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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风云录》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一节 麒麟虎子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一节 麒麟虎子

万历四十四年二月初二,辽阳总兵府。(也就是辽东镇副总兵,驻地在辽阳,一般称为辽阳总兵。辽东总兵驻地在广宁。)

辽阳总兵刘铤近来非常高兴,自己常年不见的孙子刘云威定下了一门亲事,亲家是辽阳书香大族许家。大明文贵,能与有功名的大家族联姻,对巩固刘家的势力,有莫大的帮助,也是大明武人心中的一种光荣。定好婚期后,刘云威就要来辽阳完婚,想到再有不久就能见到孙子,刘铤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这天夜里,刘挺与儿子刘钊在总兵府设宴,宴请辽阳许家家主、未来的亲家许明伟,准备商议联姻事宜。

宴厅里伶人“咿呀”的唱着昆曲,刘钊拿起酒壶,为许明伟斟酒,“许夫子,今天是家宴,并无外人,请夫子不要见外。听说夫子喜好昆曲,这个戏班可还听得?”

“刘参将客气了,这戏班也还算听得。”许明伟神情坦然,闭着眼轻轻晃着头,应着旋律。

“哈哈,夫子喜欢就好。”刘钊略显尴尬。

许明伟看了看刘钊,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坐在次席遥敬刘铤、刘钊,“老夫承蒙刘总兵厚爱、刘参将赏识,盛宴款待,不胜感激。老夫敬刘总兵、刘参将一杯,请。”

刘铤、刘钊与许明伟共饮一杯,刘铤回礼道:“许夫子客气了。老夫一介武夫,只知杀敌报国,不知诗书文章,还请夫子不要嫌弃我等粗鲁才好。”

许明伟面带微笑,看着刘铤并未言语。刘铤见状,心中稍有不快:哼!一个酸儒而已,分明就是恃才傲物!不就是干过知府吗,现如今致士在家,就是老书生一个,还这般架势。

刘铤敲着桌边,晃动酒杯不再说话。

刘钊见状,心中不禁责怪许明伟持文自傲,起身为二人斟满酒,端起酒杯说道:“承蒙夫子大义相助,军中事物渐有起色,我敬夫子一杯。”说完,刘钊一饮而尽。

“哪里哪里,如今国朝困难、夷狄不尊,老夫虽然已不再为官,但仍应谨守人臣之礼,为国分忧。”说罢,许明伟浅尝辄止。

刘钊又拿起酒壶将酒斟满,期间用余光看了父亲一眼,见刘铤只是自顾吃菜,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略一沉吟,对许明伟说道:“许夫子,末将有一事需向夫子请教。”

“刘参将请讲,请教不敢当。”

“犬子与令千金的婚事业已说定,但是吉日还未确定。夫子您看是不是今日定个章程,也好让总兵府早日准备,好让令千金风光过门。”刘钊说完看着许明伟,并特意在“总兵府”三个字着重了语气。

“呵呵,也好也好。”许明伟当然明白刘钊的意思:虽说大明如今文贵武贱,但刘家好歹也是一镇的副总兵,不是刘家武夫高攀许家,而是总兵府与许家联姻。见刘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许明伟心中不快,但一想:刘家毕竟是本地总兵,自己虽是有功名在身,毕竟已经致仕在家,也不好拿捏的太过。以手扶须,略一沉吟,说道:“五月初五如何,阴阳均和,利于嫁娶,趁此吉日,咱们两家必定喜气充盈,吉顺傍身。”

“好,好。”刘钊见许明伟还算识相,说道:“嫁娶的环节我亲自安排,许夫子请放心。”

“有劳刘参将了。”

“哈哈,来钊儿,咱们父子再敬夫子一杯。”刘铤见婚期定下,暂将心中的不快撇下,举杯向许明伟敬酒。

“不敢,刘总兵、刘参将,咱们共饮此杯。”许明伟一饮而尽,不再与二人细说亲事的细节---自有总兵府操办,三人只是互相敬酒,相互寒暄客套。

许明伟看到刘铤父子虽然对自己十分客气,但并没有像其他武夫那样低三下四的巴结,仅仅是对读书人的尊敬而已,心里的落差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虽说自己是与一镇总兵、参将同饮,但功名的傍身、圣贤的教诲,让许明伟渐渐又孤傲起来。心中好笑:两个武夫只怕心中狂喜吧?能与有功名的读书人联姻,特别是大户豪族,那可是十分光彩的事。

深夜,刘铤微醺依靠在卧榻上,刘钊送走许明伟后,回到书房内,为刘铤端上一碗醒酒汤。“父亲,喝点醒醒酒吧。”

刘铤摆摆手,依旧靠着沉默不语。

刘钊侍立一旁,静候不语。半晌,刘钊询问道:“父亲,今日之事……如何?”

啪!刘铤拍桌而起,“如何?一个酸儒让国朝的规矩惯坏了,还能如何!我堂堂一镇总兵,为国朝征战几十年,难道还是高攀他一个书呆子了?!他手无缚鸡之力,有何处可高傲的!有什么资本在老夫面前装大?”

“父亲息怒。”刘钊见刘铤猛然站起有些摇晃,急忙上前扶其坐下。“父亲,国朝文人金贵,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呵呵,但到了现在也仅仅是面子上的金贵罢了。如今的读书人可不再是雄汉盛唐的文客巨子,文能笔墨传千古、武能灭国扬汉威;如今多是些无用书生,只知道佳人美酒、金银财货。父亲是当世大将,平定南蛮,征讨叛乱,鏖战倭人,那是何等的武功,何苦跟这等腐儒一般见识。况且许家对军中还是有贡献的,置办粮秣兵器出力不小,也就让他一让好了。”

刘铤靠在卧榻闭目养神,也不说话,手搭在案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

半晌,刘挺对刘钊吩咐道:“明日写封家书,派个家人回四川老家一趟,叫咱家的小麒麟尽快过来,准备娶亲。”

“是,父亲。”

“另外,云威以后就跟在你手下历练历练,先做个千总带带兵吧,你把告身准备好。”

刘钊迟疑了一下,说道:“父亲,云威年纪尚小,资历不足。千总之职是否太过了,不如先当个把总,否则难以服众啊。”

刘铤睁开眼,瞪向刘钊。刘钊心中一慌,连忙低头侍立。

“年纪尚小,资历不足?满辽东镇的将官,哪一个在十六岁的时候敢带十八骑闯南蛮大营?资历?资历是要靠战功说话的,不是靠年纪!我辈是刀头舔血的武夫,靠的是战功来服众,不是像腐儒那样靠年纪来倚老卖老!云威的名字怎么来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云—威!我刘家的麒麟子当个千总都不成吗!”

“父亲教训的是。”刘钊见刘铤动怒,心中惶恐,“父亲息怒,我明日就去给兵部行文,疏通关系。”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也乏了。”

刘钊上前将刘铤扶身躺下,将凉茶放在案边,盖灭了灯烛,道了声:“父亲安睡。”倒退出了房间。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许明伟回到府中,独自坐在书房看书、品茗缓解酒气。不知道是不是饮酒多了些,心中总是静不下来。

刘铤父子的言行不住的在脑海回放,那不卑不亢的话语,对于自视甚高的许家家主来说,仿佛是赤裸裸的嘲笑一般。许明伟心中越加烦躁,索性把书扔到一边,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可笑自己之前还数次为刘铤军中捐献过粮草、银钱,两个武夫的架势竟然是要与自己平起平坐一般,简直可恶!”

“啪”许明伟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八宝茶水、景德镇茶杯的碎片撒了一地。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位少女带着一名丫鬟走了进来。

“巧玲,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小姐。”小丫鬟自顾收拾地面。

许明伟见是女儿许婉芯,平日最是疼爱,便转怒为喜,招手说道:“婉儿来了,过来坐。陪爹爹喝喝茶,聊聊天。”

许婉芯是许明伟的小女儿,年芳十六岁,生的玉面凤眼,音若百灵,身段似柳,但却仰慕英雄,敬仰穆桂英这样的女中豪杰。

要说这许婉芯在辽阳城也是有名的。

许婉芯到了婚嫁年纪后,许家的门槛几乎被媒人踩平了,但是最后都以男方放弃收场。不清楚原委的人也许认为是许明伟招婿的条件太苛刻了,以致于男方都知难而退了。其实,这里面的苦只有做父亲的许明伟自己知晓。

许婉芯人是美人的样子,但是心性却是穆桂英的脾气。有人提亲,她便提出要求,彩礼多少皆可,但是男子必须是沙场英雄、国之栋梁,那些只会吟诗対赋,不会骑马拉弓的不可;只会饮酒场面,不知国事安危的不可;只图妻子美色,不知进取上进的不可。

许明伟交往的都是文人、商贾,哪里有符合许家小姐条件的?提亲的人一个个全部铩羽而归。许明伟心中焦急,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言语训斥女儿,却换来许婉芯以剑置地、以死明志。

眼见提亲的人日渐减少,到后来基本没有人再来提亲,许家小姐的事迹也传遍了辽阳城,为此许明伟几乎急的病倒,而许婉芯依旧翻看着穆桂英传,过着大小姐的日子,幻想着英雄夫君。

这种情况一直到这年,许明伟应知府邀请,数次为辽阳驻军募捐粮草,结交了参将刘钊才发生转变。

许婉芯的“轶事”刘钊也有所听闻,但碍于许家是书香门第、文官世家,之前没有过为儿子提亲的想法。

一日,刘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许明伟提起联姻一事。许明伟知道刘钊是辽阳总兵刘铤的独子,联姻对象又是刘铤独孙刘云威,刘家虽是武夫,但有总兵的牌子也不算有辱门面,女儿提出的选夫条件放在武将世家里应该不算什么,当务之急是将女儿嫁出去,否则就真成老姑娘了。于是,许明伟很快答应了下来。刘钊大喜,之后就有了今晚之事。

“喝茶?父亲是想再摔一地碎瓷片吗?”许婉芯站在门口问道。

许明伟略显尴尬,哈哈一笑,也未说什么。

许婉芯看父亲一回来就发了脾气,知道兴许是在刘府触了霉头,笑着看着父亲,说道:“父亲今日赴宴可是尽兴?”

