的冰雪，吐出浓浓的白雾。 “就这么等着真是无聊啊，真希望那帮家伙有点动静。” 正这么想着，冰雪骤然翻搅起来，股股震荡自天空降下，震荡得堡垒和长墙上的积雪簌簌散落。 泰伯尔瞪大了眼睛，震惊得难以言语。 他的眼瞳里，一只巨大到堡垒就像是小土堆的龙冲出雪雾，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紧接着，橘红的烈焰落下，罩住旁边另一座堡垒和大段长墙，数十个身影被烈焰瞬间吞噬，石块与砖瓦的爆裂声连绵不停。 泰伯尔嘴唇扭曲，终于挤出了话：“奥……奥度因！” 第十九章 白金已朽黑铁重光 布玛城，被称为“魔神之夜”的劫难已是三天前。 城中黑烟已散，除了若干废墟外，这座扼守帝国中央行省南大门的城市仿佛又恢复如常。 不过街道上行人寥寥，士兵来来往往，紧张的气氛提醒市民，布玛城依旧处于战争状态。 城主府小议事厅里，争执还在继续。 高照托着下巴，毫无风度的瘫在椅子上，看着库希尔和玛莫斯为首的两派吵得面红耳赤。 玛哈坐在主位上，喊了好一阵安静，却没什么作用。 奥丽维拉悄无声息的进了议事厅，坐回她的椅子，她并不是潜行，而是个子太小没人注意。 她向高照传讯：“确认了，卡莱斯担任临时护民官，带着两个军团出了帝都，估计明天就会跟那帮圣灵护教军汇合。” 奥丽维拉现在也终于有了超出人体试验品的作用，戴米莉在布玛城整合的盗贼杀手公会被她接手，成了为她和高照探听消息的暗中力量。 两个军团……算上辅兵和临时加强的平民弓箭手，数目接近两万。 在布玛城西北面汇聚的“圣灵护教军”已经超过十万了，原本只是坨大肥肉，有了这支帝**，就多了根坚硬的骨头。 形势变化有些快啊，原以为元老院只会等待执政官带着大军回来，没有胆魄分出守卫帝都的军团，义军可以从容吃掉那些由奈恩圣灵刻意送过来的肉。 现在么，想必是那个尤琳推动的变化，不给他和奥丽维拉更多发育时间，准备把他们这波前浪牺牲在沙滩上了。 高照敢打赌，潜伏在帝都的其他学院已经开始准备动手，而尤琳应该也开始全面启动奈恩圣灵的布局了。 自己和奥丽维拉，还有玛哈这股力量，作为引子，在尤琳的棋盘上，应该也到了退出棋盘的时候吧。 如果那时候暗中窥伺的就是尤琳的人，她肯定知道玛哈获得了塔洛丝之力。作为最弱小又最偏重人类的圣灵，塔洛丝无足轻重，但是个变数。让自己和奥丽维拉带着塔洛丝之力出局，从她的角度来看，既能消除变数，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所以在她的计划里，卡莱斯这支大军足以消灭义军，或者驱赶到无法撼动帝都形势的边缘地带。 眼前的争执，也正是基于这个判断而生的。 库希尔代表了蛮族加拉迪亚人，他们热切的渴望打进帝都，被这样的情感推动，他们认为有塔洛丝庇佑，眼前这支大军根本不足为惧。 玛莫斯代表了解放的本地奴隶和穷苦平民，他们向往的是自由和幸福。塔洛丝虽然伟大，圣灵教会却没有承认，前方的敌人太强大，义军应该向东方进发，远离中央行省。 这依旧是义军起事之初的路线之争，玛哈现在没办法继续敷衍和拖延了，她之前答应过占领布玛城后就做出决定。 如果义军的构成没什么变化的话，统一认识倒不算太难。大部分义军成员都是加拉迪亚人，站在玛莫斯那边的雷莫人只是少数。 但经受了魔神之夜的考验，义军在布玛城又获得了好几千忠诚的士兵。这些雷莫人一部分来自城卫军，一部分是雷莫奴隶和除了债务一无所有的平民，他们渴望离开中央行省，去东方行省开始新的生活。 义军内部构成变得泾渭分明，压制哪部分都不现实，库希尔和玛莫斯也已经不是为个人争执，而是代表他们各自的族群立场。 玛哈也提出了若干意见，但都被否决，她终于忍无可忍，开始丢锅。 “圣使大人，您怎么看呢？” 被将领们的若干道目光聚焦，高照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说到另外的事情。 “城里的情况有些变化，那些贵族、官员还有富人们，开始暗中活动了。” “他们也听到了帝**团出动，我们被圣灵教会宣布为教敌的消息。” “一些城卫军都被说动，正在策划夺回布玛城的行动。” 高照这话让将领们反应各异，有的义愤填膺有的不屑一顾。 库希尔说：“我们拯救了布玛城，他们是要恩将仇报吗？” 玛莫斯却说：“不管是战还是走，我们都不该继续留在布玛城，没必要理会他们。” 高照悠悠的道：“最初大家是为了什么起来反抗的？” 将领们愕然，玛哈若有所思。 高照说：“是为了砸烂奴隶和穷人身上的枷锁，为了毁灭这个腐朽的帝国。” 库希尔大喜：“圣使赞同进攻帝都吗？” 高照摇头：“但我们的力量依旧不够，没猜错的话，至少有一位执政官已经带着军团返回帝都了，最快半个月内，起码十个精锐的帝国大军就会回到中央行省，那不是我们能够匹敌的可怕力量。” 玛莫斯笑道：“那还说什么呢，赶紧离开中央行省去东方啊。” 高照却继续摇头：“你们也看到了，魔神入侵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们跑到东方行省不仅无法逃避世界毁灭的命运，还失去了拯救世界……也就是拯救自己的机会。” 众人瞪眼，打也不行跑也不行，你到底要哪样？ “回到我们起来反抗的初衷上……” 高照的言语像带着灼热气息的微风，轻拂众人心灵。 “腐朽的帝国无法肩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毁灭帝国跟拯救世界这两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 “我们的目标既不是打进帝都去复仇，也不是跑去东方避难，而是汇聚起绝大多数人类的力量，建立能比雷莫帝国做得更好的新国家，可以让加拉迪亚在劫难里争取到更好的结局。” “想想塔洛丝重生，她会怎么做？” 这一问不仅让众人默然，玛哈更是眼中光亮闪烁。 塔洛丝真的重生，她要做的就是高照说的，她之所以凡人成神，就是汇聚了绝大多数凡人的意志。 玛莫斯还坚持自己的看法，但说辞却变了：“我们能够理解，普通的士兵理解不了。他们很难相信世界正面临这么眼中的灾难，也不觉得我们能取代帝国。” 库希尔问得很具体：“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眼前这一战要怎么打？” 高照把锅丢了回去：“玛哈，你应该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 玛哈点头，她已经坚定了，她说：“现在要紧的是清理布玛城，像我们之前在庄园里做的那样，杀掉贵族官员富人，分掉他们的财富，释放所有奴隶，还给他们自由。” 顿了顿，她补充道：“但不能像之前那么乱来，那些在魔神之夜里配合我们的，也愿意交出家产，甚至加入我们的人，我们应该善待。” 将领们都有些懵逼，奥丽维拉替他们说出了心声：“我们刚刚把那些人救了，现在又杀，这是在干什么，玩吗？” 高照白了她一眼，这只没一点政治头脑的蠢驴…… 他替玛哈解释：“那个时候救，是把他们当做人类一视同仁。现在杀，是为了把人类拧成一股绳，而且也不是不给他们机会。” 将领们纠结了一会也想通了，在这个事情上倒没什么分歧，那些家伙恩将仇报的家伙，本来就该杀。 库希尔又问：“杀了之后呢？” 玛哈看看高照，高照耸肩，意思是这由你判断。 玛哈决然的道：“我答应过士兵们，占领布玛城后，大家都会换上鲜亮的铠甲和崭新的旌旗，我们要整顿队伍，然后迎战卡莱斯的大军。” 玛莫斯还在强调那个问题：“为塔洛丝而战，为加拉迪亚而战是很荣耀啊，不过要怎么让士兵们明白我们的目标？” 高照下意识的道：“这个简单，就告诉士兵们……不，还要传播出去，告诉所有人。” “白金已朽，黑铁重光。”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懊恼得想抽自己耳光。 怎么随口又用上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话，深潜者会注意到的啊！ 玛哈和众人却是人人身躯一震，雷莫帝国自开国以来就自诩文明之巅，比黄金还要尊贵，“白金王朝”的俗称，帝国人家喻户晓。 当年龙火战争之后，为了粉饰战败的处境，还刻意把跟至高精灵签订的协议称呼为“白金协议”，既暗含了帝国其实是胜者的意味，又寓意加拉迪亚世界的文明跨入了新的高度。 至于“黑铁”的寓意，也是人人都知道。塔洛丝就是黑铁，她带领人类反抗精灵的时候，用的是简陋而粗劣的黑铁武器，而后建立的人类帝国，也异常朴素粗犷，历史上那段人类刚刚自立的历史，就被称为“黑铁纪元”。 奥丽维拉都啧啧称赞：“白金已朽，黑铁重光……简洁明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又很有号召力，我觉得很快会传播到整个世界。” 第二十章 学院集结 “我都有些糊涂了……” 玛哈跟将领们在议事厅里讨论细节，高照跟奥丽维拉在外面的露台上嘀咕。 奥丽维拉说：“从开始到现在，你做的你说的，还真的就是在拯救加拉迪亚，跟那些家伙对着干呢。” 高照心说你总算还有点脑子，看穿了真相，不过要糊弄你也很容易。 他低低笑道：“你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我是来当大救星的吗？我是巫师啊，是来加拉迪亚搜刮战利品的。” “目前我的目标是塔洛丝之力，我说的我做的，都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你会觉得我在拯救这个世界，是因为让玛哈获得塔洛丝之力，和拯救加拉迪亚是一回事。” “玛哈想要拯救世界，并且为之努力，塔洛丝才会赐予她力量。” “尤琳那些白巫师其实也是走这样的路线，不然怎么能点燃龙火，召唤出阿卡托什呢？” 奥丽维拉龇牙：“先养肥再杀掉，你这是在喂猪呢。” 高照本来想敷衍过的，心中忽然一动，决定跟奥丽维拉说清楚：“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要的可不是只能当做巫术用的塔洛丝之力，而是能作为冥想术和力量之路的塔洛丝之力，所以……你还不明白？” 奥丽维拉恍然：“你想从加拉迪亚世界掰下一块，变成你们红星掌握的试炼世界？” 高照点头：“能保留下一块，已经是我们的能力极限了。至于这块能有多大，救得下多少人，就看玛哈到底有多配合，塔洛丝愿不愿意接受现实了。” 奥丽维拉很不爽：“那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根本就一无所获嘛。” 高照拍拍她的纤瘦肩膀：“我会帮你解决猩红荆棘的麻烦，这还不够？而且你愿意的话，塔洛丝之力你也可以尝试，当然我不觉得你能得到。” 奥丽维拉呸的吐了口唾沫，加拉迪亚里也是有吸血鬼的，但被人类视为比尸鬼还要恶心恐怖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获得代表了人类意志的塔洛丝之力。 “我还不想把自己的本体拉进来，所以，加个条件。” 奥丽维拉不再用嘴巴说，而是传讯：“你得让我吸血！不答应的话，我就捣乱！” 看着她异常认真的表情，高照脸颊抽搐了几下，无奈的同意了。 奥丽维拉绽开笑颜：“好了，走吧，议事厅里的情况有我的人监视。” 高照和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就不再守着玛哈了，反正方向已经确定。 议事厅里，玛哈眨眨眼，从微微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迷惑在她脸上浮起，最终她摇着头，在心中低语：“不，那还是欺骗，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塔洛丝啊，我会重现你的意志和力量，拯救这个世界的。” 现在她有些信心了，塔洛丝之力让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刚才高照和奥丽维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布玛城里，一队队士兵深入到城市各个角落，抓出一群群人，哭喊声渐起，渐渐汇聚为骚动，但在刀剑长矛下，这些动静还没变成浪花就被粉碎。 跟城主府隔着中央大道相望的城市议会里，胸甲头盔盾牌都被涂成血红色的士兵向高照和奥丽维拉低头行礼。 奥丽维拉组织了自己的人手，高照也不例外，挑选了两百来名不是那么信仰塔洛丝，但也视圣灵教会为敌的奴隶作为直属部下，称呼为“圣使卫士”。 眼下圣使卫士在外，奥丽维拉的人在内，一同严密守护着城市议会，就算是玛哈本人，没有他们的允许也不能进来。 步入凌乱的扇形阶梯会堂，从已经损坏的九圣灵像侧面，沿着旋转石梯到了地下，原本是守卫待命的宽阔空间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先来……” 奥丽维拉迫不及待的激活了手上的学院印记，朝着空间一侧投下血红光圈。 光圈旋转涨缩了好一会，凝结成型，一个个身着学徒袍的巫师从光圈中走出，向奥丽维拉行礼。 “换上衣服，守在这里。” 奥丽维拉坐到准备好的软椅上，眼睛一闭，身体放松，一股异常的波动后，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再也感应不到任何力量，只剩微微的呼吸，像成了个空洞的躯壳。 高照毫不惊奇，他马上也会变成这样。 如法炮制，打开一道传送门，凹凸有致的身影率先出现，是妮维雅。 “两天就开门了啊，你做得不错，咦？” 看到旁边的传送门，还有那些巫师学徒，妮维雅愕然：“猩红荆棘？” 高照赶紧解释，金发大美女白他一眼：“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啊！？ 妮维雅也只是开玩笑，她点头说：“跟斯泰尔那个阴险的家伙比，奥丽维拉虽然是个疯婆子，只要答应了合作，还是个好伙伴。” 的确是个疯婆子，高照有些心虚的没说自己已经成了奥丽维拉的人形移动血库。 “对我还是有些压制，谁让你的级别不如我呢，现在也就是跟你差不多的水准。” 妮维雅说：“好了，我会看着，你回去吧。” 高照也坐到软椅上，眼一闭身一松，意识恍惚，精神震荡，退出了世界。 “这络腮胡，真丑。” 妮维雅瞅着软椅上的躯壳，不满的摇头：“虽然用精神力透视能看出本人，可跟这样的躯壳相处，不舒服。” 手指落下，无形的精神力如刀刃，瞬间将胡须刮掉。 “啧啧……没看出来，还是这么俊的小帅哥。” 看着光滑白净的脸面，妮维雅吞了口唾沫。 正要低头做点什么，感应到若干道目光聚焦，她不爽的嘁道：“碍事！” 从静室里出来，高照有种重生为人的沧桑感，这是世界对灵魂的浸染。 获得了世界认可的同时，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倾向世界，这是世界法则，谁也无法抗拒。世界越大，这种浸染就越强烈。 不过巫师很特别，这种浸染不会留下强制性的束缚，仅仅只是心灵上的变化，毕竟巫师进入世界后，世界法则只会作用到巫师的精神力上，无法直接作用到灵魂上。 终于有收成了…… 高照欣慰的吐了口长气，一边活动久违了的身体，一边用学院印记召集人手。 他得抓紧时间，在异度天宇里呆一分钟，加拉迪亚里的时间就过去了十分钟。 螺旋石梯里，妖精小唧绕着他转圈，发出喜悦的唧唧叫声。 到了传送大厅，通往克林弗恩的传送门旁边多了道浮动的莹白光幕，那正是通往加拉迪亚世界的临时传送门。因为是钥石开启的，无法也没必要用晶石魔来固定，等到加拉迪亚世界破碎，这道传送门也就失效了。 学徒、侍从还有不是学徒和侍从的都在…… 葛瑞丝和阿斯旺欢喜和期待的看着他，陶德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不过第一时间抓住高照注意力的不是这三个学徒，而是灰铁和夜光姐弟。 夜光一身火红铠甲，龙角盔遮去了眼眉，这是在学希伊兰蒂走禁欲系路线吗？ 不得不说，另有一番风姿。 再看看更加高大，同样装扮，却是漆黑盔甲的夜光，两人都凛然肃立，比三个学徒更进入状态，高照叹道：“夜光你才休息了两天，伤势还没好吧。” 天花板垂下一根树枝，黑白橘三色混杂的毛球顺着树枝滑下，材料大师兼主厨的杜杜说：“我都舔了两遍啦，连缝都没放过，身体上的伤势没问题了。” 夜光又羞又尴尬的叫道：“杜杜大人！你在说什么啊！” 杜杜摊开猫爪：“我说的是脚趾缝，你在想什么啊淫龙。” 夜光再也维持不住气势，叫着“你才是淫龙……不，色猫”，跟杜杜追逐起来。 “银龙？我来了我来了，刚才的碳烤牛腿还没吃完呢！” 银发小萝莉，哦，小男孩奥冰冲了进来：“院长大人，想死你啦！远征队算我一个！” 拎着衣领阻止奥冰扑上身，高照有种教导失败的挫折感，自己这个院长真是没一点威严！ 树枝发出人声，老豆芽说：“咱们学院的人太少，不能一股脑都进去，得留人在外面。” “而且院长的承受能力也有限，一次不能进太多人。” 高照回来就是为了拉人，加拉迪亚形势急进，风云激荡，他不能再单打独斗。 奥丽维拉终究是外人，不仅不能信任她，还得提防着。 “葛瑞丝和阿斯旺轮换，和妮维雅导师一起跟在我身边。” “杜杜和奥冰负责搜集物资，进去呆一天就出来，异度天宇时间三个小时后才能再次进入。” “灰铁继续阅读绘卷，夜光继续休息，等到需要的时候，肯定会用上你们。” 高照安排好，然后问：“对了，陶德还有灰铁，你们的进度如何？” “尤其是陶德，你的……护火者正在等你。” 陶德咬咬牙，勇敢的道：“我希望也进加拉迪亚看看，或许在那里我能获得改变。” 高照点头，再看灰铁，白金武士叹气摇头，显然没什么进展。 高照安慰说：“不要急，加拉迪亚会有机会的，相信我，那个世界发生的变化，会让大家都有收获。” 奥冰幽幽叹道：“结果我就是个搬运工吗？我也想当巫师啊。” 杜杜跳到他肩膀上，扯着耳朵说：“你有本事就抹掉自己的龙形态！” 奥冰低头看看，再抬头看看，坚决的摇头。 第二十一章 瘟疫之战 占据布玛城的第七天，城北的原野上旌旗招展，人潮如草木般铺开，几乎遮蔽了地平线。 即便是山丘上，还站在十多倍人高的望楼里，前方的大地依旧被攒动的人头覆盖，让妮维雅花容失色。 “我们该守城的，没必要出城野战。“ 她看看望楼左右的义军队伍，语气有些焦灼：“敌人至少是我们的五倍，还有比我们精锐的帝**团，这要怎么打啊。” 旁边高照用碳笔在羊皮上写写画画，然后卷起来装进箭筒，再丢下望楼。 守在望楼下的旗令兵捡起箭筒，策马奔向义军阵列的中央位置，义军统帅，“塔洛丝之女”马哈就在哪里。 目送旗令兵将命令带到，高照才回应妮维雅：“不是五倍，是差不多七倍。” “不过真正称得上敌人的只有六万人左右，也就是三倍左右。” “等开战之后，对比还会发生变化，等到必须硬碰硬的时候，差不多是势均力敌吧。” 望楼上就三个人，另一个是陶德，他比妮维雅还要平静，作为王子，这种阵仗并不算陌生。 不过陶德也很赞同妮维雅的看法：“守城应该更稳妥，抵挡几天，消磨掉敌人的气势，那时候再出城反击，胜利应该更容易。” 高照摇头说：“对方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还调集了不少德鲁伊和战士公会的高手，城墙对他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反而分散了我们的力量。” “不要用异度天宇里的凡人经验看这里的战争，异度天宇里的超凡者很少掺和凡人战争，有也只是些低阶术士和武士，加拉迪亚可不一样，专家级别的战士都能不靠云梯冲上城墙。“ “野战的话，大家混在一起，超凡者反而难以发挥力量……“ 他笑道：“总之不要担心，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妮维雅异常感慨：“的确跟异度天宇里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两边十几万人挤在一起，汇聚出的精神……不，灵魂波动，规模大得快赶上神祇了。” “就算是高阶超凡者，甚至是半神，也会被这样的力量压制，不可能一个人决定战局。一般的超凡者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想法恐怕跟普通士兵差不多了多少，先得考虑活下来，然后才是建功立业。” 低沉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将命令传达到义军阵列的各个角落，义军开始行动，有的前进有的后退，看起来异常杂乱。但乱中蕴含着某种秩序，让义军整体朝着另一种布置变化。 妮维雅有些好奇：“这是你刚才发布的命令？对了你什么时候懂得指挥军队了，战争技艺是凡人的东西啊。加拉迪亚只是你进入的第二个世界吧，从哪里学来的？” 高照掏出那本写着《军略》的硬皮书：“世界之力无处不在，哪怕只是凡人的智慧，也蕴藏着通往世界本质的力量。”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高照才不想站在这个位置上，他哪懂什么战争技艺啊。 问题是义军这边从马哈到库希尔和玛莫斯，更没人懂这个。形势紧迫，又没时间让他们在战争中慢慢成长。高照只好硬着头皮装大瓣蒜，把前世懂得的那点极为肤浅的战争知识跟加拉迪亚的军事常识，还有义军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连游戏经验都用上了。 还好他深刻懂得运营的重要性，一开始就给这支军队打下了良好的军纪基础，现在又打出了“白金已朽黑铁重光“的旗号，解决了为何而战的问题，从性质上说，义军已经是一支比对手先进得多的军队。 而且高照也没忘记把自己摘出去，所有军令都不是他发布的，而是他给玛哈发令，再由玛哈当作自己的决定发布。如果战败的话，也不是他的锅嘛。 当然最重要的是，决定眼前这场战斗的关键因素，此刻并不在战场上，而是前几天就着手进行的盘外招。 应该没有问题……就算库希尔和玛莫斯没赶过来，还有奥丽维拉呢。 高照还在审视自己的调度，前方两雷莫里，大约等于三公里外的敌军开始行动了，大概他们觉得义军的混乱是可乘之机。 大约四五千混杂不堪的骑兵，还有接近一百辆马拉战车发起了冲击。这处战场除了接近两雷莫里宽的旷野外，左侧是密林，右侧是河流，他们只能正面冲击，但看他们在一雷莫里外就提速的奔放势头，显然不把义军放在眼里。 毕竟是圣灵教会信徒和贵族庄园护卫凑起来的，他们的价值只是试探义军底细，敌军统帅卡莱斯虽然是元老院议员，但据说早年当过军团长，倒还没忘记该怎么打仗。 面对骑兵和战车的进攻，义军的应对并没什么花巧。战场正面的队列后退，早就准备好的拒马摆出凌乱的防御线。等敌人进入四分之一雷莫里的时候，弓箭手在长矛手的掩护下，以大队规模齐射，由前线指挥官现场决断，向威胁最大的地域发射覆盖式的箭雨。 此时的义军已经扩充到两万多人，高照按特产、战斗意志和技巧分出了几类。 两个大队的骑兵只是用来侦察和袭扰，布置在两翼。 十个大队的弓箭手负责火力压制，十二个大队的长矛手负责抗线，而且只针对护教军那种杂兵，布置在前沿。 十个完全按照帝**团编组的步兵大队负责与帝**团对线，布置在中央，八个角斗士大队布置在左翼，六个按照加拉迪亚蛮族风格编组的轻步兵大队布置在右翼靠近河岸的地方。 三十六个大队的大队长和辅佐大队长的百夫长显然没有什么指挥经验，他们在战前收到的命令只有两条，一是奋力战斗绝不后退，谁退就杀头，二是接受由旗令兵发布的临时命令。 包括玛哈在内，他们自然想不到，高照对义军基层指挥官毫无信心，他居然用上了塔防游戏的思路排兵布阵。 骑兵和战车很快就退却了，留下了几百具人和马的尸体，还有几十部陷进拒阵的战车，但也让前沿的义军弓箭手和长矛手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混乱。这些人里的大部分都是前几天才由布玛城的奴隶和平民转职的，没被骑兵一冲而溃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身着黑甲的义军执法队在前沿整顿军纪，勉强稳住了阵线，但在三十年前曾经是军团长的战争艺术家眼里，义军已经暴露出了虚弱而混乱的本质。 “告诉那些教士们，为圣灵而战的时刻到了！” 帝**团阵线中央，装饰豪华的战车上，身着黄金铠甲，头盔上红羽飘扬的临时护民官卡莱斯用矜持的口吻下令。 旁边一辆战车上，甲胄都难以约束白胖身躯的家伙说：“这帮叛党真是不自量力，他们很快就会被教会的人潮淹没，哪怕是有魔神降临，也抵挡不住十万大军！” 这家伙正是角斗士训练营的主人巴提图亚斯，他又谄媚的道：“不过有些可惜，大人您率领的军团还没上呢，战斗就要结束了。” 卡莱斯哼道：“哪可能结束呢，还有布玛城。军团的真正战场在那里，现在不过是开始而已。” 巴提图亚斯有些讶异：“等叛党战败了，军团赶紧追击，他们未必能回到布玛城啊。而且大人您没有派使者去联络布玛城的市民，让他们响应帝国，打倒囚禁他们的叛党吗？” 卡莱斯瞥了胖子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连布玛城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吗？布玛城已经被魔神的瘟疫侵袭了，所有人都没有逃过。还活着的人怎么可能响应帝国，他们也变成了叛党！” 胖子不解：“我听到的消息是，布玛城的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啊。” 卡莱斯笑了起来，是鄙夷和痛恨的冷笑：“谣言你也信？就像那句……白金已朽黑铁重光，他们杀掉了所有贵族和官员，女人和小孩都没放过。身上只要有一块丝绸的人，在布玛城也已经绝迹了，这就是瘟疫，魔神侵蚀了那些奴隶和乱民的灵魂。“ 巴提图亚斯凛然点头：“这的确是瘟疫……” 卡莱斯又说：“所以我的任务，不仅是消灭这些家伙，还要把整座布玛城都烧掉，一块完整的砖都不能留下。“ 奴隶主握着拳头，激动的说：“能跟随大人参与如此崇高而神圣的战争，这是我无上的荣耀！” 临时护民官翘起了嘴角：“这不仅是战争，更是拯救世界……“ 这时候铜号声连绵不绝，庞大人潮开始涌动，圣灵护教军行动了。 装备形形色色，更谈不上什么队列队形，数目超过十万，甚至有不少小孩的护教军如决堤洪水，朝着义军防线倾泻而去。 这些人在一雷莫里外驾着马车甚至牛车冲锋，步行的也加快了速度，丝毫不考虑等会还有多少力气用来搏杀，反正仅仅只是靠挤撞，就足以把只有几分之一的敌人冲垮。 教会组织起来的军队并非全是这样的乌合之众，上万拥有军事经验的信徒维持着大略齐整的队列，在中央像箭头一样匀速前进，准备撕开义军防线。 等这支箭头在半小时后到达拒马阵所在的位置时，义军弓箭手和长矛手组成的前沿防线正在人潮的冲击下溃散。 没办法，敌人太多太密，就算射死戳死了一个又一个，后面的被吓得毫无战意，可更后面的人潮把他们继续向前推，根本没有可以逃跑的空间。 包括中央阵线在内，从密林到河岸，整条阵线都在摇曳，后方望楼上，妮维雅急得咔嚓一声，把栏杆捏烂了。 “不要担心，陶德你也别激动，你能杀几个啊？” 高照安抚道：“崩了就崩了，只是前沿而已。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而且……” 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还没有动静吗？奥丽维拉那家伙，有点不靠谱呢。” 话音刚落，几圈涟漪在人潮之中荡开，最初并不大，但急速向四周扩散，让正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的奔流骤然一滞。 每处涟漪的中心都是一个或者几个冒着黑气的高大身影，头上长角口吐獠牙，面目已经完全非人。 这些怪物披着教士或者信徒的衣甲，挥着武器向周围的人群胡乱劈砍，大群信徒原本是在这些人的指挥下前进，完全没料到背后会有这样的变故，顿时血水飞溅，横尸累累。 仅仅只是一些人变成怪物还不足以影响全局，护教军里多的是身具超凡之力的教士、德鲁伊以及战士，解决怪物并不困难。 可这些怪物仅仅只是更大乱子的材料，就在人潮中，若干群人猛然揭掉外袍，露出跟义军差不多的鲜红衣甲，一个个大家颇为熟悉的教士或者信徒，举起鲜红旗帜，高声呼喊。 “魔神就在帝都，就在教会！” “塔洛丝已经降临了，我们是在跟塔洛丝作战！” “我们都会死，死了还进不了松加德！” 另一些人并没有举旗易帜，而是聚成一团转身逃跑。他们喊着“这些人有瘟疫，我们也会感染上的”，顿时带动了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逃跑，比那帮举旗的人影响还大。 涟漪催生出更多涟漪，急速扩散，很快波及到所有人。 当“白金已朽，黑铁重光”的口号响彻战场时，十数万圣灵教会的护教大军，变成了十数万只没头的苍蝇，或者惊慌失措的绵羊，又汇聚为倒卷的潮水。 “瘟疫……” 帝**团中央，黄金马车的护栏喀喇掰断。 卡莱斯咬牙切齿的骂道：“果然是魔神散播的瘟疫！” 第二十二章 组织的伟力 一个个大队规模的方阵开始前进，整个帝**的队列拉伸成锋矢大阵，以异常沉稳和整齐的步伐逼近战场。 旌旗招展，号鼓震天，衣甲鲜亮统一。仅仅只是这般动静，就带来了强大的威压，震慑得倒卷的人潮远远避开，向战场两侧倾泻而去。 “那么多人啊，怎么一下就散了？” 后方的望楼上，妮维雅惊呼：“是用了什么大规模的心智巫术吗？但规模太大了……这个世界的圣灵或者魔神也就是这样啊！” 一个身影忽然落在望楼上，小小的个子细细的嗓音，还带着丝稚气：“哎呀，妮维雅你居然会夸人了，还夸得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妮维雅一呆，讶异的问：“是你干的？” 她又摇头：“我不信，用血毒术腐化几个人，再传些假消息，就能把十多万人的大军瓦解掉。” “这些人虽然比不上后面的帝**团，好歹也是信仰虔诚意志坚定的圣灵信徒。” 奥丽维拉嘿嘿冷笑：“事实摆在眼前，我的任务就是瓦解这支大军，现在我做到了！” 妮维雅不屑的哼道：“就算是你，那也是执行我们高照的安排，又不是你自己的功劳，得意什么啊。” 奥丽维拉先是语塞，继而大怒：“什么你们高照？是我们高照！我跟高照在这里打拼的时候，你还在学院里喝茶说风凉话呢！” 妮维雅的话倒是没错，但功劳就这么轻巧的被抹掉了，她哪里甘心。 只是这反击的方向不对啊！ 高照抓着奥丽维拉的衣领将她拎起，向妮维雅解释：“并不需要大规模心智巫术……” 又对奥丽维拉说：“溜回来干嘛，按计划策动信徒冲击帝**团啊，就算没多少希望，总得试试。” 现在他最头痛的就是这两位凑在一起，见面就吵，奥丽维拉是尽显小孩心性，妮维雅也不再是那个温柔而亲切的导师，变得牙尖嘴利，像是蝎子尾巴长在了嘴上。 听她们争吵中泄露的信息，其实交情很深，而且在进入学院之前就认识了。 奥丽维拉蹬着腿挣扎，没好气的说：“我是来告诉你……” 妮维雅呵呵假笑打断了她：“不管是异度天宇还是在加拉迪亚，你总是这副小孩子模样啊，真不知道一大把岁数活到哪里去了。” 奥丽维拉反唇相讥：“当然是活到学院上了啊！现在我是猩红荆棘的院长，我和高照两个院长合作，你个头再高也得向我低头！” 妮维雅抱起胳膊，摇着头投过去怜悯的目光。 这一抱顿时抱出了风光无限好，让高照和奥丽维拉同时为之一滞。 奥丽维拉有些羞恼：“谁在意这个啊，都是巫师想有就有，想要多大就多大！” 妮维雅很自然的回应：“你用巫术才有，我不用就有，谁赢？” 感觉鼻腔有些湿润，高照抽了抽鼻子，将奥丽维拉丢下望楼：“去保护玛哈，她已经行动了。” “高照！没想到你是这么庸俗的家伙！” 奥丽维拉气愤的嚷着，身影化作淡淡烟气，飘向远处开始向前推进的义军阵列。 “对了，那家伙要说什么……” 高照伸手还想招呼她，瞅到战场侧面的烟尘，心头顿时一松。 “你啊，要小心这个家伙。” 妮维雅开启了八卦模式：“这家伙不仅是个赌徒，还是个势利鬼。有便宜就占，谁给的好处多就偏向谁，当心她卖了你。” 高照苦笑，这么说他还得庆幸自己成了奥丽维拉的血库？ 妮维雅接着问：“怎么样？” 高照赞叹道：“的确不错。” 妮维雅白了他一眼：“什么不错？我是说现在的战局，就算人数势均力敌，你这边的人显然不如那边的帝**团，不管是装备还是素质。” 咳咳……走神了，高照将沉在美好风景里的视线拔出来，同时止住对希伊兰蒂的想象。 他正要解说，一直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陶德发问：“院长您还没有说完上一个问题呢，这支信徒大军是怎么瓦解的呢？” 要我跟你解释淝水之战是么回事吗？ 高照当然没傻到那个地步，就算是替换地名人名时代，都会留下痕迹，他选择了更模糊的说法。 确定了“白金已朽黑铁重光”的口号后，他就把散播传言惑乱圣灵护教军的任务交给了奥丽维拉。 配合奥丽维拉行动的不仅有她的学徒和侍从，还有不少之前俘虏的圣灵信徒，经历了魔神之夜的变乱，又带他们亲身体会了玛哈获得的塔洛丝之力后，他们就成了义军的死忠。 这些人在奥丽维拉的掩护下潜回护教军大营，各自找到信赖的同伴和亲友，拉拢了一帮人，刚才的动乱大半都是他们引发的。 另一部分动乱则是奥丽维拉直接动的手脚，猩红荆棘专有的毒血术能够激活人类的堕落血脉，在加拉迪亚这只是没多大用处的辅助巫术，基本只用来提升固化血脉的成功率，在加拉迪亚却有明显效果。不仅能让那些灵魂污秽的家伙身体上也显露出与之匹配的形象，心灵也彻底堕落，表现出来就是与恶魔无异的魔神部属。 两个方向迥异的乱子，足以撼动整支大军。 “十多万圣灵信徒自然是虔诚的，但对教会却未必全心信赖。” 高照说：“尤其是教会下令封存神像后，很多教士都心存疑虑。” “至于塔洛丝重现，也不是所有信徒都认可教会的说法。” “很多信徒，尤其是那些对帝国统治不满的信徒，其实都很期待塔洛丝是真的降世了。” 说到这高照露出讥讽的笑容：“雷莫帝国履行白金协议，封禁了塔洛丝信仰，至高精灵撤退后，他们也不想恢复。主要原因还是想打压加拉迪亚人，维系雷莫人的统治。” “可惜他们没有料到，加拉迪亚人，还有那些遭受深重压迫的雷莫人，反而更坚定了信仰，甚至变得更纯粹。” “而且禁得了大的神像，禁不了小的。塔洛丝虽然失去了清晰的面目，却比其他圣灵更深入人心，更有力量。” “这完全是雷莫帝国和圣灵教会自己制造出的强大敌人……” 他耸肩说：“当然也怪不了他们，不管是雷莫帝国还是圣灵教会，都被奈恩圣灵学院渗透了，连某位圣灵都被抓到异度天宇里成了标本。” 妮维雅是大略明白了，陶德还有疑惑：“我也知道凡人都是……乌合之众，不过心灵影响传播的也太快了，跟用巫术没什么差别啊。” 高照收敛表情，认真的说：“陶德，你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你把自己排除在外，觉得自己置身其中不会如此。” “你错了，只要是人类，或者说只要是智慧生灵，置身庞大的组织中，都会有这样的表现。” “人是社会……呃，是世界的一部分，相互汇聚在一起，产生的关联就蕴含了巨大的力量，足以改变人的心灵，没有谁会例外。” “这种力量有好的一面，可以让无数人汇聚起来的集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也有坏的一面，就是结构不稳定的时候，一点崩溃，整体也会很快坍塌。” “要怎么利用好的一面，抑制坏的一面，这种学问就是异度天宇……不，绝大多数世界里忽略的凡人的技艺。” “你带着圣使卫士出战吧，去护卫玛哈，重点不是去建立功勋，而是去体会这样的力量。” 陶德兴奋而凛然的行礼，直接跳下了望楼。 解决了这个疑问，高照正要继续回答妮维雅的疑惑，她却笑着说：“不必说了，我已经看到了答案。” 就在战场后方，帝**团的左右，烟尘大起，看起来各有好几万队伍正在急速靠近。 看帝**团里号鼓声急促作响，一个个方阵变换位置，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他们的友军。 库希尔和玛莫斯终于赶到了，奥丽维拉刚才想说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个。 几天前他们带着由奴隶角斗士、贫苦平民、布玛城市民以及圣灵教士组成的“武装工作队”，分别赶赴东面和南面，扫荡周遭方圆数百里的区域，任务就是汇聚出两支大军，赶在这一战里出现在帝**团的侧后。 仓促拉扯起来的大军没什么战斗力，但仅仅只是存在，就足以让帝**团有如芒刺在背。 而他们所做的，并不仅仅只是存在。 帝**团阵列中央，看到两侧烟尘大作，挡住溃军的去路，将他们像牛羊一样驱赶回来，白胖子巴提图亚斯挥着鞭子抽打战马，还嚷嚷着让车手掉头。 另一根鞭子抽过来，打飞了巴提图亚斯的头盔，吓的他躲在车里缩成一团。 惩戒了这个家伙，卡莱斯咬着牙冷哼：“就这样吗，把帝**团当成什么了，这就是他们失败的原因！” 他高举右手，伸出食指中指。 铜号声嘹亮，鼓点加速，帝**团留下了大约十个大队，摆出半圆形防线防备侧翼和后方，剩下的部队以两倍的速度加快前进。 第二十三章 兵对兵将对将 “我也要出战了……” 看到帝**团分兵加速，高照对妮维雅说：“你留在这里负责发令。” 妮维雅瞪大眼睛疑问三连：“我发令？什么命令？怎么发？” “如果那面旗帜后退或者倒下……” 高照指着玛哈那面污血大旗说：“就命令下面的号手吹号。” 看看望楼下立着的几十名牛角号手，妮维雅有些犯怵：“还是我出战吧，你守在这更好。” 高照对妮维雅自然不会隐瞒：“玛哈虽然获得了一些塔洛丝之力，可塔洛丝对我更关注，牺牲掉玛哈逼迫我替代她的可能都有，我得守在玛哈身边。” “而且你出战的话，真的确定能跟奥丽维拉配合好，而不是继续吵架吗？” 妮维雅呸道：“好心提醒你警惕她，你还当我是跟她争风吃醋，你这个喜欢小女孩的变态，快滚！” 等高照飘下望楼，骑马急奔而去，妮维雅低头看看，嘴角微微翘起：“还好，他还是正常的男人。” 然后又深深叹气：“当初为什么要激活恐蝎血脉吓唬他呢，要是先激活雪狐血脉，说不定……” 轻轻拍着脸颊，金发大美女自嘲的笑道：“我是巫师啊，怎么会去想那种事情，这家伙在意的也是学院而不是我。” 她攀着栏杆，聚精会神的观察战况，感觉自己肩负着无比沉重的责任。 从望楼下来，顿时没了俯瞰战场的视野，眼前人影憧憧，只能通过战旗的进退判断局部战场的动向。 “圣使大人，我们快要胜利了！” 见到高照，玛哈很高兴，都没计较之前的态度。 高照说：“不要高兴得太早……” 一语成谶，没过多久，比之前缩小了许多的帝**团锋矢阵就剖开了义军前沿，与义军主力迎面相撞。 两个大队的帝**与两个大队义军，二对二的方阵对决，吹响了这场战斗的决斗号声。 自帝**方阵中投出雨点般的标枪，这些标枪又重又锋利，落点异常精准，将义军士兵的盾牌击碎，胸甲击穿。即便只是挂在盾牌上，义军士兵也无法再灵活自如的运用盾牌，等于被废掉。 义军方阵也飞出了若干标枪，这是帝**团的标准作战样式，可惜没多少义军士兵精于此道，即便这些标枪是从布玛城军械库里缴获的制式武器，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标枪来往这一个照面，义军方阵的前排就崩溃了。 两个帝国方阵压上来，用方方正正的大盾牌掩护短矛和阔刃短剑攻击，前排一同发力，后排一同推背，片刻间就挤入义军方阵，将义军挤压成零碎小块，被迫各自为战。 帝国方阵三列在前，三列在中，三列在后，经验老道的基层军官吹着哨子，灵活的调整着队形、队列宽度和深度，甚至摆出空心阵，如风卷残云，将分割出的义军士兵片片击杀。 仿效帝**团编组方阵的义军战士意志坚韧，失去了组织依旧奋战不休，加之近身肉搏的杀伤效率远不如远程，还是为后面的义军调整队形争取到了时间。 虽然只有十多分钟…… 义军在两翼组织起弓箭手全力射击，帝国士兵很娴熟的举起大盾，把一个个方阵变成龟阵，前进的速度并没减缓多少。 八个帝国方阵在左右翼阻挡重新编组的义军长矛手，六个帝国方阵一字排开向前推进，与义军的六个方阵迎面相撞。 “拿自己的短处跟敌人的长处拼，高照这家伙还是有些失算了啊。” 望楼上，妮维雅看着那面污血旗带领义军方阵，与帝国方阵搅在一起，忧心的自语。 她哪里知道高照的苦衷呢，在这个时代，他还能找到一些熟悉帝**团组织体制的军士，由此将义军编组起来。如果照着加拉迪亚蛮族的作战样式，那就是撒丫子一窝蜂，冲得快败得也快。 虽然根本挡不住帝**团，但至少能打上几回合，拖延下时间，同时也是让帝**团投入所有力量。等真正的胜负手丢出来，不至于被帝**团用生力军挡住。 “白金已朽黑铁重光！” “为塔洛丝而战！” “塔洛丝无上荣光！” 义军爆发出的呼喊声浪似乎也蕴含着塔洛丝之力，给帝国士兵带来了一些压力，但也只是一些。 卡莱斯带来的这两个帝**团，是在西方或者北方北方征战已久，拥有无数老兵和精英指挥官的精锐军团，这也是雷莫帝国的惯例。 守卫帝都的军团都是百战军团轮换，从士兵到军官不知道杀了多少高喊塔洛丝的蛮族和叛党，他们可不会被这样的声浪震慑住。 玛哈所在的统帅方阵前方，当面那个义军方阵崩溃，帝国方阵打穿后居然还维持着完整队形，前排士兵不少都是头盔上横插锦羽的“官兵”（领着十夫长甚至百夫长头衔依旧当士兵使用），高照对玛哈点头。 到了统帅将领亲自上阵的时候了…… 污血旗前进，玛哈高举长斧，呼喊着“塔洛丝护佑”，带领直属部下，轰然冲入那个帝**团的精锐方阵。 陶德带着百来名红甲圣使卫士也冲了上去，高照倒不担心他，传送门是他维持着的，只要他没像斯泰尔和戴米莉那样在加拉迪亚里死掉，陶德他们死掉的后果也只是被弹出世界。 他并没跟着冲锋，而是在侧面游走，全神贯注感应战场中的力量波动。偶尔几个帝国游击兵冲过来，把他这个落单的而且衣甲鲜亮的家伙当作大肥肉，被他挥着长剑很轻松的解决掉。 此刻他已经是大师级别，在加拉迪亚里，大师级别就意味着以一当百，寻常的战阵来去自如。 玛哈所率的亲卫方阵战斗力自然爆表，帝国方阵虽然也是精锐，却完全无法压制住，双方陷入了混战状态。 终于，就在高照感应到了若干股异常波动时，奥丽维拉也发来了传讯。 “有三个大师级别的家伙，我跟我的人挡不住，你来帮一把！” 高照策马穿透方阵，进入到敌我下意识避开而自然形成的方阵中心，正好看到奥丽维拉被打得横空飞起，在空中拉出一条血线，朝着他倒飞而来。 伸手接住她的轻盈身躯，高照笑道：“就这么没用？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出你有什么特别的本质呢。” 奥丽维拉当然是刻意朝高照这边飞的，她抹掉嘴角的血迹，哼道：“那是没遇上值得用力的对手！” 当初你用板砖轮斯太尔裤裆的时候，那可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啊。 没时间笑话她了，高照拎着她跳下马，迎上那三个即便隔了十多米远，也感应得到浓烈气息的敌人。 那是一个剑士一个弓箭手一个教士，应该分别是战士公会、德鲁伊公会和圣灵教会的大人物。 高照没有托大，拿出螺旋剑准备插下，奥丽维拉却先动了。 她手中的连伽骤然变大，弥散出浓浓的血腥气息。 然后她取下连伽前端三颗骨朵中的一个，丢在地上。 那颗骨朵像是奇异种子，落地伸展出条条带刺的荆棘。荆棘蔓延而出，瞬间编织出一条通道，带着高照异常熟悉的气息，将敌我双方罩住。 不能左右横跳不能上天入地也不能后退，高照在后奥丽维拉在前，对方教士在前弓手居中剑士在后，顿时变成了横版战斗场景。 “你这是……” 高照还在抽凉气，没想到奥丽维拉还会这一招！这根本就是把类似痛楚庭院的奇怪搬了出来！ 脚下猛然一滑，他跟奥丽维拉换了位置，由他直面敌人了。 “我勒个……” 高照一时不适应，差点骂出口，奥丽维拉的叫唤止住了他。 她喊道：“咱们都被限定成近战了，快干掉那个教士，别让他躲到后排！” 第二十四章 女人的那个啥之战 三个大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教士想退后剑士想冲前，想跳起来的弓箭手在中间被夹得翻白眼。 高照正要挥剑，荆棘筑成的通道猛烈晃动，上下起伏不定，像是置身正在反刍的牛胃里。 紧接着通道又变得忽大忽小，开始了伸缩运动。根根荆棘脱落，劈头盖脸不分敌我的抽打着，给通道里的五个人带去股股灵肉相融的剧烈刺痛。 “你在搞什么啊！？” 高照站立不稳，倒撞在奥丽维拉身上。 奥丽维拉很辛苦的喊道：“我的泰古斯之力在这里有些失控，这是你的错！谁让你夺走了痛楚庭院那部分！” 高照气得嘿声冷笑，讥讽道：“是你自找的，没什么本钱也敢狂赌，连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奥丽维拉尖叫道：“我就是没本钱没缓冲，磕着你背了真是对不起啊！”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奥丽维拉又咦了声：“这动静这节奏很有趣啊，跟女人的那个啥好像。” 那个啥是啥？ 高照点燃长剑上的金焰，刚刚迈步，忽然明白了，一个趔趄差点扑地。 老太婆你这车开得真是猝不及防！ 哪怕是又吵架又开车的，一个是泰古斯之力拥有者，一个打穿乃至夺取了痛楚庭院，很快就适应了。 金焰光弧和血红冲击同时击出，教士依旧没搞懂环境机制，但反应也不慢，张开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身上同时也泛起了微光。 这应该是坚定屏障，抵消伤害的同时还提升自身防护。 金焰和血光击在屏障上，泛起绚丽涟漪，攻击似乎全被挡住了，教士却惨叫出声。 涟漪散去，一道金焰正在他身上燃烧，缕缕血丝也自身体各处飘出。 教士哪料得到这两人是世界之外的恶客，坚定屏障这种法术虽然强力，却只针对普通物理和魔法攻击，而且还是全属性的平均防护，哪扛得住相当于魔神之力的克林弗恩和泰古斯之力。如果用上神恩护甲之类的法术，说不定还有救。 教士的皮肤由白转青，他正在急速失血。手上白光流转，似乎想用治疗术，却始终放不出来。留在身上那股金焰带着身体和灵魂一起灼烧，把他的魔力也点燃了，一用就有如置身烈火地狱。 最麻烦的还是那股**灵魂的刺痛，是教士完全不懂的诡异力量。 教士的惨叫更加凄厉，他召唤出股股粗壮电弧，不分敌我的乱劈，身后的弓箭手和剑士顿时僵直吐烟。 这么快就压力爆表了么…… 高照也在适应心头那股刺痛，奥丽维拉挥动连伽轰出一串血红骷髅虚影，同时叫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干掉他！” 金焰大作，血红骷髅啃噬，教士被连烧带抽，体液不是被蒸发就是被吸走，变成一具干尸倒地。 “获得灵魂碎片，可带出世界。” “精神力外放9%。” 视野里出现了久违的提示，让高照微微一喜。 之前他杀人夺魂，都只用来提升自己在加拉迪亚可以使用力量的上限。现在是上限已满，可以将获取的灵魂或者力量用来提升巫师等级了。 教士一死，弓箭手和剑士也终于搞清楚了些状况。 剑士跟弓箭手换位，这剑士身着重甲，挥着军团士兵绝不会用的双手大剑，带起凛冽风声，如人形战车般冲向高照。而弓箭手的身影则变得份外模糊，居然是个潜弓。 高照有些见猎心喜，他用的也是双手大剑。 散去剑上的金焰，高照跟剑士硬碰硬，大剑交击，发出一连串铿锵交鸣，火星在两人之间连绵绽放，一时竟不分高下。 一波血红骷髅头从他身后涌出，在剑士身上炸开片片血光，奥丽维拉骂道：“你还在玩哪？” 这哪是玩啊，是想在这个剑士身上看清加拉迪亚战士的力量和技能，说不定能转化为自己的…… 高照杂念正生，一道闪电般的绿光从剑士身后射出，居然拐着弯的命中他的额头。 冲击力推着他连退好几步，又把没有缓冲的奥丽维拉结结实实压住。 箭矢触额的一瞬间，纵横交错的金光亮起，却没挡住箭矢，只是留下一片像是毒素的暗绿光斑。 果然如妮维雅所说，太阳金甲虫血脉更多是用来抵挡元素伤害，对物理攻击的防御只是略大于卵。 高照的脑袋被这枝箭射穿，这样的伤害倒还不至于死掉，不过除了剧烈的疼痛之外，思维也变得有点迟钝。 强大气劲随之袭来，剑士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剑拉出无数虚影，瞬间就劈出好几十剑，像是完全没有硬直和回气的非人类。即便高照经历过灵魂镜像和薪王化身的考验，也难以抵挡，终于被一剑劈中胸腹，伤口深及内脏，差点直接分尸。 “这就是你把生死之战当做游戏的代价！” 身后奥丽维拉恨恨的骂着，牵动更为汹涌的血骷髅光流。 没等这股光流落实，剑士却自己倒下了。 这家伙在地上翻来滚去，又哭又笑，还叫着“妈妈”什么的。 在他身后，弓箭手的身影也变得清晰，看身体线条应该是个女人。她丢掉了长弓，掩面哭泣，嘟囔着“我在做什么啊”。 太好了，这两位也瞬间压力爆表，精神崩溃了。 高照颤颤巍巍的掏出原素瓶喝下，折断箭头，拔下箭杆，驱动不死鸟之力恢复伤势。 这时候弓箭手拔出匕首，居然噗嗤捅进自己的心口，临死前大喊：“再见了这污浊的世界！” 高照异常懊恼，自杀的话自己就落不到多少灵魂了啊！ 身体一滑，他又被挪到后面，奥丽维拉轮着骨朵比她脑袋大了一倍都不只的连伽，朝着剑士重重砸下。 高照赶紧点燃精神力，射过去一缕金光，同时闭上了眼睛。 蓬蓬闷响持续了许久，等到奥丽维拉喘着粗气停手，他才睁开眼。 剑士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团肉包铁，视野里也出现获得灵魂残片的提示。 看着满脸满身血水，咬牙瞪眼异常凶恶的奥丽维拉，高照感慨的道，巫师果然是既凶残又恶心的家伙。 “高照你真是恶心！” 藤蔓股股收缩，继而化作飞灰，这个“女人的那个啥”环境渐渐急速消散。 奥丽维拉气恼的叫着：“没出什么力还要跟我抢灵魂！” 高照吐出一口血，苦笑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算我的报酬不行吗？” 奥丽维拉哼了声，怒气消散。 然后她盯着高照吐的血，舔着嘴唇说：“真是浪费……” 被高照惊愕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还转开了话题：“怎么不把你那个英灵女仆召唤出来？” 不等高照回答，又讥笑道：“是怕她忍受不了血棘之力的痛苦？一个把奴仆当做情人宠爱的巫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高照淡淡的说：“今天的庆功宴会上，我要使劲吃大蒜。” 奥丽维拉跳脚：“你敢——！” 荆棘散尽，重新置身战场，帝国士兵跟义军完全搅在了一起，不成队形，更远处帝**旗正在后退。 奥丽维愣愣的道：“这就赢了？” 第二十五章 裂痕与进步 高照也有些意外，赢是在意料之中，但不可能这么轻松啊。 他左右扫视，在前方不远处找到了代表玛哈的污血旗，还看到了不少身着血红战甲的圣使卫士，陶德应该也在其中。 看到那面污血旗之下的义军精锐将一个殿后的方阵搅乱，隐隐有白光闪烁，高照恍然。 塔洛丝出力了，给玛哈赐下了更多力量。 大概是发现高照和奥丽维拉运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困住了三个大师，塔洛丝对他的兴趣减弱了，重新重视玛哈。 塔洛丝的重视不仅让玛哈更加强大，关键是她战斗时呈现出的力量波动，让帝国士兵们对传言的态度从嗤之以鼻变得将信将疑，这对他们的战斗意志造成了极大影响。 赢了就好，就是两翼的布置没用上有些遗憾，妮维雅恐怕还在望楼上望眼欲穿。 也没关系，既然没撒出手那就还是热乎的，留到下次再用也行。 帝国军团丢下了不少大队，但跟抵挡乱兵的后卫汇合后，主体还保持完整，井然有序的撤退了。 义军这边被混乱的人潮挡住，战场左右的援兵就是乌合之众，骑兵也很弱小，并不具备追击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目送帝国军团退走。 放走帝国军团，义军自三面收紧包围网，十多万护教军在混乱中自相践踏。 有的跑进密林里，自然被一直埋伏在这里没有上阵机会的蛮兵大队兜住。有的直接投河，以为能游过上百米宽的河面逃生，可一身装备急切之下来不及脱掉，就跟下饺子一样纷纷沉底。 当然大多数信徒做了最明智也最现实的选择，丢下武器抱头跪地，对他们来说这也不算堕落，义军举起的塔洛丝大旗救赎了他们的灵魂。 仅仅只有几千最坚定的信徒顽抗到底，可惜他们没能聚到一起，就被义军一一粉碎了。 战斗从清晨开始，午后时分，太阳爬到最高点的时候，才宣告终结。 玛哈跟库希尔、玛莫斯等将领们汇合，没来得及庆贺胜利，就被眼前的巨大难题埋住。 俘虏数量接近十万，几乎赶上了整个布玛城的规模，义军既没充足的人手去管，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喂养，应该怎么处理？ 玛哈找了好一会，没找到高照的身影，就连陶德率领的圣使卫士也回去了，她一时没了主张。 “还要问圣使的意见吗？” 库希尔有些不满：“这场决战的胜利更多是您自己夺取的，您该有自己的主张了。” 玛莫斯抱着胳膊哼道：“圣使的计划也不怎么样嘛，那么多人都没用上，帝国军团也没被重创，只是打败了这些再多十倍也没什么战斗力的信徒。” 他的表情很不爽，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能上阵厮杀，失去了巨大的荣耀。 玛哈叹道：“也不能这么说，之前我们可没想过会这么容易的取胜，这都是圣使的功劳。” 周围的部下可不是这么想，纷纷叫了起来。 “这是公主你的功劳！” “塔洛丝与你同在！” “怎么还叫公主呢，这是女王，塔洛丝认可的女王！” “塔洛丝玛哈女王万岁！” 玛哈咳嗽不止，玛哈这个名字只是她的小名，在加拉迪亚加蛮族语里意思就是“狗剩”、“翠花”什么的，上不了台面。 她还想纠正，“塔洛丝玛哈女王”的呼喊声已经急速扩散开，变成了越来越大的声潮。 感应着心灵深处某股力量越来越灼热，熨烫着身心每个角落，玛哈顿时明白，塔洛丝也认可了这个称呼，只好苦笑着受下了。 称号是喊出来了，却解决不了俘虏问题。 玛哈被跃动的塔洛丝之力鼓舞，本也想直接由自己处置，但再想到塔洛丝之力完全影响不到高照，心中又是一凛。 最终她说：“你们先把俘虏带到城墙下就地看管，等我确定了要怎么处置再说。” 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还是要找高照商量，让库希尔跟玛莫斯皱起了眉头，原本很看不惯对方的两人，此时居然交换起了默契的眼神。 玛哈带着义军主力回城，库希尔对玛莫斯说：“我们得帮……女王做些决定。” 玛莫斯还有些顾忌，沉默不语，库希尔又说：“不管我们有什么分歧，应该都希望女王能摆脱……那些人的控制，成为真正的领袖。” 玛莫斯点头：“我当然也不希望把自己这条命交给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库希尔再道：“那位什么人都收进来，我们这支队伍越来越杂乱，到最后是为了谁而战呢？” 玛莫斯的语气变得沉冷：“你是说雷莫人吗？” 库希尔直视着他，片刻后才说：“除了奴隶。” 玛莫斯摇头：“我们还是各自处理各自的吧，我保证处理掉贵族官员还有那些教士老爷。” 库希尔想了想，点头说：“也好。” 两人分头，领着各自的队伍开始甄别俘虏，这边玛哈还没找到高照。 俘虏只是战后事务的一部分，医治伤者，统计战功，整理缴获，其他事情还多如牛毛。义军创立不久，制度不全流程混乱，什么都得靠玛哈这个统帅出面协调。 高照这个甩手掌柜倒是轻松，这时候他正在望楼下跟妮维雅和陶德聊天。 陶德有些羞惭：“我没能取得战功，唯一一个打倒的帝国士兵，还是别人推着我把他撞倒，顺手捅穿了他的喉咙。” 高照问：“那你体会得最深的是什么呢？” 陶德叹气：“是无力感，几百人几千人挤在一起，穿着铁甲挥着武器，连专心对付一个敌人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不过是两股海浪里的一滴水，根本没办法对战斗起到任何影响。” “凡人真是羸弱啊，那时候我就强烈的渴盼着自己强大起来，挥挥手就能解决掉一大片敌人。” 高照摇头说：“你的领悟方向还是偏了，在加拉迪亚世界里，就算是宗师，一个人也不可能打败一个军团。至高宗师或许有可能，那就是相当于异度天宇里的正式巫师了。” “也别认为大规模心智巫术一定能对付大量的凡人，别忘了帝国军团里有专门负责心灵防护的德鲁伊或者教士，而且久经战阵的帝国军团会积淀出某种潜在的力量，让士兵们彼此更加信赖，从而削弱心智类法术的影响。” “总之，你要好好想想，你感受到的集体力量是怎么回事。” 陶德呆了呆，眼中忽然泛起光彩：“是啊，怪不得那些帝国士兵几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毫无畏惧，一旦落单了才表现得跟平常人一样。” 高照笑了，陶德开始懂了，他补充说：“也不要觉得凡人只有集体没有个体，就像你刚才说的感受一样。你觉得自己在战斗里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你就没想过，如果没有你在那里，前面的同伴背后就没了人，背后的同伴就得直面敌人。” “你站在了那里，你跟随同伴们一起行动，你让大家的呼喊声多了一点声音，你向敌人挥舞武器，哪怕没有命中，也让敌人失去了一丝自如行动的空间。” “这就是你和其他没有获得战功的士兵们的价值，其他士兵获得的功绩，是你们推着他们夺取的。” 高照的话让陶德的表情越来越灿烂，等到高照问：“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王子，自己命定不凡，必然拥有他人所没有的力量吗？” 陶德大声道：“我就是陶德！是学院的一份子！” 旁边妮维雅竖起手指嘘道：“嚷嚷什么呢，生怕大家不知道咱们是外来者？” 陶德挠头傻笑，高照则跟妮维雅交换着欣慰的眼神。 这个学徒也上道了…… 紧接着妮维雅又偏开头，躲避高照的目光，白玉脸颊上泛开红晕。 她没奈何的叹道：“我会去试的，别催我。” 第二十六章 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这一战陶德大有收获，急不可耐的想再度尝试，高照也急着疗伤，一行人就回了布玛城的城市议会。 陶德进了传送门，妮维雅像老妈子一样反复叮嘱“小心那只吸血鬼”后也回去了。她是为这场大战而来的，虽然没发挥什么作用，但高照能顺利过关她也就放心了。 回去两人，换进来两哥人和一猫一龙。 葛瑞丝、阿斯旺还有杜杜和奥冰，都是来干活的。 “喝下睡一会……” 杜杜拿来了学院的治伤药，没好气的说：“灵魂上的伤势会好得快，身体上的就慢点了，非要维持这具身体就是这下场，后面几天你都别想活蹦乱跳了。” 就是靠着这具身体，才能维持塔洛丝的关注。如果把真身拉进来，魂体倒是协调了，跟加拉迪亚世界的隔阂就更大了。 这道理杜杜自然知道，它不过是嘴闲不住念叨而已。高照看着它像豹子般的个头，笑道：“你啥时候能变人就好了，现在这个样子，行动很不方便吧。” 杜杜喵呜叫道：“你就别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变成你希望的那种样子，变态！” 要说变态，现场还有一个，就是奥冰。 原本五六岁的小孩，现在成了十来岁的少年，问题是还扎着两颗丸子头，眉清目秀得能跟葛瑞丝比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偏偏他又不自知。 他催促道：“快点啦，今天我还跟夜光约好了的，赶紧干完回去。” 喂你跟夜光都进展到这一步了吗？ 高照还在讶异，葛瑞丝抿嘴笑道：“他跟夜光约好了打架，在天上打……” 差点误会了，还以为是在其他地方打。 葛瑞丝瞅着高照这副金发碧眼络腮胡满脸的身体，笑意更深。 “院长这个样子更顺眼啊……” 她说：“感觉更男人，更有气势。” 阿斯旺不满的说：“你什么意思啊，是说院长本来的样子不男人没气势吗？” 高照佯怒：“你们两个，是被奥贝德和丁妮数落得受不了，跑我这里来发泄吗？出去好好干活！” 葛瑞丝负责城市议会的防务，带领圣使卫士守卫传送门和高照的寝室。 阿斯旺、杜杜和奥冰一队则带着圣使卫士满城晃悠，目标是城市库房、贵族富人豪宅，以及一切存放贵重物品和本世界珍稀出产物的地方。 各种药材、矿石、灵魂石、魔力物品和奇特生物都是搜刮的对象，红星学院在加拉迪亚的“生意”终于开张。 他们都是以本体状态直接进入加拉迪亚，不需要像之前高照那样还得从头升级。 杜杜和奥冰的力量都被压制在跟高照一样的大师级别，但在布玛城周边可以横着走了。葛瑞丝和阿斯旺只算专家级别，不过他们都有护火者，再加上对他们忠心耿耿的圣使卫士，安全上没有问题。 高照身体受伤很重，原素瓶和学院药物得疗效不太好，又不放心让本地教士和德鲁伊治疗，只好用上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治疗方案：睡觉。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夜里，高照被隐隐的喧嚣惊醒。 动静来自城外，他睡在传送门所在的大厅隔壁，原本根本没什么感应。但某种力量震荡着，让他醒过来了。 这股力量很熟悉，是塔洛丝。 他把葛瑞丝叫进来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葛瑞丝摇头，她也不清楚：“那个塔洛丝玛哈女王过来找过你，听说你在疗伤就回去了，奥丽维拉也找过你……” 她狐疑的看着高照说：“那家伙张牙舞爪的说什么……到了你喂她的时间了，还说你睡了不要紧，她自己动就行。” “看她那副饿狼般的恶心模样，我哪允许她进来呢，把丁妮叫出来一起把她赶走了。” 恍若少女版妮维雅的美丽学徒偏开视线：“院长啊，为了这个学院您真是牺牲得太多了，或者说那才是您喜欢的类型？” 高照五官抽搐，奥丽维拉那家伙真是……上瘾了！ 他澄清道：“不要瞎说，红星和猩红荆棘要合作，必然会有一些条款，我只是给奥利维亚一些……东西而已。” 葛瑞丝哦了声，目光和语气却更复杂了。 “高照你醒了吗？” 屋外响起奥丽维拉的声音，高照暗暗打了个寒噤。 “玛哈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呢，你真的不管了？” 接着的话让高照愕然，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侵蚀，来到传送门前，奥丽维拉的学徒和仆从正来来往往，将各种物品送进传送门，她也开启了收成模式。 见到高照，奥丽维拉叹气：“你赶紧去城北的俘虏营吧，玛哈的手下……就是那个库希尔正在大规模杀俘。” 高照心中一抖，奥丽维拉都在叹气，塔洛丝也被惊动了，所谓的“大规模”，恐怕不是几百几千的事情。 出了城市议会，自城北而来的喧嚣顿时如怒潮般冲击着听觉，火光憧憧，连城门都烧了起来。 高照急急出城，循着旗帜找到玛哈，新晋的塔洛丝玛哈女王，正对着被绑成一团丢在地上的库希尔，满面愁容。 “圣使大人……” 见到高照，玛哈明显松了口气：“您在疗伤，所以没敢惊动您，我以为自己能解决这个麻烦，没想到……” 高照没时间寒暄，直接问：“动乱是怎么发生的？现在情况如何？” 事情倒不复杂，库希尔和玛莫斯分头整理俘虏，玛莫斯那边倒没出什么乱子，库希尔这边却对俘虏一遍遍筛选，然后让俘虏自己挖坑，再杀掉掩埋。 处置方式没什么问题，之前不管是处理瘟疫患者，还是杀贵族官员，都是这么做的。 问题就在于，库希尔杀的人太多了。 首先是被俘的帝**团士兵，大约千把人不算多。这些人很有血性，被杀的时候骂不绝口，还集体向圣灵甚至塔洛丝祷告，惊动了其他俘虏。 接着杀的是贵族官员富人教士，不过库希尔并没仔细甄别，而是直接看衣服，就如帝国宣传的那样，只要身上有一点丝绸，或者是精织布和染过的布，就拉出来杀掉。 这一波起码是上万人，顿时让剩下的俘虏骚动起来。 库希尔还没完，前两波杀的顺手，让他有了更多想法。 他下令继续筛选，那些黑头发灰眼睛的纯血雷莫人被拉了出来，被扣上亵渎塔洛丝的帽子准备杀掉。 这一波接近两万人，也就是说划拉到他手下的四五万俘虏，最后能活下的恐怕不超过万人。 俘虏们终于暴动了，手脚被绑没有武器就用头撞用牙咬，义军里的雷莫人也发动了叛乱，不是玛莫斯率军守住了城门，玛哈也及时赶到，这股乱党恐怕已经冲进布玛城，将义军完全搅乱了。 现在那些俘虏还有叛军被围在了城墙下，玛哈当着他们的面绑了库希尔，允诺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才勉强稳住了他们。 玛哈看着跪在地上的库希尔，用疲累和忧虑至极的语调问：“圣使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处置他。” 头发已经灰白，皱纹满面，却是跪着依旧身躯挺拔的库希尔叫道：“我没有做错什么！” “加拉迪亚人跟雷莫人势不两立！” “雷莫人是叛徒，只有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世界才有救！” “塔洛丝在几千年前建立起来的帝国，只是属于加拉迪亚人的！” 感应着心灵中微微荡动的塔洛丝之力，高照摇着头说：“这还需要问我吗？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玛哈揉着眉头呻吟：“我知道，但怎么可以……” 高照的语气异常怜悯：“你的决心呢？当初你发誓不惜一切代价，要为母亲复仇，要拯救世界，这么快就忘记誓言了？” 看看硬着脖子，跪得直直的库希尔，再道：“这就是代价，不愿意付出了？” </br> </br> 第二十七章 玛哈的进一步校准 之前玛哈一直回避库希尔的目光，现在终于正视，苦涩的道：“从小就是库希尔在陪伴我，教导我，保护我。他不是我的部下，而是我的亲人。” “小时候我就失去了父亲，后来失去了母亲，但还有库希尔，我才能撑到现在。” “我是想复仇，是想拯救世界，但如果代价是失去他，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库希尔笑道：“公主，你还能记着这些我很高兴，我就怕你被其他人蛊惑，忘记了自己是加拉迪亚人。” “我不怕受责罚，哪怕是死也无所谓，但我是在保护公主，保护我们加拉迪亚人。” 旁边玛莫斯冷笑：“所以，我们这些一起站出来反抗帝国的雷莫人，也全都该死喽？” 库希尔硬着脖子说：“你们剃掉头发，发誓抛弃雷莫人的血脉，加拉迪亚人也能接纳你们。” 玛莫斯摊手：“很好，你终于说出心声了。” 他转向玛哈：“女王陛下，你发誓要推翻帝国，建立一个不分彼此的新国家，我们才为你而战。现在你要怎么处置库希尔，我们都在看着，在等待你证明自己的誓言。” 周围挤了好几百人，都是将领和基层军官，不少人都用拳头砸着盾牌或者胸甲，表示对玛莫斯这话的赞同。 玛哈脸色煞白，看着高照，高照放出精神力，微微触及她心灵，就听到了痛苦的呐喊。 感应到高照的进入，呐喊变作可怜兮兮的请求：“剥夺职位，打一顿关起来不行吗？” 高照回应：“你自己也知道这不对，就不需要我说该怎么做了。” 那一刻，他感应到玛哈的内心动摇得如狂风骤雨，而塔洛丝的力量也正在急速抽离，转而向他心灵中涌入。 毕竟是自己一路扶（调）持（教）过来的，而且也答应过她母亲布狄卡女王，高照暗暗叹气。 就算变成了不良资产，为了不亏本，也得继续投入啊，这就是沉没成本。 “好吧，我给你两个选择。” 如果玛哈仍然想保住库希尔，高照就只能自己上了。 以圣使身份宣判库希尔的罪行，到了白天再当众处刑，继续将义军凝结为人类的反抗力量而不是加拉迪亚人的反抗力量。 当然不会真的杀掉库希尔，找个替死鬼用巫术装扮一下，没人能分辨出来。 不过这么一来，玛哈必然会被塔洛丝舍弃，高照就得渐渐削弱玛哈在义军里的影响，转而由自己来统领义军。 为了确保不出问题，玛哈本人都得雪藏起来，由妮维雅或者葛瑞丝装扮成她，将义军完全掌握在红星学院手里。 这么做利弊兼有，总体来说麻烦更多风险更大，但要遂玛哈的心愿，就只能如此了。 另一个选择就不必说了，那得玛哈自己坚定决心。 “可不可以……” “不可以！” 听了方案，玛哈以为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念头还不完整，就被高照打断。 她无非是想找人替死，然后自己继续领导义军。 “你骗得过凡人，骗不过塔洛丝。” 高照说：“决定你是否有资格继续前进的人不是我，而是塔洛丝。” “逼迫你做选择，要看到你决心的，也不是我，而是塔洛丝。” “你与塔洛丝同在，才是塔洛丝玛哈。” 玛哈沉默，连无意识的心语都没了，完全陷入到绝望状态。 “放弃吧……” 高照劝道，虽然有些可惜，自己跳到前台也很麻烦，但这么一来，塔洛丝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塔洛丝之力也就预定了，红星至少有了保底收成。 许久后，灼热之潮水自玛哈心底升起，“我要复仇”、“我要拯救世界”的呼喊响彻心灵。 “塔洛丝起来反抗至高精灵的时候，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加拉迪亚人，但也有很多雷莫人，就像现在一样。” 她缓缓说着，是用嘴，大家都以为她是在对库希尔说，高照却知道，她还是在对她自己和他说。 “塔洛丝能凡人成神，让八圣灵成为九圣灵，不是因为她被加拉迪亚人信仰，而是被所有人，加拉迪亚人和雷莫人一起信仰。” “她的神职是守护，守护人类，不是守护加拉迪亚人。” “我感应得到，当我只为加拉迪亚人考虑，只想着自己还拥有的亲情时，塔洛丝就开始远离我。” 目光凝聚，她看向库希尔：“认罪吧库希尔，认罪的话我会饶恕你……不，塔洛丝会饶恕你的罪行，会允许你前往松加德。” 在场的人群分作两类，对这番话各有反应。 加拉迪亚人，尤其是一开始就跟随在玛哈身边的将领们发出深深的叹息。原本他们还想为库希尔求情，但听到库希尔只要认罪就能前往松加德，他们也不说话了。 以玛莫斯为首的雷莫人则神色凛然，纷纷向玛哈投去敬畏乃至尊崇的目光。哪怕是如此亲近的人，玛哈也如此坚决，自然让他们对义军前途有了更大的信心，也更相信玛哈是与塔洛丝同在了。 库希尔因为太惊讶，话语都在颤抖：“公主！你怎么……这么糊涂！” “你会让加拉迪亚人伤心的，你母亲在松加德也会哭泣，她是为加拉迪亚而死！” “你怎么能背叛加拉迪亚，背叛你母亲！” 玛哈凄然笑道：“你还是不认为自己错了吗？” “母亲反抗的不是雷莫人，而是雷莫帝国，这之间是有区别的。” “现在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机，我们不能再单纯只看着加拉迪亚人或者雷莫人的立场，所有人类都该团结起来。” “想想布玛城的瘟疫，想想那些可怕的魔神，这只是开始！” “库希尔……叔叔，你做的事情，会毁掉我们现在获得的成就。” 库希尔对高照怒目而视：“你被什么圣使蛊惑了！当初在监狱里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可信！” “什么世界毁灭，就是他们编造出来的谎言！公主，别忘了他自己亲口承认过，他跟那些制造瘟疫的魔神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这个库希尔，撕破脸皮了，把之前高照坦诚的秘密抖落出来。 高照一点也不着慌：“我来自松加德，玛哈可以作证，塔洛丝可以作证。” “玛哈与塔洛丝同在，带领人类拯救世界，我也与塔洛丝同在，传递世界即将毁灭的消息。” 说着他摊手双手，用精神力催动塔洛丝探入心灵的关联。 这是让塔洛丝背书，如果塔洛丝不愿意的话，他就得另寻他路了。 但高照相信塔洛丝不会放他鸽子，所有入侵的巫师里，就他对加拉迪亚世界抱持着善意。他还通过对布狄卡女王的承诺，跟加拉迪亚有了某种关联。 塔洛丝没有选择…… 玛哈身体一颤，溢出淡淡白光，投射到身体周围，映照出隐约的身影轮廓。 这股力量很熟悉，正是无数人向塔洛丝神像祷告时感应到的力量，而诸如战士之类的职业，更是靠这样的力量施展各种技能。 紧接着高照体内也溢出白光，似乎比玛哈还要浓稠，凝结成同样的轮廓。 “塔洛丝在上！” “塔洛丝玛哈万岁！” “塔洛丝与玛哈同在！” “圣使与塔洛丝同在！” 呼喊声冲天，人群纷纷跪地致敬，其中还夹杂了针对高照的呼喊，那多半是奥丽维拉或者葛瑞丝她们动的手脚。 库希尔呆住，看着第一次如此清晰投射出塔洛丝力量的玛哈，嘴唇蠕动了好一阵，才努力挤出了话：“这、这是真的吗？塔洛丝不认可我的想法，她并不是只眷顾加拉迪亚人？” 玛哈冷声说：“库希尔，你还想死后去松加德，就快认罪！” 库希尔缓缓摇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去不去松加德无所谓，公主……不，塔洛丝玛哈女王，看到你并没有被魔神蛊惑，真的与塔洛丝同在，我也就放心了。” 他低下头，原本的倔强之气消散一空，淡然的道：“杀掉我吧，只要能安抚大家，能让你继续前进，我这条命也就值了。” 玛哈不再看他，挥手下令：“把他押解到俘虏和叛军面前斩首，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高照轻声咳嗽，玛哈收到他的传讯，接着说：“接着把作乱的俘虏首领，还有叛军首领也斩首。他们反抗事出有因，但同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部下们无人不服，呼喊塔洛丝玛哈的声潮又高了几分。 库希尔、大约上百名俘虏首领和乱军首领被斩首，整个过程平静得头颅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没有人不服，所有人都觉得公平，由此也认定这就是塔洛丝的意志。 到深夜时分，这场乱子终于平息，玛哈的声望也再度拔高，甚至还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一半以上的俘虏都加入到了义军队伍里，他们幡然悔悟，明白圣灵教会被魔神侵蚀了，塔洛丝正以玛哈为化身，拯救这个世界。加入到义军队伍里，自然才是正义的选择。 装着库希尔尸体的棺材搬进城主府大厅，玛哈面无表情的挥退了所有部下，高照也识趣的跟着出去了。 大门紧闭，高照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倾听着大厅里响起的痛哭声，感应着自玛哈心灵中如狂澜涌动的哀痛，嘴角翘起，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二十八章 可怜的塔洛丝 帝都雷莫托尼亚，元老院集会堂里一片喧嚣，议员们正为两天前卡莱斯的失利激烈争论。 反对卡莱斯的议员大肆渲染这一战败的有多惨，要求将卡莱斯就地解职，押回帝都审问。支持卡莱斯的极力证明帝**团并没受到多大的损失，都是护教军搅乱了战场，卡莱斯才不得不暂时后撤。 前者强调：“事实是，这一战之后，叛军已经在布玛城站稳了脚跟，队伍扩充到了十万人。” 后者反驳：“就是因为你们只允许卡莱斯带走两个军团，才会是这个结果！” 议长合稀泥：“现在不是审判卡莱斯，就没必要讨论对错了，更重要的是决定下一步行动。” 议员们都是很现实的，吵归吵，到了需要做决定的时候还是能很快形成共识。 雷莫帝国能在皇位空悬的情况下延续百年，依旧保持繁荣，是因为议员们所代表的家族和产业汇聚在帝都，形成了稳固的联合体，议员即便分作若干群体，在根基上也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现实是，帝国正面临空前的危机。 卡莱斯虽然失利，但军团还保持完整，依托布玛城北面三十雷莫里的要塞防御，至少扼住了叛军北上进犯帝都的道路。 但卡莱斯兵力不足，这引出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圣灵教会已经不可靠。 教会组织起来的十多万护教军不仅在战斗中一触即溃，战后还有大半被叛党蛊惑，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想到教会正在动员各个行省的教区，至少百万信徒都被组织起来了，这百万大军护的是圣灵教会而不是帝国，俨然是叛党的预备队，元老院的议员们就满背冷汗。 这个危机终究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毕竟叛党和教会都是乌合之众，只要有足够的帝**团，都不足为惧。 然而这又引出更加可怕的现实，两位执政官都回信说有了麻烦回不来。 尤里乌斯那里是海怪大规模入侵，好像是至高精灵驱使，夏暮岛重现已经板上钉钉。 泰伯尔那里更可怕，疑似奥杜因的巨龙正游走在北境防线上，对北境长墙造成了巨大打击，还出现了若干小队的北境人进行袭扰，北境的大规模侵袭迫在眉睫。 “我们需要动员预备军团……” 议员们很快找到了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办法，这也是过去的常例。征召老兵，编组周边城镇的城防军，两三天内组建十个军团都没问题，帝**械库里的武器装备堆积如山。 这一步是必要的，没多少议员反对，仅仅只是在派给卡莱斯援兵的规模上吵了几个回合，就敲定了再给卡莱斯送去六个军团的援兵，还将“临时”去掉，委任他为正式护民官。 布玛城一战卡莱斯虽然没有获胜，但他证明了至少能让手下的军团正常发挥力量，自然不能临阵换将，还要肯定他的功绩。 关于圣灵教会的问题…… 那位圣灵之女又被请到了集会堂，不过这一次她面对的是汹涌的质问和责难。 圣灵之女尤琳的语气和态度依旧是那么傲然，她一句话就让集会堂安静下来。 “在布玛城赐予叛军力量的，的确是圣灵塔洛丝。” “这不是教会的错，更不是圣灵的错，而是帝国的错。” “执掌帝国大权的诸位，现在到了展现你们魄力的时候了。” “为了保卫地沟，你们是不是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 议员们沉默的原因是多重的，每一重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何况是叠加起来。 首先是教会确认了叛军的背景，那些高喊着为了塔洛丝而战的奴隶和穷人们，真的获得了塔洛丝的支持。 其次是尤琳的指控，这项指控是正确的。正因为帝国签订了白金协议，抹消了塔洛丝信仰，至高精灵撤退后，也不愿意恢复，才被奴隶和穷人利用，将塔洛丝的意志拉到了他们那边。 尤琳在最后的示意，则是所有议员都没认真考虑过的。 九圣灵里，塔洛丝创立了人类帝国，代表了人类意志，才由凡人封神。剩下的八圣灵都是参与了创造物质界，身体都划为世界的各个部分，再由人类的膜拜而产生了意志。 从善恶的角度来看，圣灵自然都是至善的，而尤琳的意思是，要保住帝国，就必须再一次抹消塔洛丝信仰。而这一次不是简单的销毁神像和记述，禁绝民众信奉和宣扬，而是将塔洛丝打为魔神之类的邪恶存在。 要与一位圣灵，还是守护人类的圣灵敌对，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正该如此！” 某个议员先回过神来，态度很坚决：“塔洛丝只是凡人，本来就不该跟八圣灵并列，这才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其他议员也纷纷表态，附和这个言论。 “她真的想守护人类，就不该成神制造争端！” “她就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被加拉迪亚人、奴隶还有贱民利用吗？” “是我们的错，不是错在签订了白金协议，而是错在没有严格执行白金协议！” “塔洛丝现在的行为，已经不符合圣灵的立场，她已经堕落成了魔神！” 议员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倾听着他们的鼓噪，尤其是“塔洛丝只眷顾加拉迪亚人”之类的论调，尤琳牵起嘴角，将心中翻滚着的鄙夷泄露出一缕。 塔洛丝的错？ 塔洛丝当年带领人类奋起反抗，代表的可不只是那时候的纯粹人类，也就是加拉迪亚人。 你们这些雷莫人是各种精灵跟加拉迪亚人的混血，不仅被精灵歧视，人类也不把你们当做自己人，处境比奴隶还要凄惨。是塔洛丝对你们一视同仁，把你们拉进了反抗精灵的队伍里，才获得了自由。 加拉迪亚人建立的人类王朝瓦解后，你们雷莫人靠着精灵遗存下来的知识和文化一步步翻身，最终建立了雷莫帝国，成了文明的代表，建立最初王朝的加拉迪亚人反而成了蛮族。 这正是你们在龙火战争中给皇帝施绊子，坑死皇帝全家，逼迫帝国人签订白金条约的原因啊。你们潜意识里总认为自己其实更多属于文明而优雅的精灵，而不是野蛮而粗鄙的人类。 现在，你们终于敢于跨出这一步，彻底否定塔洛丝了 等等…… 尤琳否定了刚才的结论，议员们的呼声越来越高涨，汇聚成一个口号。 “帝国不朽！” 尤琳微微摇头，跟精灵还是人类这个立场相比，议员们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庄园、奴隶以及名誉地位，只有雷莫帝国……严格说是没有皇帝，只有元老院的帝国，才能保障他们拥有的这些东西。 别说是塔洛丝，就算是其他圣灵阻碍了他们，他们也会努力克服恐惧，动用一切力量，宣布那位圣灵是魔神吧。 议员们很快通过了再度抹消塔洛丝信仰的议案，而这需要教会的配合。 尤琳低头，用议员们听不出来的戏谑语气说：“教会至始至终都是帝国的忠实臣民，自然会服从帝国的法令。” 似乎在让议员们安心，她又多说了两句：“我受诸圣灵委托传递神谕，那时候圣灵之间还没有分歧，现在看来，塔洛丝并不愿意等待，她的前身毕竟是凡人，更容易受到凡人意志的影响，也更容易被扭曲。” “塔洛丝信仰在教会引发的矛盾，可比诸位大人的纷争大得多，帝国能有坚定的立场，教会也会变得更加纯粹。” 尤琳的表态让议员们安心了，开始讨论法令细节。 尤琳还在争取由教会执行这项法令，议员们否决了，决定交由各行省总督和相应官员执行，教会配合。 法令中最先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清理刚刚组织起来的护教军。包括逮捕乃至杀掉明显倾向于塔洛丝的信徒，秘密毁损塔洛丝神像，确保护教军的纯粹后，再公开法令，禁绝塔洛丝信仰。 尤琳回到集会堂侧面的圣灵殿，召来老主教克文斯，把一个羊皮卷轴递给他。 打开卷轴一看，克文斯的脸色先是涨红，再由红变白，由白转青。 他义愤填膺的说：“尤琳大人，我一开始就提过，要拯救帝国甚至世界，元老院是必须首先清除的对象。” 尤琳摇头说：“那会让整个帝国陷入巨大的混乱，我们教会可没办法像帝国一样把所有人都组织起来。” 克文斯举起卷轴：“那这个呢？这个不一样会让帝国陷入巨大的混乱吗？” 尤琳淡然笑道：“有了这个，大家才会像你一样幡然醒悟，明白帝国是不可靠的啊。”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交代一项光荣而神圣的任务：“把消息暗中传给大家。” 克文斯愣住：“可这么一来，很多信徒，尤其是那些塔洛丝信徒，会跑到叛军那里去吧？” 尤琳笃定的说：“叛军是在扭曲塔洛丝意志，真正的虔诚信徒是不会这么做的。” 克文斯认同的点头…… 等克文斯匆匆离开，尤琳伸了个懒腰，气质顿时一变，整个大厅都被奇异的无形之力冲刷。 宛如圣灵降世，充盈着充盈着非人气息的尤琳满足的低叹：“比预想的快了一倍都不止，还得感谢那个小家伙。” 她向西望了一眼，等尤里乌斯带着军团赶回来，那个小家伙也该退场了。 第二十九章 拯救塔洛丝 布玛城之战过去了快半个月，布玛城和周边城镇，形势变得相对平静。 当然所谓的“平静”，只是对高照而言。 玛莫斯领军袭扰卡莱斯驻守的要塞，进行牵制。义军精锐分出若干股，向南方和西南行省挺进，一路摧毁庄园，解放奴隶，接纳穷苦平民。玛哈则坐镇布玛城，将原本的乌合之众编组成军，同时料理粮草等民政事务，为迎接之后的恶战做准备。 义军的行动井井有条，没什么疏漏，却不都是高照的安排。 处死库希尔之后，玛哈成长得让高照有些吃惊，她似乎一夜之间就蜕变为合格的义军领袖，很多事情不必高照交代，她就注意到并且学会用相应的技巧去处理了。 “塔洛丝不只给了她力量，也赐予了智慧，传授了很多经验吧。” 有红星的人戒备，奥丽维拉这阵子很难吸到高照的血了，说话的时候有些暴躁还在磨牙：“跟塔洛丝比起来，你懂的那点东西算什么。” 高照不爽的哼声，真是小看人啊…… 如果不是怕深潜者警觉，我脑子里的东西一件件丢出来，信不信能让这支义军打进神国或者湮灭地狱，解放整个世界？ 奥丽维拉又叹道：“奈恩圣灵的那个婊子，还有潜伏在帝都的其他学院都开始行动了，咱们掌握的这股力量在他们眼里恐怕已经失去了价值。继续下去的话，就是从他们嘴里夺食，下场会很难看的，你真的还不收手？” 她掌管的情报组织已经渗透到了帝都，传回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情况正如她所说，义军的崛起完全搅乱了帝国形势，各家巫师学院都开始行动了。 奈恩圣灵不用说了，圣灵教会在他们的控制下，整个帝国的圣灵教会都发动起来，一面清除塔洛丝信徒，一面用各种手段扭曲其他六位圣灵的意志。 就在帝都圣灵殿的地下，无数虔诚信徒被教士们以特殊祭祀的名义，组织在一起祷告。祷告到了**，圣灵开始回应，教士们却释放毒气，放出怪物，用各种手段折磨信徒，欺骗他们这是圣灵的考验，让信徒的灵魂承受巨大痛苦。 没哪个信徒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不仅信仰崩溃，还对圣灵产生了极大的怨恨和憎恶。 高照在《英斯莫指南》上找到了相关论述，大概明白这么做的后果。 这会污秽和撕裂圣灵意志，让圣灵之域出现裂缝。神职越依赖人类信仰的圣灵，受的影响越深，如果圣灵意志被撕扯下一部分，降下化身，等待的自然是在物质界的陷阱。 化身被控制，奈恩圣灵就可以通过化身与本体的关联，追溯到圣灵之域的所在，由潜伏在外层的强大战力突入圣灵之域。 奈恩圣灵已经掌握了某位圣灵的圣灵之域，进犯其他圣灵的地盘，不会有太大损耗。而圣灵本就已经虚弱，面对若干穷凶极恶的巫师，根本不是对手。 高照并不清楚奈恩圣灵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招下圣灵化身，制造出层界缝隙。以塔洛丝的表现推断，那恐怕不是几百几千个受难灵魂能做到的。圣灵们应该已经有所警惕，几万都动摇不了，说不定是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规模。 听起来很恐怖，但对巫师来说，世界之内的几百万条人命又算什么呢。即便是高照，也把克林弗恩里的不死人当做骨片田收割。 奈恩圣灵在帝都，其他白巫师学院在其他地方，应该都在致力于这样的行动。 至于黑巫师灰巫师学院，戴米莉是只被自己打掉了的出头鸟，其他的学院，自忖有实力的应该潜伏在帝都，其他的在城市和乡村，作着跟戴米莉同样的事情，甚至可能欺骗了魔神，正在努力把魔神召唤下来。 其实不必他们努力，只要物质界乱到一定程度，那位把物质界也视为自己家园的魔神达贡肯定会掺和的，遗憾的是并不清楚这场乱子的根源，更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也是当刀子的命运。 圣灵、魔神还有西面北面外敌入侵牵制住两位帝国执政官的传闻，这些乱子加起来，足以让加拉迪亚世界沸腾了。 奥丽维拉已经生出退意，毕竟她有自知之明，区区小学院想争夺圣灵和魔神之力，简直是痴人说梦，她还是靠着抱高照大腿才走到现在的。这阵子在布玛城和周边搜刮的物资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现在她更关心高照帮她解决学院危机的允诺。 高照对她嗤之以鼻：“都到这份上了，每多呆一天都是赚的，你的胆子也跟个子一样小吗？” 刻意碰触她的逆鳞，效果杠杠的，小矮个一蹦三尺高：“咱们就比比，看谁先撑不住想跑路！” 老实说高照的收获也足够多了，杜杜和奥冰几乎是刮地三尺，按杜杜的估算，就算是加拉迪亚货物大贬值，也已经有了好几万环晶石的收获。 他跟奥丽维拉刮地皮的动静之大，连玛哈都惊动了。如果不是拿走的东西都跟民生无关，恐怕玛哈都要翻脸。 可这不是高照的目标，塔洛丝之力都是最起码的，他的真正目标是在加拉迪亚世界彻底粉碎的时候，夺下一小块给学院当新的试炼世界。 奈恩圣灵必然也是这个目标，加拉迪亚太大会制造出潮汐乱流，打碎了留下一块就没影响了嘛。当然奈恩圣灵的目标应该不只是一位圣灵，高照觉得，阿卡托什是他们的底限。 也难怪圣灵教会泄露了元老院要剿灭塔洛丝信徒的消息，把大量塔洛丝信徒往义军这里赶。那位尤琳应该是在向他传递讯息，收下这些信徒，用他们的灵魂拉下塔洛丝的意志，然后……乖乖退场吧。 问题是，不管是对高照，还是对巫师来说，只有自己夺到的才是战利品，别人给的可不是。 如果尤琳跑过来直接要求，说不定高照就咬牙认下了，差距太大完全没有打得赢的希望。 可她根本没动静，自然是不屑于跟连正式巫师都不是的高照谈，那么高照也就装作不理会她的示意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尽量多救点人，多抢救一点东西。 从本心上说，他也很敬佩那位塔洛丝，不希望只是得到她的一部分，能囫囵吞下最好。 对了那两位执政官的表现似乎太边缘了啊，奈恩圣灵难道没有在他们身上下功夫吗？ 如果换作自己，一开始渗透进加拉迪亚的时候，就该走这一步了。每位执政官都掌握着十多个帝**团，那可是最精锐的百战之师，随便哪一位都有定乾坤的力量。 高照正在走神，奥丽维拉忽然啧啧出声。 “你的美梦要破碎了……” 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相关，边吃边幸灾乐祸的说：“我刚收到消息，皇宫里有什么东西被运出来，遮得太严实看不清楚，不过看轮廓应该是塔洛丝神像。” 高照愕然：“塔洛丝的形象和记述不是都被抹掉了吗？皇宫里更不可能还保留着神像啊。” “大人物禁什么，会禁掉自己吗？不都是禁的贱民？” “而且元老院暗中坑死了皇帝一家，但皇帝背后还关联着若干家族，他们也心虚啊。” “皇宫一直都好好的保护着，里面有什么他们也不好清理，还留着塔洛丝神像很正常嘛。” 高照抽口凉气，推翻了之前的判断，这个尤琳，可没大方到让自己夺得一部分塔洛丝之力。 对那位女神巫师来说，让自己这个小小学院能带走一丝一缕塔洛丝之力，就是格外开恩了吧。 一股心火骤然上蹿，高照再也坐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背着手踱步。 不行动的话，塔洛丝意志会被扰乱，玛哈拥有的塔洛丝之力也会被污秽甚至消散。 那意味着“白金已朽黑铁重光”的口号落空，整支义军的命运就被注定了，而自己的加拉斯亚之旅也宣告终结。 但行动的话，意味着跟尤琳敌对，那可不是好玩的。 高照犹豫不定，玛哈正好出现。 “现在有些麻烦事……” 她来前城市议会，现“圣使殿”的目的是求助。 “来投奔我们的信徒越来越多，成分也越来越复杂，很多是富人甚至低级贵族，我不知道该怎么调和他们跟大家的矛盾。” 她的麻烦算不了什么，高照脑子里有一大堆东西，从“均贫富”到“玛哈来了不纳粮”，换个名头用上也不算什么。 不过高照考虑的不是这个，他定定看着神采焕发，美丽异常当然也健壮无比的玛哈，忽然有了触动。 这正是让塔洛丝完全认可自己和玛哈的机会…… 玛哈被盯得有些发憷，眼角瞟到旁边吃着香瓜的奥丽维拉，心头一凛。 这家伙是玩腻了这种类型的，开始对自己有兴趣了？ 他真要提要求，而且用上“付出一切代价”的理由，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就在玛哈纠结和忧虑的时候，高照说：“我们去帝都。” 啪嗒一声，奥丽维拉手中的香瓜落地，小嘴也张得跟瓜一样大。 第三十章 帝都下水道 两天后，莫雷托尼亚郊外某座废弃神殿里，高照踩在没了神像的石台上，眺望近在咫尺的繁华帝都，唏嘘的道：“没想到咱们会用这样的方式第一次进帝都。” 包头蒙面的小个子翻白眼：“还不是你发神经，非要这么冒险。” 又眯起了眼睛：“不过我喜欢，高照你比我的赌性还大呢。” 金发女郎立在小个子身边，高大健壮的身影宛如巨人，她忧虑的问：“真的能从这里直接到圣灵殿吗？大家都说帝都的下水道比城市还要复杂，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小个子哼道：“不要怀疑我的本事，我说了能到就能到，你是害怕了吗？” 金发女郎苦笑：“是有点，不过不是怕死，是怕来不及阻止那些人扭曲塔洛丝意志。” 高照、奥丽维拉和玛哈，三人组成的小队目标就是通过帝都外的下水道潜入圣灵殿，破坏塔洛丝神像。 这是个疯狂的计划，但高照他们别无选择。圣灵教会拿到了雷莫皇室收藏了好几百年的塔洛丝神像，由那个尤琳主持的话，必然会对塔洛丝意志造成不可想象的损害。 玛哈是塔洛丝的眷顾者必须跟着来，为了不走漏消息，同时也不让义军群龙无首，高照又招来了妮维雅，让她装扮成玛哈。 妮维雅也是金发大美女，稍稍调整下容貌和体型就行。力量和气息什么的，在加拉迪亚已经拥有大师级力量，可以动用中级学徒的巫术伪装，瞒过一般人没问题。 不过就像奥丽维拉说的那样，这太冒险。 奥丽维拉倒是撤走了猩红荆棘的学徒和侍从，就算是死掉也不过是弹回异度天宇。高照要死掉的话，妮维雅就得跟着一起死了。 妮维雅压根不在意，说什么“我早就该死了现在每多活一刻都是赚的”，高照自己倒是压力山大，忧虑比玛哈重得多。 高照倒不担心迷路，奥丽维拉动用了奇特巫术。她暗中操纵一个探子，悄悄躲在下水道里靠近圣灵殿的地方自杀。探子的灵魂融进鲜血里，变成了醒目的道标，就像游戏里的任务目标指引一样，始终显现在奥丽维拉的视野中。 巫师的力量就是这么邪恶，细节就没必要跟玛哈说了。 奥丽维拉抡起连伽砸碎一块大石，露出黢黑深邃的入口，招呼道：“走吧……” 高照正要下去，看着神像台座下的残损浮雕，忽然做出了让奥丽维拉和玛哈惊愕不已的举动。 他朝台座深深鞠躬，用很虔诚的语气说：“神在上，请保佑我们顺利完成任务。等我们再回这里，一定会为您重建神殿，重塑神像。” 奥丽维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疯了吗高照，连这里供奉的是哪位圣灵都不知道，就向祷告？” 玛哈也难以置信的说：“晨星大人，我觉得这里更像是魔神殿，您是圣灵使者啊，怎么能向魔神祷告？” 高照耸肩：“无所谓啦，我不过是发起了一项交易，就算是魔神。只要对有利，未必会拒绝嘛。” 想想老滚世界里的魔神，每个都有魔神任务，不就是魔神无法进入物质界，才只好用等于交易的任务使唤凡人替们跑腿吗？ 高照也不是想激活魔神任务，加拉迪亚世界毕竟不是老滚世界，魔神跟凡人的交流未必只会通过任务，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 他也不是祷告，纯粹就是见山拜山，见佛拜佛，华夏人的本性而已。 奥丽维拉和玛哈自然不理解这种压根没信仰却依旧祷告的事情，奥丽维拉没好气的说：“这里要是卡拉维库斯的神殿，咱们可要倒大霉了，那家伙最喜欢帮凡人实现愿望，然后索取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可怕代价。” 高照晒然一笑，有什么想象不到的，比如你想成为强大并且受万人尊崇的男人，就把你变成没脑子也没**的篮球明星？ 玛哈可不是为高照担忧：“如果魔神捣乱怎么办？除了魔法女神阿祖拉和活力女神梅瑞迪亚，其他的魔神都对凡人充满了恶意啊。” 高照笑着说：“我都拜过了，不帮忙还捣乱的话，就把这座神殿彻底砸烂，改成公共厕所。” 奥丽维拉和玛哈牙痛般的抽气，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不再嗦。 不过前者是记起自己的巫师身份，自然没必要敬畏神。后者却以为高照是圣灵使者，有这样的底气。 三人进了下水道，在密如蛛网的地道和洞穴中前进。 帝都的下水道可以说是加拉迪亚的超级迷宫，它不仅仅是下水道，还是若干座帝都沉陷叠加之后形成的恢弘地域。 莫雷托尼亚是加拉迪亚世界的人类中心，莫雷帝国之前的各个人类王朝都定都在这里，期间发生过无数次灾难，整座帝都都沉陷到地底，新王朝在废墟上重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了。 不仅如此，下水道也是盗贼、刺客以及各类黑暗势力的大本营，漫长的岁月里，这些魔神信徒不断修整和改建这个地下世界，让下水道的规模越来越大，构造越来越复杂，当然也越来越危险。 奥丽维拉有从盗贼公会买到的地图，还有血魂道标指引，虽然无法做到精准导航，但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很快这支三人小队就渗入到了地下，开始遭遇各类怪物。 腐毒鼠、剑刃蜘蛛、大蟑螂是新手向的试炼小怪，个把小时后，骷髅兵乃至尸鬼这种魔物渐渐出现。到了两三个小时，确认已经越过城墙，进入到帝都地下时，遇到的怪物就是资深乃至专家级别的幽灵、吸血藤、腐泥怪、骷髅武士、法师和尸鬼战士等等了。 对高照和奥丽维拉来说这些怪物还不够塞牙缝的，他们懒得出手击杀，都把怪物往玛哈身前赶。玛哈现在还只是专家级别，这也是她难以获得更多塔洛丝之力的原因，她挥着单手短斧，不停收割着怪物，一点点积累灵魂……也就是经验。 等玛哈杀掉一群已经失去心智的疯狂吸血鬼时，三人进到一处空旷的殿堂。 “地图上没有啊……” 奥丽维拉叹道：“那帮家伙果然不靠谱。” 螺旋剑跳到高照手里，他顺手插进地板，神色凝重的说：“不是不靠谱，而是把你卖了。” 看着从阴影中涌出的人群，奥丽维拉龇牙道：“好吧，我是考虑过盗贼公会被哪家黑巫师学院控制了的可能性，已经很小心了，还用了血傀术控制探子，但没想到他们能解除血傀术。” “诺克图娜尔保佑……” 某个身着黑袍的人走出阴影，浑身弥散着高照和奥丽维拉格外熟悉的气息。 那是个阴桀的中年人，就算是微微笑着也让人觉得他在打着怎么杀死你更有趣的主意。 他嘿嘿冷笑着说：“看到血傀术，我就知道是你，奥丽维拉。” “控制刺客公会，守卫帝都的地下世界，每清除一家学院，尤琳大人就多给一份奖赏。” “你这是送礼上门啊，奥丽维拉，哦，还有……” 中年人看向高照，笑得更开心了：“你是红星的吧，在零环见过，这下是两份奖赏了。” 奥丽维拉冷哼道：“艾德，你难道还不知道戴米莉的下场吗？” 她说话的时候向高照传讯，简述了这家伙的来历。 九十七环的黑巫师，虚无之刃学院的院长，液化巫师初阶。 “戴米莉那个蠢货……” 艾德悠悠的说：“以为凭她自己就能单干，居然拒绝尤琳大人的邀约，这就足以说明她的愚蠢了，被你们这种小角色踢出局很正常。” “我可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极限，所以我很本分，然后……你们不就上门了吗？” “听说你们在南面鼓动凡人，还以为会从战场上出局呢，没想到还是舍不得帝都的收益。” “好啦，等回去了咱们可以慢慢聊，现在我就送你们上路吧。” “瞧在跟你们两家学院的老院长有点交情的份上，我会尽量不让你们太痛苦。” 既然是黑巫师，这话就得反着听了。 奥丽维拉紧咬嘴唇，向高照传讯：“落在这家伙手里可没好下场，我准备自己走了，你赶紧通知你的人回去。” 高照却不愿这么轻易的放弃，他忽然问看似无关的问题：“艾德院长，你是怎么瞒住诺克图娜尔，控制了刺客公会的呢？” 第三十一章 三神之会 加拉迪亚世界的圣灵和魔神跟上古卷轴没多大差别，有九圣灵也有十六魔神。 诺克图娜尔是阴影女神，物质界里生活在阴暗世界中的盗贼刺客杀手都信仰，只要深入到各座城市相应公会里，就能找到的神像，碰触到的意志。 大概是一直呆在地下世界，没人唠嗑闷得慌，艾德并没隐瞒：“这有什么难的，最喜欢的就是暗杀，杀一些分量足够的人就行了。比如说皇室家族那些理论上有资格登上皇帝宝座的家伙，反正他们都在尤琳大人的名单上。” 高照扬起眉毛，发出升调的哦：“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完成魔神任务，没拿到那两件神器？” 艾德呆了呆，笑得更冷：“想用谎言保命？忘了我是谁吗？” 他还是问了出来：“什么神器？” 高照露出“这个你都不知道啊”的惊讶表情：“当然是虚无斗篷和骷髅钥匙啊。” 诺克图娜尔有两件神器，一件是可以隐匿使用者一切存在痕迹，包括亲友和其他人记忆的斗篷，一件是可以开任何门的钥匙。前者其实并不叫“虚无斗篷”，但意思是一样的，正好跟艾德的学院名字吻合。 当然这是老滚世界的设定，加拉迪亚这里可不敢保证还有这样的细节。 艾德呵呵低笑：“就算是谎言也挺有趣，你的小命可以留下。” 笑声中，那些游走的阴影骤然扑来，散发出的力量波动来自异度天宇。艾德这个黑巫师果然很审慎，出动的全是学徒和侍从，并没驱策刺客公会的人。 螺旋剑点燃，瞬间冲起几人高的暗金火柱。 一柄大剑自火柱中劈出，将快要裹住高照的那团阴影劈得倒飞出去。 焰火烧灼中，阴影凝结为实在的身影，痛呼着拍打火焰。身影由实变虚，再变回实质，才灭掉了焰火。 血光和白光也同时亮起，打退了另外两团阴影，让剩下的阴影不敢再冲上来，而是游走在外围，编织起一圈带来明显抑感的阴霾。 奥丽维拉挥着骷髅连伽驱动血光，冲刷那圈阴霾，传讯抱怨道：“还以为你要用出什么妙招呢，结果还不是开打？” 高照没回应，心说得亏来这一句给多疑的黑巫师心中扎根刺，不然艾德就不是驱策部下出击，而是亲自动手了。 艾德的力量应该还被压制着，最多是宗师级别。以他正式巫师的级别，在加拉迪亚里对应了至高宗师，这已经是凡人力量极限，具备了一丝神性，足以对圣灵和魔神本体造成伤害。 高照赌艾德没有晋升到至高宗师，到了那个级别，必然被圣灵和魔神瞩目，并不符合黑巫师喜欢居于幕后的心性。 再丢出魔神任务和神器的信息，艾德肯定不舍得直接下狠手踢他们出局，现在的反应正如高照所料。先让学徒和侍从消耗他们的力量，再出手将他们一举擒获。 小小的算计，暂时让双方的力量对比没那么悬殊，然后再想办法。 希伊兰蒂跨出升腾的营火，也不问高照出了什么事，挥着圣女骑士大剑沉默的战斗。 “英灵奴仆吗……” 艾德眼中也升起了火焰：“真是不错，你留下这个，我可以放过你。” “我是说，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你们。” 先不说高照舍不舍得，能不能给出去，就说黑巫师的话，那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高照分别给奥丽维拉和玛哈传讯，再点燃精神力，化作人形火炬，朝着艾德冲过去。 这时候的确是赌博了…… 艾德冷笑：“不自量力！” 黑巫师骤然化作浓稠黑雾，填满了小半个殿堂，黑雾中凝结出无数身影，挥着短刀，从各个方向朝三人一英灵刺来。 短刀蕴含着诡异的力量波动，令人感觉完全无法避开，这该是黑暗锁定之类的巫术，带有必定命中的特性。 高照大剑劈出偌大一道暗金光弧，将大片黑雾，连同好几个身影一同斩裂。 希伊兰蒂跟他配合默契，在另一个方向劈出光弧，在两人前方清出超过一百八十度的扇面。 玛哈身上溢出白光，再被渗入的金焰点燃，短斧如转轮般卷动，劈散好几个黑雾身影。 奥丽维拉的骷髅连伽带起猩红血流，将几个黑雾身影卷进去。 三人一英灵这一击后，身影同时一顿，即便击碎了若干身影，还是被艾德这一刀刺中。 黑雾中艾德的笑声仿佛无处不在：“知道我们学院为什么叫虚无之刃吗？就是没人能逃得掉这样的攻击！” 笑声戛然而止，玛哈身上溢出的白光扩展而上，破开黑雾，凝结出巨大的人形虚影，将若干黑雾身影定住。 与此同时，奥丽维拉挥动的血光伸展为丛丛荆棘，将玛哈和自己，连同大半黑雾罩住。 荆棘急速编织成类似庭院小道的构造，把这部分黑雾困住。荆棘小道之外，高照和希伊兰蒂置身的黑雾翻滚起来，但力量明显弱了许多。 “塔洛丝的化身！” 黑雾中振荡着艾德的声音：“真是好东西！那是我的了！” 他恨恨的道：“别以为分割我的力量就能占到便宜，我一直把力量压制在宗师级别。惹恼了我，我可以马上晋升到至高宗师，弹弹手指就能收拾你们！” 高照吐出一口浊气，计划还算顺利。 奥丽维拉的泰古斯血棘可以分割出单独的战斗空间，她加上玛哈，依靠血棘环境，应该能跟艾德的一半力量抗衡。 他这边加上希伊兰蒂，也能拖住艾德一段时间。 艾德这个级别的存在，靠硬碰硬的战斗根本赢不了，到现在他做的一切，都是赌一个可能性。 希伊兰蒂挥动大剑，将逼向高照的黑雾身影一个个击碎，高照则趁机将金焰渗进那些刚刚被粉碎的身影里。 这伤害不到艾德，但足以把精神力中凝结的意念推到艾德的精神力里。 “诺克图娜尔，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来？” “他在探索你的永恒黄昏，你还躲在阴影里，自以为能操纵一切，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快醒过来……” 意念被强大得多的力量粉碎，艾德在黑雾中冷笑：“魔神都得通过神像，或者特定的物品才能跟凡人联系，你想越过我跟说话，真是好……” 荆棘小道忽然变得炽亮，散发出的奇异波动打断了他。 “该死！塔洛丝！” 呆了呆，黑雾剧烈沸腾，艾德的声音变得愤怒而惊恐。 黑雾猛然收缩，凝结回艾德的身影，但在他之外还罩着一层阴影，让他变得像褪色黯淡的人像。 艾德喊道：“诺克图娜尔，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层阴影如黏液般自艾德身上剥离，蠕动之间，在艾德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让他痛苦的大叫。 当这层阴影凝结为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时，奥丽维拉的荆棘小道也粉碎成片片飞灰。 股股黑雾涌向艾德，高照哪能让艾德收回力量，跟希伊兰蒂一同，劈出炽亮金芒。 金芒劈碎黑雾，轰在殿堂深处的碎石中，炸出大片烟尘。 殿堂振荡不停，却不是高照和希伊兰蒂弄出的动静，而是飞灰之中那个白炽虚影，与引用凝结成的身影对峙，两股力量波动连绵撞击，在地板上炸出一个个深坑。 “吾当然知道他居心叵测，但吾想等到最后，将他和他幕后的主使一网打尽。” 阴影发出阴柔的人声：“不过就连你都如此惧怕，看来吾的计划有问题。” 诺克图娜尔！ 如高照所料，艾德身上必然有可以触摸到意志的东西，不然不可能控制住刺客公会，也不可能自如来往于帝都的地下世界，这跟高照通过玛哈汇聚加拉迪亚凡人力量是一个道理。 玛哈身上的白光飘摇，并没出声，阴影女神诺克图娜尔却像是收到了确定信息。 低沉的笑道：“合作？吾与你谈不上信任，塔洛丝。” 另一股波动骤然传来，一点橘黄焰火在殿堂深处的烟尘中亮起。 诺克图娜尔……严格说只是她的一缕投影，显得很诧异：“你怎么也冒出来了？” 此刻高照已经说不出话，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 某个像泉水般叮咚荡漾的女声正在他心中呢喃：“你都没有给我祭品，凭什么要我帮你？” 女声蕴含着跃动的生机，还有迥异于初火的灼热，将主人的身份展露无遗。 梅瑞蒂亚，生命与活力女神，生命之火的拥有者。 真是没想到，之前那座神殿居然是的。 第三十二章 魔神真是好人啊 高照还有些奇怪，艾德刚才说的没错，凡人必须靠神像和特定的物品才能联系到魔神。反过来说，如果凡人联系不到魔神，魔神自己也无法主动介入物质界。 “你还真是狂妄自大呢，我们虽然不怎么关心物质界，但也不是必须得凡人帮忙才能介入。” 泉水叮咚，高照脑子里下意识的升起元气满满的少女形象，当然不是半龙人女仆。 “其他魔神我不能说，至少我在物质界有很多不需要神像的布置，你祈祷的那座神殿是上千年前信徒给我修的，就算被这个帝国摧毁了，每块地板都跟神像是一样的效果。” “何况那个金头发身上散发着那么臭的塔洛丝味道，我还能不注意到？” “你的祷告还真是不恭敬啊，态度太恶劣了，换成其他人早就被我烧成灰了。” “至于现在……” 殿堂深处，碎石哗啦啦落下，露出的墙面上可以看到有序线条，隐约看出正是女性的魔神形象。 “这里是几百年前的魔神殿，神像没了，雕刻还有。“ “你用你那种古怪的力量打中了我的雕刻，真是罪上加罪，瞧在那种力量很有趣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梅瑞迪亚的心语速度极快，这一番嘀咕转瞬之间就灌给了高照，让他明白了是怎么跟这位魔神勾搭……不，搭上线的。 高照劝诱道：“既然很清楚物质界的事情，就该明白现在不是你帮不帮我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自救，而我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梅瑞蒂亚却不为所动：“我知道物质界发生的动乱，也知道出现了世界之外的入侵者，就是你这种异人。” “但我不相信你们的力量强大到了可以粉碎世界，看起来你的立场偏向这个世界，谁知道你是不是企图利用我们，才夸大甚至编造了谎言呢？诺克图娜尔都不能看透你们。” 高照暗暗心惊，魔神居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梅瑞蒂亚说：“塔洛丝告诉我的，我很讨厌她只维护凡人的立场，不过她不像诺克图娜尔那样喜欢说谎。“ 高照：“……” 他赶紧解释，入侵者是两手抓两手都硬。一方面在物质界扭曲圣灵，一方面入侵其他圣灵的神域，最后召唤出阿卡托什，利用来粉碎这个世界。 梅瑞蒂亚不屑的说：“圣灵那些可怜的家伙，既愚蠢又无能，把自己的意志交给了凡人，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凡人只靠遗忘就能抹消们。“ “你们异人以为召唤出阿卡托什就能粉碎整个世界吗？物质界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一切，我的永恒黄昏就是不朽的，你们根本不可能侵入。” 梅瑞蒂亚抱着这种想法也能理解，其他魔神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物质界不过是加拉迪亚的核心，不管处于什么状态，哪怕是粉碎了，只要物质还在，就影响不到外层位面自由自在的魔神。们并没参与创世，跟物质界没有根本关联。 可惜，这终究只是以为加拉迪亚世界就是一切的土著思想，们压根就想不到，巫师要做的不仅是粉碎物质界，还要把碎片抽走。 物质界是世界核心，抽走之后，整个世界的结构就变得松散了。巫师不必对魔神所在的外层位面下什么功夫，环流潮汐一到，所有魔神的神域，包括梅瑞蒂亚的永恒黄昏，都会被潮汐冲散。神域即便能抵抗住潮汐的侵蚀，也会被冲到不知什么地方，成了毫无所依的孤岛。 巫师们在魔神身上下功夫，不过是阻止们干扰自己的行动，同时抱着有一点算一点的心态，希望从魔神身上搜刮点东西。 这个背景高照不好跟梅瑞蒂亚说清楚，巫师进入下方世界，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没限制的，出卖异度天宇当“巫奸“都无所谓，谁让巫师是极端利己的存在呢，这么做并不违背巫师的”职业道德“。 不过，事先的约定必须遵守。 奈恩圣灵跟各家学院订立了协议，规定不能向加拉迪亚土著泄露异度天宇的整体情况。高照跟玛哈和塔洛丝透露了一部分信息，已经游走在危险边缘。如果玛哈和塔洛丝倒戈，或者被其他巫师捕获泄露了消息，高照和红星学院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高照显然无法像信任塔洛丝那样信任梅瑞蒂亚，不能把巫师的真实底细说出来。召唤阿卡托什的计划也只是他的推测，奈恩圣灵并没有把他们的行动计划告知其他学院。 高照正在琢磨该怎么劝说，梅瑞蒂亚又说：“你和你那个灵魂女仆的力量我很感兴趣，那种火有些接近世界之初的力量。如果你愿意分给我一缕，我就赐予你一件神器，现在我也只能做这么多。” 说起来梅瑞蒂亚的力量，的确跟克林弗恩的初火很接近，难怪她会感兴趣。 梅瑞蒂亚是生命之火的拥有者，被德鲁伊们共同信仰，同时异常憎恶违背生命法则的存在，比如亡灵，拥有的神器…… 高照心跳加快了一拍，如果是那柄本质是照明棒，附带烧灼亡灵功效的长剑“破晓者”，那就太好了。圣女骑士剑还给了希伊兰蒂，他正缺趁手的武器。 不过要怎么把初火分给梅瑞蒂亚？总不成让作为学徒跑去克林弗恩接受初火试炼吧？ 梅瑞蒂亚说：“你那位灵魂女仆就是那种力量的化身，你愿意的话，可以从她身上分出一缕给我，我会给她一缕生命之火作为替代。” 高照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那可不是灵魂女仆，而是老婆……呃，活人！ “我可以试试……” 希伊兰蒂发来心语，她居然听到了：“我现在只是投影，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有太大伤害。能说服这位魔神站在我们这边，这个世界就更有希望了。” 高照想了想，觉得梅瑞蒂亚还没大能到可以通过寄宿希伊兰蒂，跑到克林弗恩去，只好同意了。 就算跑过去，克林弗恩的初火可不是希伊兰蒂一个人守护，想想梅瑞蒂亚面对一帮老爷爷老奶奶的情形，高照就有些想笑。 按照梅瑞蒂亚的提示，希伊兰蒂朝着殿堂深处劈出一道暗金光弧。墙面震颤，碎石崩裂，一块碎片拉着长长的弧线，悠悠落到高照手里。 正是那块雕刻着残缺神像的碎片，高照让希伊兰蒂握住碎片的另一端，用初火包裹和渗透。 碎片化作炽亮光团，闪烁了好一阵后，金光骤然粉碎，大部分散作淡淡烟气，小部分变成暗金碎芒，重新落回碎片上。 那些细碎金光汇聚在一起，似乎有了生命，扭曲翻卷着，骤然渗入希伊兰蒂的体内。 希伊兰蒂的投影多了层金光，同是暗金，但更为黯淡，跟投影原本散发的光亮相比，有如晨曦和晚霞的对比，让投影变得更立体。 投影在这层金光下颤抖，希伊兰蒂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失去了力量。 她身体一软就要摔倒，高照抱住了她。 这个投影并不是完全虚无的，高照感觉就像是抱着一团棉花做成的云朵。 “她需要血肉……” 梅瑞蒂亚说：“只是血也行，不然无法承载我的生命之火。“ 高照毫不迟疑的划破手腕，血如泉涌，渗进怀中这团柔云。 “你在干什么啊！” 旁边响起尖锐的叫声，奥丽维拉急得像自己的棒棒糖被人夺走了：“那是我的血！” 玛哈也在发愣，闻言异常讶异：“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真的是吸……” 奥丽维拉摆着手，用打落牙齿合血吞的语气说：“不不，没什么，我是想说那是血……“ 这边高照却无比惊喜，他感觉到怀中的云团正一点点变成实体，温热柔嫩的真实身体！ 红唇微微抖动，呼吸间吐出清幽香气，希伊兰蒂变作活生生的凡人。 梅瑞蒂亚说：“对你来说的确有些不方便，不过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跟灵魂奴仆比起来，活人有太多限制，自然削弱了战力，梅瑞蒂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高照失血过多有些头晕，内心却狂潮翻卷，赚大了！ 有了这缕生命之火，希伊兰蒂就能以活人形态陪伴他了。这哪是代价啊，这是巨大的收获！ 他很努力的压制住喜悦之潮，避免梅瑞蒂亚起疑。 扶起希伊兰蒂，让她搞清楚自己的状况，看现在这个身体跟她的本体有什么关联，他向梅瑞蒂亚传去冷冷意念：“你收到了吧，那该兑现承诺了。“ 梅瑞蒂亚的语气却不掩喜悦：“真是有趣的力量啊，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之火多了个侧面，更加丰富了。” “哦，承诺啊，我是说话算话的，瞧瞧你手上的碎片。” 手中的碎片一阵抖动，转眼就变成一柄手半剑。剑柄似皇冠又似祭坛，散发出炽亮金光，剑身也泛着迷蒙金光，昏暗的殿堂顿时光亮大作。 梅瑞蒂亚说：“这是破晓者，始终这么亮，永不磨损，对亡灵有附加伤害。” 效果其实很鸡肋，不过高照推送精神力，发现完全没有阻滞。点燃之后，并不再像普通武器那样金焰飘扬，但燃烧的精神力却随着光亮铺开，远比之前稳定和均匀。 果然，克林弗恩之火与梅瑞蒂亚之火二者有很好的“相性”，这柄剑几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他发出散乱心语，遮掩内心的激动：“我不是第一个得到这柄剑的人吧。” 梅瑞蒂亚悠悠的道：“当然不是，这也不是破晓者的本体……真正的破晓者哪里是你们凡人能用得了的呢？” “对了，你这么一问，我倒记起来了。” “你也不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异人了，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多久了，我遇到过很多异人。“ “为了跟他们更顺畅的沟通，我就故意给他们找事做，然后拿这柄剑作为奖赏。” “他们拿到了剑，跟我的关联也很紧密了，我就可以通过他们的视野观察物质界。” “给你这柄剑也是这个用意，我还要紧紧盯着你，看你到底在做什么，做到了哪一步。” “如果你能证明那些话是正确的，那时候我才会认真考虑继续帮你……好吧，算是合作。“ 高照听得心头一颤，大姐啊，那些异人怕不就是以前奈恩圣灵渗透进来的巫师！ 当然如果这个世界以前不是加拉迪亚而是上古卷轴的话，那些异人就是玩家了。 梅瑞蒂亚还在嘀咕，似乎陷入到回忆里：“另外还有件隐身斗篷，是跟虎人有关的，对了虎人是怎么没了的呢？以前的物质界里有很多种族啊。“ 难不成你其实就是上古卷轴里的那个梅瑞蒂亚，然后上古卷轴世界被什么力量扭曲成了加拉迪亚？ 高照越想越觉得水深，还好这时候梅瑞蒂亚的自语渐渐消散，殿堂里有了另外的动静。 艾德扭曲挣扎着，身体像蜡烛融化般渗进殿堂的暗色中。 下一刻，他从阴影里弹了出来，根根有如细蛇的阴影绳索将他牢牢绑住。 诺克图娜尔傲然宣告：“欺骗吾的异人，你的祷告早就把灵魂献给了吾，你休想逃脱！” 高照喊道：“别让他自杀！” 你们魔神接触到的灵魂，仅仅只是巫师的精神力外壳，只要艾德自杀就能挣脱。而且他自杀还未必直接弹回异度天宇，奈恩圣灵说不定在给他的钥石上加了更多料，让他可以在加拉迪亚世界里重生。 艾德大叫：“你这是背叛！你会受到……啊啊！” 他的心口冒起青烟，像是有无形的烙铁按了上去。 诺克图娜尔低沉的道：“异人果然麻烦，那就先禁锢住你，你总不可能连阴影咒誓都能破解吧。” 艾德倒在地上抽搐，整个人像发烟罐一样，继续散发出青烟。烟气扩散到一定程度，又渗回身体，如此急速反复着，应该是连灵魂都禁锢住了。 “既然梅瑞蒂亚已经跟你合作了，吾也得留下一个眼线。” 阴影轮廓浮动着，吐出一件斗篷和一把钥匙，送到奥丽维拉身前。 “圣灵和魔神之下无人能察觉的隐匿斗篷，还有什么门都能开的骷髅钥匙，两件神器都寄宿了吾的力量，吾可以看到你们在做的事情，由此决定吾的立场。” 奥丽维拉喜滋滋的收下，高照却是两眼都快绿了。 这家伙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两件神器，哪来的狗屎运！ 想想诺克图娜尔也没选择，憎恶塔洛丝，不可能选玛哈，而自己和希伊兰蒂都获得了梅瑞蒂亚的力量，只剩下奥丽维拉。 不过这两件神器太变态啊…… 高照还在犯嘀咕，诺克图娜尔又说：“斗篷并不能抹消存在的痕迹，钥匙也只能用三次。” 原来是劣化版，高照顿时平衡了。 阴影如飓风般消散，同时带走了艾德，三个……不，四个人面面相觑，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像做梦。 “这两位魔神真是好人啊……” 奥丽维拉说：“不仅送装备，还替我们干掉了强敌。” 高照咳嗽着说：“所以得感谢我啊，不是我的祷告，梅瑞蒂亚怎么会跑出来？没有梅瑞蒂亚表明态度，诺克图娜尔也不会这么大方。” 奥丽维拉嗤笑道：“你那是祷告？分明就是威胁！” 第三十三章 德鲁伊必须死 “感觉怪怪的……” 希伊兰蒂检查了自己的情况，跟高照抱怨：“世界变得更真实了，不过又像裹了层更厚的泥壳，感知反而迟钝了。“ 高照握住她的手：“这就对了，跟我现在的状况一样。” 他挠了挠希伊兰蒂的手心：“迟钝是因为你之前都是直接用灵魂感知，还没习惯用真实血肉触摸这个世界，适应一下就好了。” 啪的一下，希伊兰蒂拍开他的手，转头哼道：“什么跟你一样？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你是谁啊？” 高照呵呵笑道：“不喜欢这种类型呀？” 旁边奥丽维拉干呕：“跟自己的英灵奴仆打情骂俏，还说你不是变态？就算是……旅法师，也没见过你这样的！” 玛哈居然也微微点头，似乎终于看穿了高照的本质。 希伊兰蒂张嘴想辩解，高照无所谓的道：“我们的本性是什么？突破禁忌呀，这就接受不了吗？你觉得吸血就是突破禁忌了，那不过是在效仿吸血鬼而已。” 希伊兰蒂没出声了，她明白高照是想遮掩彼此的真实关联。 她还是很不爽的用心语传讯：“晨星大人，就算您要隐瞒真相，也请用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防火女为您守护营火，希伊兰蒂跟您并肩作战，不管哪个，都不是那种关系！” 高照脸皮早厚得没边了，压根不把她这话放心上：“是是，你说了算。” 奥丽维拉则虚弱的辩解：“吸血鬼是没血就会死，我哪里是？泰古斯之力让我这样的正常人类可以从血液中获取力量，这也是突破禁忌啊！” 高照嘁道：“对你来说，年龄跟形象的差异才是禁忌。” 小矮个一跳而起，朝着高照扑来：“你越线了啊！赔给我血！” 烈火轰然喷发，希伊兰蒂挡在高照身前，大剑带起金焰击向奥丽维拉。 奥丽维拉倒射回来，悻悻又不甘的嘀咕：“都是变态！” 玛哈催促道：“我们是不是该继续前进了？” 希伊兰蒂的状态得到确认，高照和奥丽维拉分别测试了破晓者和隐匿斗篷，都十分满意，四人小队再度上路。 艾德的学徒和奴仆们早已不见踪影，高照很担心他们跟奈恩圣灵报告。考虑到他们的院长被禁锢，那些人应该急着逃回异度天宇，有很大可能还没走漏消息。 就算走漏消息，这时候也打不了退堂鼓，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且有一位圣灵两位魔神撑腰，只要不是直接对上尤琳那个级别的可怕存在，跟其他人还是有一战之力。 小队深入到帝都下水道的核心区域，开始面对等级更高的敌人。一路战斗，加之平面地图跟血魂道标的差异，也一路兜圈子，快到黄昏了，才来到邻近圣灵殿的下水道出口。 这一路神器带来了极大便利，但也出了不少麻烦，以至于高照跟奥丽维拉相互抱怨不断。 “我说你能找个剑鞘把这柄剑收起来吗？太亮了啊！招来了多少不必要对付的怪物！” “头发烧了又不是我的错，谁让你隐身的时候不留点痕迹？我根本感应不到你的位置让我怎么留手？” 到了出口下面，玛哈终于忍不住问：“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接下来的计划…… 本来是从出口上去，找机会混进圣灵殿，找到塔洛丝的神像，然后打碎。 奥丽维拉捂脸：“我都不好意思说，那不叫计划叫蛮干。” 高照笑道：“真正的计划是……随机应变。” 哪可能有了完美无缺的计划才动手，行动起来才能找到机会。也就是奥丽维拉这种赌徒，还有被调教得对高照言听计从的玛哈才愿意跟着他干。 咳嗽了声，高照换上认真的语气：“那只是之前的计划，现在有了更好的计划。” 听了他的解说，玛哈有些忐忑：“圣灵殿应该不会有地下出口吧？” 奥丽维拉拍掌道：“妙啊，直接从出口闯进去，干他们个出其不意！” 高照敢打包票，圣灵殿绝对有地下出口。帝都下水道就是个完美的试炼场，圣灵殿的教士怎么可能不建一条直接通往试炼场的秘密通道？ 奥丽维拉接着摊手：“可我们没地图，盗贼刺客杀手公会都不可能有圣灵殿地下部分的地图。当然啦，花上十天半个月，用光骷髅钥匙的三次机会，我们还是有机会找到入口的。” 高照不为讥讽所动，笃定的笑道：“咱们找不到，诺克图娜尔能找到，可是阴影女神啊。地下世界的阴影都是力量所及之处，如果哪个地方的阴影渗透不进去，那必然就是圣灵殿的地下区域。” 玛哈怯怯的说：“要魔神帮忙，必须献上祭品吧？对们来说，既然给了神器，刚才的事情已经了结了。而且们对塔洛丝都很反感，说不定就希望塔洛丝的意志被扭曲，根本不愿意帮我们呢？” 高照手一抖，哗啦啦落下数十颗血淋淋的心脏，有怪物的，有人类的，即便是蛮族出身的玛哈，都被吓得退了一步。 奥丽维拉也有些讶异：“怪不得你很小心的没有烧掉尸体，打完之后还要去摆弄一下说什么摸尸体，原来是为这个做准备啊。” 她很满意的点头：“这才是……咱们旅法师的做派。” 高照瞅瞅希伊兰蒂，看她没什么反应，才略略放心。 想想希伊兰蒂也不会纠结这种小事，她就是个敢挖自己眼睛的狠人，而且杀克林弗恩的不死人攒骨片这种事情，她也从不抵触。 高照又向奥丽维拉伸手：“你的也拿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探路的时候也在攒祭品。” 奥丽维拉很不乐意的撅着嘴说：“就不许我跟诺克图娜尔单独沟通么？” 说是这么说，她也跟高照一样抖手，丢出一堆心脏。 正要把隐身斗篷拿出来召唤诺克图娜尔，高照手里那根“照明棒”上的金光剧烈闪烁，继而暴涨，将所有心脏焚作飞灰。 金光凝结出一个模糊身影，梅瑞蒂亚现身。 嘻嘻笑着说：“我并不喜欢这种祭品，不过能让诺克图娜尔吃不到，我就开心了。” 高照无语，难怪你们只能当魔神呢，心眼真小！ 问题是你吃了总得办事啊，你能找到圣灵殿的地下入口？ “这事根本不必找她，我的德鲁伊信徒在这附近有个据点，他们猎杀下水道的亡灵，把装满亡灵灵魂的灵魂石献祭给我。“ “没错，他们熟悉圣灵殿的地下部分，知道入口在哪，找到他们就能进去。” “我会给降下神谕，让他们为你效力。” 说完金光消散，空中飘扬的飞灰汇聚起来，拼成一张地图。 地图维持了片刻就重新变作飞灰，但对看惯了绘卷的巫师来说，不管什么东西，看一眼就能记住。 高照和奥丽维拉对视一眼，心中传递着“有竞争就是好啊”对人类而言这种大逆不道，对巫师而言家常便饭的念头。 顺着地图指示，来到不算宽阔，装设也很简陋的殿堂，跟几个满怀警惕的人类会面。 这几个男女两眼放光脸色苍白，一看就是长期生活在地下。他们身着黑衣，腰挎短刀或者匕首，没有鹿角树叶袍之类德鲁伊应该有的元素，不过这更符合德鲁伊的原始状态。 德鲁伊在加拉迪亚是群很怪异的存在，他们致力于维持生灵平衡、守护生命法则，按照不同立场分别信仰不同的圣灵和魔神，不愿掺和人类社会自身的变化。 “塔洛丝自由军”里就没有德鲁伊，对德鲁伊来说，奴隶穷人反抗压迫的事情跟他们无关。而圣灵教会组织的护教军里有不少德鲁伊，他们参加护教军也不是讨伐教敌，而是出于义军所到之处为造武器大肆砍木伐，又不找德鲁伊祭祀的可笑原因。 只有高照清楚，加拉迪亚的德鲁伊跟上古卷轴世界无关，而是归于这个世界糅杂进来的罗马因素。德鲁伊是凯尔特人的先知、巫师、祭司、吟游诗人、冒险者和执法者，废狗里所谓的“冠位魔术师“梅林，原型其实应该就是个德鲁伊。 领头的中年女子面无表情的说：“我收到了梅瑞蒂亚的神谕，会帮助你们找到圣灵殿的地下入口。” 这是帝都德鲁伊公会的宗师梅凯娜，真实世界里，凯尔特人最初的德鲁伊都是女性，到后来才有男性。加拉迪亚世界里投射了对应的历史，身居高位的德鲁伊大多也是女性。 奥丽维拉嘴贱的说：“对你们来说这算不算出卖了圣灵殿啊，你们应该跟圣灵殿是合作关系。” 梅凯娜面无表情的说：“梅瑞蒂亚的神谕我们不能违抗。” 果然如此，奥丽维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德鲁伊公会在地下世界清扫亡灵，圣灵殿肯定乐见其成，甚至说不定有不少德鲁伊来自圣灵教会，双方合作共存了上千年，关系应该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人家应该正为这条神谕纠结呢。 高照跟梅凯娜确认：“梅瑞蒂亚的神谕说的不只是这个吧，应该是让你们听从我的吩咐，尽一切力量帮助我们，直至我们完成任务。” 奥丽维拉瞪圆了眼睛，向高照投来“算你狠“的眼神。 梅凯娜的脸颊扭曲得更厉害了，她咬着牙问：“那么该怎么帮助你呢？” 高照的语气极为轻松：“我们伪装成德鲁伊，你带我们直接进去，再想办法引走守卫，给我们争取到一些不受干扰的时间。” 塔洛丝的神像必然保存在更隐秘的地方，不是进了圣灵殿就能接触到的，把这队德鲁伊当做诱饵的话，就更省事也更节约时间了。 玛哈有些不忍：“圣使大人，这对她们来说太危险了，说不定会死的。” 高照叹道：“我们更危险，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来的不是吗？ 玛哈还不理解：“我觉得……” 高照摆手止住她：“你那是错觉，咱们要做的事情关系到了所有加拉迪亚的凡人……不对，连圣灵和魔神都包括在内，不然怎么可能连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都跑出来了？” “大难当头，每个人都该为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被点到了就得做好牺牲的准备，你是这样，其他人也是这样。” 玛哈不说话了，梅凯娜也一直沉默，她身后的德鲁伊却在喘大气，某个少女德鲁伊更是低低抽泣。 “看来你们也有了心理准备，这是比清扫亡灵更荣耀的事情。” 高照说：“现在你们唯一能做的祷告，就是死后能被梅瑞蒂亚眷顾，接你们去的永恒黄昏。” 梅凯娜开口了，话语异常苦涩：“凡人灵魂进不了永恒黄昏……” 高照手中的破烂剑鞘忽然发出炽亮金光，那是破晓者的光辉。 金光凝结出梅瑞蒂亚的身影，她欢快的说：“只要塔洛丝完全觉醒，她能把你们接进松加德，塔洛丝，吱个声！” “本来你们没资格跟我讲条件的，不过这家伙既然替你们说话，我就收下这份人情了。” 玛哈身上溢出白光，闪烁了几下，塔洛丝应该是同意了。 梅凯娜和德鲁伊们跪地行礼，神色变得坚定，奥丽维拉给高照传讯：“干得漂亮，又拉了一队炮灰。” 壮大了的队伍在地下通道里快速前进，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一处看似岩壁的地方。 梅凯娜敲了敲岩壁某处，三急三缓，岩壁下方某块石头响起人声，这里就是圣灵殿的地下入口。 对方拒绝了梅凯娜：“教会刚刚下了命令，地下入口封闭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奥丽维拉两手大展，一手拎起骷髅连枷，另一手拿着骷髅钥匙，她准备强行闯关。 高照一把拉住她，向梅凯娜递去凌厉眼神。 现在是真的逼着这队德鲁伊去死了，内心深处他是于心不忍的，但为了不浪费骷髅钥匙的使用次数，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几率，德鲁伊必须死。 自己果然变得邪恶了啊…… 梅凯娜脸上布满绝望，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尤其是那个少女，又再看看高照，目光里满含哀求。 希伊兰蒂终于发话了，她对那个少女德鲁伊说：“你叫什么？跟着我们行动吧。” 少女大喜过望：“我叫麦伦，女士，好的女士。” 梅凯娜的绝望稍缓，摸出一枚宝石递给高照，并没说什么。 高照默默收下，这是枚灵魂石，梅凯娜的用意很清楚，她不认为这个跟她关系特殊，甚至可能是女儿的少女还能活下来，有了这枚灵魂石，至少能保存下灵魂，兑现之前争取到的待遇。 梅凯娜再对门后的教士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克文斯主教，是跟梅瑞蒂亚有关的。时间紧急，来不及绕到地上了，你赶紧通报！” 教士不敢怠慢，匆匆离去。没过几分钟，岩壁的一部分就滑开，露出一条通道。 经过通道，来到一处殿堂，若干教士正守候在那里。 某个高阶教士把他们带到殿堂侧面的房间里，叮嘱道：“克文斯主教马上到，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高照对奥丽维拉施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缩到角落里，然后在阴影里消失。 不必搜寻每个地方了，他和奥丽维拉一进来，就感应到了熟悉的力量波动。 那是异度天宇的防护屏障，塔洛丝神像有很大可能就在屏障里面。 没过多久，奥丽维拉就发来传讯：“找到了！顺着左边的通道走到底的那座大厅里！我都能看到教士们正在给塔洛丝神像抹鸡血！” 高照捂脸，奈恩圣灵那帮家伙，还真是善于学习啊。 白光自伪装成德鲁伊的玛哈身上溢出，浮烁不定，塔洛丝也有了明显感应。 就在这时候，一群人的急促脚步声从上方转下来，那个克文斯主教要来了。 高照暗暗咬牙，沉声对梅凯娜说：“动手！” 路上已经商量好了对策，这是最坏的选择，但高照没有选择了。 梅凯娜看看几个脸色惨败的部下，忽然问高照：“那是真的吗，世界真的要毁灭了吗？你们真的可以拯救世界？” 高照摇头：“世界的确要毁灭了，我们也拯救不了。” 德鲁伊们变色，他又说：“我们只是在找一丝希望，看能不能救下什么。” “救下了什么也不是我们做到的，而是你们这样的人做的。“ 听到这话，梅凯娜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紧紧拥抱了那个叫麦伦的少女，带着部下冲了出去。 藤蔓横飞，树叶喷涌，殿堂里顿时乱做一团，教士们惊恐的叫着，一时失去了清晰的视野。 高照、希伊兰蒂和玛哈带着麦伦，趁乱冲向奥丽维拉所在的地方，越靠近玛哈身上的白光闪烁得越剧烈。 第三十四章 圣灵殿的神战 “可以省下钥匙啦！” 见到高照等人出现，奥丽维拉从空气中浮出来，高兴的嚷着。 她率先扑向殿堂深处，却啪嗒一声，四肢大张的贴在那道透明屏障上，震荡出一圈涟漪。 “该死，怎么是拒阻屏障！？” 高照把她从屏障上拔下来，她揉着鼻尖悻悻的说：“要在世界里正常工作可不简单，他们还真是下了血本呢。” 巫师学院有很多种屏障，可以抵挡物理攻击阻绝外物侵入的屏障是最贵的，再弄到世界之内让屏障发挥效力，开销更是巨大。 不过人家是奈恩圣灵啊，这点开销算什么？也就奥丽维拉这样的九十七环乡下巫师，才像看着冲水马桶心痛，觉得浪费水。 奥丽维拉无奈的道：“来吧，咱们尽全力试试，看能不能打破。” 高照瞪她：“还想省什么啊，赶快用钥匙！” 奥丽维拉噘嘴：“这又不是门……” 说归说，手里还是多了个宛如小号骷髅连枷的东西，握住骷髅那一端，将前端由骷髅头吐出的长柄刺入屏障。 屏障的一部分像肥皂泡一样破碎，露出门型通道，奥丽维拉喔唷叫道：“真能开！” 当然能开，骷髅钥匙的能力就是开所有门，而且这个“门”，说的不仅仅是有形有质的各种门，还包括了一切概念上的“门”。 奈恩圣灵在这座殿堂里布下的屏障，相当于在相应空间上多加了一道门。即便屏障来自异度天宇，但这是在加拉迪亚世界里，诺克图娜尔的骷髅钥匙依旧能起效。 奥丽维拉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她不过是想保留骷髅钥匙的使用次数而已。 高照懒得理会奥丽维拉，冲进通道，拔出破晓者，朝正迎上来的一群守卫劈出浓稠光弧。 守卫们被轰得人仰马翻，人人在地上翻滚拍打，想灭掉烧灼着血肉乃至灵魂的怪火。 螺旋剑铿锵插地，金焰飘摇，道道光弧射向还在塔洛丝神像旁边操作的教士。 盾牌和魔法屏障纷纷升起，在光弧的冲击下爆出璀璨碎芒，教士们惨叫着纷纷倒飞而出，手上身上飘起股股残焰。 传讯希伊兰蒂，让她和自己一起阻挡收拾教士，再传讯奥丽维拉保护玛哈和麦伦，准备着随时用泰古斯血棘制造战斗领域，最后是玛哈。 “砸啊！把神像砸碎！” 高照的传讯让玛哈异常惶恐，虽然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可她没想到高照要她动手，这真不是亵渎圣灵？ 塔洛丝的石像仰面躺在殿堂里，从头到脚足有十多米长，一人多高。 石像是个只穿着破烂短袍的长发少女，腿脚肩腹都露在外面，脚踝和手腕上还留着镣铐。 少女两手握着一根粗棍，不知道是木棒还是监牢里的铁栏杆，她两眼圆瞪，嘴巴大张，似乎正在呼喊着奴隶们奋勇向前。 这是尊精心雕刻的石像，起伏的曲线，摆动的发丝，破烂的衣衫乃至肌肉的纹理都栩栩如生，保存得极好。不过还没被鸡血浸染的部分，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风化裂纹，说明这尊石像的制作时间已经非常久远，肯定超过了雷莫帝国的历史，说不定是几千年前人类最初的帝国时代留下的。 玛哈还在犹豫，看到石像表面的鸡血正在汩汩冒泡，像强酸一样侵蚀着。自己体内的塔洛丝之力也在猛烈震荡，像是受到了鸡血的影响，咬咬牙，抡起短斧，朝着神像脑袋劈下。 那不仅仅是鸡血…… 高照也看到了，不由为奈恩圣灵，或者说就是尤琳的狠辣而震动。 鸡血里还有其他佐料，确定是来自异度天宇的，在鸡血的作用下挥发出来，再侵蚀石像，这样就能直接影响塔洛丝的意志。 高照猜测，那些佐料应该是类似天使血之类的东西，用跟加拉迪亚人类有关联但又有区别的生灵血脉，惑乱塔洛丝守护人类的信念，直至扭转她的人类立场。 这不是摧毁塔洛丝，而是想控制塔洛丝，奈恩圣灵并不打算舍弃这股力量，更不会分给其他巫师学院。 咚隆脆响，石像的头部溅起大片碎石，玛哈也同时惨叫出声，她身上的白光正在剧烈闪烁，似乎是塔洛丝在惩戒她的亵渎。 “不要停！” 高照已经跟回过神来的教士围攻，火球、冰箭和各色圣灵之光轰击而来，不乏有专家乃至大师级别的力量，他都顾不得传讯，直接用嘴喊。 不能让塔洛丝意志被腐蚀，她自己也不愿，石像必须砸烂。 砸石像是在拯救塔洛丝，自然跟她关联更深，更受她信赖。但砸石像终究是种亵渎，塔洛丝必须惩戒凶手。 这不是塔洛丝矫情，而是她作为圣灵的本能。 她并不是超然于信仰之道的魔神，必须服从信仰法则。 这就是高照让玛哈而不是自己动手的原因，塔洛丝必须绑定玛哈，才能尽可能留下完整和真实的塔洛丝。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在加拉迪亚里他的灵魂是虚假的，只是精神力外壳，在加拉迪亚世界粉碎的时候，带不走塔洛丝。 这么一来，玛哈受苦就是必然的，他只能赌玛哈能够承受得住，赌塔洛丝能尽量压制住本能。 玛哈似乎也明白了，或者从塔洛丝之力里获得了这样的信息，她再不犹豫，短斧抡得更快，身体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没几下就七窍喷血。 眼见差几斧头就能把石像的脖子砸裂，把整颗脑袋劈下来，殿堂上方忽然亮起耀眼白光，再化作光柱落下。 “不好！” 高照和希伊兰蒂心有灵犀，同时驱动营火，伸展出一条暗金火龙，击向那道要将玛哈罩住的光柱。 早有准备的奥丽维拉挥动骷髅连枷，延伸出一道荆棘，将玛哈连同石像同时裹了进去。 炽白光柱落在荆棘上，喷出大片飞灰，奥丽维拉和玛哈从飞灰中打着滚的飞出，在墙上砸出两片蛛网般的裂痕。 一个高挑身影缓缓降下，悬在塔洛丝石像上方。她身着白袍，腰裹红带，手持法杖，黑发飘摇，美艳绝伦。 尤琳！ 高照一颗心都凉透了，这家伙来得也太快了！ 虽然和他一样都是用的加拉迪亚化身，可尤琳是什么人？固化巫师！ 液化巫师在加拉迪亚世界就等于至高宗师了，固化巫师就是与魔神和圣灵同级别的存在。当然只要在物质界出现，而且还是化身，力量最多就是至高宗师，但高照等人加在一起，也不够她一根小指头捻的。 力量还只是其次，眼下这种直接挖奈恩圣灵墙角的行动被她撞破，更是尴尬。 巫师和学院在世界里争斗很正常，但这终究是奈恩圣灵主持的联合行动，高照和奥丽维拉跑来人家的地盘，从人家手里争饼子，还真是没脸没皮。 这是计划里最糟糕的情况，高照赌的是在塔洛丝这股力量并不值得尤琳这么关注，她不是该盯着其他圣灵和魔神的动静，目标直指龙火，好召唤出阿卡托什吗？ “所以说啊，赌博害人害己，以后千万不要这么赌了。” 高照教诲着，奥丽维拉从墙上落下来，当着尤琳的面不好乱说话，只好很勉强的扯开嘴角，保持恭谨的微笑。 “不愧是血巫师啊，胆子真大，竟然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了。” 尤琳悬在半空，悠悠的说：“其实呢，如果不是塔洛丝之力很重要，我也懒得出手，任由你们拿走，作为你们敢于拼搏的奖赏。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血巫师一往无前的决心和胆魄，很令人欣慰啊。” 塔洛丝之力很重要？ 高照嘴角抽了抽，心说猜测果然是对的，塔洛丝之力说不定关联着龙火。 “很可惜，你们对加拉迪亚，对我们的大局并不了解，所以你们的拼搏……应该说是赌博吧，注定徒劳无功。” “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了，我就顺手把你们送回去吧。我会留点时间，让你们把学徒和奴仆送回去。” “不要担心回去之后我还要找你们麻烦，我们的协议里并没有不准相互攻击的条款，只要不违背巫师法则，一切行为都是默认许可的。” 奥丽维拉赶紧传讯：“好啦好啦，咱们够努力了，这样的结果也没话说，愿赌服输嘛，你赶紧让你的人退走，然后咱们自杀吧。” 高照看看白光被压制在身体表面，整个人像呼吸灯一样闪烁着，连呼吸都很困难的玛哈，再看看手持大剑，保持着战斗姿态的希伊兰蒂，还有缩在后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切就要完了的少女德鲁伊麦伦。 屏障已经消散，通道里传来隐约的打斗声，梅凯娜那几个德鲁伊还在战斗。 高照缓缓摇头，说出了连他自己都胆战心惊的那个字：“不……” 尤琳哈的笑了：“你还想试试？觉得我现在最多只能用出至高宗师的力量，还有一丝机会？” 她怜悯的摇头：“真是不自量力……” “以为靠着你们背后的魔神，再加上塔洛丝的一丁点力量，就能打败我吗？” 这话让高照心头一凛，她看出来了！ 尤琳继续下落，踩在石像的胸口上，法杖溢出股股炽白光丝。 她盈盈笑道：“我也不是一个人哦……” 光丝游走着，在她身体周围扩展出一圈虚影，那是个跟她迥然不同的女子身影。 虚影又溢出两股血丝，染得整个身影诡异莫名，置于其中的尤琳更为美艳，也更令人心悸。 “玛拉！” 高照手中的破晓者震荡，金光也荡漾着，是梅瑞蒂亚在惊呼。 爱神玛拉，在九圣灵里被人类尊奉为母神，的力量居然出现在入侵者的身上，很明显，当初奈恩圣灵捕获的加拉迪亚女神，就是这位视人类为己出般爱护的圣灵。 第三十五章 更好的解决方案 布玛城的“圣使殿”地下，身着铁甲的金发女郎在传送门前走来走去，显得很焦灼。 一队红衣圣使卫士抬着大块碎石进来，后面跟着豹子大小的三花猫，还有个漂亮得不像话却扎着小孩丸子头的少女……不，少年。 “好啦好啦，这就回去。” 三花猫口吐人言：“高照那家伙非要我们把引水道上的九圣灵像抠下来带回去，说是什么纪念，鬼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奥冰很留恋的说：“真是舍不得啊，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回去又要打回原型了。” 他捏着丸子头有些疑惑：“大家为啥总是盯着我的脑袋上面，难道这个装扮不对劲吗？我觉得很帅气啊。” 杜杜噗噗笑着，先把石雕送进了传送门，再用尾巴卷住奥冰的腿，带着他跳了进去。 金发女郎嘀咕道：“我也舍不得啊，才发现自己粗犷起来也挺有意思呢。” “不过不能让高照担心，希望他能安全过关吧。” 装扮成玛哈的妮维雅收到了特别传讯，赶紧催着大家回去。 值守圣使殿的葛瑞丝就近离开，等杜杜和奥冰花了点时间。到现在距离传讯已经有十来分钟了，最坏的情况还没发生，妮维雅都觉得难关说不定过了。可惜她跟高照离得太远，相互间只能发送特定信号，没办法了解细节，只能安全为上。 帝都圣灵殿地下，高照收到了妮维雅发出的已撤离信号，才缓缓摇头说了不。 他跟奥丽维拉这个赌徒是有区别的，奥丽维拉是在战略上都赌的蠢货，他只是赌战术。准备进入圣灵殿的时候，就发信号要妮维雅她们撤退了。 现在无牵无挂，当然要赌一把。 至于胜算嘛，高照也没完全放在两个魔神身上，他和奥丽维拉只是通过神器跟魔神关联，根本拉不下来多少魔神之力。 尤琳那边，自身实力不说，爱神玛拉已经被奈恩圣灵控制，她能调动的玛拉之力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唯一的希望是…… “吼啊——！“ 玛哈忽然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怪异低吼，身上的白光剧烈闪烁，那是塔洛丝的反应，异常激烈。 玛哈一时承受不住暴走的塔洛丝之力，两眼翻白，七窍溢血。 “不可……饶恕……” 玛哈模糊的说着，这该是塔洛丝在说话，她第一次说话了！ 应该是爱神玛拉的遭遇激起了她的愤怒，或许她跟爱神玛拉的关系非同一般。 玛哈代塔洛丝开口之后，又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她的身体在膨胀，面目在扭曲，澎湃的塔洛丝之力正狂涌而入。 “没错，就是这样。“ 尤琳居然用欣慰的语气说：“只靠这尊神像很难把塔洛丝之力完整的带走，还好你们送来了更好的容器，这样就不会遗漏多少了。” “你们两个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居然能把塔洛丝的力量拉到这个加拉迪亚人身体里。用奴隶反抗当做诱饵的办法，确实比那些只知道抢夺的家伙高明得多，真不像血巫师的做派。” 这才是她的目的吗？ 高照跟奥丽维拉对视，那一刻都在怀疑自己踏进了陷阱。 但很快高照就摇头，这不是陷阱，只是巧合，是尤琳反应很快，发现了更好的解决方案。 这时候玛哈已经痛苦得身体在剧烈抽搐了，暴怒的塔洛丝已经顾不得她的安危，只想降下力量向尤琳复仇。 “好啦，你们已经把货物送到了，还不走，是想品尝一下连圣灵都抵挡不住的痛苦折磨吗？” 尤琳说：“不要把我的慷慨当做软弱，血巫师。” 奥丽维拉冷笑道：“你根本不敢直接对我们出手，你怕跟我们有关联的魔神了解到你的力量！你们应该正在用那样的力量侵蚀所有圣灵和魔神的领域对吧？”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了？ 高照有些讶异，再一想又恍然，肯定是诺克图娜尔做出的判断。 尤琳的语气变得沉冷：“所以，你们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别忘了世界钥石是我给你们的，我随便调整一下，就能把你们逐出加拉迪亚！” 奥丽维拉还不敢撕破脸，腆着脸笑道：“哎呀院长您误会了，我本人当然没那么大胆子，刚才是诺克图娜尔在操纵我，魔神的意志我怎么顶得住呢。“ 高照白了她一眼，关键时刻，这家伙果然靠不住。 他呵呵笑道：“尤琳院长别说笑话，行动协议里早就说清楚了。大家各尽其能各展示所长，并不限制争斗，能夺到什么都是各家的本事。” “另外，这次行动是以什么名义召集的我可没忘，真的要那么报复，就不怕受到惩戒吗？” 尤琳真的有些动气了：“法则律令什么的可不是一切，就真的不怕我们的报复？” 高照哈哈笑了：“那总是之后的事情了，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您总得当着大家的面向我们颁发奖赏吧？毕竟是我们带走了塔洛丝，解决了最关键的麻烦。” 尤琳怒声道：“休想！塔洛丝关联到阿卡托什，是点燃龙火的必然前置，岂能容你们夺走？” 果然如此…… 奥丽维拉传讯说：“态度别那么恶劣嘛，至少咱们可以跟她好好谈谈，拿到更好的条件。” 高照回应：“已经谈过了，没门。” 刚才他那番话其实已经提出条件了，那就是分走一块世界碎片，带走整个塔洛丝。 这个条件尤琳自然不接受，塔洛丝是点燃龙火的钥匙之一。 “我是不能动手，但不等于玛拉不能动手。” 尤琳没了耐性，挥手降下道道白光，落到躲在远处的那些教士身上。 白光中掺杂着缕缕血光，教士们发出远比玛哈凄厉的惨叫，一个个身躯膨胀，变作肌肉贲张，面目扭曲，胸背佝偻的巨大怪人。 他们的手脚伸展得更为粗壮和宽大，撑裂了鞋子手套，弹出锋利的指甲长刃，身上游走着代表了圣灵之力的白光，眼里却喷吐着仿佛愤恨着整个世界，要将所有圣灵撕碎吃下的猩红血光。 “玛拉有一部分已经被扭曲成憎恨女神了！” 奥丽维拉低呼，这自然也是诺克图娜尔的发现。 已经无法区分是人是兽的怪物冲了过来，希伊兰蒂抢先挡在玛哈身前，跟冲在最前面的血眼怪对拼了一记。 圣女骑士大剑与爪刃交击，金光与白血交织的辉光对撞。怪人倒飞而出，撞倒了后面一群怪物，希伊兰蒂也连退几步，撞在玛哈身上。 希伊兰蒂的力量是跟高照同步成长的，已经是大师级别，这种怪人虽然没到大师，殿堂里却有上百个！ 尤琳的身影升到殿堂顶壁，立在梁柱上，一副俯瞰战场置身事外的模样。 殿堂轰然震动，几个体型比刚才那些怪物高大了一倍都不只的巨人立起，这该是由大师级别的教士变化而成，力量至少到了宗师。 奥丽维拉嗖的一下消失了，只给高照发去了凌乱的心语传讯：“我……暗中观察！” 你跟诺克图娜尔，都只知道躲在阴暗角落里搞歪门邪道！ 高照也没太生气，眼前的形势对比太悬殊，奥丽维拉的那招战场分割也顶不上什么用了。 唯一的希望是在塔洛丝那里，不过那家伙显然冲昏了头脑，还好梅瑞蒂亚还在，祂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 感应到高照的强烈呼唤，梅瑞蒂亚有了回应：“我没办法投下更多力量。” 高照叫道：“那就把破晓者之剑换成正牌的！” 梅瑞蒂亚嗤之以鼻：“那不可能，破晓者放在我的圣光之室里，拿不出去的。” 巨人正在逼近，希伊兰蒂面对更多怪物，高照冲过去跟希伊兰蒂并肩作战，同时在心中呼喊：“那就换成更高级一点的！” 梅瑞蒂亚还在犹豫：“这得要祭品，不然会破坏法则……” 高照没好气的催促：“先欠着！法则什么的不就是用来破坏的吗？” 梅瑞蒂亚沉默了片刻，呵呵笑道：“说得没错，既然是魔神，什么法则就丢一边去吧。” 高照手中的破晓者骤然又亮了一倍都不只，散发出的金光如霞光般，将整座殿堂照得通亮。巨人和怪物们都不迭的举手遮眼，行动为之一缓。 “接着呢？就靠我可没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哦。” 梅瑞蒂亚说：“那个古怪的女异人完全操纵着玛拉，投放的力量可不是这柄破晓者能比的。玛拉的意志已经完全扭曲了，祂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着，要把一切活着的东西摧毁。” “可怜的家伙，在圣灵里也就祂能让我看得顺眼了。” 高照咬牙，努力忍受着梅瑞蒂亚之力带来的痛苦，催动自己的精神力，在破晓者上点燃。 他对梅瑞蒂亚说：“当然指望不了你，等下我把力量送到塔洛丝那边的时候，你去叫醒塔洛丝，她有些疯了！” 此刻玛哈的身体还在抽搐，塔洛丝在侵入她的灵魂，争夺她的身体，想把她变成自己的纯粹化身，然后去攻击尤琳。 玛哈跟塔洛丝的相性不错，换在之前，塔洛丝早就得逞了。但这个把月来，玛哈早被高照调教得意志坚韧，虽然无法完全抵挡塔洛丝，但也不是对方三两下就能夺走灵魂和身体的。 现在双方正在胶着相持，高照没有第一时间探入精神力，是觉得光靠自己可能没办法让塔洛丝冷静下来。 当然，更自私的考虑是，他怕塔洛丝趁机侵入自己，把自己当做化身。到那个时候，他可没有余暇顾及更多了。 梅瑞蒂亚可没那个自信：“我去叫醒塔洛丝？我跟她可没什么交情，老实说关系其实很恶劣啊。” 高照的话让破晓者上的霞光好一阵闪烁：“就因为她讨厌你，才能叫醒她嘛。” 梅瑞蒂亚咆哮：“你这是把我当什么用啊！” 这似乎是不错的法子，梅瑞蒂亚又无奈的道：“好吧，快点。” 破晓者刺入玛哈的胸口，梅瑞蒂亚的霞光与克林弗恩的金焰自伤口渗进体内，再侵入心灵。 玛哈那肿胀扭曲的身躯一僵，喷发出滚滚白烟。 “我快不行了……” 玛哈的意识也归位，向高照哀叫道：“让我放弃吧，让我成为塔洛丝的化身。” 高照渗入的梅瑞蒂亚之力刺激着塔洛丝，而他点燃的精神力，又烧灼着玛哈的意志。这能让她保持清醒，但代价是被烈焰焚身的痛苦。 “不行，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是跟你做的约定，而不是跟塔洛丝。” 高照无情的传讯：“不管要承受多大的痛苦，那都只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玛哈无力的苦笑：“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剩什么了，一点也不剩了。” 高照冷声说：“就算你变成了一堆渣滓，上面还有我的心血，我不会放弃的。” 玛哈终于骂了出来：“你真是……魔鬼！” 对一个血巫师来说，这是赞誉。 就在这时，撕扯着玛哈灵魂和身体的狂暴力量变得缓和了。 沉稳的女声响起：“不可……饶恕……” 跟之前说的一样，但语气却完全变了。 塔洛丝不仅彻底苏醒，还冷静下来。 空中又落下道道白光之柱，更为粗壮。 尤琳那略带讶异的声音在殿堂里回荡：“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第三十六章 决战应该属于凡人 白光中夹杂着血丝，直接轰在高照等人身上。有如温暖的春雨中混了若干剧寒冰刀，戳刺冻结着高照的精神力外壳。 这是玛拉之力的攻击，充斥了殿堂所有空间，玛哈身上的白光在闪烁不定。少女德鲁伊麦伦更是倒在地上惨烈的痛呼，唯独不见奥丽维拉的动静，那家伙还真的跑掉了。 眼见麦伦的身体崩裂出无数伤口，飞溅的血水撕扯着她的灵魂，要将她消解在玛拉之力里。高照挥动破晓者，对梅瑞蒂亚说了声：“护佑这个信徒的灵魂。” 梅瑞蒂亚不爽的回应：“我又不是圣灵，凡人信仰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跟他们做交易而已，凭什么要护佑他们的灵魂？” 高照发去急促的意念：“帐算在我身上！” 梅瑞蒂亚冷笑：“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看你到时候要怎么还账！还不了帐，我可就要像塔洛丝刚才那么做，把你变成我的傀儡化身。” 高照异常淡定：“少啰嗦，保护好她的灵魂！” 换其他魔神他可没这样的自信，对异常痛恨亡灵的梅瑞蒂亚来说，他有的是本钱。 破晓者劈下，麦伦的头颅跳起。淡淡青烟自脖颈断口飘起，隐约凝成人影，眼见要被渗着血丝的白光烧融，被一缕霞光裹住，投进高照举起的灵魂石里。 “你还真是熟练啊。” 梅瑞蒂亚尖酸的讥讽道：“杀自己人这么利落，没少干过这种事情吧。” 那是当然，玛哈的老妈也是被我这么干掉的，但这是为了拯救。 跟梅凯娜的约定他可没忘记，但眼下要全须全尾的保护麦伦已经不可能，只好把她的灵魂收进灵魂石里，以后再想办法复活她。 梅瑞蒂亚话风一转：“真的不考虑当我的化身？你跟我挺像的，不在乎凡人的善恶道德，做事心狠手辣，其实是在做好事，我很喜欢。” 老实说高照也有这样的感觉，梅瑞蒂亚不仅是生命与活力女神，还是光之女神，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标准的圣灵。 问题是她并没有参与创世，压根不在乎凡人，只是在乎光明、生命与火焰，痛恨亡灵而已。 这时候降临在玛哈身上的塔洛丝牵引出股股白光，堪堪挡住渗透着血光的玛拉之力，高照和希伊兰蒂的压力也顿时大减。 “我不合适，你可以试试她。” 高照说的是希伊兰蒂，她身上已经有一缕生命之火了。 梅瑞蒂亚不太满意：“她只是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投射进来的英灵，没有真实的灵魂，发挥不了多少力量，没办法打败现在这个玛拉。” 没必要打败玛拉，而且就算打败了玛拉，惹恼了尤琳，她不想再遮掩奈恩圣灵的力量，这边不管是人还是魔神，恐怕都跑不脱。 梅瑞蒂亚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决一胜负，甚至救下玛拉呢。” 高照苦笑，他哪有那么大胃口，能救下塔洛丝就不错了。 “我没问题，不过看起来塔洛丝跟你想的不一样啊。” 梅瑞蒂亚的意念渐渐变远，旁边希伊兰蒂的身影骤然摇曳，喷发出更为猛烈的金焰。焰光明暗交错，显得异常立体，正是梅瑞蒂亚传下的力量。 “玛哈！说服塔洛丝！” 高照跟梅瑞蒂亚有了关联，塔洛丝就远离了他，现在他没办法直接跟塔洛丝对话了，只好把希望放在玛哈身上。 他几乎是用喊的传讯：“摧毁神像，赶紧撤退！” 玛哈的回应很艰辛：“我只是保持清醒就很辛苦了，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传讯的时候，玛哈已经高高跃起，破开尤琳降下的血红白光，用短斧卷起属于塔洛丝之力的白光，向尤琳轰起。 罩住尤琳的绰约身影舞动，玛拉凝结出两柄血红光剑，接连两剑，劈得玛哈短斧崩裂，身上血肉翻卷，摔回地板，砸出偌大一个坑。 烟尘大作，碎石飞溅，殿堂还在震颤，玛哈又跳了起来。 这次她手一招，砍下来的神像脑袋入手，淅沥沥分解，变作一颗硕大的钉锤锤头。再伸手一拉，拉出长柄，卷起更猛烈的白光之潮，继续冲上去。 梅瑞蒂亚没说错，塔洛丝虽然镇定下来了，决心却毫无动摇，她要击杀尤琳，救出玛拉。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玛拉的本体又不在加拉迪亚，尤琳也没用上自身的力量。就算杀掉尤琳，她也不过是弹回异度天宇，身上的玛拉意志也不会留下。而且跟高照当初开荒克林弗恩一样，下一刻她就能重新回到加拉迪亚，压根是不死不灭的。 玛哈痛苦的大喊：“我说服不了她！” 那就用凡人的灵魂让她好好清醒吧！ 此时殿堂里那些怪物化的教士也被玛拉之力压制着，高照毫不客气的劈出道道金焰，收割走一个个教士的生命，当他们的灵魂散逸而出时，又抢在玛拉之力将其消融之前，用初火把灵魂点燃。 一个个灵魂在烈焰中扭曲和哀嚎，直至炸裂，即便这些凡人已经被尤琳蛊惑，但对圣灵的信仰依旧是虔诚的。他们的灵魂承受着不逊于最终审判的痛苦，纷纷向圣灵祷告，渴盼着松加德的归宿。 这不仅让尤琳投射出的白光中血丝更加密集，也终于让塔洛丝注意到了高照的存在。 塔洛丝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 罩住希伊兰蒂的女神虚影也发出慵懒之声：“没错，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这些亵渎生命。” 梅瑞蒂亚不过是凑热闹，刚刚才声明哪怕是信仰她的凡人都跟她没关系，怎么可能关心信仰圣灵的凡人。 塔洛丝不仅通过玛哈之口呼喊，还恢复了跟高照的关联，在他心中怒吼：“你跟那个异人一样，都是想扭曲我们圣灵的意志，然后毁灭整个世界！” “塔洛丝，看清现实吧，你已经救不了玛拉。” 高照镇定的劝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拯救你自己，我们都在为此努力，可你却在拖我们的后腿。” “你还不愿承认这个现实吗？你对这个世界做得够多了，但你没有拯救整个世界的资格和能力，别忘了，仅仅只是一个白金协议，就能通过凡人对你的遗忘，让你沉眠不醒。” “不管是凡人还是圣灵，或者魔神，力量都是有限的。不想被那边的异人捕获，成为点燃龙火的柴薪，就赶紧打碎你的神像，离开这里！” 塔洛丝虽然是女性，但身为凡人的时候就是不世枭雄，岂是高照这几句话就说动的。 她冷笑道：“然后由你来掌控我的意志？你又勾结到了两位魔神，你的意图并不比那个尤琳善良！” “不管是战斗还是撤退，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既然如此，我宁愿战斗至死，也不愿踏入另一个陷阱里。” 高照叹道：“不要这么悲观，难道你忘了，这里是物质界，凡人的力量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你可以不相信我，难道就不相信凡人……那些信仰你的凡人，还能做点什么吗？” 塔洛丝一愣，这时候玛哈也终于喊出了心语：“塔洛丝啊，这里不应该是最终的战场，让我和无数信仰你的凡人为你而战吧！” 血光如虹，骤然穿透了玛哈的身体，塔洛丝的意念顿时变得模糊。 尤琳在空中淡然的笑道：“你们啊，真把这里当成了舞台，很认真的演着弱者战胜强者的戏剧吗？这里的确是舞台，却是我的舞台，是证明力量决定一切的戏剧。” “塔洛丝，就算你想跑也不可能了，玛拉在呼唤你，在埋怨你为什么没有救下她。” “当初你还是凡人的时候，就是玛拉最先发现你支持你，甚至降下化身陪伴你终生的啊，你怎么能舍弃她呢？” 玛哈两眼溢出血泪，塔洛丝借她的嘴，说出满含恨意，却又充盈着无奈和决绝的话语：“那个爱心泛滥的……笨蛋，她对凡人总是毫无戒心。” 尤琳叹道：“是的，所以当我们异人让她相信了世界即将毁灭的事情后，她也就相信了只要自己受难，就能拯救凡人的谎言。” 塔洛丝的恨意更重：“她不是相信，她不过是觉得那或许能拖延时间，或许还有机会。哪怕只是一丝机会，她都愿意去赌。” 尤琳摊手：“很遗憾，现在没了。” 血光在玛哈身上游走，塔洛丝的力量又开始失控，就在尤琳通过玛拉，要将塔洛丝之力拉出去时，玛哈身上骤然燃起浓稠金焰。 这金焰还有明暗两个层次，在玛哈身上扩展出有如实质的巨大身影，细节更加清晰，竟与那尊雕像没多大区别。 随着金焰升起，另外两个身影，连带一个虚影，也跟塔洛丝关联起来。穿透玛哈的血光悄然融解，尤琳的拖拽宣告失败。 “塔洛丝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哦，神。” 高照松了口气，努力打击尤琳：“我们也跟塔洛丝同在，还有梅瑞蒂亚。” 生命与活力魔神梅瑞蒂亚笑道：“我已经通知了另外几个魔神，另外呢，诺克图娜尔好像也没跑掉哦，她在做她喜欢并且擅长的那些事情。” 尤琳一楞，玛拉之力消散，恨恨的道：“那个婊子……” 这时候高照才感应到上方似乎有什么动静，那像是雕像正被砸碎，而且还不只一尊。 奥丽维拉……还以为她跑掉了呢，没想到是去了其他地方作乱。 “塔洛丝！” 机会难得，高照高喊，他和希伊兰蒂还有玛哈三人的意念冲击着，塔洛丝终于有了理智而冷静的决定。 巨大的金光身影伸手按住没了头的塔洛丝神像，石像崩碎，只剩下一根长棍。 将这根长棍跟刚才的锤头拼在一起，金光身影消散，塔洛丝的心语在三个人心中震荡不休。 “走！” 第三十七章 算计复算计 玛哈挥动刚刚得手的双手锤，牵起的光流不再是白光，而是有些隐隐发蓝的魔法光辉，顿时破开尤琳驱策的玛拉之力狂潮。 掺杂血光的白光怒潮胡乱轰击着殿堂各处，炸起连绵的烟尘碎石。 尤琳在空中凝聚出又一道纯粹的血光，正要轰下来，裹在玛哈身上的金光巨人张嘴。 “kon drum ov！” 塔洛丝放出了龙吼，空气的震荡化作奇异的力量，瞬间冲刷过整座殿堂。 教士变成的怪物顿时失去了攻击性，不少怪物甚至冒出烟气恢复人形。正在尤琳手中闪烁的红光也随之消散，裹住尤琳的虚影摇曳起来，玛拉的无尽痛苦和满腔愤怒似乎减弱了不少，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狂暴。 这是平静龙吼，也不知道是加拉迪亚的变化还是塔洛丝自己用的有所不同，跟上古卷轴的平静龙吼有所不同。 “撤退！” 塔洛丝再次催促，巨大身影裹着玛哈，将堵住退路的教士们像保龄球般撞飞，冲出殿堂。 高照拔出螺旋剑，拉着还杀得起劲的希伊兰蒂，紧紧跟在后面，心里杂念纷呈。 这个塔洛丝跟上古卷轴里的塔洛斯没差多少，是个龙裔，也会龙吼。 可惜必须让她跟玛哈绑定，所以自己没什么机会学会龙吼。 另外塔洛丝什么时候也用锤子了？ 这柄长锤如果是神器的话，又是什么来历？ 三人快速冲过通道，来到门前的大厅。大群教士带着卫兵，刚刚把最后一个变化成树人的德鲁伊杀死。玛哈的长锤卷过，将教士跟卫兵砸飞，带起好几道透明身影，其中一个很像梅凯娜。 高照看得瞠目结舌，这不是莫拉格巴尔的捕魂锤吗？只是从单手锤变成了双手锤。 终究是好事，至少把梅凯娜这几个德鲁伊的灵魂救了出来，这些被自己跟梅瑞蒂亚牺牲掉的德鲁伊也没落到身死魂灭的地步，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接着塔洛丝直接撞开墙壁，冲进下水道，教士们居然并没追上来。 “被算计了……” 循着来时的道路急奔，很快没入幽深的地下世界，高照却暗暗冷笑。 尤琳这是故意放水啊，看来圣灵教会从皇宫里找到塔洛丝神像的消息，都是尤琳故意放出来的。 还不明白她的具体图谋是什么，或许是看在自己这边不仅拉到了塔洛丝、诺克图娜尔还有梅瑞蒂亚的份上，临时改了计划，继续把自己这帮人当鱼饵。 “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忽然抱怨道：“我有脚能自己走，快放开我！” 这才注意到希伊兰蒂的脸颊红扑扑的，身体也异乎寻常的灼热，被高照握住的手湿湿的满是汗水。 破晓者低低振鸣，梅瑞蒂亚在高照心底嘻嘻笑道：“快赞颂我膜拜我，我的生命活力让你的英灵仆从对你产生了强烈的渴求，这证明她对你是有好感的哟。” 真没想到你的生命活力还有这层意思，也就是说还该叫你春药女神？ 高照赶紧松手，希伊兰蒂呸道：“这具身体好古怪，晨星大人肯定做了什么手脚，您可真不是好人！” 冤枉啊！ 高照也不好强行辩解，装作没发现希伊兰蒂的异状，随口说：“什么古怪？我的血不可能有什么古怪，应该是梅瑞蒂亚的力量。” 希伊兰蒂噢了声，像是认可了这个说法，不再说话了，只是呼吸依旧急促，还刻意离得高照远远的。 虽然很高兴，但眼下可不是琢磨这种事情的时候！ 没跑多远，奥丽维拉就从阴影中跳出来，啊哈笑道：“我的扰乱起作用了吧？把他们收集到的几十尊圣灵像都砸烂了，那个尤琳是不是气得吐血？” 又遗憾的叹道：“这下骷髅钥匙只剩最后一次了……” 高照却没好话：“要我说出咱们此行其实也是踩了陷阱，尤琳为了搞更大的计划故意放跑了我们这个真相，你刚才做的都是无用功，你会不会吐血？” 奥丽维拉呆了呆，然后骂道：“你都说出来了啊混蛋！” 高照又道：“不过管她什么大计划呢，只要现在还没踢出局，咱们就有机会。” 圣灵殿地下，殿堂和通道一片狼藉，尤琳来到门前的大厅，浑身是血的克文斯主教低头行礼。 “尤琳大人，没有拦住他们，请您责罚。” 尤琳摆手说：“有疑问就直接问，我的确是故意放跑他们的。” “塔洛丝跟那个叫玛哈的凡人关联已经非常紧密，差不多能动用一半的力量了。“ “魔神们正盯着圣灵殿的一举一动，我如果动用太多圣灵之力，擒获塔洛丝没有问题，但会吓跑那些魔神。” “我还需要那些魔神在帝都完成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 克文斯恍然点头，接着问：“但凡人在南方的反叛，会不会影响到计划呢？” 尤琳淡淡的笑道：“那也是计划中的一步，本来我还担心只靠各个公会，很难制造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好了。” “阴谋和暗杀动摇的只是秩序里的节点，世界纵然会改变，变的也只是秩序的呈现而不是秩序本身。也只有那种规模的叛乱，才可能真正破坏旧有的秩序。” 克文斯钦佩的道：“尤琳大人果然是受诸圣灵委托的圣使，视野是如此广阔和高远，之前塔洛丝神像从皇宫里带出的消息泄露了，居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尤琳嘴角微翘，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身影渐渐消散。 圣灵殿地上部分，被隐秘屏障笼罩住的正殿里，尤琳的身影浮现。 跟在地下不同，她的嘴角已经落下，眉头微微皱着，目光沉冷，显得很是恼怒。 “这跟计划不符……” “没想到那个高照扶持的塔洛丝代言者灵魂会那么强韧，已经能承受塔洛丝的清晰意志了。” “他还拉到了最亲近凡人的魔神之一梅瑞蒂亚，还有最喜欢捣乱的魔神诺克图娜尔。” “艾德那帮人对诺克图娜尔的侵蚀毫无作用，一个黑巫师，还是正式巫师，居然不如两个血巫师学徒！” 她缓缓摇头，检讨着自己的疏失：“的确不该只盯着帝都，对塔洛丝这个奇特存在也不够重视，这才给了他们机会。“ “九十七环的血巫师学院被潮汐重创，红星学院本来该撤销了的，就是那个高照-晨星挽救了红星，本来还以为他靠的是运气，没想到……真是小看了这家伙啊。”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着下颌，目光闪烁：“真的要如他所愿，把塔洛丝之力跟着加拉迪亚的一小块分给他？” 她又摇头：“不行，虽然还有后续方案，而且点燃龙火也不是非得靠塔洛丝，但不仅意味着我个人的失败，未来的变数也太大。“ “万一让塔洛丝带走了松加德，我们奈恩圣灵的其他几个世界都会受到影响，而且还有梅瑞蒂亚和诺克图娜尔跟从，说不定会影响给其他魔神安排好的结局，我不能冒险。” 咬咬牙叹道：“回异度天宇直接把他踢出局倒是一了百了，可环流议会盯得太紧，其他上环学院会趁机发难的，导师都不好说话，这不是好选择。” 最终她的眉梢扬了起来：“那就让计划进一步加速吧，等尤里乌斯和奥杜因一到，区区塔洛斯和几个魔神算得了什么呢。” 加拉迪亚里圣灵和魔神都难以感应的信号穿越千山万水，抵达正在内海上扬帆急驶的庞大舰队。几艘战舰护卫着旗舰离开舰队，转向北方海岸，一支不大的部队向东北方向奔去。 这时候高照等人也才从下水道里钻出来，回到了梅瑞蒂亚神殿。 高照回应着破晓者的振鸣：“好吧，等我们带着大军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重建神殿，还帮你宣扬信仰。” 梅瑞蒂亚嗤之以鼻：“我才不在乎什么信仰，而且按你的说法，加拉迪亚世界都要完蛋了，就算你们再努力，也只能救下世界的一小块，还有一小部分凡人，重建神殿又有什么意义？” 高照讥讽道：“真不明白你们魔神的想法，既然不想参与创世，那就别理会物质界的事情啊。现在物质界要完蛋了，你们魔神的神域也要完蛋，你们又作何感想呢？” 梅瑞蒂亚说：“我们魔神求的就是自由自在，谁愿意把自己身躯粉碎了丢给凡人用，然后意志也受凡人束缚啊。” “现在我帮你，也不是指望能救下加拉迪亚，只是想找个锚点。加拉迪亚真要完蛋了，就驾着自己的神域去游荡呗，有这个锚点就不会在无尽的混沌里迷失。” “然后，总有一天能够找到地方靠岸，看着花花草草长起来，凡人们繁衍生息，继续过上快活的日子。” 真是个乐观积极的好魔神……少女感十足啊。 高照心中一动，都想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去克林弗恩了，想到现在形势还不明朗，这位魔神的立场未必能完全确定，只好压下这个念头。 梅瑞蒂亚还在说：“物质界既然已经在了，魔神们也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你看诺克图娜尔不就把物质界当做阴影乐园，玩得不亦乐乎？” “还有达贡，非要把物质界当做既定的地盘，若干万年来都策划着攻占物质界，搞了不少事情，纯粹就是闲得慌。” “莫拉格巴尔更是无聊，想把物质界一模一样的复制出来当做的神域，结果搞出了个莫名其妙的冷港，结果又对物质界造成了影响。塔洛丝跑去打痛了，抢走了他的吸魂锤，才粉碎了冷港对物质界的影响。” 难怪…… 裹在玛哈身上的金光巨人已经消散，但那柄双手锤还在玛哈手中握着。 玛哈一脸怔忡的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高照点燃破晓者，问她：“你现在是不是被亡魂的哀嚎纠缠着？” 摇曳的金焰刺醒了玛哈，她眨眨眼醒过来，看着双手锤，点头说：“是的，这上面还有梅凯娜和那些德鲁伊的灵魂。” “找几颗灵魂石把她们吸出来就行……” 这事算不了什么，高照说：“至于接下来要干什么，当然是带着大军回来，把帝都踏平，把圣灵殿还有一切束缚着凡人灵魂的东西砸碎。” 第三十八章 谁会是克拉苏？ 帝都莫雷托尼亚以北，距离雪山上千公里的连绵群山，这里还有一道由若干要塞和长墙构成的防线。 这是雷莫帝国在北方最初建造的防线，以查拉克斯要塞为中枢，也被称为查拉克斯长墙。 雷莫帝国建立之初，加拉迪亚蛮族势力还很强盛，若干部落组成的联盟经常自北方袭扰帝国。部落联盟被粉碎后，这道防线的价值就不高了，帝国将防线推进到了雪山上，提防北境蛮族的入侵。 黎明的时候，零零星星的帝国部队自北方逶迤而来，一点点汇入退却到这道防线的北方军团里，在要塞上眺望北方的执政官泰伯尔，心灵仿佛也涌入了股股涓涓细流，脸上的愁容一点点缓和。 他的军团在雪山长墙上无法抵挡那头疑似奥杜因的灰黑巨龙，为了不让军团困在长墙上被巨龙各个击破，他不得不将军团紧急撤到查拉克斯长墙上。 不管那头巨龙是谁，跟它在雪山上战斗无疑是不明智的。它随随便便的一次咆哮，就能制造出大范围的冰雪风暴，并用雪崩摧毁长墙，再多的德鲁伊、魔法师和教士都难以阻止。 只有撤到地势相对有利的防线上，才能阻止住那头龙，以及它身后那些若隐若现的北境蛮族。 “希望元老院那帮家伙不会在这时候扯后腿，抨击我不请示就撤军。” 泰伯尔的愁容大半都是因此而来的，他可没时间等待帝都那些议员争吵之后再做决定。但不经请示就撤兵，那些反对他的议员趁机鼓噪，有可能损害他的名誉，甚至撤掉他的执政官，那样他的计划就师出无名了。 另外一小半愁容也不是针对那头巨龙，而是倾向于他的议员，以及那些正在作着准备的党羽们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西方军团的尤里乌斯按兵不动，理由却有些牵强，让他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帝都只有魔神驱使信徒作乱的痕迹，还没乱到帝**团都难以控制。南方的叛乱被护民官卡莱斯带着少量帝国精锐加大批杂兵混合而成的军团阻挡在巴希尔要塞以南，叛军在布玛城按兵不动，形势也没紧迫到需要大军支援。 这让他带着北方军团返回帝都，以救世主之姿平定所有乱子，同时将所有罪责归于元老院，干掉阻碍他的议员，在支持他的家族和议员的欢呼声中戴上皇冠，带领帝国重归皇权时代的完美计划难以伸展，就像面对美丽的赤果女奴，却这差一点那差一点，总是起不来似的。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三十年啊。 “帝都已经危在旦夕，圣灵教会和元老院都被侵蚀了，帝国亿万臣民心中充斥着绝望，奥杜因才会跨过雪山侵入加拉迪亚。” 助手怂恿道：“阁下，只有您能重新点燃莫雷的光辉，拯救这个世界！” 泰伯尔看了看这个叫乌瑞纳斯的助手，此人忠心耿耿，已经陪伴了他快二十年。 他还很犹豫：“莫雷的光辉，真的就是龙火吗？” 助手说：“只有臣民们对世界绝望，奥杜因才会出现。只有奥杜因出现，阿卡托什才会降临。只有皇帝的血脉，才能点燃龙火召唤阿卡托什，这是帝国建立之初……不，是每个人类帝国建立之初，阿卡托什跟人类订立的契约。” 泰伯尔当然知道这个，但他并不希望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还在沉吟。 助手再道：“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形势越是紧急，元老院越不会把您召回帝都。如果到了必须召唤阿卡托什的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解决掉您，另外找一个皇室成员。” 泰伯尔的眉梢挑了起来，他的确没有退路了。 正要下令，卫兵忽然报告，尤里乌斯派来了使者。 “太好了！” 泰伯尔很开心，看样子能确定尤里乌斯的动向了，只要能稳住他，大事成矣！ 使者被迎入密室，只有泰伯尔和助手在场。 泰伯尔问：“尤里乌斯现在在哪里，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披着斗篷显得风尘仆仆的使者挺胸昂首，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影顿时变得高大，那张在头盔下很普通的面目也变得气势逼人，即便是泰伯尔都要下意识的偏开头。 可泰伯尔却呆呆的没有动弹，他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他就在这里，并且无话可说。” 低沉的声音正属于尤里乌斯，身上的斗篷显然有易容特效，而且等级很高，泰伯尔这样的宗师战士都无法分辨。 泰伯尔回过神来，正要后退，腰间一痛，一条冰寒细蛇撕开他的圣灵护甲，透入血肉，再穿透心口，露出一截薄得透明的剑刃。 “乌……瑞……纳斯……” 他艰辛的转头，看到低垂着眼帘的助手，手里还紧紧握着剑柄。 无尽的黑暗涌来，少年时代就心怀重登皇帝宝座的大志，为此努力了二十年的泰伯尔就此身死魂灭。 “很好，你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尤里乌斯赞许着自己的学徒，当初侵入加拉迪亚世界的时候，泰伯尔其实也是人选之一。