“当然!”

“那就好,女儿还以为父亲压不住总兵府的武将呢。”

“那..那怎么可能。”许明伟被女儿看出心事,脸色憋得通红。

“咯咯咯咯,父亲不必如此。”接着,许婉芯话锋一转,问道:“却不知那刘云威是个怎样的人?”

“哼,也罢。老夫也不跟粗鄙武夫一般见识。”许明伟被女儿一闹,也生不上气了,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人呢,为父还没见到。不过…..。”

许婉芯见父亲故意不说,不由一急,一跺脚,撒娇道:“哎呀,爹爹快说!”

许明伟见女儿的样子不由大笑,说道:“为父只听人说,那刘府一家皆是虎将,刘云威更是悍勇。刘铤老将军身经百战,战无不克,单就当世将才来说,其眼中不曾容得下谁---包括独子刘钊。”

“那刘云威呢?”

“刘铤老将军将他比做刘家的麒麟虎子!”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二节 汉家儿郎巡汉土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二节 汉家儿郎巡汉土

万历四十四年四月,辽河东岸。

这日晌午,一处林子里有规律的分散着几十顶行军帐篷,组成了一个简易营地,几处篝火在营地中呼呼的烧着。一支百十人的建奴鞑子兵正在此休息,红色衣甲镶以白边,赫然是镶红旗的鞑子。

林子里散落着吃完的家禽骨头、抢来的财物,和几具百姓的尸体,血腥味弥漫开来,充斥着营地四周。还有几十名被一串长绳子绑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衣衫褴褛的跪在一边,都是些建奴从附近村子掳掠来的村民,几名女子捂着嘴呜咽着,不敢大声哭泣,生怕惹恼了鞑子一刀把自己砍了。不远处传来鞑子兵的淫笑声,以及女人的痛哭声、呻吟声。

这是一支建奴派出的捕奴队,专门四处掳掠汉民为奴。

营地中间,一个身材矮壮、身高体宽几乎一致的头领正靠在树下睡觉,看其衣甲服色是一名分得拨什库。锁子甲里又穿了一件棉甲,双层甲胄套在的粗壮身体上,好似一只煮好、包紧实的猪肘倚在树下。

“啊~~~”突然一声女人的惨叫传来,凄厉而绝望。叫声惊醒了分得拨什库,一双三角狼眼环视四周:身边的部下依旧在休息、淫乐,远处一个光着膀子的拨什库正向自己走来,同样矮壮的身体布满了刀疤,手上的匕首滴着血,后脑的一小根辫子像一根猪尾巴一样,随着脚步上下摆动着。

“布赫维,怎么回事?!”分得拨什库被吵醒,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桀桀,大人放心,没事。不小心玩死了一个汉女。”

“省着点玩,带回去的汉奴太少了的话,牛录额真那个老东西会责罚咱们的。”

“嗻,贝伦舞大人。”

贝伦舞扭动身体,好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样子像极了蹭着树皮解痒的野猪,“派出去的勇士回来了吗,有消息传回来吗?”贝伦舞问道。

“大人,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在咱们南边还有个村子,叫胡家村,离辽河不远,休息够了咱们再去逛逛?”

“桀桀桀,去逛逛。”贝伦舞阴笑着。

“另外,据探子回报,有一股几十人的明军自沙岭驿地界,向辽河方向来了,打着刘字将旗,看上去十分精悍,咱们是不是注意些。”

“没有必要!”

“哼!精悍?汉人也有精悍的兵卒?笑话!他们就是住在城墙里的牛羊!在我大金勇士面前不堪一击。”

“大人教训的是。”

贝伦舞看看四周,部下基本吃饱喝足了,淫乐的也都穿上了裤子。“桀桀桀,勇士们休息够了。”

贝伦舞起身拿起自己的虎枪,“布赫维,你带二十名勇士押解汉奴、财物向那个村子出发。”

“嗻!”

“我带其他勇士先行一步,咱们村子汇合。”

“桀桀桀,勇士们,开荤啦。”

话分两头。

辽河东岸,胡家村渡口。

一个六、七岁的男童跑向靠在渡口的一艘渡船,边跑边喊:“爷爷,爷爷,吃饭啦,爷爷。”男童身后不远,一个老妇挎着一个竹篮,笑呵呵的跟在后面,“虎子,别跑了,小心摔着了”。

船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船工正坐在船上歇着,听到喊声站起身,笑眯眯的看着男童,向自己的老太婆挥了挥手,跨步下船走了过去,一把抱起跑在前面的男童,“虎子真乖,给爷爷送饭来了?”说完在男童脸上亲了一下,胡子扎的孩子咯咯直笑。

“老头子,快把虎子放下,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别再闪着腰,过来吃饭了。”老妇一边把竹篮子放下,一边向老船工招手说着。老妇将饭食摆在船中的小桌上---三个黑面馒头,两碗白粥,一壶清水。

“没事,我老头子年纪是大了,但也还有些力气,呵呵。”

“呵呵,老倔头子,还不服老。”

如今辽东的日子虽说大不如前,但自家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儿子、儿媳勤奋种地,老伴渡口撑船,一家人虽然不富,但很有奔头。

老两口坐在船上,唠着家常,吃着午饭。男童在船中玩耍,贪玩的孩童不时撩起水花,溅到了老夫妇,三口发出一阵欢笑。河风不时吹过,河面泛起涟漪,渡口一派安详。

午后,老妇带着男童返回村子,“老头子,傍晚早些回来,等儿子、儿媳下地回来,咱们一家吃一顿白面馒头。”

“哎,好!我再去对岸看看有没有人过河就回家。”老人看着老妇领着男童的背影,想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一脸的幸福。

时光倒回半日,辽东沙岭驿地界。

关外的平原上已经长出了青草,平原的青绿与点缀其中的树林向天边延伸,一望无边。一幅塞北画卷。

飞鸟自天边飞过,不时清唱,突然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转眼飞入树林不见了。不远处,一队数十人的铁骑呼啸而过。一人双马,人人兵甲齐备,彪悍异常,马是披挂马甲的精壮战马,人是百战余生的孔武精卒!

为首一人,年仅十八,身高五尺五(明末一尺等于34.2厘米),双眉如剑,面若武穆,虎背熊腰,一身肌肉好像快要将铠甲崩开一样,给人一种猛虎噬人般的压迫感。这人端坐马上,头戴八瓣黄铜明铁盔,身穿镶金曳撒甲,手提破甲点钢枪,鞍挂铁胎雕翎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接到书信赶往辽阳成亲的刘云威。

在刘云威身后,并肩排着四员年纪相仿的骁将:

一将名叫陆英,此人气韵沉着,手拿铁胎强弓,身背大黄硬弩,竟是神射手,所带家丁都是善射之兵;

一将名叫赵开山,此人怒发须张,好似猛张飞一般,手提开山大斧,马鞍上挂着两颗狼头,鲜血淋漓;

一将名叫吴兴,此人腰挎斩马长刀,沉默寡言,坐在马上显得不太自在,一身双层重甲。身后家丁同样身穿双层重甲,二丈长矛(将近七米)、斩马长刀各半,一看便是步战劲卒;

一将名叫温破虏,此人手执长槊,臂长如猿,马术精湛,是一员骑战猛将,所辖家丁尽皆马术精湛,都是骑战好手。

此四人都是刘家的家将,自幼与刘云威一起长大。两年前在四川时,遇到土司叛乱,刘云威与四人带着家丁、族中子弟共十八人,同杀贼、共征战,连破南蛮土司,一时威名大振。五人情同兄弟,刘云威此次远赴辽阳,四将各带十五名精锐家丁随行。

此时,刘云威在一处小山包停下,一举枪,身后四将与家丁一共六十四骑一齐停下,没有丝毫杂乱,没有一声声响,整齐划一!

温破虏策马上前,对刘云威说道:“大哥,这里是沙岭驿的地界。咱们再往前就是辽河了。”温破虏是夜不收出身,赴辽之前看过辽东地形图册,一路上又不时侦查,所以对地形十分熟悉。

“咱们接下来怎么走?”刘云威问道。

“大哥,咱们前几天自东向西走,接下来就要向南走了,走西平堡、东昌堡一线,之后再转向往东北走,就是辽阳了。”

“为什么不继续向北,一直往辽阳的方向走?非要绕这么远的弯路?”

“大哥,再往前走有建奴时常出没,不安全。”

“建奴?这里离赫图阿拉有数百里,建奴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是建奴的小队游骑。据夜不收回报,这附近的村子很多都遭到了洗劫。”

刘云威听完,看着前方不再说话,心中盘算着:都说建奴凶悍异常,不知比南蛮土司兵如何。如今建奴猖獗,不如巡游于辽河,趁机会斩获些建奴首级。不过还要说服他们四人才行。

“大哥在想什么?”陆英问道。

刘云威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在想,这辽河是什么地界。”

“大哥糊涂了?辽河在辽东啊。”赵开山的大嗓门响起。

温破虏平日总跟赵开山打闹,见其说话忍不住又来消遣他:“我说赵大斧子,你小子属叫驴的,这么大的嗓门?大哥会不知道辽河在辽东?大哥的意思是,辽河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大哥是想到了什么?”陆英又问了一句。吴兴三人也是看着刘云威等着下文。

刘云威没回答,而是用枪指着前方,继续问道:“这里是辽东对吗?”

“是!”四人答道。

“那辽东是蛮荒之所,还是汉家之地?”

“当然是国朝的疆土,汉家的土地!”四人大声叫道。

“那就对了!”刘云威看着四人,说道:“我们不走西平堡、东昌堡一线绕远。我们往东北方向走,过辽河,直接去辽阳。”

“可是大哥……”

“不用说了。”刘云威对着温破虏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安排的路线安全、稳妥。但是破虏你记住了,你们大家都记住了,我们是武人,是大明的将兵!”

刘云威再次用枪指着前方的草原,说道:“这里是大明的土地,难道在汉疆唐土上我们还要躲着建奴走?害怕遇到建奴就绕道而行,我大明的武人难道连在自家地盘赶路的胆子都没有了吗?那还何谈杀胡卫国!”

赵开山喝一声好,叫道:“大哥说得对!咱们怕过谁啊,十几个人就敢冲杀几百蛮子,一群鞑子遇到了杀了便是。”

“大哥,此去辽阳是为了给大哥成亲,不是征伐,还是稳妥一些吧。”吴兴劝到。

“只怕建奴不是南蛮啊,听闻北虏十分凶悍。”陆英担忧道。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建奴凶悍也许是真的,但我们也不是泥捏的。真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众人见状不再相劝。

“破虏。”

“大哥,什么事?”

“咱们就往辽河走,过了辽河离辽阳还远吗?”

温破虏想了一下,说道:“过了辽河,前面还有哈喇河,过了哈喇河再往前就是长宁堡,由长宁堡往东北走就是辽阳。不耽搁的话,快马大约数日行程。”

“好,路线就这么定了。咱们要是真的遇到建奴,就叫他们知道知道,我大明武人的手段。”

“也好,信中也说,老将军会让咱们留在辽东。这次真要遇到建奴,咱们拼杀一番,就当试敌虚实了。”陆英说道。

“对,没错。”众人附和道。

“出发!汉家猛士巡汉土,建奴鞑虏尽诛之!走!”刘云威长枪向前一指,铁骑如猛龙入云,呼啸而出。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三节 血腥的胡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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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三节 血腥的胡家村

贝伦舞决定前往胡家村劫掠一番后,带着八十多个鞑子兵先行出发,当日下午赶到了胡家村外。

看着一派安详的村子,贝伦舞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桀桀桀,勇士们!这么多的汉奴正等着咱们呢。”

“哈哈哈。”贝伦舞身后的兵卒哄笑起来。

“传令下去!进村后一炷香时间内,财货任取、汉女任玩,老东西、小东西就地处理掉。逃跑者,杀!反抗者,杀!。一炷香后,将剩下的青壮汉奴集中起来。”

“吼!吼!吼!”一群噬人的野兽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兴奋地嚎叫着。

“冲进去!”贝伦舞一挥手,率先向着胡家村冲了过去。

八十多人的铁骑呼啸着奔跑着,卷起的烟尘遮住了半边天空,好似乌云压城一般,仿佛预示了胡家村的悲惨命运。

正在村外耕作的村民听见战马奔跑的动静,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只见一片遮天蔽日的烟尘向自己滚了过来,烟尘中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建奴像恶鬼一样嚎叫着、飞奔着。

“天啊!是鞑子!是鞑子!鞑子兵来了,快跑啊!”

村民惊恐的向村里跑去,鞑子来了的消息就像瘟疫一般,扩散开来,恐惧弥漫在胡家村上空。

村子里,男人的叫喊声、女人惊恐的尖叫声、老人孩子无助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地狱里万鬼哀嚎一般。

贝伦舞冲进村子,看见前面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正在惊恐的跑着。“哈哈,爷爷我先来快活快活。”说完,贝伦舞怪叫着冲向少女。

少女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一看,见到一个鞑子向自己冲了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

贝伦舞策马从少女一旁闪过,一俯身,把少女抓了起来,横放在马背上。一双脏手不停的在少女身上摸索着。

“救命啊!爹,救救我”

少女不停地哭闹着,贝伦舞坐在马上被少女的哭喊声弄得心烦,一把将少女扔到了地上。少女跌落在地,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着向前跑着,企图逃出生天。

贝伦舞看着少女徒劳的向前跑着,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双脚一夹马腹策马向前,手中虎枪一挺,冰冷的枪头穿过了少女的胸膛。少女还未断气,贝伦舞将虎枪一甩,少女就被一枪挑飞,重重的砸在地上。几个建奴策马而过,马蹄溅起了几朵血花,将少女踩得残破不全。

贝伦舞看了看四周,手下大部分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纵情发泄着兽性,小部分绕着村子飞驰,不时射杀逃跑的村民。见大势已定,贝伦舞便任由手下行事,自己也去找乐子了。

“娘!娘!”一名壮年汉子带着五名农夫跑进了一处院舍,一名老妇人听见喊声迎了出来---正是老船工的老伴。

“大壮啊,这是怎么了?村子里怎么打打杀杀的?”

“娘,虎子跟他娘呢?”

“在屋里躲着呢。到底出什么事了?”老妇人焦急的问道。

“杀千刀的鞑子进村了!”

“啊!老天爷啊!”老妇人一听,双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这时,从屋里跑出来一名妇人和一个男童,见到老妇人倒在地上,急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

“他爹,是鞑子来了?”妇人颤抖的问道。

汉子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那可怎么办啊!”妇人抱着男童低声啼哭起来。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院子的木门被撞开,三个建奴冲了进来。

“桀桀桀,好水灵的女人,我留下先享用了。”一个马甲阴笑道,又指着大壮等人说道,“把这几个尼堪绑起来,送到村口。那个老不死的和小崽子就地处理掉。”

两个步甲阴笑着,一个拔刀向老妇人走了过去,另一个将一根绳子扔到大壮身前,用刀一指,示意大壮将其他人绑起来。

老妇人和儿媳、男童此刻已经吓傻了,呆呆的抽泣着。大壮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就算听不懂建奴的胡话,也能猜出他们要干什么。

大壮的心不断下沉,眼看生机将绝,心想:横竖活不了了,就算我能活着,那也是给鞑子当奴才!老母、妻儿那是万万活不了的,那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别看大壮平日里只是个老实的农民,到了生死关头倒也有几分决绝。他看了看身边的五名村民,他们同样紧张的盯着建奴。

大壮一把抄起身旁的锄头横在胸前,双眼一扫身旁的五名村民。几人平时就十分要好,此时更是心意相通。见大壮准备反抗入侵家园的饿狼,五人全都抄起身边的农具,他们同样选择了以死相拼---没有丝毫犹豫!

三个建奴看见大壮几人的动作不由一愣,他们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几个农民居然敢反抗!

也许建奴们忘了,大壮他们是农民,他们胆小、懦弱,他们淳朴、善良。但是,他们还是汉人!曾经一汉敌五胡的汉人!汉!这是一个让世界惧怕了千年的伟大民族!

大壮他们即便再懦弱也会记住祖先的教诲:家中的父母、身边的妻小和脚下的土地,不容鞑虏侵犯!这是要用生命来捍卫的!

与此同时,院外猛然喧嚣起来,之前村民的哭喊声、建奴的马蹄声,演变成了厮杀声-----村民们全都起来捍卫家园了!

平日里温顺的农民,面对丧心病狂的鞑虏,居然也敢于反抗,也会变得悍不畏死!他们拿着农具、菜刀、木棍,甚至是赤手空拳的冲向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建奴。农夫们不断死去,但是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身后就是妻儿老小,脚下就是家乡国土,他们无路可退!

闯进院里的三个建奴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变化,当下有些迟疑。

大壮几人看准时机一拥而上,那三个建奴拔刀迎战,一时间院子里杀声一片。靠着血勇之气,大壮几人与身经百战的建奴拼杀着,不惧生死,一往无前!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壮等人渐渐力不从心,毕竟未经训练的良善百姓怎能与常年杀戮的强盗抗争,不多时已经有三人被建奴杀死。

大壮身上也被砍中两处,献血染透了衣服,剧痛使他抽了一口冷气,但是不能退缩,妻儿老母就在屋内!

大壮继续挥舞着锄头向那个马甲砸去,马甲用刀一架,挡开了锄头,飞起一脚将大壮踢飞,接着迈步上前顺势要将大壮一刀枭首。大壮仰面躺在地上,看见马甲已到眼前举刀就砍,也顾不上疼痛,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旁边的一个农夫见状拿着木棍冲了上去想要帮忙,马甲不闪不躲,待到跟前手起刀落,连人带棍一刀两断。

大壮退到屋子门口,堵在了门前。此时大壮看到仅剩的两名同伴也在疲于招架,大壮内心是绝望的,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片刻,院子里的厮杀就结束了,其他五名同伴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三个建奴,只有一个被镰刀砍伤了手臂。大壮的心好像掉进了冰洞里,正在急速下沉。院外的厮杀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汉狗,竟然敢反抗,不知死活!”马甲恼怒的说着。

大壮自知今日已无生机,回头对妻子说道:“他娘,一会自己上路!”看了一眼老母、儿子,不再回头,挥舞着锄头冲向了建奴。

两个步甲就要上前,马甲拦住了他们,自己上前挥刀就砍,一把将大壮手中的锄头砍断,连带砍断了大壮的右臂。

大壮捂着断臂,倒在了血泊里。马甲一脚踩住大壮的头,用力的把大壮往血土里踩,愤恨的说到:“让你反抗!白白坏了爷爷的好兴致。”

“贱种鞑子!早晚有一天,朝廷的大军会灭了你们,你们不得好死!”大壮怒吼着。

“哼!朝廷,哈哈哈。”说着马甲一刀刺进了大壮的胸膛,“扫兴!把这几个尸体堆到屋子里,连那个老太婆一起烧了。”

马甲淫笑着进到屋子里,一把扛起大壮的媳妇就走,妇人看到大壮惨死,失声尖叫着,不停的拍打着、挣扎着,但都无济于事。马甲将她扔到院子里,撕扯着妇人的衣服,不一会就将其剥光了。另外两个鞑子一边将尸体搬进屋子,一边大声淫笑着,嘴里不时说着粗鄙不堪的胡语。

此时,妇人想起了大壮临死时的话:“自己上路!”,突然对着马甲的裆部猛踢一脚,马甲猝不及防,痛苦的歪在了一边。妇人看着遍地死尸的家,发疯似得笑着,笑的建奴心底有些发毛。