不过莫雷皇室家族的血脉承载的东西太多，对巫师来说太过沉重并不方便，只好优先找最适合的躯壳。 为了遮掩他的光辉，立起一道让元老院更加忌惮的屏障，学院并没放弃泰伯尔。他的学徒乌纳瑞斯被投放到泰伯尔身边，用接近二十年的加拉迪亚时间取得了泰伯尔的绝对信任。 现在这一切布置，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尤里乌斯再道：“不要自责，连我也有些恍惚，我们在这里确实呆得太久了。” 乌瑞纳斯抽出蝉翼般的透明细剑，看着剑刃上游动的灰光，确认泰伯尔的灵魂已经被粉碎，幽幽叹道：“导师，现在我只想这一切尽快结束，能有多少收获都不在乎了。” 尤里乌斯摇头：“你还是变得软弱了，巫师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时间的流逝，只有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我们的精神才能更加坚韧，才能更进一步。” 乌瑞纳斯低头受教，然后问：“接下来呢？” 尤里乌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摇头说：“这是院长下达的紧急命令，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冒险，看来帝都那边出了点问题，院长加快了计划的进度。” “接下来，你出面把泰伯尔的直属军团调到西面去。随后我再亲自露面，宣布泰伯尔跟我替换，带走剩下的军团。” 泰伯尔作为执政官，麾下有两个军团是手把手带起来的，异常忠心，不能让他们发现领袖被暗杀了，先支得远远的为妙。 乌瑞纳斯点头，他是泰伯尔多年的助手，几乎被视为分身，没人怀疑他。 等乌瑞纳斯离开，尤里乌斯坐上原本属于泰伯尔的座位，看着尸体，摇头道：“土著终究是土著，世界的差别是你无法想象的，就连你的志向也是学院暗中推动的。你这一辈子的意义，就是当个傀儡。你该感谢我，能让你死得这么快这么轻松，这是我对你十多年来替我抵挡元老院猜忌的奖赏。” 同一时间，布玛城的圣使殿里，重新回来的妮维雅看着高照当成弹珠玩的几颗灵魂石，也摇着头深深叹息。 “你越来越像真正的巫师了，以前那个发誓说要当好人的高照哪里去了？” 妮维雅自然在数落高照把那些德鲁伊拉了作炮灰的行径，倒不是谴责，只是嘲讽。 高照毫无心理负担的的笑笑，杀人无算，心狠手辣就不是好人了？ “对了，义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问刚刚结束角色扮演，从玛哈变回本貌的妮维雅。 妮维雅扬起了眉梢：“很不错，用你的话说，就是……野火燎原。” 我什么时候又说了这词了？ 高照无奈的抚额，觉得自己是没可能逃过深潜者的目光了。 不过妮维雅说到的的确是好消息，义军掀起的革命浪潮已经覆盖了中央行省南面、南方行省、西南行省，正在向东方行省蔓延。 到现在布玛城已经汇聚了接近三十万人，拥有十万可战之兵和十万辅兵，武器装备俱全。 为了体现“白金已朽黑铁重光”的口号，义军将缴获到的帝国铠甲涂上黑漆，普通士兵的头盔上也加了血红的纵列鬃毛，顿时让义军气势大变，由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为塔洛丝而战的圣灵大军。 “人是多了，另一个麻烦又跳出来了，那就是没粮吃了。“ 妮维雅摊手：“我试着从学院里拿来粮食，结果都变成了灰。” 那是肯定的，加拉迪亚世界并没被学院掌握，时间流速都不一样。 高照点头：“所以，这会玛哈应该正面对着部下们的汹涌请战之潮。” 粮食不够吃了，就必须打一场。不然以玛莫斯为首的雷莫人会旧事重提，想跑去东方行省苟安。 他有些担心：“我得去一趟，现在正是整合义军，提升攻坚水平，为进攻帝都做准备的好机会。” 还没出去，奥丽维拉跳了出来，啧啧的道：“玛哈真是变了，三言两语就把那帮快炸裂了的部下震慑住了，还要求他们做好强攻前面那座要塞的准备，那座要塞叫什么来着？” 高照接嘴：“巴希尔要塞……” 奥丽维拉耸肩：“无所谓啦，反正有大仗可以打啦，我也可以继续吸魂涨经验了。打下了要塞，再进攻帝都，加拉迪亚的事情也就这么了结了对吧。“ 她都有些不耐烦了，在加拉迪亚其实也就呆了两个来月，换算成异度天宇时间还不到一周。 高照点头说：“应该是这样，帝都才是真正的和最终的舞台，我没料错的话，尤琳在那里准备好的坑，足够招待下我们加各路圣灵和魔神。” “等等……” 他眉头皱了起来，那两位执政官呢？怎么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一丝阴霾在心中升起，他沉声说：“说不定在这个舞台之前，还有一场大戏呢。” 加拉迪亚物质界的动向，并不是完全由圣灵和魔神决定的，追根究底，其实是由凡人的灵魂决定。 两位执政官掌握着接近三十万帝国大军，对凡人而言这是股足以定乾坤的强大力量，这样的力量不登上舞台，加拉迪亚的大势就不可能完全确定。 而且别忘了，这个世界的神魔和力量设定是上古卷轴，但历史背景却是罗马的设定。现在他制造出了斯巴达克斯的历史走向，必然就有克拉苏、庞培和卢库鲁斯的登台。 谁会是克拉苏？ 第三十九章 金手指是既视感 黑甲红鬃污血旗的大军向北滚滚进发，队列后方混杂了一队红甲黑鬃的士兵，士兵们护卫着的马车里，奥丽维拉正在跟高照报告最新的消息。 “阿祖拉肯定逃不过奈恩圣灵的魔爪，帝都还有其他地方的魔法师都消失了，就军团里还有一些。我估计魔法师公会上层跟圣灵教会一样，全被换成了巫师，对的处置也早就安排好了。” 高照哀叹：“我的阿祖拉之星……” 这只是调侃，奈恩圣灵学院既然掌握了夏暮岛和北境，跟至高精灵和北境人关系紧密的圣灵和魔神自然早就被奈恩圣灵做了布置，高照可没奢望过还能把阿祖拉拉到自己这边。 接近于魔法女神的阿祖拉虽然只掌管黎明与黄昏的魔力，但还拥有玫瑰之母、夜空女王等一系列头衔，是跟凡人关系最紧密的魔神，没有之一，在物质界里的影响相当大，大多数魔法师都信仰。 可惜，不管是夏暮岛的至高精灵，还是北境类似冬堡的魔法师，都能影响到阿祖拉。 想到这高照又有了新的疑问，夏暮岛不说，如果奈恩圣灵本就拥有的北境世界，力量设定来自于上古卷轴五的话，北境世界应该就存在着一套完整的圣灵和魔神。 北境的圣灵和魔神，跟加拉迪亚的圣灵和魔神是什么关系？ 以克林弗恩世界的经验来看，二者应该是一体的，只是因为世界隔阂，力量被分割了而已。比如伊兰娜，应该就没有吉拉古特的伊兰娜和其他地方的伊兰娜之分。 不过加拉迪亚的经验又与此不符，圣灵与魔神真的是一体的话，尤琳又何必那么费事的抹除塔洛丝的信仰？塔洛丝的信仰在北境更普遍，她只要在北境设法控制住塔洛丝，加拉迪亚的塔洛丝必然也会受其影响。 这就矛盾了…… 对了，身边不就有两个魔神吗？ 高照用精神力激发破晓者，好一阵后，梅瑞蒂亚才回应：“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很久很久以前，我都记不清多久了，世界就有了某种变化。好像现在很多事情都只是那时候的重演，当然不包括眼前的灾难。” 奥丽维拉从诺克图娜尔那里得到的答案差不多，世界曾经轮回过，不只一次，每轮回一次，魔神的力量就削弱一次。 高照恍然：“我明白了……” 两位魔神所谓的“轮回”其实是错觉，是跟加拉迪亚有关联的世界碎片被奈恩圣灵完全掌握后，加拉迪亚世界从时间轴上做了兼容性的调整。凡人是毫无感觉的，魔神们却穿透了时间轴，留下了一些对已经分离出去的时间轴的感应。 至于分离出去的世界碎片，可能还存在着圣灵和魔神，可能名字还叫这些，但本质上已经不是们了，仅仅只是奈恩圣灵掌握的力量傀儡。既然只是力量傀儡，自然没办法用来影响加拉迪亚的圣灵和魔神，们的本质还没变。 不过一些关联肯定是有的，不然奈恩圣灵不可能侵入圣灵神域，捕获爱神玛拉。 除此之外，北境作为一个世界的话，最根本也是最突出的力量应该是……奥杜因！ 奥杜因在上古卷轴里这个存在有很多不同说法，跟阿卡托什一样，都是在不同角度的呈现。 代表了时间的终结，也就是世界的毁灭，既是时光之龙阿卡托什的长子，又是阿卡托什的另一种形态。 不过在上古卷轴五里，那头顶着奥杜因之名的黑龙，被认为并不是奥杜因本尊。的出现跟拜龙教紧密相关，有可能是因信仰而失去神性的奥杜因，也有可能就是一头普通的黑龙，但因为拜龙教的信仰而获得了一些奥杜因的力量。 高照的恍然，包含着三层理解。 第一层就是加拉迪亚世界与夏暮岛和北境的关联，其实跟克林弗恩是一样的，只是奈恩圣灵为了确保对已获得的世界的掌控，刻意封闭了那两个分支世界。 第二层是北境那个世界里，奈恩圣灵的存在必然是相当于拜龙教的角色，那个世界里最强大的力量是奥杜因之力。要让这个力量更为纯粹，其他圣灵和魔神的力量必然会被清除，这也是尤琳没办法通过北境来影响加拉迪亚圣灵和魔神的原因。 第三层就跟眼下的形势直接有关了，尤琳为什么放过了他们？ 之前只知道肯定有更大的坑，现在明白了，那个坑就是奥杜因。 将奥杜因之力送入加拉迪亚世界，再设法点燃龙火召唤出阿卡托什，二者相会等于启动了核聚变反应，加拉迪亚世界也就灰灰了。 不过不管是上古卷轴还是加拉迪亚，历史走向都不是单纯由圣灵和魔神决定的，就像拜龙教的信仰可以影响奥杜因一样，最终决定世界未来的还是凡人自己。 所以龙火是否能点燃，奥杜因和阿卡托什的力量对冲是否能强大到粉碎整个世界，这都取决于物质界里凡人的信仰走向。 没有谁知道奈恩圣灵学院的全盘打算，但作为了解上古卷轴世界的高照，却能从世界设定上推算出他们的大致计划，这算是他唯一的依凭吧，却又不能让巫师们明白这一点。 “在尤琳的剧本里，我们这支叛军应该会先被帝**团消灭，然后魔神再登场，比如达贡的魔人大军。” “魔人大军消灭帝**团，撼动帝国，火候应该还不够。达贡多次侵入物质界，但都被击退了，光靠还不足以让凡人绝望。” “那么接下来应该是玛拉或者其他圣灵出手，赶跑达贡，帝国重建或者改朝换代。” “就在凡人们以为劫难已经过去的时候，再把更多魔神拉进来，处置掉玛拉，这时候凡人们才会陷入绝望。” “就一次往复还不够，再来一次吧，总之卷入了足够多的圣灵和魔神，让凡人们信仰崩溃，相信只有点燃龙火拯救世界这一条道路的时候，奥杜因才会出现。” 这些推测高照也说了出来，马车里还坐着希伊兰蒂和妮维雅。防火女如老僧入定，一直在努力抵抗那缕生命之火加上血肉身躯跟高照的奇特感应，才不关心这些事情，妮维雅却是听得两眼转星星。 美艳导师揉着眉心呻吟：“真是麻烦啊，你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吧，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就别找我们商量了。” 奥丽维拉同样的反应，不愧是血巫师。 不过诺克图娜尔却催着奥丽维拉提问：“吾通知了波耶希亚、卡拉威库斯、海尔辛、梅法拉和娜米拉几个，但很遗憾，魔神之间没有信任可言，吾的话被们视为吾正在玩弄的又一个伎俩。” “你虽然能看破那帮异人的全盘计划，也破坏了他们对你这股势力的安排，但你终究没办法对抗奥杜因，如果真如你所说，是阿卡托什的另一面的话。” “你不可能带着这股势力，投身到最后的环节里。现在的努力必然只是为了争取到一块能在世界粉碎里安然撤退的残片，那样的残片，吾不相信你还没有一点谋划。” “吾需要知道你的具体计划，才好做决定，吾的永恒黄昏需要一个锚点，如果你能提供这个锚点，吾才愿意尽全力帮你。” 高照还没回应，梅瑞蒂亚就在他心底说：“别相信这个婊子，说不定其实已经跟那些异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你说出计划，转头就能卖掉你。” 不必她提醒高照就清楚，所以当梅瑞蒂亚接着说“你该先告诉我“的时候，他也只是发去晒然一笑的意念：”你也一样，我都不信，除非你愿意完全接纳我的那种力量。” 破晓者剧烈闪烁，还发出了嗡嗡振鸣，宣告着魔神的愤怒。但正如高照所说，梅瑞蒂亚并没有让克林弗恩之火融入她的生命之火，这从破晓者上面就能清晰的感应到，双方还谈不上可以互亮底牌的那种信任程度。 至于底牌，也就是高照的计划，眼下他是绝对不会跟第二个人说的。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马车是敞篷的，高照站了起来，眺望前方的景象。 就在前方的地平线上，高峻的山口间耸立着一座要塞，阻挡住北上的道路。 烟尘滚滚，隐隐能听到沉闷的震响，义军的投石机正在轰击要塞。 他又问：“内海那边没什么消息吗？“ 奥丽维拉耸肩摊手：“没有，完全没有什么消息，连佩吉亚的帝国舰队都撤走了。” 高照哈哈笑道：“没有消息就是消息……” 二十万义军北上，攻击巴希尔要塞，两位帝国执政官的帝**团依旧没什么消息。 这样的形势，既视感不要太强啊。 高照再坐下来，展开地图。 他盯着地图上巴希尔要塞的西南方向，大约三百莫雷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帝**港，正是佩吉亚。 某位执政官如果带着帝**团跨海而来，从佩吉亚登陆，截断义军的退路，从侧面和后方发起攻击，义军就完蛋了，这几乎是仁川登陆的重演。 地球世界的几千年历史真是座宝库啊，不需要仔细分析，仅仅只是这种既视感，就让高照无法忽视这个可能性。 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了。 第四十章 松加德降临人间 “三天攻下巴希尔要塞？” 玛哈的表情有些想给高照一耳光的样子，她努力压住怒气说：“卡莱斯这段时间又接收了不少元老院动员的老兵大队，现在他手里握着相当于四个军团的帝国精锐，加上地方军团和贵族私兵，总兵力接近五万人。他还有大军无法逾越的防线和坚固的要塞，三天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缓和语气，努力说服这个脑子发昏的圣使：“晨星大人，急迫攻击的结果就是惨重的伤亡。” “我也知道时间紧急，不过两位执政官的军团还没有回转的消息。就算他们今天启程，最快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回到帝都，我们至少能有十天的时间。” “另外您也该清楚，这种规模的战斗，就算是塔洛丝或者魔神也不可能轻易主宰战局。” “可以扰乱十万市民心智的大狂乱术得有很周密的准备，趁着市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施展才能奏效，对几万十几万热血澎湃的战士来说，只有战斗本身能动摇他们的决心。” “圣灵教会已经在散播塔洛丝被侵蚀的消息，帝**团以莫雷人为主，他们本来就不怎么信仰塔洛丝，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抗击堕落为魔神的邪恶圣灵，如果我们再……” 高照摆手止住她的长篇大论，将地图递给她：“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你看看情况。” 接过地图，看到从军港佩吉亚拉出的一个大箭头指向义军背面，玛哈的脸颊刷的变白。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消息确认了吗？” 高照摇头，这只是他的猜测。 他说：“不需要确认，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在尤琳的剧本里，他们这支义军，连带塔洛丝的信仰，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尤琳可没给他们留出进逼到雷莫托尼亚，乃至攻下帝都的发挥空间。要让他们出局，这是唯一的途径。 当然理论上也存在着其他可能性，比如动用圣灵之力搞陨石雨、引发火山之类的灾难摧毁义军，或者纠集大批宗师乃至出动至高宗师，把他跟玛哈等人全部干掉。但这么一来义军就失去了铺垫的价值，而且尤琳能有这个力量还何必分阶段推进剧本呢？ 所以来个仁川登陆是最佳的选择，高照还不确定会是哪位执政官，不过那位执政官必然会在这一战后登场成为主角。 “这是从你们异人的角度来看的啊……” 玛哈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推断，继续为高照提出的这个目标头痛：“但是三天……“ 她忽然两眼一亮：“我们为什么不先派一支部队去攻占佩吉亚？这样帝**团就难以登陆了！” 真是笨蛋…… 这个时代的军队又没多少重型装备，西面靠近内海的地方，可以供帝**团登陆的海港乃至滩头多的是。佩吉亚因为设施齐全是最方便的，占领了佩吉亚，敌人照样能从其他地方登陆，义军反而难以把握行踪。 旁边奥丽维拉嚷嚷：“既然你这么确定，就不先考虑下整个形势？随便哪个执政官带着军团来，都是支有十多万精锐的大军啊。加上对面躲在要塞里的几万人，已经超过我们的数目了，我们打得赢吗？” 接着的话不知道是她本人还是诺克图娜尔的想法了：“既然加拉迪亚世界注定粉碎了，尤琳那家伙也铁了心的要把我们赶下舞台，为什么还非要往帝都凑，不该赶紧去准备退路？” “我觉得那个玛莫斯的主张不错啊，把这二十多万人带到东方行省去，在那里搞个安全区。等大难临头的时候，就能把安全区带着这些人全保下来。” 高照一句话就把奥丽维拉堵回去了：“你知道什么样的防护可以抵御世界根源力量吗？” 阿卡托什与奥杜因相会，意味着时间之始和时间之终的汇聚，那不是什么大爆炸能对比的。只有抢在们相会前带走一部分根源力量，用这部分力量来建立所谓的安全区，而不管是塔洛丝还是其他魔神的力量，都算不上根源力量。 目前看来，加拉迪亚人都坚信不疑的事情，也就是点燃龙火就能召唤阿卡托什，其中的龙火就相当于根源力量了。正是龙火将物质界、阿卡托什所代表的圣灵与魔神本质，还有凡人的信仰关联起来。 想保留下一块世界碎片，就必须努力争夺c位，在舞台上坚持到最后。 高照再回答玛哈：“这座要塞并不险峻，卡莱斯带着的帝**团也没有死战之心。对他们来说，帝都的城墙才是坚不可摧的。只要下定哪怕是铺尸体也要铺上城墙的决心，三天足够了。” 不仅玛哈和奥丽维拉，就连妮维雅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在她们心里，高照这位“圣使”，果然暴露出了血手人屠的本性，完全视人命为草芥。 不过虽然冷酷，但高照的话也无法反驳，玛哈又叹道：“就算塔洛丝现身，也难以让凡人愿意牺牲到这个地步啊。” 高照淡淡笑道：“那是塔洛丝并没有回答清楚‘为什么而战’这个问题。” 玛哈身上溢出白光，在这间临时充作指挥部的庄园主楼大厅里荡开一圈冲击。 玛哈苦笑道：“塔洛丝生气了，你这是在当面贬低她啊。” 高照毫无畏惧：“只要是生灵，被压迫了就要反抗，这是生灵……不，世界万物的本性，算得了什么功绩呢？” 玛哈目光闪烁，身躯微微闪烁，妮维雅好心的劝道：“高照啊，有话就赶紧说全了，人家好歹是圣灵，面子还是要的。” 高照从善如流加快了语速：“就像我们之前提出的口号‘白金已朽黑铁重光’，这是号召奴隶和穷人们起来反抗，但之后呢？” “圣灵让信徒们去死，也不能就靠一句‘你死了我会记得你’，或者‘你为我而死让我很愉悦’吧，总得给信徒们许下美好的承诺，比如……前往松加德。” “不过去了松加德变成了英灵，不再是活人，终究失去了什么。而且大家都去松加德了，人间还是这样，会不会觉得自己其实没建立什么功业而遗憾？会不会希望人间因自己的战斗而有一些改变？” 这话出口，众人下意识点头，连一直默默立在高照身后的希伊兰蒂都在点头，玛哈身上的白光闪得也不再那么剧烈。 “那就告诉那些注定要死的战士，告诉大家是为什么而死啊。” 高照说：“不仅是为了白金已朽黑铁重光，还要让大家明白黑铁重光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玛哈问：“那是个……该是个什么世界？” 均贫富、不纳粮、天下田天下人同耕什么的口号在脑子里溜了一圈，最终高照说：“很简单，没有奴隶没有穷人，松加德会降临人间。” 奥丽维拉嗤笑，妮维雅叹气，都把高照这话当做哄骗了。 异度天宇跟加拉迪亚相比，该算是天国了吧，那里没有奴隶没有穷人？ 不，那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奴隶啊！ 玛哈也不以为然：“这种……胡话，大家会信吗？” 高照直视着她：“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这样的希望。” 玛哈沉默了，裹住身体的白光渐渐收敛。 最终她沉沉的点头：“塔洛丝也愿意为此而死。” 等玛哈离开，奥丽维拉凑到高照身前，仔细打量他那张剃了胡须变得年轻帅气了不少的加拉迪亚脸，幽幽的说：“你是认真的？你一个巫师，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旁边妮维雅也支起了耳朵，显得有些困惑和紧张。 希伊兰蒂的嘴角却微微翘起，她知道是认真的，晨星大人真的是这么希望的，不然他怎么会成为她的晨星大人呢？ 高照故作不懂：“很可怕吗？” 奥丽维拉龇牙道：“对巫师来说这是禁忌，是离经叛道啊。” 高照对她眨眨眼，压低声音说：“是啊，这是巫师的最大禁忌。” 奥丽维拉呆住，妮维雅也噗嗤笑了。 巫师的道路，不就是突破禁忌么？ 巴希尔要塞承受的攻击骤然加剧，一队队士兵推着盾车逼近城墙，开始挖坑垒土乃至架设云梯。 如果缺乏攻城武器这么做还能理解，但在投石机数量充足，工匠也不缺乏的情况下，这就违背常识了。 卡莱斯嘴上说这是叛奴对战争一窍不通，心里却思绪万千。 叛军拿出这种拼命的架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的内情？ 而且这么拼的话，自己这边也扛不住啊，就连他都不认为有在这里跟叛奴死战的必要。 再说了，帝**团在开阔地带结阵而战才能完全发挥出战斗力，在这座并不高大险峻的要塞里，跟叛奴在城墙上对耗，一点都划不来。 一**叛军顶着雨点般的投枪、箭矢、火弹、石块，攀附着梯子爬上城墙，用好几条命换掉一个帝国士兵。立在要塞最高处的卡莱斯两手握成拳头，手心里满是汗。 他听到了什么？ 那些叛军狂热得有如魔神附体，他们一边冲锋厮杀，一边声嘶力竭的高喊着什么？ 松加德降世…… 人间就是松加德…… 人人与塔洛丝、与圣灵同在…… 第四十一章 井田制与公民权 巨大的石块或者火球越过城墙，轰击在要塞之内，干扰乃至阻断帝国士兵对城墙的支援。少数直接砸在城墙上，将敌我双方的士兵轰飞上天。 这对帝国士兵造成了极大震撼，身着黑甲的叛军却不为所动，甚至视此为良机，蜂拥而上，在城墙上制造出一个个破口。 披着血红斗篷，头戴横列金鬃的老十夫长百夫长们集群出动，很快将这些破口堵住。但每一处破口的平定，这支被卡莱斯视为压箱底的利刃本身就破损了一缕。等夜色初上，叛军攻势渐弱的时候，总数上千的精锐预备队已经折损了一半，让卡莱斯心头滴血。 “该死的奴隶，他们的待遇够好了，居然还反叛帝国！” 卡莱斯骂的不是叛军，这时候骂整支叛军也未免太后知后觉了，他骂的是那些制造和操纵投石机的工匠。 那些工匠必然来自布玛城以及南方的地方军团，虽然也是奴隶，但吃得饱穿得暖，在军营里还拥有单独的住所，甚至能组建自己的家庭。跟那些角斗士和在庄园里劳作的奴隶比，生活一点也不困苦，穷苦平民都比不上他们。 可他们的回报是什么呢？用更快的速度帮叛军建造投石机、攻城梯和撞城车，用更准威力更大的石块和火球轰击要塞，他们似乎比那些角斗士更痛恨帝国。 “护民官大人，我们不能继续这么缩在要塞里啊。” 白净胖子终于露面了，之前一直缩在要塞最高的堡垒里瑟瑟发抖。 巴提图亚斯慌张的说出卡莱斯的心声：“明天最好出击，让军团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在原野里彻底击败叛军。” 卡莱斯沉沉点头：“等叛军退了，我就召集大队长商议。” 正要转身，城下的平原里，一点点火光燃起，号角声和鼓声震天。 叛军的确退了，但只是眼下正在攻击的这一波。远处的火光渐渐汇聚，浩浩荡荡如星火燎原，几乎点燃了整个原野。 卡莱斯和巴提图亚斯同时瞠目结舌，叛军竟然要连夜攻城！？ 来自帝都的军团终究是百战之师，不等卡莱斯下令，凄厉的铜号声也在要塞各处响起。火炬和篝火燃起，照亮了要塞里外每处角落和城墙的每一段。 巴提图亚斯艰涩的说：“我觉得……这些叛军应该都被魔神附体了。” 卡莱斯心说不是被魔神附体，而是成了魔人大军。 燃烧的原野中，点点焰火如星辰般闪烁跳跃，不时爆发出隐隐的欢呼声，听在卡莱斯耳朵里，只觉无比尖锐，还带着一丝惊悸，就像用指甲抓挠水晶镜子一样。 引发这些欢呼的力量，必然来自堕落的圣灵塔洛丝以及邪恶的魔神，那样的力量足以侵蚀凡人的灵魂，让他们不惧疼痛和死亡，心中只有杀戮和破坏，要将这美好的世界毁灭。 他们已经不是什么叛军，而是魔军！ 此时的卡莱斯，终于觉得在帝都里流传的那些谣言，不再是纯粹的谣言了。 加拉迪亚将要毁灭，渣都不剩，唯一的希望是点燃龙火，召唤阿卡托什。 夜色中，巴希尔要塞的城墙和堡垒就像一条遍体鳞伤的巨蛇，静静卧在大地上。 义军战士们高举火把，分作若干团簇拥着红甲黑鬃的圣使卫士，聆听着他们的宣告，不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欢呼声有的是为了玛哈的出现，就像在布玛城解决瘟疫那样，她游走在每处人群里，身上弥散出代表了塔洛丝之力的白光，为圣使的讲述背书。 更多的欢呼声自然来自于圣使卫士的声音，这些头脑伶俐会读书认字的卫士宣读着手里的卷轴，每一条都像焰火般烧灼着士兵的心灵，比他们手中的火把还要炽热和明亮。 “每个人都会拥有三十亩土地，不论出身和族群，不分莫雷人和加拉迪亚人。” “这些土地都是终生享有的，没有人有权剥夺，不管种什么，收成都只归自己。” “在这些土地之外的田地是公共的田地，由大家一起耕种，这些田地里的收成归于塔洛丝，由她的代言者掌管。” “每座城镇、每座乡村，所有成年男女都拥有公民权，所有事情都由公民们投票决定，每个人的意见和感受，都会得到尊重。” “所有人都是亲人，大家都不分彼此，没有嫌怨与仇恨。” “每天都会有篝火大会，人们劳作和战斗之后，都能聚在一起，甜蜜的麦酒喝到饱，香嫩的羊羔肉管够。” “这就是地上的松加德，这就是黑铁的重光！” “为这样的未来战斗吧，为这样的未来而死吧！” “塔洛丝与我们同在，她会带着我们前往现在的松加德，松加德会因我们的存在，一点点的降临，最终抵达人间！” 欢呼声浪中，投石机又开始震动，燃烧着原野的星火分作若干股焰火之潮，向横亘在前方的要塞奔流而去。 “松加德，真的会降到人间吗？” 目送数万士兵怀着必死的决心冲锋，玛哈自己都被高照鼓捣出来的战斗宣言浸染了，生出更多企盼：“我会见到母亲吗？” 高照责备道：“这么多人为此而死，只是让你见到布狄卡女王吗？” 玛哈低头自责，高照继续说：“每个世界都有松加德，只是名字不一样。每个世界里心怀正义的好人，都在为让松加德降临人间而努力。大多数世界里，他们失败了，但在有些世界里，他们成功了。” 希伊兰蒂用优雅之音低沉的说：“是的，在我们的世界里，松加德已经降临人间了。它不叫松加德，叫吉拉古特。” 玛哈惊诧而震动的看着这位遮去了眼眉，气质宛如女神的英灵，奥丽维拉和妮维雅则发出了意味复杂的低叹。 如果那真的是松加德的话，也只是被红星学院保护的避难所。 当然，对这些异度天宇之下的世界圣灵而言，有这样的避难所，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了。 高照没有理会她们的心理活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星火激流涌向要塞，估算着连夜进攻的成效。 不仅“白金已朽黑铁重光”这样的口号太空泛，之前宣告的“松加德降临人间”也需要实际内容，圣使卫士们宣讲的正是这样的内容。 高照并不担心这样的内容泄露出自己的底细，近于井田制的私田公田划分是大多数世界的凡人文明进入城邦时代后都有过的土地制度，而公民权和公民大会这种体制，也以各种外表出现在文明早期，这本就是加拉迪亚世界有的，莫雷帝国现在还在坚持的体制。 井田制很快就崩溃，城邦民主也很快划分出等级，这不影响人们对这两种制度的缅怀与憧憬，在各个世界都拥有“上古圣制”的地位，就连塔洛丝这样的圣灵都认为这才是凡人的理想之治，之所以很快腐朽，不是制度不好，是凡人堕落了。 真是愚昧的神祇呀…… 不过既然连塔洛丝都为之向往，对凡人的号召力自然不容置疑。塞进“你们即便战死也与塔洛丝同在最终会跟着松加德一起重返人间”的许诺，让二十万义军顿时成为有理想有抱负理解为什么而战的军队。 这样的许诺，可以有很多种诠释，高照也不认为自己是在欺骗。 总之，燃烧吧，凡人的灵魂，为拯救你们自己燃烧。 第四十二章 人人都在争 晨曦洒下，如一层薄薄金纱盖住要塞内外。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在城墙上下和各个破口，血水晶莹发亮，宛如圣灵的泪水。 要塞主堡顶端，卡莱斯按着垛口，只觉天晕地转，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邪念，不如就此一头栽下去摔死算了。 并不是因为劳累，即便卡莱斯已经年迈，但昨夜那股股星火激流似乎也点燃了他的灵魂，让他根本感觉不到劳累。 要塞在昨夜险象环生，毕竟是座连护城河都没有，长墙普遍只有三四人高，还年久失修的老要塞。不过守军兵力充足，可以随时封堵缺口，战况也只算有惊无险。 让卡莱斯绝望的是，黎明时分他发动的一轮步骑联合反击，此时宣告彻底失败。零零星星的溃兵从原野中撤出来，正在城门前推挤着。 城门紧闭，投石机丢下的石块和火球肆意蹂躏着这股溃兵。来自帝都军团的百战老兵此时哪还有勇悍善战的气势，要么咒骂着卡莱斯，要么惨叫着，那些抱头四散的，则被两侧的叛军人潮吞没，连朵浪花都没翻起。 十个步兵大队，四个骑兵大队，相当于两个军团的精锐就剩下这点了。 都是那个巴提亚图斯的错！ 卡莱斯愤懑的想，不是他怂恿，自己怎么会下那么大的决心，投入那么多兵力在夜间反击呢？ 上万步骑刚刚出城，还没来得及摆出阵势，就被潜伏在夜色里火把也不点的叛军冲散。 那些叛军三五百一伙，像是草原上凶狠的狼群，早早就埋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出的坑里，将帝**撕咬得七零八落。 这是加拉迪亚蛮族惯用的战法，过去只在白天和旷野里用，帝**团有充足的时间结阵，像人类对付狼群一样轻松粉碎。 没想到他们居然在夜里，在城下这么干…… 当然这样的损失也不至于让卡莱斯绝望，真正让他两腿发软眼里发晕的是，等晨光洒下的时候，他才看到叛军昨夜到底干了些什么。 叛军不只是用血肉之躯冲击要塞，投石机也并不是胡乱的轰击。 一夜之间，长墙下多出了十多座五六人高的宽阔土台，距离长墙只有二三十米远。 小型的投石机、弩炮已经抬上了土台，正居高临下的向长墙和要塞内轰击，要塞内的投石机和弩炮已经被击毁了大半。 都忘了大部分叛军士兵都是一辈子挖土垒石头的奴隶，干这种活最在行。 守不住了…… 这种几乎是用尸体铺出道路的打法，哪可能挡得住？ 等晨曦散尽，白光大作时，卡莱斯咬牙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让要塞原本的守卫官带着几千地方军团继续战斗，他率领剩下的帝**团和一部分地方军团撤出要塞，向北急奔。 要塞长墙的身影在南面还很清晰的时候，就听到了震彻天际的欢呼声，卡莱斯抹掉脑海里守卫官那张痛苦与愤怒兼有的面容，开始盘算起自己该怎么向元老院报告。 渐渐的，他那颗晃荡不停的心稳了下来。自己手里还有接近四万军队，这就是功劳，就是依凭。 “昨晚上啊，我忙着替护民官大人打听消息呢。” 路上他居然遇到了巴提亚图斯，这个胖子看起来像是跑了一夜路，然后收到消息又来找他了。 胖子神秘兮兮的说：“北方军团回来了……” 卡莱斯恍然，果然如此，叛军肯定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才发疯般的进攻巴希尔要塞。不然等北方军团进驻要塞，他们也就完了。 不过……为什么说是北方军团，而不是执政官泰伯尔？ “元老院那边的线人告诉我，北境出现了可怕的怪物，泰伯尔退到了查拉克斯长墙负责防御。他的一部分军团由紧急调回来的尤里乌斯率领，准备彻底解决这股叛军。” 卡莱斯脑子又有些发晕，泰伯尔人没回来，回来了军团。尤里乌斯军团没带回来，人回来了？ 胖子谄媚的笑道：“护民官大人没能击败叛军，这并不是过错。您能带着区区两三个军团，还有一帮杂兵，把叛军拖到这时候，元老院对您已经很满意了。等尤里乌斯大人率领大军来了，他必然还要仰仗您呢。” 卡劳斯没理会他，招呼副官：地图！” 在地图上看了好一会，卡莱斯仰头哈哈一笑。 “好个尤里乌斯，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卡莱斯对一脸茫然的胖子说：“尤里乌斯不会从北面过来……“ 他戳了戳地图上内海岸边某个地点：“只会从这里来，叛军有塔洛丝和魔神协助，肯定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这么拼命。” 他冷冷笑道：“可惜，只要叛军不放弃攻占帝都的疯狂打算，他们必然失败。” 一扫之前的绝望颓丧，卡莱斯发令：“全军就地扎营，布设防线，派出使者汇聚邻近的地方守备队和贵族私兵，我们要在这里继续阻拦叛军！” 帝都圣灵殿，将部下递来的卷轴一眼扫过，尤琳冷冷的笑道：“区区一个护民官，也想在这个舞台上争夺超出他本分的角色吗？” 部下的语气不以为然，显然是学院的导师，或者就是尤琳的学徒：“这不正好吗院长，人人都努力争夺，产生的碰撞才更激烈，一旦形势明朗，信仰也崩灭得越彻底，这个世界的人也才越绝望啊。” 尤琳点头：“这倒也是，这个卡莱斯眼光也不错，看出了尤里乌斯的计划，如此积极的行动，也算是配合了尤里乌斯。” “那么泰伯尔的头颅就晚一点送给元老院吧，等尤里乌斯解决了那帮小丑，再跟着那个卡莱斯的头颅，一起丢给元老院，让那些掌握了帝国大部分财富和权势的议员们不得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尤里乌斯身上。” 部下是个人物，语气一转有些忧虑：“塔洛丝和那两个魔神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尤里乌斯的动向，不然叛军怎么会急切的攻击巴希尔要塞？” 尤琳挑起嘴角，淡然的道：“猜到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尤里乌斯汇聚了十八万帝**团，都是真正的百战老兵，这支大军足以主宰加拉迪亚物质界的历史。” “叛军最多二十万，攻打巴希尔要塞还死伤惨重，根本不可能是尤里乌斯的对手。” 想到了什么，她眉头微蹙：“不过的确值得注意，浦洛迪，你去尤里乌斯那的时候，再带上九十六环那家血巫师学院的人，确保万无一失。” 叫浦洛迪的中年男巫师恭谨低头：“好的院长，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把那两个血巫师赶下舞台。” 第四十三章 凡人的智慧 巴希尔要塞，玛哈踩着尸体堆成的斜坡上，从城墙缺口进了要塞。 她像握着权杖一样，手持吸魂锤，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嘴里低低祷告，祈求塔洛丝的怜悯。 淡淡白光在锤头萦绕盘旋，牵起缕缕微弱的浑浊光丝，那正是义军战士们的灵魂。 除开少数被魔法和特别武器杀死的，所有义军的死难者灵魂，都会像现在这样由玛哈收集起来。 这些灵魂会前往松加德，让松加德降临人间，这是玛哈的承诺，更是塔洛丝的承诺。 有塔洛丝在，吸魂锤就像无底洞般，吸收的灵魂早就超过了传闻中这件神器的极限。 “真是可惜呀，上万品质优良的灵魂……” 要塞顶端，卡莱斯曾经伫立于此观察战况的垛口，小矮个发表着忠实于本性的感慨。 “未来还有几万甚至更多的灵魂，全都吸进那玩意里，只能干看着吃不了哟！” 旁边哗啦啦的翻书声不绝，高照正埋在一堆书籍里忙个不停。 闻言他掏出一个东西丢过去：“吃这玩意解馋吧。” 奥丽维拉接住，气得发丝乱飞：“这东西是哄小孩的啊！” 高照伸手：“噢，那就还回来。” 奥丽维拉嘁了声，剥开糖衣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嘟囔道：“算了，接下来我就当小孩吧，这种规模的决战圣灵和魔神都只能当辅助，我更干不了什么。” 她看看要塞内外，赞叹兼忧虑的说：“两天就拿下了要塞，你还真是说到做到，不过后面的决战，我敢打赌肯定有圣灵或者魔神的化身参与。到时候不管是塔洛丝还是这些口号激发的凡人勇气，都不会像这里这么有效了。” 高照以接近量子阅读的速度翻着书，无所谓的说：“当然，所以我在看书。还得感谢这座要塞的历任守卫官，几百年来留下了不少历史书。” 奥丽维拉噘嘴：“你还得感谢我，我在帝都发展的情报网有一半都用来帮你找书了！” 她指着城墙外那些土台问：“是在书里找那种……凡人的智慧吗？” “故意减轻进攻城门的强度，用火把扰乱帝**的视线，趁机在城门周边挖坑埋伏解决他们出击的军团，这些技巧，也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高照翻完一本，将封壳上写着《元气满满的半龙人女仆》的这本书收进空间袋作为藏品，又拿起了一本哗啦啦翻起来。 他是巫师，一目十页很轻松。 奥丽维拉的愚蠢问题，他随口回答：“是的，加拉迪亚世界几万年的人类历史里，战争不计其数。被记述下来的不多，记述的内容也因为记述者的见识有各种扭曲和偏差，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留了下来。” “可惜帝国并不重视这些东西，能不能拥有这些智慧，全看执政官和将领们自己是不是博学。” “这也不是帝国的错，帝国的统治已经延续了上千年，最强大的敌人是魔神、精灵和蛮族。” “魔神的入侵变化多端，不是单纯能靠战斗解决的。蛮族嘛，军团用简单的军阵和精良的武器就能直接碾压。什么凡人的智慧，都用不上。” “至于精灵……当年至高精灵进攻帝国，是用浮空舰直接开到要塞和帝都上空，凡人的智慧也没用。” 奥丽维拉被说得一楞一愣的，小脑袋瓜不停点着。 高照却在暗笑，进攻要塞用上的种种“凡人的智慧“，跟他解决义军的士气乃至性质问题一样， 都来自地球历史的知识碎片，游戏策划嘛，这种程度的知识储备还是有的。 奥丽维拉提到的决战，高照也找到了一块碎片来解决。其实从确定加拉迪亚世界的历史设定来自罗马开始，他就在琢磨这样一场决战。 没有斯巴达克斯就不叫罗马，同样，没有另外一个敌手也不叫罗马，那场决战就是标志。 他不那么确定的是，那场决战在加拉迪亚世界里会不会已经发生过，帝**团以及统帅早就有了经验。 现在他忙着翻书，就是确认这事。 十来年前，布狄卡女王在西方原野上组织的那场决战，汇聚了接近三十万蛮族男女。还只是军团长的尤里乌斯和泰伯尔充任尖刀，正面冲垮了蛮族大军，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术。 “好了……“ 翻完最后一本书，确认帝国统帅都没有这样的经验，帝**团也从未采取过那样的战略战术，高照心里有了底。 “别想当什么小孩子，赶紧带人去监视佩吉亚港和周围海岸的情况。” 高照展开地图，给奥丽维拉下令：“你那边的学徒和侍从们也都全调进来，有多少调多少。” “除了侦查之外，打起来后你那边还得负责遮蔽战场，至少得抵消敌人那边对战场的掌控，不能让敌人看清我们这边的布置。” 奥丽维拉叹气：“好吧好吧，这得看诺克图娜尔愿不愿意出力了。” 高照笑道：“就告诉，一场纯粹由凡人智慧主宰的决战会上演不亚于神迹的奇迹，她肯定会感兴趣并且会出手的。” 奥丽维拉耸肩：“倒是没错，所谓的凡人智慧，也就是些阴谋诡计。” 这不是阴谋诡计，不过是数学与几何知识的简单运用而已。 奥丽维拉消失在空气里，高照站起来扫视要塞内外。义军士兵们一部分在打扫战场，一部分在要塞北侧修补城墙，搭设投石机之类的战争器械，更多士兵则在城墙外挖掘壕沟。 义军会在这里留下一支万人规模的部队，防御卡莱斯的反扑。那家伙退到十多雷莫里外就停下来扎营整军，还在汇聚周边的帝国武装力量，显然是要配合尤里乌斯的侧击。 高照嘀咕道：“尤里乌斯……真是个好名字，奈恩圣灵恐怕知道所有关于罗马的历史。” 从帝都那边收到的消息已经确认，回来的是尤里乌斯，至于只是带一部分北方军团从北方而来的部分，高照自然嗤之以鼻。 接下来的决战，高照能够依凭的“凡人智慧”，加拉迪亚世界里没有，奈恩圣灵学院和那个尤里乌斯却可能有。 这依旧是场赌博，高照赌的是奈恩圣灵和尤里乌斯并不像他这个地球人那样，对罗马历史有全盘的把握和理解。他们的经验太多，而且大多跟超凡力量有关，必然会忽视凡人的智慧。 所谓路径依赖嘛，就是潜意识里只会用最擅长和最熟悉的方式战斗，那样才最安全。 正在眺望远处义军大队向西面开拔，妮维雅和希伊兰蒂来到顶层。 “接下来是决战了吧，决定我们能不能进军帝都，踏上尤琳在那搭建的舞台的决战。” 妮维雅的美艳面容异常严肃：“我们在加拉迪亚的行动并不是一场简单的……狩猎，能有多少收获，决定了我们红星学院能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挺过接下来的环流潮汐。” “我们该全力以赴，能够战斗的学徒和侍从都要调进来，包括那两个。” 高照抱着胳膊捏下巴，有些犹豫。 把所有底牌都打出来吗？ 异度天宇，红星学院后山谷地，树枝卷曲伸展，老豆芽的语气格外欢喜。 “你们真的要尝试吗？” 高大的黑甲青年，窈窕的红甲女郎对视一眼，坚定而决绝的同时点头。 “你们的决心还不够……” 老豆芽说：“不要以为只是能忍受痛苦，就能获得克林弗恩的初火之力。” 红龙女夜光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她挺胸昂首的说：“连痛苦都能忍受，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要小看我们的决心！” 第四十四章 两个层面的战斗 灰铁那张像戴了半片面甲的脸抽动起来：“你只是做参照测试，又不是真的要看懂绘卷，有问题就马上停下来。” 夜光哼道：“凭什么我只能做参照不能真的尝试？万一真的看懂了得到了初火之力呢？克林弗恩的力量不只是红星的，也是我们学院的！” 灰铁叹气：“你是红龙……我是说，你保留了巨龙形态，还是纯粹的巨龙，我不一样，理论上存在着可以成为巫师的可能性。” 夜光不甘心：“不管有没有巨龙形态，不都是由血脉决定的吗？既然你存在着理论的可能性，为什么我就没有呢？” 树枝摇曳着，老豆芽想打断姐弟俩的争论，它迫不及待的想重温导师的滋味。自从三个学徒成材后，它就暂时歇业了，对活了四五千年的老树精来说，头一次感觉到时间是如此难熬。 还没说话，一道传讯降下，让它飞舞的树枝僵住。 片刻后，树枝无力垂落，老豆芽叹道：“很遗憾，得暂时中止你们的试炼，院长需要你们。传送门已经做了调整，你们可以直接进入加拉迪亚。” 灰铁也呆了呆，然后笑着说：“也好，先还清这笔债吧，夜光，咱们走。” 夜光装作遗憾实则轻松：“要开始了吗？太好了，痒了这么多天我好想杀人！” 来到院长塔，顺着旋转石梯向下，由提着灯笼的妖精引领，进入传送大厅。 妖精唧唧轻叫，在大厅门口转了几圈，似乎想看到谁，大厅里却只有个绿头发少年，无奈的怏怏离去。 “灰铁阁下，夜光小姐……” 少年正是陶德，见到两人，欢快的道：“你们先进去，我守在这里以防意外。” 杜杜和奥冰进去后都出现了异常状况，灰铁和夜光难保不出更大问题，得有人守在传送门外面准备应急救援。 感应到陶德身上荡漾的力量波动，灰铁很诧异：“你成功了？” 陶德像沧桑老人一样吐了口长气：“是啊，成功了，真是不容易。” 他咳嗽着打断想问什么的夜光：“我的护火者是位老爷爷，不是老奶奶，别想笑话我。” 灰铁非常关心初火的情况，从葛瑞丝和阿斯旺那里已经了解了很多，笑道：“那位护火者老奶奶一定很失望吧，她等了你不少时间，结果你熬到新的护火者才成功。” 接着很认真的问：“之前你遇到的困难是跟王室血脉有关吗？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克服的？” 灰铁和夜光已经是学院的侍从了，还是院长寄予厚望的……试验品，陶德并不隐瞒，实际上他满腔喜悦正想找人分享呢。 “要是在以前，我会说我遇到的困难跟血脉无关，不过现在明白了，真的跟血脉有关。” “过去我的失败，就是因为没能摆脱血脉对精神的束缚，我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王室血脉。” “克林弗恩初火的本质，其实是凡人灵魂的联合啊。必须丢开身份和地位，丢开使命和责任，回归到最纯粹的自己。” 陶德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起来简单，最后能成功，还是一次次的失败让我崩溃了，觉得自己原本坚持的东西毫无意义，甚至……想起了母亲哭个不停。” “大哭一场后，反而轻松下来了。再跟薪王化身对战，我又打不赢它了。不过我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了，我发现自己只需要纯粹的战斗，不再像之前那样背负着什么，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等到死了上千次，再次重新打败薪王化身，我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选择了。” 他感慨的道：“这也是院长不计成本的培养我们，换在其他学院，起码得花几年几十年才能完成吧。” 灰铁若有所思：“说起来就是心灵上的觉悟吗？” 夜光两眼发亮：“想妈妈想到哭就可以吗？” 陶德苦笑：“当然不行……不管是心灵觉悟还是想妈妈想到哭，我是说，你们不可能照搬我的经验。” “王室血脉对我只是精神上的影响，我只要完成心灵觉悟就行。你们的巨龙血脉不只是精神上的影响，还有物质上的影响，那不是靠心灵觉悟就能摆脱得了的。” 夜光摊手：“果然还是不行……” 她其实对成不成为巫师其实无所谓，只是想帮到灰铁，灰铁自然更加沮丧。 陶德安慰道：“说不定加拉迪亚世界里会有什么契机呢，不要放弃希望。” 灰铁沉沉点头，跟着夜光一起跨入传送门。 加拉迪亚，布玛城圣使殿地下，一对堪称完美的男女分着黑红色彩，踏出传送门。 葛瑞丝和阿斯旺在门外等候，还没看清两人身影，就听夜光嘀咕：“感觉有点挤……” 大股烟气猛然自他们身上喷出，殿堂剧烈震颤，他们仿佛像两颗两千磅航弹般炸开。 等烟尘稍稍散开，葛瑞丝和阿斯旺看着两具庞大身躯，眼珠子差点喷出眼眶。 灰铁成了七八米高的巨人，脑袋直接冲破顶壁，探到了上层圣使殿的大厅里。 至于夜光……人不见了，只看到一头巨龙的下半部分，龙翼还在扑腾着，带起股股碎石烟尘。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圣使殿外，血红龙头破开圣使殿的半圆穹顶，巨大的橘黄龙眼四下张望，鼻孔和嘴角随着呼吸喷出股股青烟。 殿堂里的圣使卫士大喊着“魔神”、“魔龙”什么的，勇敢的举起武器砍杀过来，殿堂之外，小半个布玛城的市民们都吓得惊呼狂奔，乱成一团。 “所以……” 布玛城北方两百多莫雷里外的巴希尔要塞，要塞主楼顶层，高照接到了传讯，啼笑皆非。 “灰铁夜光被葛瑞丝、阿斯旺和陶德当做入侵的魔神和巨龙，打回了湮灭领域？” 那对巨龙姐弟进了加拉迪亚，就搞出了大乱子。 夜光是无法维持人形态，巨龙形态也比在异度天宇的时候大了三四倍，让没什么见识的布玛城市民都惊呼奥杜因降临了。 奥杜因好歹是黑龙啊，红龙这玩意在加拉迪亚是不存在的。 正因为浑身裹着鲜血般的鳞片，才更让市民们惊恐。 灰铁更好玩，他抹去了巨龙形态，但同样产生了“膨胀反应”，变成了巨人，加上他那身自带恐怖片背景音的漆黑铠甲，说他是魔神没人不信。 姐弟俩一出现就破坏了圣使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好三个学徒反应快，让他们配合着演戏，就像是入侵的魔神与巨龙，把他们打（塞）回了异度天宇。 虽然收获了市民们的赞许和信任，可终究失去了两个强力打手，让高照幽幽长叹。 接下来的决战，凡人层面的战斗他信心十足，但超凡力量层面……尤其是巫师层面的战斗，他就有些一筹莫展了。 这个小小的意外也让他生起了另外的疑问，既然侍从们，尤其是那些拥有强大血脉的侍从进入加拉迪亚后，身躯乃至力量都会膨胀，奈恩圣灵为什么不驱策他们的侍从搞破坏呢？ 想到三个学徒的应对，高照一个激灵，有些明白了。 说不定这反而会壮大魔神的力量，给那些不甘心在湮灭领域挨冻的魔神侵入的机会，比如说……达贡。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种状况似乎跟尤琳的下一步计划有关，但完全推算不出细节。 于是他把破晓者插进了牛粪里，梅瑞蒂亚现在抱持着坐等决战结果的态度，她对高照提出一系列口号让塔洛丝力量大涨非常不满，只有这种刺激才能跟她“沟通“了。 破晓者剧烈震颤，金光闪烁不定，梅瑞蒂亚显然气得不轻：“你还真是不怕渎神呢，就不担心我对你的英灵情人动点什么手脚？她现在可是我的人质！“ 当然不怕，梅瑞蒂亚不愿意也不可能将生命之火跟克林弗恩初火融合，那么希伊兰蒂现在这具身躯，也就是个阿凡达而已。希伊兰蒂愿意的话，可以随时退回克林弗恩。 不过高照说的话更有底气：“你就不怕其他异人用什么办法，在必要的时候把你们本体拉进物质界干掉？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可能性。” “你最好自己……或者找其他相好的魔神验证下，再好好检查自己的湮灭领域有没有漏洞。” 梅瑞蒂亚被吓住了：“异人，我们现在只是合作，你欠下了我太多账，总有一日我会讨还的！” 梅瑞蒂亚会帮忙确认高照的推断，不过如果眼前这场决战打不赢的话，也就说不上那个阶段了。 高照就待在要塞顶层上，捏着一堆小石头摆来摆去，一直摆到黄昏。 当玛哈上来找他的时候，看到他将地上摆出的无数小石头打乱，低沉的说：“只好把两个层面的战斗压到一个层面了，虽然这意味着……” 玛哈呆住，感觉呼吸有些艰涩。她停下脚步，僵硬的转身，悄悄的下去了。 第四十五章 简化的决战 辽阔原野一望无垠，偶尔隆起的低矮丘陵影响不了大军的展开和骑兵的冲锋。尼普尔河蜿蜒而行，如银灰长蛇般沿东南到西北的走向划过原野。河面因盛夏而更宽更深，河水奔涌得更急，但只要一个小队的战斗法师联合施法，十多分钟就能开辟出一条结冰的通道，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阻碍。 极远处的河湾本有一座叫斯凯拉德的小镇，现在被连绵的栅栏遮蔽。那只是叛军大营的一部分，尼普尔河对岸，大片跟帝**团毫无差别的灰色帐篷绵延伸展，在薄薄的雾气里仿佛是座规模宏大的城市。 隐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一股股黑红色彩正跨过河流，沿着尼普尔西岸布阵。 云层压得很低，加上雾气，难以完全看清阵势，不过对久经战阵的统帅来说，敌人的意图依旧一览无遗。 “这就是叛军选择的战场……” 尤里乌斯立在战车上眺望敌阵，得出并不意外的结论：“战斗开始后，叛军肯定会毁掉身后的浮桥，靠激发塔洛丝的力量力拼。” “这是叛军一直以来的风格，毕竟是蛮族和穷苦莫雷人拼凑起来的大军，跟帝**团士兵相比，没什么战斗素养，只能靠个人的勇猛和一腔热血作战。” “卡莱斯做得很不错了，布玛城的失败是被额外的援军夹击，巴希尔要塞的失败是力量太悬殊。就算不是我统领大军，随便换一个统帅，只要兵力上占据优势，也能击败叛军。” “当然也不能轻视叛军，终究是有血巫师坐镇。能跳出院长的安排，联合塔洛丝和魔神，带着角斗士、奴隶和贫民走到这一步，肯定有些见识。” “还是太急了，没想到叛军敢于决战。如果再晚几天，找到更多船的话，就能把乌瑞纳斯那边的六个军团也带上，那样一来，兵力上的优势就会更明显。” 若干数字在尤里乌斯脑子里回荡，跟眼前看到的，还有斥候的侦查结果相互比对，结果让他不是太满意。 叛军的总兵力应该不到十五万，正规的战兵只有一半，剩下一半不过是套件简陋胸甲，连头盔都配不齐的辅兵。 他统领的大军有十八个帝**团，加上并不信仰塔洛丝，只是效忠于他的蛮族部队，总计十六万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战兵。 从素质上说帝**团占据压倒性优势，但总人数并不占明显上风，这对统帅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喜欢少而精的部队，他们不负责夺取整场战争的胜利，只对一场具体的战斗负责。他们更愿意部队如臂使指，跟他的意志融为一体，像猎人狩猎般进行战争。 统帅就不同了，在统帅眼里，士兵素质并不如兵力总数重要，他要负责整场战争的得失。人越多，越能照顾到更多细节，哪怕执行成效不尽如人意，总比被迫忽略的好。 对尤里乌斯来说，这场决战不过是他登上舞台的阶梯，他的主战场在帝都，那里有比打败这些凡人更重要的戏份。 如果不能干净利落的消灭叛军，同时尽量减轻损失，就会影响他在下一阶段的表现。 这还仅仅只是作为凡人……或者说是作为加拉迪亚土著的一面，在巫师这一面，眼前这场“决战”更谈不上决战，他的目标仅仅只是清除掉那两个不甘心早早退出舞台的同类。 这方面他更不必关心，院长派来了浦洛迪，算起来是他师弟的浦洛迪会专注于此事。 清亮的铜号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尤里乌斯的思绪。帝**一个个军团开拔，向着尤里乌斯在昨天设定好的战场位置前进，隔着两三莫雷里跟叛军对峙。 银亮的铠甲和金黄的盔鬃，以及一面面写满了胜利，同时也是尤里乌斯人生轨迹的战旗缓缓向前推进，让他心神有些恍惚。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灵扩散开，融入到整支大军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原野上匍匐前进，杂草与荆棘不时划破皮肤，连绵不断的微微疼痛带起了过去十多年里无数场战争的记忆，一张张他不得不狠心遗忘的面孔又变得清晰起来。 “执政官大人，确认有诺克图娜尔的力量，雾气应该就是制造的。” 一位宗师级的魔法师报告，这是军团战斗法师的首领。 “在敌阵前沿和缝隙之间还探测到了梅瑞蒂亚的力量，叛军会利用梅瑞蒂亚的力量催发荆棘之类的阻碍，抵挡军团的推进。” 尤里乌斯眨眨眼睛回了神，问道：“叛军里那些强大的目标锁定好了吗？” 跟异度天宇一样，战争从来都会分出两个层面。 一个是凡人层面的战斗，凡人只有血肉之力，只能借助武器，依靠严密的组织进行战斗。 另一个层面是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强大的超凡者一人就足以消灭一整支军团规模的凡人军队，弱小的也足以对抗全副武装意志坚韧的十人队，他们之间的战斗就难以组织。 不过加拉迪亚毕竟不是异度天宇，在这个世界里，超凡者跟凡人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超凡者普遍存在。很多精锐的十夫长都是资深甚至专家级别，还因不同的信仰，具备不同的能力。 尤里乌斯觉得，在加拉迪亚世界里，这两个层面该被划分为低端和高端两个层面，低端是专家级别以下的，高端则是在此之上的。低端的战斗必须靠组织，高端的战斗则是另一种思路。因为低端和高端战力之间还会相互影响，情况更加复杂。 比如说他手里的两个高端战力集群，一个就是这位宗师级魔法师率领的战斗法师团，他们的任务是替代投石机之类的战争器械，对敌人进行区域性杀伤，同时防御敌人的区域杀伤。 另一个集群则是由浦洛迪率领的巫师，他们的任务是搜寻和解决对方的高端战力，尤其是那两个巫师和他们的学徒侍从，同时削弱乃至清除圣灵和魔神对叛军的各种力量加持。 如果再算上必要时刻可以动用的玛拉之力，这场战斗的力量对决无比复杂。还好在尤里乌斯手里，低端层面虽然没有绝对压倒的优势，高端层面却拥有碾压性的力量。 叛军有塔洛丝和两个魔神撑腰，这不足为惧。没到特定的时刻，通过特定的方法，圣灵和魔神没办法将自己的本体投入物质界。而不管是时刻还是方法，都在奈恩圣灵学院的掌握之中。 尤里乌斯的问题没有马上得到回应，叫谢里克的宗师魔法师居然在犹豫。 直到尤里乌斯扬起眉梢加重语气重复了问题，谢里克才说：“没有找到，好像不存在，或者混在了普通士兵里。诺克图娜尔的雾气有很大干扰，我们没办法细致的辨别。” 诺克图娜尔制造出这片覆盖了整个战场的雾气，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吗？ 尤里乌斯心头略略一跳，这样的应对超出了他的经验以及想象。 旋即他又释怀了，藏起来，就说明对方非常忌惮，甚至在害怕。 那么战斗不就更简单了？ 把浦洛迪那股力量捏在手里，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出击，剩下的战斗，就没必要分出低端高端了。 尤里乌斯信心更足，对谢里克点头说：“我们在西方战场上是怎么做的，在这里就怎么做。” 第四十六章 唯一的忧虑 军团一一就位，置身宽阔阵线之后，天际线被银甲金鬃士兵排出的阵线替代，蔚为壮观。 圣灵教会主教装扮的浦洛迪笑着对尤里乌斯说：“藏起来了也好，不必深入到敌阵里冒险，等叛军崩溃之后再去收割吧。” 尤里乌斯深以为然，就算是强大到宗师级别，可以单人撼动一个军团，在这种总数超过三十万的大军对决里，也会显得无力。 所谓“单人撼动军团”，那也是赌上了性命的。像谢里克那样的宗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命等同于六七千凡人？ 上千箭矢数百投枪同时射来，几十根长矛同时戳过来，只有圣灵或者魔神才会无动于衷，何况那些攻击并非全是血肉和钢铁之力，多多少少都带有超凡之力。 至于扰乱心灵之类的力量，当士兵们士气低落时的确有效。经常发生的营啸事件就是士兵们自己心灵溃散而导致的，反过来说，当士兵们士气旺盛的时候，叠加起来的战意也是种强大的力量，足以抵御高级别的心灵法术。 更何况，叛军的依仗就是这种强大的战意，而且是由圣灵塔洛丝直接激发的力量。 叛军的强者暴露出来的话，己方强者还可以强行突入，短时间内解决目标。现在叛军强者都隐藏起来了，即便在战斗中暴露，也跟普通士兵们混在一起，很容易再度隐藏。强行突入进行击杀不是不行，损失必然加剧。 浦迪洛的想法非常正确，能用凡人的命堆出同样的结果，又何必冒险？ 这不仅是巫师的想法，还是任何超然于凡人之上的强者，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叛军的阵型布置还是看不清楚吗？” 尤里乌斯并没放松身为大军统帅的警惕，看不清敌人的全貌可是大忌。 “没有黑巫师和灰巫师愿意跟我们来，他们都缩在帝都里等待登场呢。” 浦洛迪叹道：“加拉迪亚土著的盗贼刺客们很多都信仰诺克图娜尔，就算没投到叛军阵营里，也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只有少数波耶西亚和梅法拉的信徒愿意充当斥候，他们也只是为了高额的佣金，并不愿意深入到诺克图娜尔之雾里。” 这毕竟不是单纯的军团对决，尤里乌斯放下了属于土著凡人那面的坚持。雾气并没有完全遮蔽视线，只是看不清细节而已，叛军阵列的总体轮廓是清晰的。可以确认，叛军就是用诺克图娜尔之雾来掩护混在士兵里的强者，他们打的主意是依靠这样的布置来抵消士兵素质跟帝**团之间的差异。 浦洛迪用无可置疑的坚定语气说：“战场外围的情况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叛军没有更多的援兵了。” 尤里乌斯点头，对战车的驭手说：“前进。” 声音不大，却是全军出动的信号。由传令官呼喊，再由号手吹号，继而帅旗移动，十六万大军组成的庞大阵线细节散乱但轮廓齐整，有如一只巨大生物般轰然挪动，以略微偏向东南的平面倾压而下。 十二个步兵军团接近八万人，分作四道宽大阵线。 每个军团分作三道阵线，前排四个大队，中排和后排各三个大队，大队之间相隔一个大队的宽度。 每个大队由三个并排排开的中队组成，中队之间也正好是一个中队的距离。每个中队有二十人的横面，纵深八到十人。在横面上每个人相距三莫雷尺（一点五米），正好是一根短矛的长度，可以让每个士兵灵活运用包括投枪、短矛、短刃军团阔剑乃至大圆盾在内的各种武器，相互之间不会干扰。 算下来每个大队铺开的宽度是三百莫雷尺（一百五十米），一个军团的宽度是两千莫雷尺，也就是两莫雷里。三个军团铺开的正面超过了六莫雷里，几乎将叛军所在的河湾完全切断。 在河湾的北面和南面，还留出了各有接近两莫雷里的通道，河岸的土地足够坚硬，足以让大队骑兵肆意奔驰。 在这两个方向，尤里乌斯的两个骑兵军团，以及四万蛮族部队，将会是两柄尖刀。即便不能兜到叛军背后，也足以将他们压到河岸边，变成难以动弹的肉饼。 尤里乌斯随同作为预备队的两个步兵军团，跟随宽大的中央阵线向前推进，此时两翼的骑兵和蛮族部队已经开始加速。 叛军选择的战场真是不错，恰好能让自己的大军伸展开。 这也是叛军希望的吧，战场太狭窄了施展不开，太广阔了，会被组织优良的帝**团灵活调动最终陷入重围。 最好的选择，就是就能让双方的兵力完全伸展开，又没有什么迂回周旋的余地。就跟两头蛮牛在恰好能摆动脑袋的山道里角力一样，只需要比拼双方的力量和耐力。 不过军团并不是蛮牛，而是千万个单独的人组织起来的。谁的力量更强，谁更坚韧，首先得看组织。 跟帝**团相比，叛军的组织真是差劲啊。 尤里乌斯感慨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认真的说，眼前的叛军比当初在西方原野里消灭的蛮族大军进步多了。 那时候的蛮族要么肩并肩挤在一起，以为这样就能压倒松松垮垮的帝**阵。结果既躲不开弓箭和标枪的攻击，又无法有效运用他们手里的盾牌、大剑和战斧。一旦有人受伤倒下或者逃跑，就会带得旁边的人推挤冲撞，不等帝国士兵的短剑砍过来，已经踩死了一大堆人。 蛮族们获得了教训，不敢再挤在一起，就更冲不动帝**阵了。帝国士兵虽然站得稀疏，却并不是一个人战斗。他们相互间配合紧密，后排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兵，随时可以支援和替换。即便蛮族单人战力强大，面对这种有序并且富有生机的组织，也根本没办法撼动。 叛军的组织有了明显改善，看得出他们在竭力仿效帝**团，从中队到军团的组成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看起来明显带了奴隶角斗士的色彩，盾牌普遍小一号，手里的武器更长更沉重，让他们的队列间隔也稍稍稀疏了一些，由辅兵充任的弓箭手比例也更高。 真是可笑，以为照着样子来就能学到组织了？ 军团的组织不是单独靠装备和阵型就能学到的，那是一场场战斗累积下的经验和默契。普通士兵跟战斗法师之类的强者，还有投石机等战争机械的配合也属于一种智慧，不是简单仿效就能学到的。 只靠自己这二十年积累下来的凡人智慧，就足以将对方彻底打败。 尤里乌斯怀着这样的自信，下达了全军加速前进的命令。 立在战车上，清晨的阳光由东方的天穹洒下，让他观望前方时下意识眯起了眼。 对方也有点凡人的智慧啊，懂得让帝**团逆着阳光战斗。 刚才部下也提出过建议，将战斗推迟到中午，消除逆光的影响。 “蠢货，我们的铠甲和盾牌是会反光的！” 当时尤里乌斯骂退了部下，而他所说的“蠢货”，并不是说部下。 现在看来，对方也不是全然只为这个，而是清晨到上午温度不高，雾气不会太快散开。 “那两个血巫师，真不像血巫师啊。” 除开诺克图娜尔之雾，这算是目前为止，令尤里乌斯还心存忧虑的唯一事情了。 第四十七章 一切顺利都在掌握之中 天色更加阴郁，云层越来越厚，帝**团中央的第一道阵线已经深入到薄雾中，距离叛军第一道阵线不到半雷莫里的距离。 尤里乌斯预想中的“反光优势”并没有获得，不过也不存在“逆光劣势”了。 一块块巨石从雾气中飞出，还夹杂着可以弹跳好一阵的火球，在军团阵列中炸起股股烟尘，拉出条条焰火。 这是叛军的另一项优势，他们拉来了上百部大型投石机。·帝**团自海上而来，没有足够的运力运送战争机械。叛军盘踞于此摆出决战姿态后，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建造。 不过这算不上太大的麻烦，野战里战争器械的最大作用是打乱阵型削弱士气，杀伤效果并不大。第一道阵线的四个军团虽然不是最精锐的，素质依然远胜叛军，不会因为这样的轰击就动摇。 而且……渐渐的巨石在半空粉碎，火球被冻结，战斗法师们开始发挥效力。 每个帝**团都有若干小队的战争法师，这些最高能到专家级别的魔法师们并不参与阵列搏杀，他们只负责清除这样的干扰，确保阵线完整的推进到敌人阵线中，以及保卫中高级军官、旗手和号手。 在西方原野清剿蛮族的时候，魔法师们还负责解决蛮族强者，眼下的战斗倒是不需要兼顾这样的事情。再过一会，两军阵线碰撞在一起，魔法师们解决了叛军制造的荆棘防线，就完全是凡人角力的战场了。 战斗顺利的在尤里乌斯眼前展开，但他马上发现了新的麻烦。石块砸起的烟尘和火球燃烧的黑烟进一步遮蔽了视线，原本在他眼里还是整体的帝**团，现在只能看到若干被分割开的画面，这让他难以顺畅的指挥全军。 他只能靠升空的魔法师观察战场，靠传令兵去直接找军团长下令，一旦战况有什么变化，很难及时做出调整。 “会有什么变化呢？战场限定在这里了，敌我双方的力量也清晰无误，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了。” 再度审视了自己的排兵布阵，尤里乌斯自嘲的想，自己真是太多疑了。 军团第一道阵线距离叛军不到二百雷莫尺，敌我两军开始交换密集的箭雨，抛射的万千箭矢发出咻咻风声，汇聚在一起，如两头无形之龙，在士兵们头上发出尖锐嘶鸣。 河湾南北，战场的左右两翼，战马咆哮，人声鼎沸，战斗已经开始了。 “确认魔神梅瑞蒂亚在帮助叛军，他们的阵列里有不少德鲁伊，从地上催发出接近半人高的荆棘，阻挡军团的阵列。” “第一道阵线受到了轻微阻碍，不过战斗法师很快从荆棘中破开了很多道路，军团收缩成行军队列，冲过荆棘重新展开。有些损失，但没有影响到整体。” 接下来十来分钟里，魔法师和传令兵不断发来报告，连浦洛迪都带着巫师加入到这个环节。这个环节对尤里乌斯来说最难熬，一般而言，超出预想的状况都是在接敌阶段发生的。 等到中央阵线上激烈的厮杀声响起，尤里乌斯终于完全镇定了。 无数细碎的武器碰撞声，士兵呼喊声乃至脚步声汇聚起来的声潮，给他带来了眼睛无法看到的丰富信息。无数场战斗让他拥有了只听声音就能了解战斗进程的能力，而现在的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叛军很顽强，厮杀很激烈，但也就是如此了。 战场中央宽大正面，展开的三个帝**团跟叛军阵线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帝国阵线的第一波投枪攻击并没明显奏效，叛军第一排基本都是奴隶角斗士出身，身手灵活反应迅速，抬手就磕飞了投枪。 双方毫不拖泥带水的进入肉搏战，帝国士兵一手大方盾，一手短矛或者短剑，进攻基本就是砸和刺，单调呆板。叛军则是小圆盾或者筝形盾，手里是大剑、短斧或者单手锤，攻击多变而沉重。 帝国士兵的大方盾纷纷被破开或者扯偏，但他们配合娴熟，左右相互支援，后排及时上前补位或者投掷标枪。无数互有胜负的战斗片段拼接成整个战线，让银甲金鬃与黑甲红鬃碰撞的阵线一时变成死亡之线，稳稳的吞噬着生命，挥发出猩红血水。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三个军团总计三十个大队已经完全伸展成一条线，大队之间的缺口全部被填充。士兵们之间的间隔难以保持三莫雷尺，很多地方已经是肩并肩的的推挤着，双方都隔着盾牌，将武器举过头顶挥动劈砍，同时向对方倾泻能想得到的最粗鲁的语言。 按照战前设定好的计划，帝国中央阵列的第二道阵线加入。一系列命令从军团长传达到大队长，第一道阵线正在鏖战的三个军团，整齐有序的收缩正面，空出若干缺口。 这些缺口给了叛军机会，他们纷纷涌入缺口，以为有了将帝**分割包围的机会。 然而这些由大队规模空出的缺口里，帝国士兵们早就面向缺口组织好了防御，每个大队都变成了一个空心方阵，士兵们组成了应对四面攻击的紧密阵型。 叛军之潮在若干空心方阵隔出的通道里分散了力量，一些向左右攻击，一些想冲到帝国阵线后方，于是他们被马上填充进来的有生力量迎头痛击，战线很快拉平了。 这是帝**团习以为常的阵型调动，士兵们早已习惯有条不紊，从十夫长到百夫长，从中队长到大队长，通过铜哨和军旗将士兵们的行动组合为有序且稳定的整体。 相比之下叛军的反应就大起大落得多，被推回来之后，阵型难以保持，这就给了帝**可乘之机。 战线并没有维持原样，新加入的三个军团借着叛军退却的势头，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一大截。他们越过第一道阵线的三个军团，伸展出新的阵线，以充沛的体力和无损的兵力，发动了与最初毫无差别的猛烈攻势。 第一道阵线的三个军团向后退却，第三第四道阵线的六个军团穿过他们的间隙，变成第二第三道阵线。经过短暂休整后，这三个军团将成为新的第四道阵线，继续加入到如滚筒般的攻势中。 这就是雷莫帝**团能征服整个世界，将加拉迪亚人变为蛮族的诀窍。通过精巧的组织，让帝**队从军团规模到大军规模，都能发动生生不息的攻击。对上只能一波流的加拉迪亚人，自然无往不胜。 叛军不是纯粹的蛮族军队，很快建立了新的战线。对帝**团的仿效让他们在整体上的组织得到了提升，可以通过前后军团的支援和替换稳定战线。士兵们呼喊着“白金已朽黑铁重光”以及各种赞颂塔洛丝的口号，更让他们士气昂扬，毫不退缩。 不过尤里乌斯还是听出了一些情况，在中央战线的北侧，也就是他的左翼，叛军的呼喊声在变弱。 那里的叛军退却得更远，战线出现了缺口！ 尤里乌斯大喜，果断下令，让第二道阵线压缩到中央左翼，自那个方向发动更猛烈的进攻。 “叛军杀了很多马，几乎堵塞住了两翼，骑兵的进攻受阻。” “他们应该意识得到两翼被突破的危险，在那里也投入了重兵，有很多精锐的奴隶角斗士，还有不少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的信徒，强者比例很高。” 浦洛迪和谢里克亲自前往两翼观察战况，带回了这样的报告。 尤里乌斯并不在意：“无所谓，两翼维持住就行，中央战线快要突破了。” 三个军团的有生力量投入到中央战线的北侧，很快将叛军推压到更后方。 战斗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尤里乌斯的嘴角扬了起来，巨大的转机到来，那就是中央战线上，叛军在南北两侧没能拉平战线出现的巨大缺口。 只要让第三道阵线上的三个军团从这个缺口突入，叛军就会被分割开，胜利也就到来了。 就在传令兵带着命令策马奔入雾气中时，缺口位置骤然喧嚣起来。 透过薄雾，相距两三雷莫里，尤里乌斯隐隐看到无数招展的血红大旗正逼压上来，那恰好是缺口的位置。 “那是污血旗阵，是叛军首领，自称塔洛丝玛哈的女人的战旗。” 浦洛迪眯起了眼睛说：“她带队冲锋了，看样子是想通过缺口切割我们的军团。” 真是想到一起了啊…… 尤里乌斯神色毫无变化：“她应该带着最精锐的部队，大部分强者也会集中在那里吧，不然不可能很快击穿我们的阵线。浦洛迪，你该上场了。” 浦洛迪目光闪烁，点头说：“好，那么那个塔洛丝玛哈的灵魂，就归我了。” 浦洛迪带着几百骑士奔向战场，尤里乌斯暗暗点头。 战斗很快要进入新的层次了，不过一切顺利，都在他掌握之中。 河湾西岸，高高竖起的望楼上，高照眺望陷于薄雾和烟尘中的战场，欣慰的嘀咕：“一切顺利，都在掌握之中。” 第四十八章 鲜血铸就的错觉 义军中央阵线的右翼被帝**团打退，与左翼之间错开了接近一雷莫里的空隙。 这不是事前安排好的计划，义军的各级军官们正在奋力战斗。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们连停下脚步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把帝**团反推回去拉平战线了。 他们讶异的发现，背后只有稀稀拉拉的辅兵方阵，没有更多兵力了。 这才是事前安排好的…… 高照排兵布阵的时候，中央阵线只摆了十个军团，其中两个还是弓箭手为主的辅兵军团。剩下十二个军团全布置在两翼，包括最精锐的四个角斗士军团。 非但如此，第一道阵线刚刚接触的时候，高照就让玛哈放下污血旗，暗中将中央阵线右翼的两个军团带到左翼，坐视右翼被打退。 等帝**团的第二道阵线收缩，全部投入到右翼，把右翼向后推了接近一莫雷里时，污血旗阵升起。玛哈由奥丽维拉、妮维雅还有三个学徒护卫，率领两个军团冲出缺口，自侧翼猛攻这部分帝**。 帝**团虽然迅速组织起四面空心盾阵，但空心盾阵不是万能的，义军不仅自两个方向夹击，玛哈一侧还集中了大量强者，资深乃至专家级强者施放出带着各色光辉的强大技能，帝**外围若干个大队的盾阵接连崩溃。 这时候，帝**第三道阵线那三个准备由缺口突入，撕裂义军中央阵线的帝**团还没赶到。 这是整场战斗的第一个转折，帝国战斗法师们集群抵御，不分敌我的施放了各种范围杀伤技能，终于拖到援兵到来。不只是第三道阵线的三个军团，还有“圣灵教会主教”浦洛迪率领的强者队伍。 帝国企图由缺口撕裂义军中央阵线，义军企图由主动制造的缺口撕裂帝**团，看起来双方都没有得逞。 战斗进入了强者集群对决的阶段，污血旗立即成为战场的焦点。即便烟雾弥漫，围绕旗阵不断闪烁的各色光彩也让战场各方都能清晰看见。 “伊帕米农达斯看到自己这么用斜形战术，知道自己不过是给汉尼拔出场当垫脚石，会气得掀飞棺材板的。” 战场后方，看到污血旗阵陷入到战斗中，高照挠着头苦笑。 作为游戏策划，抄袭汉尼拔的战法算是职业本能吧。 不过游戏策划的另外一个本能是“微创新”，为了消除超凡者带来的干扰，必须在抄袭的同时加点料。加料也是抄袭的，在中央阵线上，高照还借用了比汉尼拔时代更早的那位底比斯统帅的战术。 不将兵力平均配置，而是左重右轻。帝**团推着右翼深入时，自身战线也被拉扯开，这时候自缺口突入正在调整部署的帝**…… 当然不可能就此获得胜利，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能够以一敌百的超凡者。但在尤里乌斯眼里，这样的“计谋”已经是自己这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吧。 而随着玛哈率领强者集群上阵，战场的核心必然也会聚焦过去，战斗的走向开始转到强者对决这个层面上。 这才是高照的目标…… “希伊兰蒂，我们也该上阵了。” 高照跳下望楼，轻盈的落到早就准备好的轻便战车上，他向坐在马车栏杆上，正悠悠晃着腿的防火女伸出手。 少女把手交给他，像羽毛般飘到了车上：“好的，晨星大人。” 高照好奇的问：“这么惨烈的战场，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呢？” 希伊兰蒂淡淡的笑道：“晨星大人，当我只是防火女的时候，那些撕扯着我灵魂的人性，发出的动静比这个战场还要惨烈啊。” 饰环虽然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却什么都能看到。 她眺望前方股股翻滚的烟尘，语气含着一丝灼热：“每一秒都有无数灵魂破灭，不管是我们还是……敌人，那些灵魂都在渴盼着火焰，属于这个世界，可以拯救他们的火焰。” 她转头看高照，看不到眼睛，但高照感应得到更加灼热的注视：“晨星大人，我们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升起这样的火焰，对吗？” 高照呆了呆，哈哈笑道：“当然，我们不就是在找人传火吗？” 战马嘶鸣，战车疾驰，很快没入到烟尘里。 高照作为幕后统帅的职责已经结束了，现在他要尽到战士的职责。而他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只与污血旗的进退有关。 战斗持续到第三个小时，污血旗阵已经成为血肉旋涡。层层尸体呈放射状铺满大片原野，还能看到的地面充斥着火烧冰冻的痕迹，甚至就是处处像是陨石砸落的大坑。 战士、杀手、刺客、德鲁伊、圣灵教士，各个职业各类信徒的超凡者在这里决死拼杀。不时投射出的巨大虚影破开烟尘雾气，制造出巨大的动静，收割走片片生命，这是圣灵与魔神也将力量投入物质界，借由凡人身躯释放出的力量。 不只是塔洛丝、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死神阿凯和魔神里的阿祖拉、波耶西亚、莫拉格巴尔、达贡也主动或者被动的介入，在这场加拉迪亚世界里罕有的大战中汲取灵魂与力量。 这不单单只是强者的对决，不管是军团还是义军，所有凡人都不愿意置身于这场史诗般的战斗之外。 帝国士兵们拼命着向污血旗阵推进，哪怕只是远远的看到散发着塔洛丝之光的塔洛丝玛哈，向她吐口唾沫咒骂几声，都是值得夸耀一辈子的功绩。义军士兵们更不容许塔洛丝的化身塔洛丝玛哈被敌人污秽甚至杀伤，不惜用身体阻挡敌人的攻击，哪怕那是强者施放的，绝对无法逃脱的致命一击。 这个如飓风中心的战场绝不平静，高照和希伊兰蒂加入后，即便让克林弗恩之火燃到最大限度，也变得像烛火一样微弱飘摇。 奥丽维拉再一次用泰古斯血棘罩住玛哈，联合高照和学徒们击退对面的巫师后，终于发出了悲鸣：“我们挡不住了！” 葛瑞丝和阿斯旺大口喘息着，和奥丽维拉一样，都紧紧看住高照。他们的表现堪称优秀，从克林弗恩的个人冒险一下子跳到战场冲杀，并没有被吓傻，适应得很好。此刻两人浑身浴血，当然都是别人的血，身上的初火已经稀薄得快看不到了，护火者丁妮和奥贝德投影早已退回克林弗恩。 妮维雅猛然将玛哈从旁边的尸堆上拖下来，至于是用什么拖的没看到，只看到她套着战甲的长裙翻飞了一下。 几枝闪烁着蓝光的投枪落在玛哈刚才站的位置上，炸起大片血水和细碎骨肉，被希伊兰蒂挥起的火柱挡住，烧成冉冉青烟。 “敌人还没用上全力……” 高照也喘着大气，刚才他跟奥丽维拉、妮维雅三人对阵一个宗师级别的巫师，那必然是奈恩圣灵的正式巫师，对方显然还有保留，并不愿意跟他们以死相搏。 “我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 注意到所有人，包括玛哈都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高照叹道：“只能继续打下去。” 玛哈扫视周围的尸堆，银亮与漆黑战甲层层叠叠堆在一起，被血水泡着，已经难以分辨。 她痛苦的道：“还要死多少人呢，我觉得塔洛丝都在哭泣啊。” 高照的语气变得冰冷：“那是你的幻觉，继续！” 奥丽维拉没好气的叫道：“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我没血了打不动了啊！” 高照笑了笑：“打到坚持不住，不得不后退的时候……” 大家都支起了耳朵，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大转折。 高照很自然的说：“那就后退啊，我们总不成死在这里。” 周围一圈人很想把自己的锤子、长剑、斧头、法杖都抡到他的头上。 一个又一个的帝国方阵冲破烟尘和雾气逼压上来，方阵间隙里，密密麻麻的强者跟随前进。 义军的方阵也从后方涌出来，将玛哈等人护住，新一轮的血肉飓风再度转动。 “所有阵线都压上去了吗？” “很好，看来只需要最后一击了。“ 河湾西侧，尤里乌斯看到那股飓风依旧没有动摇，发布了前进的命令。 他带着剩下两个军团，投入到那道飓风中。 此刻他已经无法由声音听出战况了，那团污血旗阵化作的血肉飓风扰乱了整个战场的声音，吸聚了他所有注意力。 是浦洛迪的报告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两个血巫师护卫着叛军的首领，也就是塔洛丝的化身。叛军几乎所有强者都集中在那里，难怪能坚持到现在。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带领的这两个军团，是压在天平上的最后一颗砝码，而叛军已经毫无保留了。 这个时候，他注意不到左右翼的动静，也无法注意到，战场混乱得就算诺克图娜尔之雾消散，也完全看不清全貌。他只能确认，左右翼就算没有突破，也不会出事。 如他所料，当他所率的两个军团加入战场时，就像两支相持许久的拔河队伍，一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形势顿时有了鲜明的变化。 污血旗阵……后退了…… 这不是塔洛丝意志愿意看到的景象，但污血旗确确实实在后退，是被多出了有生力量的帝**团硬生生打退的。退得虽然镇定而沉稳，战线并没有崩溃，但退却依旧是退却。 尤里乌斯的战车被亲卫大队簇拥着，跨过曾经相持了许久的战线，战车在尸堆中颠簸不停，他的嘴角却随着颠簸一点点升高。 他正在计算，再这么前进半个小时，叛军将会被挤压在河岸边。到时候无数人跳水求生，无数人转头死拼，那种混乱的景象就将是胜利的宣告。 就在此刻，他和高照心中都异常笃定，虽然不管是他还是高照，都无法升到空中，穿透烟尘雾气看清整个战场。 如此混乱的战场，哪怕是圣灵和魔神的化身，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不管是在中央阵线上将义军步步向后推挤的帝国士兵，还是在两翼靠着明显的兵力优势，终于击穿了帝**，向侧面和后方伸展的义军士兵，都认为胜利属于自己。 胜利只会属于一方，肯定有一方产生了错觉。 第四十九章 这不是罗马也没有汉尼拔 污血旗阵距离尼普尔河已经不到一莫雷里，转头就能从人缝中看到湍急的河水。 “再退我们全都要被推进河里！把旗帜插在这里，从现在开始，一步都不再后退！” 玛哈……或许还有塔洛丝，终于忍无可忍，高声呼喊。 这并不是空洞的口号，虽然护卫旗阵的义军方阵已经换了好几遍，但以旗阵为核心的义军中央阵线，已经拉成了一道弧形，将平推而来的帝**团主力兜住。 塔洛丝的力量还在激荡，污血旗并没有倒下，义军战士们并没有动摇，浓烈的战意如无形火焰，将他们的灵魂烧灼得滚烫。 这是义军阵线没有崩溃的基础，失去了这样的基础，不管再精妙的战术和计划都无从实现。 玛哈喊完这一嗓子，还是看向高照，她倒是觉得自己是在喊口号，所以到底能不能变成实际的行动，还得看高照的评判。 高照用很不负责任的语气说：“退无可退，就不必再退……呗。” 被若干道足以杀人的目光燎烤着，高照不得不补充：“别这么看着我，计划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也只需要尽力而为。” 妮维雅问：“转机呢？” 不等高照回答，玛哈说：“这就是转机，我们不再后退了，看谁能坚持到底。” 你说得对，但靠的并不只是士气和坚持，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历史经验，那样的经验又来自数学和几何知识在战争中的运用，是真正属于凡人的智慧。 奥丽维拉把连枷上的骷髅锤头抖得哗哗响，斜眼看高照：“真是亏大了，打了这么久就没收到多少灵魂，某人必须得用鲜血补偿！” 高照装作没听见，前半截话他倒有同感，真是亏大了。 到目前为止他杀了不下百人，包括十多个专家两个大师，却只捞着些灵魂残片，精神力外放度连一个百分点都没涨到。玛拉、塔洛丝和阿凯三圣灵和若干魔神的力量在战场中冲撞，形成的力量旋涡要么把强大灵魂卷走，要么直接吸收，他跟奥丽维拉、妮维雅还有学徒们要很辛苦才能喝到一些汤。 不过这场决战的意义并不在这里，而是为了最终的收获。 手上的破晓者微微震动，梅瑞蒂亚的意念波动在他心底荡开。 “形势开始变化了……” “真是奇妙，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这就是你的计划？就是开始那种简单的排兵布阵，就实现了这样的转变？” 高照既欣慰又意外，战况的确正在向他预料的方向转变，胜利的天平向自己这边倾斜了。 不过他是根据帝**团的压迫做出的推断，现在污血旗不再后退，靠的不只是玛哈和战士们的决心，更大程度上是压力减轻了，而这位女神是怎么了解到战况的？ “在我的眼里，生命的消逝就像奔腾的河流，之前一直在战场中心，也就是你所在的地方沸腾，其他地方并不明显。” 梅瑞蒂亚说：“但现在不同了，这条河流扩展到了战场边缘，生命消逝时的浪花变成了一道弧形，还在不断收缩，感觉……” “我们把敌人全部包围起来了，还在不断压缩他们的空间。” “为什么会这样？” 都忘了，这位是生命与活力女神，对生命的消逝有独特感应。 高照心头一凛，死神阿凯还有达贡这样的魔神都能从各种侧面获得同样的感应吧，尤里乌斯会不会已经得到了示警？ “除了玛拉被异人扭曲之外，其他的圣灵和魔神还没有什么异常，我想祂们应该不会偏向帝**团，而只是回应信徒的祈祷和专注在战场上收割祂们的力量。” 梅瑞蒂亚催促：“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连我们圣灵和魔神都难以察觉的力量吗？” 高照心头放松，回以戏谑的意念：“那的确是比你们圣灵和魔神更为本质的力量，是贯穿无数世界，哪怕创世神也要遵守的根本法则。” 伊帕米农达斯的斜形战术诠释了“集中优势兵力”这个基于数学的战争常识，而汉尼拔的坎尼会战则从几何角度诠释了这个常识，并具现为令所有指挥官都为之向往的包围战。 在罗马人还没有触及这个由战神用基础法则创造的领域时，汉尼拔用他的空间想象力将其变成现实。 不是左中右平分兵力，而是将重兵和精锐摆在两翼，与之对敌的帝**团依旧遵循平分兵力全面进攻的战争传统，结果在这样的排兵布阵环节就已经注定了。 当然这只是理想的模型，真实战场里双方的装备、技能、士气等各个因素都在发挥作用。地球世界的罗马时代里，日耳曼森林里的蛮族不可能打出坎尼会战。 从一开始就提拔有军团服役经验的士兵作指挥官，全面仿效雷莫帝国的作战方式，只是在武器和战术上做一些细节改进。之后急攻巴希尔要塞，树立新的起义大旗，给义军打造出军魂，通过士气抵消帝**团在组织和训练上的优势。 确认有了跟帝**团力拼的基础，高照才敢抄袭坎尼会战。 其实之前他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在布玛城外对战卡莱斯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的化用了坎尼会战的模式。可惜那时候义军组织不够严密，卡莱斯的进取心也不够强，没等到埋伏在密林中的奴隶角斗士出击，卡莱斯就退却了。 现在总算打出了完整版的，而且规模更大的坎尼会战，作为抄袭者，高照还是有了点青出于蓝的成就感。 要知道这场会战可不是简单的凡人对决，为了消除超凡者的影响，用上了诺克图娜尔之雾压制超凡者视野，用斜形战术摆出企图中央突破的架势，还将强者集中到污血旗阵，以玛哈为诱饵吸引帝国强者，避免他们在其他战线上发挥出力量破坏布局。 换上版权拥有者汉尼拔，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眼下没时间仔细解释，也没办法解释，高照只好敷衍。 他反问：“听起来你对这样的结果很高兴，不是还在质疑我们的立场吗？” 梅瑞蒂亚的意念变得柔和：“我虽然讨厌塔洛丝，但她带领凡人走的道路，总是条生命之路。” “更重要的是，刚才我接触到了玛拉的意志，祂被扭曲得更厉害了。” “我不知道你的目标对其他圣灵和魔神意味着什么，但我开始相信，那样的目标对我来说是最有利的。” “你没有像那一方的异人那样扭曲塔洛丝的意志，这是你跟他们最大的区别。异人里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把锚点放在你将要获得的世界碎片上，也算是自救吧。” “等到必要的时候，我会如你建议的那样，尝试着去融合你带来的那种世界之火。” 高照平静的接受着梅瑞蒂亚的转变，说了那么多，其实梅瑞蒂亚并没说到关键。 是因为自己像是好人才做出了选择？ 不，是因为眼前这场规模宏大的决战，他即将获得胜利。 这个时候，玛哈或者塔洛丝也终于有了清晰的感应，玛哈的声音微微颤抖：“敌人的力量减弱了，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不必她出手，义军拦在旗阵前，稳稳的挡住帝**。 双方都已经难以保持完整阵型，义军还拥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可以从容发起攻击。帝**团要拥挤得多，这种拥挤又难以形成一致向前的合力，来自其他方向的推挤不断扰乱着他们的行动，从百夫长到大队长，再到军团长的号令都不太管用了，因为他们自己都生出了极度危险的预感。 在义军中央阵线的侧后方向，那个叫斯凯拉德的小镇，撤到那里的投石机又开始攻击了。一块块巨石越过三四百雷莫尺的距离，轰击在帝**团的阵列里，既加剧了混乱，也印证了指挥官们的战争直觉。 “我们被……包围了？” 尤里乌斯发出了惊奇的感慨，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不容置疑，虽然无法掌握整个战场的动向，可来自叛军的呼喊声自四面而来，不断推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前方推进受阻，左右的方阵不断延伸，企图堵住侧翼乃至后方的缺口，阵线也因此更加薄弱，一个个军团不得不后退靠拢。 尤里乌斯觉得难以理解，自己怎么可能被包围了？ 不，换个角度来问，数目差不多甚至略少，组织更羸弱的叛军，怎么可能将自己包围了？ 因为没有打破叛军的中央阵线，没有将叛军统帅所在的污血旗阵消灭！ 在高端层面的战斗上，帝**团失败了！ 尤里乌斯找到了原因，但他的责问却让战斗法师的首领谢里克难以理解。 “执政官大人，您是要让魔法师跟军团士兵一样去送死吗？” 这让尤里乌斯噎住，只好转向浦洛迪。 浦洛迪脸色苍白，气息衰弱，苦笑着摇头：“我们尽力了，可不管是学徒侍从，还是想活着划掉佣金的那些强者，都不会像军团士兵还有叛军那样拼命的。” 尤里乌斯的脸颊抽搐起来，却说不出责备的话。浦洛迪亲身上阵几度冲杀，已经做了超出尤琳要求的努力。 “我们会失败？” 看到尤里乌斯的脸色，浦洛迪也难以置信。 他扫视了一圈战场，看到烟尘与雾气中，一面面军团的战旗正在收缩，不由深深抽了口凉气。 他低呼着重复了尤里乌斯的震惊：“被包围了？这是怎么发生的？” 尤里乌斯也没愚蠢到说出“就是因为你们没解决掉敌人的统帅”这种话，这等于是否认了他这个统帅以及整支帝国大军的价值。 “两翼……失败了，没有料到叛军把精锐主力放在了两翼。” 尤里乌斯不是笨蛋，作为事后者稍稍检讨，就发现了问题。 事情当然不只这么简单，叛军中央阵线不断退却，并不是伪装，同时又没有崩溃，证明在单纯的战斗力和作战意志上，足以跟帝**团平起平坐。 既然双方力量差不多，在最初的排兵布阵上谁占据了优势，结果自然也就确定了。 “我们不会失败……” 尤里乌斯淡然的道：“别忘了，这并不是只属于凡人的战斗。” 浦洛迪明白了：“要动用玛拉之力？” 再看看迷乱的战场，浦洛迪很担心：“会不会搞得更加混乱？” 尤里乌斯的目光迷离了好一会，也在犹豫，很快他变得坚定：“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 一辆由重兵护卫着的马车周围，圣灵教会的教士们开始祷告。 马车上载着一具纯金神像，那是在帝都皇宫里找到的，有好几千年历史，是跨越了好几个人类帝国。 这尊神像承载过若干位皇帝和无数眷顾者的信仰之力，与玛拉的意志深深相连。 尤里乌斯从怀里掏出一个闪烁着血色的水晶瓶，打开后一股无形之力冲击而出，混沌而冰寒。 他不为所动，用指甲割破手腕，将自己的血滴入瓶内。 那股力量骤然现形，变成冉冉雾气，在半空翻滚着，隐隐凝出一张面容。 周围的教士们加大了祈祷声，他们认得出那是玛拉。看起来玛拉很痛苦，不过圣灵之女还有主教们说是愤怒，他们自然不敢反对。 摇晃了一会，尤里乌斯猛然将水晶瓶掷向黄金神像。水晶瓶破裂，黑红相间的血液泼在神像上，从大地到天空，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巨兽发出无声咆哮，震得所有人都脚下不稳。 尤里乌斯站得直直的，低沉的呢喃着：“玛拉啊，看看你钟爱的凡人们吧，无数人已经死在塔洛丝信徒的手中，他们的灵魂在呼唤你。” “他们渴望继续活着，继续战斗，将你的爱赐予他们吧，让他们重新获得生命，重新站起来，为拯救世界而战。” 血水像强酸一样腐蚀着神像，直至燃起幽绿的火苗。 当整个神像被绿火吞噬时，在火种变换不定的玛拉面容张开嘴，呼喊着什么。 阴冷的力量掠过人们，沿着染满血水的地面扩展，铺在地上的片片尸堆开始蠕动乃至颤抖。 “前进——！” “不要管背后了！” 当一具具还保留着致命伤的帝国士兵尸体站起来的时候，尤里乌斯踏上战车，挥剑呼喊：“全军前进！” 第五十章 但生命之火高照 一个个刚刚战死的军团士兵站了起来，有被长剑捅穿身体的，有被短斧劈烂脖颈的，还有被钉锤砸烂脑袋，死状各异，相同的是浑身血污脸色惨白。 本已无光的眼瞳亮起绿光，还在微微跳动，仿佛是点点诡异的绿火。 他们从地上捡起武器，动作最初还颤颤巍巍很不协调，但很快就恢复得如常人一般，甚至还像是保有活人的记忆，相互靠拢结阵，向喊杀声激烈的战场移动。 死去的战友变成了亡灵，帝**团士兵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恐惧。不过这些亡灵并没有伤害他们，结成的方阵还越过他们加入了战斗，恐惧很快转为错愕。 不知道是谁，大概是圣灵教会的教士忽然呼喊“这是尸鬼”，让帝国士兵们恍然大悟。 加拉迪亚世界里的亡灵有很多种，尸鬼只是其中一种。 传说最初只有加拉迪亚战士死后受到毁灭之龙奥杜因诅咒，才会变成尸鬼。到后来奥杜因之力弥散到整个世界，所有人死后都有可能变成尸鬼。 莫雷人更熟悉的传闻是，奥杜因之力在加拉迪亚世界的传播跟塔洛丝有关，塔洛丝有龙族血脉，不仅会强大的龙吼，还会可以改变时间的龙破。至高精灵的统治之所以会被推翻，就是她用龙破改变了时间。 不管是龙吼还是龙破，这种力量既来自阿卡托什，也跟奥杜因有关。所以塔洛丝的力量带有奥杜因的诅咒，被塔洛丝之力杀死的人就会变成尸鬼。 这正是莫雷人对塔洛丝信仰并不热衷乃至排斥的原因，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但在签订白金协议前，圣灵教会就对类似的传闻听之任之从不干涉，导致很多莫雷人对塔洛丝敬而远之。 现在有证据了…… 叛军的统帅就是塔洛丝化身，塔洛丝之力正在战场上激荡，每个叛军士兵身上都充盈着这样的力量。所有被杀死的帝**团士兵，都会变成尸鬼！ 分布在各个军团各个方阵的基层教士们接着呼喊“玛拉保佑”，眼下的情况显然是玛拉在努力抵御塔洛丝之力，让尸鬼们保留了一丝活着时的意识，并没有不分敌我的攻击活人，而是向杀死他们并且用诅咒束缚了他们灵魂的凶手复仇。 错愕也很快消散，士兵们满腔愤怒，他们的敌人果然是邪恶的，死者不容亵渎！ 帝**团正在跌落的士气为之一振，被推挤得不断后退的势头也顿时止住。 “阿凯愤怒了……” 军团方阵里，不少敏锐的教士还是察觉到了异常：“在跟玛拉的力量冲撞，这是怎么回事？” 来自帝都教区的教士很严厉的呵斥：“阿凯的确在愤怒，但那是针对塔洛丝！” 这些基层教士不敢再说话，进而怀疑自己的感觉是错觉。 跟帝**团相比，义军的混乱大得多也持续得更久，帝国士兵变成的尸鬼在他们脚下乃至身后站起来，不管是认知还是战斗，都受到了更大影响。 义军战士们不得不停步乃至转身跟尸鬼们战斗，无数还没回过神来的战士倒下，正在合拢并且向内压缩的包围骤然停顿，一些地段甚至被帝**团的反击冲破。 “难以置信……” 污血旗阵下，玛哈等人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跟尤里乌斯一样，已经无法掌握整个战场的情况。但高照可以，因为破晓者正发出无法直视的光芒，剑刃似乎都已经融化成金光。 梅瑞蒂亚的咆哮冲击得高照七荤八素，这位生命与活力女神彻底愤怒了。 “异人正用扭曲的玛拉之力制造亡灵！” “当着我的面，如此亵渎生命，这绝不可容忍！” 随着咆哮，强大的力量自冥冥虚无中灌入高照身心，似乎要夺取他的控制权。 这样的压迫如铁水渗入高照的精神力外壳，也就是加拉迪亚世界所认定的灵魂，让高照的精神力也沸腾起来。克林弗恩之火熊熊燃烧，努力阻挡梅瑞蒂亚的入侵。 “放开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扶住有些摇晃的高照，在两人的心灵之间向暴走的梅瑞蒂亚呼喊：“让我来承受你的力量！ 她和高照有初火之誓，能清晰的感应到高照的情况。 顶过了如高压焚炉般的重压，高照终于有了回应的余裕：“我和她都做不了你的化身！除非你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之火融入到我们的初火里！” 梅瑞蒂亚稍稍冷醒了些：“那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那意味着力量本质的变化。梅瑞蒂亚虽然答应过会尝试着融合，但必然是在经过解析和推算，确认不会危害到自己之后，而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下。 梅瑞蒂亚的意念依旧如烈焰般炽热：“我不能坐视不理，你也不甘心就此失败吧？” 当然不甘心…… 高照也没料想到，奈恩圣灵学院居然能把玛拉的意志和力量扭曲到这种程度，亡灵的出现正在将他的努力化作泡影。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可梅瑞蒂亚刚才的反应他感同身受，那可不是几个几十个亡灵能造成的，而是几百几千乃至上万亡灵，正在扭转整个战局。 终究是存在着超凡之力的世界，还好梅瑞蒂亚站在自己这边。 “除了当你的化身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他帮梅瑞蒂亚梳理思路：“就算当了你的化身，靠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很快清除掉所有亡灵，有没有让所有人都能出力的办法？” 梅瑞蒂亚沉吟了片刻，恍然的道：“是的，应该让每个人都出力。” “亡灵！” “该死的那些尸体复活了！” “克林弗恩的不死人跑到这里来了吗？” 玛哈和奥丽维拉，还有妮维雅和学徒们也看到了，一具具帝国士兵的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义军的方阵一个个变得混乱。 玛哈高声呼喊：“塔洛丝愤怒了！” 肯定的，不只塔洛丝，死神阿凯必然也会愤怒。 不过愤怒无济于事，塔洛丝之力对亡灵没有克制效果，死神阿凯也从不干涉物质界。 梅瑞蒂亚接着的意念让高照精神一振，这是好办法，就是既视感有点重。 “用破晓者跟塔洛丝沟通，让塔洛丝暂时接受生命之火。” “然后把混合了塔洛丝之力的破晓者当做火把，传递给塔洛丝的信徒，这支军队绝大多数人都是吧？” “这样就能把我的生命之火传给每个人，让他们可以克制亡灵。” “只是破晓者还不够，你的英灵也可以传递，她的身体就是你的血和我的生命之火凝结的。” 至于具体怎么做，高照咬咬牙，毫不迟疑的动手了。 “我的血？” 玛哈眨眨眼，没有问下去，催促道：“我腾不出手，你动手吧。别划胳膊手腕和腿，妨碍我战斗。” 于是破晓者直接在她脸上拉了条大口子，猩红血水融入金光中，亮起缕缕白光，再融入到金光中，让破晓者的金光明亮了几分。 高照再横过剑身，准备在自己身上拉条口子，一只白皙小手抢出，直接握住剑身，又染得剑刃猩红。 是希伊兰蒂，她对高照淡淡笑道：“有我在呢，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虽然这不是她的真实身体，但疼痛的感觉是真实的啊。 高照心痛的瞪她一眼，这时候玛哈等人都低呼出声。 破晓者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火把，熊熊燃烧的金焰弥散出奇异的力量波动。 “传下去，把这样的火一个个传下去，塔洛丝和梅瑞蒂亚与我们同在，她们的力量会讨伐这样的亵渎。” 高照说着，将破晓者跟玛哈的莫拉格巴尔之锤碰撞，双手锤的锤头顿时也燃起金焰，这对活人没有特别效果，却能极大的震慑亡灵，同时杀伤效果更强。 玛哈将双手锤跟其他的人武器碰撞，一枝枝金焰火把升起。 “传下去，传到每一个战士的武器上，让他们也传给身边的所有人。” 玛哈的命令让金焰点点蔓延，很快就从污血旗阵向四周扩散。 为了加快传递的速度，玛哈的亲卫们纷纷出动，自后方奔向义军阵线，河湾平原外围，一片片金焰点亮，有如夜空之下的灯火。 “真是壮观啊……” “胜利还是我们的……” “如果都是不死人多好啊，这么多经验……不，灵魂。” 遥望金焰很快变作浪潮扩展，玛哈、妮维雅和奥丽维拉等人发表着各自的感慨，高照也在犯嘀咕。 自己又成了权游里的红女巫，在临冬城之战里给冲（白）击（送）尸鬼大军的骑兵点火？ 呸呸……不带这么诅咒自己的。 伴随着“塔洛丝与梅瑞蒂亚同在”的呼喊声，一柄柄刀剑燃起金焰，照亮了战场，也驱散了义军士兵们心中的恐惧。 原本凶悍无比，力量比活人还要强的亡灵在金焰之下变得畏畏缩缩。 原本不管怎么劈砍捅刺，只要脑袋没掉四肢健全，都仍然能发动攻击，现在只要将燃着金焰的刀剑刺进亡灵身体，焰火就会一直烧灼，让亡灵反应迟钝行动迟缓，变成不堪一击的靶子。 当义军们恢复了阵型，无数道金焰同时挥舞时，光亮也汇聚在一起，凝结出无形的力量，让亡灵眼中的绿火黯淡下来。似乎失去了辨别敌我的心智，开始互相攻击。 随着金焰的扩散，义军阵线一段段稳定下来。 就连那些被冲破的地段，也重新被封堵上了。活着的帝国士兵没能趁机扩大缺口，亡灵结成的方阵阻挡了他们的行动。 当金焰延伸出的激流在帝**团后方合拢时，义军对帝**团的包围圈也完全封住了。 就在亡灵给义军包围圈制造着混乱的时候，帝**团活着的士兵们纷纷相互靠拢，虽然亡灵不会攻击他们，但活人总是畏惧亡灵，不敢跟亡灵混在一起。 加上尤里乌斯下达的继续前进的命令，这个唯一能冲破包围圈的机会，就这样被帝**团丢掉了。 “混乱到来了……” 包围圈的中心，浦洛迪低声说。 尤里乌斯脸色铁青，不远处的马车上，黄金神像已经被帝**旗盖住，幽绿雾气还在弥散。 统领军团十多年，他的战场直觉比浦洛迪敏锐得多。 呼喊和搏斗声在四面已经连成一个圈，还在不断逼近。 帝国士兵们不断后退，越来越密集，已经无法维持起码的阵型了。原本应该分布得很整齐的军旗还有铜哨铜号声，也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如果都是活人的话，说不定还有重整队形，朝一个方向突破的可能。 然而在活人之间，无数亡灵还在耸动。这些力气比活人大得多的亡灵结成一个个小阵，将活人的阵型挤得七零八落，视线所及处，不少地方的帝国士兵挤在一起，都分辨不出是活人还是亡灵。 金光在周围闪烁，缓缓压迫而来，巨石、火球、箭矢几乎遮蔽了天空。 尤里乌斯痛苦的闭眼，强烈的窒息感告诉他，整支大军都被兜进了包围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非常清楚。 “我们该撤了！” 看到尤里乌斯握着剑柄的手在颤抖，浦洛迪厉声道：“这里不是终结，你醒醒，尤里乌斯……不，尤斯！” 异度天宇的巫师之名让尤里乌斯清醒过来，他松开手，放弃了带领亲卫向前方污血旗阵发动决死冲击的打算。 执政官尤里乌斯该这么做，但巫师尤斯不该这么做。 尤里乌斯不该死在这里，虽然这具身体仅仅只是加拉迪亚土著，死掉的话也不影响巫师尤斯，但这具身体所代表的身份还有用，该如何退场得由院长尤琳做出决定。 而且…… 这个世界的妻子、情人和儿女们的音容笑貌自心底掠过，“尤里乌斯”自己也不想死。 “快走！” 马车依旧在，神像被捣毁了，帅旗依旧高扬，主帅却换了替身。 穿着士兵服装的尤里乌斯由亲卫和浦洛迪护卫，加上学院的学徒侍从，如一柄锋利刀刃，穿透拥挤的人群，朝包围圈的右侧前进。 前进渐渐受阻，包围圈继续压缩着，帝国士兵们已经是肩并肩胸贴背的挤成一团，彼此的呼吸都都混杂在了一起。别说挥动武器战斗，哪怕是挪动一步都无比艰难。 不时从各个方向传递来推力，士兵们毫无抗拒之力，就像激流中的落叶随波起伏，再在某个时刻倒下，被无数双脚践踏，被层层身体叠压。 超过十万的百战老兵们，就这样置身没有血火，却远比血火还要恐惧的炼狱里。他们每个人都能单独解决好几个加拉迪亚蛮族，结成的军团方阵可以碾压几倍于己的敌人。 但当空间失去后，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传递着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就算最勇敢最强悍的百夫长，这时候也只能大声咒骂，或者哭泣。 在混乱中无数亡灵还跟活人挤在了一起，这更加剧了混乱。被阻隔了道路的亡灵失去了灵智，即便挥不动武器，还能用牙齿咬，给本就沸腾的人群里制造着进一步的恐慌和混乱。 就连尤里乌斯这支汇聚了强者的小队伍也根本走不动路了，他们只能用飞行术升空，或者踩着士兵的脑袋飞掠而过。 强者们纷纷效仿，然而这给了义军们更明显的目标，投枪和箭矢如一面带着网眼的巨墙，不断将这些强者刷落下来。侥幸能冲到义军阵线里的强者，又陷入到重围中。 “你带来的那支血巫师队伍呢？” 尤里乌斯这支队伍终究够强，被剥落了一层后冲出了包围圈，但尤里乌斯还很不甘心，他期盼着什么奇迹。 浦洛迪苦笑：“那家伙只关心他的目标，并不关心这场战斗。而且就算他得手了，也挽回不了什么。” 回头再看了看惨叫声、咒骂声乃至哭喊声汇聚起来的包围圈，尤里乌斯紧紧咬着嘴唇，直至流下大片血水。 他转回头，低沉的道：“走……” 金焰渐渐黯淡，塔洛丝和梅瑞蒂亚通过高照的血，实质也就是克林弗恩初火融合在一起的力量只能临时维持。 但此时义军士兵们也不需要借助这样的力量了，他们调整着阵型，确保可以发挥出最大限度的力量，稳稳的继续压缩着帝**团。 在他们走过的地方，铺着一层层帝国士兵的尸体，都是被踩死甚至窒息而死的。他们再也活不过来，狰狞的面目和大张的嘴，述说着他们的不甘与恐惧。 当包围圈缩小到还不到最初战场的十分之一时，烟尘与雾气渐渐消散，云层压得更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中带着血丝，像是玛拉的血泪。 尼普尔西岸，斯凯拉德小镇外的原野里。 雷莫帝国十八个军团，十六万人，全军覆没。 第五十一章 血巫师正统与异端 接近黄昏，污血旗阵在战场中游走，玛哈高举的吸魂锤成了莹莹光流的中心，将股股游魂牵入光流中。 胜负在中午时分就已经决出了，但包围圈就像血肉铸就的水库，稍稍一点变化就会决堤，根本不容纳降。外围能接触到义军的帝国士兵们疯狂得只知道砍杀，压根没有投降的想法，被挤在里面的又完全没有投降的机会。 从午后到黄昏的漫长时间，义军们做的就是用更严整的队形，更协调的攻击，将被包围的帝**团一层层剥下。加上弓箭手和投石机在外围的抛射，整个过程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处刑。 义军士兵们最初是渐渐杀得麻木，麻木到了极致，怜悯又渐渐泛起。他们一边进攻一边呼喊“别抵抗了啊”、“丢下武器”之类的话，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将放弃抵抗的帝国士兵从人堆里拉出来。 被义军俘虏的帝国士兵不到一万人，一半以上都是在尸堆里抢出来的伤员。算上两翼被击溃后就先跑掉的加拉迪亚骑兵，以及包围过程中零星突围的强者，整支帝国大军活下来的不到三万人。 也就是说，足足有十三万人倒在了这片长不到八雷莫里，深不到五雷莫里的战场里，其中绝大部分尸体堆在直径不到两雷莫里的包围圈。 义军的伤亡还没有精确统计，不过损失最大的阶段仅仅只是中央阵线以污血旗阵为核心的相持战。到包围圈合拢后，损失就微不足道了，估计死者不会超过万人。 “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 污血旗阵停在战场中心，查看了马车上被污秽和毁坏的玛拉神像，玛哈发出深深的感慨：“原本祭祀的……不，扭曲的是玛拉，祭品是我们，还好我们胜利了。” 虽然说出了“胜利”，虽然战场四周回荡着义军将士的欢呼，玛哈的语气却异常沉重。 她很清楚，跟加拉迪亚世界即将迎来的命运相比，这样的胜利是微不足道的。哪怕一路胜利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救下一小块世界，以及极少一部分人。 妮维雅体贴的劝解：“就算是塔洛丝，也没办法背负起整个世界的命运，你作为义军统帅，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玛哈羞惭的低头说：“我只是遵照晨星大人的命令战斗，是他带来了这样的胜利。” 妮维雅扫视四周：“他嘛……的确令人惊奇，对了他人呢？跟他的希伊兰蒂躲哪快活去了？“ 看到不远处另一个正在忙乎的身影，她尖叫道：“奥丽维拉！“ 小矮个正蹲在尸堆里，连枷的锤头分别落在三个还没断气的百夫长身上，骷髅头造型的锤头上血光微微闪烁，抽出股股细微血流，让那三具身体抽搐不停。 “高照答应过赔我的！现在找不到他人了我临时抽点血补充下不行吗？” 奥丽维拉赶紧收了连枷，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很犯忌的，至少塔洛丝不会高兴。 看着那张苍白小脸，妮维雅叹气，奥丽维拉在这场战斗里还真是被超限压榨了，无数强者扑向污血旗阵，都指望解决掉玛哈瓦解义军士气，全靠奥丽维拉用泰古斯血棘之力分割应对才抵挡住。 妮维雅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提醒下你，仗虽然打赢了，可不管是圣灵魔神还是凡人，都很不开心。“ 奥丽维拉耸肩：“胜利就是胜利，真是矫情。” 扫视四周，这是帝**团的中心，那辆载着玛拉黄金神像的马车周围，密密麻麻的叠压着身着黄金胸甲的尸体，他们不是教会卫士就是军团亲卫。马车上挂着长袍教士和若干修女，都是绝望之下自杀的。 前方还有一辆马车，四匹骏马倒在地上，翻倒的车厢压着几具人体，其中一具穿着有执政官装饰的盔甲，那却并不是尤里乌斯，只是替身。 马车周围散落着无数旗帜，每一面代表了一场战役，标识着统帅的丰功伟绩。 玛拉的神像、帝**团的荣耀，执政官尤里乌斯的荣誉，这一切都在此终结了。 跟着一起终结的还有十多万条人命，这些死者的灵魂大部分都被玛拉之力扭曲，阿凯和塔洛丝都无法接纳。 “真是可惜，这些多血哟……” 即便是有吸血鬼属性的血巫师，即便只将这些人视为世界之内的土著，此刻奥丽维拉的心灵也压下一股厚重而冰寒的力量，让她唏嘘起来。 葛瑞丝、阿斯旺和陶德三个学徒走了过来，通报了高照的行踪，同时也发表着感慨。 “院长正在做祭祀梅瑞蒂亚的准备，那些尸鬼化的尸体要做特别处理。” “还好梅瑞蒂亚站在我们这边，不然这场战斗真是危险了。我们不但会失败，加拉迪亚还会多出一支尸鬼大军。” “院长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怎么会失败呢？” 妮维雅下意识的要说教点什么，感应到学徒们身上褪却了一层青涩，淡淡笑着闭嘴。 是啊，刚才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绝望过，她相信高照。 原本只是淡淡的期待，现在变得浓烈了些，她期待着尽快结束这个世界的历程，好重启她的巫师之路。 那需要奇迹，不过高照这位……院长，又一次证明了他创造奇迹的能力，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克林弗恩的挑战，加拉迪亚的难题，都是靠火焰解决的。克林弗恩的初火，加拉迪亚的梅瑞蒂亚生命之火，高照这个家伙，真正的力量其实是……创造奇迹之火吧。 战场边缘，一个大坑正在不断加深和拓宽，同时一具具剥去了铠甲和武器的尸体被丢进坑里。 大坑中心，高照插下螺旋剑，点燃了营火。 “鸡血对你们异人的力量有激烈的反应，还真是神奇啊。不过我觉得仓促之间很难找到足以净化十多万灵魂的鸡血。” 他还在跟梅瑞蒂亚聊天，生命与活力女神刚刚完成了一次超大规模的净化，心情非常好。 不过扭曲的玛拉之力还残留在战场上，十多万死者必须彻底处理掉，才能避免出现尸鬼大军。 对此梅瑞蒂亚就无能为力了，她只能克制尸鬼，对付不了还没尸鬼化的灵魂。 这些灵魂被扭曲的玛拉之力浸染，对塔洛丝满怀憎恨，连死神阿凯都无法处置。 尸体烧掉就能避免尸鬼大军的出现，但这些灵魂不处理掉，很容易被其他魔神利用。 比如混沌与破坏魔神达贡，物质界里任何激烈的争斗和破坏都能吸引祂的关注，如此规模的决战自然不会缺席。战死者的灵魂从来都是祂的上好食粮。之所以现在还没现身，或许这些灵魂被玛拉之力侵蚀，心怀戒备，或许是塔洛丝和梅瑞蒂亚的联手，让祂有了顾忌。 还有腐烂女神娜米拉，在高照眼里，这家伙就是个恋尸癖。祂的神器娜米拉之戒可以赋予吃尸体恢复生命和魔力的能力，这样的战场祂显然也不会缺席。 灵魂收割者莫拉格巴尔就更不用说了，祂跟属于圣灵的死神阿凯是死对头，祂把战死者的亡魂理所当然的归于祂。 这时候还没现身，应该是忌惮塔洛丝。塔洛丝曾经冲入祂的湮灭领域冷港重创过祂，还夺走了祂的吸魂锤。 战场无法移动，尸体烧掉后残魂还束缚在原地，塔洛丝不可能一直驻留于此，高照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鸡血里的力量超越了圣灵和魔神。” 这一战让梅瑞蒂亚跟高照的关系更紧密了，亡魂的事情也跟祂有关，倒是在努力帮着高照思考解决方案。 “你带来的火，加上我的生命之火，虽然不能完全驱散扭曲的玛拉之力，但至少能把亡魂里的憎恨清除掉，帮助他们投向死神阿凯。游离到其他地方侵蚀尸体变成尸鬼，或者被其他魔神利用的可能性就会减少很多。” 梅瑞蒂亚提出的这个方案跟焚烧尸体一样，都算是……大力出奇迹。 高照看了看不断丢下来的尸体，苦笑道：“这得焚烧整个战场吧，我们加起来也点不燃这么大的火。” 旁边营火熊熊燃烧，希伊兰蒂沉静的立在营火旁，火光映照得她如一副光影变换的绝美油画。她并不参与高照跟梅瑞蒂亚的讨论，但就是这样的身姿，已经给高照提出了建议。 她愿意跟随高照来到加拉迪亚的原因只有一个：用克林弗恩之火做好事。 高照叹气：“也只能如此了，烧一点算一点。” 梅瑞蒂亚再问：“如果你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已经无法挽救，也就没必要彻底清理，压制一段时间，确保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就行了。” 这位女神好奇的问：“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接下来…… 老实说这一战已经把高照的精气神消耗得差不多了，这还是奈恩圣灵并没把这一战看得多重要的情况下，更没多少黑巫师灰巫师组团参与。之前攻击污血旗阵的巫师们，没谁愿意以死相搏，他们连弹出加拉迪亚世界换个身份重来的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高照很想好好回异度天宇好好休息一下，在加拉迪亚这种级别的世界里待久了，不可避免的会被世界意志浸染。就像玩游戏玩得忘掉了自己是玩家，太代入到角色里一样。 不过要赢……不，不是赢，而是实现最初设定的目标，却一点也不能松懈。 这一战改变了尤琳的剧本，他完全不清楚尤琳会怎么反应。 只有一点能确定，塔洛丝自由军不能休息，塔洛丝玛哈必须借此战壮大声势，汇聚出更强大的凡人队伍，然后向加拉迪亚世界的心脏，也就是帝国的首都莫雷托尼亚前进。 可以召唤阿卡托什的龙火，只能在元老院和皇宫之间的白金大厅点燃。 那里才是真正的决战，是决定世界命运的舞台。 高照对梅瑞蒂亚说：“接下来，当然是前进。在那之前，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他向营火走去，梅瑞蒂亚的意念忽然剧烈波动了一下。 “出现了奇怪的凡人……不，不是凡人……” 梅瑞蒂亚刚发出示警，不远处一具尸体忽然蓬的炸开。 碎裂骨肉飞洒而出，像引信一样，附近的尸体接连炸开。 股股已经变得褐红乃至黑色的血液在半空中游动，像蛇或者绳索般穿梭交织，震荡出一道道充斥着腐臭的气息，推送出的力量有如屏障，将高照所在的空间从埋尸坑中割裂出来。 屏障原本只将高照一个人罩住，十多米外营火的火柱却偏斜而下，顶住了屏障，最终屏障只得扩展到更大，将高照和希伊兰蒂，连同营火一同罩住。 屏障之内的尸体却没有炸开，此刻抽搐扭动，竟然站了起来。 尸体并没有变成尸鬼，而是被奇异的力量驱动，汇聚到一起，相互撕咬着，像无数蛆虫蠕动，很快揉成了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尸团。 由扭曲血肉构成的腿臂从尸团中伸出，密密麻麻几十根，将尸团撑离地面。顶端挤出若干颗头颅，有的血肉模糊，有的露出大半头骨，所有头颅眼里都亮起了猩红的血光。 那些头颅发出风吹朽木的空洞声音，无数个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叠音。 “我观察了很久，确认你这个红星学院的院长，已经偏离了血巫师的道路，背叛了血巫师的传承。” 这是异度天宇的语言，说着让高照心跳加快了不只一拍的话语：“现在，我将以血巫师正统代表的身份，将你和你的力量之源，埋葬在这个即将湮灭的世界。” 这是个血巫师！ 肯定不是九十七环的血巫师，而是来自其他环的血巫师学院，至少也是个液化巫师。 罩住他和希伊兰蒂的屏障，自然就是类似泰古斯血棘，比奇怪更高级的世界之力。 但还不只如此，破晓者的金光黯淡了许多，梅瑞蒂亚的意念也变得极为模糊，奥丽维拉的泰古斯血棘可做不到这种程度，这并不是力量高低的问题，而是机制问题。 “莫拉格巴尔……” 看着在尸团缝隙中流动的黑血，高照恍然醒悟，这个血巫师用上了莫拉格巴尔之力，彼此的关系就像他跟梅瑞蒂亚，以及奥丽维拉和诺克图娜尔。 “你是谁？如此嚣张，就不怕环流议会的惩罚吗？” 高照退到营火边，跟希伊兰蒂的温热身体相触，心中异常安定。 这家伙刚才做的宣告，可不是简单的杀掉他，那样只能让他弹回异度天宇，而是要将他禁锢起来，跟着加拉迪亚世界一起完蛋。 十多颗头颅一起笑了起来：“毫无见识的背叛者，你以为异度天宇只有一种秩序，巫师们只受环流议会的管束吗？” 这话倒没错，环流议会只是异度天宇的白道，还存在着深潜者集会所这样的黑道。 所以这个声称自己背叛了什么血巫师传承的家伙，来自某个仅由血巫师构成的秘密组织？ 他努力套着底细：“我不知道什么血巫师传承，我也是被临时指定为院长的。” “住口——！” 叠音怒吼：“你点燃了封印之火，这就是背叛！” “等禁锢住你，再好好审判你的罪行！” 潺潺黑血自尸团中渗出，化作条条血蛇，向高照激射而来。 第五十二章 封印之火的本质就是人多 暗金火光翻卷，希伊兰蒂挡在了高照身前。 金光团团爆裂，将条条血蛇炸成纷飞的血水。 希伊兰蒂倒撞进高照怀里，手上的骑士大剑和身上的骑士甲滋滋灼烧，溢出褐红烟气。 “不够强，打不倒我们！” “古怪的力量，跟奥丽维拉的泰古斯血棘有些像。” 两人传递着心语，这是护火者与灰烬特有的默契。 “这就是亵渎！明白吗异端！” 尸团之上的头颅一同咆哮：“你和这个火之英灵所拥有的力量，来自封印之火，那是不该碰触的禁忌！” “你们九十七环的血巫师本来应该悄无声息的湮灭掉，带着封印之火一同在异度天宇里消散！” “巫师不相信什么预言，更不屈从于既定的命运！” “只要你和你的英灵跟着加拉迪亚一起沉沦，血巫师才有未来。”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懂呢？为什么就不学着赤月一样，老老实实的湮灭呢？” 高照愕然，这是个疯子吗？ 等等…… 脑子里灵光一闪，九十七环的血巫师学院本该湮灭掉？ 原因是拥有封印之火？ 克林弗恩的初火就是封印之火，现在已经知道，克林弗恩不只是红星有，血阳和猩红荆棘也有，赤月已经完蛋了不知道，但猜测也应该有。 一个令他胆寒的推测骤然成型，九十七环这四家血巫师学院的变故，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坑害！ 之前他也有这样的想法，但那时候不过是脑洞。 现在变得真切了，因为有了确实的推动力。 就是这个疯子血巫师所说的封印之火，这个来自什么预言，被九十七环之外的血巫师忌惮，恨不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火！ 这个推测又引出了两个更深的结论，一个是异度天宇里的确存在着血巫师的秘密组织，另一个是血巫师跟其他巫师存在着根本的差别，而这又跟什么血巫师传承有关。 “什么预言？我完全不知道。” 高照阻止了希伊兰蒂冲上去，用懵懂无知的语气说：“如果真的有那样的预言，说不定你说出来，我就会因为信念坍塌而束手就擒哦。“ 语气再变得遗憾：“就只是现在这样，用这些尸体遮掩你的存在，你发挥不出超过宗师的力量，也就解决不了我们。一旦时间拖长了，其他人……尤其是塔洛丝会注意到这里，那时候你就更没办法了，这你自己该明白。” 尸团蠕动，那些头颅正要说话，股股黑血沸腾起来，蒸腾起团团褐红烟气，依稀凝结出一张狰狞而丑陋的面目。 “血……生命之火的血……” 这张面目遮掩了尸团上的头颅，沉闷而含糊的喊叫着，驱动更粗也更多的黑血之蛇奔涌而来，目标却是希伊兰蒂。 这是莫拉格巴尔！ 祂看中了梅瑞蒂亚的生命之火，由高照之血加生命之火凝结的身躯似乎对祂有莫大的吸引力。 高照一把将希伊兰蒂拉到身后，金焰自破晓者的剑刃上喷出，迅速而精准的抵挡着每条血蛇的攻击。 条条血蛇被劈出褐红深痕，冒起同色烟气，让破晓者断断续续闪起白光。 “该死的莫拉格巴尔！” 梅瑞蒂亚的意念变得清晰，她恨恨的道：“我分出去的火跟你的血融合，让祂有了夺取那缕生命之火的机会！” 接下来的意念几乎凝结成声音，在高照心中震荡：“你必须阻止祂！不能让祂得逞！” 高照下意识反问，女神陛下您自己阻止不了？ 梅瑞蒂亚的意念又虚弱了：“这里充斥着扭曲的灵魂和破碎的尸体，满地都是**的血液，莫拉格巴尔的力量异常强大，而我……” 高照恍然，你只能依靠我？ 转念之间，血蛇的攻击没能奏效，就一股股落到附近的尸体上，自伤口乃至七窍钻进去。 一具具尸体站了起来，身体喀喇喇膨胀，褐红黏液撑破皮肤，在尸体表面游走，凝结成肌肉般的构造。很快就从常人尺寸变成魁梧的巨人，高出高照一个头以上，宽度更是两到三个高照。 这些黏血巨人冲向高照，挥着拳头砸下，甚至直接探着脑袋咬下。 破晓者劈中拳头，砍中面门或者脖颈，却只将爆出片片碎裂的金星，将巨人击退了几步，并没造成致命伤害。 希伊兰蒂想要帮手，却被他的心语拦住，现在希伊兰蒂成了保护对象。 “这是莫拉格巴尔的祖血傀儡，它们是杀不死的！” 梅瑞蒂亚的意念变得有些慌乱：“把你的英灵仆从杀死！我是说用破晓者摧毁她的身体，就能把那缕生命之火还给我。” “只有这样才能让莫拉格巴尔不再对你感兴趣，反正你的英灵仆从是不死的。” 说什么鬼话呢！ 听起来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希伊兰蒂的这具身体的确只是个阿凡达，毁掉也就毁掉了。 不过要他动手再杀希伊兰蒂一次？ 哪怕只是阿凡达，他也做不到啊！ 不是到了毫无选择的地步，他绝对不会考虑这个办法，现在他很游刃有余…… 刚拒绝了梅瑞蒂亚，一根根獠牙，一枝枝尖刃从那些黏血巨人嘴里和身上探出，猝不及防，高照被若干根獠牙和尖刃透体而过。 纵横交错的光网浮起，太阳金甲虫这时候才生效，蒸发出股股褐红烟气。 更为炽亮的光翼在高照背后伸展开，不死鸟之血流转，推送着高照的精神力猛烈燃烧，将刺入体内的腐血蒸发掉。 希伊兰蒂也不再理会他的传讯，跃过高照的头顶，像是高照不死鸟之翼的一部分，大剑狠狠插进一头黏血巨人的脑袋里，烧灼出大片飞灰。 失去了脑袋加小半胸腔的巨人倒下，血蛇自残躯中抽出，让巨人急速萎缩成皮肉焦枯的尸体。 这仅仅只是一只巨人，左右两只巨人手上的凝血尖刃猛然暴涨，眼见要交叉刺中希伊兰蒂。 破晓者劈出两道金焰光弧，将尖刃及时切断，高照伸手抓住希伊兰蒂的脚踝，将她拉回到怀里。 虽然是高照自己的血凝结成的身体，那一刻的触感还是让他心神恍惚，完全就是真实的啊。 “这具身体的意义可不是让晨星大人做这样的事情……” 希伊兰蒂叹道：“晨星大人的人性会流失的，我们只能按梅瑞蒂亚陛下说的做，快用破晓者刺穿我的心脏。” 高照苦笑：“然后你会说，上次是背面刺，这次是正面刺，你就是喜欢变着花样杀我对吗？” 希伊兰蒂的嘴角微微翘起：“没办法，事实如此呀，晨星大人的确做了这样的事情。” 两人算是心心相印，默契无比，知道真要那么做，即便是不得已，也会留下阴影。 “我们还能坚持……” 高照挥着破晓者，努力抵挡黏血巨人那如密林之潮用来的尖刃攻击：“坚持下去就是胜利，妮维雅奥丽维拉还有玛哈她们过来，莫拉格巴尔就不敢这么猖獗了。” “然后呢？继续心惊胆战的防备着未知的袭击吗？” 希伊兰蒂的心语异常沉稳：“除了莫拉格巴尔，还有那个血巫师。晨星大人真的想看到在最重要的关头，那个血巫师又跳了出来吗？” 高照有些讶异，希伊兰蒂是想…… 凝血巨人的攻击忽然缓了下来，尸团开始蠕动，喷出各种残肢，笼罩在尸团上的莫拉格巴尔之脸有了崩溃的迹象。 若干骷髅汇聚的叠音在怒吼：“莫拉格巴尔，你想破坏我们的协议吗？” 啊哈……这个血巫师跟莫拉格巴尔只是凑合起来的合作伙伴，关系并不牢靠，连隐秘的沟通渠道都没有。 希伊兰蒂的想法是对的，光打退莫拉格巴尔没有意义，不把那个还藏在暗处的血巫师拉出来，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会受阻碍。 恰好，希伊兰蒂现在这具身体可以当做强力武器。 高照还是很不忍心：“那不仅仅是刺，还有烧啊。” 希伊兰蒂的意念如微微荡漾的温泉，涨得高照心头暖暖的：“晨星大人啊，收起您的怜香惜玉，还有让我留下心理阴影，让我会讨厌您的担心吧。” “只要克林弗恩的初火是在为正义而燃烧，不管您对我做什么，最终我有多讨厌您，我仍然会是您的……希伊兰蒂，和您一起忠诚于营火之誓，至死不渝。” “而且您的担忧也是多余的，我是营火的化身，早就习惯火焰的烧灼了。” “还有……当我离开这具身体回到营火中时，我可不是独自一人。” 高照劈退了又一只凝血巨人，咬咬牙做了决定。 “梅瑞蒂亚，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协议。” 他呼唤着生命与活力女神：“我们需要分开莫拉格巴尔和那个异人的关联，我能相信你会投下足够的力量，把莫拉格巴尔逐走吗？” 梅瑞蒂亚似乎有些不高兴：“就算是异人，也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下一刻，女神的意念异常坚定：“你会知道，我并不是必须向你请求避难的可怜魔神，我是梅瑞蒂亚！” 破晓者倒转，猛然穿透希伊兰蒂的心口。 猩红的血水喷涌而出，却没有飞洒四溅，而是凝结成如丝带般的光流，由迷蒙金光包裹着，在空中急速飘舞。 罩在上方的凝血屏障都震动起来，凝血巨人同时发出吼啊的嚎叫，从身体里抽出股股血蛇，闪电般射来，跟这些金光血带缠绕在一起。 “好……凉……” 希伊兰蒂嘴角抽搐着，用这具身体说出最后一句话，就散作大团迷乱的金光血带。 又杀了防火女一次…… 高照哀叹着自己的苦难命运，全力推送精神力，再打了个响指。 轰然爆鸣中，金焰冲天而起，只是寻常篝火规模的营火化作巨大火柱，几乎填满了整个屏障。 “火，这是我的……” “火，必须湮灭……” 仿佛吞噬了一切的焰火中，一个狂躁一个阴沉的波动同时震荡，最初还像是一体，很快就分作两股力量。 莫拉格巴尔想要希伊兰蒂身体里的生命之火，但这样的火含在高照的血里，又跟克林弗恩之火相连。 当希伊兰蒂的灵魂退出身体后，这样的连接并没中断，莫拉格巴尔必须从克林弗恩之火里剥离出生命之火。 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神秘血巫师显然是作为莫拉格巴尔化身，承载着祂的力量而来的。祂对生命之火不感兴趣，目标是让克林弗恩之火湮灭。 莫拉格巴尔之力尽数转移到生命之火上，血巫师如果愿意配合，完全不理会克林弗恩之火的话，倒有可能实现莫拉格巴尔的愿望。 然而他对克林弗恩之火的反应非常激烈，就像狂热信徒对亵渎信仰的异端一样，下意识的要调动精神力扑灭初火。 血巫师肯定感应到了，这样的火直接连通到根源，如果能侵蚀进去，说不定能从根子上扑灭初火。 如果血巫师是与尤琳同级别的固化巫师，甚至是超越其上的晶化巫师，高照还不敢这么冒险。 问题是，真是那么恐怖的存在，高照冒不冒险也没区别，压根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尽管焰火遮蔽了视野，高照依旧能清晰的感应到，两股力量分开了。那狂躁并且充斥着血腥**气息的必然是莫拉格巴尔，另外一股同样血腥，但微弱得多，还更阴冷的，就是那个血巫师了。 破晓者亮得像莹白灯管，插进了正在吸收金光之血的血蛇丛中。 梅瑞蒂亚的虚影在焰火中投射出来，美丽面容因为愤怒到极致，似乎也随着焰火一同燃烧。 “莫拉格巴尔！胆敢打我的主意，你会得到自创生以来最深刻的教训！” 破晓者上的白光渗进血蛇中，让条条血蛇急速蜕皮，变得像真实的活蛇一样。但很快，一层层蛇皮褪下，蛇越变越小，片刻间苦老至死，变成了一根根蛇骨。 血蛇条条化骨，梅瑞蒂亚的虚影顺着化骨之势扑入焰火深处。 愤怒的嚎叫渐渐远去，屏障破碎，焰火冲天而起。 “莫拉格巴尔被赶走了！” 梅瑞蒂亚的昂扬意念在高照心中震荡：“还剩一个异人，他没跑掉！” 焰火中的确还有一个身影正在挣扎，卷起的股股血水如激流般冲刷着焰火，像是灭火者一样毫不放弃。 “五个……怎么可能是五个！” 那正是血巫师，已经深入到了营火之中。 希伊兰蒂的身影自营火中重现，现在就只是投影了，在她身边，还有两对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五个护火者一同催动焰火，将血巫师冲刷出的血流焚做冉冉红烟。 高照努力维持着精神力，此刻他成了五个护火者的共同出口，当初差点被希伊兰蒂和奥贝德同时撑爆的景象正在重现。 他还是有余力调侃：“看来你并不知道封印之火为什么要被封印，更不知道它跟其他巫师所有的力量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血巫师怒哼道：“愚昧而又愚蠢的异端！看看你的可怜样子，你自己都无法掌控这样的力量！” 那是肯定的，这本来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和应该掌控的力量。 高照艰辛的说：“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这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足足五个护火者！ 护火者自身是没有级别的，只随灰烬的级别而变。就像水龙头后面的水管，能有多大出力，都由灰烬这个水龙头决定。 高照作为院长和克林弗恩世界的所有者，享有一些特权，但也不意味着他这只水龙头没有上限。 就在他感觉负载到了百分之二百八的时候，身心骤然一松。 “院长！” “我们来了！” “丁妮奶奶，快跟我连接！” 三个学徒从营火中跨出，作为新生的灰烬，他们也拥有在营火中穿梭的能力。现在高照的营火汇聚了五个护火者，让私人营火变成了公共营火，就把他们拉过来了。 焰火猛烈了许多，高照的压力却减轻了一大半，而此时那个血巫师居然还没退却。 失去了莫拉格巴尔之力，他仍然还能跟高照这边四人五个护火者打平，大概这就是他的依凭。 “你真的不走吗？” 高照叹气：“那你就走不脱了！” 他对自半空落下的身影喊道：“别杀掉！禁锢住他！” 玛哈、妮维雅、奥丽维拉同时落下…… 巨大的蝎钳在妮维雅身前展开，探入焰火中夹住血巫师。 玛哈的吸魂锤上白光翻滚，无数隐约面目沉浮，拉成光带，将血巫师紧紧绑住。 紧接着奥丽维拉的泰古斯血棘落下，连同她们三个、高照和血巫师一同罩住。 空间收缩挤压，变作下场走廊，血巫师在另一头被层层禁制束缚，完全动弹不得。 高照松了口气，笑着说：“我明白你为什么把这样的火叫封印之火了，它的确背离了你们这种巫师的道路，因为它的本质就是……人多。” 第五十三章 松加德并不存在 荆棘编织成的甬道崩碎，一个身影膨胀到数十米高，如蘑菇云般翻滚，却被条条金焰和道道白光束缚，又再收缩回去。 由玛哈那柄吸魂锤上伸展出的白光裹住一团剧烈闪烁的血光，送进一颗足有半个拳头大的红宝石。宝石震颤了几下，泛起迷蒙光泽，原本纯净的内部多了团缓缓转动的烟气。 “这就是他的灵魂，我们禁锢住了。” 玛哈把这颗只比阿祖拉之星低一级的灵魂宝石递给高照：“真是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刚才高照和她，加上妮维雅、奥丽维拉，加上营火，对着被束缚住的血巫师全力输出了小半个小时，才终于把他打到可以抽取出灵魂的濒死程度。 这还是塔洛丝、梅瑞蒂亚加上诺克图娜尔间接出力辅助的情况，而且这家伙完全被营火吸引住了，没有做一丝逃跑的努力。 “他还是逃了……” 妮维雅喘着粗气说：“禁锢的只是他的精神力外壳，不过是个假的灵魂。上面有他的同伴帮忙，把他的真实灵魂拉回去了。” 奥丽维拉快意的哼道：“这层精神力外壳凝结了他在加拉迪亚世界获得的记忆和经验，剥离下来对他的真实灵魂也有很大伤害。他是回去了，回去的不过是个失忆的傻子，巫师等级肯定也降了，够他受的。” 高照也知道，巫师，尤其是完成了精神力液化的正式巫师，在下面的世界里就是不死的。没有特定的办法，也很难禁锢住。现在能把精神力外壳剥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是很遗憾：“连这家伙叫什么，来自什么学院都不清楚。” 妮维雅眨眨眼，高照心有灵犀的收起灵魂石，不再提这事。 到此时这场决战才真正宣告结束，义军这边负责文书事务的塔洛丝教士原本想将这场战斗命名为“尼普尔之战”，被高照改名为“斯凯拉德会战”。 “接下来呢……” 玛哈的语气异常疲惫：“我觉得现在还不到进攻雷莫托尼亚的时候。” 别说她，高照和异度天宇的异人们，还有所有义军官兵都很疲惫。 这不是身体上的问题，义军死伤并不严重，帝国大军被全歼的凄惨下场引发了一些怜悯，但也不可能动摇义军的立场，关键是战场上圣灵与魔神的角力波及到了凡人们，对灵魂造成的伤害不是马上就能修复的。 “的确，我们压迫得太紧的话，雷莫托尼亚那边就得砍戏砍角色，改成迎接我们的舞台了。“ 高照说：“但我们不能放弃进攻的势头……” 玛哈的思维还跑不了这么快：“是像之前打下布玛城那样，把消息传遍帝国，派使者和队伍去其他行省汇聚力量吗？” 高照注视着她，凝重的说：“这些事情当然要做，但不是关键。现在是时候兑现你对大家许下的诺言了，对雷莫帝国来说，这也是进攻。” 玛哈眨着眼睛，有些茫然：“诺言？是说……松加德吗？” “让松加德降临人间，那不过是……是一种理想啊。” 高照淡淡笑道：“理想总得有个开始，总得有个东西来承载，比如说……一个新的帝国。” 在地球世界，斯巴达克斯的失败是注定的，角斗士们既没有斗争口号，更没想过建立自己的政权。拔高点说，他们的战略思想也不过是逃亡主义，是去西班牙还是去西西里都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当然就算建立了政权，也不意味着胜利，不过斯巴达克斯的成就必然会更辉煌，罗马的未来和历史的走向也必然会有更多更大的变化。 这个道理放在加拉迪亚世界一样管用，建立国家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既定的命运，但能将正投身于拯救事业中的凡人们汇聚起来，让命运之中的细节有所变化。 玛哈更加茫然：“新的帝国？但我们说的是松加德……” 此刻高照也不再欺瞒她了：“松加德并不存在，我是说你和大家，所有人以为的那个死后会前往的天堂，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他抬头看玛哈的头上，包裹着玛哈身体的淡淡白光凝结出虚影，隐约能看到戴着牛角头盔的身影。 高照说：“塔洛丝也知道，但她也不敢戳穿这个……美丽的谎言。” 玛哈的眼瞳扩散，表情比当初在地牢里看到母亲的头颅还要惊恐和绝望。 松加德并不存在，因为洛克汗不存在。 洛克汗是加拉迪亚世界的元灵，在圣灵和魔神还没区分开，所有超然存在都称为元灵的时候，是祂提出了创造物质界，这才有了加拉迪亚大陆，以及凡人种族。 洛克汗只是至高精灵这么叫，在莫雷人、加拉迪亚人以及其他种族的信仰里，祂另有名字，不过都湮灭于历史中，人们只记得有一位无名的“缺失之神“存在过。 但关于祂的信仰，却广泛存在于雷莫人、加拉迪亚人以及所有种族的凡人中，那就是洛克汗的神域。那个地方蕴含了祂对凡人们的承诺，名字就叫松加德。 高照进入加拉迪亚之前，在深潜者集会所里看过相应的资料，当时只有模糊的认识。 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完全确定，松加德并不存在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必然不是真的松加德。 戴着牛角盔的塔洛丝投影没有反应，完全是默认了。 玛哈艰辛的问：“那……松加德在哪里？“ 高照踩了踩脚下：“就在这里，就是物质界的土地。” “圣灵们的身体构建了加拉迪亚世界，而松加德……就是那位缺失之神的神域，也被生灵们拉到了物质界，变成孕育出所有生灵的土地。” “缺失之神的神域就是松加德，那其实是缺失之神的心脏。” 为什么之前定口号的时候，非要加上一句“让松加德降临人间“呢？ 就是因为人间本来就是松加德啊…… 玛哈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掉了，低着头拄着吸魂锤，虚弱的呢喃：“所以……并没有松加德，没有无忧无虑，享受永恒的天堂？” 高照幽幽的道：“加拉迪亚之上的确有一个天堂，但那是属于异人……也就是我们的天堂。” 他的语气骤然灼热：“你就这样放弃了？你觉得跟在人间亲手建立理想的国度比，还是死后的世界更有吸引力？” 玛哈抬头，脸上挂着两行泪水：“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在人间建立理想的，比松加德还好的国度？” 这个问题很愚蠢，高照不屑于回答。 当然不行，但凡人必须为活着并且活得更好而努力，而不是为了死后享受什么。 玛哈沉默了许久，目光闪烁着，渐渐明亮起来。 她无奈的道：“看来我得接过母亲的名号，走上她的道路了。” 被高照调教……不，教导了这么久，玛哈的潜力已经激发出来，很快就完成了心理建设。 高照欣慰的笑道：“不，你应该比你母亲更进一步，女皇陛下。” 就在斯凯拉德会战结束的当天夜晚，新的加拉迪亚帝国建立了，塔洛丝玛哈登基为帝。 女皇登基，大封群臣，圣使高照受封圣火教会的教宗兼皇室掌玺大臣，统管这个新生帝国祭祀诸圣灵和善良魔神的事务。 晚上的庆功宴会上，义军……应该说是加拉迪亚帝**，或者女皇军的官兵们享受着双份的巨大喜悦，被圣灵和魔神制造的灵魂之伤痊愈了大半。 就在牛角头盔上绕了圈黄金冠纹，当做皇冠的女皇，跟教宗和重臣们欢歌笑语，大快朵颐，一副君臣共喜和乐融融的景象。 官兵们可不知道，就在那位有着圣使头衔的教宗大人将女皇推上皇位之后，双方还曾经爆发过短暂的冲突，激烈得差点剑拔弩张。 高照刚说出“女皇陛下”，玛哈就揪住了他的衣领，眼里燃烧的焰火似乎要将他焚烧成灰。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在松加德见到我母亲，也没有受她委托来找我！” “这一切都是谎言！是你为了夺取加拉迪亚世界的一部分而编织出的谎言！” “我母亲的头，是你亲手割下的对吧？伤口不会撒谎，割头的时候她还活着！” “以前我心存疑虑，却被你的圣使身份蒙蔽了！” “现在我才确认，是你杀了我母亲！” 旁边奥丽维拉则抱着胳膊摇着头，嘴里啧啧有声。 这家伙幸灾乐祸的说：“我就说过，你逃不过这一天的。” 妮维雅想解释，还没开口就被高照举手止住。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在你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砍下了她的头。” “对此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从行为上说，我的确杀了你母亲。” “那么你该怎么做，玛哈……不，女皇塔洛丝玛哈。” “是丢下我们一起努力至今的事业，还是只作为女儿，向我这个杀母仇人复仇？” 高照很严肃的说：“就算我对你撒了谎，谎言也只是针对你个人，而不是针对这个世界。” “你与塔洛丝同在，我也与梅瑞蒂亚同在，那个小矮个又跟诺克图娜尔同在。” “祂们都相信我，知道我推动你做的一切，都是想改变加拉迪亚世界的悲惨命运，哪怕只是一丁点改变。” “这里躺着的十多万凡人，并不是死于谎言的，你自己也该明白。” “所以，决定吧，决定该怎么做。” 这边妮维雅幽幽叹气，对奥丽维拉低声说：“高照这家伙，太……严厉了。” 奥丽维拉也点头，她们当然清楚高照不辩白的原因。 旋即小矮个跳脚：“混蛋！你把我叫什么！？” 玛哈揪着高照衣领的手越来越紧，紧得希伊兰蒂的投影都飘了过来，防火女嘴角紧抿，开始弥散出肃杀的气息。 最终玛哈还是放了手，她无力的跪在了地上，两手撑着地，肩膀耸动着，痛苦的呢喃：“你这个……混蛋……” 很好，哪怕是杀母仇人，只要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也愿意继续肩并肩的战斗，这才有资格登上皇位，背负上一个国家无数凡人的命运。 “我看你就是觉得不好解释，干脆虐人家的心！” 等玛哈收拾心情离开后，妮维雅把高照拉到一边，这么埋怨道。 高照不好意思的挠头，美女导师你真是懂人心啊。 “算了，既然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使命，这也是她该上的课。” 妮维雅经历过不少世界，这种事情也不太在意。 她说到了更重要的事情：“那颗吸收了血巫师精神力外壳的灵魂石，可以带到异度天宇去消化掉，我觉得你该回去一趟。” 高照恍然，这颗灵魂石不是他收获的战利品，所以他的学院印记没有提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法。 的确该回去一趟，这样就能搞清楚这个血巫师的来历，还有他背后的神秘组织了。 晚上玛哈举行胜利庆典兼即位仪式之后，高照带着妮维雅和学徒们星夜星夜赶回布玛城。他从传送门回到红星学院，妮维雅和学徒们则守护着他的身体。 “院长大人，好几天没见到您，真是想念您啊。” 学院地下传送大厅，老豆芽降下树枝，殷勤的摇晃着。 奥冰也在，幸灾乐祸的说：“是回来料理那对没用的姐弟吗？” 杜杜还在研究加拉迪亚的各种材料，收获太多忙得根本顾不上来打招呼。 高照自螺旋石梯上到院长塔的塔顶，一路妖精小唧欢快的绕着他脑袋打转，异度天宇跟加拉迪亚有十倍的时差，也不过三四天没见，小唧却跟他一样，都像是分别了个把月。 回到卧室，高照从空间袋里取出灵魂石，果然如妮维雅所说，灵魂石的质地变得黯淡得多，里面的灵魂也被压成了碎片，但这些碎片包含的信息没有损坏。 在加拉迪亚世界里可以用某些法术读取灵魂信息，不过高照和妮维雅既不会那些法术，也不可能找会的人来折腾。而且这个灵魂是由巫师精神力外壳模拟的虚假灵魂，本地法术也没用。 直接用巫师的精神力探查吧，加拉迪亚世界是有一些深度的，难以精细的操纵精神力，只能回到异度天宇。 之前高照由妮维雅引导着，探查过布狄卡女王的精神碎片，有一些经验。 点燃精神草，驱散心灵中还萦绕着的杂念，加拉迪亚世界的感受顿时变得疏离，像是从一场旅途乃至游戏中退了出来。 高照坐在院长躺椅上，手握灵魂石，将细微的精神力丝线探入到灵魂石里。 在狂乱的涡流中穿梭，不时黏起一块碎片，随着探查的深入，一点点信息也拼凑出来。 埃尔斯特-洛宁，液化巫师初阶，刚刚接手九十六环“祖血“学院，前任院长和不少导师学徒为了从环流潮汐中引出足以摧毁九十七环所有血巫师学院的乱潮，摧毁了学院掌握的世界，结果没能准确估算伤害，一起完蛋了。 难怪这个叫洛宁的血巫师如此仇视自己呢，不仅是因为异端什么的，还因为他的导师和同僚都死在了跟自己有关的行动中，偏偏行动还失败了。 这家学院的行动，仅仅只是若干家血巫师学院联合行动的一个小小环节。 这些血巫师学院结成了一个秘密组织，叫做…… 当高照在碎片深处找到“传承“这个关键词时，院长印记忽然自左手掌心升起，视线里刷出一行字：“获得未知世界坐标，需要特定力量才能进入”。 这可是意外收获！ 不需要钥石，而是必须有特定的力量才能进入，那个地方显然跟深潜者集会所一样，不在环流议会的监控中。 特定的力量…… 高照沉吟了会，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将精神力投入到那个坐标中，再点燃精神力。 空间扭曲，感知混沌，高照的身体还在椅子上，意识却沉向冥冥深处，去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第五十四章 封印之火与起源之地 火，无尽的火…… 雾，无尽的雾…… 火在雾中燃烧，雾因火而搅动。 奇异空间里，高照感觉自己像是这无尽之火的一部分，在雾气汇聚成的海洋中载沉载浮。 雾气不仅遮蔽了感知，还抑制着思维，让高照的意识异常模糊。 就在他化身的火被雾气之海拉伸到极限，即将融入雾海时，剧烈的灼痛将意识凝聚起来。 迷离之火在雾中汇聚为金焰，渐渐凝结成人形，只余下一朵小火苗，就在左手掌心里飘摇。 火苗里居然有张人脸，五官扭曲嘴巴大张，似乎在愤怒的咆哮。 看在高照眼里，却是绝望的挣扎。 埃尔斯特-洛宁，九十六环祖血学院的院长，残存在精神力外壳里，隐藏在最深处的意识，因为高照来到了这个奇异空间而暴露出来。 “区区假魂，还敢作祟。” 高照催动精神力，金焰冉冉，人脸消散。 火苗扩散，变成一圈光环悬在掌心上。暗光微微闪动，让这圈光环以极缓的节奏明灭着，能够感应到光环蕴含着的力量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这就对了…… 高照的手上现在有学院、初火和深潜集会所三个印记，这圈光环是一个新的印记，恐怕就是现在置身之处的钥匙。这样的印记并没有驻留在埃尔斯特的灵魂之中，只是隐藏在精神力外壳里。 那么这个充斥着火光与雾气的怪异空间，就是血巫师秘密组织集会的隐秘之地了？ 可这算什么地方呢，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意念刚起，高照就觉得意识变重，原本只是投影的精神体急速下沉。 凝结起来的人形散开，变作火光与雾气混杂的奇特存在，很快冲破云雾，坠入一个并不广阔的地方。 火光游走的云雾罩住一处山巅，巅峰立了座残缺的石塔，看构造赫然是座石砌的烽火台，样式是最古朴的那种，分辨不出来历。 烽火台顶端覆盖着黑灰，高照化作的火雾落在黑灰上，顿时有了清晰的感应。 灰烬没有冷却，深处还存着星星点点的热度，这座烽火台以前应该一直处于点燃状态，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熄灭了，也不知道熄灭了多久。 没等高照想清楚，意识忽然像水流，或者就是火焰一般渗入灰烬中，碰触到那些潜藏着的火星。与此同时，克林弗恩初火也猛烈燃烧起来，想将那些火星融为一体，最终将灰烬点燃。 这可不好！ 高照吓了一大跳，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呢。 还好，那些火星蕴含的火并不为他的初火所动，灰烬也并没有什么变化。烽火台仍然孤寂的立在山巅上，被火雾弥散的混沌光影映照着，依旧是孤寂的背景。 不过高照的感知却因此伸展开，覆盖了以山巅破塔为中心的整个空间。 若干道意念正在空间里回荡，所含的信息尽数传入高照意识中。 “祖血的洛宁失败了，他变成了疯子，力量也跌落了。” “这里不再安全了，我们必须放弃这个地方！” “洛宁是怎么失败的？他就不该那么冒失，跟白巫师合作没有好下场！” “这个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上万年来有过无数次机会解决封印之火，从没有一次成功！” “是啊，我一直也在怀疑，我们为什么非要相信那个预言？” 这是几个巫师在交谈，他们应该也是以精神体的方式进入到这里，高照能感应到浓烈的血巫师之力，强度远远胜过他。 这些巫师，应该就是“起源”的成员了。 “起源”就是血巫师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异常隐秘，只有血巫师学院的院长有资格加入。而这些院长们加入组织的唯一目的，就是消灭九十七环四家血巫师学院所掌握的“封印之火”。 所谓的“封印之火”必然是关系到血巫师起源的绝对禁忌，这些血巫师们不敢对外泄露一丝消息。让其他巫师乃至环流议会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危及所有血巫师的生存。 这个地方也有个名字，就叫“起源之地”，正是这些血巫师聚会的地方。这里跟深海集会所一样，可以躲避环流议会的监管。 至于“封印之火”到底是什么禁忌，高照并没有在洛宁的记忆里找到答案，只知道那是个预言，一个跟克林弗恩世界很契合的预言。 “黑暗会到来，鲜血会冷却，但火不会熄灭。” 很直白但又很模糊的预言，根本不明白所指为何。 高照静静的“聆听”着血巫师们往来交织的意念，看起来洛宁的失败让这些成员异常沮丧，大半都丧失了信心，进而对他们坚持的“血巫师传承”产生了怀疑。 “我决定退出，这个组织带给我们的是无尽的麻烦！我们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办法从中获得任何收益，为什么非要坚持这样的传承？” “一个只属于血巫师，不会被环流议会监测到的世界，本身就是巨大的利益。” “隐秘世界多的是，为什么大家非要凑在一起？我觉得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个血巫师传承让我们没办法走通巫师之路。” “这点我同意，其他巫师连奇化巫师都有了，我们血巫师到现在连虚化巫师都没出现。问题在哪里？就在于这样的传承让我们不能真正独立，还必须抱团在一起。” “你们疯了吗？封印之火被解开封印重新燃起的话，在其他巫师眼里，血巫师就不再是巫师而是巫师的最大敌人！只有彻底熄灭封印之火，血巫师才能开辟出直通奇化巫师的道路！” “先辈的遗言……哈！鬼知道是不是真的！上万年来传承了几十代，早就面目全非了，谁知道最初是怎么回事？” “问题是九十七环那四家……哦，只剩三家了，那三家血巫师学院真的解开了封印，点燃了封印之火，那该怎么办？” “他们本来是封印守护者，该跟封印之火一起殉葬的！” “他们并不是起源的成员，除了那个女人从我们这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事情外，并不清楚真正的秘密。就算解开了封印，也不可能点燃真正的火。隐藏在那些世界的火，仅仅只是火种而已。” “万一点燃了呢？洛宁会变成那个样子，不就是有所发现吗？只有感应到了封印之火，他才会不顾一切的想扑灭，然后给了对方机会。” 这些人的意念都略去了他们共同清楚的背景信息，让高照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将这些碎片一块块拼接起来，就算了解不到空缺地方的具体细节，整件事情还是有了清晰的轮廓。 在异度天宇里，血巫师还真是另类…… 他们似乎原本不是巫师，最初跟巫师还是生死仇敌，后来不知道怎么走上了巫师之路。 所谓的“封印之火“，还有”血巫师传承“，看来就是从巫师之敌到巫师这个转变过程里，起到了决定作用的东西，或者力量。 异度天宇，还真是诡奇莫名，充满了秘密啊。 “总之我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我已经不相信我们血巫师出身不正，我甚至在怀疑血巫师这个类别是黑巫师编造出来的，什么封印之火、血巫师传承，甚至这个组织本身，都是一个谎言！” “起源印记抹灭不掉，就不是谎言。” “谁说抹不掉？呵呵，来之前我专门做了次测试，学院印记已经可以动摇起源印记了！” “怎么可能！？” “我建议我们都回去试试，如果起源印记可以抹灭的话，就说明血巫师传承已经在溃散了，我们的束缚也被松动了。” “真的要抹灭吗？有些可惜啊，很难找到只属于血巫师的秘密集会地。” “有什么可惜的，血巫师也是巫师，绝不接受既定的命运！” 散发出意念的存在一个个消失，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山巅下，一团火烧云亮了起来，扭曲着变成人影。 那个不见细节，只有轮廓的人影眺望烽火台，发出悠长的叹息。 “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人呢喃道：“现在是该放手了，起源之地，封印之火，就像血巫师的万年噩梦，也该终结了。” 等这团火烧云消散，空间里翻滚的雾气和摇曳的火光也凝固住，整个空间似乎都冻结住，只有烽火台顶端还在微微荡漾着。 高照也陷入到沉思中，信息量真是大啊，却模模糊糊的，收获不多。 学院印记没有给出任何提示，这也正常，学院印记应该是调用环流议会的“数据库”，这个刻意屏蔽了环流议会探测的小世界，或者就是块世界碎片，在数据库里根本不存在。 现在他只知道一件事，灰烬里藏着的热度正在冷却，他被排斥出去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再过若干时间，等灰烬完全冷却，这个地方就完全沉入虚空之中，他再也进不来了。 由此又有了一个推论，刚才某个血巫师说得对，九十七环四家巫师学院都有的封存世界，也就是克林弗恩世界里，封存的就是封印之火。而他虽然点燃了克林弗恩初火，但这个初火仅仅只是火种，并不是封印之火本身。 “只属于血巫师的地方，跟深海集会所一样，如果能变成我的……不，我们的，那该多好。” 高照很自然的涌起这个念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可一个脱离了环流议会掌握的世界，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 高照眨眨眼睛，那种在火雾中沉浮，又在灰烬中渗透的恍惚感消散，他的意识回到了学院塔的卧室里，仿佛做了场抽象流的怪梦。 来到院长大厅，高照招来老豆芽，这个时候他都不敢给予老豆芽完全的信仰，只是模糊的问到血巫师的起源。 “我们就是血巫师的起源，不……” 老豆芽有力的挥舞着树枝，话语里充盈着“祖上是多么阔绰”的自豪：“我们红星是最古老的血巫师学院，九十七环是最古老的环，事情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树枝又卷了起来，语气变得迟疑：“至于血巫师跟其他巫师的差别，我记得以前跟院长讨论过啊。院长您是有了什么发现，产生了新的疑问吗？” 高照决定冒险：“那你知不知道封印……“ 话没说完，脑子忽然一阵震荡，左手的掌心也像是伸进了熔炉里烧灼似的。 一股强大而怪异的力量正在阻止他说出“封印之火“这个词，跟深海集会所的禁制一模一样。 差别倒是有的，深海集会所的禁制完全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说明封印之火的禁制之力远不如深海集会所强大。 “院长，您怎么了？” 果然，老豆芽感应到了异常。 高照龇牙咧嘴的摆手，老豆芽却已明白了：“禁制之力，院长您果然接触到了。” 它悠悠的道：“异度天宇里有很多隐秘，不少隐秘都有强大的力量保护。我虽然不清楚细节，但知道以前的院长都有。” “如果是跟血巫师的起源有关，我知道有个人……不，有个存在，它知道得更多。” 高照一喜：“谁？” 老豆芽说：“血阳的守护者，大家都叫它老方块。它的岁数比我还大，应该记得更早的事情。” 血巫师学院的守护者，名字都是这么随意么？ 高照叹气，现在可不是好时候，斯泰尔还控制着血阳，那家伙被自己以虐杀的方式踢出了加拉迪亚世界，见到他必然是满眼血红。 这么看起来，只能尽快搞定加拉迪亚的事情，再帮奥丽维拉摆平她那的麻烦，然后集两家血巫师之力，带着灰铁和夜光打回血阳了。 回到布玛城，已经是加拉迪亚时间的两天后，玛哈都回到了布玛城，正在紧张筹备布玛城的登基仪式。 “没有收获吗？也没什么，咱们还是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吧。” 高照没有透露他获得的消息，妮维雅也不在意。 梅瑞蒂亚倒是有意见：“还真的存在着比这个世界，比我的湮灭领域更高的地方啊。” 破晓者微微闪烁，将生命与活力女神的意念推进高照心灵里，让他暗抽一口凉气。 “你进了传送门后，破晓者跟我的关联就中断了，非常彻底的中断，这是不可思议的。” “这说明你去的地方，力量层级比这个世界，甚至比我的湮灭领域还高。” 梅瑞蒂亚叹道：“诺克图娜尔告诉我的事情果然没错，你们这些异人，的确来自比这个世界更……高级的地方，或许就是所谓的天堂。” 看来诺克图娜尔也在奥丽维拉身上做过试验了，加拉迪亚的魔神果然不是npc，而是自主意志的强大生灵。 梅瑞蒂亚憧憬的说：“希望我能有机会跟着你去看看，世界之外是什么样子，真是让我好奇。” 你直接去就是玛拉一样的下场，你的力量会在那里被剥离，然后任人摆布，甚至是切块论斤卖。 高照又有些差异，这个语气有些不对呢。 他问：“希望肯定是有的，不要这么悲观嘛。” 梅瑞蒂亚的意念变得凝重：“诺克图娜尔告诉我，奥杜因的力量正在接近，我们正面临的危险，比之前的凡人决战要险恶得多。” 高照呆了呆，眼瞳紧缩。 尤琳的应对还真是快，层面也真是高啊。 第五十五章 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梦 “加拉迪亚帝国，女皇塔洛丝玛哈……” 巴希尔要塞，守备指挥官玛莫斯坐在要塞大厅的主位上，手里揉搓着刚脱下来的血红罩衣，面目闪烁不定。 罩衣的胸口位置绣着新帝国的徽记，背景是燃烧的金色火焰，下方是交叉的斧头与锤子。中间是个张嘴呼喊的金发女子半身像，女子的脑袋后面是一颗龙头，左右分别是太阳和月亮。 龙头代表了阿卡托什，太阳和月亮分别代表生命与活力女神梅瑞蒂亚与暗夜女神诺克图娜尔。女子既代表拥有龙吼之力的塔洛丝，也代表了她的化身，新帝国的女皇塔洛丝玛哈。 徽记的绣工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在布玛城临时抓的民间裁缝。设计也异常简陋，跟雷莫帝国那繁复而华美的徽记比，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松加德帝国……” 玛莫斯撇着嘴角冷笑，新成立的帝国虽然名号跟最初的人类帝国一样，但玛哈在布玛城的登基仪式上发布的宣告，让大家有了另一个称呼，正好跟以前那个加拉迪亚帝国区别。 在物质界建立活人的松加德…… 昨天被紧急召回布玛城参与了登基仪式，当时倒是被斯凯拉德会战那不可思议的胜利吓住，不敢有一丝异议和杂念。 回到要塞，一觉睡到午后，玛莫斯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 “玛莫斯！” 大门被轰然撞开，几个亲信冲进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布玛城发来的军令，要把所有雷莫人调回去！” “玛哈的目标是你！等你身边没了雷莫人，她才会下手！” “我听布玛城的雷莫兄弟说，我们雷莫人要全部调往南方行省，去半天就能晒死的沙漠，还有能被蚊子盯死的森林！” 玛莫斯比出噤声的手势，让他们把门关好。 新建立的帝国不仅高举塔洛丝的旗帜，还有两位魔神站在一起，更把在物质界建立松加德当做目标，这就引发了诸多争议。 有的人对给活人建设松加德这种口号乃至目标极度反感，认为是极大的亵渎。 有的人认为圣灵跟魔神混在一起，会让这个帝国正邪不分，虽然这两位魔神跟达贡、娜米拉、莫拉格巴尔之类的魔神比，还能算是善良的魔神。 还有的人本来就对塔洛丝信仰不感冒，觉得就算要建立帝国，也不能独尊塔洛丝。 当然像玛莫斯手下这些亲信，对这个新帝国本身就无比抵触。 他们和玛莫斯一样，都是雷莫人。 他们因为欠债、犯罪或者被陷害等各种原因成了奴隶，跟随玛哈起来反抗帝国的统治，意志都异常坚定。最温和的反对者也认为必须将元老院的元老，甚至所有雷莫托尼亚的市民都干掉，才能伸张正义或者清扫世界。 但他们都不认为雷莫帝国是罪恶的源头，帝国只是被那些坏人污秽了。 跑到东方行省过好日子只是他们逼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的真正梦想是清扫这些污秽，自己成为元老院的议员乃至执政官。这是每个雷莫人都憧憬的梦想，他们以自己身为雷莫人而自豪。 他们起来反抗的时候，绝对没想过建立一个新的帝国，将雷莫帝国摧毁。 “玛莫斯，昨天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本该阻止那个蠢女人的！” “这不是那个蠢女人的决定，是那个自称圣使的小蛮子，是他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蠢女人和小蛮子以为能有今天，全靠了他们自己吗？没有我们雷莫人支持，他们蛮子早就逃到南方行省，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这些亲信都是在监牢里跟随玛莫斯起事的，自认为是义军的元老，对义军走到现在这一步痛心疾首，纷纷指责玛莫斯没有尽到作为雷莫人的义务。 “闭嘴！” 玛莫斯终于忍不住厉声叱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当自己是奴隶和囚犯？那个女人是有圣灵和魔神支持的！她做什么决定我能改变？” “不要忘了，当初那个库希尔杀俘虏的时候，她都毫不留情的杀掉了，那是她的导师和侍卫长，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也不要觉得所有雷莫人跟我们想法一样，参加了斯凯拉德会战的雷莫人，还有布玛城里的市民，他们比蛮子……加拉迪亚人还要高兴！” 建立新帝国的决定是在斯凯拉德全歼了帝国十六万大军后当场做出的，置身战场的所有人，包括雷莫人都衷心拥护。 那时候必然发生了什么，或许就是塔洛丝和魔神们蛊惑了凡人，但玛莫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证据。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雷莫人玛莫斯！” “你真的想在这个什么松加德帝国里干下去？你觉得你这个将军能坐得稳定？” “塔洛丝加魔神的帝国会有什么好下场？” 亲信们义愤填膺的议论着，玛莫斯也一筹莫展。 大门又被轰然推开，他正要怒骂，来人惊声道：“帝**……我是说雷莫帝国开始进攻了！” 要塞北面，帝**团的骑兵扬起大片烟尘，正在四处侦查要塞的防卫状况。 骑兵之后，几雷莫里外的原野里，一支大军正逶迤而行。无数驮马牵引着投石机、攻城车、巨型弩炮等战争器械，向着要塞缓缓逼来。 大军中心，肥胖身躯似乎快要撑裂护甲的白净胖子正在马车上向面目沉冷的中年人说着什么，那一脸的谄笑几乎不是人类能做出的表情。 “巴希尔要塞在三年前翻修过，变得太多执政官大人肯定都认不出来了。” “北面的城墙拆了好几段，还加了两道门，就是方便检查从帝都前往南方的商旅。” “叛军占领要塞后压根没做什么，他们要么是没想过进攻帝都，要么是觉得既然要进攻帝国，就没必要在要塞上面花什么功夫，现在还是老样子。” “我三番五次向护民官……呃，那个怯懦的、罪该万死的卡莱斯提建议，说只要三四个军团就能夺回要塞，他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死有余辜！” 巴提图亚斯，护民官卡莱斯的助手，别看嘴上说得精彩脸上笑得灿烂，心中却是冰雪风暴，怕得要死。 昨天他跟卡莱斯还在军营里悠闲的吃喝玩乐，等待这位执政官尤里乌斯发来捷报再决定怎么行动。 卡莱斯那个老头的确有本事，料到了尤里乌斯会隐匿行踪，带着大军从内海东南登陆，直指叛军侧后。 但卡莱斯还有他，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料到，尤里乌斯的军团全军覆没。 卡莱斯虽然蹲在这里不挪窝，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四下放出了探子，那场发生在尼普尔河西岸的恐怖会战，探子都看到了。 探子一天之内急奔几百里传回了消息，巴提图亚斯很清楚的记得，卡莱斯听到消息后，呆了好一会，仰天长叹：“完了，帝国完了。” 到了第二天，帝国没完，卡莱斯先完了。 尤里乌斯忽然带着贴身侍从出现在军营里，以执政官的身份剥夺了卡莱斯的军权。 卡莱斯愤怒的质问尤里乌斯，还威胁说只要他回了元老院，尤里乌斯就会被关进地牢。 巴提图亚斯也记得很清楚，当时尤里乌斯冷笑道：“元老院？” 然后，尤里乌斯拔剑砍了卡莱斯的脑袋，胖子当场被吓晕。 卡莱斯汇聚到的军队，包括六个帝**团和十个地方军团，对尤里乌斯的行为反应不一。但在元老院使者带来了最新的命令后，他们都服从了尤里乌斯的指挥。 对此巴提图亚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认知差点崩溃了。 护民官不经审判就被杀掉了，杀人的还是执政官，这在帝国历史上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卡莱斯那句“帝国完了”，他觉得是个已经被鲜血和生命加持了的预言。 他原本想跑掉，但在尤里乌斯授予了他参事官职务，许诺等夺回要塞后，会让他进元老院，乃至代替卡莱斯的职位后，他又留了下来。 帝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作为帝国人，他必须做点什么！ 午后时分，大军抵达要塞前，果然如巴提图亚斯所言，要塞北面根本无法坚守，叛军冲出了要塞寻求野战。 帝**团的方阵一个个摆开，却不是巴提图亚斯熟悉的几道阵线平行分布，而是分作左右两翼斜形分布。 “不要升执政官旗和我的帅旗……” 尤里乌斯特意叮嘱了掌旗官，带着巴提图亚斯上了山坡，眺望要塞下方，正冲破骑兵阻扰试图接近军团阵线的叛军。 “没有塔洛丝玛哈的旗帜……” 尤里乌斯嘟囔着，巴提图亚斯听不懂。 他只知道这是场轻松至极的胜利，叛军最多也就两三万人，还丢开了城防全军出动。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让他瞠目结舌…… 叛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上万人留下来阻挡骑兵，另一部分稍多一些，向军团阵线奔来。 就在距离第一道阵线还有半雷莫里，布置在阵线前方的投石机开始抛击时，那些叛军居然……居然投降了！ 他们丢下了武器，高喊“我们也是雷莫人”、“我们愿为雷莫帝国而战”之类的话，乖乖的立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投降者的首领被带到尤里乌斯身前。 “玛莫斯……” 尤里乌斯都很诧异：“我知道你的名字，在叛军里你是仅次于库希尔的首领。没想到你居然会幡然醒悟，而且是在帝**团遭受了重大失败之后。” 玛莫斯昂首道：“我没有叛变，最初我是为正义而战。但正义的战旗很快被邪恶篡夺了，我可不想为什么松加德帝国效力，我是雷莫人。” 尤里乌斯眯起了眼睛：“松加德帝国？塔洛丝玛哈居然建国了？” 他拒绝了巴提图亚斯还有其他人的建议，没有严厉处置玛莫斯，反而下令接收这批“叛军的叛军”。 帝**团越过玛莫斯的部队，向留下来那上万叛军逼压而去。 那支叛军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玛莫斯，一直奋战到黄昏，最终全员战死，没有一个人投降。 傍晚时分，巴希尔要塞重归雷莫帝国怀抱，但守备官却不是巴提图亚斯，而是从北面急急赶过来的乌瑞纳斯。 巴提图亚斯被打发回原本的军营，继续接收从中央行省各地赶来的地方军团。他本人对此已经不在意了，乌瑞纳斯的到来让他意识到，帝国已经全乱套了。 这个乌瑞纳斯，分明是另一位执政官，正在防守北面长墙的泰伯尔最信任的助手啊。 尤里乌斯连夜匆匆赶回帝都，帝国的确全乱套了，至少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恢弘而繁华的帝都陷入一片火海，大地不时震颤，一座座建筑崩塌，露出一道道猩红而混沌的传送门，那是通向湮灭领域的位面之门，魔神正在入侵。 元老院集会堂里，尸体层层叠叠，数百原本主宰着帝国命运，对亿万臣民发号施令的尊贵议员们，尽数变成尸体。 集会堂原本没有主座，圆形会场中心只是会议主持者和发言者说话的地方，此刻却放了个白玉石雕琢的王座，那是圣灵教会以前给玛拉制作的神像底座。 美丽的女主教高坐在王座上，任由血水蔓延到她的脚下。 她看着匆匆而来，被这幕景象惊呆了的尤里乌斯，淡淡的道：“尤斯，你得对被迫改变了的计划负起责任来。” 尤里乌斯努力镇定下来，驱散那种身份恍惚的错觉，低头说：“是的，院长，我做好准备了。” “回来之前，我已经解决了卡莱斯，消除了最后一个还能左右帝都形势的影响因素。” 他咬咬牙，努力争取道：“但现在最大的变数是那支叛军，那支由血巫师支持的叛军，已经建立了新的帝国。塔洛丝和两位魔神都站在那个帝国一边，我们必须让帝都尽快恢复平静！” 尤琳也有些讶异：“建国了？这个消息比之前把你的十六万大军尽数消灭还要令人吃惊啊。” 她呵呵轻笑道：“不过也不要紧，你还有一次机会。现在你，雷莫帝国的执政官尤里乌斯，是唯一能够力挽狂澜的人了。” “达贡联合诸多魔神，已经打开了湮灭之门，准备将雷莫托尼亚拉进湮灭领域里，这也拜你献祭了十多万帝国士兵的生命和灵魂所赐。” “现在就指望你将雷莫帝国最后的力量压榨……不，抽取出来，献祭给我们的计划了。” 尤里乌斯点头：“我明白，我马上派人去召集各大家族的人，让他们组建临时元老院。” 元老院不是靠若干议员维持的，而是靠若干家族维持的。眼前这批议员死掉，并不会让元老院终结，只是将以前所谓的“民主传统”一扫而空。 尤里乌斯刚转身，尤琳就说：“你自己呢？是要回尤里乌斯的家，去看望和保护他的妻子、情人和儿女吗？” 尤里乌斯呆住，尤琳继续说：“要肩负起这个责任，尤里乌斯就必须付出代价，自己的代价，不然又怎么能让帝国，让整个世界都景仰这个名字，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到这个名字上呢。” 尤里乌斯摇头，低声道：“不……不要……” 尤琳又笑了，笑声有些尖利：“尤斯，我的弟弟，你带着尤里乌斯回家吧。然后，你会醒过来的，你在这个世界呆得太久了。” 尤里乌斯冲出了门，身后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扩散到帝都中心，变成如魔神降临般的轰鸣。 第五十六章 群魔乱舞 拂晓，布玛城由城主府改建的皇宫里，新晋女皇玛哈面对紧急召集来的臣僚将领，沉痛的说：“这是我的错……” 巴希尔要塞被夺，玛莫斯叛变，上万忠贞的战士阵亡，给斯凯拉德会战的伟大胜利和新生的帝国染上了一片污垢，不大，但很糟心。 高照本想说是自己的错，毕竟登基仪式那两天他不在，诸多细节，尤其是建国必然会引发的人心动荡，他没有功夫料理。 再一转念，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嘛，虽然这个皇冠只是灵魂收集器的天线。 “女皇陛下，自我检讨稍后再做，现在要紧的是商量对策。” 高照看了看在场的文武官员，这些人脸上洋溢着一飞冲天的极致喜意，巴希尔要塞的陷落和玛莫斯的叛变对他们的士气毫无影响。 少部分是布玛城的基层官吏，圣灵教会的基层教士，游历在乡间的吟游诗人，大部分是蛮族奴隶和雷莫农奴，而所有人都接受过布玛城瘟疫和斯凯拉德会战的考验，忠诚上面没有问题。 新生的帝国异常草率，玛哈纯粹是被高照赶鸭子上架的。 高照本人其实也一样，大厅里还有另一拨身着红袍的教士，他们隶属于跟帝国一同建立的“三神教会”，也被称为“松加德教会”。 教会汇聚了塔洛丝、梅瑞蒂亚和诺克图娜尔三神的虔诚信徒，正式确立了玛哈的“塔洛斯玛哈”之名，以女皇为教会至高领袖，当然实际的掌权者是高照这个教宗。 不管是新生帝国的官员还是新生教会的教士，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正在从事的伟大事业。毕竟三神与帝国一体，先解决了布玛城瘟疫，而后将帝国十六万大军全灭。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新生帝国所宣扬的“在人间建立松加德”，其实有着另一层含义。 在加拉迪亚世界崩灭的时候，努力夺到一丝世界的本源力量，保留下一块世界碎片，尽可能多的庇护凡人。 “松加德”就是避难所，跟真正含义上的松加德没有多大差别。 “三天前奥杜因摧毁了查拉克斯长墙，然后就不见踪迹了。它必然是藏了起来，等待剧本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在雷莫托尼亚。” 高照选择了模糊的说法，避免官员和教士们产生不必要的猜想。 “雷莫托尼亚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说着看向奥丽维拉，小矮个很配合，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然她那脆嫩的萝莉音太出戏：“帝都那边传来了很多消息，既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坏消息是，大多数魔神已经登场，现在已知的有达贡、莫拉格巴尔、娜米拉、波耶西亚、卡拉维库斯、海尔辛、玛拉卡斯、珀伊特、桑吉恩和瓦尔迷娜。” “祂们依靠各自的信徒献祭，直接在帝都打开了传送门。这些传送门都用上了莫拉格巴尔的暗锚，想将帝都……至少是帝都的一部分拉进自己的湮灭领域。” 以前只是一个魔神跨进物质界就算得上灭世危机了，现在这么多魔神集体出动，当然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然而这不是最坏的，真正可怕的是，这么多魔神同时涌入争夺帝都，背后的推手自然是奈恩圣灵学院，也就是那位尤琳。 别忘了，帝都雷莫托尼亚，其实就是洛克汗之心，是松加德的核心。 可怕在什么地方呢？ 要粉碎加拉迪亚世界，就必须粉碎物质界，而要粉碎物质界，先得摧毁凡人的信仰。 等凡人陷入绝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点燃龙火召唤出阿卡托什之后，再解决掉阿卡托什，加拉迪亚就完蛋了。 现在魔神现身，说明尤琳的剧本已经翻过叛军这一页，直接跨进了**阶段。 接下来就该是传火……不，点火英雄现身，牵引诸圣灵的意志对抗魔神，直至消灭祂们吧。 诸圣灵肯定在这个环节被安排好跟着魔神一起便当了，奥杜因就是为此而来的。 玛哈的脸色变得灰白，高照之前告诉过她会有这样的“剧本”，那时候还将信将疑，现在是确凿无误了。 