“杀啊!杀鞑子!杀!”吼叫着,妇人一头撞在墙上,血溅五步。

马甲站了起来,疼痛得有些直不起腰来,“他娘的,这个村子的汉人都疯了吗。”看着血淋淋的妇人尸体,马甲心有不甘,拿起一根木棍,狠狠的插入妇人下体,仿佛要将心中的恼怒、妇人临死时的怒吼带来的些许惊恐,全都发泄出去一样。

“娘,鞑子不许打我娘。”虎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跑向了妇人。

马甲看见虎子,一把将虎子夹在腋下,来到院子外的一棵老树下,面部狰狞的阴笑着,“桀桀桀,敢让老子不痛快,老子就让你这汉狗一家子都痛快痛快!”说罢,把绳子套在虎子的脖子上,一头绕过树梢猛地一拉,就将虎子吊在了树上。

看着不断挣扎的虎子,马甲肆意的笑着,仿佛在看什么逗乐的事,周围其他建奴见到,也仿佛发现了什么,开始四处寻找小孩。

此时,老妇人双眼无神的倒在屋子里,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呆呆的看着大壮等人的尸体被抬了进来,看着虎子被吊死,就连建奴往自己身上倒干草都无动于衷。

两个建奴准备好干草后,找来一支火把,随手往屋子里一扔,大火顿时蔓延开来。老妇人这时回过神来,爬向大壮,费力的将儿子抱在怀里,轻声唱着歌谣。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根本无视烈火的焚烧。

两个建奴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汉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堪,汉人也是有血性的。两个建奴似乎透过熊熊烈火看到了汉卒唐骑向着自己呼啸杀来。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丝恐惧。

“哈哈,老婆子在地狱等着你们!在地狱等你们!鞑子!你们一个都剩不下,都要下地狱!谁也跑不了!”

两个建奴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大火越来越旺,整个院子都被大火吞噬了。

贝伦舞在村民反抗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凡是敢于反抗的汉人,全部格杀勿论。他以为只要杀几个比较勇敢的,其他村民就会屈服,但是他错了。村民的怒火显然超出了贝伦舞的预料。

不但全村的男人拿起了武器,就连壮妇、老人都与手下的勇士战成一团。自己从别处掳掠来的汉奴,也趁乱挣脱了绳子,怒吼着向自己冲来。

转眼间,震慑的杀戮演变成了血腥的屠村!

不久,胡家村的厮杀已经结束,全村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汉人。

贝伦舞骑在马上,回想刚才的厮杀,饶是自己久经战阵,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汉人的勇武。这些汉人没人求饶,他们好像不惧生死一般。看着地上的尸体,贝伦舞打了一个寒战。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了一丝胆怯,贝伦舞有些恼怒,这是由恐惧引发的恼怒。

“这些尼堪都着了魔了吗,他们真的不怕死吗?”贝伦舞想不明白,为什么懦弱的汉人突然变得不怕死了。

但想到自己这次不但抓到的汉奴全都没了,还因为村民的反抗导致十多个勇士受伤、两个战死。贝伦舞明白自己回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皮鞭会让自己在床上爬上一个月。

“这次真是晦气,一村子的邪魔。”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先离开吧。”布赫维说道。

贝伦舞看了看天色说道:“集合勇士们,先回晌午休息的树林过夜,明日再去别处逛逛。”

“遮。”

“我就不信,全辽东的汉人都是邪魔!”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四节 老船工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四节 老船工

经过半天的飞奔,刘云威一众于晌午到达辽河西岸。此时的辽河由于天气干燥、炎热,河面已经不是十分宽阔,但也未到可以策马渡河的地步。众人查看四周:没有渡口、船只,一时找不到过河的办法。

“这鬼天气,要把人烤熟了,这才五月了啊。前几年这个时候都还冷的要死呢。”赵开山赶了半天的路,又不见船只,心中烦躁,骂骂咧咧的叫到。

“斧子,别咧咧了,咱们先别找了,休息休息喘口气。大家就地休息,吃点东西。”刘云威说道。

四将带着手下将战马安顿好,用缰绳连在一起、围在外围,组成一个简易的“战马墙”,充当临时拒马。之后一小部分家丁取出草料开始喂马,大部分人抓紧时间休息、吃干粮。

刘云威与陆英、吴兴、赵开山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休息,唯独没见到温破虏,看了看四周也没见到人,便问道:“破虏去哪了?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大哥吃东西吧,别操心了。我看见那小子准备马匹呢,说要带人再去找过河的地方。”赵开山嘴里堵着干粮,含糊不清的说着。

正说着,温破虏走了过来,嘴里鼓鼓囊囊的嚼着什么。身后还有五名家丁整装待发。

刘云威将手中的水囊扔了过去,温破虏接过来猛灌了一大口,用衣角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说道:“大哥,找不到过河的地方我还是不放心。要是拖到晚上,就只能在这露天宿营了,现在保不齐有鞑子出没,那可不安全。你们先休息,我带几个兄弟再去找找。”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好,破虏你们小心点,尽早回来。”

“放心吧,大哥。”

“温大猴子,别遇到鞑子把小命丢了,哈哈。”赵开山的破锣嗓子响了起来。温破虏善骑术,双臂长于常人,打开双臂好似猿猴,所以赵开山叫温破虏为温大猴子,以反击其称呼自己为赵大斧子。

“赵大斧子,你死了爷爷也死不了。”温破虏叫到。

“哈哈。”刘云威等人见二人斗嘴,大笑起来。

斗完嘴,温破虏转身上马,带着五名家丁冲出了“马墙”。

温破虏走后,几人坐下继续吃干粮。刘云威三两下吃光了手中的干粮,接过陆英递过来的水囊,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清水冷冽入肺,刘云威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这该死的天气。”刘云威望着日头心中骂道。

“吃完了赶紧休息,大家休息两个时辰。陆英你安排兄弟们加强警戒。”

“是,大哥。我去安排下,你也休息下吧。”陆英转身安排去了。

刘云威点点头,怀里抱着破甲枪,靠在战马边闭目养神,过了一会便浅浅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兴叫醒了刘云威:“大哥,破虏回来了。”

“有什么消息?找到渡口了吗?”刘云威抹了抹脸上的油汗问道。

“找到了,在南边八、九里有一处渡口。详细的破虏还没来得及说呢,大哥直接问他吧。”

说着,温破虏走了过来,烈日炎炎将他的脸晒得很红,赵开山看见忍不住又大笑起来:“哈哈哈,温大猴子,你的猴屁股也太红了。”

“懒得理你。”

温破虏急着向刘云威禀报情况,也没了跟赵开山斗嘴的心思。

“具体情况如何?”刘云威问道。

“大哥,由此向南八、九里,有一处渡口。我们在渡口找到了一艘渡船和一位老船工,我派了三个兄弟守在那里。”

“好。”

“大哥,还有更好的。”

“还有什么好消息?”刘云威问道,众人也看向温破虏。

温破虏笑着说道:“大哥,据那个老船工说,河东不远有个村子,叫胡家村,老船工就是胡家村的。咱们赶路到此人马疲惫,等过了河,天色也该晚了。咱们正好到胡家村宿营,兄弟们今晚能吃顿热饭,睡个好觉了。”

“好!”

“太棒了!”

“这下不用吃干粮了。”

刘云威摆了摆手,众人便安静下来。

刘云威拍了拍温破虏的肩膀,“破虏干得好。”说完,对几人下令道:“传令下去,马上出发,赶往渡口。”

“遵命!”四将齐声应道。

傍晚,刘云威等人赶到渡口。刘云威看了看不算大的渡船,一次也就能送十多人过去,要四、五个来回才能渡完。

“大哥,这个渡口是附近方圆几十里唯一一个能过河的了,船是小了点,不过也没法子。”温破虏在一旁说道。

刘云威点了点头,“我明白。”说完,对吴兴说道:“你带一船兄弟先过河,守在对岸。”

“是。”

“其他人就地休息。”刘云威又对陆英、赵开山、温破虏说道:“等船回来,你们三人每人带一队兄弟,分批过河。我压后。”

“是。”三人应道。

夕阳西下,刘云威、赵开山带着最后一批家丁坐船向东岸划去。

刘云威看着老船工这么大年纪,来回摆渡数次实在不易,便问道:“老丈,您老高寿了?”

“呵呵,回将军,高寿可不敢当。老朽五十有八了。”

“这么大年纪还在摆渡,不容易啊。”

“是辛苦了些,不过一般下午差不多就回家了,一天也干不了多久。”

“那今天耽搁您老回家了。”

“呵呵,不耽搁、不耽搁,只可惜了不能跟家人一起吃饭了。”老船工说着一脸的惋惜。

刘云威看在眼里,便叫赵开山掏出五钱银子给了老船工。

“老丈,这是我家将军给的,拿着。”

老船工接过银子十分激动,自己从傍晚忙到入夜时分,本就十分辛苦。看天色晚饭是来不及跟家人一起吃了,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将兵,也不敢说什么。原本以为遇到这群当兵的,不被欺负就不错了,没指着能给钱,就认倒霉出点力气算了。没想到竟然给了五钱银子,自己一个月也挣不下这么多啊!

老船工将银子收好,一边摇着船橹,一边道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愿将军公候百代!”看架势,老船工要不是手里摇着船橹,此刻已是跪下磕头了。

“老人家不必如此。”刘云威见状,连连罢手劝道。

“我听说老丈是胡家村人?”刘云威坐船无事,便继续与老船工攀谈起来。

“回将军,老朽是胡家村人。”

“老丈家里还有什么人?生计怎么样?”

“回将军的话,老朽家里还有老婆子,儿子、媳妇也还孝顺,生了个小孙子十分懂事。生活勉强可以维持。”说到孙子,老船工的嘴角不由上扬起来。

刘云威点点头,老船工的话让自己想起了祖父和父亲,已经几年不见了,不知道祖父和父亲现在怎么样了。看着周围漆黑的河面,刘云威陷入了回忆。

“老丈,可听说附近有鞑子出没?”赵开山耐不住寂寞,也攀谈道。

“回军爷,有,怎么没有。”老船工听到“鞑子”两个字,似乎打了一个激灵,说道:“我们胡家村再往北,有个村子叫许家务。就在前不久,这个村子没了。”

“没了?怎么回事?” 赵开山吃了一惊,问道。

刘云威听到,也是一惊,看着老船工等着下文。

“如今,经常有小股的鞑子兵四处劫掠。前不久,就是一伙鞑子兵洗劫了许家务。听说青壮男人、女人被掳掠为家奴,小孩、老人直接就被杀了。好多年轻的女人当场就被糟蹋了,还有直接糟蹋死的,太惨了。好端端的一个村子,一夜之间就灭了。”老船工像是回忆噩梦一样。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害怕,老船工不住地打着哆嗦。

“入他娘的狗鞑子!”赵开山听完大骂起来。船上的家丁全都怒骂不止。

刘云威脸色铁青,握着腰刀的手紧紧的攥着,咔咔作响。

老船工似乎不愿再谈论鞑子,害怕勾起恐怖的回忆,便专心撑船,不再言语。船上只剩下赵开山和家丁们的怒骂声。而刘云威则在思索着什么。

不久,渡船靠岸。

刘云威见天色昏暗,心想:恐怕要赶夜路了,便问温破虏:“破虏,胡家村还有多远?”

温破虏答道:“不远了,也就三、四里路。”

老船工见这群军爷要去胡家村,连忙上前说道:“这位将军,老朽路熟,老朽可以给您带路。”

“那就有劳老丈了。”刘云威说道,“准备出发。”

老船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客气的官兵,心中感激。于是跑到前头,准备带路。

“老丈可会骑马?”温破虏见老船工竟是准备徒步带路,连忙上前问道。

“回军爷,老朽会骑。”

“来人,给老丈牵匹马来。”温破虏又对老船工说道:“老丈请上马,咱们赶路要紧。”

“军爷说的是。”

一行人向胡家村赶去。

路上,陆英等人见刘云威脸色不善、一言不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向与刘云威同坐一船的赵开山询问。

“日他娘的,这群骚鞑子,建奴狗。”赵开山先大骂了一通,才将许家务的遭遇又讲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无不气愤。一时间怒骂声不绝于耳,建奴鞑子的祖宗十八代、亲朋好友、家中女性全都被问候数遍。

“安静!”

刘云威怒喝一声,队伍霎时鸦雀无声。

“留着力气,这一路有机会让你们发泄!”

四员骁将、六十名悍卒将心中怒火积压在胸。他们知道,如若遇到建奴,心中怒火将通过手中的兵器,将下等的、野蛮的建奴撕碎、焚尽!

当夜戌时,众人赶到了胡家村,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此时,整个胡家村化为了废墟,村子遍地都是尸体,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还有几具一丝不挂的女子尸体,显然临死之前受尽了折磨。一间被烧毁的屋子里,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蜷抱在一起。村中的老树上,还吊着十几个孩子,单薄的身躯像风铃一样随风摇摆着。

“天杀的建奴!啊!”刘云威怒吼着、咆哮着、发疯着。他此刻恨不得将建奴灭族,将所有的建奴斩首、剥皮、挫骨扬灰。四将们、家丁们也都咆哮着,大家冲进村子试图寻找幸存者,但是村子仿佛是地狱一样,毫无生机。

“天啊!”老船工看到那间被烧毁的屋子就是自己的家,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从残存的衣服辨认出了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老伴、儿子;儿媳倒在屋子外面的血泊里,一丝不挂、死不瞑目,一根木棍插在下体,惨不忍睹。突然,老船工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四下寻找。

“虎子!虎子!你在那?在哪啊”老船工哭喊着,找到老树下,他看见树上挂着十几个孩子,最上面的树梢上挂着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孙子。

“鞑子!不得好死啊!”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五节 以胡之血祭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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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五节 以胡之血祭义民

众人到达胡家村时已是戌时,刘云威一面派出夜不收查探建奴动向,并加强戒备;一面命家丁寻找幸存者,并收殓死难村民。家丁们忙碌到临近午夜,才将村民们的遗体收敛完毕,却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

夜空中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乌云遮住了一切。夜幕下的胡家村寂静而沉闷,残垣断壁间血迹斑斑。村子里到处都是大火熄灭后留下的黑色墙壁、断木,像鬼魅一样矗立着。昔日祥和的村子,此时变成了修罗场。

刘云威与四将围坐在篝火旁,火堆中的火焰跳动着,木柴不时劈啪作响,火光映在几人的脸上阴晴不定。

家丁们三三两两散坐在四周。没有人入睡,没有人说笑,每个人都沉浸在震惊中,这些百战余生的悍卒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无论是南蛮、匪类还是倭人,都不及建奴凶残、不及建奴灭绝人性。家丁们的心中还有满腔的怒火,这是对鞑虏的彻骨之恨,这是大明武人对鞑虏暴行的愤怒。而不远处,老船工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时传来。

“大哥,明岗、暗哨已经布置好了。夜不收也撒出去了,从着火的痕迹看,建奴离开的时间不长,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帮杂碎。”温破虏首先打破了沉寂。

刘云威点了点头。

“大哥,我和吴兴带着大家将村子找遍了,没有一个活口。”陆英沉痛地说道。

刘云威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又阴暗了几分。

“大哥,还有一点。我看了一下,村子里遍布打斗的痕迹,可见鞑子来的时候遭到了村民们的抵抗,这些村民都是战死的,都是好样的!”吴兴补充道。

刘云威点了点头,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大哥,咱们怎么办?找到鞑子后,是监视鞑子的动向,保证前路的安全,还是寻机干掉这帮畜生?”温破虏问道。

刘云威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刘云威的心中有些矛盾:“都说建奴凶悍异常,此地建奴又十分猖獗,此番我只带了六十家丁,遇到建奴大队人马绝讨不到好,所以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继续赶往辽阳,以免节外生枝。”

刘云威想到这里,看了看四周,不提四员家将,就连那六十家丁都是个个怒容满面。“难道我说去辽阳就真的能去吗?就算我能说服手下,我能说明自己吗?”

这时,正在哭泣的老船工听到几人的议论,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将军啊,老头子我给将军磕头了,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这么多条人命全没啦!”说完,老船工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不一会额头就鲜血淋漓。

刘云威看了看老船工,心中冒出了一个疑问,“老船工以及这里的村民明知道建奴猖獗,为何不迁走?”

“是了,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不会舍弃家园,他们会为保护家园而死。这里是他们的家,可这里不也是大明吗?我是大明辽阳总兵的孙子,是大明的武人,我理应为国守土。我不必说服任何人!暂时不能去辽阳,必须将这股建奴灭掉。”

赵开山见刘云威一言不发,不知其心中所想,心中焦急,猛的站了起来叫到:“大哥,咱们到底是什么章程?你倒是说话啊?”

刘云威没有理会赵开山,而是抬起头,看着不见星、月的夜空,“就用我手中的长枪,刺破建奴这腥膻的乌云吧。”

吴兴见刘云威若有所思,拽了拽赵开山,微微摇头示意。

“唉!”赵开山用力一顿脚,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刘云威站起身来,看了看身边的四将,又看了看四周的家丁、不住磕头的老船工。刘云威走到了一处高台上。四将见刘云威一脸坚定,心中明白:将军要宣布下一步的命令了。于是紧随其后站到了高台之下。

“斧子,把大家都叫过来。”刘云威声音低沉的说道,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四将虽是刘家的家将,但与刘云威一起长大,对刘云威的脾气秉性知根知底。此时一听刘云威说话的语气:冷静中蕴含着雷霆之怒!就知道这群建奴绝无生机了!

赵开山兴奋的怪叫一声,“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的大哥,这才是刘家的麒麟虎子!”转身跑去传令,边跑边喊:“集合!集合!抄家伙,杀鞑子啦!”

赵开山的喊声就像倒入烈火中的猛油,瞬间引爆了家丁们心中压抑的怒火。

这些家丁平日也许会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他们绝不是良善之辈。但是在今日见识了建奴的暴行之后、见到胡家村村民的惨状之后,他们被彻底激怒了。

因为家丁们知道:自己原本不在乎、甚至会欺压的百姓是大明的子民、是自己的同胞;脚下贫穷的村子就是家国:这些是需要自己用命捍卫的,哪怕自己再不堪,自己也是大明的武人!

建奴屠杀大明的百姓、践踏大明的疆土,其暴行像一记记耳光打在脸上,这是大明武人的耻辱!必须用建奴的鲜血来洗刷!

家丁们迅速拿好兵器,向高台跑去。只片刻,六十只准备嗜人的猛虎就全副武装,集结完毕。

刘云威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肃穆的人群:四员猛将在注视着自己,六十名悍卒在注视着自己,渴望报仇的老船工在注视着自己。他们在等待自己的命令,可以让建奴得到审判、让死难的百姓得到安息的命令。

“将士们!兄弟们!”刘云威愤怒的吼道。

“我们是大明的武人,我们本该用手中的战刀征伐鞑虏,用我们的身躯保卫百姓。可是今日,胡家村整村的无辜百姓死在我们面前,死在了建奴的手里!”

“这是耻辱,这是我们的奇耻大辱!”刘云威说到这,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一拳打在旁边的断墙上,“轰”的一声,半人高的土坯轰然倒塌。

“你们也看到了,胡家村的百姓们面对建奴没有屈服,他们以死相拼,他们以死殉国!他们是我大明的荣耀!”

“现在,胡家村的百姓用生命赢得了自己的荣耀。那我们呢?我们要做的是雪耻!用建奴的首级来祭奠死难的百姓,用鞑虏的鲜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雪耻!雪耻!”

“干死这帮鞑子!”

四员猛将怒吼着,家丁们怒吼着,老船工也在怒吼着。复仇、雪耻的怒火,在此刻被引爆了,仿佛要吞噬一切。

“温破虏听令!”

“末将在!”

“夜不收找到建奴踪迹后,马上来报。”

“得令!”