她眉头紧蹙：“那该怎么办？听起来我们被排除在外了，难道他们不在意我们这个新生的帝国？” 奥丽维拉咳嗽，恢复了萝莉音：“急什么呀，我不是说了还有好消息吗？” 高照暗乐，就是因为你这嗓门……哦不，还有身段，大家才注意不到你啊。 他倒不能置身事外，得给奥丽维拉搭把手：“我猜猜，好消息是……魔神没有按照剧本来？” 奥丽维拉却不领情，抬着下巴哼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用猜吗？” 果然，魔神们虽然有尤琳的串通，都用上了莫拉格巴尔的暗锚开传送门，但彼此立场不一，肯定会有争斗。 达贡和莫拉格巴尔是最强大的，其他魔神也不是好相与。 腐烂女神娜米拉，拥有腐坏世间万物的能力，还是跳蚤鼻涕虫之类的恶虫主宰。 谎言与欺诈女神波耶西亚，以折磨和毁灭凡人灵魂为乐，雷莫托尼亚已经成了充斥着绝望灵魂的魔神乐园，当然不会少了祂的身影。 卡拉维库斯，**魔神，跟传统魔幻世界里最擅长欺骗和利用凡人的魔鬼一样，以**勾引凡人灵魂，目的就是为了找乐子，和波耶西亚是对绝配。 海尔辛，狩猎与竞技魔神，也被称为狼神，他热衷于在物质界散播将人类变成狼人的疾病。能把雷莫托尼亚……至少是一部分拉进他的湮灭领域“狩猎场“，自然求之不得。 玛拉卡斯，誓言与诅咒魔神，祂跟其他魔神很不对付，拥有的诅咒之力还有将魔神及其族属驱逐回湮灭领域的特效。但祂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良魔神，祂的另一个称号是“兽人之神”，认为物质界应该属于“远古精灵”，人类和其他种族，包括至高精灵都是篡夺了世界的罪恶异类，而所谓“远古精灵”，就是兽人。 瘟疫之龙珀伊特的本体是一头龙，看似不起眼，无法跟其他魔神正面抗衡，祂却是跟达贡和莫拉格巴尔并称为“三邪神”的恐怖存在。祂就是瘟疫之源，只要生命存在，祂就不会消亡。 桑吉恩是放荡魔神，祂开辟了无数的位面，驱策祂的魔人制造**、暴食、罪行等各种刺激。此时已与末日世界无异的雷莫托尼亚，正是祂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梦魇女神瓦尔迷娜，祂的湮灭领域叫灵魂沼泽，通过噩梦控制凡人灵魂，进而将现实变作噩梦，正与噩梦般的雷莫托尼亚相配。 高照一一审视这些跟上古卷轴世界没多大差别的魔神，发现还有几个不在。 魔法女神阿祖拉至今没有显露出意志，但魔法还在正常运作，说明祂还在，但无法干涉世界的变化，很有可能已经被控制住了。 蜘蛛与预言女神梅法拉从来都很神秘，将物质界的变化当做一盘棋玩耍。尤琳想要让剧本唱得顺利，必须先收拾掉祂，所以祂的情况也很不乐观。 赫麦尤斯，秘密与命运魔神，是个触手怪，外来者要在加拉迪亚世界搞事，瞒不过祂的感应。就不知道祂是被收拾掉了，还是跟尤琳达成了什么协议。 剩下两个魔神其实是一个，也就是秩序魔神杰格拉格和疯狂魔神谢尔格拉，也就是上古卷轴里俗称的“疯神”。 这两个魔神在加拉迪亚世界里同样存在，高照觉得，这两个魔神应该是加拉迪亚世界意志处理外来者的力量具现。就像上古卷轴里，四代主角最终就成了疯神一样，世界会用这种方式将原本不融于世界的外来力量吸收掉，让世界进程恢复正常，外来者无法继续干涉世界。 这两位魔神只有过传闻，没有湮灭领域也没有追随的族属，只在世界发生剧烈动荡，面临灭世危机的时候出现。 在尤琳的剧本里，那位被安排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应该会成为新的杰格拉格，然后再成为谢尔格拉，最终随同阿卡托什的陨落而一同湮灭。 “达贡跟莫拉格巴尔之间就打了起来，海尔辛和玛拉卡斯水火不容。” “卡拉维库斯、瓦尔迷娜和桑吉恩结成了临时联盟，跟珀伊特干得起劲，阻止它散播瘟疫，同时又反对其他魔神直接杀戮凡人，没了凡人祂们还玩什么呢。” “波耶西亚从中调和，在大竞技场安排了角斗士决斗，让魔神用这种方式决定凡人还有雷莫托尼亚的归属。” “这些魔神开的湮灭传送门制造了恐怖的湮灭迷雾，整个雷莫托尼亚，还有周边的大片区域都被罩住了，估计有三百万凡人被困在里面。” 奥丽维拉说：“迷雾里不断冲出魔人军队，把湮灭之力散播到周边，这仅仅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我的线人报告到这里联络就断了。诺克图娜尔也不敢驱策她的信徒混进去，现在她和梅瑞蒂亚都成了魔神公敌。” 雷莫帝国统治了物质界的绝大部分疆土，臣民上亿，三百万凡人不算太多，可雷莫托尼亚那个地方非同一般，那是松加德之心。 玛哈从魔神乱舞的描述中挣脱出来，最先发现了问题：“这么说雷莫帝国其实已经崩溃了？” 奥丽维拉耸肩：“并没有，尤里乌斯在帝都北面的高山要塞上拉起了临时元老院，帝国还在正常运转。” “巴希尔要塞的守备官叫乌瑞纳斯，他曾经是帝国执政官，北方军团统帅泰伯尔的亲密助手。” “这个人跑到巴希尔要塞堵住我们北上的道路，说明他完全服从尤里乌斯的指挥。尤里乌斯不仅掌握着帝国，北方军团也会听他的命令，那是十多万身经百战的精锐。” 玛哈再问：“那泰伯尔呢？整个雷莫帝国的人都知道他是皇室成员，必要的时候他会重登皇位。这么重要的时刻，这个人居然不见了。” 奥丽维拉并不是总情报官，这事她可不知道，不过玛哈的部下里有人知道：“泰伯尔一直没什么消息，只有一些说他被换到西面防备海怪的传言。” 高照低沉的说：“泰伯尔应该已经完蛋了，就像那些还没出声的魔神一样，尤里乌斯就是尤琳定下的主角，可惜我们在斯凯拉德没有干掉他。” 情况都汇总了，如此复杂的形势，新生的松加德帝国该怎么办？ 玛哈还怀着一丝侥幸：“既然那个尤琳把我们从剧本里删掉了，那么我们努力吸收人口，自己经营，说不定到时候……” 高照摆手：“不要做梦了，没有龙火，只靠三神的力量，哪怕汇聚了上亿凡人的灵魂，也保不下什么。” 不在雷莫托尼亚里抢到一缕龙火，就与整个世界的进程无缘，那是世界的根源力量。 接着高照陷入沉思，尤琳丢开他们这股势力，直接把剧本下一阶段拉出来，要么是觉得少掉平定叛军这颗铺路石也没有什么，要么是推动魔神的进程没有精密的控制住，导致进程加快。 不管原因是什么，现状就是他被挤下舞台了，要返回舞台，就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 他还有机会，那就是尤琳对他这边的三神，还有凡人的力量过于轻视。 “莫拉格巴尔的暗锚很有意思，就算抢不到龙火，也可以靠暗锚做点事情。” 奥丽维拉忽然用并不属于她的语调说话：“恰好，塔洛丝对莫拉格巴尔很熟悉，知道怎么潜入祂的湮灭领域而不被发觉。” “如果塔洛丝愿意和我一起，通过你们进入莫拉格巴尔的地盘，解决掉祂，夺取暗锚，摧毁其他魔神掌握的暗锚，莫雷托尼亚的情况应该会有很大变化吧？” 这是诺克图娜尔，通过奥丽维拉的口说话。 高照眼睛一亮，莫拉格巴尔的暗锚的确是关键！ 奥丽维拉的调门恢复正常：“不行！我的泰古斯血棘之力还没恢复正常，进了莫拉格巴尔的地盘会被祂压制！” 莫拉格巴尔也是吸血鬼魔神，加拉迪亚世界里的吸血鬼种族都是祂创造的，跟奥丽维拉的血棘之力有些相似。 没奥丽维拉可不行啊，诺克图娜尔只认可她。 奥丽维拉翘起了嘴角：“高照，你得提前兑现承诺了，如果你能帮我们猩红荆棘解决掉泰古斯世界的麻烦，我就有了足够的力量去对付莫拉格巴尔。” 这个吸血鬼…… 高照想了一会，确认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很干脆的点头：“成交！” 第五十七章 我终究是巫师 自巴希尔要塞向北，天空渐渐晦暗，云层越来越低，当天际线上隐约出现人工造物的轮廓时，世界似乎也自此分野，进入到了魔神的湮灭领域。 灰黑雾气越来越浓郁，隐约的猩红光斑杂乱的分布在地面上，那是一座座湮灭之门，连通了魔神的湮灭领域。每一座湮灭之门下，都是大片房屋废墟，或者如陨石坠落制造出的深坑。 非人的咆哮声在雾气中绵延不绝，如长蛇其实是集群怪物的队伍翻搅着雾气。偶尔有什么建筑被点燃了，燃起冲天大火，又被雾气中的怪异雨点扑灭，冒起的黑烟让雾气更加光怪陆离。 雷莫托尼亚，雷莫帝国的帝都，在白金战争之后，再度陷入了毁灭深渊中，这一次即便是圣灵也无力拯救了。 魔神们在一夜之间开启了无数湮灭之门，无数狼人、兽人、吸血鬼乃至魔人涌入帝都，驻守帝都的帝**团还没集结起来就被瓦解了，元老院的议员们更是集体在集会堂殉难。 帝都连同城市周边数百万人陷入至极的恐慌中，军团之外还能依赖的圣灵教会，也因为前往南方平定叛乱而变得空空如也。 直到深夜，执政官尤里乌斯的现身，才让帝国人有了一丝希望。他召集起临时元老院，靠着少数精锐士兵，趁着魔神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护卫着一些老弱病残冲出迷雾，退到了帝都北方的高山要塞上。 距离帝都不到十雷莫里的高山要塞如一盏明灯，在魔神迷雾中照亮了帝国人的心灵。那里是帝国历代皇帝的陵寝之地，驻守着人数虽少却异常强大的禁卫军团。当年在白金战争里，至高精灵的浮空船和军团铺天盖地，也没能攻下帝都，自此帝国人相信历代皇帝的英魂就留在那里，永远护佑着帝都。 还有一盏明灯与高山要塞交相辉映，那就是帝都中心，紧靠着元老院集会堂与皇宫，位置就在真正意义上的帝都中心。 那是一座不大的白塔，白塔闪烁着微微浅浅金光，据说是物质界创造之初就留下的非凡造物。夏暮岛与雷莫帝国就是在这座塔里签订了白金协议，终结了战争。 这座白塔之内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火盆，那便是龙火。传言身怀雷莫帝国皇室血脉的人可以在这里点燃龙火，召唤阿卡托什降世。但包括帝国与圣灵教会的高层却很清楚，所谓皇室血脉不过是“受凡人寄望之人的血”的误解。 这座白塔在没有点燃龙火的时候也是神圣不容侵犯的，魔神的湮灭之力都无法侵蚀它。魔神们似乎也忌惮白塔的力量，并没有染指这里。它亮起的白光破开迷雾，与北方的高山要塞一同照耀着帝国人的希望。 跟随尤里乌斯前往高山要塞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被困在帝都。当然他们并没有呆在自己的住所里，魔神的族属正在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房子的搜寻人类，还留在家里就是等死。 雷莫托尼亚那广袤的地下世界，以及白金战争时代的历史给了帝都人指引，他们纷纷躲进了地下，以在危难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的官员、教士、军团官兵以及强者们为首领，躲避魔神的捕捉，同时开始学习适应可能会很漫长的地下生活。 魔神并不甘心凡人像老鼠一样躲在祂们脚下，怪物们也涌入地下，无数的搜寻与追逐战在地下世界时刻不停的上演着。 “坚持！坚持下去！” “我并没有抛弃你们，我会回来的！” “我和你们一样，亲人都死在了魔神的手上，我会回来复仇的！” 执政官尤里乌斯的话通过各个渠道，传到了地下世界的各个角落，鼓舞着帝国人继续活下去，继续逃跑，乃至继续战斗。 恐怖的混乱持续了一整天，到第二天夜里，魔神们完全控制了帝都和周边乡村的地上世界，抓到了不知多少万人，彼此之间似乎也达成了默契，搜寻地下世界的行动也减弱了力度。 祂们开始沉浸在比破坏更有趣的活动里了…… 一些大胆的家伙，还有很多诺克图娜尔的信徒冒着生命危险回到地面观察，他们惊奇的发现，魔神们将角斗场当做了祂们的新玩具，正在里面组织怪异的决斗。 魔神们派上各自的族属，还有用自己的力量改造的凡人，在角斗场里进行生死决斗。不知道这样的角斗有什么具体含义，但魔神们显然不只是为了单纯的消遣。 这样的消息通过秘密通道，在第二天深夜送到了高山要塞，已经背负上了帝都数百万人最后希望的那位救世主，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尤斯，异度天宇的药剂对她们没有用……” 要塞深处的房间里，美艳而冰冷的女主教对尤里乌斯说：“就算是回魂草，也只是让她们变成尸鬼，她们的灵魂已经被莫拉格巴尔吞噬了。” 床上并排躺着几个女人，看轮廓都是年轻貌美身材诱人，但现在却成了泛着青白色泽的尸体，而且还是几截缝起来的。有的面目血肉模糊，有的少了若干部件，还有的已被烧焦了不少地方，显得异常狰狞。 尤里乌斯忙着给尸体上抹什么药剂，对尤琳的话毫无反应。 “你现在的心态很危险，尤斯。” 尤琳也有些不耐了，眉梢挑起，怒气隐显：“我知道你在这里呆得太久，灵魂被浸染得太严重，但你该知道自己跟尤里乌斯的区别！” “尤里乌斯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伪装，等工作完成后，你就得丢掉它！” “整整一天的时间，你都还没有从这个虚假的生活里挣脱出来？” 尤里乌斯终于开口了：“院长，尤里乌斯是工具，但尤斯通过尤里乌斯获得的，并不是虚假。” “而且你并没有给我一天时间，我连看她们最后一眼，跟她们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尤琳冷哼：“这是尤里乌斯的的情人和女儿，不是尤斯的情人和女儿。” 尤里乌斯的手紧紧握着，微微颤抖。 尤琳又用鄙夷的口吻说：“时间是你自己丢掉的，是你败给了那两个血巫师，才逼得我把计划提前。” “这虽然没有影响到整个计划，但节奏被打乱了，未知的变数也蕴藏其中，这都是你的错！” 尤里乌斯沉默了片刻，回避了之前那场令他不堪回首的决战，低沉的说：“我们说好了的不是吗？” “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之前你带来的时候，你都答应过我，可以让我保留在这里获得的东西！” 他的语气变得狂躁：“我要的就只是这几个人，原原本本的人，这点微薄的回报都没有吗？姐姐——！” 尤琳仰起了下颌：“你现在不是尤斯了，没有资格这么叫我。” “要想获得我的帮助，就回异度天宇跟我说话。” 尤琳走出房间，尤里乌斯看了看床上的尸体，咬咬牙也跟了出去。 晨曦又升起的时候，尤里乌斯回到房间，神色已经变得平静。 他将什么药剂灌进了尸体嘴里，用某种巫术揉搓了一会。 血色渐渐在尸体上泛起，烧焦的部位愈合，失去的器官生长出来，拼接的伤口融为一体，缝合线一点点被挤出皮肉。 等晨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几具重新变得生机盎然的美丽身体上时，呻吟先后响起，她们复活了。 “尤里乌斯……“ “执政官大人……“ “父亲……” 死而复生的女人们呼唤着尤里乌斯，述说着她们那如噩梦般的死亡经历。 尤里乌斯淡淡的笑着，静静的听着，跟她们紧紧拥抱。 晨光消散时，尤里乌斯挣脱了女人的胳膊起身，立在床前，看着这些过于劳累而陷入昏睡的晶莹身躯。 他展开手掌，掌心里是几颗灵魂石。 他低沉的念动咒语，降下一层白光。 那几具身躯剧烈颤抖，急速萎缩，爆出团团血花。 刚才还跟他抵死缠绵的女人们，转眼就变回了冰冷**的尸体，几道透明虚影投入灵魂石里，化作隐约的微小人体。 “果然啊，她们都是虚假的……” 尤里乌斯凝视着灵魂石里的人体，低声自语：“只要我记得她们，回到异度天宇里，随时都能创造出来。” 他摇着头低笑：“那就说不上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了。” 笑的时候，一抹迷惘还是在眼里闪烁着。 他穿好衣服，揣好灵魂石，随手一搓，将一点火星丢在了床上。 当他走出房间时，火焰已经升起，将那几具尸体尽数吞噬。 他穿着执政官战甲，走过长长的甬道，进了高山要塞的守护大厅。 一身白袍的尤琳立在大厅中，长发飘曳，美丽出尘。 她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尤里乌斯……” 尤里乌斯摇头：“我是尤斯，巫师尤斯。” 同一时间，异度天宇，距离红星学院两个半小时加力龙程的群山深谷中，高照打量着周围，摇着头怜悯的说：“你们猩红荆棘真的是巫师学院吗？怎么感觉就是座吸血鬼巢穴？” 深谷的最深处，大团带刺的藤蔓覆盖着地表，又在无形的力量下让出一条路。 从路那头飞速掠来的小矮个粉红短发血红眼瞳，正是奥丽维拉，说起来这还是高照第二次……不，第三次见到她的本来面目。 奥丽维拉显得有些激动，像蝙蝠一样冲过来，听到高照这话，身体一扭，原本伸展的手臂换成了腿，差点踹在了高照脸上。 “我们这就是吸血鬼巢穴怎么了！” 她忿忿的念着：“我就是吸血鬼，你欠我的血都还没兑现呢！” 说话时小虎牙龇着，让高照脖子和手腕同时生出又凉又痒的异感。 说起来两人最初还是冤家，不过高照刚接手红星的时候，那个闯进学院打劫的野巫师黑邓肯倒不是她指使的，那时候她的院长还在，她只是奉命支援而已。 两个半小时前，高照答应帮奥丽维拉解决猩红荆棘的麻烦，可惜他跟奥丽维拉都没有直接传送的手段，他只好让奥冰开加力飞过来，这会奥冰正瘫在不远处的地上喘气，连变回人形的力气都没了。 异度天宇的两个半小时就是加拉迪亚的一整天，高照走的时候虽然做了安排，但加拉迪亚正是风云际会的时候，他当然不能离开太久。 妮维雅对高照的行动有很大意见，觉得不该对奥丽维拉这么客气，而且她认为猩红荆棘的麻烦不可能一时半会解决，会耽搁了加拉迪亚的事情。 高照倒是认为，奥丽维拉并不是借机要挟，她能获得完整的泰古斯之力，可以不受莫拉格巴尔压制的话，诺克图娜尔的计划比他之前拟定的计划更有把握。 至于猩红荆棘的麻烦，此刻高照已经很有信心了。 从奥丽维拉那了解到更多关于泰古斯世界的细节，高照心里完全有了底。 那个世界他很熟悉，还是简化版的，有了痛苦庭院的经验，还有这段时间加拉迪亚世界的收获，解决起来很简单。 “走吧，咱们得争分夺秒。” 他拉住还想跟奥冰打个招呼，或者说是戏耍下的小矮个，朝着荆棘小道深处走去。 一路上这些泛着暗红色泽的可怕荆棘纷纷卷曲，生怕露出一个尖刺，没猜错的话这该就是猩红荆棘的守护者，跟老豆芽差不多的存在。 “别把我当小孩牵着啊！” 奥丽维拉不满的挣脱他，背上伸出一对小小肉翅飞在前面。 “痛苦庭院你带来了吗？算了都被你搞坏了，要回来也没用，你自己就留着吧。” “没了痛苦庭院，我们学院也是门户大开，只好让老棘条来守着门。” “我们的学院塔在那，是埋在地下的，传送大厅在地下深处得走一阵子。” 奥丽维拉带着高照，还有喘够了气跟上来的奥冰进入学院。 路上零零星星见到不少学徒，让奥冰咂舌：“你们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呢？” 奥丽维拉叹气：“不少都是赤月那边抓过来的，连巫师试炼都没通过的学徒，还有机会改换道路，那时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在加拉迪亚被高照熏染，奥丽维拉居然也展露出了像是好人的一面。 时间紧急，奥丽维拉也没功夫带着高照参观学院，介绍学院里其他重要人物，直接到了传送大厅。 她指着大厅里那道跟红星差不多的世界门说：“我已经调整好了，你只要用学院印记碰碰世界石，就能跟着我一起进泰古斯世界。” 说到这，她深沉的看向高照：“我再重复一遍，到了世界深处，见到了我的院长，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直接干掉她。” 这就是猩红荆棘的麻烦，他们的院长陷在世界深处，意志被泰古斯之力完全扭曲了。 现在这个试炼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只怪兽，谁进去都要被院长吞吃，只有干掉院长才能让世界恢复正常。 高照有些讶异，为什么还要强调这个？ 奥丽维拉扯扯嘴角：“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巫师的巫师，看你在加拉迪亚世界的选择就知道，你想走跟巫师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当然让我担心啊，你这个好人说不定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什么我想不到的决定。” 高照耸肩：“好坏都是相对的，我终究是巫师。” 他暗自嘀咕，你个小不点老太婆，居然还给我发好人卡！ 第五十八章 深入泰古斯 石砖砌成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间隔很长一截才有永明不灭的火把。但那光亮太微弱，不仅没有照亮环境带来安全感，昏暗之中飘动的阴影像是无数怪物在攒动，反而让人更害怕了。 两个人在甬道中前进，话音回荡不息。 “你们以前下副本……呃，来这里，连火把都不带吗？” 高照走在后面，向打头的奥丽维拉抱怨：“或者说你们学院穷到了连五百根火把都拿不出来的程度？” 奥丽维拉没好气的道：“这是我们的试炼世界！不带火把才能磨炼精神力，就算要带也没必要带五百根啊，你想把整座地牢都烧掉吗？” 高照叹气，他就是这么谨慎的勇者啊。 泰古斯世界，跟红星的恩派洛世界一个性质，是猩红荆棘的试炼世界。猩红荆棘就靠这个世界出产巫师高级学徒，然后再去异度天宇或者其他世界寻找跟泰古斯之力有关联的异象，从中获得专属于自己的力量，将精神力压缩到液态，晋升为正式巫师。 妮维雅、杜杜和奥冰都在恩派洛世界呆过，那是一个广袤的世界，有着无尽的原野和浩瀚的星空，还有无数活生生的凡人。 泰古斯世界却完全不同，除了各种亡灵和魔物外，没有一个活人。环境异常狭小和单调，就是各种走廊、小径、甬道甚至没有路的地下通道。从背景倒是看得出也有原野、小镇、庄园乃至城堡，却仅仅只是背景，根本无法触碰，跟奥丽维拉假冒妖怪用来抓高照的痛苦庭院没多大区别。 痛苦庭院就是泰古斯世界的一条末梢，但泰古斯出事并不是因为奥丽维拉将这条末梢扯了下来，而是先出了事，奥丽维拉才铤而走险舍命一博。 她的导师，也就是猩红荆棘的院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世界尽头的神像打碎了，企图进入神像之下的通道拓展世界。 世界拓展是极其危险的，没有找到必要的材料，或者没有找对方法，总之没有万全的准备就是送菜。猩红荆棘和红星一样，万年来都没能将试炼世界拓展出来，就是完全没有头绪。 那位院长毫无悬念的被“泰古斯古神”吞噬了灵魂，与神像融为一体，想从世界石的禁锢中挣脱出去。世界石因此而崩裂，其中一块碎片装着完好并且独立的痛苦庭院，现在还在高照的空间袋里。 世界石的主体还固定在传送门上，被看门魔咬着，但裂痕越来越深。猩红荆棘如果不在环流潮汐到来之前解决掉院长，夺回泰古斯，等这块世界石完全碎裂，猩红荆棘就会迎来和红星当初一样的绝境。 “你真的确信没问题？” “到时候出了事，或者耽搁了加拉迪亚的事情，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过哦。” “别再敷衍我，老老实实说清楚！” 奥丽维拉又一次问，这次她的语气更认真了。虽然是个吸血鬼，虽然是个童姥，可在对学院的忠诚上，倒是跟妮维雅如出一辙。 记起之前在“起源之地”获得的信息，高照有了点感悟，难怪血巫师被巫师看不起，最初和巫师就不是一路人啊。 “放心……” 他安慰道：“如你所说，院长肯定是救不回来了，泰古斯世界肯定也没办法恢复原状，只是让世界石维持到打通克林弗恩世界，让你们有新的世界石，猩红荆棘不会被撤销，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奥丽维拉呆了呆，很不甘心的嘀咕：“所以，泰古斯还是要完蛋吗？” 高照摊手：“我们的恩派洛都完蛋了，大家彼此彼此嘛。而且不破不立，到时候你转到克林弗恩的力量上，就会跟我一样能多个护火者了。” 奥丽维拉哼道：“如果还是老头老太太的话就免了，是希伊兰蒂的话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跟妮维雅一个调调啊，都是痴心妄想。 高照笑笑，拔出破晓者，把刚从甬道避免挤出脑袋的骷髅脑袋劈成碎片。 一路上都有各种怪物骚扰，还好泰古斯终究不是暗黑地牢游戏，大多数时候，那些弱鸡小怪刚刚矛头还没挡路，就被他和奥丽维拉干掉了。 他是游刃有余，奥丽维拉是烂熟于心。 破晓者在异度天宇的时候只是柄破旧的锈剑，进了泰古斯后稍稍恢复了一些光亮，梅瑞蒂亚的意志没能跟过来，驱逐亡灵的力量还是显现了一些。 可惜他的身份只是游客，没办法在泰古斯世界增长精神力。 “我就姑且信你一次吧……” 奥丽维拉说：“你一进来，情况的确有些不同了，只是我，或者其他学徒的话，院长……血棘之神早就出手了。现在好像有些害怕，躲在尽头没动弹。” 泰古斯世界虽然没有营火，但还是有传送阵之类的设置，奥丽维拉带着高照直接传送到了甬道前的大门，这里通往地下深处。如果直接从起始点出发，至少得花一整天时间。 当高照跟着奥丽维拉推开一道石门，进入充斥着潮湿与腥臭气息的地下通道时，就相当于深入到了暗黑地牢游戏的最深处，也就是主角先辈挖掘到古神的地方。 完全没有实体，却如狂乱怒潮的力量猛然冲击着心灵，奥丽维拉呲溜一下缩到了高照身后，高照则是一个趔趄差点扑地。 没错了，这就是古神的力量。 跟在这股冲击之后，细密如蚁群的触感在心灵深处瘙爬着，那是古神的呢喃。 完全听不懂，但含着的让他们加快脚步的引诱却异常明显。 奥丽维拉扯着高照的衣角，嗓子挤得快断了：“太强烈了！” “以前只有淡淡的波动，比试炼那会强不了多少，现在……小心……” 说到后面哆嗦起来，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 高照正要问，忽然觉得脸上手上凉飕飕的，接着才感觉到痛。 抬手一看，手背上已经被划出好几条血痕，脸上想必也一样，像是最锋利的手术刀划的，疼痛也变得异常强烈。 “战斗现在就开始了吗……” 高照催动精神力，破晓者燃起淡淡金焰，温暖的焰光让疼痛减轻了不少。 他没急着插下螺旋剑，还没见到正主。 拖着无力化的奥丽维拉，在倾斜向下的通道里又行进了很长一截，转进一处类似地下溶洞的广阔空间。 滴滴水声从顶壁落下，却带起缕缕刺鼻的血腥味道，溶洞深处那座水池感觉更像是血池，在破晓者的金焰下泛着浓稠的暗红光辉。 血池尽头是座狭长的石台，看造型又像一扇巨门的门槛或者石阶。 石台上卷曲着至少一人粗的奇异藤蔓，上面遍布尖刺，凌乱的扭在一起。 当高照的目光注视到藤蔓时，藤蔓骤然活了过来，化作无尽的蛇群四下伸展，攀附着洞壁急速接近。 螺旋剑猛然跳出，插入地板的同时荡开一圈焰火，十多根尖刺藤蔓在高照身前骤然停住，如巨蛇般高扬，末梢露出一颗颗血肉模糊的头颅，龇牙咧嘴的发出无声咆哮。 “都是学院的人……” 奥丽维拉虚弱的说，这会她胳膊环着高照的脖子，整个身体都挂在了高照背上，好在轻飘飘的影响不到高照的行动。 营火熊熊燃起，逼得藤蔓之蛇缓缓后退。 窈窕身影从营火中跨出，希伊兰蒂应招而来。 她的第一句话是：“快从晨星大人身上下来！真是无礼！” 接着她啊的惊叫出声…… “又是那些恶心的东西！“ 惊呼归惊呼，她却本能般的向前冲，转到了高照前方，将圣女骑士大剑当做盾牌高高举起。 高照叹道：“希伊兰蒂，跟你说过，实在害怕就换奥贝德或者丁妮他们。” 防火女的嗓音微微颤抖：“那怎么行？我才是晨星大人的防火女！“ “你在哪里点燃营火，我就在那里守护营火。” 高照暗自嘀咕，不是还要侍奉我吗？ 这会不是开调戏自家防火女的时候，高照收敛心神，目光越过那些畏惧营火，但又不甘心放心的尖刺之蛇，看向石台上的怪物本体。 若干色泽斑驳不定的尖刺之蛇伸展而出，只是构成了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的身体蠕动着没有成型的轮廓，凑在一起有十多米高。 说没有轮廓是针对整体，那实际是若干东西胡乱糅杂在一起。 高照看到了若干石像碎片跟人体的各个部位凑在一起，那些人体部位似乎要补全石像，换个角度看又像是碎片在补全人体。 强大的脑补力开动，忽略掉人体，将石像碎片拼接起来，依稀看出似乎又是无数人体躯干拼成的……大脑，再由手臂交织延长，拉出条条触手，成为尖刺之蛇的底座。 石像雕刻者是古神最初的见证者，也就是猩红学院的首任院长，解决了这只古神，或者只是将驱逐出了世界的这部分，然后塑像加以封印。 现在这副模样，是古神意志回归，吞噬了现任院长和若干学徒之后的变化。 奥丽维拉很不情愿的从高照身上下来，希伊兰蒂虽然立在了前排，却回过头来死死盯着她，罩住眼睛的饰环似乎都被烧化了。 她惊惧交加的问：“要怎么做？” 高照已经挥舞破晓者，向那条条尖刺之蛇劈出暗金光弧。 每一次攻击都让身上多了一条血痕，高照说：“当然是先攒怒气。” “我不喜欢这里！” 希伊兰蒂尖着嗓子说，也很勉强的发动了攻击。大剑在尖刺之蛇上劈出股股黑褐烟气的同时，身上的白裙也多出条条猩红血线。 高照换位转到她身前：“我说过了你不必现身的，待在营火里就行。” 希伊兰蒂对之前在痛苦庭院里的经历深恶痛绝，本以为她不会出现的，没想到她还是勇敢的跨出了营火。 “那可不行……我是你的……” “啊……好亮！我的眼睛快看不见了！” 希伊兰蒂又开始了，在队伍末尾当混子的奥丽维拉暗翻白眼，你本来就看不见啊！ 恶寒般的颤抖在心底连绵不止，高照的理智也被泰古斯血棘之力急速抽离。 他忽然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事情简直是丧尽天良，他想痛哭，想向谁忏悔。 希伊兰蒂也低低哭出了声，呢喃着：“我怎么能有独占晨星大人的念头，我有罪……” 情绪不断起伏，状态剧烈变化，营火也起伏不定。但营火在，高照和希伊兰蒂的心灵核心就始终保持清灵，有种灵魂出窍，放任身体的抽离感。 于是对奥丽维拉而言异常精分的状况出现了…… 这对男女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叫痛一会打滚，一会争抢头排，一会又争着躲到对方背后，但手上的剑始终没停，身上的金焰始终没灭。 他们也不急着冲到古神本体那里，就是跟那些尖刺之蛇周旋。一颗颗头颅破碎，一条条藤蔓崩裂，又一条条自洞壁和地面伸展而出，似乎永无止尽，他们却一点也不着急。 等到高照嘿嘿怪笑着抓住奥丽维拉的手，把她转到队伍中间，希伊兰蒂回头拉着她另一只手时，两人一同用力使劲拉扯她时，她终于爆发了。 “你们醒醒啊！” “想把我分尸吗？” 奥丽维拉一边尖叫，一边从身上喷发出条条更细的尖刺藤蔓，缠住两人，同时也把自己缠在一起。 三人缠在一起，条条尖刺之蛇撞下，那颗颗恐怖头颅似乎穿透身体冲进了灵魂里大朵快颐，让奥丽维拉翻起白眼，发出尖利的惨叫。 仿佛火山爆裂，炽热的焰光几乎吞噬了整个空间。 这种感觉奥丽维拉很熟悉，当初她在痛苦庭院里，就是被带着这火的长剑穿透了伪装，从环市驱逐回了泰古斯世界。 “说了要攒怒气啊……” 高照的声音变得镇定：“虽然过程有点……奇怪。” 奥丽维拉暗叫，那不是奇怪，是尴尬！ 高照再道：“好了，现在前戏……呃，准备完成，我们可以开工了。” 奥丽维拉自然不知道，在这段尴尬爆表的“准备”时间里，高照跟希伊兰蒂心灵相通，已经做好了安排。 条条尖刺之蛇还在冲击，同时将包裹住他们的藤蔓卷起，向古神本体送去。 奥丽维拉下意识的催动荆棘抵抗，高照喝道：“不要抗拒！” 他的话语沉稳得奥丽维拉想睡觉：“一切顺利……” 第五十九章 血火木马 “每个世界都有一种核心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于深海之下无数灵魂的某个极端呈现，蕴含着各种超乎想象的疯狂、恐怖、禁忌和痛苦。正是这样的力量让异度天宇之下的世界纷繁庞杂，彼此不同。” “承载这种力量的物质，或者说是具像，必然对应了力量的层级和特性，绝对不存在力量与具像不匹配的世界。” “这就是说，构成各个世界的核心力量是同源的，这是世界之间必然存在着关联的基础。但仅仅依靠对力量的研究，并不足以让巫师在世界之间随意穿梭，巫师因为自身的力量不足，还不同程度的受着具像的束缚。” “只有晋升到负环之上的虚化乃至奇化巫师，才可能挣脱具像在不同属性和维度上对灵魂的禁锢，看清深海之下的世界本貌。” “然而对虚化奇化巫师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禁忌。他们拒绝低头追溯深海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是深海之下的零点是他们的起源。他们畏惧灵魂对零点的触摸，认为那意味着灵魂的湮灭，生命的循环回归起点，所以他们只敢抬头仰望和探索更高层的世界，或者沉湎于类似小孩子玩泥巴一样的世界创造里。” “这是题外话了，总之异度天宇之下的世界是可以相互穿梭的，关键在于彼此的核心力量是否属于同一个层级。如果不是，巫师本身就是最关键的因素。” “巫师在世界之内的收获，绝大部分都只刻在精神力外壳，也就是那层虚假的灵魂里。只有极少数收获，尤其是那些接近核心力量的东西，才会与巫师永远同在。” “这似乎是件令人沮丧的事情，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个好消息，它意味着巫师可以通过虚假灵魂的塑造，去研究如何克服具像束缚的问题。” “这是件苦差事，就像瞎子调配染料，完全靠运气。只有听到雇主说好了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对致力于潜入深海回归本源的巫师来说，这已经是一条光明的坦途。只要愿意投入时间，深海的秘密必然会在巫师眼前渐渐呈现。” “顺便说一句，这才是虚假灵魂的正确用法，一切不将虚假灵魂用在超出世界意义上的行为，都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是亵渎追求真理的犯罪行为！” 《英斯莫指南》的这段内容高照原本一点也不明白，但在加拉迪亚世界遇上了那个血巫师，从他那剥下了精神力外壳后，他终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并且明白那颗灵魂石里装着的东西有多宝贵了。 不仅如此，他对红星的恩派洛世界，还有猩红荆棘的泰古斯世界，乃至几家血巫师学院都有入口的克林弗恩世界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按照英斯莫的说法，异度天宇之下的所有世界，都只是一株大树下无数枝杈上的无数叶子。对只能在叶子上爬行的虫子（巫师）来说，异度天宇是大树之上的一层薄膜。出了由异度天宇前往各片叶子之外，还可以通过追溯核心力量，由下面支撑起叶子的枝杈来往。 这样的认知自然无助于解决泰古斯世界的麻烦，不过就像先有科学理论，再有各种工程实践，进而影响和改造世界一样，由这样的认知延伸，高照对解决这个麻烦胸有成竹。 他比《英斯莫指南》，那位睿智但不知所踪的巫师知道得还多，他清楚泰古斯世界的核心力量和承载这种力量的具像是什么。 具像是暗黑地牢，核心力量是古神。 那并不是多了不起的力量，如果克总阿总，或者虚空四小贩真的存在，暗黑地牢的古神充其量只是祂们的一根触须在某个狭小世界里的投影。 按照《英斯莫指南》的推论，世界是相互关联的，但彼此间必然会有层级上的关系，不是说跳出一口井就面对无垠星空，会有巨大的反差。 这并不是说空间，而是说力量。 所以高照完全不担心在泰古斯的这只“古神”后面，会有旧日支配者那种层级的存在。 再结合在起源之地听到的秘密（高照怀疑那并不是实时发生的，而是他拥有的初火赋予了他更高级别的权限，让他可以查看在那个地方曾经有的隐秘信息），他对泰古斯“古神”的处境有了非常肯定的猜测。 “古神”异常虚弱，还处于前进不能后退不得的窘境。 传承之血的血巫师们不惜摧毁自己本有的世界，想借这次环流潮汐将九十七环的血巫师学院一扫而空，将克林弗恩世界推向再也没有巫师可以追溯的虚空。 泰古斯的这只古神遭受重创，后路已绝。 祂又不敢也没办法冲出这个世界，吞噬院长和学徒，不过是在维持泰古斯世界。 也就是说，这只古神做的事情恰恰是奥丽维拉希望的，但她无法理解。 在高照跟希伊兰蒂熟门熟路的压力爆表出美德，那团由人体血肉、石像和荆棘揉成的古神本体里，更加尖锐的压迫潮涌般喷出，古神意志变得清晰，正灌入本体准备吞吃。 原本祂躲藏了起来，奥丽维拉说过，之前她和学徒们进来，没到这里的世界尽头，就会遭受攻击弹出世界。 高照猜测是自己带有的克林弗恩初火让古神畏惧，很明显，泰古斯跟克林弗恩是有关联的，从核心力量上说，后者应该是更靠近本质的上层世界。 高照和希伊兰蒂如同之前在痛苦庭院那样，两人燃成了金焰火柱，力量充盈到了极致，然后高照说出了在加拉迪亚世界里经常说的“一切顺利”。 奥丽维拉虽然感觉到了心安，还是忍不住问：“你要怎么做？” 然后她差点精神崩溃了，高照的回答是：“给祂喂食。” 一颗灵魂石从空间袋里跳到高照手上，里面依稀游动着杂质般的阴影，正是九十六环祖血学院埃尔斯特-洛宁的灵魂……严格说只是残魂。 在异度天宇里，这颗灵魂石就是块极不起眼的晶石，里面的残魂也被压碎。到了泰古斯世界，灵魂石恢复原貌，残魂却不可能恢复成完整的灵魂，而且里面最核心的东西已经被高照抽取出来，凝结在左手上，成了新的世界环。 但这些由精神力凝结的碎片，对泰古斯古神来说，仍然是真正的灵魂，而且是强大巫师的灵魂。 金焰涌入灵魂石里，石头崩碎，股股血光飞散而出，在焰火中萦绕盘旋，看起来想凝结成什么，却一时难以成型。 高照将破晓者探入血光中，没有反应。 他哦了声，意识到缺了什么，倒转剑刃在手臂上拉了道深深的口子，也让正想冲向那团怪物来一记狠的希伊兰蒂惊呼出声。 沾着血水的剑刃又探入血光中，这一次血光与焰火通过血水渐渐融合，一个身影由模糊急速清晰。 还好，破晓者上面还残留着梅瑞蒂亚之力，能凝结出稀薄的血肉气息，承载这个虚假灵魂。 那个身影终究没有变成真人，就像打了薄码似的看不出细节，身体也不是完全的血肉躯体，就像充气人偶一样。 但古神是无法辩别的，这个骤然冒出的存在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气息，瞬间吸引了祂所有的注意力。 “希伊兰蒂，和我一起……” 高照拉住想给他治伤的防火女：“让这玩意……这个人偶变得更大。” 两人都处于美德状态，因为有过一次经验，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两人身上的金焰收缩，挡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偶”像充气一样，越变越大。 后排的奥丽维拉看得目瞪口呆，合着高照的打算就是这个？把那个血巫师留下的虚假灵魂喂给古神？ “你早说啊我自己也能办的！” 她懊恼的嚷着，觉得无非也就是多抓些人喂而已。 前方的石台震动，更多更粗的藤蔓从古神本体下方射出。 尖刺藤蔓溢出浓稠黑液，瞬间变得像金属一样，层层翻卷着，骤然将那个“人偶”裹住。 “人偶”下意识的抵抗，但虚假灵魂甚至都不是完整的，更说不上完整意志了，反应就像单细胞生物一样，完全无法阻止藤蔓的牵引。 很快“人偶”就被拉到了石台上，若干根藤蔓将它裹得紧紧的。藤蔓末梢的骷髅头扎进人偶体内，猛烈抽动着，将股股泛着暗金光辉的东西抽出来。 金光渐渐浸染古神的身体，奥丽维拉惊喜交加的叫道：“世界变得稳定了！” 当然稳定了，你们前任院长跟古神融合了，仅仅只是维持住了世界。古神迫切需要跟本世界无关的力量来稳定，你们这些只有泰古斯之力的学徒提供不了这样的力量，所以只是把你们弹出世界。 现在有一个完全来自外界的灵魂，管它是真是假，是完整还是破碎的，里面含着的信息就是力量，足以让它牵引这个世界在虚空中稳定位置的力量。 等古神浑身都变得金灿灿的，在奥丽维拉的感应里，一圈圈的力量波动正由古神本体向外扩散，自这处地下洞穴伸展到整个泰古斯世界，像黏胶一样，将原本破损残缺的世界黏合起来。 “世界……稳定了……“ 奥丽维拉重复着，心灵变得无比轻松。 就这么简单，给古神送吃的，就拯救了即将崩溃的世界。 “你坐下去干嘛啊！” 高照的叫唤惊醒了她：“这才刚开始呢，你看看自己的学院印记，肯定有了很大变化！” 奥丽维拉这才注意到，手上的学院印记投射出来，正在疯狂旋转，原本的世界菜单里，泰古斯没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奥丽维拉大叫：“泰古斯怎么成了没开发的世界！？” 因为古神吃饱了，可以挣脱世界石的束缚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是高照这边送去的力量瓦解了世界石对古神的禁锢，就像硬件更新了驱动，不再跟原有的接口兼容一样。 “那又怎么样？” 高照说：“重新再来一遍啊。” 奥丽维拉痛心的叫道：“就算重新控制了这个世界，泰古斯也会降级的啊！” 高照的语气听起来很欠揍：“至少还是中级试炼世界，比我们红星的高，还不会被环流议会除名了。” 奥丽维拉还想吐他一口血，说了找他来解决麻烦，没说搞得这么烂啊。 高照接着的话让她无语：“而且你会是新的院长啊，猩红荆棘在你的带领下难道连恢复的能力都没有了？” 粉红头发小矮个呆了呆，目光闪烁了片刻，舔着嘴唇说：“是啊，我就是院长了啊。” 看吧，这事才是你真正在意的。 高照拉着希伊兰蒂转换位置，把奥丽维拉顶到最前面。 举起骷髅连枷，奥丽维拉有些懵逼：“我上？为什么让我上？” 高照没好气的说：“难不成我上，到时候这个世界是谁的？” 奥丽维拉不好意思的哦了声，扭头给高照递来感激的眼神：“你应该可以夺取这个世界的吧，到时候我和猩红荆棘都不得不合并到你们红星那边，你却……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希伊兰蒂昂首说：“克林弗恩初火是正义之火，执掌初火的晨星大人当然是好人，这不由你来评判。” 没错，就算是好人卡，也只有希伊兰蒂有资格给高照发。 奥丽维拉撇撇嘴，挥着连枷上去了。 血光滚滚，金焰升腾，没多久奥丽维拉就倒飞回来。 “我根本打不过啊！” 被高照接住，她绝望的大叫：“古神身上还多了你那种火！这要怎么办！？” 高照叹道：“看来真不行啊。” 奥丽维拉吐血，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是拿自己当试验品！ 高照对希伊兰蒂说：“那么只好继续了。” 他跟希伊兰蒂再度燃成人形火柱，古神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藤蔓疯狂扭曲抽打着，燃起股股灰烟。 奥丽维拉又傻住：“这、这是……” 别忘了刚才那个虚假灵魂是用高照的血加克林弗恩初火承载的，吃了他的，又不听话，当然得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金焰自古神体内涌出，渐渐将祂包裹起来，火光中触手、石像和无数人体的虚影翻滚交织，变化不定。 感应到泰古斯世界的剧烈变化，奥丽维拉急了：“喂喂你真的要夺走泰古斯？我不允许！快停手！快停……呜……” 正在喊着，高照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刚才你自己没搞定，怪不得我们。” 高照说：“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试着吸我的血，不要拒绝血里的力量，啊啊……轻点！” 没等他说完，奥丽维拉就一口咬住他，小虎牙刺破皮肤深入到肉里，顿时血水飞溅。 下一刻，奥丽维拉两眼翻白，皮肤由白转红，再变得粉红，像熟透了的虾仁。 “好烫……” 她咿唔着，努力压制自己抵抗那股冲刷心灵的灼热洪流。 她感觉得到，由这血这火，她跟泰古斯世界正渐渐远离的关联又建立了起来。 只是中间多了个高照，这很奇怪。 “完蛋，还是被他夺走了。” 她模模糊糊的这么想着，却又轻松下来。 反正自己也努力过，最后能有这个结局，也算不错了。 “奥丽维拉……” 一个身影忽然在包裹着古神的金焰中出现，那是个斜眼垮眉的老头，本该显得很猥琐，可此刻却充盈着慈祥的气息。 “太好了，你还好好的。” “本来我还想全力以赴的保卫这个世界，但感应到了你的存在，也就明白了。” “我的职责完成了，学院交给你了。” 奥丽维拉瞪大了眼睛：“院……院长！？” 居然是猩红荆棘的院长，此刻他的意志从古神中分离出来了。 他又看向高照和希伊兰蒂：“这是……克林弗恩的初火吧，当初我也想获得它，却总是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感谢你，年轻人，虽然我还不清楚你的身份，但你是血巫师，这就让我放心了。” “我会帮着你一起稳定这个世界，但现在有些麻烦，你和奥丽维拉的力量无法完全融合，世界不可能属于两个学院。” 高照伸手摊开，掌心里是块小小的晶石，正是装有痛苦庭院的那块世界石碎片。 “这很简单，把这快世界石碎片作为通道融合，我相信这也符合泰古斯世界意志，也就是你正在努力压制的那只古神的愿望。” 院长有些不明白：“这要……怎么做呢？” 高照淡淡笑着说：“你先忍着别死，我来教你。” 奥丽维拉狠狠剐他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先忍着别死？ 第六十章 一切就绪准备行动 焰火似乎将整座洞穴都点燃了，地面、墙面、顶壁以及垂落下来的石柱都染成了暗金。 泰古斯古神那迷乱光影中的老者渐渐消散，只留下“不要断绝了血之传承”的幽幽话语。 “院长……” 高照和希伊兰蒂燃起的火柱已经合为一体，奥丽维拉也被裹在了火里，只是缕缕血丝还在火中飘飞，让她没能跟似乎要将整个泰古斯烧为灰烬的金焰完全融为一体。 前任院长，她的导师，意志完全消散。 古神意志被重新“封印”，泰古斯世界重归正常，不过状态有些奇怪。 此时奥丽维拉顾不上细究，她觉得自己的状态更奇怪。 吸了高照的血，血中沸腾的初火之力也将她点燃了，似乎沉在熔岩池中，终于碰触到了古神的意志，参与到了封印之中。 她感觉得到，这个世界有一部分……严格说大部分都在自己的掌握里了，无数的信息正在脑子里转着，如果打开学院印记，想必视线会被这些信息吞没。 但她没去理会学院印记，血中的火焰正冲刷着她，压迫着她，她正面临某种会对未来产生决定性影响的选择。 不同于巫师道路……至少是她近百年来巫师生涯里所排斥乃至视为禁忌和异端的道路，正在她的心灵中伸展开，随同高照那血中之火，催促着她。 “我不是太明白，但这样还叫巫师吗？” 她下意识的问着，这样的疑问就是她的抵抗，让那股力量始终未能渗入心灵深处，也让她对泰古斯世界的掌控始终隔了一层。 血中之火所含的力量将泰古斯世界与另外的世界关联起来了，必须要融入这种关联，才能切实的掌握泰古斯。然而这种关联却无法让她独自拥有，关联中有若干心灵还在游动着，对巫师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 在任何时候，巫师都不能敞开自己的心灵，让自己的精神力之源暴露在其他存在可以直接碰触的情况下。 “你哭了，奥丽维拉，巫师是不会哭的。” 高照的心语隐约回荡，奥丽维拉下意识的抬手，才发现自己的确满面泪痕。 “我流泪了……怎么会……” 她呆呆的呢喃，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一幕幕记忆涌出，让她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还只是小女孩，刚刚进入学院的时候，虽然那时候的个头和样子跟现在没有差别。 高照的话让她开始动摇：“巫师对学院也从不会这样顾念啊，我们血巫师，本来就是不同的。” 最终还是无耻的胁迫让她屈服了：“我只是不想分出精力来料理另一家学院，所以不愿意夺取泰古斯世界。如果你还这么挑三拣四，我就不客气了哦。” “你搞错了一点奥丽维拉，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道路跟普通的巫师不同，让我看上去像好人而已。” “你真的希望我像对待玛哈那样对待你，对待猩红荆棘吗？” 奥丽维拉保留了最后一丝矜持：“那你的道路……到底是什么呢？” 高照悠悠的道：“当然是好……巫师啊。” 这有区别吗！？ 奥丽维拉暗暗骂着，转着“总有一天我会翻身作主人”的愤愤念头，放弃了心灵的抵抗。 好烫……每根汗毛都烧起来了…… 好涨……快要碎裂了…… 好暖……似乎肠子都被熨平了…… 奥丽维拉趴在地上哼哼着，不知道哼了多久，被高照踹醒了。 高照没好气的说：“别这么作怪啊，搞得别人听到好像我在犯罪似的。” 奥丽维拉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本来想骂回去，学院印记的变化让她呆住。 现在她是猩红荆棘的院长了，学院印记变成了院长印记，里面的世界信息清晰无误的指明，泰古斯世界从属于她。 然而她的感应也很清晰，她无法完全控制泰古斯世界。不是说缺失了权限，而是最高级别的那些权限，比如世界的进出，还有试炼世界的编辑，是跟他人共享的。 那个他人，显然就是高照了。 这在印记上也有隐约体现，当她打开院长印记的世界菜单时，原本血红的光圈之下多了层模糊的暗金光圈。暗金辉光转动，没有更多信息，但这就是那股令她心灵敞开的关联。 关联之中包含的力量，正是高照和希伊兰蒂所拥有的克林弗恩之火，她能隐约感应到高照、希伊兰蒂还有若干个存在的心灵波动。 奥丽维拉茫然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照淡然的说：“要重新征服泰古斯的古神意志，同时还要将泰古斯世界要维持在原本的世界石里，靠你自己是做不到的。” “是我和希伊兰蒂搞定了，用克林弗恩之火的力量，这原本会将拉到克林弗恩世界的旁边。可能跟克林弗恩连同，可能化为克林弗恩的一部分。” “我不希望克林弗恩由此改变，所以必须把股份……所有权分给你一部分。” “事情就是这样的，泰古斯世界现在是我们两家学院共有的了。因为支持这种共有机制的力量是很特殊的克林弗恩之火，所以环流议会监测不到，仍然以为是你们学院拥有泰古斯世界，世界石也没有什么变化。” “你应该不会蠢到向环流议会报告吧……” 奥丽维拉的脑子终于能转了，冷哼道：“你说的没错，就不是个好人！” “你没有夺取泰古斯，只是因为这种力量不被环流议会所容，必须靠我帮你遮掩！” 然后叹气：“我又不是傻子，报告了环流议会有什么好处。” 打量周围，环境一切如旧，古神变回了类似章鱼人的石像，重新立在石台上。但缕缕金光还在游走着，克林弗恩初火正在深入到这个世界的根源里，对这个世界作着她完全想象不出的变化。 奥丽维拉皱眉：“总感觉世界还不是很稳定。” 高照心说毕竟是高级学徒，级别比自己高，对世界的感应很敏锐。 泰古斯世界还没有稳定下来，因为克林弗恩世界现在还很小，初火并不强大，要支撑比自身层级更高的泰古斯世界，显然力有不逮。 奥丽维拉又咦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比指头大不了多少的晶石。 “装痛苦庭院的世界石碎片……” 奥丽维拉欣喜的道：“痛苦庭院还在里面呢，还以为烧没了。” 原本的计划是用痛苦庭院连接泰古斯和克林弗恩，但猩红荆棘前任院长的意志更适合，那个老头碰触到克林弗恩初火之后，就明白了该怎么做，将自己化作了类似“世界桥”的存在。 不过这道桥现在就像巨大的风筝拖着弱小的人体，还并不稳固。 高照接过晶石：“正好，用来把泰古斯世界锚定到更稳固的地方。” 奥丽维拉惊叫着冲上来抢，看上去就像扑进了高照怀里。 下一刻她的衣领被一只纤纤素手拎着，丢得远远的。 “不要纠缠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沉着嘴角，语气异常冰冷：“你还只是初火的借用者，注意自己的身份！” 这是吃醋多好呀，可惜不是…… 高照苦笑着，对四肢大张贴在石柱上的奥丽维拉说：“我得借用下你们的静室。” 意识下坠，牵引着血火相织的力量，进入到了迷雾之中，落在那座熄灭了的烽火台上。 果然可以…… 高照很欣慰，他将世界石碎片里的痛苦庭院拉到了起源之地，只要痛苦庭院能融入起源之地，泰古斯世界就有了另一个稳固的锚点。 这不仅能稳定泰古斯世界，还能把起源之地拉住。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就感应到这个隐秘的世界正在下沉，未来说不定坐标都会变化，自己再也没办法进入。 血滴落在灰烬中，让灰烬里星星点点的温度骤然升温，似乎是隐藏的火星获得了可以承载的物质。 “果然跟血巫师有关，真是个神奇之地，不知道蕴藏了多少秘密。” 高照这么想着，意识所化的精神力扫描四周。 石头所在的山巅周围，迷雾翻腾起来，对应着高照的扫描，若干个身影凝结出来，又开始讨论乃至争执，听内容居然比上一次听到那会时间更早。 果然，这不是实时发生的，而是起源之地对高照观察的回应，就像是录像重放。 起源之地，已经被遗弃了。 高照既庆幸又喟叹，原本还以为能找到那个秘密组织“传承之血”呢，现在看来肯定是解散了。 灰烬的温度渐渐升高，高照尝试着将克林弗恩初火灌入，仍然没什么变化。 不过从泰古斯带来的鲜血之力，让灰烬有了新的变化，也让高照生出期待。 他的推断是对的，如果能再拉来更多世界的力量，而且是血巫师所拥有的力量，这座烽火台应该能重新点燃。 什么秘密，什么传承，等到烽火点燃的时候，应该都能见到分晓。 “回加拉迪亚？” 意识回归，出了静室，找到奥丽维拉，她眨着眼睛一脸无辜：“你把我们的学院搞成这个样子，我还得花精神收拾，凭什么要跟你回去啊？” 要耍赖？ 高照咧嘴笑道：“那也可以，我把螺旋剑留在泰古斯世界里，点燃世界之内的每道门，只有能通过初火考验的学徒才能进去。” 奥丽维拉跳脚：“你敢耍赖！” 连枷跳到手上，哐当一声，硕大的骷髅锤头落到地上，合起来比她脑袋都大。 血红光辉自她体内溢出，在锤头流转，她嘿嘿奸笑：“现在我的力量完全恢复了哦，高级学徒对你这个中级学徒，你根本没有赢的可……咦？” 正说着说，锤头的血光却像灯油一样呼哧燃了起来，变成含着血丝的金焰。比克林弗恩的暗金焰更刺眼一些，但明显看得出二者有关联。 高照伸手抓住锤头，一点没被烧也没被血丝侵蚀的迹象，反而很舒服的发出长长的鼻音。 “用这种力量对付我吗？那不跟按摩一样？” 他也掏出了一颗骷髅锤头，居然跟奥丽维拉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些。 催动精神力并且点燃，锤头也燃烧起来，同时渗出缕缕血丝。 高照点头说：“很好，我加根柄做成钉头锤，就跟你的连枷是一样效果了。” 奥丽维拉瞪圆了眼睛：“泰古斯血棘之力，你也能用了？” 高照耸肩，这不是废话吗？泰古斯世界都有我的股份了。 奥丽维拉收起连枷，泄气的道：“好吧，看来我们真的成了……自己人。” 高照意味深长的说：“我们血巫师，本来就是自己人。” 起源之地的事情，在没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我跟你回加拉迪亚，等完事了你还得过来把泰古斯搞定，然后还有我们这边的克林弗恩世界。” 奥丽维拉又有了精神，她倒懂得自我安慰：“就当我其实做了个假的院长，你才是真正掌握世界的院长好了。” 她还得意的笑道：“比你这个院长高一级，还不用管事，想想也是很快活的的事情。” 看看学院印记刷出的提示，精神力外放度72%，高照没说话，只是咧嘴笑笑。 搞定泰古斯古神，获得了泰古斯世界的一半“股份”，让他的精神力外放度涨了半级。 按照这个进度，等加拉迪亚世界搞定，他也该是高级学徒了。 “咱们快点吧……” 心思转到加拉迪亚，算算时间，那里应该过去四五天了，高照急切的道：“你不是说有飞得更快的魔兽吗？” 奥丽维拉带着高照和在外面玩得不耐烦的奥冰到了另一座山洞，里面充斥着阴冷气流，三人一进去，无数血红光点亮起，发出了无声但却令人心底颤栗不已的叫声。 “蝙蝠！？” 奥冰叫道：“我自己飞，不要坐蝙蝠！” 于是在天空中，奥冰很快就被甩得无影无踪。奥丽维拉用血棘之力催动蝙蝠，速度可不是奥冰那种交通龙能比的。 高照却叫苦不迭，他个头大，没办法坐在蝙蝠背上，只能被蝙蝠拎着飞。 再度回到加拉迪亚，他和奥丽维拉只是忙乎了小半天，这里却过了五天。 频繁的倒时差让精神力有些紊乱，高照在圣使殿里喘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妮维雅有些感应：“奥丽维拉……你有些变化……” 奥丽维拉的脸色比高照还差，却勉强振作着说：“当然啊，我现在是猩红荆棘的院长了。” 守着传送门的葛瑞丝感应更清晰，先打量了几眼这个新晋院长，再看看高照，好奇的问：“院长，奥丽维拉……院长，怎么有我们那种力量？” 奥丽维拉笑得眯起了眼睛：“我跟高照是更亲密的……伙伴了。” 妮维雅龇牙，一大一小两美女用眼神战了起来。 高照赶紧打断她们：“情况怎么样了？” 葛瑞丝报告：“玛哈……哦，女皇派遣了大军进攻巴希尔要塞，守卫要塞的乌瑞纳斯很厉害，一直牢牢的阻挡着我们。” “女皇很严格的执行了院长的指示，对巴希尔要塞只是佯攻，这几天她忙着在布玛城汇聚人手，对周边城市和乡村进行了扫荡，用院长您的话说，就是坚壁清野。” “现在布玛城周边已经汇聚了接近百万军民，粮食也搜刮到了足够两三个月吃的。” “我们的探子已经接近了雷莫托尼亚，魔神还在进攻高山要塞，同时用各种方法侵蚀白金塔。” “们还在大角斗场搞什么角斗赛，猜测应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瓜分帝都，应该要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高照点头：“总之就是一切就绪，等待行动了。” 他吐口浊气站了起来：“很好，我们去找玛哈，现在就开始行动！” 第六十一章 第二次巴希尔要塞之战 巴希尔要塞，将两侧山脊连为一线的长墙中点，要塞主堡被巨石砸得满目疮痍，但依旧巍峨屹立。 乌瑞纳斯站在主堡顶层，看着南面原野里摆开的一部部投石机，排开的一个个方阵，脸上毫无表情。 那个可怜的护民官卡莱斯曾经也站在这里，那时候他看到的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发动的攻击却如蛮牛般有力，没花多少时间就征服了这道并不牢固的屏障。 现在他看到的是快接近了帝国……雷莫帝国的庞大军团，铠甲、武器、旗号甚至投石机都样式齐整，这已不是内患，而是外敌。 不过乌瑞纳斯的感觉很清晰，这支有了自己国家的军队，对要塞的进攻并不猛烈。 巨石还在不断轰击，长墙上不时炸起大片混合了人体的碎石瓦砾，偶尔有巨石从他不远的地方越过长墙，在要塞里面的广场和建筑上制造出一块块疤痕。 这支松加德帝国的大军，似乎不急于马上拿下要塞，并没有发动注定会是伤亡惨重的登城战。他们不缺云梯、攻城车和各类器械，更不缺兵力。 十天前开始阻断要塞通往南方的道路时，这支军队还只有六七万人，不比乌瑞纳斯掌握的军队强多少。 被尤里乌斯丢给他的助手巴提图亚斯怂恿他出城决战，当时就被他一脚踹开了。 那个胖子根本不知道尤里乌斯在尼普尔河遭遇了什么，十六万帝**团又是怎么覆灭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加拉迪亚世界，决定命运的舞台上，已经没有凡人的戏份了。 解决了这支叛军，消灭了这个新生的帝国，那又怎么样？ 加拉迪亚世界，距离毁灭不到一个月，自己沉浸在这个世界的十多年时光，也要跟着世界一同灰飞烟灭了。 他守在这里，仅仅只是完成学院交代的任务，隔绝雷莫托尼亚与南方的关联，阻止其他凡人干涉雷莫托尼亚的进程。 眼前的敌人从叛军上升为敌国，一旦涌入雷莫托尼亚，会对进程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毕竟他们背后站着圣灵塔洛丝、魔神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 接着几天，每天都源源不断的有军团加入，现在已经接近……二十万了。 这是把所有整编好的士兵都送到这里来了吧，这就是乌瑞纳斯心头沉重的原因。 看起来，莫雷托尼亚的进程……也就是学院的计划，似乎对方也全然明白的样子。 虽然知道对方真正的幕后是两家血巫师学院，可那只是九十七环的学院，怎么可能掌握学院的计划？ 奈恩圣灵的本体不说，就算是尤琳院长掌管的下环分院，也是在七十环啊。 敌人的动向明显是想汇聚到足够的兵力，然后一鼓作气打破要塞，再向雷莫托尼亚进发。 二十万有圣灵和魔神加持的凡人大军，还真有可能将正在雷莫托尼亚折腾的魔神们驱逐回去。 那帮家伙就不可能团结一心，到现在还在相互争斗，大角斗场里的决斗一直没停，尤里乌斯就在传讯里抱怨过，说恨不得他亲自下场去把那帮魔神全部搞死。 真是遗憾，魔神们在物质界是不死的…… 想到尤里乌斯……不，严格说是他的导师尤斯，乌瑞纳斯就有些烦躁。 导师变回了原本那个导师，他却觉得分外陌生。 刚翻腾起的杂念被南面的动静驱散，明亮的光辉自南面升起，敌军鼓噪起来，十多万人齐声呼喊。 他们在喊“松加德”…… 乌瑞纳斯冷笑，松加德……那个让无数加拉迪亚人为之慷慨赴死的天堂，根本就不存在。 物质界就是松加德，此刻正像地狱一般的雷莫托尼亚，就是松加德。 “注意，敌军要发动总攻了！” 他向部下传令：“准备战斗！” 南面的亮光是由白光、红光和金光混合而成的，将一片招展旗林映照得熠熠生辉。 那是塔洛丝玛哈的军旗……不，现在是帝国的皇旗了。 乌瑞纳斯按着石垛的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这的确是总攻。 自己真的能拦得住吗？ 只是单纯的战斗还好说，可问题是…… 他看了看涌上长墙准备作战的士兵，这些雷莫人正在动摇。 他们都清楚雷莫托尼亚现在的状况，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妻儿老小都在背后的北方。他们无比渴望着回雷莫托尼亚，去拯救自己的家人。 尤里乌斯还有自己，靠着“这些叛军跟肆虐雷莫托尼亚的魔神是一伙的“、“击败这些叛军也是在拯救家人”、”高山要塞和白金塔绝不会倒下”这类说辞在稳定军心，有些成效，可一旦面对重压，他根本无法保证这些人不崩溃。 还好，手头上还有一张牌，可以用来提振己方的士气。 乌瑞纳斯看了看对方阵线，确认还有足够的距离，又下了一道命令。 “通知玛莫斯，让他带着他的人出击！” “他不是想证明自己对帝国的忠诚吗？告诉他，不拿到那个伪女皇的脑袋，就不要回来！” 原野里，沐浴在三色光辉下的旗阵簇拥着高照和玛哈等人缓缓潜行。 以他们为标线，十多万帝国……松加德帝国大军列出的阵线也开始前进。 “敌人出击了……” “是玛莫斯！他带着那些叛徒冲出来了！” 收到前方的消息，玛哈恨恨的道：“很好，那个叛徒自己来送死了！” 接着又有了消息，玛莫斯那支不到万人的小部队停步，玛莫斯本人立在了阵前，要求跟玛哈决斗。 玛哈不屑的道：“他哪来的资格，凭什么跟我决斗？” “不要理会他，让骑兵军团去把他们冲散，然后……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记得别弄坏了那家伙的头，我要用他祭祀被他出卖的兄弟姐妹。” 旁边的战车上，高照正不断的微微点头，他在听奥丽维拉的报告。 听出了玛哈的满腔怒意，高照本来不想理会，现在他已经没必要介入这个层次的事情了。 挎在腰间的破晓者微微震动，梅瑞蒂亚在他心中低语。 “我跟你说过的，还需要一块装有大师级别的灵魂石。” 这是回到加拉迪亚的第五天，奥丽维拉去了雷莫托尼亚，在诺克图娜尔的支持下侦查当地的情况。他则留在布玛城，帮玛哈梳理好初创帝国的条条款款，把一个个军团送到巴希尔要塞前。 以奥丽维拉获得的情报为依据，确认现在汇聚的这支大军足以改变雷莫托尼亚的格局，他就催着玛哈上路了。 第二次攻占巴希尔要塞的战斗不算关键，但很重要，主要是抢时间。敌方指挥官乌瑞纳斯纳斯原本是泰伯尔的助手，现在却跑到这里，为奈恩圣灵搭建的舞台当看门者，高照觉得这家伙必然也是个巫师。 所以泰伯尔会是什么下场，以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也就不言自明了。 攻占了要塞之后，他和玛哈、奥丽维拉就另有任务，塔洛丝、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也会分出大部分力量协助他们。 塔洛丝倒是义务奉献，这本是她的使命，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的魔神本性却显露出来。她们是愿意合作，但不管做什么，都得有足够的……祭品。 她们的解释也说得通，因为没有参与物质界的创造，不管在物质界做什么，都需要有媒介，祭品就是她们可以向物质界投入力量的媒介。如果是进入其他魔神的湮灭领域，更需要份量足够的祭品。 “斯凯拉德会战里你跟诺克图娜尔其实已经吃得够多了吧？” 高照没好气的说，道理是没错，问题是不要觉得之前没有记账，就可以赖掉啊。在那场会战里，他用破晓者杀了不少人，学院印记显示的收获并不多，梅瑞蒂亚显然通过破晓者吃了不少灰色收入。 梅瑞蒂亚的语气有些狼狈：“得是被破晓者杀死之后，装进灵魂石里的灵魂！进入湮灭领域后备用！” 什么规则随便你说是吧，高照苦笑。 别管善不善良，魔神就是魔神，绝不会做无私奉献的事情。 正好听到玛哈的命令，高照咳嗽着打断：“还是我去一趟吧。” 他对讶然的玛哈说：“跟你相比，我才是他更恨的人，他不会拒绝的。” 又补充了一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脑袋好好的不变样，我甚至可以把完整的尸体带回来。” 玛哈叹气：“晨星大人，你肯定有其他考虑对吧。” 当然啊，我就想要颗大师级别的灵魂石，敌人军团里恐怕没几个大师，要捞到灵魂也很有难度，这个不是现成的么，玛莫斯就是个战士大师。 这话当然说不出口，高照心头一动说：“说不定我们可以不必付出太多死伤就拿下这座要塞，决斗会提供这样的机会。” 玛哈的眉毛挑了起来：“每次晨星大人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会给我列出一项考验。” 高照笑着说：“但也让你更靠近塔洛丝，不是吗？” 玛哈沉默了片刻，压低了声音说：“好吧，这次……又是什么？” 高照心说我哪里知道…… 他故作高深的绷着脸没回应，对车手说：“加速！” 车手陶德喝啊高呼，抽打骏马，拉出一股烟尘。 这时候高照的话语才穿透烟尘，落入玛哈耳里。 “你很快会知道的。” 第六十二章 一颗灵魂石引发的惨案 战车超越正在中速前进的道道阵线，来到那些反叛者的阵前。 “圣使……不，晨星……” 到了双方都能看清彼此表情的距离，玛莫斯开心的大笑：“是你更好！” 他也立在两匹马拉动的轻便战车上，手里端着长柄斩首斧，此刻高高举起，跟他的呼喊一样沉重无比。 “你就是叛乱的根源，如果你真的是从松加德而来，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毁灭帝国的绝望！” “只要杀掉你，一切就能恢复原状！” 北面远处，要塞主堡顶层，玛莫斯的话清晰传入乌瑞纳斯的耳朵里，让他哈哈笑出了声，笑得极为开心。 那个晨星，就是叫高照-晨星的巫师吧，九十七环红星学院的院长，却只是个中级学徒。 从学院那知道了两个血巫师的情况，乌瑞纳斯很有感慨，不愧是血巫师，总是格格不入，出人意料。 现在总算看到真人了，不过跟自己一样，都套着土著的躯壳，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乌瑞纳斯笑的是玛莫斯，所以说这些可怜的人啊，大难临头都不明白自己遭遇的是什么，满腔热血洒在了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笑声渐渐低沉，一张张面目，凝固在极度惊恐中的男女面目在心中掠过，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像是进了沙子。 那是他的家人，在这个世界的家人。 几天前他布置好要塞防务后，回了趟雷莫托尼亚，导师说找到了他的家人。 他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眷念，除了这些家人。即便自己是巫师，即便只是虚假身份带来的家人，这么多年了总会有些感情，他自然希望能作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十多年辛勤努力的收获，加以收藏。 在高山要塞里他见到了家人，只剩下头颅，断口异常整齐的头颅。 当时导师冷冷的说“不要忘记自己到底是谁”，然后把装有家人灵魂的灵魂石给了他。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彻底醒了过来，意识到这场梦终于到了快醒的时候。 但精神力外壳里肯定还残留着“乌瑞纳斯”的东西，不然他怎么会哭呢。 心念急转，乌瑞纳斯权衡着自己出手杀掉那个血巫师的利弊。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这里不是尼普尔河，只要自己不出战，对方就算能攻下要塞，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但那时候，雷莫托尼亚大局已定。 笑声落下，乌瑞纳斯抱着胳膊，像是置身雷莫托尼亚的大角斗场，当起了观众。 要塞下的原野里，两人已经下了战车，相隔十来米对峙。 “既然是决斗，我们总得赌点什么。” 玛莫斯只是奴隶角斗士的时候，就已相当强大，不然也不会受到同伴和部下的拥戴。 至于高照，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太强的力量，都是怂恿玛哈冲杀在前。 在已经“幡然醒悟”的玛莫斯眼里，这个小白脸能成为叛军的幕后黑手，对塔洛丝和魔神的影响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恐怕还是把玛哈骑在了身下。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让玛哈死心塌地的听从。 被乌瑞纳斯下令出击的时候，玛莫斯也清楚自己被当做弃子丢了出来，说不懊恼那肯定是假的，部下们也生出明显的怨恨。 现在很好，圣灵还眷顾着自己，把这个家伙送了过来！ 玛莫斯昂首说：“我如果输了，放过我身后这些兄弟。” 他说得很大声，后面的反叛者口口相传，很快就万人皆知，发出了潮水般的怒吼。 “我们是雷莫人！” “战斗到底！” “你不会输的玛莫斯！” 原本被驱赶出城，独自面对二十万大军的恐惧与怨恨，此时尽皆消散，反叛者们慷慨激昂。 高照问：“怎么不说你如果赢了呢？” 玛莫斯咧嘴笑道：“我就算赢了，也会死在这里，我很清楚，但能在死前割下你的脑袋踩在脚下，我已经很满足了。” 高照耸肩道：“很好，希望你能靠着这样的信心，让这场角斗稍稍有趣点，不至于一个照面就结束。” “至于你的条件，我不会答应。” “我会给你留下全尸，祭祀那些原本是你们战友，却被你出卖的伙伴。” “至于你身后的反叛者，我也不会放过，每一个都不会放过。” 骂声如潮，反叛者的情绪更加激烈。 玛莫斯哈哈笑着举起了大斧：“小白脸，我可不会给你留全尸。” 高照垂手，却没拔出破晓者，而是从右侧腰间取下一柄钉锤。 钉锤的锤头是个骷髅头，随着精神力注入，暗金与血红亮色光芒交织亮起。 身影拉出无数虚影交错，大斧与钉锤交击，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一时不分高下。 “就这样？” 渐渐的玛莫斯占据了上风，大斧劈得高照摇摆不定。 玛莫斯咆哮道：“只是这样！？” “你不是从松加德来的吗？” “你不是也有塔洛丝之力吗？” “支持你的魔神呢？祂们抛弃你了吗？” “你那可以燃烧一切的怪火呢，来烧我啊！？” 背后万人嘘声如潮，自然都是冲着高照去的。 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钉锤稳稳架住玛莫斯的长斧。 高照淡淡的笑道：“热够身了吗？”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燃烧，什么都无所畏惧？” 玛莫斯目呲欲裂，喝啊大叫，拼尽全力的压下长斧，根本不理会高照说什么。 如山似海的力量猛然向上一掀，将他连人带斧掀得连连退步。 没等玛莫斯站稳，钉锤当头砸下，他反应很快，丢下长斧拔出雷莫样式的短剑，想格挡住钉锤。 短剑上白光奔流，那是圣灵之力。 金血二色与白光撞击在一起，喷发出炽亮的光辉，玛莫斯再度退步，同时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呼。 钉锤追着玛莫斯继续砸落，亮光再度闪烁，到第三道亮光炸成漫天碎芒时，玛莫斯手中的短剑也跟着光芒一同碎裂。 玛莫斯两眼圆瞪，难以置信：“你真的是……” 话没说完，钉锤再度落下，将他下意识举起的手臂砸成碎骨烂肉。 就在同时，破晓者如火炬般亮起，剑尖穿透了玛莫斯的心口，自后背贯出。 玛莫斯身体僵住，话语戛然而止。 高照拔出破晓者，拎住玛莫斯的衣领，将他转向那些骤然沉默的反叛者。 “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吗？” 高照喊道：“知道你们的首领玛莫斯为什么会落到这么可悲的下场吗？” 因为我缺一颗大师级别的灵魂石啊…… 原因就是这么可笑，高照自然不会这么说。 他看着那些因为玛莫斯失败，脸上浮起无数不同表情的反叛者，原本的模糊想法变得清晰。 如之前所料，接下来的收获，不只一颗灵魂石。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很快跟着他，耻辱的结束自己卑微的生命吗？” 他用精神力将自己的声音推送到更远处，即便是远处要塞里的看客们都能听清楚，玛莫斯手下这上万人自然每一个都不会听错。 “因为你们仍然不相信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 “你们不相信塔洛丝玛哈和我，还有所有松加德帝国的战士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拯救世界。” “你们不相信雷莫帝国已经完蛋了，根本无法肩负起拯救世界的使命。” “你们也不相信除开塔洛丝之外的其他圣灵已经完蛋了，要拯救这个世界，只能靠你们自己。” 反叛者们愕然，后面长墙上的雷莫士兵们也相互对视，传递着惊疑不定的目光。 “雷莫托尼亚现在是什么情况，魔神们为什么狂欢，除开塔洛丝之外，其他圣灵为什么还没有现身，只要还在喘气的人都应该明白！” “那些雷莫人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高照的话语让反叛者乃至雷莫士兵们更加心慌，这的确是他们一直在问自己问上司的问题，然而问自己没有答案，问上司被敷衍乃至鞭挞。 “玛莫斯，必须死！” 高照继续说：“上万同伴没有死在拯救世界的战斗，而是死在了你们的背叛里，他必须为此偿还自己的罪孽！” “你们也一样，我说过，你们每一个人，都不会被放过。” 破晓者再度亮起光辉，自玛莫斯的后脑刺入，从嘴里穿出。 一缕幽幽虚影升起，正要飘散，被微不可见的金光牵引着，落入高照早就准备好的灵魂石里。 很好，老鼠丰收。 接下来的就是净赚了，如果能赚到的话。 陶德驱策着战车靠过来，将尸体丢到战车上，高照说：“吹号，让玛哈过来。” 陶德吹响了铜号，反叛者们还以为是进攻的号令，如噩梦初醒，纷纷转头逃跑。 他们还想退回要塞，然而刚刚靠近，就被雨点般的箭矢，以及硕大的石块逼了回来。 战场侧面是松加德帝国的骑兵，正面是不断逼近的军团阵线，高照和他的车手孤零零的立在阵前，他们却不敢冲上去跟他战斗。 不仅是因为高照轻松击败玛莫斯，还以为他刚才说的话，每个字都如钉锤砸着心灵，让他们不敢面对他。 上万反叛者就这样进退不得，当闪烁着三色光辉的旗阵超越阵线，跟高照汇合时，他们都觉得大限已至，纷纷丢掉武器坐在地上，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那是塔洛丝玛哈的旗阵…… “什么？” 听了高照的话，玛哈差点跳下战车去揪高照的衣领。 “饶恕他们？” 玛哈低沉的说：“饶恕一帮叛徒，一帮随时会向身边的战友举起刀剑的家伙？” “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波耶西亚收走了吧？” “连这样的人都要饶恕，都要继续信任他们，那些忠诚的战士们会怎么想？” 她缓缓摇头：“不要再用什么事情来逼迫我，其他的事情我都愿意屈从，这件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无法违背高照，所以换了说法：“如果你真的要做，也别想让我出面，我做不到！” 高照平静的道：“这些人的确死有余辜，然而不要忘记你的使命，不要忘记松加德帝国是为什么存在的。” 玛哈楞住，高照继续说：“道理很简单，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让这个世界多一分希望。” “所以，即便这些人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行，只要他们还愿意为此而战，我们都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每多一个凡人为世界，为自己而战，支撑松加德的力量就会多一分。” 玛哈眨眨眼，并没被说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也是你说的。不讲规矩的话，对其他人怎么交代？” 高照低声笑道：“其他人？交代？” 他吐口长气，目光越过长墙，投向极远处的天际，语气也变得沉重：“玛哈，你不需要给他们交代，你要做的只是让他们去死。” “现在是什么时候，加拉迪亚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谁如果还抱着世界最终会安然无恙，未来还有美好日子享受的想法，谁就死得更快。” “为什么要喊出松加德就是人间的口号呢？” 高照最后的话让玛哈低下了头：“因为即便我们能救下一块世界，还能活着的人也没多少了，那时候不就是松加德了吗？” “你该抱着世界就剩最后几天的心态处置一切事情，不要想得太多了，只要还愿意战斗，就该把他拉进队伍里。” 片刻后玛哈抬头，沉沉的说：“我明白了。” 塔洛丝玛哈的污血旗高举，松加德女皇高喊：“只要愿意继续向雷莫托尼亚进发，就饶你们你们不死！” “我允许你们在下一场战斗里，在与魔神的战斗里，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赎罪！” 战场三方都为之哗然，松加德帝国的士兵们是愤懑不平，雷莫帝国的士兵是震惊，反叛者们自己则是震撼。 还能活下去，还能战斗，而且是跟魔神战斗？ 女皇继续宣告：“雷莫帝国的士兵们，问问你们的长官，还有那个最高指挥官，在雷莫托尼亚已经变成人间地狱，变成魔神乐园的时候，为什么还要阻挡我们？“ “雷莫托尼亚的百万凡人已经死掉了一半，剩下的也被魔神奴役，财富被劫掠一空，但我们为什么还要向雷莫托尼亚进发？” “因为我们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推翻你们的帝国，更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我们这支大军的真正敌人是魔神，而不是凡人！” “在这个时刻，我们之间不应该流血！” 主堡顶层，乌瑞纳斯的额头泌出层层细汗。 该死，自己打出的弃牌反而被对方利用了！ 他看到了长墙上的雷莫士兵们交头接耳，看到了军官们纷纷向他投来或者求助或者疑惑的目光，不少地方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某段长墙上，一个尖细的嗓音高喊：“我要去高山要塞，临时元老院还等着我报告情况！” 紧接着，一群群士兵离开长墙。 防线顿时摇曳，眼见就要如雪崩般瓦解。 是那个叫巴提图亚斯的胖子…… 乌瑞纳斯两眼喷火，决定下去杀掉那个胖子。 但一股股士兵，一个个军官，尤其是军团长向那个胖子奔去，将他当做旗帜般围了起来，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都忘记了，他手下的部队，都是这个胖子负责调配整合的。 长墙之下，玛哈又开始眨眼，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雷莫士兵开始溃散了！ “女皇陛下，这不是好事吗？” 高照眼睛也有些发直，这可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过他还是拎得清，提醒道：“该做什么就赶快做吧，我们时间有限。” 玛哈吞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飘浮：“传令，加速……攻城！” 军团阵线提速，两侧的骑兵抢先冲到了长墙下，没有箭雨，没有投石，只是零零星星的阻挡。 等到少数骑兵用绳索攀墙而上时，雪崩终于到来。 玛哈勉强回过了神，感慨的道：“怎么会怎样呢？” 高照悠悠的道：“凡人是愚昧的，但凡人也是睿智的，他们能感应到世界的命运。” 嘴上这么说，肚子里却在嘀咕，这其实是一颗灵魂石引发的惨案啊。 第六十三章 湮灭领域冷港 巴希尔要塞就此陷落，肇事者自己都未能料及。 雷莫帝国在这里汇聚了七八万人，从兵力对比上看要塞绝不可能轻易陷落。然而就在松加德女皇接纳那一万反叛者之后，守卫长墙的雷莫人当场就溃散了。 这股势头宛如炸营般，由要塞急速蔓延到军营里，除了少数绝对忠于指挥官的部队，大部分雷莫士兵都掉头向北狂奔。 还有一些雷莫士兵腿不够快，被破关而入的松加德士兵俘虏。审问之后才知道，女皇的宣告和处置反叛者的确震动了他们，连昔日的叛徒都能宽赦，这足以说明女皇的宣告真心实意，雷莫托尼亚乃至整个世界的确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不过真正引发崩溃的还是某位临时护民官那身先士卒的英勇行为。 要塞的指挥官，在雷莫帝国里闻名遐迩的乌瑞纳斯将军也没能挽救如此疯狂的乱局，无奈的带着少数部队由其他方向撤退，能在这种局面下全身而退也算本事了。 进驻巴希尔要塞后，玛哈仍然有些糊涂。她知道这场胜利是怎么来的，但还难以接受。 “这就是民心向背啊，玛哈，是比信仰更宏大的凡人之心。” 高照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并不是他误打误撞造成的，原因就是如此。 雷莫托尼亚都成那个样子了，别说家眷都在那里，就算是家不在那的雷莫人，乃至加拉迪亚人，都没多少心思再跟同类战斗。 乌瑞纳斯能把这支军队稳在要塞，能力已经超出了“名将”的范畴。但稳住就已是极限了，再被松加德人打着拯救雷莫托尼亚、拯救世界的口号打过来，内外压力顿时爆表。 就算没有他念着那颗灵魂石，没有宽赦那些反叛者，没有让玛哈发出联手抗敌的宣告，巴希尔要塞的雷莫人也坚持不了几天。 玛哈的心神稳定下来，不管理不理解，终究是好事，让她对接下来的进展有了更多期待。 高照再问：“布告发布出去了吗？” 玛哈点头，向雷莫托尼亚周边发布宣告，将逃难的平民和溃散的雷莫军队汇聚起来，团结在联合抗敌的旗帜下，这是之前就确定好的策略。 “那么我们该行动了……” 高照催促，原计划是最短三天之内攻下巴希尔要塞，打开大军前往雷莫托尼亚的道路。现在赚到了三天，就得充分利用。 玛哈还有些忐忑：“真的要丢下这里吗？” 她是塔洛丝的代言者，接下来的行动少不了她，但丢下刚刚建立的大军乃至帝国，她还是难以适应。 “不要担心还会有库希尔和玛莫斯那种人了……” 高照说：“雷莫人都明白眼下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松加德人还会不明白吗？” 松加德人…… 这个全新的称呼让玛哈暗暗低叹，是啊，现在还有心做点什么的凡人，都算是松加德人了。 她不再犹豫：“好吧，我们这就上路。” 高照、玛哈和奥丽维拉三人组将再度潜入雷莫托尼亚，自湮灭之门进入莫拉格巴尔的湮灭领域冷港。 玛哈委任的将领会分若干路向雷莫托尼亚外围发动攻击，尝试摧毁外围的湮灭之门，救援幸存凡人。 妮维雅会带着巫师学徒坐镇巴希尔要塞，协助帝国官员统筹各路军队的行动，传送门也将从布玛城的圣使殿迁移到要塞，方便杜杜和奥冰，还有猩红荆棘的人“紧急抢救物资”。 “不要担心我们，真的有了危险，葛瑞丝他们的护火者会从希伊兰蒂那里得到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回去。” 叮嘱妮维雅的时候，她笑着如此回应，把初火分享出来还有这样的好处，消息通传再无阻碍。 高照和玛哈踏上征途，轻车熟路，沿着上次的路线来到梅瑞蒂亚神殿，奥丽维拉在这里等他们。 离雷莫托尼亚还有很远距离的时候，由湮灭之门弥散出的迷雾就已经很浓了，还好高照只要点燃精神力，就能感应到奥丽维拉所在的方位。泰古斯血棘已经由他和奥丽维拉分享，克林弗恩初火自然能触发泰古斯之力的关联。 “我还准备把每个魔神的湮灭之门都摸一趟了，结果你们这时候就来了。” 奥丽维拉抱怨道：“就去过达贡和波耶西亚的湮灭领域，而且只是在门边转了一圈，莫拉格巴尔的冷港还没来得及探查。” 高照安慰道：“没关系，塔洛丝知道路，还看到了什么？” 奥丽维拉潜入了帝都，任务不仅仅是探查冷港的情况，她耸肩说：“看到太多了，波耶西亚把魔神们撮合起来搞什么大角斗，再过几天就会到决赛了。到时候魔神们会根据决赛结果确定各自拥有多少雷莫托尼亚的份额。” “帝都的地下世界还躲了好几十万人，跟尤里乌斯主持的高山要塞保持着联系，还在跟魔神的军队周旋。不过没吃没喝，也没多少资源，扛不了多久。” “我还去了趟圣灵教会，那里被玛拉卡斯、桑吉恩和瓦尔迷娜用湮灭之门施放的湮灭迷雾重重笼罩，被扭曲了灵魂的圣灵信徒们在那里继续污秽圣灵意志，我觉得除了阿卡托什和塔洛丝，已经没哪个圣灵还是清醒的。” “白金塔倒还好好的，魔神们也在攻击，我亲眼看到了达贡的一个化身走出湮灭之门，拿着大斧砍白金塔。直到哪个化身炸成血水，也没能把罩着白金塔的护盾砍破一条口子。” 玛哈嘀咕道：“白金塔是坚不可摧的，除非魔神们达成了共识，顺利瓜分了雷莫托尼亚，那时候白金塔才会因为失去了根基而动摇。” 这就是魔神的计划，或者说是奈恩圣灵给魔神们提供的剧本。 雷莫托尼亚是松加德之心，魔神们必须将这颗心脏粉碎，才能动摇白金塔。失去了屏障的白金塔无法阻挡魔神入侵，内部一旦被污秽，凡人也就无法再点燃龙火召唤阿卡托什，物质界也就完全落入了魔神的手里。 不过要魔神达成一致的难度比粉碎雷莫托尼亚难度更高，波耶西亚是欺诈与阴谋之神，能提出大角斗的方式让魔神们取得共识，也符合她的神职。 “就看我们能不能成功了……” 高照鼓舞士气：“就算不能干掉莫拉格巴尔，只要破坏掉祂的暗锚，魔神们就算达成了共识，也无法顺利执行。这么一来祂们必然各怀异心，凡人大军就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不只如此，如果这个环节也被破坏的话，奈恩圣灵的剧本就没办法继续唱下去。从利益最优化的角度出发，他们不得不让尤里乌斯提前去点燃龙火。 这个时候的龙火，已经无法代表绝大多数凡人的意愿，因为塔洛丝三神，还有松加德帝国的存在，让凡人还没有彻底绝望。 这么一来，他和奥丽维拉在龙火上的发言权就也无法忽视，到时候奈恩圣灵对他们提出的要求也难以拒绝。 最后一步属于巫师层面的沟通，这时候还不好跟玛哈说，但只要做到了这一步，至少能将一小部分希望掌握在自己手里。 诺克图娜尔用奥丽维拉的嘴说：“很清晰的思路，我会提供力量，帮助你们在冷港隐秘行动。” 破晓者微微震动，梅瑞蒂亚说：“必要的时候我会投影搅乱冷港，我跟莫拉格巴尔誓不两立，我的侵入会让祂暴跳如雷。不过在冷港我的力量挥发得很快，你们要把握好使用的时机。” 玛哈身上溢出白光，微微闪烁，塔洛丝依旧无法清晰表露自己的想法，还好玛哈能大略感应到。 “塔洛丝说，除了带路之外，需要的时候她也会投影力量，只能维持几分钟，但足以让莫拉格巴尔退却。” 三人与三神完成了最后准备，自神殿进入地下通道，踏入上次走过的道路。 湮灭迷雾已经沉淀到了地下世界，迷雾不仅阻碍了各种感知，对心灵也有很大的影响。 当然这三个人都不同寻常，并不受阻碍，甚至还能从迷雾中分辨出地面的状况，以及哪个魔神的湮灭之门离得最近。 路上实在无聊，高照随口问奥丽维拉：“那帮魔神搞的大角斗到底是怎么回事？派祂们族属中的强者决斗吗？” 奥丽维拉摇头，语气有些复杂：“用族属决斗还不如祂们自己下场呢，波耶西亚能让祂们认同用这种方式瓜分雷莫托尼亚，是因为背后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祂们要把雷莫托尼亚拉进自己的湮灭领域，光靠暗锚是不行的。暗锚只是定位，还得证明祂们拥有的力量足以消化这颗松加德置信的碎片。” “所以祂们选择了让凡人作为祂们的力量化身下场角斗，那些凡人被祂们用相应的魔神之力改造成各种怪物，在角斗场里日夜不停的战斗。” 玛哈好奇的问：“改造？是哪种改造呢？” 奥丽维拉苦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总之被改造后的凡人站在你身前，你绝对不会认为那还是凡人。那些……东西，甚至比魔神的族属还要恐怖和恶心。” 破晓者又震动起来，梅瑞蒂亚对高照说：“我都想得到莫拉格尔巴尔会怎么改造，事实上在之前的战斗里已经见识过了，这绝对不可容忍！” 想起斯凯拉德会战里的那个血巫师洛宁，高照心有戚戚的附和。 奥丽维拉忽然发来了心灵传讯：“真是奇怪，仔细想想，那些魔神对凡人做的事情，跟我们巫师在异度天宇做的事情没什么差别，甚至还不如我们，为什么当时我看到会觉得恶心呢？” 高照淡然笑笑没有回应，奥丽维拉只是感慨并没想要答案，可他知道答案。 萝莉老太婆哟，因为你的灵魂已经打上了克林弗恩之火的烙印，开始跟异度天宇的巫师不同了。 从地下通道进入了帝都，湮灭迷雾更浓，路途也不平静了。 迷雾所含的魔神之力刺激了各类邪恶生灵，让它们变得更加躁狂也更加强大，资深乃至专家级的怪物层出不穷。 不仅如此，一队队魔神族群也在地下世界里游荡，不时跟高照等人迎头撞上。 这些魔人、兽人、吸血鬼们的任务是在广袤的地下世界里搜寻残存的凡人，同时也充当魔神的耳目。 为了不惊动魔神，三人都没有动用圣灵或者魔神之力。玛哈显得很吃力，高照和奥丽维拉就很轻松，甚至说得上是愉快了。 “如果能宰掉几十个大君的话，我就可以冲击正式巫师了。” 奥丽维拉高兴的嘀咕，看样子之前她已经收割过一轮了。 高照笑她：“宰掉莫拉格巴尔不是更好吗？说不定直接跨过正式巫师了呢。” 奥丽维拉抽抽嘴角，很想骂人的样子。到现在她还是紧张的，毕竟她的泰古斯血棘之力跟莫拉格巴尔相近，天然被压制。 再想想泰古斯血棘的力量跟之前不同了，什么吸血鬼的帽子，她可以摘掉一半，又振作起来。 等三人从另一个出口上到地面的时候，高照的精神力外放度也涨了好几个百分点，连他对此行都期待起来。 借助诺克图娜尔的隐匿之力，三人摸进了一道血红传送门，守在传送门外的吸血鬼们毫无所觉。 仿佛置身血红色的冰川，刚进去三人就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噤。 湮灭领域，魔神的世界，这里是生机禁绝之地，寻常的凡人根本呆不了多久，就会被抽掉生命力，灵魂也被冻结。 三人顺着盘旋扭曲的石道，避开大大小小的吸血生物，走出像是山洞的出口，入眼就是广阔无垠的血红之海。 初看像是海，仔细看却是无数城市和乡村的倒映拼接起来的画卷，其中还有一部分很眼熟，那正是雷莫托尼亚，却倒置着遮蔽了小半天空。 莫拉格巴尔的湮灭领域冷港，其实就是整个物质界的倒影。 这些血红之海摇曳飘动着，又像是燃烧的天空。血海之下的大地泥泞不堪，但无数吸血鬼蠕动着铺成若干条道路，向远处的天际伸展。 道路上传送着各类物资，还有众多冻成雕像的凡人。像传送带一样升到空中，没入血红之海里那片雷莫托尼亚倒影之中。 玛哈说：“那就是莫拉格巴尔的宫殿，完全仿照雷莫托尼亚的皇宫建造。” 奥丽维拉指向另一片天际：“那就是暗锚之地，我们的目标在那。” 在传送带之外的地方，一条条灰黑的锁链自地面拔起，没入到天幕深处。如果没有血红之海的背景，还真的很难看出来。 高照摩拳擦掌：“看看会有什么力量阻止我们。” 第六十四章 诺克图娜尔的方案 类似巨大火山口的谷地里，一条条比参天大树还要粗的锁链伸向天空，每条锁链上游走着不同的黯淡光色。 天顶翻滚着迷离而破碎的光影，看不清锁链的去处，不过锁链的来处倒是一目了然。 并不是巨大的铁锚或者其他材质做的船锚，而是一座座神像。 谷地上空盘旋着无数吸血蝠人，谷地里每座神像周围都有对应的魔神族属守卫。 三人摸到山崖边缘，一一审视那些神像。 达贡、波耶西亚、海尔辛、桑基恩、梅法拉、娜米拉、瓦尔迷娜、珀伊特…… “少了三个……” 奥丽维拉说：“没有玛拉卡斯，也没有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 语气沉凝而笃定，是诺克图娜尔在说话。 高照说：“玛拉卡斯肯定不会加入这个……暗锚联盟，杰格拉格跟谢尔格拉应该是同一个魔神，现在估计是以谢尔格拉的身份出现，也不会跟其他魔神结盟。” 奥丽维拉换回自己的声调：“原来是这样呀，这些暗锚都是临时栓在这里的，随时都能松动。等魔神在大角斗场有了结果，们就会取走暗锚，去拉住各自分到的份额。” 尽管有诺克图娜尔的隐匿之力遮蔽，玛哈还是压低了声音：“加上莫拉格巴尔就是九个魔神，塔洛丝告诉我，那些神像关联到其他魔神的湮灭领域，跟湮灭之门一样可以传送族属和力量。一旦遭遇袭击，很快就能派来大批族属甚至投送来化身，根本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 “塔洛丝建议还是直接去找冷港核心的皇宫找莫拉格巴尔，再次打败。” “只要将和的湮灭领域驱逐出物质界，这些暗锚也就失效了。” “有她和诺克图娜尔、梅瑞蒂亚，只是对付莫拉格巴尔，还有一些胜算。”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不过高照多留了个心眼，打败莫拉格巴尔之后呢？ 塔洛丝叹气：“打败了莫拉格巴尔，的湮灭领域也就离开了物质界，我们没机会跑掉，只会跟着一起坠入外层位面。” 她又昂扬的道：“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我觉得还能接受。” 高照和奥丽维拉同时耸肩，很抱歉，巫师不接受这样的代价。 虽然吧，已经是跟其他巫师不同的血巫师了，但优先自保的天性还是丢不掉的。 “可以直接把我们从这里拉到你们的湮灭领域，再让我们回到物质界吗？” 高照也不是完全否决这个方案，他分别问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 破晓者嗡嗡振鸣，梅瑞蒂亚的意念很暴躁：“你让我打开自己的领域，跟我最痛恨的魔神的领域连通？绝对不可能！” 好吧，这的确有点强……神为难了，那么诺克图娜尔也是一样？ “我倒是可以忍受莫拉格巴尔的气息，但这需要我投入非常多的力量，而你们没有足够的祭品，那必须是只来自物质界的祭品。” 诺克图娜尔像是在开玩笑：“当然，如果莫拉格巴尔允许的话，倒不必花那么大力气。” 高照苦笑，怎么可能允许。 诺克图娜尔再道：“我倒是有另一个方案，不过我觉得你们不会接受，所以还是先想想其他办法吧。” 其他办法？ 高照看看谷地里那八尊如高楼巨塔般的神像，每尊神像周围都有成百上千的魔神族属守卫。这些家伙至少都是资深起步，小头目恐怕都有大师，宗师也称得上是满地走，来硬的显然不行。 其实之前做的准备就是硬来，不管是干莫拉格巴尔还是干大群魔神族属，总之不战不行。 为此高照的空间袋里塞满了各类爆炸物，都确认过可以在湮灭领域里生效。 不过那时候想的只是面对莫拉格巴尔，哪想得到莫拉格巴尔居然愿意让其他魔神通过的暗锚，直接将湮灭领域连通起来。 足足九个魔神，这就不是硬来能解决的问题了。 高照估算了一下，三个人拼尽全力，加上塔洛丝和两个魔神，最多摧毁三座神像，不能再多了。 那么还是按塔洛丝的建议，直接去干莫拉格巴尔呢？ 很遗憾，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都不会出手拉走他们，而巫师的传送绘卷在湮灭领域也没效果，至少是他们手头上的绘卷无效。 靠营火传送更是妄想，冷港跟克林弗恩之间的隔阂比加拉迪亚物质界跟克林弗恩的隔阂还大，就算能传送也只是灵魂定位换了，这具身体就没救了。 他和奥丽维拉没事，玛哈是肯定要完蛋的。 把莫拉格巴尔驱逐出物质界并不意味着胜利，何况他在玛哈身上投入了这么多，现在还没到收割的时候。 “诺克图娜尔，说说你的方案。” 高照暗自盘算，如果不行的话就撤退，就在物质界解决问题。 奥丽维拉的语调又变了：“真的要听吗？” “这个方案可不可行，取决于你们对我的信任度。” “我事先提醒，一旦执行这个方案，你们就得好好的配合。哪怕只是露出一丝马脚，我都会毫不留情的舍弃你们。” 高照心头一震，他隐隐猜到是什么了。 对诺克图娜尔的信任…… 哪里谈得上呢，这位夜之魔神，暗影之主还叫未知女神、暮色女儿、谜之女神、猜疑女神，信任什么的在那里是不存在的。既然不会信任谁，又让人怎么信任呢？ 高照没急着问方案，而是说：“如果你愿意接纳奥丽维拉的一丝力量，我们就可以信任你。你应该感应得到她跟之前有什么变化，就是那种多出来的力量。” 诺克图娜尔低笑：“跟梅瑞蒂亚和你的关联一样吗？我当然感应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奇怪的火，可我是暗影之主啊，怎么会接纳火焰的力量呢？” 劝解她也容易，高照说：“跟你掌控的暗影相比，这点火连烛光都算不上。” “光与暗从来都是相对的，没有一缕火焰，又怎么看得到那无尽的黑暗呢？” “没有光的黑暗不叫黑暗，叫……什么都没有吧。” 诺克图娜尔沉默了会，然后说：“很好，这很公平。” 不得不说加拉迪亚世界的魔神们求生**也很强，自从上次在圣灵教会地底见识到了奈恩圣灵的作为，以及那个尤琳的力量后，诺克图娜尔的态度就明显转变了，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不再用那种高高在上的非人语气跟高照他们沟通。 然后诺克图娜尔说：“对我来说，就算你们失败了，我也只是接受一个不好的结果，所以……你们就得全力而为了。” 换回奥丽维拉的语调，她惊恐的叫道：“不不……等等……我们还得商量……” 说到后面噢的低呼了声，身体一晃，血光与金焰交织着自七窍喷出。 高照和玛哈扶住她，她却不管不顾的叫道：“等等……” 浮在三人头上，让他们处于隐匿状态的斗篷骤然粉碎，化作一股黝黑旋风，呼啸升天。 三个人骤然暴露，空中的吸血蝠与谷地里的魔神族属们同时看过来，无数道视线汇聚成无形的利刃，剐得他们肌肤发痛。 “莫拉格巴尔……” 旋风之上凝结出一张巨大面孔，正是诺克图娜尔。 她发出的呼喊震荡着天幕，让极远处的皇宫倒影也泛起微微涟漪。 “我，诺克图娜尔，也要加入这场盛会！” “打开你的冷港，给我分一条暗锚！” “我也要争夺莫雷托尼亚，波耶西亚已经同意了！” 三个人震惊得难以言语，梅瑞蒂亚在心中对高照说：“我就说过，那个家伙根本不可信！“ “她一直跟波耶西亚保持着联系，这里的情况她早就知道！” “现在好了，你们都被她卖了！” “再见了，高照-晨星，我可不想被们顺着你的灵魂找到我的地方！” 高照暗呼：“等等！” “诺克图娜尔接受了奥丽维拉的力量，就是你到现在还不敢完全融合的那种火。” “这说明她并不是出卖我们，而是觉得这么做可行，当然我们得全力以赴。” 这时候奥丽维拉也哆嗦着说：“她、她要我们去参加角斗，分到一部分雷莫托尼亚。” 玛哈冷哼：“要我们遵从魔神的规则？简直是荒唐！们怎么可能把规则当真？” 高照反而劝道：“只要你别冲动把塔洛丝叫出来，让莫拉格巴尔发现是老相识，还真是一条不错的路。” 梅瑞蒂亚这时候也想清楚了，意念变得缓和：“确实是这样，魔神们现在都明白必须达成共识，拿到一块松加德之心，才能度过物质界崩灭的危机。” “至少们是这么认为的，波耶西亚提出的角斗方案必然是魔神们起誓遵从的唯一选择，违誓会有巨大的代价。” “我能想得到的就是迪德拉之誓，如果违誓的话，就会失去迪德拉的根源，没有毫无根基的原灵。” 果然，诺克图娜尔在上空继续呼喊：“我会和你们一样发下迪德拉之誓，遵从大角斗的规则，同时对付玛拉卡斯。” 天幕变得混沌，景象扭曲破碎，化作团团雾气，也汇聚成一张狰狞面目，正是莫拉格巴尔。 “我闻到了恶心的味道！” 莫拉格巴尔咆哮：“你带来了活人！一个是塔洛丝的化身，一个是梅瑞蒂亚的化身，在之前的那场战斗里，他们破坏了我的伟大计划！” 高照三人顿时一身冷汗，又瞬间冻结，还是没瞒过莫拉格巴尔！ “那是我的计划……” 诺克图娜尔毫不羞惭的大包大揽：“雷莫托尼亚南面的动静，都是我的计划！” “不管是塔洛丝，还是梅瑞蒂亚，们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我的五十万凡人大军正从各地向雷莫托尼亚进发，如果你们不让我加入，我就直接把你们赶走。” “我的确来不及把你们全部赶走，但我保证在十天之内，至少能摧毁一半的湮灭之门，到时候不管你们的大角斗最终是什么结果，你们能得到的最多也只有原本的一半。某位运气差点的话，或许就是一无所获。” 高照暗暗松了口气，这个方案的确要完全信任诺克图娜尔才行，目前看来还没什么问题。 不过就算不是巫师，他也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以猜疑为神职的魔神身上。 他对梅瑞蒂亚说：“如果这个方案能进行下去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准备另一个方案。” 梅瑞蒂亚很警惕：“让我也加入争夺？不可能，我做不到诺克图娜尔这么……无耻，在波耶西亚面前我遮掩不了自己的想法。在莫拉格巴尔和这些家伙眼里，我是跟玛拉卡斯一样的存在，完全不可信任。” 高照说：“不是让你加入，我只是想让你去找另外一个人……不，魔神。” 听了高照的想法，梅瑞蒂亚很犹豫：“那家伙……找到是能找到，问题是信任这玩意，在那根本就没这个概念啊。” 高照很无所谓：“给递个话就行。” 反正是b计划，能有点可能性就行了。 这时候玛哈的语气也变了：“塔洛丝说，别无选择的话，也只能听诺克图娜尔的了。当初她还是凡人的时候，跟诺克图娜尔也打过交道。虽然都是些很不愉快的回忆，但塔洛丝相信，诺克图娜尔不是那种甘愿接受别人剧本的魔神，必然会争取最有利于的结果，所以……” 奥丽维拉理解得很透彻：“只要我们自己给力，她是会支持我们到底的。” 高照挠挠鼻子：“所以，我们也得去参加那什么角斗了？” 谷地里神像轰然震动，升起股股光柱，投射到天幕上撕扯着云雾，很快凝结出若干张模糊面目。 魔神聚会，算上躲起来不吭声的梅瑞蒂亚，这就是十一个魔神，外加一个塔洛丝。 “你之前可没说会带着这些人来，尤其是这个女人。她身上的塔洛丝气息太浓，几乎就是塔洛丝的化身，你让我相信你连塔洛丝的意志都能控制吗？” 某个女性魔神淡然的质疑：“这太荒谬了！” 听起来这就是波耶西亚，把魔神组织在一起瓜分雷莫托尼亚的协调者。 高照三人又刷刷流汗，的确荒谬！ 莫拉格巴尔说：“你必须证明你的诚意，诺克图娜尔，把她交给我。” 汗水又一次急速冻结，高照有些后悔带玛哈来了，谁知道会是这个情况？ 诺克图娜尔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看来这本就是她的预谋。 诺克图娜尔的反击很无力：“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就在这时，玛哈忽然身躯颤抖，白光自身上喷薄而出，一直伸展到半空。 “塔洛丝……” 高照和奥丽维拉低呼，同时下意识握住了武器。 塔洛丝是圣灵，闯入魔神的湮灭领域，只会发生一件事，那就是……战。 “不要担心，塔洛丝会做她的努力。” 玛哈艰辛的道：“她说，是你……启发了她，说服了她。” 什么意思？ 白光凝结成塔洛丝的身影，第一次变得异常清晰，可惜面目被牛角头盔遮住，看不到细节。 她也第一次开口，话语也异常清晰。 “我愿意遵从你们的规则，用这个化身为诺克图娜尔战斗。” 第六十五章 主角光环谢尔格拉 塔洛丝参加大角斗！？ 别说高照玛哈奥丽维拉这三个凡人，就连诸魔神都难以置信，天幕上那张雾气大脸震荡得尽数散开，好一阵才重新汇聚起来。 莫拉格巴尔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为什么？” 塔洛丝的虚影发出低沉轰鸣：“因为你们都在……” 这理由真是强大，连莫拉格巴尔都一时无语。 轮到诺克图娜尔质疑塔洛丝：“你是圣灵，我和梅瑞蒂亚愿意跟你支持松加德帝国，是有特别原因的。其他魔神无法像我和梅瑞蒂亚这样信任你，而且我也不能容许你侵入我的湮灭领域。” 塔洛丝说：“我不会侵入你的湮灭领域，我只需要分到莫雷托尼亚的一块，用来庇护凡人。具体怎么做你不必担心，总之不需要这个暗锚。” 莫拉格巴尔轰然发笑：“这不是塔洛丝愿意接受的妥协，你不是应该驱使着你的化身，像当年推翻至高精灵那样，带领凡人冲入雷莫托尼亚，把我们全部驱赶出去吗？” “如果这是你真心希望的，那么你也畏惧了，你也知道根本无法匹敌我们魔神的联手！” 塔洛丝淡然的说：“那也是我在做的，但是时间不够。” “我的确在畏惧，畏惧的不是你们，而是异人带来的灭世灾难。” “你们不就是为此才联手，降临物质界夺取莫雷托尼亚吗？” “某位异人提醒了我，在这个时候，就算是魔神，就算是除开阿祖拉、梅瑞蒂亚和诺克图娜尔之外，包括你在内的这些邪恶魔神，都在共同面对劫难，我们有相同的敌人。” 莫拉格巴尔沉默了片刻，像猛兽一样呼噜出声：“异人……你还信任异人？还跟异人合作，他们是最可恶也最可怕的家伙！” 斯凯拉德会战里，莫拉格巴尔跟血巫师洛宁的合作显然谈不上愉快，而尤里乌斯跟他背后的奈恩圣灵学院，更是把魔神当做棋子利用。 “说得没错，现在你们所做的，都还是那帮异人的推动。” 诺克图娜尔讥讽道：“这场大角斗，不就是那帮异人所希望看到的吗？摧毁凡人的希望，再成为指定好的英雄的柴薪，让他成为凡人的唯一希望，让他有资格去点燃龙火。” “庆幸的是，就像我们有圣灵和魔神之分一样，异人之间也有相互敌对的。波耶西亚，你应该也跟异人接触过，很清楚他们的情况。” 下面高照跟奥丽维拉交换了心虚的眼神，所谓的“敌对”，其实都限于世界之内。 在异度天宇里，巫师之间的敌对可不会像圣灵和魔神那样，见面就打生打死。而且就算是红星、血阳和猩红荆棘加在一起，要跟奈恩圣灵比，都还不如人家一根小指头。 现在的“敌对”，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不满被赶出舞台，连加拉迪亚世界的一点残渣都分不到。 另一张雾气之脸在天幕远处显现，是一个模糊的长发女性：“这的确是异人的谋划，但我们也不得不为，只有夺到一块松加德之心，我们的湮灭领域才能度过危机。” “异人的目标是粉碎整个世界，好几位魔神都被他们控制，我们无法抵抗，只能拿到松加德之心，为之后在虚空中漂流做准备。” 这是波耶西亚，的语气转为急促：“塔洛丝，我理解你的想法，在这个时刻，就算是过去的生死之敌，只要有可能，最好都能联手。” “但我们没时间了，异人在高山要塞召唤雷莫帝国历代皇帝英灵，很快他们就会得到一支英灵大军，加上躲藏在地底下的凡人，足以把我们驱逐出雷莫托尼亚。” “诺克图娜尔，还有塔洛丝，我们不会允许你们加入大角斗，破坏我们之间已经商定好的划分协议。你们加入后，不管是角斗的流程，还是最终的份额划分，必须重新取得所有魔神的认同，至少得花好几天，而现在我们最多只有三天时间。” 塔洛丝的虚影放射出刺眼白光，在莫拉格巴尔的湮灭领域中烧出一大片耀眼光云，让莫拉格巴尔愤怒的咆哮起来。 “那么很好，在那帮异人指定的英雄出手前，我们的松加德帝国会先干掉你们。” 塔洛丝的宣告让高照三人相视苦笑，虽然这就是没能破坏掉暗锚后的计划，但意味着起码十万以上的死亡，只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现在就开始战斗吗，塔洛丝？” 波耶西亚忽然转移了话题：“这没必要，我们允许你带着你的化身离开，你可以驱策你的凡人帝国与我们的族属交战，用这种的战斗来争夺松加德之心，更符合魔神们的本性，最终能夺取到多少就看你有多大的力量。” 这恰恰是塔洛丝不愿意看到的，她之所以站出来，就是想尽量避免凡人的牺牲。 但如果没得选择的话，也只能如此了，这趟“奇袭”就只能以虎头蛇尾……不，灰溜溜的方式结束。 波耶西亚再道：“这两个异人必须留下。” 不仅莫拉格巴尔，谷地中一座座神像震颤，投射出一张张巨大的云雾之脸，其他魔神也现身了，赞同这样的处置。 诺克图娜尔的虚影降下，奥丽维拉同时低呼：“不！你不能丢下我们！” 诺克图娜尔说：“没办法，要安全离开必须付出代价。而且反正你们也不是真正死掉了，只是不能再冒充加拉迪亚人而已。” 丢下这具身体？ 高照下意识的否决了，他还记得洛宁的下场。他甚至猜测，波耶西亚跟尤琳绝对有勾结，只要留下了他们这具身体，说不定能如法炮制，吸取他和奥丽维拉的精神力外壳。 “我发了消息，没有回应，谢尔格拉怎么可能理会这样的事情呢？” 高照还在跟梅瑞蒂亚说悄悄话，梅瑞蒂亚的回答让他一筹莫展。 谢尔格拉真的是疯狂到连整个世界的存亡都不管了？ 秩序魔神杰格拉格，是所有魔神都忌惮的存在，为此暗下毒手，让成了疯狂魔神谢尔格拉。 对应秩序，疯狂魔神的存在意义就是混乱，而谢尔格拉这个名字更像是代号，可以由不同的人获得。 在上古卷轴四的世界里，玩家扮演的主角最终成为谢尔格拉，这没有明确的提示，只是资料片颤栗孤岛里的暗示。 从游戏的角度看，这不过是为了消除上代主角对下代游戏世界的影响，毕竟游戏主角就是无序的，会做出各种自相矛盾的选择。 把游戏伸展为真实世界，就很像是世界意志对巫师这种外来侵入者的矫正。 高照心跳猛然加快，这么算起来，谢尔格拉必定是存在的，必然会跳出来搅乱这股正在牵引着加拉迪亚世界走向毁灭的进程。 那么在哪里呢？ 找到并且教导玛哈，带领奴隶起义，大败帝**团，建立松加德帝国，同时将圣灵塔洛丝和两位魔神纠合在一起。 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不就是理论上谢尔格拉会做的事情？ 自己不就是谢尔格拉的化身？ 从这个角度看，谢尔格拉一直在，一直与他同在！ 但如果他无法再撼动必然的进程，谢尔格拉就会远离他，去寻找其他可以搅乱世界的角色。 自己该做什么？ 高照心口咚咚的跳着，梅瑞蒂亚还在嘀咕：“从没有人，还有魔神见过谢尔格拉，从来都是藏头缩尾的，通过操纵别人去做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搞不懂，跟自己一样令人迷惑……咦，这是什么力量……” 梅瑞蒂亚的心语渐渐远去，螺旋剑跳到高照手中，再插进谷地一侧的山崖地面。 火焰冲天而起，也让高照的呼喊在谷地上空，乃至整个天幕回荡。 “你们想要的不就是战吗？” “让无数羸弱得像小虫子的凡人跟族属们争斗，最终呈现的结果你们其实并不满意！” “我不知道波耶西亚给你们制定了什么样的角斗流程，但那必然是繁复而……不够让你们快乐的。只是因为看起来相对公平，你们才不得不接受。” “现在我给你们另一个选择，一个你们绝对无法拒绝的选择！” “明天黄昏的时候，你们每个魔神都在大角斗场打开一道湮灭之门。” “我们也会在那里，在那里打开一道传送门。” “然后，一直到第三天的拂晓，太阳升起的时候，谁的传送门还是完好的，谁还站在大角斗场里，谁就有资格带走想带走的份额！” 莫拉格巴尔跟其他魔神发出了低沉的吼叫，这正合们的意愿，们对在大角斗场小心翼翼的折腾凡人，计算每一场胜负的分数已经极为不耐烦了。 波耶西亚哼了声，震荡得云层倒卷，没等开口，高照继续喊道：“除了只开一道门之外，没有任何限制！“ “你们是派族群大军，还是派强大的部下，或者驱策自己的化身，甚至是自己出面，都没有限制！” 就在波耶西亚准备批驳的时候，高照最后一句话让停下：“谁都可以参加！高照要塞的那帮异人要通过圣灵参加也可以，只要愿意起誓，元灵之誓，认可大角斗场的结果，都可以加入。” 莫拉格巴尔高叫：“这正合我意，但你是谁？你是异人，你还跟那个绝对不会参与的梅瑞蒂亚关系不一般，凭什么让我们相信这个办法不是阴谋，没人搞破坏？” 高照高喊：“我是谢尔格拉……的化身！” 这一嗓子多少喊得有些心虚，诸魔神不是冷哼都是不屑的发笑，连诺克图娜尔都在叹气。 梅瑞蒂亚更是说：“如果你真的拉到了谢尔格拉，我也愿意发誓，让你替代我参与这场大角斗。” 高照的身体骤然一震，暗金焰火轰然升腾，扩展成冲天火柱。 火柱在天幕上焚出大片灰暗雾气，急速扭曲翻滚，勉强凝结出一张面孔，看不清任何细节，但那种燥热得令人要发狂大叫的力量，却无比清晰。 忽大忽小，忽高忽低的嗓音像变潮的磁带，在高照之上的天幕荡开。 “的确只有我，才能搞出这么有趣的赌博，没错，这个异人，就代表了我的意志。” “我是谢尔……格拉，当世界走上不可避免的毁灭之路时，我很高兴有人替我出面，做点什么让那些决定世界命运的家伙很不爽的事情。” “不过我的……化身提出的方案还不够完美，我愿意来做补足。” “我会把玛拉卡斯拉过来，让将大角斗场跟雷莫托尼亚隔开，这样就能确保大角斗场里，每个圣灵或者魔神，都只能开一扇传送门。并且在结束的时候，阻止失败者继续滞留在雷莫托尼亚。” 谢尔格拉是疯神，并不是疯子，在说具体的事情时绝对是有条有理不会紊乱的。 “所以我们需要先给玛拉卡斯分一块松加德之心，在大角斗结束之后才能拿到，正好就把大角斗场给吧。” “然后胜者必须当场带走能带走的部分，这就逼迫玛卡拉斯去监督。” “胜利者应该不会留下可以带走整个雷莫托尼亚的力量，剩下的部分，就按退场顺序一块块的分，谁退得晚，分到的多，很公平不是吗？” 高照心说这家伙果然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而不管是初火，还是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居然都没有察觉。 仔细想这家伙其实就是“主角光环”的人格化吧，只是上一代主角的，所以才会这么毫无痕迹。 谢尔格拉的方案很快获得了莫拉格巴尔、海尔辛等暴躁魔神的认同，这边塔洛丝、诺克图娜尔甚至梅瑞蒂亚也赞同，随后波耶西亚居然没有讨价还价就认同了。 这些存在一认同，其他魔神也就随大流了。 这个方案要说多公平未必见得，但很合魔神的胃口，当然更重要的是谢尔格拉自身的出场，以及把玛拉卡斯都拉了进来，这比们正在搞的大角斗就顺当得多了。现在的大角斗还未必是最终结果，必须得跟玛卡拉斯作一场才算。 “我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玛哈被这一连串变化惊得现在才回过了神，她感慨的道：“感觉实在是太……荒谬了。” 高照摊手，说着梅瑞蒂亚刚才发表的感慨：“谢尔格拉都跳出来了，还有什么好惊奇的。” 诺克图娜尔用奥丽维拉的嘴再度强调：“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更荒谬的？” 第六十六章 新的大角斗 高山要塞，山体深处的大厅里，左右站立着高大的石雕人像，个个头顶皇冠，栩栩如生。 “那两个血巫师还是挤上舞台了啊……” 大厅里，乌瑞纳斯跪在地上，依旧是一脸惶恐之色。 尤里乌斯背对着他，语气消沉：“失去了这么多，还是没确保计划顺利执行，真是太遗憾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窈窕身影缓缓走进大厅，每一步都荡开了异样的冲击，那尊尊石雕都像是水潭之中的倒影，微微摇曳。 她的声音也像是由这么涟漪中散发出来的，自大厅各处响起。 “我们控制了玛拉，侵蚀了除开阿卡托什和塔洛丝之外所有的圣灵，还迷惑了阿祖拉和那个命运魔神，要挟住了波耶西亚。按道理说，足以主宰加拉迪亚世界凡人意志的所有力量，都在我们的手中了。” 这是圣灵之力的余漾，证明她几乎等同于圣灵降世了。 “是啊，问题出在哪里呢？” “就是那两个不甘心只捡点残渣的血巫师，就是塔洛丝和那两个魔神吗？” 尤琳步入大厅，低沉的自语。 尤里乌斯向她低头敬礼，踌躇了下，只以“院长”称呼。 “自称可以清理门户的血巫师洛宁也失败了，异度天宇传来了消息，说他的精神力外壳被剥掉，他的学院也完蛋了。” “这两个血巫师……主要是那个高照-晨星，似乎对我们的计划一清二楚，也非常了解怎么彻底粉碎加拉迪亚世界。” “不管是力量还是知识，都不是下环巫师能够具备的，更不用说是一个连正式巫师都不是的小小学徒。” 尤琳眼里闪烁着思忖的精光：“带着这样的力量和知识而来，与原本计划分配给他们的收获的确无法匹配，也难怪他如此兴风作浪，就为了挤进点燃龙火的舞台。” “这个高照，背后必然有其他力量。” 尤里乌斯皱眉道：“会不会跟传说中的血巫师传承有关？” 尤琳嗤笑：“血巫师传承？所有巫师其实都来自血巫师，但又背叛了血巫师道路的荒诞之语？环流议会都懒得理会这些胡话，你居然还当真了？” “再说了，巫师之路由谁而启，这有意义吗？巫师都是自在的，莫非你们认为还有个什么原初传承可以像控制傀儡那样，影响现在的所有巫师？” 尤里乌斯摇头，这的确太荒唐，巫师的力量建立在自身的精神之上，建立在对诸天万界的掌控之上，从层次上来说已经是至高点，哪可能还存在着比这更高的什么原初传承。 所以这个高照晨星，的确是……上面有人？ 尤琳再道：“我有两个猜测，一个不能说，如果是那个来历，呵呵……他的下场会有多惨，我都想象不出来。” 尤里乌斯装作没听到，异度天宇里存在着诸多玄奇，有些是环流议会都掌控不到的，比如某个无法将存在表述出来的……集合。 如果高照来自那里，只要他暴露了身份，学院都不必出手，环流议会必然会好好招待他，把他弄成精神傀儡当做线人打进那个集合，只是想象得到的基础操作。 “另一个猜测是……” 尤琳沉下了脸：“跟我们奈恩圣灵在上环的纷争有关，现在还不清楚会是哪家学院，但我回去后会查清楚的。” 这是最说得通的可能，有其他与奈恩圣灵敌对的学院在暗中支持血巫师。而有这个可能性的学院，恐怕还是另一家白巫师学院。 “乌瑞纳斯，起来吧。” 尤琳语气缓和了些：“你的确犯下了过错，但还不致命，现在还有补救的空间……” “波耶西亚主持的大角斗还有三天时间，血巫师和塔洛丝鼓捣出来的松加德帝国在三天之内不可能对雷莫托尼亚造成太大影响。” “等魔神们锚定祂们瓜分好的部分，整个雷莫托尼亚快被拉出物质界的那一刻……” 尤里乌斯淡淡的笑道：“然后……您就会出场。” 尤琳纠正：“不是我，是玛拉。然后斯丹达尔、迪贝拉、克娜莱丝、泽尼萨尔，总之那些正被侵蚀的圣灵们，祂们都得出场。” “就算祂们知道这是个陷阱，等待祂们的肯定是将祂们彻底湮灭的陷阱，祂们也只能现身来拯救世界，这是祂们存在的意义，是凡人意志的禁锢。” 尤里乌斯点头：“在那之后，奥杜因会上场……” 他深深吸气，有些忐忑：“在艾德拉院长面前，我担心自己把握不好分寸，说不定会演砸了。” 自北境世界而来的奥杜因，其实是由奈恩圣灵学院的院长艾德拉操纵，而尤琳这个下环分院的院长，正是艾德拉的亲传学徒。 尤琳摆手说：“你还是这么想就错了，导师转化的龙魂就是奥杜因，不然它怎么可能与阿卡托什一同湮灭？” “奥杜因会优先对付那些圣灵，等干掉那些圣灵之后，奥杜因的力量大减，你加上我也只能暂时逼退奥杜因。” “到那个时候，白金塔就会松动了，正是点燃龙火的时候。” “这没有演不演的，不拼尽全力，虚假就会变成真实。” “等到我们进白金塔点燃龙火，召唤出阿卡托什，那时候我们才会换回真实身份。” 尤琳又微微叹气：“原本的计划没有这么仓促，你和我没必要同时出现，先由你解决魔神，再被奥杜因击败，我再出现，这样能将物质界的信仰意志凝聚得更坚实，召唤下来的阿卡托什也能牵动更多的世界之力。” “现在……阿卡托什必然不是最理想的状态，到时候与奥杜因一同湮灭，加拉迪亚世界的粉碎状态会不太理想。” 这就是血巫师、塔洛丝和松加德帝国这股外力造成的不良影响了，不过终究能抢在这股力量正式登台之前完成计划，到时候血巫师颗粒无收，塔洛丝和那两位魔神带着追随祂们的凡人们投入虚空，也是必然的下场。 尤里乌斯和乌瑞纳斯同时露出快意的笑容，白巫师不等于是好人，相反，看着高举正义善良旗帜抵抗他们的好人落到最悲惨的下场，是白巫师最开心的事情。 “时机必须掌握好，我们跟波耶西亚缔结的誓约还是要兑现的，要确保祂获得一块足以栖身的碎片。” 尤琳叮嘱着要点：“等到祂在环流潮汐里扛不住了，只能答应归附我们的要求。有了祂的例子，那个顽冥不灵，以为只靠自己就能重创世界的阿祖拉，也不可能继续坚持了。” 这些收尾工作尤里乌斯不是太明白，但他负责的环节责任重大，自然仔细的聆听，一遍遍审视。 这座大厅里的若干座石雕，背后关联着的强大英灵，正是他到时候登场的依凭。 现在这些英灵依旧沉睡着，完全没有意识，等他们醒来，只知道雷莫托尼亚这颗松加德之心要完蛋了，他们必须听从自己的号令，去干扰那些魔神，一直拖到圣灵下场。 大厅的震荡猛然加剧，打断了尤里乌斯的审视。 正要离开的尤琳身影也从虚化再度凝实，她惊怒交加的道：“波耶西亚，这违背了我们的誓约！” 大厅中的昏暗灯光摇曳着，仿佛成了有实质的水流，隐隐的波动化作语音响起。 “塔洛丝、玛拉卡斯、诺克图娜尔、梅瑞蒂亚和谢尔格拉会加入新的大角斗，这完全消除了我们的后患，是更好的选择，我们无法拒绝。” “这也并没有违背誓约，你也可以加入，控制玛拉的异人，只要许下原灵之誓，就能进入大角斗场。” “明天黄昏开始，第三天拂晓结束，谁还立在大角斗场里，谁就有资格拿到松加德之心的……一部分，到了那个时候，不会有谁还留有拿走所有松加德之心的力量。” 尤琳失声道：“塔洛丝……他们怎么挤进来的？等等……” 她发现了最大的问题：“谢尔格拉？那个疯神，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波耶西亚幽幽的道：“看起来祂一直潜伏在那个血巫师的身上，血巫师的作为令祂喜悦，所以祂认可血巫师代表祂。” 尤琳沉默，目光闪烁得更剧烈。 “我是来通知你的，最终的结果还是都看各自的力量，你当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说完这句话，波耶西亚的力量消失，游动光影顿时定住，大厅恢复了之前的景象。 大厅里只有尤琳的低沉喘息，持续了许久。 “谢尔格拉不是根本无法捉摸，我们判断对世界影响不大，所以没去理会吗？” “祂居然能把圣灵和魔神纠集到了一起，怎么可能？” 尤里乌斯和乌瑞纳斯都诧异莫名，谢尔格拉，据说前身是秩序魔神杰格拉格，因为被其他魔神忌惮，设法坑害成了疯狂魔神。 当初入侵加拉迪亚的时候，对所有圣灵和魔神做过评估，都认为谢尔格拉乐于见到世界末日这种混乱，并不会对学院的计划有太大影响。 就算有影响，谢尔格拉在加拉迪亚世界也没干过什么事情，对世界的影响远远不如阿祖拉。没有湮灭领域和信徒，也谈不上去控制，就只把祂归为不可控因素。 没想到……那个高照-晨星，居然是靠祂的力量在作乱！ “谢尔格拉……” 尤琳终于出声了：“当初发现北境世界的时候，艾德拉导师就说过，这是个……连锁的世界，还关联着其他世界，应该算得上一个宇宙了。” “既然是宇宙，就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不断轮回的世界里，有很多力量被层层遮掩起来，哪怕是巫师也未必能看清全貌。” “导师由北境追溯到加拉迪亚世界，控制夏暮岛，在加拉迪亚世界制造了白金战争的历史，那时候他也说过，感觉到还有很多未知的力量在影响这个世界的历史。” “他倒没直接说到谢尔格拉，不过很显然，我应该注意到的。” 尤琳叹气：“这个变化，真是措手不及……” 乌瑞纳斯急切的道：“院长，我们不如让艾德拉院长……不，让奥杜因提前入场，破坏这场大角斗！” 不等尤琳回答，尤里乌斯就斥责道：“到时候魔神和圣灵都在，情况会复杂成什么样子？我们会稳稳的拿到控制权，继续凝结凡人的希望吗？” 尤琳点头说：“没错，说不定连尤里乌斯都没了点燃龙火的资格，而是有塔洛丝和谢尔格拉支持的那个血巫师被凡人意志视为最后的希望。” “换了别人去点燃龙火，那会是什么后果？说不定加拉迪亚世界都无法粉碎，我们会成为环流议会的活靶子。” “为什么导师都亲自上场，耗费力量操纵奥杜因从北境世界穿透到这里来？” “多少学院正等着开工，加拉迪亚世界要卡在环流里，对底层的冲击都无所谓，重点是堵塞了前往其他世界的道路，我们会成众矢之的！” 尤里乌斯小声说：“其实……如果让艾德拉院长直接在这个世界出手，把圣灵和魔神们直接扫灭，不是更简单吗？” 尤琳看向他，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让我承认失败？让我去给导师说，连粉碎这么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 尤里乌斯低叹：“姐姐……” “闭嘴！” 尤琳怒道：“我是你的院长，我掌管着奈恩圣灵的下环分院，加拉迪亚世界是分院的世界，是我的世界，如何处置只能由我负责！” 她语气骤然沉冷：“新的大角斗，见谁杀谁，谁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就这么简单是吗？“ “很好，我们奉陪！” 她翘起了嘴角，冷笑道：“别忘了，我们能开的湮灭之门，可不只一个。” 清晨，高照、玛哈和奥丽维拉走出帝都之外的那座梅瑞蒂亚神殿。 玛哈依旧满脸迷茫，觉得昨夜冷港的遭遇就是一场荒唐之梦。 奥丽维拉倒是在认真盘算：“我们打不过吧，那都是魔神啊，每个都有无穷无尽的族属，魔人、狼人、吸血鬼、尸鬼、大蜘蛛，大角斗场虽然叫大角斗场，也不是斯凯拉德会战那种战场，可以让我们排兵布阵……” 高照还在尝试跟谢尔格拉对话，然而跟梅瑞蒂亚完全不同，祂似乎就是自己的影子，感应得到却无法沟通。 或许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像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乃至塔洛丝那样，谢尔格拉并没有具体人格，祂就像一个……概念，当自己符合这个概念的时候，祂就会冒出来，借用自己的想法和声音出声。 说得更简单点，祂就是“主角”这个概念。 因为这是加拉迪亚，是上古卷轴四的世界，是四代主角还是凡人的时候，以及成为疯神之后，若干时间轴的混合。 听到奥丽维拉的话，高照下意识的道：“我们能开的湮灭之门，可不只一个。” 至于要怎么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高照看看玛哈，叹道：“我们为之努力的，不就是人间的松加德吗？” 玛哈还没明白，生命女神梅瑞蒂亚却在高照心中发出长长叹息。 “你果然是魔神谢尔格拉……” “你是在说，让凡人用自己的尸体铺满角斗场，那就是人间的松加德。” 第六十七章 大角斗的疯狂开端 污血旗荡漾着白光，将前后左右环绕的两百来人罩住，湮灭之门内的通道渗出糅杂了腐臭与清新的怪异气息，浓稠如雾，散发出令人躁狂的力量。 路面有些发软，还在微微蠕动，整条通道有如巨兽的肠道，奇怪的是墙面和顶壁又爬慢了各类藤蔓。 藤蔓中零零星星绽放着各色花朵，某个士兵好奇的伸手碰触花瓣，然后他惊恐的大叫出声，他的手急速膨胀，肌肉贲张，毛发喷涌，很快就变得像猿猴一般。 当他的脸颊也开始扭曲时，白光洒下，遏制住了变化。 黯淡绿光自他肩膀和手臂飘出，让他恢复如初。 通道里回荡着悠然之声：“不要停留不前，不要偏离道路，不要触摸任何东西。记得我们的约定，这里并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再有意外我就不理会了。” 率领这支小队伍的玛哈赶紧应道：“抱歉，我会约束好部下的，梅瑞蒂亚陛下。” 通道并不长，很快就来到一道湮灭之门，玛哈带着这个中队跨出通道，不仅是身体，连灵魂都从刚才那种近乎窒息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大角斗场……” 置身恢弘的椭圆形建筑边缘，眺望前方的广阔广场，玛哈目光飘浮，咽喉都有些发紧，仿佛胸口压着大坨铅铁。 以波耶西亚为首的诸魔神认同了新的大角斗，包括塔洛丝这位圣灵在内，所有加拉迪亚的原灵们都有权在大角斗场打开一道湮灭之门，送入各自的族属、代言者甚至是化身，进行一场除了地点和时间外，再没有其他限制的角斗。 到第三天拂晓的时候，谁的人还在，谁的湮灭之门还在，谁就有权第一个分割松加德之心，也就是雷莫托尼亚。 这样的大角斗，凡人加入的唯一依凭，就是自己的生命。 玛哈自认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即将开战的时候，她仍然避免不了紧张。 毕竟这一战，基本等于决定了加拉迪亚世界的命运，决定了凡人能不能拥有松加德。 “这就是你们最初的目的地吧，最终还是到这里来了。” 旁边的一道湮灭之门里，高照跨了出来，身后是另一个高举污血旗的中队，与玛哈所率的中队合为一体。 紧张消散了些，玛哈点头说：“是啊，当初的计划，就是在这里跟其他角斗士一起冲上观众席，杀个天翻地覆。那时候必然会有元老院的议员们，说不定还有护民官之类的大人物，都干掉的话，雷莫帝国应该会土崩瓦解吧。” 说着就自己笑了起来：“那时候真是……幼稚啊。” 高照那一侧，又一道湮灭之门打开，奥丽维拉带着另一个中队出现。他们同样举着污血旗，靠着塔洛丝的庇护，从诺克图娜尔开辟的通道，自巴希尔要塞直接来到大角斗场。 一个大队，六百凡人，这就是高照玛哈这一方投入的第一批力量。 高照没有评判玛哈的感慨，他只是提醒：“要小心，魔神们的第一目标应该是我们。” 波耶西亚之所以能说服其他魔神，这恐怕是最主要的原因。 大角斗场不只是用来让角斗士以鲜血和生命娱乐帝都人，还有战车赛道，异常宽阔，至少有五六个足球场大小。 赛场地面铺着柔白的细沙，这是从内海海岸精挑细选的白贝沙，确保每一滴血都能清晰显现。 赛场周围的观众席阶梯也非常浩大，足以容纳十万观众，比地球世界任何体育场都要宏伟。 不过作为决定帝都雷莫托尼亚，乃至加拉迪亚世界命运的战场，这里还是太狭窄了。 “你还真的开了第三道门啊，谢尔格拉并没有湮灭领域……” 玛哈的语气并不惊奇，对高照这个神通广大的异人，再有什么表现都不会让她意外了。 不过跟谢尔格拉有关的事情她还是很好奇，这位魔神本身就是“古怪”的代名词。 “谢尔格拉并没有实体，当世界平静的时候，祂就等于不存在。” 高照说：“但当世界被赋予了既定命运的时候，反抗这种命运的意志投射到谁身上，谁就会成为谢尔格拉。” “那个人可能是你这样的本地人，也可能是我这样的异人，总之祂代表了世界意志希望拥有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祂也并不一定是善良的，或者是要保卫什么，只是跟那个既定的命运相悖。” 高照摊手笑道：“恰好，我的到来给世界提供了这样一个可能性，所以我就成了谢尔格拉。” “谢尔格拉没有湮灭领域，但我有传送门啊。” 说话的时候，高照能清晰感应到，左手掌心里的学院印记正因与另一种力量融合而跃动。 昨天谢尔格拉意志现身的时候，就产生了这样的变化。他发现自己的学院印记像是渗透到了加拉迪亚世界的底层，可以像魔神在物质界开启湮灭之门一样开启传送门。 所以他会对玛哈说，能开的湮灭之门不只一个，也不只两个。 塔洛丝没有自己的领域，无法开启传送门，只能通过污血旗与玛哈本身投送力量。如果只有一道湮灭之门，在诸神乱战，还是魔神之敌的情况下，根本难以坚持。 现在诺克图娜尔一个，梅瑞蒂亚一个，再加上他的，三个传送门就意味着在大角斗场拥有了更多立足点，可以投入的力量更大。 当然这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一旦学院传送门被摧毁，他和奥丽维拉也就彻底出局了。 一道道猩红的湮灭传送门在观众席上展开，一**魔人、吸血鬼、狼人自传送门中涌出，再被由传送门伸展出的力量约束，发出暴躁愤怒的嚎叫。 莫拉格巴尔、达贡、海尔辛…… 魔神们纷纷入场，自湮灭之门中扩展出的力量相互挤撞，在另一种力量的融合下，扩展成一道力场，将整座大角斗场罩住。 力场上投射出波耶西亚的模糊面目：“等我从一百倒数到零，角斗就正式开始。” 另一张狰狞面目显现，发出如怪兽咆哮的雄浑之声：“我在看着你们，谁被驱逐出大角斗场，就没资格再回来。” 这是玛拉卡斯，被成为兽人之神的玛拉卡斯跟谢尔格拉一样，与圣灵和魔神们格格不入。祂拥有将魔神的湮灭之力驱逐出物质界的力量，在之前争夺雷莫托尼亚的混战中，一直是魔神们头痛的存在，原本的大角斗也并没有祂。 波耶西亚开始倒数，其他魔神的传送门也逐一开启。 算上莫拉格巴尔、达贡、海尔辛和波耶西亚，以及高照这边的三道门，还有梅法拉、娜米拉、桑吉恩、珀伊特、瓦尔迷娜，总计十二道湮灭之门，环绕着赛场，在观众席上展开。 就在波耶西亚倒数的时候，轰隆声不绝，一些体型高大的魔神族属已经在施法或者直接捶地，将观众席直接与赛场相连。 高照这边，他和奥丽维拉也从空间袋里丢出条石，搭出了一道连通观众席和赛场的阶梯。 一个中队在前，两个中队在左右，伸展出一道弧形防线，将三道传送门护住。 湮灭之门本身是很难破坏的，但如果没有守住足够宽阔的阵地，被对方推回了门里，就像出生点被占了一样，等于失败。 若干面污血旗插在了阵地中心，玛哈和高照等人站在了旗下，平心静气的等待着。 波耶西亚倒数到了二十，其他传送门里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魔神族属，因为还被束缚着不能下场，发出的咆哮声越来越大。 倒数忽然停下，波耶西亚说：“又有人立下了原灵之誓，我们的大角斗又多了新的参与者。” 高照看看奥丽维拉，两人同时耸肩，玛哈也翘起了嘴角冷哼，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高照……也就是谢尔格拉提议的大角斗，只要是原灵都能参加，但只能通过湮灭之门。这是考虑到雷莫托尼亚已经被湮灭迷雾笼罩，圣灵或者其他存在无法开传送门，或者以另外的方式参与。 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高照其实就在期待着奈恩圣灵也参与大角斗了，与其让尤琳设法破坏大角斗，不如也鼓动她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对决。 至于尤琳能不能找到魔神，拿到“入场券”，高照根本不担心。 三道传送门在对面远处的观众席上开启…… 一道门里跨出无数身着长袍，手持法杖，却感应不到生命痕迹的家伙，一看就是魔法女神阿祖拉的魔法侍从。 另一道门里涌出的则是无数个子矮小，头生尖角的小魔怪，这是召唤魔神卡拉维库斯的族属。 跨出第三道门的是一团团蠕动的阴影，阴影之中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却有一颗像章鱼般的脑袋，手臂末端还有一对大得出奇的爪刃。 这是预知魔神赫麦莫拉，祂的族群就是这种称为“黑书侍从”的怪物，其实并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祂的触手。 当一个人带着一群散发着灰雾的人形阴影跨出阿祖拉的湮灭之门时，一道道湮灭之门轰然喷发，投射出魔神们的虚影，纷纷诅咒和痛骂着。 那个唯一的活人是个男子，用阴沉的声音说：“我是乌瑞纳斯，死亡圣灵阿凯的代言者。阿凯已与阿祖拉、卡拉维库斯、赫麦莫拉一同许下了原灵之誓，我们有权参与这场角斗，决定最终谁将获得雷莫托尼亚。” 其他魔神们自然纷纷反对，祂们反对的是圣灵阿凯参与。 波耶西亚说：“我们都允许了塔洛丝参与，没有理由拒绝阿凯。” 玛拉卡斯轰然道：“失去了松加德之心，阿凯又怎么维持祂的死亡国度呢，祂有足够的理由参与，当然结果就必须接受了。” 波耶西亚那张模糊巨脸转向高照这边：“谢尔格拉，你们的意见呢？” 玛哈说：“塔洛丝没有意见……” 奥丽维拉说：“诺克图娜尔没有意见，她还很高兴呢，场面越乱越好嘛。” 就梅瑞蒂亚在心底对高照叫着：“亡灵！绝不接受！” 高照安抚道：“在这里让那些亡灵安息，不是很好吗？” 梅瑞蒂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确定就靠这些凡人，能坚持到最后？” 这个时候才问，有什么意义呢。 高照说：“已经说好了的啊，准备好一些精锐，用来对付大块头和远处的难缠家伙，听我的号令出动。” 梅瑞蒂亚叹道：“好吧，这时候只能跟着你赌一把了，看在你已经是谢尔格拉的份上。” 统一了认识，高照扬声说：“没有意见！” 谢尔格拉和玛拉卡斯都没有意见，魔神们也就不鼓噪了。 波耶西亚继续数数：“十九……” 高照忽然对玛哈说：“给你十秒钟说点什么。” 玛哈愕然：“要说什么？” 高照淡淡的道：“不管什么，只要让塔洛丝的力量振奋起来就行，没注意到你的呼吸很急促，士兵们紧张得连武器都武器都握不稳了吗？” 玛哈呆了呆，这时候波耶西亚已经数到十五了。 松加德女皇，塔洛丝的代言者塔洛丝玛哈高喊道：“为了塔洛丝！” 士兵们跟着呼喊起来，感觉那无形的重压舒缓了不少，身体也变暖了。 玛哈继续：“为了松加德！” 六百人的呼喊更统一，声音更好，血液开始变热，自污血旗洒下的白光渗进身体，感应到了强烈的力量，握住武器的手变得坚定而有力。 “为了整个世界——！” 最后一声呼喊，倒数到三。 三道传送门原本有些黯淡，在呼喊声里也变得明亮。 奥丽维拉用胳膊肘撞撞高照：“诺克图娜尔很满意，她正通过那缕初火给了我更多力量。” 于此同时，梅瑞蒂亚也在问：“你那个英灵情人呢，要不要再给她一副血肉身躯，让她可以承载更多力量，尤其是我的力量。” 波耶西亚：“零……” 整个大角斗场都震荡了一下，咆哮声潮如有形之力，自道道传送门冲击而出。 魔人、狼人、吸血鬼以及各类魔怪，如决堤洪水，从四周的看台倾泻而下，同时向看台左右伸展。 不同族类的魔怪之潮都朝着大决斗场南面那三道传送门奔涌而去，那里仅仅只有六百多个凡人结成单薄阵型，守着一条弧形阵线，完全是一冲就垮。 然而这股股怪潮还没冲过角斗场中点，就相互挤撞在一起。一团团血花喷发，一块块残肢飞洒，战斗从边缘急速扩展开，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很快就在赛场中变成混乱的血肉涡流。 第六十八章 代价是二十万血肉之躯 大角斗场变为混沌的涡流，两股怒潮一红一黑，成为最显眼的色彩。 红的是一个个弥散着猩红血雾的菁英吸血鬼，这是莫拉格巴尔的精锐族属，数量并不是特别多，但他们身上的血雾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彼此之间都不会离得太近。 与莫拉格巴尔相邻的是海尔辛和桑吉恩，前者的族群主要是狼人，后者的族群则是放浪魔人。这两股魔怪之潮与吸血鬼挤在一起，边缘顿时混乱不堪。 血雾像虫群一般，在狼人和魔人身上噬咬出无数细小伤口，牵起缕缕血水，受伤者被剧烈的疼痛粉碎了理智（当然这两类魔怪也没多少理智），相互厮杀起来。 黑的则是达贡的魔人，这种叫德拉莫拉的魔人是达贡手下诸多魔族中最强悍的。它们每个都有接近两人高，身着自熔岩中冷却的黑曜石铠甲，四条胳膊挥舞着各式武器，一个就足以击溃好几个小队的凡人士兵。 这些德拉莫拉不需要像吸血鬼一样散发出血雾驱赶其他魔怪，只是用巨大的身躯和沉重的黑曜石武器，就能将左右的魔怪挤开。 在达贡左右的魔神是波耶西亚和梅法拉，前者的族群是黑暗精灵，后者则是在梅法拉引诱下通过背叛和谋杀成为眷属的各个种族凡人，在纯粹的力量上自然无法匹敌德拉莫拉，被硬生生挤到了后面。 波耶西亚和梅法拉应该是不愿意在一开始就拼尽全力，自然乐得让达贡抢攻。 于是在大角斗场的中心，莫拉格巴尔的吸血鬼与达贡的莫拉德拉撞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 没有哪个魔神在意什么“事先的约定”，莫拉格巴尔和达贡自己都不在意。对所有“参赛选手”来说，自己之外的存在都是敌人，虽然那个圣灵加魔神加凡人的组合最碍眼，但先消灭还是后消灭都无所谓。 “太乱了，是不是去跟波耶西亚协调下，让祂设法把莫拉格巴尔和达贡引到血巫师那里？” 阿祖拉、赫麦莫拉和卡拉维库斯三魔神的湮灭之门前，巫师浦洛迪对乌瑞纳斯说：“看这个形势，魔神们相互间一打起来，根本就顾不了血巫师那边了。” 乌瑞纳斯看看这个被尤里乌斯派到身边的助手，摇头说：“没必要，时间还长着呢，等战斗波及到了每道传送门前，血巫师那边的反应足以吸引魔神的注意力。” 浦洛迪叹道：“你怎么比我还谨慎，我可是在尼普尔河西岸亲身体会过那场全军覆没的战斗，很清楚那个血巫师在驱策凡人战斗上的本事。” 乌瑞纳斯淡然的说：“就是因为我没有亲身参与，才能挣脱那场战斗的束缚，站在更高的地方看那个家伙。那个高照-晨星终究是巫师，怎么可能只擅长驱策凡人战斗呢？” “相比之下，他拥有的那种火我倒觉得更古怪，而且他跟塔洛丝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塔洛丝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做化身，而是选择了布狄卡女王的女儿，再由他指挥，这里面必定有我们不了解的秘密。” 浦洛迪看看周围，阿祖拉、赫麦莫拉和卡拉维库斯三魔神不是被压制就是被胁迫，才开出了这三道湮灭之门，派出族属战斗，比不上全力而为的魔神，显得势单力薄。所以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像血巫师那样守门而已。 不过血巫师那边出战的不仅是凡人，数量还少得可怜，让浦洛迪难以按捺心中的冲动。 他跟尤里乌斯在斯凯拉德会战里落败，同为液化巫师，尤里乌斯是计划中的主角，尤琳院长的弟弟，自然谈不上追责，他却被好一顿数落，现在还落到给尤里乌斯的学徒当助手，自然不甘心。 “那个高照就派这点人手出战，不是过于自大，就是有什么依凭。” 他忍不住说：“我觉得还是尽快试出他的底细为好。” 乌瑞纳斯缓缓点头：“说得也是，那么你去运作吧，我只能给你一些魔法侍从和卡拉维库斯的小魔怪。” 浦洛迪笑着说：“那就够了，我们没必要直接动手。” 高照这边，三个中队连成的弧形防线前并不平静，零零落落的敌人开始冲击防线，大多是波耶西亚的黑暗精灵，还有一些梅法拉的夜母刺客和莫拉格帮杀手。 前排的战士投出一根根闪烁着微微绿光的标枪，标枪上的梅瑞蒂亚之力在黑暗精灵的身体上膨胀出一个个肉疮，那些只是凡人灵魂的刺客和杀手则长出一朵朵腐烂之花，将全身荡漾得像水潭之中的倒影。 后排的战士用短弓射出一枝枝箭头亮着金光的箭矢，穿透了黑暗精灵的魔甲，驱散刺客和杀手的迷雾。 “这仅仅只是开始……” 梅瑞蒂亚在高照心底说：“真的不需要我的虎人出战？” 梅瑞蒂亚自然也有她的族属，那是在加拉迪亚世界已经灭绝的虎人，当然实际上是被梅瑞蒂亚庇护在了她的湮灭领域里，而且已经丧失了凡人的本质。 高照很理解她的想法，帮忙倒是其次，去干莫拉格巴尔才是真正的目标。 “你还有诺克图娜尔的族属都很难跟我们的凡人军队并肩作战，放出来会搞得很乱。” 高照说：“你可以做好准备，但不要心急，等到时机合适，会让你的虎人出来的。” “在那之前，还是专心准备腐烂标枪吧，这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不仅是梅瑞蒂亚的虎人，诺克图娜尔的魅影魔人也会上场的，在需要的时候。 现在梅瑞蒂亚和诺克图娜尔也在出力，她们提供的标枪和箭矢能让凡人获得有效杀伤魔神族属的能力。 塔洛丝之力自然更有效，不过战斗还长着呢，就算是圣灵也得节省力量。 偶尔有敌人冲破投枪和箭矢编织的火力网，或者利用隐匿乃至传送的能力冲入防线，污血军旗洒下的白光将对方的身影照耀得清晰明亮。一面面盾牌溢出白光，挡住这些敌人的邪恶之击，一枝枝短矛、一柄柄长剑拉出淡淡白影，从各个方向将这些敌人刺倒劈倒。 这就是塔洛丝做的，通过污血军旗提供防护屏障，给护甲盾牌和近战肉搏武器加持圣灵之力。 “我、我真的杀掉了魔人！？” 一个士兵抽出短矛，看着在地上化作灰暗碎石的夜母刺客，再看看矛尖上的污血，难以置信的低语。 在以往的传闻里，通过湮灭之门侵入物质界的魔怪刀枪不入，强大无匹，凡人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进入大角斗场前，他们也在帝都外围接触过一些魔怪，若干小规模战斗的经验累积下来，也证明了这样的传闻。 魔神驱使的魔怪不是不可战胜的，但代价会异常惨重，更不是凡人可以一对一解决的目标。 他们这些士兵都是昨天从军团中仓促选出来的，虽然有斯凯拉德会战的经验，但跟魔怪列阵而战的经验还是头一次。 刚才只是走过梅瑞蒂亚的通道，就感觉到了魔神之力的恐怖与强大，当他们列阵之后，看到道道湮灭之门打开，涌出成千上万的魔怪，每一个都是童年噩梦时，说不害怕那是绝对骗人的。 女皇的呼喊让他们稍稍振作，但振作的底气不是力量与胜利，而是死在这里的决心。 昨天编组队伍的时候，女皇就说得很明确了，不打败这些魔神，世界就会毁灭。 雷莫帝国已经瓦解了，剩下一部分还投向了魔神，能拯救世界的就只有他们，只有松加德帝国。 被选到的战士，没有活着进入松加德的机会了，不过他们的灵魂会被接进松加德，这不仅是女皇的誓言，还是塔洛丝的允诺。 他们都做好了战死在此的准备，唯一的希望就是尽量多杀一些魔怪，好让自己这一方坚持得久一点。 最初的预估……或者说企盼，仅仅是杀一个魔怪够本而已。 现在看来，这一战必然是赚的。 其他战士的心口也在发烫，纷纷议论着。 “笨蛋，那不是魔人，是夜母刺客！” “原本也是凡人，被梅法拉引诱背叛了亲人同伴，这种家伙每个身上都背负了复仇诅咒。” “还有那种黑暗精灵，堕落的至高精灵，加拉迪亚人的老仇人了，杀起来真痛快！” 笑声中，地面开始震动。 莫拉格巴尔与达贡的红黑涡流依旧在角斗场里翻滚，涌过来的是灰褐斑驳的怒潮。 那是海尔辛的狼人和桑吉恩的放浪魔人，后者是莫拉德拉的近亲，虽然没有那么高大也没有四条胳膊，但也是高大魁梧头生尖角的可怕怪物。 这两个魔神不知道是重新捡起了默契，还是挑软柿子捏，终于选定了高照这边作为目标。 “热身结束了……” 高照嘀咕着，距离开战只有不到十分钟。 标枪和箭矢骤然变得密集，一瞬间狼人和魔人倒下了整整一排。 如果是跟凡人对战，这一击足以瓦解对方的士气，但这些狼人和魔人的意志却没有那么羸弱，毫不犹豫的踩着同类尸体继续冲锋。 至少高出凡人一头的魔怪肩并肩脚踩脚的涌上来，根本不顾及挤撞踩踏的后果。凡人士兵们也丢开了原本的战斗传统，立起雷莫帝国制式的大方盾，三排并作一排，很快结成几道人盾合一的密墙。 每道墙之间相隔四五雷莫尺，短矛长剑自盾牌间隙伸出，小队长和资深老兵留在缝隙间，将长矛长斧自前排士兵肩头探出。 噼噼啪啪闷响汇聚为轰然震动，地面荡开一圈烟尘。狼人与魔人之潮撞上这道单薄防线，嘶嚎着咆哮着，抡起沉重的黑铁武器，砸在盾牌上，绽放出片片白光。 泛着白光的大盾稳稳挡住冲击，只有少数碎裂开，但又被后面的士兵及时补上。 精钢短矛、长剑、长矛、长斧以及所有武器都裹着蒙蒙白光，劈开狼人的坚韧皮肤和魔人的黑铁铠甲，像烧红的烙铁般，在魔怪身上制造出一个个冒起烟气的伤口。 前方骤然受阻，后面的狼人和魔人并没有呆呆的等待或者推挤，而是直接爬上或者跳到同伴身上，再高高跃起，跳向防线后方。 这些魔怪以狼人为主，它们的跳跃能力堪比猿猴。 “稳住——！” “及时补位——！” “不要管身后，那是我们的事情！” 玛哈高喊着，跟高照一起背对防线，抡着双手长锤，将一个个狼人的四肢砸断，头颅砸烂。即便只是砸中身躯，推送出的莹白光波，也烧灼得狼人浑身颤栗，高声惨嚎。 高照一手破晓者一手泰古斯单手钉锤，更是把这些狼人当做新手村的小怪打，在他的感受里，这些足以比拟资深强者的魔怪并没有多少挑战性。 不过他不能单纯的沉浸在战斗里，这场战斗他就得亲自指挥了。 不到十分钟，跳进防线内的魔怪就被清扫了大半。剩下的交给葛瑞丝、阿斯旺和陶德三个学徒解决。他们一直守在污血旗下，紧张的关注着这场战斗，现在也是热身的时候了。 “晨星大人……” 温软的嗓音在心底响起，是希伊兰蒂在问询，她和所有护火者都做好了准备，随时等候召唤。 感受到了高照的心灵渐渐灼热，希伊兰蒂自然明白战斗已经开始，语气异常殷切。 高照安慰道：“不要急，希伊兰蒂，你们能晚上一分钟，我们离胜利就近了一步。” 他打量这道小小的弧形防线，还好是居高临下，让魔怪不至于平底堆起怪墙，直接倾泻到防线里面。 这一波狼人和魔人至少有三千，占据了大角斗场南面的小小一角，现在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一。 防线上不时有战士倒下，不过有后排及时补位，还算稳定。 大略估算了下时间，再看到角斗场中心的红黑涡流开始发散，估计再过一会就要伸展过来，他又暗暗叹气。 不到半个小时，就必须补充了，虽然后备队充足，但消耗速度这么快，也让他不得不放弃了“尽量减少牺牲”的坚持。 “分旗！” 高照喊道，污血旗阵中分出三面旗帜，举着军旗的士兵匆匆跨入湮灭之门。 十来钟后，狼人与魔人只剩一半，防线上的人墙也从六道减少到四道，防线之后也铺满了狼人魔人的尸体。 三道湮灭之门荡起微微涟漪，三面污血旗闪烁着白光，自门中伸出，跟在后面的是一队队士兵。 又是三个中队到来，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动员了，他们加入到防线中，将负伤和脱力的士兵换下来，再由污血旗护送着进入湮灭之门，送回要塞。 从现在开始，污血旗就不会停下来了，每半个小时就会送来三个中队。 按这么算的话，总计三十六个小时的角斗时间，凡人要投入两百个中队预计四万人。 但这仅仅只是前半段“赛程”的安排，到了后半段时间，频率会加快到十分钟一次，而且来的就不是三个中队，而是三个大队。 在高照的估算里，松加德帝国的二十万军团，都会加入到这个狭小的战场，为松加德之心，为世界的命运而战。 第六十九章 首个受害者海尔辛 沉重的黑铁武器砸在盾牌上，锐利的爪刃撕裂铁甲，白光爆绽，人体倒飞。 团团血雾冲撞，道道光柱轰击，单薄的弧形防线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吞噬。 缺口很快被堵上，防线转眼被拉平，白光再度在凡人的铠甲和武器，乃至眼瞳中亮起。 塔洛丝的白光并不耀眼，但不管是哪个魔神族属挟带而来的力量之光，都无法让它黯淡下来。 大角斗已经开始了两个小时，“松加德阵营”的小小防线依然稳固，不过战场形势开始有了变化。 从看台到赛场原本广阔的空间，现在变得异常局促。战斗发生在每一处角落，各种奇形怪状的魔怪冲撞推挤，各道湮灭之门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更多魔怪。 但战况不再像最初那样混乱，隐隐能看到，魔神们似乎围绕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结成了两个联盟。 这倒在情理之中，对其他魔神而言，这两个魔神必然是大角斗的主角。祂们不仅都有远超其他魔神的强大力量，而且对松加德之心乃至物质界的占有欲是最强的。 血腥与毁灭魔神莫拉格巴尔自己的湮灭领域冷港就是按照物质界倒影塑造出来的，混乱与破坏魔神达贡也将物质界当作自己本有的领地。 关于达贡，更隐秘的传闻是因为祂欺骗时间终结之主奥杜因，被奥杜因诅咒变成了丑陋的四臂魔怪，还被驱赶到了虚空。必须要摧毁所有时间轴上的世界碎片，祂才能恢复迪德拉原灵（魔神）的正常形态，带着湮灭领域重返世界，所以祂才拥有了毁灭世界的无尽**。 要说清楚这些魔神的起源和恩怨，还得讲到蒙达斯，也就是圣灵创世之前的旧世界。魔神们之所以要分割松加德之心，就是想取走这块跟蒙达斯还有关联的碎片，这样才能确保祂们在加拉迪亚世界粉碎后，可以在虚空中重建蒙达斯。 这是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跟其他魔神们许下原灵之誓后获得的新消息，高照也才明白阿祖拉和其他两位魔神是如何被控制住的，魔神们为何乐意听从尤琳的安排，照着她的剧本演出。 很明显，阿祖拉、赫麦莫拉和卡拉维库斯这三个要么最有智慧，要么对世界最了解的魔神被欺骗了，以为尤琳这些异人只是想粉碎加拉迪亚世界的物质界，祂们非但不会受害，还拥有了让蒙达斯重新完整的机会。 能丢开圣灵创造的世界，在虚空重建完整的旧世界，这自然是魔神们乐意看到的未来。 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也做过努力，明暗两面都在说服波耶西亚这样还有清醒头脑的魔神，告诉祂们这是骗局，然而毫无效果，还被讥笑是被高照这边的异人以及塔洛丝这样的凡人圣灵欺骗了，失去了迪德拉的特质，堕落成伊德拉……也就是被欺骗创世而陨落，而后还被凡人意志扭曲的圣灵。 两位魔神不明白尤琳那边是怎么蛊惑了这些魔神的，高照猜测应该跟北境世界有关。 北境世界里有奥杜因，虽然那可能只是奈恩圣灵利用拜龙教召唤出来的，看起来很像是奥杜因的一头恶龙，但经过巫师的加工，必然能获得接近于奥杜因的力量。 而且那头奥杜因，已经跨越了世界，来到了加拉迪亚，现在又诡异的消失了，自然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登场。 总之在所有魔神里，就数莫拉格巴尔和达贡最为强悍，笼罩住雷莫托尼亚的湮灭之雾，也以祂们两个的力量为主。 眼下大角斗场里，无数魔怪汇聚而成的涡流也以祂们的红黑色彩为主沸腾着。 其他魔神围绕在涡流之外，也分出了明显的阵营。 桑吉恩、娜米拉、珀伊特在避免跟莫拉格巴尔战斗，同时主动攻击达贡的德拉莫拉魔人。 波耶西亚、梅法拉、瓦尔迷娜则相反，驱策祂们的族属魔怪主动攻击莫拉格巴尔的吸血鬼。 高照和玛哈这边的“松加德阵营”当然没被祂们忽略，只是战场很快就拥挤不堪，除了桑吉恩勉强投送来一些部下外，其他魔神的族属都挤在了一起。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海尔辛。 到目前为止，攻击松加德阵营的主力就是海尔辛的狼人。 海尔辛不仅是狼人之神，也是狩猎与竞技之神，祂对这样的大角斗异常满意，但对松加德阵营的加入异常不满，在祂的心目中，这个凡人圣灵魔神的组合，是对这场大角斗的亵渎。 再加上之前魔神们貌合神离的所谓“默契”，一开战祂就把族属主力投向了松加德阵营，跟凡人士兵们战斗的绝大部分魔怪都是狼人。 当然也有另一个关键原因，祂的湮灭之门就挨着高照这边…… 对付海尔辛还不算吃力，祂的狼人在人形态下有高大的身躯和长而锐利的爪刃，行动迅捷力量强悍，还拥有狂化能力，可以变身为直立起来有两人高的巨狼，嘴里的尖牙可以把最厚的铁甲当做木片一样咬破，但在凡人的心目中还算不上太可怕，毕竟这更接近于自然之敌而非湮灭领域的魔怪。 有塔洛丝的防护和力量加持，有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的武器协助，凡人的防线被狼人之潮冲击了一个多小时，依旧岿然不动。 看台下的赛场被诸魔神的乱战塞得满满当当，海尔辛的狼人之潮隔绝了其他魔神的干扰后，开始专注的对付凡人了。 旁边的海尔辛湮灭之门光影闪烁，一个个更为高大的身躯跨出传送门，梅瑞蒂亚呼叫高照的语气都有些惊慌。 “那是海尔辛的头狼，说不定其中还混杂着狼王。” 奥丽维拉也转达了诺克图娜尔的忧虑：“她说如果挡不住海尔辛的话，她会出动她的黄昏魔女，到那时候凡人们没必要战斗了，全都当做召唤魔女的祭品。” 高照可没给好脸色：“告诉她，想得美。” 雄浑的狼嚎声响起，更加高大的狼人踹开其他狼人，朝着防线急奔而来。 就在同时，赛场中越加混沌的战斗，也让魔怪们变得更加分散，一些裹着血雾的吸血鬼，以及踩得地面微微震动的德拉莫拉朝着防线冲来。 “是时候了……” 高照转身对三个依旧守在污血旗下的学徒说：“你们先别急，需要的时候会告诉你们。” 回头他从空间袋里摸出螺旋剑插在身前，挥手点燃精神力。 焰火升腾而起，塔洛丝的白光也被镀上一层金光。 缕缕火光凝结成修长窈窕的身影，自营火中跨出。这时候高照正好用破晓者划破了手腕，流淌出的鲜血缕缕飘飞，汇入那道焰火人影中。 飘飞长发，纤纤素手，一点点细节急速填充，护火者希伊兰蒂自投影变作有真实血肉的凡人，银亮骑士甲套住华贵长裙，圣女骑士大剑如火炬般燃烧，她俏生生立在高照身边。虽然眼睛被饰环罩住，却正好与高照并肩而立，但又保持着一个淑女应有的矜持距离。 “希伊兰蒂来了……” 她语气沉凝的对高照说：“她会与晨星大人一同战斗到底。” 所以这时候算是防火女吗？ 高照笑笑，并没深究，没有差别，都是他的。 一头头放大了不少的狼人冲击而来，有的直接高高跃起，变成巨大的头狼，朝着防线后方落下。 “玛哈——！” 高照呼喊道，玛哈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由火与血凝结而成的希伊兰蒂，闻言一个激灵，跟着高喊：“塔洛丝庇佑！” 包裹着，乃至浸泡着凡人身心的塔洛丝有了微微变化，隐隐的灼热正渗入心灵，让士兵们的意识有些飘忽。这种感受分外怪异，让不少士兵慌乱起来。 “士兵们，放开你们的心灵！” “这是塔洛丝许可的力量，不要决绝它！” “感受这股火焰，它会带给你们更强大的力量！” 玛哈的呼喊让士兵们镇定下来，一个个士兵身上的淡金光辉转换为更为浓稠的金光，有些甚至眼中都喷出了同色光辉。 克林弗恩初火给了梅瑞蒂亚，给了诺克图娜尔，也给了塔洛丝，很早的时候，就是靠着初火，高照才碰触到了塔洛丝的意志。 塔洛丝将初火之力传送给士兵们毫无阻滞，这样的力量自然不能跟自身拥有的力量相比，也比不上塔洛丝原本的力量直接而强大，却赋予了士兵们直接烧灼魔怪灵魂的能力。 不过负作用也很明显，凡人灵魂是无法承受太久的，最终会像当初在布玛城那样，心灵溃散乃至被烧成灰烬。 但这能做出更大的贡献，还比死在魔怪手上好得多。 凡人防线顿时变作道道火墙，高高跃起的头狼冲开无数标枪和箭矢，还没落地，就有几头被砸得倒飞回去，或者斩断了狼爪尖刃，发出凄厉嚎叫的同时，还洒下如雨的狼血。 这是高照、希伊兰蒂、玛哈和几个大师级军团长的战绩，两个小时下来，已经投入了十多个中队，这些中队来自好几个军团，军团长也加入到了战斗里。 紧接着是头狼的冲击，这些头狼的冲击之力更加可怕，爪刃也更长更锐利，前排士兵们如果只有塔洛丝之力，还真的说不定会在一瞬间尽数扑倒，导致防线崩溃。 但现在头狼们刚刚撞到大盾上，连绵不绝的惨嚎声就响起，他们被罩住盾牌的暗金光焰烧灼得痛不堪言，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全身力气瞬间失去了大半。 头狼们的沉重身躯撞到盾牌上时，巨大的力量依旧传递而来，几乎要把人掀到空中。士兵们早有经验，前后几排相互支撑，看着金焰截截荡漾，似乎马上就要断裂乃至粉碎，却始终稳稳的连为一线，冲击之力很快就被吸收一空。 不过几个点上却出现了状况，那是比头狼还高大的狼王、弥散着血雾的吸血鬼，与更加巨大，四臂武器如风扇转动的德拉莫拉。 “希伊兰蒂！” 高照呼喊着跳起，同时召唤防火女，后者就像他的影子，在他跳起的时候就跟在了身边。 两人踩着士兵的头盔，两三个起落就到了防线前方，破晓者与圣女骑士大剑劈出绚丽金芒，将两头狼王劈得臂断嘴裂，轰然倒地。 “先干那个吸血鬼！” 梅瑞蒂亚还在高照心中大叫，那可是让她魔神之心乱撞的大好目标。 高照行动的时候，玛哈带着军团长也如法炮制，越过防线冲到前方，挡住德拉莫拉的攻击。 几个大师级别出击，还有塔洛丝加初火之力加持，先斩手劈腿，再穿心砍头，很快就把这一小股德拉莫拉干掉，密集队形的士兵们对上这种魔怪着实讨不了好。 不过不管是狼王还是吸血鬼，乃至德拉莫拉，他们干掉的不过是赛场中数千数量的极小一部分。 左侧是更多头狼在狼王带领下冲来，右侧是吸血鬼与德拉莫拉的混战延伸过来，如果汇合的话，只靠推挤就能把防线吞没。 高照立在阵前，对玛哈说：“该用上凡人的智慧了，你懂得的吧？” 这一战高照可没有什么锦囊妙计，就是拼消耗拼到底，拼到机会出现的时候。 现在有了个小小的机会，高照觉得玛哈应该懂得。 果然，玛哈点头说：“这是个好机会……” 她转头交代了几句，几个军团长点头奔回防线。 三面污血旗提前了一半时间后撤，这是为出击之后的兵力空缺做准备。 防线开始有了变化，左侧后退，后侧前出，以逆时针方向转动，将一部分吸血鬼与德拉莫拉拦住。 高照在左侧帮助防守，玛哈在右侧，带领军团长和士兵们，裹着淡淡金焰，以齐整的队形和直指灵魂的攻击，将同时在混战的吸血鬼与德拉莫拉向左侧驱赶。 一团团血雾消散，一头头高大的德拉莫拉倒下，对数量众多的乱潮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 但如此犀利和一致的攻击，却让吸血鬼和德拉莫拉下意识的寻找更宽松的空间。 于是很快，这股乱潮横向撞上头狼之潮，吸血鬼和德拉莫拉们哪会客气，照着狼人们就是一通猛打。 头狼之潮在前方被高照和士兵们稳稳拦住，侧面又被吸血鬼和德拉莫拉冲乱，哪怕是有相当灵智的狼王，也无法执行海尔辛的命令，只能号令部下跟眼前的敌人混战。 “很好，把堤坝筑得更稳当点！” 高照非常满意，这时候防线已经由原本的外弧扩展成了角度非常大的内弧，像“j“一样，有如曲折蜿蜒的河堤，引导着乱流向左侧的海尔辛之门冲去。 十多分钟后，这股乱流奔涌得更顺畅，当然也意味着狼人跟吸血鬼和德拉莫拉打得更加火热的时候，三个新的中队到来。 他们补充到右侧的弧线边缘，夯实了堤坝。初火的金光浸染了他们，让他们很快跟原本的堤坝融为一体。 “开始……“ 高照举起燃烧着的破晓者，高喊：“推——！” 右侧的堤坝上，一股股士兵以小队规模冲入魔怪之潮，杀掉几只魔怪后就后退，下一刻又换另一支小队出击。像是尖锐的钢铁之刺，又像螺旋桨一样，不断搅动着魔鬼洪流。 如此细微的冲击，却很快产生了明显变化。 接触不到冲击不动凡人阵线，魔怪们很自然的朝着更方便行动的方向冲击，而一股股规模小却迅捷锐利的冲刺，让它们更不由自主的改变方向。 哪怕个头巨大，哪怕互相践踏，哪怕有点清醒头脑，但在这种相互挤撞的乱局下，就算是强大的吸血鬼和德拉莫拉，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于是这股红黑交织的洪流，像是在水利工程前改道一样，更汹涌的转入头狼之潮，不仅很快将其断流，甚至还涌到了海尔辛的湮灭之门前。 那道湮灭之门剧烈闪烁，喷发出无形的冲击，再伸展出股股灰褐激流。 “莫拉格巴尔！达贡！” 激流融成海尔辛的投影，继而片片凝实，海尔辛居然送入了实体的化身！ 海尔辛愤怒的咆哮：“先干掉亵渎大角斗的凡人！你们两个蠢货！” 第七十章 真的挺可爱 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讲解过魔神们的战力，每位魔神都有海量的低阶族属，大量的中阶族属，以及少量菁英眷属。低阶族属是凡人都能对付的炮灰，因为角斗场太狭窄，眼下出场的都是中阶族属。 魔神们必然会派遣菁英眷属上场，现在大角斗才开始不到三个小时，显然还没到用上全力的时候。 一般而言，到了派遣菁英眷属的时候，魔神们也会派上自己的化身。那些眷属力量强大，必须亲临现场才能更好的控制。 现在海尔辛投入化身，应该不是自己上阵，而是准备派上菁英眷属了。 不是那些头狼甚至狼王，而是更强悍更凶残的家伙。 海尔辛还真是个暴躁老哥啊…… 想想的湮灭领域叫“狩猎场”，竞技就是神职之一，很多角斗士都暗中信仰，倒也能理解的执念。诺克图娜尔说过，之前魔神组织的大角斗，海尔辛就是最初的响应者和推动者。 海尔辛的咆哮没有得到回应，莫拉格巴尔和达贡不像，眼里只有胜负，而不是什么角斗的神圣纯洁，这二位都是以摧毁神圣污秽纯洁为本职的。 “很好，看来我得换种方式参与了。” 其他魔神也没响应，自然是乐见倒霉。海尔辛的化身，那个有十多米高，披着兽皮戴着狼头造型头盔的巨人袒露身体，手持带有弯钩的长枪，像狼一般仰天长啸。 大角斗场上空，湮灭迷雾破开了一道圆形缺口，血色冷月骤显，洒下猩红月光。 湮灭之门的猩红光幕剧烈翻滚，一个个类人魔怪跨出传送门，大概有二三十个。 这些魔怪看上去就是凡人，只是披着各种野兽毛皮，戴着狼头熊头鹿头之类的头盔，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只野兽，对应了头盔的造型。 海尔辛的猎人，每个都在大师级以上，少数更到了宗师级别。 梅瑞蒂亚在高照心底说：“小心海尔辛猎人的永恒狩猎，他们一旦锁定目标，攻击就绝不会落空。” 高照正要叮嘱某人，感应里那家伙居然没了任何痕迹，像是完全消失了。 看来诺克图娜尔有她的打算，高照也就没必要考虑如何进攻了，只需要专注防守。 好几股阴冷的痒意同时落在身上，海尔辛猎人已经锁定了他。相信玛哈以及那些军团长也一样，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一道道猩红光束自海尔辛猎人手上升起，越过正在乱战的狼人和德拉莫拉头顶，如闪电般朝着凡人防线落下。 高照催动精神力猛烈燃烧，身上泛起纵横交错的金线，一双烈焰之翼同时在背后展开。 不等他接下这些猩红光束，焰火摇曳，希伊兰蒂闪到了他身前，大剑转动，将大部分光束击飞。 仍然有几道光束穿透大剑，射在希伊兰蒂身上。哒哒的钝响声显示这些海尔辛血月之箭射穿了圣女骑士甲，连太阳金甲虫屏障都没挡住。 “希伊……” 高照心痛的叫着，那几枝钉在希伊兰蒂身上的猩红箭矢呼哧燃烧起来，化作缕缕飞灰，才让他松了口气。 不远处玛哈的身影也被猩红箭矢点亮，不过由塔洛丝白光和初火金光融合而成的淡金火光很快吞噬了红光，玛哈安然无恙。 倒是军团长里有好几个倒地，红光压制了身上的淡金火光，他们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头盔和铁甲铿铿撑裂，臂腿膨胀，背脊弯曲，嘴巴前突，正在急速兽化。 防线后排的塔洛丝教士赶紧上前，将一柄柄裹着浓稠白光的短剑刺入伤者身体，将海尔辛的兽化之力压制住。 高照呼喊道：“拖进梅瑞蒂亚的湮灭之门，梅瑞蒂亚可以治疗他们！” 梅瑞蒂亚是生命与活力女神，这种将人类血脉扭曲为兽化人血脉的力量是她非常熟悉的，可以很准确的抽取出来。不过抽取这种力量的同时也在抽取生命力，这些伤者一时半会是无法再加入战斗了。 海尔辛猎人的第一波攻击虽然对高照和玛哈无效，却让好几个中阶强者丧失战斗力，让它们继续下去，形势相当不妙。而这些家伙一点也不受拥挤战场的影响，全是远程攻击。 高照嘀咕道：“别磨蹭了，动手啊……” 不到半分钟后，第二波猩红箭矢落下，这次是一整截防线的士兵倒下。来不及救治他们，一个个就撑裂了盔甲，变成疯狂的狼人，加入到混沌的乱战中，正在推动德拉莫拉向狼人大潮攻击的堤坝骤然被剥下一层。 高照只能庆幸海尔辛猎人都是菁英族属，数量不多，而且这种锁定攻击的兽化箭相当消耗力量，无法急促施放，不然没几下防线就要瓦解。 他咬牙默念：“快啊……” 时间漫长得一秒仿佛就是一个小时，等到第三波箭矢落下，士兵们有所准备，罩在身上的淡金光辉也更浓稠，这次只倒下了十来个。 高照正要骂人，海尔辛猎人忽然混乱起来。 十来个猎人的胸口爆出血花，血水瞬间从猩红变得如流金一般，伤口边缘滋滋烧灼，向周围急速蔓延。 这些猎人身体发僵，动弹不得，但身边的野兽伙伴却嚎叫着跃起，冲向猎人身后。那里的空气泛起隐隐涟漪，一个个身影刚刚显现，又急速模糊，让野兽们纷纷咬空。 剩下的猎人赶紧切换到斧头、短刀之类的近战武器，紧张的戒备四周。周围的地面砰砰炸起团团烟雾，将他们的身影遮掩起来。 “诺克图娜尔！” 立在湮灭之门前的海尔辛化身怒吼：“别以为你能得逞！” 化身吼叫的同时，身躯转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一团涟漪忽然在它脑后显现，即便它四下转头，那团涟漪像黏在了后脑勺似的，完全跟转动同步。 小小身影挤出涟漪，三颗骷髅头造型，裹着暗金与血色之光的锤头重重砸在海尔辛化身的天灵盖上。 海尔辛化身脑袋上飙起血柱，猛烈得像喷泉般冲击，又化作冉冉烟气。 化身被这意外的攻击砸得懵了头，先是呆了呆，然后愤怒的咆哮。两手指甲变作一副爪刃，以挥出虚影的速度，将身边的空间翻搅了一遍。两个靠得太近的猎人转瞬就被搅成碎肉，连声惨叫都没发出。 在这股爪刃旋风转动之前，那个小小身影就在血雾中消失了。 化身的愤怒之击持续了十来秒，脑袋上的血泉也喷发了十来秒，这让化身的身躯渐渐缩小变矮。等血泉收住时，化身已经缩小到了一半。 这股血泉变作的血色烟气四下飘散，将湮灭之门周围大片地域罩住。还在源源不断涌出的头狼和狼王们两眼从猩红变为暗红，开始互相攻击，那些海尔辛猎人也从他们施放的狩猎烟雾中冲出，顾不上再向凡人这边射箭，跟自己那陷入狂化状态的野兽伙伴搏斗起来。 海尔辛之血，强制所有生物进行无差别的战斗，哪怕是自己的族属都无法抵御这种无解的诅咒。 “该死的地方，根本不是合适的狩猎之地！” 海尔辛化身恼怒的叫嚷着，挥动爪刃将扑向自己的族属劈倒。 高照身边泛起涟漪，一个小小身影挤了出来，正是奥丽维拉。 她拉下斗篷上的兜帽，吐着浊气说：“搞定了，还好跑得快，没被那家伙的血沾上。” 转头看看另一些人在防线后方挤出涟漪，她又苦着脸说：“只回来了一半多，损失惨重啊。” 开战后奥丽维拉就没了存在感，她跟若干诺克图娜尔的高阶信徒一直隐藏在暗中。 海尔辛化身出现，成了诺克图娜尔的目标。 奥丽维拉有可以隐匿一切气息的斗篷，那些阴影刺客也获得了诺克图娜尔的加持，哪怕是在浓稠的湮灭迷雾中，也能隐匿身影。 “还好是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要是在开阔的原野或者丛林里，那就不好对付了。” 奥丽维拉还在庆幸，海尔辛化身和猎人没有足够的空间摆放陷阱，那可是对付她这种刺客的大杀器。 高照本想赞她几句，转头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问：“你确定真的没有沾到海尔辛的血？” 奥丽维拉非常肯定：“当然，怎么了？” 高照叹气：“那你有没有下意识的……吸一口？那是你以前用泰古斯血棘之力的习惯吧？” 奥丽维拉一呆，眼瞳中瞬间浮起绝望。 高照的嘴角微微抽着，不知道是在忍着什么。 他淡淡的道：“耳朵……” 一双长长的尖尖的耳朵穿透发丝，在奥丽维拉脑袋上高高立起，那是对狼耳朵，还在微微抖动。 奥丽维拉伸手一摸，啊的叫出了声。 高照真诚的说：“其实挺……可爱的。” 这时候在她嘴角边也有长长的胡须伸展出来，高照点头，语气变得更肯定：“真的挺可爱。” 奥丽维拉又伸手摸脸，然后脑袋抖了起来。 她惊叫道：“嘴……嘴在变长……” 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拉着高照，奥丽维拉惊恐万分的叫道：“救、救偶……” 声音也开始变了，原本细瓷般的玉白小脸长出浓密毛发，嘴里的小虎牙探了出来，向着尖利獠牙变化。 原本还想再等等，到屁股后面长出又粗又长的狼尾巴再动手，眼角抽到远处的战况变化，还有近处正抿着嘴角想说什么的希伊兰蒂，高照不敢怠慢，赶紧将破晓者插进奥丽维拉的手臂。 毛发消散，耳朵和尖牙收起，嘴巴回缩，梅瑞蒂亚将海尔辛之血抽了出来。 奥丽维拉瘫在地上，眼里失去了焦距，呆呆望天。 把她交给学徒们保护，高照奔向玛哈所在的右侧，带着她调整防线。 海尔辛化身和猎人们陷入混乱，下面的族属更加混乱，被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的乱潮一口气压到湮灭之门前，顿时没了挪腾的空间。 虽然海尔辛还没出局，但看这样子，除非海尔辛再给化身投入力量，否则很难扭转形势了。 很可惜，刚才海尔辛化身被奥丽维拉大放血，损失不轻。再投入的话就得动老本了，而作为猎人之神的海尔辛，虽然暴躁，却不是莫拉格巴尔和达贡那种无智之辈。 现在必须以守为主，像真正的猎人那样，耐心的等待时机了。 海尔辛收缩了，凡人这边就要承受更大的压力了。 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的乱流被收缩的海尔辛挡住，又开始向凡人防线合力冲击，宛如回潮的洪水。 不仅如此，压力也不再局限于平面。莫拉格巴尔的血蝠人，还有达贡的跳跃魔，开始从空中发动密集而猛烈的攻击。 血蝠人跟奥丽维拉那边驱使的巨血蝙蝠有些像，可惜奥丽维拉已经失去意识，帮不上忙。 达贡的跳跃魔就是种个子矮小的魔人，跟跳猴一样可以蹦起老高，行动异常迅捷，有着尖利獠牙，甚至能在湮灭迷雾中短距传送，跟高大强壮的德拉莫拉截然相反，却同样令人头痛。 凡人这边没有飞行单位，只靠盾墙、弓箭和标枪，无法有效防空。 还好这种情况早就有所预料，高照和玛哈都很清楚，在大角斗里遇到的敌人绝非跟自己一样的凡人，除了德拉莫拉和吸血鬼之类的恐怖魔怪，还有行动和攻击方式多变的其他魔鬼，包括龙在内。之前已经击杀过零星的瘟疫飞龙，那是瘟疫魔神珀伊特的族属。 到现在大角斗已经持续了接近三个小时，进入角斗场的凡人士兵保持在了六个中队的规模，防御区域依旧没有变化，这就让阵型可以变得更加密集。 血蝠人和跳跃魔蜂拥而至，几乎遮蔽了头顶上的空间。 这时候凡人筑起的堤坝防线已经消失，变成一块块礁石。 五六十名士兵结成一个圆阵，分做四五层，前后左右紧密的肩并肩背靠背，中心则是中队长大队长级别的几个强者游走。 每个圆阵占据的面积极小，各个圆阵都有一截异常接近，像珍珠般串联起来，原本的阵地被分割得无比零碎。 在圆阵后方，湮灭之门前，也各有两三个圆阵守护。居于中心的则是污血旗阵，围绕着高照点燃的营火，士兵们高举大盾，专注防御空中的敌人。 凡人防线骤然收缩，吸血鬼和德拉莫拉顺势涌入，污血旗阵前方的大半阵地填充一满。 空中的血蝠人和跳跃魔原本准备越过凡人防线，直接自头顶和背后发起攻击，现在这一变，让它们的行动也混乱起来。 大部分血蝠人和跳跃魔向阵地后方冲去，大角斗场有玛拉卡斯的湮灭领域禁锢，湮灭之门后方的空间被隔绝了，可供冲击的空间少了一半，让它们的拥挤程度提升了一倍。原本的蜂群变得如蝗群般密集，每一柄标枪都能击杀好几只魔怪。 血蝠人在空中喷吐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液，跳跃魔落到凡人阵线上灰雾爪刃或者直接用嘴啃咬。但因为太密集，酸液基本喷在了下方的同类以及跳跃魔身上，而跳跃魔除了最先落到盾牌和地上的，其他的要么是压在同类身上，要么跳到圆阵中心被强者利落的击毙。 圆阵中心的确是好目标，可阵型收缩得太密集，可供跳落的空间就那么大，无数跳跃魔在空中互相碰撞，凡人们就看到头顶上一只只小魔怪飞来飞去，乃至相互厮打啃咬，威胁并不大。 真正的压力也就是变得越来越重的盾牌，以及不时从盾牌下方伸出的爪刃乃至狰狞獠牙。但只要及时挥动盾牌，注意着下方，倒也不难克服。 而在污血旗那个大号圆阵上，更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飞蛾扑火。污血旗上的塔洛丝之力，以及营火的初火之力都是最浓稠的，飞得太低的血蝠人，跳进去的跳跃魔，不断发出凄厉惨嚎，冒起股股青烟，再烧灼成灰。 防线后方相当稳固，前方分散的小圆阵既要应对吸血鬼和德拉莫拉的围攻，又要提防头顶的攻击，就有些艰苦了。 不过跟后方一样，因为圆形阵面积下，而吸血鬼的血雾遮蔽视野，德拉莫拉的体型遮挡空间，让血蝠人和跳跃魔的拥挤程度更甚。它们的绝大部分攻击都落在了空中的同类和地上的魔怪身上，而自身也因为太密集，负责对空的凡人根本不必瞄准就能轻易击杀一片。 高照和玛哈以各个圆阵为依托，孤身游走在敌群中，不时解决个别菁英魔怪，救助压力过大的圆阵。 不管是魔潮还是怪海，只要是比拼数量的战斗，凡人的智慧必然会起作用，这就是组织的力量。 就算是狼群狮群狩猎，都会有分工，而魔神们却全然没有这个概念，们驱使的族群只知道一拥而上，毕竟千万年来都是如此。 过去的凡人们也有组织，然而在魔怪面前，因为力量的绝对差异，那种组织没多少效果，也让魔神们完全忽略了凡人的智慧。 现在不同了，凡人的智慧，加上圣灵和魔神的力量，彼此融合为一体，这就是高照敢于带领凡人参与大角斗的的底气。 第七十一章 阿祖拉出手 混沌的夜幕渐渐消散，拂晓的晨光却还被湮灭迷雾遮蔽，天空只是透进淡淡金光。 这金光与大角斗场一角的火光映照，似乎是火光破开迷雾直冲云霄。 战斗已经持续了十来个小时，大角斗的时间过了三分之一，战况就如晨光与迷雾的对撞一样，依旧扑朔迷离。 海尔辛的化身早就返回湮灭领域，族属龟缩在湮灭之门前。之前还在苦苦支撑，靠着海尔辛猎人极富耐心的布置，铺设出一圈陷阱防线，现在终于降低了存在感，不再被其他魔神族属重视。当然作为猎人之神，到了各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必然会再度出击。 瘟疫之龙珀伊特是最先出局的，这家伙被称为“最弱的魔神”，的本体就是一头龙，能力是散播瘟疫和各种疾病。其实并不弱，和莫拉格巴尔、达贡被并称为“终极三邪神”之一，靠的是对所有生物无法移除的影响，以及无法被彻底消灭的本质。 不过一旦置身于大角斗场这样的环境里，的弱小就体现得淋漓尽致。出了用少数瘟疫龙喷瘟疫吐息，以及驱策海量老鼠、蝙蝠、蟑螂、跳蚤甚至猴子之类乱七八糟动物的巨化变体外，再没有其他的攻击手段。在赛场中仅仅只能扰乱其他魔神的族属，携带的病菌也无法伤害有塔洛丝、诺克图娜尔、梅瑞蒂亚以及克林弗恩初火加持的凡人。 原本柏伊特跟桑吉恩、娜米拉一起，站在莫拉格巴尔这边。虽然没对达贡阵营造成什么伤害，但严重干扰了魔人、德拉莫拉和跳跃魔之类魔怪的行动。而这些巨化变体被混杂的湮灭迷雾影响，又让珀伊特难以掌控，导致它们布满了整个大决斗场的天空和地面，连莫拉格巴尔的血蝠人都难以发动攻击。 等波耶西亚和桑吉恩的族属也被这些瘟疫怪物搅得心烦意乱，而莫拉格巴尔和达贡对凡人的攻击始终没有成效时，珀伊特就成了罪魁祸首。 再加上梅瑞蒂亚对珀伊特的痛恨，珀伊特就在各方的默契下，于半夜退场。 梅瑞蒂亚这位生命与活力女神痛恨一切影响生命的存在，亡灵只是清单上排名第一的，紧接着就是珀伊特。高照让睡了好几个小时恢复了点元气的奥丽维拉暗中动手，将几头瘟疫龙击落到赛场中心，制造了很大的混乱，终于击碎了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的耐心。 血蝠人和德拉莫拉涌向珀伊特的湮灭之门，没费多大功夫就冲破防御，进入珀伊特的湮灭领域，为了湮灭领域的安全，珀伊特不得不关掉湮灭之门，退出大角斗。 第二个退场的是梦魇女神瓦尔迷娜，这个魔神对凡人阵营的威胁是最大的。的族属沼泽梦魇是没有实体的幽灵，可以牵动凡人的灵魂。就算不能带走灵魂，也会对心智造成极大影响，乃至失去记忆。 这种力量不管是塔洛丝还是梅瑞蒂亚都难以抵御，也就营火笼罩的范围内，梦魇会现身，同时诺克图娜尔作为暗夜女神，也能感应到梦魇的存在，并且的黑夜之力可以更有效的杀伤梦魇。 如果不是瓦尔迷娜的湮灭之门距离很远，梦魇们穿透迷乱的战场时已经受到很大损耗，被它们迷惑继而倒在其他魔鬼攻击下的士兵们就不只是零星而断续的，而是一整排一整片了。 诺克图娜尔通过奥丽维拉向高照说明了瓦尔迷娜的危险，高照也亲身体会了沼泽梦魇的可怕。拂晓到来前的两三个小时里，高照一直在苦思解决瓦尔迷娜的办法。 等沼泽梦魇越来越多，应该是波耶西亚或者桑吉恩发现了这个情况，开始协助瓦尔迷娜，让更多梦魇更顺畅的通过混乱战场冲击凡人时，高照找到了办法，但必须付出很大牺牲。 派出一队死士，由高照和奥丽维拉护送，举着污血旗主动攻击瓦尔迷娜。目标是带着大队追击的其他魔神族属，冲进瓦尔迷娜的湮灭之门。 换其他魔神这很难做到，毕竟只靠海量的族属就能天上地下完全堵死。而瓦尔迷娜的族属除了沼泽梦魇之外，就只有用来堵湮灭之门，类似软泥怪的沼泽泥兽具有实体。依靠高照带着的初火，奥丽维拉带着的诺克图娜尔之力以及泰古斯血棘分割战场的能力，再加上污血军旗凝结的塔洛丝之力，小股敢死队可以借着被吞噬的机会，穿透沼泽泥兽。 玛哈听了这个办法后，不等高照压迫她，就作出了决断。 她通过湮灭之门回到瓦尔希要塞，召集那些在大角斗里坚持了至少三个小时的幸存者，告诉他们需要志愿者，去送死的志愿者。告诉他们连灵魂都不会剩下，没有松加德可去。 “我只能向你们许诺，未来如果松加德真的建成了，会有你们的纪念堂，纪念你们两百个凡人击败了梦魇女神瓦尔迷娜的伟大功绩。” 上千幸存者都站了出来，没有人退却。 “总得有人去，我不去就轮到别人。” “打败一个魔神啊，当然得付出代价，不过真的只要两百人吗？那简直是赚大了！” “我们就是为此而战的，如果不能打赢，照样没有松加德可去吧。” 士兵们虽然想法各异，意志却同样坚定。 玛哈选出了一个中队两百人，同时带上了三个中队的候补。 兵力加强后，松加德阵营发动了第一次攻击，将阵地向外扩展了好几倍。 葛瑞丝、阿斯旺和陶德终于有了上阵的机会，他们三个点燃了各自的营火，召唤出各自的护火者，替代高照和希伊兰蒂的营火。 高照则和希伊兰蒂、奥丽维拉一同，率领敢死队冲向瓦尔迷娜的湮灭之门。 战斗过程不必赘述，总之借着反击之势，敢死队顺利冲到目标地点，然后被堵住湮灭之门的沼泽泥兽吞噬。 高照点燃营火，与希伊兰蒂一同，通过污血旗给敢死队员输送初火之力，诺克图娜尔则通过奥丽维拉提供黑夜之力。 敢死队员在塔洛丝的控制下，灵魂全然开放，充斥着初火与黑夜的力量抵抗了沼泽泥兽的吸取，让他们像火人一样烧裂泥兽，投入到湮灭之门中。 追击敢死队的魔怪之潮避开高照和希伊兰蒂全力燃烧的营火，汹涌奔入瓦尔迷娜的湮灭之门。 敢死队员在瓦尔迷娜的湮灭领域里熊熊燃烧，他们恍若未觉，继续高举如火炬的污血旗，朝着沼泽深入。后面跟着无数血蝠人、德拉莫拉、跳跃魔乃至放荡魔人，顿时让瓦尔迷娜的湮灭领域陷入混乱。 由珀伊特退场获得的经验果然管用，瓦尔迷娜不得不关闭了湮灭之门。 高照并没有进去，那两百个敢死队员接下来的遭遇他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的灵魂会一个个烧尽，凝结在污血旗上，最终由塔洛丝引发一次巨大的爆炸，连点灵魂碎片都不会剩下。 向正在关闭的湮灭之门注视了片刻，高照灭了营火，抽起螺旋剑，由奥丽维拉展开斗篷，掩护着回到阵地。 这时候，晨光刚刚洒下。 凡人的阵地又收缩回来，大决斗场的形势再度变化，两个魔神先后退场，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的狂乱攻势还没有任何收敛，其他魔神的行动开始变得谨慎了。 凡人阵营面对的敌人开始变得简单起来，要么是莫拉格巴尔的族属，要么是达贡的族属。混乱由此也大减，压力骤然倍增。 高照回到阵地时，攻势正以德拉莫拉和跳跃魔为主。玛哈娴熟的调度士兵，重组了密集防线。 “我们能赢……” 玛哈见到高照，语气坚定的说。 此刻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凡人士兵们都开始有了这样的感觉。 最初他们不敢如此笃定，即便有塔洛丝和两位魔神，乃至“疯狂魔神谢尔格拉”的支持，面对包括阿祖拉在内的魔神，还有圣灵阿凯，脑子稍稍正常一点都清楚胜利是很遥远的事情。 到现在不仅在大角斗场坚持了半天时间，还先后把珀伊特和瓦尔迷娜踢出角斗，胜利真的已经从虚无缥缈的愿望，变成了正一点点清晰呈现的现实。 “先坚持过这个阶段吧……” 高照反而没那么自信，对面乌瑞纳斯那一伙还没动手呢。 阿祖拉、赫麦莫拉、卡拉维库斯三魔神，加上死神阿凯，这个组合不比高照这边弱。当然重点是人家强在魔神，就只是阿祖拉这个魔法女神，就不是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能比的，至于跟高照融合的疯狂魔神谢尔格拉，仅仅只体现在魔神的位格上，除了促成这场大角斗，以及开出一道湮灭之门可以连通到瓦尔希要塞的学院传送门外，还没有看到更多用处。 “谢尔格拉应该有一把大剑啊，叫什么来着……” 高照暗暗嘀咕着，既然破晓者、吸魂锤什么的魔神武器都有了，谢尔格拉的魔神武器也应该有吧。 接着高照懊恼的拍拍额头，珀伊特退场太早了，如果能熬到的化身出身，说不定能从那夺到“破法者”，那是一面可以吸收和反弹魔法的盾牌。至于瓦尔迷娜的神器“腐坏头骨”，那个给目标复制一个镜像让其互斗，以及无差别吸收周边生物记忆的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地面微微震颤，大群德拉莫拉与跳跃魔又冲了上来，此时凡人防线已经是六个中队规模，不必再分割成圆阵，防线纵深也能从容应付空中的敌人。 高照立在第一道阵线后方，插下螺旋剑，暗金焰火升腾，与后面三道营火融为一体，让罩住整个阵地的金光浓稠了许多。 无数细小火星自营火中悠悠飘出，落在魔怪的尸体上，将其焚烧成灰。地面已经铺满了灰黑的砂砾卖，那是极为细碎的魔怪残渣，让地面变得像沙滩一样绵软。 一群群跳跃魔如冰雹般倾泻而下，再被盾牌拍飞或者短矛戳在地上。一头头高出凡人一倍，四条胳膊的德拉莫拉在前排防线上搅动出股股涟漪，凡人的人体跟德拉莫拉的胳膊不时向各自的后方倒飞。 高照挥着破晓者，巡游在第一道防线上，不时补上空位。但没等他出手，希伊兰蒂总是带起一股灼热香风拦在他身前，圣女骑士大剑与德拉莫拉撞出雨点般碎芒，再劈出道道光弧，将高大魔怪劈成两截燃烧的烂肉。 高照还想埋怨，却被希伊兰蒂数落了：“晨星大人，你好好专注在整个战场上。你身边的战场是我的，不要忘记这点。” 真想有把厚厚实实的大剑啊…… 高照越来越饥渴了，破晓者虽然不错，但太纤细，还得有面盾牌配合才趁手。 感应到了他的想法，梅瑞蒂亚很不爽：“这么快就嫌弃了？” 生命与活力女神的调门居然跟希伊兰蒂一样：“你就好好的用灵魂支持你那种火，同时用脑子观察战场，想出好主意，跟战斗比起来这才更有意义。” 梅瑞蒂亚越来越认真了，跟凡人士兵一样，似乎觉得真的有可能坚持到最后。 不过她们说得对，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必然不是靠了高照本人的战斗力，而是他所拥有的“凡人的智慧”。 战斗持续到中午，面对达贡的族属以密集防线应对，面对莫拉格巴尔的族属则转为松散阵型。没有其他魔神干扰，高照在调度上异常轻松。到后面从小队长到中队长都已经心中有数，敌人只要出现了变化，就开始做准备，高照和玛哈一下令，阵型在瞬间就转换完毕。 不过防线稳固，伤亡却在明显增加。高照没有详细统计，大概估算到现在已经有五六万人参与了战斗，阵亡的接近一半。死者都没办法通过湮灭之门带回去，只能趁着稍有余裕的时候拖到营火中焚烧，烧出的骨灰柔白如玉，混在魔怪的灰黑骨灰里，一点点的改变脚下“骨灰沙滩”的色调。 阳光自湮灭迷雾的缝隙中洒下，魔怪之潮在交错的光影涌动，这次又是达贡的德拉莫拉和跳跃魔上了。 两个魔神并不是有默契的在轮换，们还在以赛场中心为风眼，搅起血腥的乱战风暴。风暴不时变换着方向，每一次变换，就意味着扫到凡人这边的敌人发生变化。 前排的中队长小队长，还有被轮换下去休息后又再度上阵的老兵们都默契的换上单手斩斧或者阔刃剑，同时叮嘱左右和身后刚上阵的同伴。他们对付这些魔怪已经很有经验，甚至总结出了对德拉莫拉砍腿，对跳跃魔拍盾之类的专属招式。 高照游走在第三道防线后，正在接收奥丽维拉发来的传讯，沉闷的碰撞声和清脆的兵刃交击声连绵不绝，不断有人体从头顶倒飞而过，他也没有在意。 从奥丽维拉的报告来看，短时间内战况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让他异常疑惑。 魔神不至于这么无智，就任由战况如此发展下去吗？ 还是说们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的战斗，等待这二者决出高下？ 问题是这两个家伙到现在也还没有投送更高级别的族属，们又在等待什么？ 正在头痛，梅瑞蒂亚和奥丽维拉同时发来强烈的示警，正在第一道阵线战斗的玛哈也回头向他高喊“小心！” 一道黯灰光柱降下，将高照吞噬，等光柱碎裂成点点火星，高照的身影已然不见，只留下一柄长剑，正是破晓者。 就在同时，阵线前方的营火也骤然熄灭，螺旋剑也消失了。 玛哈大惊，三个学徒也同时惊呼：“院长！” 希伊兰蒂仍然在，只是身上的焰火尽数收敛。 她呆了呆，似乎在感应高照的情况，然后毫不犹豫的倒转大剑，手握剑刃，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血水喷涌，还没落地就散作缕缕猩红烟气，希伊兰蒂的身影也在烟气中模糊，继而扭曲，仿佛遁入了冥冥虚空。 光影迷离，感知混乱，高照似乎补上了最初穿越时空错杂的诡奇感觉。 低沉呢喃直接在心口上敲打：“这是魔法本源的诅咒，你已被驱逐出世界，就在这无尽的虚空中困到灵魂枯死吧。” “异人也好，谢尔格拉也好，任何妄图颠覆秩序的存在，都将是你这样的下场。” 意识猛然凝结，高照发现自己像是置身虚空中。 记起刚才的呢喃，他悚然大惊。 阿祖拉！？ 这是乌瑞纳斯出手了！ 自己被赶出了加拉迪亚世界？ 那岂不是说三个学徒，还有妮维雅都完了！？ 第七十二章 有谢尔格拉就有杰格拉格 高照消失，营火熄灭，希伊兰蒂自杀，接连的变化让三个学徒惊恐异常。 三堆营火旁，三个老头老太太念叨起来。 奥贝德说：“我们都在，初火没有变化，说明王还好好的。” 丁妮感慨的道：“希伊兰蒂去找王了，不愧是王的护火女啊，那跟真死一次没什么差别。” 陶德的护火老爷爷招呼道：“大家别慌，专心眼前的战斗。” 玛哈原本也一颗心快凉透了，但塔洛丝传下的意念让她镇定了些。 那种可以激发凡人灵魂之力，烧灼魔怪的火还在，高照开启的传送门也还在，仅仅只是少掉了高照本人，以及一堆营火，让遮护士兵们的力量削弱了不少而已。 不对…… 看到第一道阵线上，士兵们倒下的速度明显加快，一些原本被压制的湮灭之力正翻滚上来。大角斗场里似乎变冷了许多，有些士兵甚至打起了哆嗦。 玛哈骤然醒悟：“梅瑞蒂亚！” 生命与活力女神梅瑞蒂亚只是通过高照与初火、塔洛丝和诺克图娜尔融合的，少了高照，这部分力量就断掉了，即便梅瑞蒂亚的湮灭之门还开着，凡人却无法得到梅瑞蒂亚的加持。 她朝高照原本所在的地方走去，地上还躺着那柄破晓者。 正要俯身捡起长剑，模糊虚影自剑上投射出来。 虚影发出人声：“高照被魔法女神驱逐到了世界之外的虚空，还想战斗下去的话，就找个人来用破晓者承受我的神力。” 虚影正是梅瑞蒂亚的投影，她阻止了玛哈：“不是你，女王，你是塔洛丝的化身，做不了这个。” 又对骤然出现的奥丽维拉说：“也不是你，离我远点，我跟诺克图娜尔可不是好姐妹。” 三个学徒跃跃欲试，也被她拒绝了：“你们……太弱了！” 奥丽维拉不爽的嘁了声，然后两眼一亮：“还有个人！” 十多分钟后，又是六个中队通过湮灭之门加入战斗，替下力量骤变没能适应的众多伤员，将有些岌岌可危的防线稳定下来。 跟着这一波援兵到来的还有个金发大美女，正是一直在后方组织协调的妮维雅。 “就是这个吗？” 妮维雅捡起破晓者，感应着剑身上的异样力量，她惊奇的道：“这就是高照说的……梅瑞蒂亚的力量？” 奥丽维拉说：“你原本的力量还没消退多少吧，那么跟我是一个级别的。你就暂时替代高照，当梅瑞蒂亚之力的水龙头。虽然没办法跟其他力量融合了，但还能照应到士兵。” 妮维雅眉头紧蹙，叹道：“我可替代不了高照，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希望高照没事。” 破晓者在她手中剧烈闪烁，将力量输入妮维雅。片刻后，连她眼中也开始闪起同色光辉。 梅瑞蒂亚的生命之力以她为中心扩展开，没能跟初火、塔洛丝和诺克图娜尔相融，所以带来了异常明显的感觉。 初火是烧灼灵魂，这股力量却在烘烤身体，或者浸泡在温泉中。 凡人们只觉力量更足，气血更旺，而被这股力量罩住的魔怪，行动却不再像之前那么顺畅自如了。 妮维雅眨着眼睛，放射出幽绿光芒，惊喜的道：“我好像……不只是能做水龙头啊。” 旁边的奥丽维拉嘴角抽搐，她看到了一对巨钳的虚影正在妮维雅身侧的空中凝结，一根巨型蝎刺的虚影越过头顶，蓄势待发。 梅瑞蒂亚惬意的对妮维雅说：“不错，你比高照那个家伙舒服多了。” 妮维雅正沉浸在这种怪异力量与自己血脉之力的契合中，没去细想“舒服”是什么意思。 巨钳与蝎刺凌空挥舞，不仅掀起股股温热湿润的清风，还将自空中扑下的魔怪一片片扫落。 凡人士兵们顿时感觉压力大减，甚至比之前高照在的时候还要轻松一些。 “导师，原来我还是有用的……” 被妮维雅压在心底的大片伤痕似乎也被这股清风滋润了，想起在恩派洛世界的最后时刻，背后的火光也渗进心灵里，让她力量高涨。 “凡人们，战斗吧！” 妮维雅高呼：“区区魔怪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 跟恩派洛世界最后时刻才露面的那些怪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就算没有高照，她相信靠自己也能坚持到底。 虚空中，高照仔细感应了下，发现跟梅瑞蒂亚、塔洛丝和奥丽维拉的精神关联都断了。 左手掌心上的各种印记都在，空间袋里没少什么东西，连螺旋剑都好好的呆在里面。 激活学院印记，没有反应，但也没有被破坏的动静。 高照顿时明白了自己的状况，他并没有回到异度天宇，而只是被驱逐出了物质界，正在加拉迪亚世界的虚空中漂流。 “可怜的阿祖拉……” 看来阿祖拉对“世界”的概念还没有正确的理解，祂不知道在加拉迪亚和关联世界之外，还有无数并不相连的世界，更不了解这些世界之上的异度天宇。而且真正的“虚空“，指的是异度天宇之外的虚空，并不是某个世界之内那种上下无所依凭的虚空。 说不定那个尤琳就是通过这个概念差误导了阿祖拉，从而跟祂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并不是一句话就能揭破的秘密，加拉迪亚世界，连同关联的夏暮岛和北境，说不定还有其他世界，都属于同一个可以称为“上古卷轴宇宙”的大世界。作为这个宇宙里的魔法之神，任何超出于感知的存在，对祂来说都等于虚无。 阿祖拉是如此，梅瑞蒂亚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把破晓者带到了异度天宇，再进入泰古斯世界，她也不会相信真的有超出加拉迪亚世界的所在。 不过现在更可怜的是自己，高照不断的激发学院印记，想直接回到学院，再由传送门返回大角斗场，却没有任何效果。 “阿祖拉的诅咒，恐怕不只是把自己丢在这里。” 高照停了下来，仔细思忖。 阿祖拉刚才怎么说来着？ “这是魔法本源的诅咒，你已被驱逐出世界，就在这无尽的虚空中困到灵魂枯死吧。” “异人也好，谢尔格拉也好，任何妄图颠覆秩序的存在，都将是你这样的下场。” 既然知道“异人”这个词，说明阿祖拉和之前的梅瑞蒂亚一样，接触过尤琳那边的人，但不相信异度天宇和巫师是超出加拉迪亚世界的存在。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个诅咒不该对他有效，至少不可能将他禁锢在世界之内。 巫师只能被巫师禁锢，而且在世界之内是无法直接杀死的。 问题出在哪？ 高照心头一震，谢尔格拉！？ 阿祖拉的诅咒是针对作为谢尔格拉的自己！只可能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 这就是说，自己现在真的是以谢尔格拉的状态存在的！ 可作为谢尔格拉的自己，除了开道湮灭之门外，完全没有其他力量啊。 至少得有根叫“瓦巴杰克”的法杖吧？ 努力这么想着，凝视着双手好一阵子，没有动静。 还以为那根法杖会凭空出现呢？ 高照叹息着，从空间袋里摸出螺旋剑。 点燃营火，看能不能跟希伊兰蒂联系吧，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了。 螺旋剑到手，触感骤然混乱，仔细一看，整柄剑都扭曲起来。 高照瞪大了眼睛，看着螺旋剑变成了一根像拐杖般的法杖，歪歪扭扭，毫无装饰，似乎就是条拉直了的树根。 异样的力量自法杖涌入身心，视野里刷出一行提示。 “获得本世界未知根源之力，属性为混沌疯狂，尚未掌握本世界，无法带出。” 这个世界是巫师们联合侵入，除了夺取灵魂和搜刮特产外，学院印记很少给出提示，让高照几乎都快忘记了学院印记的强大。 现在学院印记总算又发话了，作用是实锤了他的身份，果然是处于谢尔格拉状态。 这时候定神回想，他选中了玛哈，推动了大起义，歼灭了雷莫帝国一半的精锐军团，建立了新的帝国，还要在物质界建立属于活人的松加德，逼迫尤琳更改早就给这个世界定好的命运剧本。 如果加拉迪亚世界之前还有另一个谢尔格拉，那个谢尔格拉也不可能如此疯狂吧。 所以对尤琳，对这个已经认命的世界来说，他当然就是谢尔格拉。 可现在他这个谢尔格拉被阿祖拉驱逐到了物质界之外，这要怎么解决？ 高照看看手里的法杖，苦笑起来。 这根叫“瓦巴杰克”的法杖就是谢尔格拉的神器，作用只是把生物变成其他生物，结果完全无法预料。 总不能用这玩意把自己变成什么怪物，然后就解除了诅咒吧？ 高照呲牙，按照谢尔格拉的尿性，说不定还真能。 将精神力送入法杖，尝试控制法杖上的力量。 里面的“谢尔格拉之力”骤然变得破碎，自间隙中沸腾起灼热的力量，正是克林弗恩初火。 高照愣住，就在断断续续的初火之中，还夹杂着希伊兰蒂的急切呼唤。 “晨星大人……点燃……我……” 对啊，为什么要照着谢尔格拉的思路做？ 说不定掌握了法杖上的力量，自己就成了真正的谢尔格拉，被彻底束缚在了加拉迪亚世界呢？ 看起来谢尔格拉的力量还无法完全屏蔽初火的力量，那为什么不直接用初火的力量？ 希伊兰蒂的呼唤虽然没听清楚，但只是几个字，他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晨星大人，点燃营火，让我到你的身边。” “只要有营火，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永远不会绝望。” 是的，绝对是这个意思。 他瞬间变了主意，不再试图掌握谢尔格拉之力，而是将法杖当做螺旋剑，插在地上点燃。 完蛋，这里是虚空，没地方插！ 螺旋剑必须插在地上才能点燃，这并不是可笑的游戏设定，而是必要的仪式。 营火实际是一座火盆，螺旋剑插下，其实是展开这个火盆。 如果没有插的地方，火盆展不开，营火自然点不燃。 “好像不是非得插在地上，只要能插起来就行？” 高照下意识的想到了这点，目光也顺着这个思路，落到自己的身上。 插自己吗？ 怎么感觉自己的思维一下子变得……狂乱起来了？ 高照撇撇嘴，既然置身虚空，空间袋里也没有可以插螺旋剑的东西，那么就剩下自己可以插了。 虽然觉得这很荒唐，可高照还是咬着牙倒转法杖，将杖尖狠狠戳进了腹部。 还真是痛啊！ 血水喷涌而出，在虚空凝结成粒粒猩红沙砾，高照哆嗦着，像握住螺旋剑的剑柄一样握住杖柄，再度催动精神力。 断续的初火骤然连为一体，暗金光华自法杖中渗出，急速扩展为飘摇的焰火，与此同时，法杖也截截消散，变回螺旋剑的本貌。 焰火自高照的肚子上奔腾而出，烧灼得高照精神溃散，意识恍惚。 一只柔嫩小手扶住他，优雅而急切的呼唤着“晨星大人”，让他清醒过来。 希伊兰蒂跨出了营火，而且不是虚影，是实质的血肉身躯。 对了，都忘了她获得了一丝梅瑞蒂亚之力，可以用他的血塑造身躯。 刚刚看清希伊兰蒂那在火光下镀着金光的脸颊，一股强大的力量又在高照体内翻腾。 那股力量来自螺旋剑内部，应该是没有消散的谢尔格拉之力。 “晨星大人，你怎么可以傻成这样？” 希伊兰蒂那罩住眼睛的饰环两侧泛着莹莹金光，那该是泪痕。 她带着鼻音说：“为什么要把螺旋剑插在自己身上，只插手臂不就行了吗？” 呃……你说得对，但不是我傻，因为刚才我是谢尔格拉。 高照苦笑着，正要抽出螺旋剑，再跟希伊兰蒂商量怎么脱困。 螺旋剑内那股力量猛然旋转起来，跟初火融在了一起。 高照的肚子像是部喷火器，焰火猛烈喷发，比之前又暴涨了一倍都不只。 感觉初火有异，高照赶紧握住剑柄，却握在了希伊兰蒂的小手上，她已经抢先去拔了。 两人两手一同将螺旋剑拔出，然后看着它同时呆住。 焰火渐渐消退，变成只裹住剑刃的浓稠金光。 比之前的暗金火光要明亮一些，像是朝霞即将转变为白昼之光前的瞬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螺旋剑变了形状。 粗糙的铁灰剑格变成金色，精致而大气，剑身变得宽直，成了柄双手大剑。 在大剑上飘摇的金焰既带着初火之力，又含有另一种力量，不是之前法杖瓦巴杰克里含有的谢尔格拉之力，而是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某种力量。 高照在心中连叫了几声卧槽，这是……杰格拉格大剑？ 自己从谢尔格拉变成了杰格拉格，秩序魔神杰格拉格！？ 第七十三章 杰格拉格降临 “获得本世界未知根源之力，属性为秩序之火，尚未掌握本世界，无法带出。” 学院印记确认了变化，高照真的成了秩序魔神杰格拉格，严格说只是化身。 高照有些纳闷，杰格拉格的力量仍然被归于火吗？ 异度天宇的巫师将力量按“自在“和”原在“归纳出两个属性，前者有“混沌”、“秩序”、“虚无”三类，后者有“风”、“水”、“火”、“土”四类，每种力量都拥有两类属性。 之所以会有黑白灰血四类巫师的划分，也跟力量属性有关。白巫师偏向秩序和土，黑巫师偏向混沌和水，灰巫师偏向虚无和风，血巫师除了秩序之外，什么属性都能吃下。 巫师类别跟力量属性也不是绝对挂钩的，白巫师也能拥有秩序加任何一类自然属性，或者拥有土加任何一类“自在”属性。而且只要成为了正式巫师，任何属性的力量都能掌握，只是运用和喜好程度不同。 谢尔格拉的力量被算成混沌之火，跟克林弗恩初火一样，倒还能理解。都是颠覆旧有的世界秩序，同时并不会建立新的秩序。 杰格拉格之力的秩序属性没问题，按道理说后面的“原在”属性该是土或者水，却没想到仍然还是火。 再一想，杰格拉格这个秩序魔神的真正力量是全知全晓，甚至强大到足以将整个世界降维。从世界的角度来看祂就等于最恐怖的破坏之力，从祂自身的角度看因为被其他魔神忌惮施加诅咒，要到世界崩坏才会显现，算成火也没什么问题。 “真是可惜啊……” 高照哀叹，说起来杰格拉格强大如斯，他一点不知道该怎么用。这柄杰格拉格大剑里涌动的力量跟初火混在了一起，却只能干烧。 “晨星大人，这样就能帮到您了吗？” 希伊兰蒂的温柔话语让高照回了神：“但我没感应到您具体在做什么。” 发现自己还把希伊兰蒂的手握着，高照有些尴尬的说：“没、没什么，我是在感应剑里面的力量。” 希伊兰蒂抿唇叹气，眼睛被饰环挡着，嗔怪的目光却穿透了饰环，看得高照有些脸热。 高照松手，希伊兰蒂刚把手抽出去，又被高照另一只手握住。 希伊兰蒂咳嗽说：“晨星大人，我觉得您该先解决眼下的困境，然后再考虑是不是要接受……人性的考验。” 高照心说你这身体还是我的血做的呢…… 顾不上开玩笑，他说：“你刚放开手，我就感应到了变化，看来要做什么都得咱们一起。” 换希伊兰蒂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她再度握住剑柄，跟高照一起专注的感受。 大剑里面的力量随着两人的关注，骤然涌出剑身，放射出炽白光芒，再在初火中化作淡金光辉。高照和希伊兰蒂同时闷哼，只觉有什么东西被悄然烧融，露出层层冰寒绳索，将身心紧紧束缚。 这必然是阿祖拉的驱逐诅咒！ 杰格拉格之力冲击冰绳，就如反作用力般，冲击越猛烈，冰绳勒得越紧。两人身上浮起纵横交错的金线，背后的血金光翼也招展喷薄。 就在金线与光翼融为一体，两人的身影也合一，在虚空中烧得如绚丽金阳时，冰绳截截碎裂，空间也荡漾不定，原本宛如静滞的世界里，各种力量混杂涌动的感应也如潮扑来。 诅咒解除了！ 高照惊喜交加，庆幸希伊兰蒂跟了过来。只靠自己，就算有杰格拉格之力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激活学院印记，返回异度天宇的指令高亮，高照正要点下，又停了下来。 “希伊兰蒂，我不知道能不能带着你回异度天宇……” 现在的希伊兰蒂仅仅只是借高照的血凝结出血肉身躯的灵魂投影，跟阿凡达差不了多少。高照就这么回异度天宇，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希伊兰蒂了然的点头，然后举起圣女骑士大剑，倒转剑刃…… 高照吓得赶紧拦住她：“刚才你跟过来也是这么做的吗？这跟再死一次有什么区别？” 希伊兰蒂淡然的道：“不要紧的，就是痛一点，又不是真的死了。” 高照摆出很严肃的表情：“那也不行，习惯了就会混淆真正的死亡，不利于精神健康！” 他想了想，找到了办法，继续握着希伊兰蒂的手说：“我先回去，如果没能把你带回去，你再这么做。” 希伊兰嘴角渐渐翘起，灿烂的笑着说：“好。” 化作虚影，转瞬就置身红星学院的静室里，桌子上放着的加拉迪亚钥石还在熠熠生辉。 他下意识退步，却撞上一具温软躯体，好像……什么也没穿？ “别转身！” 希伊兰蒂低呼，就在他背后，防火女正狼狈的抱着胳膊，召唤出自己的衣甲，一件件往身上套。 高照暗叫遗憾，还有这样的福利！ 看来是维度或者深度的差别，让希伊兰蒂的灵魂投影与他的血融合状态回归到最初状态，所以才要重新套上衣甲。 希伊兰蒂能够以血肉之躯来到异度天宇，虽然这身躯的本质还是假的，但已经是大福利了。 希伊兰蒂片刻间就着装完毕，语气因为尴尬而变冷：“我准备好了，晨星大人。” 想解释一下都没时间，异度天宇里的一秒等于加拉迪亚的十秒，高照一手拉住她，另一手悬在钥石上，正要激活学院印记，又停了下来。 “老豆芽！” 他招呼学院的守护者：“通知夜光和灰铁，让他们做好准备。还有杜杜和奥冰，他们愿意帮忙的话，也到传送大厅待命！” 加拉迪亚，雷莫托尼亚大角斗场，离高照被阿祖拉驱逐出物质界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导师，形势还是没有太大变化，那个血巫师离场对他们好像没什么影响。” “他们换了一个血巫师进场，在加拉迪亚世界的级别都快到至高宗师了，好像还成了梅瑞蒂亚的化身，非常强大。” 乌瑞纳斯向大决斗场之外的角色传讯，语气有些急切：“必须让阿祖拉再次动手，而且得用上群体魔法，不然没办法把这帮凡人赶出角斗场。” 尤里乌斯的回应有些无奈：“阿祖拉只能把那个家伙驱逐到加拉迪亚世界的虚空，无法直接直接把他赶回异度天宇，我们也是靠这个才能束缚住祂，然后胁迫祂啊。” “还以为这家伙是关键点，没想到……早知道该让阿祖拉对那个塔洛丝玛哈动手。” “阿祖拉不会再亲自出手了，院长也不会让我们如此冒险。要让阿祖拉在这场大角斗里投入太多力量，祂很有可能会挣脱我们的束缚。” “最多只能让祂出动一些魔法侍从，你设法调动现场，让那些魔法侍从也能加入到对他们的攻击里吧。” 尤里乌斯正要中断通讯，乌瑞纳斯追问道：“导师，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场大角斗，我们还是没能夺得胜利呢？血巫师会抢到一大块松加德之心，那个叫高照的家伙，还成了谢尔格拉的化身，我们原本的计划……” 尤里乌斯冷笑着打断他：“担心什么？什么大角斗，也只是解决魔神纷争的戏码，不管参与的角色怎么变，是不是提前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影响不了最终的结果。” “你说到的情况，我们早有预案，院长为此也做了准备，你就不必担心了。” 乌瑞纳斯松了口气，旁边的浦洛迪满含期待的问：“如何？” “一切都在导师和院长的掌握之中，不要担心。” 乌瑞纳斯说：“接下来阿祖拉会派来更多魔法侍从，我需要你做点事情。” 交代之后，浦洛迪点头：“小事而已，我这就去办。” 凡人阵营这边，三堆营火依旧熊熊燃烧着，妮维雅在阵线前方充当礁石，将冲击而来的菁英吸血怪和血蝠人一**粉碎，玛哈在阵线前后游走，随手调度着。 凡人的防线依旧稳固，但毕竟少了高照这个输出初火之力的核心，凡人们的伤亡不断加剧，新老士兵的配合也生涩起来，让三个学徒和各自的护火者都不得不随时弥补防线缺口。 葛瑞丝擅长远攻，只是在防线后方用标枪和弓箭攻击，也已精疲力竭大口喘气。阿斯旺和陶德身上凝结出一层血色铠甲，那是自己或者敌人的血被初火烧灼后贴在护甲上形成的。阿斯旺的大砍刀，陶德的剑盾早就卷刃破碎，都是随手捡起士兵们的武器对付。 好几个士兵被一个菁英德拉莫拉打飞，两人同时冲上去补位，武器牵引着初火挥舞，阿斯旺嘀咕道：等打完了加拉迪亚，我准备换那种厚背大砍刀了。“ 陶德呵呵笑道：“导师说过，别在战斗的时候说以后的事情，那会招来厄运。” 手中的盾牌被德拉莫拉的斧头砸碎，长剑倒撩，带着金焰砍掉德拉莫拉的一条胳膊，他还是叹道：“我想换更重的盾，然后用那种又大又厚，像门板一样的巨剑。” 阿斯旺趁着德拉莫拉退步，抢上去砍断一条腿，陶德高高跃起，长剑戳进德拉莫拉眼眶，剑尖自后脑透出，将这个足以搅乱一个中队的魔怪消灭。 陶德落地，阿斯旺默契的护住他背面，两人背靠背，同时开口。 “可别等咱们打赢了，院长才回来啊。” “我打赌院长已经回来了，正躲在暗处看我们战斗，把这场大角斗当做我们的新试炼了。” 两人又同时笑了起来，嘴上虽然豪迈和淡然，心头却在七上八下的打鼓。 正要退回防线，前方涌动的魔怪之潮里，忽然飞出若干漆黑光球。 光球看似速度不快，可等他们以及第一道防线上的士兵们回过神来，身边的空间轰然破碎，眼前一片漆黑。 阿斯旺和陶德，连同第一道甚至第二道阵线上的二三百士兵同时抛飞上天，不少已经变成碎裂的肢体。塔洛丝和梅瑞蒂亚的力量还在下意识的牵引着这些肢体，似乎想重新拼合起来，以至于半空绽开团团绚丽的光辉之花。花下不是绿叶，而是猩红的血水。 阿斯旺和陶德还没落地，就被两个护火者牵回了防线后方，两人护甲碎裂，身上裂开道道如恶疮般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漆黑的，散发出腥腐的恶臭。 金焰自他们体内涌出，在伤口上游走着，阻止这股力量继续蔓延。 “阿祖拉的诅咒之力！” “这是血肉诅咒，阿祖拉的魔法侍从动手了！” 玛哈和妮维雅同时得到了塔洛丝和梅瑞蒂亚的警示，然后同时看向奥丽维拉。 蹲在后面营火旁烤火的奥丽维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高照不在的时候她多次出击，暗中击杀高阶魔怪，扰乱魔怪之潮的流向，不仅诺克图娜尔信徒尽数阵亡，她也已油尽灯枯了。 “我大概还可以……” 萝莉老太婆脑子都糊涂起来，竖起两根手指说：“干掉三个……” 玛哈去催援兵加快轮换速度，妮维雅把奥丽维拉按回地上坐着，叹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只能干掉你自己了。” 看向防线前方，因为难以硬抗魔法侍从的诅咒之力，士兵们又收缩为圆阵。但在后援没到来之前，这样的阵势，这样的士气，恐怕难以抵挡新一波的魔怪之潮了。 妮维雅苦笑道：“没高照在还是不行啊，那家伙死到哪……” 话没说完，后方中间的湮灭之门骤然动荡起来。 原本血红色的湮灭之门剧烈闪烁，转眼变成淡金色，随之喷出一道粗壮的淡金光柱。 这道光柱穿透凡人士兵，毫无影响，再贯入魔怪之潮里，却如烈火一般，直接将无数低阶魔怪烧成火团。 凄厉的嚎叫响彻大角斗场，连潜伏在魔怪群中的魔法侍从一时都忘了继续攻击。 淡金光柱贯通魔怪，一直到大角斗场中心，然后凝结成怪异光团。 金光急速黯淡，分出两个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修长窈窕。 玛哈和妮维雅低呼：“高照！” 学徒们惊呼：“院长！” 护火老爷爷和老奶奶们欢呼：“希伊兰蒂！” 营火旁的奥丽维拉嘀咕：“高照回来了？” 说完往后一倒，四肢摊开，呼呼大睡。 扫视周围的魔怪，高照心说这个杰格拉格之力，该叫坑人之力！ 传送进来的时候怕形势不妙，催动精神力，让杰格拉格大剑上的初火燃得更旺。 没想到一下子把他和希伊兰蒂弹到了大角斗场中心…… 刚才惊鸿一瞥，看到了防线还在，心头一块大石倒是落了地。 也罢，就先在这里大闹一场吧。 他先将杰格拉格大剑插下，点燃营火，升起冲天火柱。 再拔剑时，螺旋剑留在了营火里，杰格拉格大剑依然在手。 暗金营火与大剑上的白光融合成淡金光辉，映照得大角斗场中心比白昼还要明亮。 周围一圈魔怪惨叫着不迭退却，却还是一个个呼哧烧灼起来。 就连菁英德拉莫拉都抬起四只胳膊遮眼，更别说吸血鬼了，烧得最猛烈的就是它们。 高照在大角斗场中心点燃了似乎能焚尽一切的火光时，看台上的一圈湮灭之门也随之剧烈动荡。 上空的湮灭迷雾也被猛烈撕裂，再在若干股力量的推动下冲撞，发出高低混杂的雷音。 罩住整座大角斗场的玛拉卡斯屏障扭曲不定，振荡出无尽涟漪。 玛拉卡斯在屏障外咆哮，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 “杰格拉格——！” 第七十四章 我们也该进攻了 加拉蒂亚世界终究不是原版的上古卷轴世界，这里的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既没有湮灭领域，也没有自己的军团。 高照也不是原版的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仅仅只是代言了其力量的化身，这两位魔神在加拉迪亚世界里已然没有成型的意志。 即便如此，冲到了大角斗场的高照仍然将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的乱战涡流一举粉碎，半径百米之内的魔怪被尽数焚灭，侥幸保命的魔怪不迭退潮，这是主宰祂们的魔神的意志体现。 “秩序魔神杰格拉格？” 凡人阵营这边，玛哈无比诧异，只觉高照这家伙完全无法预测。先是当了梅瑞蒂亚的代言者，然后又成了谢尔格拉的化身，现在居然变成了只有缥缈传闻的杰格拉格。 当然这是大好事，之前妮维雅接过了梅瑞蒂亚的力量，勉强维持住了防线，现在高照又以杰格拉格的身份回归，自然让凡人阵营的战力大涨。 透过忡忡乱影，看到高照跟希伊兰蒂立在大角斗场，玛哈又担心起来。 “他这副架势，是想一个人解决所有敌人？ 她向靠得最近的妮维雅喊道：“快把他叫回来啊！” 就算是获得了秩序魔神的力量，也不可能一个打若干个，先退回防线才算稳当吧？ 心灵之中热流涌动，塔洛丝传下了什么意念，玛哈一时理解不了。 妮维雅也想招呼，刚刚张嘴又闭上了，等了片刻，对玛哈摇头说：“梅瑞蒂亚说，她和诺克图娜尔不可能跟杰格拉格并肩作战。” 玛哈瞪眼：“难道当初给杰格拉格施加诅咒的魔神里也有她们两个？” “杰格拉格不是秩序魔神吗？应该算是好……偏向善良的吧？” 妮维雅耸肩，她对加拉迪亚的魔神没多少了解，只是转述梅瑞蒂亚的话：“你说得没错，当初她们也参与了吧杰格拉格诅咒成谢尔格拉的行动。” “谢尔格拉不清楚，也不在乎这个诅咒，祂其实就是诅咒本身，但杰格拉格知道，祂肯定会报复所有魔神。” “而且杰格拉格这个魔神跟善良或者邪恶无关，祂的秩序是让整个世界变得虚无。想想如果太阳从不会落下，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祂会将物质界点燃，然后把所有魔神的湮灭领域拉在一起，继续燃烧，直至整个世界变成灰烬。” “所以我们魔神才一起给祂施加了诅咒，让祂变成谢尔格拉。” “高照……那个异人不知道是怎么接触到了谢尔格拉的力量，然后成了谢尔格拉的化身。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了谢尔格拉，就会有杰格拉格。” “整个世界乱成这个样子，也该是杰格拉格上场的时候了。” 接着是妮维雅自己的话：“高照肯定知道这些事情，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趁着他在那边吸引敌人的时候，咱们赶紧收拾整顿。” 玛哈回过了神，心说这个跟自己一样有头金发，但美丽窈窕超出自己许多的异人，比高照心细和友善得多了，如果最初是她接触自己多好啊。 把这点感慨丢到一边，她赶紧分派任务，整理防线。高照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们虽然坚持下来了，但也快到了极限。前方接近崩溃，后方也开始乱套。 学院印记发来妮维雅的传讯，夹杂着大量的为什么怎么了，高照可没功夫一一回应。 冲刷全身的力量感正在缓缓消退，刚才那一记世界波只是登场秀，杰格拉格又不是神上神，能被其他魔神诅咒就说明祂还没强大到一个吊打全部。 倒卷的魔怪之潮又开始耸动，魔神们镇定下来。这次不必波耶西亚穿针引线，也不必乌瑞纳斯那边搞什么手脚，祂们自然而然的达成了默契，目标……杰格拉格！ 道道湮灭之门震荡，喷出浓稠的湮灭之气，一**魔怪从各种光色的浓雾中冲出，跟在之前那波魔怪之潮后面，朝着大角斗场中心汇聚。 “杰格拉格……” 凡人阵营对面的三道湮灭之门间，乌瑞纳斯正紧张的跟尤里乌斯通话，尤里乌斯的语气也相当惊异。 “大院长也说过，最初开发北境世界的时候，也接触过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但都是无法接触无法控制的存在，也没有清晰的意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等到掌握了北境世界，他审视整个过程，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就替代了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这两个合二为一的魔神，对巫师在加拉迪亚世界的行动毫无影响，所以大院长才交代尤琳院长，说没必要理会祂们的存在。” “那个血巫师先成了谢尔格拉的化身，现在又成了杰格拉格，真太……古怪。” 乌瑞纳斯说出尤里乌斯担心的事情：“血巫师集这两个魔神于一身，看起来他比我们还要更接近加拉迪亚世界意志的样子，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整体意志的话。” 尤里乌斯沉默，女声响起，正是尤琳。 她低沉的笑道：“这么解释说得通，那个叫高照的血巫师能折腾到这个地步，看来是走了帮助加拉迪亚世界的路线，否则不可能处处搅乱我们的计划，最终踏上了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舞台。” “很聪明，也很有野心，比那些只想拉几具魔神雕像回去，抽点魔神力量的巫师强得太多了。”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呵呵……” “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我们是来毁灭整个世界的。一开始就是为此而来的，我们带来的力量，不是这个世界可以抵抗的。” 尤里乌斯插话：“那个高照本来就是我们带进来的，如果没有环流议会的观察者盯着，直接把他的钥石粉碎掉，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尤琳说：“没必要为了这个家伙承受环流议会的处罚，只要他没夺到最大块的雷莫托尼亚，我们的后续计划不受影响。等到圣灵降世，就没有他的戏份了。” 乌瑞纳斯怯怯的道：“可现在……杰格拉格已经是大角斗场里最强的存在了，所有魔神都出手了。” 尤琳说：“急什么，杰格拉格是强，但也没强到压制所有魔神，不然又怎么会被其他魔神诅咒成了谢尔格拉呢？” “而且……我们这边的魔神还没出手对吧？” 乌瑞纳斯愣住，是啊，这边阿祖拉等三个魔神还没有大的动静。 “那是因为我还在束缚着祂们……” 尤琳淡然的笑道：“现在我可以放松一些禁制，让祂们投入更多力量，杰格拉格是所有魔神之敌，祂的存在会消弭湮灭领域和物质界的差异，阿祖拉祂们绝不会容忍祂继续存在。” 身后的阿祖拉之门开始震荡，比之前送出若干魔法侍从更加剧烈，乌瑞纳斯跟率领魔法侍从进攻后回来的浦落迪对视，都松了口气。 大角斗场中心，高照手中的杰格拉格大剑劈出一道道火浪，将一片片魔怪烧灼成灰。 “真是可惜……” 他还在咂嘴，在大角斗场里战斗，既捞不到不死人骨灰之类的战利品，也没有经验值可拿。应该是跟这场大角斗与原灵之誓有关，他是以谢尔格拉的身份加入大角斗，现在又成了杰格拉格。 妮维雅和学徒们倒有经验拿，他们的精神力气化度进度正在不断往前拉，高照敢肯定，这一战之后，他们就能进行中级学徒的试炼了。 “看来我的考验还在后面……” 高照有些走神，击出的杰格拉格之力忽然有了不同反应。 一群群魔怪穿透淡金焰火，只是被灼伤了皮肤，甚至就是冒起点烟气，行动迟缓了些，跟之前的魔怪比要强出一大截。 定睛一看，高照头皮发麻，那是一群群尸鬼大君和魔人大君！ 莫拉格巴尔和达贡把压箱底的高阶族属都投进来了，每一个至少都有大师级别！ 现在还只是第二天下午，按照之前的估算，所有魔神只会到第二天黄昏，距离大角斗结束就剩十来个小时的时候，才会全力以赴。 提前了好几个小时，真不知道自己化身杰格拉格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照看向希伊兰蒂：“害怕吗？” 防火女盈盈笑道：“当然不，晨星大人您呢？” 高照苦笑：“怕。” 提起杰格拉格大剑，身上金线纵横，背后血翼招展，高照和希伊兰蒂一同迎向这些魔怪大君。 挟带着焰火的大剑在魔怪群中穿梭，炽热血翼翻飞，给一个个大君带去冒着烟气的深邃伤口和灼烧伤痕。 恍惚间高照又有了在克林弗恩世界面对不死人群殴的感觉，不过现在武器异常趁手，希伊兰蒂跟他无比默契，即便身陷重围，靠着灵活走位和焰火冲击，始终只跟三四个敌人对战，倒也不算太吃力。 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不想让希伊兰蒂冒着危险救援，高照牵引着精神力，轰出一团团焰火。混合了克林弗恩初火和杰格拉格之力的焰火如巨大的火球，将魔怪炸得倒飞而出，乃至碎成片片烧焦的残肢。 这让高照有了灵感，他渐渐将自己调整到远程角色，由希伊兰蒂掩护，直接用焰火轰击。消耗是很大，但比用大剑直接格斗的杀伤效率高很多。 大君级别的魔怪可不像普通魔怪，可以无脑堆数量，损失太大的话，魔神们都会心痛。 鏖战持续了半个小时，至少几千的魔怪大君仍然没能将燃烧在大决斗场中心的焰火扑灭，道道湮灭之门又开始震荡，似乎有更强大的魔怪要破门而入。 高照正在掩护希伊兰蒂冲入一片模糊虚影中，那是阿祖拉手下的高阶魔法侍从，它们不仅会喷射出让血肉崩解的诅咒光球，还会用各种魔法干扰乃至束缚他们，是必须优先解决的对象。 焰火团团爆裂，将大片虚影炸碎，露出一个个身着轻甲乃至长袍的类人身影。希伊兰蒂挥舞着圣女骑士大剑，轻易的劈开护住身影的魔法屏障，切开护甲，将里面的人体斩断。 高照召唤希伊兰蒂，怕她杀顺了手太深入敌群，心头忽然一寒。 异感刚升，眼前一晃，营火都黯淡了不少。 胸口剧烈疼痛，高照只觉力量急速外泄，这才发现金甲虫屏障破开，心口透凉，血水滋滋喷射。 这时候一枝羽箭才凭空出现，穿透胸口，钉在他身上。 先有伤口后有箭！？ 高照大剑拄地，支撑着身体，身前两个魔人大君同时举起大剑和斩斧，却被一道金焰光弧拦腰劈断。 希伊兰蒂拦在他身前，急切的呼唤：“晨星大人！” 她懊恼无比：“抱歉我杀昏头了，没有保护好您！” 不是你的错，这一箭你可挡不住。 高照努力推动精神力，将由伤口渗入体内的那股冰寒之力推挤出去。 很缓慢，不过能推出去。 这一箭应该是…… 如他所料，一队猎人自魔怪群中冒出，领头的那个散发着令人神魂摇曳的恐怖之力，手上的短弓又拉成满弦。 海尔辛，祂再度出击了，这次是直接动用了化身。 没有哪个魔神会在这场大角斗里投入本体，大角斗终究不会直接决定生死存亡，就算没能夺到松加德之心，只要本体在，湮灭领域在，总还是有希望。 所以化身就是魔神们出战的极限了，损失掉化身，尤其是高级别的化身，也等于本体受到重创，这个筹码可不小。 跟随海尔辛化身的海尔辛猎人抢先射出一波箭矢，这不是刚才那种锁定之箭，希伊兰蒂护在高照身前，剑劈身挡，解决了这波攻击。 但她挡不住海尔辛的又一箭…… 就在那股冰寒感觉刚升起的时候，高照大喝一声，身影骤然炸散成无数焰光。 下一刻，营火爆燃，火柱冲天而起。 高照从火柱中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枝还在剧烈颤抖的羽箭。 他也是可以投入营火的……刚才接连跳了学徒们的三堆营火，再回到自己的营火，终于挣脱了海尔辛的锁定夺心箭。 手上焰火升腾，羽箭化作飞灰。 远处的海尔辛身体一震，手上短弓发出噼啪爆响，溅出点点火星。 祂套着兜帽，看不清面目，但向高照这边抬头的动作，却显露出了巨大的震惊。 紧接着高照扬手一掷，杰格拉格大剑如一道淡金闪电，将若干魔怪劈开，直射海尔辛的面门。 旁边的猎人都来不及反应，海尔辛已经抬手捏住剑尖，就像刚才高照捏羽箭一样，大剑在祂手中剧烈颤抖，剑上带着的淡金焰火也在急速消退。 高照身影一闪，骤然闪现在海尔辛身前。 “多谢了，不是你我还不明白这把剑该怎么用。” 对着兜帽里那张模糊面目，高照咧嘴笑道：“作为谢礼，我送你下场！” 剑柄已经握在他手中，剑刃上焰火轰然喷发，将海尔辛的大半个躯干都焚作灰碳。 “杰格……” 海尔辛化身嘀咕道：“你逃不过……” 没说完就散作几截，远处的海尔辛之门也荡漾起来，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破碎。 “刚才我看到了院长？” 凡人阵营的防线后方，葛瑞丝盯着自己的营火，眨巴着眼睛，觉得出现了幻觉。 护火者丁妮说：“你没看错，王确实穿梭过。” 妮维雅跺脚道：“我不管你们魔神怎么回事，我不能在这里看着高照拼死拼活，自己却无所事事！” 玛哈也正有此意，她倒是很快找到了办法，这也是从高照那里学到的智慧。 “我们不必直接跟晨星大人接触，可以从侧面帮一些忙。” 她看着远处正在剧烈动荡的湮灭之门，豪迈的道：“而且……我们也该进攻了！” 第七十五章 欺诈的破灭 高照把大剑当做标枪投出去只是下意识而为，想碰碰运气打断海尔辛的夺心索命箭而已。没想到剑丢出去了，类似营火的感应却仍然无比清晰，就像大剑仍然在他手里一样。 尝试着把握这种感应，结果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正好传送到海尔辛身前，顺手就把这个化身干掉了。 剑刃上的焰火将化身焚碎，余火如光柱般继续轰向后方，将魔怪之潮打出一道长长的焰火沟壑，噼噼啪啪烧灼的残躯让这条沟壑始终未能弥合。 “光明与火焰照耀之处，就是杰格拉格所到之处。” 喷吐着淡金光焰的大剑剑脊上，一行加拉迪亚文字浮现出来，也让高照恍然。 这就是杰格拉格大剑的力量…… 飘摇的光焰没有变化，但色彩开始黯淡，杰格拉格之力正在消退。 可能是大角斗场的湮灭迷雾在压制，也可能是回到大角斗场后，高照所拥有的世界意志正被魔神和尤琳那边遏制，让杰格拉格意志难以伸张，所以开始衰退。 高照隐隐感觉到，再过一阵子，他可能又会变回谢尔格拉的化身，然后继续在这场大角斗里扮演边缘角色。 应该还有一阵子，足够他再解决一个魔神。 高照扫视四周，该解决谁呢？ 最初的想法自然是在莫拉格巴尔和达贡之间选一个，不过马上又否定了。这两个太过强大，只靠这点残存的杰格拉格之力，未必能办到。就算能办到，这两个魔神恰好维持着大角斗的平衡，少了哪一个，剩下那个马上就能控制大局。 而且被尤琳控制的三个魔神加上死神阿凯，他们这只黄雀还高高在上。 对了尤琳那边跟这些魔神是怎么达成默契的？ 必然有个居中联络的魔神，那该是谁？ 高照正在沉思，凡人阵营又有了变化。 自防线中冲出一个锥形阵，渐渐牵起整条防线，狠狠剖开魔怪大潮，向着高照接近。 就在锥形阵的锋尖上，巨大的蝎钳和尾刺虚影挥舞着，掀飞片片魔怪，闪烁着异彩的破晓者劈出道道光弧，带着强大的生命活力，将要么是生机灭绝的亡灵要么是活力扭曲的魔人当做杂草般披荆斩棘。 那是妮维雅，破晓者在她手中居然发挥出了远比高照强大的力量，看来她的巫师血脉跟梅瑞蒂亚异常投契。 不过她这么冲过来是干什么？ 高照想传讯说杰格拉格跟其他魔神的关系糟得很，凑在一起并不好，没想到妮维雅并没有奔着他来，而是转头侧攻，与他隔着几十米同向而行。她所在的锥形阵是刀尖，后面跟着一个个拼出雁形阵的方阵充当刀刃，在大角斗场的赛场一侧斜向切出，正好遮蔽了海尔辛之门对着的方向，顿时让高照有了坚实的后方。 “妮维雅，做得不错，梅瑞蒂亚就转让给你了。” “我可不敢转述这话，人家好歹是魔神啊……你真的没事了吗院长，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发送了简短的传讯，高照说了他的打算。 妮维雅发来的意念变得深沉：“这也意味着要死更多的人啊，虽然只是世界之内的……土著，但就像恩派洛世界的土著一样，相处下来还是有感情的。” 高照安慰道：“只要我们实现了目标，死难者的灵魂也保存下来了，他们还有机会复活的。” 片刻后，玛哈收到了妮维雅的传讯，污血旗高举，牛角号声回荡，她很利落的执行了高照的指示。 没过多久，更多的凡人士兵自湮灭之门进入大角斗场，让场上的总人数达到了六个大队。接近四千人列出密集阵型，将阵地扩大到罩住四道湮灭之门的地域。 这是海尔辛退场带来的好处，凡人阵营有了更大的回旋空间，大角斗持续了接近一整天，接下来的战斗必然更为残酷，地盘更大优势更大。不过代价也如妮维雅所说，死难者必然更多，至少会翻倍。 阵地巩固后，妮维雅担当锋尖的锥形阵又开始行动，这次是朝着放荡魔神桑吉恩而去。 桑吉恩的湮灭之门旁边是波耶西亚的湮灭之门，自大角斗开场后，谎言魔神波耶西亚的族属黑暗精灵一直没有参与正面战斗，但莫拉格巴尔和达贡乱战之潮的缝隙里，总是游动着迷离暗影，那应该就是波耶西亚的黑暗精灵，一直在试图控制两个强大魔神的乱战，凡人阵营所承受的攻击，大部分都是由暗中组织的。 凡人的锥形阵继续前突，靠着污血旗上的塔洛丝之力、陶德加护火者的营火，还有妮维雅手中的破晓者，看样子就要跨越整个赛场，抵达另一侧看台。 散布在赛场中的迷离暗影变得一致了，它们从继续围攻中心营火的魔怪中引出一股股尸鬼大君和魔人大君，企图去拦截妮维雅。 场中形势正为之一变，一道淡金光束射出。 在魔神的感知里，时间是可以变得更为细致的，们看清了这道不断折射着的光束，其实是一系列异常快速的场景拉成的虚影。 原本跟着希伊兰蒂一起，一直在营火周围游走的高照忽然投出杰格拉格大剑，身影也随之消失。 大剑射中几十米外一只尸鬼大君，插在胸口上将淡金焰火渗入体内，让这只尸鬼大君痛苦的仰面嚎叫。 高照在剑柄后凌空显现，拔出大剑，一脚将烧灼起来的尸鬼大君踹成两截，高高跃起，再次掷出大剑。 如此反复，转瞬间高照就从大角斗场中心射到了边缘的看台上，距离一道湮灭之门只有十来米远。 那是波耶西亚的湮灭之门…… “卑贱的凡人，竟敢挑战我！” “杰格拉格，别以为我好对付！” 一个雄浑，一个尖锐，两个声音合在一起，自湮灭之门中送出。 波耶西亚这个魔神也很神秘，跟诺克图娜尔一样，在物质界的活动都隐于夜晚和黑暗之中。不过跟诺克图娜尔的不同之处太大，比如族属都是黑暗精灵，更享受谎言、欺诈、阴谋、暗杀这些发自黑暗的行为带给凡人的毁灭与死亡。同时也热衷于竞技与娱乐，大角斗也是由发起的。 当然最神秘的还是谁都不知道波耶西亚的性别，可男可女…… 随着声音震荡，弥散在湮灭之门前的暗影凝聚出一个个身影，身高接近凡人两倍，却并不壮硕，皮肤黝黑，脑袋两侧竖着又尖又长的耳朵。 黑暗精灵，至高精灵时代就存在着的种族，在塔洛丝带领凡人推翻精灵帝国的时候，还曾与人类并肩作战。但不像他们在北境世界的雪精灵还散布在物质界，在那之后就成为波耶西亚的族属，迁移到了的湮灭领域波耶西亚。 没错，波耶西亚的湮灭领域就是的名字，传说这是用来跟代言者签订契约，以及接触凡人的时候，运用的第一个谎言，也有人猜测黑暗精灵就是被这个谎言欺骗的。 不过黑暗精灵还是把这位欺诈魔神当做神尊奉，他们乐于为这位专门找人类麻烦的魔神效命。现在出现的就是波耶西亚的黑暗大君，每一个都有超过宗师的力量。 这些黑暗精灵拉出道道虚影，向人剑合一的高照发起凌厉而缥缈的攻击，同时各种各样的诅咒之力也具现出丝线般的光色，束缚住那道金光。 金光最初迟滞了一下，紧接着又爆出一圈冲击波，散发出的淡金光尘将一个个黑暗大君震飞，有的甚至被撕裂成几截。 这是高照在极短时间里，用大剑传送攻击的结果。如果没有杰格拉格之力，高照应付一个都很吃力，哪敢像现在这样奔放。 不过杰格拉格之力正在急速衰退，能不能达成目标，就看最后一击了。 高照选择了波耶西亚，并不是搞清楚了多少内情，只是下意识觉得，跟其他魔神比起来，波耶西亚充当尤琳与其他魔神沟通桥梁的可能性最大。 即便不考虑这方面的因素，这个欺诈魔神带来的不确定性也是最大的，能先干掉最好。 当然最直接的好处，还是能让诺克图娜尔高兴，她对这个家伙的愤恨就如梅瑞蒂亚对莫拉格巴尔的愤恨那般强烈。 眼见喷吐着淡金焰火的大剑就要接触到湮灭之门，灰黑迷雾自门中涌出，凝结成一个看不清任何细节的巨大身影。 “杰格拉格，你没有订立原灵之誓，就没资格参与这场大角斗！” “继续下去，你会跟你的凡人们一同不再受誓约的保护！” 波耶西亚投下了化身，严厉的谴责着。 附近闪烁的光辉与运动的身影骤然凝固，时间仿佛停止，但大剑上的金光还在闪烁，高照不由自主的开口，他都不知道是自己在说，还是大剑上的杰格拉格之力在带着他说。 “杰格拉格就是谢尔格拉，谢尔格拉就是杰格拉格，们是不可分离的……目前来说是这样。” “这是你们的杰作，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你们以为杰格拉格永远不会再出现而已，如你所见，他回来了。” 金光闪烁得更猛烈，似乎快要将凝固时间的力量粉碎。 欺诈魔神接着说：“你也没必要参与大角斗，这本就是个谎言！” 高照一惊，什么意思？ “物质界即将毁灭，整个世界都将粉碎，谁也无法挽救，这场大角斗不过是我们摆脱世界原灵身份的好机会。” “松加德之心其实不是挽救湮灭领域的钥匙，反而是湮灭领域的镣铐。获得松加德之心的魔神，湮灭领域还将被束缚在世界根基上，到时候根本逃不过世界崩灭的结局。” “只有大角斗能把所有魔神召集在一起，只有原灵之誓才让们愿意参与。” “然后……” 波耶西亚传来的信息让高照楞了楞，当他要追问时，一股初火在心灵中激荡，粉碎了某种无形的束缚，阻止了他开口。 这就是谎言之力啊，成为杰格拉格意志的他差点就被骗了。 但这不意味着波耶西亚的话全是假的，越有力的欺诈，所含的真实信息越多，只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有所隐瞒或者篡改。 “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违背这样的原灵之誓，提前将湮灭领域推向虚空？” 高照倒是明白了波耶西亚想说什么，不得不说这是非常理性的选择，而且只要玛拉卡斯配合，在约定的时候撤掉大角斗场的屏障，毁誓轻而易举。就是损失会大些，不到最后关口，魔神们是不愿意做这个选择的。 由此推论，当他们努力争取胜利的时候，也就是把魔神们推向不得不选择毁誓的境地。 他和玛哈、妮维雅还有学徒们，以及千万凡人的努力和牺牲，都是徒劳的？ 高照回应：“不要以为你在掌握一切，波耶西亚，来自天外的异人才是一切的主谋，包括我这个杰格拉格化身在内。” 波耶西亚嘿嘿冷笑：“除你之外的异人有什么计划，我也非常清楚，就是他们委托我跟其他魔神沟通的，除了我，没有哪个魔神可以做到这点。” “我甚至知道你跟那个叫尤琳的异人只是在玩一场游戏，一场谁胜就能获得收获更多的游戏，这个世界之内的凡人、圣灵和魔神，在你们眼里都不过是蚁穴里的渺小存在。” “只有我懂并且接受这样的事情，其他魔神要么不明白，要么不相信，所以我才会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安排。” “因此而幸存的魔神们，最终会感激我的，感激我的这个谎言，也包括你，只要你愿意。” “我们完全可以合作，维持现状到最后一刻，在即将完成的时候，我和某些魔神会毁誓，我们会跟着湮灭领域就此远离，而你……” “杰格拉格或者谢尔格拉，也可以挣脱原灵身份的束缚，穿透这个世界逃向真正的虚空，作为异人的你，可以更方便的夺取松加德之心。” 真是不错的故事，只要听的，似乎可以坐收渔利，就算被骗了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高照笃定的道：“这个世界的确无法拯救了，你们想着逃离，而我想的不仅是作为异人的收获，还有那些可以救，值得救的东西。” “你们不要松加德之心，怕被世界束缚，但我想要。不管是作为杰格拉格谢尔格拉，还是作为异人，都想要。” “还说什么任我夺取松加德之心，你既然知道尤琳的计划，就该明白，真正的危机会在大角斗之后到来。” 时间的束缚悄然崩碎，淡金光辉重新稳定。 高照说：“我觉得，你既在尤琳的计划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又有自己的计划，以为最终自己会保有若干个选择。” “现在，我送你一个选择，那就是跟海尔辛一样的下场。“ 说完杰格拉格大剑投出，穿透波耶西亚的化身，钉在了湮灭之门上。 这个波耶西亚，根本没投入化身，仅仅只是个投影。 金光在湮灭之门上伸展出道道裂痕，波耶西亚咆哮：“不是现在！” 叫声戛然而止，湮灭之门崩碎为漫天光点，整个大角斗场里，道道灰暗之影膨胀炸裂，那是波耶西亚退出大角斗场后，族属也一同被驱逐出去的景象。 大剑落回高照手里，也截截碎裂，最终散成细碎的金芒。 高照只觉心灵一片空虚，身体一晃，正要摔倒，被一双纤纤素手扶住，正是希伊兰蒂。 “不好，波耶西亚退场了！” 远处的阿祖拉湮灭之门前，乌瑞纳斯惊呼。 浦洛迪仔细观察后，欣慰的道：“杰格拉格的力量也消失了，那家伙是用杰格拉格换掉了海尔辛和波耶西亚，真是愚蠢，莫拉格巴尔和达贡都在呢。” 乌瑞纳斯跺脚：“他可不愚蠢，没了波耶西亚，我们跟其他魔神就没办法沟通了！” 浦洛迪还想说什么，看着原本一直控制在远处的魔怪乱潮像决堤洪水般四下倾泻，正在向自己这边冲击，嘴唇一哆嗦，再说不出话。 乌瑞纳斯恨声说：“没了波耶西亚，我们也不再需要这场大角斗了。” 阿祖拉的传送门微微荡动，送出一个身影，落在两人之间，让两人又惊又喜，同时行礼，却却是尤琳。 尤琳淡淡的说：“大角斗还是需要的，现在就毁掉原灵之誓，导师来不及赶到，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了。” 她看向远处，目光似乎穿透了魔怪之潮，看到已经占住小半边角斗场的凡人防线，哼道：“当然，也顺便把那些不服从世界意志的凡人尽数消灭。” 第七十六章 奥杜因登场 巴希尔要塞外的原野里，篝火团团，帐篷林立。 这里汇聚了松加德帝国的二十万大军，不过这是昨天的数字了。到今天黄昏将近的时候，跟昨天的同一时间比，已经有大片营帐空空荡荡，篝火点亮的原野也缩水了不少。 围坐在篝火旁的人有多有少，在那些空空荡荡的篝火旁，传令兵策马而来，吹响了铜号。等候在此的梅瑞蒂亚教士向一座座帐篷放烟雾，烟气里混合有辣椒、薄荷之类的刺激物，让那些被诺克图娜尔教士催眠，睡得正香甜的士兵们咳嗽着清醒。 士兵们涌出帐篷穿衣着甲，检查武器，喝下马车送来的热滚滚肉汤，由小队长带领着向中队长汇聚，直至集结为一个大队，拉出长长队列，穿出帐篷群，沿着营地之间的笔直大道向远处的要塞前进。 路过某片帐篷时，那里的篝火周围坐着零零星星的战士，个个衣甲破烂，两眼无神，一副灵魂都已枯竭的样子。 这些人是从尸体乃至骨灰堆里爬出来的，身上只带着轻伤，一个中队二百号人里，像他们这样的幸运儿最多也就二三十个人。剩下的大半阵亡，少数受伤失去了战斗力但还能救治。而他们所在的部队，进入大角斗场后也就战斗了最多一个小时。 前进的队列放慢了速度，似乎在等候什么。 某个战士的眼睛渐渐聚起光彩，他起身走向队列，带动另外几个士兵跟上。 队列里的军官招呼着他们，让他们跟在身边，这些劫后余生，已经有对阵魔怪经验的老兵，就这么充实进了新生力量里，返回战场继续战斗。 一个个大队从这些篝火旁走过，带走了一个个老兵，没有谁下令和点名，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 他们都是有默契的，女皇曾经一座座帐篷，一团团篝火巡视过，跟他们亲口说过，夺取大角斗的胜利就是夺取松加德之心的胜利，这是凡人在人间建立松加德仅存的机会了。 在大道前方，一个个大队等候在要塞大门前，等待着污血旗的出现。 昨天最初开战的时候，污血旗半个小时才出现三面，而且还只是中队规模的调度。 到了今天，尤其是到下午的时候，污血旗十多分钟出现一次，每次都会带走三个大队接近两千人，同时送出好几百伤员。伤员身上的恐怖伤口述说着他们的敌人是多么恐怖。 现在夕阳斜沉，污血旗的出现频率加快到十分钟一次，每次带走六七个大队四五千人。 这让要塞之外的大军营骤然热闹起来，人流穿梭着像市集一般，所有人都在想，这么继续下去，到明天拂晓的时候，整座军营都会变得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幸存者述说着与魔怪战斗的盛况，炫耀着连波耶西亚都被打败的伟绩，恐怕没人相信这是一场决战，之前暗中流传的“血祭”说法，早就扰乱人心，让整座大营乱了起来。 “我亲手砍断了一头德拉莫拉的左腿！向塔洛丝发誓我没有说谎，我们马上要赢了！” “你们这些家伙太占便宜了，说不定等你们入场后胜利就到来了！” “我们占下了三分之一个大角斗场，接下来看你们了！” 由污血旗护送的伤兵们纷纷攘攘的说着，让士兵们的心灵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沉稳。 真的是跟魔神战斗，真的是在为松加德而战。 污血旗再庇护着他们进入要塞中心广场的三道湮灭之门，穿过几乎要令人发狂的湮灭领域，置身光怪陆离，感知都快要爆炸的大角斗场。看到汹涌的魔怪之潮，士兵们又觉得身体发僵，心口发麻。 污血旗鼓荡，将塔洛丝之力渗入他们身心，那种发僵发麻的感觉顿时被驱散，士兵们感知恢复，心中清灵。 三团暗金焰火熊熊燃烧，又将某种怪异但很舒服的灼热气息推送进身心，让他们对那些恐怖而狰狞的魔怪不再畏惧。 像夏夜凉风般的气流，以及混合着草香的清晰气息也跟着裹住他们，让他们浑身舒畅，力量贲发。身上的战甲，手中的武器不再笨重，翻搅着感知的嚎叫和血腥腐臭之气也变得微弱。 身穿血红战甲的松加德护教军用铜哨和权杖催促着他们，大队长中队长从护教军那里得到了作战指令，带着士兵们冲向防线的不同位置。 他们在防线之后组织起人盾之墙，渐渐融入到战斗中，但这个过程异常短暂，在十多分钟甚至短到几分钟之后，他们列出的阵线就成了最前排。而在他们身后，又一道人盾之墙又立了起来。 他们高举盾牌挥舞武器，拼命的抵挡着魔怪的攻击。那些魔怪要么比自己高一倍，每一击都足以把凡人砸进地里，要么裹着浓稠的血雾，不小心吸进一口，或者沾上的肌肤，血水就会像涌泉一样被吸走。 还好他们还有塔洛丝之力，有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之力，还有那烘烤着灵魂的暗金光辉，这让他们有了挡下魔怪一击，偶尔还能反击的力量。而当他们或者靠幸运，或者靠努力挡下了几次攻击后，他们也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反击，同时有了反击的力量。 最艰难也最危险的两三分钟过去后，有些战士还有了打量战场的余裕。他们看到了前方应该是大角斗场中心的地方，还有一堆暗金焰火在升腾着，无数魔怪正向那里冲击，有如海浪冲击礁石，溅起的是血水、残肢以及冉冉烟气。 那是谁？ “那是圣使……不，教宗，我没看错，是教宗大人！” “不，那是谢尔格拉……” “你是回来的老兵？不，那是杰格拉格。” “杰格拉格干掉了海尔辛和波耶西亚，然后消失了，现在又是谢尔格拉。” “不对，谢尔格拉也消失了，现在就是大主教！” 在新一波魔怪冲上来之前，士兵们还就在大角斗场中心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展开了讨论。 秩序魔神的力量消失了，杰格拉格大剑仍然在手里，作用仅仅只是承载克林弗恩初火，比之前用破晓者顺手而已。 自天幕上破开的缝隙看到，夕阳已经沉下，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只剩下最后半天。 原本计划在最后关头毁誓的关键角色波耶西亚出场，让场上的未知变数只剩下尤琳那边的人。 高照看到了尤琳，那只是投影。不管是她的本体还是血肉化身，都应该在忙更重要的事情。以她一个固化巫师的力量，既要控制住圣灵，还要胁迫压制阿祖拉那几个魔神，应该抽不出更多力量来直接对付他了。 既然波耶西亚有毁誓的打算，尤琳的计划必然也有针对性的布置。 比如说……圣灵降世，阻止魔神分走雷莫托尼亚，然后奥杜因再入场，最后是尤琳钦定的救世主尤里乌斯登场？ 现在他干掉了波耶西亚，魔神们失去了沟通渠道再无默契，又会如何发展呢？ 尤琳还没有行动，说明她相信只靠大角斗，仍然能主导形势。 再仔细观察了一阵，确认莫拉格巴尔、达贡和其他魔神没有大变化，他拔起螺旋剑，招呼希伊兰蒂：“我们该回去了！” 带着希伊兰蒂回到防线后方，重新插下螺旋剑点燃营火，大角斗场中心重新被魔怪之潮遮蔽，冲撞出猩红巨浪，血水残肢抛洒到半空。 高照化身的杰格拉格退出赛场中心，让莫拉格巴尔和达贡又陷入到激烈的乱战中，这也让凡人阵线稍稍轻松了些。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没了波耶西亚调动两个魔神的大军，又多了阿祖拉的魔法侍从，这些魔法英灵用各种湮灭法术将魔怪向凡人防线上赶，而桑吉恩、梅法拉和娜米拉的族群也有了伸展的空间，放浪大君、魅影蜘母、食尸虫巢这些高阶魔怪纷纷登场，给凡人阵线制造着极大的混乱乃至恐怖。 还好有妮维雅，她变出的巨蝎由梅瑞蒂亚加持，将强力魔怪一一点杀。当然她也成为魔神们的眼中钉，差点被一群放荡刺客袭杀，连高照都救援不及。 原本还在营火旁躺尸的奥丽维拉一跳而起，潜入阴影瓦解了这次袭击。等高照要赞扬她的时候，她却身体一甩，又躺回了原位。 原来是诺克图娜尔借她身体做的，这家伙脱力昏迷还没清醒。 战斗的烈度继续升级，很快就到了深夜。污血旗一刻都没停下来，将一波波士兵招进大决斗场。高照估算了下，从黄昏到深夜这六个小时里，防线上像添油般加进去了上百个大队五六万人，加上之前整整一天的消耗，新生的松加德帝国大军，已经投入了超过十万人。 剩下还不到十万的士兵，不是老弱病残就是缺乏训练，或者士气不足信仰不坚定，恐怕难以支撑。 高照心头暗暗发急，却不知尤琳那边，乌瑞纳斯和浦洛迪更急。 浦洛迪说：“没了波耶西亚协调，原本的计划很难执行。” 乌瑞纳斯说：“那个血巫师掌握的凡人力量非常强大，他手头上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还有塔洛丝和两个魔神的支持，如果其他魔神不用上全力，他们会坚持到最后！” 尤琳看了好一会战况，确认跟几个小时前比完全没有变化，凡人的防线依旧稳固得像堤坝，即便被魔怪之潮不停的层层剥落，但湮灭之门里涌入的士兵似乎无穷无尽，完全能够坚持到地老天荒。 魔神们也不是毫无作为，包括莫拉格巴尔和达贡在内，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魔怪大军，试图合力攻击凡人，祂们也开始出动更高阶的精锐族属。 这两方面努力都没有多大成效，前者被凡人用调度有方的阵型变化给抵消，凡人不断以锥形阵反击，将不同族属的魔怪压迫在一起，让它们之间自相残杀。后者则被那个血巫师以及他的菁英部下粉碎，那只快凝结出了血肉身躯的巨蝎几乎成了梅瑞蒂亚的化身。 “只有五个多小时了！” 乌瑞纳斯的提醒终于让尤琳动容，她的计划必须改变，虽然只是环节调整并不影响结果，但她仍然有些不甘心。 她苦笑着摇头：“我一个堂堂固化巫师，居然被一个巫师学徒逼迫到这种地步了吗？” 向尤里乌斯发去传讯，后者有些讶异：“又要更改计划？” 尤里乌斯踌躇了片刻，提了个建议：“其实可以跟那个家伙谈谈，他应该没疯狂到想抢下整个加拉迪亚，也不可能抢下。” “加拉迪亚世界不粉碎掉会影响到整个异度天宇，这是环流议会的要求，是所有学院的要求，他肯定清楚这一点。” “所以我猜他只是想夺下一块世界，不如让给他一部分松加德之心，这样我们还能按原计划进行。现在这么仓促，难保后面不会出什么纰漏。” 尤琳冷声道：“还会有什么纰漏？有的话也是那家伙在搞鬼！” “至于你说的事情，那不可能，他能走到这一步，必然对我们的计划非常了解。” “拿到松加德之心只是前提，要在加拉迪亚世界粉碎的时候留下一块，只靠松加德之心是不够的，他至少还得分到一部分龙火。” “你愿意跟他一起点燃龙火？” 尤琳的反问让尤里乌斯沉默，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不知道到底是谁点燃了龙火，召唤下的阿卡托什又站在哪边了。 “你也别忘了，在巫师的道路上，从来不存在着退让！” 尤琳这句话让尤里乌斯清醒，他低沉的说：“我马上就去准备。” “要快！” 尤琳也坚定了决心：“我马上推动下一步！” 距离大角斗结束只有五个半小时的时候，变化终于到来。 阿祖拉的湮灭之门上升起巨大虚影，魔法魔神阿祖拉向众魔神宣告。 “你们的愚蠢让这场角斗变成了闹剧！” “哪怕我就此失去原灵的位格，也不想再跟你们挤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存在清扫出去！” 阿祖拉要毁誓！？ 沉浸在大乱斗里不可自拔的魔神们应该是彻底清醒了，虽然波耶西亚之前有过跟毁誓有关的暗示，不过祂被逐出大角斗后，不了解现场状况，魔神们也就无法再通过祂达成默契。 现在阿祖拉要毁誓，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但负责遮蔽大角斗场的玛拉卡斯会守誓放逐阿祖拉，到时候那家伙趁机搞什么乱子，其他魔神也一样危险了。 最重要的还是好不容易通过原灵之誓让魔神们达成共识，并且为之付出了这么多，那几个下场的魔神，相当于都损失至少一个分身，剩下的也伤筋动骨。在没有明确收益的情况下，又怎么愿意让这场大角斗无效？ 湮灭之门激烈动荡，最先有反应的就是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祂们的湮灭之门喷出浓稠雾气，急速凝结成形，变成巨大的魔怪。 莫拉格巴尔浑身喷吐着猩红雾气，有着一颗盘旋弯角羊脑袋，膝关节反曲，手持巨大的钉头锤，看起来跟玛哈手里那柄很像，应该是重新制造的吸魂锤。 达贡脑袋上顶着一对尖角，浑身皮肤像熔岩般鲜红。祂身躯最为高大，一手捧着本书，另一手提着柄匕首，恐怕是传说中可以散播无尽混乱的“沙克斯秘典”，以及可以瞬间杀死任何凡物的“达贡剃刀”。 两个最强大的魔神投下了化身，而且是无限接近本体力量的最强化身。 其他三道湮灭之门也纷纷喷涌出雾气，凝结成披着斗篷的男子、类似蛛精灵的女性魔怪，以及由无数蠕动虫类汇聚而成的巨大人形。 桑吉恩、梅法拉和娜米拉也都投下了化身，看样子要跟莫拉格巴尔和达贡一起，先解决掉凡人。 五个魔神化身降临，湮灭迷雾搅动得像风暴，散播出的巨大恐怖不仅将凡人士兵的心灵冻结，连妮维雅这样的强者也吓住了。 她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还是第一次面对世界之内的神魔呢，虽然只是化身……“ 高照这边也暗道糟糕，他可没想到阿祖拉会跳出来替代波耶西亚，重新把魔神们的意志统一起来。 五个魔神化身攻过来，根本挡不住啊，他现在也没有杰格拉格之力了，至于谢尔格拉之力……除了被阿祖拉驱逐到虚空的时候出现过外，其他时候他根本就没这东西。 正在着急，旁边玛哈骤然高喊：“塔洛丝——！” 玛哈的身躯骤然拔高，白光流溢，将她的面目遮住，让她变成了一个光人。 到这一刻，玛哈才完全成为塔洛丝的化身，现在她是真正的塔洛丝玛哈了。 紧接着妮维雅也啊的惊叫一声，巨蝎消失，她也拔高身躯，变成一个身着猎装，绿光萦绕的短发女子。 梅瑞蒂亚把她当做容器，也降下了意志，跟正牌的化身没多大区别。 后方营火旁边再拔起一个高挑但又绰约的身影，面目和身体都藏在斗篷里，诺克图娜尔驾轻就熟的用上了奥丽维拉。 一个圣灵加两个魔神，凡人这边也有了三个原灵化身。 三对五，还有得打！ 高照刚刚暗喜，就听对面的湮灭之门旁，尤琳的声音悠悠回荡。 “很好，都到了吗，那么新的戏目上演！”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罩住大角斗场的玛拉卡斯屏障轰然碎裂。 “这不是我做的！” “不……这与我无关！” “奥杜因——！” 混沌的天幕上凝出一颗巨大的兽人头颅，正惊恐的呼喊着。 一颗更加巨大的龙头落下，咬住兽人头颅，炸得云雾激荡，天幕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破口。 奥杜因…… 高照看着那颗龙头吞下了玛拉卡斯的脑袋后，向大决斗场落下，张开的龙嘴里仿佛直通星河，星光熠熠，心头凉成冰碴。 第七十七章 急火乱炖 原来如此！ 尤琳的计划就是提前让奥杜因上场，这张王牌早也是用，晚也是用，对她而言早晚不过是火候问题，并不影响根本。 不过圣灵呢，尤琳控制的圣灵呢？ 只要圣灵还没有集体扑街，凡人还会寄望于们，就算点燃龙火，召唤下来的阿卡托什也不够强大。 所以…… 高照的心口因奥杜因出现而冻结，再因这样的认识而沸腾。 没有料错的话，关键的转折即将到来！ 玛拉卡斯屏障破碎，奥杜因的巨大龙头自天穹破碎之处探下，魔神化身以及各道湮灭之门都在剧烈震荡，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真正的奥杜因是阿卡托什的暗面，是时光终末，是专为毁灭世界而来的。 这头黑暗巨龙并不是真正的奥杜因，但就像点燃龙火，召唤来的阿卡托什也不是真正的阿卡托什，而是视龙火中凡人意志强弱而定的力量投影一样，身上凝结着关联奥杜因的信仰之力。 “真的是奥杜因……” “怎么可能是奥杜因，奥杜因在圣灵创造物质界的时候企图吞噬松加德之心，那时候就被封印了啊。” 高照心底，一缕意念抽离出去，那该是谢尔格拉或者杰格拉格的意志，述说着迄今为止还无人知晓的秘密。 “因为这个奥杜因不是加拉迪亚世界的奥杜因，是从北境世界侵入的，在那个世界里，奥杜因被凡人建立的拜龙教具现出来，统治了整个世界。” “北境……帝国那个在白金战争里被分离出去的行省，成了单独的世界了？但我完全没有感应，而且这个奥杜因怎么还能侵入呢？” “因为你没有世界之外是什么的概念，所以感应不到，更不知道几个有关联的世界可以组合成一个宇宙，居于幕后的巫师……也就是异人，可以借世界关联做出很多哪怕是原灵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宇宙……所以世界不等于一切，宇宙都不等于一切。” “是啊，就连你自己都不等于一切。因为在这个……精罗版老滚宇宙里，每一个还没被异人完全掌控，还存在着凡人的世界里，都会有一个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 高照与这个抽离的意念进行了精神分裂般的对话，此时天幕上那颗巨大龙头不仅没有落下，还被迷乱的雾气遮得若隐若现。 屏障被骤然打破，蓄积在屏障中的湮灭之气剧烈冲撞，又跟残余的玛拉卡斯之力混在一起，在大角斗场上空升起迷乱风暴，即便是奥杜因，一时也被这股风暴搅乱了感知。 就在必然非常短暂的时刻里，莫拉格巴尔和达贡，以及桑吉恩、梅法拉、娜米拉五个魔神毫不迟疑的朝着凡人阵营冲来，同时从各自的湮灭之门中牵引出什么东西，在大角斗场中炸起股股冲天尘柱。 凡人阵营这边，“妮维雅梅瑞蒂亚”、“奥丽维拉诺克图娜尔”，以及塔洛丝玛哈被奥杜因的出现惊住，一时变成了雕像，直到其他魔神搞出偌大动静才回过神。 高照喊道：“趁着原灵之誓还有效，赶紧把自己的湮灭领域挂到松加德之心上，能拉到多少拉多少！” 这股股尘柱是魔神们丢下的暗锚，莫拉格巴尔跟搭贡居然瞬间讲和，在原灵之誓破灭，奥杜因即将把大角斗场一扫而空的时候，用暗锚勾住雷莫托尼亚，各凭力量，将整个松加德之心分掉。 现在唯一还阻碍着们的就是凡人阵营，凡人们的防线，以及塔洛丝加两个魔神的联盟还可能抢走这块蛋糕。 梅瑞蒂亚回应：“我们没有暗锚，根本挂不牢！” 高照呼喊：“诺克图娜尔！到现在你还想一个人跑掉，或者转投莫拉格巴尔们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语气和神色完全不同的小矮子奥丽维拉冷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你能保证解决掉奥杜因吗？” 高照摇头：“当然不能！不过……” 顿了顿，在“奥丽维拉”发怒之前，他赶紧道：“保住一块松加德之心，这个我倒能保证。” 寄附在奥丽维拉身上的诺克图娜尔意志说：“要保住一块松加德之心，意味着什么，你该明白。” 这时候玛哈的意识稍稍能动了，她惊呼道：“原灵之誓失效了？大角斗被破坏了？我们这一整天的牺牲，就这么白费了？” 高照踩了踩脚，扬起一股烟尘，这是烧灼得无比细碎的骨灰，既有魔怪的，也有凡人的。 他先安抚玛哈：“不是我们的坚持和牺牲，奥杜因不会出现。既然奥杜因出现了，就意味着真正的决战到来了。” 接着对诺克图娜尔说：“那场决战意味着什么，我当然明白，凡人在这里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奥丽维拉”的小脑袋点了点：“很好，我收到了你的承诺。” 罩住她的诺克图娜尔投影变得清晰，而属于的湮灭之门也翻腾起来，暗金雾气中，几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落在了凡人防线之后，四堆营火的中间。 那是五尊石像，每尊都只有凡人的尺寸，却蕴含着隐隐的力量波动，那竟然是纯正的信仰之力。 “没时间解释了，塔洛丝、梅瑞蒂亚，还有你，异人也好，杰格拉格或者谢尔格拉也好，把力量投入到自己的神像里，用这个连通自己的湮灭领域。” “塔洛丝和你，高照，你们没有湮灭领域，但塔洛丝有污血旗，你有你的异人世界，就用这个拉住。” 接着诺克图娜尔丢来一根像活蛇般的暗影，落到手中却变成了沉重的锚钩和铁链，正是暗锚。 高照早就猜到了，奥丽维拉可是高级巫师学徒，比他力量还强，打到后半段居然一直躺尸，必然是被诺克图娜尔用在什么诡秘的事情上了。 结合之前战斗的时候，莫拉格巴尔那边的湮灭之门曾经有过一阵异样的动荡，高照猜测这个黑夜魔神又溜进了莫拉格巴尔的湮灭领域冷港，目的嘛，说不定就是去偷暗锚。那几个被逐出大角斗场的魔神失去了分得松加德之心的资格，们的暗锚自然也被废弃了。 诺克图娜尔果然偷了好几条暗锚，她终究不是什么善良魔神，偷了足够这边每个圣灵和魔神都分到一条的暗锚，却一直藏着不说，显然是做了形势不妙借机要挟的打算。 还好只是打算，现在形势骤变，高照逼迫，她倒很爽快的拿了出来。 凡人阵营这边也炸起四道烟尘，诺克图娜尔、梅瑞蒂亚以及塔洛丝的化身迎向莫拉格巴尔和达贡等魔神。不过以三敌五，这边还都是用凡人身体做化身，情况不是太妙。 魔神后面还跟着们的高阶族属，都是数量极少的菁英大君，们也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不赶紧投下血本，抢下一块松加德之心，等奥杜因消除了湮灭迷雾的干扰发起攻击，们就只有在无尽虚空里漂流的下场。 魔神们高高飞起，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在空中冲撞，地面上菁英大君将凡人防线轰然撞破，高照和希伊兰蒂带着三个学徒迎上去，也只是勉强将防线稳定在污血旗和营火之前。 地面骤然破碎，剧烈震动中，大角斗场裂做若干块，高高翘起。战场顿时分割开，无数魔怪与凡人士兵惨叫着落入深邃的缝隙里，也截断了魔怪之潮，让凡人们的压力顿减。 雷莫托尼亚被暗锚扯裂了…… 士兵们在不断跳动和拱翘的地块之间移动，惊慌的退回湮灭之门所在的地方，湮灭之门就像砥柱，带着周围一片地块屹立不倒，只有那里还能落脚。 眼见凡人们要被三道湮灭之门分割开，诺克图娜尔的湮灭之门转为黯淡金光，伸展出片片黑曜石，梅瑞蒂亚的湮灭之门绿光大作，探出粗壮藤蔓，将崩裂的岩石泥土兜住，构筑出大片浮壁，让三道湮灭之门连为一体，也容下了场中的上千凡人。 但不能飞行的只是少数魔怪，大多数魔怪就算不能飞也能跳，仍然还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过来。 天空中塔洛丝玛哈以一敌三，硬生生顶住莫拉格巴尔、达贡的围攻和娜米拉的袭扰，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诺克图娜尔对梅法拉，梅瑞蒂亚对桑吉恩只是勉强战平，两方撞出的力量冲击不时轰在地上，给凡人们造成了更大威胁，几乎都难以结阵。 “上啊！” 随着高照一声喊，从他的湮灭之门中接连冲出若干巨大身影。 首先是一头巨大的红龙，跟加拉迪亚世界的巨龙比，没有那么多嶙峋甲片，显得更洗练矫健。爪下还提着一个有十多米高的铠甲巨人，撞进最高不超过十米的菁英大君群里，有如大人冲进小孩堆里，手上的大剑转动，挥洒出恐怖的血水旋风。 这是夜光和灰铁，上次在布玛城出场失败，这次出场却异常威风。 紧接着又是一头巨龙，个头要小些，鳞片也不是血红的而是银白的，但一样如粼粼波光般顺滑。这头巨龙也拎着个大家伙，却是只大得惊人的……猫，而且还是黑白棕三色混杂的三花猫。 红龙和铠甲武士冲入魔怪大潮中，缓解了凡人的压力。而后的银龙和三花猫却忙着在各处地块上刨东西，地面上堆积的骨灰正如沙砾般向地缝下倾泻，偶尔闪起不同光彩，那都是烧出的晶石乃至灵魂宝石之类的好东西。 防线稳住，高照也略略放心，展开不死鸟之翼升到空中。这是他不久前才发现的妙用，也是接连驱逐了海尔辛和波耶西亚，精神力外放度骤涨到40%的收获。 他会什么，希伊兰蒂自然就会什么，跟他比翼齐飞，支援塔洛丝。 面对三个魔神化身，仅仅只是力量波动就如狂风般冲刷着高照的身心。 魔神化身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至高宗师的极限，而他现在算上各种加持，也勉强只到宗师的极限。不过之前靠着杰格拉格的加持，接连干掉了两个魔神化身，连莫拉格巴尔和达贡都异常忌惮，在旁边打酱油的娜米拉更不敢轻举妄动，让塔洛丝不仅轻松下来，还有了反击的势头。 这一系列变化就在片刻之间，自半空看下去，大角斗场就像地震的源头，或者核爆的中心，一层冲击波正席卷雷莫托尼亚城。 地面崩裂，烟尘滚卷，建筑带着地基都被揭飞。雷莫托尼亚这座世界之都，连皮带肉被剥掉，露出扭曲而破碎的内在。连地下几十米深处的排水沟，以及通往地下世界的道路都显现出来。 点点亮光在破碎的地底亮起，那是躲藏在地下世界的雷莫托尼亚市民，他们惊恐的看着自己所在的地下世界变成露天场所，再被无数道裂缝撑裂。 “看啊，魔神！魔神在毁灭世界了！” “圣灵在哪里呢，圣灵不是该庇护我们吗？” “玛拉啊！保佑我们吧！” “吉娜莱丝……你不会坐视不理的，对吧？” 市民们纷纷呼号着，他们还算幸运的，已经有无数人不是被冲击波混在瓦砾中卷走，就是落入了直通地心的裂缝里。 “白金塔还在！” “万神殿也在，圣灵还在庇护我们！“ “向圣灵祷告吧，们需要我们的信仰！” 雷莫托尼亚整座城市的地上部分几乎完全消失，除了城市中心的三座建筑，正是灾难之源的大角斗场，以及另一个方向的万神殿，还有依然亮着柔白光辉的白金塔。 在这三座建筑之间的元老院集会堂以及皇宫都荡然无存，市民们纷纷呼喊起来。 当这些呼声被某种怪异的响动汇聚，从零零星星微不可闻，急速汇聚成声潮时，大角斗场里，另外三道湮灭之门前，一直作壁上观的尤琳终于有了动静。 “那些家伙，还以为奥杜因是被湮灭迷雾干扰了呢。” 她翘起嘴角，淡淡的笑道：“那么就继续……投料吧。” 身后的湮灭之门震荡，门前的魔神族属们惨叫着化作血水或者烟气，再凝结出三个身影。 那是魔法女神阿祖拉，隐秘魔神赫麦莫拉，还有召唤魔神卡拉维库斯。 们像是被禁锢已久重获自由的犯人，深深钻入地下，让地震更加剧烈。 这三个魔神也在抢松加德之心…… 正在战斗的魔神们一楞，丢开了塔洛丝们，返身撞入地下，阻止阿祖拉们。 大角斗场混乱到了极致，高照即便在空中，也觉得像被丢进了离心机里，光是保持平衡就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就在这时，天空又有变化。 不是奥杜因冲了下来，而是道道光辉降下，一个个弥散着神圣气息的身影在光辉中显现。 玛拉、迪贝拉、阿凯、斯丹达尔、克莱娜丝、泽尼萨尔、尤里安诺斯，圣灵降世！ 圣灵是原灵意志被凡人信仰扭曲之后的产物，们降世既有凡人意志的牵引，又有巫师的逼迫，完全是身不由己。 但就是这道道神圣光辉，让雷莫托尼亚还活着的数十万凡人欢欣鼓舞，高喊着圣灵赐福的声浪盖过了大角斗场的喧嚣，似乎下一刻就是胜利的到来。 “凡人们！跟随圣灵，把魔神们驱逐到虚空里吧！” 又一声呼喊被法术扩散到整个雷莫托尼亚的上空，那声音高照无比熟悉。 “我，帝国执政官尤里乌斯，带着新的元老院，带着历代皇帝的英灵，还有要塞里的禁卫军团，回来了！” “我会和圣灵们一同，拯救这个世界！” 随着喊声的荡漾，巨大投影出现在冲击中湮灭迷雾一扫而空的天幕上，那是穿着一身黄金龙甲的尤里乌斯，正驾着战车，率领衣甲华丽的军团以及威严庄重的议员们，进入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帝都。 “驱逐一切引发灾难的罪恶！” “包括污秽圣灵的叛变者！” “雷莫帝国正统永存！” 以玛拉为首的圣灵们冲向大角斗场，轰出似乎完全克制魔神的神圣力量，将莫拉格巴尔和达贡那一方的魔神，连同高照、塔洛丝和松加德人一同罩在凛冽的冲击之中。 第七十八章 三力融于初火 圣洁白光带着似乎无可抗拒的神圣力量，将大角斗场中两方罩住，即便被混合了塔洛丝和两位魔神的暗金火光削弱大半，凡人们依旧像被无形刀刃片片剖开身心，个个感知模糊，意志溃散。 就连高照都直打哆嗦，半空中还响起奥丽维拉的叫声，这的确是奥丽维拉了：“我怎么在这？蜘蛛！啊我最怕蜘蛛……” 叫到半截，语气变得冰冷深沉，诺克图娜尔夺回了控制权：“异人，这些圣灵的攻击还能顶一下，可奥杜因还在后面吧？“ “有什么力量尽快拿出来！确保我们能扛住奥杜因的攻击，否则我要松开暗锚离开了！” 作为梅瑞蒂亚化身的妮维雅正在半空摆脱若干放浪大君的纠缠，也呼喊道：“我们的力量融合不到一起！不带上我的话我也要撤了！” 塔洛丝玛哈击退一大波菁英大君，降到污血旗阵上方，第二次开口说话：“我们三股力量能融合也不可能挡住奥杜因的攻击，但如果能跟这种火的力量融合，应该还有希望。这是来自加拉迪亚世界之外的火，并不受这个世界的变化影响。” 塔洛丝的想法跟高照不谋而合，之前他在灰港撮合这场大角斗，固然是为了脱困，但也含着借大角斗将们这三股力量融进初火里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自己不仅成了谢尔格拉化身，还因为阿祖拉的驱逐，获得了杰格拉格的力量，让初火承载的力量更加混杂。 在之前的战斗里，他感应到塔洛丝之力跟初火的关联已经很近了，但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的力量跟初火还是泾渭分明的。 诺克图娜尔是靠奥丽维拉作化身，奥丽维拉的泰古斯之力已经跟克林弗恩初火融合，所以才顺利的引导初火与诺克图娜尔关联。 梅瑞蒂亚之前一直只靠破晓者跟高照关联，现在换成了“亲和度”更高，以至于可以当化身的妮维雅，能发挥出的力量是更强了。可妮维雅还没获得克林弗恩初火，反而让梅瑞蒂亚远离了初火。 不过这个想法要怎么实现，高照却还没什么想法。 他问塔洛丝：“具体要怎么做呢？” 塔洛丝说：“你是在试探我吗？你该知道的。” “自然是凡人的灵魂，灵魂能够承载各种力量，不管是圣灵、魔神还是异人带来的异世界之力，唯有凡人灵魂能尽数承载。” “当然，要将我们三种不同的力量融为一体，就得让不同信仰的凡人为了一个目标努力，那是超越了信仰的信念，不是异常宏大，就是最根本的欲求。” “你推动玛哈建立了新的帝国，你创建了松加德教会，你促成了这场大角斗，你让二十万最勇敢最坚定的战士投身战场，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高照呆了呆，只觉心中雷鸣电闪。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虽然清楚会有无数凡人为此而死，但只是看做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如果早知道融合集中力量的代价就是献祭无数灵魂…… 那岂不是早就大功告成！？ 诺克图娜尔说：“确实如此，我从我的信徒灵魂中感应到了很清晰的初火之力，沿着这种感应，我的力量可以向其他并不信仰我的士兵身上伸展，只有极少数例外，那应该是特别排斥我的凡人。” 梅瑞蒂亚急切的问：“我也有微弱的感应，但隔得太远，也就比你拿着破晓者好一些，这要怎么办？” 高照叹气：“这不是你或者我怎么办的问题，而是妮维雅……就是你现在当做化身的这个人，她要怎么办。” 说起来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虽然不对付，喜好却很一致，都不喜欢在物质界找凡人当化身，大角斗里她们也是逼不得已，才临时抱佛脚，还好都找到了相性很好的凡人，而且都是世界之外的异人。 梅瑞蒂亚的意志退下，妮维雅清醒，她决然的道：“让我试试吧，我已经有几分把握了。” 高照有些担心：“要在这里完成试炼？你还没做好准备吧，如果出了差错，那个叫洛宁的血巫师就是榜样，你的精神……不，灵魂都会被洗掉的。这个世界的未来影响不到我们学院的生死，你没有必要这么冒险。” 妮维雅说：“是的，这里的胜负并不会决定红星的命运，但会决定我的命运。” 她又淡淡笑道：“我早就看过绘卷了，而且看了整整一个小时，让老豆芽很失望。” 那个老豆芽，是当导师当上瘾了呢。 既然看过了绘卷，就算出问题，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加拉迪亚世界不是红星学院的试炼世界，不过传送门挂在高照身上，只要高照活着，他带进来的学徒和侍从就是不死的。 诺克图娜尔少见的交代道：“你必须先成为梅瑞蒂亚的化身，完全的成为，然后才能把梅瑞蒂亚的力量牵进你们的火里。” 梅瑞蒂亚能成功的话，这个三力融于初火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 妮维雅点头说：“这没有问题，梅瑞蒂亚的力量很亲切。” 那个宣称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一切，唯有独一的道路才可靠的妮维雅导师呢？ 时间紧迫，高照也只是在肚子里碎碎念，这时候塔洛丝已经通过玛哈启动了融合。 玛哈没看过初火绘卷，不过主导意志是塔洛丝。 塔洛丝说：“这样的火我也很喜欢，并不神圣，还有些软弱，甚至潜藏着通向黑暗的可能性，却正好代表了凡人的意志。” 的确，就如你以凡人之身封神，始终被原灵抵制，空有圣灵的位格，却没有对应的待遇一样。而当初你能封神，也是因为代表了不甘于压迫的凡人意志。 塔洛丝玛哈的话音落下，污血旗上白光喷涌，四座营火的火柱被白光牵引，拉出弧线落到旗帜上。 大角斗场震动了一下，但此时它正处于狂乱的震动中，这样的动静完全不值得注意。 然而凡人阵营这边，污血旗阵……不，它的光芒所及之处，都燃烧了起来，白光与金焰交融，渐渐变成很接近之前杰格拉格之力的淡金焰火。 士兵们灵魂飘摇，酷烈的烧灼感撕扯着身体和心灵，让他们变得慌乱。 “这仍然是战斗，不要放弃，凡人们。” “通往松加德的道路，只能用我们的血肉和灵魂铺成，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此刻的疼痛和牺牲，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我，塔洛丝，凡人之神，与你们同在。” 塔洛丝在空中燃成淡金火炬，借玛哈之口在空中呼喊。 士兵们镇定下来，他们忽然感应到无数同伴正在鼓励他们，让他们坚持下去。 那些同伴不是已经战死了，甚至烧成灰了吗？ 疑问如浮光掠过，他们意识消融。 沉寂前的刹那，他们感觉到了这就是终结，但对塔洛丝的信任，对建立松加德的信念，对夺取胜利的渴望，让他们平静的迎了上去。 一个个士兵七窍溢出光焰，急速烧灼成灰，光焰带着缕缕虚影，投向污血旗，让那面面猩红战旗烧得更加旺盛。 “就因为这种火里潜藏着黑暗，才值得我信任啊。“ 诺克图娜尔说：“我知道了，这是人性之火，是凝聚凡人意志的火焰，有黑暗才有光明，有黄昏才有黎明，我的永恒黄昏才能依靠。” 自奥丽维拉身上流淌下瀑布般的暗金光流，分作五股，流入到污血旗阵与四堆营火中，让焰火光色更加深沉，更有质感，投射到湮灭迷雾与圣灵之力混杂的空间里，凝结成一道金光屏障。 大角斗场又震动了一下，比之前的动静还小，却宣告了又一种力量融入初火。 “没有生命就没有一切，这样的火是发自生命意志的，也是生命之火。” “梅瑞蒂亚妮维雅”宣告着，将自己的生命之力投下，层层藤蔓自妮维雅身上伸展，连带她原本的巨蝎血脉也尽皆显现。 一条毛茸茸并且金灿灿的尾巴也从她裙子里探出来，高照忍住不抬头仔细打量那尾巴的来处，希伊兰蒂就在旁边呢。 那尾巴应该是雪白的，眼角瞅到妮维雅的头上支起一对长耳，这位美女导师居然还植入了雪狐的血脉，让高照高照既费解又叫绝。 绿光与红光在妮维雅身上游走，偶尔还溢出几缕暗金火苗，她呻吟着，身体扭曲不定，显得很痛苦。 不过仅仅是眨眼之间，她在猛烈抖动了几下后，绿光、红光与金光融在一起，变成浅浅，近于粉色的金光，流淌到污血旗与营火中，再引发一股震动。 罩住三道湮灭之门和无数凡人的金光浓稠得像金液，凝结成的屏障也更浓稠，其他魔神的力量，还有圣灵的力量都被驱逐出去，被金光罩住的小块地域不再震动，像是从大角斗场里分割出去。 关于三力融于初火的沟通和行动仅仅只是瞬间，这时候其他魔神跟圣灵已经混在一起，湮灭之门剧烈扭曲，魔神们想要逃走，却被圣灵之力束缚住。 天穹忽然破开，一直隐藏在云层中的巨大龙头探下，大得似乎一口就能将整个雷莫托尼亚吞掉。 巨龙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咆哮，但到底是什么声音却完全听不出来，那是完全凝结为力量的恐怖龙吼。 冲击自天而降，道道湮灭之门粉碎，其间夹杂着若干惨烈的嚎叫和不甘的呼喊，团团血光、灰光乃至幽黑如漆的光团爆裂，继而是团团白光粉碎。 一个个魔神，一个个圣灵，就在奥杜因这一声龙吼中粉碎。 魔神们损失的只是化身，同时因为湮灭之门被破坏，各自的湮灭领域也被重创。 圣灵们却不一样，们是被污秽和腐化后，从世界深处拉出来的意志体。这些意志体由无数万年的凡人崇拜凝结而成，在奥杜因的破灭龙吼下尽数灰灰，虽然不意味着死亡，但没了凡人崇拜，也就等于终结了。 这声龙吼将大角斗场轰起冲天尘柱，正沸腾的大地顿时崩裂瓦解。 烟尘之中，还有隐约光亮。 一团白光是圣灵玛拉，被夹杂着血丝的白光包裹，仰着头双臂抱胸，那血丝就像留下的泪水。 另一团灰暗光亮是阿凯，跪在地上，拄着法杖，还在牵动着无数透明虚影，正竭力凝聚着死亡之力。 在们对面不远处，还有一大团暗金光辉，在如混沌虚空的迷乱中闪烁着，如风中残烛般飘摇。 大角斗场已经没了，就剩两座陡峭如山的石柱，那团暗金光辉正在一座石柱上，另一座上则被丝毫不受龙破影响的怪异烟气包裹着。 既像晨曦也像晚霞的金光中，巨大红龙和铠甲武士立在石柱边缘，将砸过来的石块和魔怪打飞。 杜杜和奥冰早就搜刮够了东西，逃回了异度天宇，夜光和灰铁还在。 夜光大喊：“我们该怎么办！？” 灰铁说：“我还可以坚持！” 高照叫道：“你们两个蠢龙，赶紧回去啊！没发现自己都烧起来了吗？” 金光正在他们身上游走，像裹着层薄薄焰火。 灰铁转头，脑袋被头盔遮着看不到表情，可高照却下意识的感应到他在笑。 他说：“我觉得，我的命运也迎来了转折。” 夜光扇着翅膀说：“是啊，挺舒服的！” 你们连绘卷那一关都没过啊！ 什么舒服，那是灵魂快要被烧化了！ 虽然死是死不了，但绝对会跟那个血巫师洛宁一样，整个精神力外壳都被剥掉，变成白痴龙！ 诺克图娜尔忽然说：“快撑不住了！” 奥杜因又发动了一波龙吼，这次的动静虽然没上次大，但在龙吼之下的金焰，真的像烛火一样闪烁起来，眼见就要破碎。 高照回头，此刻三个学徒和三个护火者，加上希伊兰蒂，正守在营火边全力以赴，让营火烧得更旺。 初火没有问题，那么污血旗…… 高照心头一惊，难道污血旗断档了？要塞那里的军团士兵们畏惧退缩了？ 一面污血旗跨出湮灭之门，后面跟着大群士兵，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队列齐整了，看举着污血旗的士兵身上正在燃烧着金焰，步履也踉跄不定，就知道原因是什么。 另一道湮灭之门里，污血旗带着同样的队伍出现，但旗帜刚出门就倒下，那个士兵的手化作了飞灰，人也缓缓倒下。 燃烧着的战旗落地，却没人去捡，所有士兵们都盯着被金光照亮的天穹，仅仅只有一颗脑袋探下的奥杜因把他们吓傻了。 但下一刻，某个士兵低头捡起战旗，高喊道：“塔洛丝与我们同在！” 其他士兵也纷纷喊了起来，鼓舞着自己。 “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也在！” “谢尔格拉也在！” “为了松加德！” 即便前方的士兵们一个个身体飘出飞灰，他们也勇敢的冲了上去，沐浴在金光之中，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投入这温暖，同时又无比痛苦的火里。 他们感应得到，无数同伴就在自己身边，在鼓励着他们坚持到底。 高照只觉胸腔里热流翻滚，直升到面门，他转头专注在营火上，跟希伊兰蒂一起把营火烧得更旺。 通过湮灭之门，在高照看不到的巴希尔要塞，一个个浑身飘着稀薄焰火的士兵举着同样燃烧着的污血旗跨出传送门，用嘶哑的声音高喊：“下一队！不要挤，按次序来！” 要塞正在猛烈震动，不必站在要塞顶层的高处，就能看到远处的天边，带着各色光亮的风暴直冲天际，像是在大地上掀起了一层比山还高的浪花，正朝着要塞急速接近。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揭开了，这些等待着血战的士兵们都明白了。 松加德已降临人间，不战斗就进不去。 士兵们源源不断的涌入湮灭之门，再来到宛如巨大火堆的金焰中，将自己当做柴薪，让这团金焰在奥杜因的灭世之力下继续燃烧。 这里锚定着松加德之心，必须守住，守到最后。 “奥杜因可以毁灭圣灵，但它毁灭不了希望！“ “我们还有希望！” “向阿卡托什祈祷吧，凡人们，我会点燃龙火，将它召唤下来！” 云层中又出现尤里乌斯的投影，所有躲藏在地底世界的雷莫托尼亚人都看到和听到了，整个加拉迪亚世界的凡人们也如他所说那样，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阿卡托什身上。刚才圣灵陨落的动静，哪怕是在世界尽头，都能清楚的感应到。 “终于到了最后一刻！” 高照拔起螺旋剑，招呼希伊兰蒂：“走，我们去白金塔！” 塔洛丝玛哈喊道：“等等！” 她降下来，将锤头滚滚燃烧着的吸魂锤交给他：“这上面有凡人……我们这些凡人的意志，应该能分到一些龙火。” 高照凝重的点头：“不是应该，是肯定。” 第七十九章 命运转折之时 高照握住螺旋剑的剑柄，有些犹豫。 去白金塔意味着与尤里乌斯，甚至可能是尤琳正面对决，他需要营火。 但这里也需要营火支持，少了他的营火，恐怕扛不住奥杜因的攻击。 “晨星大人，我留在这里。” 希伊兰蒂说：“就算您跟我离得很远，但我仍然可以把营火的力量传过来帮助大家。” “而且我这具身体还是用您的血，加上梅瑞蒂亚的生命之力塑造的，能稳定生命之力的融入。” “只是……” 她欲言又止，高照心说这倒是好办法，不过还有什么问题？ 希伊兰蒂说：“只是还需要从晨星大人身上获得更多的血，才能让我烧得……不，坚持得更久。” 她是要把自己当做营火来烧！ 感应到高照的情绪，希伊兰蒂淡淡笑道：“我是防火女啊，本来就一直承受着营火的烧灼，现在只是多了身体烧灼的感觉，不过这也不是我真正的身体，所以没关系的。” 这仍然是巨大的痛苦，不过眼下形势需要，也只能如此了。 高照伸展双臂说：“好吧，来取我的血吧，我欠你很多血债呢，现在正好收一点利息。” 希伊兰蒂举起了圣女骑士大剑，他做好了被一剑穿胸的准备。 大剑落下，只是在高照手臂上拉出浅浅伤口。 从伤口牵引出缕缕血丝，希伊兰蒂摇头说：“那可不行，我是服侍晨星大人的防火女啊。” 她又抿着嘴唇说：“至于希伊兰蒂，晨星大人您急着还债，是想跟她解除誓约吗？请您不要想得太多。” 高照无语，这可是赤果果的威胁。 放了不少血后，希伊兰蒂的身体开始燃烧起来，高照拔起螺旋剑，她这道人形营火虽然无法弥补缺失，但三种力量与营火的融合还是能稳定住。 展开不死鸟之翼，高照升空而起，红龙夜光凑了过来，这时候的她比当初在红星学院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大了一倍都不止。 夜光咆哮道：“我载你过去，用你那没肉的翅膀什么时候能飞到？” 下面灰铁也仰头喊道：“带上我，我至少能帮院长开路。” 高照拍额，你们两个还没走？ 灰铁瓮声瓮气的说：“我的灵魂在融化，但一点也不害怕，我已经感应到初火的力量，或许……” 他重复了之前的话：“我的命运会就此转折。” 高照看看飘在半空中的妮维雅，似紫又似粉色的金光正从她体内涌出，与营火燃起的冲天焰光形成环流，很稳定。 初火只在克林弗恩，妮维雅并没获得，但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完全有资格去掌握初火了。 高照说：“那个血巫师的下场你该清楚，说不定你会跟他一样。” 如果灰铁没能承受住，死回了异度天宇，有很大概率被剥掉精神力外壳，不仅力量大跌，还会失去原有的记忆。 灰铁呵呵低笑：“连命都不必丢，这算得了什么，也就等于时光倒流，我还可以重来。” 高照本想说这可不是读档或者删号重练，可灰铁那坚定的语气让他无法再劝。 倒是夜光，她并不像弟弟这么狂热啊。 “就算是白金武士又如何呢，还不是被巫师当做蚂蚁一样踩。” 夜光晃着龙翼说：“我不想再品尝那种恐惧了，而且我还想夺回血阳，我必须试试。” 高照落到夜光背上，沉声说：“走！去那座还亮着白光的石塔！” 夜光载着高照，拎着灰铁，冲出了暗金光辉凝结成的屏障。 “注意……” 高照正要提醒，狂乱的气流中，一个巨大身影带着圣洁白光自云层投下，正好落在他们前方。 这是个虚影，紫发碧眼，修长身躯裹在素洁白袍里，头扎金带，容貌绝美，气息神圣，正是奈恩圣灵学院下环分院的院长尤琳。 这才是尤琳的本貌，刚才看到的那个尤琳跟高照一样，都是用的本世界凡人作化身。 “高照-晨星，你能走到这一步，的确令我吃惊。” 尤琳的投影说：“就到此为止，你带着你的学徒和侍从现在退出世界，我允许你加入世界粉碎之后的收获分配会议，并且获得第一优先权。” “你若不信我，我们可以用学院印记结成契约，这会报备给环流议会，不必担心我毁约。” 高照自然不会对着她咆哮，从巫师层面上说大家是同类，在这里的行动仅仅只是狩猎性质的世界开发，根本算不上敌人。 对方是一个固化巫师，能用如此平等的姿态谈“生意”，已经非常难得了。 不过高照并没有受宠若惊，更没有因为尤琳提出的这个解决方案而喜悦。 如果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待遇，他哪里会搞成这个样子，现在么，说什么都晚了。 他叹道：“感谢您的好意，尤琳院长，但我还是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尤琳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当初只是因为你们九十七环的学院是受影响的当事者，出于巫师同道的友善之心，才让你们加入了这次行动，适可而止吧。“ “你们红星学院刚刚度过了一场危机，应该看得更长远些，不要太计较一时的得失。” 高照摇头：“我这个院长，连正式巫师都不是，哪看得那么长远呢？” “我也不是有意捣乱，既然这次行动遵从巫师联合行动的基本准则，就只好各展所能了。” 尤琳的细长眉毛终于竖了起来：“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胆量和信心，觉得能走上最后的舞台？” 高照仰望着她，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因为我是巫师，而且是血巫师啊。” 哪是因为这个呢，是因为他就像进入克林弗恩世界一样，并不把世界当做游戏，更不会当做劫掠的对象。他深信在加拉迪亚世界里获得的力量，就跟克林弗恩的初火一样，是最强大，至少最有潜力的力量。 他也不把世界之内的神魔和凡人当做傀儡或者蚂蚁，塔洛丝、诺克图娜尔、梅瑞蒂亚，还有无数凡人，他背负着他们的牺牲和渴望，没办法像尤琳这样的巫师一样轻飘飘的丢开。 还有玛哈，砍下她母亲头颅的那一刻，就给出了一个承诺，他必须兑现承诺。 尤琳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倒没生气，只是淡淡的说：“很好……” 虚影消散，夜光这时候才吐出一口浊气。固化巫师在这个世界内算是原灵级别的存在了，即便只是投影，压迫也是十足的，让她这样的学院侍从有些难以承受。 大角斗场就在雷莫托尼亚中心，原本距离白金塔不过咫尺之遥，但现在整个大地都崩裂了，城市被连根拔起，地表碎裂成无数幽深峡谷交织的恐怖地狱。不仅气流狂乱，奥杜因还在继续以为中心，瓦解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物质，夜光拼尽全力飞行，速度也只是跟凡人步行差不多。前方那根闪烁着耀眼白光的石柱，看似伸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 夜光发出愤怒的龙吼：“快了！快了！我绝对不会飞得比奥冰那头无耻小龙还慢！” 灰铁的喊声从夜光爪下传来，语气异常紧张：“这个尤琳会不会毁掉钥石，直接把我们赶出世界？” 高照笑道：“这次行动是环流议会直接盯着的，毁掉钥石驱逐其他学院这种事情，违背了巫师学院联合行动的根本法则，环流议会可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奈恩圣灵学院在异度天宇也不是一手遮天，环流议会处罚下来，他们的损失就不是咱们夺到的那些了，那个尤琳好歹也是个院长，不会这么愚蠢的。” 灰铁没再说了，夜光却嘀咕道：“刚才你不接受尤琳的提议，也挺愚蠢的啊。” 高照咳嗽：“你到底站哪边的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凛然，这个可能性不能无视。 一人一龙一魔神般的巨大武士在狂乱的天幕蹒跚前行了好一会，终于能看清白金塔的细节了。 塔身被白光笼罩着，将奥杜因的毁灭之力完全隔绝在外，就连塔下的土地岩石，也一并稳稳当当。 就在塔下的大门前，停着一辆战车，若干侍从围着一个只看身影就很熟悉的人，正是之前在天幕上投影，宣称要拯救世界的雷莫帝国执政官尤里乌斯。 高照看得清楚，他正伸手探入那层白光屏障中，荡出隐隐血丝，在他身上还照着一层灰蒙蒙的虚影，细节混杂有些看不清。仔细分辨，却是母神玛拉和死神阿凯。 尤里乌斯正拿着什么神器，可能就是皇室收藏的玛拉与阿凯神像，以扭曲了的圣灵意志为渠道，将凡人意志输入白金塔的屏障中，想要开启白金塔。 “准备战斗！” 高照在龙背上起身，从空间袋里摸出螺旋剑，准备跟尤里乌斯作一场。 这是仅仅只比点燃龙火差一些的对决了，他并不想跟尤里乌斯在外面打，但对方必然不会任由他进入白金塔。 话音刚落，侧面和下方冲来凌冽的力量，一股是几个巨人，感觉跟夜光和灰铁一样，都是进入世界后呈现出巨大化的巫师侍从，另一股则是无数虚影，个个都头戴王冠，顶着张骷髅面目，该是高山要塞里的历代雷莫帝国皇帝英灵。 “他们太强了！“ 夜光咆哮：“院长你赶紧下去，我跟灰铁在这里挡住他们！” 灰铁已经行动了，他挣脱了夜光的爪子，一个冲抱，缠住了好几个巫师侍从，就在空中厮打起来。 “你们对付不了这些家伙，而且被他们抓住的话，说不定都回不了异度天宇。” 高照并没有丢下他们，此刻夜光和灰铁置身于奥杜因的崩解之力中，力量削弱了许多。 “你们不是想要常识承载初火吗？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高照喊道：“如果不行，就马上放弃！夜光，你忍着点，会很痛。” 夜光正茫然，背上一疼，她嗷的大叫出声。 红龙的背上，金焰冲天而起，高照直接把螺旋剑插进了红龙身体。 见营火烧得炽热，高照欣慰的道：“很好，看来你有传火的资质。” 他又从螺旋剑上拔起杰格拉格大剑，杰格拉格之力虽然没了，但这柄剑带着的传送特效却还在。 “你去帮灰铁！” 高照喊着，丢出大剑，射穿一个英灵，身影也随着大剑化光而出，将英灵撞成漫天白星。 大剑就这么在空中来回折射，一个个英灵粉碎，而它们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营火喷发出的初火之力将夜光和灰铁的身心点燃，即便感觉正在融化，他们也毫不抗拒，而是全心全意的接受火里带着的力量，化作自己的力量。 一个挥动巨剑，一个喷吐龙焰，姐弟俩配合默契，硬生生挡住了那些侍从。对方显然对红龙背上的营火更加忌惮，根本不敢主动靠近。 大剑带着人影穿梭了片刻，将皇帝英灵尽数击碎，然后射到了屏障上，荡起剧烈涟漪。 夜光也跟灰铁落到白金塔另一侧的地面，红龙背上的营火熊熊燃烧，巨大铠甲武士护住红龙，同时挡住了侍从们攻击高照的路线。 白金塔之上的云层里，一层黯淡屏障将几个身影遮掩在内。 乌瑞纳斯、浦洛迪等巫师都藏身于此，早在奥杜因发动龙吼之前，他们就离开了大角斗场。 乌瑞纳斯急切的道：“院长，侍从和英灵都挡不住这个家伙，该怎么办？” 尤琳的身影就在屏障中心，不过不是本貌，仍然是那个圣灵教会女主教的化身。 她淡淡的道：“急什么，那家伙不是还没进白金塔吗？” “就算进去了，也不是尤斯的对手。” “而且守卫着龙火祭台的人，还是我们的人。” 她咬了咬牙，语气变得低沉：“如果还是跟以前一样，仍然让他得逞了，那就别怪我了。” 浦洛迪开口：“其实……“ 尤琳举手止住他：“不要再说了！龙火绝对不能分给其他人，加拉迪亚世界必须全属于我！” “刚才我劝那个高照的时候，他说他是巫师，不会退却。” “我也一样，哪怕会损失惨重，我也不会退却！” 她的语气骤然昂扬：“尤斯进去了！” 尤里乌斯破开白金塔屏障，进入了塔内，留下一块血丝萦绕的缺口。 另一侧金光闪烁，高照竟然也进去了，留下道道暗金光丝，自破口向整个屏障蔓延。 尤琳扬起了眉梢，身影渐渐虚化，只给乌瑞纳斯等人留下了一句话。 “我回去做准备，但我相信尤斯会给我带来喜讯。” </br> </br> 第八十章 点燃龙火 尤里乌斯……不，尤斯跨进白金塔，里面的空间狭窄而高耸，石柱石砖石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中心那座很像小号烽火台的圆台。 然而就是如此普通，才显得它特别。 这座塔是在物质界创生之初就存在了，距今已不知道多少万年。当凡人兴盛之后，阿卡托什宣告了龙火之誓，这座塔被白金光辉罩住，持续了七天七夜，凡人就将这里称为白金塔。 塔洛丝带领人类和其他种族把至高精灵赶出大陆，创建了加拉迪亚帝国。撤回夏暮岛的至高精灵经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的变乱后重振旗鼓，在千年前打回大陆，逼迫雷莫帝国在这座塔里签订了白金契约，将塔洛丝逐出圣灵之列。 而后夏暮岛带着至高精灵消失，塔洛丝信仰依旧被压制，白金塔依旧屹立于此，任由人们进出，却始终没有一丝朽坏破损的痕迹，时光根本无法在这座塔上驻留。 今夜，就在大角斗即将决出胜负，却被骤然出现的奥杜因打断时，白金塔再度亮起白金光辉，只允许有资格的人进入。 不过在此之前，已经有人留在了塔里，而且并未被白金光辉赶出去。 当然，他也算不上人。 尤斯走向圆台，一个由光亮凝绝而成的身影显现。 “执政官尤里乌斯……” 这个光人不知道是异常激动，还是异常痛苦，声音在剧烈颤抖：“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想点燃龙火吗？” “龙火必须由身负雷莫皇室血脉的人点燃，这你应该知道。” 尤斯一点也不讶异，平静的道：“这不是真相，这个说法只是皇室用来迷惑帝国臣民的。” “当年皇室的确在这里点燃过龙火，召唤下阿卡托什，把入侵物质界的达贡驱逐出去，还跟阿卡托什再度确认了龙火之誓。注意是确认，而不是订立。” “这就是说，雷莫皇室只是有资格点燃龙火，并不意味着拥有唯一的资格。” “只要是背负了大多数凡人期望的人，就是凡人意志的化身，都有资格点燃龙火。” 尤斯说：“克文斯，你是圣灵教会的主教，是最清楚龙火之誓的凡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这个光人正是圣灵教会雷莫托尼亚教区的主教克文斯，不，严格说只是曾经是。 现在的克文斯成了被束缚在白金塔里的玛拉英灵，尤斯非常清楚，这个变化本来就是尤琳一手操办的。 将克文斯献祭给阿卡托什，让他的灵魂驻留在白金塔内。当白金塔被激活后，他就成为点燃龙火这个环节的钥匙，没得到克文斯的许可，谁也无法点燃龙火。 这是那个血巫师推动塔洛丝玛哈建立了松加德帝国后，尤琳临时增加的一道保险。这个克文斯只是尤琳控制圣灵教会的一道台阶，到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价值，正好废物利用。 尤斯不太清楚尤琳具体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克文斯能留在白金塔内，能成为保险，就意味着他跟阿卡托什有所关联，否则区区英灵，哪可能阻挡龙火之誓的兑现。 尤斯猜测，尤琳应该是通过被扭曲的玛拉意志，把克文斯献祭给阿卡托什。没点燃龙火，阿卡托什不会回应，但这座白金塔凝结了阿卡托什的力量，又经过凡人若干万年的膜拜，已经与阿卡托什的意志产生了关联。 将克文斯以玛拉英灵的身份，献祭给白金塔，阿卡托什应该会接受的。当然这也需要克文斯的灵魂足够强韧，对玛拉和阿卡托什的信仰足够坚定和纯粹。 既然是尤琳设置的保险，尤斯这里自然握有“密码”，那其实也就是龙火之誓的真相，以及尤斯作为尤里乌斯，在此刻所背负的使命。 即便有那个高照捣乱，尤琳还是把这个世界安排得好好的。 克文斯哆嗦着说：“确、确实如此……” 他从尤斯身前退开，可以清晰感应到，原本遮蔽住圆台的某种力量，正在急速散去。 尤斯走向圆台，心中忽然泛起怪异的感觉。 不是来自外界的危险，而是自己心底的异状。 “连松加德之心都不要了吗？”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只会变成学院印记的力量，不会留下什么，尤其是那些凡人。” “作为巫师尤斯，这是正确的，世界之内的土著就是蝼蚁。” “作为尤里乌斯，这是背叛，背叛了对他寄予厚望的凡人。” 涟漪在心灵中荡动，只跨出一步，尤斯就再难以前进。 “尤里乌斯不过是扮演的角色，就跟你现在这具身体一样，是必须要丢掉的东西！” “那我又有什么收获？就只是力量吗？在异度天宇的一年多，在加拉迪亚的十多年，我本来就可以获得力量的增长，这不是收获！” “你不是醒悟过来了吗？你不是明白了世界的差别决定了真实与虚假，选择不复活尤里乌斯的妻子情人和儿女吗？” “就算只是虚假的，那也是我本该得的！而且本来也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心灵中的咆哮已不知是尤斯还是尤里乌斯，或者就是二者合一。 “本来不该如此，不该毫无所得！” “我可以拿到一块松加德之心，带回异度天宇，把残存的世界变成我的世界！” “或许……还来得及……” “那些把我视为最后希望的凡人们，或许我还能救下一些。” 立场与情感迥异的意念在尤斯心中冲撞着，让他身上溢散出炽白光尘，与圆台上虽然松开但并未远离的力量撞出层层波纹。 “克文斯！” 尤斯骤然清醒，冷喝道：“你怎么还不松开？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光人克文斯发出深长的叹息：“我不甘心……” 他说话虽然还在哆嗦，却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在我献祭的那一刻，我终于听到了玛拉的声音，祂在呻吟，祂在哭泣，在求助。” “原来是真的，世界之外的异人是真的，帮着塔洛丝建立新帝国的人是异人，你是异人，最初降下神谕，指引我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圣使，也是异人。“ “异人，你们是来毁灭世界的……” 尤斯的杂念一扫而空，竖眉冷笑：“这时候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你只是个英灵，而且你已经退开了，不可能再阻止我。” “不赶紧退开，等我点燃龙火的时候，你只会承受无尽的痛苦，只会在龙火中一点点烧成青烟！” 光人克文斯的身体变得佝偻，高声笑道：“这是我该得的！我应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尤斯哼了声，不再跟这家伙纠缠。 他再度迈步，塔内猛然震动，又一个身披着暗金焰火的身影冲了进来。 高照手持大剑，高声喊道：“尤里乌斯，等等我！” 尤斯又停了下来，他踌躇了一秒，转身看向这个血巫师。 作为异度天宇的巫师，他们之间仅仅只是竞争者的关系。不管在加拉迪亚世界里怎么打生打死，回到异度天宇里，在诸如零环之类的公开场合相见时，还得相敬如宾。 但看到明显也还套着本世界身体的血巫师，尤斯那被压下的杂念却如风暴般冲击而出。 “都是你的错——！” 他瞬间两眼血红，短剑变成门板般大小的巨剑，带起浓稠如雪的白光，朝着对方劈下。 轰隆震动，淡金剑柄淡金剑刃的大剑架住白光四溢的巨剑，高照身体一震，差点被连人带剑砸进地板里。 “冷静点，尤里乌斯，点燃龙火更要紧吧。” “我真不明白你还有你的院长，干嘛对我做的这么在意？” “我只是分一点龙火，带走一块碎片，好安置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我，在塔洛丝身上的凡人而已啊，并没有破坏你们的计划啊。” “加拉迪亚世界还是要粉碎，除了我的那块碎片，其他的不还都是你们的？是化作学院印记里的力量，还是当做试炼世界或者学院景观，都随你们，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我在加拉迪亚世界里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事先的约定来的，也没有违背巫师准则，难道你们真的在搞黑箱操作？” 感觉这个家伙似乎太入戏了，高照努力劝解，对方至少是个液化巫师，而他连营火都没带进来，继续打下去可不是对手。 这番话停在尤斯耳里，心中的风暴更加猛烈。 这本是自己想做到的，却因为你的破坏而失败了，如果不是你在尼普尔河上消灭了帝国大军，如果不是你拉着塔洛丝和魔神弄出了新帝国，你说的这些事情，自己已经做到了！ “都是你的错！” 尤里乌斯发出如受伤野兽的嚎叫，点燃龙火这事丢在一边，只想着把眼前这个家伙剁成肉酱烧成飞灰。 正当力量奔腾，巨剑变得有如光棒时，白金光辉闪烁，他的力量骤然被压住。 大剑与巨剑又一次交击，尤里乌斯被震得倒飞而出，撞在远处的石墙上。 尤里乌斯怒吼：“克文斯！” 光人老者猛烈咳嗽，声音也荡漾不定：“白金塔内不允许……争斗……” 克文斯说：“刚才你自己也说了，谁都有资格点燃龙火。” 又欣慰的笑道：“我没办法阻止你，但我可以阻止你独占龙火，哪怕只是分出去一点，我的罪孽也会减轻一些。” 尤斯彻底清醒，眼见高照跳到了圆台上，也赶紧跳过去，伸手的同时也向尤琳发去了传讯。 两人一先一后将手放在圆台上类似火盆的石盘上，努力催动精神力。 尤斯的白光，高照的金焰，在石盘两侧如水一般流淌而开，白金塔轰然震动，缕缕稀薄的白金火焰燃起，就在白光与金焰之上燃烧着。 罩住白金塔的屏障震动起来，下一刻瓦解为白金光流，向着塔内急速回卷，让塔外还在战斗的双方侍从愣住。 连白金塔的塔身都在瓦解，一并融入光流，涌进石盘中，让焰火渐渐高涨。 克文斯的身影扭曲起来，发出模糊的声音。 “龙火……燃了……” “阿卡托什……让这一切终结吧……” 光人消融，也投入到光流里。 高照和尤斯此刻心无旁骛，他们都感应到随着龙火的高涨，一个强大无匹的意志渐渐升起，再从中分出一股，向着自己靠近。 这就是龙火，只要获得龙火，哪怕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再加上塔洛丝、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拉住的一块松加德之心，就能将加拉迪亚世界的一部分拉走。那只会是很小一块，但当做安置幸存者的松加德，应该足够了。 那股意志牵引的力量正探入高照的灵魂，与他关联的若干力量纠缠交织，一股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震动，将进程骤然打断。 类似虚空那又冷又空寂的感觉层层裹住高照，要将他从这具身体里拔出，龙火跟他的关联也缕缕碎裂，眼见就要分离。 不好，尤琳毁了他的钥石！ “不想被烧融精神力失去记忆，丢掉所有学徒和侍从，就赶紧放手吧。” 尤斯那幸灾乐祸的言语悠悠传来：“早点回去，还能早点向环流议会控告我们，不过既然尤琳这么做了，她也不在乎了。” 刹那间，高照犹豫了。 他想象得到妮维雅、奥丽维拉还有三个学徒那边的情况，她们应该正极为慌乱。三力融于初火形成的屏障变得混乱不堪即将瓦解，这已经不重要，他不赶紧激活学院印记返回异度天宇，小命都难保。 不远处的夜光和灰铁，也该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正期盼着他赶紧回去。 但他马上又坚定了，就这么回去，希伊兰蒂会数落他的！ “晨星大人真是没用啊……” 她一定会很淡然的，很优雅的这么说：“看来以后也做不到什么了，还是吉拉古特的太阳王呢，真是没用的男人。” 就为了这个，他还要赌一把！ 尤琳摧毁钥石强制他退场这个可能性刚才就考虑到了，要怎么应对，当时他也有了想法。 很不靠谱，但有那么一丝可能。 手掌上光亮绽放，他没有激活学院印记，而是激活了起源印记。 没错，就是连接到那个血巫师起源之地的印记，那个地方很特殊，高照已经跟那里锚定了，或许可以用那里，而不是靠钥石来维持自己在加拉迪亚世界的存在。 心灵震动，微微的焰火升起，将虚无冷寂的隔膜层层烧融。 远离自己的龙火停住，再度伸展过来，与高照的各种力量交织。 高照大喜，可以的！ 石盘上，尤斯那边的白金光焰越升越高，已经将他整个人裹住。 高照这边，龙火原本消退到只剩手上那一点，现在又猛然升腾而起。 “怎么可能！？” 尤斯因为太过震惊，龙火都消退了不少：“你连钥石都没了，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他怒吼道：“你一定暗中弄了另外的通道！这是作弊，违背了这次行动的约定！“ 高照没功夫反唇相讥，说你们这是贼喊捉贼，龙火含着的力量太强大，他感觉很难拉得住。 火，他需要自己的火，对了营火呢？ 周围震动连连，尤斯的侍从们冲了进来，还有身形巨大的一龙一人，带着熊熊的暗金焰火也冲了过来。 高照喊道：“火！让营火烧得更旺！” 螺旋剑插在夜光的背上，初火已经黯淡了许多。 红龙伸展龙翼，翘着屁股，显得很努力的样子。 下一刻，她轰隆栽在地上，龙眼翻白，舌头外吐，呻吟道：“我、我快不行了！” 巨大的铠甲武士伸手拔起螺旋剑，插进了自己胸口。 他先是呆了呆，然后扬天咆哮，显得无比痛苦。 螺旋剑的金焰呼呼烧灼，转眼就将他整个人点燃，烧起的熊熊大火，给冲天的白金焰火镀上更加深沉的光色。 炽燃的初火让高照的精神力也如烈火般沸腾，像是与那股强大意志焊接上了，彼此的连接无比稳固。 在场所有人，包括龙在内，身心瞬间模糊。 白金光焰凝结成巨龙，遮蔽了大半个天穹。跟这头巨龙相比，红龙渺小得像一只蜥蜴。 阿卡托什，圣灵之首，时间之龙，降临世间。 第八十一章 松加德世界 又烧了起来，不过没那么猛烈，火焰像是被什么遏制着，还在努力的伸展。 意识渐渐清晰，火焰也更加有力。若干股不同的力量推动着，猛然瓦解了遏制，熊熊燃起。 高照的意识随火升腾，感知回复，周围一览无遗。 火与雾的虚空，残破石塔立在孤零零的山巅上，塔顶的烽火台上火光冲天，那暗金焰火，正是他的身躯。 起源之地！？ 传承之火！？ 自己竟然把传承之火点燃了？ 发生了什么，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 一大堆疑问猛烈冲撞，把脑子搅成了浆糊。 火焰似乎也渗了进来，将缕缕思绪融在一起，编织出幕幕景象。 阿卡托什降世，洒下无尽的白金光辉，整个世界都融在了光辉里。 墨汁般的暗影自天幕另一侧散开，那是奥杜因。 黑暗蔓延，把天穹当做彩绘一样抹去，再跟白金光辉交融，化作高照很熟悉的虚空，那是加拉迪亚世界之内的虚空。 光与暗汇聚成涡流，又将那虚空扭曲、抽离，大地也被涡流牵起，变成了没有实体的烟气，带着山峦、城市以及一切，投入到那股涡流中。 那时候的高照已经意识恍惚，他只看到无数道虚影拉成光束，向着涡流激射而去。 但还有不少光束并没投入涡流，而是朝着他而射来。光束有粗有细，异彩纷呈，感觉很熟悉，其中一些甚至很亲切。 他没能继续看下去，他自己都收缩、扭曲起来，朝着世界之外的幽深之处坠落。 “还真是干脆啊……” 记忆拼接完毕，高照恍然，阿卡托什被他和尤里乌斯召唤出来，加拉迪亚世界就这样当场去世……不，灭世。 物质界、圣灵的神域、魔神的湮灭领域，乃至包裹着它们的虚空，尽数消解。只剩那些夺得了一点松加德之心的魔神，祂们把自己的湮灭领域当做一叶扁舟，在更高层次的虚空世界里漂流。还能生存多久，会有什么际遇，就无从得知了。 “我成功了……” 现实感终于涌入高照心间，点燃龙火的时候，尤琳摧毁了给红星学院的钥石，他不得不试着将自己跟加拉迪亚世界的关联转移到起源之地。 这是没什么希望的豪赌，但他还是成功的，说明起源之地不仅无比神秘，还有着远远超出他想象的力量。 加拉迪亚龙火加上克林弗恩初火，或许还有泰古斯的血，他也终于把起源之地的烽火台点燃了。 对了，加拉迪亚世界呢？ 高照悚然一惊，自己现在的形态应该是精神力投影，身体应该还在加拉迪亚。自己拉出来的那块加拉迪亚，但那地方在哪？ 火中的某部分力量跃动起来，高照若有所感，仰望天穹。 火与雾的混沌之中，一点灰光隐隐闪烁，仔细看，那是颗亮着白金光辉的星辰。 火焰飘摇，景象转换，高照有了身体的感觉，不过异常灼热。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听出了妮维雅和玛哈，以及三个学徒的声音，甚至还有奥丽维拉。 玛哈叫着：“烧……烧起来了！” 视线被火光阻隔，高照异常茫然，一支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嫩而有力，是希伊兰蒂。 “晨星大人，您回来了。” 希伊兰蒂的声音温柔、低沉并且平静，就像迎接干掉了boss后回到营火的防火女，好吧她本来就是防火女。 火光收束，高照眨眨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大角斗场的看台一侧。 湮灭之门没有了，大角斗场也只剩下他们脚下这一小块。前方是翻滚的雾气，深邃得像世界尽头。 再看身后，大地绵延而去，伸展到视野尽头。 这是块陆地，以大角斗场这一侧为界，包含了小半个雷莫托尼亚，以及雷莫托尼亚以南的土地。至于南面到了哪里，包不包括巴希尔要塞以及布玛城，现在还不知道。 玛哈、妮维雅、奥丽维拉，还有三个学徒都在，他们正用奇异的目光看着高照，尤其是玛哈，显得更为讶异。 希伊兰蒂说：“晨星大人，您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更亲切。” 高照摸摸脸，原来是变回了本来的面目，刚才妮维雅她们说什么烧起来了，应该就是这块碎片栓在了起源之地上，原本属于加拉迪亚世界的身体也被新的世界之力“同步”了。 当然他这具身体仍然只是个躯壳，就像希伊兰蒂的身体一样。 “我们赢了吗？” 玛哈转开视线，扫视四周，脸上的茫然还没消散：“刚才我以为一切都完了，我们失败了。” “结果我们还在，不过塔洛丝呢？诺克图娜尔还有梅瑞蒂亚呢？” 不仅塔洛丝，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都离开了她们，原本的力量关联似乎也完全消失了。 周围不仅有玛哈她们，还有成百上千的凡人士兵，此刻立在世界尽头，天穹也被混沌的雾气笼罩，完全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高照的感应比她们清晰得多，稍一关注就察觉到了，欣慰的笑道：“她们还在，她们已经跟这个新的世界一体了。” 地面堆积着埋到脚踝的灰沙，那是魔神族属与凡人士兵的骨灰，点点白光自骨灰中溢出，如流萤般附着到还稳稳插在地面的若干面污血旗上。 面面旗帜亮起白光，烧灼起来，化为淡金火光。 火光中投射出一道虚影，那是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她的声音雄浑，语气沉稳：“高照-晨星，你兑现了承诺，将一部分世界带出了彻底毁灭的深渊，加拉迪亚人……不，松加德人有了全新的未来。” 这是塔洛丝，玛哈惊喜的道：“我们办到了？这里就是松加德了？“ 塔洛丝点头：“是的，我们夺得了一部分松加德之心，又夺得了一些龙火，加上向往未来的无数凡人灵魂，我们躲过了世界毁灭的恐怖灾难。” “现在这个世界被另一个深邃而稳定的世界锚定着，我感觉那个世界比原本的加拉迪亚要大得多，所以……我们应该是安全了，我们建成了松加德。” “原本这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在虚空中漂流，而且在龙火燃起的那一刻，高照带来的初火之力还差点消失了。” “我不知道高照是怎么做到的，那应该是属于异人的秘密，现在我只希望松加德……这个避难所，能获得安宁。” 塔洛丝的话让高照恍惚又回到了之前面对初火时的选择，他肃然的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世界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就来自我们共同的奋斗，我绝对不会背弃它。” 塔洛丝低叹：“很好，那么我在旧世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新世界又赋予了我新的使命。” 她又昂扬的道：“我将用自己的意志为新世界带来光明，虽然很弱小，但只要渴求光明的灵魂越多越多，阳光必然会回到这个世界。” 玛哈不迭的点头：“这里就是松加德世界了，我会和大家一起，给这个世界重新带来生机！” 污血旗上的淡金火焰汇聚在一起，带着塔洛丝的虚影，冉冉升起。 “很好，那么玛哈，在这个新世界里，你就是真正的塔洛丝玛哈。” 虚影落下，罩在玛哈身上，塔洛丝说：“我会把我的知识，我的记忆，都留给你。” “我的意志会升到世界之巅，守护这个世界，给凡人们带来光明。” 玛哈身体僵住，那白金火焰加速上升，很快破开混沌迷雾，成为天空中一轮明月。 “那个家伙好不要脸，居然抢走了光明之神的神位！” 地上转起一股微风，带着缕缕灰沙，凝结成一个窈窕身影。 力量和声音都很熟悉：“算了，反正我也当不了太阳或者月亮，就继续当我的黑夜女神吧。” 奥丽维拉跳了起来：“诺克图娜尔！之前你把我弄到哪里干了什么事？现在我都觉得很不舒服！” 高照咳嗽着止住奥丽维拉，问道：“你的湮灭领域和族属怎么样了？“ 诺克图娜尔叹气摊手：“我的永恒黄昏还在，但除了我的夕阳神殿外，其他地方都跟这块物质界的碎片贴在了一起，没办法脱开也没办法隔开了。” 高照笑道：“所以你当不成魔神了？” 诺克图娜尔点头：“是的，我只能跟塔洛丝一样，坐上这个世界的神位。这个世界……就叫松加德吗？好吧，松加德还很小，神位不多，位阶也不高，我就去当塔洛丝的暗面吧。” “不要担心我会跟塔洛丝敌对，有光明就会有黑暗。也不要担心我还会像魔神那样降世，我不再需要族属了。这个世界也不再有湮灭领域，至少现在不会有，我会好好的琢磨这个新世界。” “不过我会先待在自己的夕阳神殿里，好好睡上一觉，或许醒来后这里已经过了好几千年呢。” 诺克图娜尔的身影消散，奥丽维拉惊呼：“就这么走了？你不是答应过要给我力量的吗？” 黑夜女神……松加德世界的黑夜女神露出清晰面目，居然跟奥丽维拉一模一样。 那张俏丽脸蛋安在比原主身体强上百倍的窈窕身躯上，竟然另有一番美丽，露出的笑容也荡漾人心：“奥丽维拉，我的力量早就给了你，这个世界本来也有你的一份，你自己该感应得到。” “你会一直是我的化身，在松加德里，你就是行走在凡人里的我，在松加德外，你可以运用我的力量。” 话音缭缭，到最后身影也散作幽幽烟气，转瞬消散。 奥丽维拉楞了楞，然后又蹦了起来：“这么说我成了黑夜女神的……圣女？不，教宗！？” 高照抚额，你是巫师啊，什么时候巫师以成为圣女或者教宗为荣了？ 妮维雅叹道：“看来我也是一样的，我已经感应到梅瑞蒂亚的力量，而且就在我心底深处，没办法分离了。“ 她又朝着高照笑道：“不过我很高兴……” 美女导师伸出手掌，掌心燃起一团火焰，那是近于紫色的火焰。 “我获得了初火，我的巫师之路又接上了。” 高照看看那火，摇头说：“你还没去克林弗恩完成试炼，这火还不是真正的初火。” 奥丽维拉也说：“是啊，咱们都得去，至少得领个老爷爷老奶奶护火者。” 僵在后面的葛瑞丝身体一软，一屁股坐下，长叹道：“真的搞定了呢，简直不敢想，太吓人了。” 阿斯旺和陶德都笑了起来，前者高兴的说：“我的营火一直没断过，全靠了老奥贝德。” 陶德左右打量：“那么这个世界……松加德，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我们，还有人活着吗？” 一个高挑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是个有头碧绿长发的健美女子。 她穿着松加德士兵的衣甲，摊手说：“巴希尔要塞和布玛城都保下来了，连一部分内海都在，不过现在变成了流向虚空的大瀑布。海水在虚空中倒流，从另一侧流回来，正在把这块陆地包裹起来。” “面积也就大半个中央行省吧，还活着的人，应该也就一二百万。” “把原本的加拉迪亚世界看做一个人的话，这里的松加德，也就一个手指头那么大。” 她一开口高照就听出来了，梅瑞蒂亚！ “塔洛丝当了光明女神，诺克图娜尔当了黑夜女神，我这个生命与活力魔神，当然就占了生命女神的神位。” 梅瑞蒂亚说：“我的湮灭领域也跟这块陆地贴在一起了，但我不想把意志升上神位。这个世界由小到大，必然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尤其是跟生命有关的事情，所以……“ 她欢快的笑道：“会有生命女神，却不叫梅瑞蒂亚，梅瑞蒂亚只是生命女神的化身，像凡人一样在人间生活。” 她又对高照眨眨眼：“再说了，松加德之外的世界很大，我还想跟着晨星大人出去看看呢。” 这个魔神居然对巫师之路有了兴趣，或许是初火给了她启发和信心。 高照正欣慰，妮维雅咳嗽着说：“梅瑞蒂亚，你是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那可不容易。” 依在高照身边的希伊兰蒂却不满的哼了声：“晨星大人对你而言，应该算是院长，请注意你的称呼。” 高照赶紧点头附和，对对，这个称呼是希伊兰蒂的专利！ 梅瑞蒂亚呵呵笑着，走到妮维雅那边，这时候高照又才醒悟到一件事。 夜光和灰铁呢？ 第八十二章 麻烦的归途 记起之前螺旋剑插在夜光背上，高照意念探入空间袋，脸色一变。 螺旋剑回来了…… 他们两个难道湮灭在世界崩裂之中了？ “点燃您的营火吧，晨星大人……不，晨星院长。” 玛哈的声音忽然响起，光辉正渗入她的身体，让她从光人变回有血有肉的凡人。 她清醒了，可高照感觉有异：“你是……” 玛哈微微笑道：“我获得了塔洛丝的所有记忆，还有她的一些力量，应该就叫塔洛丝玛哈了。” “不过我还是那个玛哈，从院长的手上接过母亲头颅的时候，决定毫无保留相信您的那个玛哈。” 她仰望天穹，看着混沌迷雾之上的那点灰白星光，语气无比肯定：“在这个世界里，塔洛丝的光辉照耀到什么地方，我就能隐约感应到那个地方的情况。” “我感应到两个很特殊的存在，就在附近，都还活着，不过没办法向他们发去信息。” “如果院长您点燃营火的话，说不定能联系上他们。” 高照点点头，插下螺旋剑，点燃营火。 希伊兰蒂惬意的叹了口气，走到营火边，这是专属于她的营火。 然后她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满的样子。 包括玛哈在内，乃至三个已经有自己营火和护火者的学徒，都也跟她一样惬意的吐了口浊气。 高照揉额头，松加德世界是由他通过起源之地间接锚定到异度天宇的，这意味着他的营火成了松加德世界的本源力量，至少是跟塔洛丝和诺克图娜尔，还有梅瑞蒂亚一样的至高之力。只要他激发力量，置身松加德世界里，或者力量来自这个世界以及三位神祇的凡人，感觉都会很舒适。 对此希伊兰蒂的确会不高兴，这堆营火是她的嘛。作为防火女，这堆营火是她跟高照的独特关联。作为希伊兰蒂，这是她跟高照完成初火之誓，拯救了吉拉古特的见证。 高照揽住希伊兰蒂的肩膀安慰她：“这堆营火并不是本体，只是它在这里的投射，就像你这具身体一样。” 希伊兰蒂低头躬身，谨守礼仪：“晨星大人说得对，不过就算不是本体，也该遵从本体该遵从的准则。每个投射或者分身稍稍有点不同，最终汇聚下来，连本体都会被扭曲，就会像加拉迪亚世界的圣灵一样，所以晨星大人还是多注意一点。” 玛哈赞扬道：“希伊兰蒂姐姐不愧是初火的守护者，说得真好！塔洛丝就是明白了这一点，才散去意志，不再做那种圣灵。” 高照却放开了希伊兰蒂，尴尬的呵呵笑着。 看希伊兰蒂那抿着的嘴唇，哪不知道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做“人性流失”的事情呢？ 玛哈看向高照，还要说什么，前方烟尘高扬，自悬崖下飞起了什么怪物。 惊讶和戒备只是瞬间，即便尘雾弥漫，大家都生出强烈感应，对方身上荡出的力量波动异常亲切，跟高照和学徒们燃起的营火一样。 两个身影穿透烟尘，落在营火另一侧，火光映照出细节。 一男一女，一个高大伟岸，一个高挑健美，正是灰铁和夜光。 两人身上衣甲破碎，灰铁的半张脸还如面甲一般狰狞，夜光更是浑身血迹，但他们的精神都很好，眼里还浮动着暗金光辉，那不是营火的反光，而是自身的光亮。 两人都呆呆的看着高照，好一会灰铁才伸出手，掌心上燃起一团跟营火没有分别的火光。 灰铁激动的说：“我做到了，我获得了初火……” 夜光则干脆的冲过来，手脚并用的抱住高照，紧得高照都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红龙女欢喜的叫道：“我也有了！高照……呃，该叫院长了对吗？我可以叫院长吗？” 等等什么叫你有了！ 高照正呼吸不能，身上金线浮现，还噼啪炸了起来，将夜光震开。 希伊兰蒂正跟他并肩立着，一手放在他肩上，另一手握住了剑柄。 防火女冷冷的说：“注意礼仪，成何体统。” 说完就放手退开，并没理会高照。 “很好，既然获得了初火，就是红星学院的学徒了。” 高照赶紧进入角色：“你们可以叫我院长……” 旁边奥丽维拉伸着懒腰说：“我也一样啊，该叫你院长了，我们猩红荆棘看来得并入红星了。” 猩红荆棘也有克林弗恩世界的入口，跟初火相比，原本的泰古斯血棘之力只是枝节，而且就连这点枝节，也被高照的初火之力渗入了，两家的确可以并成一家。 高照却摆手说：“先不要急，咱们一件件事来，现在要紧的是梳理松加德世界。” 妮维雅附和：“的确，我们这趟收获挺大的，不过也太乱了。不仅带回来了三种力量，松加德世界本身还跟另一股很强大也很怪异的力量连接着，必须好好梳理。” 不愧是高级学徒，感应很敏锐，妮维雅肯定感应到了松加德世界跟起源之地的关联。 不过现在还不是跟其他人提这个的时候，就连希伊兰蒂，高照也不准备马上说，那地方还藏着太多秘密，必然也关联着巨大风险。 “那应该是龙火的力量，松加德世界能被锚定下来，就是靠了龙火加上松加德之心。” 高照敷衍的说：“所以啊，我们能变不可能为可能，靠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无数勇于牺牲的凡人。” 奥丽维拉正要说话，妮维雅却白了一眼，止住她说：“好啦，咱们难道要一直在这里追究原因吗？现在该动起来，做该做的事情了。” 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松加德世界之内，是勘察情况，安抚还活着的凡人，为之后的生存发展做打算。松加德之外，则是测试这里跟学院的关联是否安全，能不能顺利的回到学院，要知道这里可没有钥石和世界石。 “世界还有些不稳定……” 玛哈说：“对了，那柄吸魂锤呢？你用过了吗？” 高照拍额，从空间袋里取出那柄吸魂锤，他根本没有机会用。 “没用？太好了！” 玛哈接过锤子，激动的道：“它能派上大用场。” 她将这柄双手锤高高举起，催动力量，锤头发出淡金光焰，像火炬般燃烧起来。 一道道光束自火中喷射出来，高高升上天空，如流星般落向远方。 松加德世界的尽头，自地面升起流星雨，罩住这个狭小的新生世界。 每道光束都带起了一股吹拂着心灵的微风，在人们心中荡漾出一张面孔，有男有女，大多都很年轻。 他们都在欢笑，那是欣慰乃至幸福的笑意。 “塔洛丝真的很伟大啊……” 已经化作凡人的梅瑞蒂亚感慨道：“这是她庇护下来的凡人灵魂，他们会在这个世界汇聚出最初的灵魂之流，有了这个，松加德世界的生命之力会更强大和……坚韧，凡人们也能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 这就是说，这些灵魂未来会转世投胎，重获生命？ 高照下意识的用上了原有思维，梅瑞蒂亚却摇头说：“他们的灵魂会分解成最细小的尘埃，渗透到世界的最深处，给这个世界的生命带来更多养分，承载起更强大的力量。” “那不是转世，是全新的开始，就跟我丢掉了意志，作为凡人重新开始一样。” 这个绿发女郎笑道：“所以啊，以后别叫我梅瑞蒂亚了，就叫梅蒂。” 总之是好事，高照也感觉到原本的局促感消散许多，世界变得更广阔了。 接下来就是妮维雅提到的正事，玛哈会带着士兵们去巴希尔要塞，汇聚那里的幸存者，再回到布玛城，带领凡人们重建家园。 高照跟奥丽维拉、妮维雅、夜光灰铁，还有三个学徒会进行返回学院的尝试，搞清楚学院跟松加德帝国的关联情况。 梅瑞蒂亚……不，梅蒂原本想跟着高照他们去异度天宇，但被高照劝住了，就先跟着玛哈，替代高照原本的角色。 异度天宇是“灵魂压强”无限大，以至于灵魂无法触摸，只能以精神形式存在的地方，难说她升上去后会不会灵魂粉碎，像玛哈的母亲布狄卡那样，变成一具只残留着零碎记忆的空壳。 希伊兰蒂和护火者们会回到克林弗恩，对他们来说这里跟加拉迪亚世界一样，都是以灵魂投影过来的，是不真实的地方。当然对希伊兰蒂来说还多了道手续，她还得自杀一次。 高照当然舍不得，请教了梅蒂后，找到了新的办法。只需要在手腕上拉个口子快速放血，就能让希伊兰蒂的灵魂投影挣脱鲜血的束缚，回到克林弗恩。 这启发了奥丽维拉，她宣称有“双赢”的法子，那就是由她吸希伊兰蒂的血，反正那血是高照的血。不过因为那血毕竟变成了希伊兰蒂的身体，感知什么的都有，被希伊兰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以后别这么弄了……” 高照觉得这么干真是太愚蠢了，自己失血不说，希伊兰蒂要回去还得自残，虽然没有真正的损失，可心理阴影累积下来会影响人格的。 希伊兰蒂淡淡的说：“这很有必要，有了实在的身躯，才能承载更大的力量。” “所以就拜托晨星大人更加努力，让我也能进入异度天宇，然后就能用真正的身体跟随您了。” 高照不迭点头，这正是他努力的方向。 玛哈、梅蒂和士兵们离开了，希伊兰蒂和护火者们离开了，剩下高照等人留在世界尽头的深渊前，彼此大眼瞪小眼。 高照挠头：“这可有点麻烦了……” 奥丽维拉死死抱着他的胳膊：“你可不能自己跑掉，不然我们就被丢在这里了。”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尤琳粉碎了红星学院的钥石，松加德世界现在栓在起源之地上，靠着高照跟起源之地的关联才没落进虚空里。可现在只有高照能进出起源之地，还是以精神投影去的，他既没办法打开一道传送门让大家回异度天宇，也没办法直接把他们带回去。 奥丽维拉和妮维雅并不知道起源之地，只以为是靠高照跟异度天宇的关联拉住了松加德世界，但情况是一样的，高照自己能离开，带不走他们。 高照可以先回去，再想办法开门接他们，但万一他回去了，跟这个世界的关联就断掉了呢？ 高照决定说出一部分真相：“刚才我没有回异度天宇，而是被丢到另一个地方了，那里可能才是松加德之心跟龙火融合后形成的世界碎片，跟异度天宇的关联更稳固。” 这样他才能进行下一步：“我再用精神投影回去看看，找找有没有稳定的传送通道。” 他靠着残垣断壁坐下，激活了起源之地的印记，感知变换，瞬间就回到山巅破塔上。 连接很稳固…… 高照没有急着跨出已经点燃了的烽火，火焰中浮动着海量信息，不是之前看到的那种“留言记录“，而是类似权限系统的规则和清单。 然后他讶异的发现，自己的权限已经是最高一级，连重新设定的权限都有了。 “黑暗会到来，鲜血会冷却，但火不会熄灭。” 这是秘密组织“起源“，也就是原本掌握着这个冷寂小世界的血巫师们曾经知道的预言。 他们不再相信这个预言，放弃了这个起源之地，然后高照来到了这里，点燃了烽火。 这就是封印之火…… 具体是怎么回事高照现在没功夫深究，先冻结了权限清单上除他之外的所有成员，确保“起源“的血巫师不会重返此地，这里就成了高照独自拥有的秘密世界了。 起源之地并非就是这么一块小到不能再小的世界碎片，所谓的权限系统，就拥有跟深海集会所一样让人无法开口提及的禁忌之力，还得好好研究，这就需要绝对保密。 搞定了这个，高照微微松气，跨出烽火，再度仰望天穹。 混沌迷雾散了许多，石塔下的山巅似乎也扩展了一些，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天穹。 那点代表松加德世界的星辰更加明亮，也更大了。 天穹另一侧，看到另一点模糊星光，高照心头一震，那是异度天宇吗？ 仔细感应，掌心骤然发热。 烽火凝结成的身躯承载着精神投影，摊开左手，一个印记浮现出来，缓缓旋转。 不是学院印记，是克林弗恩的初火印记。 居然是克林弗恩，可以从起源之地直接去克林弗恩！ 高照顿时有了个……非常谨慎的想法。 吉拉古特，阳光明媚，男男女女们来来往往，正在修缮石堡。 他们在墙面上打出更多洞，用木板铺设地板，要享受更多阳光，要住得更舒适。 忙碌的时候，人们偶尔也看向石堡中心的高台。那上面燃烧的营火就代表了这个小小世界的生机，虽然已经迎来了新生，但过去千年万年的苦难轮回，让他们还难以拥有安全感，害怕营火随时会熄灭。 营火忽然翻滚起来，又一个跨出营火，却没有实在的身体，仅仅只是个虚影。 “晨星大人！” “王啊，你这就忙完其他事情来看我们了吗？” “是王，我们的王，大家赶紧来拜见啊！” 希伊兰蒂低呼，奥贝德和丁妮也叫了起来，他们就在高台上，正跟小孩子们说着另一个世界的趣事。 “我只是……路过……“ 高照有些尴尬的说，他都没想过能成功。可起源印记非常给力，只要将精神力投注到这点星辰上，再激活印记，就直接过来了。 听高照说是借这里回学院，希伊兰蒂抿着嘴角，对高照这个投影状况显得很担心：“那么请晨星大人小心，这样的事情我帮不到您。” 真是老母鸡的性子啊…… 高照心头暖暖的，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再激活学院印记。 感知又一次变换，然后是无尽的瘙痒感，刺激得他叫出了声。 他回到了学院，正在静室里。 “老豆芽！你在干什么！？” 高照怒吼，老豆芽正用枝条挠他的脖子，不知道分泌了什么汁液，痒得不行。 树枝卷成一团：“对不起院长，我怕您出了事，正在尝试不给您造成太大伤害的情况下把您叫醒，看来我成功了。” 不，你没成功，不过姑且让你以为成功了吧。 “这么急着叫我是学院出了什么事吗？” 高照却不觉得老豆芽只是怕他出事：“妮维雅和学徒们都很好，只是加拉迪亚的事情，在最后阶段出了点麻烦，我得另外开道门把他们接回来。” 老豆芽说：“的确也有急事，而且跟院长您说的事情有关，有个叫尤斯的巫师，是个中阶液化巫师，已经在学院外面等了您好一会了。” 高照皱眉，尤斯？谁啊？ 老豆芽抖着树枝说：“他说他是奈恩圣灵学院下环分院的副院长。” 高照一跳而起，尤里乌斯！ 这家伙打上门了！？ 第八十三章 尤斯的交易 高照算算时间，自己在松加德、起源之地和克林弗恩也没耽搁多少时间，这家伙就算是传送过来的，也几乎是在加拉迪亚世界刚刚粉碎后就出发了，急成这个样子？ 老豆芽展开光幕，高照看到山下学徒村的地方，站着个白袍巫师。 巫师身材削痩，年纪不大，五官竟然酷似尤里乌斯，只是头发跟尤琳一样是紫色的，有双海蓝色的眼瞳，颇为英俊。 对方居然透过老豆芽的监测，感应到了高照，在光幕里咧了咧嘴，像是苦笑。 他还开口说话了：“晨星院长，尤琳院长……也就是我姐姐，之前的处置有些情绪化，你应该还没报告环流议会吧？” 高照一呆，这才想起之前跟尤里乌斯……不，就是这个尤斯争夺龙火的时候，钥石被摧毁了，如果不是他跟起源之地还有关联，他恐怕要落到洛宁的下场，而妮维雅和学徒们，还有夜光灰铁也都完蛋了。 这是违背巫师法则的严重罪行，世界石和钥石是环流议会提供的，环流议会监管着这次行动。世界之内如何争斗都无所谓，世界之外，比如攻击学院、摧毁世界石和钥石之类的手段就绝对不允许。 这就好比撸啊撸竞赛必然只能在游戏里比，去拔网线扯电源甚至直接人身伤害，那就过界了。 高照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对着光幕说：“阁下来得真快啊，我正准备报告呢。” “如果不是我和猩红学院的奥丽维拉院长一起努力，用各自的世界拉住了那块碎片，这时候已经躺在床上重伤不起了。” 尤斯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绽出真挚的笑容：“那太好了，我也猜你们二位应该没出事。” “至于报告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面对面谈谈。我知道你和猩红荆棘的那位院长关系很密切，你应该能代表她吧。” 高照将心中的畏惧扩大好几倍摆在脸上：“尤斯阁下，你是液化巫师，还是中阶。我虽然是院长，却连高级学徒都不是，跟你见面，岂不是被你一口气就吹没了？” 尤斯摊手：“晨星院长，咱们只是在加拉迪亚里是对手啊，回到异度天宇，不都是巫师吗？你还是院长，我哪敢对你出手，环流议会可不会容忍这种罪行。” “既然你不放心，我就用分身跟您会面吧，分身只有初级学徒的力量，这该没问题了吧？” 高照还有些迟疑，老豆芽说：“我把杜杜和奥冰叫上，我们一起防备。” 高照对光幕点头：“好吧，你的分身可以进来。” 尤斯坐在地上，身体飘出白光，在他身前凝结出又一个尤斯。 这个尤斯轻飘飘的挪动着，穿透屏障时全身荡起涟漪，仿佛是水滴一般。 这是用精神力凝结的巫师分身，既然是液化巫师，还是中阶，就能将精神力凝结为液体，投射到外面，“捏”出又一个自己。 高照看得心簇神摇，自己跟这家伙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等晋升到高级学徒的时候，他也能弄个分身，不过那个分身是气态的，比单纯的投影强不了多少，基本只能用来吓人。而这个液化分身的构造是液体，已经能发挥出初级学徒的力量。 对了，加拉迪亚世界收工，自己居然没什么收获吗？ 高照终于想到了这茬，激活学院印记查看状态。 【巫师状况】 等级：中级学徒 阶段：气化外放100% 冥想术：基础冥想术/克林弗恩冥想术 巫术：基础强化/燃魂术/克林弗恩爆焰 异植：太阳金甲虫/不死鸟 除了说明精神力状况和强度的100%外，其他毫无变化，那个100%还在不停闪烁，提示已经超出极限。 高照异常疑惑，他帮奥丽维拉搞定了泰古斯世界，获得了泰古斯血棘之力，后面克林弗恩初火融合了塔洛丝和两个魔神的力量，成为松加德世界的至高之力，他还成了起源之地的主人，拥有了封印之火，这些怎么没有提示？ 学院印记关联了世界石，世界石是环流议会用来监管巫师学院乃至巫师的…… 想到这高照心头一跳，难道那些力量超出了环流议会的监管范围？ 激活初火印记，没有什么变化，再激活起源印记，居然有了提示。 【传火者】 等级：0 进度：8/10 克林弗恩之火（3） 泰古斯之血（1） 阿卡托什之火（1） 塔洛丝之光（1） 诺克图娜尔之暗（1） 梅瑞蒂亚之灵（1） 这是啥？ 高照脑子里一片混沌，无数信息交织翻滚，都是从起源之地那堆烽火里获得的。 他赶紧收回思绪，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粗略看去该是起源之地赋予他的力量，这力量还没有成型，必须让进度提升到10。而进度是融合各种力量，就像在加拉迪亚世界里用初火融合其他力量一样。 不过“传火者”这个名字，跟克林弗恩初火真是配对，再结合血巫师们提到的封印之火，克林弗恩世界，也就是九十七环血巫师学院掌握的世界里的人性之火，确认就是封印之火。 高照不由又升起一个念头，起源之地会不会原本就是克林弗恩世界的一块，只是没有通过环流议会的世界石连通，所以不是通过学院印记管理，而是直接与他的精神相连。 这需要验证…… 院长塔一层大厅，高照跟尤斯的分身相见。 老豆芽的树枝缩在角落里伪装景观植物，杜杜和奥冰在第二层的厨房待命。 “晨星院长，你的本貌如我所想，很年轻很有锐气。” 尤斯依旧笑着，一点也感觉不出虚伪，或许是高照段位……不，级别太低看不出来。 高照直接说：“就算不是敌人，也该是很看不过眼的对手吧。不久前我们还在白金塔里争夺龙火，我可做不到像你一样笑脸相迎啊。” 尤斯敛容摇头：“对穿梭诸天的巫师来说，最大的挑战不是各个世界里的强敌，而是那种悄然浸染心灵，将你化入世界之内的力量。” “所以巫师要时刻警醒，世界之内的身份都是虚无的，异度天宇的自己才是真实的。” “我在加拉迪亚世界呆了十多年，已经受到了很大影响。不过世界既然已经粉碎了，那种浸染自然也就消解了。” 这话倒说得很真切，高照在加拉迪亚里也的确感受到了那种力量，不过那也并非绝对的坏事。 他耸肩说：“我能从你手上夺到一点龙火，也是靠了那种力量。” 尤斯又笑了：“是的，这就是我相信自己能说服你的原因。” “在我们共同接触龙火的时候，彼此的精神靠得很近，我能感应到你完全沉浸到了那个世界，为自己的目标，为拯救那些凡人而努力，这应该是你最终能保住一块碎片的原因。” “你们血巫师就是这样，认定了什么事就做到底，整个世界都拉不回头，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多谢你脑补，实际上我保住的可不是一丁点，而是至少二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加上一部分内海，完全可以自成一个小世界，而且靠的也不是自己。 高照不想这么交浅言深：“尤斯阁下不必再绕圈子了，你有什么提议，可以让我忘记你们奈恩圣灵的作为，环流议会不会收到我们的报告呢？” 尤斯苦笑：“这又不像血巫师了……” 他叹道：“好吧，我就直说了，你提要求，只要是我们下环分院能办到，而且不违背巫师法则，我们都能满足。” 杜杜发来急切的传讯：“世界石！材料！各种材料！” 老豆芽也传讯：“这是最好的，告的话，环流议会肯定严厉惩戒，可我们没什么好处。那也只是奈恩圣灵的下环分院，本院要报复的话，我们承受不起。” 高照沉吟了片刻，决定接受这个交易。 如老豆芽所说，这个选择显而易见，谁让红星学院太弱，没办法意气用事呢。 高照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万环晶石……” 尤斯的嘴角抽搐起来，这个数目对液化巫师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看起来他很想点头，却还是忍不住讲了价：“七十万，不能再多了。” 高照笑道：“这个数目不是我平白提出来的，向环流议会买一块世界石至少得三十万，各种修补世界的材料加起来至少二十万，这就是五十万了。” “如果不是你的院长阁下摧毁钥石，我肯定还能获得更多龙火，保下更多凡人，我们获得的那块世界碎片，能发展得更好，让学院获得更多力量。这部分损失算作三十万，应该不过分吧？” “钥石粉碎，我和我的学徒侍从也都受了伤，这部分补偿只算二十万，应该也不过分。” “你们院长还曾经劝我退出，条件是在世界粉碎后，选择战利品时作为第一优先选择人，跟那个条件比，一百万环晶石并不算多。” 加拉迪亚世界粉碎，高照抢到的碎片成了松加德世界，小归小却还是个世界，这瞒不过奈恩圣灵。 所以虽然学院印记没有反应，高照还是得拿出来，用环流议会的世界石连通。 至于环流议会是不是能通过世界石查到起源之地，这没办法，克林弗恩也已经跟起源之地连通了。看起源印记的信息，连猩红荆棘的泰古斯世界也连上了，高照只能听天由命。 尤斯压低了声音：“我会抢在第一时间过来，就是希望把这事限定在……私人来往的范围内，不必动用学院的名义。你也知道，我们院长只是分院的院长，不是你这种……自己可以决定一切的院长，而我们眼下能动用的环晶石……一百万还是多了点。” 怕上头怪自己做事不利索手脚不干净？ 高照也退让了一步：“那好，就五十万环晶石，外加你们拿到的一些战利品，价值至少三十万。” 尤斯点头：“这样也不错，有些东西我们也不想留着，你可以选。” 他的胸腹骤然变得扁平，像块告示板，刷出一份清单，正是加拉迪亚世界粉碎后，奈恩首领收集到的战利品。 看到第一项，高照愕然：“这个你们都不要？” 圣灵玛拉的……神躯。 尤斯叹气：“玛拉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力量，但还残留着一丝意志，怎么也消除不掉，非常暴戾。我们弄上来后找不到用处，又没办法彻底摧毁……” “院长也不想留在学院里让她看到，所以，能卖出去最好。” “那终究是女神的本体，再放进加拉迪亚的世界碎片里，应该让碎片有所成长，就给你算五十万吧，再给你三十万环晶石。” 高照心头大跳，这可是女神的神躯，五十万的确很值！ 面上他倒没马上答应：“现在我们急需环晶石，拿具尸体抵五十万，太过了吧，除非再加点东西。” 由杜杜指点，高照再选了若干材料，加上他自己要的一根白金塔石柱，抵了五十万环晶石。 尤斯的液化分身荡漾起来，从袍袖里喷出一股白玉激流，哗啦啦落在地上，瞬间布满大厅，堆起了高高一层。 环晶石……就像金币海一样，把院长大厅铺得像巨龙巢穴。 扎着双丸子头的奥冰不知道啥时候冒了出来，在这些玉石里欢快的打着滚。 高照很讶异，这么爽快么，就不签个协议什么的？ 尤斯眯起了眼睛，笑得很冷：“巫师的承诺，本身就含着力量。如果环流议会仍然收到了报告，说明晨星院长不把此事当做可以谈可以交易的事情，而是当做私人恩怨，那么我们也就按照私人恩怨的性质来处理了。” 的确，这事又不能用学院印记来缔结契约，而是私下的交易。如果高照不守信，对方也就没什么顾虑会无所不用其极了。 第五环的上环学院，整治九十七环的下环学院，办法不要太多。现在没用盘外招，不过基于费效比的考虑，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高照想，说不定是尤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交易完毕，尤斯的分身如水波鼓荡，眼见要化作水流退走。 他忽然稳住分身，很认真的对高照说：“是我劝说……尤琳消气，试着跟你谈谈抹平这件事的。” “在龙火里，我感应到了你的存在，还有你的想法。“ “那个时候其实……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 不等高照追问，他就化作一道水流，卷出了大厅。 大厅外悠悠回荡着话语：“我让西德把东西送过来，你们应该跟它很熟。” 老豆芽哼道：“肯定是西德那个家伙出卖了我们，把我们的坐标告诉了他，他才会这么快的传送过来。” 高照笑道：“无所谓啦，反正结局是好的。” 下一刻他一跳而起，学着奥冰一样，摔在环晶石上打滚。 “钱！好多钱！” 第八十四章 松加德印记 学院大厅里，树枝抖得哗哗作响，落叶跟泪水似的飘着。 老豆芽说：“太好了，有了这笔钱，院长的晋升就有着落了，我们红星学院又在复兴之路上前进了一步。” 高照赶紧起身整理仪容，好歹是院长得保持形象，不过老豆芽你这么激动，真不是为以后能“鞭策”更多学徒而高兴吗？ 晶石堆里又喷出一只三花小猫，是杜杜，尖着嗓子说：“西德发来传讯了。” 环市商人，白熊西德的那张熊脸在光幕里也笑烂了：“院长大人您真是能干啊，居然在这次联合行动里拔得头筹！战利品划分清单上的第一名哟，各家学院都盯着这次行动，院长给咱们血巫师还有九十七环的学院挣了好大的脸面！” 难怪尤琳会服软，环流潮汐即将到来，粉碎加拉迪亚世界就是一次“清障行动”，无数学院都在盯着，她自然不好搞出更多事情。 用之前提过的条件遮掩，还真是不错，这事就此揭过，挺好。 冷静下来，高照也更加警惕。 如果不是恰好解决了那个血巫师洛宁，追溯到了起源之地，还真要被尤琳坑了。 归根结底，还是克林弗恩的初火给了他力量，将这样的力量发扬广大才是最根本的。 “奈恩圣灵下环分院委托我送货，好肥一笔生意！我亲自护送，最迟明天就到！” 西德还在报告：“居然还有那具神躯，就是想卖却没卖掉的那个，当初连我都没机会瞅一眼，没想到居然落到你手里了，院长大人您真是能干啊！” 高照叹气，这家伙恭维人就没点新词么？ 杜杜抖着耳朵啧啧的道：“神躯呢，可以做好多道菜，变着花样吃，吃上一整年！” 高照拎着它脖子丢得远远的：“你敢动哪怕一根汗毛，我就另外请个材料大师！去把我们自己弄到的东西整理出清单，有些东西我还要用。” 杜杜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嗖的不见了，只从天花板上传下隐约声音：“哎呀我跟你说女神真的很好吃……好吧好吧院长最大，我不说了。” 不久前这家伙还煞有其事的教训高照，现在也只能在高照面前装猫了。 高照又把埋在钱堆里的奥冰拎了出来，没好气的说：“真是没出息，看看人家夜光和灰铁，都突破了血统限制拿到了初火，可以走上巫师之路了，你呢？等夜光回来，有得你丢龙的时候！” 奥冰一呆，蹦到半空惊叫：“她获得了初火？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照哼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以后她和灰铁就是红星的学徒，你还是交通龙。你们就是人……不，巫师与龙，不是一类了。” 奥冰在半空变成雕塑，然后噗通落下，砸起一片环晶石。 “夜光和灰铁的情况还要再看看，如果真的获得了初火，也应该跟他们的身世有关。” 老豆芽打圆场：“达斯莉院长说他们姐弟俩是从遗弃血线里捡来的龙蛋孵化的，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内情呢。” 说到达斯莉院长，高照记起来了，血阳那边还有笔账没算。 夜光和灰铁已经是红星的学徒，帮他们了结血阳那边的恩怨，是他这个院长该做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血阳那边也有克林弗恩世界的入口，可不能让斯泰尔那个家伙握在手中，哪怕他不太可能获得初火。 不过血阳的事情还得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搞定松加德世界的传送门。 高照来到学院大厅下方的传送大厅，将手靠在克林弗恩的世界石上，激活学院印记，选择了“传讯”。 这个传讯既能与在零环留下id的巫师联络，也能跟环流议会联络，高照得找他们买环流结晶，就是用来做世界石的材料。 过程和当初环流议会审核高照的院长资格一样，非常简略和无趣，只有堆积在传送门旁的环晶石像水流般被抽走值得一提。 二十八万，已经是优惠价了，老豆芽从院长大厅里搬来的环晶石顿时只剩一小堆，它伤心的抖着树枝说：“真是可惜啊，这是学院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钱了。” 奥冰看着那小小一堆环晶石，难受得说不出话。等到高照挥手把剩下的两万环晶石收进空间袋里，更是泪光粼粼。 微光渐渐，泛起涟漪，条条光束交织缠绕。 光亮黯淡，高照身前悬浮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水晶，里面灰扑扑的，像是烟气一样微微游动。 高照伸手握住水晶，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弘大而深邃的力量，让他不敢将精神力投注进去。 另一对看门魔早已由杜杜准备好了，高照将水晶嵌入看门魔的嘴。咔哒一声卡稳后，水晶开始发出莹莹白光。 高照将手按在水晶上，催动精神力，以燃魂术点燃。 水晶入手的同时，大量信息就涌入脑海，算是使用说明，告诉他怎么用世界石绑定已经被掌握了至高力量的世界。 过程很简单，激活水晶后，水晶会自动扫描尚未绑定，但跟使用者有力量关联的世界，只要两边都符合绑定要求，就算完成。 当然水晶会给出提示，由使用者确定是不是那个世界。 脑中出现一幕景象，一块浮陆静静卧在虚空中，道道水流如脐带般环绕浮陆奔流。 浮陆外层还有更为广阔的空间，充斥着蒸盈云雾，一团淡金光辉正在环绕浮陆，与之相对的阴影如夜晚般投射到浮陆表面。 浮陆上有极为微弱的律动，高照意念一转，景象就急速扩大，穿透云雾，降到了半空。 被纵横沟壑破坏的布玛城…… 完全坍塌成废墟的巴希尔要塞…… 已经看不出原貌但确认是雷莫托尼亚一部分的大片瓦砾，末端是高高耸立的大角斗场看台，宛如世界之巅…… 虽然满目疮痍，可蚂蚁般的凡人正在废墟中穿梭，正在为这个世界的明天而努力。 没错，这是松加德世界。 “未知世界，使用者已取得该世界本源力量，同位阶还有多种力量，无法绝对掌握，是否绑定？” 水晶的提示高照并不在意，直接选择了绑定。 松加德世界并不是他一个人所有，还有塔洛丝、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这就无法把这个世界做成学院的试炼世界，只能算作“受控制的世界“，不能随意掠夺。 这不是更好么？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给加拉迪亚人留的避难所，而且克林弗恩的初火是根本，那里的试炼也才是根本。 “绑定完成，法则输入中。” 水晶在高照眼中刷出进度条，等进度条走完，水晶就变成了世界石，红星学院也就拥有了两个世界，这是之前历任院长都没完成过的壮举，而他还仅仅只是中级学徒。 感觉很漫长，实际很迅速，进度条走完了。 左手掌心一热，又多了一个淡金色的环状印记，他又获得了松加德印记。 高照没急着开启传送门，他正要调整权限，两只看门魔像蛇一样拱卫而成的半圆门廊内，骤然荡漾出淡金光幕。 一个绿发青年率先跳出光幕，瞅到高照，高兴的叫道：“院长！” 是阿斯旺…… 高照还愣着，一个个人从光幕中传出，妮维雅、奥丽维拉、葛瑞丝、陶德，当然还有夜光和灰铁。 奥丽维拉不爽的叫道：“我们等了整整一天啊！你也太慢了！” 妮维雅笑道：“世界还没绑定的时候，时间流速不一样啊。异度天宇也就过了两三个小时，高照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高照皱眉道：“我这还没搞定呢，你们怎么就出来了？” 奥丽维拉晃着手里什么东西，相当得意：“忘了我的虚无钥匙了？只要有门就能开，管你有没有搞定呢。” 高照暗暗抽了口凉气，庆幸自己没把起源之地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奥丽维拉恐怕也能潜入到那里。 等等，虚无钥匙不过是诺克图娜尔的神器，她的力量怎么可能在其他世界乃至异度天宇里有效呢？ 奥丽维拉耸肩摊手：“说不定诺克图娜尔本来就很特殊呢，你也别在意，反正最后一次也消耗掉了，现在就是块破铜片。” 这个诺克图娜尔，还真是神秘呢，有种自己放出了什么怪物的慌张感。 这时候奥丽维拉又在转圈展示自己身上的斗篷，样式很普通，颜色却很奇怪，是那种五彩斑斓的……黑。 “这玩意失效了，真是可惜。” 奥丽维拉遗憾的道：“学院印记提示说这玩意没办法带到异度天宇，我还不信。” 妮维雅拍起了巴掌：“好啦，咱们的大冒险总算告一段落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葛瑞丝、阿斯旺和陶德，你们的精神力气化度都到顶了吧，现在需要好好消化，稍后院长应该就会安排你们的晋升。” “夜光还有灰铁，高照不在的时候，你们的情况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回去休息，然后再跟院长商量你们自己和血阳的事情。” 有前辈在就是好，不必高照来一一梳理这些事，妮维雅就安排好了。 学徒们和夜光灰铁乖巧的离开，传送大厅只剩下高照、妮维雅和奥丽维拉。 “好啦，现在先说说奥丽维拉的事吧，她急得很。” 妮维雅对高照说：“之前她说过猩红荆棘跟红星合并的事情，那时候你没回应，现在说清楚吧，你是怎么想的？” 高照揉着眉头问：“奥丽维拉，你别是想着可以就近吸我的血才说什么合并吧，现在已经回异度天宇，不需要了。” 奥丽维拉抱着胳膊抖着腿说：“你还真把自己的血当成什么好东西了？” “唔……的确是好东西，可以承载很多力量，能把你的英灵女仆变成活人拉到其他世界，甚至是异度天宇里。” “这非常……可怕你知道吗，异度天宇对灵魂的压迫强得连神祇都受不住，梅瑞蒂亚要跑异度天宇里也会灵魂碎裂变成白痴。” 高照咳嗽着打断她：“那不过是生命之火跟初火融合后的效果，而且也只是类似血肉傀儡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活人，就不要继续转移话题了。” “说真的，你真的愿意放弃猩红荆棘的传承，当初你为了所谓的传承，那种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奥丽维拉还在掩饰：“什么传承，我才不在意啊。巫师学院再小，也意味着对世界的征伐和劫掠，还有力量的传承，压力太大了，我年纪和个头这么小，哪里扛得住啊。” “有更合适的人选，当然是能丢出去就赶紧丢出去。对红星来说这不是大好事吗？不仅能又获得一个克林弗恩世界的入口，还多了个泰古斯，几个世界加一起，完全有了升到更高环的本钱。” “我也想升上去啊，光靠猩红荆棘可不行，现在抱你……不，抱红星的大腿不是很好吗？” 妮维雅呸道：“你个头是小，年纪哪里小了，比我还大！” “还什么抱大腿，力量传承就是你的一切！”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奥丽维拉会说的，我都怀疑你的脑子在加拉迪亚世界出了问题。” 奥丽维拉跳脚道：“你分明比我大两岁的，还敢装嫩！” 高照不爽的哼了声，都是几十岁的老太婆了，还争这个，有意思吗？ 奥丽维拉倒也没继续纠缠年龄问题，深深叹气说：“我的脑子是出了问题，在加拉迪亚世界，我充分认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是有极限的。” 她仰视高照，坦然的笑道：“好吧，我就直说了，我们现在的力量都混在一起了，这种感觉好……好极了。我觉得我们未来还能做得更好，所以，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妮维雅也笑了：“的确啊，这才是最直接的理由，火……初火、生命之火、凡人之火、龙火，总之是火把我们连在一起了。” 没错，是封印之火把我们连在一起了，目前来看，克林弗恩的初火，也就是人性之火，是封印之火的具现，这种火本身就需要凡人将自己的灵魂当做柴薪，一个个传下去。 高照摇头说：“说得很对也很好，但是，我的意见还是不要合并。” 奥丽维拉的脸沉了下去：“是吗，担心养不起我和我们那边的人？” 她的脑袋抬得更高，目光投到了天花板上：“那好，反正咱们之前的约定也兑现了，我也没资格索要更多的报酬，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妮维雅正要劝，高照呵呵笑道：“别误会，我是说，猩红荆棘这家学院作为另外一个入口，还是有必要保留住的，就像血阳一样。” “一团火烧得太旺，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散作几团火的话，就没那么显眼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而且学院不合并，人可以合并，红星也是你的学院。