“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开战!。”

“遵命!”众人应道。

凌晨时分,刘云威被一阵狼嚎惊醒,他看了看周围,一些家丁已经陆续起身收拾行装,大部分还在吃着干粮。刘云威看了看天色,知道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于是活动活动手脚,也找出干粮吃了起来。

这时,温破虏派出去的一名夜不收赶了回来。温破虏上前询问了几句,就带其找到了刘云威。

“大哥,有消息了!”温破虏的声音不高,但是周围的人却全都听见了,大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向那边。老船工扶着一面墙,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看着那边,急切的等着确切的消息。

陆英、吴兴和赵开山也急忙走过来,刘云威向他们招了招手,随即向夜不收问道:“找到建奴了吗?”

一名夜不收答道:“回将军,找到了,找到这帮畜生了。”

“在哪?”

“就在胡家村以北十里,建奴在一处树林宿营,我留下一个兄弟在那里盯着,就赶紧回来报信了。”

“建奴有多少人,具体情况怎样?”

“看不太仔细,不过应该在百人左右,镶红旗的鞑子。披甲的大约有三成多,每人双马。”

“可发现被掳掠的百姓?”刘云威问道。

“并无百姓。”

刘云威来回踱步盘算着什么。

温破虏拍了拍夜不收,说道:“辛苦了,快去休息下,不久就要出发了。”

“是,大人。”

这时,刘云威想到了什么,对老船工招了招手。老船工本就注视着这边,见状急忙跑过来,“将军何事,请将军吩咐。”

“老丈,胡家村附近可还有其他村子?”

“附近的村子只有东沟村了,在此东北十多里。其他的不是被鞑子祸害了,就是逃到别处了。”

听完,刘云威用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大家看,这里是胡家村,这里是鞑子的所在,而这里是东沟村。”

众人看向地上的图,只见三个地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陆英说道:“大人的意思是,鞑子会再去东沟村?”

“没错!鞑子那边并无被掳走的百姓,他们四处劫掠为的就是抢夺人口、搜刮财物。如今,他们在胡家村遭到村民的反抗一无所获,绝不会空手而回。”

刘云威说着,用手一指代表东沟村的圆圈:“老船工也说了,胡家村附近只剩下东沟村一处村子,鞑子一定会去。”

“大哥,那咱们接下来如何行动?”赵开山问道。

“追着鞑子跑,肯定是追不上的,万一暴露了踪迹,鞑子以多击少咱们还要吃亏。所以,咱们直接去东沟村,在哪里痛击鞑虏。”

“好。”

“没错,就这样。”

刘云威看了看四将,喝令道:“诸将听令!”

“末将在。”四人齐声应道。

“整顿兵备,马上出发,前往东沟村。”

“遵命!”

四将各自召集手下家丁去了。刘云威又对老船工说道:“烦劳老丈为我们带路。”

“将军请放心,老朽拼了老命,也会领着将军在鞑子前头赶到东沟村。”

刘云威点了点头,看到家丁们已经整装待发,正要下令出发,北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望去,只见是温破虏派出的夜不收之一。

温破虏不由一惊,急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回、回大人、启禀将军,半个时辰之前,鞑子离开了北面的树林,向东北方向走了。”夜不收由于急着赶路,有些气息不畅。

“什么?!”众人大急,都看向刘云威。

刘云威提枪上马,大喝:“全军出发---东沟村!血战!”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六节 突袭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六节 突袭

东沟村以南三里,溪水河边。

朝阳初升,此时的溪水河早已没了往日的水量,河边百十多个建奴正在洗刷马匹,饮水休息。

贝伦舞用河水洗了洗脸,将水囊装满水,脸色阴沉的看着东沟村的方向。此番“狩猎”由于胡家村村民的反抗,竟然一无所获,回去之后少不了一顿责罚。

到了今日,“打猎”的期限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昨夜斥候搜巡了方圆十余里,只发现了东沟村。没办法,贝伦舞只能向最近的东沟村下手。为了隐藏踪迹,避免东沟村的村民听到风声逃走,贝伦舞下令凌晨出发,赶到东沟村附近暂歇。

现在,贝伦舞唯一担心的,就是东沟村肥不肥了。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勇士们已经按耐不住了。”布赫维过来问道。

“勇士们都休息好了?”

“回禀大人,都休息好了。现在就差用汉女来消消暑气了。”

“桀桀桀。”两只饿狼淫笑着。

“传令,让勇士们披甲,准备出发!”

“嗻!”

片刻,百十骑建奴骑兵就准备妥当,随着一声号角声,铁蹄滚滚,野兽向着东沟村进攻了。

贝伦舞赶往东沟村的同时,刘云威同样向着东沟村疾驰而来。

六十多人策马飞奔着,一人双马铁蹄踏踏,气势犹如数百骑。

老船工虽会骑马,但是骑术比不得精锐家丁,加上年纪又大,体力难免不支。为了跟上队伍,老船工此时被温破虏用绳子绑在了马背上,由一名家丁在旁边拉着缰绳。

“将军,将军!”

老船工趴在马背上,望见前面道路左边有一颗硕大的枯树,猛然记起枯树一侧有条小路,可抄近赶往东沟村,老船工想要给刘云威指路。无奈战马飞驰的声音太大了,老船工一连叫了两声,刘云威依然没有听见,老船工心中焦急。

温破虏担心老船工骑术不佳发生意外,特意跟在老船工一旁,此时见老船工脸色通红的朝着刘云威大喊大叫,但是听不清喊的是什么。情急之下,抓起腰间的牛角号吹了起来。

“呜呜~~”低沉的号声响起,刘云威听见后手中长枪一举,马队立即减速、停下,整齐划一、队形不散!

“破虏,什么事?”刘云威看见温破虏拿着号角 ,以为其手下的夜不收传来了消息。

“大哥,我看见老船工在叫你,像是有急事。”

刘云威看向老船工,“老丈,有何急事?”

“将军,不要再向前走了,咱们路远,追不上鞑子的。”老船工气喘吁吁的说道。

刘云威眉头紧皱,心中愈发焦急,问道:“那怎么办?”

老船工一指枯树,说道:“这棵死树旁边有条小路,直通东沟村外的山坡。比大路近了不少,咱们抄近路走。”

刘云威听完,顺着老船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棵枯树立在路旁,树下皆是灌木丛,并没有路。刘云威一挥手,两名家丁上前查看。

“将军,有路!”家丁说着,用腰刀将灌木砍掉,一条羊肠小路显露出来。

吴兴见小路狭窄,直通东北方向,道路两边灌木丛生,极易设伏。吴兴本人就是步战悍将,见地形如此,不由谨慎起来,便对刘云威说道:“大哥,这条路看上去不太好走啊。”

刘云威也看出来了点了点头,“没办法,时间来不及了。”

温破虏说道:“大哥,我带兄弟走前面,你们随后跟来。”

“不行!咱们的人数本就比鞑子少,不能再分兵了。”刘云威直接否决了温破虏的建议,“现在鞑子必定一心劫掠,况且他们应该不知道咱们的行踪,这条小路不会有危险。”

“大哥说得对,夜不收确实没有发现建奴的斥候。”温破虏补充道。

陆英等人也是点头赞同。

“走小路,出发!”刘云威一马当先,沿着小路绝尘而去,众人紧随其后排成一字长蛇阵,继续飞奔赶路。

贝伦舞躺在墙角躲避着炎炎烈日,心满意足的哼着建奴族中粗鄙的曲调。这次突袭东沟村进行的十分顺利,东沟村的村民们完全没有胡家村村民的血性,没有进行任何抵抗。

“哼!这才是汉人应该有的样子。”贝伦舞心中愤愤道。

此时,大部分建奴已经发泄完了兽欲,抢足了财货,四散在村子里避暑乘凉。村子里升起了几处篝火,建奴已经准备午饭了。

而在村中的打谷场上,堆满了粮食、家畜和财物;数十个青壮男女跪在一起,女人们不停地哭泣着,男人们低着头害怕的颤抖着,几个建奴士兵正在用绳子将他们串在一起;另一边,几个建奴带着几名妇女肆意侮辱着,但没有人上前阻止,甚至没人敢抬头。

二十几个建奴押着村中的老人、孩子向村外走去,准备在村外找个地方,将其坑杀。孩子被绳子牵着不停地哭闹,而老人们的心中都明白,死亡即将来临。

布赫维将水囊递给贝伦舞,“大人解解渴吧。”

贝伦舞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样?还有多久完事?”

“快了,处理完累赘,就可以吃饭了。”

贝伦舞点了点头,说道:“吃完饭,等日头小些了就回去。”

贝伦舞没有听到布赫维回应自己,心中十分诧异,自己的这个手下向来对自己十分恭敬,此时竟然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

贝伦舞疑惑的抬起头,向布赫维望去。只见布赫维一双眼睛极力的瞪着,眼中透露出绝望,一支利箭贯穿了布赫维的脖子。布赫维抽搐着倒在了贝伦舞的身上,鲜血迸溅了贝伦舞满头满脸。

破空声不断传来,四周的建奴不断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敌袭!敌袭!”鲜血激起了贝伦舞的野性,他一把推开布赫维的尸体,提起身边的虎枪,大声吼叫着,跨上战马就要迎敌拼杀。而分散在村子里的建奴听到喊声,迅速上马迎战,向着主将靠拢。

贝伦舞见身边聚集了将近三十骑,正要策马冲锋,与来犯之敌对冲拼杀。

但是为时已晚!

只见一队铁骑呼啸而至,村口的建奴登时被撞的人仰马翻。马上的骑士发出龙吟般的怒吼声,这是复仇的声音,这是对鞑虏兽行的怒吼!

骑士们打着一面大明战旗,旁边立着一面刘字将旗---正是赶来杀奴的刘云威!