你想留在这也行，我会找到办法，让你在猩红荆棘也能直接进入松加德世界。” 奥丽维拉眼睛瞪得大大的，呆了好一会，才转开头说：“我只是想住得高高的，猩红荆棘那边的地洞我实在不想钻了。什么在、在一起，刚才我也只是说着玩玩啊。” “既然你这么热情的邀请我，我也不好推辞了，记得我要住得高些！” 旁边妮维雅噘嘴道：“七老八十的了还这么做作，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了！” 奥丽维拉又要跳脚，妮维雅接着的话让她定住了。 “高照，你刚才说到血阳，是要……解决那边的问题吗？” 高照点头：“肯定的，我有信心，一旦解决了血阳的问题，我们不仅能集体晋升到更高的地方，未来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局促和落魄了。” 妮维雅沉沉点头：“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啊，说不定未来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回到恩派洛世界，找到导师……” 高照苦笑，导师您就没点政治觉悟么，喊起迎回旧帝的口号了？ 不过恩派洛世界，应该也是个很了不得的世界，可以的话，还真的想去看看。 现在当然顾不上，还得消化加拉迪亚世界的成果。 于是奥丽维拉就这么留下了，还大咧咧的占了高照卧室下面一层的若干房间，改建为自己的卧室，妮维雅觉得很危险，也抢着入住奥丽维拉的隔壁，高照索性也让三个学徒，还有夜光和灰铁搬到了院长塔里，反正塔很大学院很小，没必要照着以前那么摆谱。 最重要的是，红星跟以前，乃至跟所有巫师学院都不同了。 第八十五章 松加德的完整 “世界已经稳定了，光明、黑暗还有生命都表达了喜悦。” 五天后，高照回到松加德世界，传送门所在地就是残缺的大角斗场，这里也是松加德世界之巅。 骑着奥冰飞了小半天，才来到玛哈所在的地方，她正带着放下刀剑解下铁甲的士兵们修建新的帝都，位置在巴希尔要塞以南、布玛城以北，毗邻内海的平原上。 原本撕裂大地的裂缝已经合拢，但要塞和城市被毁得难以立足，这里的平原适宜耕种，新的帝都预计要容纳整个世界八成以上的人口，粮田和住所靠在一起是必然选择。 玛哈的气色很好，毕竟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报告了松加德现状。 总人口八十九万，三十岁以下的青少年占了三分之二，男女比例一比零点六，拥有超凡力量的人高达百分之十七，毕竟是在灭世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群。 玛哈又有些迷惑：“这里就是座避难所，帝国什么的，已经没意义了。可大家还是要我继续当女皇，维持这个帝国，我总觉得……不太合适。” 高照一路过来也细心观察过，松加德世界用世界石绑定后，的确正在复苏。天穹上的迷雾渐渐消散，塔洛丝化作的淡金星辰也变得更大，让世界有了昼夜的分别。 他安慰说：“不要在意，希伊兰蒂所在的世界小得多，只有一千多人，可我还不是在他们那当太阳王。” “凡人灵魂还很弱小的时候，需要有强大并且坚韧的灵魂领导他们，指引他们。王也好，女皇也好，都只是称呼，重点是怎么领导他们。” “是像雷莫帝国那样把凡人按照皮肤、语言和历史变迁分成不同的族类，还要维持贵族、平民和奴隶这样的等级差异，目标是让你和帝国的统治绵延万年，还是兑现我们建立帝国的时候许下的诺言？” “玛哈，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玛哈呆了呆，呢喃道：“白金已朽，黑铁重光，在人间建立松加德？” “我以为那只是……” 高照笑道：“那不只是口号，现在这个世界很小，人也少，但大家不缺希望，这个口号真的有变成现实的可能。” 玛哈的眉毛拧成了麻花：“院长，让我带着大家打仗倒还行，让我做这种事情，我一点也没头绪。” 她看着高照，殷切的说：“既然院长你在另一个世界当着太阳王，那在这里兼个皇帝也行啊，我就做元帅大将军什么的，或者去管三神教。” 高照当然没功夫来管这个世界，克林弗恩的太阳王也就是个名号而已。 他失笑道：“别想推卸责任，我真当了皇帝，松加德人肯定会搞出反皇党来暗中捣乱，他们哪会相信一个跟他们毫无血脉关联的人能全心全意为他们谋福呢？” “就说现在吧，‘异人把我们弄到这里其实是圈养我们’这种话，肯定在暗中流传吧？” 玛哈有些尴尬：“是……是啊，而且不只是暗中，他们都在明面上说。” 她又强调：“都是些无知的家伙，不包括军团的士兵们，他们跟你一起并肩作战，知道是靠了什么才夺得了这个世界。” 高照叹气：“总归是有的，所以没必要节外生枝，你就好好当女皇吧。” “至于头绪，我当然会指导你的，高的低的两层核心你抓牢就行了。” “先说低的一层，当初我们杀出庄园，号召角斗士奴隶的时候，不就已经有了纲领……不，方向吗？” “杀光所有贵族，解放所有奴隶，不让凡人再互相压迫。” “这其实就是松加德啊，加拉迪亚人理想中的松加德不就是没有身份的区分，大家彼此平等吗？” “至于怎么做，就得你们自己琢磨，一步步来了。” “你会说这个目标很难，因为没有检验的办法，所以又有高的一层。” “对了，你的锤子呢？嗯，拿好，跟我来。” 高照带着玛哈走上一座山坡，人们正在山坡周围挖沟，光明、黑暗和生命三神殿将会建在这里，是帝都乃至整个世界的中心。 高照插下螺旋剑，点燃营火，让玛哈把她那柄双手锤也插到地上，锤头向上。 “我也能点燃，就是维持不了多久……” 玛哈手按锤头，催动力量，锤头渐渐燃起稀薄火焰，那是淡金色的火焰。 塔洛丝、诺克图娜尔和梅瑞蒂亚的力量融于初火，就成了这火焰。 但这还不够…… 高照说：“松加德世界还不完整，欠缺两种力量，所以它的至高力量还没有凝结出来。” “刚才我说过，这个世界很小，但充满了希望，它不会一直这么小。” “只要大家不放弃希望，让凝结出来的力量不断增长，松加德会从虚空中不停的的吸收碎片，让世界渐渐变大，最终说不定能恢复到加拉迪亚世界那么大，甚至还会更大。” “这就需要帝国和教会领导着凡人们不断前进，确保这样的力量能一直成长下去，不会衰落，更不会扭曲变质。” “只要这股力量没有变质，还在成长，就说明你和你的继承者，帝国还有教会的领导是正确的。” “这柄锤子上的火，就代表了这样的力量。” 这就是高照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妮维雅、奥丽维拉、三个学徒还有灰铁和夜光休息好之后，做了一番细致的探查，发现她们获得的力量都无法在异度天宇里运用，仅仅只有精神力实实在在的增长了。 妮维雅、奥丽维拉、灰铁和夜光应该是还没有真正获得初火的原因，已经安排她们去克林弗恩进行初火试炼了。而三个学徒，加上高照自己，都没有办法把加拉迪亚里获得的力量发挥出来，这显然就是松加德世界的问题了。 结合起源印记的信息，还有异度天宇里关于巫师获得世界之力的法则，高照确认，松加德世界还不完整。 尤斯愿意把玛拉的神躯卖给他，说不定就有这层意思吧。 西德送货上门的时候，还谈过这次联合行动的影响。说奈恩圣灵学院此次行动获得了环流议会的表彰，因为规定期限是半年，结果只用了三个月不到，让各家学院可以提前展开潮汐开拓的相关工作，主持行动的尤琳自然名声大噪。 难怪她那么好说话，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做足铺垫怎么也得四五个月才能搞定。高照这边一顿操作猛如虎，大大激化了加拉迪亚世界里的冲突，她的计划虽然破产，却提前完事了。 玛哈自然不明白：“还欠缺力量？那是什么？” 高照看向天空：“别急，哦，来了。” 恢复了正常体型的红龙飞了过来，背上托着一个铠甲武士和一具棺材。 红龙变成红发女郎，武士托着棺材，两人自空中落下，是夜光和灰铁。 打开棺材，白光四溢，荡出一股怪异的力量，玛哈是被吓得低呼出声，周围正在劳作的人们更是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息。 那股力量混杂了温暖与冰寒，令人心头燥热，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平的事，经受了最可怕的苦难，无比痛苦，却因为那暖意所含的情感，却不能抒发，憋闷得快要爆炸。 “玛、玛拉！？” 看清棺材的景象，玛哈喊出了声。 玛拉的神像是圣灵里最多的，她自然认得。 棺材里躺着一个少女，白发雪肤，美丽至极。 不过她七窍泌血，身上也遍布着无数细密的伤口，像是细小的虫子啃噬出来的，也在泌着细细血丝，看上去格外恐怖。 虽然双眼紧闭，连呼吸都没有，就是具尸体，可谁看都觉得她随时会睁开眼睛，惨烈呼号。 头顶上云层滚动，很快汇聚成翻卷的乌云，发出隐隐的闷雷之声。 “可怜的玛拉……” 玛哈镇定下来，看着棺材里的女神尸体，泪水夺眶而出。 淅淅沥沥的雨丝也自乌云中落下，这是塔洛丝乃至整个松加德世界在哀悼，毕竟是从加拉迪亚世界分离出来的碎片，本就是圣灵所化，记得这位最爱凡人的圣灵。 “把祂接进松加德吧……” 高照说：“祂只剩下一丝破碎的意志，无法再垂顾凡人了，这里可以让祂安息。” 玛拉明白了，欣喜的道：“玛拉能融入世界的话，凡人与世界就能通过爱融合在一起了，这的确是缺少的力量。” 高照挥手，从营火中引出一股金焰：“玛哈，把锤子上的火引过来。” 玛哈有些犹豫：“这……要烧掉吗？” 不烧干什么？留给杜杜做刺身吗？ 只有烧才能让玛拉融入松加德，而且高照还有层用意，这个就不必对玛哈说了。 玛哈叹息着也从锤头上引出淡金焰火，跟高照的暗金焰火混在一起，落到棺材里。 女神的神躯在焰火中散出点点白光，渐渐失去细节，却散发出某种恶臭烟气，令人意识恍惚。 “看来四神教不够，得是五神教了。” 高照嘀咕着，又招呼夜光和灰铁：“你们也来，释放自己的力量。” 高照的营火和玛哈的火都是融合了三力的初火，但侧重点不同。高照是以初火为主，玛哈是以塔洛丝为主。 松加德缺的不只是玛拉，还有阿卡托什，高照虽然也获得了龙火，在起源印记里被标识为阿卡托什之火，但被初火压住了。 相比之下，在他获得初火的那一刻，夜光和灰铁靠得最近，身上的龙火应该更纯粹一些。 姐弟俩也不多问，夜光变回红龙，朝棺材吐下龙息，灰铁摸出大剑，劈出带有焰火的剑芒。 恶臭的烟气渐渐消散，神躯越来越光亮，血丝抹去，伤口弥合，再散作晶莹光点，飘散而起，投入到火中。 棺材自然早已化作灰烬，等最后一部分身躯化光入火，乌云散去，雨丝还在落着，更柔和更温暖，天空中那轮白月也放大了不少，大地变得温暖起来。 高照正在静待结束，准备激活起源印记确认，意外顿生。 其实有两个意外，一个他早有所料，这番布置已经化解，后续的应对得回去再说。 另一个意外真的惊住了他，初火在他手中凝结出一柄法杖…… 很粗陋很丑的法杖，就像是根原生态的树根，却带着似乎能粉碎一切的力量，不仅让高照的营火，玛哈的塔洛丝之火，还有夜光和灰铁的火都狂乱起来，天空中也狂风大作，眼见要聚成可怕的飓风。 谢尔格拉之杖！ 这玩意怎么跑出来了！？ 高照正在惊讶，金焰浮动，法杖截截扭曲，又“刷新”成一柄大剑。 杰格拉格之剑！ 这柄剑高照没在异度天宇里弄出来，还以为失去了杰格拉格之力，没想到又跳出来了。 狂乱终止，狂风消散，一切恢复平静，只是这柄大剑带来了沉重的压迫，让玛哈、夜光和灰铁都感觉呼吸艰难，远到百米之外的凡人们，居然尽数跪下了。 高照意念转动，大剑消散成焰火，人们心头顿时无比轻松。 他苦笑道：“好吧，看来不是五神教，而是七神教。” 玛哈回过神来，忧虑的道：“谢尔格拉和杰格拉格的力量也融入了松加德吗？那松加德岂不是跟加拉迪亚一样，也会陷入到秩序与毁灭的轮回里？或者被其他……异人入侵？” 高照沉吟了许久，缓缓的说：“塔洛丝的光明，诺克图娜尔的黑暗，梅瑞蒂亚的生命，玛拉的爱，阿卡托什的时间与起源，这些都还无法让世界完整。” “杰格拉格的秩序，谢尔格拉的毁灭，才真正补全了世界。” “不要担心，玛哈，万物有生有灭，世界也一样，就像有了光明，必然会有黑暗。” “其实你该高兴才对，正因为有黑暗，人们才去争取光明，有毁灭的威胁，人们才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远离危险。” “而且你还没有真正理解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的力量本质，它们并不专属于外来者，每一个凡人都有可能获得。” “当黑暗要夺去光明，当世界再度面临毁灭的时候，凡人们都有机会运用杰格拉格的力量，或者成为杰格拉格，跟带来灾难的谢尔格拉战斗。” “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高照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激活了起源印记，而印记上的信息已经变了。 【传火者】 等级：0 进度：11/10（等待升级） 克林弗恩之火（3） 泰古斯之血（1） 阿卡托什之火（1） 塔洛丝之光（1） 诺克图娜尔之暗（1） 梅瑞蒂亚之灵（1） 玛拉之艾爱（1） 杰格拉格秩序（1） 谢尔格拉毁灭（1） 前后信息一对照，高照总算明白了。 克林弗恩初火是封印之火，但不是起源之地的那团烽火，而只是一个引子。 这个信息标注的是通过初火，将多少种力量融合在了一起，融合之火的火，才是那团烽火。 现在他应该可以升级了…… 玛哈还在问：“也就是说，哪怕是在这个松加德世界，灾难与毁灭也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只能推迟？” 高照点头：“没错，但如果世界不断进步，灾难虽然有，毁灭却能始终离我们很远。” 玛哈更加茫然了：“这、这具体要怎么做呢？” 她又叫了起来：“啊，火！” 高照的营火已经平静下来，可锤头上的火却熊熊燃烧，原本淡金色的焰火变得更深，有些接近初火的光色了。 第八十六章 妖精的命运 “让这火能始终这么……明亮，把它传到松加德的每个村庄，让每个松加德人都能触摸到它，由它获得力量，用它验证灵魂。” 梅瑞蒂亚……不，梅蒂的声音响起。 作为生命女神的化身，她自然清楚世界的变化，还有这火的本质。 梅蒂一身平民装束，扛着锄头，居然在跟凡人一起挖沟。 她说：“这火是由阿克托什、塔洛丝、诺克图娜尔、梅瑞蒂亚、杰格拉格、谢尔格拉、玛拉，再加上红星学院的初火融合的。教会的使命就是保卫和传承这样的火，所以什么七神八神教就不要再提了，应该叫……传火教。” 高照咳嗽，传火什么的，有起源之地的传火者就行了，再来个传火教，很渗人的。 “光传不守也不行……” 玛哈也想明白了，带着自信的说：“就叫松加德之火吧，这火与我们松加德人同在。” “教会守卫和传承松加德之火，负责凡人的内在，帝国照管凡人的安全和生活，负责凡人的外在，各司其职。” “雷莫帝国的失败原因之一就是教会跟帝国分割开了，所以我们这里，教会跟帝国应该是一体。” “灵魂是第一位的，高于**，所以帝国应该服从于教会。” 她又看向高照：“院长大人，这个教宗，您还要推辞吗？” 高照叹气，学院印记有了变化，显示他获得了松加德之力，属于最高位阶。 这就是说，他虽然还跟塔洛丝这些神共享松加德，但不再是平等的，他成了董事长。 这也意味着责任，他不可能再推辞。 松加德之火熊熊燃烧，以后高照可以直接通过这火来往世界了。 高照点头说：“好吧，我会照管你们的，以……导师的身份。” 玛哈高兴的挥起了拳头，跑去找人更改设计，要把这里建成圣火殿。 梅蒂在旁边犹豫着想说什么，高照对她说：“你想的事情得过阵子再说了，先帮着玛哈照顾一下松加德人吧。” 得了高照的承诺，梅蒂安心的点头。 到此松加德世界就算落袋为安了，融合之后的松加德之火到底是什么，跟克林弗恩初火有什么区别，这得回到异度天宇里好好摸索了。 带着夜光和灰铁跨进火里，感知转换，回到传送大厅。 让姐弟俩继续去做试炼的准备，高照展开手，掌心里贴着一缕像是灰烬的东西。 精神力碰触，那点白灰扩展成光团，在他身前拉出一道光幕。 “高照-晨星，如果你能看到完整的影像，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光幕里，紫发蓝眼，如女神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女子说：“如果没看到，那就是你无能了。” 尤琳…… 收到玛拉神躯的时候，高照就在想，如果自己是尤琳，不在神躯里搞点手脚坑一把实在是太可惜了。 用蕴含各种力量的火焚烧神躯既是安抚玛拉的残存意志，融合玛拉的力量，也是提防神躯里藏着什么。 结果还真有，最初冒起的恶臭烟气里就含着怪异的力量，感觉隐隐跟消解阿卡托什的时间终结之力很像。如果不解决掉的话，松加德世界就有难了。 还好既然是藏着，那种力量就非常微弱，高照让夜光灰铁加强龙火，把那股力量彻底抹灭，只剩一点余灰，被他不动声色的握在手里。 没想到这点余灰居然是尤琳的留言，让高照颇为好奇，她想说什么？ “你很不错，虽然力量弱小，却有着很多巫师都不具备的智慧。” “如果不是加拉迪亚世界和它所属的宇宙都在我们奈恩圣灵的监控之中，我都怀疑你是从我们学院里叛逃出去的学徒。“ 尤琳淡然的说着，高照撇了撇嘴，谁规定了只有你们知道那个世界的根底，就不许来自灰烬零点的穿越者知道？ “加拉迪亚世界已经粉碎，巫师们都在摩拳擦掌，要在环流潮汐里获得丰厚收获。” 尤琳的语气变得柔和：“你虽然夺得了一块世界碎片，我相信你也将它绑定到世界石上了，不过那点收获不足以让你和红星学院晋升，接下来的环流潮汐，你还得继续努力。” “加拉迪亚世界仅仅只是个中等世界，没有我们奈恩圣灵的布局，只靠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该心里有数。” 说到后面，甚至还露出了微微笑意，那一刻的灿烂春光，换个人真要瞎眼。 “我可以给你提供几个世界的入口，都是我们探索出来的，我希望你能选择一个世界侵入，帮我搭好可以大规模投放力量的桥。在很短的时间里让一个世界乱起来，这是你擅长的事情。” “这是平等的合作，你会得到你希望的报酬。不管是帮你开拓你看中的世界，还是从我给你的入口里选择另一个世界征服，都可以，细节你可以跟尤斯谈。” 果然如此，这是看中了他在加拉迪亚世界里短时间内就拉拢了塔洛丝和两位魔神，让世界里的矛盾急速激化的本事，这种本事可不是其他巫师擅长的。 白巫师喜欢从上层入手，黑巫师喜欢钻黑暗面，灰巫师恐怕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清楚，也就是血巫师，一入世界就带去刀兵。 高照有些信了，尤琳是个固化巫师，在她眼里自己这个中级学徒也就比蚂蚁强点，真要把自己往死里整，有的是办法，没必要这么绕弯子。 对她而言，把自己当把不错的刀子来用，倒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你的时间不多，如果三天内没有回应，我就不再考虑了，值得我关注的巫师和学院太多。” 说完这句，光幕碎成点点白光，也让高照不爽的哼出了声。 你可以靠拳头大瞧不起人，我也可以因为不高兴而不贴你的冷屁股。 又不是少了你红星学院就发展不起来，我就升不了级，这什么合作，没兴趣！ 高照决定不理会这事，之前双方交易的时候，已经交换了学院印记，可以通过零环联络。 而且尤琳还真是小瞧了他，现在他就可以升级了，当然升的不是巫师等级，而是传火者的等级。 把这事丢到一边，高照去查看了妮维雅的进度。 妮维雅正在跟自己的灵魂镜像战斗，看清那头怪兽的样子，高照被吓得不轻。 那是人、巨蝎还有类似九尾狐的怪兽拼凑起来的非人怪物，上身是人，挥舞着法杖降下道道闪电，腹部是坚硬如甲的蝎壳，背部伸展出一对巨大蝎钳，下半身却是毛茸茸的白狐，探出若干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夹杂着一根蝎刺伸到头上。 妮维雅被这个自己搞得很狼狈，不停的翻滚躲避，完全落在下风。 看来她得死上很多次，才能把自己之前融合的血脉梳理好，完全融入初火里了。 高照恋恋不舍的结束了查看，那个镜像虽然惊悚，可面目还是跟妮维雅本人一样，美艳无双，而那毫无遮掩的上本身，怎么说呢…… 再看下去，他的人性就要像瀑布一样飞流而下。 出了传送大厅，妖精小唧提着灯笼飞过来，绕着他唧唧的叫，十分欢快。 摊开手掌，让小唧坐在掌心，高照往下一层的静室去。 “很久吗？也就两三个月而已，而且偶尔也回来过啊。”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做点其他事情嘛，没规定你非得守在楼道里。你不是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吗，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呢？” “很特别……嗯，你是很特别，不过特别在哪里呢？” 跟小唧聊着天，妖精不会说话，高照的精神力又太强不敢探测小唧的思维，所以基本上是高照连蒙带猜，自说自话。 到了静室所在的那层，小唧乖巧的飞离手掌，带着灯笼在空中绕了一圈，算作行礼，回到墙上类似灯台的地方静静蹲着。 高照忽然觉得，自己对小唧还有妖精还是了解得太少，应该是进入学院后她们就在身边，有些熟视无睹了。 他召唤老豆芽，问起了这事。 老豆芽的语气有些忐忑：“她们的来历吗？上千年前，当时的院长从环市商人那买来了一些妖精做药剂材料，剩了几只杜杜说品种不对，应该是商人以次充好，就没有被做成药剂。” “杜杜说不如当做调味料吃了，我跟那几只妖精有些……怪异的感应，就要了过来，算是养着玩吧。” “她们的寿命很短，也就三五年吧，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个头小飞得也不快。除了帮我抓抓虫子，点缀一些学院的风景，像宠物一样让学徒们开开心之外，就没什么用处了。” “呃……对，能帮我抓虫子，她们应该来自植物繁茂的世界，对植物的情况还有害虫的存在很敏锐。” “她们都不敢接近学院塔，学院塔里有世界石，我们感应不到。但她们太弱小，能感应到世界石散发的那种力量，那让她们非常害怕。只有极少数，比如……小唧才不害怕，当然她也就被群体排斥了。看起来她像是妖精女王，实际上是其他妖精害怕跟她相处。” 说到妖精，老豆芽就感慨满怀：“真是美丽而弱小的生命啊，她们全都是雌性，寿命终结的时候卷成一团，吐出丝来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茧子，等上小半年，茧子破了，又会钻出一个或者两个，有时候甚至是三个妖精。” 高照微微张嘴，这哪是妖精，分明是蚕娘嘛！ 他又很讶异，就这么一代代转生，不会越来越多吗？ 老豆芽摇着树枝说：“她们自己会控制数量的，而且以前没人专门给她们准备食物，她们就只能吃虫子和学院里丢的残羹剩饭，太多了养不活啊。” “现在学院里的妖精有两千多，这已经是上千年来她们这个小族群数目最多的时候了。” 老豆芽小心的问：“怎么了院长，您忽然问起妖精，是她们有什么问题吗？” 高照严肃的点头：“当然有问题！” 树枝卷了起来，老豆芽闷闷的道：“不会是杜杜在院长您那进谗言，怂恿您尝试妖精调料吧？” 高照哭笑不得，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妖精小归小，其实是有灵智的，本质上跟人是一样的，对吧？” 树枝晃得很快：“当然啊，院长，她们并不是狗啊猫啊那种生物，我觉得她们在原来的世界里没这么小，是另一种跟人类一样的智慧生命，有自己的语言、国家，还有历史。“ 异度天宇是不容灵魂存在的地方，之下的世界里，哪怕是神，来到异度天宇都会神魂消解，像玛拉和布狄卡那样变成毫无意识，最多剩点残缺意志的空空肉躯。 不过这不意味着世界里的生灵无法在异度天宇生存，实际上异度天宇里的所有生灵，包括凡人自身，其实都来自各个世界。而最初的起点，就是空空肉躯。 失去了意志，但还能保持最基本的求生**，就像动物一样。或者侥幸，或者被巫师们有意识的养育，如此苟活下来，乃至繁衍生息。经过千万年的演变，最终适应了异度天宇，但也变成了另一种生灵。 小唧这样的妖精，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高照说：“问题就在这了，我们红星学院度过了最初的危机，现在又在加拉迪亚世界捞了一笔，可自身还是太弱了，连守护者都没几个，侍从也全跑光了。” “现在我和大家都等着晋升，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也没余裕去买更强大的奇怪或者屏障，雇佣强力的侍从，学院的安全状况很令人担忧啊。” 树枝抖得沙沙响，老豆芽羞愧的道：“是我能力不足，我这个守护者尸位素餐……” “别自责了，你真正的职责又不是打架，而是守护咱们学院的传承，你的见识比力量更管用。” 高照话锋一转：“所以我在想，如果妖精们也能成长起来，那咱们不就平白多了三千侍从？” 树枝一僵，变成了景观植物，好一会才又晃荡起来，老豆芽呼呼呼的，强忍着笑说：“院长大人，您居然把主意打到她们头上了，那怎么可能呢？” “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妖精可以获得什么力量的呢，所有适应了异度天宇的生灵，也不可能再找回原本那个世界里拥有的力量。” “这里是异度天宇，是巫师的世界，凌驾于所有世界之上啊。” 高照嘁道：“不可能……当初你把我抓来背锅的时候，肚子里也在嘀咕着这家伙不可能办到，只是用他拖拖时间那些话吧？” 老豆芽噎住，高照又道：“在加拉迪亚世界里，那位强大的巫师，也是一路说着不可能，然后被我硬生生改了剧本，夺走了松加德的。” 老豆芽叹气：“所以，院长大人是想用妖精做试验吗？也罢，既然是可以改变她们命运的事情，牺牲也是值得的。” 这个老家伙，其实挺护犊子的，绕来绕去，就是不想让高照伤害她们。 高照笑道：“试验当然会做，但不会像巫师做试验那样，把她们的命不当命，你放心好了。” 老豆芽讶异的道：“巫师做试验？院长大人您不就是巫师吗？” 高照挠头：“呃……我是说其他，其他巫师！” 得到了老豆芽的理解，这事就有谱了，不过不是现在，高照还得升级。 在静室里坐下，激活起源印记，意识沉入起源之地。 置身熊熊烈火中，起源印记刷出信息。 “传火者级别可以提升，是否升级？“ 第八十七章 起源火种的试验 高照犹豫了半秒，选择了“是”。 烽火喷涌，世界震荡，整个起源之地似乎发生了巨大变化。 高照没急着跨出烽火查看，起源印记刷出了新的信息。 【传火者】 等级：1 【已融合】 克林弗恩初火，连接 松加德之火，终结 【未融合】 泰古斯之血，演变 进度：1/10 对比之前的清单，信息更具体了，这是传火者级别提升后的结果。 起源印记把泰古斯之血剔除出了融合环节，说明它另有奥秘，还没跟初火完全融合。 三种力量给出的描述初看摸不着头脑，细想却让高照凛然，这似乎正是本质。 克林弗恩初火，燃烧凡人的灵魂，以人性承载给世界带来生机和变化的伟大力量。这就迫使拥有者去传火，去连接其他灵魂，也因此才可以融合其他力量。 松加德之火，从加拉迪亚世界剥离出的一块碎片，七个原本属于加拉迪亚世界的圣灵和魔神化为神祇，由初火融合成新的力量，靠所有松加德人灵魂中对未来的向往承载。 那样的向往就是松加德，一个安宁平和，幸福美满的人间天堂，正是凡人渴望的终结。 泰古斯之血的奥秘还没完全揭开，那个古神还在泰古斯世界的深处，但祂所含有的力量，正是通过对凡人灵魂的压迫和扭曲，让凡人乃至一切生灵在血肉上产生各种变化，这的确是一种演变。 奥丽维拉的猩红荆棘，还藏着太多秘密。 不过这个传火者级别，就只是个成就或者称号，没有更具体的用处吗？ 高照正在迷惑，起源印记又刷出了信息。 “传火者级别提升，可凝结火种1。” “火种可向未知世界随机投送，或者对已在世界指定灵魂投送。” “火种所含力量由火种属性决定，随机投送会确保灵魂契合度，指定投送的成功率则视灵魂契合度而定。” 烽火中高照那股意识之火猛烈飘摇，这不是让他有了强制传火的力量吗？ “请选择火种属性……” 印记给出了“克林弗恩初火”和“松加德之火”两个选项，高照又看了看泰古斯之血那一项，没马上做出决定。 猩红荆棘必须彻底拉进来，奥丽维拉那个萝莉老太婆得吃干抹净……呃，是说从力量根基上变成自己人。 之前靠痛苦庭院那颗世界石碎片，泰古斯其实已经关联到了起源之地，还能直接通往克林弗恩。高照只是基于谨慎，没有跟奥丽维拉说清楚，毕竟那头古神只是暂时被喂饱，还没跟泰古斯世界完全分开。而且分开也不现实，泰古斯世界本身就是那头古神具现后的延伸。 不过泰古斯世界的事情也还不急，血阳那边得先料理。 高照跨出烽火，仰望天穹。 两点明亮星光高挂其上，正是克林弗恩和松加德。高照巡视了许久，终于在另一侧天穹找到了一点黯淡星光。 那就是泰古斯，跟高照帮奥丽维拉解决危机后，初火之力也融入了那个世界，但还不够完整。 这时候高照发现自己不再是飘摇的焰火状，而是有了实际形态，只是非常稀薄，就像烟气一样。 有点像精神力气化后的样子。 再看周围，高照抽了口凉气，也让他的烟气形态荡漾起来。 原本仅仅只是孤零零山巅，面积也就两三个篮球场的起源之地，现在扩大了好几圈，露出纵横交错的几道山脊，比一个足球场还大了。 “传火者级别已提升，可吸收低级别传火者。” “是否重启起源之地，容纳新的成员？” 起源印记的提示让高照既惊喜又踌躇…… 惊喜的是起源之地还真是跟深海集会所类似的秘密世界，现在他可以完全拥有这个世界了。 踌躇的是按印记的说法，一旦重启，除了原本那份权限清单，其他各类记录都得删掉，他没办法再通过记录追索起源之地的各类秘密。 想了许久，高照决定还是重启。 不重启的话，他虽然掌握着最高权限，可以拒绝旧权限所有者进入，但他们跟起源之地的关联仍在。 旧权限拥有者彼此认识，洛宁的下场他们也知道，很容易推测出是红星夺取了起源之地的最高权限，这个世界的隐秘性也就不保了。 一旦重启，旧权限者跟起源之地的关联就被清零，对他们来说这个地方就等于消失了。以他们搞了上万年的所谓传承，却没让起源之地发生任何变化的情况来看，他们并不知道起源之地还能重启。 当然隐患也是有的，他们知道封印之火，知道封印之火藏在九十七环血巫师掌握的克林弗恩世界里。等红星带着另外两家血巫师学院晋升，他们必然会猜到是启封了封印之火。 但不管起源之地有什么变化，他们都会有这样的猜测，进而采取相应的行动，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保留跟起源之地的关联？就该尽早切断他们的关联，让他们没办法通过起源之地搞事。 隐患什么的，走一步看看一步吧。 至于记录，上万年来那些血巫师都没搞成什么事，也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而且权限清单在，真到了需要追查什么事情的时候，还能找到学院，这就够了。 高照选择了“重启”，起源之地没什么变化，但烽火猛烈摇曳了好一会，等平静下来，感觉火光更为纯粹，也更稳定了。 很好，现在可以选择传火者了，高照看着一份新刷出来的名单，心说果然如此。 妮维雅、玛哈、奥丽维拉、夜光、灰铁、葛瑞丝、阿斯旺、陶德…… 诺克图娜尔、梅蒂、希伊兰蒂，以及所有护火者…… 所有获得了克林弗恩初火和松加德之火的人或者神，都在名单上，可以把她们拉进起源之地。 问题是拉进来了又如何？ 高照的疑问刚跳出脑海，起源印记闪烁起来，刷出新的提示。 “传火者可用起源之火将其他世界连接起来，也可将世界里各种蕴含着起源之火的事物带回起源之地，让烽火燃得更旺。” 起源之火…… 所以不管是克林弗恩初火，还是松加德之火，都还不是根本的力量，起源之地的这种烽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火”？ 然后，烧得更旺又如何？ “起源之火普照异度天宇之日，就是胜利光辉回归之时。” “苦难将被终结，罪行将被清算。” 起源之地刷出了让高照心惊肉跳的信息，这是要自己当反贼！？ 对异度天宇来说，这个起源之地，比深海集会所还要邪恶！ 不过话又说回来，巫师就是追索禁忌之人，如果连推翻自己这种禁忌都不敢碰触，那还有什么资格叫巫师呢。 而且高照觉得，跟黑白灰巫师的道路相比，血巫师的道路，当然是由初火那种封印之力揭示的道路，反而才是正义的，也契合自己想做个好人的理想。 反贼什么的，在高照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并不在意了。 加入深海集会所已经是禁忌，债多不愁。而什么胜利光辉，该是千年万年之后的事情了，也没必要去搭理。 起源之地从哪里看都跟深海集会所很像，不过还有另外一套力量体系，感觉更接近异度天宇的核心。 高照没有从名单中选择谁，基于安全考虑，他还不想把学院里其他人拉进来，希伊兰蒂都不行，万一出事被一锅端了那可不好。 当然也不能找其他巫师，像深海集会所那样发展。 看到凝结火种的提示，高照忽然醒悟，把火种跟传火者联系起来，不就是一条自行探索和开发世界的途径么。 这时候他才在火种那一栏做出选择，让火种获得克林弗恩初火的属性。 他还不清楚火种到底能做到什么，带来什么改变，现在就丢出去太可惜也太危险。 而且他还想试试火种在异度天宇里能不能用，顺理成章的，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试验对象。克林弗恩之火被描述为“连接”，哪怕试验对象承受不住，还有他和希伊兰蒂在，可以帮着分担。 火种肯定不只一个，以后必然还会有的。 起源印记瞬间滚烫，好一会热意才消散，刷出的信息提示，保存了一个火种。 脑子里一下子塞进了太多新东西，高照得好好梳理下，离开前顺手办了另外一件事。 他凝视天穹，努力感应泰古斯世界。 一点暖意像星火般升起，意识转换，他置身另一团金焰中。 跨出焰火，看清这是处广阔的洞穴。背后的章鱼人石像燃起熊熊火光，将洞穴照得透亮，正是泰古斯世界的地下大厅。 很好，可以直接从起源大厅进入泰古斯世界，虽然这个世界小得可怜。 高照尝试着将意识由泰古斯世界退到猩红荆棘的传送厅里，却没有做到。他还没到高级学徒的级别，没办法将精神力以气态完全外放，承载着意识借世界跳跃到异度天宇的另一处所在。 奥丽维拉就可以，她已经抢在妮维雅之前完成了初火试炼，真正获得了初火。现在她能人在克林弗恩，意识通过初火投到泰古斯，再退到猩红荆棘学院，跟自己的学徒和侍从沟通，处理学院里的事务。 不过她仍然不满意，因为她还无法把真实身躯投到泰古斯世界，高照还没打通这两个世界的物质关联。 只有等解决了那只古神再说，而在古神之前，还有血阳的事情。 高照收回意识，出了静室，招呼小唧。 他让小唧落到掌心里，温和的说：“愿意跟我做个试验吗？” 小唧隐约听得懂，唧唧叫着，还不迭点头。 高照又说：“可能会很痛，或者有其他变化，你可以叫，但不能乱动。” 说话的时候用手指压住她的头：“比这样还可怕，但你不能动。” 小唧那比指甲盖还小的脸上浮起惊恐，小小身体也哆嗦起来，带得灯光都晃个不停。 但她没有挣扎，很努力的坐着保持不动，再点了点头。 高照笑道：“放心，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妖精背上的透明羽翼耷拉下来，像是如释重负。 接着的话让羽翼一下子高高扬起：“不过或许会有危险，你还是得做好准备。” 托着羽翼间歇性震颤的妖精到了传送大厅，高照掏出螺旋剑插下，点燃营火，召唤出希伊兰蒂。 只是投影，没有放血给她做身体，最初那会是光溜溜的，希伊兰蒂可不愿意再给他流失人性的机会。 “在小唧身上做试验？” 希伊兰蒂的语气冷冷的：“晨星大人，我还以为您跟其他巫师不一样呢。” 她被召唤到学院里不少次了，认识包括小唧在内的很多妖精。 高照赶紧道：“是这样的……” 听了解释，希伊兰蒂那即便只有半张脸，也感受得很强烈的阴霾消散。 她赞叹道：“这是晨星大人该做的事情，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您。” 她又去安慰小唧，才让妖精的羽翼不再哆嗦。 “那么，晨星大人投入力量吧。” 希伊兰蒂催促，高照激活起源印记，提取出火种，投入妖精体内。 这么描述这个过程有些抽象，高照实际的动作，看上去就是指尖多了一点异常微小的火光，然后按进了小唧的背心。 妖精身体一僵，发出急促的唧唧声，越来越大。 片刻间她就像是着火了一般，呼呼的烧着，却并没有烧焦肌肤，烧熔翅膀。 只是看她的表情，有些像马上要升天的样子，灵魂似乎都快融化了。 “我感应到了……” 希伊兰蒂说：“初火渗进了她的精神深处，正在将她跟我们连接，但她太弱小了，又不太明白初火的用意，对初火很抗拒。” 还好找了希伊兰蒂“护法”，跟高照相比，希伊兰蒂对初火的感应更加细腻和敏锐。只靠高照自己，感应小唧精神状况这个行为本身，所含的力量就比渗进小唧的初火强得多。 希伊兰蒂陷入沉默，高照感应得到，她正在向小唧低语。 “不要害怕，这样的火只会粉碎束缚你的枷锁。” “一个人承受不了没关系，相信晨星大人，相信我，我们会帮你，只要你敞开心扉。” “让我们帮你承受吧，小唧……” 点点火星从小唧体内绽出，妖精不再那么慌乱，意识也能维持清醒，但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这里毕竟是异度天宇。 高照问：“可以维持住吗？” 得了希伊兰蒂的肯定答复，高照咬咬牙说：“走！” 抽起螺旋剑，熄灭营火，高照带着希伊兰蒂，还有手心里的一小团金火，踏进克林弗恩世界的传送门。 确认了火种可以在异度天宇里生效，但要让火种完全发挥效力，乃至获得克林弗恩初火，就必须进入克林弗恩世界。 这也是在保护小唧，让她进入世界后不被世界力量的差异粉碎。跟夜光灰铁，还有杜杜和奥冰相比，她太弱小，就像自深海进入浅海一样，得先用火种当高压氧舱，让她提前适应。 置身吉拉古特中心石台的营火中，高照只觉手一沉，像是托在了希伊兰蒂的……屁股上。 哦，不是希伊兰蒂，她还在身边。 高照吓了一跳，是小唧吗？变化这么大！？ 揽着细腻柔滑堪比希伊兰蒂的小蛮腰，高照急步跨出营火，却没把那具身体带出来，营火中的力量拉住了小唧。 高照跟希伊兰蒂回头看营火，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 一个女神般的少女飘在营火中，透明羽翼变成了火光之翼，少女的身体也像是由火焰凝结而成的，即便细节在飘摇着，也带着观者的心灵一同荡漾。 “唧……唧……” 这就是小唧，长大到凡人尺寸的妖精，她正惊慌的叫着，还朝高照伸出双臂，想要拥抱他，向他求助。 “不可以……” 希伊兰蒂替代高照，让小唧抱住她。 “看来我们多了新伙伴啊……” 护火老奶奶丁妮从营火旁的屋子里出来，把老爷爷奥贝德探出来的脑袋按回去，大步流星的跨入营火：“就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让我们来帮她。” 另一个老奶奶麦蒂也过来了，跟着希伊兰蒂和丁妮一起，带着小唧深入到营火之中。 过了许久，原本冲天的营火收敛起来，两个老奶奶和希伊兰蒂跨出营火，希伊兰蒂还牵着飘在空中的小唧。 小唧已经裹上了类似树叶编织的上衣和短裙，火光还在羽翼上游走着，但大致恢复了异度天宇里的本貌，只是大了无数倍而已。 “她叫小唧，是……” 希伊兰蒂正给老奶奶做介绍，说到这顿住，看向高照。 高照摊手，他也不知道小唧算是什么。 他只好交代道：“你们帮着小唧在这里安顿下，顺带了解她的情况，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再看她能不能回去。” 试验圆满完成，就是一下子拿不到结果。不过小唧的情况说明，她所属的这支妖精族群，的确有希望摆脱在异度天宇沦为甜点和材料的悲惨命运。 高照正要回克林弗恩，石台上的营火又猛烈震荡起来。 老奶奶麦蒂如释重负的道：“那个小丫头，总算是成功了，现在我也是有灰烬小姐的护火者了。” 护火老奶奶急匆匆投入营火，高照也欣慰的笑了，妮维雅的进度比自己预料的快得多啊。 他回了学院，在院长大厅的大靠背椅上坐了一会，妮维雅就急急的冲了过来。 “我成功了！高照！” 她摊手手掌，燃起一团小小的金焰，照得她的金发玉颜如宗师级的艺术品。 妮维雅激动的说：“我获得了克林弗恩初火，我有了新的巫师道路！” 高照哦了声，淡淡的道：“真是不错，你只比小唧慢了一点。” “小唧？” 妮维雅呆住：“你是说……那只妖精？” 第八十八章 世界越强力量越大 落在学徒们后面妮维雅还能忍，毕竟是更换道路。 落在奥丽维拉后面她就有些难受了，后者也算是更换道路。 好在大角斗里她替代高照接下了梅瑞蒂亚之力，也算跟奥丽维拉平分秋色。 眼见能追在大家后面获得初火，至少是在一个梯次不算掉队，没想到中间居然塞了个妖精。 “高照……院长，你这就有点厚此薄彼了哦。” 妮维雅浅浅笑着，高照下意识的看了看她身后，猜到底是狐狸尾巴还是蝎子尾巴掀裙而出。 还好，长裙只是荡动了一下，并没什么尾巴跑出来。 “是做试验吧，也难为你了，咱们虽然捞了一块大的，可学院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 不等高照解释，妮维雅却想明白了：“不过院长你的想法也真是……奇特，怎么把主意打到那些娇滴滴的妖精身上了？” “就算她们能成长起来，恐怕也只能在学院里帮着打杂，别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其实是……“ 吐出粉舌舔了一圈红唇，她媚眼如丝的笑道：“想在她们身上品尝人性爆发的滋味？” 美艳导师摇头叹气：“也难怪，院长你还年轻，血气方刚，希伊兰蒂又是团碰不得的火……” 咳咳，再说下去你就要自荐枕席，然后用蝎钳和蝎尾来吓得我人性冻结么？ 高照苦笑着打断她的玩笑：“导师啊，咱们学院里除了妖精也没什么了，总不成把奥丽维拉那边的蝙蝠拉过来吧？” 听到这个名字，妮维雅脸色一正：“那当然不行，绝对不行！” 高照接着说：“妖精比蝙蝠要高级得多，而且算得上是人。人多力量大嘛，这也是咱们这种力量的本质。” 妮维雅有些怔忡，这样的道路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巫师之路了，最终会走向何方，她心里一点也没底。 记起对战灵魂镜像的艰辛和感悟，她又释然的笑了，管它走向何方呢，就算是禁忌，巫师之路的根本不就是追逐和破除禁忌吗？ 她问：“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是解决血阳的问题？你有计划了吗？” 高照挠头，说实话他也在伤脑筋。 就像奈恩圣灵不可能明刀明枪杀上红星一样，红星也没办法直接跑去血阳开片。 夜光和灰铁在血阳仅仅只是侍从，别说达斯莉院长是他们养母，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主张不了什么权利。血亲之类的关系，对巫师来说不值一提。 达斯莉院长和她两个妹妹现在还在“闭关”，学院守护者老方块在保护她们，斯泰尔伤害不了她们，但把她们隔离在学院深处，夜光和灰铁也接触不到她们。 既不能明抢，也不能暗夺，要拿回血阳还真有些棘手。 当然也不是全无机会，血阳原本的世界遗弃血线崩溃，他们还拥有克林弗恩世界的入口，但一直没能成功掌握初火，按道理说早该被撤销学院资格了。 好在环流潮汐到来，学院资格审核被推后，算起来到下一次审核的时候只有十来天，斯泰尔应该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么来看，唯一的机会是像当初猩红荆棘那样，守到学院资格被撤销的时候，然后冲进去干掉斯泰尔和他的同党，强夺血阳。 这条路不是很稳当，高照在盯着血阳，九十七环其他学院必然也盯着。阴影诅咒学院的戴米莉，就是在布玛城被高照奥丽维拉联手踢出局的黑巫师院长，肯定也在找机会报复。如果红星自己露出纰漏，说不定尤琳也会通过白巫师灰巫师，直接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高照叹道：“计划是有，但不是太满意，而且还需要进一步的情报。” 夜光和灰铁在血阳也不是毫无根基，还有线人通过特殊渠道向他们发送消息，而且不只一个，相互印证，不至于被斯泰尔放假消息坑到。 上一次送来消息是三天前，只是说斯泰尔一面在继续尝试开拓克林弗恩世界，一面跟什么大人物联络。他还给学徒和其他导师使劲打气，说血阳很快就会抱上哪家大学院的大腿，到了那个时候，红星和猩红荆棘会死得很难看。 斯泰尔说的大学院就是奈恩圣灵，尤琳和尤斯在为接下来的潮汐开拓网罗人手，斯泰尔这种在加拉迪亚世界里刚冒个头就被踢出去的家伙仍然被他们看中，还真是所图甚大。 所以对血阳的行动又跟奈恩圣灵有了关系，高照原本不想再跟尤琳有瓜葛的决心开始动摇。 高照都猜得到斯泰尔到时候要怎么抱奈恩圣灵的大腿，无非就是带着血阳投效奈恩圣灵。克林弗恩初火这个秘密作为筹码，份量还是挺足的。或许奈恩圣灵看不起，可这关联着高照这边的起源之火，太危险了。 在异度天宇里，一家学院投效另一家已是司空见惯。尤琳现在掌握的下环分院，就是投效奈恩圣灵的白巫师学院改的。血阳是血巫师学院，不可能直接并入奈恩圣灵，但能当做“劳动派遣”或者“外联打手”。 血阳那边的克林弗恩出口，高照已经有了计划，但如果不搞定外面的事情，就算夺下了出口，也解决不了那一大堆麻烦。 跟妮维雅大略说了下，妮维雅叹道：“看来咱们还是得跟奈恩圣灵打交道……” 见高照很不甘心的样子，她展眉笑道：“我们的道路虽然跟其他巫师不一样，但现在也太弱小了，不可能直接关起来门闷头过自己的，不然也太明显了吧。” “跟其他学院相比，奈恩圣灵还算是个合作的好选择，他们不会像黑巫师那样意气用事，也很在意法则和协定，暂时向他们靠拢，也不算坏事。” 高照撇嘴：“不意气用事？遵从法则和协定？我跟尤斯夺龙火的时候，那个尤琳干了什么啊？” 不是另有底牌，那时候你们都完蛋了。 妮维雅无奈的道：“强者自然有任性的自由，我们还不是强者。” 高照想了一会，也无奈的长叹，看来只能真香一次了。 血阳的问题，不找借力是不行的。 零环的诡奇空间里，高照跟尤斯见面。 “决定接受尤琳的提议了吗？” 尤斯笑着说：“我就知道，她在玛拉身上做的那点手脚没什么用处。” 如果没注意的话，还真要着了道，整个松加得世界都要完蛋，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了？ 高照腹诽着，却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确就这么揭过了，有钱……不，有拳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我接受这个提议，不过还有个……要求。” 高照不得不放低姿态，没说成是“条件”。 “要我们和其他学院不干预血阳的事情？” 尤斯眯起了眼睛：“晨星院长，你的野心也真是不小啊。” 他摇头道：“奈恩圣灵可以不干预，但其他学院……我们无法保证。” 高照进一步确认：“如果只有其他学院，那倒是无所谓了。” 尤斯哦了声：“血阳那三个院长在下环挺有名的，其他学院都想夺到手里，你真的那么有信心？” 高照重复道：“只要没有奈恩圣灵，那就好说。” 尤斯哈哈笑了，点头说：“好，这不算什么大事，我就认下了。” “我保证，奈恩圣灵……不管是本院还是下环分院，都不会干涉你跟血阳之间的事情。” “十天后我们再联络。到时候我会给你资料，让你选择去哪个世界，还有要哪个世界。” 谈笑间，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血阳的命运，让高照又一次体会到异度天宇里这种弱肉强食的巫师法则。 搞定了这事，高照就去催杜杜了，他得升高级学徒，制作药剂的材料也由西德送来了。 “我感觉你现在离晋升还差点什么……” 杜杜却这么说：“就算药剂完美无缺，成功的几率也很低，至于差什么，我怎么知道？这只是一个材料大师的直觉，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升个高级学徒都这么恼火啊？葛瑞丝他们都在准备升中级学徒了，到时候作为院长和导师的自己，居然还跟学徒一个级别，岂不是太丢份了？ 高照满肚子牢骚，却意识到这可能跟传火者的级别有关。 零级传火者相当于初级学徒，一级等于中级学徒，必须到二级，才能升到高级学徒？ 这玩意不仅没好处，还在限制自己的力量啊。 高照哀叹着，倒也明白，起源之地和传火者必然代表了非同寻常的力量，甚至是超出巫师的力量，不可能置之不理。 正在挠头该怎么提升传火者等级，第二天，起源印记就有了新报告。 “克林弗恩初火强度增长……” “松加德之火强度增长……” “泰古斯之血强度增长……” 激活起源印记，传火者的信息有了很大变化。 【传火者】 等级： 【已融合】 克林弗恩初火，连接 松加德之火，终结 【未融合】 泰古斯之血，演变 进度：/0 三种力量都在增长，克林弗恩初火的增长应该是妮维雅、灰铁和夜光的成果，后者连夜赶工，居然在凌晨拿到了初火。 不过松加德之火的增长更可怕，居然直接涨到了下一个级别。 对比之前，高照也才明白，所谓的“进度”，就是按强度算，每0点强度就提升级。 现在他距离二级传火者只有两点强度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也有了躺着就能升级的天赋？ 高照赶紧去了传送大厅，先跨进松加德世界，刚从松加德之火中跨出，就被震住了。 仅仅一天的时间，“圣火殿”就建好了大半，毕竟集中了无数超凡者，还有梅蒂这样的女神化身。 以圣火殿为中心，集会所、仓库和住宅等各类建筑层层叠叠铺开，虽然都还很简陋，但已能遮风避雨。松加德世界的中心，布狄卡城初见轮廓。 让高照震撼的不是这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城市，圣火殿跟吉拉古特的石台有些像，都是高高垒起的台子，由吸魂锤燃烧出的淡金光焰插在高台中心，站在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极远之处的景象。 高照看到的是点点焰火有如星辰，数百上千，围绕着布狄卡城点亮。 “院长大人！” 玛哈就在焰火边，看样子很疲惫，可见到高照却异常振奋。 她骄傲的说：“我们正在努力的点亮圣火，你看，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 的确，比昨天更亮，即便塔洛丝之光还只像月光，但大地却快接近白昼的景象了。 这就是松加德之火升级的原因，是松加德世界里的凡人认同了这样的力量，再由世界汇聚这股力量，投射给了高照……不，是投射给了起源之火。 高照心潮澎湃，这就是说，世界越强，他能获得的力量越多！ “继续！” 他对玛哈说：“确保每个人都能点燃这样的火，这不仅能让世界变得更强大更美好，也能让我们在世界之外获得更多的力量。” 粗略估计，松加德之火只是覆盖了十多万人，等所有松加德人都被覆盖到，强度还要提升好几倍！ 传火者级别提升后还有什么好处不知道，至少能获得更多火种。 叮嘱过玛哈，他又从松加德之火直接跳跃到克林弗恩之火，自吉拉古特的营火里跨出。 晶莹羽翼翩翩，小唧正绕着营火打转，见到是他，高兴的唧唧叫着，直接扑了下来。 营火升腾，凝结出火带，将小妖精……不，大妖精拉住。 希伊兰蒂叹气：“小唧，女孩子不能随便抱男人。” 小唧扇着翅膀叫了几声，希伊兰蒂摇头：“不，院长也不行。” 妖精的翅膀耷拉下来，乖乖的飘回希伊兰蒂身边。 哟，训练得不错啊，都能直接沟通了。 希伊兰蒂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向高照报告了小唧的情况。 小唧的确获得了克林弗恩初火，但她跟学徒不同，初火是跟肉体关联而不是精神，这意味着她不需要护火者就能运用初火，只是运用方式很有限。 此外她在克林弗恩世界不仅恢复了常人的体型，连带智力也跟常人一样了，异度天宇和克林弗恩的语言都听得懂，仍然不会说，但依靠初火的关联，能大略明白她的意思。 “在这里很稳定，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回去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希伊兰蒂提到了这个，看她微微抿唇，颇为关切的样子，就知道她急于知道结果。 她可不想继续用高照的血当身躯，一直希望能以真实的自己，跟着高照回到异度天宇。 高照说：“现在做这个试验太危险，等她的级别提升上去再说吧。” 通过初火的关联，高照感应到小唧那充盈着勃勃生机的精神波动，级别还只是青铜武士，连初级学徒都没到。 “只是她一个吗？” 希伊兰蒂又怜悯的道：“能感觉到她很……孤单。” 等小唧能回去了，说不定就有改观了。 高照伸出手：“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先跟着我去世界尽头，我是说……那个防火女的殿堂。” 希伊兰蒂没有问他为什么，也没有嗔怪他又要流失人性，将手递给他，一同跨进营火。 自又一堆营火中跨出，置身当初力战神父与修女的殿堂，眺望远处迷雾之中那道直冲天际的白金光束。 希伊兰蒂说：“真希望能早点把那里清扫干净，让初火照耀整个世界，所有受苦的灵魂安息。” 加拉迪亚有白金塔和阿卡托什，克林弗恩有白金圣殿和真正的太阳王，那里就是圣殿，被扭曲的太阳王金闪闪……不，梅亚迪斯，就在那里，作为薪王，燃烧着残魂，维持着属于神祇的克林弗恩世界。 高照说：“现在我们就可以尝试，也必须尝试。” 希伊兰蒂一愣，惊喜交加的道：“晨星大人！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夺取白金圣殿，干掉太阳王，就不可能把猩红荆棘那边的世界入口连通，也不可能夺取血阳那边的世界入口。 在这十天之内，他必须彻底掌握克林弗恩世界。 第八十九章 开拓克林弗恩 “很抱歉，你并不是正式院长，没有资格开启学院库房和院长住所。” “院长也不需要换地方，任何企图干扰院长疗伤的行为，包括针对我这位守护者的敌对行为，都会被视为对院长的攻击。” “斯泰尔，你过界了。” 地下深处，如血色七巧板飘在熔岩湖上的守护者严厉警告。 斯泰尔肌肉贲张，两眼发红，两手都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会发起攻击。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无法保证一旦全力出手，背后的几位导师会都站在他这边。 “学院马上要撤销了！” 他试图动摇守护者的意志：“开启学院库房和院长住所，让我找到开拓克林弗恩世界的办法，这是唯一的出路！” 守护者老方块淡然的道：“库房和住所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否则院长在遗弃血线出现危险的时候，也不必那么冒险了。” 斯泰尔咆哮：“那要怎么办？你就坐视学院撤销？到时候你也会沦为别人的猎物！” 七巧板悠悠转动，跟斯泰尔的歇斯底里完全成反比：“我守护的并不是学院本身，而是院长。学院的变化不是我能够影响的，如果命运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我也活得太久了。” “而且学院的前途不是由你这个代理院长决定吗？到现在快三个月了，环流潮汐的到来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但你没有把握住机会。” “距离学院资格审核还有几天，你应该努力去做尝试，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很早我就申明过了，这必须靠你自己。” 斯泰尔的声调更高，以至于身前的熔岩都在沸腾：“我都尝试过了！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现在我需要更多帮助，尤其是留在库房和住所的资料还有……材料！既然让我带领学院度过难关，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资源还有权利给我，这不公平！” 老方块问：“你是觉得自己做不到了吗？很简单，你放弃代理院长的权限，换其他人来，这不就公平了？” 斯泰尔一滞，身后的几个导师相互对视，其中那个最年轻，有头红发的青年做了个深呼吸。 没等红发青年开口，斯泰尔就冷笑道：“我都不行，还有谁行！？” “换别人？学院撤销关系到我们血阳每一个人，换了个不负责任的，或者狂妄自大的，我岂不是也要被他害死？” “好吧，我会再想想办法，但我有言在先，如果真的毫无选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也是为了保卫学院！” 斯泰尔从肌肉勃发的巨人变回常人，恨恨的离开了，其他导师赶紧跟了上去。 “奈恩圣灵没指望了，白巫师没一个好东西！” 斯泰尔阴沉着脸，跟导师们解释：“我们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克林弗恩世界。” 来到传送大厅，遗弃血线的那道传送门上，看门魔咬合的世界石已经粉碎，他们失去了那个世界。 另一道传送门上，看门魔嘴里的不是世界石，只是钥石。虽然没有掌握那个世界，但达斯莉院长还是用学院印记开启了权限，让其他导师和学徒可以进入世界。 红发青年沉声说：“我觉得唯一的选择是找红星学院，晨星院长既然获得了初火，肯定知道克林弗恩世界的奥秘。只要他愿意帮忙，我们可以度过这场危机。” 斯泰尔语气异常冷厉：“兰斯特，你还在说什么傻话！那个晨星既然掌握了一部分克林弗恩，他会愿意让其他人分享？他在加拉迪亚暗算我，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我们落到现在这个境地，都是他害的！” 叫兰斯特的青年也没坚持，耸肩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斯泰尔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还能怎么办，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只能拿命填！学院里还有十多个学徒，把他们全弄进去尝试，日夜不停的尝试！” “那个晨星掌握克林弗恩的时候，还只是个初级学徒，我猜测我们始终不能成功的原因，可能跟这个有关，学徒的成功几率要大一些。” 另一个导师皱眉道：“如果有人成功的话，克林弗恩岂不是由他掌握了？” 斯泰尔嘿嘿笑道：“钥石的权限在我手里……让他把获得的初火让出来，他能说不吗？” 又一个导师点头说：“就算他不让，我们进到世界里，把他当做试验对象解剖了，自然能把初火拿出来。” 兰斯特也附和道：“这倒是个办法，拿不到也无所谓，至少能搞清楚他是怎么成功的。” 这几个都是高级学徒的巫师对视着达成了默契，倒是兰斯特目光闪烁，避开了斯泰尔的视线。 ……………… 吉拉古特，原本的残破石堡已经面目全非。吉拉古特人拆了好几段堡墙，把石头用来修建住所、粮仓和各类建筑。 吉拉古特城外又开拓出了大片麦田，牛羊鸡鸭之类的牲畜散布在原野上，俨然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 吉拉古特人千万年来不断轮回，过着极为封闭的生活，只有最原始的农牧业，勉强维持着千把人。如果不是“入画”的时候，伊兰娜神殿还存有大量铠甲、衣物和各类工具之类的物资，这个村庄规模的族群早就自然消亡了。 高照掌握了世界，点燃了初火，世界迷雾退了一大截，让吉拉古特所在的山谷露出全貌。连带周围一圈山脊也沐浴在阳光之下，让吉拉古特人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一倍都不止，也能进行更多更复杂的生产了。 现在吉拉古特人开始寻找矿脉，种植剑麻之类的作物，他们并不想继续依赖学院送来的食物和物资，而是希望自力更生，靠自己双手过上更好的日子，然后……在老去的时候，献祭自己，成为与灰烬同在的护火者。 慢慢来的话，吉拉古特人倒是能维持这样的田园美梦，可高照所在的巫师世界，不容许他对吉拉古特如此精耕细作。 简单的说，高照需要更多护火老爷爷和老奶奶。 现在吉拉古特里，满打满算，就四五十个年纪够、意志坚韧、愿意献身，有相当大几率成为护火者的老人。 四五十个说起来多，能成功一半就不错了，而红星跟猩红荆棘“暗合”后，猩红荆棘那边导师加学徒就有接近二十人，等收下血阳，又是同等数目。红星自己也要发展吧，粗略估算，未来一年后，护火者的需求就会上百，只靠吉拉古特人支撑是远远不够的。 奥贝德倒是希望吉拉古特人全员成为护火者，不过不仅高照和希伊兰蒂，连丁妮老奶奶都坚决反对。 用丁妮的话说：“咱们献祭自己，是让年轻人能好好活着，能有美满幸福的人生，连年轻人都要献祭，这算什么啊。”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克林弗恩世界都不能只局限于吉拉古特。 “希望下面还有我们这样的活人吧……” 神父与修女殿堂，营火飘摇，一群灰烬与他们的护火者立在残破的石墙边，眺望被迷雾笼罩，只看得到一道白金光束的远方。 奥贝德感慨的道：“当然，就算是活着，也还是不死人。” 奥丽维拉瞅了瞅大家，阿斯旺对奥贝德，葛瑞丝对丁妮，妮维雅对麦蒂，陶德对拉弗特，再瞅瞅自己身后那个身材魁梧，方脸宽额的……老爷爷，抱怨道：“为什么就我没老奶奶，只有老爷爷。” 昨天妮维雅获得了初火，当天就跟麦蒂结成了初火之誓，奥丽维拉比妮维雅还早获得初火，却因为高照没注意到这事，她自己也搞不懂，排在了后面获得护火者。 当然她就没办法挑剔了，只能接受刚刚献祭成功的护火者，一个名叫达尔盖的老爷爷。 幸亏夜光和灰铁还没找护火者，不然就没她的份了。 妮维雅掩嘴笑道：“达尔盖先生对你而言可算不上老爷爷，论年纪你比他还大呢。” 奥丽维拉龇牙：“还好意思说我，你也该把麦蒂女士叫妹妹！” 这两人凑一起，年纪就是永恒的吵嘴话题。 在墙边扇着晶莹翅膀飞来飞去的小唧忽然一定，然后欣喜的唧唧叫着，营火升腾，高照和希伊兰蒂跨了出来。 “已经确定了六个入口，都点燃了营火，你们一个个进去，依次选择入口，初火印记会记录你们的路线，到时候就不会传错了地方。” 高照挥手跟小唧打了个招呼，再跟大家交代：“所有营火都是起始点，通往不同的世界碎片，每条路线的情况都会不同，尽量小心。” “还有，千万记得，如果遇到了活人……我是说像吉拉古特人那样活的不死人，尽量不要动手，先让护火者沟通。” 众人凝重的点头，各自检查自己的装备和物资，包括原素瓶、原素灰瓶和不死人骨片。 阿斯旺自信的道：“清理怪物，点燃营火，世界迷雾，跟试炼没多大差别嘛。” 高照摇头说：“绝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吉拉古特只是初级试炼，力量上限也就中级学徒，下面的世界碎片力量上限高得多，说不定最普通的游魂就是高级学徒甚至巫师级别。” 三个学徒同时咂舌，葛瑞丝心有余悸的按着胸口说：“又要死很多次呀，其他的都不怕，我最怕那些抡着大锤子砸人的家伙了。” 旁边陶德取笑她：“没见你那里平了啊？哎哟！” 妮维雅没好气的喝止：“别闹了……” 她问高照：“你肯定安排好了吧，赶紧的别吊胃口。” 高照摊手：“我是有安排，不过效果如何还不确定，得先试试。” 营火荡漾，接连跨出两个人，居然是玛哈和梅蒂。 玛哈很兴奋：“呀，新的世界！妖精！” 看到小唧，更是两眼放光。 这边妮维雅等人无比惊讶，玛哈和梅蒂居然能从松加德世界跑过来？ 梅蒂只是淡淡的扫了周围一眼，然后对高照说：“我们都是用松加德火魂术过来的，发挥不出原本的力量，这样也行吗？” 高照笑着说：“没问题，只要人足够多就行。” 松加德火魂术，就是高照用自己的血加梅瑞蒂亚之力凝结出身躯，承载希伊兰蒂的意识。 他在加拉迪亚世界获得的这项能力保留下来了，还被松加德印记化作了巫术，当时就意识到，这应该是松加德之火所含的力量。 昨天他又回了松加德，找玛哈和梅蒂，乃至其他松加德人试验。结果表明，她们并不能像希伊兰蒂那样，跟着他进入异度天宇，但能“穿越”到克林弗恩世界。 这种力量是有限制的，只有相当于白银武士的松加德人才能用自己的血凝结成实体，通过布狄卡城的“圣火”进入克林弗恩世界。 玛哈和梅蒂都是神祇化身，在级别被定为中级试炼世界的松加德里，力量相当于白金武士，等同于高级学徒，按加拉迪亚世界原本的力量级别算，就是宗师，她们完全没问题。 松加德世界已经从加拉迪亚世界分离，原有的力量级别就没用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度天宇的武士级别。如果玛哈和梅蒂能挣脱世界的束缚，灵魂完整的上升到异度天宇，她们才能成为学徒，走上巫师之路。 这就意味着，其他松加德人不仅必须拥有松加德之火，还得到很高的级别才能穿越。 玛哈说：“这不用担心，幸存下来的松加德人都很强大，原本信仰的就是塔洛丝她们，转换到融合后的松加德之火，没有太大难度。这会圣火边已经集结了上百人，正等待我们的召唤。” “等松加德之火覆盖到整个世界，可以穿越过来帮忙的人会越来越多。” 高照都惊喜不已，已经有上百个了？ 那么进度可以加快很多了…… 玛哈期待的问：“我们该做什么？” 妮维雅她们也问：“松加德人要怎么帮助我们呢？不是一条路线就只能有一个灰烬，等开拓成功了才能容纳其他人吗？” 高照嘿嘿笑道：“克林弗恩的世界法则的确是这样，不过……法则也允许其他人帮忙，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克林弗恩世界用的是黑魂世界的设定，包括世界架构，这就意味着灰烬是可以相互帮忙的。 他抱着胳膊，悠悠的道：“别忘了，我们的力量有着无可匹敌的优势，那就是……人多。” 第九十章 三位一体新战术 本该是枝叶茂密的丛林，却不见一片树叶，只留下无数光秃秃的枝条和藤蔓。 嶙峋且扭曲的树干糅杂着大量残垣断壁，在灰暗天空的衬托下，既感受不到林木的生机，也没有凡人生息的烟火之气， 完全是一座坟场，一切生灵的坟场。 “吉拉古特以前的后山，也就是晨星大人来的墓园，那里就是这样的景象。” 暗金焰火在丛林深处燃起，给这片坟场的一角镀上金光。 紫裙外罩银甲，眼眉被类似王冠的饰环罩住，只露出玉白下颌和殷红双唇的少女感慨道：“整个世界都沉沦在衰败里，苟活着的灵魂还能获得拯救吗？” 旁边的青年黑发灰眼，穿着红白相间的短袍，手持金色大剑，温和的道：“所以我们来了啊，希伊兰蒂。” 青年自然是高照，他开辟了六条通道，分别由妮维雅、奥丽维拉和三个学徒，加上他负责，由各条通道向克林弗恩深处进发。 “神父与修女神殿”被高照正式定名为“恩奇都神殿”，是吉拉古特那个画中世界的入口。跟入口连接的克林弗恩世界碎片多如牛毛，高照只是随机选择了六个，最终能不能通往世界中心，也就是最大那块碎片白金圣殿，还是未知数。 一旦进入世界碎片，相互间就没办法联络了。高照本该坐镇吉拉古特，观察战况，协调各路进展，但时间紧迫，他也不得不带着希伊兰蒂亲自上阵，不过正好检验松加德火魂术的成效。 刚说了两句话，周围就有了动静。 一个个游魂从阴影中现身，像是自枯死树干上剥离下来的人形树皮，蹒跚着靠近他们。 准确的说，是靠近营火，想扑灭这股打破了他们安宁的外来之力。 高照的杰格拉格大剑，希伊兰蒂的圣女骑士大剑翩翩起舞，牵引道道暗金光弧，将游魂们焚作片片飞灰，以及落叶般飘舞的不死人骨片。 希伊兰蒂嗔道：“晨星大人，您是来收割的，还是来拯救的？” 高照恍悟的笑着说：“条件反射……哦，习惯，习惯了。” 说话的时候手还是顺手一捞，将好几片骨片兜进了空间袋。 虽说拿到了奈恩圣灵的大笔赔款，可转眼就花去了大半，节俭这习惯可不能丢啊。 当然希伊兰蒂也是在提醒他，现在不是来伐木的，而且即便是失去了意志的游魂，能少杀就少杀，等清除了这块世界碎片后，说不定他们能清醒过来，变得跟像吉拉古特人一样。 两人在密林中不断前进，只是解决冲到近前的游魂，不再主动攻击那些停在远处没被“激活”的游魂。 最初的墓园游魂也就是青铜武士的水准，之后从吉拉古特前往传火祭祀场，以及恩奇都神殿的游魂，都接近了白银武士的水准。 而现在，这里的游魂个个都相当于白银武士，没被灵魂镜像和薪王锤炼过的话，一个都打不赢。 高照不仅接受过锤炼，还在加拉迪亚世界经受过魔神大角斗的考验，面对只是力量增强的游魂，那还不是一盘小菜。 他感觉比最初面对墓园游魂还轻松得多，当然这不仅是他自己变强了，他跟希伊兰蒂的配合也更加默契了。 然而，他还是中级学徒…… 想起昨天提升了传火者级别后又去找杜杜，杜杜还是说感觉有些不对，说明一级传火者也只是对应了他当前的中级学徒，要升级还得继续提升传火者等级，他就异常郁闷。 等克林弗恩的开拓告一段落，血阳那边的事情也了结了，三个学徒也该升到中级学徒了，他们的晋升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妮维雅和奥丽维拉是半路出家，原本的力量，包括异植都还保持着，依旧是高级学徒级别。等到她们掌握初火的级别提升上来，说不定就能叩问正式巫师了。 自己这个院长，还真是悲催啊。 一走神，强压凌身，不等高照反应，铛铛连响，希伊兰蒂的大剑挡住了两个身着铁甲的游魂武士，同时金翼伸展，将一团喷射过来的灰雾震散。 远处立着一个胖子，手持法杖，肥硕异常，却面目丑陋气息狰狞直如妖魔，看得高照心头一惊。 巫士！ 这座密林其实是不死人村庄吗？ 更远处倒卧的树干像是哨塔，游魂立在上面射来一枝枝弩箭，高照竖剑为盾，替希伊兰蒂掩护侧面。 树干之后虽也凌乱混杂，但隐隐看到类似对战灵魂镜像所在的祭祀场废墟，那里该有相当于boss的强敌。 那么就是这里了…… 高照手上的大剑一抖，变成螺旋剑插在地上，燃起营火。 从螺旋剑上拔起大剑，一个高挑身影也从火中跨出，是玛哈。 “梅蒂去妮维雅那里了，还没传回消息，估计打得正过瘾。” 玛哈掂着双手锤说：“院长这里就由我负责了，看看这种身躯能发挥出多少力量。” 双手锤的锤头轰声燃起淡金焰火，这不是原版的吸魂锤，不过由圣火直接点燃，也算是接近神器的宝物。 双手锤在高照和希伊兰蒂身边炸起团团飞灰，震散道道灰烟，很快就冲到巫士身前，跟那个大胖子打了起来。 大胖子巫士虽然是施法者，却行动敏捷，力量强大，居然挥着法杖跟玛哈过了好几招。不过还是被一次交击，它身上那其实是死体的肥肉都像是蜡一样被烧融一片，到后面胳膊和腿被烧融，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玛哈一锤抡在大胖子头上，让那家伙发出猫抓窗户的恐怖叫声，嗤嗤冒出大股灰烟，随之荡开奇异的力量波动。 高照心中一凛，大喊：“快退——！” 来不及了，轰隆巨响，大胖子猛然炸开，灰烟喷发，将玛哈的身体撕裂成缕缕血光。 希伊兰蒂下意识的叫道：“哎哟！” 这种鲜血躯体被摧毁的滋味，她是深有感受，虽然是虚假的，但离真实只差一线。 烟尘冉冉，地面多了个大坑，周围还散落着细小的灰白骨块。高照随手捡了块，确认这不是玛哈的，而是大胖子巫士的，应该比不死人的价值还高。 刚把更多骨块搜罗进空间袋里，背后的营火飘摇，又跨出一个高大身影。 不是玛哈，是一个中年壮汉，高照认得，是魔神大角斗的时候，少数几个从头战到尾的军团长之一。 “女皇陛下受了点轻伤，取血的伤口崩裂了，她还想回来，但暂时用不出火魂术，就由我来了。” 军团长说：“女皇让我告诉教宗大人，最好给火魂化身预先准备护甲和武器，这样我们能坚持得更久。” 看来影响不大，玛哈的试验完成。 军团长说完就投入了战斗，他比玛哈坚持得更久，干掉了两个大胖子巫士，跟高照和希伊兰蒂一起突破了拦路的哨塔后才消散，换下一个继续。 松加德人可以通过松加德之火与克林弗恩初火的关联，穿越到克林弗恩世界，出现在已经点燃的营火里。但每次只能有一个跨出营火，参与战斗。 这并不是作弊，黑魂世界的设定也是如此，玩家可以侵入其他玩家的世界，既能敌对，也能帮忙。现在世界变成了克林弗恩，玩家变成了巫师，松加德人借助松加德之火，也具备了玩家身份，这才算作弊。 这么一来进度就大大加快了，每条路线不只是多了一个帮手这么简单。就像高照和希伊兰蒂进入哨塔，对战那个应该是小boss的菁英巫士一样。 高照和希伊兰蒂只是牵制住敌人，由松加德人发起全力攻击，一起用尽全力，然后撤退，换上另一个，源源不绝。 那个菁英巫士只比之前的薪王化身弱一点，法术攻击异常恐怖，但在不断冲出营火的松加德“人形全能战术导弹”的攻击下，仅仅只坚持了不到二十发，就倒在了第二次参战的玛哈锤下。 这次玛哈学乖了，一锤致命后就退得远远的，没有被可怕的大爆炸波及。 玛哈通报消息：“梅蒂和妮维雅那边已经干掉了一个像是将军的目标，点燃了传火祭祀场，周围一座像是要塞的区域被控制了。只是好像没有通往其他区域，很多分支都是要塞的其他部分。” 高照点燃了这里的营火，从营火中也感应到了这缕细微的变化，欣慰的点头。 松加德火魂术的前期测试也顺利完成，确认这种方式足以体现“人多力量大”的优势。 他的目光越过脚下这片残垣断壁，投到前方的丛林深处。 那里是一株参天大树，就如一栋摩天大楼，树干上无数人体摇曳晃动，延伸出的枝条宛如成千上万的绞架。 希伊兰蒂在一块石碑前蹲下，拂开灰尘，审视着石碑上的文字。 片刻后她恍然道：“这里是……温玛王国，信奉冥神耶伽，这种大胖子，应该就是冥神的祭司。” 她起身跟着高照一起，遥望那株参天大树，呢喃道：“那里说不定就是耶伽的神殿，碑文上说，初火将熄，国王在神殿中召唤冥神，与祂一同融入古树，希望度过无火的深海时代。” 深海集会所的深海，跟黑魂世界里的深海时代，还有克林弗恩诸神恐惧的深海时代，会是一回事吗？ 一缕杂念掠过，高照摇摇头甩开，现在想这个毫无意义。 他喜悦的道：“也就是说，我们走的这条路线是对的。至少能把冥神控制的这座城市夺回来。说不定这里还通往白金圣殿所在的乌鲁克，我们能在那里见到正牌的太阳王基亚梅斯。” 玛哈掂着大锤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呢，上路吧。” 高照又摆手：“不急，先回去汇总情况，做足准备。” 回到恩奇都神殿，各条路线的人马陆陆续续回来，都大有所获。 妮维雅那边是座要塞，虽然是死路，但庞大的要塞以及要塞深处类似鼠王的恐怖怪兽，都证明那里是个非常重要的节点，控制住并且清理完毕后，应该是打开其他道路的枢纽。 奥丽维拉在松加德人的帮助下干掉了两个游魂将军，让两支游荡在原野里，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战斗的游魂大军安定下来。从两个游魂将军的装束，以及散落在原野里的石板上的信息来看，可以确认他们分别是乌尔和艾里都两个王国的统帅。 乌尔王国信奉风暴之神玛尔杜克，艾里都王国信奉月神南纳，那片原野就是两个王国的战场。石板上刻着的楔文由护火者辨认后，发现是互相指责对方的国王不去传火。 国王其实就是神族，也就是说跟温玛王投入古树逃避一样，乌尔王和艾里都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传火，任由初火熄灭。 和黑魂世界相似的剧情让高照感慨，而奥丽维拉的收获比他更大，一下子连通了两个王国。 葛瑞丝、阿斯旺和陶德既不够强力，也没有幸运女神庇护，仅仅只是掌握了三个比要塞还次要的区域。葛瑞丝的运气最差，跑到了地下洞穴，跟一帮蜘蛛人干上了，虽然强撑着完成了任务，但看她那发白的脸色和总是飘着的眼神，就知道心理受创不轻。 不过这三个区域也算是节点，只是不像奥丽维拉和高照那样，一下子正中碎片中心而已。 休息了一整天，再做了相应准备，不管是巫师们还是松加德人，以及吉拉古特的护火者们，在休息之后，又精神饱满的聚集在恩奇都神殿的营火旁。 六个巫师的空间袋里都装了杜杜调整过的护甲和武器，各有若干套，松加德人也总结了昨天的战斗经验，护火者对自己的定位和任务也更加清晰明了，大家都信心满满。 温玛城，城中心那株参天大树前，营火熊熊，居然升到了近百米高，火光中依稀是希伊兰蒂的巨大身影。 高照也燃作火人，将大群不死人战士撞作飞灰，大剑劈断条条枯枝，挥出道道焰火，轰在大树的树干上，将无数人脸状树皮烧成焦炭。 大树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带着灰白烟气的无数枝条抽打地面，砸起遮天蔽日的烟尘。而树干上的人脸不断射出，带着蛇一般的灰白烟气，劈头盖脸的罩住高照。 大剑在剑与盾之间不断转换，身上的太阳金甲虫护甲纵横闪烁，不死鸟光翼带着身体在枝条和人脸之间穿梭，高照靠着在薪王化身那里锤炼出来的技巧躲闪，同时抓住时机发起攻击。 但他不是主攻手，就在他吸引了大树的注意力，让大树及其手下都放弃了攻击营火的那一刻，营火中又射出一道淡金身影，直接撞入树干之中，烧灼出一个个黑烟升腾的大洞。 当大树的树枝卷曲，漫天飞舞的人面灰蛇转向树干内部时，高照又在外面发动攻击。 等树干中喷出一团血光，落下武器和空空如也的护甲，大树也为清理了扰乱体内的敌人而庆幸。 营火中却又射出一道身影，完全是不计生死的撞入树干中，再一次重复刚才的攻击。 这就是新的战术，高照称之为“三位一体”。 希伊兰蒂和护火者让营火烧得更旺，这样就能让松加德人通过火魂术发挥更大的力量，坚持得更久，而像高照这样的巫师则负责吸引仇恨，牵制目标注意力。 这套用来打boss的新战术，核心就在于松加德人，他们能用最大限度的力量，发起源源不断的攻击，不需要考虑他们的安全。一次不行就十次，能用火魂术的松加德人跟昨天相比，又增加了接近一倍，高照这边更是预留了一百发的充裕额度。 这正是人多力量大…… 战斗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松加德人形战术导弹”用到了六十多发的时候，摩天大楼般的巨树就像双子塔一样拦腰倒塌。 灰白烟气凝结成巨大身影，但跟大树相比已经小了许多，祂发出绝望的呼号，散作漫天雾气，冲向高照，却被希伊兰蒂的焰火化身喷出道道金焰，焚出的飞灰如六月飞雪。 冥神耶伽的化身温玛王，就这么被干掉了。 营火在大树的断口处点亮，附着在树干上的张张人脸化为虚影，冉冉飞升。 天空中的灰雾破开巨大缺口，像是晨曦的暗金光辉洒下，给这座充斥着灰败的死城带来了色彩。 克林弗恩又一块份量沉重的碎片汇入光明与生机的世界，而在同时，这个克林弗恩宇宙的边缘，某块微小的碎片里，一个巫师学徒被类似薪王的强大敌人轰成焦炭，再碎裂成点点血芒，回归异度天宇。 血阳学院的传送大厅里，斯泰尔对着趴在地上大吐特吐的学徒咆哮：“废物！没用的废物！” 第九十一章 咸水河与淡水河 “克林弗恩开拓行动”第三天，奥丽维拉和妮维雅分头进攻乌尔和艾里都，高照则跟三个学徒集中力量清扫温玛城。 冥神化身，也就是温玛王虽然被干掉，但温玛城还有若干条支线，必须彻底清除，才能掌握整座城市。 依靠已经膨胀到了接近六百人的松加德“火魂武士”，清扫工作进展神速。 到了第四天，温玛城被完全净化，中心那株如摩天大楼的大树断口中心，宛如岩石的朽木上长出无数绿芽。 分布在地上地下的十多座营火覆盖了全城，天空也被阳光笼罩，正在滋润凝固在衰败时光中的城市。 温玛城面积不亚于吉拉古特所在的山谷，游魂在阳光下化作灰烬，只有少部分还残存着一丁点意识的不死人还活着，粗略估算数目还没吉拉古特人多，他们正跟这座城市一起恢复。 遗憾的是温玛城所在的区域并没有跟吉拉古特连通，灰雾将彼此隔离成孤岛，只有巫师、松加德人和护火者才能通过营火来往，普通人依旧无法离开吉拉古特。 这让吉拉古特人很不满，他们通过护火者向高照传达了心声。 “除了成为护火者之外，吉拉古特人就没有其他获得初火之力的办法吗？” “我们很想看看吉拉古特之外的世界，可我们连恩奇都神殿都去不了。” “石桥对面的地方还笼罩着灰雾，我们守着初火，却连桥都过不去。” “我们也想帮点忙，哪怕只是在温玛城清扫街道呢。” 别说奥贝德和丁妮，连希伊兰蒂都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高照不得不想办法。 之前也没这么急切过，应该是看到松加德人都能从另外的世界跑过来，作为本世界的人却做不了什么，很没面子吧。 这也是好事，火魂武士的数量是有上限的，而且在克林弗恩世界遭受的伤害，也会影响到本体，不能无节制的使用。如果吉拉古特人能帮上忙，那就可靠得多了。 不过吉拉古特人是不死人，除了做护火者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高照想了好一会，才拍着脑袋骂自己笨，不死人能做什么？ 当然是灰烬啊！ 不过吉拉古特人终究不是巫师，并没有玩家身份，死一次就丧失意志变成游魂，这不是可行之路。 希伊兰蒂提议让吉拉古特人参与初火试炼，高照做了尝试，确认可以把吉拉古特人拉进试炼世界。但吉拉古特人在试炼世界死亡后，却无法在营火里重生，而是被弹了出来，灵魂还受了不小的伤害。 高照否定了护火者们将其归结为试炼者自身灵魂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韧的看法，这是由世界高度决定的，吉拉古特人不像异度天宇的巫师超脱于所有世界，而是属于克林弗恩，所以这是必然的结果。 原本这条路就此堵死，高照却有了新发现。 他去松加德慰问火魂武士的时候，发现小唧居然跟着来了，除了个头变小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同。 于是他有了个大胆的……新想法，吉拉古特人无法超脱克林弗恩世界成为玩家，那么能不能跑到松加德世界来成为玩家呢？ 松加德之火融合了八神之力，其中的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其实就相当于玩家这种角色。 如果吉拉古特人以及其他克林弗恩人能到松加德来，还能通过松加德圣火试炼，获得了松加德之火的话，不就相当于超脱了克林弗恩世界，可以成为灰烬了吗？ 正好，松加德这边也在建设试炼世界，这事由诺克图娜尔主导，高照只是通过巫师层面进行框架性的协助，目的是将世界之巅的大角斗场遗迹改造为试炼场，重现当初的大角斗。 等试炼场建成，松加德人就可以丢开加拉迪亚世界那种获得力量的方式，直接通过试炼掌握力量。 这事不管是对高照，还是对松加德诸神来说都是举手之劳，联络到诺克图娜尔的意志，再找来梅蒂帮手，当天就搞定了试炼场。 试炼场复制了那场大角斗，试炼者作为军团士兵参与战斗，只要能坚持战斗到最后，经历了每个环节，包括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在内，所有属于松加德之火的力量都能深深铭刻进灵魂中，由此掌握松加德之火。 克林弗恩人就算能获得松加德之火，也肯定不如松加德人。但哪怕只是在灵魂中刻下一丝跟杰格拉格和谢尔格拉有关的痕迹，应该就有可能超脱出克林弗恩世界。 至于前一个关键点，也就是能不能把克林弗恩人拉到松加德世界，梅蒂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松加德人既然能用火魂术，通过初火去克林弗恩，克林弗恩人也一样能用火魂术从初火来到松加德啊。” 高照哑然，这是说克林弗恩人也能用火魂术？ 梅蒂嘲笑道：“院长大人，你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了？” “火魂术不就是用希伊兰蒂的初火融合我的生命之火，再用你的血承载这么来的吗？” “松加德之火也是由克林弗恩初火融合加拉迪亚圣灵和魔神的力量形成的，克林弗恩人当然可以用啊！” 高照叹气，理论上说得通，实际情况却不一定啊。 能不能行，来个试验。 吉拉古特的志愿者在营火前用小刀放血，尝试着感应在火中飘飞的缕缕血烟，将意识沉入鲜血与火焰中，再由松加德那边的圣火祭司引导，将他们的鲜血化身拉出圣火，进入松加德世界。 十个志愿者里只成功了一个，而且鲜血化身在松加德世界只维持了几分钟就消散，更说不上前往试炼场进行大角斗试炼了。 不过这足以让吉拉古特人彻夜狂欢了，他们有了获得力量的新途径，不必再等到活得够老或者够腻味了，才能去尝试献祭初火，成为护火者。 只要他们坚持尝试，不断努力，成功率和坚持时间都会大幅提升。到时候即便不能通过试炼，超脱出本世界，参与克林弗恩开拓，也能帮松加德人做事。 这么一来，两个世界的凡人就平等了。 奥丽维拉对这事只觉得新鲜有趣，妮维雅却满腔感慨。 “从没见过哪家学院，哪个巫师会容许不同世界里的土著相互……串联，这不仅会搞乱力量体系，也会对世界的掌握留下极大隐患。” 高照笑道：“什么隐患，就是怕不同世界里的凡人联合起来反抗巫师嘛，你觉得松加德人，还有克林弗恩人会吗？” 妮维雅呆了片刻，绽开笑颜：“说什么傻话呢，我们的力量就来自他们的支持，我们所做的就是他们渴望的，他们已经成了我们的延伸，自己怎么会反对自己呢。” 立在恩奇都神殿的残垣断壁上，眺望远方已经亮起片片金光的破碎世界，妮维雅笑容散去，深沉的说：“我开始感觉到害怕了，这条道路对巫师来说就是绝对的禁忌。” 她又翘起嘴角：“但就是这样，在否定自己的道路中潜行，说不定才是巫师的真正道路，我还想回到恩派洛世界，找到导师他们呢。” 会的会的，等咱们强大了，阔绰了，一定会迎回旧帝……哦，老院长，然后给他个顾问头衔，丢去厨房跟杜杜挤在一起。 高照暗暗嘀咕着，转移话题，问起了妮维雅的进度。 乌尔城和艾里都城的规模都不必温玛小，分支也异常繁多，奥丽维拉和妮维雅都还没深入到中心，面对乌尔王和艾里都王。 离吉拉古特人能帮到忙还早得很，现在只能依靠松加德人。好在温玛城已经搞定，高照可以去支援她们了。 第五天和第六天，乌尔城、艾里都城的攻略相继完成，两个逃避了传火使命的神族薪王尽管力量强大，逼格满满，但在松加德火魂武士前仆后继的攻击下，也没能坚持多久，步了温玛王的后尘。 从城里找到的楔文石板上得知，之前搞定的那座要塞，其实是拉格什王国的王都拉格什。这个王国信奉水神，掌握了“咸河”上下游的水路，乌尔、艾里都和温玛都在其影响之下。 这让高照等人异常振奋，也就是说，只要彻底解决了拉格什，四座王城就连成一片。“咸河”说不定还连通了吉拉古特，到时候吉拉古特人也能走出封闭的山谷。 高照带着大家连夜奋战，终于在第七天彻底净化了拉格什，原来这座要塞只是拉格什在最上层的部分，下层包括曾经给葛瑞丝制造了极大恐惧的蜘蛛洞穴，都是拉格什的组成部分。 由高照主攻，包括玛哈、奥丽维拉、妮维雅和三个学徒在内进行支援，花了小半天功夫，干掉了巨大鳄鱼造型的拉格什王。在这一战里，三位一体战术又有了新的发展，奥丽维拉、妮维雅和学徒们也像松加德火魂武士那样，跨出初火支援高照。 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所拥有的“玩家”身份，比火魂武士还要纯粹。 当巨鳄化作飞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仅仅只是稀薄的金光投影。 “火又要燃起了吗？” 这个跟希伊兰蒂颇为相似，完全就是另一个防火女的投影感慨道：“原来希望真的存在。” 下一刻，她又散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气，咆哮道：“初火属于神祇！凡人没有资格染指，你们必将失败！” 等投影散去，希伊兰蒂说：“那是伊兰娜，只有一部分是，祂好像……好像变了。” 高照却摇头：“祂没有变，不管怎么爱凡人，祂都是神族，那是祂作为神族的意志显露出来了而已。” 伊兰娜不仅退出了吉拉古特，还退出了初火。这不是主动的，是高照和希伊兰蒂通过初火之誓，用凡人的人性承载了初火，而后向异度天宇和松加德传播。 现在这个伊兰娜，是还笼罩着克林弗恩世界无数碎片里的神火里的伊兰娜，克林弗恩诸神里似乎就剩祂的意志还是活动的，不管是消灭祂还是拯救祂，看来都得过太阳王基亚梅斯那一关。 拿下了几座城市，对克林弗恩世界的了解也更多更深入了，现在已经知道，太阳王基亚梅斯统治的乌鲁克王国，是在“淡水河”的河畔。跟这几座毗邻“咸水河”的城市，没在同一个区域。不仅在地理意义上如此，在力量级别上也如此。 “我也感觉到了……” 奥丽维拉咂舌道：“刚才只是投影散发出的力量，就强大得可怕，根本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匹敌的。” 妮维雅点头：“我觉得，就靠我们现在的力量，恐怕还不能去淡水河那边，那该是我们，还有晨星你至少晋升到正式巫师之后的事情了。” 只是解决了四座城市四个王国吗…… 高照虽也有些不甘心，不过这也该是极限了，而且克林弗恩世界的级别越高，也意味着初火越强大，这是好事。 众人置身已经清扫完毕，变为开放状态的巨大地下洞穴里，营火飘摇，巨大的三花猫驮着丸子头伪萝莉跨出营火。 “材料材料！” 杜杜兴奋的叫着，这几天她是大丰收，每座城市都意味着海量的材料，每个bss都有珍稀掉落，她正摩拳擦掌的要给学院师生大换装呢。 大家散开，熟练的寻找材料，洞穴却骤然震动，积水像开水般沸腾，洞壁和洞顶的落石像雨点般落下。 高照等人只是觉得天地翻腾，玛哈却像是面人被揉搓一样身体扭曲，面目模糊，没几下就散作了血丝，投入营火中。 “世界有了大变化！” 希伊兰蒂第一时间从营火中得到了消息：“吉拉古特那边的迷雾正在急速消散，河水像决堤的洪水奔涌，桥快被冲垮了，桥对面……对面变得清晰了！” 她高兴的道：“他们看到了远处的祭祀场，还看到了更远地方的恩奇都神殿！” 果然如此，拉格什被控制了，咸水河这一线，包括吉拉古特在内，全都连成了一片。 这意味着，吉拉古特人可以直接走到传火祭祀场，走到恩奇都神殿，再跨过垮塌的神殿，去往四座王城。 奥贝德和丁妮等护火者如释重负，那些一时无法掌握火魂术的的吉拉古特人，也可以前往城市去收容凡人，清理城市了。 希伊兰蒂忽然又咦了一声：“我感应到一座营火的状况有些奇怪，像是有人在努力的点燃，但始终找不到正确方法。” 高照一怔，然后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 第九十二章 真是坏东西 “灰烬大人，您真的不愿意尝试一下别的选择吗？” 这是一座传说祭祀场的废墟，阴暗天幕下，营火正狂躁的奔涌着。 美丽女子在远离营火的地上爬起来，白袍沾满了灰尘，黄金饰环遮住眼眉，看不清表情，语气却异常无奈。 她叹道：“这样不会成功的，初火是以灵魂为薪柴，没有哪个凡人可以独自承载。” 营火旁跪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血阳学院的代理院长斯泰尔，他咆哮道：“休想蛊惑我！” 斯泰尔浑身上下散布着条条橘黄火线，转头看女子，脸上也被火线分割得支离破碎，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他努力催动着精神力压制那股撕扯灵魂的火焰，对女子喊道：“我失败的原因只是不够强大！” “我不是凡人，我是巫师！” “不管什么力量，只要是世界之内的力量，都是属于巫师的，没有例外！” “不……“ 他的目光也如岩浆般翻滚起来：“这么多次尝试都没有效果，连一丝成功的希望都没看到，感觉完全不是我这个级别能掌握的力量，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连高照那个初级学徒都能掌握，我是接近了正式巫师的高级学徒，我怎么可能还不如他！” “唯一的解释是，这里面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必须解开谜题，才能跨过这道门槛。” 他向女子伸手，用近似焰火的精神力隔空拎着女子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你不是防火女吗？你该完全服从我！” “你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只有这个可能，只会是这样，我才无法掌握初火！” “告诉我！快告诉我！不然我会掐断你的脖子，一次又一次！” 淡淡的焰火在白裙防火女的脖子上烧灼，她既不挣扎，也不出声。 “啊啊……好痛！” 初火的涌动让斯泰尔惨叫着放手，防火女摔在地上，摸着咽喉剧烈咳嗽。 “又要失败了……这不公平……” 斯泰尔绝望的呢喃着，意识开始模糊。 三天前，所有学徒和导师的尝试都失败了，他不得不亲自上阵。 以前达斯莉院长还在的时候，他也参与过开拓，做过尝试。不过那时候只是浅试即止，既然已经有遗弃血线了，就没必要在这个世界里拼命。 所以他信心十足，觉得只要抱定舍弃一切的决心，应该就能成功。其他人之所以不成功，就是因为潜意识里没有当做自己的生死挑战，不愿意舍命赌博。 没想到，他赌上了性命，还是失败了。 他打败了那个自称薪王的恐怖存在，还获得了选择权，是投入到营火继续维持这个世界的轮回，还是扑灭营火，任由这个世界陷入黑暗。 能成功走到这一步的人很多，在达斯莉院长时代，这两个选择的结果都已经看到了。 前者是被精神力外壳被焚烧殆尽，这个只算是克林弗恩世界入口的世界碎片恢复了短暂的生机，但下一次进入后又变回原样。 后者也一样，黑暗降临后，这块碎片的一切再度恢复，像是开启了新的轮回。 很早大家就有了猜测，掌握这个世界的真正办法是并没被列出来的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取出初火，由自己承载。 但从没人成功过，初火太强大了，靠自己的灵魂根本压制不住，连达斯莉院长也做不到。 “我会回来的……” 斯泰尔恨恨的说，想来想去，问题就出在这个“防火女”身上。 进入世界后，点燃最初的营火，这个防火女就以投影的方式出现，指引着他来到这里。 等打败了薪王，点燃初火后，防火女就会给出两个选择，是投入初火，还是灭掉初火。 她肯定隐瞒了什么，必须在她那里得到跟初火有关的真正秘密。 正要放弃抵抗，回到异度天宇，营火忽然跳动起来，火光的色彩都变暗了，多了一缕深沉的金色。 这一刻，猛烈灼烧着斯泰尔灵魂的初火也缓和了不少，让斯泰尔大喜。 有希望了，是自己的坚持，让希望终于出现了！ 不过距离自己的承受极限还远，斯泰尔决定趁热打铁，现在就办这件事。 他努力站了起来，把法杖当做拐杖，摇摇晃晃的走向防火女。 “说啊，防火女……” 他像举起一柄剑似的举起法杖，杖尖对准防火女的胸口。 防火女是不死的，之前他怀疑自己被欺骗了，也杀过防火女，她又好端端的从营火里跨出。 但她会感觉到疼痛，死前的呻吟他很熟悉，如果不是怕坏了事，他觉得杀她就是一种乐趣。 那么就用法杖捅穿她的身体，让她一点点流血，缓慢的迎接死亡吧。 如果她仍然不害怕的话，那就准备更多的节目，他是异度天宇的巫师啊，折磨灵魂的手段比杀人的手段多得多。 “说啊……” 他嘴角翘起残忍的弧度，法杖猛然戳下。 防火女不会躲的，她说过她的存在意义就是守护营火，侍奉他这样的……灰烬。或许她藏着秘密，但这一点是真的。 哪怕他要杀她，她也不会躲，只会在复活之后，用凄苦的语气说她必须履行使命，哀求他不要再杀她。 这次也一样，防火女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却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 杖尖如剑尖，即将撕裂白裙刺入柔软胸膛的那一刻，防火女却说话了。 她惊讶的道：“灰烬大人！” 杖尖猛然停住，就轻轻触在防火女的胸口上，斯泰尔哼道：“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话没说完，斯泰尔就觉得有些不对。 防火女抬着头跟他面对他，虽然眼眉被饰环遮住，可总感觉她并没跟自己对视。 另一个不对是，烧灼着自己灵魂的初火更加平缓了。 不是自己压制住了初火，而是……初火似乎正在离开自己的灵魂。 狐疑之下，他急切的问：“出了什么事！？” 防火女居然甜甜的笑了，丝毫不理会斯泰尔的话，继续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斯泰尔生出强烈的感应，这个防火女，不是刚才那个防火女！ 他还很确定，她并没跟自己说话！ 不等他回头，背后的营火轰然喷涌，如火龙般冲天而起。 一个声音，让斯泰尔瞬间变成雕塑的声音自升腾的焰火中传出。 “哟，居然是你，好久不见。” 防火女果然不是跟他，而是跟那个声音的主人说话：“我是您的防火女啊，灰烬大人。” 声音一点点变近：“是吗？那这个家伙又是谁啊？” 随着声音接近，烧灼感也越来越猛烈，而是直接烧灼灵魂。 冻住斯泰尔意识的意外和恐惧像冰雕般融解，他猛然回头，失声叫道：“高、高照、晨星！你怎么跑进来了！？” 那个浑身燃着金焰，血红双翼在背后飘荡的家伙，不就是高照！ 防火女说：“您看到的事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高照摊手：“不，我没怎么以为，我也不关心，所以就不必解释了。” 你们这对狗…… 斯泰尔又气又急，差点把“狗男女”都喊出了口。 他咆哮道：“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跑进来了！？” 这块世界碎片是跟他手头上的钥石绑定的，除了他和他允许的人，其他人绝无可能跑进来，哪怕是再强大的巫师都不行，这是异度天宇里的铁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照这时候才把目光转到他这，啧啧的道：“瞧瞧你在干什么，杀防火女吗？真是坏东西！” 防火女噗嗤笑出了声：“灰烬大人，您可没资格指责别人。” 斯泰尔只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这对狗男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灰烬大人什么的，不是说的自己吗？ 念头如雷电急闪，不管高照是怎么进来的，总之是对自己不利。 这个防火女跟高照还是一副老相好的样子，自己岂不是要被他们联手对付？ 万一被他们用什么邪恶的手段禁锢在这块世界碎片里，那就完蛋了。 一转念，法杖就亮起了血光，握住法杖的那条手臂也骤然膨胀，将衣袖撑裂。 先干掉这个防火女，再把高照赶出去！ 斯泰尔这么想着，运力猛然一戳。 法杖骤然落空，防火女居然变成了没有尸体的虚影！ 下一刻，初火似乎回到了灵魂里，却完全不受控制的渗入身体。 “真的灰烬大人来了，你这个伪劣货色，就赶紧滚蛋吧。” 是防火女的声音，她的话直接传入斯泰尔心底，跟着初火一同融解他的意识。 “原本我还对你抱了一丝希望，你还真是不中用啊……” 斯泰尔两眼发直，七窍溢出缕缕火光，跟着之前那条条火线一同，将他的身体熔解。 火光与火线急速勾画，很快又变出了防火女。 营火旁飘着柳絮般的飞灰，现在只剩下高照和防火女了。 这个防火女当然不是希伊兰蒂，而是曾经在传火祭祀场、恩奇都神殿出现过的神族防火女，是初火中的神族意志，也有可能是金星女神伊兰娜留在初火中的意志残影。 是那个宣称要将高照从希伊兰蒂那里夺回去，要跟高照一同在初火中获得永恒的防火女。 高照倒不意外，这个克林弗恩世界的入口是他还没掌握的碎片，留在里面的初火自然是属于神族的初火。 他意外的是很容易就从拉格什的营火里跨越到了这里的营火，本以为会很费劲呢。 眼前飞灰如雪，高照恍然，应该是斯泰尔正在试图掌握这里的初火，让阻力减轻了许多。 之前希伊兰蒂报告说有座营火情况异常，他就猜到是血阳这边的入口。 咸河一线四个王国与吉拉古特连同，这几块碎片融为一体，克林弗恩也变成了至少有百万平方公里规模的世界。 高照和大家所拥有的初火，主导着这个世界的力量，对血阳这边入口的变化就有了清晰感应。 这简直是送货上门啊…… 高照衷心感谢斯泰尔，不是他的努力，他还得花上很大的功夫探测，或者想办法从血阳那边入手，才能把这块碎片夺到。 现在嘛……还有点小麻烦。 高照背后的不死鸟之翼一直鼓荡着，就是在全力戒备，他可没忘记这位防火女在恩奇都神殿里客串修女姐姐的美丽身姿，让他和希伊兰蒂颇为狼狈，差点做了同命鸳鸯。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高照拔出螺旋剑插下，点燃自己的营火，再拔起杰格拉格大剑，脸上倒是笑容不改：“伊兰娜陛下，您连另一块碎片里发生的事情都还记得，还不承认自己是伊兰娜？” 防火女的身影渐渐凝实，周围的空气开始沸腾，让她的声音也成了自天而降的神语。 “是不是伊兰娜又有什么区别？” “初火属于神族，我在这里等待着能让它重燃的薪王，真正的薪王。” 防火女两手一转，牵引着火光变成巨大的镰刀。 她冷冷的笑道：“灰烬大人，您是最有资格成为薪王的人选，您会在初火中和我获得永恒，您是……我的……” 高照背后响起清脆的呵斥：“做梦！” 希伊兰蒂跨出营火，站到了他身边，大剑指住防火女：“晨星大人属于克林弗恩，他是吉拉古特的太阳王，他会带领凡人，让初火完全属于凡人！” “他也会拯救你，伊兰娜陛下！” “你和神族的意志沉沦在初火里，带着克林弗恩世界一起朽烂。” “这不会是永恒，很快就要结束了！” 高照想要鼓掌，希伊兰蒂真棒！ 防火女轻抚着镰刀的刀刃，呵呵低笑：“可悲的凡人，终于走上了背叛神祇的道路啊。” “晨星大人，您也一样，太阳王……那不是您有资格使用的头衔。” “真正的太阳王是神族之长，祂一直守护着白金圣殿，那是初火的根源。” “就算您带着这些可怜的凡人夺取了所有的碎片，把碎片上的初火全换成您现在拥有的这种……不稳定的凡人之火，跟那里的初火比，也仍然是星辰与太阳的分别。” “现在你们想夺取这个入口，真是贪婪，就是这样的贪婪，带着你们一步步走向灭亡。” 镰刀高举，大剑燃烧，战斗将起。 营火再度摇曳，缕缕血丝牵引着焰火，凝结成又一个身影，是玛哈。 她挥着大锤走出营火，嚷嚷道：“我也能过来呢，那就算作第一号吧，三分钟后换人……咦！？” 看到对面那个防火女，玛哈叫道：“希伊兰蒂，怎么又有一个你？” 防火女定住，身影渐渐消散。 希伊兰蒂不解：“怎么跑了？” 高照看看玛哈，感应着她身上涌动的松加德之火，笑着说：“当然是被玛哈带来的力量吓住了，以为是初火里的神族意志出了问题，得赶紧回白金圣殿查看啊。” 玛哈是摸不着头脑，希伊兰蒂是将信将疑，高照收起剑，拍手说：“好啦，咱们还是赶紧忙正事吧。” 他走向远处的营火：“一起把这里的螺旋剑毁掉，换上我们的螺旋剑，应该就能控制住这里了。” 血阳学院传送大厅，光幕震荡，爆起点点火星。 斯泰尔又一次摔在地上，他还是没能冲进去。 “这不可能——！” 他咬着牙一跳而起，还要努力，噼啪一阵乱响，嵌在门框上的钥石炸成了粉末。 斯泰尔呆了片刻，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捶着地板，痛苦的呼喊：“不——！” 第九十三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橘黄的熔岩直喷天际，烧蚀着夜空，血阳所在的遗弃火山如往日一样，依旧狂躁。 不过这一夜，这所在九十七环里大名鼎鼎，在其他环里也留有“血巫师之源”之类名号的巫师学院，却真如火山一般，大起大落中完成了命运的转折。 刚刚入夜的时候，自九十七环其他地方赶来的黑白灰巫师们就在山脉深处那座巨大火山坑周围晃荡了。 那就是血阳学院的地盘，虽然屏障还在，可这些巫师知道，血阳已经完蛋了。 血阳那位在九十七环颇为闻名的达斯莉院长，终于还是栽在了血巫师劫难里，虽然没像赤月、猩红荆棘和红星那三家学院的院长那样完蛋，但也失去了意识，学院大权落到了斯泰尔的手里。 斯泰尔有充足的时间重振旗鼓，然而他在参与奈恩圣灵学院的加拉迪亚行动里，被红星的学徒院长一脚踹了出来，也失去了借该次行动夺得世界碎片，延续学院资格的机会。 今天又有消息传出，血阳最后一张底牌，也就是封存了万年的世界，开发行动彻底失败。 再过两天，环流议会就要审核学院资格了，而斯泰尔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他毕竟不是红星那个高照-晨星，并没有创造出奇迹。 于是各家学院蜂拥而至，就像之前解决赤月那样，要在血阳这具濒死的躯体上大快朵颐。 血阳还没撤销，这会受到环流议会的惩罚。 但血阳马上就要完蛋了，分完它的尸体，让它万劫不复，各家学院这项“罪行”也就没了苦主，环流议会最多罚点环晶石了事，这也是巫师法则的一部分。 不过这些巫师和他们带领的侍从在屏障外潜藏了小半夜，始终没敢闯入屏障，他们发现有人先下手了。 火山坑中熔岩滚滚，大群蝙蝠簇拥着一团暗金火光，在熔岩湖上空盘旋巡游。 火光中传出的尖细呼喊回荡在夜空，听起来是个小姑娘。 “戴米莉！加拉迪亚的苦头没吃够，还想再尝尝吗？” “来啊，滚出来让老娘灌你！” “帕尔汀，我知道你也在这！” “血阳是我们血巫师的家事，你敢伸爪子我就敢砍，你可以试试！” 潜伏在屏障外的巫师们可没把喊话的人当做小姑娘，他们知道这是谁。 奥丽维拉，猩红荆棘的新任院长， 她虽然只是高级学徒，但跟红星的院长高照-晨星联手，搅得加拉迪亚世界天翻地覆。奈恩圣灵学院的原定计划也因他们的妄为而作废，不得不跟上他们的节奏，干净利落的粉碎了加拉迪亚。 潜伏的巫师们倒不是怕她，既然她在守卫屏障，那屏障里，谁在料理血阳的事情就不言自明了。 那个晨星……高照-晨星，在短短几天里，就以初级学徒的身份掌握了封存的世界，成为红星的正式院长。而后在加拉迪亚行动里跟奈恩圣灵的固化巫师尤琳对着干，声名大噪。 只有猩红荆棘一家的话，这些巫师们倒还有一拥而上的心气，再加上红星学院……谁先上谁就成了出头鸟。 能不能干得过还只是次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来这里的黑巫师白巫师，都听到了一些传闻，有些甚至是当事人。传闻所含的信息，让他们不得不掂量，有没有必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去得罪红星。 “别以为你们血巫师能抱成一团，那可不是巫师会做的事情！” 某个女子哼了声，用冷厉语气说着，自火山坑外荡起一圈阴冷的力量波动，然后……消失了。 那是阴影诅咒的院长戴米莉，九十七环里最有名的黑巫师。 “我们是来维持秩序的，并没有侵犯血阳的打算。” 另一侧荡出苍老之声，白光随之荡漾开，映出一个身影，却是奥丽维拉骂到的帕尔汀，本环最有名望的白巫师。 帕尔汀说：“看起来你们处置得井然有序，那是我们多虑了，我们这就离开。” 等帕尔汀也离开，屏障外震荡不停，一家家学院撤走，只剩下一些不死心的小角色，不是行事莫测的灰巫师，就是胆大包天想捡点便宜的野巫师。 远离火山的空中，两道传讯如无形的闪电来往，交换着各自的信息和感慨。 “戴米莉院长，血阳不像其他血巫师学院已经败光家底了，我们联手的话应该能有收获。” “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出手啊，呵呵，见识过红星在加拉迪亚世界的能耐，觉得只靠自己不行，必须拉上别人？” “我并不在意环晶石或者其他宝物，要的只是院长日志和笔记之类的资料，对梳理九十七环甚至整个异度天宇的历史非常有帮助。” “别给自己涂脂抹粉了，你们白巫师是什么德性大家还不知道？而且以你们跟奈恩圣灵的关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奈恩圣灵那边表了什么态！想坑我，你做梦！” “咳咳，我们跟奈恩圣灵可没好到那个地步，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奈恩圣灵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问我有什么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早知道这事了，今天只是过来确认下是不是真的。” 戴米莉的身影融入夜幕中，一头巨大白鹰也升入云层，白鹰背上，帕尔汀摇着头，深深叹息。 真是可惜，不是奈恩圣灵忽然表态，九十七环的血巫师会继续协助他们进行下一阶段的行动，希望血巫师之间的事情由血巫师自己解决，不想看到其他巫师干扰血巫师，他还真要把血阳好好清扫一遍。 血阳藏着很多秘密，比如那个叫“老方块”的守护者，据说活了上万年了，就是异度天宇历史的活证。 “可惜……“ 白巫师咂着嘴慨叹，倒没有恋恋不舍的回头。 奈恩圣灵的表态还是其次，如果能抢在红星前动手，他倒没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红星已经来了，而跟红星动手…… 老帕尔汀打了个哆嗦，他其实也参与了加拉迪亚大角斗，当时的身份是阿祖拉法师，任务是压制阿祖拉的意志。 在大角斗场里，他亲眼看到了那个高照拥有了什么力量，怎么带着凡人战翻了众多魔神。 那股力量，匪夷所思，是最深的禁忌。 他确认那股力量最终会让那个高照带着血巫师们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以身试火呢。 “都走了？还算识趣，我们这边也快好了。” 熔岩湖之下另成世界，有着又一层熔岩湖。湖中的小岛立着两道传送门，一道没有看门魔，门框上嵌着的晶石已经碎裂，另一道有看门魔，但嘴里咬着的世界石裂痕密布，已经无法打开传送门了。 高照立在传送门前，回应奥丽维拉的传讯：“别松懈，小心那些不起眼的家伙。尤其是野巫师，你对我们红星干过的事情，别人一样会干。” 一行人匆匆而来，高照结束通讯，手掌上的初火印记消散。 来人都是血阳学院的导师、学徒还有侍从，他们在一个红发青年的带领下，毕恭毕敬的向高照低头行礼，齐呼“晨星院长”。 这份敬畏来自高照插在地板上的螺旋剑，剑刃上正飘摇着暗金火焰，荡出一股股让人意识恍惚，仿佛置身熔岩中的波动。 敬畏也来自侍立在高照左右的两个高大身影，那是夜光和灰铁。 红发青年拎出一个人，被绳索绑得紧紧的，身上到处是伤，捅的，砸的，烧的，各种伤口都有。 “从地底通道搜出来的，他还想逃出去。” 红发青年如释重负的说着，身上的巫师袍也是破烂不堪，露出好几个狰狞伤口，看起来经历了一番恶战。 “很好，兰斯特……” 高照说：“现在我可以相信你依旧忠诚于血阳了。” 青年恭谨却又矜持的道：“我一直忠于血阳，从未动摇过。” 被绑着的正是斯泰尔，把他踢出克林弗恩，又吓跑了神族防火女后，血阳这边的克林弗恩入口也落入手中，跟其他部分融为一体。 那只是今天下午的事情，搞定了入口，高照就意识到血阳危险了。 就像当初红星的遭遇一样，血阳失去了最后的自救机会，其他学院必然会下手。而血阳跟红星相比，更是人多心杂，类似陶德那种二五仔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上家发送消息。 还没到资格审核的时候，侵犯学院违背了巫师法则，环流议会是会惩罚。不过学院注定完蛋的话，只要收入大于支出，其他学院自然甘于冒险。 当初血阳把红星当做自留地罩了起来，就是为了防范这种事情，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高照立即带着奥丽维拉，点齐人马，不惜用掉了西德刚送的传送绘卷，传送到距离血阳最近的地点，再飞了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血阳正在内乱，斯泰尔带着一小撮死硬分子攻击老方块守护的密室，想抢到三位院长。而这个叫兰斯特的红头发青年，则带领其他导师和学徒守护院长，打得几座火山都在喷发。 高照一到，夜光和灰铁现身，顿时瓦解了斯泰尔一方，轮到兰斯特带着人追捕斯泰尔。 现在已经是半夜，斯泰尔终于被抓了出来，像……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丧家之犬。 “斯泰尔……” 高照问这个可怜的家伙：“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求助，要知道学院没了，你也就完蛋了。难道你跟灰铁和夜光的仇怨，比这个还重要？” “千万年来，无数任院长，包括达斯莉院长，都没有成功开启克林弗恩世界，只有我做到了。”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凭什么把所有希望都压在这一点上？” “这不是巫师的风格，巫师是不会如此愚昧和固执的。” 斯泰尔缓缓抬头，充血的眼珠里喷吐着寒冷至极的气息。 他嘿嘿怪笑道：“凭什么，凭我是血巫师，我是斯泰尔！” “血阳只有在我的带领下，才会走上正确的道路！” “那是你们都不知道的道路……” 身侧夜光冷哼道：“你从母亲那接过权限之后，就没做过一件好事！我看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是想毁灭血阳！” 高照咳嗽，这话有点过了啊。 其实除了跟你们姐弟之间的仇怨之外，斯泰尔也说不上多罪大恶极，清理你们这些老院长派，也不过是新院长上任的常规手段，当然高照自己这个横空出世的不在此列。 除了姿态倨傲让人有些不爽外，斯泰尔的作为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之后就是加拉迪亚行动，而这家伙悲催的被高照和奥丽维拉虐杀出局，都没时间干出点什么。 现在落得这个样子，是因为他失败了。 斯泰尔抬起头，哈哈笑道：“我要毁灭的何止是血阳呢？还有血巫师现在走的错路！” 高照：“……” 斯泰尔身上喷出无数血线，很快化作又一层身躯。 专门用来束缚巫师的特制绳索断裂，斯泰尔跳了起来，与那层还在变换不定，凝结各种细节的血雾身躯融合。 一个六七米的血肉巨人出现，斯泰尔的声音也变得厚重雄浑：“你们都背叛了血巫师的道路！我本来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比胳膊还粗的手指指住高照，那张酷似变色版浩克的丑脸抽搐着，说出恨意滔天的话语：“你……你破坏了我的……” 高照暗暗嘀咕：“盛大登场？” 丑脸又露出笑意：“你以为这就是结束？我拖到现在才让他们抓到，就是为了等你啊。” 大手上升起血红光辉，那是某种巫师印记外显，一股奇异却很熟悉的力量荡开。 空间仿佛虚化，夜光、灰铁、兰斯特还有其他人都被隔在了外面。 巨人伸手抓向高照，血红光辉已如镣铐般拴住高照。 “你知道我是谁吗？” 斯泰尔那张丑脸扭曲着，应该是在笑：“你马上会知道了。” 血光粉碎，带着高照的意识沉入冥冥虚空，直射某个隐秘之处。 高照一点也没抗拒，他知道要去哪。 剧烈的震荡中，巨人炸成大团血沫碎肉，让那声惊呼也接连变调。 “进不去了！？” “不在了？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高照叹道：“想进这里？” 他挥挥手：“我带你进去……” 手一动，暗金焰火喷出，将所有血肉裹住，束缚着斯泰尔的意识，拖入灰雾之中。 已显露出若干山脊的山巅上，雾气淡薄了许多，天幕上能看到三点明亮的星辰。 残破石塔的烽火熊熊燃烧，高照跨出烽火，由火人凝结为与真人无异的投影。 他还牵出了一道虚影，几乎是透明的。 “我还真的不知道，你居然也是起源组织的一员。” 高照原话奉还：“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对那虚影说：“这里是起源之地，你也来过，对吧？” “不过，这里属于我了，我现在就是……起源之主。” 虚影定住，完全没了动静，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消散。 “别急着死……” 高照从烽火中牵出金焰，灌入虚影中。 他像哄小孩一样，温和的说：“你得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如果让我满意的话，你可以在这里获得永恒。” 等高照眨眨眼，意识回归异度天宇，夜光等人还在退步，刚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斯泰尔已经不见了，地上就剩大滩血迹和一堆碎肉。 第九十四章 我们是同火 这一幕让众人匪夷所思，沉寂了好一会，才纷纷问高照出了什么事。 高照学着老豆芽的语气说：“异度天宇里有很多秘密，一些秘密只有特别资质的巫师才能触碰，这是禁忌中的禁忌。” 他挥起薄薄金焰，将溅到神圣的血水碎肉烧成飞灰，继续道：“斯泰尔触摸到了这样的禁忌，但很遗憾，我比他位阶高。” 其他人，包括夜光和灰铁还摸不着头脑，兰斯特却恍然的道：“难怪斯泰尔会这么不正常，一当上代理院长，就用最激烈的手段掌握学院，不惜背叛院长。” 这个兰斯特是聪明人，夜光和灰铁还能得到血阳的消息，就是因为有这个线人。 高照摆手说：“总之斯泰尔完蛋了，血阳不会被撤销。” “灰铁，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我去看看那位……老方块，夜光，带路。” 暴脾气红发龙女哦了声，领着高照离开了，乖顺的样子让兰斯特等人揉起了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灰铁咳嗽着拉回他们的思绪，这些从初级到高级不等的巫师学徒们轰的一下围住他，叽叽喳喳问血阳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斯泰尔完蛋，不代表血阳就得救了。血阳没了遗弃血线，进入克林弗恩世界的钥石也碎了，到哪里去找新的世界？ 灰铁说：“别担心，这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在院长好起来之前，谁来接替斯泰尔。” 众人面面相觑，兰斯特讶异的道：“红星……我是说晨星院长，不准备把我们合并过去吗？” 灰铁摇头：“猩红荆棘还在，奥丽维拉院长还是院长，红星不会合并其他的学院。” 兰斯特又问：“那你呢？夜光跟我说过，你们已经挣脱了血脉的束缚，走上了巫师之路。如果是你当院长，我想大家都没有意见。” 其他人都点头附和，曾经的白金武士灰铁，在血阳的威望很高。当初斯泰尔上位，大多数人都觉得不是灰铁太遗憾了，这也是夜光和灰铁被迫逃离学院的原因。 灰铁没再戴着头盔，只是戴着张遮了一半脸的面具，他淡然的道：“既然如此……” 夜光领着高照，沿着跨越熔岩湖的石桥深入地下。 这里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越了桑拿，空气也充斥着浓烈的硫磺气息，根本无法呼吸。换成普通人，在窒息之前会先被毒死，而在毒死之前又会先蒸成干尸。 夜光是巨龙自然不在乎，作为红龙，这样的环境反而是最舒适的。 高照是巫师，更无所谓了。在还是初级学徒的时候，精神力作用在肉体上，足以防护这些危害。现在不仅是中级学徒，还获得了初火、松加德之火等力量，更加适应。 不过看着夜光在前面腰肢翩跹，高照觉得心中的熔岩也在蠢蠢欲动了。 这头母红龙，别有用心啊。 不过想想她最初见到自己那会，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却乖顺得像个丫鬟，连搞点小动作都不敢太露形迹，还真是……可惜。 高照压住想哼小曲的冲动，换上了纯粹欣赏风景的心态，当然他内心是异常快活的。 跟夜光卖弄风情无关，刚才他把斯泰尔“收“进了起源之地，用权限洗了斯泰尔的灵魂，把那家伙做成了类似灵魂傀儡的玩意。 斯泰尔的记忆因为精神瞬间溃灭，损失了大半，碎片都被高照收进了起源印记里，等有空暇再慢慢解读。这只魂儡现在成了他的感官，驻留在起源之地，不必再进入起源之地，就能观察起源之地的状况，尤其是跟克林弗恩、松加德和泰古斯这四个世界，还有异度天宇的关联。 刚才沉入起源之地的时候，起源印记的信息也刷新了，显示他已经升级。 【传火者】 等级：2 【已融合】 克林弗恩初火，连接 松加德之火，终结 【未融合】 泰古斯之血，演变 进度：7/10 克林弗恩世界的咸水河岸区域被开发出来，还获得了第二个入口，凡人初火照耀了大片地域，相应的力量强度也大幅提升，突破到一级，只比松加德差了一些。 传火者级别的提升没在高照身上出现什么大变化，但隐隐的通畅感让高照觉得，杜杜应该不会再说有问题了。 如果传火者等级真的限定了巫师等级，那就说明传火者这条道路的确比巫师还要源初，真不知道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高照喜滋滋的憧憬着晋升到高级学徒之后，应该再植入什么样的血脉增强力量，夜光忽然停步。 “那个……院长大人……” 夜光转过身，低头看地板，声音低如蚊蝇：“您救了我和灰铁，还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现在又救了母亲和血阳学院，还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感谢您。“ “想起以前对您那么无礼，您却根本不在意，我就很……很惶恐。” “我可以做点什么，表达我的谢意吗？” 高照严肃的道：“不行！” 夜光呆了呆，泄气的挠头：“我都还没说要做什么呢，院长您不按套路来啊！” 按套路来？ 猜得到那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可我是有老婆的人了啊。 高照暗暗嘀咕着，嘴上轻描淡写的道：“你和灰铁，你们的灵魂已经融入初火，还有松加德之火里，我们就是……同火了。谢字没必要说，多余的事情也不必做。” 夜光渐渐笑了，爽朗的笑声里，那个殴打奥冰威逼高照的那个红龙女似乎又回来了。 她狡黠的眨眨眼：“等希伊兰蒂姐姐审问院长的时候，我会帮院长作证的，院长的确没做什么坏事，从来都是忠于希伊兰蒂的。” 高照糗得连连咳嗽，你这头可恶的母蜥蜴，什么时候被希伊兰蒂收买了？ 老婆什么的只是宅男的口嗨而已，我跟希伊兰蒂哪有那种关系？ 到现在也只是牵牵手，用自己的血捏……不，做成希伊兰蒂的身体而已。 呃……好像有点不对，算了，身为巫师，伦理道德什么的，早就没那些玩意了。 高照板着脸训斥：“注意形象！我看你是跟奥冰混得太久了！” 夜光像小女孩一样在前面蹦蹦跳跳，笑着说：“现在我不是巨龙也不是侍从了，我是巫师学徒，还要形象做什么啊。” 高照叹气：“你总不成一直待在红星吧，等你母亲和二姨三姨好了，还得跟灰铁回来。” 夜光背着手，将一块至少上吨重的黑曜石当做小石子踢进熔岩里，摇头说：“我不回来，我已经是红星的学徒了，就算院长您赶我，我也不会走的哦。” “不要问为什么，您刚才说了，我们是……同火嘛。” 高照略略一怔，然后笑了，他体会得到夜光的心情，她下的决心已经超出了“大恩不言谢”的范畴。 不过回不回来也无所谓，红星血阳，现在已经是一家了。 夜光像聊天一样，很自然的说着：“回想以前我在血阳的日子，还真是难为情啊。灰铁说得真对，我和他该换换的，他是哥哥，我是一直没长大的妹妹。” “灰铁总是在照顾我，不过让我从女孩变成女人的不是他，是院长您。“ 高照滞了滞决定装作没听见，同时庆幸希伊兰蒂没在。 “是在加拉迪亚，是在克林弗恩，是这种火……” 夜光的手中多了缕金焰，随着她舞步般的身姿飘飞。 红龙女赞叹道：“连我和灰铁这种被血脉禁锢的宿命都能消解，这是多么可畏，也多么可敬的力量啊。” 她投向高照的目光也如火光摇曳，两人之间有了特异的关联，似乎同时置身焰火里。 “它之所以这么强大，就是因为触碰了巫师的最大禁忌，让凡人……不，让灵魂能够燃烧起来，让不同的灵魂可以完全信任，所以院长才会说……同火，是吗院长？” 妮维雅和奥丽维拉都知道这个道理，不过面上却还是心照不宣，就用巫师法则抹浆糊，而这头红龙却说出了口。 果然是头笨龙…… 高照淡淡笑着说：“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跟奥冰尝试一下，让你们彼此也可以完全信任呢？” 夜光龇牙咧嘴，变回了那个暴躁的红龙女：“那头小蜥蜴？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休想！” 高照的笑声回荡在深邃的熔岩洞穴里，等他和夜光来到最深处的熔岩密室前时，笑声似乎都没还消失。 熔岩湖中升起七巧板似的奇异造物，发出的声音虽然沧桑，却又给人一种风铃声的清凉感觉。 “夜光，既然你来了，我猜灰铁已经解决了斯泰尔。” 滴着熔岩的七巧板叮铃铃长叹道：“三位院长倒下得太突然，按照学院的管理条令，斯泰尔是第一顺位，我不得不把学院暂时交给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搞出事情，甚至伤害你们。” 高照接过话：“你就是老方块吗？真是太古板了，难道你就不能学学隔壁……也就是我们红星的老豆芽，它也遇到了跟你一样的情况，知道它是怎么做的吗？” 七巧板悠悠转着圈：“是晨星院长吧，我猜是您帮夜光和灰铁解决了麻烦，真是太感谢了。” “说起老豆芽，我也很好奇，它是怎么选到您的呢？” 高照摆手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谢什么的就别说了。老豆芽和你一样被学院条令束缚着，但它早就看中了我，所以它连哄带骗，把名单上排在我前面的人全都赶出了学院，只剩下我，当然只有我接过学院了。” 老方块定住，好一会才道：“这、这不是作弊吗？” 高照耸肩：“所以啊，这就是你跟它的差别，它守护的是学院本身，而不是什么学院条令。” 老方块换了个方向转，苦笑道：“是啊，这就是我跟它最大的不同，它是生灵，而我不是。” 你不是生灵，那你是什么？圣光吗？ 高照正狐疑，老方块说：“晨星院长，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院长她们的伤势有一些改善，但距离清醒还要一段时间，没办法见您。” “如果是找我接管血阳的话，除非您拥有超越学院条令的权限，否则我不会做任何协助。” 夜光顿足：“老方块，现在我都是红星的学徒了，血阳和红星是一家啊！我们的世界，克林弗恩世界都连通了！” 七巧板闪烁起来，震得熔岩咕咕沸腾。 片刻后，老方块才恢复了正常，只是声音不再那么从容：“晨星院长，请向我展示您在克林弗恩世界里获得的力量，直接对我释放就行。” 高照也不多话，挥手向七巧板甩出一道金焰。 焰火落在老方块身上，在血红光辉中染了一层朝霞，闪了片刻后化作烟气。 老方块沉默了许久，就在夜光想丢块石头看看它是不是“死机”了时，它终于开口了。 这次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终于……” 高照心头也是一跳，看样子要解开克林弗恩世界的秘密了，连带血巫师乃至巫师的秘密，也要揭晓了。 没想到老方块又卡住了，几秒后语气变得疑惑：“奇怪，我自己的记忆，怎么会提示权限不足？” 夜光一脑袋砸在石头上，高照则差点摔进熔岩湖里。 老方块恍然道：“看来您虽然获得了力量，但还没到足以解开封印的……强度。” 高照顿时了悟，传火者等级！ 这个老方块，必然是跟起源之地有关联，而血阳也的确藏着血巫师的秘密。 “不过对血阳而言，这足以证明您的资格。” 老方块又道：“从现在开始，血阳学院的库房，还有院长大厅，都对您开放了，您可以当做自己的学院，随意处置。” 夜光揉着额头嘀咕：“老方块你总算没有老糊涂。” 高照也欣慰不已，这也是找老方块的主要原因。 要解决血阳的危机，就必须重建世界石，把血阳拥有的克林弗恩入口改造成试炼世界。 可环流晶石太贵了，红星虽然在加拉迪亚发了一小笔，可家底太薄，想支援晶石都做不到，就只能把希望放在血阳自己身上。 按灰铁的说法，血阳的库房里还是有足够的环晶石，可以买到环流晶石。高照已经联络了西德，要它紧急快递一颗。 由夜光带路，高照来到另一处洞穴，开启了血阳的库房，搜刮走了瀑布般的环晶石。而夜光的反应果然也跟奥冰一样，立在旁边痛苦得浑身发抖。 凌晨时分，西德如约而来，用一块灰扑扑的晶石换走了二十多万小片晶石。 高照又来到传送大厅，把这块晶石交给等候在这的灰铁。 灰铁却没有接：“这边已经处理好了，院长大人，由兰斯特暂时代理血阳的院长。” 高照愕然，不是说好了由你负责么？ 红星和血阳从现在起的确是一家了，但因为没有在面上合并，学院事务还是得有人专门负责，这个院长的位置依旧是实打实的，你怎么就不要了呢？ 灰铁沉沉的道：“当我带着夜光逃到红星的时候，我就不是血阳的人了。现在我又通过了红星的试炼，我是红星的学徒。” 夜光在后面笑着说：“我就知道，灰铁你不会让院长还有我失望的，我们是……同火嘛。” 灰铁点头：“是啊，同火。” 我只是随口一说啊，你们别搞成专有名词了！ 高照无奈的看向兰斯特，这个家伙只是聪明，要说信任的话，现在还说不上。 接着他对正在按捺激动的兰斯特露出笑容，很奇怪的笑容：“好吧，血阳就暂时交给你了。” “不过你该明白，这个世界入口已经被红星掌握了，成了试炼世界。” “你要拥有这个试炼世界的代管权，就必须通过初火试炼，成为我们的……同火。” 兰斯特不明就里，神色肃穆的道：“我会努力的，不惜一切！” 光是自己的一切还不够啊…… 让夜光和灰铁带着兰斯特回红星，交给老豆芽“调教”，高照祝他好运。 有压抑了几个月欲望的老豆芽在，兰斯特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过关，血阳的事情暂时就告一段落。 高照在熔岩湖边插下螺旋剑点燃营火，再划破手腕引出缕缕血丝，将希伊兰蒂叫了出来。 由希伊兰蒂守护，激活学院印记，意识投入到零环。 他该联络尤斯，完成交易了。 第九十六章 传火不息 克林弗恩世界，温玛城中心巨树平台，营火摇曳，希伊兰蒂的表情也随着火光在狐疑、担忧、不甘之间变幻不定。 所谓的“表情”，其实只是嘴唇和嘴角的细微运动，可高照和她默契已深，就算她没什么表情，高照也能从关联着两人灵魂的营火里有所感应。 最终希伊兰蒂无奈的叹道：“我真的不能去吗？” 高照安慰道：“那个世界太深，力量压制得很厉害，可能我连营火都点不燃，更没办法把你带进去。” “这其实也是好事，说明没有加拉迪亚那样的圣灵和魔神，不会太危险。” “这里也需要你，跟我这个太阳王相比，大家更信赖希伊兰蒂。” 希伊兰蒂笑道：“大家信赖的是与营火同在的防火女而已。” 高照高兴了：“那跟我同在的是希伊兰蒂？” 防火女嘴唇一抿，哼道：“可你拒绝了。” 高照赶紧说：“只是小事，去去就回。” 艾斯伯恩世界还没开发，时间流速应该也是异度天宇的十倍，最多两三天吧。而且又不是去掌握世界，就是搞定锚标而已。 他正要跨进营火，希伊兰蒂拉住了他。 既不是投影，也不是用他的血凝结出的火魂化身，而是真实的血肉身躯。 不等高照品味，希伊兰蒂另一只手放在饰环上，低沉的说：“晨星大人，这可不是小事。” 她摘下饰环，露出令人心悸的容颜。 眼里没有眼珠，两团暗金焰火在微微跃动，眼眶周围的皮肤密布着暗金裂纹，似乎在一直燃烧着。 高照记得成为防火女前的希伊兰蒂长什么样子，今天第一次见到防火女希伊兰蒂的整张面容，仍然被震撼的一时无言。 “晨星大人每去一个世界，就会带去我们的初火，让世界因此而改变，变得更好。” 眼中的焰火与嘴里的话语合拍，再通过两人的营火誓约，烘烤着高照的心灵。 “这是晨星大人答应过我的，就因为这个，希伊兰蒂愿意接过艾莲娜的使命，愿意投入初火成为防火女，愿意服侍晨星大人，至死不渝。” 面对如此的希伊兰蒂，高照无比心虚，哪还谈得上品味纤纤素手的滑嫩，欣赏这张美丽与惊悚交织的面容。 他的确没把这趟出行放在心上，挣笔外快而已。 止住下意识点头的冲动，他还是要解释一下：“希伊兰蒂，你也知道，这次是跟奈恩圣灵做交易而已，我不能对那个世界做出太多改变。” 希伊兰蒂摇头，浅浅笑着说：“晨星大人，只要您进入世界，对那个世界来说就是很大的改变了。而且我哪有资格逼迫您做什么呢，只是提醒您注意自己的本心。” “您肯定会在矛盾中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就像您决心要做个好……巫师一样。” “我相信您会改变那个世界的，哪怕只是一点，哪怕只是拯救了一个灵魂都好。” “您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这样的信任本身就是逼迫啊…… 高照还要解释一下，可对上她那眼中的焰火，却说不出口了。 他只能转移话题：“你的眼睛……我不是把眼睛给你了吗，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希伊兰蒂甜甜笑了：“眼睛我好好收着呢，等到希伊兰蒂不想和我一体了，就会还给她。” “现在我需要以营火化身的视角来看世界，看晨星大人您。” 高照心跳微微加快：“你……她会到什么时候，才不想做防火女了呢？” 希伊兰蒂将饰环戴回去，遮住令人心悸的眼眉，嘴角翘得更高：“等到初火的光芒照耀整个多元宇宙的时候……” 高照呆住，她又噗嗤笑道：“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要照耀到晨星大人您所在的世界，也就是那个异度天宇的时候，她就很满足了。” 轻轻捏捏希伊兰蒂的手，高照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他说：“我去玛哈那边看看……” 希伊兰蒂像女仆般低头行礼：“好的，晨星大人。” 等他跨进营火，耳边还飘荡着温婉却含着隐隐寒意的话语：“晨星大人别忘了，营火之誓是由我们彼此的人性承载的。如果晨星大人的人性因为其他人而流失，后果会很……严重的。” 意识转换，高照心中叫道，那得让我的人性因你而流失啊！ 不知道我的人性已经满溢，快要决堤了吗？ 营火旁，希伊兰蒂叮嘱完后，呆呆看着焰火，气息收敛，仿佛成了雕塑。 直到一个白发老人跨出营火，她才如梦初醒。 来人是奥贝德，急切的道：“希伊兰蒂，拉格什那边又找到了一个不死人聚落，他们对初火还很抗拒……咦，你怎么了？” 希伊兰蒂摇摇头，变回那个有着勃勃生机的防火女。 她点头说：“好的爷爷，我马上去。” 奥贝德挠头：“还是别这么叫我了，心虚得很啊。” 希伊兰蒂笑着说：“护火者不该回避自己的人生，哪怕是最丑恶最羞惭的事情。” 奥贝德捧着心口唉声叹气：“现在不是心虚，是心痛了啊。” 爷孙俩说笑着跨入营火，瞬间从另一座营火中跨出，置身阴暗压抑的地下。 希伊兰蒂在克林弗恩世界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作为最初的初火誓约者，她的力量比其他护火者大得多，那些灵魂被神族初火束缚得太深的不死人，只有她能解开束缚。 克林弗恩世界原本只有吉拉古特有活人，现在拓展到温玛、拉格什、乌尔、艾里都四个王国，包含了大片地域，地表面积接近松加德的一半。 等淡水河区域完全收服，克林弗恩世界就跟松加德世界差不多大，不过跟后者比，克林弗恩的最大问题还是……人少。 不死人的灵魂被神族初火束缚，人性被不死人印记抽取出来维持初火，即便神族初火在无限轮回中变得异常微弱，随时都会熄灭，可灵魂强大到可以维持清醒意志的不死人还是极少数。 绝大部分不死人灵魂里的人性都被抽空了，变成了毫无意识的游魂，凡人初火无法让他们恢复如初，只能让他们超脱。 这几天来，由红星巫师、护火者，以及火魂武士组成的队伍在清理城市废墟之余，也展开了规模的寻行动。从四个王国里找出了五六千还有清醒意志的不死人，与之相比，不得不清除掉的游魂超过十万。 搜寻工作还在继续，算上淡水河区域，最终克林弗恩世界能凑出五万活人就很不错了，这跟拥有接近百万人口的松加德完全没法比。 而且找到的这些不死人也跟吉拉古特人有明显区别，凡人初火替代了神族初火，只要传火就能让他们恢复意识，但这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需要相当于疗养的过程。 另外初火也并不稳定，已经出现不少不死人在传火中发疯甚至烧成飞灰的惨剧。原因是这些不死人对自由的渴望太强烈，毫无节制的接收初火，也跟传火者自己对初火的掌控不够有关。 在若干死难者身上积累出了经验，现在大家已经能根据不死人的状况来判断那些是火魂武士就能传火的，那些需要护火者乃至红星巫师出手，而那些最困难的，就只能靠希伊兰蒂这个原初誓约者了，她对初火的掌控最为精细。 地下洞穴里，希伊兰蒂将营火分作若干细细雨丝般的火线，轻柔的灌注入那些跟游魂没多大区别，只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不死人。 渐渐的，一个个不死人的身体滋润起来，身上那如树皮般的肌肤块块褪下，眼中也渐渐有了光彩。 来自吉拉古特和松加德的火魂武士们给他们穿上细麻编织的干净衣物，给他们喂混合了昏睡药剂和生命药剂的肉汤，温和的催发他们的生机。 这群三十多人的不死人大多进入了梦乡，他们会睡上至少一天，等醒来的时候，虽然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有了真实感，作为不死人的记忆就如一场噩梦。 有几个不死人并没睡下，他们灵魂强韧，接收了更多初火，当然也没完全清醒，居然一起向希伊兰蒂跪拜磕头，齐呼女神。 “我只是护火者，并不是女神……” 希伊兰蒂的低沉话语直接刻入他们心灵：“唤醒你们的这股力量是人性之火，属于凡人的初火，你们不再被神族奴役了，这个世界，也不再容许奴役凡人的神存在。” 某个长者惊愕甚至绝望的说：“没有神存在的世界，那不是非常可怕，毫无希望了吗？” 另一个人则异常固执：“只有神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不准我们叫神也没什么，护火者就是神。” 希伊兰蒂没有辩解，只是淡然的道：“等你们获得初火之后，自己会明白的。” 等这些人退下，旁边陶德叹气：“我已经看到未来了，以后你和院长都会被看做神祇，加上我们，又成了新的神族。” 葛瑞丝驳斥：“初火是凡人之火，凡人自己就能得到，不需要神祇的恩赐。而且初火燃烧人性，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获得初火的凡人越多，初火越稳定，跟抽取凡人灵魂用来维持世界的神族初火完全不是一回事。” 阿斯旺皱着眉头说：“就算松加德人还有吉拉古特人不被当做神，我们巫师还是会被当做神啊，除非世界崩溃，否则我们在世界里就是不死的。” “最终他们还是会把我们当做神来膜拜，然后把自己获得初火说成是神的恩赐。要知道凡人是贪婪的，他们总会企图通过这种说法，来让自己垄断初火。” 奥贝德赞同阿斯旺的看法：“不是每个克林弗恩人都是吉拉古特人，不是每个强韧的灵魂都坚守善良。” “刚才那种人肯定会不断的出现，越来越多，我们得做点什么，从一开始就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希伊兰蒂微微摇着头说：“大家说得都对，凡人是多变和贪婪的，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出现，我们的确该预先做一些防范。” “比如将克林弗恩世界的历史，还有凡人初火的由来，刻在地板上、城墙上，刻在雕像下面。还要把这样的历史，从小就教给孩子们，不允许有一丝篡改。或者学松加德世界那样，把获得初火的途径改为重现历史的试炼，只有铭记历史，才能获得力量。” “但也不要太担心，别忘了凡人初火的来源是凡人的灵魂誓约，越多凡人获得，初火就越强大和稳定，这是初火有没有被干扰和扭曲最直接的证明，跟松加德世界的圣火一样。” “制造神人分割的谎言，干扰和扭曲初火，企图垄断初火的盗火者肯定会有，就看他们那些人，跟愿意和人一同分享力量，由此变得更强大的传火者比，到底谁会更强大。” 希伊兰蒂看向那些正在忙碌的火魂武士：“我觉得后者肯定会更多，初火的本性就是越多人获得就越好，而且克林弗恩世界不是唯一的。还有来自松加德世界的人，他们的松加德之火源于初火，不会坐视这里的初火沉沦。” “晨星大人还在不断拓展新的世界，凡人之火会把一个又一个世界照亮，初火在无数世界点燃，传火者会越来越多，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三个学徒沉默了，片刻后阿斯旺说：“是这样的！我们的道路无比光明！” 陶德则苦笑道：“果然是连巫师都视为禁忌的道路啊。” 葛瑞丝却赞叹道：“希伊兰蒂姐姐不愧是院长的……护火者。” 在希伊兰蒂跟学徒们讨论盗火者和传火者，松加德世界，布狄卡城的圣火殿外，高照跟玛哈也说到了这事。 “两个世界的交流真的很有意义啊……” 玛哈感慨的道：“吉拉古特人会教我们种各种粮食，我们这里的人不是市民就是军人，大部分加拉迪亚人只是放牧渔猎，大家正为喂饱上百万张嘴头痛呢。” “我们也会教吉拉古特人，还有以后的其他克林弗恩人建造更坚固的房子，还有引水渠之类的建筑，让他们可以更洁净。” “梅蒂还准备在克林弗恩发展生命教会，给那个世界带去更多将力量用在治疗上的技巧。” “松加德人可以去克林弗恩获得初火，克林弗恩人可以来松加德获得圣火，通过火魂术来往两个世界，真的是取长补短，相互融汇。” 她语气一变，有些忧心的说：“不过还是有些不太好的迹象。” 跟克林弗恩比，松加德世界的情况自然要复杂得多。 有近百万从旧时代里走过来的凡人，有新生但也沿袭了旧时代气息的帝国和教会，在关于力量的认识以及神人关系上，松加德与克林弗恩有着巨大差异。 这么交流下去的结果很明显，有神存在并且神人友善的松加德世界，必然会推动克林弗恩世界也去塑造这样的环境。 而这会破坏克林弗恩初火的根基…… 理想中的克林弗恩世界，应该是驱逐了所有神族，凡人自己统治自己的世界，不如此初火无法稳固，更无法承载之后的变化，松加德之火也会受到影响。 高照说：“这的确是个隐忧……” 与理想、信念、信仰这些无关，初火的性质如果发生变化，那他作为巫师的根基就动摇了。 接着他自信的道：“不过我们的火是凡人之火，只要不断的传下去，就不用担心。” 想起希伊兰蒂的话，高照暗道，看来去了艾斯伯恩，也得传把火啊。 第一章 不信神的神迹少年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天地都难以辨别，仿佛就是个充斥着冰雪的混沌世界。 直到连绵的电光绽放，才让世界有了上下。 这电光有些怪异，并不是湛蓝或者炽白，而是近于晨曦的暗金。 它撕裂云层，驱散风雪，在大地上荡起一圈圈冰雪之潮，一条河谷由此显现出来。 万年寒冰被层层击碎，露出一株株枯木，再被电光点燃，点点星火很快变成熊熊大火，整条河谷都陷入火光之中。 火光将枯树与冰柱的影子映在不远处的冰层上，摇曳不定，影子里赫然还有一些像是人体，都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团，却如冰柱一般，毫无动静。 火光中飘出点点金星，在人体之间飘来飘去，偶尔渗入一具人体，原以为就此消失，片刻后又飘了出来。 点点火星最终汇聚到一具人体的上方，这是个灰发少年，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织物，连衣服和裤子都分辨不出。他虽然也像其他人那样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头却高高抬着仰望天空，嘴巴也微微张着，看他那怒目圆睁的表情，应该是在诅咒或者痛骂什么。 火星们欢快的跳动着，渗进了少年体内。 冉冉烟气升起，由稀薄到浓稠，少年那青白脸颊浮起血色，他的眼皮渐渐垂下，嘴角渐渐松弛，身体也越来越软。等他缓缓倒地时，口鼻已经喷出了缕缕白气。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少年的心灵深处，某个存在自言自语。 “还好这个家伙的心灵没有完全封闭，我才能渗入他的灵魂。” “可这个家伙的灵魂也太强韧了吧，我居然掌控不了。” “等等……不是太强韧，是太弱小太稀薄了，我的力量就像战列舰向商船发射穿甲弹，全都是过穿。” “也就是说，我没办法当魂穿异世的主角，只能当……金手指老爷爷？” “这个世界还真是深啊……” 那个存在还在嘀咕，心灵中的自我复苏了。 “你……你是谁！？” 这个存在正是高照，严格说是只是高照的意识。 交代了希伊兰蒂和大家后，他就拿着尤斯给的钥石回了学院静室，将意识投入了这个叫做艾斯伯恩的世界。 尤斯给的钥石并不是正规的，和高照用过的克林弗恩钥石和加拉迪亚钥石都不同，严格说就是一块钥石碎片，并没有指定进入通道，只能由力量引导着随机投放。 刚才那连绵电光，就是高照进入艾斯伯恩世界时，克服世界斥力引发的动静。 借着初火之力在艾斯伯恩世界暂时打开的通道，高照赶紧给自己的意识寻找寄宿体，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刚冻死不久的，却发现他无法清理宿主的残魂，掌控宿主身体。 艾斯伯恩世界还是有灵魂存在的，非常微弱，可高照却无法清理掉残存的灵魂。并不是力量太小，而是力量太大，就像拿铡刀做手术，无法举重若轻。而这个世界又太深，压迫得灵魂与肉体的结合相当紧密，用力稍稍大点，身体也会直接烧成灰烬。 高照只能放弃李代桃僵的计划，转而执行planb，也就是当老爷爷。 分出一缕生命之火，赋予这具身体新的生机，高照的力量也不剩多少了，只能维持着在这个少年心灵中存在的状态。 而他的自言自语，足以让少年溃散的灵魂重新凝结，意识也由此清醒。 “我是……” 高照本想如实相告，但在少年清醒的瞬间，大量的信息碎片如洪流般涌入，塞得他差点宕机。 “卧槽……原来是这个世界，真有意思。” 花了好一会时间将这些信息梳理好，高照否决了刚才的想法。 “我是神，光与光明之神，琼恩-耶格尔，你通过了我的考验，现在你是我的选民了。” 灼热的气息在心灵中震荡不停，化作了这样的话语，让少年琼恩呆住。 又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少年在心中大叫。 “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我竟然臆想自己遇见了神，哈哈……神啊！” 由心及体，少年下意识叫出了声。 “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冰雪之神也好，风暴之神也好，还有什么真神，都不存在！” “那都是贪婪和邪恶的家伙编造的谎言，只有愚昧的家伙才会相信！” 少年坐了起来，拳头砸着积雪，溅起纷乱雪花。 ……………… “你自己都很虚弱了，该把力气花在找食物和回家的路上，而不是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被驱逐出来的，但你并没被当做真正的蛇民，你还能回去。” “时间已经到了，只要能找到回去的路，你还能活下去，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做我的选民。” 河谷里，枯树引发的野火已经熄灭，琼恩将同伴的尸体拖到烧焦的枯树下。那里的冰雪虽然已经融化，但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封冻起来，当做他们的墓穴应该算不上亵渎。 那个“火与光明之神”仍然在心中絮絮叨叨，琼恩坚定的认为那是自己疯掉的那部分，并不去理会。 不过那家伙说到的“回家”，让他还是有了想法。 是啊，他不是真正的蛇民，只要回去，还能被大家接纳。 但他被驱逐出来的时候，曾经赌咒发誓说，会找到新的蒸汽核心，会给大家带来希望，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感觉比默默无闻的死在外面还难受。 他，琼恩-耶格尔，河谷城的居民，今年十七岁。 爷爷和父亲是核心区的管道工，三年前核心蒸汽炉故障，父亲参与紧急维修。因为破旧的防护服失效，被高温蒸汽夺去了生命，跟十年前爷爷的遭遇完全一样。 他替代父亲上岗，总是想给运转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管道系统做点改进，经常搞出事故。前不久又出的一次事故让市长挨了大半天冻，大怒之下将他驱逐出城。 按照河岸城的传统，他被蒙上眼睛，带到了步行得三天的路程外，只要他能活着回到河岸城，就算偿还了罪孽。 他原本不想回到河岸城，他想在外面寻找那些失落的技术。 爷爷、父亲还有学校的老师都说过，这个世界并不是总是这么寒冷的，也不是一直充斥着冰雪和风暴。大多数时候，河岸城外的那条宽阔的冰河并没有冻上，河水潺潺的流淌着，人们甚至可以脱光了衣服在河里游泳！ 河岸城那时候也是一片五彩斑斓的原野，土地非常肥沃，人们在原野上放牧着牛羊，那些羊会定期剃毛，既让它们安然度过盛夏，剃下的羊毛还能编织成温暖的衣物。那时候的人只需要穿一层毛衣就能过冬了，不像现在，必须得裹上几层兽皮，才能离开蒸汽覆盖的区域活动。 不知道为什么，冰雪忽然覆盖了世界，将原有的文明掩埋在冰雪之下。人们只能从一座座废墟里挖掘出各种材料，靠着灾难来临前准备的蒸汽核心炉和少部分机器，在这个末日般的世界苦苦挣扎着生存。 琼恩坚信，像现在这样缩在蒸汽炉边安于现状，总有一天河岸城会完蛋的，河岸城之外的人类也会完蛋的。 爷爷和父亲都是这么说的，而他还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的探索和挖掘，把以前的机器还有技术都挖出来，再做改进。 河岸城能在冰天雪地里养活两三千人，不就是因为有了蒸汽温室技术吗？为什么不继续发展，而是满足于向其他聚落提供粮食，换取其他的必需品呢？ 说起来，这也是信神那帮愚人的错…… 河岸城没有人信冰雪和风暴之神，但有些人信什么唯一的，全知全能的真神，他们造谣说以前的人类就是因为研究技术才触怒了真神，用永恒的冰雪风暴毁灭了人类。 这些人不只愚昧，还很狂热，他们组成的教会连市长和工会都很忌惮，他会被驱逐出城，也是这些人在怂恿。 所以他想的是，等他找到了一些东西，比如新的蒸汽核心，葬树山的蒸汽链锯，钢铁堡的蒸汽挖掘机、雪橇，太阳高地的核心蒸汽炉升级套件，甚至传说中的自动机器人，那时候再回去，就能让那些愚昧的信徒们闭嘴了。 “可你找不到路……” “你也没有工具挖动哪怕是一寸深的冻土……” “你失去了同伴，一个人在冰原里，哪怕只是遇上一只冰原狼，你都会完蛋的。” 那个“疯掉的自己”又在唠叨了，琼恩的眉心皱成一团，这样的事实他无法否认。 “你能活着回去，本身就是奇迹了。” “没有人能靠自己的力量在野外活过五天，你做到了，这足以让那些最恨你的人闭嘴。” “他们总不能说，这也是真神的意志吧，真神怎么能宽容不信仰祂的人呢？” “如果他们的脑子足够好用，坚持说这反而证明了真神的伟大，那你也可以继续坚持反对他们。越反对真神，真神越需要宽容你来证明祂的伟大，你不就会好好的吗？” 这番唠叨让琼恩的心结渐渐解开，是啊，他能活着回去，的确就是奇迹了。 从他懂事以来，记得每年河岸城都会驱逐一些人。 河岸城没有死刑，哪怕是杀人的罪行，都不是死罪，只需要驱逐。 因为被驱逐出去的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或许有一些人跟他一样幸运，成了蛇民，但蛇民本身就朝不保夕。就像他所在的这支蛇民小队，他才加入第二天，就在这条河谷里被突如其来的寒潮冻倒了。 琼恩想通了，却没行动，他在心中苦涩的道：“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啊。” 那个“疯狂的自己”似乎也噎了一下，片刻后才说：“相信自己，你其实记得路的，现在你需要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说归说，却没给出一点提示，琼恩本来也不抱希望，不过后面的建议倒是正合他意。 之前整理尸体，也是一种补偿，毕竟从尸体上摸出了一些肉干，还留下了他们用来煮东西的锅，那玩意看起来有点像士兵的头盔。 找来石头在枯树下打了个简陋的灶台，塞进还没烧尽的干树枝，从灰烬中找到没熄灭的火种点燃了火，挖一些干净的软雪放进锅里。 火焰升起，锅里的雪化作咕嘟嘟沸腾着的水，肉干也被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琼恩发出幸福至极的长叹。 喝了一肚子暖暖的肉汤，琼恩开始忙乎。用同伴留下的小铁铲在积雪下面挖出一块块压得很沉的雪砖，将一块块雪砖拼成一个圈，再在大块雪砖上堆小块的雪砖。 最后一块雪砖封住了顶部，一个跟锅很像的半圆雪屋就做好了。 捡来树枝，在预先留好的通道里打起架子，防止后面的积雪把屋门封住，琼恩钻进只能坐着的雪屋里，脱下被汗水浸湿了的衣物，赤条条的裹上用雪清理过，火烘烤过的另一些织物，幸福感顿时升华到似乎升入了天堂。 他还在自我安慰：“我不信神的，也没有天堂……” 忽然又一个激灵，点火煮肉汤他还会，可这种雪屋他从没堆过啊，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那个“疯狂的自己”干的吧，就像市长和那些真神信徒骂自己“什么都干得出来”一样，反正都是自己。 琼恩这么想着，被寒冷肆虐的身心极度松弛，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在他心底深处，高照哭笑不得。 这个无神论的家伙，跟那些真神信徒其实没什么区别嘛。 都是不经逻辑和实证，把先入为主的观念当做牢不可破的信仰了。 这个世界的确不存在全知全能的真神，但其他的神是存在的。 比如掌控冰雪与风暴的神祇，祂们还没进化到拥有清晰意志，都是浑浑噩噩的。 还比如他这种自其他世界而来，只要投入足够的力量，就能展现奇异神迹的神祇。 事实上琼恩本身就是个神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所以这个艾斯伯恩世界，必然比自己预料的复杂，绝对不是简单的《冰汽时代》。 这也让高照满心欢畅，这个世界虽然深，而且必然被扭曲改变过，融入了什么历史时代，但根基还是建立在《冰汽时代》上的。 作为游戏策划，这个游戏如果没掰碎了玩过研究过，那就是失职。 第二章 比冰汽时代还要蒸汽朋克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琼恩却感觉比以前明亮了一些，都能依稀看出云层的高低。 寒风裹着雪花劈头盖脸的吹来，露在外面的皮肤不再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刺，也让琼恩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晰了。 顺着封冻的小河，他渐渐走出了河谷，置身茫茫无尽的雪原中。 但他心中并不茫然，他记起了这条河。这条河在河岸城东边，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是河岸城挨着的那条大河的分支。 他还记起了这段时间的风是从北面吹过来的，这就意味着，他只要背着风顺河而下，到了小河跟大河交界的地方，再沿着大河的河岸向西，就能回到河岸城。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像会堆雪屋一样，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脑子清醒得像历史博物馆里的标本。那些用玻璃封装起来的小鸟、昆虫、蝴蝶纤毫毕现，述说着世界被冰雪吞噬前的勃勃生机。 从他懂事以来的所有记忆，似乎都从他脑海深处浮了出来。 对小河的记忆是在探索队办公室里看到的地图，对风的记忆是学校里老师教过的，从爷爷到父亲再到他，都生活在河岸城的蒸汽炉边，满脑子都是蒸汽、管道和仪表，没有离开河岸城的需要，这些记忆早就消散掉了。 算了算路程，最少得四天才能回去，琼恩有些担心。他从同伴身上搜集来的肉干只够再吃两顿，就算每天只吃一顿，也意味着得挨两天饿。 “哪怕离开小河一段距离，都得再找点吃的。” 他并没有直接在河面上走，而是在小河西边的河岸上。小河冻得结结实实，还被积雪盖得厚厚的，走起来并不费力。可积雪也盖住了冰缝，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来，一脚踩空的话就爬不出来了。 这还是小时候去酒馆找父亲的时候，听那些探索队员聊天时说到的，那时候根本没记在心上。 他转头打量远离小河的地方，目光落到一片树林上。 树都死了，树干在风暴的肆虐下扭曲得像藤蔓一样，光秃秃的树枝向天空伸展，像那些被冻死的同伴，让琼恩心底直打哆嗦。 接着浮起的记忆驱散了恐惧，有树就有吃的，哪怕树是死的。 比如说雪兔和雪鼠，还有各种蘑菇。吃蘑菇得小心，只有小小的丑丑的才能吃，那些漂亮的肥美的都有毒，吃了轻则出现幻觉，重则直接死掉。 这些知识也是在记忆深处挖出来的，他原本一无所知。 用缠着布条的手摘下头上的头盔，这个半圆形还带着一圈底檐的头盔又要当锅用了。 大概是午后时分，一锅雪鼠炖蘑菇吃下，琼恩只觉精神饱满，似乎可以迈开大步，直接跑回河岸城了。 收拾好头盔，把另外两只已经剥好的雪鼠和一堆蘑菇揣进口袋，琼恩继续前进。 离开树林的时候，他转头打量树林另一侧的原野，风暴中隐约能看到几根黑乎乎的柱子，很高很粗，有的直指天际，有的倾斜着压在其他柱子上。 那应该是希望城，距离河岸城最近的一座城市废墟，已经荒废三十年了。在它毁灭前，应该是大河以北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据说最鼎盛的时候拥有好几万人口，蒸汽核心炉超过十座。 希望城曾经拥有很先进的蒸汽技术，现在各个城市拥有的技术，包括蒸汽车、蒸汽枪、热气球，大多都是来自希望城。河岸城其实就是从希望城搬迁出来的人群建立的，蒸汽温室技术也是那批人带出来的。 希望城是怎么毁灭的呢…… 学校的老师好像讲过，似乎是拥有的技术足以让市民过上比其他城市更舒适的生活，让他们渐渐忘记了最初是如何艰辛奋斗，才在这个充斥着冰雪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这种想法让他们开始轻视像琼恩这样维护蒸汽炉和蒸汽管道的工人，不仅待遇渐渐降低，在城市中的地位也逐步从尊贵的守护者变成了肮脏低贱的下等人。 渐渐的，维护蒸汽核心炉的工人越来越少，当一次史无前例的寒潮来临，气温骤然降低了四十度的时候，一座座核心炉因为超载出现状况，希望城却找不到足够的工人去抢修。 最终核心炉爆炸，市民们无人生存，只有少数意识到希望城再没了希望的人提前撤离，才保留下了一些血脉和技术。 老师其实是含着一丝愤慨和忧虑说了这些话，原因也是针对河岸城出现的同样情况，毕竟老师也是退休的管道工，那时候琼恩并没体会，现在却明白了。 “要是能把希望城的东西都挖出来，那该多好啊。” 琼恩如此感慨着，可惜，哪怕是用上钢铁堡的蒸汽挖掘机，这也是个浩大到无法想象的工程。而且没人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实，不管城市再先进和宏伟，在冰雪面前依旧是弱小和无力的，挖出希望城，得不到希望，只会看到绝望。 “这个世界，已经够绝望了啊，真的永远都会是这样了吗？” 无数的疑惑与不甘在琼恩心底涌动，却被隐隐的暖流抚平，让他没有暴躁得跳起来大吼大叫。 这个世界太小了…… 河岸城，在世界的最南方，人口两千，拥有蒸汽温室技术，出产小麦和蔬菜，还有啤酒。 世界的最西方，覆盖着枯萎丛林的连绵群山中，藏着葬树山，人口……不清楚，不比河岸城少，拥有蒸汽链锯技术，出产木材和煤炭，同时还有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师。 世界的最北方是钢铁堡，那是蒸汽技术最发达的地方，蒸汽挖掘机、蒸汽雪橇，炼钢厂、玻璃厂，各种工具作坊应有尽有，人口至少有七八千。 世界的最东面是大深谷，那里有热气球技术，他们用热气球追踪雪原上的兽群，是世界上唯一大量出产毛皮的地方，据说那里的人口还不到一千。 在世界的中心是太阳高地，那是座历史比希望城还古老的城市，那里保留了最多的史前文明记述，是学者们聚集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能获得蒸汽核心炉的改造套件，以及多余的蒸汽核心。 即便那里实施了严格的准入制度，必须拥有相当的知识或者足够的财富，或者很特别的能力，才能在那里生活，可那仍然是世界里最繁华的地方，据说人口超过了一万。 这个世界不只有五座城市，几百人或者连百人都不到的小聚落也有很多，不过因为没有蒸汽核心炉，他们只能经常搬迁。或者某些聚落有蒸汽核心，却不愿意暴露，只想藏在冰雪深处，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可这个世界的危险不只是冰雪、风暴和寒潮，还有三类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一类就是“蛇民”，因为犯下了罪行被城市驱逐出去，或者失去了聚落，不得不在雪原中流浪，这些人都被叫做蛇民。 他们成了文明的弃儿，对住在聚落里的人充满了恨意。他们会伏击商队甚至侵袭城市，因为经常伪装成快被冻死的遇难者，然后攻击那些好心去救治他们的人，所以被称呼为蛇民。 还有股势力也跟蛇民有关，那是飞艇商人，他们驾驶着大型飞艇在雪原的天空游走，来往于各座城市之间买卖货物，同时也卖在雪原里捡到的垃圾，有人说这些商人本身就是蛇民，但没哪座城市这么公开宣布，只是警告市民不要随意跟飞艇商人接触。 第二类危险是雪原兽群，有狼也有熊，当寒潮来临时，这些兽群失去了食物来源，不得不亡命的攻击聚落和城市。 第三类只是传闻中的怪物，但不管是哪个城市的市民，都把它当做最恐怖的存在，以至于用来吓唬小孩。 这种怪物叫“雪人”，据说是冰雪和风暴之神的奴仆。关于它们的传闻流传在这片雪原里已经上百年了，说它们会在某个时候从南方而来，跨过世界的边缘，也就是那条大河。 “雪人”就像是覆盖着冰雪的巨人，有十倍人类的高度，会喷射冻结一切的射线，所有会喘气有心跳的生物都是它们清除的对象。当最冷的寒潮降临时，那就是它们来了。 这只是传闻…… 而且就连蛇民的威胁，也是在市民们的口口相传了变了样。他们其实很可怜，而且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 琼恩还很感激那些蛇民，他被驱逐出来好几天了，是一小队蛇民救了他，给他衣物和食物，带着他流浪。 不过……幸好，自己终究没有成为蛇民。 琼恩想着，加快了脚步，雪虽然还很大，风也很冷，可他一颗心却热乎乎的。 他的脑子里蹦出了无数念头，沉睡的记忆一一涌现，让他对未来有了无数想法，他觉得有太多事情要做，他觉得能改变自己，甚至改变河岸城的未来。 “这点小火，应该够他走回去吧。” 高照的意识潜伏在琼恩心底，观察着他投入这缕微弱初火的效果。 是他趁着琼恩睡觉的时候，从琼恩脑子里翻出了这些记忆，目的本来是了解这个世界，以及找到回去的路，结果纷纷杂杂的，各种记忆碎片都找了出来。 现在琼恩的状态异常亢奋，连那个“疯掉的自己”都忘记了，高照通过暗示让他去吃东西，去观察环境，再去追思历史，让脑子稍稍冷静一些。 不过三四天雪原跋涉，对这个很少进行这种运动的少年来说还是太艰苦了，成功回家的几率还是不大，高照只好设法将承载自己意识的初火转了一点给他，这也让他不得不在琼恩的灵魂之中藏得更深，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使用琼恩的眼睛耳朵直接获取信息，一切都只能听取琼恩的心声。 这倒是有趣的经验…… 这个世界，也真是有趣的世界。 昨夜在琼恩脑子里翻腾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艾斯伯恩世界的大概情况。 这个世界估计比松加德还小，核心架构自然是《冰汽时代》，不过种种传闻，又糅杂了其他什么东西，比如“雪人”，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 总之就如琼恩刚才的回忆，这个世界只有五座城市，虽然各有名字，相互间却赋予了很有意思的代称。 这种代称是跟“蛇民”一体的，葬树山被称为“狐狸”，钢铁堡是“熊”，大深谷是“狼”，太阳高地是“鹰”，而河岸城被称为……“兔”。 兔子，只吃草，生存力强，弱小得人畜无害。 但在高照最初所在的那个世界里，兔子却是另一种强大的存在，代表的精神也令那个世界的鹰啊熊啊相当忌惮。 以他的眼光看，这个世界的河岸城，还远远不是兔子。 希望琼恩这个“选民”，能让他给艾斯伯恩世界带来一些改变吧。 不过这要怎么跟尤琳交代的目标融为一体呢？ 高照也陷入了沉思中，最终他决定……走着瞧。 在他的精心呵护下，琼恩顺利的在雪原里跋涉了四天。 当琼恩越过一座山坡，看到远处原野上升腾起淡淡雾气，凝成一道很像魔法结界的屏障时，喜悦如怒潮般冲刷着心灵，也把高照的意识冲得七荤八素。 琼恩欢喜的奔跑着，将高照投射的“不能剧烈活动”的暗示丢到九霄云外。 没多久他就冲入那道淡淡的雾气屏障，进入到气温明显升高了一大截，足以让冰雪融化的地域。 层层叠叠类似蔬菜大棚，但顶盖不是塑料膜而是玻璃的建筑在眼前铺开，玻璃大棚之后是若干石制甚至钢铁建筑，破破烂烂的，都被煤灰染得黑黑的。 前方溅起一团泥土，然后才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有些像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琼恩吓得赶紧止步，远处的石头哨塔上响起叫喊声：“就站在那别动！敢动下一枪就直接打在你脑袋上了！” 刚才那是枪声，是蒸汽枪…… 缩在琼恩心底的高照暗自嘀咕，连这玩意都有了吗？ 这比《冰汽时代》还要蒸汽朋克啊，我喜欢！ 第三章 大寒潮决定谁死的权力 铁皮屋子很小，只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两扇小小的通气窗，没有油灯，异常昏暗。 琼恩靠着墙壁坐在角落里，觉得异常温暖，还有安心。 他真的回来了，活着回到了河岸城。 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屋外的吵嚷声告诉他，这才是开始。 “没有人只靠自己就走回来，他肯定成了蛇民！” “他是给蛇民当奸细的，蛇民正在窥伺河岸城，必须把他再次驱逐出去！” “这是真神的意旨，真神看到了真相！” 叫声最高亢的是真神教的主教之一隆多斯，一个像是得了狂躁症的佝偻老头，琼恩都想象得到他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可笑模样。 “我们沿着他的脚印搜索了好几里，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说的地形和路线也是真的，他是靠自己的知识和坚持走回来的。” “河岸城是有法律的，驱逐法规定了只要能自己走回来，就偿还了罪孽，再驱逐他一次，是想推翻驱逐法吗？” “你们的真神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惩罚他呢？” 替琼恩说话的是警卫队的队长内恩，这并不是刻意维护他，只是维护存在了三十年的法律。 “隆多斯先生的话还是有些道理，我们不能排除琼恩当了蛇民探子的可能性。” 拿腔捏调的话语来自市长秘书莎尔佳，这个老女人被称为“第二市长”，算上现任市长，已经服务过三任市长，在河岸城的影响力比市长还大。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只知道拧阀门，没接受专业训练，也从没离开河岸城超过一天路程，却很快学会了抓雪鼠，造雪屋，还很清楚的知道路线，在暴风雪里分辨方向……” “内恩队长，你做得到吗？当然，你现在做得到，但你十七岁的时候，应该做不到吧？” 莎尔佳的疑问相当有力，内恩队长也只能苦笑道“这的确是……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奇迹。” 老女人的声调也渐渐高了“他也承认曾经遇到过蛇民，只是其他蛇民都死了，他靠着蛇民的粮食和衣物才活了下来。”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呢，我们应该去验证一下，带着他回到他说的那个地方，找到那些蛇民的尸体。” 内恩的立场顿时动摇了“女士，等我们再去，就算有尸体也被冰雪埋得很深了，这根本无法验证。” 老女人的语气又变得缓和“我也只是怀疑，其实我更希望琼恩是清白的，但只靠我们几个人，没有资格做出裁定，所以我的意见是，由市长召集大家，举行临时的审判会。” 隆多斯尖声道“真神信徒的誓言都不能相信吗？莎尔佳秘书，我会跟莫里斯市长好好谈谈！” 内恩也有些不满“就算我们裁决不了，还有法庭，没必要为这个小家伙搞出这么大动静。最冷的时候快到了，大家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老女人叹气“看吧，就只是我们三个人意见都没办法统一，法庭的裁定也不可能让大家心服。” 她加重了语气“正因为最冷的时候要到了，我们才需要齐心协力，不容许这样的事情让我们彼此分裂。” 这话太有道理，隆多斯和内恩都没话说了。 还要开审判会，所有人来审判我？ 琼恩只觉委屈到了极致，分明是靠自己走回来的，驱逐法也说得很清楚，只要自己回来了就没事了，为什么还要审判自己？ “琼恩回来了！？” 一个苍老粗浑的嗓音响起，很快由远及近“我不管你们开不开审判会，我只知道南区的管道还少管道工！” “没错就是琼恩那小子弄坏的地方，得让他赶紧回去说清楚动了什么地方，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在周末让蒸汽核心炉进入二级状态。那意味着不等一个月后的大寒潮到来，只是周末那个降温十五度的小寒潮，就能把河岸城变成冰窖！” 托比昂会长！ 琼恩惊喜交加，委屈化作酸热涌上头，差点落下了眼泪。 河岸城管道工会的会长，跟爷爷和父亲交情很好，也很照顾自己。之前搞出事情的时候，会长还想替他遮掩，可惹出的乱子太大，没能保下他。 自己在河岸城里并不是孤苦无依的，还有三百多管道工呢，他们手里的铁钳和扳手决定了城市的温度，加上希望城的前车之鉴，管道工会在河岸城的影响力可不是真神教会能比的。 “会长先生……” 女秘书也变得客气了，不过话语还是绵里藏针“他还是等待审问的罪犯，让他去干活，很危险吧？” “而且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难道少了他，咱们的蒸汽核心炉就烧不起来了？” 老会长哼道“别说少了他，少了我，炉子一样烧得旺。不过市长要我们在周末前完成检修，有了这小子，至少可以快一些。如果慢了，莎尔佳你会向市长解释的对吧？” 女秘书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无奈的道“好吧，会长你可以先把他领走，不过在审判开始前，你得确保他不会逃跑。” 老会长哈哈笑道“逃跑？小琼恩真想跑，他还何必回来呢？” 屋门打开，琼恩出了铁皮屋，看到那个身材魁梧，须发花白的老头，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臭小子，你真没死啊！” 老会长上前，一巴掌拍得琼恩差点扑地上。 “没死就给我干活！把你捅出的窟窿收拾好！” “你这家伙，就知道祸害人！” 老会长骂骂咧咧的，领着琼恩走了。后面的秘书、主教和警卫队长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神色各异。 琼恩跟在老会长身后向城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 虽然只是离开了不到十天，却像过了十年一样漫长。 一根根比人还粗的灰黑铁管纵横交错，淡淡的白雾从管身、交接的接口和阀门里溢出，跟城中心飘来的黑雾混在一起，变成浓浓的灰雾，罩住了大半个河岸城。 脚下的砖本来是灰色的，却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粉末，每走一步都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这是煤灰，河岸城自己挖的，还有从葬树山买来的煤炭在蒸汽核心炉里燃烧，给整座城市带来了温暖，让人们在冰天雪地里依旧可以生活和工作。哪怕大寒潮来临，气温降到零下四十度，只要蒸汽核心炉能提升到五级，河岸城的温度也能保持在零度以上。 没有蒸汽核心，就没有蒸汽核心炉，没有管道工，核心炉里的热量就传递不到城市各处。琼恩心中的忐忑渐渐消散，看着这些钢铁，闻着充斥了煤味的空气，他感觉份外踏实。 接着他猛然咳嗽起来，接过老会长递来的面罩戴上，空气里的煤灰太多了。 他们已经走过了用铁皮和砖块修建的居民房屋，进入到城市中心，这里的雾气更浓，空气也更浑浊。除了面罩，还得带上风镜，才能看清东西。 蒸汽核心炉就在城市中心，他们管道工们工作和生活的场所也都在这里，除了经常被滚烫的蒸汽灼伤，松动的管道砸伤，还有紧急抢修时遇到的各种致命威胁外，充斥着煤灰的空气还在吞噬他们的健康，让每个管道工都活不过六十岁。 能活到爷爷，还有老会长这个岁数的管道工，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跟其他居民比起来，至少他们是最不会冻死的一群人，每年的寒潮里，都会有很多人在寒冷中悄然逝去。跟他们比起来，琼恩觉得管道工已经很幸福了。 每座城市，包括太阳高地在内，蒸汽管道也从来没有完健康的运转过，每时每刻都会出问题，这也是他们这些管道工存在的意义。 像巨大神像的钢铁高塔耸立在琼恩眼前，成百上千的接口和阀门溢出缕缕白汽，这就是蒸汽核心炉。 成吨的煤炭在巨大的锅炉底部燃烧，发出沉闷的嗡嗡低声。锅炉里水变成蒸汽，挤压着钢铁，跟煤炭燃烧的声音混在一起，震颤得心口都要碎裂。 琼恩仰望这座向四周延伸出钢铁管道的高塔，原本无比熟悉的感觉又有了变化，他觉得像是在仰望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正向信徒传递着的福音。 他忽然想起了那场点燃了枯树的河谷野火，当时的温暖跟现在的震颤，几乎没有分别。 “发什么楞呢，想变成聋子吗？” 老会长又是一巴掌拍过来，将他从怔忡中打醒。 核心炉前不能呆得太久，不然会震坏耳膜，严重的还会出现内伤。只有最强壮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工作，负责送进去煤炭，清出来煤渣，而且每次都有时间限制。 河岸城的核心炉已经运转了三十年，部件老旧，震动才这么大，而河岸城既没富余的核心炉可以更换，也没有足够的物资去太阳高地买升级套件。 距离核心炉百来米外，钢铁管道搭起一层层高架，既是蒸汽管道的输送线，又是若干铁皮屋子的屋梁和底座。 管道工们都住在这里，可以方便的前往核心炉和各处管道，管道工会的办公室也在这。 把琼恩带进了一间算得上宽敞的铁皮屋，老会长将他的魁梧身体丢进铁架椅里，深深叹了口长气。 “琼恩……”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疲惫的说“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琼恩这时候也才彻底放松，觉得自己回到了家。 他担忧的问“可我还要接受审判，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审问我，我该说的已经说了。” 老会长冷笑道“审判……不过是莎尔佳那条老蛇的打算，她早就看汤玛斯法官不顺眼了。” “我清楚她的打算，借这场审判，把裁决权从法官那里夺过来，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丢开法官，直接由市长说了算。” “市长说了算，就等于她说了算。” 琼恩瞪大了眼睛“我……我不明白……” 老会长看着他，怜悯的摇头“还不明白吗？之前汤玛斯法官本来不想判决驱逐你，但市长给他施加了巨大压力，这让法官对市长很不满了。” “再进行审判，汤玛斯法官会做什么宣判，莎尔佳就会怂恿市长，还有鼓动大家做不同的判决。” “你说法官会做什么宣判呢？” 想起了那个刻板的干瘦老头，琼恩下意识的道“当然是完按照驱逐法啊，只要我回来了，罪行就不存在了。” 不等老会长说，琼恩眼睛瞪得更大了“所以秘书女士其实还是要驱逐我？” 老会长苦笑着说“你……只是个筹码而已，十年一次的大寒潮到了，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死很多人。” “秘书女士把汤玛斯法官的名望和权威压下去，让市长和她的话没人敢不听，包括我们管道工在内。然后……他们就可以在这场大寒潮里，获得让谁去死，谁可以不死的权力。” “老实说的确需要有人拥有这样的权力，大寒潮总会死人的，不过这样的权力不是握在我们管道工的手里，不是由我们的工作决定，而是由市长和秘书按他们收到的贿赂和奉承决定，那可不正常……我又想起希望城的旧事了。” 老会长目光迷离的说着，让琼恩又想起了在学校上课的时光，那时候的老会长就是他们的老师。 “哎哟，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老会长拍拍自己额头“懂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更烦恼。” 琼恩苦涩的说“我……” 他本想说自己当然不懂，可心底忽然渗出微弱的热流，让他的脑子骤然变得清晰。 刹那间，老会长话里提到的种种事情，都牵起了无数记忆，虽然没有清晰的结论，他却觉得自己懂了很多。 原来自己的回归，还成了秘书女士……不，还有市长用来获得更大权力的棋子啊。 真神教会、警卫队、温室工会那些人，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琼恩正在做之前他从未涉及过的思考，老会长又道“你也别多想了，回家好好休息吧，不过每天一早必须来我这报道，然后跟在我身边。” 琼恩回过神，不解的问“不是说我弄坏的地方还需要检修吗？” 老会长鄙夷的道“那是糊弄他们的，你弄出的麻烦我们早就解决了。” “他们那些家伙懂个屁，我说什么他们也只能信了。” 老头又抹着脸叹道“我只是想尽量……帮帮你，琼恩，之前没能阻止他们驱逐你，我已经很内疚了。” “你的爷爷，你的父亲，都是为了保卫河岸城而死的，和我一样，和每个管道工都一样。” “你弄出的事也算不了什么，咱们管道工小时候谁不折腾出点事情？可你运气太差，搞到市长那边的管道了，我们实在说不上话。” “现在……现在你也别担心，我会找些人谈谈，你就安心等着吧。” 顿了顿，老会长的神色沉凝下来，很严肃的说“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琼恩，你到底是怎么活着回来的，是不是真的成了蛇民的探子？” 琼恩下意识的道“我当然就是靠自己……” 说到这他猛然停住，他看到了老会长眼里的怀疑，由这个怀疑，他骤然醒悟。 真的只是靠自己活下来了，还回到了河岸城的吗？ 一个声音在心底低语“火的力量是无处不在的，刚才你感应到了吗？” “从小你就与火同在，琼恩-耶格尔，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选民。” “是我，火与光明之神，庇护了你。让你重获生命，让你回到了河岸城。” 琼恩的神色变得慌乱起来，自己果然还是疯掉了啊！ 老会长的怀疑越来越浓，心底那个声音也在催促“老会长是唯一愿意信任你，帮助你的人了，不管你接不接受自己成了神之选民的事实，你都得照着我的话做。” 琼恩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艰辛的道“我、我怕说出来，大家会说我疯掉了。” 老会长端起水杯，呵呵笑着说“你还没有成年，琼恩，说什么话大家都不会当真的。” 琼恩终于说出了口“我……我是被神，蒸汽之神救了。” 老会长手一抖，杯子里的热水倒在裤裆上，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第四章 蒸汽之神就是火与光明 老会长不迭的拍打，还好他穿的工装皮裤够厚，不然真的就成惨案了。 “你这小混蛋，总是给人招麻烦……” 收拾干净，恼怒的嚷了几句，老会长变得认真了“琼恩，你是差点冻死所以出现了幻觉。” “以前我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说过，人快冻死的时候不再会感觉到冷，而是觉得很热。” “如果还有力气的话，甚至会把衣服脱掉。脑子再糊涂点，就以为是什么神祇来救他了。” “你问问内恩队长就知道，他见过太多冻死的人，很多脸上都是笑着的。” “蒸汽之神救了自己”这话出口，琼恩只觉得身心无比轻松，这是唯一能说得通的了，什么火与光明之神，在这个世界完全没听说过，没人会信的。 但是蒸汽之神就不一样了…… 琼恩一句话让老会长又呆住了“可我还活着，幻觉做不到吧。” 老会长沉默了许久，低声说“看来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要变成钢铁堡那些愚昧的熊人，我们是管道工。” “管道工相信的是科学和理性，是我们手上的钳子和扳手，仪表盘上的数字，实实在在的钢铁管道……” “煤炭在炉子里生火，火把水变成蒸汽，蒸汽顺着管道流到各种机器和取暖片上，给我们带来了温暖，让我们拥有了力量。” 他摇着头，仿佛有无限感慨“没有蒸汽之神，琼恩，这个世界没有神，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在说这个。” 琼恩还要说话，老会长摆手“不必说了，你自己不知道，我却大概知道。” “你的确跟蛇民有关系，是蛇民救了你。” “不过什么奸细，蛇民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整个世界只有我们河岸城会往外卖粮食，蛇民只需要用他们在原野里捡到的木料、煤炭和钢铁交换就能得到粮食。” “要说奸细……” 老会长嘴角浮起不屑的冷笑“飞艇商人就是蛇民，把持着贸易的市长大人才有那个资格。” 不等琼恩追问，老会长把他赶了出去“去食堂领点吃喝，回家好好休息。” “你家的屋子还留着，除了管道工，没谁愿意来住这种地方。” “记住了，不准乱跑，明天一早来报道。这几天大家就忙着补你折腾出来的窟窿，维护计划全都推后了，咱们的活还多着呢。” 出了办公室，琼恩被一群少年围住。 少年们穿着管道工的制服，头戴无檐铁盔，腰间的大皮带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钳子扳手，还有包括有指无指至少两种手套。 “真的是琼恩啊，你真的活着回来了！” “连根指头都没冻掉吗？你简直太厉害了！” “我早说过了，琼恩是管道工，从没有被冻死的管道工！” “那帮恶心的真神信徒没什么话说了吧？他们恨不得每个管道工都去死！” 少年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都在表达欢迎和敬佩之意。 他们和琼恩一样，都是父辈早早亡故，小小年纪就顶替了父辈的管道工。 像这样的“管道通工”，在河岸城里有四五十个，最大的不到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 琼恩眼里噙着泪花，跟他的小伙伴们一一拥抱。 伙伴们当初还计划过“劫狱”，想把他从警卫队的看守房里救出来，被老会长数落了一通后，不得不远远的看着他被警卫队带走，渐渐没入风雪交加的远处。 “我回来了……” 琼恩说“我是被蒸汽之神救了。” 他摊手叹道“可惜没人信我，老会长也不相信。”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也不信啊。 最小那个还满脸雀斑，好奇的问“你是说钢铁堡的管道工们信的那个蒸汽之神吗？他长什么样子？” 琼恩苦笑“贝尼，神祇没有样子的……” 那个年纪最大的少年高了琼恩半个头，都算得上青年了，不过宽度更是琼恩的两倍，他挠着头憨厚的说“真神教会也是这么说他们的真神的啊。” 琼恩跟着挠头“我也记不清细节了，只是听到有个声音这么说，然后给我指引了回来的路，还教了我很多事情，我却看不到他。” 他叹道“你们真的觉得我靠自己，就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走回来吗？” 另一个跟琼恩差不多高矮，却要瘦弱得多的少年跟着叹气“为什么蒸汽之神不找我呢？有蒸汽之神保佑的话，我设计的蒸汽机器人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这个少年叫德米，摊手说“可惜，如果真的有蒸汽之神，我又何必琢磨该怎么设计呢，直接向祂祷告不就好了吗？” 少年们都笑了起来，他们这些管道工从小就跟钢铁、蒸汽、仪表和工具打交道，在一般人乃至真神信徒眼里，就像是神祇的蒸汽核心炉，还有各种蒸汽机械是怎么工作的，要怎么维护和修理，他们都很清楚。 从小他们就习惯了用学到的机械原理和数学知识衡量世界，用手里的工具和清醒的脑子确保机械正常工作，他们不信神，只信知识、工具和自己。 琼恩说“蒸汽之神不是真神教会信奉的那种神，是……” 一下子他也说不出来了，因为高照在心底阻止了他。 “可以了，让你的小伙伴帮你传播这个说法就行了。现在没必要强迫他们相信，你也做不到。” “回你的家，好好休息，然后整理一下思路。在审判日来临之前，看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吧。” 琼恩揉着有些发痛的额头，告别了小伙伴，顺着铁梯在管道旁的铁架子间穿梭，先去管道工食堂取了份工作餐，再回了自己的家。 从外表上看，所谓的“家“其实就是用铁架子裹住一截管道，再给铁架子裹上铁皮而已。 不过管道工有一双灵巧的手，用铁皮敲出门窗，用手钻和螺栓固定各处接缝，再用木头铺出地板、墙面和天花板，自己打造柜子、桌子、床之类的家具，加上历代积攒下来的毛皮织物，借着头上脚下纵横而过的蒸汽管道，这样的家还是异常温暖。 就是太孤独了…… 吃完加了点肉汁的土豆泥，大棚里出产的新鲜生菜，还有几勺跟浆糊一样的麦粥，琼恩倒在床上，开始想念父母。 母亲的音容笑貌已经模糊了，父亲倒是记得很清楚。 跟父亲比起来，自己真是没用啊。 “真是软弱的家伙，就这么放弃了吗？” 想念越来越强烈，以至于琼恩生出了不如去找他们的想法，心底那个存在又出声了。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先宣称自己是火与光明之神，之后又改口要自己说成蒸汽之神。 不过他能确定一件事，那不是“疯掉的自己”。 琼恩辩解道“我没有放弃，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会长虽然会帮他，可就像最初的审判一样，如果市长加秘书、真神教会、温室工人还有市民们都坚持再度驱逐他，老会长跟汤玛斯法官一样，都无能为力。 他也完全找不到证据洗脱自己是蛇民奸细的嫌疑，只要真神教会鼓噪起来，别说内恩队长，就连一般市民都不愿去找证据。只要有一丝可能，人们都巴不得再度驱逐他，让他死在冰天雪地里，这样就不会有哪怕一丝危险了。 琼恩的脑子又变得无比清灵，思维也随之无比敏锐。 可他也更悲观了，他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既然无法洗脱嫌疑，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呢？” 心底那个声音说“不如想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让河岸城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独特价值。这样不管你有多大的嫌疑，只要大家相信留着你比让你去死的收益更高，你就是安全的。” 琼恩心说这倒是好办法，可自己哪有什么独特的价值呢？ “好好回想，想不起来还可以打开床底下的箱子，找出父亲和爷爷留下的资料。” 那个声音说“你不是从小就憧憬着用蒸汽驱动更多的机器，让城市中心不再有这么多煤灰，让管道工的工作更加安全，让大家生活得更好，即便是大寒潮也不会再轻易死人吗？” 琼恩呆住，这些事情祂都知道？ 的确，从爷爷逃离希望城到现在，三十年下来，爷爷和父亲都希望做出一些发明，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变。 不过繁重的工作和微薄的收入，让这些想法一直停留在纸上。 其他管道工也有同样的想法，比如德米的父亲，但同样没有力量把纸上的设计变成现实。 他们找过市长，希望得到一些物资上的支持，可市长显然不相信他们这些管道工能跟太阳高地的蒸汽工程师一样，设计出什么新奇的玩意。而管道工会在食物和生活环境上维护管道工已经很吃力了，老会长也无力帮忙。 琼恩小时候经常陪着爷爷和父亲画图画到深夜，听他们讨论蒸汽飞车、蒸汽钳具甚至自动机器人那些神奇的东西。 他会到处折腾，也是因为这样的传承。 想到这个，琼恩的心跳加快了，他的确认真想过蒸汽飞车的设计，甚至还试图做出一辆原型，之前他鼓捣南区的中枢阀门，就是想借给阀门换螺栓的机会，搞清楚中枢阀门的原理。 “我该做什么……” 深入想下去，琼恩又茫然了。 “蒸汽之神”的建议真的很棒，只要在这几天里弄出一部了不得的机器，向大家证明自己的价值，自己应该不会再被驱逐了。 可问题是，该做什么机器让大家对自己刮目相看，不愿放弃自己，而且就这么几天时间，又能做什么呢？要知道过去三十年，爷爷和父亲，还有很多管道工前辈，都没有完成这样的事情。 “那当然是彻底洗脱自己是蛇民奸细的东西……” “蒸汽之神”说“比如说……足以击退任何来犯的蛇民的强大武器。” 琼恩依旧茫然，武器？不是有蒸汽枪了吗？ 奈恩队长和他的警卫队员们用的就是蒸汽枪，可以把金属弹丸发射到两三百米外，哪怕穿着厚厚的皮袄，都会被打穿。而这样的蒸汽枪还能连续发射，直到随身带着的高压气瓶用完蒸汽，每个气瓶能打二三十枪呢。 “每打一枪得等好几秒充气，蒸汽会很快冷却，变成力量削弱了很多的高压空气，说是能打二三十枪，实际上能打十来枪就不错了。” “内恩队长可没你这么自信，不然警卫队员们为什么还要装备铁甲，带着刀剑呢？蒸汽枪其实只是用来吓唬敌人，阻止他们靠近而已。” “蒸汽之神”的话让琼恩豁然开朗，不过又马上变得沮丧“我不知道该怎么改进啊，连蒸汽枪的构造都不清楚。” 脑子里忽然翻腾起来，涌出无数线条，拼装出各种机械构造，再在蒸汽的推动下或者旋转或者往复运动。 像是一座神殿的大门打开，琼恩灵魂颤栗，呆呆的接受着这些似曾相识，却又远远高于自己所知的知识。 “你做不到，我做得到。” 那个声音低沉的说“别忘了，我是火与光明之神，火能生出蒸汽，获得强大的力量，光明就是智慧，让凡人看透世界的真理。” “所以，在这个世界，我就成了……蒸汽之神。” 琼恩呆了好一会，猛然从床上一跳而起。 “我要马上画图，我已经想到了该怎么设计！” 他拍拍自己额头“画图只是开始，必须做出真正的东西，让大家知道我不是在说胡话。” “这些事情靠我一个人做不到，我得去找老会长……” “不，老会长如果反对的话，说不定会把我关起来，防止我再搞出事情。” “我该找……德米，找贝尼，找大家！” “蒸汽之神”在心底发出暖暖的波动，那像是赞许。 琼恩已经想清楚了，小伙伴们不是怀疑他的说法吗？那就让他们看到，蒸汽之神是的确存在的，祂不仅救了自己，还给自己带来了智慧！ “不错的小家伙……” 琼恩心底，高照的意识施放出欣慰的热度，浑然不顾自己其实不比琼恩大多少。 不仅要救琼恩，还要让琼恩登上历史舞台，获得可以掌握相当资源的地位，高照给出的办法是必然的。 至于他发送给琼恩的那些“知识”，并不是他自己所有的，而是趁着琼恩睡觉的时候，从他脑子里翻腾出来的各种记忆拼合起来的。 这是个蒸汽朋克的世界，蒸汽与机械技术自然主导了一切。很多琼恩觉得理所当然，下意识忽略的知识，稍稍梳理一下，就能让科技树的下一层浮现出来。 先搞定一件小玩意，给琼恩当垫脚石吧，这样的东西，根据琼恩的记忆，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 说起来这些管道工还真是这个世界的脊梁啊，而河岸城的情况，似乎又在重演希望城的历史。 至于在这个冰天雪地里，还存在着什么议会、教会之类的……自由，更是腐臭不堪。 就把琼恩当做手臂，好好的清扫一下这个末日世界吧。 第五章 蒸汽之神的启示 靠近蒸汽核心炉的大铁皮屋子里，墙面始终在嗡嗡作响，不时落下片片烟尘和点点铁锈，聚在一起的少年们却置若罔闻，他们早就习惯了。 不过他们还是不如父辈那样，习惯像吼叫一样的说话，琼恩重复了一遍，其他少年才听懂了。 最小的贝尼嚷道“琼恩，你的脑子是不是冻坏了啊，怎么想到干这种事情？” 年纪最大个子也最大，就是之前那个说到真神教会的大胖子凯文挠头“做这种东西，会被警卫队抓起来吧？” 瘦弱的德米却很兴奋“你都画好图纸了吗？先让我看看！” 琼恩眨眨有些充血的眼睛，在桌子上展开昨晚熬夜画好的图纸，三个小伙伴各踞一方，摇头晃脑的打量起来。 这个世界的管道工对工程图纸并不陌生，管道、阀门还有蒸汽核心炉的构造都由图纸呈现，大多数辅助零件也得由管道工自己造的，管道工们不仅要看懂旧时代留下的，还有太阳高地蒸汽工程师提供的工程图纸，也要学会自己画图纸，根据图纸制造零件。 百年传承下来，管道工的工作已经不只是维护蒸汽核心炉，以及在蒸汽管道上敲敲打打。每座城市的各种机械器具，比如每家每户的蒸汽取暖器，蒸汽锻锤、蒸汽吊车和运输轨道等等，都是他们制造的。 当然各座城市的管道工各有擅长的领域，河岸城的管道工在蒸汽传送的精确控制上造诣很深，因为蒸汽温室对温度变化的要求很高。至于警卫队用的蒸汽枪，河岸城的管道工虽然能造，却远远比不上太阳高地的蒸汽枪。 不过琼恩的图纸还算不上工程图纸，充其量只是示意图，以琼恩的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令人惊叹了。 “用一部迷你蒸汽炉驱动四个轮子的车子，车子上面载着部六枝蒸汽枪拼起来的……机枪？” 德米皱眉“这个设计有什么意义？” 琼恩画了一晚上也想了一晚上，各种细节都胸有成竹，回答得异常流畅“蒸汽机枪很重，两三个人都抬不动，这个蒸汽车就是用来运机枪的。” “下面的轮子可以换成雪橇，就像钢铁堡用的那种蒸汽雪橇。如果不离开城市就没必要换雪橇，用轮子就够了。如果固定在哨塔上，连车子都不需要了。” “车子不动的时候，蒸汽转换到机枪那边，摇动手柄，六枝拼成一圈的蒸汽枪依次开枪。” “每枝蒸汽枪发射以后就马上充气，只需要两三秒就能充满，然后等着发射。” “你们算算，这等于每秒能发射几发子弹？” 这个世界上最懂数字的就是管道工了，他们从小就学会了看温度表和气压表上的指针，知道什么数字意味着什么。 贝尼转眼珠，凯文挠头，德米已经算出来了“这还需要算吗？既然每枝蒸汽枪的发射间隔最短是两三秒，就算三秒吧，那就意味着三秒之内所有蒸汽枪都可以发射一次，等于每秒两发。” 他咂着嘴说“这玩意很可怕啊，发射速度还是其次，关键是它每次发射都可以用光气瓶里的蒸汽。警卫队员的蒸汽枪用的是同样的气瓶，却要用来发射十多次。这就是说，弹丸打出去后力量更大，跑得越远。” 琼恩补充说“还不只是这样，充进气瓶里的蒸汽始终是热的，比蒸汽枪的气瓶出力更大。” 这时候小贝尼也看出了什么，惊奇的道“这不就是给一枝蒸汽枪装了六个气瓶，然后在气瓶后面连上迷你蒸汽炉吗，这部分一看就懂，可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以让弹丸连续送进枪管里，同时不会泄露太多蒸汽的呢？” 琼恩拿开最上面那张总体结构图，露出下面供弹部分的设计图，看得三个小伙伴，包括德米在内，都哇哦出声。 这张图有点正式工程图的味道了，异常复杂，几十个零件都有详细的构造图，连接在一起的运动示意图也有。 居然是凯文最先理解了这部分“光是弹簧并不可靠，所以你把一部分蒸汽用来推动弹丸，闭合枪管了？” 德米啧啧称赞“用另一股蒸汽来防止枪管里的蒸汽泄露，就算能一下子想到，也设计不出这么精巧的结构啊。” 贝尼点头“我爷爷也搞不出这样的设计，他画的图纸我都看过。” 贝尼的爷爷，就是老会长托比昂。 琼恩长出了一口气，很认真的说“这当然是蒸汽之神给我的启示……” 三个小伙伴都沉默了，原本琼恩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信，现在看到这套水平超出了老会长的设计图，“蒸汽之神”这个说法已经从笑话变得说不定有可能了。 琼恩继续说“在蒸汽之神给我的启示里，这只是最简单，花的时间最少的设计，还有更多设计，但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材料。” 他摊手道“可我现在没多少时间了，市长秘书说五天后就要审判我。” 凯文怜悯的道“今天早上我听我爹说，他们确定的时候是四天后。” 凯文的叔叔在警卫队里当小队长，这个消息自然没错。 贝尼还没想明白“都要审判你了，你还折腾这个做什么啊，应该去跟大家说清楚啊。” 德米白了贝尼一眼“怎么说清楚？告诉大家琼恩是被蒸汽之神救了？之前我们都不相信，别人还会相信？” “琼恩现在做的，就是向大家证明蒸汽之神的存在吧？没有蒸汽之神的启示，谁会相信我们这样的小孩子也能设计出这种蒸汽……机枪？” 德米又叹气“不过要在四天里把设计变成真东西，这也太难了啊。就说迷你蒸汽炉，谁愿意给咱们一部？” 琼恩期待的看着小伙伴，这就是把他们召集起来的原因。 贝尼嘿嘿笑着挺直了胸膛“新的当然要不到，不过贸易站那边蒸汽吊车的迷你蒸汽炉坏了一部，爷爷刚修好还没送过去。” 大家眼前一亮，贝尼继续说“其实我们可以直接找爷爷，让他帮我们啊。只要他开口，管道工们都忙起来，这样的蒸汽……机枪，要不了两天就能造出来吧。” 德米当即否决“让老会长帮忙的话，搞出来了算谁的？” “到时候市长秘书肯定认为是老会长为了庇护琼恩才弄出来的，琼恩再说什么设计，都会算在老会长身上！” “贝尼，绝对不能跟其他人说，包括你爷爷，我们做这个是为了救琼恩，不是为了做出什么东西。” 贝尼和凯文不迭点头，的确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大家继续凑材料，凯文打起了叔叔的主意，他那边有不少蒸汽枪的气瓶，再顺根枪管过来也不麻烦。 德米的父亲在机械维修部工作，那边不仅有铁轮子和各种机械部件，还有车床，可以自己加工零件。德米擅长摆弄小零件，他就是个钳工小专家。 “还有个问题……” 德米说“老会长不是要你跟在他身边吗？说不定到审判前两天，市长秘书还会把你关起来，到时候只能靠我们做，这就麻烦了。” 这个琼恩也想过了“所以你们先得分工，各自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彻底搞清楚。” “你们还得找更多可靠的伙伴，带着他们一起做。” “如果还有什么拿不准的，就来找我，他们可以关我，总不能阻止你们来看我吧。” 三个小伙伴或者沉重，或者兴奋的点头，都觉得重任在肩。 德米负责负责蒸汽机枪和控制部分，贝尼负责迷你蒸汽炉和管道部分，凯文负责蒸汽车部分，每个人都定好了要找的小伙伴，一支十多个人的设计团队已见雏形。 接着大家就着图纸跟琼恩讨论起来，一个个细节的落实，时间不经意如风拂过，当这座只是存放工具的辅助库房被老会长敲响时，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三个小伙伴各自领走自己的图纸藏起，出了门被老会长一通呵斥。等琼恩被老会长领走，德米等人飞也似的冲回库房，取回图纸，又飞也似的散了。 “琼恩，晚上你得去警卫队的看守房待着了。” 老会长带着琼恩去检查管道，路上无奈的道“上午内恩队长找过我，说是市长的决定，我去找过市长了，他……哎……” 市长肯定把一大堆问题丢了过来，都是管道工没做完没做好的工作，让老会长也硬气不起来。 要说问题，就算是钢铁堡甚至太阳高地的管道工，也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 从蒸汽核心炉到蒸汽管道，再到各种机器，永远不可能全都工作在最佳状态。 蒸汽核心是史前造物，永不磨损，可以吸收高压蒸汽，稳定锅炉的压力，让核心炉可以不断加压，输出无比强大的热量。但核心炉上的阀门和管道在高压蒸汽的腐蚀下，总会出问题，这些部件都是现在制造的，比不上史前经久耐用。更不用说那些只能输出低压蒸汽的蒸汽炉了，它们本身就是用各种废旧材料制造出来的，钢铁堡出产的全新机器太贵，其他城市只会在非常重要的用途上才用全新机器。 琼恩的情绪很稳定，他知道老会长已经尽力了。 他自信的说“不用担心我，老会长，我会没事的。” 又提了条件“能给我一些笔、绘图工具还有空白图纸吗？” 老会长讶然“你要做什么？” 琼恩说“我想画图，我又有了一个想法，这能证明蒸汽之神救了我，还给了我启示。” 老会长皱眉道“琼恩，你还是从幻觉里走出来吧，而且审判的时候不要提什么蒸汽之神，那只会让真神教会的态度更加激烈，对你很不好。” 琼恩反问“如果真神教会的态度就决定了河岸城所有人的态度，那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意义啊，反正他们就是看我就跟看所有管道工一样不顺眼，恨不得把我们全部驱逐出去。” 老会长无语，真神教会就是这德性。他们的信徒成天指着罩住城市中心的灰雾说，这是对真神的亵渎。人类文明会毁灭，就是因为这样的亵渎。 老会长苦笑“当然不是，至少真神教会决定不了我们管道工的态度，不过河岸城的管道工不是钢铁堡的管道工，大家并不信这个……蒸汽之神。” 琼恩坚定的道“我会让大家相信的……” 老会长沉默了片刻，点头说“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要多少给多少。” 他这个会长都做不了什么，总不成还不让琼恩自己努力吧，老会长大概是这么想的。 检查完了东区一部分管道，老会长带着琼恩往城中心的核心炉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见到琼恩，有些异常惊讶，有些则投来复杂的目光，但没人上来说话。 河岸城说是城，却只有两千左右的居民，城外冰雪连天，气温常年都在零下二十度，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大家都非常熟悉。 几天前琼恩被驱逐出去的时候，几乎所有市民们都目送着他被警卫队员押走，那时候大家都在暗暗欣慰，觉得河岸城又安全了一分，也只有一些妇人因为怜悯暗暗垂泪。 现在琼恩回来了，这让之前那些安心的人有些心虚，而知道要审判琼恩的人，又因为法官与市长的争论，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 “我还以为大家会欢迎我呢……” 琼恩原本想跟一些熟人打招呼，对方却不是低头就是转头，加快脚步离开了，让他异常沮丧。 不等老会长安慰，琼恩却自己振作起来“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我会证明自己的。” 不是琼恩自己心理素质好，是心底那个存在，也就是蒸汽之神在安慰他。 “他们会被超出这个世界的智慧震惊的，他们的灵魂也会燃烧起来，跟着你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琼恩，你就是火种。” 已经是午后了，刚到管道工食堂，就被内恩队长带着几个警卫队员围住。 “还以为你们……” 内恩队长如释重负“总之，市长下了新命令，现在就得把琼恩关押起来。” 老会长和琼恩都很惊讶，出了什么事。 内恩队长很用力的盯着琼恩，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看了好一会才道“中午的时候有几个蛇民想潜入河岸城，被我们赶跑了，还好我们抓到了一个。” 老会长急切的问“那个蛇民说了什么？” 内恩队长摇头“如果说了跟琼恩有关的话，那我们就不是来关押琼恩的，而是把他跟那个蛇民丫头一起……荣誉驱逐了。” “但琼恩刚回来，蛇民就跟着来了，他勾结蛇民的嫌疑更大了，市长命令马上把他关押起来。” 老会长眉头深皱“丫头……是个小姑娘吗？你们要把她荣誉驱逐？” 荣誉驱逐比单纯的驱逐更可怕，是这个世界里对待犯人最严厉的惩罚。 被荣誉驱逐的人得不到任何食物和工具，连内衣都不会给，而是剥得光光的，只有一件遮体的外衣，丢在距离城市不远的雪地里。通常只有几里远，反正在走完这段路之前就已经冻死了。 内恩耸肩“大寒潮就要来了，哪怕一丁点多余的怜悯之心，都有可能救活了一条蛇。” 老会长深深叹息“那终究……终究是个孩子啊。” 琼恩忍不住道“那可能是我的朋友，最初是他们救了我！” 老会长白眼“你不是说什么蒸汽之神吗？” 琼恩急了“我是说最开始救了我的人，后来寒潮来了，大家都没扛住，我才被蒸汽之神救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那时候我以为其他人都死了……” 内恩冷笑道“你还想救她？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你跟她一起被荣誉驱逐吗？” 琼恩哀求“内恩队长，让我见见她吧。” 此刻他心中正如烈火般燃烧，如果那个小姑娘真的是救了他的那些蛇民之一，他拼上性命也必须报恩。 内恩队长想了想，怜悯的道“我可以把这个小丫头关到审判你的那一天，但到了那个时候，她肯定会成为你的罪证之一，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老会长厉声道“琼恩！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琼恩转头，眼里那跳动的火焰让老会长无语。 最终老会长顿足道“随便你！” 老会长气冲冲的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头说“我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内恩队长皱眉“你还要什么？” 琼恩扯扯嘴角说“笔和纸……” 一个警卫队员哈哈笑道“就你这个小毛头，还想设计什么机器吗？” 琼恩看了看警卫队员背着的蒸汽枪，点头说“是啊，我会设计出可以连发，力量和射程是普通蒸汽枪好几倍的蒸汽机枪。” 人们都笑了起来，内恩队长讽刺道“你的脑子是在外面被冻得比太阳高地的蒸汽工程师还聪明了？” 琼恩很认真的说“不是冻的，是蒸汽之神的启示。” 警卫队员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催促他上路。 那个年轻人恨恨的道“什么真神啊蒸汽之神的，都是谎话！” “真的有神，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这个世界没有神，如果真的有，那也是痛恨凡人，要我们接受永恒惩罚的邪神！” 第六章 团结会与蛇民少女 这个冰雪世界里的五座城市各有特色，但在地形上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有所依托，不会直接被肆虐整个世界的寒潮冲击。 葬树山是在群山深处的山谷里，钢铁堡是在山洞里，大深谷顾名思义是在大裂缝里，太阳高地则是在几乎高到了云层的大山上。 河岸城的依托看起来不像其他城市那样牢靠，只是被浅浅河谷三面围住，南面直接面对平坦的封冻大河。寒潮挟带的暴风雪刚好被河谷挡住，而自南面来的暴风雪恰好在大河上散开，只有一点余势会侵入城市。 这让河岸城拥有了最开阔的地势，足以容纳下众多蒸汽温室。而沿着河谷边缘延伸的大河分支，又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让蒸汽温室没有缺水之忧。 种种条件让河岸城成了这个世界的粮仓，不过也因为地势开阔，安全上很成问题。而且河岸城人没有其他特产，除了生产粮食，其他行当既不专精也不感兴趣，很难吸引高级人才，尤其是优秀的接生者和医生，让城市始终发展不起来。河岸城面积虽大，人口却始终上不了三千。 在城市的西面，河谷里地势最高的小山丘既不会被暴风雪冲击，又远离笼罩城市中心的的“煤雾”，综合安全、健康和便利几方面考虑，是河岸城的“黄金地段”。城里仅有的一些“高级人才”就住在山丘上那片齐整的石屋里，包括了河岸城仅有的几个医生、商人和学者家庭。 山丘顶部，一座被两人高石墙围住的两层石楼里，现任市长正在摩挲油光水滑的脑门。 从主管道接入的蒸汽管道将宽阔的房间烘烤得只需要穿薄薄毛衣，蜡烛和油灯将房间照得通亮，已经严重发福的市长沉在熊皮沙发里，神色阴郁，目光闪烁不定。 怀特-莫里斯，河岸市的市长，靠着父亲作为医生赢得的信任，以及跟飞艇商人和太阳高地的良好关系，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九年。 按照河岸城律法，明年他就不能继续当市长了，而让市民们对律法如此遵崇的汤玛斯法官，却没有任期限制，这真是不公平。 “莎尔佳，再不公平，大寒潮来的时候我还是市长，得带领大家熬过这个难关啊。” 市长最终无奈的道:“飞艇商人又拿那种耸人听闻的消息威胁我们降低粮食价格，我们却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自己把粮食运到其他城市去吧。” 颧骨高耸，花着浓妆的市长秘书莎尔佳坐在他对面的说法里，抱着胳膊翘着腿，完全不是秘书该有的态度。 莎尔佳说:“九年前你上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办法了。” 市长苦笑:“那种事情，不是我能办到的啊。真神教会为什么在各座城市都被排挤，就是因为他们的信徒里没有蒸汽工程师，没有管道工，也没有医生。” “除了一些商人和学者，剩下的全是大寒潮来的时候只知道哭喊和祷告的家伙，谁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们信仰的东西上呢？” 莎尔佳冷哼:“那是因为大多数人以为日子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总能活下去，总会看到希望。” 市长叹出的气更沉重了:“莎尔佳，你们这个……团结会，忙乎了这么多年，完全没有成效啊。你们的人没有掌控哪座城市，都不敢抛头露面公开活动，我加入你们又有什么用呢？我的日子过得很好，更奢华的生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秘书女士讥讽的笑了:“很好？你去过太阳高地，没看过他们那的上等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吗？” “就算你不奢求，想想你卸任市长后会有什么待遇，汤玛斯不会联合新的市长追究你的责任？” “这场大寒潮肯定会死人的，跟每次大寒潮一样，但你是市长，不管是不是注定会死的，你都得背负责任。” “你以为自己不当市长了，还能当商人，继续垄断河岸城和飞艇商人的贸易，继续主导跟太阳高地和其他城市的来往？” “别忘了，那都是我带来的关系，是我在维系，没有我们团结会在努力，各座城市哪可能不计较细节的进行各种贸易？” “你觉得自己有儿女，他们能继承你的事业？他们还很年轻，又没吃过苦，接班的话会是什么下场你该心里有数。” 一番话让市长脸色发白，继续长叹:“河岸城终究是我的家乡啊，太阳高地的生活的确很好，可我去那里，总找不到家的感觉。” “至于你说的事情，我想不出该怎么做，真神教会靠不住的，让他们管理城市？他们会把管道工赶走，河岸城要不了三天就完蛋了。” 莎尔佳摇头:“我没说要靠真神教会来管理城市，只是拿他们当工具。” “所有城市团结起来，服从于一个意志，挖掘史前城市遗迹，迎接未知的巨大危险。几十年来，我们团结会的目标一直没变。” “飞艇商人的话并不是威胁，这个世界面临着更大的危险。” “这个危险就像一头巨龙，冰雪风暴还有寒潮，仅仅只是它沉睡时的呼吸而已。一旦它醒来，人类就会彻底灭亡。” “人类没有力量跟它抗衡，必须逃到更深的地下。我们相信，在地下有宏大的史前建筑，可以容纳下这个世界里的所有幸存者。” 她越说语气越昂扬:“不要以为我们团结会没有公开活动，就没什么进展了。到今年我们在太阳高地的议会里已经掌握了七个席位，在其他城市里也有很大的影响力，跟飞艇商人的关系更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只要你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带领河岸城加入到团结会的伟大事业里，未来你在新世界里的地位也不可限量。” 她又压低了声音:“至于该怎么做，就从那个跑回来的被驱逐者开始吧。你不觉得就是因为汤玛斯这种人的存在，才让你这九年来根本没做成什么事吗？” 市长的表情有些迷离:“是啊，人们总是只看着眼前，只看着脚下，不愿意为一点长远利益做出必要的牺牲。” 曾经他也是个有抱负的市长，希望拓展生产，刺激生育，然而就因为法官汤玛斯的存在，最终一事无成。 莎尔佳也叹着气揉眉心:“要让你之后的新市长也理解这一切，认同并且接受我的帮助，我觉得很难。” 市长反击道:“你也老了，你想回到太阳高地，如果一事无成的话，就没什么好待遇了吧。” 莎尔佳先是沉默，然后抬起下颌，矜持的道:“我只是希望世界能转动起来，不然这几十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市长正要说话，仆人敲开了门。 “雪人！？” 听了仆人的通报，市长不耐烦的摆手:“蛇民的话还能信吗？告诉内恩，再大惊小怪我就要扣他薪水了！” 莎尔佳却站了起来:“那个蛇民真的是从南面来的吗？”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秘书女士抽了口凉气，对市长说:“你可以不信，其他蛇民会信。很快会有大批蛇民跑过来，还是大河那边的蛇民，河岸城危险了！” 市长呆住，许久才道:“这下可麻烦了。” 河岸城南面，正对大河的地方，也有一座用石头堆砌起来的院子。院墙更高，墙头还能站人，院内的石楼也比市长的家宅高大得多，这是警卫队的驻地，也是保卫河岸城南面的堡垒。 石楼的地下，几个戴着口罩的健壮妇人正按着一个人，这个人被各种织物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更像个布条怪。 那双眼睛是湛蓝的，很漂亮也很清澈，此刻正闪烁着愤怒和惊恐的光亮，还发出了模糊的尖叫声。 “琼恩，你不觉得自己站在这儿，等着看一个女孩子被剥光很不绅士吗？” 内恩队长跟琼恩站在门口，前者这么讥笑道。 琼恩回击:“那你呢，内恩队长？” 内恩咳嗽道:“我、我得检查她有没有携带武器，有没有威胁到大家的疫病。” 一个妇人嚷嚷道:“你们都出去！我们会好好检查的！” 两人悻悻出门，把门关上。 内恩队长耸肩:“一个小疯婆……” 他拍着琼恩肩膀说:“很遗憾，她是从大河那边过来的蛇民，跟你没关系。既做不了你的证人，你也救不了她。” 琼恩有些遗憾，内恩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她并没做什么，难道还要把她荣誉驱逐？” 内恩队长怜悯的摇头:“没做什么？她散播谣言！大寒潮马上就要来了，这种谣言会害死很多人的，所以……这不只是我们河岸城的律法，在所有城市，这样的造谣者都会被荣誉驱逐。” 琼恩皱眉道:“真的是谣言吗？我们并不知道大河那边的情况，谁知道雪人是不是真的呢？” 内恩队长冷笑起来:“小家伙，你以为世界只有真假的区别吗？” 他的眉心皱得挤出了几条竖纹:“我也不知道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只知道，这个消息传开后，很快会有大批蛇民跑来河岸城，想在我们这劫掠一把再往北逃。城里的人也会因为这个消息人心惶惶，等蛇民来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心思抵抗，所以……” “就算雪人真的存在，现在我们也必须否认。否认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说这事的人闭嘴，永远闭嘴。” “琼恩，你很聪明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琼恩心口凉透，最初为了这个蛇民，接着是为河岸城。 “很快会有大批蛇民来劫掠……” 他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从大河那边过来的蛇民跟大河这边的有很大不同。 大河那边的寒潮更加猛烈，人类完全无法在那里建立城市。留在那里的蛇民都是旧世界的遗民，不仅失去了文字，连文明也失去了，跟蛮族没什么区别。 每当大寒潮来临的时候，那边的蛇民都会跨过大河，进入新世界劫掠。不过以前他们都是一个个小聚落行动，规模并不大，很容易就赶跑了。现在……如果雪人是真的，那么来的蛇民会多到难以想象。 发自心底的火焰又燃烧起来，琼恩说:“那还要审判我做什么呢？多一个人不就多一分力量吗？而且我得到了蒸汽之神的启示，会造蒸汽机枪，还有很多可以帮助大家度过难关的机器！” 内恩无奈的拎着琼恩衣领，把他丢进了对面的铁栅栏里:“不要说傻话了，咱们这又不是钢铁堡，哪来的蒸汽之神。” 过了会门开了，妇人们押着换上了囚衣的蛇民出来。 囚衣松松垮垮的看不出身材，不过那张脸却让内恩和琼恩同时呆了呆。 脸上的黑灰已经擦掉，露出白皙……应该说是苍白的肤色，小小的脸颊上五官很精致，衬得那双眼瞳像很难得见到的月亮，又闪烁着迷离的星光。 这是个比琼恩还小的少女，大概十四五岁，原以为头发是褐色的，被擦干净的一部分发丝却露出宛如黄金的绚丽色彩。 “她叫玛莉安，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那个训斥过内恩的老妇人说:“我们没有资格裁决她，不过内恩你当心了，你和你的人敢对她做什么坏事情，你这辈子休想再进家门！” 内恩尴尬的道:“姨妈，我是那种人吗？” 河岸城太小，大家都沾亲带故的，那种事情很少。 当然在野外遇到了蛇民，就是另一回事了。 叫玛莉安的少女被关在琼恩隔壁，两人就隔着一层铁栅栏，内恩开玩笑说:“好了琼恩，在审判前你还能跟漂亮的蛇民小妹妹聊天，瞧我对你多好。” 琼恩无语，谁让你们看守所里就这么一个囚笼啊。 “真没想到，故事居然是这样的展开啊。” 心底里，“蒸汽之神”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吓了正在寻思该怎么开口的琼恩一跳。 蒸汽之神接着说:“琼恩，你对她一见钟情……我是说你喜欢上她了，觉得为了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琼恩很恼火:“你在说什么啊，我的确觉得她很漂亮，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她，仅此而已，我更想问清楚她说的雪人是怎么回事。” 蒸汽之神说:“你没有青梅竹马还真是遗憾啊，看不到修罗场了，少了个标配桥段，还真是没有主角的命呢。” 这个家伙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想知道雪人的事情吗？” 蒸汽之神又说:“其实我知道，我给你的启发，就是在为那样的事情做准备。” 琼恩愣住，就听蒸汽之神说:“不管你喜不喜欢，你必须获得她的信任，或许她能成为一座桥梁。” 桥梁？通往哪里的桥梁？ 蒸汽之神说:“通往拯救你自己，拯救所有人的避难所。” “不要问无关的问题，现在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获得她的信任。” 琼恩很聪明，想了想，凑到栅栏边，招呼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 “玛莉安……” 他压低声音说:“我相信你，我相信雪人是真的！” “我是蒸汽之神的选民，祂告诉了我一切！” “我会救你出来的，但你得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 少女许久后才有了动作，她缓缓抬头，用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月的眼睛看住琼恩。 她用虚弱而沙哑的声音说:“你……不是，知道……一切吗？” 第七章 太阳鸟的传说 河岸城北侧是一道近于笔直的陡峭山壁，由若干铁架拼成的笔直轨道通往山壁，轨道之间的起降平台上，人们正在搬运各种货物。 “怎么还没装完货？” 戴着熊皮帽，裹着狼皮大衣的市长跨上平台，不满的问工头。 “吊车的蒸汽机还没修好？” 市长呸道“托比昂那个家伙，是在威胁我吗？” 又恨恨的嘀咕“个个都只顾自己的盘算，除了我还有谁为整个河岸城着想？” 搬运工把一袋袋麦子和蔬菜堆上平台，关好栏杆，整个铁架轰隆一抖，市长跟着货物和工人们一起，随着平台缓缓提升。 吭哧吭哧的金属碰撞声里，平台升到山壁上方，那里停了艘巨大的热气飞艇。 像是雪茄加粗了若干倍的气囊有七八十米长，下面挂着的艇厢像间小屋子，能搭三个人，外加上吨重的货物。艇厢后方伸展出两根长杆，末端分别有一具螺旋桨。 这种热气飞艇是史前遗物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可造不出来，至少造不出那么巨大却异常轻盈和坚韧的气囊。它能升到不被暴风雪肆虐的云层之上，两天就能飞到太阳高地。 这艘热气飞艇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大深谷也只有速度更慢也更危险的热气球。太阳高地一直在尝试自己造飞艇，然而缺乏制造气囊的材料，至今没有成功。 这个世界里仅存的几艘飞艇被飞艇商人控制着。他们来往于各座城市，买卖各种货物，几乎垄断了所有贸易。 还好有钢铁堡的蒸汽雪橇商队，虽然速度慢，每年只在大寒潮过去的时候来一次，却能运载包括钢材、煤炭和大型机械在内的各种沉重货物，给河岸城提供足以支撑一年的各类基础物资。 “杰金斯——！” 市长向戴着风镜的瘦高个子露出真挚笑容“我忘了一些东西，虽然不那么重要，但少了还真有些不方便，还好你们没走。” 飞艇商人杰金斯正从袋子里抓了把麦子咀嚼，呸的吐掉，不耐烦的道“莫里斯市长，你们装货的速度也太慢了。风向快变了，会耽搁我们升到云上的时间。” 市长掏出一枚印着笑脸太阳的银币，递给杰金斯，胖脸灿烂的说“是我们错的，这是小小赔礼。” 这是太阳高地铸造的银币，仿照了史前世界的样式。太阳高地人口众多，生活富足，物资的进出也最多，其他城市都认可他们的货币。所以在大宗贸易和奢侈品买卖上，“太阳银币”就成了这个世界的通行货币。 杰金斯用指甲盖一弹，银币飞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利索的接住，随手揣进腰包里，语气缓和了些“市长先生，恭喜你想通了，雪人的威胁可不是说着玩的。” “就算没有雪人，蛇民的活动也会比以前更活跃，刚才我听到了枪声，是不是已经有蛇民出现了？” “你们应该多买一些蒸汽枪、迷你蒸汽机、润滑油之类的物资，还有各种药物，有备无患嘛。” “当然啦……” 商人沉重的叹息“寒潮快来了，天空变得更危险，货物的价格……市长先生你明白的，买价涨百分之三十，卖价跌百分之三十，这才能抵消我们面临的巨大危险。” 市长努力撑着笑脸“那是下次再算嘛，这次可以……好吧，先百分之二十！” 他掏出了一张纸“需要这些货物……” 煤雾萦绕的河岸城里，还如往常一样，只听得到核心炉的轰鸣声，以及管道工和蒸汽农夫上下工的汽笛声，听不到多少人声，也看不到多少人影，仿佛就是座机械城市。 管道工在蒸汽炉和各种机械之间巡视，农夫在蒸汽温室里翻耕浇灌，医生在诊所治疗开始多起来的病人，厨师在食堂处理食料准备晚餐，真神教会的教众在铁皮搭成的教堂里祷告……不，开会。 “这次审判很重要，我们必须让汤玛斯法官还有拥护他的那些异端变成过街老鼠！” “法官那个位置只要有人坐上去，总是会跟我们作对的。” “还有管道工会，老托比昂也是最碍眼的！” “审判的时候我们就主张荣誉驱逐！把那个小琼恩说成是带来灾祸的家伙，是神谴之人！” “这还需要说吗？琼恩那帮小屁孩总是撕我们的传单，嘲笑我们的宣讲，还朝神像撒尿！不把他神谴了我们还怎么发展？” “审判前我们最好挨家挨户去宣讲，审判那天大家都把人拉足，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法官和管道工！” 几个各自负责一片城区的主教说得热情似火，佝偻老头隆多斯拍着大腿说“还是同样的话，上次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主教们……其实就是几个中老年男女，有的是家庭妇女，有的是孤寡老人，闻言都呆住了。 隆多斯继续说“市长愿意跟我们合作了，我们还是只举旗子喊口号，机会要被浪费掉的！” “我们必须强硬起来！要让大家看到我们的力量！” 其他主教纷纷表决心…… “我们让人准备好石头，还有臭鸡蛋！” “只要法官为琼恩说话，我们就围住他们吐唾沫！” “去偷点煤，到时候用煤丢他们！” 隆多斯连连摆手“光这样不够！” 接着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其他主教哗然。 “真的吗？蛇民……不，雪人真的要来了吗？” “真神的审判降临了！” “我们不该马上离开这，去其他城市跟教友们汇合，一起迎接真神吗？” 隆多斯脸上似乎亮起了名为虔诚的光辉“如果我们连一个真诚忏悔的灵魂都没有带过去，真神不会接纳我们的。” “所以，我们首先要成为河岸城的……主人。” 主教们相互对视，原本的惊惶渐渐消散，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起行动细节。 傍晚时分，警卫队看守房里，三个小伙伴带来了晚餐，跟琼恩讨论工作的细节。 “人都找齐了，还有好多人要来，我们怕走漏了消息只要嘴巴牢的。“ “材料都拿到了，我装作帮爷爷传话，好多东西都拿了双份！” “我仔细看了设计图，觉得还有问题。用软气囊送气时间还是太慢，达不到你想要的射速，而且气囊后面接的气瓶每次转动都必须闭合，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泄露。” “我知道气压不稳的问题，不过克劳尔提了个意见，说设计成两级气瓶就能解决问题。” “后面的大气瓶直接由蒸汽炉送气，前面接六个小气瓶，都是固定的不用转。只在前面跟供弹那部分关联的地方装阀门。小气瓶放气的时间很短，对其他气瓶的气影响不大。” “不错啊，这么改减了太多连接件和闭合点。六个小气瓶轮流送气，通过循环气路跟子弹的发射同步！” “用另一股蒸汽把弹丸推到枪管里，同时快速闭合，这个设计太妙了，克劳尔都非常佩服。” “这么改的话更简单了，只需要把气瓶连接起来，需要下功夫的就是这个供弹回路，咱们人手够，最多两天就能搞定！” 小伙伴们带来的好消息让琼恩胃口大开，看守所就给了一小碗冷麦粥和一块硬面包，根本不够吃的，还是管道工食堂的晚餐丰盛，甚至有两截冒着热气的肉肠。 不过他只吃了一小半，肉肠一点也没吃。 小伙伴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一个瘦小身影缩在隔壁囚笼的角落里，顿时紧张了。 “真的是蛇民呢……” “琼恩你就不害怕吗？” “长什么样子啊，獠牙有多长？” 琼恩把食物从缝隙里递过去“玛莉安，这是给你的，吃吧。” 那个身影微微抬头，抽了抽鼻子，手脚并用，呼的一下冲了过来，吓得三个小伙伴们同时倒退。 等对方抬起头，贪婪的咀嚼着食物，小伙伴们的眼睛都瞪圆了。 德米痴痴的嘀咕“玛莉安？是女的啊。” 大胖子凯文都要流口水了“好……好漂亮……” 贝尼则厌恶的道“怎么就看出漂亮了？吃相这么难看！” 顿了顿，贝尼又转为怜悯“她吃得真香，这辈子都没吃过肉肠吧。” 琼恩说“她被其他蛇民从住的地方赶了出来，还差点被食人蛇民吃了……” 德米叹道“我以为蛇民已经变成怪物了呢，原来还是跟我们一样。” 琼恩语气沉重的说“听内恩队长的说法，我和玛莉安都会被荣誉驱逐……” 三个少年大惊，琼恩再道“所以你们做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 伙伴们急匆匆离开了，他们要连夜赶工。 这边玛莉安吃完后，吐出了幸福的长气，脸颊上也泛起淡淡红晕。 “你也想、想吃、我吗？” 注意到琼恩呆呆看着她，她有些畏惧的缩着脖子，将半张脸藏进衣领里。 玛莉安所在的蛇民部落在大河对面深处，口音很不一样，语言都有些退化。 大河对面有很多独立的地下空间，可能是史前世界的遗迹，还有什么机器工作着，产生了不少热量，才能庇护着人类在寒潮和冰雪风暴中生存下来。 地下出产不了粮食，他们必须在冰天雪地里寻找雪鼠之类的动物，挖掘可以吃的植物，部落的规模都很小。 还有些部落走上了掠食者的道路，直接吃人，玛莉安的部落就是被掠食者侵入，才不得不逃了出来。跨过大河之后，整个部落只剩她这半家人了，内恩队长赶走的蛇民就是她的母亲和弟弟。 他们原本想找到“太阳鸟”，传说有个叫“太阳鸟”的部落，他们拥有可以行走的钢铁城堡，城堡里出产各种物资，不仅不怕冰雪和寒潮，连雪人都威胁不到，是人类的最后希望。 这些消息是琼恩跟她聊天的时候得到的，当然还是靠了“蒸汽之神”的提示，引导着玛莉安说话。 玛莉安虽然没有隐瞒什么，但对琼恩自诩的“蒸汽之神选民”却嗤之以鼻，只把他当做被“邪恶黑雾”侵蚀的可怜虫。 琼恩安慰她“我们不吃人，吃人才是野蛮和邪恶的。” 玛莉安摇头说“因为、你们不够、强大……” 玛莉安没有吃过人，因为她很弱小，也没有“克服恐惧”，最重要的是部落周围还能提供最起码的食物，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不过这样的看法也让琼恩无语，对她来说，不吃人的人就是弱小的。 “你很好，不要死……” 玛莉安眨着眼睛说“就我死，可以和大家在一起了。” “爸爸、哥哥已经死了。” “妈妈，弟弟，明天就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湛蓝眼瞳里没有一丝波动。 接着眼瞳又闪起一丝光亮“明天……能再给我吃的，刚才吃的吗？” 琼恩鼻头一酸，叹道“你真的不害怕，不伤心吗？” 少女沉默了一会，摇头说“大家都不在了，没有用。” 心底的火焰又燃烧起来，琼恩握着拳头说“你不会死！你会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的！” “你可以每天都吃这样的食物，会有又暖又软的床，还有厚厚的衣服！” “我会用蒸汽之神的启示拯救你，拯救大家！” 少女茫然的道“冰雪之神和风暴之神，我知道，蒸汽之神，不知道。” “祂真的在，为什么不……现在救你？” 琼恩脸上浮起坚定的光彩，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他说“神只在我们心底，神只能给我们启示，剩下的事情，必须靠我们自己。” 没错，“蒸汽之神”自己就是这么说的。 因为玛莉安的存在，原本会很难熬的监禁时光也没什么了，琼恩引导着她说更多话，一点点的了解她的部落，还有大河对面的世界。 “大河这边也有相同的传说呢……” 听玛莉安又说到“太阳鸟”的事情，琼恩想起了爷爷说过的故事。 太阳高地是跟希望城一起建立的，据说创建者来自一座巨大的，而且会移动的钢铁城堡。 “现在终于能确认了……” 琼恩心底，“蒸汽之神”的意识进行着琼恩无法察觉的思考。 “侵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能看清的那部分模糊背景，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艾斯伯恩世界，其实是某个世界的碎片，那些背景都是只存在于‘史前世界‘，也就是原本那个世界的东西。” “就不知道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会移动的钢铁城堡……” “哈尔的移动城堡，还是……舟游？” “要是后者的话就搞笑了，完想不到该摆出什么表情啊。” 只能通过琼恩间接获得信息的高照，此刻觉得异常无力，最终决定还是着眼于当下，先解决琼恩的生存问题。 不对，现在是琼恩加玛莉安这小两口的生存问题了。 高照异常感慨“蛇民要来了，后面是雪人，然后是大寒潮，温特一日康明……” 他唤醒了正沉浸在幸福时光中的琼恩“赶紧做正事！” 琼恩如梦初醒，拿出小伙伴送来的纸和笔，就着囚笼外的昏暗油灯，开始画图。 蒸汽机枪这个筹码的份量未必足够，必须拿到另一个筹码，那就把足以保卫河岸城的另一件武器设计出来吧。 玛莉安抱着腿蹲在栅栏另一侧，静静的看着琼恩看图，她没有问琼恩这是在做什么，或许觉得这就是在向蒸汽之神祈祷吧。 夜色已深，除了内恩队长带着警卫队员，在哨塔和临近河面的地方巡逻外，河岸城陷入到沉寂中。 从市长到市长秘书，从法官到真神教会的主教，包括囚笼里的犯人，以及躲在仓库里敲敲打打的少年们，都沉入到梦乡里。 封冻的大河对面，冰雪风暴深处，人影绰约，如僵尸般摇曳着，成百上千，根本数不清楚。 第八章 从审判到惨案 琼恩的幸福……不，监牢时光连三天都没满，第三天清晨，他跟玛莉安被带到城里的会堂。 除了年纪太大的老人和行动不便的病人残疾，河岸城人人每天都很忙碌。要召集起尽可能多的人，同时不影响生产，必须提前若干天做准备，第四天再审判琼恩的决定就是因此而来。 琼恩知道为什么会再次提前，前天夜里就能依稀听到蒸汽枪的枪声，昨天夜里枪声更密集，还响起了代表情况紧急的汽笛声。 蛇民们跨过了大河，把河岸城当做了求生之地。前天夜里来的是和玛莉安一样的蛇民，他们只是想寻找温暖和安的地方，既没胆量也没能力冲进河岸城，离得很远就被蒸汽枪赶走了。 但昨天夜里出现了掠食者。如果没有蒸汽枪的话，只靠内恩队长带着的几十个警卫队员，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冲进城市烧杀劫掠。 这座会堂原本是座蒸汽温室，因为土壤肥力太差被废弃了，正好用作表演节目的礼堂，也用来召开大会。 面对数百个大人的注视，琼恩尽管心中无愧，依旧低下了头，而玛莉安更是躲在他背后，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 这幕景象无疑让今天的审判更加明朗了，别说托比昂会长，就连那个很瘦很严肃的老头，眉头都皱得深深的。 老头是河岸城的法官汤玛斯，在这个世界里，法官是被市民大会推选的，而且是终身制的，除非再被大会罢免。 有了三层下巴，身材跟法官形成鲜明对照的市长莫里斯直入主题“这还需要审判吗？看看我们的小琼恩跟蛇民多……友爱啊，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会堂里挤了五六百人，都是二十岁以上，有大会投票权的大人。他们占了河岸城有投票权人口的一半以上，按照河岸城的律法，这已经是一次临时的市民大会，做出的决议至高无上。 内恩队长不耐烦的道“现在这种时候还搞什么审判，宣布城市进入紧急状态，征召所有可以参加战斗的人，这才是重要的事情，河岸城面临的威胁已经不是警卫队能解决得了的。” 市长秘书莎尔佳戴上了她的金丝眼镜，嘴唇涂得比血还红，她很严肃的说“审判能让大家团结起来，能鼓舞起大家的斗志，同时震慑那些还存着其他想法的家伙，这比战斗本身更重要，内恩队长。” 内恩队长没再说话，汤玛斯法官却沉声道“既然是审判，哪有不容许人辩护的道理？这违背了律法！” 会堂里鼓噪起来“投票！投票！” 叫喊者主要是中老年妇女，以及一些看起来没什么正经工作的男子，是真神教会的人。 “依照律法，琼恩没有罪！他本来就不该站在这里接受审判！” 托比昂的粗豪嗓门响起，一个人就压住了鼓噪“按照驱逐法，他自己走了回来，就不再有罪了！” 真神主教隆多斯尖声喊道“真神说他有罪！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他就是蛇民的同类！” 汤玛斯和托比昂同时冷笑，不是真神教徒的市民也纷纷侧目。 莎尔佳也白了隆多斯一眼，然后说“我们尊重驱逐法，但如果驱逐法不能让市民们心服的话，市民也有权做出改变。汤玛斯法官，你不会认为你掌握的那些律法，大过市民大会的决议吧？” 汤玛斯法官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说“你们想改驱逐法，可以，那就按照程序来。先拿出修改后的法案，再进行投票。然后再根据修改后的法案，来审判琼恩是不是有罪。” 莎尔佳一滞，支吾道“没听内恩队长说吗？我们没有时间了！” 真神教徒们又鼓噪起来…… “直接投票！投票！” “琼恩有罪！有罪！” “再次驱逐！驱逐！” 市长莫里斯像是打圆场“既然连律法都是市民大会制定的，为什么不能直接裁定谁有罪呢？现在是特殊时刻……” 汤玛斯冷笑“任何一个人，未经审判不能定罪。任何一场审判，没有预先制定的律法，都是无效的。难道你们要让河岸城倒退回野蛮时代，只靠市民们丢石子就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和自由吗？” 托比昂会长则像熊一样咆哮“琼恩还是个孩子，有点胡闹但也没害死人，上次出了问题你们已经驱逐过他一次了，现在他回来了，你们还是要他死。” “这是不是说我们每一个管道工都会是这样的下场？只要管道出了问题，我们管道工就得死？” “市长先生，还有没发疯的诸位，你们好好想想，再把琼恩驱逐出去，甚至是荣誉驱逐，那意味着什么。” 托比昂这话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老会长显然豁出去了。 在场的管道工不多，也没谁学着真神教徒们鼓噪，但托比昂这话出口，顿时让他们的身影更加显眼以及有力。 秘书女士不得不赶紧做切割“托比昂会长，我们只是针对琼恩本人，而且是审判他勾结蛇民的罪行，跟他是不是管道工没关系，不要说这种分裂市民的话。” 她拔高了嗓门“内恩队长和警卫队员们正在用鲜血甚至生命保护城市，难道我们要纵容勾结蛇民的人，就因为他是管道工，还没有成年吗？” 托比昂也没话说了，对着前方还护着蛇民少女的琼恩龇牙顿足。 汤玛斯法官还在坚持“必须允许他为自己辩护……” 话没说完，一颗鸡蛋从人群中飞出，砸在他的脑袋上。 紧接着更多的鸡蛋甚至石头飞出来，法官护着头叫道“秩序！秩序！” 可惜，这不是法官主持的法庭，没有警卫队员出手，只有一些人劝阻动手的真神教徒。 “法官你袒护罪犯，你也有罪！” “只有真神有权审判凡人！” “这场审判没有你的位置！” 真神教徒们嚷嚷着，把矛头集中到法官身上。 管道工们不再沉默，跟其他市民一起反驳教徒，会堂闹哄哄的比蒸汽核心炉还吵。 “秩序——！” 市长秘书尖叫，教徒们安静下来，其他人也才跟着住嘴。 莎尔佳说“市长先生，你必须站出来主持这场审判了，你做决定吧，要不要给罪犯自我辩护的权利。” 莫里斯市长抹着油光水滑的脑门说“还是让琼恩说说吧，我们也不能一点人情都不顾啊。” 再次被无数道视线盯住，琼恩紧张得发抖。 怯场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小伙伴们还没来。 “蒸汽之神”说得对，小伙伴们不带着实在的东西来，他说什么都没意义。 “蒸汽之神”又在心中低语，得了提示，琼恩有些底气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想说下蛇民的事情，蛇民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都是残暴和邪恶的。” 他把玛莉安拉到身前，还解下了罩住她面目的围巾。 玛莉安依旧紧紧抱着琼恩的胳膊，但没阻止他这么做，她相信琼恩。 琼恩说“看看她，给她换上咱们的衣服，好好打扮一下，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会堂里响起一片低呼声，都在赞叹蛇民少女的美丽。 “哪里一样啊？“ 有人还嚷道“比咱们的姑娘漂亮多了！” 人们哄笑起来，隆多斯主教叫道“别忘了蛇民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就是利用了我们的善良！” 笑声消散，人们眼中的惊艳也很快散去。 是啊，蛇民们不就是靠着弱小来欺骗市民吗？这样的美丽也是一样的嘛。 琼恩并不气馁，继续说“她叫玛莉安，生活在大河对边的地下洞穴里，她有一个很大的家庭……” 市长秘书莎尔佳皱眉道“我们是让你为自己辩护，不是让你讲故事的！” 教徒们附和，不少人却反对。 “我们也想知道大河对面是什么样子，那里的蛇民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有蒸汽核心炉，是怎么活下来的？” “现在正在攻击我们的蛇民跟她有什么关系，知道得更多我们才心里有数啊。” 连内恩队长都叹道“让琼恩说吧，我们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于是琼恩越说越流畅，足足说了接近半个小时。 等到琼恩忽然闭嘴，隆多斯主教不耐烦的道“你终于编不出来了吧，不管怎么说，她的同类正在攻击河岸城，你还想庇护她，就跟她一起被荣誉驱逐吧！” 教徒们又鼓噪起来，要求投票，这时候几个还没变完声的尖嗓门叫了起来。 “琼恩才不是叛徒，他的发明会保护河岸城！” “他得到了蒸汽之神的启示！” “东西就在这，你们不信的话就好好看看！” 是一群少年，拉着一辆车子，直接冲进了会堂。 车厢里有部迷你蒸汽炉，正吭哧吭哧的工作着，自阀门冒出淡淡蒸汽。 蒸汽炉前面还有堆奇怪的玩意，看起来像是若干个高压气瓶拼在一起，然后伸出一根类似蒸汽枪的枪管。 “贝尼！” 托比昂大怒“原来是你偷走了那部蒸汽炉！” 其他人也纷纷叫了起来…… “凯文！我家里少的枪管原来是你拿了！” “我还以为仓库里整夜叮叮当当的是其他人在忙乎，原来是你们在折腾啊，德米！” 都是少年们的长辈，一同愤怒的呵斥。 “我们是要救琼恩！” “也是在保护河岸城！” “对不起啊琼恩，我们热机耽搁了些时间！” 涛涛呵斥之潮让少年们有些畏惧，但他们仍然昂首挺胸，他们相信自己在做对的事情。 琼恩则是身体发软，差点坐在了地上，刚才说玛莉安的事情，既是希望大家了解她，也是在拖时间。 “是的，我得到了蒸汽之神的启示！” 他大声说“这是我设计的武器，可以消灭那些凶残的掠食者。不管他们来多少，都进不了河岸城！” “蒸汽之神还给了我更多启示，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我们可以生活得更安，更幸福！” “蛇民也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 “掠食者才是敌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掠食者更可怕的敌人！” “我们应该把蛇民团结在一起，人多力量才大，才能跟更可怕的敌人抗衡，我们才有希望生存下去！” 琼恩这番话完镇住了人们，包括老会长、市长、市长秘书和法官都说不出口。 内恩队长先镇定下来，讥笑道“琼恩啊，你的梦还没醒吗？除了更多的蒸汽枪，还有什么武器是可以打败无数敌人的？” “就算有吧，也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孩子能做出来的。” “还蒸汽之神呢，我都以为你被驱逐的那几天是跑到钢铁堡去了。” 隆多斯主教哈哈大笑，带着真神教徒们一起笑了。 “小家伙，你们以为蒸汽枪是水枪那种玩意吗？” 主教也讥讽道“蒸汽还有机器是邪恶的，所以真神毁灭了以前的人类。现在这个世界里虽然还有蒸汽和机器，力量却被真神束缚着，不让它继续残害人类。” 他伸展双臂，像是在祷告“真神希望新生的人类纯洁无暇，完抛弃这样的力量，学会跟自然一起呼吸，一起生存。“ “很遗憾，人类还是没有吸取教训，看看笼罩城市的煤雾，看看让人们偷懒耍滑的机器。为什么我们始终看不到清澈的天空，还有明亮的太阳和月亮，为什么还会有冰雪和风暴？那就是真神的警告！” 教徒们纷纷喊着“真神伟大”，匍匐在地上，其他人也被这股肃穆的气氛感染，即便不信，心头也凛然不已。 贝尼尖着嗓子喊“这可不是水枪！不信你们看！” 不等其他人阻止，他跳到车厢上，转动蒸汽炉前那部怪怪的机器，将前面的枪管对准了会堂的柱子，拉下了什么阀门。 嘭嘭嘭的沉闷响声不断，柱子上溅点火星，同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响与火星连绵不断，节奏快得惊人，间隔连一秒都不到。 会场的柱子就是蒸汽管道，那可是沉甸甸的钢铁，发出这样的动静，意味着难以理解的恐怖力量，比蒸汽枪射在铁管上还可怕。 内恩队长和警卫队员们反应最快，马上就趴到了地上，其他人赶紧跟着，琼恩也拉着玛莉安趴下了，这还是“蒸汽之神”的提醒。 只有隆多斯主教直直站着，他坚信这帮小孩是在搞什么鬼把戏，同时信仰也不容许他趴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蒸汽之神”，只有真神…… “以为变点戏法就能吓唬住大家吗？” 他依旧保持着手臂伸展，宛如布道者的姿势“这种事情，谁还有我们更懂？” 咳嗽了两声，他高声道“来啊！来打我啊！” 关上阀门停止射击，把枪管转过来，贝尼威胁说“真的哦，被打死了我可不负责！” 抱着头趴地上的老会长叫道“贝尼！还不赶紧下来！” 贝尼瘪嘴，却不敢违逆，乖乖跳下车厢。 这时候主教哈哈大笑“以为鼓捣出骗人的玩意，就能救下你们的朋友？” 似乎夺得了一场大胜，他昂扬的道“我与真神同在！别说骗人的玩意，就算是真的，都不会伤害到我！” 他转身喊道“真神说，罪人当死！” “不必审判了，真神已经做出裁决！” “也不用荣誉驱逐了，真神与我们同在！处死异端就是真神的意旨！” “还愣着干什么，给那两个罪人……异端，施加绝罚！” 其他主教站了起来，跟着吆喝“打死他们！” 一瞬间，少年们的出场不仅没有挽回形势，还被真神教会变成了裁判廷。 眼见真神教徒们纷纷爬起，挥着拳头甚至石头冲向琼恩，车厢一沉，有人跳了上去。 其他少年惊呼“凯文！” 大胖子凯文咆哮道“我才不是小屁孩！” 他拉下了阀门，一颗颗跟蒸汽枪用的铅弹完一样的锥形弹丸喷出枪管，在十多米外绽开一朵朵血花。 凯文大喊着“谁也别想伤害琼恩和玛莉安”，扣紧阀门，身体跟机器一起抖动，直到机器前再没有站着的人，弹丸将玻璃墙板打得块块碎裂，才被少年们拉住。 十多个真神主教和教徒们扑在地上，身上还在汩汩冒血。 隆多斯主教仰面朝天，不仅身上多了若干血洞，额头上也有一个。两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在质问真神为什么没有救他。 会堂们人人脸色惨白，看着那十多具尸体，耳边还回荡着弹丸射入人体的噗噗响声，刚才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巨大恐怖，让他们心口发紧嘴里发苦，根本说不出话。 小车周围，十多个少年同样吓得两腿发软，尤其是大胖子凯文。 他回过神来，杀猪般的叫道“是他让打的！不管我的事！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旁边琼恩喊道“这是我设计的机器，所有责任都是我的，跟他们没关系！” 第九章 从惨案到政变 那一朵朵血花仿佛还在空气中绽放，震慑得其他人呆若木鸡，内恩队长最先反应过来。 他带着警卫队员一拥而上，把凯文从车厢上提下来，围住这部片刻间就收割走十多条人命的恐怖机器，过程里没有人敢于站在枪管指住的方向。 其他人一口气缓过来，脑子终于能动了，主要是血腥味弥散开，呛得人难受。 “舅舅！” “姑妈！” “隆多斯——！” 剩下的真神教徒，以及教徒的亲属好友们悲痛呼喊着，市长秘书的叫声尤为尖利，仿佛丢掉了一个亿。 “莫里斯！“ 莎尔佳指着琼恩叫喊“这么可怕的罪行就在我们眼前发生了，还不马上把罪犯和他的帮凶判处死刑！” 市长还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莎尔佳又招呼另一个人“你们还在干什么？保护凶手吗？把这些小孩……不，他们不是小孩，他们就是魔鬼！该把他们马上赶出河岸城，荣誉驱逐！” 内恩队长当然不会照办，他下意识的看向汤玛斯法官。 老法官两眼还在发直，喘了好几口气眼珠才开始转动。 他艰辛的道“这的确、的确是严重的罪行，我们应该马上进行审判，哪怕是荣誉驱逐，只要是市民的决议，都是合乎、合乎律法的。” “休想！” 托比昂会长须发贲张“谁敢驱逐这些孩子，谁就去自己烧锅炉修管道！” 真神教徒顿时狂躁起来，纷纷咒骂老会长甚至所有管道工，倒是没人再敢丢石头或者臭鸡蛋，更没人冲过去打人了。 这时候琼恩又再喊道“内恩队长！到底是谁有能力保住河岸城？” “是让我们抛弃蒸汽和钢铁的什么真神，还是启发我们运用蒸汽和钢铁的蒸汽之神？” “结果你已经看到了，真神的教徒就算有真神庇护，也挡不住蒸汽推动的钢铁！” “我还有更多更好的设计，都来自蒸汽之神的启示，我们可以击败掠食者！” 琼恩的叫喊抖得厉害，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他还沉浸在“是我杀了人”、“是我害了凯文和大家”、“真的死人了”等等认识编织起的巨大恐惧与沉重愧疚中。 是“蒸汽之神”在他心底翻腾起热流，要求他喊出这样的话语。 莎尔佳怒喝“琼恩，你想做什么？” 市长也叫道“你在说什么？内恩队长，你可不要听他胡说！” 法官汤玛斯也沉声说“琼恩，你们已经杀了人，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接着还想用暴力威胁所有人吗？” 琼恩继续复诵“蒸汽之神”的话“河岸城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威胁，接下来我们不狠狠的杀人，就会被掠食者杀，还会被吃掉！” 汤玛斯噎住，这时候内恩队长终于有了回应。 他看着那部还在吭哧吭哧运转，冒出丝丝白气的机器说“的确，这样的武器，如果再来十部，掠食者就算有上千人也攻不进河岸城。” 他又看看群情激愤的真神教徒，气得说不出话的法官，以及表情在恐惧与愤恨之间徘徊的市长和市长秘书，还有沉默着却像是在酝酿风暴的老会长和管道工，苦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河岸城已经因为分裂而自我毁灭了。” 琼恩接着说“托比昂爷爷，你该带着大家站出来了！” “管道工、警卫队员、温室工人，还有所有的工人，才是有资格做出决定的人！河岸城是我们这样的人在用汗水、鲜血甚至生命守护！” 老会长惊讶的跟琼恩对视，其他管道工终于发声了。 “老会长，我们只相信你！” “我不知道什么蒸汽之神，不过我相信只有蒸汽和钢铁才能拯救大家，那就得靠我们。” “这样的机器，只要我们有图纸，搞懂了原理，一天就能造十部！” “没人说杀得好吗？难道要等这帮人打死了琼恩，再来审判他们是不是有罪？” 听着管道工的话，老会长的目光渐渐沉凝下来。 “要说决心，刚才我已经下定了，却没想得这么清楚。” 老会长叹道“看来我得改改目标，让它匹配得上我……还有我们所有管道工的决心了。” 他对汤玛斯法官说“现在我要求进行临时投票，选举新的市长。” 老会长接着说出让市长那胖硕身躯晃动起来的话“我推荐自己当市长！” 市长想说什么，却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市长秘书尖叫“托比昂！你这是政变！” 老会长不理会他们，继续说“我上任后的第一项法令，就是赦免琼恩和他的伙伴，这只是场意外。” 他又看向内恩队长“为了大家的生存，还有河岸城的未来，我们需要琼恩……不管是蒸汽之神的启示，还是他自己的智慧，总之我们需要他。” 内恩跟警卫队员们交换着视线，然后叹道“是的，我们需要琼恩，否则我们只有丢下河岸城逃亡，指望其他城市收留我们。” 汤玛斯法官还在顽抗“就算是市长，也没有权利赦免杀人的罪犯！必须按照律法审判！” 一直是边缘角色的温室工人们这时候表态了…… “我不想死，更不想被蛇民吃，有这样的武器应该能打败他们吧。” “没有蒸汽就种不出粮食，我们跟管道工是一体的，我支持老会长当市长。”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我们得为活着的人考虑。” “一定要审判琼恩他们，河岸城会分裂，大家都会死的，律法不该是保护大家的吗？” 跟着温室工人，众多无关市民也纷纷赞同。 眼下的情况明摆着，琼恩和他的小伙伴会带来足以保卫河岸城的武器，管道工、警卫队和温室工人也都支持他们，还坚持要审判甚至处死琼恩他们，这不是断自己生路吗？ 真神教徒和亲友们还在鼓噪，市长也终于反击了“托比昂，还有你们，都疯了吗？别忘了除了我，没人能跟飞艇商人谈生意！” “就算你们打败了蛇民，你们也买不到煤炭、钢铁、蒸汽机和所有河岸城出产不了的物资！河岸城一样会毁灭的！” 秘书莎尔佳也铁青着脸附和“这是政变，其他城市不会承认的，太阳高地和钢铁堡还会派出军队来维持正义！” 包括内恩队长在内，人们都是一惊，这的确是可怕的事情。 琼恩喊道“没有河岸城的粮食，其他城市也会毁灭的！莫里斯先生，你能把蒸汽温室带走吗？” 托比昂也冷哼道“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才是正义。而且太阳高地才懒得管其他城的死活，希望城毁灭的时候他们来过吗？至于钢铁堡，他们更乐意跟我们管道工打交道，而不是你这样的奸诈商人。” 琼恩催促道“投票！投票！支持托比昂爷爷当市长的举手！” 他先举了起来，小伙伴们跟着举手，管道工、警卫队员、温室工人们纷纷举手，在场四五百人里，一下子就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举手。 接着是那些无关人等，让举手赞成的人超过了三分之二，还在跳脚叫骂的，抱胳膊冷眼想看的不到三分之一。 “汤玛斯法官！” 内恩队长说“你该宣布结果了！” 法官没有举手，他愤怒的道“这的确是政变……” 琼恩喊道“通过了！托比昂爷爷现在是市长了！” 他把矛头指向法官“如果汤玛斯爷爷不认同的话，接下来我们就继续投票，我提议也由托比昂爷爷兼任法官！” 托比昂喝道“不要继续了，琼恩！” 汤玛斯法官又喘了几口大气，不甘的道“琼恩，你们还没到年纪，没有投票权……” 看看人群，举手的占了大多数，法官异常无奈“剔除你们的票数……选举有效，艾奇-托比昂当选新任市长。” 角落里“前市长”还想叫嚷，被秘书莎尔佳扯了扯衣角，再看她指着外面，肥胖脸颊抖了抖，无奈的转身走了。 “琼恩……” 掌声中，老会长看着琼恩，苦涩的道“我一直很讨厌这种事情，现在却不得不站出来，希望你真的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启示，能让我们解决所有难题吧。” 清理尸体，打扫会堂，没多久，会堂里的气氛焕然一新。 老会长站到了载着蒸汽机枪的车厢上，对围绕着他的市民们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团结一心，各尽所能，为保卫河岸城而努力……” 人群后面，琼恩拉着玛莉安跟小伙伴们汇合。 琼恩安慰肇事者“凯文……不要害怕，你不是有意杀人的。” 贝尼哼道“杀得好！可惜没杀光！” 德米叹气“其实没必要的，谁让他们自己那么蠢呢？” 另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年是克劳尔，也很聪明，指出了原设计的很多问题，他也遗憾的道“时间太赶，材料也不齐，所以没把蒸汽车做出来。不然我们开着蒸汽车过来，应该能把那些愚蠢的教徒吓住，就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了。” 凯文依旧抱着脑袋，对一个少年来说，亲手杀掉十多个人的恐惧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克服的。 琼恩拍着他的肩膀说“振作起来凯文！我们还需要你呢，蒸汽机枪只是第一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凯文抬头，惊恐的问“是比这个更可怕的机器？” 琼恩先点头，再摇头“也有不是武器的东西，比如节省煤炭，减少煤雾的机器。莫里斯不是说了吗，我们有可能得不到钢铁堡和其他城市的物资了。” 少年们惊喜交加，德米说“你还有什么设计就赶紧拿出来，看看哪个最适合我去做！” 克劳尔则说“节省煤炭，减少煤雾，这就跟蒸汽核心有关了，你真的懂吗？” 贝尼给琼恩撑腰“琼恩得到了蒸汽之神的启示！他当然懂！” 他提了新想法“对了，咱们也算是蒸汽之神的教徒了，是不是该成立教会啊，就叫……蒸汽议会！” 德米呸道“难道要咱们跟钢铁堡的钢铁议会对着干吗？” 德米也有建议“而且什么教会，我们才不信神，只信智慧！蒸汽里蕴含着的智慧！我看我们就叫蒸汽少年好了！” 克劳尔摇头“我们又不会总是少年，不如叫蒸汽之子吧。” 琼恩啼笑皆非，你们还为这个争起来了呢。 想了想，他说“就叫蒸汽先锋团吧，我们现在的使命是保卫河岸城，未来的使命就是把蒸汽之神的启示散播给所有人类，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 这个名字好，主要是需要解释的话最多，感觉更高深，少年们都认同了。 “我还得跟其他人谈谈，玛莉安，你留在这里。” 琼恩放开跟蛇民少女相握的手，这时候才发觉两人的手都湿漉漉的，出了很多汗。 “我……怕……” 玛莉安还有些不安“你们……比，掠食者，更可怕。” 刚才凯文一梭子射倒十多个人的场景，对她来说震撼太大，恐惧到现在都还没消散。 琼恩说“但我们不会吃人，我们会把所有希望过上安宁生活的人当做自己人。” 安抚住玛莉安，琼恩穿过人群，去找内恩队长。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死人呢，非得用暴力逼迫甚至自相残杀，才能让大家团结起来呢？” 在心底，琼恩还在控诉着，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发自本心，而是“蒸汽之神”的推动。 “人类啊，是永远无法相互理解的，至少靠言语是做不到的。” 蒸汽之神悠悠回应着“所以只有用暴力逼迫有其他想法的人低头，而那些既有不同想法，还会按照想法行动起来的人，就必须束缚甚至清除掉了。” “汤玛斯法官说的律法，就是这么回事。” 高照对政治没有什么研究，一个游戏策划也不懂这个主义那个理论。但在异度天宇、克林弗恩和加拉迪亚几个世界的经历，尤其是发自初火的感悟，又让他懂得了很多。 刚才凯文开枪杀人之后，分明是个巨大的机会。 如果高照就是琼恩的话，他会马上冲到车厢上，宣布蒸汽之神才是人类救星，真神教会是异端，洗掉杀人的罪行。然后把托比昂老会长的那番话说出来，再把老会长拉出来，趁机夺取河岸城的领导权。 可惜，他不是琼恩，他只在琼恩的恐惧和悔恨卷起怒潮的时候，才获知了这些信息。那时候再让琼恩做什么，已经晚了。 没办法，他只能引导琼恩去推动老会长，推动内恩队长，一点点的把形势扳到有利于琼恩和伙伴们的轨道上。 很幸运的是，老会长不仅头脑清醒，也勇于担当，最终站了出来，拿到了河岸城的领导权。 这样的领导权还不是琼恩自己，加上小伙伴们能担当得起来的。 内有管道工、温室工以及警卫队支持，外有蛇民掠食者的威胁，老会长的领导权应该很稳固。 但是真神教会、前市长、前市长秘书、法官，以及同情真神教会的市民们，这些人还是隐患，不能等到他们搞出大窟窿再去亡羊补牢，河岸城需要团结一心……不，应该是凝成一块铁板，才能度过难关。 “你说得对……” 听琼恩说完，内恩队长深沉的看着他“现在我真的相信你是什么……神的选民了，这可不是小孩子能想到的事情。” 内恩队长出自猎人世家，爷爷和父亲都是很有威望的警卫队员，勤勉细致，很受部下和市民的信赖。 “但是汤玛斯法官……还不能动他，他的威望很高，现在他也不是完全反对我们，我们可以用事实说服他。” 内恩队长说“至于真神教会……只要我们把前市长先生、莎尔佳小姐还有剩下的骨干控制起来，他们就没什么胆子捣乱了。” 内恩队长翘起嘴角说“老实说我还得谢谢凯文那个小家伙，我正在头痛隆多斯和他的爪牙们会扰乱河岸城的人心，在后面搞出不知道多大的乱子。” 琼恩摇头说“光控制起来不够……不，不是荣誉驱逐，我们没必要那么做，只需要……装作泄露了点口风就行。” 听琼恩低声说完方案，内恩看他的目光再一次变了“琼恩，蒸汽之神给你的启示还包括这些吗？祂真的只是蒸汽之神？” 琼恩坚定的点头说“你很快会看到的……” 没多久，琼恩跟他的小伙伴就站在了蒸汽核心炉前，人人都带着风镜和耳塞。 “要挖壕沟，堆土墙，就必须同时提升蒸汽的温度和范围，蒸汽核心炉现在就要升到至少三级！” 领着他们的中年人叫盖斯，是托比昂的忠诚副手，托比昂当了市长，管道工会的实际事务就得由他管起来。 他大声喊着，确保琼恩和大家都能听到“可煤炭的消耗也会翻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坚持不到大寒潮过去，你说蒸汽之神给了启示，可以让煤炭的消耗变少，具体要怎么做？” 琼恩也大声喊着“我得先看看，确定我知道的蒸汽核心的事情都是对的！” 蒸汽核心，除了大河对面那些蛇民之外，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仍然能够生存，甚至能依靠蒸汽和钢铁维持着文明的基石。 这玩意是史前造物，数量是有限的，原理不明，现在的人类只知道它能做到什么，以及怎么控制它做到，跟神物没什么区别。 具体而言，放置在锅炉顶部的蒸汽核心可以吸收锅炉里的热量，稳定锅炉里的蒸汽压力。只要有蒸汽核心，锅炉永远不会爆炸。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附属的管道和阀门必须是安全的。如果爆了，锅炉同样会爆，那就不是蒸汽核心的问题。到了那个时候，蒸汽核心吸收的热量喷发出来，足以摧毁整座城市。 总之有了蒸汽核心，人们只靠螺栓封闭的锅炉，就能获得高压蒸汽，覆盖大片地域，温暖整座城市。 “是啊，锅炉不就是用螺栓封闭的吗？这有什么问题？” “铆接是什么？电焊？风暴里的雷电吗？” “好吧，我会仔细看的，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不过看不到蒸汽核心，那在锅炉里面。” “黑盒？是这样的啊。” 琼恩在心底说着，对蒸汽之神提到的种种概念异常茫然。 “好吧……” 高照在琼恩心底掀起热流“咱们就把田种起来，把这个世界的画风扭转过来！” 第十章 画风破坏者 艾斯伯恩的确是基于游戏《冰汽时代》构建的世界，又有所不同。冰雪之神和风暴之神、蛇民、大河对面的“史前文明”这些元素应该糅杂了其他设定，而从游戏变为现实，又不得不基于现实逻辑做了补全。 冰汽时代的核心是什么？ 蒸汽核心…… 这玩意在游戏里可以做若干省略，拿到现实里就不合逻辑了，技术是有现实逻辑的。 游戏里可以用蒸汽核心替代蒸汽机，作为技术黑盒，将演进漫长门类庞杂的蒸汽机凝固为一个概念，营造出“蒸汽朋克”应有的画风。 一旦把设定变成现实，这个黑盒无法替代整个蒸汽技术体系，因为它难以让无数关联事物符合现实逻辑，所以只好退缩到极小但又极核心的一个点上。 在艾斯伯恩，蒸汽核心的作用相当于一套智能均衡系统，可以让人类靠极低的工业技术就能获得温度很高压力很大的蒸汽，他们还没有电，锅炉是用螺栓密封的。 难怪这个世界的管道工工作既繁重又危险，每个阀门和管道接口都是一处高危隐患。也难怪整座城市没有分布式供暖系统，全靠蒸汽核心炉供热。而且只有蒸汽温室、医院、“贵族区”等区域才能通过管道享受，居民要么靠蒸汽核心炉覆盖的“热岛“区域供暖，要么自己用小煤炉，效率低不说还很危险。 从锅炉到管道全靠螺栓密封的时代，根本搞不起分布式供热。首先是造不出高温高压锅炉，其次那意味着可怕的维护工作量，管道工再多一倍人手也忙不过来。 这也是游戏设定变为现实世界的必然选择，如果人类的工业技术够高，有了铆接甚至电焊技术，可以制造高温高压锅炉，那蒸汽核心还有什么用呢？进一步推论，内燃机时代也应该来临了，“蒸汽朋克”的画风肯定荡然无存。 哦，对了，这个世界太小，人口太少，只有煤炭没有石油，支撑不起内燃机时代。 不过现实逻辑最大，即便仍然是蒸汽朋克，高照也能基于现实逻辑，改变这个世界的画风。 他并不懂蒸汽机，但他知道锅炉这玩意，乃至所有钢铁机械的制造，除了可以用铸造和锻压技术解决的，在拼接工艺上都经历了螺栓、铆接和电焊三个时代。靠地球世界的模糊认知，以及琼恩所知的东西，他确定可以将这个世界的蒸汽技术做大幅改进。 现在高照面临的挑战是，降低蒸汽核心炉的煤耗，减轻煤雾都是附带的。 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巩固“蒸汽先锋团”的地位，让老会长继续全力支持，同时赢得河岸城市民的信任。 “整体构造就是这样的……” 盖斯就着图纸，结合在外围能看到的细节，详细讲解了蒸汽核心炉的情况。 琼恩和小伙伴们其实知道一些东西，不过他们太小，经验太少，还没资格进入维护蒸汽核心炉的管道工队伍，都如饥似渴的听着看着。 琼恩原本觉得这套结构繁杂、原理深奥的东西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技术了，自己搞的蒸汽机枪与之相比，就像一座小山头跟入云山峰的区别，没想到“蒸汽之神”在心中嗤之以鼻。 “煤炭就是这么一块块直接丢进去烧的？都不粉碎和筛选？难怪消耗这么大，污染这么重。” “上面是个大锅炉下面是个大灶台，也就比原始人的炉子多了鼓风机而已。” “这套核心炉就是给蒸汽核心输入蒸汽，再由蒸汽核心释放，转换时间太长。而且从锅炉到管道，还有阀门，全靠螺栓密封，到处都是隐患。” “把蒸汽核心的输出调到五级，核心炉也只是常压，蒸汽温度连二百度都到不了，这算什么核心炉？就是个开水锅炉！” “我说你复述，一条条来……”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可以慢慢想，现在我们需要时间。” 于是琼恩的嘴成了蒸汽之神的嘴，对着盖斯滔滔不绝。 “核心炉必须进行大的改造，在改造之前，我们可以先改进烧煤炭的办法。” “组织人手把仓库里的煤炭全部粉碎，打成最细的粉末，记得过程里要不断喷水。” “然后用水冲洗煤粉，哦，先得做一张铁丝网，用最细的铁丝编，跟筛金子的网一样，把煤粉里的杂质筛出来。” “用蒸汽把煤粉烘干，然后再进炉烧。” “为什么？这是蒸汽之神的启示，你可以慢慢想。” “具体效果？我现在算不出来，但效果应该直接就能看出来。” 盖斯还在怀疑“这能有多大效果？你别是在故意拖时间吧？” 核心炉旁边，一个肤色几乎跟煤炭一样黑的老头说“听起来有点道理，每批煤炭只剩下最后一些煤渣的时候，总是能烧得久一些，煤雾也要淡一些。” 盖斯不以为然“我们都知道啊，可那不是煤的问题，是蒸汽核心的吸收变慢了而已。” 老头叫沃尔夫，耸肩说“谁知道呢，试试不就行了。” 盖斯的眉头深深皱起“现在人手这么紧，还要找人干这种事情……” 琼恩提建议，这是他自己的建议“可以把打麦机改造下，要不了几个人。” 盖斯想了一会，很严肃的说“好吧，就先粉碎一批煤试试，如果没什么效果的话，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不仅有蒸汽之神的启示，还有老锅炉工的经验，琼恩也有了信心“放心，这只是开始。” 盖斯心急火燎的去安排这事了，后面的方案懒得了解，如果这个改进都没效果，也就没有“后面”了。 对琼恩来说，后面才是重点，他把小伙伴们召集到之前的仓库里，这座备用工具仓库成了“蒸汽先锋团”的总部。 他宣告了目标“我们要对蒸汽核心炉进行全面改造，目标是把煤耗和煤雾都降低一半！” 大家惊喜加兴奋，这个目标能完成的话，就证明蒸汽之神的启示是真的。 据说太阳高地和钢铁堡的蒸汽核心炉很先进，但只卖东西不传授技术，谁也不知道细节。而且再先进也没超出河岸城一倍吧，现在他们一帮少年只靠自己，就能做到这样的改进，除了是蒸汽之神的启示，还有什么可能呢？ 琼恩在桌子上摊开盖斯给的核心炉图纸，拿着炭笔，在图纸各处画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蒸汽室不能再是一口大锅，做成热管锅炉吧……” “燃烧室得分级，得加循环回路利用余热……” “最关键的是不能再用螺栓密封，得用铆接……” “对了水也得做处理，得考虑怎么清理水垢……” 在总体设计图上画了若干个圈，琼恩挠头“每一个地方都要改进，得画很多图，光靠我们这几个人不够啊。” 贝尼拍胸脯道“我来找人！河岸城里每个管道工擅长什么我都清楚！” 德米提醒“别找年纪大的，最好是咱们这么大的，人实在不够，也不能超过二十岁。” 克劳尔补充“温室工人也可以，他们对机械也很了解。” 贝尼兴奋的道“直接贴告示吧，说我们蒸汽先锋团招人！” 凯文一直呆呆的，听到这终于有了反应，怯怯的道“老会长能同意吗？还有市长……哦，我是说前任市长，市长秘书，和那些真神教徒，他们会捣乱吧？” 贝尼拍着他的肥厚背脊说“不要担心，凯文，敢找你的麻烦，就是找我们蒸汽先锋的麻烦！” “我们造出了蒸汽机枪，还要改进核心炉，我们就是河岸城的救星，爷爷应该懂这个道理，肯定会牢牢的站在我们这边。” 琼恩叹气“尽快拿出方案，改好核心炉，老会长和市民们才会牢牢站在我们这边。” 渐渐的，凯文佝偻的身体挺直了，他看着图纸说“是要做管子吗？我们可以把蒸汽枪的枪管连接起来……对了铆接是什么？” 琼恩和小伙伴们作着更深入的讨论，旁边玛莉安看着桌子上那画面了图案，写满了各种文字和符号的图纸，也极力压抑着心中的震撼。 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鼓足勇气，扯了扯琼恩的衣袖。 “你的母亲和弟弟……” 琼恩无奈的道“这都好几天了，她们说不定已经……你自己也说过啊。” 玛莉安泪水盈盈，低声说“说不定、蒸汽之神、庇护。” 这话由琼恩的念头传递给高照，高照都在苦笑，他连琼恩的感知都无法共享，哪能庇护人。 不等他交代，琼恩自己就在心中荡起热流。 他坚定的说“你说得对，玛莉安，蒸汽之神会庇护她们的，但得靠我们自己去做到。” “我要跟老会长和内恩队长说，只要证明我们的方案有效，就要寻找你的亲人。” “不仅是这样，我们还要救济那些被掠食者威胁的蛇民，蒸汽之神拯救的是所有值得拯救的人类，而不仅仅只是河岸城的市民！” 少年们同声说好，也只有他们这个年纪的单纯少年，还能保有这么单纯的信念。 凯文终究还在担心“这会让其他大人更加反对我们吧？” 琼恩说“就看内恩队长了……希望他能重视。” 警卫队总部南面，临近大河的地方，这里已经不在蒸汽核心炉的热量覆盖范围，内恩队长跟几个警卫队员站在冰雪堆砌的高坡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情况。 背后还有若干人正抡着铁锹和铲子，费力的挖掘着冻土。和警卫队员一样，他们都裹着厚厚的皮袄，戴着大皮帽子，脸面都被围巾裹着，只露出眼睛，即便如此，零下二十度的低温让然让他们的动作笨拙迟缓。 “没办法，肯特……” 听到某个挖土者的抱怨，内恩队长回头说“如果我们的防线摆在核心炉的范围里，蛇民冲到防线上跟我们肉搏，温暖会让他们变得更强大，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我们必须在这里建起防线，用蒸汽枪远远的打倒他们。出了意外的话，背后的防线还能救急。” 警卫队员惊呼“来了！” 内恩队长转头观察，抽了口凉气。 一群蛇民冲出弥漫在大河上的薄薄雪雾，朝着河岸城急奔而来。 他们的打扮跟蛇民差不多，不过身上的织物更多裹得更紧，手里还有铁管和铁片之类的武器，奔跑也很有力，显然不是普通的蛇民。 “掠食者……” 内恩队长已经接受了琼恩的说法，将这些人跟普通的蛇民分开。蛇民没多大威胁，这些人却很可怕。 “你们赶紧撤退！” “召集后备队！” “赶紧热机！” 内恩队长并不慌乱，交代之后，现场只留下他本人和另外四个警卫队员。 “还好把这玩意要了过来，希望能管用吧。” 他庆幸的想着，在他身后还有辆小车，车厢上装着蒸汽机枪。 托比昂原本想留下这部机枪，让管道工们照着制造。他以小孩子只靠图纸就能造出来，大人难道比小孩还差为由，直接要来了。 部下给蒸汽机枪的锅炉点火，锅炉虽然小，把水烧开也要一会时间。 他招呼部下举起蒸汽枪，瞄准远处的掠食者。对方足有四五十人，他也是觉得有机枪在，才敢留在原地阻击。 直到对方从封冻的河面冲上来，距离他们不到百米的时候，内恩队长才喊道“开枪！” 五枝蒸汽枪的枪口同时喷出白气，只有一发落在掠食者身上，其他四发在更远的地方溅起四团冰雪。 中弹的掠食者一头倒下，在冰雪里翻滚着，其他人吓得同时停步。 那家伙又站了起来，揉着胸口，哇哇嚷着什么，掠食者们又开始前进。 “该死的，气瓶还是冷了。” 内恩嘟囔着，扭开枪上的阀门，蒸汽嘶嘶从气瓶进入枪膛，等了两三秒才充完气。 扭上阀门，内恩举枪再度瞄准。 掠食者已经近到了七八十米外，五道枪声几乎合为一道，这次扑倒了三个人。 两个人仍然站了起来，一个在地上翻滚呼号，茫茫白雪间终于多了一抹殷红。 掠食者们不敢再跑了，但也没后退，他们散开队形，一步步逼近，呜呜哇哇的呼喊着。 再一抡射击，这次只倒下了两个，还好都没站起来。不过剩下的靠得更近，以至于内恩身边的警卫队员们手有些不稳，枪都在抖着。 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掠食者开始左右摇晃身体，有些甚至趴在地上像野兽一样游走，但距离还是在缓缓缩短。 某个队员掐着嗓子低呼“队长……” 果然是掠食者，到现在都没有被吓跑。 等这些人一拥而上，内恩很确定，不管是手上的蒸汽枪，还是腰后面的砍刀都没什么用处，对方的人数是自己的十倍。 援兵是等不到了…… 内恩用眼角一瞄，蒸汽机后面的气压表微微晃动着，刚刚升到红线之上。 等不到蒸汽全满了！ 内恩咬咬牙，跳上车厢，将枪管对准掠食者。 打开阀门，六个气瓶同时呜呜作响。 内恩问过琼恩，也琢磨过构造，操作一点也不复杂，甚至比蒸汽枪还简单。 他拉下了那个小号扳手一样的阀门，枪管抖动起来，子弹脱膛而出，在更远处的冰面上溅起一朵碎冰织成的花朵，比蒸汽枪溅起的雪花更大。 “该死！” 内恩咒骂着，心里却是欢快的。 把牢枪身左右的握把，内恩顿时看到一个掠食者的胸口上绽开血花。 掠食者仰面倒地，并不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还有动静。 子弹又打空了，团团碎冰提醒内恩，让他赶紧对准下一个目标。 又一个、再一个…… 警卫队员们收起了枪，如释重负，同时震撼无比的看着内恩操纵蒸汽机枪，将一发发弹丸射到人体和冰雪上，雪白与猩红交织着，连绵不绝。 大概十多秒后，蒸汽机枪发出嘶嘶响声，提醒气压不足。 掠食者们已经转身逃了，都跑到了大河冰面上，在他们背后的地上，倒下了十来个人。每个人都渗出大团血水，染红了雪面。 内恩恋恋不舍的关上阀门，长出一口气，这时候队员们也欢呼出声。 “再有十来部……” 内恩队长重复着之前在会堂里的话“就算来成百上千的掠食者，也休想冲进河岸城！” 那时候只是推想，现在却是无比笃定的事实。 “琼恩说得对，我们可以靠自己保卫河岸城，真正的危险来自河岸城里，不能放任那帮人捣乱！” 内恩队长的想法也更清晰和坚定了，琼恩之前的话，现在有了新的感受。 第十一章 神说要有光 天色黯淡下来，风暴缓和了不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风暴加剧寒潮来临之前，让人们稍稍喘口气的宁静时光。 河岸城西边的山坡上，前市长莫里斯和前市长秘书莎尔佳躲在管道后面，借着缝隙注视城中的动静。 蒸汽核心炉挤了不少人，不知道在忙碌什么，浓浓的煤雾和核心炉的巨大响声都成了热闹景象的背景。 “莎尔佳，别再劝我了，我为什么要走？凭什么要走？” 莫里斯说“托比昂和他的小崽子们会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在他们毁掉河岸城之前，汤玛斯、内恩那帮家伙，还有市民们会醒悟过来的。” “我要走了，河岸城就真的没有希望了，除了我，谁还能从钢铁堡和飞艇商人那里抠出东西？” “河岸城的粮食只能贱卖，葬树山的木材和煤炭，钢铁堡的管道，太阳高地的阀门和机器，都会贵上好几倍！” “呵呵，那时候他们会哭着喊着求我的。” 莎尔佳鄙夷的道“你还觉得事情不严重吗？那帮小疯子一口气杀了十多个人，托比昂居然居然袒护了他们，其他人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虽然不信什么真神，可那么真神教徒说得对，那个琼恩，还有那些小孩子被邪神腐蚀了！那个蒸汽之神，绝对是邪神！” “钢铁堡不是信仰蒸汽之神吗？那种连发的蒸汽……机枪，钢铁堡也没有，蒸汽之神凭什么只启发琼恩，不启发信仰祂的钢铁堡？” “邪神的信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看那些真神教徒是什么德性就知道了。” 莫里斯眉头蠕动着，也在犹豫。 “托比昂庇护琼恩他们，大家没有说话，是因为他们还抱着幻想。” “万一真的是蒸汽之神在启示琼恩呢，你看那种蒸汽机枪，就不是小孩子能想得到的，太阳高地都没造出这样的武器吧？” “现在他们正在鼓捣核心炉，我听人说，琼恩宣称蒸汽之神又启示了他，可以改进核心炉，让煤炭的消耗，还有煤雾都减少一半。” 莎尔佳冷笑“荒唐！” 莫里斯耸肩说“是啊，就等着看吧，看琼恩的牛皮吹破，然后……只靠着造出了蒸汽机枪的功劳，可赎不了杀死十多个市民的罪行，汤玛斯肯定会站出来的，那时候就是我的机会了。” 莎尔佳抬抬眼镜，无奈的道“好吧，我也等等……” 她恨恨的嘀咕“真神教会那帮家伙真是干不成什么事，要是他们跟琼恩那帮小子换换就好了，他们还建了个什么……蒸汽先锋团，这不就是教会吗？” 就在这时，远处的核心炉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很细微看不出来，但两人在河岸城生活了几十年，核心炉的动静已经深深刻入骨髓，哪怕只是一点变化，都有明显感觉。 他们只觉得核心炉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些，细密了些，那种偶尔泛起的尖锐感消失了许多，总之变得舒服了。 两人呆呆的看着聆听着，等到煤雾渐渐散开，核心炉前的景象更加清晰，才有了反应。 莫里斯惊呼“核心炉停了！？” 莎尔佳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也惊呼道“没停，像是烧得更旺了些，但是煤雾减弱了，这怎么可能？” 莫里斯恍然“琼恩……他们成功了……” 莎尔佳呆呆的，依旧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又观察了好一会，确认蒸汽管道的情况，感受山坡这边“贵族区”的温度，直到围着核心炉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才不得不承认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不直到煤炭消耗的情况有没有变化，但是困扰了河岸城乃至整个世界，严重威胁着人类健康的煤雾，的确减弱了许多。有没有到一半不清楚，可看核心炉周围的情况，管道工应该不必再戴风镜就能正常工作了。 莫里斯有了别的心思“我们应该忍耐……看看琼恩还会拿出什么东西。” 莎尔佳的目光变幻不定，最终叹道“你说得没错，莫里斯。”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过来，满脸恐慌的说“市长先生，秘书女士，我刚从警卫队那听到一些传闻！” 这是个真神教徒，听了她的报告，两人交换着同样恐慌的目光。 “要取缔真神教会，清查真神教徒勾结蛇民的罪行？” “审查所有人的财产，尤其是粮食、毛皮和衣物的情况，准备统一调配？” “还要重新编组人手，所有成年男女都要轮换着挖沟修墙，甚至上堡垒抵御蛇民？” 莫里斯抖着脸上的肥肉，异常愤怒“这是颠覆律法的行为！人们的信仰和财产是神圣的，绝对不容侵犯！” 莎尔佳摆手说“先别急，这只是从警卫队员那听到的消息，应该是琼恩那帮家伙散布的邪神信仰，托比昂没傻到会这么干。” 那个女教徒急切的道“可是我们……我们真神信徒们会先被抓起来劳动啊，警卫队那帮家伙说城里就咱们没什么事做！” 莎尔佳摘下眼镜，掏出白狐皮擦着，悠悠的道“这也是真神对你们的考验啊……” 女教徒快哭了“真神是爱我们的，怎么会这么对待我们呢？” 莎尔佳戴上眼镜，低沉的说“想得到真神的眷顾，就得听我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女教徒跟着莎尔佳走了，莫里斯摸着脑门，听到核心炉那边又响起一阵欢呼，跺跺脚，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核心炉旁，托比昂还呆呆的，一脸不相信幸福就这么到来了的怔忡。 盖斯却有疑问“刚才你又加了一次煤粉啊，消耗快多了。” 老炉工沃尔夫笑呵呵的说“刚才我是担心接不上啊，现在你看看气压表，都快接近了蒸汽核心的三级标准，还好我赶紧收手，不然就得调整核心了。” “同样重量的煤粉，烧出的热量大得多啊，我还没仔细算，应该没超过煤块一倍，但也差不多了。” “最关键的是……” 沃尔夫摘下了口罩，贪婪的做了个深呼吸“除了每年气温最高可以关闭核心炉的那十来天，其他时候我还从没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 这不必沃尔夫强调，核心炉周围的煤雾变淡了许多，围在这里的管道工们全都摘下了风镜，不少也早摘了口罩。 盖斯没话说了，看向托比昂。 新任市长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说“那还呆着干什么？赶紧去把仓库里的所有煤都粉碎了！” 他又板着脸冷声说“琼恩那小子可没兑现承诺，他说过的能节省一半煤！” 管道工们都笑了起来，知道老会长的用心。 盖斯倒是心热起来“琼恩还带着贝尼他们在画图呢，说得把核心炉全面改造，等改造完后，煤可以更节省，煤雾会更小，甚至还不需要把蒸汽直接排放出来御寒，可以每家都通过管道取暖。” 托比昂鄙夷的道“胡说八道……” 再看看眼前的核心炉，嘴角抽抽，话风一变“我去跟他们说。” “蒸汽先锋团”的总部里，托比昂扫视正趴在若干张桌子上忙碌的少年青年们，看到中间那张桌子上，正跟大家热烈讨论的琼恩，当然还有贝尼，欣慰的笑了。 下一刻，脸又板了起来，咳了好几声，才让琼恩他们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们先别想着那么远的事情……” 看着桌子上已经初见轮廓的新核心炉总体设计图，托比昂说“内恩队长已经打退了一波掠食者，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敌人来，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也没有足够的材料改造核心炉。” “先把精神头用在眼前的麻烦上，内恩队长用过蒸汽机枪了，评价很高！” “不过他提了很多改进意见，另外……” 托比昂挠挠头说“其他管道工拿到蒸汽机枪的图纸，觉得问题太多，一下子造不出来。” “内恩队长要求明天得再拿出至少三部，看现在的情形根本来不及，琼恩，你还得管着这事。” 他再看看狭小的仓库，决然的道“我把管道工的大仓库交给你们用，需要的人手和材料，直接找盖斯要。” 看着愕然的少年们，托比昂点头“对，你们不是草台班子了，琼恩，我委任你当管道工会的副会长，这样你才能有足够的资源来做这些事情。” 琼恩先是兴奋的点了点头，接着神色一变，怯怯的说“我还有一些要求……” “河岸城研究所的所长？” “贴告示公布，公开招募研究员？” “宣布承认和支持蒸汽先锋团？” 托比昂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摇头说“研究所什么的还好说，反正以前没有。” “这个蒸汽先锋团……凯文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虽然赦免了他，可大家并不会就这么忘记了，再把蒸汽之神摆出来，真神教会那些人……总之河岸城的市民会分裂的。” 琼恩神色怪异的说“河岸城的市民肯定会分裂的……” 接着的话让托比昂瞪圆了眼睛“蒸汽核心炉必须改进，不然我们没有充足的把握度过大寒潮。” “因为我们必须接纳更多的人，把他们变成朋友和同伴，这样才有力量应付掠食者，还有掠食者背后更大的危险。” “托比昂爷爷，那些蛇民，我是说和玛莉安一样的蛇民，我们应该收留他们。” “我们的粮食是够的，收容两三千人都行，有了这些人，河岸城才有希望度过真正的危险。” 托比昂先看了看提着水壶在桌子间游走，给大家添水的蛇民少女，再看着琼恩，低沉的说“琼恩，我看你是被女孩子……烧昏了头，那些是蛇民，收容他们，河岸城会不攻自破的！” 旁边的贝尼叫道“爷爷！蛇民跟我们没区别啊，也有好人和坏人的！如果都是玛莉安那样的好人，我们团结起来，力量不就更大了吗？” 托比昂气呼呼的道“闭嘴！你懂什么？” 琼恩咬着牙说“这是我们……蒸汽先锋团的要求，我们需要足够的人手，不然后面什么事都做不成。” 托比昂竖起了眉毛“小琼恩，你在威胁我？” 琼恩转头避开老会长的凌厉目光，低声说“可以让他们在大河旁边自己建造营地，我们提供食物和煤炭，让他们帮着抵挡掠食者，内恩队长应该会同意的。” 托比昂正想驳斥，脑子里忽然浮起不久前内恩说的话，那时候警卫队长一脸无奈“有了蒸汽机枪底气是足了，不过河岸城没有城墙，我们可造不出几百部蒸汽机枪把整个城市团团围住。必须得赶紧建造更多防御设施，但人远远不够啊。” 他一时沉默，目光飘浮着，落到设计图上，看到一处细节，眼珠子又差点突了出来。 “这是什么？” 他指着两截管道通过连接件拼在一起的图示问，这种拼接法可不是他熟悉的，用的紧固件太少了。 “这是铆接，同样是在管道上钻孔，不过不需要拧螺栓、加垫片和紧固环。” 德米赶紧解释“具体做法是，把铆钉加热，捶打到孔里，连接起来更坚固，泄露也更少。” 克劳尔补充“花费的功夫也少！” 托比昂只觉心神摇曳，听起来很简单啊，以前怎么就没想到！ 再看整个新核心炉的设计，托比昂艰辛的忍住深入进去搞明白的冲动，叹道“蛇民的事情……影响太大，我必须跟大家商量。” “公告我会发的，你们的蒸汽先锋团……如果只是招募和你们一样的小孩子，我会写在公告里的。” 等老会长离开，仓库里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连玛莉安也开心的抱着琼恩的腰跳着，这意味着拯救她的亲人又近了一步。 “好啦，贝尼，你招呼人手准备搬家！” 河岸城管道工会副会长，城市研究所所长琼恩新官上任，放起了火。 “德米……还有凯文，蒸汽机枪的改进和制造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就是研究所武器室，还有研究所工坊的主管！” “克劳尔，你带着大家继续设计蒸汽核心炉，你就当能源室的主管！” “我嘛，先用新核心炉的设计搞个迷你蒸汽炉，让老会长和大家相信新核心炉的设计，而且城里应该没有太多富余的迷你核心炉了，造不出足够多的蒸汽机枪，凯文也得帮我。” 琼恩分派着工作，玛莉安忐忑不安的问“我、我能做、什么？” 大家都笑了，贝尼起哄道“玛莉安就是所长秘书！专门负责给我们端茶倒水！” 琼恩嚷着“既然是所长秘书，凭什么还给你们端茶倒水啊？” 玛莉安握起了拳头“我还会……抓雪兔、种蘑菇、烧蘑菇汤！” 笑声中，掌控了河岸城科技研究大权的蒸汽先锋团，开始向新家进发。 到夜晚的时候，火把在整座城市的各个角落点亮，河岸城中心少有的露出了清晰全貌。 厚实石块堆起的石楼成了蒸汽先锋团的总部，以及城市研究所的办公室。来自管道公会、温室工会甚至警卫队的上百青少年们，紧张的忙碌着。 墙上的火把和桌子上的油灯提供了光亮，但不仅昏暗，还不时晃动着。 大家努力瞪大了眼睛，聚焦在图纸和工具上，哗啦啦画图，叮叮当当打造。 琼恩看着摇曳不定的火苗，暗暗嘀咕。 “没有，从没有听说过电灯这个东西。” 他回应着“蒸汽之神”的询问，然后跟祂同时叹气。 如果有明亮而稳定的光明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彻夜工作。 在这个世界，夜晚不是用火把照明，就是用油灯。后者用的油是动物的油，非常稀少，也就是前任市长还有住在贵族区的那些人才用，现在他们能用上，不过是托比昂交代盖斯，把管道工会的仓库全都开放给他们而已。 琼恩心底，“蒸汽之神”高照很沮丧。 “该死，初中高中物理我也全忘了啊，看来没办法让琼恩把这个世界推进到电气时代了。” 照明问题必须解决，不然科研和生产效率根本提升不上去。 正在寻思该怎么只靠蒸汽技术就解决这个问题，他忽然有所感应。 “琼恩，你碰到了什么东西？” 琼恩左看看右看看，没什么啊？ “你的确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瞅瞅是不是脚下踩到了什么，还是手里拿着什么。” “蒸汽之神”的话让琼恩一呆，他举起手里那块沉甸甸的黑石头，仔细端详起来。 第十二章 神迹之光 这是用来压图纸的石头，仓库里有不少，是从煤炭里淘出来的，完全没什么用处。 难道是这块石头？ 蒸汽之神说“盯着这块石头，想象你就是一团火，渐渐渗进石头里面。” “没变化？不要急，专注，聚精会神，不要去感受时间。” “就是这样，继续……继续……” 琼恩觉得很荒谬，不过他还是顶着其他人的怪异目光，乖乖照做了。 没有任何反应…… 蒸汽之神催促“你的想象有问题，把自己想成一团火！懂吗？” 琼恩很努力的想，还是没反应。 蒸汽之神放弃了“好吧你不懂，你又没有传火……不，投进火里，跟火融为一体的感受。” 这么一说，琼恩心头一动。 他觉得自己有，尤其是搬家的时候，他去了核心炉，通过炉眼看换上煤粉后烧出的动静，看到的火焰跟以前完全不同。 那一刻，他才真的相信了蒸汽之神。而那火，似乎是自己置身其中，所以才烧得那么猛烈。 某种奇异的感觉猛然充斥心灵，灼热但不疼痛，似乎有无尽的力量从心灵深处喷发而出。 琼恩的意识变得模糊，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 “琼恩！” 伙伴们惊呼着围上来，玛莉安扶起琼恩。 琼恩眨眨眼，看清了蛇民少女，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你好，玛莉安。” 他嘀咕着，又看其他的伙伴“大家好……” 转头打量四周，他叹道“比想象还要困窘啊。” 然后他闭上眼睛，身体又是一软。 在大家的惊恐呼喊中，琼恩再度睁眼。 他揉着额头说“刚才……怎么了？” 贝尼嚷嚷“我们还想问你怎么了啊，刚才是晕了吗？” 玛莉安指着琼恩的手，小声说“在发光……” 琼恩看着自己的手，那块黑石还牢牢握在他手里。 黑黢黢的，哪里发光了？ 贝尼说“哪里发光了啊？” 玛莉安怯怯的说“刚、刚才，亮、亮了。” 琼恩正茫然，蒸汽之神在心底说“再来一次。” 这句心灵之语跟之前有了很大不同，更加清晰，每个音节都带起了微微热流，更加有力。 琼恩甚至听出了蒸汽之神的语气，淡淡的，仿佛一切都在掌握。 他再度集中注意力，看着黑石，想象自己是团火，渗入黑石之中。 黑石上忽然出现一条条类似裂痕的线条，原本是很黯淡的金色，随着琼恩的专注，金线越来越亮，越来越粗，似乎要燃烧起来。 琼恩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只听到周围一片抽气声。 “停止吧……” 蒸汽之神说“去找个石匠，让他把这块石头剥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同。” 琼恩回过神，交代贝尼，这小子人缘最广，应该能把石匠从被窝里拖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 “是神迹吧！蒸汽之神的神迹！” “琼恩果然是蒸汽之神的选民，能让石头发光！” 伙伴们震撼而惊奇的说着，玛莉安嘀咕道“太阳……石……” 琼恩吃惊“你知道？” 玛莉安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大家明白。 她知道，但没见过，只是那个关于“太阳鸟”的传说里，就有种神奇的石头，说是像太阳一样明亮，所以叫“太阳石”。 琼恩思忖道“我们要忙的事情太多，恐怕没时间来琢磨这个……太阳石啊。” 蒸汽之神淡然的道“神说，要有光，有了光，智慧才能普照四方。” 这倒是，有了光，研究和生产的效率才能提升上去。 没多久，贝尼就把一个大胡子拉来了，这个叫尼尔森的中年人是河岸城里最好的石匠，比其他几个只会凿条石的强多了，他会凿石头水槽。 尼尔森睡眼惺忪，满脸不豫，不过找他的是新任市长的孙子，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工作，不得不来应付。 “这玩意见得多了……” 他一边用凿子对付着黑石，一边嘀咕“葬树山那边的煤里经常混着这种石头，山里人心眼就是坏。我们这边的煤矿也有，大河边冻着的河岸下面肯定也有不少，摆弄这个是干啥？” 黑石在凿子下很快剥开外皮，露出灰色的石芯，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不同。 琼恩转述蒸汽之神的话“继续剥，小心点，一层层的来。” 石匠没好气的抡着锤子，叮叮当当忙碌。 又过了会，石匠咦了一声“里面是有点不同呢。” 更深处的石芯是浅灰色的，琼恩他们没觉得特别，石匠却来了兴致“你们当然看不出来，石头里面的质地变了，跟外面差别很大，更硬更沉，这可奇怪了。” 当然奇怪，不然怎么会在琼恩手里发光。 石匠更加专注，浅灰色的石芯很快露出大半。 “真是奇怪……” 石匠兴奋了“石芯跟石皮的交界很清晰，而且是浑圆的，给我几天时间慢慢打磨，你们就能看到一颗很漂亮的珠子。” 琼恩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大叔你就粗略处理下，弄成……方块吧，带着点石皮都行。” 石匠很遗憾“好吧，几分钟的事情，这玩意有什么特别用处吗？” 琼恩笑道“马上就知道了。” 他其实跟石匠一样，心中充满了期待。 很快一颗只有半个掌心大小的四方石块托在琼恩手中，他叫伙伴拿来取暖用的小煤炉，将方块放进了煤炉里。 若干人围住小煤炉，屏息静气的看着石方块。 在煤火的烧灼下，原本浅灰的石方块慢慢变色，先是一片片透明，然后亮起一片片黯淡的金光。 石匠尼尔森先叫了起来“哦……冰雪与风暴啊！我看到了什么！？” 贝尼喊道“太阳石！” 那是光…… 琼恩激动得说不出话，蒸汽之神对他说“火转化成了光，而且很稳定。” 等石方块上的片片光斑融在一起，变成一团明亮的金光时，琼恩确信，他获得了光。 石匠如梦初醒的叫着“还有呢？其他的黑石呢？全都拿过来，我今晚不睡了！” “对了，光靠我不够，得把所有石匠都叫来！” 琼恩都快喜极而泣了，黑石的石芯居然能把火转成光，这意味着家家户户的夜晚都能变得异常明亮。 “没这么简单……” 蒸汽之神说“不是所有的黑石都有这种石芯，而且能把火变成光，是靠了我的力量。你必须像之前那样……激发这种石头，才会有效。” 琼恩讶然之余更加喜悦，这意味着神迹，只有他能展现的神迹，大家应该会相信蒸汽之神了。 心灵深处，“蒸汽之神”高照也异常喜悦。 能通过这种石头将火变成光，的确靠了高照的力量。 这个世界很深，灵魂异常稀薄，他一直没办法更深入的掌控琼恩。 刚才他感应到了某种力量波动跟琼恩的灵魂有了关联，非常微弱，并不是被某种意志操纵的力量。当时他就激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发现与超凡力量有关的迹象。 按理说既然有蒸汽核心那种黑科技造物，那么在核心炉旁边应该能感应到超凡力量的波动，可核心炉的自然力量太强烈，他又不可能让琼恩钻进锅炉里泡澡，并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他让琼恩尝试着把精神投入黑石，果然有了反应。这种石头是某种超凡介质，就像异度天宇的环晶石一样，有着奇异的特性，但必须被超凡力量……也就是活跃的灵魂激活。 借助黑石让琼恩的灵魂波动变得强烈，他终于在很短的时间里，掌控了琼恩的感知甚至替代了他。不过琼恩的灵魂太脆弱难以承受，很快又退出了。 高照觉得，黑石不仅仅拥有可以将热量变成光的特性，说不定还是制造蒸汽核心的原材料。 现在对蒸汽核心还没需求，只是获得稳定的光亮，就足以改变这个世界了。 石匠尼尔森扯着大嗓门在城里喊人，南面靠近河岸的地方，连绵而细密的枪声也在响着。 “太暗了，看不清楚！” 蒸汽机枪停止了射击，警卫队员庆幸的说“还好有蒸汽机枪，不然真的危险了。” 几十米外，一个个模糊身影没入黑暗中，那该是白天没能得手的掠食者。 “还有另一个还好……” 内恩队长沉着脸说“这帮家伙只知道直接从南面来，等到他们绕到河谷上面，那才真的危险了。” 他转头看了看摇曳不定的火把，只烧了半小时，火光就变暗了许多，很快又要换了，深深叹道“如果真的有蒸汽之神，那光明之神也该有吧？” 队员劝道“队长去休息吧，我们在这盯着。” 内恩不放心的又打量了会，正要说话，眼角却跳了起来。 河岸城里光亮大作，那是…… “火——！” 眼尖的队员叫道“起火了！” 凌晨时分，天还蒙蒙亮着，城东煤库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煤烟如柱，滚滚升腾，刚刚享受了半夜清新空气的河岸城又笼罩在黑雾之中。 “被人泼了油烧的……” 已经变成废墟的仓库旁边，托比昂脸色铁青，咬着牙说“莎尔佳带着一帮真神教徒跑了，我们不仅损失了煤和油脂，还有三辆蒸汽雪橇，河岸城只有三辆！” 内恩队长懊恼的道“我们只顾着防备掠食者，疏忽了这里，而且……” 托比昂替他补充“而且琼恩跟你说过，不仅要散播传言，也要防备他们铤而走险，对吗？” 内恩低头，是的，他疏忽的可不是一件事情。 托比昂拍拍内恩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我没有料到那个女人心狠到这个地步。我猜她应该带着人去太阳高地了，还带去了蒸汽机枪和煤粉燃烧的秘密。” 内恩点头说“我问过市长……哦，莫里斯了，他应该不知情。不过还是禁止他离开家门，也不能跟其他人见面。” 上百人还在忙碌着，清理掉灭火的冰雪，挖出还能烧的煤，人人都神色沉郁，干活也有气无力。 内恩苦涩的道“完好的煤没剩多少吧？就算是粉碎了，也熬不过大寒潮。” “距离最近的煤矿有好几公里，可人手不够，蒸汽雪橇也没了。” 托比昂抖着花白胡子说“都是琼恩搞出来的事！他得负责！” “市长！” “爷爷！” “托比昂爷爷！” 刚说到琼恩，他就带着贝尼那帮小伙伴来了。 夜里的火灾他们都知道，但太忙太专注，确定不是核心炉出了事就没管了。到凌晨准备休息，才知道是煤库烧了。 “爷爷！我们发明了黑石灯！” 贝尼兴奋的嚷着“直接用煤烧石头就能发光，比火把还亮！” “这是神迹！只有琼恩摸过的黑石头才有效！” 托比昂和内恩惊住，眉毛都飞了起来，然后同时耷拉下来。 “没有煤了……” 托比昂对琼恩说“莎尔佳带着真神教徒干的，她还开走了所有蒸汽雪橇。” 轮到琼恩惊住，失声道“她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又一个苍老声音响起“这不是你引起的吗？琼恩！” 汤玛斯法官来了，一改往日的慈祥，厉声指责“河岸城毁灭的话，真正的凶手就是你！” 托比昂皱眉“汤玛斯，你坚持的律法呢？干坏事的是莎尔佳和真神教徒！” 汤玛斯冷笑“你会像赦免凯文那样，赦免他们吗？律法已经被你们破坏了！” 人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默默的注视着，新任市长与法官的争执，让他们心中的凉意更加浓烈。 沉郁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琼恩大声道“没有煤就去挖，附近不是有煤矿吗？” “没有蒸汽雪橇，我们造！” “用新技术造的锅炉可以承受更高的温度和压力，我们能造出不比钢铁堡差的蒸汽雪橇！” “人不够是吗？那就收留蛇民啊！” “选出身强力壮的蛇民去挖煤，给他们衣服和食物，给他们温暖的家，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些才到了这里的吗？” 一番话让托比昂、内恩和汤玛斯都没了气势，周围的人群也嗡嗡议论起来。 “让让！让一下！” 大胡子石匠举着根木杆穿过人群，他喜气洋洋的喊道“看看这是什么！” 他扯掉遮住长杆上的布，将长杆高高举起。 耀眼的金光自长杆顶部洒下，罩住周围大片区域，人人都下意识低头，那团金光太亮了。 “黑石灯！” 石匠尼尔森用自豪的语气说“这是神迹！我凿出来的神迹！可以把火变成光的石头！” 又赶紧补充“呃……也是琼恩发现的，而且只有他知道哪些石头可以发光。” 托比昂和汤玛斯没有低头，他们眯着眼睛注视那团金光。 然后他们对视了一眼，汤玛斯转开头没说话，托比昂翘起了嘴角。 “我马上召集城市议会，讨论蛇民的事情。” “琼恩……” 老会长语气凝重的说“希望你的蒸汽之神能给更多启示，好让河岸城度过这场劫难。” 第十三章 双重危机 夜晚又一次到来，然而这一夜却非同寻常。 等到大寒潮席卷整个世界之后，如果河岸城还在，市民也都活着，这一夜应该会被冠上“神迹之夜”之类的称呼，变成狂欢之夜。 这一夜，点点像是朝霞的金光照亮了河岸城。不是黯淡的油灯光亮，也不是摇曳不定的火把光亮，是神迹之石……也叫黑石的光亮。 金光来自一盏盏非常奇特的灯，室外是由长长木杆顶起圆筒状的煤炉，炉顶固定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块，随着煤炉点燃，石块渐渐亮起金光。 室内则是造型各异，总之都是用煤火烧灼石块，让那种奇异石块发光。 河岸城市民都知道煤库被烧了，却不担心这样的光明会很短暂。煤炉熄灭，光亮也不会消失，几块煤足以让光亮持续三四个小时。 河岸城的夜晚被黑石灯点亮之后，市民们对琼恩的憎恶尽数消散，他们亲眼看到琼恩从大堆黑石里挑出一颗颗石头，然后向蒸汽之神祈祷，石头在他手中亮起条条金线。 这样的石头由石匠打磨之后，就能将煤火变成光明，琼恩是蒸汽之神选民的说法终于从荒谬的笑话，变成了将信将疑的可能。 琼恩依旧是人，从上午忙碌到傍晚，做了几百次祈祷，让每家每户，每个工作场所，每队警卫队员都有了明亮而稳定的灯光之后，他就打着呼噜睡着了。 到了傍晚，市民议会才终于做出决议，同意设立蛇民营地，让蛇民用劳动换取粮食、衣物和温暖。 不仅是因为琼恩展现的神迹，“蒸汽先锋团”领导的城市研究所拿出了五部做了若干小改进的蒸汽机枪成品，还有新型迷你蒸汽炉和新型蒸汽雪橇的设计图。 新官上任的托比昂暂时摆脱了“河岸城有史以来在任时间最短市长”的危机，内恩队长的忧惧也减弱了不少。 虽然没有上百部蒸汽机枪将整个河岸城围住，但在围住了城市的铁皮围墙上，上百盏黑石灯照亮了大片地域。加上四面哨塔安放的蒸汽机枪，以及装上了聚光罩的黑石灯，至少这一夜不再担心掠食者会侵入河岸城了。 一早琼恩在自己的家里醒来，看着玛莉安端来的热羊奶、白面包、奶油薯泥和肉肠，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托比昂、爷爷，交代，最好的食物，你吃。” 玛莉安的工作……或者说是身份也被确定了，那就是琼恩的侍女。 琼恩说“还有你，玛莉安。” 强迫蛇民少女跟他分享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的食物（烤雪鼠什么的也不错就是没调料），琼恩严肃的说“这样的食物就是责任啊，玛莉安，我们要对得起大家的期许。” 玛莉安很懂事的点头“我会……努力，帮助大家。” 吃饱喝足后才洗漱，玛莉安还闹了不少笑话，琼恩不得不教她。 然后琼恩发现，玛莉安虽然换上了又长又厚的熊皮大衣，里面却不是正经的内衣，依旧胡乱裹着又脏又臭的织物。 琼恩把母亲的内衣给了她，不等离开，少女就脱下了大衣，吓得他赶紧转头闭眼。 “太脏，身体。” 玛莉安也害羞了，却不是因为脱衣服。 琼恩只好又把大衣递给她“先忍耐一下，忙完工作，我带你去澡堂。” 原本勾勒出窈窕曲线的身体又被遮住，没来由的，琼恩觉得很遗憾，又为这遗憾而脸红。 少年很自责“乱想什么啊，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心中荡起温热涟漪，蒸汽之神懒懒的说“好孩子，你会有好报的。” 带着玛莉安来到研究所，伙伴们用暧昧的目光和笑声迎接。玛莉安是不懂，琼恩隐约懂了，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只好装作没懂。 他先了解了各项工作的进度，克劳尔还在继续做核心炉的改进设计，凯文接手了蒸汽机枪的监造，德米接手琼恩的迷你蒸汽炉试制。贝尼则在整理人手，来研究所报名的人一茬茬的，大门都被堵上了。 大仓库里多了几座锻炉，盖斯带着不少管道工兼职铁匠，正在做铆接工艺的测试。这是仅次于黑石灯和蒸汽机枪的项目，不管是新型迷你蒸汽炉还是核心炉的改进，都建立在铆接的基础上，老会长对这事非常上心，让盖斯专门盯着。 盖斯对琼恩说“黑石灯没那么急，别像昨天那样又累晕了。研究的事情，我看克劳尔和德米也顶得上，你也不必亲自上了。” “先带着玛莉安去南边吧，会长和内恩队长一早就去了，说收容了一些蛇民。到现在还没结果，恐怕不太顺利。” 刚说完，玛莉安已经冲出去了。 南面靠近大河的地方，铁管和铁皮在山坡后面隔出了一座临时营地，几十个衣衫褴褛的蛇民佝偻着蹲在地上，几个年纪大一些的蛇民在跟托比昂和内恩交谈。 俯瞰营地的山坡上，十来个警卫队员端着蒸汽枪，警惕的打量着蛇民，还有部蒸汽机枪立在三轮人拉小车的车厢上。 玛莉安一到，手舞足蹈，用异常丰富的肢体语言，配以零碎的词汇，跟那几个老蛇民交谈起来，让托比昂和内恩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有玛莉安，不然只有用……” 内恩拍了拍蒸汽枪的枪托“这个，来帮我们跟蛇民沟通了。” 托比昂还不太放心“蛇民跟掠食者，真的能分清楚吗？” 琼恩打保票“玛莉安说过，掠食者是吃人的，远远就能闻出他们的味道。” 内恩也说“昨天我们检查过掠食者的尸体，他们至少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比我们还高还壮，这些蛇民比我们还瘦弱。” 托比昂点头，这下他彻底放心了。 “昨天能够说服大家接纳蛇民，是我给大家算了笔账，情况非常不妙啊。” 老会长谈起了河岸城的现状…… 河岸城现在有市民两千两百二十八人，去掉老弱病残和照顾老弱病残的，维护核心炉和管道的，守卫物资仓库的，搞研究和制造的，厨子医生之类负责后勤保障的，贵族区那些人以及真神教会的，能动用的人手极限只有四百四十二人。 这是男女都算上，还包括了警卫队的一百零五人。 再减去运输和杂务需要的人手，也就是三百人不到。 这意味着，拿起武器保卫河岸城，以及去挖煤的，总数只有三百人。 收留蛇民自然能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比如内恩队长想挖的壕沟，想堆的冰墙，还有去煤矿挖煤，换成蛇民，河岸城就只需要出些人监督。 “但我还没跟他们说，粮食其实不太够了。” “琼恩，我才发现，上次莫里斯卖给飞艇商人的粮食，比他记在账上的多了十几吨！” “现在粮仓里还有三十多吨小麦，四十多吨地薯，按一个大人一个月只吃十公斤粮食计算，只够两千人吃四个月啊。” 托比昂冷笑“还得感谢莎尔佳小姐的仁慈，她只是烧了煤库没去烧粮仓，不然我们就得饿死了。她恐怕还是打着逼我们丢下河岸城逃难，最好逃到太阳高地的主意。” “小寒潮马上要来了，紧接着就是大寒潮，蒸汽温室的这一季收割应该能赶在大寒潮之前。不过你也知道，大寒潮前这一季收获很少，能攒出两个月的量就不错了。” “这就意味着，我们最多只能收容几百个蛇民，议会的决议也是这个意思。” “刚才跟蛇民沟通的时候，说像他们这样的蛇民部落还有上百个，都在往这边来。” “收留几个部落没问题，其他蛇民呢？他们得到了消息，肯定都要奔着这边来吧？那就不好办了。” 内恩队长很理解托比昂的担忧“到时候不收，只能把他们当做掠食者驱赶，收下的蛇民肯定不满我们屠杀他们的同类，会在我们背后捣乱。” “收的话，那可是上万人啊，我们根本供养不起。到时候不管炉火烧得多旺，蒸汽有多强，河岸城都会被毁灭，我们都饿死了。” 两人看住琼恩，眼里都充满了期许，他们等待着琼恩……严格说是蒸汽之神再降下神迹。 以前是嗤之以鼻，现在嘛，有了琼恩展现的神迹之光，这份期许至少有五六分认真了。 琼恩本是一脑袋浆糊，设计机器什么的他脑子很清灵，这种涉及到成千上万人命运的大事，他哪担当得起。 不过心中涌动的热流让他有了底气，蒸汽之神在交代他。 “这些困难都有办法解决……” 琼恩说“但能不能让大家心意的工作，把办法变成现实，这才是真正的困难。” “像莎尔佳这样的人，真的只会有一个吗？” 这个反问让托比昂和内恩沉默，这也是他们的担忧。 “还有，贵族区那些人，还有真神教会的人，为什么没算在人手里？” “他们肯定还囤积了大量粮食吧，那些没记在账上的粮食，未必是卖给商人了，说不定是被农场主自己截留了呢？” 琼恩继续说“他们凭什么置身事外？就因为有钱，或者信仰什么真神？” 托比昂张嘴想说，那些人不一样，强迫他们会破坏律法，会搞出很大的乱子，至少汤玛斯法官会反对。 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是啊，凭什么，他也是这么想的。 内恩队长却说出了口“那些人是有钱人，他们觉得自己出钱就行了，强迫劳动、分享物资是破坏律法，破坏人类天生就享有的……自由。” 这个世界虽然小，却还是靠钱币运转的。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钱币，太阳高地的银币在城市间的贸易里被广泛接受，而城市自身的运转，从食物到衣物，再到煤炭油脂之类的物资，都是市民们通过各自的劳动，获得钱币后再买到的。 除了蒸汽核心炉、蒸汽管道、物资仓库之类的设施是城市公有的，其他产业大多是私有的。比如蒸汽温室，每座蒸汽温室都属于不同的蒸汽农场主，他们也住在贵族区里。 河岸城倒不是由这些人做主，不然托比昂不会这么容易就当上市长，以市长为首的市政所拥有很大的权力。蒸汽温室必须将大部分收获用比较稳定的价格卖给城市，这也是过去若干年抗衡寒潮获得的经验。 “律法……自由……” 琼恩的语速骤然加快，表情却有些纠结，像是不理解自己说的。 “好吧，那我们就讲律法，讲自由。” “我发明了蒸汽机枪，是不是该给专利费？” “我展现了神迹，给大家带来了光明，该不该有回报？” “我们蒸汽先锋团，加上研究所和研究所的工坊，接下来还会发明和制造更多的机器，是不是该获得钱币，而不是无偿交给大家用？” “我相信等新的迷你蒸汽炉造出来，再到改进了蒸汽核心炉，哪怕把所有河岸城的银币铜币都给我，也不到该给我的报酬的零头。” 听到这托比昂和内恩都变色了，问题是琼恩说得对。 内恩队长勉强笑着说“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琼恩？” 琼恩说“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所以我不容许其他人也这么做。” 托比昂牙痛似的抽气说“你的意思是……” 琼恩这时候的神色又坚定了，显然对自己说的坚信不疑“现在有掠食者，后面有大寒潮，说不定还有雪人，我们缺人手、粮食和物资，河岸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们不能再有富人穷人的区别！” “每个人有什么用处都要用上，所有物资都要集中分配，包括住所。” “贵族区那片地方有蒸汽管道，每个房间都有二十度，住在里面的却是健康的大人，不该是老弱病残吗？他们最需要那样的环境！” 托比昂叹气“每座城市都有紧急状态法案，我正准备启动法案，可远远没到这个程度。” 内恩队长有些动容“我觉得这很公平，但是会惹出大乱子的。” 琼恩话风一转“物资好解决，等我们造出了蒸汽雪橇，再造蒸汽挖掘机，挖煤也不需要太多人手了。” “粮食也好解决，造出小的但能跑很快的蒸汽雪橇，我们可以组织狩猎队。现在寒潮逼近，野兽都在成群活动，收获应该很多。” “我们还可以建造新的蒸汽温室，种蘑菇，蘑菇生长得很快，能补充一部分粮食。市民不会种，蛇民会种。” “就算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我们还可以深入到大河对面。蒸汽之神告诉我，那里埋藏着史前世界的文明，我们可以挖掘出很多东西，这也需要蛇民带路。” 他说了一通很鼓舞人心却缺乏细节的话，又转了回来“但得让大家心意的投入工作，这就需要公平，最大的公平。” 这显然又是威胁了…… 托比昂摇着头说“这不可想象，就算是临时措施，等一切结束后，大家也会乱得无法想象的。” 内恩队长有了些怀疑“这就是蒸汽之神的信仰吗？公平？” 琼恩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他眨眨眼，又坚定了“但我知道，只有这样，大家才有希望活下去。” “琼恩！” 玛莉安的沟通正好告一段落，她跑回琼恩身边说“吃饱、温暖，保证，他们愿意，什么都做。打掠食者，也行，复仇！” 又很开心“阿什卡长老，见过，母亲弟弟还活着！” 少女第一次展露的笑颜顿时让琼恩失神，直到蒸汽之神嘀咕“收敛点“，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托比昂和内恩，眼里满是希翼。 市长和警卫队长对视了一会，一个眉头竖起，一个微微咬牙，都下了决心。 内恩说“我会给他们工具和物资，让他们在这里挖沟堆墙，给自己造住的地方，衣服食物就麻烦市长安排了。” 托比昂点头“放心，会让他们吃饱穿暖。” 琼恩脑子里闪过浑身裹着脏乱布条，皮肤满是泥垢的少女身躯，下意识的道“还得给他们锅炉，让他们可以烧水洗澡。” 老会长瞪眼“那可不……” 顿了顿，又改口了“只要你能让河岸城的市民天天洗热水澡，他们就可以洗！” 第十四章 果然是我的晨星大人 琼恩陷入了沉睡，今天他比昨天还忙。 上午花在帮忙安顿蛇民的事情上了，挑选力大手巧心思活络的人，由这样的人当帮工，教会他们看图纸，按照简陋的图纸挖沟堆墙立帐篷。 图纸当然是他画的，别以为安顿几十个人简单，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得考虑到。还得让营地变成抵御掠食者的防线，这是内恩队长要求的，他也认同。 不过安顿好了这个小部落就有了模板，收容其他蛇民就只需要调整细节，培养出来的蛇民帮工，也能派上用场。 玛莉安很努力的学习着，看得出她希望帮琼恩分担工作，这事毕竟跟她有关，她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中午和蛇民一起吃了午餐，不少人都痛哭流涕，琼恩感觉得到，这些人已经立下了跟着河岸城一起抵御天灾和外敌的决心。 下午琼恩又泡在了研究所里，跟着德米一起敲敲打打，用铆接技术把新的蒸汽锅炉敲了出来。 测试结果非常喜人，不仅比老式锅炉轻了三分之一，能够承受的压力也高了四分之一，还少了大半的维护工作。 让这个小号锅炉满负荷运转，烧上一整天都没有爆掉的话，就算成功了。 这种锅炉只会用在蒸汽机枪、小号蒸汽车和各类小型蒸汽工具上，不会像核心炉那样每年只停几天时间，安性的要求没那么高。 到了傍晚，贝尼报告了河岸城的各种情况，现在他俨然成了蒸汽先锋团和研究所的代言人，深入到城市各个角落，连下午再度召开的会议都溜进去偷听了。 老会长托比昂的确在推动琼恩说的事情，不过还没激进到直接宣布，而是先让议会通过了紧急状态法案，法案赋予了市政所……也就是市长各项临时权利，包括且不限于动员人手和征收物资。 为了配合老会长的行动，吃过晚饭后，琼恩不得不腾出时间和精力，再度“激活”了几十颗黑石。仓库的一角堆满了这种黑石，都是从煤炭、煤渣甚至铺路的石子里找出来的。 等琼恩回到家里，趴在床上喘气的时候，玛莉安也由警卫队员护送着回家，现在她敢于离开琼恩活动了。 玛莉安下午又去安顿了一个部落，河岸城收留的蛇民数量上升到一百人。很可惜，她的母亲和弟弟没在那个部落里。 吃了琼恩留给她的面包和肉肠，玛莉安躺到床上，静静看着另一张床上已经入睡的琼恩。 少女眨着浓密的睫毛，深深凝视少年。 她想起了什么，抽动小巧可爱的鼻子，使劲嗅自己的胳膊。 再嗅嗅床单，少女脸颊顿时红了，几乎是蹦了起来，似乎玷污了什么神圣的东西。 她侧身睡到地板上，依旧呆呆的看着琼恩。 地上是木板，下面就是蒸汽管道，一点也不冷，对她来说非常舒适。 蒸汽核心炉的轰鸣和震动很吵，不过昨夜也适应了。 一点点的，少女从这张床的下面，挪到了琼恩的床下。 听着少年的细细呼噜，少女眉目舒展，沉入梦乡。 琼恩睡得非常沉，连“蒸汽之神”离开了他都毫无感觉。 高照意识回归，在学院静室里吐了口持续十多秒的长气。 他终于能从琼恩的心灵里抽身而出了…… 真是运气，发现了那种疑似“太阳石”的黑石，激发了琼恩的超凡之力，灵魂也随之强壮起来，可以容纳下高照的锚标。 这只是高照自己的锚标，让他再度潜入艾斯伯恩世界的时候，可以直接回到琼恩身上。 在艾斯伯恩呆了六七天，换算成异度天宇的时间，只有大半天。 “晨星大人的时间很紧啊，您得赶在那个少年醒来前回去，算算只有个把小时。” 克林弗恩世界，温玛城中心的巨大树桩上，希伊兰蒂毫不留情的指责高照“时间这么宝贵，您怎么可以浪费在跟我聊天这种事情上呢？” 高照叹道“因为我被塞了狗粮，心里不平衡啊。” 希伊兰蒂不解“晨星大人在那里到底是什么状况，怎么会吃到狗粮呢？难道变成了……狗吗？” 防火女红唇微张，吐息如兰，挠得巫师心痒痒。 “晨星大人，您的人性正在嘶嘶漏着……” 防火女掩嘴低笑，让高照回了魂。 “我知道了，晨星大人把那个世界的情况告诉我，是想听听我的看法。” 希伊兰蒂主动圆场“按您说的来看，那个世界跟克林弗恩和松加德有太多不同，我也给不了有用的建议，不过……” 她用钦佩的语气说“晨星大人果然是我的晨星大人，即便是那样的世界，也在努力带去火焰……希望的火焰。真希望那个叫琼恩的小家伙，也能成为我们的……同火。” 高照心头暖洋洋的，他在艾斯伯恩呆得并不舒适，只能潜藏在琼恩的心灵里，憋闷的很。 但有了希伊兰蒂这句话，尤其是“我的晨星大人”，再苦再难受，也是值得的呀。 “我还有些忧虑……” 他叹道“把艾斯伯恩交给尤琳还是其次，现在麻烦的是，艾斯伯恩虽然小，却不是那么简单。我让琼恩做的事情，到底是在帮他们，还是让他们陷入更可怕的危机里呢。” 艾斯伯恩世界自然不是地球世界那样的灰烬零点，必然存在着超凡力量，否则高照也不可能潜入。 不过作为超凡力量介质的黑石，加上传说中的太阳鸟，还有雪人什么的，让高照觉得，艾斯伯恩世界的水恐怕深得很。 他忧虑的是，推动琼恩做出的那些改变，不仅无法拯救艾斯伯恩的人类，还会加速人类的灭亡。 力量都是相互的，人类可以借助蒸汽变得强大，但如果没有突破反作用力的极限，潜藏在艾斯伯恩世界里的奇异之力，不就会更快的灭绝人类吗？ 手背一暖，希伊兰蒂按住他的手说“晨星大人，当您进入克林弗恩世界的时候，您就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有了责任。” “我早已经原谅了您……不，应该说我没有资格谈原谅什么的，就像您影响的那个小家伙一样。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都该感谢您，感谢您给他的世界带来了希望。” “您的力量来自大家，您不是主宰一切的神祇，只要您尽力了，就算结果并不好，那也不是您的错。” 高照心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他不羡慕琼恩了。 就在他的人性又开始嘶嘶泄露的时候，希伊兰蒂抿唇笑道“那么晨星大人，您是不是该干正事了？” 哎，看来得先造间房子，免得最后没好下场。 高照苦笑着起身，他只离开了大半天，克林弗恩和松加德都没什么大变化，也就没必要去见其他人了。 不过还有……两个地方要去，一个是起源之地，一个是深海集会所。 沉入起源之地，查看斯泰尔残魂的状况，看着那团灰光按照他的设定，正在天幕上抹去一团团斑驳黯云，高照放下心来。 起源之地重启过，权限清单也清空了。不过之前那些接入者仍然留下了“物理通道”，如果是强大巫师，难免会通过这样的通道再度进入，斯泰尔残魂干的就是将这样的通道彻底抹消。 起源之地对高照而言，除了绝对安和隐秘外，作用只是从底层贯通克林弗恩、松加德乃至异度天宇。而在这里提升的传火者等级，也只是让他凝结更多的火种。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火种，但还没决定用在什么地方。 回到异度天宇，高照又去了深海集会所。 以“蒸汽机”为关键词，高照花了一百多深海点数，买了一些蒸汽技术的资料，包括蒸汽锅炉、机械传动等技术原理。 蒸汽朋克世界对深潜者来说可不陌生，他们侵入过很多这类世界。相比之下，艾斯伯恩显得很原始，除开蒸汽核心这个属于超凡力量的黑科技，其他技术也就是工业文明前期的水准，不涉及电力和化学能的话，都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鉴于艾斯伯恩世界很小，人口和资源都极其有限，世界之力恐怕也在有意识的遏制，高照并不准备推动琼恩去爬电力和化学能的科技树。 从深海集会所回来，高照活动了下身体，正准备回到艾斯伯恩，算算时间，也该是又一天的拂晓了。 静室外面，一点细微的波动让高照心中一动。 那点波动是妖精小唧，她获得了火种，可以直接通过传送门去克林弗恩和松加德了。 本以为她还留在世界里玩耍，没想到她感应到高照回归，又守在了静室外面的通道里，现在应该蹲在墙面的灯台上，等着为高照点灯。 小小妖精虽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却还牢记着自己的职责。 静室门打开，高照通过心灵传讯，向小唧低语。 片刻后，妖精出现，扇着晶莹羽翼悬在高照身前，心灵中传来她怯怯而憧憬的回应。 “试着跟我去一个地方……” 高照伸出手，手心燃起柔和的金焰。 妖精身上也溢出淡淡金尘，落到金焰里。 初火之力像一根坚韧的绳索，将两个灵魂栓在一起，强大的那个有如恒星，拖着另一颗渺小的流星，穿透无尽虚空，投入一团闪烁着冰雪的迷乱光影中。 琼恩猛然坐起，好热！ 然后他傻住了，眼前一片金光，金光中依稀有个人影。 那是……天使吗？ 金光就是那个人影的羽翼，轻轻扇动着荡漾出一暗金光辉。 人影的细节被光辉遮住了，一点也看不清，但只是轮廓就美丽至极。 那是神圣的美丽，让琼恩完生不出一丝杂念，更不用说跟玛莉安对比了。 “琼恩，照我的话做……” 心灵中荡起蒸汽之神的话语，他恍然大悟，这就是蒸汽之神！ 不过有些奇怪，蒸汽之神不是男的吗？ 抬腿下床，踩到两团绵软，响起少女的惊呼。 是玛莉安，她怎么睡在这？ 等等……他踩到什么地方了？ 还好那一脚没踩实，玛莉安只是吓了一跳。 “琼恩，天，没亮……” 玛莉安却没在意，只是模糊的嘀咕着。 她看不到蒸汽之神？ 琼恩满眼金光，根本看不清，只好让玛莉安帮忙。 昨天他带了几颗打磨好的黑石回来，尼尔森很用心的打磨成椭圆形，专门给他用的。 选了颗最小的，用铁片夹住，在皮带上割了个洞，将黑石嵌在洞里。 玛莉安手很巧，不仅很快搞定，还弄得非常结实。 琼恩将皮带套在脑袋上，贴在额头的黑石微微发热，然后亮了起来，里面滚动着暗金的火焰。 金光自琼恩眼前消散，他松了口气，看到玛莉安跪在地上。 “玛莉安，我不是神，只是蒸汽之神的选民。” 他赶紧扶起少女，说着蒸汽之神教诲的话，虽然他自己还不怎么理解“以后你也可以的，每个人都可以的。” 额头上的金光消散，玛莉安将信将疑的站起来，拉着琼恩说“洗漱！” 昨天知道了早上要洗脸刷牙，她就当成了神圣的仪式，格外在意。 “唧唧——！” 琼恩心底，高照接收到小唧满含喜悦和好奇的意念，非常欣慰。 成功了，不仅把小唧拉进了艾斯伯恩世界，还让她进了黑石里，这下高照不必通过琼恩就能听能看了。必要的时候，还能让小唧放射出刚才那样的金光，当做神迹震慑他人。 也只有灵魂纤弱的小唧能做到这么精细的事情，换成他，根本挤不进黑石里。 琼恩就这么把皮带栓在脑袋上出了门，有刘海遮着，还戴上了皮帽子，也不算太显眼。 今天的工作是完成蒸汽机枪的最初设计，把蒸汽车也做出来。 昨天内恩队长就在抱怨，没有车子就只能用人拉，太累太费劲。 河岸城有一些雪橇狗和矮脚雪地马，前者是蒸汽雪橇的配属物，蒸汽雪橇出故障的话必须靠雪橇狗拉，莎尔佳带着真神教徒们开走了蒸汽雪橇，自然把狗也带走了。而后者还得用在运煤之类的事情上，数量根本不够。 更重要的是煤矿，没有蒸汽雪橇，没办法把煤矿那边的煤运回来。 内恩队长要的也不是蒸汽雪橇，那玩意跑得快拉得多但只能用在雪地上，又太精密，只有钢铁堡和太阳高地会造，要的就是能比人跑得快一点拉得多一点的蒸汽车。 之前琼恩画过设计图，接手的凯文不得要领，一直没什么进展。 “蒸汽先锋团”兼研究所总部的大仓库里，琼恩铺开新的图纸，先画出了几个零件，看起来就是大号的齿轮。 他叫来管道工会的新任会长，现在实际在给研究所打下手的盖斯“这个能用钢铁铸造出来吗？” 盖斯看得懂“大号的传动齿轮吗？先用蜡造模，再翻铸就行了。” “不过要造这么大的，我们的锻铁炉恐怕没那么大火候。” 琼恩嘀咕着“那还得改进锻铁炉……” 他又在图纸上画了起来，额头上缕缕金光透过发丝，投到了图纸上，让盖斯和伙伴们都瞪大了眼睛。 “对了……“ 琼恩被蒸汽之神提醒，对大家说“你们也像我这么戴颗打磨好的黑石吧，说不定也能得到蒸汽之神的启示呢。” 众人一哄而散，去找黑石和皮带了。 在这座大仓库里，大家已经笃信琼恩就是蒸汽之神的选民了。现在琼恩说他们也有机会得到蒸汽之神的启示，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有可以点亮的黑石其实都是高照挑选和激活的，琼恩不过是中介。虽然不能潜入其他人心灵，但强烈的意念还是能感应到。高照也只是顺手而为，看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跟他建立起清晰稳定的心灵关联。 仓库里再度忙碌起来，却变得更专注，所有人的心境都有了极大变化。 厚皮带栓在脑门上，跟头盔差不多的贝尼过来报告情况。 凌晨的时候又来了一伙掠食者，引发了蛇民的骚乱，但在灯光的探照和机枪的扫射下，那十多个掠食者没逃出一个，让市民和蛇民的信心更足了。 贝尼又说“掠食者里还有人穿着铁甲，还好蒸汽机枪能打穿，要是以前的蒸汽枪，那就完蛋了。” 琼恩暗暗抽了口凉气，穿铁甲的掠食者！ 贝尼说“其实也算不上是铠甲啦，就是一块块铁板用皮带栓在身上。” 再听说托比昂又召集了议会，讨论修改紧急方案，进一步集中人员和物资，琼恩略略放心。 虽然没有一步到位，但托比昂还是在推着河岸城向更好的方向变化。 得赶紧搞定蒸汽车，煤的问题就解决了，河岸城的市民还有收留的蛇民都能洗上热水澡，大家也才能更加认同集中人手和物资，不分彼此共渡难关的提案。 琼恩正想着，仓库外面响起了欢呼声。 德米冲进来嚷道“新的锅炉没问题了！到现在都还好好的！” 第十五章 粮食问题 天幕又一次从墨染般的黑暗转为灰白，比以前要明亮一些，因为绵绵不绝的雪花终于停了，风暴也不再肆虐。 河岸城的市民们却高兴不起来，小寒潮到来了，城内的气温从零上十度降到了零度左右。到了城外，水银温度计也失效了，那意味着气温低过了零下三十九度。 这样的小寒潮会持续小半个月，然后进入到每年都会有的大寒潮。在大寒潮里，城内得靠蒸汽核心炉增压升级，才能把温度维持在零上，城外的气温就只能用酒精温度计测量了。 不过酒精温度计很不准确，河岸城留下的记录偏差很大，平均来看，最低的时候应该超过了零下八十度。 那时候可没谁敢出城，任何衣物都会变成一扯就破的纸片，钢铁也会变得像剥离一样脆。肌肤如果暴露在外，只需要短短几秒钟，就会冻僵坏死。 跟市民比起来，聚集在河岸城南面的蛇民们却兴高采烈，他们算是死里逃生了。 河岸城南面，紧挨着冻结的冰面，三座铁皮加冰雪堆砌而成的营地依次排开，遮挡住河岸城。 这三座营地都是六边菱形，由小到大，长度有三十米、五十米和八十米，里面齐齐整整的堆砌了若干座半圆形雪屋，分别容纳了一百人、三百人、一千人。 第一座营地是六天前建起的，自那之后，蛇民们陆陆续续来到河岸城。数目没有想象里那么多，但也提供了充足的劳力，不仅又建起了两座营地，还在营地北面，河岸城南面挖好了内恩队长一直想要的壕沟。 教蛇民们挖地洞堆雪屋，给他们必要的粮食和衣物，在营地安装新式开水锅炉，让蛇民们能喝到热水，甚至能洗热水澡，种种措施让蛇民们的工作热情高涨，不仅说服了内恩队长，也让托比昂说服了那些反对收留蛇民的市民。 当然，这也多亏了玛莉安，没有她的话，河岸城跟蛇民的沟通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顺畅。 更重要的是…… 壕沟后面，冰雪堆起来的台子上，内恩对面目都包裹在熊皮帽子里的琼恩说“蒸汽之神还懂这些事情吗？” 内恩的意思是，三个营地的蛇民就是三个不同阶段。 第一个营地的蛇民是最早被收留的，因为有琼恩和玛莉安手把手教导，已经明白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第二个营地是四天前建的，里面的蛇民由第一批蛇民教导，也大概清楚了自己的状况。第三个营地昨天才建好，收留的大批蛇民还处于茫然状态，不过有第一第二批蛇民带领，秩序也算井井有条，没搞出什么乱子。 城市议会原本的忧虑完是多余的，大家对蛇民的担心不仅是粮食和物资不足，更大的忧虑是安上的。 现在的处理方式就很好，既获得了劳力，又把他们跟河岸城隔开了。现在除了送物资，调度人手和给营地里安装机器，蛇民跟市民并没有更多接触。等到掠食者大队到来，蛇民营地还能作为最前线进行抵挡。 这可不是一个少年能够具备的见识，所以内恩队长才这么问。 琼恩闷闷的说“蒸汽之神的启示并不是凭空来的，都是建立在凡人的智慧上。凡人懂的，祂都懂。”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透过风镜，一直落在营地外面跟蛇民们沟通的玛莉安身上。 少女拒绝了白熊皮大衣，穿着跟蛇民们一样的翻毛羊皮袄子和羊皮帽，一面查看蛇民们的生活情况，一面督促他们参与劳动。蛇民们没出什么乱子，她真是居功至伟。 “不要担心玛莉安，老会长恐怕比你还看重她，要求我力保护她的安，我派了芮妮和莱丝特保护她……” 内恩笑着说“而且她身边也有志愿的保护者，那个阿什卡长老几乎都快把她当公主甚至女王了。” 的确，玛莉安身边有不少跟班，除了两个河岸城的女警卫队员，还有蛇民护卫。第一批收留的蛇民里，那个叫阿卡什的长者，更是亦步亦趋，惟命是从。 “我……我不是担心……” 琼恩尴尬而笨拙的解释，警卫队长却笑得更大声。 “我在担心蒸汽车的情况……” 琼恩只好把目光投向另一面，那里的雪地上，两道怪异的痕迹由西向北延伸。 在上百管道工、铁匠、木匠乃石匠的努力下，替代蒸汽雪橇的蒸汽车终于造好了。 严格说这辆蒸汽车也算不上新造，莎尔佳虽然开走了所有蒸汽雪橇，河岸城还有一些坏掉的雪橇以及维修用的备件，蒸汽车是用新造的蒸汽机和一些部件，加上这些部件拼装起来的。 河岸城的蒸汽雪橇是太阳高地制造的，特点是速度快，但比钢铁堡的蒸汽雪橇小很多，载重量也有限。 这两种雪橇都是用蒸汽机驱动一对带了防滑铁链的轮子，再装有滑板，后面拖上装着滑板的车厢。 琼恩设计的蒸汽车却不一样，蒸汽机驱动的不是轮子，而是用铁轮驱动一圈钢铁铸造的履带。 履带很宽，抓地很牢，加上新的迷你蒸汽机都是铆接工艺，让蒸汽车比蒸汽雪橇大了一圈都不只。 蒸汽车的速度比蒸汽雪橇慢很多，但也比人走路快三四倍。除了驾驶员之外，在运半车煤的情况下，还能再搭四个人。后面只接三辆车厢的话，一次运十个人加二十多吨煤，算上挖煤的时间，来往也就六七个小时，这已经是河岸城两三天的煤炭用量。 河岸城周边有几个煤矿，都在地表，但几公里乃至十几公里的距离，没有适合的运载工具，也就每年最暖和的时候集中挖掘一些。剩下的用量得靠粮食跟钢铁堡的蒸汽雪橇商队交换，他们一次就能运来几百上千吨煤。 内恩队长信心满满的说“有警卫队员护卫，还带着蒸汽机枪呢，就算遇到了掠食者也不怕。” 琼恩摇头说“我是怕蒸汽车出问题……” 内恩拍拍他肩膀“你的设计是蒸汽之神的启示，哪会出问题呢？” 琼恩可没安心“蒸汽之神只是启示了设计，实际做得怎么样，还是靠我们自己啊。” 内恩队长语气里满是赞许“你们的研究所已经做得够好了。” 到现在蒸汽机枪已经有接近三十部了，而且做了不少改进，射程和射速都有了不小提升。 除了蒸汽机枪，从锻炉到锅炉，再到机械，这几天来以蒸汽先锋团为核心的研究所，给河岸城带来了太大变化，从管道工到温室工，以及其他市民们，都看在眼里，琼恩提出的改造蒸汽核心炉方案，在城市议会里的支持声也越来越大。 “只是掠食者的话，我可以说，河岸城已经安了。” 内恩队长很自信，哪怕出现了披挂着铁甲的掠食者，在改进了的蒸汽机枪面前仍然不堪一击。 等小寒潮过去，大寒潮来临，掠食者的威胁也就烟消云散了。掠食者虽然吃人，却仍然是人，不可能在那么低的温度下继续活动。 “所以我赞成继续收容蛇民，反正没几天时间了。” 内恩又看向河岸城的其他方向，蛇民们正在那里建新的营地。河岸城的东西两面是缓坡，虽然有铁皮墙和配备了蒸汽机枪、黑石探照灯的哨塔，掠食者要从那里大规模进攻的话，还是很难挡住。 北面的情况要好一些，那里是陡坡，还有更高的飞艇平台，只需要安排一组守卫，配上两三步机枪就能牢牢守住。 内恩队长又叹道“当然，得先解决粮食问题。” 蛇民们带来了不少蘑菇，只要有合适的温度和环境，蘑菇上的孢子就能生长。每座营地都靠着锅炉建了地下室暖房，再加上潮湿的朽木，应该能有收获。 不过蘑菇饱不了肚子，除了小麦，还得靠肉。 河岸城自己也在养猪狗牛羊还有鸡鸭，但是零零散散的数量很少。正在制造的第二辆蒸汽车就用在了这上面，那是专门用来探索和狩猎的。这几天已经看到一些雪地弯角羊之类的兽群跨过大河向北而去，河岸城的市民只能望羊兴叹。 有了蒸汽车，搭上机枪，别说羊，就算是狼群甚至熊，都只是枪口下的丰美猎物，十只羊就够河岸城所有市民一天吃上份量不少的肉。 琼恩心头也变得沉重，狩猎能解决一些问题，但不可能彻底解决粮食问题。大寒潮一来，就没办法外出了。 内恩队长忽然嗯了一声，举起望远镜观察某个方向。 琼恩也跟着举起望远镜，就在河岸城东面，极远的地平线上，一股黑烟冉冉升起，像是篝火的动静，而且规模不小。 那是至少六七公里远，换在以前可看不清楚。 琼恩马上发现，黑烟不只一股，相邻不远的地方有十多股，每股黑烟都差不多粗细。 肯定不是自然的林火，那就是人为的了。算算每座篝火有二三十个人，那就是好几百人，蛇民部落可没这么大规模。 黑烟下方的篝火是雾气，看不到细节，稍稍调整视角，琼恩心头一凛。 无数细小如沙砾的黑影正朝远离黑烟的方向挪动，零零落落的洒在纯白的冰雪大地上，一看就是蛇民，数量有好几百。 “是掠食者，一支规模不小的掠食者队伍。” 内恩队长语气异常低沉“他们正在饱餐，准备着大战一番。” 饱餐？ 琼恩心口泛起密密麻麻如针扎的凉意，那些掠食者哪来的粮食？ 显然是那些蛇民了…… 他有些发急，还有不少蛇民活着，正逃向河岸城。掠食者并没有追，应该是觉得哪怕耽搁一顿饭的功夫，也能追上那些“预备粮”。 说不定玛莉安的母亲和弟弟在逃难的人群里呢？ “去救蛇民？” 内恩队长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琼恩，这难道也是蒸汽之神的启示？” “就算是，也没人愿意。” “河岸城为了蛇民已经做得够多了，难道还要市民为了蛇民冒着牺牲的风险吗？” 他语气有些重“那又是好几百人，我们的粮食根本不够。” “琼恩，掠食者吃人很邪恶，可河岸城如果没了粮食，你猜会怎么样？” “有些人为什么没有反对收留蛇民，你既然聪明到了可以获得蒸汽之神的启示，应该很好猜吧？” “河岸城……以前不是没有过那种事情，虽然只是个别的，可人被逼得了绝境，什么都干得出来。” “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市民们死后，尸体都会被烧成灰。” 琼恩心口的凉气就像蒸汽一样沸腾着，就连河岸城的市民也吃过人！？ “琼恩，你已经把河岸城推往那个方向了。我们都期待着你带来蒸汽之神的新启示，好把事情扭转回来，而不是让你继续推下去。” 内恩队长又警告了一句，离开雪台去布置防务了。 琼恩看看远处逃难的蛇民，再看看前方营地的蛇民，以及蛇民里的玛莉安，急得紧咬嘴唇，第一次虔诚的向蒸汽之神祷告。 额头微微发热，黑石亮起了金光，蒸汽之神说“不要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琼恩完不明白，正要问，河岸城西面响起蒸汽炉的声响，由远及近，渐渐靠近。 原以为是挖煤的蒸汽车回来了，可几分钟后声响清晰了些，才听出不同。 又过了一会，望远镜里的景象变得清晰。 那是辆覆盖着白色伪装布的蒸汽雪橇，车头比蒸汽车大得多，光那对钢铁轮子就有一人多高。 钢轮前面是滑板，后面拖着的五六截车厢也是滑板，在雪地上拉出又深又直的轨迹，朝着河岸城急速驶来。 看起来像是钢铁堡的蒸汽雪橇，但要小一些，不是以前见过的。看这完没减速的样子，似乎要直接冲进河岸城。 西面哨塔上的机枪开火了，在蒸汽雪橇旁边溅起团团雪花。 雪橇上响起粗犷的嗓音，在用喇叭之类的扩音器大喊“我是钢铁堡的斯内普！别开枪！雪橇出了点问题，见鬼你们哪来那么多人啊！” 巨大的蒸汽雪橇冲上缓坡，距离铁皮墙两三百米的地方终于开始转向减速。等到划出一个大圈停下时，最后一辆车厢离铁皮墙只有几米距离，扬起的冰雪像决堤洪水，冲垮了好长一段墙面。 钢铁堡的人…… 琼恩先是叹息，他们肯定是抢在大寒潮之前来买粮食的吧，可惜河岸城没有多余的粮食卖了。 接着他一个激灵，河岸城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卖，而那些正在逃难的蛇民，也可以算成价码。 他赶紧朝东面跑去，路上还在想，救下了蛇民的话，粮食问题就更严重了啊。 不找到立竿见影的解决办法，老会长还有内恩队长，能答应这桩交易吗？ 蒸汽之神在他心底出声了“办法很多，但要立竿见影，就只有一个。” 第十六章 还有块绊脚石 钢铁堡的斯内普，是河岸城的老熟人，也是其他城市的老熟人。≈lt;r≈t;≈lt;r≈t;每年大寒潮过后，他都会坐着轮子足有两个人高的蒸汽雪橇，挨个拜访各座城市。≈lt;r≈t;≈lt;r≈t;给葬树山带去蒸汽挖掘机和锯子，带走煤炭和木料……≈lt;r≈t;≈lt;r≈t;给大树谷带去热气炉和蒸汽枪，带走毛皮羽绒……≈lt;r≈t;≈lt;r≈t;给太阳高地带去钢材和银锭，带走机械零件和各类奢侈物品……≈lt;r≈t;≈lt;r≈t;给河岸城带来煤炭、木材、零件，带走粮食……≈lt;r≈t;≈lt;r≈t;钢铁堡的蒸汽雪橇非常巨大，它实际就是一座蒸汽核心炉改造的。每次来都惊天动地，交易的又是大宗货物，别说托比昂和内恩队长，连琼恩都知道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是钢铁堡的斯内普。≈lt;r≈t;≈lt;r≈t;“今年的情形有些不对啊，我开着钢铁堡二号出来紧急采购物资，这玩意比以前你们见到的一号快得多，操纵起来难度很大，兄弟们到现在还不太习惯。”≈lt;r≈t;≈lt;r≈t;斯内普跟闻讯赶来的托比昂聊着“莫里斯那个家伙呢，换你当市长？太好了，终于不必再跟那个恶心的家伙打交道了！”≈lt;r≈t;≈lt;r≈t;琼恩赶到的时候，斯内普正跳着脚的对托比昂喷唾沫“没粮食就算了，你们还收留蛇民，是想找死吗？”≈lt;r≈t;≈lt;r≈t;内恩队长想解释，斯内普咆哮道“蛇民背后是掠食者，掠食者背后是可怕的钢铁恶魔！没错，雪人就是钢铁恶魔！”≈lt;r≈t;≈lt;r≈t;“我们的探索队远远的见过那玩意，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抗衡的！”≈lt;r≈t;≈lt;r≈t;“是啊，我们那也出现了蛇民和掠食者，我才说今年的情况不一样！”≈lt;r≈t;≈lt;r≈t;“鬼知道他们是怎么穿过这和太阳高地，再翻过钢铁大山，跑到我们北面去的。”≈lt;r≈t;≈lt;r≈t;琼恩听得真切，吓得脚下一乱差点扑地上。≈lt;r≈t;≈lt;r≈t;蛇民和掠食者居然在钢铁堡的北面出现了？这怎么可能！？≈lt;r≈t;≈lt;r≈t;钢铁堡就在整个世界的北面，更北的地方是巍峨群山，也是冰雪和风暴更加猛烈的地方。信奉冰雪与风暴之神的信徒都说那里就是神座，根本不可能有人类活着。≈lt;r≈t;≈lt;r≈t;钢铁堡的探索队曾经穿越群山边缘，到达了最北面，可那里只看到一望无垠的冰面，有些像史前世界的大海。≈lt;r≈t;≈lt;r≈t;蒸汽之神低语道“没什么不可能，你们的世界其实是颗星球，河岸城和其他城市都在北极，太阳高地就是极点。”≈lt;r≈t;≈lt;r≈t;“你们有指南针，但指南针在太阳高地会失灵。到了钢铁堡，指南针又指向太阳高地跟河岸城。所以你们觉得指南针不再有用，只是按照习惯把大河这边当做北，对面当做南。”≈lt;r≈t;≈lt;r≈t;琼恩完全不懂，蒸汽之神说先不要管这个，问问斯内普，有没有必要的工具。≈lt;r≈t;≈lt;r≈t;“蒸汽之神的选民，蒸汽先锋团？”≈lt;r≈t;≈lt;r≈t;托比昂见到琼恩，赶紧把他拉过来介绍，大概是觉得自己再被斯内普喷下去，脸上会挂冰瀑了。≈lt;r≈t;≈lt;r≈t;“蒸汽之神只会保佑钢铁堡的子民，你一个小屁孩哪来资格为祂代言！”≈lt;r≈t;≈lt;r≈t;“我跟你说，只有像我这样的钢铁堡人才能承受得起蒸汽之神的力量，看看我的胳膊，看看我的拳头！”≈lt;r≈t;≈lt;r≈t;“啊——我的眼睛！”≈lt;r≈t;≈lt;r≈t;斯内普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实，蒸汽机枪什么的都改变不了他把琼恩看做亵渎蒸汽之神的异端的态度，还是琼恩额头上放射的金光起了一锤定音的作用。≈lt;r≈t;≈lt;r≈t;钢铁堡的人类信仰蒸汽之神，跟真神教徒的信仰不同，他们只是相信蒸汽是神祇赐予的，而蒸汽核心是蒸汽之神留下的神器。≈lt;r≈t;≈lt;r≈t;这跟琼恩的认识不同，他的蒸汽之神只是带来火焰与光明，照亮凡人的智慧。≈lt;r≈t;≈lt;r≈t;而且他的蒸汽之神也格外宽容，让他不要跟斯内普辩论，还说钢铁堡人只是走了歧途，最终会回归正信。那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得赶紧解决河岸城的粮食问题。≈lt;r≈t;≈lt;r≈t;“挖掘机？当然有，每次出来都会带，大的小的都有，葬树山现在用不着，都在车上呢。”≈lt;r≈t;≈lt;r≈t;斯内普也是个豁达的人，谈到实际的事，就把神丢一边了。≈lt;r≈t;≈lt;r≈t;他皱起粗浓得像胡子一样的眉毛“可你们没有粮食了啊，要拿什么换？”≈lt;r≈t;≈lt;r≈t;“太阳银币不要，赊账也不行，我还没去大深谷，说不定他们会要。”≈lt;r≈t;≈lt;r≈t;“蒸汽机枪的设计图……”≈lt;r≈t;≈lt;r≈t;斯内普捏着下巴，再度打量他身边那部怪异的机械。≈lt;r≈t;≈lt;r≈t;“我们都在山洞里，倒不怎么怕蛇民和掠食者，而且自己的蒸汽枪也够用了。”≈lt;r≈t;≈lt;r≈t;他用指关节敲着蒸汽机枪的锅炉，再歪头眯眼睛打量管道。≈lt;r≈t;≈lt;r≈t;“倒是这种锅炉，还有管道的拼接，跟以前不同啊。”≈lt;r≈t;≈lt;r≈t;“连螺栓套筒都没有，密封还挺好的，整套迷你蒸汽机的重量应该轻了不少吧？”≈lt;r≈t;≈lt;r≈t;不愧是钢铁堡人，就算是商人，都懂得这些。≈lt;r≈t;≈lt;r≈t;蒸汽机枪的锅炉、管道和机械部件是新的，上面的各种接口和阀门都没有固定螺栓的厚厚套筒，而是一个个几乎跟管身齐平的“螺帽”。≈lt;r≈t;≈lt;r≈t;那其实是铆钉，用蒸汽机打孔之后，将烧红的铆钉捶入孔内，叫做热铆。在焊接技术出现前，热铆是锅炉、管道还有各类钢铁机械最靠谱的拼装和密封技术了。≈lt;r≈t;≈lt;r≈t;琼恩说“可以把图纸卖给你，价码是所有蒸汽挖掘机。”≈lt;r≈t;≈lt;r≈t;铆接不是一句话就能说透的，蒸汽之神给琼恩的启示，是汇总了无数经验后的一整套技术。从知道“烧红铆钉捶进孔里”这个方向到不仅可以替代螺栓，还能让机器更轻更坚固更密闭，以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至少得折腾一年半载才能搞定。≈lt;r≈t;≈lt;r≈t;看了看更像是蒸汽机车后面的车厢，琼恩补充“再加三个车厢的煤。”≈lt;r≈t;≈lt;r≈t;斯内普摊手说“小家伙，你的口气也太大了，我们最缺的是粮食。”≈lt;r≈t;≈lt;r≈t;“你们没有粮食，我还可以去大深谷买些肉。”≈lt;r≈t;≈lt;r≈t;“这种……铆接技术，对钢铁堡来说不是非常必要。”≈lt;r≈t;≈lt;r≈t;琼恩转述蒸汽之神的话“挖掘机我们可以自己造，煤我们也可以自己挖，要你的只是赶时间。”≈lt;r≈t;≈lt;r≈t;“铆接带来的好处你还不是完全清楚，你们还在折腾锅炉和管道套筒，反复作密封测试的时候，我们已经造了好几部。”≈lt;r≈t;≈lt;r≈t;“我们只有几十个管道工在造迷你蒸汽机，但每天已经能造十部。你们用上几倍的人手，能有同样的产量吗？”≈lt;r≈t;≈lt;r≈t;一番话说得斯内普无语，他更细致的打量起来。≈lt;r≈t;≈lt;r≈t;等他打开锅炉的煤室，两眼又是一亮“奇怪的构造，而且是用……煤粉？”≈lt;r≈t;≈lt;r≈t;钢铁堡人很爽快，确认可以得到新式锅炉的图纸后，斯内普就答应了这个交易，甚至慷慨的又加了一车厢木材。≈lt;r≈t;≈lt;r≈t;蛇民在市民的带领下来卸货，斯内普捏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看着。≈lt;r≈t;≈lt;r≈t;“难怪你们没粮卖，是把蛇民当做劳工收留了。”≈lt;r≈t;≈lt;r≈t;他笑着说“看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这些图纸凝结的智慧，价值其实不只我给的这点东西啊，可惜我拿不出更多东西了。”≈lt;r≈t;≈lt;r≈t;琼恩摇头说“这也是传播蒸汽之神的启示，不是……纯粹的交易。”≈lt;r≈t;≈lt;r≈t;这话不是蒸汽之神说的，是他自己的心声。≈lt;r≈t;≈lt;r≈t;大胡子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你的这个蒸汽之神，我们钢铁堡人坚决不承认！”≈lt;r≈t;≈lt;r≈t;“蒸汽之神在我们那里，等大寒潮过去了，你小子还活着的话，我就带你去钢铁堡。”≈lt;r≈t;≈lt;r≈t;“看你不痛哭流涕的悔过，承认自己亵渎了蒸汽之神！”≈lt;r≈t;≈lt;r≈t;“还有，少拿那块发光的石头吓人，你那是戏法！”≈lt;r≈t;≈lt;r≈t;钢铁堡人就是这么固执……≈lt;r≈t;≈lt;r≈t;等斯内普去监督卸货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内恩队长说“划不来啊，十来部挖掘机，还有点煤和木头，就换走了咱们这么多新技术。”≈lt;r≈t;≈lt;r≈t;琼恩重复说“这是传播蒸汽之神的启示。”≈lt;r≈t;≈lt;r≈t;内恩摊手“只是咱们河岸城的蒸汽之神。”≈lt;r≈t;≈lt;r≈t;他再度提到那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同时买了不少煤，却还要挖掘机，应该不是用来继续挖煤的吧，跟粮食有关吗？”≈lt;r≈t;≈lt;r≈t;琼恩点头“当然有关，不过这要调动很多人手，还得在很远的地方设立营地，必须跟托比昂爷爷商量。”≈lt;r≈t;≈lt;r≈t;内恩脸色有些变了“要分走很多人手的话，老会长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必须让议会通过决议。”≈lt;r≈t;≈lt;r≈t;琼恩烦躁的道“议会……那些住在贵族区里没什么事干就知道否决事情的家伙？河岸城的命运凭什么全由他们决定？”≈lt;r≈t;≈lt;r≈t;这是他老早就有的想法了，在他看来，管道工、温室工、警卫队员和所有每天干着繁重工作，维持着河岸城运转的人，才有资格决定城市的命运。≈lt;r≈t;≈lt;r≈t;“的确如此……”≈lt;r≈t;≈lt;r≈t;蒸汽之神低语道“不过正因为大家都要忙着工作，才没时间没精力去思考额外的事情，所以才会让那些有钱也有闲的人拿到了决定权。”≈lt;r≈t;≈lt;r≈t;和其他城市一样，河岸城议会的议员都是所有成年男子选举出来的，总数有六十人，每届三年，负责在市民大会没有召开的时候进行各项决议，包括制定律法。议长就是市长，前任市长即便下台，也还有议员身份。≈lt;r≈t;≈lt;r≈t;琼恩哼道“所以我说过，要度过这么大的危机，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lt;r≈t;≈lt;r≈t;内恩队长呵呵笑了“你是说让老会长当国王吗，就算是国王也不可能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啊。”≈lt;r≈t;≈lt;r≈t;琼恩摇头“不……”≈lt;r≈t;≈lt;r≈t;他其实是在回答蒸汽之神的话，蒸汽之神在问他“你想当国王吗？”≈lt;r≈t;≈lt;r≈t;他说“我希望大家能发自内心的支持……托比昂爷爷和我，而不是出于各种情绪，还有只顾自己的利益，来反对我们。”≈lt;r≈t;≈lt;r≈t;蒸汽之神说“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凯文开枪干掉了真神教会的头目，托比昂就当不了市长，你和蒸汽先锋团也不会开始被大家认可。”≈lt;r≈t;≈lt;r≈t;琼恩继续摇头，他被吓着了“不，神啊，您的预示太可怕了，那跟为了活下去而吃人一样，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lt;r≈t;≈lt;r≈t;蒸汽之神轻轻的笑道“你希望坚守底线吗？很好，为了不打破这样的底线，你就得更努力。”≈lt;r≈t;≈lt;r≈t;琼恩深深出了口长气，刚才有种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的恐怖感觉。≈lt;r≈t;≈lt;r≈t;他对内恩说出了解决粮食问题的办法……≈lt;r≈t;≈lt;r≈t;市政厅的城市会议室里，议员们群情激愤，反对托比昂的提案。≈lt;r≈t;≈lt;r≈t;“这太荒谬了，就跟赌博一样！”≈lt;r≈t;≈lt;r≈t;“希望城毁灭三十年了，哪还找得到粮库？”≈lt;r≈t;≈lt;r≈t;“就算能找到，当年希望城毁灭的时候，粮库还会好好的？”≈lt;r≈t;≈lt;r≈t;“埋了三十年的粮食，还能吃吗？”≈lt;r≈t;≈lt;r≈t;“我们不能把人手浪费在毫无希望的赌博上！”≈lt;r≈t;≈lt;r≈t;托比昂对角落里旁听的琼恩摊手，示意自己尽力了。≈lt;r≈t;≈lt;r≈t;解决粮食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去挖希望城。≈lt;r≈t;≈lt;r≈t;希望城毁灭前有上万人口，粮仓里应该有足够的存粮。≈lt;r≈t;≈lt;r≈t;就算粮仓没有，加工食物的作坊、售卖食物的店铺以及富人区里，也能找到大量食物。≈lt;r≈t;≈lt;r≈t;至于保存期限，熏肉之类的东西深埋在冰雪里三十年，挖出来肯定能吃，河岸城的冻库里还有二十多年前的熏肉呢。≈lt;r≈t;≈lt;r≈t;这的确是赌博，但也不是把所有筹码都押上去了。≈lt;r≈t;≈lt;r≈t;到明天就有两辆蒸汽车可以用，一辆去狩猎，一辆跟着斯内普的蒸汽雪橇去大深谷，用蒸汽机枪换肉。