战马飞奔、兵不留行!家丁们手中的兵器不断收割着鞑虏的性命,建奴在大明勇士的冲击下,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阻击。

此时,打谷场上的村民见到如此血腥的厮杀,一哄而散,村子里顿时混乱起来。

刘云威带着陆英、赵开山以及两队家丁,在村子里横冲直撞、往来冲杀。

家丁的阵型犹如利箭,而箭头就是刘云威!刘云威将心中的怒火、满腔的仇恨,聚集到手中的破甲点钢枪上。只见刘云威挥舞长枪上下翻飞,犹如梅花点点、风雪飘散,杀得建奴人仰马翻,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不远处,一个建奴见刘云威勇不可挡连杀数人,举起强弓瞄住刘云威,竟然三箭齐射-----正是杀害大壮一家的马甲。

三只利箭闪电般射向刘云威,刘云威听到破空声,将手中的钢枪舞出数朵枪花,三只羽箭被挑落两只,一只羽箭正中刘云威的坐骑,战马悲鸣倒地,刘云威瞬间坠马落地。

“大哥!”

“将军!”

刘云威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地滚向一旁,避过了身后大队家丁战马的踩踏。

“大哥没事!兄弟们杀啊!”赵开山见刘云威并无大碍,欢呼道。

附近的建奴看到刘云威坠马,纷纷杀了过来,企图斩杀明军主将立功。刘云威捡起地上的破甲枪,怒吼一声,向着建奴迎了上去,长枪横扫,枪花纷飞,鞑虏纷纷毙命。刘云威身上浸满鲜血,状若疯虎。

此时陆英望见马甲又在拉弓,准备射杀刘云威,勃然大怒,“夷狄贱种!不知死活!”

陆英双脚一夹马腹,向着马甲一侧兜了过去,张手一箭射去,正中马甲前胸。不料马甲身穿双层重甲,竟是射不穿!

马甲心中一阵后怕,知道陆英也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连忙竖起了一面盾牌。陆英一脸的轻蔑,左手换弓、右手取弩,只听大黄弩“崩!”的一声,弩箭射碎了盾牌,将马甲钉在了地上!

刘云威步战杀退了四周建奴,夺了一匹战马,汇合了家丁继续冲杀。就在此时,贝伦舞带着聚集起来的建奴冲了过来,要与明军对冲搏杀。

贝伦舞平日也是自持勇武,心中认定大金勇士的战力绝对强于明军,一心想要集中兵力击垮明军。但是,双方主力接战后,贝伦舞有些后悔了:冲杀过来的家丁们全都奋勇向前、悍不畏死,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使得贝伦舞疲于招架。

贝伦舞挺枪刺向一个家丁,不成想对方居然不躲不闪,同样挺枪刺了过来,竟是打算同归于尽。贝伦舞心中大骇,虎枪一抖,崩开刺过来的长枪,向右调转马头,大喊道:“向右!转向!”率先脱离了战斗。

贝伦舞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手下,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窖里,只一个照面,三十骑勇士就只剩下十余骑。而明军战旗依然在向前!依然在加速!依然在冲锋!家丁们大肆杀戮着各自为战的勇士们。

快!太快了!三员虎将,三十名悍卒,在村子里怒吼着、杀戮者、奔腾着。刘云威一马当先、勇不可当,衣甲和战马早已被鲜血染红,赵开山带着一队家丁紧随其后;陆英带着一队家丁,游走于两翼,骑射杀敌、箭无虚发!

建奴毕竟也是百战精兵,虽然阵型被冲散了,但依旧没有溃逃,仍然三五成群的抵抗着。

贝伦舞逃到一边,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着,不断吆喝着零散的建奴聚集到自己身边来,试图再次集中兵力进行反扑,但是无济于事。建奴在家丁们的冲击下,疲于奔命。没有溃散就已经难能可贵了,没有人顾得上寻找主将,集结再战。

赵开山一斧子将一个鞑子斩成两段,听到喊叫声,远远望去,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鞑子在呼号指挥着,便想要将其斩杀。于是带着数名家丁冲了过去,一柄开山斧横扫竖剁,在前开路,一时间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建奴纷纷退却。

贝伦舞此时也发现了正在靠近的赵开山,“这些明军是从哪窜出来的?可恶!”

突然,贝伦舞想起布赫维曾经说过,发现了一队精锐明军的踪迹,看眼前明军悍勇异常,同样打着一面刘字战旗,想必就是之前发现的那伙明军。

想到这里,贝伦舞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该先将这伙明军解决,否则怎会被其袭击。贝伦舞看见赵开山勇不可当,不敢恋战,带着身边的残兵向村外移动,准备先汇合村外的兵力,再行翻盘。

赵开山见建奴主将向村外跑去,想要追赶,却被散兵缠住,追赶不及。

“杀光建奴!”赵开山索性不再追赶,砍杀村子里的建奴散兵,“将军有令,不要活口,杀无赦!”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七节 汉兵破胡骑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七节 汉兵破胡骑

就在东沟村杀得血流成河的同时,村外的建奴也察觉到村子里出事了,就要丢下村民反回村子。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建奴惊叫道:“那边有敌人!是明军!”

只见建奴的侧翼出现了一队骑兵:战马皆是高头大马,并且披挂着马甲;骑士衣着重甲,手持马槊。竟是一队马槊骑兵!为首一将正是温破虏。

此时,建奴已经顾不上回村子,立即调转马头整队迎战,一声号角响起,建奴纵马冲锋。

“建奴果然不俗。”望着冲过来的建奴,温破虏异常冷静,仿佛是狮虎在审视着猎物一般,“不过跟咱们比起来,还差了一点。”说着,马槊前指,随即冲锋。

建奴一方是仓促应战,虽然临时整队,但是队形依旧有些零散;温破虏部则是出其不意侧击敌后,而且阵型严整。虽然双方人数相当,但是刚一接战,建奴就处在了下风。

只见温破虏马槊突刺,前面的一个建奴马甲还没来得及抵挡就被洞穿,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温破虏双臂用力一荡,借着马槊的力量就将其弹飞。温破虏搏杀正酣,身边的家丁也纷纷挥舞着手中的马槊,一时间建奴伤亡惨重。明军没有任何阻力的切入了建奴的队形之中,将其分成两段。

只一个照面,建奴就伤亡将近一半,而家丁只坠马三人!

“击杀!击杀!不留活口,杀无赦!”见建奴队形已破,温破虏大声叫道,家丁们闻令肆意冲杀,建奴抵挡不住四散而逃,但随即被家丁们赶上一一绞杀。

见建奴已被杀尽,温破虏正要进村助战,却发现不远处被绑着的百姓。

被俘的百姓跪在一起,老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逃跑,就跪在原地瑟瑟发抖,孩童在不断哭喊着。

温破虏担心百姓被误伤,对着村外的百姓说道:“我们是大明官军,尔等百姓不要惊慌,待在原地不要乱动。”说完,带着手下冲入村子。

贝伦舞策马向村外狂奔着,不断有残兵发现主将的身影赶来会合。贝伦舞到达村口的时侯,身边竟然也收拢了三十多人。但大多是包衣、跟役,步甲、战兵极少,而且全都心惊胆战,全无战意。

贝伦舞望见正在冲杀的明军人数其实并不多,仅二三十人。想到竟被人数如此之少的明军突袭,以至于伤亡惨重,贝伦舞心中恼怒不已:“卑贱的汉狗,趁我不备得了势,待我汇合了村外的勇士,看不将你们碎尸万段!”

贝伦舞稍稍整队,正要去汇合村外的手下,却听见村外有铁蹄声传来,“哈哈哈,村外的勇士们来支援了。整队!杀回……啊!”

贝伦舞惊悚的望着前方,刚说了一半的话语变成了绝望哀嚎。只见从村外杀来一队铁骑:不是大金的勇士,而是大明的战旗,是温破虏的重装铁骑!

此时温破虏带领的重装铁骑已经将马速提到了最高,重骑全速冲锋时的冲击力异常强劲,而此时的建奴却还在原地整队。这对于建奴来说,是致命的!

“杀!”

温破虏一马当先,直接杀入建奴队中。家丁们将马槊平举,借着战马的速度杀敌,左右挑杀。一时间,明军肆意击杀,犹如虎入羊群。

“冲!杀出去!”贝伦舞呼喊着,冲杀在前,拼死搏命。建奴们闻到了死亡的气味,也都疯狂了,纷纷死命抵挡。

贝伦舞手中的虎枪穿透了一名家丁的胸膛,下意识的要拔枪再战,但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虎枪抽出来,这个明军竟然死死地抱住了自己虎枪!

霎时,贝伦舞的勇武被恐惧浇灭了,这是一群什么人啊,这还是自己记忆里懦弱的汉人吗?不!这些不是汉人,这是一群邪魔!和胡家村村民一样的邪魔!

贝伦舞一把丢掉手中的虎枪,不顾一切的拍打着战马向外逃去,不顾形象的叫喊着。建奴残兵见主将逃跑,也都顾不上拼杀,纷纷策马狂奔,紧随其后向村外逃去。

温破虏见只有十多个鞑子逃出村外,也不追赶,带着家丁们进村支援刘云威三人,继续围剿村中的建奴。

贝伦舞闷头逃命,见明军并未追来,不由松了一口气,“逃出来了。”

贝伦舞下意识的就要吹号召集村外的士兵,但是紧接着一个令人绝望的疑问从心底冒了出来:村子里已经是杀声震天,村外的勇士们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们为什么不来支援?刚才的明军好像就是从那个过来的!难道说!

贝伦舞来到准备坑杀百姓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已经肯定了他的猜想,二十多个勇士,已经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贝伦舞欲哭无泪的呢喃着,一趟本应该收获颇丰的“狩猎”为什么会演变成一场死亡之旅?

“先回去吧,先保住性命再说,可是怎么向牛录额真那个老家伙交代?就说遇到了大队的明军,我寡不敌众。对!就这么说!”贝伦舞正盘算着回去怎么交代,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整齐而坚定!

“这是什么声音?是道路上传来的。”贝伦舞顺着声音望去

村外的道路两边尽是田埂、沟渠,只有一条不宽的道路可以奔马。而此时村外的路上,一队重甲步兵已经列好了阵势,缓缓走来。

建奴的归路已被切断!