≈lt;r≈t;≈lt;r≈t;而且也用不到太多人手，计划会在那里建立一个临时营地，驻扎二十名警卫队员，二十名工人，一百名蛇民劳力。不管有没有收获，大寒潮快来的时候就撤回来。≈lt;r≈t;≈lt;r≈t;“二十名警卫队员！”≈lt;r≈t;≈lt;r≈t;某个老议员拿拐杖敲着桌子“还有铁管铁板之类的物资，用来保护城市不好吗？”≈lt;r≈t;≈lt;r≈t;“浪费在这么不智的赌博上，完全没有道理！”≈lt;r≈t;≈lt;r≈t;琼恩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赞同这个计划了，怕削弱了保卫河岸城的力量。≈lt;r≈t;≈lt;r≈t;托比昂做最后的努力“我和不少人都还记得希望城的大略布局，知道该在哪里挖更有机会。我们也从斯内普那里得到了蒸汽挖掘机，大的小的都有，挖掘进度会很快。”≈lt;r≈t;≈lt;r≈t;某个人冷笑着打断“挖掘机？我听说你们为了得到这些挖掘机，把我们所有的技术图纸都卖了。”≈lt;r≈t;≈lt;r≈t;是前任市长莫里斯，他果然忍不住跳出来了。≈lt;r≈t;≈lt;r≈t;琼恩张大了嘴巴，为如此厚颜无耻的言论而震惊，其他议员们都闹了起来，纷纷质问托比昂乃至琼恩是怎么回事。≈lt;r≈t;≈lt;r≈t;“这些技术是我们河岸城的财富，怎么能不经由我们的批准就随便处置呢？”≈lt;r≈t;≈lt;r≈t;“托比昂，琼恩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就没好好叮嘱过他吗？”≈lt;r≈t;≈lt;r≈t;“这是无效的！跟商人沟通还是莫里斯可靠，让莫里斯马上去找斯内普！”≈lt;r≈t;≈lt;r≈t;“托比昂你管好小孩子，让他们老老实实做事吧，别到处捣乱！”≈lt;r≈t;≈lt;r≈t;议员们叫嚣着，莫里斯在后面抱着胳膊，沉沉的，笃定的笑着。≈lt;r≈t;≈lt;r≈t;“就算琼恩真的是蒸汽之神的选民，也得服从河岸城的律法！”≈lt;r≈t;≈lt;r≈t;汤玛斯法官也是议员，盯着琼恩说“律法是河岸城全体市民的意志，哪怕神祇也不能动摇。这就是凯文杀了那么多人，人们仍然认可托比昂赦免他的原因。不管是真神还是蒸汽之神，都不能逾越律法。”≈lt;r≈t;≈lt;r≈t;琼恩忍不住辩驳道“这是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如果觉得这个计划有问题，那你们提个计划啊。”≈lt;r≈t;≈lt;r≈t;另一个老头子颤颤巍巍的说“这是托比昂，是你的责任，不是吗？”≈lt;r≈t;≈lt;r≈t;莫里斯又阴沉的说“你其实不是找到办法了吗？不然为什么收留那么多蛇民呢？”≈lt;r≈t;≈lt;r≈t;琼恩看向莫里斯，只觉得胖子的那双眼睛跟蛇眼一样冷，不由打了个寒噤。≈lt;r≈t;≈lt;r≈ 第十七章 会走的蒸汽核心炉 会议室里继续吵闹下去，托比昂以进为退，提议腾出贵族区的一些房屋，改为老弱病残的养护所。大多数议员都生活在贵族区，自然否定了这个方案。借口也冠冕堂皇，说琼恩改进了蒸汽核心炉，城市中心的煤雾减轻了大半，那里的温度更高，老弱病残在那里住着更舒服。 作为交换，取消交易的事情就不好再提了。但议员们要求把挖掘机用在河岸城东西两侧的壕沟挖掘上，挖掘希望城，那是想都别想。 没有议会的支持，托比昂没办法调动那么多人手和物资，琼恩的粮食危机解决方案，宣告破产。 至于粮食危机要怎么解决，看大多数议员笃定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自己储存了足够度过大寒潮的粮食，就等着看托比昂栽在这上面呢。 “他们其实是对我不满，只是拧不过市民大会的决定。” “也别把他们想得太坏了，必要的时候还是会交出一些粮食，但肯定得到我……还有支持我的人山穷水尽了，必须去求他们的时候。” 散会后琼恩跟着老会长回研究所，路上老会长唏嘘的道“说起来还是你给了他们信心，有了蒸汽机枪，又把蛇民隔在城外，就算蛇民没吃的闹起来了，他们也不怕。” 脑子里掠过莫里斯还有那些议员的嘴脸，琼恩心中忽然躁动起来，如果能像清理真神教会那样清理这些人那该多好，河岸城的市民就能紧密团结起来。 托比昂忽然又说“其实……琼恩你也不必太担心粮食的事情，明天开始，河岸城启动紧急状态，食物也改成寒潮餐。” 琼恩愕然，河岸城主产粮食，过往都不缺，大寒潮来的时候也没太控制。其他城市则会在麦粥里添加木屑，再配搭点只有油花的肉汤，就是所谓的“寒潮餐”。 他有些气愤了“如果大家都吃一样的倒没什么，可那些议员，还有住在贵族区的人不会吃这个吧？这样不公平！” 托比昂拍拍他肩膀“你也不会吃这个，你那个蒸汽先锋团的小家伙们，我会把他们列进工程师的名单里，优先保证吃饱吃好。” 老会长取笑道“你的小侍女也不会亏待了，她和你的待遇一样。” 琼恩摇头“我不是因为自己吃什么才觉得不公平，而是这个样子，大家不可能齐心！” 老会长幽幽叹道“会齐心的，虽然有人比自己吃得好，但看到还有很多人比自己吃得更差，大家心理会平衡的。” 琼恩醒悟过来“蛇民？” 老会长点头“河岸城给蛇民的食物，木屑会加一倍。” 琼恩第一反应是想说这是更大的不公平，可老会长的反问让他噎住“怎么？难道你还想让蛇民吃一样的食物？他们凭什么呢？” “你都知道得把他们跟市民隔开，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给市民当盾牌，你自己该明白的啊。” 琼恩的脑袋低了下来，他没办法反驳。 从现实来说，这是必然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琼恩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可还是危险啊，挖希望城总能有点希望，这帮老家伙对眼下这场危机还没一点认识，还被莫里斯蛊惑着处处针对我。” 老会长的念叨让琼恩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能解散议会，重新选人呢？” “也可以成立……紧急状态小组，一般的事情都由您带着的这个小组决定，把支持您的议员调进去，这样处理事情不也更快了吗？” 离研究所那还有一截路，老会长却停步了。 他很严肃的看着琼恩“已经够了，琼恩！我不站出来，你和凯文都会被放逐！” “默认你赎完了罪，赦免了凯文，还让你们搞个蒸汽先锋团甚至研究所，调动那么多人手物资，甚至接收蛇民，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我知道你还想做更多，不管那是你的想法还是蒸汽之神的启示，都不是让河岸城分裂的借口。” “把反对自己的人踢开甚至清理掉，大家就能团结一心了？” “琼恩，这种想法是危险的。每一件事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每做一个决定就去掉一些人，到最后还会剩谁，只会剩你自己啊。” “河岸城是大家的，包括莫里斯和住在贵族区的那些人。他们的确令人讨厌，但他们能住在那里，能有储备的粮食，也不是偷盗和抢夺来的。他们也是我们的一员，要尊重他们的想法和利益。” 说到后面，老会长的语气沉重了许多“市长……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现在我才体会到了。” 等老会长离开，琼恩涨红着脸，低声自语。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而且他们也没把自己算成我们的一员！” 他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警卫队员守着凯文，也不让蒸汽先锋团的少年参与蒸汽机枪的测试，盖斯不时查看他们的图纸，应该在看他们是不是又在设计新武器吧。 老会长……不，包括内恩队长在内，都怕他们被那场意外启发，觉得什么问题都可以用武器解决，在监视和防范他们。 他既是为老会长居然如此看他而委屈，也是为自己还真的闪过了类似念头而羞愧。 “对生活没有足够的经历，对世界没有深刻的理解，再加上不够稳定容易变化的心性，你和你的小伙伴们，的确没有资格掌握所有人的命运。” 蒸汽之神在心底说“但你们还有这些成年人已经泯灭的特质，那就是希望，改变世界的希望。” 琼恩虔诚的问“那我该怎么做？” 蒸汽之神说“关于命运的指引，我已经给得够多了。从现在开始，我只会给你智慧的启示，剩下的你自己努力摸索吧。” 琼恩有点想哭，挖掘希望城是您说的，然后什么也不管了？ “琼恩！” 前方响起清脆的嗓音，是玛莉安，她提着大衣的衣摆，跑得飞快。后面两个女警卫队员气喘吁吁的追着，还在喊“小心别摔着！” 冲到琼恩身前，拄着膝盖喘了两口气，急急的道“外面，部落……” 关于这个，他在议会上也提过。挖掘希望城的提案还有几个人支持，这事连一个支持者都没有，包括托比昂，他的态度跟内恩队长一样。 正在头痛该怎么跟玛莉安说，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不高但很壮的人，正捏着夸张的大胡子，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仰头打量蒸汽核心炉。 钢铁堡的斯内普…… 卸货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和他的部下也需要休息一下，每次来都是第二天才离开，这会正在城里闲逛呢。 琼恩眉头一挑，他想到了办法。 “帮你救蛇民？” 斯内普看他的目光先是像看傻瓜，闪了闪，又像是看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等看到琼海身边的少女，又笑了，嘟囔了一句什么，像是“爱情真伟大”。 “老托比昂没答应你，才来找我，所以这是你的私事，而不是河岸城的公事。” 斯内普说“钢铁堡的人不做免费的事情，你能再拿出让我心动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还有什么呢？” 他指了指核心炉顶端冒着冉冉烟气的烟囱说“别指望用这个啊，我已经知道把煤粉碎之后再烧，会减少煤雾甚至煤的用量，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小技巧。” 琼恩咬咬牙“我还有东西……” 他指指额头上的黑石“就是这个，可以把火变成光，你们做不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些。” 斯内普满脸不信“这不就是你的神石吗？火当然能变成光，它本来就是光嘛。” 城西蒸汽雪橇的巨大车轮下，斯内普看着小煤炉里的黑石莹莹发光，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他当场从车上的煤里找出一些黑石，用斧头砸了好几颗后，找到一块有明显石芯的，利索的把石芯剥了出来。 钢铁堡建在巨大的山洞里，那里人人都是石匠。 直接把石芯丢煤炉里烧，握着石芯向蒸汽之神、冰雪与风暴之神祷告再烧，甚至还吐了唾沫抹了血的烧。 斯内普变着花样折腾了一会，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琼恩将石芯托在手上，闭目凝神，然后就听斯内普嗷的大叫出声。 “一定是我们钢铁堡还不知道的什么史前技术！” 斯内普抢过正泛起黯淡金光的石芯，另一手凑过来摊开“再给十……不，二十颗！” 午后时分，蒸汽雪橇的巨大车头汽笛长鸣，只拖了一截车厢就开动了。 像是巨大铁罐的车厢里，撞了斯内普、十名钢铁堡的雪橇护卫队员，琼恩，玛莉安和她的两个护卫，以及凯文和蛇民长老阿什卡。 钢铁机车绕过河岸城南面，驶向东面，迎向那些离河岸城还有好几公里的逃难蛇民。 天色变暗的时候，蒸汽雪橇才回到河岸城西面，卸下来两百多蛇民。 “到了？” 琼恩怀里，玛莉安醒了过来。 难民里有人认识玛莉安的母亲和弟弟，也知道他们的情况。 听到母亲被劈成几截丢进大锅里，弟弟在旁边已经傻掉的消息，玛莉安表现得很坚强，并没崩溃，也没哭喊，应该是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她只是抱着琼恩，渐渐睡着了。 “到了……” 琼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那个……” 玛莉安握住琼恩的手，直视着他，眼里波光荡漾“活下去！我们，活下去！” 琼恩沉沉点头，他知道玛莉安的意思。 车下托比昂叫着，怒气满怀“琼恩！” 居然还有莫里斯的声音“我看琼恩才是河岸城的市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让他是蒸汽之神的选民……哦不，该叫主教了，现在不是连教会都有了吗？” 其他声音来自议员们，都在责骂琼恩还有斯内普。 下车的蛇民都被警卫队员拦住了，琼恩此刻心头灼热得像煤炉，他大步走了过去，面对托比昂和那些议员。 “我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吗……” 托比昂抢在议员前开口，还想替他遮掩，琼恩大声说“我带着蛇民，还有志愿者去挖希望城！” 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议会不许可，不等于河岸城的人不能自己去。 他从蒸汽之神那获得的启示很多，但能变成现实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包括老会长在内，河岸城已经满足于他带来的改变，不希望进一步改变。连蒸汽核心炉的改进计划，都被放到了大寒潮之后。 他也不认同河岸城的不公平，现在这样的“紧急状态”根本不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如果威胁不只是掠食者，人们肯定会分化的，到时候再出了莎尔佳捣乱，河岸城只会变成所有人的坟墓。那个莫里斯就很有可能，他居然没因为莎尔佳的事情受到牵连，还真是不可思议。 之前跟托比昂的谈话也让琼恩明白，强行让河岸城改变是不现实的，除非用蒸汽机枪指着大家，或者把蛇民当成打手，可那不仅很荒唐，还更背离了大家团结一心的初衷。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河岸城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就像看到煤雾变少、铆接技术和蒸汽机枪好用、黑石灯亮起，市民们才相信他真的获得了启示。 托比昂这次是真的怒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莫里斯却帮腔“志气不小啊，如果志气更大点，连粮食都不要，我举双手赞成！” 内恩队长忽然叫道“别吵了！掠食者快来了！” 议员们轰然散开，争先恐后的跑进用铁管搭起来的西门。 斯内普也招呼着部下检查车头车厢的情况，准备马上就走。 “琼恩！祝你好运！” 钢铁堡的斯内普喊道“不管你的那个蒸汽之神是什么邪神，我还是希望祂能保佑你，保佑河岸城！” 蒸汽雪橇轰鸣着离开，琼恩则跟玛莉安一起，把救下来的蛇民安置进营地里。 等琼恩踏上东面的瞭望塔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东面的积雪被狂风层层卷起，离河岸城只有两三公里了。 望远镜里，透过飘飞的雪雾，依稀看到无数人影摇曳晃动。 那是好几百掠食者，吃饱喝足了，把河岸城当做又一轮美餐的餐桌。 数目有些多，不过有黑石灯和蒸汽机枪，加上能干尽责的内恩队长，应该不是什么威胁。 琼恩正这么想着，某个警卫队员忽然失声惊呼“那是什么！？” 朝着指住的方向看去，像是石柱或者大树的东西在雪雾中绰约显现，看不到任何细节。 不过那东西前方有掠食者的身影，对比之下，掠食者渺小得像立在蒸汽核心炉下的管道工。 抽气声和惊呼声接连响起，内恩队长放下望远镜，两眼发直的嘀咕“那是……是……会走的蒸汽核心炉吗？” 呜呜的汽笛声划破天幕，那不是河岸城里的动静，而是来自雪雾之中的那个东西。像带着锯齿的冰刀，在人们的心口上砍出粗粝而寒冷的深痕。 好几层楼高，有如小山的怪物在雪地上缓缓前行，两条至少三个人才能合抱的钢铁巨腿交错迈动，每一步都溅起大团积雪。 怪物还有两条钢铁手臂，由无数巨大零件拼成的身体上，处处喷发着热气，在身体周围形成一股凌乱而狂躁的飓风。 胸口像是小号露台的地方，一个人像野兽般咆哮。 那是个光头大汉，只穿着背心短裤。他一手挥着长柄锻锤，另一手牵着汽笛的绳子，鸣响汽笛的同时，还用锤子砸着挂了铁板的胸口。 钢铁怪物的前后左右，无数掠食者们高举武器，同时砸着自己身上的铁板，铿铿的金属声像雨点一样密集。 第十八章 恐怖的“雪人” “雪人……” “是雪人啊！” “真的有雪人！传说是真的！” 瞭望塔上一片慌乱，内恩队长无意识的呢喃着“打不过的，我们打不过的，河岸城要完了。” 用铁架子支撑的铁皮墙只有两三米高，薄得用刀子就能捅穿。立在铁皮墙后，装了蒸汽机枪的几座瞭望塔倒是比那个“雪人”高，可都是铁管甚至木架子搭起来的，对“雪人”来说一推就倒。 至于壕沟，就算另外三面都挖好了，宽三米深一米多的壕沟也就是条小地缝，根本阻挡不了那么巨大的钢铁怪物。 蒸汽机枪是唯一的凭仗了，可谁都看得出来，这玩意就等于长了腿脚的蒸汽核心炉，根本不是枪弹能够破坏的，能打穿掠食者身上挂的铁板已经是极限了。 连琼恩都觉得肺都被压扁了，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玛莉安忽然下了瞭望塔，向蛇民营地跑去。 琼恩吓了一跳，追上去拉住她“你要干什么？” 少女回头，兜帽落下，金发披洒。 她坚定的说“和大家，复仇！不连累，你们！” 她要去号召蛇民拼命？ 怎么拼得过啊！ 琼恩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话语也非常用力“我会想办法的！我们一起，我们会活下去的！” 玛莉安楞了楞，然后眼中亮起光芒“琼恩，蒸汽之神！” 琼恩点头“蒸汽之神，不过祂不会保佑我们，祂只会给我们启示。” 他又拍着额头说“蒸汽车！我们可以先用蒸汽车去试探那个玩意的底细，顺带清理掠食者。” 下午他搭着斯内普的蒸汽雪橇去救蛇民，已经体会到了靠着钢铁身躯在雪原上高速驰骋的巨大优势。斯内普和护卫们根本不怕掠食者，那些以为是怪物转身奔逃的蛇民，也像冻僵了的猎物一样笨拙，很容易就追上了，再由玛莉安出面接触。 他和伙伴们改造的蒸汽车比蒸汽雪橇小得多，速度也要慢不少，但仍然比人快好几倍。刚才观察那个雪人的时候，感觉它的速度不比人类步行快，这就有了优势。 想到就做，琼恩牵着玛莉安去找内恩队长，这时候城里已经乱了起来，“会走的蒸汽核心炉”、“雪人”、“上千掠食者”的消息正在急速散播。 琼恩在城西停放蒸汽车的地方找到了内恩，托比昂也在这，包括莫里斯在内的议员们也在这，他们正背着大包小包的，围着蒸汽车跟托比昂和内恩吵闹。 “河岸城没救了！” 莫里斯面红耳赤的叫道“我们只能去太阳高地！该死的我早该听莎尔佳的话！” 托比昂冷冷的说“蒸汽车载不了所有人，你们走了，其他人呢？” 汤玛斯法官居然也在，他站在托比昂这边“按照律法，应该先把小孩子和老人送走。“ 那些议员和有钱人们闹了起来…… “我们出钱！出很多很多钱！” “河岸城靠了我们家族才能活到现在，我们应该有优先权！” “托比昂，现在就可以召开议会，决定谁可以优先离开，想想你自己吧！” 莫里斯看到了琼恩，激动的叫道“琼恩，你的蒸汽之神呢？” “你不是说蒸汽之神会拯救大家吗？看看现在，你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你造成的！” “你没办法了是吧？那就让我们离开这！” “你不是要挖希望城，说那里才能找到希望吗？” “我的房子，我存在房子里的粮食，还有河岸城银币铜币，都归你们了！” “你们去挖啊，干掉那个雪人，然后去挖啊！” 人们都看向琼恩，除了少数人，其他人都不再掩饰眼里的憎恶。 这时候贝尼、凯文、德米和克劳尔也跑来了，正要说什么，却被现场的奇异气氛震慑住。 “那不是希望之光……” 某个老管道工看着额头上都带着镶了黑石的少年们，恐惧的道“那是灾难之光！一定是这样的光把雪人招来了！” 盖斯呵斥道“说什么呢？我们河岸城就挨着大河，雪人当然会先到这里！” 莫里斯冷笑“琼恩在驱逐里活了下来，不就是靠了蒸汽之神的庇护吗？然后……就是灾难。” 想到琼恩回来，搞出了蒸汽机枪，同时制造出“误杀”了十多个人的惨案，盖斯都转开了头，不再说话。 “现在不是追究该由谁承担责任的时候！” 托比昂说“我们得解决问题！” 琼恩努力压制着心中那如熔岩翻滚的怒气，大声说“我去解决！我们开着蒸汽车去试探雪人的情况！” 他看向内恩队长“但我需要两部蒸汽机枪，还有几个敢于冒险的警卫队员，顺带也监视我，万一我要逃跑呢？” 内恩队长愕然的看着他，托比昂也摇头“这太冒险了。” 汤玛斯法官却说“不错的办法。” 琼恩接着说“雪人的速度很慢，研究所还有一部蒸汽车在测试，赶紧改装几个车厢，把小孩先送走。” 托比昂点头“包括研究所那些小孩，他们比管道工还宝贵。“ 莫里斯和议员们叫嚣起来，说老人也该送走，当然他们也算作老人。却被其他老人叱责，托比昂也不搭理他们。 这边琼恩对贝尼说“你跟德米、克劳尔他们走吧……” 又对凯文说“你跟我一起去。” 贝尼等人自然不甘心，凯文却咬着嘴唇点头，他明白琼恩的意思。 最终小伙伴们还是服从了安排，而内恩这边也找到了十个志愿的警卫队员。 八个是机枪手，另外两个是女孩子，正是玛莉安的护卫芮妮和莱丝特。 “玛莉安要去，我们也只能去喽。” “是啊，谁让我们是玛莉安的护卫呢？不过我们只是远远的看看，不会冲上去跟雪人打对吧？” 她们也只是十多二十岁的女孩子，虽然是志愿的，却还是很害怕。 看来是玛莉安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她们，让她们不放心非得跟着去。 另外还多了两个熟人，现任管道工会的会长盖斯，以及老锅炉工沃尔夫。 盖斯说“总得有人开车啊，把蒸汽车交给你可不放心。” 沃尔夫说“蒸汽车的锅炉，蒸汽机枪的锅炉都得有人照料吧，烧锅炉的学问可大着呢，没我那行吗？” 琼恩心说，你们其实是想去凑热闹看看雪人是怎么回事吧。 总之这支小小的队伍很快就出发了，蒸汽车拖了一截车厢，装了十五个人，三部蒸汽机枪，若干盏黑石灯。 盖斯驾驶蒸汽车绕到河岸城南面，路过蛇民营地的时候，队伍又扩大了。 蛇民长老阿什卡带着十个蛇民勇士上了车，琼恩原本奇怪蛇民们为什么没跑，阿什卡说在营地里既温暖又能吃饱，就这么迎来生命的终结，也不错了。 长老叹道“雪人出现了，再跑也没意义。” 他又热诚的说“玛莉安会带来希望，她是冰雪与风暴之神的圣女，预言里是这么说的。” 大河对面的蛇民信仰冰雪与风暴之神，还有各种传说，其中一个说的是当世界面临最终的灭绝时，会有圣女出现，带领蛇民们越过大河，团结大河对面的人类，一同拯救整个世界。 这种“预言体”在这样的文明里比比皆是，琼恩和玛莉安自己都没当真，毕竟蒸汽之神说过，冰雪与风暴之神并不存在。 不过这倒是有助于玛莉安的工作，而还没有放弃希望的阿什卡长老，真的把玛莉安当做了圣女，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 蒸汽机轰鸣着，推动蒸汽车碾过积雪，迎向掀起了暴风雪的雪人和掠食者。 天色越来越暗，暴风雪离河岸城很近了，蒸汽车没开多久，就遇到了头一批掠食者。 蒸汽车上嘭嘭闷响声不断，三部蒸汽机枪发射出密集铅弹，在百来米外就将一个个掠食者打倒。偶尔在掠食者身上打出点点火星，但只有少数子弹被挡住，更多子弹不是打穿了铁板，就是打在脑袋或者没有防护的臂腿上，溅起团团血花。 蒸汽车在盖斯的操纵下，维持着超出人类快跑的速度，小心的切入暴风雪边缘。 雪人就在这团暴风雪的中心，看起来就是它搅动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距离很远的时候，就能听到近似蒸汽核心炉的巨大轰鸣，以及像地震一样的微微震动。 等冲破暴风雪，就着还没完全消失的光线，看清远处的动静，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两个女孩子还叫出了声。 “乖乖，还真的是蒸汽核心炉加了胳膊和腿啊！” 老炉工沃尔夫咂着嘴说“可这个样子，谁来烧煤呢？不科学，没道理啊！” 河岸城的蒸汽核心炉其实比雪人更高更粗，但那是加了煤室，还有大量检修用的管道、阀门、铁架以及吊车之类辅助设备。 这个雪人更像是剥去了辅助设备的蒸汽核心炉，上下各装了四条粗壮的钢铁臂腿，像人一样缓缓迈步。 在炉子的顶端，还有若干根像花瓣一样摊开的管子，远远的看去，这个没脑袋的钢铁怪物还戴着圈颈套。 那些管子是排气管，喷出的灼热蒸汽扭曲了光线，在雪人上空变成浓稠白雾，再像伞盖一样垂下，搅动着冰雪，形成翻滚的雪雾。 包括琼恩在内，大家既在震撼，又为这家伙身上密布的锈迹而惊奇。 像是在地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然后被掠食者挖了出来似的。 “那里有人！” 警卫队员用望远镜看出了端倪“胸口位置有个操作台！这不是什么怪物，就是掠食者操纵的机器人！” 沃尔夫恍然“史前世界里的自动机器人？” 盖斯嚷道“既然是机器人，怎么会被掠食者操纵呢？那些只知道吃人的家伙，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是牙齿啊！” “小心——！” “有掠食者！” 两个女警卫叫道，一根根标枪从前后射了过来。 人们赶紧低头，标枪在车厢的木挡板上砸出哆哆的响声。 蒸汽机枪再度开火了，拖车上的两部射击左右，车头的一部射向雪人。 开枪的警卫队员很兴奋“干掉那家伙就能让雪人停下来！” 雪人的胸口位置绽起点点火星，台子上的那个光头掠食者蹲了下去，让大家遗憾的低呼。 轰鸣声中，雪人骤然转向，朝着蒸汽车追来。 其他人顿时无比紧张，盖斯却高兴了“至少我们可以把这家伙引开！”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要引走雪人，就必须靠近它，但又不能太远，不能冲出它制造的冰雪乱流中心。 这么一来蒸汽车的速度变得很慢，跟雪人保持着不到百米的距离，掠食者的攻击猛烈起来。 加上雪雾弥漫，气流紊乱，天色也完全暗了，蒸汽车的处境危险了许多。 黑石灯照亮了蒸汽车的四面，蒸汽机枪不断射击，偶尔停下来换弹，甚至出了故障，那就是凯文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三部机枪仍然各司其职，两部左右，一部打雪人身上的各处关节，尤其是膝盖，希望能碰运气伤害到那里的机械结构，为此盖斯还施展出浑身解数，努力转到雪人的身后，看攻击脚踝或者膝盖弯有没有效果。 左右两部机枪停止射击的时候，警卫队员们用带着的单发蒸汽枪射击，两个女警卫队员已经打倒了好几个掠食者。偶尔有掠食者冲过来，还有蛇民勇士抡着铁管砸退。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凯文说蒸汽机枪已经承受不住这么高的使用强度，蒸汽车也有了出故障的征兆。雪人也不太理会蒸汽车的骚扰，几次掉头继续向河岸城前进，唯一的收获就是打死了六七十个掠食者。 “找不到弱点！” “这么下去不行，得想想其他办法！” 盖斯和沃尔夫都在催促琼恩，如果还没想出办法的话，只能先回河岸城了。 “办法是有，不过很冒险……” 蒸汽之神在琼恩心底说“最好等它靠近河岸城了再动手。” 刚才琼恩额头上的黑石亮了好几次，那是蒸汽之神在观察雪人。 再听蒸汽之神说出办法，琼恩大喜，对沃尔夫和凯文说“机枪的锅炉不要停，继续烧……” 前方的雪人骤然转身，粗壮的钢铁手掌直直指住蒸汽车。 黑石灯的灯光投射到钢铁手掌上，能清楚看到，手掌中心有个黑黢黢的洞。 “不好……” 盖斯看得分明，虽然还不懂那意味着什么，但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 他将两根操纵杆一推一拉，蒸汽车猛然转向，带着车厢划出一条弧线。 嘭的一声闷响，震得人们耳朵嗡嗡作响，就看投射到雪人身上的光束摇曳不定，有什么可怕的无形之力自那个黑洞中喷出，轰向蒸汽车，转瞬扩散出一圈白烟，急速扩散。 “跳车——！” 琼恩得了蒸汽之神的提示，高声大喊，然后拉着玛莉安纵身一跃，跳出车厢。 轰隆巨响，猛烈的气流拍打着琼恩和玛莉安，将他们高高抛起。 等琼恩从积雪里爬起来，发现自己飞到了几十米外。 蒸汽车的车头倒扣在远处，履带还在哗哗转动，后面拖着的车厢倒扣在另一个地方，只有大半完好，剩下的部分露出铁管铆接的框架，木板尽数碎裂。 一个个人体扑在雪地里，有的已经将身下的白雪染红，有的则在呻吟着。 雪人一步一震的走过来，周围的雪雾中还回荡着掠食者的呼号，琼恩一颗心坠入了冰窖。 第十九章 代价是整个灵魂 琼恩顾不上救同伴，甚至顾不上查看玛莉安的情况，拔腿冲向车厢所在的地方，在雪里疯狂刨着，挖出了一部蒸汽机枪。 小小的锅炉还在呼呼烧着，蒸汽没有泄露，琼恩松了口气，两三下就将迷你蒸汽炉拆了下来。 感谢蒸汽之神的启示，他在设计蒸汽机枪的时候，锅炉、导气、储气、击发和上弹等各个部分可以方便快速的拆卸，出了故障先换再修。 蒸汽炉上的提手更是蒸汽之神直接提点的了，让琼恩怀疑蒸汽之神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提起和汤锅差不多大小，却有十多公斤重的蒸汽炉，琼恩看向渐渐逼近的雪人。 这就是蒸汽之神告诉他的办法，只有如此，才能获得破坏钢铁的恐怖力量。不仅危险，还得想办法塞到雪人身上的合适位置。 操纵雪人的掠食者格外愤怒，似乎要将蒸汽车彻底踩碎。 “琼恩！” 玛莉安没什么事，她追了过来，看到琼恩这幅模样，聪明的察觉到琼恩已经有了办法“怎么做！？” 琼恩摇头说“你做不了……” 玛莉安看着他提起的蒸汽炉，恍然道“用这个？” “躲起来，玛莉安！” 琼恩硬着头皮冲了上去，的确是用这个，但不是直接丢过去那么简单。 雪人的钢铁巨足跟一间小屋子似的，每一步都在雪面上压出一个大坑，深得足以埋住琼恩。 琼恩冲到了雪人的左脚下，确认之前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况无误。粗壮的金属腿前面有凭证的钢铁外壳，但后面却没有遮掩，纵横交错的铁架暴露在外，里面是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在阀门和管道接口的地方溢出了淡淡白雾。 雪人的腿侧有用来攀爬的梯子，从雪人脚底到膝盖弯只有两三层楼高，琼恩觉得这个挑战不算太难。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伙伴们在蒸汽核心炉周围的架子上爬来爬去。 跟着雪人走了几步，适应了雪人的节奏，琼恩抓住机会靠近，攀住梯子往上爬。 仅仅爬了几级，琼恩就发现自己低估了难度。 他穿着臃肿的皮大衣，还只能用单手攀爬，另一只手提着十多公斤的蒸汽炉，得靠下巴借力才能上升。 雪人还在迈步，让他在梯子上晃荡不已。提腿的时候向外飘，落脚的时候则被震得差点脱手，能把身体固定在梯子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眼见雪人离倒扣的蒸汽车不远了，车下探出好几个人头，还在动着，琼恩正着急，一个人也上了梯子，灵巧的从他侧面爬上去，再俯身伸手“给我！” 是玛莉安，她居然脱掉了大衣，只穿着薄薄的毛绒内衣！ 还好雪人周围的气温不算低，不然她可坚持不了多久。 “爬机器，我，很行！” 玛莉安的金发在风中飞舞，美丽脸颊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聊天时她说过的，她和部落生活在有宽阔空间的地下，那里充斥着各种机器，的确比琼恩更适应。 琼恩咬牙将蒸汽炉提起，递给玛莉安。少女的手臂看似纤弱，力量却不小，稳稳的提着蒸汽炉往上爬。 玛莉安干不了所有的事情，琼恩也跟着往上爬，等玛莉安力竭了，又接过蒸汽炉让她喘气换手。 换了两次手，他们终于爬到了膝盖位置，那里正好有个用来检修的小平台。 这时候雪人正好停步，从上方传来掠食者的咒骂声，那只能喷射出高压蒸汽团的钢铁手臂又举了起来，对准远处的目标。 在那里有一部蒸汽机枪在开火，打得雪人叮叮咣咣作响，再听到尖细的哭喊声，才确认是凯文。 趁着这个机会，琼恩从玛莉安那接过蒸汽炉，塞到雪人的膝盖弯。 正在头痛该怎么固定住蒸汽炉，玛莉安抽出了固定皮毛裤的宽大皮带，于是裤子也松垮垮的落下，露出贴身的毛绒裤。 少女只好用手提着裤子，琼恩强行将若干画面从脑子里赶走，用皮带固定住蒸汽炉，确保稳稳的留在膝盖弯最内侧。 轰隆闷响，远处飞起高高雪柱，琼恩只能祈祷凯文没事了。雪人击出的只是高压蒸汽团，只要没被直接打中，应该没太大伤害。 “赶紧离开这！” 他对玛莉安高喊，少女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攀着梯子，艰难的下降。 雪人的腿又提了起来，只提到一半就停住，被蒸汽炉卡住了，不得不赶紧放下来，避免步伐紊乱而摔倒。 胸口位置那个掠食者更大声的咒骂着，再次启动，这一次雪人的腿提到一半后，没有卡住，只是迟缓多了。 琼恩抬头，越过玛莉安那被毛绒裤裹着的高高臀部，依稀看到腿弯里的蒸汽炉正在变形。 额头上的黑石再度变得灼热，传来了蒸汽之神的警示，琼恩两手抱住玛莉安的腿，同时大喊“松手！” 玛莉安毫不迟疑的松手，任由琼恩将自己从梯子上扯开，再在半空被他抱住，坠向地面。 雪人左腿的腿弯里发出一声破响，喷出一圈浓稠白雾，以及若干钢铁碎片。动静并不大，但钢铁左腿却就此停在了那个角度，再也动弹不得。 巨大的钢铁身躯骤然向左倾斜，沉沉摔倒。 操纵平台上，那个掠食者哇啦哇啦大叫，想象得出他正处于“一顿操作猛如虎”的状态。 他的应对也不算错，雪人的左臂落下，轰然落在雪面上，将倾斜的躯干撑住。 巨大的钢铁手掌砸落下来，刚刚落地，在雪面上砸出一个大窟窿的琼恩抱着玛莉安，连滚带翻，堪堪躲过手掌，再被溅飞的冰雪喷得飞起。 掠食者操纵雪人落下左腿，再弯曲右腿，像人一样想跪下来。 然而左腿在后，右腿在前，这不是跪而是拉胯了。 类似蒸汽核心炉的躯干轰然砸在地上，触地的左腿在膝盖弯位置喷发出股股灼热蒸汽，再响起连绵不绝的破响声。 直至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透过雪雾，看到无数铁架和零件高高飞起，琼恩吐出一口长气，这才升起难以置信的震动。 一个小小的蒸汽炉，居然就把这么巨大的钢铁怪物干掉了！？ “如果那玩意整个都是超凡造物的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蒸汽之神说“不过看起来，也就是驱动它的蒸汽核心是超凡造物，发射那种高压蒸汽团的装置估计也有点黑科技，剩下的操纵和传动装置并没超出你们这边的技术水平。随便找个传动节点就能破坏掉，完全是大而无当的玩意。” 这番话琼恩有些不懂，不过接下来的话他懂“你如果再不给玛莉安找衣服穿，她在痛死之前会先冻死的。” 玛莉安正在他怀里哆嗦，眼睛闭着，脸色惨白。 一抹猩红的血色自她背后渗出，凝成血珠，滴滴落在雪面上。 琼恩大惊，扶起少女，看到一块铁片插在腰后，伤口有掌心那么宽，深度肯定到了内脏。 “不……玛莉安……” 欣喜还没来得及品味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他知道在野外伤到了内脏意味着什么，没人能逃脱死亡。 “蒸汽之神啊，救救玛莉安吧！” 他脱下毛皮大衣裹住少女，惊慌失措的祷告着。 “我可以救她，但你得付出代价。” 蒸汽之神的语气有些怪异“甚至是为她牺牲，你愿意吗？” “不过你的小伙伴们，河岸城的市民和那么多蛇民，他们还在等待你的拯救。” “你要丢下他们，只救玛莉安吗？” 琼恩呆了呆，痛苦的道“我救不了所有人！” “刚才肯定有人死了，托比昂爷爷，内恩队长，他们也不认同我，我怎么可能全都救下来呢？” “蒸汽之神啊，没有你的启示，我们也破坏不了雪人……不，我早就死了！” “现在我只想救玛莉安，她快死了！” 蒸汽之神叹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琼恩下意识的回答“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她死！” “而且她活下来的话，还能救更多人，不是吗？” 蒸汽之神模糊的嘀咕了两句，不像是和他，而是和其他人说话。 “很好，虽然还不是太让人满意，不过也足够承载……火了。” 蒸汽之神又说“照着我说的做。” 取下玛莉安腰后的铁片，摘下额头上镶嵌黑石的皮带，将毛皮裤扎紧止血。 再将玛莉安抱在怀里，用大衣裹住两人，琼恩就坐在雪面上，静静等待着蒸汽之神的神迹。 过了一会，少女的脸颊上渐渐浮起血色，她呻吟着睁眼。 “好、好热……” 少女有些不安分的扭动着，两人的身体揉得更紧，琼恩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到身体某个地方，都很难受。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目光穿过衣领和少女的肩膀，滑过下面的曲线，沉向更深处。 然后他看到了一团黯淡的金光在闪烁，跟少女的呼吸完全同步。 那是黑石的光亮…… “玛莉安得救了……” 琼恩苦涩的想“收走代价吧，蒸汽之神，我做好准备了。” 蒸汽之神呵呵低笑“现在还不是时候，琼恩，你要付出的代价是灵魂，整个灵魂，你现在的灵魂还太弱小。” 灵魂是什么…… 琼恩有些恐惧，但想到玛莉安活了下来，他可以继续跟玛莉安在一起，还能继续跟小伙伴在一起，乃至拯救更多的人，也就释怀了。 他虔诚的祷告“我的灵魂是你的，蒸汽之神，你随时可以拿去。” 冥冥中，一点滚烫的感觉在心底深处荡开。 “很好，你随时准备着。” 蒸汽之神的话语不仅更清晰，还像在耳边说而不是直接在心中了。 琼恩抱着玛莉安，在狂乱的风雪中等待。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隐约听到了枪声和打斗声，可能是盖斯、凯文还有阿什卡长老带的蛇民还活着，正跟掠食者战斗。 他想呼救，可喊不出来，此刻他跟玛莉安的身心都滚烫无比，像泡在了开水锅炉里。 反正他就在雪人旁边，最终会被发现的。 当沉重的脚步声跟着哇啦哇啦的叫嚷声逼近时，他都没什么反应，即便看清那个挥着刀冲过来的光头大汉就是操纵雪人的掠食者。 轰隆隆……哗啦……噗噗噗…… 身后一连串杂声涌起，光头大汉身上多出若干个血洞，他踉跄着退步，仰面朝天的倒下。 一群人围住琼恩，激动的叫嚷着，好像有老会长、内恩队长、贝尼还有凯文。 琼恩只觉眼皮重得像铁，一点点的落下。 等琼恩再度醒来，比以往更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床上。 床上？ 琼恩正想起身，怀里的温软吓了他一跳，玛莉安！ “琼恩……” 玛莉安呢喃着放开抱着他胳膊的手，转到另一侧，金发甩在他脸上，挠得鼻孔发痒。 琼恩打了个喷嚏，彻底清醒了。 “醒了就起来，真怕你们就这么一睡不醒呢。” “也怕你们醒了以为屋里没人就……嘿嘿……” “大不了咱们悄悄逃走呗，换了别的男孩子能像琼恩这么厉害，又对我这么好，随便他对我做什么啊。” “芮妮你想男人想疯了吧，不过……其实我也一样啊，哈哈。” 隔壁屋子里，两个女孩子笑嘻嘻的说着，是玛莉安的守卫芮妮和莱丝特。 琼恩吓得赶紧起床，才知道是第二天中午了。 芮妮和莱丝特说起了昨天夜里的惊险经历，雪人破坏了蒸汽车之后，她们被甩到了雪堆里没受什么伤。 之后跟盖斯、沃尔夫和凯文他们会合，亲眼看到了雪人被琼恩和玛莉安破坏。 他们原本要过来救人，却被不断出现的掠食者困住。 而后陆续有警卫队员加入，阿什卡长老带着幸存蛇民也出现了，不过掠食者太多，情况一度非常危险。 关键时刻，蒸汽车出现了。 这辆蒸汽车并没用来疏散小孩和老人，河岸城市民虽然看不清，但听得到枪声和雪人的脚步声，以及之后的爆炸声。 在贝尼和不少人的鼓动下，老会长和内恩队长达成了一致，法官汤玛斯都表示了支持，由老会长亲自带队，开着蒸汽车出城支援。 他们来得正好，不仅救下了大家，也救下了琼恩和玛莉安。 “麦薇医生看过玛莉安的伤势，说伤口已经痊愈了。” 芮妮说“如果不是地上和你身上还有血迹，医生还以为那是以前的旧伤，简直是奇迹，玛莉安真的是圣女呢。” 莱丝特对琼恩眨眼“你把玛莉安抱得紧紧的，怎么也分不开，只能把你们一起弄到床上。” 琼恩脸颊通红，咳嗽着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个女警卫队员对视一眼，芮妮苦笑着说“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莱丝特叹气“掠食者丢下那部可怕的钢铁机器跑了，老会长说，如果钢铁和蒸汽可以吃就好了，可惜不能。” 拜托芮妮和莱丝特继续照顾玛莉安，琼恩出门，找到了老会长。 在城市东面的瞭望塔上，看着倒在雪地里，离河岸城不到两公里的钢铁巨怪，老会长说“你又救了河岸城一次，哦，还加上玛莉安，但河岸城最大的危机还没有解决。” “现在大家不仅担忧粮食，还怕掠食者不只有一部雪人，如果你坚持挖掘希望城，反对者会更多。“ “但是……” 老会长看着琼恩，低沉的说“我和内恩会站在你这边，把那些反对的声音压下去，哪怕会……出现一些麻烦。” “就连汤玛斯法官，也开始觉得……蒸汽之神真的存在了。” 琼恩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他摇头说“我坚持挖掘希望城，但不希望把蒸汽之神的启示，还有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所有人，因为我救不了所有人。” “我只会带蛇民和志愿的市民去，雪人的事情，我会把破坏它的办法整理好，如果再出现的话，只要冷静沉着，其实很好对付。” 老会长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大寒潮都不回来了？你们没有蒸汽核心炉，根本抵御不了那么低的温度！” 琼恩又看向那部钢铁巨怪，看着它身上溢出的淡淡白烟，确认蒸汽炉还是好的。 他笑着说“那里就有一部蒸汽核心炉啊。” 第二十章 这不是科学是魔法 河岸城北面，琼恩曾经路过的那片雪原里，雪丘连绵，不时露出根根铁架。最高也最大的雪丘上立着几根巨大铁柱，有的直立有的倾斜。 这就是希望城，在雪原里躺了三十年，呼呼的风声仿佛是结界，封印住了这里。 清晨时分，蒸汽炉的轰鸣声打破了结界，两部蒸汽车驶入雪丘之间，车头后拖着的车厢载满了人和物资。 这些人在铁柱西面的一座高大雪丘上扎营，用带来的铁架搭起深入雪下的框架。墙面钉上铁皮，地面铺上木板，垫层厚厚的绒毯。临近中午的时候，一圈拼成圆形的铁架屋就建好了。 午餐过后他们继续忙碌，用小号蒸汽炉驱动的钻机向下挖掘，在铁架下面又铺设了一层铁架，挖出一座座房间，如法炮制，到天色变暗的时候，铁架屋变成了两层。 在这段时间里，蒸汽车又来了三趟，运来更多的人和物资，来最后一趟时，引得已经有了两三百人的营地欢呼雀跃，异常激动。 这次两部蒸汽车齐头并进，速度很慢，在它们身后，是一部躺着就比车头高，长度十多米的钢铁巨怪。 被破坏的“雪人”拉到了希望城营地，原本大家觉得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集思广益下却很容易就解决了。 用蒸汽车将雪人翻转过来，在脑袋和几个关节下面钉上钢铁滑板，用两部蒸汽车拖曳，速度虽然慢，但还是赶在天黑前拖过来了。 雪人被拖到雪丘下面的谷地里，盖斯出了蒸汽车，对迎上来的琼恩说“好啦，今天的活就干完了。这部蒸汽车留给你们，我开另一部回去。” 他看看仰卧在雪谷里的雪人，担忧的道“这玩意动不起来了啊，要改成蒸汽核心炉的话，又少太多东西，能用来干什么？” 琼恩敷衍道“试试看吧，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盖斯再看看雪丘上正围坐在一起享用晚餐的人，男人女人都有，蛇民跟市民混在一起，欢声笑语，一派生气蓬勃的景象，叹道“如果不是河岸城那里事情还多，我都想来啊。这样的事情，一辈子应该只能遇上一次吧。” 琼恩的心态可没飘，谨慎的说“说不定没什么收获呢，河岸城才是根基。” 今天是“希望城挖掘计划”正式展开的第一天，人员和物资就位，搭建临时营地，确定挖掘计划，这三个目标都已经完成。 参与计划的河岸城市民百来人，以琼恩、凯文、德米为首的研究所人员有三十多，由芮妮、莱丝特率领的警卫队员二十来人，老锅炉工沃尔夫带着的二十来个管道工，还有志愿的木匠石匠、医生学徒、厨子学徒，以及托比昂派来帮忙管理物资的学徒。 贝尼和克劳尔没来，前者要留在河岸城作为跟老会长沟通的桥梁，后者继续进行蒸汽核心炉的改造设计，蒸汽先锋团里那些年纪太小的也没来。 市民之外，玛莉安和阿什卡长老在一千多蛇民里挑选了二百个蛇民，都是健康强壮的年轻人，男女各半。 破坏雪人的功绩太过显赫，除了极少数顽固者，其他河岸城市民对琼恩的观感有了巨大变化，连汤玛斯法官都不再针对琼恩了，希望城挖掘计划得以顺利展开。 河岸城不仅任由琼恩挑选人手，还送来了足够一个月的粮食和煤炭。根据现有的风雪状况判断，这次小寒潮的持续时间可能会比预料的长一些，挖掘行动有了更多时间。 但小寒潮越长，意味着大寒潮越冷，河岸城人也衷心希望琼恩这边能有所收获。 “明天先从……这里开始吧。” 送走了盖斯等人，琼恩展开地图，目光落在代表了另一座雪丘的符号上。正是营地的南面，就在雪人躺着的雪谷斜对面，只有四五十米远。 地图是托比昂召集河岸城仅存的一些希望城遗民连夜画的，记忆被时光侵蚀了三十年，有些模糊不清了，不过相互对照和提醒，重要的地方不会忘记。 东面铁柱耸立的巨大雪丘，就是希望城的中心蒸汽核心炉，而琼恩定下的第一个挖掘地点，则是希望城的南区公共食堂，那里有座粮库。 麦子、面包之类的东西肯定保存不了三十年，但保存环境不错的话，面粉和冻肉应该不会坏。 对河岸城的市民来说，琼恩他们进行的计划只是挖掘粮食，但对琼恩来说，却是希望城重建计划。 他的目标不只是挖出粮食，而是在这里建立另一座城市，一座可以完全实现公平公正，人人平等，彼此团结一心的城市。 在老会长的要求下，他没有将这个计划公布出来，毕竟挖掘一无所获的话，他们还得回河岸城。但从营地建设开始，他就有意识的引导大家，做好在这里重新开始的准备。 “希望那玩意还能动……” 琼恩想着，目光从地图转到了雪谷里的钢铁巨人身上。 如果它能动，就算不能走路，只是用那双钢铁手臂干活，也能顶上一百个人。 “所以啊，那帮掠食者到底有多愚蠢啊。” 蒸汽之神在他耳边说“有这么一部机器人，只靠挖掘史前文明的废墟，就能过得很滋润，结果他们拿来当战争机器。” 琼恩深有同感…… “琼恩，大家等着你说话呢。” 清脆的声音响起，玛莉安过来，异常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营地中心，大家用捡来的木料升起了篝火，挤在一起说说笑笑。 琼恩回到篝火边，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不管是市民还是蛇民，都用崇仰的目光看着琼恩。 得到蒸汽之神的启示，发明了很多机器，这些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打败了掠食者操纵的巨大机器人，战利品就躺在下面，这才是让市民和蛇民们灵魂颤栗的功绩，但仍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个集智慧和勇气于一身的人带领，他们真的看到了希望。 不是获得温暖填饱肚子，熬过大寒潮的希望，而是改变一次次满怀恐惧，等待掠食者和大寒潮这些危机到来的无尽轮回，改变这个世界的希望。 “伙伴们……” 琼恩知道该说点什么，提振大家的士气，但他却不知道说啥，现在也不是将计划全盘托出的时候。 蒸汽之神又在耳边低语，给了他启发。 他挺直了胸膛，眼里亮起自信的光彩“这个世界是有神祇的，但没有全知全能的真神，只有代表了冰雪、风暴、火焰、光明这些自然力量的神祇。” “神祇一直跟我们同在，带给我们恐惧、灾难和死亡，又带给我们温暖和希望。” “神祇就在我们身边，祂在聆听和观察我们，然后做出给我们什么的决定。” “决定我们获得什么的，不是我们的祷告和哀求，而是我们自己的智慧和意志，是我们自己的努力。” 大家都静静的听着，德米为首的蒸汽先锋团成员们因为听多了类似的话，而且人人额头上都有可以接触到蒸汽之神的黑石，表情都是肃穆的，眼里都满含期待，他们期待额头上的黑石能亮起来。 其他市民只觉得新鲜，他们听惯了真神教会那些“真神在上”之类的祈祷，从没听过这样的言论。 蛇民们基本都是惊讶和疑惑，他们大多信仰冰雪和风暴之神，不过信的却是“所有灾难都是神给我们的考验，我们要学会和习惯承受”这类心灵安慰，现在却听到了“我们自己”能如何如何，完全算得上狂妄甚至亵渎。 琼恩从腰间的皮包里掏出一把石头，都是黑石的石芯，现在已经被称为“灯石”、“神石”或者“光明之石”。 他专注着沉入意念，一颗颗石芯亮了起来，蛇民们率先惊呼出声，即便见过琼恩点亮石芯的市民们也都深吸了口气。 还是第一次看到琼恩同时点亮这么多…… “这就是蒸汽之神的启示，祂要更多凡人获得启示。” “这样的启示不是靠祷告，是靠智慧和勇气，靠意志和希望，靠我们自己的努力。” “你们也可以有，每人一颗，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就有可能像我一样点亮。” 他将这些石芯分给身边的人，示意他们传下去。 这是他昨天下午的成果，现在他挑选和激活黑石已经费不了多少力气，感觉和蒸汽之神靠得更近，获得了更多力量。石匠尼尔森掌握了用蒸汽钻机雕石的技巧，没花多少功夫，就把这些黑石的石芯打磨出来。 人人都有？ 市民和蛇民们握着分到的石芯，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们纷纷学着琼恩那样投注意念，却没有一个点亮。 这并不令人沮丧，如果就这么随随便便点亮了，他们又要怀疑蒸汽之神的启示没什么价值了。 琼恩正在品味蒸汽之神发送来的喜悦，玛莉安将一条镶嵌着石芯的皮带递给他。 “还给你……” 少女说“再给我另外一颗，石头，那时候感觉有些……奇怪。” 玛莉安能感觉到蒸汽之神？ 琼恩把少女的手推回去“这个，送给你。” 他掏出另外一颗石芯说“我随便用哪颗都行。” 少女却又把那颗石芯抢了过去“我给你，做个新的。” 篝火渐渐熄灭，一部开水炉和若干部迷你蒸汽炉低沉的振鸣着，给小小的营地带去温暖，让这三百来人很快进入梦乡。 清晨醒来，人们精神饱满的投入到工作中，现在他们对未来又有了新的期待，那就是点亮自己身上的黑石。 玛莉安给琼恩递来一个皮质的头带，镶嵌黑石的铜边被擦得锃亮，比之前的腰带铁片细致得多，套在额头上很舒服。 “一样……” 玛莉安撩起刘海，给琼恩看她额头，果然也改成一样了。 “你啊，不好好休息。” 琼恩心疼的数落，在这他就没办法跟玛莉安继续同床共枕了，玛莉安跟芮妮和莱丝特住一间房。 “还有精神，今天要……” 玛莉安指住下面雪谷里的钢铁巨怪“开那个。” 挖掘工作在今天正式启动，目标是挖出一条通往对面雪丘下方的通道，确认粮仓所在的位置。 挖血比挖土要容易得多，不过埋住粮仓的雪层估计有十多二十米厚，下面的积雪冻得恐怕比土还硬，难度可不小，还好有足够的蒸汽钻机。 琼恩和玛莉安的工作则是测试这部机器人，看能不能让这玩意发挥点作用。把它从几十公里外拖过来，可费了不小的力气。 一早德米就带着研究所的一些小伙伴爬到了机器人身上，等琼恩和玛莉安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不少发现。 “左腿膝盖弯里完全坏了，蒸汽管道、阀门什么的压在一起变成了铁坨子，根本修不好。” “两条腿跟身体连接的轴承也坏了，就算我们造得出那么大的轴承，也得先造出大吊车，才能更换。” “胸口的控制台也被压坏了一部分，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控制。” 德米遗憾加震撼的说“它的身体就是一部蒸汽核心炉，直接输出蒸汽，没有那么多阀门和管道。“ “没在臂腿上发现齿轮，控制行动的是一根根奇怪的钢铁管子，完全想不通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被蒸汽驱动的。” 琼恩却不惊奇，蒸汽之神正在跟他讲解“你们这个世界的科技真是乱啊，这是液压技术，那些钢管里应该是凝固温度很低的液体，靠着它，将蒸汽的力量变成机械的力量，驱动这个机器人。” “去控制台看看，我也很好奇，这玩意操纵起来应该很复杂，为什么一个掠食者就能搞定。” 琼恩带着玛莉安钻进被压扁了不少的控制台，这个地方就在机器人的脖子下。 里面有一些拉杆和阀门，如德米所说，被压得弯曲变形，但仔细查看，只有开启锅炉、排放蒸汽等作用，完全找不到控制机器人行动的机关。 在机器人的腹部，也就是蒸汽核心炉的低端找到了锅炉和煤室，琼恩决定重新启动这部机器人。 花了点时间修好控制开关，加水加煤点火，到了中午时分，躺在雪谷里的钢铁巨怪，又发出代表了恐怖力量的轰鸣声，同时散出冉冉白雾。 琼恩再度钻进控制台里，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跟控制机器人有关，就是那块镶嵌铁板上的灰白石板了。 琼恩咬牙脱下手套，将手放在石板上，顾不得手被冻得像是无数钢针扎刺，像激活黑石那样将意念沉入石板。 有点异样的感觉，像是离某种沸腾的力量近在咫尺，却被厚重的铁板挡住。 琼恩的手忽然一暖，玛莉安也脱了只手套，用她的温热小手盖住他的手。 赶紧用戴着手套的另一只手捂住她的手，琼恩正要说什么，蒸汽之神在他耳边咦了声。 “放开你的手……” 蒸汽之神的吩咐让琼恩有些讶异，但他还是乖乖照办了。 玛莉安瞪大了眼睛，不是为琼恩抽手，而是有了奇异的感觉。 不，琼恩敢肯定，玛莉安的感觉比他强烈得多。 下一刻，控制台……不，机器人的身体震动起来。 一条巨大的钢铁手臂高高举起，在空中挥舞，吓得大家连声惊呼。 琼恩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玛莉安。 狭小昏暗的控制台里，黯淡金光穿透少女的刘海，在她的额头闪烁不定。 “这玩意……” 蒸汽之神低语“不是科学，是魔法，至少控制部分是。” 第二十一章 希望城的缥缈希望 “感觉自己变成了机器人……” 玛莉安的口齿伶俐了许多“不过开始像埋在雪里，根本动不了，然后……心里有个声音鼓励我，让我相信自己可以的，结果……真的可以了。” 琼恩大喜，声音？玛莉安也能听到蒸汽之神了？ “蒸汽之神……是女的吗？” 玛莉安有些疑惑“感觉很小很活泼，很可爱啊。” 琼恩挠头，蒸汽之神分明是个很沉稳的大叔甚至老爷爷啊。 算了，神嘛，哪会像凡人一样只会有一张面孔一个声音呢。 现在重要的是让雪人动起来，帮忙挖掘…… “不只是帮忙挖掘啊！” 老炉工沃尔夫指着雪人那像花瓣一样的脑袋说“这就是座蒸汽核心炉！有了它，就算是大寒潮也不怕了！” 又赶紧补充“就是煤的问题得解决，核心炉一烧起来，每天都是上百吨煤！” “看来我们还得在希望城找到煤库，这倒比找粮食简单，而且煤是不会变质的。” 德米在雪人的肚子上大喊“先停下来！得把这玩意竖起来，不然咱们的营地要塌掉啦！” 这事更加紧急，雪人的花瓣脑袋喷出灼热蒸汽，已经在雪谷里弥散开浓稠雾气。积雪正在融化，建在雪丘顶上的营地危险了。 挖掘计划紧急调整，连挖掘粮库通道的工作都停了下来。 挨着雪人挖出一个大坑，让断腿的雪人能够立起来。 这个大坑依旧是积雪，温度升高还会融化，必须在大坑周围挖出若干条通道，每条通道既是排水沟，又能用铁架支撑雪人。 挖掘的同时，玛莉安也在尝试雪人的各种控制。等人们在雪谷中心挖了六七米深，接触到旧希望城的地面时，她也搞清楚了该怎么控制雪人。 “蒸汽之神在帮助我……” 玛莉安对琼恩说“她真美，像散发着金光的蝴蝶，飞舞着给我画出示意图，提示我该怎么用意念实现不同的动作。” 琼恩有些不甘心，看来只有玛莉安才能操纵雪人，所以才会被蒸汽之神这么温柔的对待。 “这就是市民和蛇民的区别，不只是玛莉安……” 蒸汽之神“大叔”在琼恩心底说“大河对面的其他蛇民应该也能操纵，只要灵魂纯净，心怀希望。” 琼恩不解，原以为市民和蛇民的区分只是生存环境不同，现在看来连灵魂都不一样，难道大河两边的人不是同类？ “当然还是同类，不过蛇民更加纯粹……或者说原始一些。” 蒸汽之神说着琼恩不懂的话“就不知道是蛇民受到某种影响发生了变化，还是你们来到大河这边，脱离了某种影响发生了变化，这个还有待观察。” 结论让琼恩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跟玛莉安彼此成了异类的关系，至于更多的细节，他也关心不了。 现在他关心的是玛莉安，怕她因为操纵雪人而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她的伤才刚刚好啊。 玛莉安专注在工作上，并没什么变化，而雪人在她的操纵下，却给整个营地……不，是整个挖掘计划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她先用机械手臂将雪人的两条腿掰了下来，这两条腿的胯关节都坏掉了，以大河这边的技术水平还没办法维修，索性一起卸掉。 之后再用手臂牵引身体，爬到挖好的大坑。做了若干次努力，加上蒸汽车的协助，到了中午，终于将雪人的身体，也就是那座蒸汽核心炉塞进坑里，让这部巨大的机器人直立起来。 雪人立了起来，只露出胸部之上的身体，两条机械臂像是两部巨大的吊车横在半空，让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雪人头顶喷出股股蒸汽，在上空凝结出片片白雾，垂落而下，有如一道屏障，雪谷周围的温度急速上升。 不再需要开水锅炉和迷你蒸汽机保暖，原计划里给铁皮屋再堆一层雪砖外墙的工程也取消了。以雪人为中心，半径百米内的温度到了零上，积雪融化的速度吓得大家赶紧挖更深更长的排水道。 到了下午，雪人的“蒸汽屏障”进一步扩展，原本的营地宣告报废，而粮库挖掘计划也放弃了，因为完全不需要挖了。 积雪融解，露出混合了钢铁、石头和木块，有如垃圾堆的残垣断壁，跟希望城遗民记忆里的食堂完全不一样。应该是被大爆炸掀起的泥土石块，还有各类建筑碎片盖住了。 换在之前，立在方圆百米，高十多米的废墟旁，看着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和钢铁，以及跟泥土和碎块完全揉在一起的铁管，就算是琼恩，都会陷入绝望，这样的废墟绝不是凡人能清理得出来的。 现在不同了，雪人那两条巨大钢铁手臂，就是比凡人强了百倍都不只的工程机械。 唯一的麻烦是雪人没腿，只能固定在雪谷中心的大坑里。 不过凡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很快想出了办法。 在废墟旁边再挖一个坑，让雪人挪到这里立起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忙到黄昏，雪人立在废墟旁的大坑里，脑袋顶端喷出灼热蒸汽的同时，两只钢铁巨手抓起岩石钢铁，一块块向外清理，人们又爆发出如潮的欢呼。 夜色降临，篝火在距离雪人不远的泥土地面上燃起，人们脱掉了笨重的大衣，换上轻便的毛绒外套，聚在一起欢声笑语。 “煤的问题也好解决了……” 沃尔夫吞下一口啤酒，满意的说“附近有个很大的煤库，我记得就在东面二三百米的地方。等粮库这里有了结果，就可以挪到那边去挖，看来得先挖条雪人专门行动的通道。” 阿什卡长老则在用炭笔写写画画，看他两眼发光的样子，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他在写人员清单，准备从蛇民里挑选出十名少女，充当玛莉安的副手，顺带测试其他人是不是也能和玛莉安一样驱动雪人。 这也是大家的要求，玛莉安操纵了雪人一整天，琼恩也就守了她一整天，很多需要琼恩确认的事情都拖到了现在。难不成以后他跟玛莉安得黏在雪人上，其他事情就不管了？ 琼恩不得不放弃了守着玛莉安的打算，而且到了晚上，玛莉安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操纵雪人似乎非常劳累，让他也认同必须找来更多人操纵雪人。 “等粮食和煤的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就把雪人挪到这边……” 德米拿着图纸来找琼恩“在这里建造熔炉和锻炉，把这里的废钢铁回炉熔炼，雪人可以当锻锤和吊车。” “我们先造铁架和铁板，好建造永久性的居住区和工作区……” 德米是极少数知道“希望城重建”计划的人之一，有了雪人，挖掘计划没有任何难度，他已经把精力放在更远也更令人激动的未来了。 “先别那么急……” 琼恩说“别忘了还有件工作更重要，那就是搞明白雪人的构造原理。核心炉暂时不能动，但我们可以先弄清楚它的腿是怎么行动的。万一胳膊出了问题，我们就能知道能不能修，怎么修。” 雪人的腿拆了下来，成了绝佳的研究对象，德米和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一整天都在折腾那个。 “我们已经画出了总体构造图，明天的计划是把那些……液压筒拆出来。” 德米嘴巴说着脑子已经疯狂转动起来“既然你说里面的原理暂时不去管，我们就琢磨外面的原理。那玩意跟齿轮完全不一样，靠伸缩驱动沉重的部件，到底是怎么布置才能达到效果的，感觉太神奇了……” 琼恩敷衍的应着，蒸汽之神其实已经给了他液压技术的原理，但又说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很难自己造液压筒。只能从其他雪人身上，或者史前文明的遗迹里找到，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传送还得靠齿轮或者皮带。 他正要转开目光，想再次看看玛莉安的脸色，眼前忽然亮起一缕光亮。 很微弱很黯淡的金光，在德米额带上的黑石里闪烁着。 被琼恩直直盯着，德米清醒过来“怎么了？” 琼恩张嘴，却没出声，过了会才说“没什么，你继续。” 德米没好气的嘀咕“别把我看成了玛莉安啊！” 蒸汽之神阻止了琼恩，说德米已经碰触到了祂的启示，但关联还太微弱，这时候说出来，反而会让德米远离启示。 先有玛莉安操纵雪人，由此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启示，现在德米因为思考很深奥的技术，也碰触到了蒸汽之神，琼恩有些不解，难道蒸汽之神的启示有无数种途径获得，并不是之前祂提示自己说的那些。 “这都是凡人的智慧、意志和勇气啊。” 蒸汽之神说“而且还有个前提，那就是让这个世界摆脱苦难，变得更好的……希望。” 这么一说，琼恩顿时明白了，由此也无比欣慰，让每个人都获得一颗黑石不是蒸汽之神的要求，而是他的冲动。 现在看来，这个冲动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 只要大家继续团结一心，为重建希望城而努力，最终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获得蒸汽之神的启示。 这一夜，因为营地作废了，大家只能钻进睡袋里露宿。不过有雪人制造的蒸汽屏障，有柔软的毛毯，还有似乎在心中翻腾的希望之火，大家睡得都很香甜。 天蒙蒙亮的时候，人们就相继起床忙碌，迫不及待的投入到工作中。 玛莉安继续操纵雪人，将废墟外围的大块杂物清理开，食堂的用餐区暴露出来。 气氛骤然变得凝重，用餐区里看到了不少人体，有的还保存得很完好。 清理遇难者尸体成了最优先的工作，食堂所在区域的温度已经升高，为了不让尸体急速腐化，污染蒸汽屏障内的空间，尸体都被运到了屏障外的雪地里，准备统一焚烧，河岸城的传统还深深刻在琼恩以及所有市民心中。 尸体清理出了三十多具，并没有准确数据，不少只有残缺肢体，分不清谁是谁的。 不过老炉工沃尔夫倒是认出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 “比尔……” 老头当场落泪，那是他的弟弟。 希望城出事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因为跟着托比昂早早离开，才逃过一劫。但他的弟弟没有听从劝告，还留在城里。 老炉工跟着来的理由是“没有我在你们怎么伺候得好那么多锅炉”，现在才知道，他至少还有个目的，那就是确认弟弟的生死。 琼恩等人正在默哀，沃尔夫忽然变得歇斯底里“会爆炸的……总会爆炸的！“ “比尔，我跟你说过，锅炉总是会爆炸的！” “蒸汽是神祇的力量，是不受束缚的！” “我们凡人就是太狂妄了，想要束缚神祇的力量，想用神力来服务自己，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希望城是这样，世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这样！” 老炉工看向旁边那高大的机器人，声音更尖了“我们现在还在干这样的事情，那玩意也会炸的！” 人们面面相觑，不少人嘀咕起来。 “是啊，那玩意连外面的阀门管道都没有，什么时候炸了一点也不奇怪。” “咱们又不是要住在这，挖出粮食就能回去了啊。” “谁敢住在这里，就是个大坟场。” 德米看向琼恩，琼恩则是喉头发苦。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希望城里挖出的尸体，驱散了新建家园的希望。 重建希望城不只是他个人的计划，也是蒸汽之神的启示。 希望城里遗留有无数物资，光是钢铁，就足以满足重建的需要，不必再找钢铁堡交换。 粮食和煤更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希望城的环境非常理想。 这里位于丘陵之间，四周又是一圈低矮山脉，暴风雪到达希望城时已经被削弱了很多。 这里还有大片被冰冻的林木和好几个露天煤矿，甚至还有南面少见的铁矿，希望城的营地和开掘设施还完好的保留着。 通往葬树山、钢铁堡、太阳高地和大深谷的道路也很畅通，除了大寒潮来临的时候，其他时间里，道路环境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正是这些优势，让希望城能成为仅次于太阳高地的繁荣城市，它的毁灭不是自然造成的，而是市民们堕落造成的。 重建希望城，让它成为理想中的家园，这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好的变化，琼恩对此深信不疑。 可现在，这样的希望，就要毁在老炉工的伤痛和恐惧里了吗？ 琼恩急切的询问蒸汽之神，自己该怎么应对。 蒸汽之神却说“我已经说过了，我只解决人类与自然的问题，人与人的问题，那是你的任务。” 琼恩眉头紧皱，这时候他对老会长的话也有了更深的体会。 “不能因为其他人有不同想法就归为异类甚至清理掉，那样的话，等你走到最后，会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 问题是，要怎么纠正老炉工的想法？ 他正在着急，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沃尔夫……大人，钢铁和蒸汽是会爆炸，所以才让我们害怕啊。” 说话的是阿什卡长老，看起来他比沃尔夫还老，实际两人岁数差不多，都是五十岁左右。 阿什卡说“不过人类不是一样的吗？” “人类会冻死、饿死、病死，或者被人杀死，如果是老死的话，那就是神祇保佑了。” “跟钢铁和蒸汽比起来，我们更害怕的是寒冷、饥饿、死亡啊。” 他接着说“我们可以用钢铁和蒸汽驱散寒冷，获得粮食，远离死亡，至于钢铁和蒸汽带来的恐惧甚至死亡，那不过是神祇索取的祭品。” “只要相信钢铁和蒸汽是神祇的力量，勇于奉献那样的祭品，我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祭品只是少数，我们整个族群，还是能活下来的。” 沃尔夫摇头笑道“我不信什么神祇，这样的世界没有一点温暖，没有怜悯和仁慈，哪有什么神祇。” 阿什卡长老的声音更大了“如果不信神，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所有命运，不都是你们自己掌握着的吗？钢铁和蒸汽带来的灾难，不也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吗？” 沃尔夫呆住，长老又对其他市民说“住在大坟场上又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蛇民住的地方，经常能看到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史前人类，我们那里才是真正的坟地！” “整个世界都是坟场啊，你们还没意识到，史前世界就埋在我们脚下吗？” 长老最后看向琼恩和玛莉安“只要找到了粮食，我们蛇民愿意住在这里！” 长老的心思也好理解，他之所以这么上心，并不只是把玛莉安看做什么圣女，而是想为蛇民找到新的希望。在河岸城那只能得到市民的施舍，在这里，可以建起属于蛇民自己的新家园。 琼恩心中热流奔腾，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愿。 “如果这里会建起新的城市，那就没有市民和蛇民，大河这边和大河那边的分别，大家都是一样的。” 大家都沉默了，尤其是河岸城的人，不是赞同或者反对，是觉得这个“如果”，太过意外。 沃尔夫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一下子太激动了。” 老炉工起身挺直了腰，淡淡的道“住不住这里并不重要，到哪不是烧锅炉呢。” “先找到粮食吧，没有粮食，什么都是虚的。” 有人叫道“粮库的门！”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废墟中，一道大铁门好好的立着，门后那部分建筑上面虽然压着大堆铁架杂物，但看起来似乎没受到多大破坏，处于令人期待的状态。 琼恩吞了口唾沫，对手持钻机、撬棍、锄头之类工具的管道工们点点头。 希望城能不能带来希望，就看这道门之后是什么情况了。 第二十二章 智慧带来蒸汽 撬开铁门，黑石灯的光亮照进去，看到一堆堆面粉整齐摆放在铁架上，人们又要欢呼了。 下一刻，冰晶的耀眼反光让大家愣住。 地面覆着厚厚的冰层，存放面粉的铁架也只是少数还好好立着，其他地方的铁架都已经倒塌，无数面粉堆在地上，跟地上的冰层融为一体。 等空气流通了些，深入到粮库里面，才看清岩石泥土砸塌了天花板，还挂着类似瀑布的冰晶。 人们的心口顿时凉得就跟冰晶一样，粮库显然被破坏了，希望城爆炸的时候，温度很高的水流涌了进来，淹了整个粮库。别说面粉，冻肉肯定也都变质了。 冻肉仓库就在面粉仓库的隔壁，墙也塌了，用来保存冻肉的整齐雪砖变成杂乱的冰层，依稀看到一块块肉块，都是绿色之类让人作呕的颜色。 “把看起来还完好的面粉拖出去，应该还有些没变质。” 琼恩压着心中的失落，让大家忙碌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这座粮库里的面粉只有百来袋，不到两吨的样子。就算一半能用，可以做出两倍的面包，也只够挖掘队吃大半个月。 至于冻肉，看那样子就别指望还有完好的了。 终究还是有收获，一袋袋面粉拖出粮仓时，没参与的人们还是欢呼起来。 当然，到了后面的整理环节，人们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 最终整理出来三十来袋目测应该能吃的面粉，厨子们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测试这些面粉还能不能做成面包，做出来能不能吃。 粮仓里的收获让人有些沮丧，不过餐厅里倒是有意外收获。 在这里发现了各种厨具，让厨子们如获至宝。足够每人一套的铁木餐具，包括汤碗餐盘餐刀餐叉，也让大家异常珍视。这些既轻盈又不冰手，比钢铁还耐冻的木质餐具雕刻了若干美丽而精致的花纹，别说没有文明传承的蛇民，河岸城市民都觉得是非常难得的艺术品。 晚上人们享用了第一顿“希望餐”，面包面糊都掺了挖出来的面粉，厨师们虽然用狗做了试验，但还是不确定旧面粉的变质程度，只好用这种方法进行温和的……测试。 虽然数量不多，收获总是收获，人们还是很欣慰的。 更晚一些时候，在蒸汽屏障外举行的葬礼，又让人们的心灵沉重起来。 琼恩鼓励大家“伙伴们，努力吧，争取埋葬所有死难者，让他们的灵魂跟着骨灰，重回大地！” 他是压力最大的，南区公共食堂粮库没多少收获，之后的挖掘计划就必须做大的调整了。 晚上他跟包括了阿什卡长老、老炉工沃尔夫、凯文、德米以及芮妮莱丝特几个年轻人在内的“希望城挖掘计划领导小组”的成员开会，确定了明天转战粮库以北三百米的新战场。 那里是南区的商铺，也存有大批粮食，按托比昂那些遗民的估计，数量应该比食堂粮仓更多。 不过那里建筑密集，挖掘难度大得多，而且更靠近中央核心蒸汽炉，估计被破坏得更严重，在原本的计划里，优先度很低。 最有希望获得大量粮食的地方，是北区的核心粮库，存放着足以让整个希望城两万人吃三个月的粮食，那意味着好几百吨。 不过那个地方是半地下结构，用坚固的铁架加厚重的岩石堆砌起来的，已经深深埋在积雪和瓦砾里，挖掘难度最高。 有雪人的话，难度是降低了。但要把雪人挪过去，意味着整个营地得搬到一两公里外，一切从头开始，花费的时间太多。万一没有收获，恐怕没多少人承受得起挫折。 “希望城挖掘计划”正式启动的第四天，人们完成了商铺的外围勘察，确认商铺没被完全摧毁，还有挖出粮食的希望。 人们挖掘出上百米的通道，让雪人挪到了可以协助挖掘的位置，到傍晚时分才有了收获。 粮食有一些，不多，就三四十袋保存还算完好的面粉，还有几百公斤豆子、燕麦、苜蓿。保存在几个小型雪柜里的冻肉让厨师很高兴，说这百来公斤冻肉比河岸城保存的“二十年老肉”还好，绝对能吃。 粮食之外的收获反而更丰盛，原本只是裹着杂乱织物的蛇民们都换了一身行头。可惜除了各类小型机械、零件、工具，还有毛皮、毛毯之类的东西外，剩下的差不多都变质了。 最“丰盛”的收获是死难者，夜里的葬礼，烧掉的遗体残肢是昨天的十多倍。很多遗体保存得还很完整，类似母亲抱着幼儿，大人挡在小孩身前的场景都保存了下来。 毁灭希望城的灾难，来得太快，人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反应。大多数人不是被砸死的，而是被泥土瓦砾掩埋后窒息而死的。 “哪怕人们建立起这么巨大繁荣的城市，毁灭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琼恩感慨着，又有了新的疑惑“托比昂还有沃尔夫他们都认为希望城是人们自己毁灭的，可只是疏忽了管道工，就要被毁灭，人类真的这么脆弱吗？” “人不是神，总会犯错，人越多犯的错误越多。” “这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我们重建了希望城，也仍然逃不过毁灭的命运？” 蒸汽之神似乎很喜欢这种话题，发表了祂的看法。 “希望城当然是人们自己毁灭的，不过只归结为对管道工的忽视就很蠢了。” “真正的原因是城市建立后，人们就失去了继续进取的动力。” “人类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什么？是这个冰雪世界啊。” “不去发掘史前遗迹，不去研究钢铁和蒸汽，不把智慧用在进一步改变这个世界上，而只是满足于城市建成后带来的温饱，满足于一次次度过大寒潮的轮回，毁灭自然随时会到来。” 蒸汽之神悠悠的说“我的力量其实是火焰与光明，为什么会变成蒸汽呢？” “是因为你获得了启示后，加入了自己的智慧，是智慧通过火焰获得了蒸汽，由此带来了希望，希望就是光明。” 接着琼恩难以置信，他听到了蒸汽之神说起自己的来历“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切，琼恩，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更多的世界。” “我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我的力量存在于很多世界，不要把我当成这个世界之内的神祇，祂们只是具备一点混沌意志的各种力量而已。” 琼恩的世界观很难支撑得起“世界之外还有世界”这个认识，他很实用主义的想到了一件事“那您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对吗？您可以把其他世界的东西送进来吗？” 蒸汽之神明白他的意思“我说过，现在我只能给你启示，一切都得你们自己努力。” “等到你们通过努力，让灵魂强大起来，足以点燃可以碰触到我的……火的时候，我就能做到你希望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相信你们已经改变了世界。” 琼恩似懂非懂…… “亮了亮了！我亮了！” 外面忽然响起德米的叫嚷声，凯文冲进琼恩的屋子叫道“德米的石头亮了！” 琼恩赶紧出去，看到德米在外面又蹦又跳，额头上的黑石发出微微金光。 “德米……真是太好了！” 琼恩大喜，又很好奇，那家伙是怎么碰触到了蒸汽之神的呢？ “我说过的啊，智慧……” 蒸汽之神说“他有了个新点子，虽然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发明，但完全是他自己独立想出来的，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从未出现过的智慧之光。” 德米正处于极度兴奋中，琼恩就没去打扰了，找来图纸一看，拍着脑门说“我怎么就没线稿呢！” 德米的新点子是……房车。 明天就是行动第五天，计划将战场转移到西区。但转移就意味着又得将营地拆掉，到了新的地方重建，既费事又费力。 德米灵机一动，嘀咕着为什么不把营地做成车厢，让蒸汽车可以直接拖走呢。这么一来，下一次再转战其他地方，就不必又把营地拆建一次。 就这么简单的点子，然而这样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的确还从未有过。 严格说是有的，比如钢铁堡的蒸汽雪橇，因为要走很长的路，所以车厢也是睡觉休息的地方。 但那终究是用来运东西的车厢，而不是专门住人的房子。 老实说琼恩有些不甘心“这么容易就能获得您的启示吗？” 蒸汽之神笑道“改变世界，从来都是一个个微小的细节开始啊，把大块的煤碾成粉末粉末燃烧，就能减少煤耗，道理是一样的。” 于是第五天和第六天，挖掘计划暂停了，大家都参与了“房车”的建造。 只要建好了房车，以后营地就能说走就走，为此花费两天时间是值得的。 德米花了一整夜设计，又有老炉工、管道工和其他小伙伴们的帮助，考虑得非常周到。 房车很小，也就两三米宽三四米长，布置了双层床铺，一间可以睡十多个人。 用铁架铆接骨架，底部和周围铺上木板和毛毯，通风口在墙角，在蒸汽屏障下不必点小煤炉，既暖和又通气。 为了节省工时，门和天花板都暂时用毡毯替代，从商铺里找到了大量毡毯，随便用。 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从废墟中挖出的车轮和轴承，没这些材料，德米的点子再精妙，也变不成现实。 房车的建造也没一点难度，蛇民们帮着搭架子，管道工用蒸汽钻机和锻炉铆接，大部分铁管也是就地取材。腐蚀太严重的话，就用铁木凑合。 两天功夫造出了三十多辆房车，不仅有住宿的，还有办公的，以及厨房和移动仓库。 第八天清晨，蒸汽车拖着十辆房车缓缓移动，来回三趟，花了两个小时，就把整个营地搬到了两公里外的西区。 接着是雪人的移位，玛莉安操纵雪人已经很熟练了。到现在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控制雪人，每天都忙到直接在控制台上睡着的程度，让琼恩异常心疼。 好在奇迹再度出现了，一个叫娜娜的蛇民少女激发了控制台上的那块石板，让雪人动了起来。另一个叫菲比的蛇民少女不甘示弱，也做到了让雪人勉强行动。 于是玛莉安从唯一的操作员，变成了有两个学徒的导师。 队伍已经在希望城呆了七天，距离大寒潮临近只剩六七天了，时间紧迫。 人们加快了西区的挖掘，从西区食堂、商铺以及一些富有的居民家宅里找到了两吨多粮食，包括十来头宰杀好的雪地盘角羊，保存得很好。 但这样的收获，远远谈不上胜利。 到目前为止，收获的粮食只够这支三百人的队伍吃一个月，既没完成给河岸城输送粮食的任务，距离重建希望城也远得很。 唯一让琼恩欣慰的是，蒸汽之神的启示，不再独属于他和玛莉安，每多一个人获得，就意味着世界有了小小的改变。 第九天，挖掘还在继续，大家希望在西区继续搜寻一下有用的物资，盖斯居然驾驶着另一辆蒸汽车出现了。 “我去了趟大深谷，然后又马上赶来了。” 盖斯招呼随车的人卸货“带来了一些东西，有贝尼和克劳尔拜托带来的迷你蒸汽炉，改进后的蒸汽枪和蒸汽机枪，一些毛绒衣物，还有老会长……市长要求分给你们的肉，从大深谷那买到的，三分之一都给你们了。” 盖斯居然带了接近一吨的肉类，鹿肉、羊肉甚至狼肉都有，是河岸城用蒸汽机枪、迷你蒸汽炉之类的东西从大深谷那交换的。 盖斯转述了托比昂的话，说既然有雪人的话，琼恩这支队伍想留在希望城，应该不会被大寒潮冻倒。如果再采取寒潮餐之类的做法，也有希望熬过大寒潮。 琼恩皱眉道“那河岸城呢？” 盖斯叹气“老会长说，他会带领大家努力熬过去的，他做好了面对一切黑暗的准备。所以他才希望你们能在这里有些收获，可以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至于那些黑暗，就不必污染到你们了。” 老炉工嘿嘿冷笑“莫里斯那帮人闹腾得很厉害吧，是不是在逼迫老托比昂做好放弃一些人，甚至把蛇民变成粮食的打算？” 盖斯深深叹气，并没说话。 阿什卡长老有力的说“河岸城的蛇民是我们的亲人，休想把他们当做粮食！” 他指了指远处的仓库房车“我们已经有了很多收获，带回去，分给他们！” 盖斯正为看到的新鲜玩意惊奇，玛莉安提了个让他两眼大睁的方案“盖斯先生，您带回去多少粮食，就给我们带回同等重量的蛇民，长老会跟您回去挑人。” 盖斯看了看房车的情况，应该看出了队伍现在的收获，叹道“你们还不够啊，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是从大深谷那得到的。” “好消息是，小寒潮还要持续半个月，坏消息是，大寒潮肯定要延长，最终可能会持续三个月。” “你们有了更多时间挖掘，但如果没有更多收获的话，很难熬过去。” 琼恩跟大家相互对视，其他人都心有灵犀的点头。 他们有信心，有希望，在希望城寻找到希望。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琼恩说“就照玛莉安说的办，带走一吨粮食，带回同等重量的蛇民。另外河岸城的市民，来多少我们都欢迎。” 盖斯看着琼恩，嘴角渐渐翘起。 他拍着琼恩的肩膀说“好！” 第二十三章 希望点燃灵魂之火 第十天，挖掘现场转移到北区粮库，这是最后的希望。 有之前的收获和河岸城的支援，加上“寒潮餐”之类的措施，即便又接收了三百人，让队伍总人数翻一倍，大家也有信心熬过三个月。 可大家想的已经不是养活自己，而是河岸城的亲人，不管是市民还是蛇民。 新的雪人并没出现，就连掠食者也消失了，大概是觉得河岸城这里太棘手，绕过了这一带继续向北。不过蛇民还是络绎不绝的来到了河岸城，到现在总数已经超过了两千。 河岸城收留了这些蛇民，但盖斯的暗示让琼恩明白，如果河岸城自己都过不下去，这些蛇民的下场会很悲惨。 现在，所有希望，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而他们的希望，又落在这座粮库上。 研究所搞出了挖雪机，其实就是若干铁板装在滚轮上，由几部迷你蒸汽炉带动，将积雪源源不断抛向后方，再由雪人把雪堆推走。 赶在融化之前清理掉粮库大门附近的积雪，再由雪人搬出遮蔽了大门的瓦砾和杂物，露出坚固的铁门乃至铁墙，就这点工作量，依旧花了整整两天时间。 这座粮库实在是太大了，比利用史前废墟建起的河岸城警卫堡垒主楼还大。最初还挖错了地方，托比昂提供的地图没那么精确。 铁门很大，由雪人拿铁架当凿子，拳头当铁锤，花了个把小时才撬开。 门开后只看到通道，仓库还在深处。 用抽风机通风，等了好一会，琼恩、玛莉安、沃尔夫等人提着灯，忐忑不安的进了仓库。 又撬开了两道门，进到仓库内部，脚下没有冰，天花板没有塌陷。 将煤灯高高举起，眼中所见让琼恩欢喜得差点跳了起来。 一袋袋面粉堆得高高的，比他个头还高，一垛恐怕有六七十袋！ 看仓库的面积，至少有上百垛，这里保存的面粉怕不有两三百吨！ “空了……” 沃尔夫却用极度沮丧的语气说:“除了这点，其他的都搬空了。” 琼恩心头一紧，向深处看去，顿时身体发软，煤灯差点落到地上。 仓库深处，还有无数木制垛盘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上面都是空的。 偌大的空间里，就琼恩眼前这垛堆得满满的，其他地方空空荡荡。 地上洒落着细细的粉尘，看似尘土其实是变质的面粉，上面还残留着拖曳的痕迹。 很明显，绝大部分粮食都被搬走了。 三十年前的场景似乎投射到琼恩面前，大地震动，门轰然大开，无数人冲进仓库，将垛盘上的面粉，以及更深处像是挂架上的冻肉抢走。 “没了……” 老炉工沃尔夫坐到了地上，低声呢喃:“到此为止了。” 琼恩一直牵着玛莉安，少女反手握住他，手心也冰冰的。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凯文、德米还有阿什卡长老等在外面，没听到什么动静，还以为出事了，急急冲了进来。 看到空空的库房，他们也都呆住了。 “我们继续挖啊！” 现场气氛无比沉重，凯文忍不住说:“希望城又不只这一个粮库，还有不少食堂商铺住家没挖呢，我们总能挖出来的！” 德米叹道:“没时间了，那些地方不可能挖出足够的粮食。等到大寒潮来了，就算我们挖出了多余的粮食，也没办法送到河岸城。” 芮妮发现了什么:“墙上的大桶是装什么的？” 仓库三面都是一格格的木格，里面横置着无数木桶，个头大得足以塞进去两个人。 沃尔夫呵呵笑道:“那是酒，朗姆酒。只要是密封的朗姆酒，就算面粉变质了，也能喝，味道还特别好呢。” 好几个人急切的冲过去，用扳手之类的工具敲木桶，发出笃笃的闷响，里面都装着酒。 木桶多得令人咋舌，粗略估计就有四五百个，如果都是满的，别说希望城挖掘队，加上河岸城，都够喝上半年了。 打碎泥封，撬开一个木桶的塞子，哗啦啦的液体落地，仓库里顿时酒气冲天。 “没粮吃总还有酒喝啊，挺不错的。” “给河岸城送一些吧，也算是收获，他们会高兴的。” “啧啧，好香！这是三十年的好酒啊！” 人们纷纷攘攘的闹起来，琼恩在酒香之外，还闻到了名为绝望的**之气。 “啊啊！” 莱丝特忽然惊叫起来，她提着灯好奇的四处打量，在深处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死人！” 大家都过去一看，在仓库深处，通往后门的通道里，密密麻麻挤着一大堆死人。 这些人穿着非常单薄，有的甚至上身就一件背心。看起来他们想打开后门，但不知道是门坏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他们没有如愿，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每具尸体的脸都无比狰狞，就算是敢于跟掠食者战斗的女警卫队员芮妮和莱丝特，也吓得不敢靠近。玛莉安没跑开，而是躲在琼恩背后，身体微微发抖。 她害怕的不是尸体，而是回忆:“爸爸，大家，也是这样。” 阿什卡长老神色如常，举着煤灯凑过去仔细打量。 随着煤灯靠近，细微脆响里，尸体的连枷、手臂和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暴起条条裂纹，吓得他赶紧后退。 阿什卡长老说:“这些人是死于窒息，不是被冻死的。” 大家恍然，这些人应该是跑到这里避难，结果被闷死了。 不过还是有太多疑问…… 这些人为什么脱衣服？ 为什么都是精壮的男子，没有女人和小孩跟着避难？ 粮库的粮食几乎被搬空了，说明他们是在灾难发生了一段时间后，才跑进来的，那时候为什么后门还被封死了？ 沃尔夫打断了琼恩的沉思:“先把尸体清理出去吧，不然会造成污染的。” 这倒是当务之急，仓库里还有大量的酒，剩下这点粮食也更要珍惜。 人们戴好口罩和手套，都忙碌起来。 “很快我们也会跟他们一样的，到时候会有人来清理我们的尸体吗？” 清理尸体的时候，不少人这么嘀咕。 尸体一共有六十八具，弄到外面就开始骨肉分离，然后软化，释放出熏人的恶臭，不得不一口气直接拉到蒸汽屏障外的雪地里堆着。 仓库里，即便空气变得清新，大家的心情却没一点好转。 领头的人都在，本该赶紧商量下一步行动，可连琼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回去吧。” 小胖子凯文带着哭腔说:“我想贝尼他们了，也想叔叔婶婶了。我会被关起来的吧，就把我关到监牢里吧。” 凯文的父母早就病故了，是叔叔婶婶在照料他。也说不上是照料，只给了个睡觉的地方，连食物都得靠凯文自己当学徒挣。 沃尔夫似乎要把肺都叹出来了:“回去干什么，这里还是有粮食，我们就在这里熬下去吧，河岸城那边……我们帮不上忙了。” 一缕火焰在琼恩心底燃起，他大声说:“就这样放弃了吗？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还有力气！” “哪怕只是再挖出几吨粮食，我们都能救下很多人！” “我们不该绝望！相反，我们该怀着更大的希望，全力以赴！” 琼恩说着说着，心中的火焰越来越汹涌。 这是他的心声，毫无虚假，毫无修饰。 大家惊愕的看着他，琼恩还没有自觉:“托比昂爷爷说过，东区还有个粮库，虽然小一些，麦得还更深，但那至少是个目标！” “我们……”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怎么感觉仓库里亮了起来，大家的眼里都金光灿灿的？ 他提起灯，以为是灯光调得太亮了。 灯没什么问题，只将周围一张张脸勉强照清楚，上面都凝结着震撼和惊愕。 这时候琼恩才发现，光亮来自自己额头，那颗石芯金光大作。 “蒸汽之神的启示……” 琼恩大喜，蒸汽之神降下启示了！ 可这启示到底是什么呢？ 玛莉安的手忽然也变得温热，又一道金光在少女额头亮起，只比琼恩黯淡一些。 “我明白了！” 德米握着拳头，闭上了眼睛:“不放弃希望！坚信我们会成功的！” 他的额头也亮起金光，很黯淡，但终究是亮的。 人们面面相觑，又各自闭眼。 片刻间，阿什卡、芮妮、莱丝特额头上的石芯相继亮了起来，接着是一些市民和蛇民。 到最后，老炉工沃尔夫的手腕上也亮起金光，之前他对“蒸汽之神的启示”不屑一顾，不要黑石的石芯，没想到还是拿了颗偷偷栓在手腕上。 “我……我只是觉得老阿什卡说得没错，既然命运是自己的，那就自己负起责任。” 沃尔夫还在遮掩:“当然有个神祇帮忙也行啊，如果神祇真的是仁慈的，那不管我们信不信，不都该出手吗？” 他又很不解:“这就是蒸汽之神的启示吗？除了发发光，就不干点正事，比如给我们送来几百吨粮食？” 琼恩摇头说:“蒸汽之神的启示只是照亮我们的世界，让我们可以运用自己的智慧解决问题。” 他猛然拍拍额头，招呼大家:“把灯都举起来！举高点！分散开！” 大家都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要求散开，举起煤灯。 “啊……被踩坏了……” 琼恩懊恼的嘀咕，举着灯低着头，仔细观察地面的痕迹。 地上铺了层面粉，原本有很清晰的拖曳痕迹，以及无数脚印，但清理尸体的时候被弄乱了。 不过除了直来直去的那片区域，其他地方的拖痕和脚印还能看到。 琼恩找了好一会，停在靠近墙面的地方。 他有所感觉，心跳一下子变快，盯着地板，竟然没了动静。 玛莉安心有灵犀，拎起墙角的扫帚奔过来，刷刷扫开粉末。 一扇暗门，偌大的暗门显现出来。 “让我们来！” “小心有什么机关！” 力气大的管道工和蛇民凑过来，抓着暗门上的铁环，一起用力，将暗门缓缓拉开。 下面是一截铁梯，尽头是一道竖着的门，铁门。 鼓捣了好一阵，才发现这道门不是往外拉而是往里推。 推开沉重的铁门，里面黑黢黢的，气流呼呼涌入，刮得人们脸颊又冷又痛。 “我闻到了！” 琼恩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闻到，沃尔夫却颤抖着高喊:“粮食！粮食的味道！非常多、非常非常多的粮食的味道！” 举起煤灯一扫，琼恩脑子嗡的一下似乎炸开了。 粮食！ 很多很多的粮食！ 这道铁门后，是比上面小不了多少的巨大空间，但被一垛垛面粉和豆子塞得满当当的，随便一数就有好几十垛。 空间的一半是冻得严严实实的巨大冰块，里面塞着一块块熏肉、一串串肉肠，乃至一只只宰杀好后的猎物。冰块被铁架围着，像货架一样排开，有十多列，都堆得高高的。 “出去！赶紧出去！” 大家都在发呆，沃尔夫高喊:“不想让冻肉坏掉就赶紧出去！” 铁门轰隆关上，人们挤在门外的狭窄通道里，粗浊的呼吸声融在一起。 然后，琼恩率先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笑出了声。 希望就这么变成了现实，他们成功了！ “那些尸体……” 笑过之后，琼恩低沉的说:“他们是把粮食转运到这里，他们没有放弃希望。” 这就是琼恩的发现，他敏锐的注意到地上的痕迹不太对，不像是混乱人群把粮食搬出仓库的动静，更像是有组织的转运。 只是他没想到，这座仓库其实有上下两个存储空间，对一般希望城市民来说，这应该也是个秘密，托比昂并不知道。 那些工人把绝大部分粮食搬到了下面，完工之后想出去，才发现前门后门都封死了，最终因为窒息而死。 芮妮嘀咕道:“可他们都死了……” 莱丝特反驳:“他们给其他人留下了希望，没错，那就是我们。” 阿什卡长老感慨的道:“他们是英雄，得给他们办个隆重的葬礼。” 上到第一层，大家开始忙碌起来。 粮食问题终于解决了，大家都沉浸在极度的喜悦中，沃尔夫对琼恩说:“蒸汽之神的力量也没多神奇嘛，就是让你脑子好用点。就算你不在，我们里谁脑子灵光一点，也会发现的。” 琼恩无语，沃尔夫的话他无法反驳，但他不认为蒸汽之神就只有这样的力量。 老炉工吹着口哨走了，琼恩提起灯也要离开，却发现灯熄了。 想着出去再加煤，他没理会。 刚刚迈步，蒸汽之神就在他耳边说:“琼恩，你做得很好。” “刚才你鼓舞大家的时候，这盏灯里的石芯吸收到了足够的……希望。” “这些希望点燃了我说过的火，我可以在物质层面上帮助你了。” “不过看起来，你也不需要了。” 跟着蒸汽之神的话语，琼恩手中的煤灯渐渐亮起，刚才分明已经熄了，而且也没煤了啊。 灯光越来越亮，亮得琼恩不得不闭眼，然后他感觉手一热，一个软软的，热热的东西塞到了手里。 睁眼一看，竟是只面包，像是刚出炉的，软得像云团，香气也是他从未闻到过的。 “如果这座仓库下面没有藏着粮食，我也能解决你们的粮食问题。” “这不是神祇给凡人的赏赐，而是对你们不放弃希望的酬报。” 蒸汽之神说:“现在，吃吧，这是我的早餐……” “随手给你的，已经咬了一口，别在意。” 第二十四章 曙光还是晚霞 面粉两千多袋，每袋二十五公斤…… 没脱壳的小麦接近三千袋，每袋三十公斤…… 豌豆、菜豆之类的豆子六百多袋，每袋二十公斤…… 腌过的南瓜、萝卜、莴苣等菜类五百多袋，每袋二十公斤…… 甚至还有上百袋葡萄干之类的水果干…… 肉类更是丰盛，猪牛羊鸡鸭，连鱼都有！ 切成块的，做成肉肠的，宰杀后等待加工的整只，林林种种，加起来估计也有上百吨。 仓库下层的密闭性很好，温度又低，这些粮食存放了三十年，变质情况很轻微。 对希望城的两万市民来说，这些存粮也就能吃一个多月，但对河岸城市民以及收留的蛇民而言，足以支撑半年。 手中有粮，心头就不慌了。 召集起所有人，大家开始讨论粮食的分配。 该给河岸城运去多少，希望城这里留下多少，本来是很简单的问题，可大家却争执不下，乃至争吵起来。 以芮妮和莱丝特为代表的河岸城市民觉得这没什么好讨论的，全都运回去呗。 阿什卡长老则坚持把河岸城那边的所有蛇民搬过来，大部分粮食也要留下。 老炉工沃尔夫说就现在这些人留在希望城，运一半粮食回去。 凯文和德米没什么想法，只希望把研究所的其他伙伴接过来，他们觉得这里虽然是一张白纸，却比河岸城自由多了。 各种意见摆上桌子，大家才意识到，问题不在于粮食如何分配，而是要不要留在这里，建立一座新城市的问题。 眼见时机成熟，琼恩拿出了他的计划。 “最初我的想法就是，在希望城的废墟上，建立一座新的城市！” “这座城市不会像河岸城，还有其他城市那样，让人们分裂成不同的群体，产生各种矛盾，束缚着人们的灵魂，让人们失去了继续前进，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蒸汽之神给我的最大启示是，希望城毁灭的真正原因，就是失去了前进的力量。” “在这座新的城市里，没有贵族和平民的区别，没有市民和蛇民的区别，人们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能力做不同的工作，靠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 “这座城市的人们会团结一心，汇聚大家的力量抵御世界里的各种灾难，汇聚大家的智慧，努力发现蒸汽的更多用途，用钢铁和蒸汽改变世界，给人们……不仅是我们，还有整个世界的人们，带去让世界变得更好的力量。” 有蒸汽之神帮着梳理思路，琼恩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让人们心中震撼难平。 玛莉安悄悄捏了捏琼恩的手，低声说:“我能跟着你，一直跟着，努力吗？” 琼恩看着少女，淡淡笑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就是我们蒸汽先锋团的目标！” “我们会让蒸汽之神的光芒照耀这个世界！” 凯文和德米兴奋的喊着，其他人也相互对视，微微点头。 老炉工沃尔夫捏着下巴说:“神祇什么的无所谓，你们能搞出更好的锅炉让我烧，老头子我就把这里当新家！” 两位女警卫队员也笑着说“女孩子在这里很自由啊”、“只要给女孩子投票权我们就留下”之类的话，她们都动心了。 提到投票权，话题也就推进到新的城市该怎么管理，毕竟既有市民也有蛇民，按琼恩的说法，这是座全新的城市，就不能什么都照着河岸城来了。 河岸城的管理方式源自希望城，希望城又源自史前世界遗留下来的“传统”。 成年男子才有投票权，市民大会高于一切，议会制定律法，市长、法官和议会彼此平等。 所有人，至少是市民，都觉得这样的传统没什么问题，甚至是神圣的。人们之间除了这套管理方式，没有更好的了。 但是过去的希望城，现在的河岸城，种种现实都让大家认识到，这种方式并不能让人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安然生存，更不能让人们一直前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至少是更安全。 不过要怎么改变，大家却完全茫然，只好看向琼恩。 阿什卡长老理所当然的说:“琼恩当为王！” 人们先是惊讶，然后又若有所思，凯文哈哈笑道:“也不错啊，琼恩就当蒸汽王，玛莉安是王后，我嘛就当个男爵！“ 琼恩咳嗽着连连摆手:“那不是搞贵族那一套吗，在史前世界都已经过时了。” 德米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说:“你不是说要让人们一直前进吗，到时候大家都是贵族，但又有低级和高级的分别不就行了。贡献越大，爵位越高，人们不就会一直前进了？” 琼恩苦笑道:“到时候恐怕不是大家争着前进，而是高级的打压低级的，不让其他人前进了。” “河岸城不就是这样？管道工的子孙只能干管道工，温室工的子孙只能干温室工，住在贵族区的人，后代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议会都把持着，大部分人只能靠着市民大会的机会说话。” 老炉工叹气:“琼恩你看得真是透彻啊，河岸城刚建起来的时候，大家还像咱们现在这样，嘻嘻哈哈的没什么差别。三十年……也就一代人，就有了这么大差别。” 阿什卡长老不以为然:“有能力的人当然有更大的责任，也就必须有对等的待遇。” 不过他也皱起了眉头:“至于琼恩说的，少数有能力的人阻止其他人前进，这的确是个问题啊。” “就像玛莉安、娜娜和菲比，如果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她们只会在部落里默默无闻的生活着，为了每天的食物劳累。哪会像现在这样，可以操纵这么强大的雪人，一个人干上百个人的活。” 最终人们的目光投向琼恩，看他会拿出什么办法。 琼恩额头上的石芯又亮了起来，让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神圣:“看到了吗，这就是蒸汽之神的启示。只要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启示，他的智慧、勇气和意志就获得了证明。” “所以……办法很简单，让这样的人带领大家前进。” “议会、市长、法官什么的，名字无所谓，但任何影响到我们整体的决定，都必须由获得启示的人共同做出。” “我的意思是，所有获得启示的人，都是蒸汽先锋团的一员，不分市民和蛇民，不分男女。” “新的城市，由蒸汽先锋团领导！” 房车里顿时沉寂下来，好一会，沃尔夫才嘀咕道:“也就是说，就你、玛莉安、德米，还有那两个蛇民小姑娘，决定所有事情？” 琼恩摇头说:“我们只是先获得了启示，并不意味着你们和其他人就得不到启示。” 他伸手将脚下的一盏煤灯放在桌上，揭开外面的灯衣和里面的灯罩，黑石石芯燃着微弱的金焰，摇曳不定。 “下面没有煤，石芯积存的热气也早烧光了。” 琼恩说:“但这股火焰还在烧着，这是蒸汽之神的力量，是你们用希望点燃的。” 记起仓库里的耀眼金焰，自己身上的石芯也都亮过，大家恍然。 那时候以为只是暂时亮了，还以为是被琼恩影响的，没想到真的是自己点亮的。 渐渐的，金焰变得明亮和稳定，大家的想法统一了。 琼恩、沃尔夫、芮妮、莱丝特、德米、凯文…… 阿什卡、玛莉安、娜娜、菲比…… 蒸汽先锋团最初的十人，组成了新城市的领导层。 “等等，还有个问题。” 德米兴奋的问:“新城市该叫什么名字？” 这个话题引发了热烈的讨论，有说继续叫希望城的，有说叫新希望城，有说琼恩的功绩必须纪念，不能当王的话城市也该用他的名字命名，也有说没有雪人就没有这一切，该叫雪人城，还有的人认为既然是蒸汽先锋团，就直接叫蒸汽城或者先锋城。 琼恩的表情变了好几下，才用无奈的语气说:“蒸汽之神说，就叫……曙光城。” “希望城代表着黑暗，这座新城市在希望城的废墟上重建，代表……” 说到这琼恩的神色变得肃穆，原本他也中意“新希望城”这个名字，但现在，他发自真心的认同蒸汽之神:“黑暗已经过去，光明即将到来。” 房车里金光璀璨，人们看着桌子上的金焰，心灵似乎也跟着燃烧起来，这个名字……太好了，非常有力量。 “曙光城”这个名字将所有心灵连接在一起，金焰更加凝实，玛莉安忽然低呼一声捂住额头。 金光如火，从她额头的石芯中喷发出来，投入到桌子上的金焰。 金焰暴涨，却并不刺眼，很快凝结出一个模糊身影。 这是个极为美丽，有着蝴蝶般光翼的少女，她欢笑着在上方盘旋，拉出的光影又凝结成另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完全没有细节，只看得出是一个身着长袍的男性，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蒸汽与你们同在，希望你们继续努力，碰触到蒸汽之下的真实之火。” 直到金焰恢复如初，如烛光般在桌上摇曳了许多，大家才回过了神。 蒸汽之神现身了！ 祂指明了方向，那就是真实之火！ “我不信神……” 沃尔夫呢喃着:“这不是神，只是和琼恩你一样，给大家指明方向的……伟大存在。” 琼恩笑着说:“那也无所谓啊，蒸汽之神说过，祂跟这个世界里的神并不是一回事。” 阿什卡长老原本趴在地上磕头祈祷，闻言跳起来说:“不是神的话那又是什么？掠夺凡人灵魂的魔鬼吗？祂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们只是祂的食物或者玩具？” “灵魂”这个词让琼恩的嘴角抽了抽，继而皱起了眉头。 最终他摇头说:“蒸汽之神只是给我们启示，该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都只能靠我们自己。” 玛莉安则很坚定:“蒸汽之神……我是说蒸汽之神旁边那个女孩子，她一直在我的心灵里。她是纯洁的，绝对不是魔鬼！” 德米则摊手说:“启示我们怎么过得更好，启示我们改变这个世界，让更多人生活得更好，对真神教会的人来说，那当然是魔鬼啊。有了这样的神，谁还去信他们的真神。”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么一说还真是，既然会被真神教会看做魔鬼，那怎么都不会是真的魔鬼。 蒸汽之神“显灵”，没有比这更坚实的基础了。 曙光城的名字就此确定，大家紧接着讨论实际的事情。 “蒸汽先锋团”取代市民大会和议会，定期和临时召开“蒸汽大会”，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在这之下，设立城市管理、生产制造、研究、贸易运输和警卫队几个部门，由“蒸汽大会”里的常任委员领导这些部门，处理日常事务。 架子先就这样搭起来，河岸城的律法也不是说完全丢掉，一般事务还是会沿用旧律法。 至于粮食和物资的分配，曙光城会按照配给制度进行平等分配，再按岗位和贡献的不同，附加不同的待遇。 总之曙光城不再像河岸城和其他城市一样，只是浑浑噩噩的追求生存，而是汇聚所有人力和物资进行建设和研究，找到更多办法改变世界并且做到。 这部分讨论进行得很顺利，之后是曙光城的建设，因为涉及到更具体的工作，讨论又变得异常激烈，连午饭时间都没停下。 等大家拿出了曙光城建设规划的初稿时，才发现房车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倾听讨论，憧憬着全新的未来。 “我们的名字叫……曙光城！” “我们不再是蛇民，而是曙光城的人了！” 两个雪人操作员兴奋的嚷着，先是蛇民们兴奋的跳起了舞，之后是市民们鼓掌欢呼。 蒸汽车轰鸣，拖着三个车厢，驶向河岸城。车厢里满载着粮食和酒，这既是向河岸城兑现的承诺，也是跟河岸城和平分手的筹码。 琼恩和玛丽莉安，还有阿什卡长老都在车上，他们要回河岸城，将愿意来曙光城的人，不管是市民还是蛇民都带过来。 应该有些难度，莫里斯那些人必然会要求他们把所有粮食带回来，不过有托比昂在，更重要的是曙光城这边有蒸汽先锋团在，那些贵族的贪念不可能得逞。 蒸汽车在冰雪大地上轰鸣，划出长长的雪痕，车上的人们满怀希望。 超脱出这个世界，红星学院的院长大厅里，“蒸汽之神”……不，高照眉头紧皱。 他的力量已经渗入了艾斯伯恩世界，靠着琼恩和一个个凡人的灵魂之火，点燃了一缕初火。 这缕初火还不足以让另一个灵魂成为“同火”，他也只能用极为微弱的“流量”传送力量和物质，连小唧都只能送进去投影，但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把尤斯转交的锚标印记投入艾斯伯恩世界，也就是说，尤琳交代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 只要他把印记投放进去，尤琳就能获得通往艾斯伯恩的稳定通道，之后她就能以神祇的身份投送力量，将艾斯伯恩世界当做麦田进行收割。 这当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在艾斯伯恩呆了大半个月，他虽然没什么实际收获，却已经种下了一株幼苗，那是遵循着初火之路，未来会与克林弗恩和松加德两个世界完全不同，是初火的又一种呈现。 如果就这么交给尤琳，幼苗会被摧毁，琼恩以为他们看到了曙光，又哪想得到那其实是晚霞呢。紧接着而来的，是比冰雪更为恐怖的黑暗。 不想就这么交出去…… 这不仅是希伊兰蒂的恳求，也是其他“同火”们的期盼，作为起源之地的传火者，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放弃掉这个世界吧。 虽然只是一个很渺小很单调，几乎算是垃圾堆的世界。 问题是，距离“交货“期限还有十来天时间，尤琳就亲自来催了。 “晨星院长，我是相信你，才给了你这个机会。” 尤琳的半身投影立在院长桌上，美丽的女巫师直视高照，如有实质的手术刀，正在剖开高照的伪装，窥探深处的真实想法。 尤琳看上去很不满意，低沉的说:“不要因小失大啊，院长阁下。” 第二十五章 全新的城市 对你而言很小，对我而言很大…… 高照确定自己不能就此放手，不仅仅是因为那缕在极寒世界里点燃的初火，艾斯伯恩世界还隐藏着什么，那或许是更为珍贵的东西。 传闻中的雪人是存在的，就是巨大的蒸汽机器人，阿么玛莉安说过的“太阳鸟”，会不会也存在，并且另有面目呢？ 高照有了计较“尤琳阁下，对您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您判断的那样，我的确已经锚定了艾斯伯恩世界，可以投送印记了，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天，所以没有急着行动。” 尤琳能这么快找上门来，自然是一直在关注艾斯伯恩世界，虽然没有深入，但能观察到高照的锚定。 尤琳哼道“约定的重点是交付，而不是期限，期限仅仅只是时间上的限制。” “现在你已经锚定了艾斯伯恩，却不愿马上交出来，谁知道你会不会埋设什么隐患呢？” “信任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我们之间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忽视这样的灰色地带。” 高照决定摊牌，这意味着他必须做出重大让步。 “我在艾斯伯恩发现了一些东西，对我们学院有些价值，所以正在进一步挖掘。” “我明白艾斯伯恩对阁下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如果只是满足一个指标，自身并无太大价值，您的任务也未必称得上圆满。” 激活学院印记，意识投入零环，看上去高照仍然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溢出淡淡金光，如细小水流盘旋翻滚，再投入虚无之中。 片刻后高照睁眼，他将艾斯伯恩世界的情况通过零环，发送给了尤琳。 “只有纯粹的冰雪与风暴之力，没有清晰的神祇意志，残存的人类趴在史前文明的废墟上苟延残喘……” “唯一与超凡力量有关的只是吸收热量的蒸汽核心，可能跟那个世界的黑石有关，传闻中的神迹与超凡存在，也该是史前文明的遗存……” “冰雪与风暴之神……真神教会……艾斯伯恩人愚昧至极，既无力运用理性重建文明，灵魂也羸弱到无法碰触超凡力量……” 尤琳比高照更快的进出了零环，收到了报告。 高照的报告自然很笼统，但都有相应的资料佐证。 尤琳蹙眉问“那你为什么感兴趣？” 高照呵呵轻笑“我不是对艾斯伯恩世界本身感兴趣，而是那个地方，正好可以在某个层面检验我们红星的力量。” 他的方案很简单“我会在期限到来之前，交付这个世界。” “到了那个时候，原本蛰伏在世界深处的超凡之力，比如冰雪与风暴，应该会摆脱混沌，拥有一定的意志。” “这足以省去阁下开发世界，挖掘出相应力量的功夫。” 尤琳没被说服“但这更安全……” 高照丢出了砝码“我愿意把阁下允诺的另一个世界拿出来作为补偿。” 尤琳发出升调的哦，目光有些变了“看来艾斯伯恩的价值，比你说的更重。一个干净的世界坐标，对你们红星来说完全是无价之宝，而你居然舍得拿出来。” 这话真没错，维度潮汐一来，世界不再是稀缺资源，但谁也不知道自己侵入的世界是不是其他巫师的陷阱，或者已经有巫师先下手了。 尤琳提供的世界坐标就如艾斯伯恩一样，是事先圈定的，不仅有安全保障，还能保证“纯净”，没有其他巫师染指过。 高照叹气“对我们红星来说，能在艾斯伯恩世界燃起的初火，当然很有价值，我希望能借那里的冰雪，让我们的火更加有力。” 这话已经涉及到巫师的力量之路，算是交底了，尤琳微微动容。 “好吧，半个月……” 尤琳说“以后真不能再找你做这种事情了，总是破坏我的计划。” 高照淡淡笑道“可收获也在计划之外啊。” 加拉迪亚世界就是如此，就因为高照的插手，加拉迪亚提前崩解，反而让尤琳获得了超出预期的赞誉。 尤琳滞了滞，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真遗憾，你是血巫师。” 高照心头一个哆嗦，如果自己是血巫师，你就要连人带学院都吞了？ 被你看得起还真是危险…… 尤琳的投影消失，高照发了好一会楞。 在固化巫师面前，他这个小小的中级学徒，还真是如蝼蚁一样渺小啊，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握。 这么一想，升级的迫切感越来越强烈，去克林弗恩跟希伊兰蒂聊聊天，去松加德看看玛哈的计划也取消了。 得加快在艾斯伯恩世界的进度，那里就有自己升级的契机。 再一想，琼恩和自己的差别，应该比自己跟尤琳的差别还大，别说琼恩，艾斯伯恩整个世界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换成其他巫师，应该会想法找回刚才面对尤琳的无力和失落，而他却相反，必须努力让琼恩和其他人成长起来，因为这就是他的力量之路，力量之源。 意念再沉入艾斯伯恩，充斥着沉重压迫的初火中，高照可以感应到星星点点的存在。 琼恩、玛莉安、德米、凯文、阿什卡…… 已经不只十个了，就在他退出世界的这段时间里，曙光城里又有不少人点亮了石芯，他们的灵魂已经能被触碰到。 不过仍然只有琼恩，还有放在曙光城的那盏灯能让他投入意念，其他人，包括玛莉安，灵魂活动的尺度太小，只能靠小唧碰触。 高照将意念转到琼恩身上，发现他已经随同蒸汽车到了河岸城，正在跟老会长托比昂交谈。 “还好内恩没有支持他们……” 托比昂叹道“莫里斯那些人还想把你们扣下来，再让内恩带人过去把粮食全拉回来。” 琼恩嘿嘿冷笑“我们也有准备，如果逼不得已，凯文很乐意用机枪干掉那些家伙。” 现在么，莫里斯那些人只能龟缩在贵族区，满脸冰霜的看着。河岸城内外的市民和蛇民们正欢快的忙碌，大部分蛇民，以及不少市民都在做搬迁准备。 “蛇民也有不愿意离开的，市民的话……年纪大一些的也懒得动弹了。” 托比昂说“就是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对你们那里很憧憬。” “你们搞的那套东西，尤其是教会……哦，蒸汽先锋团统治城市，或许能走出不一样的路吧。” 依稀听到城里响起喇叭放大的人声，那是老炉工在宣讲曙光城的情况，号召市民搬过去。 如托比昂所说，年轻人都有想法，而不论男女，只要点亮黑石就能加入蒸汽先锋团，参与城市的决议，对女孩子也有很大吸引力。 但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市民就不愿意跑了，既然有了粮食，那些累赘的蛇民也走了，大寒潮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又何必跑去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冒险呢？ 城外也有喇叭声，玛莉安和阿什卡在劝说蛇民也跟着走，大部分蛇民自然是乐意的，可还是有不少蛇民坚持留下来。 这些蛇民的想法没什么不同，已经有很满意的待遇了，让他们再去面对未知，他们的意志已经承受不起。至于不再跟市民区别对待，点亮黑石就有更高的待遇，对他们来说也毫无意义，他们的灵魂被吃饱穿暖有个好觉这种最低级的**塞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托比昂爷爷……” 琼恩不舍的说“你可以放下责任的，我们也需要你。留在这里跟莫里斯那些人待在一起，很累很危险，也不值得。” 托比昂拍拍琼恩肩膀“我知道，但我老了，舍不得河岸城。” 老会长爽朗的笑道“而且别小看我啊，我走了，这里不就留给莫里斯他们折腾了？” “贝尼跟着你们，我就放心了。” 不远处鼓噪起来，一个巨大的木桶摔在地上，琥珀色液体奔流而出，周围顿时酒香扑鼻。 搬运工们闹腾起来，笑的笑骂的骂，却都兴高采烈的。 这一车不仅运来了各种食物，还有几十桶朗姆酒，比河岸城的啤酒香醇多了。 老会长抱着胳膊笑道“晚上会有场盛大的宴会……” 琼恩他们当然不会留在河岸城参加宴会，来一趟只是跟老会长报告情况，以及拉人。 贝尼、克劳尔为首的整个研究院自然都走了，在河岸城市民眼里，研究所也就是让这帮少年发泄旺盛精力的地方，没什么可惜的。 但大批管道工、温室工乃至警卫队员也想离开，就让市民们头痛了，托比昂不得不出面做工作，逼迫议会同意提高工人待遇，止住了这股风潮。 最终市民这边只有四百来人搬走。除了少年之外，其他不是工作最劳累的工人，就是没什么工作的妇女。 去曙光城的蛇民就多了，河岸城外的蛇民营地空了大半，总计一千一百名蛇民愿意去曙光城，留下来的只有五百多人。 河岸城全城动员起来，除了两部蒸汽车，各种狗拉雪橇也都开动，将总数一千六百的移民运往北面的曙光城，再从曙光城运回粮食和酒。路程只有四五十公里，不算太遥远，蒸汽车一天可以来回三趟，狗拉雪橇也能跑个来回。 回程的路上，琼恩展开图纸，继续琢磨曙光城的规划。 规划中的曙光城会采取分区化的方式，不再设立中央蒸汽核心炉，避免一座核心炉出事，整座城市完蛋的风险。 居民区、管理区、生产制造区……每个区彼此独立，各有一座核心炉，新的核心炉会小很多，设计和制造难度低了很多，由曙光城自己制造。 这趟回来不仅接走了人，还从河岸城的仓库里带走了大量工具、图纸、零件还有材料，就是用来建造新式核心炉的。 这段时间克劳尔一直留在河岸城，他已经将琼恩做出的设想变成了完整的图纸，也就是河岸城蒸汽核心炉的改进方案。有了这个基础，设计小型化的核心炉，对克劳尔来说是游刃有余。 昨天也有人质疑小型化核心炉的蒸汽量不足，难以抵御抵御大寒潮下的可怕低温。 琼恩拿出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河岸城贵族区用的那种供暖装置，用到家家户户，每一间屋子里。 “蒸汽核心炉烧出的蒸汽全都挥发到空气里，很快就会被风吹走，太浪费了，要完全利用核心炉的热量，我们必须改变城市的样子。” “在那之前，供暖得另外想办法，如果空间小的话，我们完全不必用到蒸汽，只需要烧开水，用热水的温度就能供暖。” “贵族区就是那么做的，他们把核心炉的蒸汽混进水里，原来是想有随时都能用的热水，后来发现这样的热水可以取暖。” “是啊，他们的管道是精心打造的，很费功夫。不过我们有铆接工艺了啊，而且换成粗铁管的话，我们可以大量铸造。” 大家被说服了，如果琼恩说的这些设计能变成现实，曙光城不仅比河岸城更暖和，耗煤也更少，煤雾自然也更淡。 于是在琼恩的规划图上，曙光城是一个个圆形的区域拼接而成的。每个区域的半径大约有百米，中心是核心炉，最里一层是分别是工坊、研究所、仓库、商铺或者物资分配地，然后是礼堂、学校之类的公共设施，接着就是住房。 把住房建造成三层高的话，每个区域周围的一圈住房就能分出上千间十来平米的房间，足够住下曙光城的所有人了。 但这是不分家庭，每个房间至少住两人，还不考虑其他生活起居需要的集体宿舍，只能当做临时过渡用。计划在大寒潮来临前赶工建成，之后再慢慢扩建其他区域。 等各个区域建成后，曙光城就能永远杜绝希望城，乃至河岸城这种围绕着一座巨大核心炉铺开的隐患。就算蒸汽核心炉炸掉，也只会波及一个区域，何况每个区域的核心炉比现有的核心炉小得多，毕竟不再靠核心炉维持城市温度，而是由分布在各座建筑旁边，相当安全的开会锅炉来供暖。 琼恩正想得入神，蒸汽之神发言了“规划需要调整，你们还面临着未知的威胁，需要腾出手来进行另一项任务。” 领到这个任务，琼恩抽了口凉气。 “建造一艘速度足够快的蒸汽飞艇，探索整个世界？” 第二十六章 从蒸汽飞艇到蒸汽飞机 回到曙光城，琼恩脑子里还盘旋着蒸汽之神的话。 “掠食者没有再操纵雪人出现，但这不意味着危险就此过去了。” “掠食者应该不只有一部机器人，说不定还拥有机器人之外的可怕力量，必须搞清楚他们的情况。” “他们也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驱赶过来的，从你们所处的环境来看，那股力量很可能就是大寒潮……不过不是大寒潮本身，而是制造出大寒潮的力量。 “你们不能蹲在曙光城等待灾难的降临，必须主动出击。” “建造一艘蒸汽飞艇……不，应该是蒸汽飞机，探索整个世界的情况。” 下了蒸汽车，琼恩既忐忑又兴奋。 忐忑是蒸汽之神点明的形势着实可怕，兴奋是他必须向全新的领域发起挑战了。 他可不觉得老会长就是自己的未来，对管理城市没什么兴趣，骨子里他仍然把自己当做管道工。 设计、制造和维护从蒸汽里获得力量的钢铁机械，为人们带来温暖、安全和便利。 蒸汽飞机……这个课题足以激发任何一个管道工的雄心壮志，虽然完全没有头绪。 蒸汽车停在距离希望城北面北面粮库不远的地方，就在雪人的正下方。雪人的机械手臂在半空转动，两只钢铁手掌轻轻碰触，发出铛铛的金铁响声。 今天是玛莉安操纵雪人，她正在向琼恩打招呼。 琼恩抬头，向十来米高的雪人控制台招手，心说等到造好了蒸汽飞艇，我们就扳平了。 玛莉安操纵雪人帮忙卸货，琼恩在曙光城市政厅兼“蒸汽先锋团总部”的房车里，跟大家通报了新的变化。 “那就先把工坊区建起来吧……” 老炉工最在意的是这个，居住什么的可没放在心上“没有熔炉和锻炉，造不出车床、锅炉和管道。位置就紧挨着这里，放在南面，可以就近利用希望城废墟里的钢铁机械。” 芮妮说“这样也好，需要警卫队照看的地方只有粮库和两个区域，警卫队 莱丝特说“工坊区同时建住房，住房先给搬过来的人住，咱们再在房车里凑合一段时间也也没什么。” 两个女孩子已经不是玛莉安的护卫了，芮妮正在组建曙光城警卫队，莱丝特则负责消息通报和上传下达，相当于琼恩这个市长的秘书，地位跟以前的莎尔佳差不多。 曙光城建规划就此做了重大调整…… 原计划是在大寒潮来临前造好工坊区、物流区和管理区的框架和供暖系统，等大寒潮来了再完善供水排水之类的细节。 现在就只造工坊区，住房也只造两层，先把人塞进去再说。 管理区则由雪人保障供暖，住宅也继续用房车。 这么一来，以管道工为首的工程技术人员就能集中力量去搞蒸汽飞机了。 不过要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定蒸汽飞机，这是个匪夷所思的课题。 话题转到蒸汽飞机，房车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不管是老炉工还是女警卫，都对这个玩意很好奇。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飞艇商人、太阳高地和大深谷有飞行器。 飞艇商人的蒸汽飞艇是最先进的，太阳高地和大深谷的热气球在载重、速度和操纵性上，都远远不如飞艇商人的蒸汽飞艇。 琼恩拿出了他在路上画的草图，大家一看，第一个感想就是“怎么这么小”。 “别看小，速度比飞艇商人的快得多。” 琼恩这么说着，心里却一点没底。 这是蒸汽之神给的启示，最初他看到蒸汽之神投射给他的“概念图”时，也在惊讶“怎么这么小”。 没有巨大的气囊，怎么飞得起来呢？ 至于前面那个螺旋桨，倒是能理解，不管是蒸汽飞艇还是热气球，都靠螺旋浆转动，赋予向前的力量。 “想象一下……” 琼恩转述蒸汽之神的启示“雪鹰并没有气囊，为什么能在天上飞翔？” “雪鹰是扇动翅膀，扰动气流，获得向前或者上升的力量。” “飞艇商人的蒸汽飞艇，还有热气球，是用巨大的气囊兜住热空气，靠热空气上升获得升力，再靠螺旋桨的推力前进。” “去掉气囊，加上像鸟一样的翅膀，加大加快螺旋桨，会是什么效果？” 这个问题对熊孩子来说太简单了，凯文举手说“会飞起来！” 阿什卡长老看到这张图后一直是懵逼状态，这时候才回过了神“钢铁可以飞起来？” 作为蛇民，他可没见过蒸汽飞艇和热气球。 德米自信的道“蒸汽的力量无所不能，既然能驱动雪人那么大的机器在地上走，驱动小一些的机器在天上飞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不过他也挠起了头“不过就这么几天功夫，完全来不及啊。” 琼恩给大家，也是给自己打气“原理我们知道了，蒸汽机我们也有了，还有蒸汽之神的启示，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技术问题，仅仅只是把它造出来而已。” 话虽如此说，时间还是太紧张了。 还好有蒸汽之神的启示，当晚琼恩就带着德米和凯文，搞定了设计草图。 第二天上百号管道工、铁匠和木匠一起忙碌，一整天就搞定了机身。 第三天搞定机翼、舵面和控制系统，其实也就是各种钢丝。 到第四天清晨，一部不管是市民还是蛇民，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怪异机器停在雪地上。 方方正正，由粗到细的机身由前部的两根滑橇，后部的一个轮子斜斜撑起。 上下各一对又长又宽的翅膀上下分布，横穿机身前半截。 机头位置是个粗粗的圆洞，还没装蒸汽机和螺旋桨，上方有两片，机身左右各三片玻璃窗让机身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 琼恩提着煤灯，站在不远处端详这架三天赶工完成的飞机，既激动又自豪。 “这就是个空壳子……” 蒸汽之神在他耳边说，听语气似乎很无奈。 高照当然很无奈，那盏煤灯就是他的眼睛。 他拿出了最适合艾斯伯恩世界的蒸汽飞机设计，对技术水平的要求已经很低了，然而只是一副壳子，成品都如此粗劣。 机身是用铁管铆接成骨架，再拼接上木板，机翼同理。 操纵杆到舵面是钢丝连接，甚至还用了麻绳凑数。为了防止温度太低失效，尾舵和左右翼的舵都还有一根备用拉杆，由坐在机舱尾部和左右的人控制。 唯一可靠的是蒸汽机，通过对比，高照确认艾斯伯恩世界的蒸汽机功率不弱于其他蒸汽朋克世界，正在赶工的专用蒸汽机动力是管够的。 再看到空空如也的机头，高照和琼恩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蒸汽机明天应该能搞定，但最关键的一项，就算是高照这个蒸汽之神，心里都没谱。 螺旋桨要怎么搞，传送装置是怎么回事，关系到蒸汽飞机能否上天的最核心问题，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那些该死的蒸汽朋克世界，好像直接把不管什么样子的螺旋桨拼到蒸汽锅炉上都能转啊！ 谁让那些世界里的蒸汽技术其实不叫技术，而是黑科技甚至神术呢？ 高照只能这么咒骂自己在深海集会所搞来的资料，然后忽悠琼恩，说这样的小细节还需要他蒸汽大神出手吗？ 时间够的话倒是能慢慢试验，可大寒潮已经快来了。 还好调整了城建计划，能在三天里搞定机身，不仅靠了充足的技术人员，还有众多人手加工原料，以及在希望城废墟里翻找铁管、钢丝和玻璃之类物资。 如果蒸汽飞机不能在大寒潮来临之前升空，到时候零下七八十度的环境，飞机恐怕就是飞行的玻璃玩具。 至于飞机升空后，大寒潮来临要怎么办，飞艇商人，还有太阳高地和大深谷都有经验。 大寒潮只限于云层之下的区域，只要能飞到云层之上，大概是四五千米，温度就没那么低了。 在大寒潮来临之前起飞，找到海拔高的地方，比如太阳高地附近的雪山起降，就能以其为基地，向四处探索。 蒸汽飞机就算只有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前往太阳高地也只要六个小时，飞到最远的钢铁堡只要十个小时，飞过大河对面，到达最远的蛇民聚落，也就是十来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只需要几次飞行，短短几天时间，就能探查到大寒潮的来处，再由大寒潮窥探到这个世界更深处的真相。 当然前提是，蒸汽飞机要能飞起来，还得安全可靠。 最初高照的设想还真是蒸汽飞艇，和飞艇商人的一样。不过蒸汽飞艇不仅速度慢，还多出了工程量浩大的气囊，粗略计算过曙光城的物资和人手，就放弃了这个方案。 传送装置有蒸汽车的基础，需要做的就是改进齿轮组，螺旋桨确定不了形制和大小，就做出不同型号搞地面试验。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看能不能抢在大寒潮前搞定了。 之后的两天，两个区域灯火通明，人们彻夜忙碌。工坊区急速成型，蒸汽飞机也开始做地面试验。 南面的天际线已经变得混沌，那是大寒潮到来前的冰雪风暴，以老炉工沃尔夫的经验判断，大寒潮最多还有两天就要到来。 被命名为“曙光号”的蒸汽飞机已经做了三轮地面试验，机翼、舵面和机体结构做了很多改进，不过螺旋桨和传动装置还是有问题，飞机不是升不了空，就是像野马一样翻腾，放开绳索必然螺旋升天。 “看来得从黑石入手，争取让初火烧得更旺，能够直接投放力量了。” 高照正在想盘外招，背后骚动起来。 琼恩提着“高照之眼”转身，看到一抹阴影自南面的天空缓缓靠近。 飞艇商人的蒸汽飞艇…… 半个小时后，带着巨大气囊的飞艇落在曙光城外的雪丘上。 “我是杰金斯，刚去过河岸城，想买一些粮食，没想到啊……” 飞艇商人杰金斯感慨满怀“变化这么大，雪人居然是真的，这里又多了座曙光城。” 看看比他矮半个头的琼恩，又笑道“市长大人居然还是个……少年。” 杰金斯是替葬树山，还有飞艇商会自己买粮食，在河岸城没什么收获，但托比昂告诉了他曙光城的情况，于是转道来了这里。 “粮食和朗姆酒，要多少有多少，但有一个条件。” 琼恩的耿直让做足了准备的杰金斯噎住，眼角瞅到什么，紧张的叫道“不要乱动！” 飞艇后面，螺旋浆那，已经围了一堆人。 “拆下螺旋桨看看？” 杰金斯对琼恩的要求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那我们就飞不动了啊！” 琼恩说“我们保证原样装回去，绝对不会出问题。” 杰金斯的眉毛和嘴角都垮着，完全不相信这样的保证。 琼恩加码“给你打八折优惠。” 嘴角拉回来，杰金斯想了想，咬牙道“七折！” 琼恩点头“好！” 商人的眉毛顿时飞起，接着又落下，应该是后悔没把折扣压到更低。 得到了许可，德米凯文带着研究员们一拥而上，片刻间就把飞艇的一具螺旋桨，连同传动齿轮组拆了下来。 琼恩也挤了进去，蹲在地上，一个个零件的画图和研究。 杰金斯原本还龇牙咧嘴的异常心痛，可看到蒸汽车拖着货物靠近，也不再理会了。 三个小时后，飞艇升空，在曙光城上方转了两圈，依稀听到杰金斯的愤怒吼叫，那具被拆下来的螺旋桨似乎出了问题，两边转速不匹配了。 好在这种问题对飞艇来说不算啥，转到两圈半的时候就解决了。 “下趟来得要赔偿！” 飞艇上，杰金斯正在念叨，曙光城边缘，一部怪异的机器忽然映入眼帘。 有粗粗的身体和长长的翅膀，停在雪地里，周围聚集着若干人，正从机器前面拆下一具更大的螺旋桨。 螺旋桨？ 杰金斯嗤笑道“难道他们想让那玩意飞上天？真是……太好笑了。” 再看看在雪地里融出两片圆形区域的曙光城，飞艇商人怜悯的摇头，在希望城废墟上建起新城，也很好笑。 除了埋在希望城里的粮食和物资，他们还能有什么？ 而且还是一帮小孩子在做决定，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蒸汽飞艇早已不见，天色将黑的时候，新的齿轮组挫好，新的铁木螺旋桨打磨好。在蒸汽机的振鸣声里，螺旋桨嗡嗡转动，机身缓缓离地，又被粗壮的绳索拖住。 飞机在摇晃，但幅度不大，等螺旋桨变慢，又轻盈的落在地上。 欢呼声和掌声响起，这几天来的疯狂工作，终于有了收获。 第二十七章 飞向太阳高地 螺旋桨嗡嗡转着，带着有两对翅膀的粗壮身体，在天空中拉出一圈圈淡灰色的烟气。 “真的飞起来了……” 地面上无数人抬头仰望，表情不是惊愕就是呆滞，老炉工沃尔夫还在嘀咕“蒸汽真是无所不能啊。” 蒸汽能做很多事，比如由蒸汽核心炉释放，形成阻绝冰雪的蒸汽屏障，给人们带来温暖。 蒸汽还能驱动连杆、齿轮和皮带，把热量转化为钢铁的运动，让人们获得巨大的力量，比如蒸汽挖掘机、蒸汽雪橇、蒸汽升降机。 但在过去，人们从蒸汽那里获得的力量也就仅限于此了。 蒸汽其实已经赋予了人类飞行的能力，可不管是蒸汽飞艇还是热气球，都只是间接运用蒸汽之力。 眼下正在天上飞翔的“蒸汽飞机”，就像琼恩之前带来的蒸汽机枪和蒸汽车一样，完是靠蒸汽，而且只靠了蒸汽，就让铁架和木头拼成的一堆破烂飞上了天。 仔细回想，这堆破烂的“技术含量”其实比蒸汽车还低。 可让曙光城两千人同时仰望的这堆破烂，真的在天上飞！ 像鸟一样……不，比鸟还快，更是蒸汽飞艇的好几倍！ 被命名为“初火号”的蒸汽飞机一直在盘旋，一直在上升，渐渐变成了小黑点。 机舱里颠簸得像烧得沸腾的锅炉，驾驶座上，琼恩大叫“怎么总是没办法平飞啊！” 坐在后面靠左位置的小胖子凯文大叫“蒸汽之神不是给了你启示吗？” 透过玻璃窗，看到云层几乎就在头上，凯文的声音又大又尖“我要下去！” “谁抢着要上来的啊？” 坐在右侧的是个灰头发少女，她鄙夷的道“想下就下去，门又没锁死。” 尾部的简陋木椅上坐着个瘦弱青年，这个来自研究所的“大龄研究员”叫塔姆，他高声说“我也在帮着转舵，出了什么问题？” 琼恩转头叫道“你确信是在往反方向转吗？” 初火号在昨天试飞了两次，第一次升空几米就关掉了引擎，飞了百来米后滑行降落。 第二次升到了百米高度，由琼恩驾驶，体验各种操作，同时练习降落。 今天清晨进行第三次试飞，计划是升到云层下，测试速度，进一步熟悉操作。 机组人员除了琼恩、凯文和塔姆外，还有一个蛇民少女，叫露露。 飞机还没造好的时候，琼恩就按照蒸汽之神的启示，组织了包括自己、玛莉安、凯文和塔姆在内的四人小组学习飞机的操纵知识。 飞机至少能装八个人，只装四个，是要空出载重装煤炭和补给。但又不能少于四人，因为除了驾驶员，另外三个人还得各自负责一道手动的舵面，防止在极寒环境下控制舵面的钢丝和麻绳失效。 四人小组里，琼恩必不可少，玛莉安被临时替换了，蒸汽之神需要她作为“神选者“守护那盏神石灯，在曙光城培养更多“蒸汽先锋”。 露露刚激活黑石，比起操纵黑石，对飞行更感兴趣，于是由她替代了玛莉安。 凯文纯粹只是好奇，他的好奇只是维持了一会，在飞机上升到大概千米的时候就消耗完了。 塔姆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放开了像船桨般的木柄，飞机晃了晃，终于进入了平飞状态。 “下降！下降！” “快冲进云层了！” “我看不到曙光城啦！” 组员们慌张的叫着，琼恩也在手忙脚乱的扳操纵杆“好沉……我拉不动！” 他们四个关于飞上天的惊奇在昨天也消耗完了，今天是怎么让飞机听从控制的惶恐和不安，摔下去什么的还是其次，已经没有再造一架飞机的时间了。 眼见飞机要冲入云层，升到气流更混乱的高度，机翼和尾翼上忽然亮点金光。 蒸汽之神的话语让琼恩平静下来“你们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由我负责稳定飞机，你控制速度和方向。” 金光舒缓的闪烁着，飞机不再震颤，琼恩终于也能拉动操纵杆了。 昨天造好的飞机，飞行员无基础，今天能飞成这样，已经是巨大的奇迹。 要琼恩马上驾着这架飞机，在各个高度和各种气流环境里恣意翱翔，这就不是科技而是神迹了，只好由蒸汽之神来完成。 飞机的机头、机身、机翼还有尾翼上都镶嵌了若干颗黑石，均匀的分布着，形成了一套黑石阵列。 高照已经锚定了艾斯伯恩世界，可以通过黑石投送力量，不过层次上还有区别。 像琼恩、玛莉安和其他蒸汽先锋随身带着的黑石，他能感应思维、发送信息乃至将其当做耳目观察环境。 留在曙光城的那盏黑石灯，凝聚了若干人的灵魂之力，可以开启规模很小的传送门，投放没有生命的物质。 而所有由琼恩激活的黑石，又是一个个节点，让高照可以投放一些力量。那样的力量很微弱，只能拉动几十公斤重物，或者吸收一定程度的冲击。 原本没什么作用，可装在飞机各处，作用就大了。 现在高照就是靠着这些黑石，吸收紊乱气流对飞机的冲击，帮助琼恩转动舵面，让飞机保持稳定。 短短两三天时间，让琼恩这些凡人只靠自己就在天空自由飞翔那是不可能的，爆种都不可能，高照只能自己上，这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盘外招。 琼恩他们终究还是造出了飞机，还能飞上天了，这些环节就不必高照费力气了。 初火号在云层下平稳的飞着，从琼恩到凯文，如释重负之余，惊奇之心又涌了上来。连塔姆都挤到凯文那，透过玻璃窗户俯瞰大地。 很快，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远处，那是南面，已经看不到分开天地的天际线，只有一道像是云层翻转下来的巨墙。 那是恐怖的冰雪风暴，在风暴之后，就是更加恐怖的大寒潮。 灰白的巨墙由无数起伏转动的云团组成，正从河岸城的方向缓缓逼来，估计晚上就要经过河岸城，到明天就会到达曙光城。 飞机盘旋下降，很快找到了曙光城。从空中看下去，曙光城就是洁白冰雪中的两片圆形污迹，分别是以粮库为中心的雪人区，以及正在紧急赶工的工坊区。 除了正在两个区域内正在建造的房屋和机械，区域边缘，无数蚂蚁般的身影也在忙碌着，用冰砖堆起足以抵挡风暴的护墙。 初火号由蒸汽之神庇护着，在琼恩万分小心的操纵下，成功降落在雪人区附近的平整雪地上。 “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琼恩下了飞机，对迎上来的蒸汽先锋们这么说。 “琼恩……” 玛莉安万分不舍，最初她坚决不同意由露露替代她，还是额头上飞出的美丽神仆让她留了下来。 “我会回来的，很快。” 琼恩握住她的手，几乎想赌咒发誓了，然后觉得额头热热的有些怪异。 玛莉安说“发现什么，不要逞强，回来我们一起。” 琼恩笑道“有蒸汽之神呢，祂会保佑我们的。” 阿什卡长老、老沃尔夫、德米还有芮妮莱丝特等人纷纷表态，让琼恩安心，他们会带着大家力建设曙光城，安度过大寒潮。 芮妮还开玩笑说“我们也会保护好玛莉安，不让她被其他男孩子抢去。” 大家都哟哟的闹了起来，害羞的是琼恩，玛莉安却说“谁敢来抢我呀，就不怕我用雪人一拳头砸成肉渣？” 哄笑声中，原本犹豫着想说什么的凯文终究没有开口，等到讨论探索计划的时候，他也换上了释然乃至憧憬的表情。 一袋袋煤、一份份食物和饮水装上飞机，还有若干黑石灯，以及一部蒸汽机枪和润滑油之类的物品工具。 琼恩等人换上了最保暖的皮衣，在飞机旁展开地图，跟一些熟悉地形的人讨论路线。 “我们会先去太阳高地，把掠食者的情况，包括雪人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也出动人手帮忙探索。” 琼恩指着地图上被群山包裹起来的雪原世界说，指头落在地图中心。 指头转到东面的一道巨大裂缝“再去大深谷，说服他们出动热气球，探索世界东面的情况。” 又转到北面的高大山峰“接着去钢铁堡，维修飞机，帮他们探查更北面的蛇民。” 之后是西面的群山“葬树山那里很难降落，杰金斯也没带来关于那里的坏消息，我们就把信件投下去提醒他们。” 接着回到曙光城补充给养，再去河岸城，然后…… 琼恩的手指放在地图南面边缘，大河对面那片空白的地方。 “然后飞向大河对面，看看最远的地方有什么。” 预定的计划就是这样，在大河这边花三天时间联络各种城市，做初步探查。 然后飞向大河对面，以初火号能搭载的煤计算，可以飞到一千七八百公里外再返回。 阿什卡长老终于忍不住问“蒸汽之神到底希望看到什么呢？” “如果是大河对面，冰雪之下的旧世界，完可以等到大寒潮过了，组织人手过去挖掘。” “现在顶着大寒潮活动，还深入到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是危险啊。” 玛莉安帮琼恩解释“蒸汽之神要看的，是我们所有人都没看到过的东西。” 之前琼恩倒没想那么深，这么一说，心中仿佛也掀起了寒潮。 蒸汽之神说过，要他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如果看到了真相，现在这一切，还会存在吗？ “很好，你终于能想到这一层了。” 蒸汽之神说“能不能存在，能存在多少，这都取决于你们，取决于能点亮黑石的人。” 午后时分，一切准备妥当，初火号嗡嗡叫着，升上天空，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那是第一个目的地，太阳高地，这个世界的中心。 太阳高地本身就是史前文明的遗存，据说那里是旧世界的科学研究基地，最初的居民，就是在灭世寒灾中幸存下来的科学家。 不过旧世界毁灭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活得最久的旧世界科学家也已经死了七八十年。他们的后裔掌管着太阳高地，祖辈拥有的知识并没有完整传承下来。除了使用和维护旧世界造物之外，他们组织起来的新世界科学家团体，只是基于粗浅的旧世界知识进行发明创造，还没有获得足以改造新世界的力量。 即便如此，太阳高地也无愧为这个世界的中心，毕竟就连最接近于“蒸汽之神”的钢铁堡，蒸汽工程师的数量都不到太阳高地的一半。 从地理位置上看，太阳高地也是字面意义上的世界中心，高出平地几百上千米的海拔，让他们面对大寒潮更加从容，生活也更轻松。 五座蒸汽核心炉，紧邻城市的煤矿、铁矿、温泉，成熟的猪牛羊等牲畜饲养技术，规模不如河岸城但能提供充足蔬菜甚至出产水果的蒸汽温室，这一切足以让太阳高地自给自足。 其他城市与太阳高地的贸易，更多是出于丰富多样性而不是数量的缺乏。总之大概八千名管道工、温室工、矿工、养殖者和运输工等劳动者，养活了一千多名蒸汽工程师、历史学家、艺术家，加上他们的大部分家眷，接近了三千人。 跟河岸城的贵族相比，这些人既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相似之处在于，整座城市的管理是由他们决定的，从居住、饮食、温度乃至各个方面，他们的地位都远远高于劳动者。 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跟劳动者的差别，比河岸城贵族和劳动者之间的差别还要大。他们也不像河岸城贵族那样是一个整体，自身是分裂的。 “大概来说，太阳高地的贵族分三类，一类是蒸汽工程师，他们掌握着知识和技术……” 琼恩在回忆托比昂的话，老市长还是老师的时候曾经讲过太阳高地，为了破除琼恩这些未来管道工们对太阳高地的崇仰，他讲得很详细。 “另一类是历史学家，他们掌握着文字和传承。汤玛斯法官的父亲，就接受过太阳高地历史学校的教育。” “第三类是艺术家，但这些人大多都是各种教会的代言者。他们的歌曲、舞蹈、绘画、雕塑基本都是用来向神祇祈祷的。” “是啊，教会很多，信真神的、信冰雪与风暴的、信蒸汽之神的，甚至还有信什么面条的，乱七八糟。” “他们的议会比河岸城的议会热闹得多，闲着的人多，开会的人就多，还分出了低区、中区、高区三个议会，天天都在吵架甚至打斗。” 初火号由蒸汽之神的力量托着，在云层之下平稳飞行。 熟悉了操纵之后，琼恩想到太阳高地的情况，开始为蒸汽之神交代的计划担心。 要让太阳高地行动起来，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第二十八章 蒸汽告死鸟 冰雪世界的中心，本该是一望无垠的冰原，却有座山峦拔地而起，显得异常突兀。 远远看去，与其说是山峦，不如说是三层巨大台地。只是因为高到接近云霄，没人相信这是人为的，只能当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巨大的蒸汽列车拖着车厢，沿着底部的钢铁轨道，在山峦外侧的坡道上盘旋。车头拉着装满了货物和人的车厢，环绕山峦外侧，一圈圈而上，最终到达至少有几百米高的最高一层。 两座比河岸城大了不只一圈的蒸汽核心炉布置在南北两个缓坡，相当于第一层的地方，两座在第二层的东西位置，一座在最高层的中心。 五座核心炉各自覆盖了直径接近一公里的圆形区域，也形成了大片灰黑烟雾，沿着几条自然形成的风道滚滚而下，在山峦底部聚成环带，像给山峦套上了灰黑色的宫廷礼裙。 第一层南面，二号核心炉所在的第二区，居民以矿工、温室工和运输工为主，这里的核心炉跟其他区的核心炉一样，在顶部蒸汽入口建有一圈围廊，让核心炉变成了哑铃造型的钢铁巨塔。 这样的围廊是为了方便维修建的，围廊分隔出若干房间，有零件仓库、蒸汽吊车、人员值班等不同用途，甚至还有直接通往核心炉内部的检修通道。 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是守卫森严，而第二区的核心炉围廊，今天不仅在入口挤了十来名警卫队员，还在铁栅栏后面加了一道铁门，完是连只老鼠都不准放进去的架势。 围廊的七号室是直接通往安放蒸汽核心的检修通道，不到三十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挤了同等数目的人。即便几台通风扇同时转动，房间里依旧闷热浑浊。 可这些人没有一丝烦躁乃至难受的样子，他们身上的白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却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脸上还是怡然甚至幸福的表情。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通风扇里渗进来的杂乱光亮，但随着他们的默念，就是核心炉外壳的壁面上，亮起了一点微微白光。 “真神显灵了！” 站在最前面的慈祥老者高举双臂，激动的大喊“兄弟姐妹啊，赞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真神吧！祂回应了我们的祈祷，祂让我们用卑贱而渺小的眼睛看到了祂的一缕光明！” 人们同时高呼“赞美真神！” 在高涨的热情中，那点白光越来越亮，最终比煤灯还亮，照得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颊纤毫毕现。 “真神……真的存在……” 并不是所有人都陷入到狂热中，一张还残留着些许风韵的女人脸颊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愕，继而陷入到巨大的茫然中。 白光开始闪烁，壁面……也就是核心炉的外壳开始震颤，凝结出细密的水珠，这是蒸汽排放量骤然提升的迹象。 老者的声音更高了“赞美真神啊！祂在展示祂的力量，祂让我们那羸弱而无知的灵魂，感受到祂的一丝力量！” 人们跟着大叫“赞美真神！” 许久后，白光消散，核心炉的动静随之减弱，人们纷纷散去，房间里只剩下老者和那个女人。 “现在，莎尔佳，你该明白自己以前的认识是多么可笑了吧。” 老者凑在通风扇边，喘着气说“真神是否存在，其实不是我们这些愚昧凡人有资格去证实的，但正因为我们愚昧，所以必须通过这种方式，坚定对真神的信仰。” “这也是我们碰触真神的方式，让我们认识到，超出凡人自然所知的那些力量，来自更伟大的存在。” 女人正是逃出河岸城的莎尔佳，到此时她脸上的茫然才渐渐散去。 不过她依旧不解“埃德蒙主教，不是说钢铁和蒸汽是凡人篡夺了真神的力量，才引发了真神的愤怒，摧毁了旧世界吗？” 老人喘匀了气，恢复了慈祥而淡然的笑容“蒸汽也好，冰雪和风暴也好，包括摧毁了旧世界的力量，都来自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神。” “祂在旧世界就已经存在，祂不随世界的兴灭而变化，这个冰雪世界对祂来说无比渺小，世界里的凡人就更微不足道了。” “如此渺小的凡人，哪可能篡夺真神的力量呢？那不过是真神的赐予，让凡人可以在这个冰雪世界里生存下去而已。” 莎尔佳没明白“可掌握了蒸汽和钢铁力量的人，那些管道工和蒸汽工程师们，恰恰是最可恨的异端啊。” 埃德蒙主教摇头说“所以他们才会无时不刻的提心吊胆，他们根本没有掌握这样的力量。” 莎尔佳沉吟了会，隐隐明白了些“也就是说，只有虔诚的真神信徒，才能完掌握这些力量？” 主教点头“只有虔诚者，才能让这样的力量发挥出更大作用，比工程师研究出来的科技更强大。” “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旧世界会毁灭，现在的世界又为什么充斥着冰雪，让人们只是简单的生存下来都很艰难。” “这个世界，就是一座信仰的试炼场，真神其实是在用这样的世界来考验凡人啊。” 莎尔佳被震撼得呆住，好一阵后才苦涩的说“看来我接受的信仰教育真的有问题，并不是每个传教士都像主教您讲得这么……透彻。” “我的父亲和母亲总是在强调钢铁和蒸汽对世界的破坏，认为旧世界就是因此而触怒了真神，才走向毁灭的。” 主教低低叹息“这也不怪你父母，世界交替之后，真神的信仰也发生过动荡，也就是在十来年前，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才找回了正确的信仰。” “那些很早从太阳高地走出去的传教士，他们没有机会看到刚才那一幕，看到由虔诚信仰汇聚起来的热诚灵魂，可以通过蒸汽核心碰触到真神。” “所以他们仍然沿用了上一代教会的思想，只能虚弱无力的提醒世人，无法让教会发展壮大。” 主教的笑容更加和蔼，语气也很欣慰“但他们至少做到了将信仰传承下去，让你追寻着他们的脚步，寻找更深处的答案，也让你回到了这里，成为了我们的一员。” 莎尔佳低头“这是我的荣幸，主教……” 主教摆手“记得叫我议长，在我们没有掌握高区议会，获得用神迹震动所有人灵魂之前，教会还不能太高调。” 他走到核心炉外壳前的铁桌子边，从底座上取下一块拳头大的透明水晶，之前的白光就是从这颗水晶上发出的。 莎尔佳看着主教将水晶小心放进随身的皮囊里，难以置信的道“这就是……” 主教点头，异常严肃的说“就是你想的那个，蒸汽核心原石。太阳高地的蒸汽工程师把它们加工成蒸汽核心，却不知道它就是碰触真神的神物。” 到此莎尔佳已经再无怀疑了，心中充盈着对真神的敬畏。 刚才她感应得很清楚，水晶亮起的白光既呼应着在场所有人的意念，同时又在扰动着意念，哪怕并不虔诚的她，都碰触到一个强大……不，应该是伟大到难以言述，自身与之相比，就像是一粒小小尘埃的存在。 真神不是虚妄的，是真实存在的…… 谁能想到，太阳高地最高层的那座小小矿井里，出产的水晶其实不是给凡人用来取暖和驱动钢铁机器的，而是让凡人碰触到真神的。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主教带着莎尔佳出门“大寒潮马上要来了，也意味着太阳高地三层议会迎来了新的换届。你从河岸城带来的那些知识只够让你进入低区议会，要一步跨入高区议会，你得做好足够的准备。” 莎尔佳赶紧道“我会以赌上一切的决心前进！” 两人跨出铁门和栅栏，在警卫们的低头致意中来到升降梯。 铿锵轰鸣声里，由栅栏围住的平台升上来，警卫拉开栅栏，两人踏上平台，莎尔佳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河岸城的核心炉可没有这玩意，真神信徒也没有机会跑到紧贴着核心炉的狭小房间里聚会，要从憎恶钢铁和蒸汽，转变到崇仰和膜拜，对她来说还很有些艰难。 栅栏被拉上，莎尔佳正等着那难以习惯的震动和下沉，埃德蒙主教忽然看向某个方向，咦了一声。 不仅是主教，警卫们也都纷纷转头朝同一个方向看。 那是西南方向，天空中出现了一点金光，还带着隐约的低沉声响。 金光笔直的飞过来，由小变大，光亮中渐渐看到了黑影，声响也更加清晰，正是大家都听得无比习惯的蒸汽机运转的响动。 “是蒸汽飞艇吗？” 莎尔佳下意识的说“怎么没看到气囊？” 然后她抽了口凉气“好快！” 机舱里，看到套着灰黑烟裙，如山峦般的高地渐渐靠近，别说凯文、塔姆和露露，连琼恩也都啊啊叫了起来。 他们真的飞到了太阳高地！ 凯文提起机械钟，仔细辨认后说“午后一点二十，我们只用了五个小时就飞到了！” 塔姆强调“不是我们，是蒸汽之神的启示！” 没有蒸汽之神帮着保持飞机的稳定，同时借助留在曙光城的黑石灯的感应进行导航，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飞到太阳高地。 琼恩说“好啦，我准备在最高那层降落，他们铺的煤渣运动场正好当做起降场。” 也只有太阳高地才会如此富足，还能在最高一层的贵族区建造一座运动场。 当然那座运动场同时也就是太阳高地的飞艇起降场，飞艇商人和太阳高地自己的飞艇都在那里起降。 五座蒸汽核心炉像五座钢铁巨塔，喷出的蒸汽汇聚成透明屏障，罩住整座高地。高地上的建筑比河岸城更坚固扎实，更密集整齐，甚至有更多带有装饰性的细节，再在热气屏障中浮动变换，让琼恩等人的心口沉重起来。 塔姆低声说“他们……会不会根本不理会我们的话啊？” 凯文神色变换不定“真的要下去吗？说不定他们会抢走我们的飞机，把我们关起来。” 露露也变得忐忑“我是蛇民，会被当做敌人吧？” 琼恩摸了摸额头，蒸汽之神没说话，但他却有了信心。 “我们不是带了蒸汽机枪的吗？” 琼恩说“我一个人去交涉，你们守着飞机就好，想抢飞机的话，你们该知道怎么做。” 凯文吓得张嘴，然后又咬紧了牙关，跟着塔姆和露露一头。 这时候飞机已经冲进热气屏障，在琼恩的操纵下开始绕着大概有二三百米长宽的煤渣场地转圈，在机头、机翼和尾翼上闪烁的金光也消失了。 “我的降落技术还不错吧……” 十分钟后，初火号降落，琼恩自豪的拍胸脯。 其他三个人都抓着屁股下的椅子，身子绷紧得像雕塑一样。 凯文叫道“差点就冲下去了啊！看看离悬崖有多近！” “煤渣太硬了，降下去肯定得翻，只好降到这里。” 初火号没降在蒸汽屏障里，而是降在最高层外面的雪坡上。 “这里也更安……” 琼恩看着一群冲出屏障，直奔而来的警卫说“看他们的样子，现在是被吓坏了，说不定过会又要馋坏了。” 不仅是警卫冲了过来，更远的地方，尤其是像巨塔的蒸汽核心炉上，已经挤满了人，都在打量这个“没有气囊的蒸汽飞艇”。 负责太阳高地安事务的高区议会副议长卡文特抵达现场时，发现负责低区协调事务的副议长埃德蒙已经在处理此事了。 “埃德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看到老头指挥警卫队员，在距离那个怪玩意百来米外的地方拉出警戒线，还是壮年的卡文特异常不悦。 他满怀讥讽的道“你不该缩在屋子里祈祷真神保佑吗？“ 一个矮了半个头的身影进入视线，因为穿着异常特别，让人不由自主的跟远处那个怪东西联系在一起，顿时引起了卡文特的注意。 “这是来自河岸城……不，曙光城的信使，他要传达非常重要的消息。” 埃德蒙不为同僚的讽刺所动，在这个警卫队长出身的副议长眼里，谁都是可疑分子和潜在罪犯。 “信使？” 卡文特的目光依旧黏在那个没有气囊的蒸汽飞艇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戴着风镜穿着连体皮衣的少年开口了“那是告死鸟，阁下，是钢铁制造，蒸汽驱动的告死鸟。” 第二十九章 失败的第一站 “既然卡文特阁下，还有埃德蒙阁下都是副议长，哦，高区议会的副议长，那应该能代表太阳高地。雪人的情况，还有我们的推测和建议都传达到了。” 琼恩简要说明了情况，再递上一封信。 信上有雪人的概略图示和对付办法，以太阳高地的力量，这足以让他们解决雪人的威胁。至于雪人背后还有更可怕的敌人，大寒潮说不定也是由其制造的，必须出动飞艇探索，琼恩就只能给出警示和提出建议了。 “我们还要去大深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在这里补充一下煤、水还有食物。” 琼恩的目光在两位副议长之间来回，他搞不清楚谁说话更管用。 “这段时间蛇民的确有些活跃，不过就算是他们里面最疯狂的那些人……掠食者？无所谓，反正都是蛇民，也不敢靠近太阳高地，他们连我们蒸汽雪橇的外壳都砸不破。” 还是精壮中年的卡文特说“至于雪人，倒是耸人听闻，不过只要卡住关节就动弹不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目光也一直在远处的初火号和近处的琼恩身上来回“跟这些相比，我倒是对你们这架……蒸汽飞机更感兴趣。” 他的语气变得不善“这玩意，真的不是哪个逃亡的蒸汽工程师造出来的？还有什么曙光城，好大的口气，是那家伙建起来的破烂聚落吧？” 老迈的埃德蒙叹道“卡文特，警卫队刚装备的蒸汽机枪，就是来自河岸城的技术。这位……琼恩，也说了曙光城是从河岸城分出去的人建起的。” 老头嘴角翘起，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就建在希望城的废墟上。” 卡文特还不罢休“河岸城就是一帮农夫，哪懂得那么多，肯定是从太阳高地偷去的！” “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懂得怎么运用蒸汽的力量，就连钢铁堡那帮工匠也只知道照着我们的图纸造机器。” 他招呼部下“去把那玩意扣下来！” 琼恩瞠目，他想过最坏的情况，但没想过太阳高地的人会这么直接，这么无耻。 埃德蒙的语气要柔和得多，可用意是一样的“我们可以提供补给，不过有些事情也的确需要澄清，琼恩，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下吧。” 一直守在舱门的凯文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蒸汽机枪的传动杆吭哧吭哧转动，警卫们顿时止步。 他们听过这种声音，用迷你蒸汽机驱动，可以连续发射的蒸汽枪，前几天才见到。 “你们想干什么？” 琼恩愤怒的质问“我们好心来提醒你们，你们居然还想抢我们的东西？” 卡文特脸色铁青，冷哼道“小家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阳高地还需要你这样的小孩提醒？连自己的身份都澄清不了，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 “说什么抢，河岸城暗地里抢走了我们多少东西，你知道吗？”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帐得从希望城算起！” “你还得感谢希望城偷了我们的东西，让你父亲甚至爷爷活了下来，再生下你，有了来到太阳高地，站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机会！” 这是个压根看不起太阳高地之外的家伙，觉得所有关于钢铁与蒸汽的知识都是太阳高地的，天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副议长的。 琼恩暗暗后悔，来太阳高地之前，应该先跟飞艇商人杰金斯好好聊聊，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老头埃德蒙打圆场“卡文特以前是警卫队长，警惕心很强，他不是有意为难你们。” “我们会尽快召开会议，在会上你跟我们说清楚就行了。” “你说的事情很重要，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情况。” “这场大寒潮的确有些奇怪，我们也在担心啊。” 警卫们远离了飞机，但又围到了琼恩身边，让琼恩更加警惕。 他抱着一丝侥幸问“会议？什么时候能开？” 这丝侥幸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太阳高地。 出发前他和蒸汽之神有过一次讨论，没错，讨论。 按理说“讨论“这个词不该用在神祇和凡人之间，可琼恩确认，那真的是次讨论。 蒸汽之神先告诉他，不管雪人和大寒潮背后是什么，那都不是凡人可以抗衡的力量。 “这个世界即将毁灭，就在这场大寒潮里毁灭。” “我不是来拯救世界的，只是来拯救灵魂，一些像你一样，不放弃希望的灵魂。” 当时琼恩花了很大力气才镇定下来，连蒸汽之神都说无能为力，这个世界还真是没救了。 “能救下更多人吗？” 他问蒸汽之神“能多一个都是好的。” 蒸汽之神笑了，说哪怕真的有知能的神，也救不了所有人。 琼恩说那就尽力而为，能救下多少算多少。 蒸汽之神说这没错，但怎么知道算是尽力了，又怎么确定救到了足够多的人呢？ 琼恩明白了蒸汽之神的意思，必须预先设定好目标。 先确定哪些人可以救，哪些人不值得救，再集中力量去救哪些值得救的人。 不过连雪人和大寒潮之后的力量到底是什么都还不清楚，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拯救，这个目标暂时也定不下来。 所以才有了这趟“环世界飞行”…… 蒸汽之神原本要求造好飞机就直飞大河对面，探索大寒潮背后的东西。然后再回来做相应准备，包括去其他城市发布警告，动员他们一起努力。 琼恩则认为应该先发布警告，把大家都动员起来，再去大河对面搞清楚情况。哪怕只是多出一艘蒸汽飞艇，或者一个热气球参与探索，也能加快进度，同时让各座城市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蒸汽之神的安排肯定有超出自己认识的原因，但我的想法也要说出来。” 琼恩原本揣着这样的心思，对蒸汽之神的方案提出了异议，没想到祂同意了。 蒸汽之神说“这只是具体的细节路线，不过选择这条路线，说明你希望自己做到更多，这是好的。” 琼恩的压力也由此而来，相比之下，驾驶新旧世界都从未有过的蒸汽飞机环绕世界，这个任务倒是轻松得多。 他预料到说服太阳高地是很困难的，但没想到连开头都这么难。 如果这位埃德蒙副议长说会议马上举行，那还有一线希望…… 埃德蒙依旧保持着和蔼之色“举行高区临时会议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事情非同寻常，我们也会加快脚步，争取在……两天后举行。” 卡文特冷声说“在那之前，先得审查你们的身份，确认你们不是来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的！” 他又指向初火号“当然那个玩意也得交给我们，让我们确定不会对太阳高地造成安上的威胁。” 琼恩叹气，他不得不放弃太阳高地了。 从河岸城到曙光城的那段经历，让他已经明白，愚昧、短视、误解、偏见的背后，还有利益这样的魔鬼，让人们不愿意冷静而理智的看待问题。 如果强行拔除这样的魔鬼，那他们也就成了魔鬼，因为那样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制造了更多的血腥和仇恨，跟尽可能拯救每一个人的目标背道而驰。 所以他才会带着大家离开河岸城，建立曙光城。 现在的太阳高地，就像之前的河岸城……不，比河岸城那些莫里斯们更顽固，也更强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 那就让他们为自己的命运负责吧…… 琼恩这么想着，摇头说“抱歉，两天时间已经足够我们通知到每一座城市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信已经送到，你们信不信，愿不愿意行动起来，那是你们的事，我们也管不了。” 他向两位副议长微微鞠躬，转身就走。 警卫队员拦住他，一左一右按住他肩膀，他高喊“凯文！不要乱动，把手从机枪上拿开！” 卡文特叫嚷着“把其他人拉出来！怕什么，他们还敢在这里开枪？” 埃德蒙则怜悯的叹息“琼恩啊琼恩，你或许觉得委屈，可你好好想想，你连身份都说不清楚，操纵着大家从未见过的奇怪机器来到这里，说这个世界快要灭亡了，让我们听从你的命令，耗费人手和物资，去做意义不明的事情，谁会相信？” 被两个警卫押着，琼恩并不慌乱，他平静的说“我以为太阳高地的人崇尚智慧，会抛开表面的东西，看到深处的真相，真是可惜。” 一个警卫哈哈笑道“我们当然崇尚智慧，把你们那个玩意上面的木板拆掉，不就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了？” 另外一些警卫向初火号逼近，凯文急得抓耳挠腮，却真的把手从机枪上挪开了。 塔姆和露露跳下飞机，前者还一副要讲道理的样子，后者却拔出一柄狼牙匕首，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 警卫吓了一跳，又马上反应过来。 “蛇民！这是个蛇民！” “是奸细！他们真的是来搞破坏的奸细！” 卡文特的一边嘴角高高翘起“果然是这样，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 埃德蒙看着琼恩，注意到琼恩额头的动静，眼睛骤然睁大。 琼恩说“我是蒸汽之神的选民……” 话音落下，额头上的黑石喷发出浓稠金光，周围的空气也游动起来。 押着他的两个警卫惊呼着放手，不迭退步，嘴里嘶嘶抽着气，手也不停甩着，似乎刚才抓着的不是人的胳膊，而是烧红的钢铁。 金光又荡开有力的冲击，似乎能融化灵魂的恐怖热浪急速蔓延，周围一圈人，包括卡文特和埃德蒙倒飞出去，在雪地里摔成仰八叉。 琼恩自己也是意识恍惚，他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纵着，转身走向初火号。 他的身体罩在一圈金光中，周围的积雪急速融化，升腾成白雾，又被驱散，形成了一道人形飓风。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过去，那些正在跟塔姆和露露对峙的警卫一哄而散，像见到了魔鬼。 塔姆和露露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扶他，凯文却没什么顾忌，跳下舱门，拉住琼恩的手。 “嘶……” 凯文龇牙咧嘴的道“好烫！” 他额头上的黑石也亮起了金光，似乎将那些足以造成真实灼伤的热量吸收了。 等塔姆和露露也上前扶住他，两人额头上同时发亮，琼恩才清醒过来。 “走！” 琼恩说“我们剩下的煤和水应该能撑到大深谷！” 刚才是蒸汽之神的力量，蒸汽之神并没教他怎么说服各座城市，只会保证他的安，帮助他克服自然之力。 这样的结果让琼恩有些懊恼，他觉得一开始就亮明自己的蒸汽之神代言者身份，说不定更有效。 不过事已至此，他跟太阳高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 看着长了两对翅膀的奇怪机器呜呜叫着，用放在脑袋前面而不是屁股后面的大号螺旋桨，拖着比蒸汽飞艇还大的舱室在雪地里滑行了一段距离，然后轻盈升空，刚从雪里爬起来的卡文特和埃德蒙一脸惊骇。 卡文特虚弱的嘀咕“刚才那是什么？” 警卫说“是蒸汽飞机，他是这么说那个玩意的。” 卡文特咆哮“我是说刚才那小子是怎么放倒我们的！” 埃德蒙像是在用胸腔说话，发出的声音跟老树皮摩擦一样“那是……神祇的力量！是真神的力量！” 卡文特呸的吐了口痰“那你怎么没认出来呢？真神的虔诚仆从？” 真神教会在太阳高地的势力很强，这里本就是真神教会的起源地。埃德蒙这个副议长是掌权主教之一的“秘密”，人人皆知。 太阳高地的高区居民里，大多数蒸汽工程师和历史学家都是无信者，而那些艺术家，以及待在高区无所事事的家眷们，却大多都是真神信徒，这样的分布也体现在了高区议会里。 埃德蒙嘴巴张合了好一会，才艰辛的道“真神的力量无所不在，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从，又哪里看得明白呢？” 卡文特拍了好几下额头，确认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象，而其他警卫满脸惊骇的表情，更显示出答案即便不是埃德蒙说的那样，也很接近了。 这位负责安保事务的副议长苦恼的道“太多人看见了，这要怎么办？” 埃德蒙说“看来我们得加把劲，确保今天就能召开紧急会议。” 第三十章 真神已经到来 初火号爬升到接近云层的高度，向东面飞去，南面那道风暴之墙近得就在眼前，像是大地被揭了起来，正朝着另一面折叠，这是琼恩等人从未见过的盛景。 三个伙伴还沉浸在刚才的奇异感觉中，他们碰触到了一个伟大的存在，仅仅只是模糊的感应，身心就充盈了足以融化钢铁的灼热。 那就是蒸汽，神祇带来的，真正的蒸汽。 凯文先回过神来，他没有说蒸汽之神的事情，刚才那种感觉似乎是共通的，大家都挤在了一起。 “我们真的还要去其他城市吗？” 凯文的担忧之下，又含着某种期待“大深谷的猎人，葬树山的矿工伐木工和矿工应该好说话一些，钢铁堡那些打铁的家伙，恐怕比太阳高地的人还顽固吧。” 塔姆吐口长气，也平静下来“刚才那帮家伙不是顽固，是傲慢，是坏。” 露露摊手说“我倒没什么感觉，市民对蛇民的态度不都是那样吗？” 凯文和塔姆无语，认真想的确是啊。 琼恩却没心思回想太阳高地的事情，或许能找到说服太阳高地的方式，可在太阳高地上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对其他城市就不公平了。 看南方那道风暴之墙的距离，大寒潮应该已经降临了河岸城，最迟傍晚就会到曙光城。 他脑子里杂念纷纷，还在担心托比昂爷爷，本恩、盖斯…… 阿什卡长老、沃尔夫、德米、克劳尔…… 当然还有玛莉安…… 还好，他们都有蒸汽之神庇护，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杂念中还交织着自己这边的各种细节，比如飞行路线是不是正确，飞机上的煤和水能不能撑到大深谷，至于咕咕叫的肚子，就完顾不上了。 “不要担心……” 蒸汽之神说“刚才向太阳高地人展示力量的时候，也是在考验你，看你能不能承受更多力量。” “结果是好的，证明你没有因为太阳高地那些人的为难而动摇。”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缺什么我都能给你。” 琼恩大喜，正要招呼凯文拿水桶过来，额头一热，噗噗响动，一块块又热又香的东西落到操纵杆旁边的木板上。 “我刚烤好的……” 蒸汽之神说“分给大家吃吧，放心，这次没有牙印。” 琼恩哭笑不得，这位蒸汽之神还真的没有神祇该有的威严呢。 “蒸汽之神保佑！” “我要把灵魂献给蒸汽之神！” “这像是羊肉，不过我从没吃过这么嫩的羊肉！” 伙伴们大口咀嚼着，各有感慨。 琼恩一手稳住操纵杆，一手握着肉块吃，还在暗暗思忖，这个世界之外会是什么样子，这位蒸汽之神所在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思绪渐渐发散，琼恩忽然觉得好累。 “要大得多，气候和物产也丰富得多，对你们来说就是神国或者天堂之类的存在，但是……” 蒸汽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像和朋友聊天一样回应“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他们不仅能决定很多其他人的命运，还能决定很多世界的命运。” “你或许很难理解，你会想为什么世界会有这么复杂，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更多世界，其他世界会主宰自己所在这个世界的命运。” “你还会想，为什么自己所在的世界为什么有这么多苦难，到头来还要走向灭亡。最终只能靠神祇，或者像我这样来自世界之外，比神祇还要强大的存在来拯救你们。” “去想这些为什么，完没有意义啊。” “每个人，甚至每个神祇，在自己为何而来这个问题上，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能成为生灵的一切存在，之所以能存在的固有属性。”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其所能的改变自己，改变更多的人，然后改变自己所在的世界。” 琼恩发自肺腑的说“我真是幸运，能获得您的启示，开始改变这个世界，希望还来得及。” 蒸汽之神笑道“幸运的不只是你，琼恩，是我们彼此。” “每个世界都有希望世界改变，希望世界变得更好的人，这样的人能跨越世界相遇，难道不是幸运的吗？” 额头又变热了，蒸汽之神似乎有些意外的咦了声，笑意更深了“果然啊，琼恩，幸运的不只是你。” 金光在机翼和尾舵上亮起，初火号向着东面加速前进，跟南面那道吞噬了天地的风暴之墙相比，就像高高卷起的海浪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小水花。 遥远的西南方向，风暴之墙已经完遮蔽了天空，曙光城渺小得像块礁石。 新生的曙光市民们已经躲在了屋子里，裹着厚厚的毛皮，守在由滚滚开水送来热量的暖气管旁。 居住区外围有冰墙，屋子也由铁架连成坚固的一体，在木板外还堆了厚厚的碎石加固。加上轰鸣的蒸汽机和雪人的动静，人人都异常安定。 大寒潮的来临是分阶段的，眼下还是冰雪风暴，等风暴过了，气温才会进一步降低。 不管是蛇民还是市民，以他们的经验，都有笃定的判断。 曙光城虽然还没有造好自己的蒸汽核心炉，但靠雪人的蒸汽核心，还有各类小号蒸汽机乃至只烧开水的锅炉，这个大寒潮会比大河对面的地下世界，大河这边的山洞谷地，以及河岸城过得更舒适。 但不是所有人都躲进了屋子里，雪人的驾驶台上，工坊区的锅炉旁，以及安放着蒸汽机枪的哨塔上，还有不少人为了曙光城的安，做好了在风暴中坚持到底的准备。 不过那些冲出蒸汽屏障，迎着风暴之墙在几乎齐腰深的积雪上跋涉的人，就不是计划中的事情了。 “该死！” 曙光城警卫队的队长芮妮冲上哨塔，拿起喇叭大喊“玛莉安！你疯了吗？快回来！” 她还只是在喊，另一些人正在后面追着玛莉安。 “会被风暴卷走的！” “那边的温度低得可怕，呆上一会就要冻死！” “我们救不了他们！” 玛莉安身后那些人纷纷喊着，焦灼而难以置信。 “你们快回去！” 前方不远处，在积雪里几乎是滚着移动的少女喊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得救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曙光城外！” 少女前方不远处，一群裹着杂乱织物的蛇民相互搀扶，还在缓缓移动。 这些蛇民应该是知道了曙光城接纳蛇民的消息，从河岸城方向赶过来的。 风暴之墙也在追逐着他们，他们能来到曙光城，已经是莫大的奇迹。 然而就在距离蒸汽屏障两三百米的地方，他们已经走不动了，严寒和饥渴已经消耗了他们所有力量。 “玛莉安，时间不够了！” 芮妮大喊着，那道吞噬了天地的风暴之墙，就在蛇民背后几百米！ 玛莉安置若罔闻，芮妮咬着牙，向追在后面的那些人呼喊。 一个个人无奈的后退，只剩下一个人。 那是第二个点亮黑石，取得操纵雪人资格的蛇民少女菲比。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追着她的“导师”去了。 “完蛋……” 芮妮和哨兵们浑身发软，都有些站不住了。 丢掉了玛莉安，这可怎么跟琼恩交差？ 可谁能料到玛莉安发了疯呢？ 跑过去能做什么呢，不还是跟蛇民一起等死吗？ “不要担心我！” 快要靠近蛇民的时候，玛莉安转身，朝着哨塔招手喊道“小唧说了，她会保护我！” 小唧是谁？ 大家还在茫然，却见到雪雾纷飞，吞没了那群蛇民的身影。风暴之墙虽然还没到，掀起的气流却肆虐起来。 菲比赶到了玛莉安身边，两个少女牵着手，投入雪雾之中，有如将自己当做祭品献给神祇的圣女。 紧接着，贯穿了天地，剧烈翻滚的灰白雪云抹去一切，即便离得很远，还有窗户遮挡，凛冽的寒风仍然穿透缝隙，像冰刀一样在芮妮和哨兵肌肤上刮着。 “下去！赶快下去！” 芮妮带着哨兵滑下楼梯，挤在哨塔下方的房间里躲避。 玛莉安和菲比没了，该怎么向琼恩解释？ 芮妮陷入巨大的悔恨和懊恼，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在越来越近的咆哮声中，变成了雕塑。 风暴摇曳着哨塔，铁架上铆钉嘎吱响动，木板哗啦碎裂，碎石淅淅沥沥拍打，似乎整座哨塔随时都会拔地而起。 哨兵们惊恐之余，也在想雪人区和工坊区的市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绝望的大喊大叫呢。 种种声响和震动似乎无穷无尽，其实也就十来分钟时间，等到哨塔平静下来，芮妮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丝毫动静。 某个哨兵大着胆子爬到哨塔顶层张望，先打了个哆嗦，气温至少降了十来度。到明天气温恐怕会再降二三十度，到时候只要没在蒸汽屏障里，就是必死的下场。 看到远处的景象，哨兵呆住了。 好一会他才有了动静，然后喊道“芮妮……哦，队长，快来看啊！” 芮妮还没动，直到哨兵说“玛莉安还活着”，她才一跳而起。 噔噔爬上楼梯，芮妮朝外一看，再度变成雕塑。 远处的冰雪中，一团耀眼金光闪烁着，蒸盈出冉冉白雾。 白雾里，依稀看到玛莉安和菲比，她们正引导着蛇民走过来。 等再靠近一些，那团金光终于能看清了，居然是一个美丽窈窕的身影，扇动蝴蝶般的光翼，绕着人群缓缓飞舞，蒸发出股股雾气。 “蒸汽之神……” 芮妮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在粮库里，将大家的希望汇聚成火焰的身影吗？ 那是蒸汽之神……哦不，按琼恩的说法，那是蒸汽之神的另一个形态。 “果然，蒸汽之神保佑着我们！” 芮妮出了口长气，欣喜之余，又生出疑问。 “为什么是琼恩和玛莉安？” “他们到底独特在哪里，才会获得那么清晰的启示，甚至获得创造出奇迹的力量呢？” “我也点亮了黑石，可我为什么得不到蒸汽之神的启示？” “要怎么做，才能获得那样的力量？” 芮妮是在想，旁边哨兵却在嘀咕“真厉害，我要怎么才能获得那样的力量呢？” 太阳高地，最高一层的高区蒸汽核心炉比其他四座核心炉要大很多，围廊更是宽了不只一倍，以至于必须搭建额外的支撑架，才让这里的核心炉显得更宏伟。 围廊的三分之一是一间会议室，上百名穿着宽松透气衣袍，气质雍容的男女坐着，正在倾听卡文特的通报。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房间里点亮了盏盏油灯，将上百张面孔映照得深邃立体，宛如一座座表情各异的雕塑。 “真是荒诞之言……” 等卡文特说完，某个老者抚着下颌的银白胡须说“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化，我们太阳高地的蒸汽工程师会第一时间知道。” 削痩矮小的埃德蒙哼道“雷克诺斯，你们蒸汽工程师可没第一时间造出那种不要气囊的蒸汽飞艇。” 雷克诺斯是太阳高地的蒸汽工程师领袖，也是高区议会的七位副议长之一。 在太阳高地，虽然有低区、中区、高区三个议会，但只有高区议会才能决定整座城市的事务。 高区议会的议员都来自高区，但副议长中的四位，同时又是另外四个区的议长，这是高区历史学家根据史前文明留下的记述，做出的富有智慧的设计。既确保高区议会对整座城市的统领，又给了中区和低区市民适当的通道，可以倾听到他们的声音。 雷克诺斯抖着胡须说“我们早在史前世界的资料里见过不要气囊的飞行器，我小时候还听我爷爷说过！” “可那玩意运不了什么东西，还把蒸汽机压榨到了完没有安余量的地步，比蒸汽飞艇和热气球危险得多，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就是个玩笑！” 埃德蒙低沉的说“这个姑且不说，他们带来的警告，难道我们也要当成玩笑看待吗？” 卡文特下了讲台，深沉的说“那当然不是个玩笑，我是说那个少年，他本身就是不可知的危险！” 议长是个仪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只有成年男子有投票权的时代，她的存在也是个奇迹。 玛嘉-弗莱迪，太阳高地高区议会议长，不过大家都尊称她为“弗莱迪夫人”。在她的丈夫，也就是太阳高地的前任议长去世后，是她团结太阳高地里的各派人士，让太阳高地在二十年的平静时光里，继续保持着世界中心的地位。 弗莱迪夫人轻敲小木锤，对埃德蒙说“太阳高地是追求智慧的理性之地，就算神祇存在，我们也要看到证据。” “所以埃德蒙，你说那个少年带来了神祇的启示，有证据吗？” 埃德蒙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环视一圈，似乎在俯瞰众人。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做过验证……” 埃德蒙掏出有半个手掌大的水晶，高高托起。 “真神已经到来！祂在通过各种方式警示凡人！” 随着他的低喝，水晶居然亮起莹莹白光，昏暗的油灯光亮被挤到了角落里。 第三十一章 碰触神祇的途径 水晶熠熠生辉，让其他人都陷入到呆滞状态。 雷克诺斯最先镇定下来，起身说“你们终于找到了耍戏法的秘密了吗？我虽然还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亮起来的，可我敢打赌，那必定是某种科学原理！” 他奔向埃德蒙，伸手想抢水晶“交给我们！交给我们工程师协会，最多半个月，就能破解你们的拙劣戏法！” 埃德蒙后退躲开，讥笑道“破解？你们这帮狂妄自大的工程师，真的以为已经破解了整个世界的秘密吗？” 雷克诺斯没再逼抢，他看清了那颗水晶是什么，惊讶加愤怒的道“蒸汽核心的原石！你怎么弄到的？没加工的晶石必须由我们协会的实验室保管，你这是犯罪！” 埃德蒙抬起下巴，姿态异常轻蔑“保管？你们协会保管了一百多年，除了照着史前世界的蒸汽核心加工外，还有什么发现？” “我是副议长，有审查协会工作的权利，也有资格保管核心，避免蒸汽核心出问题后难以更换，这是符合律法的。” 雷克诺斯气得打哆嗦“这不是核心，是原石！” 他喘匀了气，也仰起了下颌，伸展手臂大声说“史前世界所有关于科学技术的书籍都在太阳高地，在我们蒸汽工程师协会的藏书馆里！” “各种难以想象的科技，我们蒸汽工程师都知道，包括那种不要气囊的飞行器。” “我们没有发现？上百年来，从蒸汽雪橇到蒸汽挖掘机、钻机、升降机，还有蒸汽枪、各种型号的蒸汽机，最重要的是蒸汽核心炉的制造，这都是我们工程师协会的发明！” “钢铁堡那些工匠搞出的东西，也都是建立在我们协会的发现上，我们是整个世界的科技中心！” “没有什么科技是我们不知道的，没有什么奥秘是我们破解不了的！” “是科技帮助我们，还有其他城市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不是你们膜拜的什么真神！” 埃德蒙的鄙夷之色更重“没有什么科技是你们不知道的……那你解释一下，河岸城那些愚笨的管道工，是怎么发明了蒸汽机枪，还懂得了把煤块磨成细粉可以降低消耗和煤雾的呢？” 他也伸展双臂，托着那颗白光闪亮的水晶，大声向其他人说“而且真正的发明者就是那个来传达警告的少年，他不过是个连字都认不的管道工学徒，怎么可能拥有超过这个世界所有蒸汽工程师的智慧呢？这难道不是和我手上核心原石的光亮一样，都来自真神的启示？” 他看了看神色纠结的卡文特，再道“很可惜，我们把他吓走了。” “不过这没什么，他只是真神的使者之一。在他来之前，我们已经通过核心原石碰触到了真神，我也是真神的使者！” 雷克诺斯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却难以回应埃德蒙的质问，卡文特也转开头心虚的道“我得对太阳高地的安负责，并没做错什么。” 其他人纷纷攘攘议论起来，接近三分之一的议员都站在雷克诺斯这边，另一个副议长，同时也是蒸汽工程师协会现任会长费希斯的声音最为有力。 “这都是戏法！” “没有经过蒸汽工程师用科学理论和逻辑方法严密推导，并且留有充分证据的东西，都是戏法！” “就像之前我质问你那样，把你们的真神带出来，让我驳倒祂！” 另外三分之一人，包括另一位来自低区的副议长则站在埃德蒙这边，不是叱责费希斯亵渎真神，就是嘲笑他根本不懂真神意味着什么。 剩下三分之一就乱七八糟了，有劝架的，有搅浑水的，也有漠不关心就看热闹的。 咚咚木锤声止住了即将发酵的争吵，弗莱迪夫人叹道“我看到了证据，不过只是让原石发光，并不能说服真神存在。” 她神色深沉，言语睿智“我们尊重自史前世界传承下来的信仰，那是很多人的心灵依赖。而现实里，我们所有人都要依赖科技，只有科技才能让我们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生存下去。” “埃德蒙副议长，就算你们碰触到了真神，如果不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实质性的影响，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真神存在，每年的大寒潮就是最大的警示了，我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景象。” “每一场大寒潮都需要我们力以赴的应对，这样才能把死亡率降到百分之五以下，稍不留神，我们就会失去大半老人和小孩，同时也就失去了宝贵的经验和未来的希望。” 议长一番话说得大家赶紧低头，向这样的胸怀和视野致敬，包括埃德蒙。 不过埃德蒙并没有放弃，他散去了水晶上的白光，对议长女士说“仅仅只是大寒潮，并不足以让真神发出警示。” “我们有理由相信，今年这场推迟了许久的大寒潮非同寻常，关于雪人的情况，钢铁堡也带来过警告，如果没有来自河岸城的发明，还有……” 他将水晶放回衣兜，又掏出那封信，高高举起“那个叫琼恩的少年在信中说到的对付办法，我们恐怕还要手足无措，卡文特，你难道不该感谢他吗？” 卡文特抽了抽嘴角，并没说话。 “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不仅有掠食者和雪人，制造大寒潮的那股力量也会出现，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是能制造出大寒潮的可怕存在，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埃德蒙的质问太有力，即便是弗莱迪夫人也无法敷衍搪塞。 她反问道“埃德蒙副议长，你的建议是什么呢？” “我仔细看过那封信，只是希望我们出动蒸汽飞艇，探查大寒潮之后的情况，并没确定会有那么……恐怖的存在，也没提到如果真的发现了，到底该怎么办。” 埃德蒙高声说“那当然是将太阳高地所有人的心灵汇聚起来，向真神祷告，呼唤真神降临，请求祂庇护这里的尊贵子民！” 雷克诺斯噗嗤笑了，接着是工程师出身的议员们笑了，惹得真神教会的信徒们怒目相视。 “只有向真神献上虔诚的灵魂，才能保佑我们每个人！” 埃德蒙的声音更加有力“真神是爱世人的，但也注视着凡人的举止，那些违背真神信条，将世界的变化归于自身的愚昧凡人，或者信仰有具体名讳和形象的野神，由此堕入异端的异信徒们，只会触怒真神。” “史前世界就是这么灭亡的！雷克诺斯，还有你们这些工程师，你们自诩获得了史前世界的所有科技，却不知道，在我们历史学家和神学家保存的书籍里，已经说过无数次，正是那些科技让世界变得污秽不堪，才让真神降下了神罚，毁灭了世界！” “我可以确信，大寒潮也是真神展示的力量，制造大寒潮的可怕存在，就是侍奉真神的神仆。它带来的毁灭，是真神对这个世界再一次的警告！而且这一次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只是薄惩，而是最终审判！” “没错！这就是史前文明的记述里，再三提到的末日裁决！” 说到后面，埃德蒙又进入到布道状态，显得狂热无比。 与此同时，放在他衣兜里的水晶再放白光，令得其他信徒也跟着一起呼唤真神之名，颂扬真神的伟大。 而雷克诺斯以及费希斯当然不吃这套，高声反驳着，满口都是“不合逻辑的存在就不存在”之类的话，工程师们也纷纷跟着鼓噪。 弗莱迪夫人头痛般的按着额头，拿起木锤正要敲下，会议室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警卫！” 议长恼怒的喝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警卫敲门进来，满脸惊恐的道“核心！核心发光了！” 埃德蒙掏出那颗水晶，白光将他的身影映得像神像。 他呵呵笑着说“是不是这样的光？” 警卫两眼圆瞪，不迭点头。 议员们轰然冲出会议室，挤在外面的围廊走道里，观望远处。 弗莱迪夫人无奈叹气，也跟着出来，然后就呆住了。 就在高区的下方，以属于低区的第二区蒸汽核心炉为中心，点点白光正从核心炉中飘飞而出，跟随蒸汽上升，再如倒卷着落下，纷纷扬扬，宛如雪花。 那显然不是雪花，即便在灼热的蒸汽中也毫无变化，莹莹白光跟埃德蒙拿着的核心原石完一样。 “埃德蒙！” 雷克诺斯的第一反应是震怒“你在蒸汽核心里搞了什么手脚！？” 费希斯也在讨伐“搞个更大的戏法，让大家相信真神存在，这太荒唐！” 埃德蒙呵呵笑着，那是看透了世界本质的智者的深沉笑声。 “戏法？这是神迹！” “你们仔细听听，还有什么动静？”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从那座核心炉传来了隐约的歌声，那正是颂扬真神的祷歌。 “原本我们还需要通过这个……” 埃德蒙举着水晶说“跟蒸汽核心共鸣，才能感应到真神的存在，现在不必了。” “任何对真神抱有虔诚信仰的信徒，只要靠近蒸汽核心，专注的祷告和歌唱，就能感应到真神的存在，再激发出这样的神迹。” “你们可以去查看，看我们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不过很遗憾，就算你们拆掉整座核心炉，也找不到所谓戏法的证据。” “相反，只要我们对着蒸汽核心祷告，就会显现神迹，这就是证据。” 雷克诺斯和费希斯呆了片刻，拉着蒸汽工程师们，急急下了围廊，去找证据了。 弗莱迪夫人按着栏杆支撑身体，艰辛的道“真神啊，你真的存在……” 埃德蒙靠到议长身边，压低声音说“真神当然存在，祂不会放弃每一个虔诚信徒。” 弗莱迪女士呆呆的呢喃“真的……吗？” 埃德蒙将手中的水晶递给她，一到她手上，白光就消失了。 “专注的感觉，将自己的心灵……不，整个灵魂献给真神，然后你会感应到的。” 埃德蒙直视着议长“如果您对这个世界还存有敬畏，非常清楚凡人的极限，清楚史前世界是怎么灭绝的，清楚还有超出我们凡夫俗子认知，知能，主宰着这个世界命运的伟大存在，那么您就能触摸到祂。” 弗莱迪迟疑的道“我的确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无法抗拒的命运，否则我怎么可能背负起太阳高地这一万多人的命运，可我又不相信那就是虚无缥缈的真神……” 她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按埃德蒙的说法专注起来。 片刻后，埃德蒙的低呼让她睁开眼。 白光，极为黯淡的白光在水晶里亮起，而一缕扫过心灵的悸动，也让她急速眨眼，差点软在地上。 “那、那就是真神吗？” 议长女士难以置信的道“我觉得……我好像碰触到了……” 她看向埃德蒙“这是真的吗？” 埃德蒙将水晶从她手中拿走，白光先是熄灭，再在他手上发出更亮的白光。 “您相信，那就是真的。” 这位太阳高地真神教会的主教说“您不信，那就是拒绝了真神，真神便不再眷顾您，对您而言，祂就是假的。” “是真是假，就看您自己的选择。” 议长女士咬着嘴唇说“我、我得好好思考，思考一下。” 埃德蒙叹气“真神不是靠思考，而是靠信仰，发自灵魂的信仰，才能碰触到。” 议长女士转头再看核心炉喷发的莹白光雨，一时呆住，久久没有言语。 埃德蒙也不急，他托着水晶，低声唱起祷歌。水晶白光呼应着歌声，与远处的光雨融为了一体。 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模糊，风暴之墙隐约可见。 穿透混沌的冰雪风暴，进入到带来极度寒冷的区域。 空气变得黏稠了许多，压得极低的云层似乎被冻成了有实质的冰雕，随着风暴之墙的推进，被一圈圈一层层搅碎，变成飞舞的冰晶，却只在天空中盘旋，并没有落地。 这些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冰晶形成又一道风暴，而风眼中，依稀看到一条细长身影在天空盘旋，将这层冰晶风暴源源不断的吸收进去。 第三十二章 大深谷猎人的决心 黄昏时分，初火号终于飞到了大深谷。 太阳高地耸立在雪原之上，非常好找。大深谷位于世界东面的雄伟地峡中，找起来很麻烦。 初火号沿着地峡飞了好一会，才由眼睛最好的露露看到一缕灯光确定了位置。 降落过程也很惊险，即便有蒸汽之神协助，在地峡边缘的一小段平整雪地里落下时，机头到悬崖也只剩下几米距离。 降落时蒸汽之神施放力量发出的金光惊动了大深谷，他们的哨兵很快就赶到，将琼恩带进了大深谷。 这时候风暴之墙离大深谷也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南面天地像是完被吞噬了，硬生生消失在翻滚的混沌中。 以前琼恩只知道大深谷的特色是热气球，现在才知道，他们在蒸汽起降机的技术上造诣更深。 两大四小总计六道起降平台攀附着地峡两侧的高高悬崖，可以很方便的运送物资和人员。 琼恩由西侧二号小起降平台下降，转乘了两次，到了大深谷建在悬崖峭壁上的热气球平台。由这里看下去，城市还在百米之下，而且没在峡谷底部。底部只有两座蒸汽核心炉，喷发出高温蒸汽，罩住很长一段峡谷。一座座蘑菇造型的房屋都建在悬崖上，弯弯曲曲层层叠叠，由微弱灯光点缀着，异常奇异。 大深谷的市长劳伦斯在热气球平台接见了琼恩，这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目光像鹰一样锐利。护送琼恩的哨兵们也有同样的特质，似乎一眼就能看穿琼恩，无愧于大深谷这座城市在世界里的简称，这里也被叫做……鹰巢。 劳伦斯对琼恩倒是很友好，甚至说得上热情，毕竟是猎人出身，跟管道工是一类人。 “把煤块弄成煤粉烧，还有那种连发的蒸汽机枪，都是你发现的？” 劳伦斯很用力的拍着琼恩肩膀“不错！很不错！盖斯带来的这些技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这个琼恩也想得到，大深谷很缺煤，而且城市建在地峡里，煤雾危害更大，有了煤粉法，情况就有了极大改善。 另一方面，热气球猎人以前只靠蒸汽枪甚至弓弩捕猎，效率不高，有了蒸汽机枪，那就没什么猎物会放跑了。 加之市长劳伦斯跟托比昂也是老相识，琼恩相信大深谷之行会很顺利。 不过听了琼恩的讲述，劳伦斯的眉心还是深深皱了起来，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背着手在这间猎人整备室里踱了一会步，劳伦斯说“琼恩啊，你说的这个事情，不是我们大深谷的猎人擅长的。” “我们猎人出击，虽然也是搜索，但事先知道猎物是什么，有什么习性，活动范围在哪里，会留下什么痕迹，有哪些危险。” “现在你就只说大寒潮背后有怪物，却不知道怪物的任何情况，那要怎么找呢？” “我们的热气球虽然能升到云层之上，不过那是很危险的。热气球移动的速度也很慢，升到云层上得很长时间，能呆的时间也很短。” “等大寒潮一到，温度太低，热气球根本动不了。” 他叹道“盖斯来的时候也说过雪人的事情，有了你们的经验，加上蒸汽机枪，我们有信心解决那玩意。不过真的是有更可怕的怪物，连大寒潮都是它制造的，我们真的没办法。” 琼恩扬声说“没办法也得想办法啊，总不能坐着等死！这一次大寒潮跟以前不同，是要灭绝整个世界的！” 劳伦斯看着琼恩不说话，直到把琼恩看得发毛了，才深深叹气“琼恩，你有什么办法？” “盖斯跟我说起过你，说你得到了蒸汽之神的启示，你可以用这样的启示帮助我们吗？” 看上去格外刚强的汉子，这一刻变得虚弱了“猎人的只觉是很强的，其实我们早就有感觉了。” “这次小寒潮推迟了很久，大批兽群从冰雪深处跑出来，惊慌失措的，跟往年完不同。” “我们是大丰收了，可也遇上了蛇民，很多蛇民，多得难以想象。跟兽群一样，像是躲在地下的所有生物都跑了出来。” “这说明……肯定有什么可怕的灾难要来了，不是以前的大寒潮，你说得对，可能是灭绝所有生物的巨大灾难。” 劳伦斯摇起了头“那些蛇民我们当然帮不了，我们的狩猎队在更远的东面和南面，也看到了你说的那种吃人的蛇民，哦，掠食者。” “他们还看到更远处的模糊雪雾，那时候没注意，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雪人。” 劳伦斯摘下熊皮帽子，揉着光溜溜的脑门正中“现在想想，就算有了机枪和对付雪人的办法，如果雪人能在大寒潮的低温环境里行动，我们大深谷也没救啊。” “如果再有什么比雪人更恐怖的玩意，我们也只能等死，离开了蒸汽核心炉的范围，就是零下七八十度的低温，呆不了一会就要完蛋，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劳伦斯的两只手都按在了琼恩肩上，语气异常诚恳“其他人还抱着侥幸，我得对大深谷几千人负责，我不能听天由命，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琼恩既喜又忧，劳伦斯的积极姿态出乎预料，可他也只是来警告的，要怎么帮大深谷呢？ 额头上的黑石微微发热，不等蒸汽之神有所表示，琼恩就有了想法。 他先向蒸汽之神确认“您的力量可以在大寒潮那样的低温下庇护人们吗？” 蒸汽之神在他耳边低沉的笑道“当然……” 琼恩如果昨天问这个问题，“蒸汽之神”高照还没有把握，但现在他有绝对的把握，而且不必靠他的力量，就连小唧都能做到。 蒸汽之神又补充道“但有条件，那就是必须能碰触到我。” 琼恩皱眉，这个条件就有些麻烦了。 果然，劳伦斯端详着掌心里的黑石石芯，语气里满是怀疑“信仰蒸汽之神，碰触蒸汽之神，点亮这颗石头，就能获得祂的力量？” 他苦笑着说“琼恩，就算真的有神祇，也不是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碰触，而且人人都能碰触到的啊。” “大深谷的人信什么的都有，信真神的，信冰雪与风暴之神的，也有信蒸汽之神的。听你说的说法，你的那位蒸汽之神，跟他们信的蒸汽之神还不是一回事。但没有人，从来都没有人能碰触到神祇，展示出神迹。” 琼恩这时候也想通了，之前他不是下过决心，要拯救所有值得拯救的人吗？ 那时候还没想过该怎么拯救，现在事情简单了，只要能点亮黑石，获得蒸汽之神的力量，就能在大寒潮的低温下行动，那就等于获得了自我拯救的机会。 琼恩吐了口浊气，严肃的说“劳伦斯市长，是这样的……” 蒸汽之神不是虚无缥缈的真神，也不是浑浑噩噩的冰雪和风暴之神，更不是之前那个单纯来自蒸汽的蒸汽之神。 蒸汽之神源自火焰与光明，来自异世界，要碰触到祂，靠的不是默念祷告，不是膜拜称颂，而是拯救自己和世界的意愿，以及通过自己奋斗，通过团结同类，靠着智慧与劳动来实现这个意愿。 听了琼恩的讲述，劳伦斯的眉头舒展开，接着又皱了起来。 “这似乎很……空泛，具体该是怎样的呢？” 劳伦斯盯着手里那颗灰扑扑的方块石芯说“照你说的这么想，就能碰触到蒸汽之神，点亮这颗石头？” 琼恩正要说什么，蒸汽之神忽然给了提示，让他眼中一亮。 他放缓了语气“市长先生……好吧我叫您劳伦斯叔叔，如果我没有来，或者帮不上什么忙，您会怎么做呢？” 劳伦斯耸肩“尽力而为吧，还能怎么做？” “具体的……” 劳伦斯目光投在空气里，把构想一一说了出来“两天前我已经让蒸汽车拉着几百老弱病残去了钢铁堡，他们是在大山深处的地下，至少比我们这安。” “我也组织了热气球巡逻队，围着大深谷周边，半径三十公里的范围不间断的巡逻。” “最重要的工作我们也完成了，那就是猎杀足够多的野兽，储备了能坚持四个月的食物。这个我们做得很好，多出来的肉还卖了些给河岸城和钢铁堡。” “现在我正在加紧训练警卫队，在蒸汽核心炉能覆盖到的岩壁上开凿据点，当然有了蒸汽机枪，还知道了怎么对付雪人，对付在大寒潮里还能活动的敌人就更轻松了。” “不过我们是在峡谷下面，哪怕敌人只是丢石头，我们都受不了。所以我们还在悬崖中部挖掘避难所，布置蒸汽机和通风管道，到了情况危急的时候，我们就躲进去，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见劳伦斯目光专注，显然思绪都集中在了这些计划上，琼恩赶紧问“把老弱病残送去钢铁堡？为什么不送去太阳高地呢？而且这里的地势真的不好，你们也完可以去太阳高地避难，带去足够的食物，他们也该不会把你们拒之门外。” 劳伦斯挺直胸膛，壮硕的身躯跟琼恩对比，就像一座大山。 这个看似毛发旺盛，脑门却是地中海的壮年淡淡笑着说“太阳高地那些人，不是看不起管道工和猎人的蒸汽工程师，就是满嘴必须吸取史前文明的教训，不该使用蒸汽，不该猎杀动物的真神信徒，他们可背负不起大深谷人的命运。” 劳伦斯握起拳头“当然最重要的是，哪怕真的有神祇，凡人也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神祇，什么都得靠自己……咦？” 说到最后，拳头里泄出隐隐金光，让劳伦斯无比讶异。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上那颗石芯散发出黯淡金光，像呼吸一样缓缓起伏，又像烛光一样弱小飘摇，不由瞪圆了眼睛。 当然，更让他讶异的，是心灵深处骤然出现的一股悸动，那是碰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甚至伟大的存在。 琼恩微微笑着，眯起了眼睛“劳伦斯叔叔，您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启示。” 果然啊，如蒸汽之神的提示那样，劳伦斯这个人不需要多少提示，他天生就契合蒸汽之神的力量。 听到只要通过这颗石头，跟蒸汽之神“同在”，就能获得蒸汽之神的力量，哪怕置身大寒潮，都不会有事，劳伦斯激动之余，又将信将疑。 “我们的蒸汽飞机非常粗糙，而且已经没煤了……” 再听到琼恩的解释，又拿着石芯去出了屋子，做了什么琼恩也不知道的试验，劳伦斯冲进屋子喊道“这是神迹！真的是神迹！” 当然是神迹，但不是神祇赐予的，凡人必须自己努力。 接下来事情就好说了，劳伦斯会给琼恩补充一些煤（蒸汽之神会给水，但给不了煤），琼恩会帮劳伦斯激活一些黑石。 能够点亮黑石的大深谷猎人，会驾驶热气球升空，深入到大寒潮后方，去查探那里的情况。 “我们的蒸汽车队会在大寒潮到来之前，从钢铁堡赶回来。” 说到下一步的计划，劳伦斯改了主意“如果那时候有足够多的猎人点亮了黑石，足以保护蒸汽车的话，他们会把大深谷的年轻人带到你那里去，是的，带去曙光城。” “大深谷有五六千人，肯定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蒸汽之神，能够点亮黑石。还有一些即便能点亮黑石，也不愿离开家乡，比如说我。” “我会陪着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至少我还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看，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古怪玩意。” 琼恩张嘴想说什么，一股热流涌上咽喉，没能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风暴马上要到了，快走吧！” 劳伦斯再一次拍拍琼恩肩膀，这次他努力稳住了，不再像前两次那样被拍得摇摆不定。 “蒸汽之神的选民！” “不，应该是蒸汽之子……” “看啊那光！石头在发光！” 出了整备室，外面已经挤满了猎人，熊皮毛子的护耳在风中飘飞不定。 即便他们戴着厚厚的风镜，灼热的视线依旧落在琼恩身上，让他一时发慌。 但这些人的气质又让琼恩镇定下来，他很肯定要不了一会，黑石都会在他们手上亮起金光。 他大声说“我不是选民，也不是神子，我是蒸汽先锋团的，是承载了火焰与光明之力的凡人，就跟你们一样！” “我是来拯救世界的，但我能做的不多，只是告诉你们，只要相信自己，只要团结起来，你们就能得救！” 猎人们轰然发笑，说着“小家伙气势不错”、“这道理还用你说”之类的话。 可怕的风暴咆哮越来越近，吞噬世界的混沌几乎近到了眼前，悬崖上金光炽亮，伴随着蒸汽机的铿锵鸣叫，缓缓升空，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整备室外，热气球平台上，猎人们看着市长手里托着的那团金光，像是在看可以带来温暖和食物香气的篝火，眼里也燃起了同样的火苗。 第三十三章 对决到来 点点金光浮烁，汇聚出两团圆形光影，将蒸汽屏障内的曙光城映亮。 严格说这两团光影算不上城市，就是两座难民营。 北面那团金光的中心，巨大机器人伸展双臂，正在搬运货物，跟下方的人群配合，搭起高高的架子，修建什么高大的建筑。 工地之外是一圈圈装在轮子上的狭小房屋，大多都还亮着灯光，年龄贯穿了老中青三代的人们要么伏案工作，要么看着图纸沉思，不少更在激烈争论。 机器人自花瓣造型的头顶喷出灼热蒸汽，身体发出雄浑而沉闷的响声，那是蒸汽核心驱动钢铁身躯的动静。手臂活动的铿锵声宛如清脆伴奏。 南面那团金光的动静细密得多，人们正在这里的中心地带挖掘，外围修建的两层铁架房屋也在进行各种加固。没有蒸汽核心的巨大动静，也没有机械手臂活动时的铿锵声，而是无数蒸汽机同时运转汇聚成的细密声潮，还有围绕工作的嘈杂叫嚷。 初看似乎没什么奇特之处，只是曙光城的市民们在大寒潮里继续建设家园，细看却令人瞠目。 那点点金光，只有一部分是煤灯，另一部分却在人们头上、手腕上甚至胸前背后，那是护腕、手套、皮衣、皮帽上镶嵌的石头发出的光亮。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蒸汽屏障之外，一部蒸汽车被浓稠金光罩住，正向西北面驶去。 金光中，一个羽翼女神绕着蒸汽车盘旋，银铃般的笑声让车上的人觉得是笑声而不是金光驱散了地狱般的极寒，让他们还能活着，让蒸汽车能够正常行动。 现在可是零下七八十度…… “我觉得现在好热，等会挖煤的时候还穿这身，会搞出一身大汗吧？” “你不是身体热，是心热，老是盯着神女看，收敛点啊！” “真的漂亮嘛，小唧哪是神女，是女神！” “觉得热那就是自己还不行，蒸汽之神的力量可以让你自己把温度调节到最舒适的程度。” “干活的时候专注一点就行了，记住必须专注，不然跟蒸汽之神的关联就会断掉。” “不要太担心，只要能点亮黑石，就说明蒸汽之神认可了你，更重要的是不要放弃希望，不要被恐惧和疲惫打倒！” “芮妮姐您说得真好，一定深有体会吧？” “凯文你闭嘴！还有……叫我队长！” 蒸汽车连车头加三截车厢载了二三十人，以玛莉安、芮妮和凯文为首，朝着西北面的煤矿前进，路上欢声笑语。 曙光城现在粮食和基建物资都不缺，煤也从废墟里的仓库里挖出了一些。那些埋了三十年的煤还能用，但因为是质量很好的存货，反而找不到那种煤炭里常见的黑石。 之前玛莉安顶着冰雪风暴救出了几十个蛇民，证明了蒸汽之神的力量足以抵御大寒潮之下的低温。 “玛莉安获得了蒸汽之神的赞许，她能召唤出神女小唧！” 这是芮妮在第一时间向大家传达的消息，极大的鼓舞了蒸汽先锋团的成员，而由小唧传达给玛莉安的“神谕”，更指明了如何让所有人都点亮黑石，碰触蒸汽之神，加入蒸汽先锋团的道路。 短短小半天时间，到深夜的时候，三分之一的曙光城市民，不管之前是来自河岸城的市民，还是流浪的蛇民，都点亮了自己的黑石。 只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琼恩留下的黑石都用完了。 这种黑石只跟煤混在一起，在希望城废墟里找到的煤都是精选过的，黑石早被丢了。 煤矿就在废墟西北十来公里的地方，可大寒潮下，人类不可能跨出蒸汽屏障行动。 即便有黑石，理想情况下也只能在大寒潮里保护自己，无法庇护蒸汽车。 还好有小唧…… 小唧是玛莉安“召唤”出来的，只跟着玛莉安，于是以玛莉安为核心的队伍就出发了。 “你们把小唧当做什么啊，她既不是神女也不是女神，就是我的伙伴！” 玛莉安说话已经很流畅了，听到有人说小唧，有些生气“不许对她动什么不好的念头！” 绕着蒸汽车飞舞的金光身影在她身边定住，发出唧唧的声音，清脆而欢快。 玛莉安无奈的道“是，是在赞美你，小唧，不过那种奇怪赞美还是少听的好！那些奇怪的家伙……哼，满肚子坏水。” 包括凯文在内，一帮大小爷们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小唧转了一圈，羽翼抖落纷纷光尘，急促的唧唧几声。 玛莉安讶然“比他们还奇怪的家伙多的是？真的吗？” 她叹道“你还认识那么多伙伴啊，他们也能帮帮我们就好了。” 嘴上说的是我们，心里想的却是某个人，玛莉安轻咬着嘴唇，心中的忧虑更重了。 琼恩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冰雪风暴影响到，虽然有蒸汽之神的庇护，可他要做的事情，比自己这边重要得多也艰苦得多，压力更大更危险啊。 少女这么想着，额头上的金光更加炽亮，小唧绕着她飞了一圈，发出舒缓的唧唧低鸣，让她心中暖洋洋的。 “是的，小唧……” 她说“我们的任务也很重要。” 蒸汽车轰鸣着，在雪地里碾过两行深深痕迹，很快来到一处山坡下。 山坡底部有各类设施，包括阻挡积雪的蓬架，清理积雪的滑道，以及通往地下的坑道。 这是希望城周边的一处煤矿，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大家也不是要下矿挖掘。 坑道入口附近的仓库还没坍塌，里面存了不少煤。小队的任务是将这里的煤运回去，顺带整理出足够多的黑石。 蒸汽车紧靠着货仓停下，玛莉安待在车头，确保小唧施放出的“蒸汽屏障”足以罩住蒸汽车和货仓，芮妮守在车头的蒸汽机枪边警戒，二十多个汉子下车，抡起铁铲开干，凯文则在煤里寻找黑石。 “打起精神！专注点！” 芮妮还在给大家鼓气“只要自己的黑石还亮着，哪怕离开了保护范围，也能撑一会。” 只要点亮了黑石的人，也就是蒸汽先锋团的成员，都是这么相信的。 点亮黑石的同时，心灵深处也同时燃起一点微弱火焰，带来的力量浸透身，不仅气力增长了许多，还生出了哪怕温度再低，也无法伤害自己的感觉。 当然除了玛莉安，还没人真的这么做过。 大家觉得蒸汽之神赋予的力量还是有区别的，像琼恩和玛莉安这样的是最高级，说不定什么都不怕。而刚获得启示的人，黑石的亮光也最微弱，应该抵挡不了零下七八十度的可怕低温。 另一方面，玛莉安也说了，蒸汽之神同时还在保护琼恩那一队人，即便蒸汽之神强大，但能省出一点力量也是好的，让大家不要做贸然而无谓的事情。 一铲铲煤抛上车，一颗颗黑石落入袋，芮妮自顾自的嘀咕着，担心雪人会不会再度出现，掠食者靠着雪人的庇护，会不会也能在大寒潮里自如行动。 玛莉安则握着一颗黑石，闭着眼睛似乎在祷告。偶尔睁眼，小唧对她发出像是鼓励的叫声。 她在尝试像琼恩一样激活黑石，而且不必切开石头，直接点亮石芯。 小唧告诉她，现在她可以做到，玛莉安却没有信心。 “那不是琼恩才能做到的吗？我真的可以做到？” 玛莉安本是这么想的，不过小唧的鼓励，让她改了想法。 琼恩可以直接跟蒸汽之神沟通，自己不行，但自己可以跟小唧沟通啊。 自己只是凡人，也远远比不上美丽的小唧，可自己对琼恩的信赖，应该跟小唧对蒸汽之神的信赖一样……不，还更深吧。 那么小唧，还有琼恩，帮助我吧，让我也为这个世界献上一分力量。 玛莉安心中默念着，手中的黑石骤然裂开一条缝，溢出黯淡金光。 小唧欢快的叫着，金光羽翼急速扇动，抖落大片光尘，罩住玛莉安，把旁边的芮妮，还有正在忙碌的凯文和工人们都看呆了。 这一刻的玛莉安，变得跟小唧一样，美丽而圣洁。 玛莉安并没察觉，她更加专注，想着通过黑石，更深的感受那种烧灼心灵的力量。 就在这时，小唧忽然发出急促的叫声，一听就是非常紧急那种。 紧接着天空搅动起来，响起沉闷并且连绵的雷声。 手中的金光消散，玛莉安抬头仰望夜空。 云层压得很低，带来大寒潮的那股冰雪风暴过去后，一直都压得这么低。 而且诡异的是，云层虽然遮蔽了夜空，却在散发着微微白光，让夜幕比以前要明亮一些。就像在天穹上又凝结了一层厚冰，与雪原映照，虽是半夜，却像曙光消散后的天色。 此刻头顶的云层却在雷声中片片崩解，散作迷乱的冰流，恍惚中让人以为自己倒吊在天空，看着地面的冰河片片爆裂。 紧接着，一团黯淡白光急速降下，在大家的注视着，朝着头顶正中砸落。 “躲起来——！” 芮妮最为机警，高喊道“躲到煤堆后面！” 小唧张开的屏障并不大，除了煤堆，已经没地方躲。 喊了这嗓子，芮妮嘿咻叫着，两手一举，几十公斤重的蒸汽机枪居然被她连枪带锅炉抬到了车头顶盖上。 机枪的锅炉一直是烧着的，蒸汽充足，女警卫队长转动枪口，指向天空，喊道“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先打了再说！” 嘭嘭闷响中，一发发子弹飞向天空。 子弹离开屏障，进入极寒低温里，其实就变成了玻璃球，已经失去了杀伤力。而那团白光最初太高，子弹根本够不到，速度又太快，根本调整不及，基本都射空了。 不知道是蒸汽之神保佑，还是芮妮的气势压倒了来客，片刻后，那团白光并没直接砸在蒸汽车上，而是轰在了远处的雪地里，掀起冲天雪浪。 小唧拉出道道虚影，让她伸展的屏障更加凝实。雪浪被金光挡住，急速融化，蒸盈成冉冉烟气。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个身影显现，虽然只看得到轮廓，芮妮却叫得更大声了。 “掠食者——！” 小胖子凯文并没躲在煤堆后，而是握着一把黑石，靠在蒸汽车边。 听到芮妮大叫，他赶紧探出脑袋观望，这一看两眼瞪得差点抽筋。 “发着白光的掠食者！？” 他嚷嚷道“邪神！那是获得了邪神力量的掠食者！” 芮妮吐了口唾沫“邪神？就算是真神，我也一样打！” 蒸汽机枪的枪口放平，芮妮拉下阀门，股股蒸汽射出颗颗弹丸，落在上百米外的身影上，溅点细碎白光。 跟刚才一样，弹丸离开屏障就没多大杀伤力了，被击中的掠食者只是略略摇晃，然后继续逼近，脚步有些迟缓，却让人觉得似乎什么都阻挡不住他们。 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很直接，这些掠食者身上没多少衣物，不少甚至跟当初操纵雪人的掠食者一样，光着头果露上身，零下七八十度的可怕低温对他们没有一点影响。 更直接的是，在他们胸口、手臂和手掌上都亮着一团白光，正是那种苍白、冷清，还有些黯淡的白光，扩展出一圈光晕，将他们的身影罩在其中。 他们手上并没有武器，似乎把身体本身当做武器，就这么沉默的逼近，既没咆哮也没加速，缓缓的逼近。 “这是什么邪神的信徒啊？” 芮妮一边喊着一边射击“感觉完是怪物不是人了！” “而且从天上直接砸下来，就是针对我们吗？” 凯文回过神来，看了看玛莉安，再看看像是已经燃烧起来的小唧，嘀咕道“我觉得……” 玛莉安最初也很惊慌，现在却已经镇定下来，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总算也分到了很重要的任务啊……” 她低声说“甚至还抢在了琼恩的前面，直接跟敌人战斗。” 小唧叫了声，似乎在催促，玛莉安点头“好的小唧，我们一起努力！” 这时冲在前面的那个高大掠食者举起手掌，掌心白光闪烁，射出一道冷白射线，在蒸汽屏障中拉出带着冉冉烟气的轨迹，落在车厢的厢板上。 喀喇破响，木质厢板炸出一个洞，同时散出异常冰寒的气息，离破洞不到半米远的芮妮打了个哆嗦，叫道“好冷！” 叫的时候，她的脸色似乎也被冻得惨白，这道射线落在她身上的话，恐怕已经变成一座冰雕了吧。 “传说果然是真的……” 玛莉安沉沉的说，也举起了手。 她没摊开手心，而是把手握成拳头，正对那个掠食者。在手套外侧指节，镶嵌的一颗黑石亮起金光，熠熠生辉。 第三十四章 召唤援兵 又一道白光射出，这次的目标是玛莉安。 金光羽翼翻飞，挥出丝带般的浓稠光流，瞬间截住白光。冷白与暗金交击，炸出绚丽光团。 小唧自半空降下，想要挡住玛莉安，她却喊道“我行的，小唧！” 前伸的拳头上，金光如焰火般喷出，再收束成致密射线，激射而出。 金光射线穿透屏障，在极寒的低温中弥散出冉冉金尘，但大部分力量还是凝聚着，射在领头那个掠食者身上。 射线自胸口而入肩胛而出，在掠食者背后弥散成一团焰火，同时带出盈盈血雾，在半空凝结成点点殷红冰晶，簌簌掉落。 掠食者趔趄了一下，努力支撑着并没摔倒，他手上和心口的白光急速黯淡，让他发出了异常高亢的叫声，那是远远超过痛苦的恐惧。 罩住掠食者身体的冷白光晕消散，他遥遥伸手，似乎想隔空抓住伤害他的玛莉安。 最初肩膀和手臂还能自然拉开，下一刻却变得如机器人一般僵硬。眨眼功夫，白光完全消失时，他保持着跨步伸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狰狞中，皮肤变得青白如石，成了尊冰雕。 在他后面的掠食者却毫不停步，撞开他继续前进，这具人形冰雕摔在地上，崩裂成无数碎块。 “看啊，我可以的！” 玛莉安喊着，浑身散发出暗金光尘，两眼更是亮起焰火般的金光。 “我可以保护大家的！” 玛莉安用手套上的黑石射出第二击，打断了第二个掠食者的一条胳膊，让对方扑在地上变成第二具冰雕。 芮妮看得心头灼热，试了试想学玛莉安那样，从自己的黑石里射出金光。可额头除了更加明亮之外，却没有溢出金焰。 她咬牙道“我射不出光，可我还有机枪！” 蒸汽机枪再度开火，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掠食者冲进了小唧撑起的“蒸汽屏障”内。 他们一进屏障，身上的白光就像是受到了眼中压制，变得异常微弱。而射出的道道白光，也像金光离开屏障就散逸一样，扩散成稀薄的光雾。 蒸汽机枪的子弹在屏障内却异常有效，在掠食者身上绽开一朵朵血花。不过跟金光相比，完全无法影响到他们身上的白光，只是暂时阻滞他们。 “我们也有枪！” 贝尼终于有了力气，爬上车厢，捡起蒸汽枪，招呼还躲在车下或者煤堆后的伙伴“打他们啊！” 这支队伍当然不只带了一部蒸汽机枪，每个人都还带有普通的蒸汽枪。 人们纷纷醒悟过来，站到车厢上，用蒸汽枪阻击掠食者。 子弹只是让减缓掠食者的前进速度，除非运气特别好，正好打断手臂、打中手掌上的白光，或者打中膝盖乃至打断一条腿，掠食者才会停下来，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这也够了，足够让玛莉安射出一道道金光，穿透掠食者身体的同时，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白光，让他们恢复了痛觉，倒在地上翻滚惨叫。 小唧最初还在玛莉安头上飞舞，用暗金光流击散射过来的白光，到后面也像玛莉安那样射出金光，直接打击掠食者。 三四十个掠食者很快就尽数倒下，冲得最近的一个距离蒸汽车已经不到十米。 贝尼他们余悸未消，一枪枪的补刀，芮妮喊道“留个活口！” 掠食者冲天而降，还能发射白光，除了是邪神信徒之外没有其他解释，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得看清楚，能有个活口问话最好。 几个胆子大的跳下车，拔出匕首短刀靠过去，想把那个还在地上打滚的掠食者制住。 这时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一个个掠食者拖着受伤的身体，发疯般的往外爬。 他们痛苦的叫喊或者呻吟着，在地上拉出道道血痕，手脚并用的爬出屏障，然后在雪地里急速冻僵，成了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冰雕。 整个过程，包括玛莉安都呆呆的看着，只觉太过惊骇，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等所有掠食者都冻成了冰雕，芮妮眨眨眼，清醒过来“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贝尼等人摇头，他们听不懂掠食者的话。 玛莉安幽幽的说“他们在叫……好热……好烫……” 沉默了好一会，贝尼嘀咕道“他们难道是冰雪与风暴之神的……神侍，正好被蒸汽之神克制？” 玛莉安抬头，想问小唧，小唧却转了一圈，发出急促的叫声，伸手指向天空。 天上的厚厚冰云又破开朵朵冰雾，拉出彗星般的冷白尾迹，朝着大地急速坠落。 “又来了吗？” 芮妮这时候信心十足，至少她知道了敌人是什么样的。 正在调整机枪的枪口，人们纷纷惊呼。 “曙光城！朝着曙光城去了！” “还有河岸城！那些是落向河岸城的！” 玛莉安招呼道“大家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赶回曙光城！” 她的语气异常凝重“蒸汽之神的警示应验了，终末之战已经到来！” ……………… 原本的几点黯淡金光已经汇聚成一片炽亮金焰，像火烈鸟般在天空飞翔。 散发着微微白光的冰云不断破裂，探出道道亮着微微白光的旋风，像触手般追逐着这片金焰，似乎要将其撕得粉身碎骨。 机舱里，凯文和塔姆抱在一起惊叫，露露蜷抓着尾部的舵桨，蜷缩成一团，只有大口喘息的力气。 金光映照得机舱内无比明亮，可他们感受到的不只是颠簸，那制造出颠簸的道道旋风，似乎还带着类似神祇的怒吼，震慑得他们灵魂摇曳，身上的黑石都黯淡无光。 “坚持！伙伴们，坚持！” 琼恩额头倒是金光透亮，此刻他也用不着驾驶飞机了，只是遵照蒸汽之神的指示，竭力抵御那股震撼心灵的悸动，保持清醒。 现在完全是蒸汽之神在操纵飞机，同时与自天而降的旋风搏斗。 尽管那股直透心灵的威压异常可怕，飞机颠簸得无比剧烈似乎随时都会解体，琼恩却异常镇定。 他相信蒸汽之神能战胜敌人，因为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坚守住心灵，成为蒸汽之神将力量投入这个世界的通道和大门。 至于为什么如此笃定，又是因为他心中不仅有自己，还有玛莉安，还有小伙伴们，曙光城跟河岸城的三四千人，以及大深谷那里，同样不愿屈从于命运的猎人，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不愿意屈从命运的人。 当然说实话，那道道冰晶旋风从冰云般的天顶探下时，那一刻他真的吓坏了。 不过琼恩可不知道，那一刻“蒸汽之神”也吓坏了。 这远远出乎高照的预料，原本他觉得，既然没有直接冲到大寒潮深处，就不会跟藏在世界深处的超凡力量碰面，这段“环游世界”的旅程应该会很轻松，他还能负担得起。 实际上并不轻松，他锚定在琼恩身上的世界通道很狭窄，虽然已经能输送物质，乃至把小唧也投影进来了，但能投入的力量还是不足，情况比他刚进入加拉迪亚世界那会好不了多少。 琼恩激活的黑石，再由其他人点燃，让他在这个世界又多了无数分支锚点，不过这些锚点因为精神不够契合，灵魂不够强大，也发挥不了多大力量，哪怕是输入抵御大寒潮的热量都还不够。 另一方面，他不仅托着初火号在天空跟冰晶旋风搏斗，还照顾着玛莉安以及曙光城的情况。 没错，玛莉安那边遭受到的攻击，以及后续降下的更多敌人，他都知道，但他还没告诉琼恩，因为他不确定琼恩可以排除干扰，继续稳住由他灵魂承载的世界之门。 当冰晶旋风降下时，高照清晰的感应到了类似神祇的超凡力量，不过那股意志非常混沌，应该正是他猜测的冰雪与风暴之神的意志。 高照当即就明白，这是他造成的…… 他在这个世界点燃的灵魂之火，暴露了他的存在，作为这个世界的主人，至少是现在的主人，冰雪与风暴之神自然对他这个侵入者毫不留情。 也就是说，对人类而言，即将灭绝的命运，是他带来的。 基于巫师的身份，还有与尤琳的约定，高照倒早有心理准备，对此也不觉愧疚。 因为他虽然是直接的凶手，却不是最终的元凶。 这个世界的命运，在被尤琳关注到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 他只是来做准备工作的，而且跟加拉迪亚世界一样，他已经决定要救下一些什么，比如说一些值得拯救的灵魂。 不过在这明悟之外，还有一丝疑虑。 眼下初火号和玛莉安遭遇到的攻击，并不完全属于冰雪与风暴之神，如果只是前者的话，从属于一个混沌意志，不会做出这么精细的攻击行为，甚至还有可以通过那种白光保护身体，但同时又丧失了心智的掠食者配合。 再想到掠食者操纵的雪人，高照隐隐有个猜测。 冰雪与风暴之神，未必是这个世界里的真正主人，或者并不是由这个世界自然产生的。 而要深究下去，应该得跟所谓的史前文明联系起来了，可惜，他没有更多时间去挖掘遗迹，研究历史。 初火号在冰晶旋风之间穿梭，偶尔被旋风凝结的触手抓住，飞机燃起的金焰也如光刃般击碎触手。 高照操纵着飞机降低高度，借陡峭的群山，终于摆脱了冰晶旋风的追击。 分出一部分力量操纵初火号，又交代了小唧，高照抽走大半意识，回到异度天宇。 大部分精神力还沉在艾斯伯恩世界里，高照只能以少部分精神力支撑现有意识，他像是做梦一样，有些迷糊的推门出了静室。 跨上螺旋阶梯的时候，高照还下意识叫了声“小唧”，然而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多线操作，自失的笑笑。 “院长……” 跨入学院塔一层大厅，老豆芽就感应到不对，探下树枝问“您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出了什么问题吗？” 高照摆手，站到大厅中央说“我只是需要宽敞一点的地方，帮我拦住妮维雅、奥丽维拉或者其他人，让她们不要干扰我。” 老豆芽抖着树枝说“看起来那个小世界很棘手啊，院长一定在那有所发现吧。” 高照点头“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红星学院……不，血巫师的道路，又会多出一股力量，一股可以用智慧驾驭精神的力量。” 说话的时候，他拔出杰格拉格大剑，铿的插进地板，燃起熊熊金焰。 老豆芽惨叫“那是……” 刚起了个头就戛然而止，变成“又得花功夫收拾”之类的碎碎念。 “希伊兰蒂……” 高照立在升腾而起的营火中，呼唤道“我需要你，就是现在。” 高挑身影跨出营火，红白相间的礼裙裹住窈窕曲线，眼眉额头都被朴素的金属饰环遮住，玉白肌肤染着焰火之色，红唇边，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早有所料。 “是的，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用温和低沉的嗓音说“我时刻准备着服侍您，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永远如此。” 高照楞了下，叹道“前提是让初火的光辉，照耀每个世界，对吗？” 希伊兰蒂低头致意“您说得对，晨星大人。” 高照有些不爽了“现在我需要的是希伊兰蒂，不是防火女。” 希伊兰蒂抬头，虽然戴着饰环，高照却生出被她注视的悸动感。 她看了片刻，淡淡笑了。 接下来，高照的心跳加快一拍。 希伊兰蒂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语调变得脆嫩轻快“好啦，防火女的功课做完了，现在是我。我在这，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太好了，将要去的世界无比寒冷，正需要这样的柔软……不，温暖，来慰籍单身院长大人的心灵啊。 高照笑着反握她的手“需要去加一把火……” 希伊兰蒂另一手高举，从营火中招出暗金光流，变作身上的银甲和手里的大剑。 她毫不迟疑的应道“走吧，晨星大人。” 冰雪世界里，群山之中，正穿行在山间的火烈鸟猛然高高跃起，身影扩大一倍都不只。 灼热但又柔和的力量浸入琼恩和其他人心中，不仅让琼恩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凯文他们也感觉像是从原野里回到了蒸汽屏障里，那股压迫乃至冻结着自己的力量消散，身心无比舒畅。 “那是……” 琼恩觉得自己生出幻觉，他透过飞机的舷窗，看到了一个女神般的身影，不是之前那个有金光羽翼的女神，而是另一个身着长裙，头戴面具，显得雍容优雅，却又披挂银甲，手持大剑，英武异常的女神。 “我是护火者，守护带来光明的初火。” “羸弱的凡人们，燃烧你们的灵魂吧。” 女神的低语渗入琼恩心底，让他精神大振。 第三十五章 真的很后悔 “这个世界真是……狭小，而且很憋闷。” 学院大厅里，希伊兰蒂问“晨星大人，为什么不在这里点燃营火？” 有希伊兰蒂帮忙照顾琼恩这边，高照总算有了余裕，悠悠答道“因为世界太深……” 艾斯伯恩世界比加拉迪亚深得多，但到底有多深，高照并不清楚。 现在他已经能把东西送进艾斯伯恩，反过来取出点东西也行。交给环市商人西德的话，它应该能找人鉴定出来，不过这有风险，说不定会被环流议会盯上，而且也没必要。 高照只知道，没办法点燃初火是跟深度有关，也跟他的力量有关。 他不是没做过尝试，琼恩他们在粮库里陷入绝望的时候，他原本就想点燃营火，那时候众人自灵魂中燃起的希望，以及团结一心的决心，已经是很好的薪柴。 然而他失败了，只是让一颗黑石亮了起来。 希伊兰蒂哦了声，高照只好老实承认“还有我无能。” 巫师等级还卡在中级学徒上，这个原因显然比世界深度更主要。 “真是遗憾……” 希伊兰蒂说“如果能点燃营火，就能让更多的人帮忙了。现在只靠我们和小唧，能救出足够多的人吗？” 高照心虚的咳嗽，最初他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没想过要找援手。 现在心态变了，希望救出一部分人，可不管是琼恩还是希伊兰蒂，他们的目标都超出了高照的力量极限。 力量不足是原罪哟…… 高照还想解释下，希伊兰蒂却又道“对不起，晨星大人，是我贪心了。” “我感觉得到那几个灵魂，非常微弱，但又满怀希望。” “这么深的世界，哪怕只是救出一个人都很困难吧，您已经尽力了。” “无法点燃营火是很遗憾，可至少我也能献出力量，能和晨星大人一起努力，我很……高兴。” 感应着少女发自灵魂的波动，高照深深叹息。 好吧，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点燃营火。 为了琼恩和玛莉安，为了艾斯伯恩所有值得拯救的灵魂，也是为了自己。 对，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为了让初火之力在艾斯伯恩这种既深邃又寒冷的世界里获得新的呈现，当然也是为了……希伊兰蒂。 “看到山谷里那片灯光了吗？保护飞机还有琼恩他们就在灯光附近降落，小心别弄坏了飞机，我去照顾另一个地方。” 高照交代着，希伊兰蒂还很好奇“飞机？这个就是飞机吗？” “居然是蒸汽驱动的，跟晨星大人说的故事里那种飞机差别很大啊。” “哦，晨星大人您忙自己的吧，我只是好奇。” 都忘了，蒸汽朋克的画风跟克林弗恩世界，乃至异度天宇都很不搭。 艾斯伯恩世界，初火号靠着群山掩护，已经飞临钢铁堡附近。 跟高照比起来，希伊兰蒂对怎么施放力量托住飞机就没经验了，又是群山之中，飞机绕了若干圈子，始终难以安全降落。 还好琼恩和伙伴们都感应到了，现在不是蒸汽之神，而是另一位女神在庇护他们。在琼恩的带领上，四个人各展所能，渐渐让初火号发挥出了作为飞机该有的能力，终于磕磕绊绊的在钢铁堡大门前降落。 同一时间，小唧已经护卫着蒸汽车回到了曙光城，此刻蒸汽机枪的枪声响彻天际，莱丝特带领警卫队员们正跟掠食者激烈交火。 回来的时候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五六十个笼罩在冷白光晕中的掠食者冲进了南面的住宿区，庆幸的是他们目标直至北区的雪人，并没大开杀戒。 这些掠食者被密集的机枪子弹挡住，他们发射的白光射线也让守卫者大吃一惊，并且造成了若干伤亡。不过放在“先锋团会议车”里的那盏黑石灯骤然炽亮，所有先锋团成员们也感应到自石芯传来更灼热的力量，这样的“神迹”鼓舞了他们，在雪人下方死守不退。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无路可退。 半个小时不到，玛莉安和小唧就赶了回来，玛莉安射出道道金光，小唧扩展开金光屏障，剥去掠食者身上的白光屏障，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这股入侵者尽数消灭。 “河岸城……” 贝尼看向东南方向，忧心的说“我们必须去救河岸城！” 阿什卡长老拉着玛莉安，转了几圈确认她没事才放心，闻言摇头“我们只看到了一道白光落向河岸城，敌人应该不多，他们应该能自己解决。” “攻击未必就结束了，邪恶的神祇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得做好面对更强大敌人的准备。” 德米哼道“救他们做什么呢？想想莫里斯和那帮贵族的嘴脸，我们离开那的时候，他们高兴得很，觉得甩掉了沉重的包袱呢。” 芮妮看看贝尼，叹道“老会长……托比昂市长还在那，那里还有很多我们的亲人和朋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老炉工沃尔夫站了出来，额头上的石芯熠熠生辉，他说“我算一个，而且那里还有很多琼恩没来得及激活的黑石，应该帮得上忙。” 他举起一颗血淋淋的石头，吓了大家一跳“这是从掠食者心口上取下的石头，跟我们点亮的黑石是一样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掠食者的确是另一个神祇驱使的，是那个神祇的傀儡。他们的目标是消灭所有获得了蒸汽之神启示的凡人，夺回他们的雪人，然后再消灭所有凡人，毁灭整个世界。” “我们必须去救河岸城，不仅要带回那些石头，也要带回河岸城的人！谁知道在那些人里，又有多少能点亮黑石，获得蒸汽之神的启示，让我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呢？” 有人怯怯的问“那些掠食者，会不会只是针对我们的呢？” 贝尼气得跳了起来“只针对我们，怎么会跑去河岸城！？” 克劳尔一直埋头在蒸汽核心炉的改进里，为了优化结构，还跑到雪人身上做过观察，已经对雪人身上那套黑石操纵系统有所认识，跟雪人操作员菲比已经聊得火热。 他跟菲比对视一眼，传递了默契，再看向玛莉安“琼恩不在，我们该听听玛莉安的意见。” 道道目光落在玛莉安身上，期待中又带着羞惭，从煤矿到曙光城，全靠了玛莉安化解危机，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玛莉安却没一点为难，她已经从小唧那里得到了琼恩那边的消息。 “蒸汽之神告诉我，琼恩他们也遭到了攻击，但现在已经脱险，快到钢铁堡了。” “现在的攻击的确主要是针对我们，我们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启示，在这个黑暗而冰冷的世界里就像篝火一样耀眼，所以它们来了。” “掠食者只是开始，后面必然还有更可怕的敌人。但是沃尔夫爷爷说得对，它们先针对我们，是因为我们能伤害到它们，能破坏它们的计划。它们必须先消灭我们，才能实现消灭整个世界的目标。”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去救援，救援每一个值得救援的人，这样才能让我们变得更强大，蒸汽之神也才能依靠我们，投下更强大的力量。” “现在……” 她说出了让大家欢欣鼓舞的好消息“琼恩把蒸汽之神的启示带到了大深谷，那里的猎人们已经行动起来，他们要把一些人送到曙光城来，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救援河岸城呢？” 扇动着金光羽翼的女神在玛莉安上方飞舞，给所有人带去股股冲击心灵的暖意，让大家也坚定了意志。 不过芮妮并没放弃思考“玛莉安也要去吗？那曙光城这里……万一掠食者甚至更强大的敌人又来了呢？” 这时候露露已经提了一盏灯过来，那正是放在蒸汽先锋团房车里的那盏灯。 玛莉安提着那盏灯，交给芮妮“你留在这里，拿着它。这盏灯上有蒸汽之神的祝福，只要大家像当初在粮库里那样，任何时刻也不放弃希望，就会从蒸汽之神那里获得更多力量。” 芮妮接过灯，期待的道“也就是说，我也能像你一样，从黑石里射出那种金光？” 玛莉安笑道“蒸汽之神并不是只眷顾我和琼恩啊，你们一定行的。” 蒸汽车轰鸣，拉着三截车厢，载着五部蒸汽机枪以及二十名警卫队员，在雪地里碾出两道深痕，向着南面的河岸城疾驰而去。 芮妮将灯高高举起，招呼大家“瞪大眼睛，不要放松警惕！” 河岸城，道道白光闪烁，惊呼声如潮，连蒸汽机枪的枪声都被掩盖住了。 城市外围的冰墙防线已经被突破，那些掠食者直奔城市中心的蒸汽核心炉，路上奔逃的人群不断被白光射中，不是臂腿断裂，就是躯干被打穿一个大洞，再急速冻结成僵硬的尸体。 警卫队员在通向核心炉的道路上阻击敌人，普通蒸汽枪的子弹很难阻止他们，即便在他们身上绽起血花，也只是略略停步，下一刻又凶猛的冲了上来。 肉搏战不时发生，跟普遍高出半个头，身体强壮得多的掠食者相比，警卫队员就像小孩一样，三五个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 还好靠着混乱的市民人群，以及大部分警卫队员的拼死阻击，其他警卫队员终于把蒸汽机枪半到了房顶以及蒸汽管道的支架上。自高处射下的连绵子弹打穿他们的身体，打断他们的臂腿，让他们一个个倒在地上，只能发出愤怒的咆哮。 更庆幸的是，自天而降的掠食者数目不多，只有二三十个。 到最后一个掠食者被打倒，终于不再有白光射线落到核心炉上时，警卫队长内恩如释重负的抹了把汗水，奔向市政厅报告。 紧靠着核心炉的市政厅里，议员们也从桌子下面爬起来，吐气擦汗之后，开始拍桌子跳脚。 “都是琼恩那帮人的错！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 “他死在外面的话就没有这些事情了，我就说过，小寒潮变长就不对劲了！” “是他和那些蛇民，还有他那个蒸汽之神引来了这些可怕的敌人！” 莫里斯站了出来“好啦好啦，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他们又不在这！” 他问眉心皱得叠出几层的托比昂“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万一还有蛇民呢？” “那些家伙直接从天上落下来，冰墙都挡不住，外面还有好几百蛇民，也跟着他们杀过来，我们要怎么办？” 莫里斯的质问引发了一波激烈声讨…… “肯定是那些蛇民暗中召唤来的，把外面的蛇民全赶走！” “直接赶要出乱子，让内恩带人围住，用蒸汽机枪全部打死！” “是啊，那些蛇民为什么不跟着去曙光城，非要留下来？” “他们就是奸细，是内应！” 轮到托比昂呼喝“闭嘴！” 接着他的语气无比疲惫“外面的蛇民跟那些掠食者不是一伙的，不要胡思乱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抢修核心炉，核心炉被掠食者打中了不少地方，有很大可能要出故障。这个天气，你们该清楚，核心炉一旦停下来，大家全都得死。” “另外我们还得让大家安定下来，刚才死伤了不少市民，得尽快做好抚恤工作。” “你们也说得对，敌人可能不只这些，警卫队必须严阵以待，而且还不够，得发动所有人。” 莫里斯摊手说“你想得是很周全，不够这只是细节问题，现在你是市长，想到了就去做啊。” “警卫队和管道工，甚至温室工人不都听你的吗，还跟我们说这个干什么？” 托比昂按着眉心说“这需要物资，需要所有人展现出团结一心的姿态。” “比如说用来激励大家的食物，用来安置伤员，足够温暖和宽敞的房间。” “我们还需要厨子、医生甚至每个有手有脚的人去搬运物资，去堆沙垒，以及拿起枪，放亮眼睛，放哨警戒。” 议员们哗然，莫里斯用指节敲着桌子，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托比昂，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为了支持你，支持这座城市，已经交出了足够多的钱币、粮食和物资，现在你还要逼迫我们跟那些被我们养活的人一起干活，这太不公平！” 一直沉默着的法官汤玛斯说“就律法而言，他们尽到了自己作为市民的义务，还要求更多，的确不公平。” 旁边内恩气得满脸涨红，想要骂人，被托比昂拦住。 老会长无奈的叹道“现在不是衡量你们的公平的时候，是每个人不尽力而为，就无法团结在一起的时候。” 莫里斯冷笑着转头对众人说“看吧，这就是托比昂在所谓的危急关头站出来的结果，现在到了真正的危急关头，他的计划就是榨干我们最后一滴血。” 大部分议员轰然起立，鼓噪着要弹劾托比昂，重新选举市长。 汤玛斯脸上洋溢着神圣的光辉，也赞同了议员们的提案“根据律法，超过三分之二的议员同意，弹劾就成立。” 托比昂和内恩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人，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惊恐的呼喊声。 “来了！又来了！” 压得低低的冰云又崩裂开好几片，降下了若干道白光。跟上次不同，这次不再只有一道朝着河岸城坠落，而是至少三道。 “是啊，我很后悔……” 冲到外面看着天幕上的景象，托比昂痛苦的呢喃“真的很后悔。” 第三十六章 真神的审判 河岸城市议会的弹劾案刚刚通过，议员们就轰然而散，从警卫队的队长到市政厅的新任秘书，都装作不知道有这次弹劾，依旧将各处的情况汇报到托比昂这里，同时将他的命运传达下去。 汤玛斯法官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在没几个人的会议室里敲着木锤否决了弹劾案，然后静静坐着，以一副完成了历史使命的恬然姿态……等死。 对托比昂来说，弹劾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了，如果保护不了蒸汽核心炉，河岸城的所有人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冻死。 不过超出上一批三倍数目的敌人，让托比昂陷入了绝望，而警卫队长内恩听着托比昂念叨，绝望之余，却在庆幸。 “还好把芮妮、莱丝特和那些小家伙弄去曙光城了，琼恩在那边应该能有办法吧。” 内恩嘀咕着，握紧了手里的蒸汽枪，神色坚定起来。 “老托比昂，各干各的活吧。” 他对托比昂说“尽力而为就行了，希望城毁了有河岸城，河岸城毁了，还有曙光城呢。” 老头子楞了楞，呵呵笑道“不错……” 这次的白光几乎贴着河岸城轰下，落地的动静宛如地震，溅起的积雪如风暴般洒向全城。 雪花还纷纷扬扬，道道白光就自城市边缘射出。 粗壮的蒸汽管道被打穿，喷出炽热烟气。市民们在上次进攻中就向他们认为最安全的蒸汽核心炉靠近，现在全挤在中心地带的房屋里，大呼小叫，惊叫痛哭，歇斯底里。 整个河岸像陷入了混沌，一片迷乱。 等托比昂爬到核心炉高处，内恩也上到已经变成机枪堡垒的管道铁架顶层时，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点点金光依旧在河岸城中亮着，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那是被琼恩激活的黑石灯，灯里的石芯吸收煤粉燃烧的热量，发出有些昏暗的金光。 这些灯光之前还没有这么明亮，现在却…… 而且看掠食者射出的白光轨迹，居然没有一道是靠近了这些灯光的，他们似乎在有意避开这种光亮。 “盖斯！找人把那些灯，我是说那些黑石灯搜集起来，放到核心炉周围！” 托比昂先吩咐了管道公会的新会长盖斯，再朝远处大喊“内恩！你看到了吗？” 一处机枪阵地上，内恩回应道“看到了！我已经找人去拿那些灯了！” 很快一盏盏黑石灯集中起来，不仅点亮了蒸汽核心炉周围，通往核心炉的街道也被金黄灯光照亮。 掠食者的变化让托比昂和内恩惊喜交加，他们并未就此停步，但进攻的步伐和势头明显放慢了。裹住他们的那层冷白光膜，像是会被黑石灯的灯光削弱乃至抹消。一旦失去了那层光膜，他们就无法再射出白光，而原本拥有的强大力量，也会失去大半，变回正常的人类。 这极大的振奋了士气，让警卫队员们依托街垒和机枪阵地，稳稳守住了城市的核心地带。而随着枪声的持续，市民们的恐惧也一点点消散，信心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战斗持续了个把小时，掠食者依旧没有突破河岸城的最后防线，还在街道上丢下了几十具尸体。等再没有一道白光射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就在一些警卫队员开始欢呼的时候，天顶雷鸣不断，又射下道道白光，大半落向西北面，少半当头射下，这次至少是十来道。 “再去找！” 河岸城西面坡地，高墙大院的大厅里，莫里斯对仆人叫道“把剩下的黑石灯都找过来！这玩意可以克制那些蛇民！都在核心炉那里？那就抢过来啊！” 几十号议员和富人挤在莫里斯的石楼大厅里，都在惊恐的叫喊。 “让内恩带人来保护这里啊，那个该死的家伙，忘了谁才是河岸城的主人了吗？” “别拿那种灯过来！说不定会更激怒那些蛇民，只要我们乖乖的别得罪他们，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是啊，他们应该就是杀那些敢于抵抗他们的人，不管他们要抢什么，总得靠我们吧？” 人人都在妄想着可能的出路，然而这一次，自天顶而降的白光不再只落在城市边缘。好几道白光直接轰在城市里，其中一道降下，溅起高高尘柱，将莫里斯的石楼吞没。 “完了……” 托比昂的意志再坚韧，到此时也终于挡不住绝望的潮水，不仅河岸城完了，西北面的曙光城也完了，整个世界都完了。 大地震颤，积雪如怒发，比之前密集了不只一倍的白光射向河岸城中心。 正在关闭阀门的管道工们松手，拿起一旁的铁扳手，靠在街垒后的警卫队员们丢下蒸汽枪，拿起了匕首。 躲在核心炉周围防区里的市民们也不再叫喊，男人握着铁管或者能当做武器的各种工具站了出来，女人们则将老人护在身后，将小孩抱在怀里。 到了最后一刻，河岸城的市民们，至少是大部分市民，终于鼓起了勇气面对命运。 终末却并未到来，掠食者们刚刚涌入城中，道道金光忽然从城北飞艇平台射下，团团更为炽亮的金光燃起。 “爷爷！我们来了！” 贝尼的声音通过喇叭放大，在城市上空回荡“再坚持一会！不要放弃！” 托比昂、盖斯、内恩都看向平台，他们看到了一个伸展着金光羽翼的女神，正跟另一个身影射出道道金光，将掠食者一个个打倒。 西面的高坡上，大半身体被碎石压住的莫里斯，向远处的金光女神伸手。 “救……救命啊……女神，我一辈子都会信仰你的……” 压在上方的碎石哗啦啦倾泻而下，将他彻底埋住。 世界东面，悠长而深邃的地峡之中，同样的战斗也在持续着。 跟经历了绝望的河岸城不同，大深谷的猎人们更镇定从容。 冰云般的天幕炸裂，降下道道白光，白光落地后冲出若干掠食者，不仅力量强悍，还能发射将人冻结的白光射线。 不过他们的蒸汽车刚刚拉走好几百妇孺，蒸汽车由几十名点亮了黑石的成年男女护卫，蒸汽之神的力量增长了一大截，让他们汇聚起一层金光屏障，屏障内的温度居然升高到了零度左右，足以保证蒸汽成在极寒天气下，顺利前往曙光城。 大深谷还有四五千人，大部分都是猎人或者曾经的猎人，他们人人都有包括蒸汽枪在内的各种武器，遍布在地峡山壁里的洞穴和通道也是优秀的阻击阵地，区区几十上百掠食者并不足以造成恐慌。 第二波降下的掠食者制造了不小的威胁，他们直奔着地峡里的蒸汽核心炉而去，若干道射线落在核心炉上，如果不是锅炉设置在地面以下的大坑里，整座城市就被摧毁了。 不过掠食者还在不断涌来，他们不理会山壁上的枪弹，直接奔向核心炉，冲破了若干道阻拦，即将接近核心炉，而拦在他们前面的，只有大深谷的市长，老猎人劳伦斯。 危急时刻，劳伦斯在心里大喊“如果能拯救大家，什么都行，生命还是灵魂，拿走什么都行！” 揣在衣兜里的黑石更加明亮，灼热气息渗入体内，直至心底，再引燃了什么，又将怒焰般的热量返回到身体里。 老猎人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老迈的身躯活力充盈。 他扯过旁边的长柄大铁钳，当做斧头，呼呼挥舞，与掠食者正面撞上。 股股血水飞溅，颗颗头骨破碎，转瞬间，老猎人就砸倒了好几个掠食者，剩下的掠食者也被追上来的猎人放倒。 大铁钳拄地，老猎人喘了几口大气，面对道道充满了敬佩和不可思议的目光，嘿嘿笑道“怎么了？觉得我老了？” “别忘了我是谁，当年能跟一头成年雪地熊摔跤的扑熊者劳伦斯！” “你们抢什么啊，再多一倍的敌人，我都能……哎哟……” 说到后面一岔气，扶着腰叫起了痛。 力量之焰消退，老猎人浑身肌肉加骨头一起猛烈抗议。 “又来了……” 大家扶住老伦斯，头顶又响起了沉闷雷声，道道白光降下。 “怕什么？” 一个金光自胸口透出浓稠金光的猎人说“我觉得自己力气大得能一个干十个！就算离开核心炉的范围，也不会被冻死！” 其他猎人身上也亮着金光，他们跟劳伦斯一样，来不及像琼恩那样把黑石镶嵌在身上，只能揣在衣兜里，不过效果没区别。 劳伦斯身上的金光和大家的金光汇聚到一起，一股像温泉般的热流将他们罩住，热流中隐隐有什么力量，让他们灵魂摇曳。 “你们……” 劳伦斯迟疑的问“听到了什么？” 一个猎人如释重负“还以为就我出现幻觉了呢，我听到一个声音，说……” 另一个猎人说“团结在一起，不要放弃希望。” 劳伦斯笑了“就是这个，是蒸汽之神的启示，蒸汽之神与我们同在。” 地峡震动，掠食者再度出现，数目更多，而大深谷的猎人们却更无所畏惧。 “这是真神的启示，信仰虔诚的人应该感到喜悦，而不是畏惧！” 太阳高地，高区蒸汽核心炉的围廊上，副议长及主教埃德蒙伸展双臂，高声呼喊。 议长弗莱迪夫人，以及众多议员们都学着他一同呼喊。 天空中，道道白光降下，在太阳高地周围乃至低区炸起冲天尘柱。 “这是真神的审判！唯有将灵魂献给真神，才能被真神接入天国！” 埃德蒙喊道“那里不再有寒冷和饥饿，不再有痛苦，那是永恒的幸福！” 副议长卡文特匆匆过来，急切的道“是蛇民！那些被称为掠食者的可怕蛇民！他们正在屠杀市民，攻击蒸汽核心炉！” “他们能射出把人冻成冰雕的射线，警卫队根本挡不住他们！” 埃德蒙转头哼道“那是真神派来的卫士，惩罚一切不信祂的异端，卡文特，你如果不尽快把信仰献给真神，下场也会跟他们一样。” 贴在弗莱迪夫人额头的石芯莹莹发光，她看向卡文特，语气炽热“埃德蒙说得没错，我们正在接受真神的审判，看看我，我已经碰触到了真神的意志，祂正在眷顾我！” “那是多么……伟大的力量啊，你应该来感受祂，膜拜祂！” “快啊，卡文特，去告诉所有人，让他们向真神献上灵魂，他们会和我们一样，被接入神国的！” 看看一个个额头上贴着发光石头的议员，卡文特像看到了那些掠食者，惊恐的退步“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群人急步而来，领头的正是副议长雷克诺斯和费希斯，雷克诺斯喊道“议长阁下，都这时候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应该前往避难所！” 接着他跟费希斯同时停步，额头亮着白光的人群转头同时看向他们，空洞的目光和毫无血色的脸颊，跟非人的掠食者一样恐怖。 “妄图用凡人智慧度量真神的异端……” 埃德蒙脸色狰狞的道“你们的末日到了！” 众人一同喊道“末日到了！” 卡文特退到两人旁边，嘀咕道“这些人疯了，赶紧走！” 这时候塔下已经挤了无数人，本以为他们是逃避掠食者而来，可随着“末日到了”的呼和，下面的人群也一同呼喊起来，同时亮起了点点白光。 属于工程师派的议员和警卫们转身想跑，又一道白光猛然自天顶落下，将整座蒸汽核心炉罩住。 这道白光没有轰下掠食者，只是带来了无尽寒意，卡文特等人只觉身体冻结，灵魂凝固，意识如黏液般从**中溢出，被白光缕缕吸走。 “我的手——！” “不——！” 弗莱迪夫人和埃德蒙同时惊呼，他们跟卡文特等人的情况完全一样，皮肤失去血色，意识变得模糊。 如果没有其他人对照，或许他们还会觉得这就是升入神国的考验，可现在，他们意识到这不过是真神施加于每个人的审判。 “我是虔诚的啊！” “真神啊，我已经碰触到你，我是您的忠实仆人！” “救命……我不要这么……冻死……” 人们惊呼起来，只觉自己和周围的热量正被白光之后的某个恐怖存在急速抽离。 顷刻之间，一具具人体变得僵硬，再被薄薄冰晶罩住，凝固成各种姿势。 “我……不信……” 埃德蒙主教和雷克诺斯发出同样的呢喃，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底变成死物。 一具冰雕人体倒下，推着其他人体，像骨牌一样连绵倒下，砸碎成片片冰晶。 只是普通议员，靠着埃德蒙的关系才能站在人群后面的莎尔佳打着哆嗦，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切。 然后她哈哈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疯狂。 “我才是真神眷顾之人！” “我才是神选者！” “真神啊，我会遵从你的意志，审判这个世界！” 她站在高高的围廊上，看着点点白光弥散出股股寒气，将核心炉下聚集的人群冻结，而在她背后的蒸汽炉，喷发出的不再是灼热蒸汽，而是更为密集的点点白光。 第三十七章 最后的秘密 钢铁堡，修建在这个世界北面（当然其实是极点南面）的大山之中，传说深入到了连岩浆都有的地底。居住在这里的人以铁匠石匠为主，少数蒸汽工程师擅长的也是把蒸汽用在冶炼、制造和驱动巨大的钢铁机械这些事情上。 “你们的蒸汽之神是邪神！” 琼恩在钢铁堡遇到了熟人，正是之前开着蒸汽雪橇去过河岸城的斯内普。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大个头带着他去见了钢铁堡的市长，还在紧急召开的钢铁议会上做了解说。 钢铁堡对琼恩带来的消息异常重视，毕竟他们已经见过掠食者甚至雪人。掠食者和雪人没办法翻越崇山峻岭，没有对钢铁堡造成直接威胁。但这仅仅是山那边的情况，如果掠食者和雪人从山这边过来，钢铁堡也危险了。 体型壮硕，个个都是络腮胡子的钢铁堡首领们也很感谢琼恩，斯内普从河岸城带回来的技术他们已经风风火火的用上了。当然提到这事的时候，用的还是“不过是雕虫小技“这种轻蔑语气。 至于琼恩说到的世界终末警告，这些大胡子肌肉疙瘩就更不在意了。 当时一个议员嚷嚷“只要神圣的岩浆还在流动，钢铁堡就永远不会灭亡！” 然后他被旁边几个议员捂嘴压胳膊拖走了…… 对方既然是这样的反应，有了太阳高地的经验，琼恩也就没再说下去，更不会向他们展示蒸汽之神的力量，告诉他们这是蒸汽之神的启示。 钢铁堡人也信仰蒸汽之神，然而信的是蒸汽本身，而不是创造出蒸汽的火焰，以及运用蒸汽造福和拯救世界的光明。 只是琼恩有些不明白，那会蒸汽之神在他耳边嘀咕什么“跟矮人一样又臭又硬”是什么意思。 钢铁堡对琼恩还是抱持着极大善意，不仅给他们补给了煤水，还趁开会的时候，帮他们整修了一下蒸汽飞机。初火号虽然一直由蒸汽之神，以及初火守护者庇护，但在天空中颠簸这么久，很多地方都出了问题，接近于骨架全散的状态。 钢铁堡的蒸汽工程师们借着维修的机会，对初火号从内到外做了一番查探，这种事琼恩也就顺水推舟了。反正对方的探查结果是个个摇头，暗地里把这东西能在天上飞归结为“太阳高地的巫术”，而没有蒸汽之神的力量，这架仓促赶工出来的蒸汽飞机，根本没办法平稳飞翔。 等斯内普找到琼恩的时候，沟通就变得直率而富有建设性了。 “我们钢铁堡人绝不承认你的蒸汽之神……” 斯内普很严肃的说“哪怕你们展示什么神迹，也要牢记这一点。”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是邪神，只要不是真神那种动不动就叫嚷审判世界的玩意，如果世界真的要完蛋的话，祂发出的警告还是可信的。” 他摩挲着脑门叹气“市长和一部分长老也觉得世界出了大问题，但如果是由你的那个蒸汽之神做出的警示，他们很难说服其他人相信这一点，你们就没有更……直接一些的证据吗？” 琼恩没有马上回答，他转头打量四周。 这是钢铁堡的外城之一，钢铁堡有三个外城，其实就是三个最外侧的巨大山洞。 这个被称为“轨道广场”的外层最高最大，长长铁轨自山洞外延伸而入，盘旋而下，一辆辆车厢由蒸汽机车拖曳着上上下下，跟太阳高地有些像。 不过跟太阳高地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蒸汽核心炉，股股暖风从洞穴避免的粗大管道里吹出，让整座广场保持着新鲜空气和零度以上的温度。 钢铁堡的蒸汽核心炉是最高机密，从没有外人看到过，据说建造在城市最底层，尺寸非常大，以至于钢铁堡所在的整座山体都被烘烤得没有一点积雪。 耳边响起一阵低语，是蒸汽之神在说话，琼恩有些遗憾。之前那位美丽而神秘的女神，也就是“火焰守护者”，似乎已经离开了，现在换成了蒸汽之神。 他向斯内普重复了蒸汽之神的问题，说完的时候自己吃了一惊“你们并没有蒸汽核心炉，对吧？” “你们把蒸汽核心都用在蒸汽雪橇上了，因为你们有另外的方法获得热量，不需要烧煤。” 斯内普的瞳孔缩了缩，再释然的笑道“这也不是多大的秘密，钢铁堡里的确没有蒸汽核心炉，我们只需要蒸汽锅炉就行了，因为我们有无尽的热量。” “就在脚下，上百米深的地方，滚滚的岩浆正在翻腾，我们只需要制造出足够耐热的锅炉放下去烧水，就能获得无穷无尽的蒸汽。” “这就是我们信奉蒸汽之神的原因，不过……” 斯内普叹道“我和市长，还有一些人，可不觉得这种免费的蒸汽会一直都有啊。” 不愧是专门在外面跑的钢铁堡人，有这么强的危机感。 这次琼恩又抢在蒸汽之神提示之前做了决定，他掏出一把黑石，递给斯内普。 “说不定你们信仰的蒸汽之神，跟我们信仰的蒸汽之神，其实真的是一回事呢？” 琼恩说“我还没见到过你们的蒸汽之神显现神迹，但你确定看到了我们的蒸汽之神拥有什么力量，初火号降落的时候，你就在下面的哦。” 斯内普一脸接大便的表情接过石头，又小心翼翼的审视着，确认这就是煤块里随处可见的黑石，不解的问“这有什么用？” 这时候蒸汽之神的提示也赶上了，琼恩解释道“注意保护蒸汽雪橇，留人在那里盯着蒸汽核心的动静。让他们拿上这些石头，如果蒸汽雪橇出了问题，说不定会起点作用。” 他换上凝重的语气“当然，只有最勇敢，也最愿意牺牲自己的人拿着，才会起作用。” 斯内普本想把黑石塞回来，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深深长叹“就当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护符吧。” 他看了看初火号，凯文等人正把补给搬上飞机，问道“你们是要回去了吗？” 换到琼恩深深长叹，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再花点时间，至少让钢铁堡的人点亮一颗黑石。 不过敌人的力量已经尾随而来，而他还剩一个地方没去，那里至少还有好几千人。 “葬树山？” 斯内普摊手说“找他们干什么？他们那里的山虽然没我们这高，地形却复杂得多。而且就算掠食者和雪人跑过去了，他们挖出来的矿洞就像迷宫一样，很容易就能躲起来，不必为他们担心。” 琼恩再度叹气“就是怕他们躲起来，才得赶紧过去。” 葬树山都是老实巴交的矿工和伐木工，因为地势险要，也没多少武备，就算没有雪人，只是降下一些掠食者，他们都要倒大霉。 如果真的因为抵挡不住逃进坑洞里，那就完蛋了。蒸汽之神说，敌人的目标貌似是蒸汽核心炉……不，是蒸汽核心，一旦蒸汽核心被夺取，不仅会失去热量屏障，还会反过来成为恐怖的灭世武器。 这时候琼恩并没看到太阳高地的情况，“蒸汽之神”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整个世界正在蠢蠢欲动的可怕力量，在高照的感应里倒是很清晰。 那是“冰雪与风暴之神”的意志，已经摆脱了混沌状态，正将力量向整个世界延伸。不过这个意志依旧是头懵懵懂懂的巨兽，前面还有根胡萝卜在引着它。 胡萝卜就是……高照，的确是他没错。 他虽然还没在艾斯伯恩世界点燃营火，但已经通过黑石，将琼恩、玛莉安以及无数凡人的灵魂，将初火的力量渗入世界，这自然刺激到了原本的世界之主。 不过能这么快的延伸力量，并且同样依托着黑石，还有经过神力改造的掠食者乃至机器人，目标还是蒸汽核心，这就不是冰雪与风暴之神的事先铺垫了，必然还有另一股势力在经营，而且一直在经营。 那该就是大河对面，玛莉安她们那些蛇民提到的可怕存在。 总之，不管是琼恩决心救下所有值得救的人，还是高照心中愧疚，希望救下尽可能多的人，此刻“神祇”与凡人心灵相通。 蒸汽机嘭嘭响动，螺旋桨嗡嗡转动，牵引飞机顺着轨道一侧的道路滑出广场。 暗金光芒点点亮起，喷吐出更为稠密的金光，将飞机整个包裹。 飞机腾空而起，朝着西南方向飞去，那是葬树山所在的位置。 目送这团金光远去，斯内普和众多钢铁堡人瞠目结舌，之前初火号降落的时候，他们看得不真切，还以为是眼花了，现在…… “斯内普，那个小家伙还说了什么？” 有把花白大胡子的老者忽然出现，吓得斯内普差点跳起来。 “市长啊……” 他拍着胸脯喘气，摊开手掌“就是这些石头，说……蒸汽核心可能会出问题，让我们派人拿着这个守着。” 他还是说了出来“那小家伙还说，蒸汽之神……” 市长从斯内普手上取过一块黑石，一边打量一边笑道“你以为自己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蒸汽之神，他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启示，当然不是我们的蒸汽之神。” 市长的笑容散去，叹道“可我们都知道，我们的蒸汽之神，从没有回应我们的祈祷。” “除了地下深处的熔岩，整座钢铁堡，都是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建起的。” “我们锻造的钢铁，制造的机械，都是我们操纵着蒸汽完成的。” “真的有蒸汽之神的话，也是我们在驾驭蒸汽之神，而不是蒸汽之神赐予了我们力量。” “所以……” 市长握着那块煤块里随处可见的石头，想要丢出去“我们不靠神祇，只靠自己！” 斯内普拦住“如果真的有那么可怕的敌人，那存在着真正的蒸汽之神，也是说得通的啊。” 市长楞了楞，收回手说“有点道理，既然是确实的存在，即便我们没接触过，也得保持敬畏。” 抛了抛手心里的黑石，市长笑道“就当是小孩子的幸运符吧。” 正说着，地底微微震颤，两人顿时色变。 过了好一会，几个人从角落里的升降机上冲出来，大声喊着“熔岩！熔岩开始冷却了！” 震颤再度传来，不是来自地底，而是上面乃至外面。 自广场洞口看出去，能看到几道白光划破夜空，轰然落地，溅起老高的雪柱。 “来了……” 市长挺直了胸膛“斯内普，你去守卫蒸汽雪橇，千万不要让蒸汽核心出问题！” 斯内普点头，正要走，又被市长拉住。 市长从他手上又拿走了一些黑石，笑道“希望这些幸运符能起作用。” 凄厉的汽笛声响彻大山内部，钢铁堡人全体动员，为保护家园而战。 “放心，他们不会遇到太强大的敌人。” 初火号上，琼恩等人正担心的转头回望，透过金光屏障，他们看到了道道白光在天际远处落下，正是离开不久的地方。 蒸汽之神的话让琼恩略略安心“那里还没点亮黑石，敌人不会太过重视，我们仍然吸引着敌人的大部分注意力。” 天顶还在连绵爆裂，探下无数旋风，像之前一样卷向初火号。 “不过我们得更改下计划，不能在葬树山降落了。” 蒸汽之神说“我感应到了……” 正说到这，东面方向，天际极处，雷鸣电闪，一道粗壮的白光贯通天地，渐渐的在天幕上形成漏斗般的飓风，似乎正急速的将什么吸入天空。 凯文叫道“那是太阳高地！” 塔姆叹气“那里的人应该都完了吧，真是可怕。” 露露则打着哆嗦说“这就是传说里的雪人啊，真正的雪人。吸气就能抽空整个世界的空气和热量，呼气又将世界冻成冰原，上个世界就是被祂毁灭的。” 琼恩咬牙问“我们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救到大家呢？” 蒸汽之神的存在感消散，换上更温和但又更灼热的存在，看着飞机外面，金光凝结成的美丽身影，琼恩等人惊呼“守护者！” 是那位火焰守护者，她的话语传入机舱，每个人都听到了。 “等飞到葬树山，除开琼恩，剩下的人带着黑石跳下去。”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至于琼恩，你会由晨星……蒸汽之神陪同，继续飞向大河对面。” “操纵这股灭世之力的凶手就躲在大河对面，只有消灭他们，才能拯救大家。” 守护者只是模糊的说拯救大家，而不是拯救世界，这个细微差别，琼恩等人并没注意到。 他们还在为如此大胆的计划而震惊，即便决心十足，也有些发愣。 不过随着心灵深处渐渐发热，他们都坚定了下来。 凯文抱着蒸汽机枪说“女神陛下啊，能让我带着这个吗？” 大家都笑了，塔姆说“是啊，没有这个你就没什么用处了。” “坐稳了……” 守护者提醒之后，初火号骤然加速，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金芒，朝着西面的群山急速射去。 此时在曙光城、河岸城和大深谷三个地方，白光金光交织，点燃了灵魂的凡人们，正运用着蒸汽之神的力量，与发射着白光的掠食者战斗。 而在太阳高地，一座座蒸汽核心炉喷吐出纷纷白光，在天空汇聚成凛冽涡流，将整座城市化作碎片，向天空喷送。 随着建筑、积雪和泥土碎石层层剥落，一座弥散着光泽的巨大圆台自地下缓缓升起，宛如一个巨大机器人的脑袋。 这才是太阳高地的本貌…… “看啊，这才是真神的力量！这才是真神毁灭世界的秘密！” 跟这颗直径至少有五六百米的巨大铁脑袋相比，蒸汽核心炉就像是脑袋上立着的一根小辫，而小辫末梢上闪烁的那点白光，正是莎尔佳，此时整座太阳高地，似乎就剩她一个活人。 不过看她两眼喷吐着白光，身上也笼罩着冷白光膜的景象，她其实也不算是活人了。 第三十八章 终末的元凶 葬树山，空中掠过一道金光，分离出三点金光缓缓飘落。 此刻的葬树山已经被片片雪尘遮掩，道道白光正在各处闪射，显得无比混乱。 “还好，那些掠食者还没得手！” 金光托着凯文、塔姆和露露落在一处山坡上，看到山谷里的蒸汽核心炉还好端端立着，喷出的蒸汽凝结成一圈清晰的蒸汽屏障罩住山谷，都松了口气。 这只是运气好，白光没把掠食者准确投送到山谷中，分散得零零落落，葬树山的警卫队员还能靠数量不多的蒸汽枪阻挡他们。 塔姆问“我们该怎么做？” 凯文挠头“我们也不认识谁，这时候冲进去恐怕要被当做敌人吧。” 一只手挠着，另一只手还放在蒸汽机枪上，火焰守护者不仅庇护着他们从天空中落下，还带上了蒸汽机枪。而且从离开初火号到落地，自黑石中溢出的金光一直裹着他们，隔绝了极寒的冻结。 露露还在拍胸口“好吓人！还以为要摔死了！” 她左右看看，惊讶的道“怎么看得这么清楚？” 凯文和塔姆也才注意到，山头四周，方圆两三公里的范围，即便遍布枯木，依旧能看到一个个人影，并且分辨出是掠食者还是葬树山的市民，比以前在白天看人还要清晰。 天上冰云泛着的白光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感应着在身心滚动的热流，塔姆很肯定的说“是蒸汽之神的启示，是我们通过黑石获得的力量！” 凯文感应了下，也确认了，他转回正题“该怎么办？” 三人里就塔姆最大，可这家伙就是个管道工，只知道摆弄机器。 至于凯文，自认犯下了杀人大罪，到现在还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完全没有一丝做出决定的勇气。 两人一同看向露露，又下意识的转开视线，露露就是个蛇民少女，哪指望得了她？ 露露却笃定的说“这还要问吗？打啊！打那些掠食者！” “我们正闪闪发亮呢，在掠食者眼里比这里的人威胁更大，不打难道等死吗？” “我们看得远，只要打得准，把掠食者都吸引过来，这里的人不就知道我们是来帮忙的了？” 凯文和塔姆对视一眼，都吞了口唾沫，把掠食者都吸引过来？ “害怕了？” 露露鄙夷的道“蒸汽之神和我们同在，火焰守护者和我们同在，不是吗？” 流转在身心的热气让凯文和塔姆骤然醒悟，是啊，他们怕什么？ 凯文嘿的一声，抬起沉重的蒸汽机枪，搁到视界更广阔的地方。 塔姆提起装煤水和子弹的支援桶，蹲到机枪的另一侧“你开火，我帮忙！” 露露端起蒸汽枪，扫视左右“我盯着周围！” 蒸汽机枪上的连杆铿锵转动，发发子弹射出，在极远处溅起团团血花。 掠食者三五成群，正在冲击防线，被来自侧面的机枪打中，顿时乱了起来。 铅弹在极低温度下变得非常脆，打在近乎非人的掠食者身上，并没造成太大伤害。不过这让他们注意到了山坡上的金光，意志也由此被干扰，纷纷转头向山坡冲过来。在他们的判定中，这种金光是巨大威胁，比他们原本的目标更为重要，必须第一时间消灭。 没过多久，十多群掠食者就从一公里到几百米不等的地方冲过来，尽管凯文的射击越来越准确，已经打得好几个躺在了地上，但上百掠食者还是如狼群般急速靠近，射向他们的白光越来越密集，在周围溅起团团释放出剧烈寒意的冰雾。 看到一个掠食者被连续好几发子弹打在胸口，居然还能硬挺着迈步，塔姆有些慌了“这、这样不行啊！” 凯文已经打得“目中无人”了，就盯着那个家伙开火，嘴里嚷嚷道“不行也得行！我就不信了，他的身体是铁做的吗？” 这时候露露端起枪，嘭的射出一道极为黯淡的金光，打中那个顶着机枪子弹前进的掠食者。 掠食者踉跄了一下，胸口亮起隐隐金光，接着步伐变得僵硬，只迈了一步，裹住身体的白光就如肥皂泡般破碎，整个人也冻成了冰雕。 “子弹！” 露露说“把自己的力量灌注到子弹上，子弹就会变得跟黑石一样，带上了蒸汽之神的力量！” 灌注？ 凯文和塔姆还在茫然，露露拿起一发子弹，贴到额头亮着金光的黑石上，神色极为肃穆。 两人隐约看到，黑石上溢出的金光渗进了子弹里，很模糊，甚至可能是错觉。 但下一刻，露露射出的又一枪，将另一个掠食者身上的白光驱散，让他也变成了冰雕。 “原来是这样！” “我来灌注，你继续射击！” 凯文和塔姆恍然大悟，赶紧行动。 山坡上的金光越来越稠密，射出的枪弹渐渐拉出道道暗金光影，冲向山坡的掠食者一个个失去白光护盾，直接冻在原地。数十具冰雕围绕着山坡，摆出各种姿势，宛如一场冰雕人像比赛。 “我们是葬树山的人，不要开枪！” “谢谢你们的援助，你们是谁啊！” “是从太阳高地来的吗？” 葬树山的警卫队员们靠了过来，感激又审慎的呼喊着，两边终于接上了头。 “我们的平民已经疏散到矿洞里了，那里很深，靠着钢铁堡的技术支援，通风和保暖都不存在问题，加上储备的粮食，躲上三四个月都没问题。” 凯文、塔姆和露露在山谷中心，也就是蒸汽核心炉下见到了葬树山的市长。市长居然是个老婆婆，大家都叫她“老贝瑞”，已经掌管葬树山二十多年了，也认识托比昂。 老贝瑞介绍了葬树山现在的情况，一天前小寒潮即将结束的时候，葬树山就开始疏散平民了。 说来也是巧合，葬树山的蒸汽核心炉是几座城市里最小的，覆盖不了多大范围，市民们没办法都住在山谷里，只好把挖出来的矿洞建设成坚固的城区。 但蒸汽核心炉他们当然不会放弃，他们还得靠核心炉提供的动力进行物资装卸。山谷里留下了警卫队员、管道工以及不少健壮男女，在掠食者自天而降的时候，正好都投入到抵抗的战斗中。 “冰雪与风暴之神出现，驱使着这些掠食者，还有更可怕的敌人，要毁灭整个世界？” 听了他们的讲述，老贝瑞既不像太阳高地那些人那么傲慢，也不像钢铁堡那样顽固，她幽幽叹道“我就知道，总会一天，把世界变得这么可怕的魔鬼，会爬出来完成祂没完成的事情。” 至于说到的蒸汽之神还有黑石，老贝瑞笑得很欣慰“管祂什么神呢，只要能拯救我们，就是好的。我们矿工和伐木工既不是高贵的太阳高地人，也不是脑袋灌了铁水的钢铁堡人。” 她接过露露递过来的黑石，握在手中“只要不放弃希望，相信大家可以团结一心，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就能点亮黑石？” 在露露等人的金光映照下，老贝瑞那张像橘子皮一样苍老的脸颊，也在熠熠生辉。 她笑着说“我们葬树山人，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她闭上了眼睛“光靠脑子里想的东西可挖不动煤，砍不倒树，我们也知道，必须借助另外的力量，如果蒸汽之神就是这种想法的化身，那我们信仰祂也没什么不对……” 说到后面，周围人都低呼出声。 金光，和露露他们这些客人带来的完全一样的金光，自老贝瑞手中溢出。 老贝瑞睁眼，有些疑惑“我的确感应到了伟大的存在，但好像不是……一个？” 露露不迭点头“是啊老婆婆，不只有蒸汽之神，还有火焰守护者，和美丽的小唧！” 老贝瑞扬起了几乎已经全褪掉的眉毛“葬树山，就这样得救了吗？” 露露摇头“我们的灵魂太弱小，还无法把她们召唤到这个世界里。” 惊呼声又响起，天顶又炸开团团雪花，道道白光射下。 露露接着说“不过蒸汽之神说过，只要点亮我们这种光辉的灵魂越来越多，打开世界的希望就越来越大。只要打开了那道门，祂会带着大军降临这个世界，拯救所有值得拯救的人。” 老贝瑞呆了片刻，目光渐渐清澈。 她转身对众人说“大家听到了吗？不要绝望，不要放弃彼此，我们团结一心，就能点亮黑石，获得像煤镐和伐木锯一样的武器，战胜邪恶的敌人！” 她将手高高举起，手中的黑石金光虽然不算明亮，却让周围好几百号人的眼睛也闪闪发亮。 “每个人一颗石头，这里没有，就从地上找，从煤里找，它们随处可见！” “握着这样的石头，用最坚定的决心战斗，你一定会点亮它！” “战斗”的呼喊响彻山谷，凯文和塔姆也如释重负。 还好黑石在这里无穷无尽，他们从钢铁堡带来的黑石可没多少。 一点点金光在山谷里点亮，一股股雪柱也高高扬起，更多的掠食者降下，战斗再度展开。 “如果只是掠食者的话，很容易解决啊。” 凯文、塔姆和露露三人组带着机枪到了蒸汽核心炉上层围廊，凯文转动机枪寻找目标的时候，还在嘀咕“就算是雪人，知道了对付的办法，只要数量不多，也没什么可怕的。” “那个冰雪与风暴之神，靠这样的……打手，就能毁灭世界了吗？” 塔姆耸肩“谁知道呢，肯定还有更可怕的……” 话没说完，天际远处，天穹仿佛塌陷了，一道粗壮的白光落下，连通天地，一直持续着没有散去。 这一幕，正是琼恩在初火号上看到的，也是曙光城、河岸城、钢铁堡乃至大深谷都看到的景象。 就在那道白光之下，如山般的巨大头颅顶破山石泥土，在这个冰雪世界的中心，在广阔的雪原上缓缓拔起。 如人类头骨般精密，但尺寸大了无数倍的钢铁头颅带着同样是骨骼构造的脖颈和肩部露出地面，钢铁骨骼之下是巨大的齿轮和传动轴，弥散出浓浓白烟，蒸汽机的轰鸣声由点及面，由小及大，最初还如溪流般，到后面汇聚成怒潮般的轰鸣。 两条钢铁手臂伸出地面，将巨大的机器人撑起，比之前的太阳高地还要高出两三倍。 但机器人并没有继续拔出身体，露出地面的只有脑袋、肩膀、手臂和胸部，胸部以下的部位不知道是被什么束缚在地里，还是根本就没有。 机器人只能这么撑着，这似乎让它很愤怒，它抬起骷髅般的脑袋，看着罩住自己的白光巨柱，张开下颌，发出高亢而凄厉的吼叫。 这声吼叫跟放大了无数倍的汽笛一样，震得四周荡起数十米高的雪雾。如果还有活人呆在附近，必然是被震得内脏粉碎的下场。 随着这声吼叫，白光开始收束，渐渐汇聚到这具完全就是钢铁骷髅的巨人嘴里。 涡流就此而生，将天顶的冰云一圈圈粉碎。 白光灌入机器人的嘴里，天顶却淅淅沥沥的降下雨点。 那些雨点落到地面，并没融入积雪或者泥土中，而是如水银般滚来滚去。 气温在急速降低，就连空气都被冻结成了液体…… 巨人保持着仰头吸光的姿势，“液雨”的范围渐渐扩大，时间也仿佛被冻结住，直至拂晓，本该降临的晨光却没有到来。 此时大深谷的劳伦斯，河岸城的玛莉安，曙光城的蒸汽先锋们，还有钢铁堡的斯内普，葬树山的凯文等人以及老贝瑞，正在迎战预料中的敌人。 雪人到来了…… 这种十多米高的机器人自天而降，发射出比掠食者更为猛烈和强大的射线，而不管是浸染了蒸汽之神力量的枪弹，还是像玛莉安那样，直接从黑石中射出金光，都很难对这种机器人造成伤害。 尽管只是面对两三部雪人，每座城市的凡人仍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就在钢铁堡，负责守卫蒸汽雪橇的斯内普还遇到了新情况，准确说这是早被琼恩预言了的变化，而他就是为此待在这的。 蒸汽雪橇忽然自动运转起来，喷出纷纷扬扬的白光，那并不是雪花，却带来了比雪花还要冰寒的温度。 “亮啊！” 斯内普和警卫队员们躲到了远处，都握着黑石，像是要把自己点燃一样的呼喊着。 跟雪人比起来，蒸汽雪橇的变化更令人恐惧，里面的蒸汽核心似乎被冰雪和风暴之神浸染了，正在急速抽取热量。不等雪人把所有人杀死，这两部蒸汽雪橇就先把钢铁堡抽成了零下上百度的冰寒地狱。 “亮啊！” 斯内普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的想碰触到神祇。 不断的呼喊没有回应，他忽然一个激灵，按琼恩的说法，必须要坚定，要勇于牺牲。 他咬咬牙，猛然站起来，不顾其他人的呼喊劝阻，握着黑石，一步步走向正喷发着低温白光的蒸汽雪橇。 身体急速失温，眼中渐渐模糊，斯内普的心却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我的家乡，我的亲人，必须由我守护！” “为了这个，我愿意献出一切！” 斯内普的步伐渐渐放慢，乃至于踉跄。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倒下的时候，金光自他的手中溢出，将他缓缓托到半空，让他像人形火焰一样明亮。 金光以他为中心扩展而出，暖暖的热气也随之溢出，变作无形屏障，挡住了白光寒潮。 人们呆呆看着他，然后发现自己手里的黑石也跟着亮了起来。 天空中，琼恩已经跟初火号融为一体，浸在温泉般的金光里。 “那是什么……” 他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看到了蒸盈烟气中，一道粗壮如蛇的身影缓缓游动。 “很好，我们找到了。” 蒸汽之神的语气也如释重负“那就是操纵着冰雪与风暴之神，正在毁灭世界的元凶。” 接着祂嘿嘿冷笑“居然是帮凡人。” 第三十九章 世界之蛇纳卡 初火号载着琼恩飞越大河，粗略估算已经深入到大河对面上千公里，这里的天穹异常深邃，并不存在那层泛着白光的冰云。 不过就在灰暗天穹之中，一圈由纷纷雪花盘旋着形成的旋风，如漏洞般伸下，连通了天地。 那些雪花并不是真正的雪花，而是一块块巨大的冰晶，当裹着金光的初火号穿透这层屏障时，每一块都大到了足以遮蔽琼恩视野的程度。 这层屏障之后，就是无边无际，似乎罩住了整个世界的淡淡白雾，雾气中，一条粗壮如蛇的东西缓缓游动。 就在蒸汽之神说“居然是帮凡人”的时候，琼恩发现自己又因为距离错估了尺寸。 那的确是蛇，是所谓的“创世之蛇”！ 真神教会在河岸城虽然没多大势力，不过他们转述的创世神话倒是人人皆知，小孩子都当童话故事听。 真神信徒们说真神创世前，世界就是一片混沌，真神降临后，打碎混沌，抽出一条巨蛇。 真神用这条巨蛇当做锄头、铲子和大锤，花了三天将碎片塑造出世界，又变成手杖，花了三天巡游世界，在最后一天，再把巨蛇变成长剑，刺破地心，让熔岩喷吐出来，赋予整个世界活力，世界也就此有了活力，有了空气、水、植物和动物。 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真神又把巨蛇变成勺子，从熔岩中舀起一块块没有融解的石头，吹上一口气，石头就变成了人类。 最后一分钟，真神把这条蛇变成巨船，飞上天空，与世界合为一体。 但这条巨蛇没有融入世界，它碎裂成无数星光，两只眼睛变成太阳和月亮，身体变成星河。 这只是史前世界的神话传说，这个世界的人既没见过太阳和月亮，也没看到星河。天空要么是大雪纷飞，要么是灰蒙蒙的有如被浓雾遮蔽。 “纳卡……” 琼恩呢喃着，叫出了创世蛇的名字。 眼前这条巨蛇，除了是创世蛇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对比刚才聚成屏障的冰晶，每一块都比初火号大，巨蛇周围也有无数冰晶游动，可每一块比鳞片都还细碎。 在琼恩的尺寸概念里，他觉得这样的巨蛇落到地面，只是脑袋就足以覆盖整座河岸城吧。 “什么？凡人？” 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蒸汽之神说那是凡人？ “是的，凡人。“ 蒸汽之神托着初火号，继续向巨蛇靠近。 “你再仔细看，那条巨蛇并不是自然生命，而是机械造物，是凡人制造的。” “那些凡人跟你们有些差别，当然也不是你们见到的那种掠食者，所以，这就有趣了。” “看来并不存在所谓的……史前世界……” 蒸汽之神的话让琼恩有些糊涂，既不是自己这样的凡人，也不是掠食者，那还会是谁？ 不过他也懒得多想了，心头燃起怒火，就是这帮家伙在操纵这样的怪物，让冰雪笼罩这个世界，还定期制造大寒潮，现在又企图毁灭世界吧。 只要消灭了这些人，这个世界就得到了拯救，应该是这样没错，所有人都能得救！ “不是这么……简单……” “蒸汽之神”高照有些心虚的回应，给这个世界带来冰雪和风暴的并不是这些凡人，而是所谓的冰雪与风暴之神，这些凡人是通过操纵“冰雪与风暴之神”在搞什么名堂。 不管搞什么，消灭了他们，也不可能拯救整个世界，“冰雪与风暴之神”是与这个世界同在的。严格说这个世界的凡人，其实还是这个神祇的寄生物。 而且还是他的到来，以及渐渐释放出力量，刺激到了这个神祇，进而让操纵神祇的凡人有了察觉。 在他的感应里，眼前这条机械巨蛇并没蕴含着占据这个世界主体的力量，太阳高地那里出现的超然之力，才决定了整个世界的命运。 所以这条巨蛇，很有可能就是座……天空之城，容纳另一类凡人，同时可以隔空操纵太阳高地那里的什么装置，进而影响到冰雪与风暴之神。 “那……那我该做什么？” 琼恩忐忑的问，这样的背景，高照说给他，他是没办法理解的。 蒸汽之神说“冲进去再说……” 琼恩心中那股火焰轰然升腾，很好，要战斗了！ “稳住……” 蒸汽之神说“还没到需要的时候，留着点劲。” 初火号向着巨蛇急速接近，宛如一粒小小尘埃，不过因为亮着金光，在这片只有灰度的天穹上异常耀眼。，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直接感应到了金光蕴含着的奇异力量，巨蛇有了感应。 它摆动头尾，搅起风暴般的激流，裹在蛇身周围的冰晶层层褪开，想着初火号这点金光席卷而来。 一块块大如山石的冰晶迎面撞来，带着的冷白烟气似乎能冻结一切，初火号灵巧的躲避着冰晶，可裹住飞机的金光还是在烟气中急速黯淡。 “琼恩！” 蒸汽之神的语气变得急迫“接下来你真的有可能有去无回，有没有做好准备，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 “不必回答，你问自己就好，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准备，灵魂会响应我的力量。” 琼恩深深吸气，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踏上初火号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准备着失去一切。 当然还是有点遗憾的，玛莉安、托比昂爷爷，德米、凯文和所有伙伴们，他没办法跟他们一起，迎接全新的未来了。 不过认真的说，他本来就失去了一切啊，是蒸汽之神让他获得了重生，他不能太贪婪。 心灵深处，燃烧的焰火轰然暴烈，一股更为灼热，也更为凝实的力量喷涌而出，再渗出心灵，灌注到额头的黑石里。 黑石骤然变得沉重，有什么东西将黑石当做大门，一点点的探了出来。 等到那件东西落下时，他的手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柄剑。 一柄宛如由金焰凝结而出的大剑，比他个头还高，比他腰身还粗。 他本该举不起这样的大剑，可燃烧的身心，让这柄大剑宛如他的延伸，完全没有沉重的负累感。 初火号的玻璃舷窗轰然碎裂，头顶的舱壁，连铁架带木板一同崩飞，露出一个大口子。 冰寒劲风涌入，却没到足以冻结人体的程度，蒸汽之神说“上去，用这柄剑开路！” 琼恩被柔和的力量托出机舱，踩在机头上，此时蒸汽机早就停了，螺旋桨也不再转动。 一块冰晶迎面拍来，琼恩咬牙，高举大剑，朝着冰晶狠狠劈下。 按他的动作，这一记已经晚了，但大剑似乎有知觉有意识，带着他的手臂动作，牵起暗金火焰，剑刃与冰晶正面相撞。 轰隆闷响，冰晶裂成无数碎片，同时弥散出浓稠烟气。 琼恩被震得倒退了一步，身体里每根骨头，每条肌肉都在哀鸣。 但他却异常振奋，他可以的！ 他清楚这并不是自己，而是这柄大剑做到的，但他的作用就是支撑大剑。 蒸汽之神托着初火号，琼恩挥动大剑，劈碎一块块冰晶，人神剑机四体合一，在天穹上拉出一道金芒，如箭矢般射向摇头晃脑的巨蛇。 第四十章 牺牲降临 琼恩一路劈开冰晶，由初火号托着，终于冲到了巨蛇上。 在这之前他已经看清楚了，巨蛇果然不是自然生命，而是机械造物。 近处看这根本不是巨蛇，而是若干座蒸汽核心炉，当然是大了很多号的蒸汽核心炉横着连接起来，拼成了一条钢铁巨蛇。 “蛇身”看上去跟河岸城的蒸汽核心炉，以及雪人的外壳没什么差别，都是锈迹斑斑的铁板，由难以计数的螺栓固定。 接口的地方溢出了淡淡白烟，那该是蒸汽，白烟下还有极为稀薄，像是水流的白光，像层膜裹住巨蛇，还荡漾着层层涟漪，正是“冰雪与风暴之神”的力量。 接近巨蛇的时候，琼恩大略数了数，蛇身总计有十八节，每一节都有近百米长，粗细跟长度差不多，也是百来米。 蛇头和蛇尾有明显区别，蛇尾有些像蒸汽挖掘机的钻头，只是放大了若干倍，巨大的钢铁齿轮还沾着泥土。想必这条钢铁巨蛇是藏在地下世界，靠着尾巴钻出地面的。 蛇头则是由铁架和铁板拼出的菱形构造，靠近了感觉就如一座钢铁巨塔。塔身左右各有一团炽亮白光，琼恩只是略略直视，就觉得寒噤如潮，身心差点冻结。 蒸汽之神托着初火号射向蛇头，被这白光照射，金焰顿时黯淡了一层。等到蛇头前端的蛇嘴张开，周围空气被抽动得聚成猛烈涡流，初火号也不得不偏开方向，落到了蛇身上。 琼恩的意识出现了明显断层，他完全不知道初火号是怎么破开巨蛇的钢铁外壳，只觉得感知在破碎与重组间闪烁了好几次，靠着心灵深处那缕热流与额头的黑石相连，才没完全崩溃。 等他有了现实感，发现自己脚踏实地，正站在狭长的走廊里。 这应该是在蛇身外层的地方，百来米的长度恰好是一截蛇身，宽十多米，高不到一层楼。对面的墙壁上分布着各种管道，管道上则密布着无数阀门。 脚下是很熟悉的钢板，下面应该还有什么结构，琼恩来不及探查，他看到破碎的铁架和木板遍布走廊，已经看不出原状的蒸汽机和螺旋桨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初火号撞烂了，背后的呼呼寒风在提醒他，这里是不知道多高的天上，他正置身于钢铁巨蛇的内部。 现实感完全回归时，脚下的地板，头上的顶棚同时打开若干出口，挤出和落下一个个身影，竟然都是掠食者！ 他们跟琼恩之前见过的掠食者不同，不仅身躯更为壮硕，身上穿着的也不是破烂织物，而是很贴身的白色制服，像士兵一样装束齐整。 尤为骇人的是，他们身上还蒙着层淡淡白光，手里提着类似蒸汽枪，但没那么长枪管的武器，心口位置镶嵌一团亮着白光的东西。 他们奔着琼恩而来，还没冲到近前，就举起武器，指着琼恩，射出一道道白光。 琼恩惊得浑身发僵，拄在地上的大剑自己动了，带着琼恩闪避挥舞，将所有白光挡开。一些白光被折射到地板、顶壁和墙面，溅起团团冷白碎芒。 这些掠食者边开枪边靠近，很快就将琼恩团团围住，而琼恩虽然决心坚定意志坚韧，却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一时跟不上大剑，反而在拖累大剑的行动。 “我……我会努力的……” 蒸汽之神在耳边鼓励，琼恩勉强跟上大剑，剑刃劈在突前一个掠食者的脖子上，向侧面喷出大片血水，弥散成血雾，浓稠的血腥味让琼恩胸口翻江倒海。 “可这是……是……” 琼恩咬牙支撑，可心理的抵触和生理的反应怎么也压制不住“这是杀人啊！” 当初凯文用蒸汽机枪将十多个真神教徒打倒，现场也是血流成河，但终究不是他自己干的。 之后抗击掠食者，也是远远的打倒敌人，跟玛莉安一起打倒雪人，更没有这么血腥的场面。 现在是抡着大剑当面砍杀活人，而不是远远端着机枪射击，琼恩一时难以战胜自己的少年天性，畏惧、愧疚和恐慌一并发作，连身上的金光都弱了不少，大剑也变得沉重起来。 蒸汽之神没有说话，大概是把所有力量都投入到大剑上，带着琼恩前刺后劈，左右格挡，转瞬又放倒了三个。 琼恩渐渐适应了，他也知道这些人是敌人，现在也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不过天性终究是天性，一时还难以克服。 大剑拉着暗金光流劈下，将一个掠食者从左肩到右腋劈成两半，喷飞的血水和内脏让琼恩差点吐出来，由剑刃传来的震动又让惊异驱散了呕吐感。 劈开的胸腔里没有心脏，而是一块海绵般的石头，无数空洞泛着莹莹白光，将血液喷发到顶壁上。 这些掠食者不是人！？ 琼恩顿时觉得有了力气，既然不是人，杀多少也不会有负罪感啊。 “他们是人……” 蒸汽之神说“但经过了某种……改造，从心脏到脑子，甚至灵魂，都有了变化。” 总是有差别的…… 琼恩渐渐跟上了大剑的节奏，在白衣掠食者之间穿梭翻滚，带出股股血水，制造出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我们得冲到蛇头里，在那里找到管事的家伙。” 蒸汽之神说着，操纵大剑，带着琼恩冲破掠食者的重围，来到走廊前方。 这里有条比走廊更狭窄的通道，掠食者堵住通道，远处用白光射击，近处用明晃晃的长刀劈砍。不过琼恩手上的大剑宛如刺破黑暗的火炬，荡开白光，砍断长刀，让掠食者的尸体和血水铺满通道，冲入下一截蛇身。 这一截蛇身就不是走廊，而是类似宿舍区的地方，一张张跟藏尸柜差不多的铁床分布在两侧，无数掠食者正惊慌的爬下床。这些人就不是身穿白衣的壮硕战士，只是一般的健壮，还有男女之分。看他们凶悍的眼神和有力的獠牙，应该跟最初那些跟着雪人一起进攻河岸城的掠食者一样，都是吃人的。 “不是人的人无所谓……” “吃人的人也无所谓……” 对上这些掠食者，琼恩也不再手软，与大剑心灵合一，在密集人群中劈开一条血路，冲向下一截蛇身。 穿过装满材料和工具的库房，又杀退一队白衣掠食者，当大剑劈开一道锁住的铁门，跨入下一截蛇身时，琼恩发现这里骤然开阔，并没有蒸汽核心炉，而是两层平台。 高处的平台上分布着若干白光的石台，石头边有若干靠背座椅，应该是控制什么的舱室。 这里还不是蛇头，所以不会是最重要的控制枢纽，但低处平台上却整齐排列着无数机器人，造型居然跟雪人一样，只是小了无数倍，也就比常人高一倍。 铿锵的齿轮和连杆响动声中，一具具机器人动了起来，它们抬起手臂，射出密集白光。 大剑挡在琼恩身前，展开一道金光屏障，白光在屏障上荡开无数涟漪，渐渐出现片片结晶。 “该死，这里的力量太强，快接近中级学徒了，琼恩……” 蒸汽之神嘀咕着，琼恩正不解，屏障忽然噼啪脆响，一小片变成细碎金芒炸开。 猛烈的冰寒贯入体内，琼恩晃了晃，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现一个手指粗细的洞，冉冉白烟从洞口溢出，没见一丝血水。 “好冷……” 刺骨的寒意自伤口急速蔓延，感知也片片麻木，琼恩悲哀的想，就到此为止了吗？ “到此为止了……” 一个高大身影从高台走下来，说的话琼恩听得懂，但用词和口音都很古怪“未知的外神，你对世界的侵犯到此为止。” 这个人几乎有两个琼恩高，虽然穿着白袍，鼓囊囊的肌肉让人怀疑随时都会爆衣。 他戴着遮住眼睛和额头的面具，露出的下颌没有呼吸，看起来似乎很年轻。 更惹眼的是，和其他掠食者一样，心口嵌着圆形白光，那该直接通往心脏，被改造后的心脏。 他说“把软弱的凡人当做力量载体，这就是你犯下的错。” 琼恩已经失去了脖子以下的感知，艰辛的说“对、对不起……” 心底那缕火焰飘摇着，像风中残烛般随时都会熄灭。 蒸汽之神淡淡的问“想活下去吗？想让值得活下去的人，也一起活下去吗？” 琼恩一愣，原本他觉得自己已经放弃了，但这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他心灵又卷起了风暴。 当然想啊！ 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在这里倒下，绝不甘心！ 风暴不仅没有吹熄那缕烛火，还让它越来越大。 蒸汽之神又说“那么，现在是时候了，把你的一切交给我吧，就用这把剑。” 琼恩吐了口气，呼出的居然是浓浓白雾。 他欣慰的笑了，自己还是有用的。 身体不能动了，大剑却随着意念而动，骤然升起，刺入琼恩的胸膛。 白袍掠食者很讶异“这是在做什么？” 大剑贯穿琼恩身体，依旧没流出一丝血水，不过伤口处冒起金光，越来越亮，直至将他的身体吞没。 琼恩倒在地上，身体燃烧起来，如字面意义上的燃烧，火焰是暗金色的。 大剑插在他身上，剑刃渐渐扭曲，一圈圈的扭曲，直至变成螺旋形状。 更为猛烈的金焰自剑身中喷发而出，凝结出一个身影。 “总算出来了……” 穿着对这个世界而言算得上奇装异服的青年跨出焰火，从螺旋剑上拔起一柄焰火大剑，欣慰的道“现在，是我这个外神，跟你们这群篡神者好好沟通的时候了。” 第四十一章 纳卡的世界 和当初在加拉迪亚世界“调教”玛哈一样，琼恩的灵魂终于承载得起初火了。 不一样的是，艾斯伯恩世界更深，蕴藏于世界中的超然之力又克制着初火之力，这让琼恩的“灵魂燃点”更高。直至琼恩无比坚定的奉献出自己，才终于将初火之力灌注到他灵魂里，将他点燃，在这之前，从激活黑石到点亮玛莉安，再到以初火之力唤醒无数凡人，都只是铺垫。 这还不是高照一个人完成的，多亏了小唧和希伊兰蒂，而现在也不必只靠他们这三个了。 琼恩并没有死，不过结果是什么，现在还没办法定论。 就像营火虽然点燃，高照却还不能把妮维雅、玛哈、阿斯旺、葛瑞丝和陶德他们拉进来，更没办法把其他护火者，乃至吉拉古特和松加德的大军拉进来。 现在的他也只是精神投影，能动用的力量并不多。 解决眼前这个掠食者还是轻松的，高照没在他身上感应到太强的力量，但他没急着动手，太多疑问还得靠这个家伙来解答。 “篡神者？” 白袍掠食者被高照这话激怒了，抬手射出一道白光，同时怒吼“你这是无比卑劣的污蔑！” 白光在距离高照身前半米的地方弥散成烟气，对高照而言就是打开冰箱那一瞬间的微微冷气而已。 掠食者终于意识到双方的力量差距，连连退步，僵立着的机器人轰然启动，围向高照。 “我们纳卡赛克是纳卡的子孙，我们守护着纳卡，为祂照管整个世界……” 有了机器人帮手，掠食者觉得安全了些，开始反驳高照“外神，你难道以为你控制的这种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你真是大错特错！” “他们叫纳卡希尔，只是我们圈养的低等生命，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高照大剑拄地，展开金光屏障，将冲上来的机器人挡住。 看起来他也被这些机器人困住，一时冲不出来。 掠食者更为安心，伸展手臂，语气无比自豪“看看这座天空之城，它叫纳卡赛尔，它不过是纳卡褪下来的一层皮，可带着的力量和智慧，都远远超越了那些纳卡希尔能够理解的范围！” “你操纵着纳卡希尔来到这里，是把这纳卡赛尔当成这个世界的中心，当成纳卡本身了，对吧，哈哈！” “这又是你犯下的一个大错，纳卡赛尔只是我们工作的地方，只是我们的宿舍。真正主导着这个世界的，是深埋在大河对面那座高地里的纳卡塔！那是纳卡留在世界的心脏，是祂控制着这个世界进行呼吸的嘴！” 掠食者的语气变得低沉“外神，你在这里只会一无所获，趁早离开的话，还能获得纳卡的原谅，像你这样窥伺世界的外神，我们已经见过了。” “再不离开，等纳卡塔的力量传送过来，就算你是外神，现在的你只是虚假的……幻象，也不可能毫无损失。” 作了虚弱的恐吓之后，掠食者再诉诸理性“这个世界没什么特别的，对你这样可以侵入世界的外神来说，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哪怕为此遭受一点损失，都是划不来的。” 高照吐了口气，金光鼓荡，渗进机器人的体内。 这些机器人都是由简单的铁板、齿轮和连杆拼装起来，外形极为简陋。 它们和曙光城的雪人一样，都不是靠电力驱动，而是靠蒸汽。当然跟雪人相比，它们的蒸汽驱动系统要更精密一些。 至于蒸汽从何而来，它们跟雪人就有所区别，雪人有大号的锅炉，需要添加燃料，在这些机器人身上看不到类似的装置。但高照感应到每具机器人内部，都含着一点“冰雪与风暴之神”的力量。 那该是类似掠食者身上那种发着白光的石头，和雪人一样，应该可以吸收蒸汽乃至热量，转换为蒸汽驱动身体，同时也是控制系统。 高照猜测，这些机器人应该是从蛇身上的蒸汽核心炉上获得蒸汽，所以没必要再在身上加锅炉。 所以跟夺取雪人的控制权一样，只要让初火之力渗进这些机器人的核心，将其中的力量驱散，就能控制住它们。 如高照所料，在白袍掠食者急速转为惊恐的视线中，缕缕金光自机器人的接缝中溢出。这些粗糙的钢铁人偶一具具失控，在剧烈的震颤中瓦解成一堆堆破铜烂铁。 高照招手，若干点金光自零件中升起，落到他的手中。 那是一颗颗半透明如钻石般的石头，比黑石的石芯更晶莹剔透。 “你亵渎了纳卡之骨！” 白袍掠食者已经退到了高台上，背靠着墙壁，惊惶而无助，却还在恐吓“纳卡不会放过你的！你会被纳卡一口吃下，消化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纳卡之骨…… 高照叹气，怎么老是跟骨头打交道呢。 听起来这个世界就是所谓的“纳卡”本尊，让高照更好奇了，全貌会是什么样子。 眼前这个白袍掠食者应该是相当于祭司阶层的高级干部，继续套话恐怕也套不出什么，直接硬上吧。 高照挥出一道金焰，正中掠食者胸口的白光。金焰将两人连接起来，源源不断的金光渗入白光中，让白光急速变色。 “不……” 掠食者惊恐的大叫，两眼亮起炽亮白光，同时他张嘴喷出一道粗壮白光，胸口那块“纳卡之骨”里的白光也沸腾起来。 这毫无意义，高照只是将罩住自己的金光屏障微微向外扩展了一些，就将这些白光焚作冉冉烟气。而胸口那片白光，也在这样的力量下，瞬间染作金黄，渗到掠食者体内，连带两眼的白光也换了色。 那一刻，无数惨嚎在高照的初火之力下响起，似乎碾碎了无数灵魂，同时也触动了这些灵魂关联着的一个强大存在，那个存在冰寒深邃，给人一种自天穹和大地同时坍塌的威压感。 原来不是只有这个掠食者面对自己，在他之后，还有众多掠食者祭司与其心灵合一。 而且，纳卡感应到了…… 高照没有理会纳卡，那家伙就像浑浑噩噩的巨兽，并没有精准追索的能力。 初火之力直接渗入掠食者的灵魂，烧灼着意识，让掠食者的记忆层层浮现。 高照用上从妮维雅那里学来的“搜魂术”，开始查探这个世界的更多秘密。 首先他看到一幕奇异的景象…… 一块冰冻大陆，像倒扣的碗浮在虚无之中。 大陆下方，也就是碗口位置，布满嶙峋而残缺的断口，像是从星球上硬生生扯出来一块。 大陆底部是无数类似藤蔓的构造相互交织，拧成发辫状垂落。如果星球还是完整的，发辫末端恰好就在地心位置，那里并没有星球该有的铁核，而是无尽的白雾。 这是来自白袍掠食者的视角，跟景象纠缠在一起的是震撼和激动之类的狂热情绪，如高照所料，这颗只剩下“头盖骨”的星球，正是掠食者嘴里的“纳卡”。 所以他难以分辨，那些交织在一起的藤蔓像蛇一样蠕动，如呼吸般闪烁着白光，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掠食者因为狂热信仰而产生的幻觉。 这倒不重要，高照在掠食者的记忆里又有了重大发现。 那是个钢铁巨人，跟原始简陋，很契合蒸汽朋克画风的雪人和机器人不同，从头骨到躯干再到手臂都非常精巧而细致，完全属于后现代科幻画风。 这个钢铁巨人蜷缩着埋在地下，只露出脑袋的上半部分，但从远景图来看，仅仅只是露出地面的那一点，尺寸就快接近太阳高地…… 对，就是太阳高地！ 想起之前在空中看到的景象，感应到的强大力量，高照明白了，正在急速抽取热量，让艾斯伯恩世界朝着零下上百度低温变化的那道白光，就是来自太阳高地，来自这部怪异机器人。 刚才掠食者说的是……纳卡塔，纳卡的心脏，以及用来呼吸的嘴？ 来不及挖掘更多秘密了，必须尽快阻止纳卡塔。 四十二章 火种的考验     掠食者祭司发出凄厉惨叫，胸口的圆石咔咔开裂，七窍溢出焰火。     身为神职者，他的灵魂显然比琼恩强韧得多，但跟琼恩不在一个频道上，根本承受不住初火之力，在高压的重压下开始溃散。     等暗金焰火将他整个包裹，烧成一团人形火炬时，高台下的上百部机器人也相继崩裂，炸成无数零碎。     颗颗泛着金光的晶石落到高照手中，这就是祭司所说的“纳卡之骨”。跟琼恩他们在煤块里找到的黑石相比，都能沟通凡人灵魂，承载超凡之力，但这个显然“纯度”更高，而且不必由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激活。     最后一点是最重要的，对巫师而言，只有具备这种特性的物质，才能带回异度天宇，成为巫师材料。     高照略略欣慰，之前在艾斯伯恩的投入，只是出于在“做个好巫师”这条道路上，属于“好”的这一面，出于希伊兰蒂的期许。     现在他总算将这条道路上属于“巫师”的这一面补全了，他可以理直气壮的以巫师身份，投入更多力量，因为这里有出产。哪怕这材料其实没多大用处，也总有点价值，至少能在深海集会所里换点深海点数。     将初火灌入这些晶石里，一颗颗变成火球，悬在空中，绕着高照打转。     接着火球一颗颗投入高照身体，延伸出条条焰芒，勾勒出一个简陋的多面体模型。     焰芒弥散，火球融为一体，变作火人，又转瞬消去，高照的身影重现。     “我真是聪明……”     高照微微自得，刚才他灵机一动，发现将初火灌注到晶石里，可以让它们拼成稳定结构。     这不是承载自己精神投影的绝佳载体吗？     跟单纯的精神投影比，现在不仅有了实体，还因为是复合结构，可以承载更高的伤害，同时发挥更大的力量。     刚才的掠食者祭司充其量也就是见习学徒的水准，高照估计，按艾斯伯恩世界的深度算，即便是这个世界的主体纳卡，力量层级最高也就是液化巫师。那么在祂之下的祭司乃至大主教之类的神职者，再强大也不会超过高阶学徒。     现在进入艾斯伯恩的精神投影只有初阶学徒层级，有了这个“晶石模型“，一下子就提升接近中阶学徒的水准，加上杰格拉格大剑，应该能与那个”纳卡塔“一战。     不过在那之前，先得夺取这部“纳卡赛尔”，也就是“纳卡之皮”，不然他可没办法以这种复合状态直接飞回太阳高地。     高照拔起杰格拉格大剑，缓缓举步，花了点时间适应全新的身体。     高照身后，螺旋剑插在琼恩的胸口，还在熊熊燃烧，这不是营火的正常状态，严格说也是一种投影，不然高照就可以把奥贝德和丁妮那些护火者拉进来了。     护火者能拉进来，那么从妮维雅到奥丽维拉，再到玛哈，以及他的三个学徒，就都能进来，那事情就变得无比简单。     他踏上高台，打量了一会上面布置的若干座控制台。     一张张铁板拼凑的高靠背椅，加上半圈同样是拼出来的铁桌，铁桌上镶嵌着星星点点的晶石。看得出跟雪人是同样的控制原理，只是没有纯粹的机械控制装置，这里应该是总控室，通过晶石与后面各截蛇身的控制室相连。     十多张铁桌上的晶石分布格局是一样的，每张铁卓应该都对应了一截蛇身。另外几张铁桌的格局不一样，估计是控制其他系统的，说不定就是远程遥控那些掠食者和雪人。     这种晶石只具备控制功能，每一截蛇身的蒸汽核心炉里，肯定还有更高级的晶石，不仅能吸收热量，还能将热量转化为浮空飞行的能力。     高照心口热了起来，如果能把这条钢铁巨蛇夺为己有，拉进异度天宇，那真是……发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也就不去夺取控制台上的晶石里，高台之后还有道钢铁大门，在那之后应该就是蛇头区域，这群自称“纳卡赛克”的首脑层，应该都在里面。     当他走到离大门还有十来米的地方时，忽然停步，催动初火之力，杰格拉格大剑燃起金焰。     他感应到铁门之后，一股凶猛之力正在汇聚，越来越强大。     铁门喀喇喇作响，开始出现灰白裂痕，一条又一条，很快给大门挂上一张蜘蛛网。     下一刻，哗啦脆响，铁门炸成无数碎片，裹在汹涌的极寒之潮里，朝着高照急袭而来。     寒潮     这股寒潮将整个空间罩住，高照避无可避，而且他背后还有营火，精神投影被摧毁了不要紧，营火灭了，可找不到第二个琼恩去点燃。     杰格拉格大剑横在身前，喷发出更为炽亮的金芒，凝结成一道巨大光刃，劈入寒潮之中。     高台上下卷起狂乱气流，极寒与炽热两股力量冲撞不休，像是两个巨人扭在一起捶打，地板、墙壁、天花板被冲击得片片凹陷，块块崩裂。     高台上的控制台片刻间不是被扯到空中，就是被拧成麻花，碎烂铁片噼噼啪啪溅射着，许久时间都没有停息。     极度的混乱中，唯有高台下的营火屹立不灭。     等两个巨人充塞了每一寸空间，撑得四面舱壁都要开裂时，这两个巨人也终于撕扯成无数碎片，相互融在一起，弥散成浓稠白雾。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急速抹去白雾，高台上立着又一个白袍掠食者。     跟之前的掠食者不同，这个人有头发和胡须，但已是雪白，脸上皱纹密布，显得极度衰老。     他将一根铁管当做拐杖拄着，佝偻着身躯，浑浊的双眼紧紧盯住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那里散落了若干颗晶石，不再是半透明的状态，也没亮着白光或者金光，而是灰暗碎裂，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他看了好一会，确认那些晶石上没残留着与极寒相克的力量，才将目光投向更远处，高台下的那团营火。     少年还躺在地板上，胸口插着怪异的螺旋剑，人和剑都蒙着层淡淡金焰，随风飘摇，有如风中残烛。     老掠食者皱起了眉头，铁管一顿，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地板开裂，急速向高台下延伸，眼见就要伸到营火处，将人、剑以及金焰一同吞没。     火焰，暗金色却亮得耀眼的火焰喷涌而出，又将整个空间镀上一层朝霞般的金光。     撕裂地板的力量在金光下消散，一个身影从焰火中跨出，在螺旋剑上拔起大剑。     高照又回来了……     刚才他的精神投影即便附着了一层“晶石骨架”，也仍然被这个老掠食者发出的极寒之潮击碎。     出乎他的预料，这是等于高阶学徒的力量，只比纳卡这个世界主体低一层。     这不合理……     当然现在不是研究问题的时候，现在的高照依然是精神投影，加上晶石骨架都不是对手，他得另想办法。     “邪恶的外神，感谢你送来让纳卡晋升的力量。”     掠食者用苍老的声音说：“上百年前，我就跟外神打过交道，那次遇到的应该不是你，但从那时起，我们就开始做准备了。”     “我们不知道你从何处来，但很显然，你跟上次遇到的外神不同，你的力量恰好跟纳卡是两个极端，所以……你的目的就很清楚了。”     “纵然你是神祇，我们也毫无畏惧。”     掠食者的语气悲壮而坚定：“你能投入到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多，这给了我们机会，团结一心，保卫纳卡，保卫整个世界的机会。”     在他握着的铁管拐杖上，点点白光亮起，似乎连接到了无数灵魂，正自那些灵魂中抽取力量。     在此时的景象中，老掠食者显然不是反派，毕竟没有说太多废话，正准备动手。     高照苦笑，相比之下，他更像是反派。     不……他就是反派，他是来破坏世界，最终召唤来灭世之力的“信标之神”。     “纳卡赛克……”     高照还是要说点什么：“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一点都没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身影略略虚化，这是他在极短时间内抽离了大部分意识的结果。     即便有十倍的时间差，他还是在转瞬之间做好了准备。     当老掠食者又举起手里的铁管拐杖时，他也举手握拳，再骤然展开。     背后的营火里，螺旋剑上噼啪爆鸣，一点火星飘下，沉入琼恩的体内。     高照拿出了他压箱底的战略物资……火种。     作为传火者，他还有一点火种，原本没想过用在这个世界。毕竟艾斯伯恩预定要交给尤琳，在这个世界释放火种，必然会留下痕迹，如果被尤琳察觉的话，自己的跟脚……也就是起源之地的秘密，说不定就要暴露了。     不过现在他别无选择，就此放弃的话，损失太大，也没办法跟希伊兰蒂交差。     火星落入琼恩体内，此刻他才像柴薪一样，噼噼啪啪的猛烈燃烧起来。     老掠食者看不明白这股异状，但本能的察觉到危险，铁管拐杖轰然落地。     浓稠寒潮卷起，又朝高照袭来。     高照仍然没有退避，像上一次那样，又撑起金光屏障。     身后的营火里，琼恩像真的在火堆里焚烧一样，发出凄厉的惨叫。     “痛……好痛……”     琼恩的身体剧烈颤栗，那是在拼命忍住翻滚的冲动。     “我……我要……坚持……”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点火星落下的同时，也唤醒了他沉睡在初火中的意识。     “我……我要……”     他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我要站起来……”     看似是很漫长的过程，其实就在转瞬间，寒潮都还没卷到高照的屏障上。     琼恩一跃而起，暗金焰火在他身体内外流转滚动。     “我要拯救……”     他高升喊道：“我要救……所有，值得救的人！”     金焰猛烈鼓荡，缩入他体内，而他也跨出了营火，将螺旋剑留在了地板上。     此时的螺旋剑放射出的金焰更为凝实，滋滋烧灼着钢铁地板。     营火，变成了真正的营火。 <sript></sript> 四十三章 纳卡的子孙之首     琼恩跨出营火，只觉体内每个角落，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滚动着熊熊火焰，连视野都像在烈火中烧灼。     刚才那种连灵魂都要消融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现在他感觉到这火焰带来了强大无匹的力量，撑得他快要爆炸，只想冲上去，将高台上那个浑身散发着寒气，下意识就憎恶痛恨的老头撕成碎片。     身影刚刚掠出，一股柔和的热流将他拉住。     并不是立在他前方的那个衣着怪异的人，热流来自身后。     这股热流不仅拉住了他，也吸走了正在他体内肆虐的火焰，让他清醒过来。     自己没死，不是已经献祭给蒸汽之神了吗？     下一刻，他看到前方那个身影散作点点火星，宛如一蓬绚丽的金色礼花。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感觉却完全不同。     最初是在心底，如虚无中生出，挟带着无上威压。     后来是在耳边，温和但又无从抗拒。     现在却听出了距离，跟伙伴们一样亲切。     “当好你的配角，琼恩，现在是我的舞台。”     琼恩转头，呆呆看着那个本该在前方，却散作礼花的身影自身后走来。     这是个灰发黑眸，颇为清秀的青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他穿着红白相间的长袍，像是童话故事里说的史前世界的神官，却又提着一柄又宽又厚的大剑，剑上焰火飘摇。     青年对他眨眨眼：“听不出我了？我就是蒸汽之神。”     “现在你也可以叫我导师，你已经是我的学徒了。”     大剑扛在肩上，青年迈着沉稳的脚步自他身边走过，接着的话让他的茫然烟消云散。     “一开始我就说过，是火焰与光明带来了蒸汽，现在充盈着你身心的那道火焰，就是我说的火。”     “我不过是把火焰传给有资格拥有它的传火者，你获得了火焰，就看到了光明。”     “更多的疑问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总之你放心，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青年回头笑笑：“哦，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一个人，不过这会就看我的了。”     “对了，叫导师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叫我院长，或者……晨星大……”     青年还没说完，后面那堆营火再度升腾，跨出一个纤纤丽影。     这是琼恩也非常熟悉的身影，虽然只看到过极为模糊的虚影。     朴素但却雍容的长裙裹住窈窕身姿，长发披散而下，卷曲着如细碎浪花，金属饰环遮住了眼眉，只露出半张脸，如雪肌肤上，红唇正微微抿着，似乎在生气。     这是女神……不，护火者。     琼恩不太明白蒸汽之神，也就是自称导师和院长的青年为什么忽然住嘴，跨出营火的护火者为什么生气，但他明白自己的确不是此刻的主角，乖乖的退到角落里。     琼恩当然不知道，“蒸汽之神”被“护火女神”给怼了。     “晨星大人，你就这么健忘了？只有我可以叫晨星大人。”     希伊兰蒂给高照传去这么一句心语，像是咬着牙说的。     高照一个激灵，赶紧把最后一个字吞回肚子里，再顾左右而言它：“怎么这么急着过来，葬树山那边没问题吗？”     高照现在还是精神投影，艾斯伯恩这么深的世界，他不可能把真实身体投进来，但螺旋剑插着的是正牌营火，这个精神投影的强度要高得多，而且所有护火者都能循着营火投入精神。     “出现了三部巨型机器人，也就是晨星大人说的雪人。”     希伊兰蒂没有继续追究高照的“失语”，不管是她还是防火女，虽然脾气不好，但从不会死缠烂打。     她淡淡的道：“我让那三个凡人分别引导我的力量，破坏了三部雪人的控制台，让它们瘫痪在那，就剩百来个掠食者。”     “晨星大人点燃了营火，营火的力量已经传递到每一块点燃了的黑石上，足够庇护他们，帮着他们对抗掠食者，我就没必要留在那了。”     高照暗暗叹气，营火刚点燃你就跟着过来了，分明是担心得不得了。     什么时候希伊兰蒂会像其他妹子一样，说这种话的时候紧张一点，忧心一点，再撒撒娇呢？     高照这一走神，希伊兰蒂也像是顾左右而言它了：“这个人就是掠食者的首领吗？感觉他身上的力量很奇怪，像是连接着很多……灵魂，跟我们有点像。”     高照这时候才把目光落在自称纳卡赛克的老掠食者身上，刚才的一击似乎耗尽了他的力量，正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用铁管拐杖拄着不让自己五体投地。     拐杖上，曾经放射出浓稠白光的颗颗“纳卡之骨”已经变得黯淡，正零零星星的闪烁着，却只能维持极短时间。     老掠食者还在汇聚力量，但这一次显然力不从心了。     “是有些像，但本质上不同。”     高照说：“他们汇聚起来的力量，是为侍奉神祇，奴役凡人。”     后面的营火再度升腾，一个个身影跨了出来，竟然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不过个个都挺胸昂首，丝毫不显老迈。     “吾王！”     最先跨出营火的老头子正是奥贝德，他哈哈笑道：“这真是个凝练初火的好地方啊，要我们做什么？”     这话说到高照心底里了，如果艾斯伯恩不是又深又极度寒冷，凡人灵魂异常羸弱的世界，他还真不可能在这里步步深入，乃至于用了最后一颗火种。     就是这样的世界，才能让初火得到进一步的凝练。     现在就已经有明显的进步了，没有在艾斯伯恩的一系列考验，即便有琼恩这个载体，也很难在这里点燃营火。     “老头子你少嘴碎，听陛下吩咐就好了。”     丁妮跟在后面出了营火，没好气的数落奥贝德。     老太太自己却又问高照：“要不要招呼葛瑞丝她们，玛哈那边也在问出了什么事。”     高照摆手，就算是妮维雅和奥丽维拉，也只能让精神投影进来，玛哈那边虽然有松加德武士可以做“爆破攻击”，可他的任务并不是消灭这个世界的神祇。     他说：“你们去其他需要支援的地方吧，希伊兰蒂会给你们指引方向。”     刚才小唧已经向他通报了河岸城的情况，她也干掉了两部雪人，正在绕着第三部雪人，寻找下手的机会。但掠食者不少，玛莉安她们的情况不是很妙。     葬树山不说，大深谷和钢铁堡两个地方正在靠自己的力量抵抗，虽然营火燃起，让两个地方拥有的黑石能释放出更大力量，但没有直接支援，死伤必然会很惨重。     被老掠食者称为“纳卡希尔”的凡人，灵魂虽然羸弱，却能通过激活黑石获得初火之力，这样的凡人越多越好，汇聚起来是股强大的力量，高照当然不希望有太大损失。     奥贝德笑道：“有活干就行！”     希伊兰蒂带着护火老爷爷和老奶奶们跨进营火，在营火中捋出根根暗金丝线，每一根丝线都关联到一颗黑石。     她将一簇又一簇丝线分别交给护火者，护火者们的身影在营火中逐一消失，循着丝线，投向那些这个世界的各处角落。     希伊兰蒂再跨出营火，走到高照身边：“现在可以确定了吗？”     高照点头：“确定了，就这个，其他的出来也没意义，都只是终端……哦，载体。”     刚才高照一直没动手，就是在探查情况，感应那道被极寒风暴破坏的大门之后，是否还存在着未知的强大敌人。     高照的感知越过还遮蔽着大门区域的冰寒迷雾，深入到门后。     那是个宛如地下世界的广阔空间，无数人像战阵一样整齐排列，数目绝不少于十万。     高照分辨不出那些人到底是机器人还是活人。毕竟在这条悬浮于天空的钢铁巨蛇里，其实并不存在着活人。即便是还有血肉身躯的掠食者，心脏都被那种“纳卡之骨”取代了，脑子里说不定也藏着类似核晶的“纳卡之骨”，就是具血肉傀儡。     除了这些人，高照还感应到了若干个略微强大一些的个体，勉强算是活人，因为他能碰触到这些人的灵魂。但这些灵魂跟之前被干掉的掠食者祭司，还有眼前这个老头一样，都被奇异而冰寒的力量裹着。从本质上说，他们算是纳卡的神力傀儡，只不过有自己的意志。     “那么，动手吗？”     希伊兰蒂银甲上身，圣女骑士大剑落在手里，催促道：“就算还有不确定的事情，总得先干掉这个吧。”     高照一只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捏下巴：“我正在想……”     老实说高照有些头痛，他不确定干掉这个家伙会引发什么后果。     没引发什么激烈的反应最好，反正这家伙就是纳卡的一个终端。之后再跨过大门，干掉蛇头区域的掠食者，截断纳卡对这条钢铁巨蛇的控制，那就圆满了。     问题是这有些一厢情愿，如果激怒了纳卡，让纳卡获得了清晰的指引，降下力量，把这条钢铁巨蛇变成战场，那就麻烦了。     别忘了，还有五座城市的好几万凡人正在抵抗掠食者，奥贝德那些护火者虽然赶去支援了，但摆脱困境总得一些时间。     高照其实想拖时间，拖到小唧和护火者们取得进展的时候。     “外神，您似乎并非残虐暴戾，只知道掠夺的邪神……”     老掠食者终于喘匀了气，抬头看向高照，居然用上了哀求的语气：“我觉得您可能……误会了什么。”     “您似乎只在纳卡希尔那里了解这个世界，只听到从他们嘴里说出的历史。以为他们才是人类，而我们……纳卡赛克是他们嘴里的邪恶存在，是吃人的掠食者。”     高照眉毛扬起，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向希伊兰蒂传去“稍安勿躁”的意念，再道：“我对这个世界的确知道得很少，只是应人类……也就是你口中的纳卡希尔的祈祷而来。如你说言，我并非只知道掠夺的邪神，所以我给你一些时间，听听你能说出什么。”     老掠食者吐了口长气，用拐杖撑着，颤巍巍立起，先向高照深深鞠躬，才开了口。     “我叫纳卡斯伊德奇，意思是纳卡的子孙之首……”     “我们信奉的其实并不是纳卡，而是真神，纳卡只是真神留在世界的守护者。” <sript></sript> 四十四章 意外的转折     自以为优势很大的时候说纳卡是至高无上之神，一看变成逆风局就赶紧丢出真神，你这话风转得挺快啊。     高照冷笑，自然不信，不过乐得拖时间。     面上当然不能如此敷衍，他抬抬下颌问：“我的祈祷者……也就是你说的纳卡希尔里，也有很多信奉真神，难道这些人对你们而言，也是低等生灵吗？”     叫纳卡德什么奇的掠食者长老怯怯的说：“外神大人啊，纳卡希尔里的真神信仰，不过是我们在上一纪文明里遗留下来的传承。”     “真神哪是纳卡希尔可以碰触得到的呢，他们的身体还是原始的，灵魂还是粗糙的，就像没有打磨过的碎石。”     “不过真神并没有放弃纳卡希尔，在特殊的时候，真神的力量由纳卡推动，在整个世界里猛烈转动，比如说现在。”     “那些做好了准备的纳卡希尔，还是可以成为真神的奴仆，成为我们……纳卡赛克的一员。”     “外神大人，我们纳卡赛克，都是由纳卡希尔进化而来的。我们当然比他们先进、优越，他们对我们而言，当然是低等生灵。”     掠食者长老说着理直气壮的荒唐话，让高照生出对牛弹琴的挫折感。     他继续问：“高等还是低等，这是你们的标准。”     “你们跟纳卡希尔在外貌上没什么区别，甚至说着同样的语言，在我眼里就是同类。”     “你们吃纳卡希尔，纳卡希尔却不吃你们，按我的标准……不，按文明的标准，你们才是野蛮而愚昧的，是比纳卡希尔低等的。”     掠食者长老楞了楞：“吃……”     接着他恍然，拍着额头说：“外神大人您说的是纳卡兹吗？纳卡希尔把他们叫做……掠食者，对，掠食者。”     “外神大人您误会了，我们是纳卡赛克，不是纳卡兹，哦，掠食者。他们是另一类人，严格说并不是人，是比纳卡希尔更低等的生灵，和纳卡特的本质一样，都只是纳卡的傀儡，当然也受我们的控制。”     高照皱眉，这个纳卡那个纳卡，乱得一塌糊涂，所以说字母文字是低级的呢。     掠食者……应该叫纳卡赛克的长老赶紧解释：“纳卡特就是那些仿照人类身体，却没有血肉的机械，它们是用来监督和压制掠食者的。”     “掠食者又是我们用来监督和压制纳卡希尔的，因为它们不能及时返回纳卡赛尔补充纳卡的力量，所以会分解纳卡希尔的身体补充能量，看起来就跟……吃人一样。”     “其实您可以把它们看成是某种特别的雪原狼，或者牧羊犬，它们只是工具，并不是真正的生命。”     初听这番话依旧是满口胡言，可高照略略回想，觉得掠食者还真是某种经过了初级改造的生化人。     在河岸城那会，操纵琼恩击退了掠食者的进攻，那时候只以为是镶嵌在他们身体外部的石头在控制他们，并没有去解剖分析。     在这条钢铁巨蛇里，刚才干掉的那些掠食者，看得出来心脏的确不是自然的，不是移植的，就是发生了某种异变，很难说还是人类了。     但是……     高照摇头说：“刚才那个家伙呢，那个在这里主持防御的家伙，他应该跟你一样都是纳卡赛克。”     他伸手凭空点点老者的心口：“他和你一样，胸口都有这么大一块石头，是跟纳卡连通的吧？”     “掠食者也一样，只是石头没这么大，从纳卡那里得到的力量比你们小而已。”     “既然都是一样，凭什么说他们是工具，而你们却是有清醒意识，有自我意志的人呢？”     老者看着还挂在裂缝尖刺上的零碎肢体，发出深长叹息：“这是纳卡斯伊米拉，是我的……儿子。他负责守卫神座之门，很遗憾他承受不住外神大人的力量，蒙真神召唤了。”     老者眼里隐约掠过悲伤，让高照和希伊兰蒂对视一眼，他们都捕捉到了。     “掠食者的脑子已经凝固成晶石了，而我们的脑子还在，还是正常的，这就是它们变成工具，我们还是人的原因。”     “在最初的时候，掠食者其实跟我们一样，都是从婴儿长大的。”     “但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必须接受纳卡的力量。绝大多数婴儿在纳卡的力量中异变，成为纳卡的傀儡，经受住考验的，才会成为纳卡赛克，也就是我们。”     高照在这番话里品出了异样的滋味，听起来在这个“高等人类”的认知里，生存仍然是极为艰难的，甚至是第一位的。     “我的祈祷者们活得很难，但只要你们不操纵纳卡的力量，掀起冻结一切的大寒潮，他们还能活下去，而他们并没有接受纳卡的力量。”     高照的话让老者发出更深长的叹息：“我也……不太明白，只知道这个世界在作着无尽的循环。一个世界由纳卡毁灭，再由纳卡在废墟上创造新的世界。”     “每一轮循环里，都会塑造像我们一样的高等人，由我们传承纳卡的力量，再将一些低等人放归到自然里，隔绝他们与纳卡之力的关联。”     “这是纳卡执行的准则，应该是真神赋予纳卡的使命，但以我们微薄的智慧，还想这背后的深意。”     “我们只知道，生存的确很难。对纳卡希尔来说，他们考虑的是短短几十年的岁月，而我们纳卡赛克，要考虑几百甚至几千年的岁月。”     高照摆手：“等等……”     这里就有问题了，按河岸城人的说法，史前世界的毁灭也不过是百来年前的事情，希望城和太阳高地都是在世界毁灭之后不久就建立起来的，哪来的几百几千年？     高照将疑问说了出来，此刻他不只是在拖时间，而是真的想搞清楚。     他对这个艾斯伯恩世界越来越好奇，隐约有种感觉，似乎在这里能获得令他无比惊奇的发现。     老者也有些茫然：“百来年前？”     马上老者就摇着头，轻轻笑道：“纳卡希尔所说的史前世界，跟他们现在的世界，其实并没有断裂啊。”     “世界的循环，是一切回归寂灭，只剩下纳卡，没有我们、没有纳卡希尔，没有一切生命，只剩下一点生命的……印记。”     “百来年前……纳卡希尔的确发展得很快，他们建造的钢铁城市布满纳卡全身，为了维持世界的运转，纳卡启动了抑制程序，稍稍降低了他们的活跃性，把他们的活动空间局限在现在的范围里。”     “当时纳卡也只是把气温降低了八十度，就完成了工作，对祂而言仅仅只是个小操作，只是一次循环里的细微调整。”     “那不是我们主动去做的，我们其实就是纳卡的寄生虫。”     “我们能做的只是充当探针，监测纳卡希尔状况，借用纳卡的力量，帮祂进行维护，仅此而已。”     高照讽刺道：“听起来你们还是善良的牧羊人，不过你们加上掠食者的数目可不比纳卡希尔还少。在那道大门后面，还有成千上万的掠食者，像你这样的纳卡赛克，也有好几百个吧。”     “纳卡希尔终究是自然的人类，而你们却是纳卡这部怪异机器的寄生虫，我很好奇，你们凭什么就认为那些自然的人类卑贱低下，而你们才是尊贵的高等人，就凭你们可以借用纳卡的力量，比他们强大？”     高照的语气越来越轻蔑：“按这个逻辑，纳卡希尔获得了我的力量，也不再是低等生灵了，他们是我的子民，跟你们平起平坐。”     老者的头低了下来，拄着的铁管拐杖又抖了起来，他摇头说：“我……我不明白，我们只是遵照真神遗留下来的意旨，还有纳卡的意志，认识和理解整个世界，履行自己的使命。”     高照哦了声，遗留下来？     老者抬头，跟高照对视，艰辛的道：“真神……已经死了。”     希伊兰蒂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乖巧的不开口，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真神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死这个概念，没办法用在这样的存在上哦。”     希伊兰蒂当然不能理解，克林弗恩里那些古神，比如伊兰娜、恩奇都之类的，说死还有可能，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真神，那是等同于创世、现世和灭世之神集于一身，神外无神的存在，怎么可能死呢？     高照也想纠正老者，真神是不会死的，会死的就不是真神。     老者苦笑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外神大人愿意去看看，或许能明白。”     高照愕然，这个意外他都没料到，还可以去瞻仰真神的遗体？     老者叹道：“我感应到外神大人在某些方面，跟真神有些……相似，所以我猜测……或许外神大人能明白真神的状况。”     高照跟希伊兰蒂对视，瞬间意念传递了几个来回。     希伊兰蒂说：“这是个陷阱！”     高照认同这个可能，又有不同看法：“这个世界也就是纳卡最强了，最多只是把我这个精神投影驱逐出去，什么陷阱没有意义。”     希伊兰蒂很无奈：“晨星大人不必找借口，您就是想去。”     高照尴尬的回应：“还是希伊兰蒂了解我。”     希伊兰蒂接着的意念很灼热：“我也必须去。”     高照劝解：“如果真是陷阱，营火这里需要守着，好吧，主要是那个琼恩，得有人保护。”     希伊兰蒂让步了：“必要的时候，我会马上出现的。”     于是在希伊兰蒂的目送下，高照跟着老者跨入白雾，越过那道被撕扯得破碎狰狞的大门。     大门之后的广阔空间里，平台和梁架交错纵横，都是钢管铁板搭建的，满是锈迹。     老者带着高照走过贯穿空间，悬在半空的铁架通道，下方的平台上，排列着若干方阵，无数机器人和掠食者静静立着，宛如雕塑，只有如微微浪涛的呼吸声潮。     来到一面向内倾斜的铁壁，大门如跳板般降下，原本明亮的白光黯淡下来，门后的空间也变得狭窄。     “真神……”     老者指着门后深处说：“就在最深处，除了纳卡重启循环，创生出我们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看一眼真神，现在不是我们能够踏足的地方。”     好奇心就如一条小号的纳卡，在高照心中翻转盘旋着。     他并没因此放松警惕，先做了仔细感应，确认里面没有足以威胁到他的力量波动，才跨进门里。     跳板铁门合拢，似乎也将世界屏蔽在外，一丝异样气息浸入，高照暗暗抽了口凉气。     这个所谓的真神，不会是…… <sript></sript> 四十五章 孤独的漂流者 门内是座圆形大厅，很大，比高照的院长大厅大了好几倍。 大厅左右各有一扇圆窗，也很大，大到足以让巨大化的杜杜随意撒欢。 看这构造，应该是蛇头之上，两眼之间的位置，那两扇圆窗就是钢铁巨蛇的眼睛。 高照向几乎是广场规模的大厅中心走去，脚下不是铁板，而是打磨得很光滑的石板。深浅不一的石板拼出颇有规律的图案，有些像原始风格的神话史诗画。 道道白光自头顶降下，让高照的身影在明暗之间交错，也让他一颗心在轻重之间不断起伏。 不可能吧…… 开玩笑呢…… 还来真的啊…… 搞什么这太可笑了…… 这是个陷阱…… 总之只是短短几十米，区区几十步的路程，高照却走得惊心动魄，有种汗透重衫蒸干了再是满身汗的心悸感。 当他走到距离大厅中心十多米的地方，中心那座圆台的细节一览无遗时，他再无怀疑。 他的脑子没问题，这并不是幻觉，眼睛也没问题，并没看错。 圆台上有张很普通的木桌，和桌后的高背靠椅一样，都是黑沉沉类似铁木的质地。 高照一眼就看出，木桌和椅子都是仿品，因为木桌的宽大挡板上，刻着一行字。 巫师光辉照耀整个多元宇宙…… 这行字是用异度天宇的巫师文字写成的，不过有几个字母写错了，而对使用这种文字的人来说，是绝不可能发生这种错误的。 所以这套桌椅，只可能是后来者，比如说纳卡赛克们，比照记忆，或者是已经朽烂的原版做出来的。 当然是不是仿品毫无意义，关键是，这是异度天宇的巫师文字！ 这意味着，高照踏入大厅后生出的那种感觉是对的。 大厅的尺寸和布置虽然不同，但在构造上讲求中心为我，精致对称，在装饰上彰显各种践踏神明改变世界的元素，如此种种，都非常符合异度天宇里巫师的气质。 毕竟他的院长大厅，也是同样的风格。 高照没有继续靠近圆台，而是绕到另一个方向。 背对他的高背靠椅渐渐转正，一副套着尖顶巫师帽，身着黑色巫师袍的骷髅斜倚在椅子上。 骷髅和衣物都保存得很好，仔细看又像是刷了层什么保鲜透明漆之类的东西。骷髅头的下颌扭曲着，不知道是死亡时太痛苦，还是纳卡赛克们进行“保养”时不小心碰到了，但怕弄回去反而会造成更大损害，只好保持着这个样子。 高照跟骷髅头的空洞眼窝对视，在那黢黑深邃之处感应到了一无所有的平静，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精神投影加晶石框架糅合成的身躯限制了高照的力量，但感应这具骷髅的存在时间还是大致能做到，至少有个模糊的范围。 至少有……十万年了吧，基本就是化石。 这具骷髅，就是掠食者老祭司所说的“真神”，艾斯伯恩世界的创始者。 然而这位真神，却和他一样，都是来自异度天宇的巫师。 压迫和奴役着这个世界十万年，让世界轮回了无数次，现在还在肆虐世界，准备又一次重新来过的冰雪与风暴之神纳卡，只是他的造物和……守墓者？ 高照拿指头敲着太阳穴，木桌上的文字，以及巫师帽和巫师袍，都确凿无误的指出了这个事实，但他还是难以置信。 异度天宇的巫师穿梭世界，纵横诸天，无所不能，没有谁会把自己栓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任何世界都不可能凭空蹦出来，转眼就成长到高级阶段，必然有一段漫长的发展历程。 在他的感觉里，艾斯伯恩世界至少也有几十万年的历史了。 这就是说，这位巫师在艾斯伯恩世界，起码呆了十万年以上。 哪怕时间流速不同，艾斯伯恩世界的十万年，最少也等于异度天宇的一千年，对巫师来说，尺度也已经纵贯了整条生命线。 这就荒谬了，哪个巫师会甘于将全部生命，都投注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如果掠食者老祭司说的是真话，真神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那就更荒谬了。 拥有创世之能的巫师，起码是固化巫师，也就是尤琳那个级别的。 固化巫师待在自己创造的小世界里，度过自己漫长的一生……对巫师这个种族来说，差不多是最严重的侮辱吧。 除非…… 高照脑子里瞬间刷出一连串的可能性。 可能是个逃亡者，机缘巧合创造了一个小世界，躲在这里避难。 也可能是个遇难的倒霉蛋，甚至说不定是深海集会所的深潜者，钻到这个世界里就回不去了。 艾斯伯恩很深，在没被尤琳所在的学院发现前，应该更深。如果高照没有尤琳给的坐标，他根本碰不到这个世界。哪怕是固化巫师，本体被陷在很深的世界里，也是异常危险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本人乐意…… 高照仔细观察骷髅头和黑袍，同时用上了初火之力感应，他很小心，本着同类相怜的心理，怕损坏了这位前辈的遗体。 骷髅头和黑袍上都没发现，当初火之力扫过木桌上的灯座时，终于有了发现。 这位巫师并没有留下笔记之类容易损坏的遗物，但在灯座里，却有极为微弱，也极为熟悉的气息。 精神草……严格说是精神草的草灰。 这些草灰中还埋在异常稀薄的力量，跟这具骷髅身上的黑色巫师袍一样，给人以阴冷空寂的感觉，显然来自黑巫师。 草灰中的力量还在波动，隐约有什么规律，像是密码。 高照努力分辨力量中蕴含的起伏，还是无法将那些起伏从噪声中剥离出来。 想了想，他还是走上圆台，直接拿起那个天使造型的灯座，拧下底部的盖子。 底座里落出一蓬黑灰，这是早已经朽烂粉碎的精神草，但里面还蕴含着一个巫术的结构，将极为微弱的力量束缚在内。哪怕经受了十万年的时间侵蚀，巫术依然在生效。 这是来自精神层面的巫师之力，在这个小世界里就如与世界同在的不朽灵魂，自然经得起时间侵蚀。 黑灰在空中飘曳，发出点点暗光，粼粼生辉，并没直接落地。 高照心有所感，用手指轻轻探入黑灰中，控制着力度，激发出非常柔和的一缕初火之力。 黑灰中亮起一点金光，再急速扩展，将每一粒灰烬染成金色。 灰烬荡动起来，拼出了线条，线条扭曲，变成文字。 这是异度天宇的文字，不是通用语，是巫师文字，只用在巫师绘卷的刻写上。 高照完全不必阅读文字，这些文字直接将他的精神拉入到深邃的虚景中。 这该是第一视角，也就是这位巫师的主视角。 “他”看到虚空中有条蛇，很小很细的蛇，好像还断了尾巴，像破烂草绳一样，僵直的飘着。 “真是奇异的生命，居然能在虚空中生存，是和我一样被世界抛弃了的可怜虫吗？” 视角中还附带着心绪，让高照仿佛成了这位巫师本人，重回世界之初。 这一刻的确是世界之初，紧接着，视角里异彩喷薄。小蛇骤然变大，大到参天巨树，大到每一片鳞片都如大地，纵横的沟壑就如山川深谷。 视角急速扩展，从宏观到微观，再到恍若混沌的更小尺度，到最深处时又回到了原点，但高照能感觉到，此时的蛇有本质的变化，或者说是视角所在的巫师，也有了本质变化。 像是巫师将自己与蛇融为一体了…… 视角又反向扩展，朝着更大尺度变化，以至于蛇缩成了一个微小的光点，与浩瀚虚空中那些毫无力量波动的，有如尘埃的物质混在一起。 之后的变化如高照在地球世界时知道的科学假说一样，一切收缩成一个点，又喷发出来，虚空被挤开，一个新的世界成型。 但这个世界很小，仅仅只是一颗星球，一层浓稠的白雾裹住星球，还是活物般的蛇头在白雾中游动，吞吐着猩红蛇信，进行着什么工作。 “真是遗憾，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巫师的心绪又起，让高照恍然，艾斯伯恩世界并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是这位巫师用在虚空中捡到的一条蛇，再融合自身而成。 也就是说，巫师即便有固化级别，但在创世时，也跌落到了液化级别。而且还因为什么原因，与异度天宇断绝了联系，独自在虚空中漂流。 接着的世界变化如快进了无数倍的回放，还有很多残缺，让整个进程看得很模糊，但高照还是看明白了总体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 高照深深喟叹，不出他的预料，艾斯伯恩世界就是又一场贪吃蛇的悲剧。 世界姑且不论，这位巫师到底是何来历，怎么这么悲催的在虚空里漂流呢？ 高照正在想，回放的景象也到末尾。 视角剥离，一道身影转到高照对面。 那是个枯瘦阴郁的中年巫师，眼里却闪着凌乱的冷光，似乎精神处于崩解边缘，显得有些狂乱。 “这是回归深海的代价……” 巫师用苍凉的声音说，开头就让高照震动不已。 果然是个深潜者！ “你一定是位巫师，而且是位很特别的巫师，才可能解读我留下的这份遗言。” 巫师的身影也缺失了很多细节，他向高照抚胸行礼。 “卡尔-纳卡，很荣幸见到您，来自若干岁月之后的贵客。” 即便知道这只是过去的“录影”，高照还是下意识的点头回礼。 巫师接着说：“虽然我已经无法得到答案了，但还是想问个问题。” 他的问题让高照又一次震动：“深海集会所，建立了吗？” 本以为可以不写这个 把红星这本书丢到一边这么久，现在赶回来补个说明，其实并非我所愿，还存着点幻想能续上，结果不出所料，跟鼎宋和大星海一样咕咕了。 奈何2020年是如此伟大的一年呢…… 回想去年革女终结，有很多想法，热血上头就开了红星这本书，然后发现铺开的世界从一开始就非我能掌控的，高照那厮像孙猴子，而我不是如来佛，他已经跳出了我的手掌。 直白说就是写崩了…… 当初给自己取了个草上匪的笔名，就是呼应自己的草寇性子，东一票西一票的干着，以新奇为乐，写作靠的是热情、开头就得写完以及每天必须更一些的责任心。当然主要还是靠的热情，作为从迷乱中走出来，信仰大同的中年大叔，还是希望被劳动异化的程度能小一些，自我的挖掘能多一些。 奈何现实如此，退出原本的圈子多年，只靠码字为生，生存问题跟自我绑在一起，自我就得像生存低头。而当自我也受阻的时候，热情消散，剩下那点责任心还被吃饭问题压迫着，那当然是扛不住的，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三宝太监……不，三本太监。 我就是这么个两不靠的失败典型哟（笑中有泪），大家千万别学我。 本以为丢开红星这本书另起炉灶就是苦难终点了，不！就像神皇床破以为新冠只是小小流感一样，就在咱们都家里蹲的时候，我发现我又到了新的一层。 又一本新书《种仙纪》跟世界同步，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迄今为止三千收藏都没呢，虽然自己写着比红星更舒服，自觉也能写得长久，吃饭问题么，靠去年退税还能撑段时间，加上老书和一点全勤，至少能喝粥吧。 没想到……这个只求活着的期望都成了空中楼阁，现在的事情大家都该知道了…… 真是伟大的2020年，我就是那大多数跟地球世界线牢牢绑在一起，同甘共苦的劳动人民的一份子，跟亲们一样。 这几天脑子都有些乱，写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想跟大家说不开心的事，只是来做个交代。 红星这本书，以纪元为尺度的进程，就要暂时终止了。毕竟作者我作为扑街码字工的生涯，也说不定就要终止了。 仲仙纪那本书还会更新……这是我的期望，就如我期望依旧能码字为生一样。 大家都好好的，为生活加油吧。 四十六章 火，永不熄灭 “深海集会所，建立了吗？” 自称卡尔-纳卡的巫师这么问，带起的波澜凝固了时间，等高照反应过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在这个世界，乃至在异度天宇所经历的种种，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他花了一些时间梳理记忆，那种疏离于现实的感觉渐渐消散，让他下意识的答道“是的。” 说罢就是苦笑，这终究只是“录影”，只是单方面的陈述，哪可能回应。 “不——！” 卡尔-纳卡忽然惊恐的大叫“远离它！逃开它！快逃啊！” 高照还有些茫然，巫师感知中的虚景骤然粉碎，他立在圆台的桌椅旁，好保持着手指前伸的姿势。 黑灰在半空中飞扬，闪烁着点点杂乱的金光，勾勒出模糊的身影，正是那个卡尔-纳卡。 “来不及了，它来了……” 他不再是往日留下的残影，变成了近似于残魂的存在，黑灰中的巫术结构，竟然是个束缚灵魂的容器。 他说着高照难以理解的话，语气消沉得万念俱灰“我躲在这里都被它找到了，我失败了，我终究没能潜入到最深处。” 金光拉出的点线构建出极为模糊的人形轮廓，让他的面容乃至身影都成了粗糙的多面体模型，话语却还存着一丝生气“最初的异度天宇，不过是多元宇宙的角落里，被虚空暗潮冲击而成的一块小小礁石。最初的巫师，不过是这块礁石上的泥土沙砾。” “是那个人，那个带来了一抹鲜红的人，将她的血滴落在礁石上，赋予了沙砾们生机，让他们成为完整的存在。” “她很快就离开了，继续她那更为宏伟的征战，只留下了一句话。回到灰烬零点，找到最初的起点，让这一切成为永恒的真实。” 卡尔-纳卡居然说起了异度天宇和巫师的由来，他竟然是最初一批巫师。 “岁月之后的来客啊，我们都是深潜者，我们都致力于回归灰烬零点，为这块小小礁石建起最稳固的基点。” “当巫师们跨越由灰烬零点扩升而出的无数世界，将那些世界的力量带回给零点里不断推动着世界的灵魂时，所有巫师，所有世界，都将不再受潮汐影响，不受零环之上虚维之力的扭曲。” “到了那时，就如那位战士所希望的那样，我们和世界，彼此都不再是虚空投射而下的幻影，我们将在宇宙中刻写下永恒的真实。” “到了那时，神圣的光辉照亮了多元宇宙又一个角落，我们与混沌的对抗又赢得了一场战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成绩，对因此而生的所有灵魂、所有世界来说，却是赢得了一切。“ “这是我的梦想，曾经的梦想……” 高照愣愣的，还难以理解眼前的卡尔-纳卡到底是什么状态，更无法明白他所说的这些话。 “但我们遭遇到两种阻力，一种被制造环流之力的虚维暗潮引诱，追逐零环之上的世界，一种依旧致力于回归深海，却被永无成功之日的畏惧击倒，只满足于回归过程中的利益，忘却了初心。” “阻力来自我们自身的软弱和缺陷，却不完全是我们我们自己的原因。她离开前留下过警告，虚空潮汐中混杂着灵魂之钩的碎片，当我们变得越强大，做出的事迹越精彩，影响到的世界越多时，那些灵魂之钩的碎片也会拼装得越完整，最终引来虚空……恕我不能说它的本名，只能称呼它为永恒金蛇。那也是她和她身后的势力，在多元宇宙里每个角落与之战斗的宿命之敌。” “当我们开拓了，主宰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异度天宇成了宏伟世界的时候，我们傲慢了，忘记了她的嘱咐。而她所说的敌人，也终于到来了。” “我的伙伴……同志们一个个变质，连我都动摇了。在我沉沦的最后一瞬间，我毫无目标的冲向了深海，逃到了这里。” “我没有放弃努力，但靠我一个巫师无法继续，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另一个或者更多的巫师前来，同时祈祷他并非来自深海集会所。” “原本的异度天宇就是深海集会所，当敌人到来时，被它侵蚀了的巫师们认为巫师的目标不应该受既定使命的束缚。愿意继续的巫师可以自己建立深海集会所，另有所求的巫师可以获得自由。” “我逃离的时候，深海集会所还没有建起，但我知道，一旦建起，集会所的所有巫师都将被它掌控。回归灰烬零点不再是巫师的目标，恰恰相反，它会引诱巫师与灰烬零点彻底分开，让巫师们在深海中挖掘所得，不管是沙砾还是黄金，都用来继续垫高异度天宇，最终让异度天宇完全进入虚空，成为它的食粮。” “快逃吧，像我一样，继续下潜吧。那意味着九死一生，失败的话灵魂崩解，说不定又被潮汐冲刷上来，沉积在另一处礁石上，但那终究还有机会。” 高照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很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 但他没有力气问出口，他怕得到了确定的回答，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幻影。 所以，眼前这个卡尔-纳卡，依旧只是个录影，是个用疯狂妄想扰乱他心志，死了还企图牢牢掌控艾斯伯恩这个小小世界的落魄巫师。 “逃啊——！” 卡尔-纳卡又一次呼喊，比之前更为急促。 构成他身体的点点金光开始黯淡，高照居然在那模糊的面目上看出了恐惧，然后变为绝望。 “它……来了……” 声音与金光一同低沉下去，然后与黑灰一并消融。 “你能让我醒来，说明你继承了那一抹血色，你是我的……同志。” 最后一刻，卡尔-纳卡发送来心语，轻轻落入高照心中，却像重锤一样，敲砸得他灵魂晃动。 “快逃……活下去……” 高照终于警醒，灵魂的晃动并不来自心语，而是来自整个世界。 一层层色彩消褪，一点点细节模糊，大厅急速变作一个由线条构成的简陋模型。 那些色彩和细节化作冉冉青烟，弥散在他身边，凝结出巨大的面孔。 “罗塞尔！？” 高照认出了这张面目，英俊秀气的少年，正是他初入深海集会所遇到的引路人，渐渐还成了好友。 “真是遗憾啊……” “罗塞尔”淡淡的笑着，用比心语还要深沉，仿若直接塞进了灵魂的波动，对高照说道“一株获得了血火之力的幼苗，我原本对你寄予厚望。” “我还期待着你去更多的世界，把你那传承自异度天宇之初的力量广为散播，也带着我沉入到更深的世界。最终无限接近灰烬零点，但又足以将异度天宇跟灰烬零点完全隔绝，那时收益才会最大化。” “尽管那样的事业太漫长和温吞，可你只是无数方向中的一个，我原本还是有耐心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发现了最初的余孽，若是你再继续下潜，说不定真的能回到灰烬零点。到时候你和与你有关的灵魂，有关的世界，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将成为永恒真实，那对我而言就是无法消化的顽石。” “所以，高照-晨星，这场梦该结束了。” 这个“罗塞尔”显然就是卡尔-纳卡说到的永恒金蛇，而高照若是还不明白，这家伙同时也就是深海集会所的幕后掌控者，他就枉为巫师了。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当大厅里的色彩和细节被抽掉时，他的巫师之力似乎也被抽掉了，整个人或许已经变成了刚才的卡尔-纳卡，就是一个简陋的多面体模型。 最后一层罩着大厅的灰暗消散，大厅之外的景象渐渐清晰，大厅之后的琼恩和伙伴们还在跟掠食者长老对峙，但当景象到了最清晰的时候，色彩和细节又开始消退。而他们并未留下像是卡尔-纳卡那样的金光点线以及身影轮廓，于是看上去就像沙砾……不，烟尘一样，急速融解了。 “这是怎么了……” 琼恩正抱着期待的看向大厅，可眼前的世界却开始模糊了。 “蒸汽之神啊……” 他意识到了什么，向高照所在的方向伸手，然而那只手也飞扬而散。 “不——！” 高照惊骇而悲痛的呼喊，却只在心中激荡。 不只是琼恩，整条巨蛇，巨蛇所在的天空，天空之下的大地，色彩和细节都开始褪去。 冰雪世界的中心，那条由卡尔-纳卡缔造的巨蛇，也在这一刻冻结，如沙滩上的雕塑，急速流失。 冰雪中升腾起一股股灰烟，那是一座座城市，一个个人，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为生存而努力，他们也获得了蒸汽之神的帮助，但现在，蒸汽之神自身都已经快消散了。 当天空的色彩褪尽，宛如封闭的墙面破开，隐隐能见到一团团火光在墙外摇曳，映照出一根根线条勾勒出的时间。 “不……” 高照的灵魂已经冻结，克林弗恩、卡尔迪亚…… 希伊兰蒂…… 老豆芽、杜杜、奥冰、妮维雅导师…… 与他相关的世界，相关的灵魂，相关的一切事物，都要消散了。 “这其实怪不到我头上，是你自己在这个世界耽搁得太久了。” 身前那张脸还冷冷笑着，语气如造物主般超然“你一开始在想什么，当个好巫师？想把异度天宇变成好人的乐园吗？所以你看你，虽然影响到了几个世界，自己却近于崩溃了。” “所以你这样的苗子也没有多大价值，最初对你给予厚望，还给你指点方向，真是亏本，你欠我的。” “等着你影响到更多世界的时候，再把你捞起来，那时还够本了，但你却停在了这个世界。” “那么就这样吧，这条路你本就走不通也不想走了，我只是来帮你料理后事。” “我知道你还存有一丝侥幸，你还可以去更多的世界，散播你那荒谬可笑的血色之火。虽然那是敌人的力量，在我看来有些刺眼，但借着那火我也能跟着你进入更多世界，获得更多砖石，我们算是共赢。” “只是……你走不动了，我也不喜欢了，就此结束吧。” 随着话语荡起的波动，天顶之上，那一个个世界也随之崩塌，粉碎。 高照只觉灵魂也开始崩裂，永恒金蛇的力量，果然是无从抗拒的。 当绝望抵达终点，灵魂也终于散开时，一点温暖升起，将一缕清灵留住。 那张面孔所在的世界，连同它掌控的力量都渐渐远去，高照沉入到了黝黑的虚无中。 一点点极为细微的金光被他牵引着，随同他一起下沉。 他甚至能在金光中看到一张张面目，都凝固在惊骇与恐怖之中，但眼里又含着热切的期待。 是火！ 是灵魂之火，让他与他珍爱的和在意，并且也接受了这火的所有灵魂关联在一起，并不因永恒金蛇的毁灭而彻底湮灭。 这是在沉向灰烬零点吗？ 高照欣慰的笑了，看来还是有希望的。 回归灰烬零点，获得永恒的真实。 到那时，他应该会忘了异度天宇，忘了自己叫高照。 希伊兰蒂会忘了她是谁，自己是谁。 其他人也一样，会从真实中醒来，忘却了一切。 但这一缕火没有灭，这火仍然让大家紧紧关联在一起。 到时间在新的世界里，他和希伊兰蒂，还有大家，仍然会在一起，继续把这火传下去。 永恒金蛇的贪婪没有尽头，这样的火也永不熄灭。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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