只见道路上的家丁只排成了薄薄的前后两排,前排家丁手持两丈长矛(将近七米)挺立在前,吴兴带着后排家丁手持陌刀肃立在后。这个阵势组合是吴兴仿照大唐陌刀阵加以改良而成的,吴兴依旧称这个阵势为陌刀阵。

只听一声仿佛秦腔一般的怒吼:“进!”吴兴率领家丁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贝伦舞压了过来,距离建奴已经不足五十步了。

贝伦舞听到的声音就是重步兵行进的声音。看着眼前的明军,贝伦舞面色狰狞,心道:勇士们被强弓快马的精锐明军突袭,才沦落的这个地步。难道连区区步兵也敢来捡便宜不成?!不能再迟疑了,区区两列步兵,一个冲锋就能击垮!

想到这里,贝伦舞大声鼓舞着士气:“前面只有这些汉人的步兵,生机就在前面!冲过去,杀了这群汉狗!”

建奴们见前有堵截后有铁骑,不用主将激励,全都压榨出了最后一丝勇气,死中求活!竭嘶底里的叫喊着,冲向吴兴的步兵阵列。毕竟大金的骑兵对上明人的步兵,向来都是所向睥睨的,何况只有薄薄两排步兵。

“纵横辽东的大金铁骑,难道还冲不垮眼前的明人步兵吗?”

但是贝伦舞想错了,建奴们想错了。他们眼前的步兵,不是腐朽的卫所兵,而是百战精兵!就战力而言,足可媲美汉唐的陷阵死卒!

吴兴见建奴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没有慌张、没有退却,高声喝道:“护!”

“护!护!护!”家丁们停止前进,同时怒吼着、呼应着。而前排手持长矛的家丁们单腿跪下,将长枪尾端插入地面,并用腿压住,冰冷的枪头映出寒光,斜斜的指向前方。

“起!”吴兴又是一声悠扬的秦腔吼起。

“虎!虎!虎!”后排手持陌刀的家丁们双手持刀,将两米有余的陌刀高举过肩,准备劈砍,登时刀光夺目,寒气四溢。

“将军有令!此战,建奴鞑虏匹马不留,杀无赦!”

“杀!杀!杀!”

“踏过去!”

战马冲锋,几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贝伦舞已经能看到明军士兵的容貌了:“怎么回事?面对我大金铁骑的冲锋,这些明军竟然还不溃散,明军的将官为何这么镇定?”

转瞬即至,双方接战!

前排家丁们长枪耸立、稳如泰山,明晃晃的长枪晃得人心中发寒。

建奴想要借着马力踩踏过去,可是座下的战马面对长枪却本能的人立而起,被长枪逼停,不少建奴被甩下马背。来不及停下的建奴,直接撞上了长枪,连人带马钉在了一起。

“刺!”吴兴下达了杀戮命令。

“杀!杀!杀!”长枪突刺,刺向了马上的建奴,被逼停的建奴成了绝佳的靶子,靠近家丁的建奴纷纷落马。

“噗嗤,噗嗤。”长枪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贝伦舞见到长枪林立,心中的勇气立时烟消云散了。当坐骑被长枪逼停的时候,贝伦舞依靠精湛的骑术,没有落马。但紧接着,就发现长枪如林般戳了过来。

“啊!”贝伦舞发出了一声尖叫,贝伦舞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喊出来的声音,本能的抄起身后的盾牌,护住要害。

“噗嗤!噗嗤!”

又是数个建奴坠马而死,贝伦舞的战马也被两杆长枪戳穿,贝伦舞摔在地上,摔得是七荤八素不辨东西。顾不上疼痛,贝伦舞急忙爬了起来,手中的虎枪不知掉到哪里,只好一手拔出腰刀,一手竖起盾牌,正要寻找出路逃跑。

一声怒吼传来。

“斩!”吴兴怒吼着,与后排家丁一起上前接战。

“杀!杀!杀!”几十斤重的陌刀斩向了落马的建奴。

贝伦舞只觉寒光一闪,下意识的将盾牌举起,但是无济于事!数柄陌刀一齐剁下,盾牌化为粉末,贝伦舞连哼都没哼就变成了一滩碎肉!

家丁们没有停歇,仿佛是一部杀戮的机器,长枪齐戳、陌刀上下翻飞,建奴纷纷被一刀两断,血肉横飞。

“投降啦!”

“我们投降啦!”

剩下的建奴纷纷丢下武器,跪在地上请降。但是杀戮仍在继续,没人接受建奴的投降。鞑虏必死!血仇必报!建奴肆虐大明国土,屠杀汉家子民,岂是一句投降就能饶恕的!

马蹄声响起,赵开山带着一队家丁呼啸而来,加入到了绞杀鞑虏的行列---东沟村的战斗已经结束。

一时间,建奴哀嚎遍地,尸横遍野。

太阳偏西,东沟村终于寂静了下来,村里村外尽是残肢断臂,无主的战马散落在四周,家丁们打扫着战场。幸存的百姓们面对着亲人的尸体、破败的家园低声痛哭着,面对杀气冲天的家丁们,东沟村的百姓却依旧惧怕。

“这些村民太废物,比胡家村的义民差远了。”赵开山看到东沟村民唯唯诺诺的样子,十分不满。

“是啊,要是辽东的百姓都和胡家村一样,鞑子还能猖狂到几时?”温破虏感叹道。

刘云威没有接话,他看着忙碌者的家丁们,问道:“兄弟们伤亡如何?”

“折了二十四个兄弟,剩下的人人带伤。”陆英回答道。

众人神情暗淡,刘云威更是心如刀绞:这些战死的弟兄可都是百战精锐啊!此战是突袭,自己本就占了先机,鞑子虽然人数多,但是相当一部分是包衣、跟役,竟然还是折了将近一半的家丁!鞑子的战力的确不容小视!

“还有,老船工也战死了。”吴兴说道,“阻击鞑子的时候,老船工捡起一把刀,冲上去跟鞑子拼命,战死了。”

“也许这是老船工最好的归宿吧。”刘云威说道,“好生安葬。”

“是,大哥。”

刘云威看了看建奴的尸体,想起一事,问道:“可有走脱的鞑子?”

吴兴想了想,回答道:“不太清楚,不过村外的鞑子都被我和破虏解决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望着落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八节 祭忠魂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八节 祭忠魂

夕阳的余晖洒在村外的田地上,仿佛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谷子,祥和、充满希望;鸟儿划过天空,飞向了树上的安乐窝,哺育着巢中的幼鸟,安逸、温馨。而此时的东沟村,却是另一番景象:家家立塚,户户戴孝。

“人间惨剧啊。乱世之中,人命犹如草芥。”刘云威看着东沟村民的惨状,叹息着。

陆英闻言,心中觉得刘云威此话有些不妥,劝道:“大哥,如今虽说建奴扰边,但是国朝仍是治世之中,他日在外人面前,乱世之语不可多说啊。”

“哼!”刘云威指着正在埋葬家人的村民问道:“这就是所谓的治世?难道这东沟村、这辽河是边关之地?”

陆英沉默不语,只是不住地摇头叹气。

“大哥,陆英也是好心,怕别有用心的人借题发挥罢了。”温破虏说道。

赵开山也劝道:“是啊大哥,如今的言官好似疯狗一样,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腌臜的事情安在大哥身上,大哥纵然不惧言官那也是不胜其烦啊。”

“我明白,兄弟们都是为我好。我只是愤怒,愤怒这些村民的懦弱,愤怒鞑子可以肆虐国土、杀害百姓。”刘云威越说越激动,“我们是在自欺欺人!欺骗自己国朝稳固,四夷恭顺。但是现实如何?建奴已经肆虐到辽东腹地了!百姓被肆意屠杀,而官军却不能保土卫民!大明这是怎么了!”

沉默,所有人都在沉默,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威加四海,雄踞东极的大明这是怎么了?

入夜,东沟村燃起了篝火,劫难后的村落在黑夜的火光中,显得有些阴森、萧索。

活着的人聚集在篝火旁,准备为战死的家丁和死难的村民举行葬礼。此时,悲伤、绝望在百姓之间传染着;而恨意、悲痛在将士之间侵袭着。

刘云威见人已到齐,走到众人的前面,所有人的情绪都印在脸上,映在刘云威的眼中。刘云威心中同样如此,但是身为主将的他不能任由负面情绪在心中积压、放大。他要大声喊叫,大声的发泄,将所有的情绪化作怒吼排出体外。

刘云威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兄弟们,父老们。家国不幸,鞑虏肆虐。胡家村和东沟村的百姓突遭劫难,以致家园尽皆被毁,亲人阴阳相隔,此是大明百姓之痛,更是大明将兵之耻!”

幸存的百姓听到刘云威的话,想起被建奴杀害的亲人,顿时又是哭声一片。

“众位父老心中之痛,刘某感同身受。然逝者已逝,生者更应当节哀,大家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重建家园,才能杀胡报仇!今日我们所流的血,他日要让建奴十倍偿还!”

百姓们的哭声渐渐变小,一些青壮男子在刘云威的激励下,更是擦干了眼泪,一脸坚定地望着刘云威,眼中充满了对建奴的仇恨!

刘云威又看向与自己共同奋战的兄弟们,说道:“今日一战,刘某有幸与众将士痛击鞑虏,这是我的荣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些大明的将士们没有用过多的言语回应刘云威,只用这一句话足够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句话建奴、胡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因为无论是建奴还是别的胡人,他们拼杀奋战是为了劫掠,是为了将别人的财富、土地据为己有,他们只为自己而战。包括建奴在内的一切胡族只会带来破坏和死亡,愚昧和落后!他们是侵略者!侵略者是不明白“同袍”的含义的。

而“同袍”两个字已经融入到了汉家儿郎的血液里!因为雄汉盛唐的子孙浴血厮杀,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华夏神州不被侵犯,是在捍卫汉民族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对支配地位!汉家儿郎是在同仇敌忾!

“同袍”,就是远击胡虏、封狼居胥的雄汉!就是八方归顺、四海独尊的盛唐!就是面对鞑虏的铁骑宁死不退,用血肉身躯挡在华夏前面大宋!就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绝不对夷狄屈服的皇明!

旁边,阵亡的家丁们已经被安放在高高的柴堆上准备火化。此去辽阳还有数日的路途,路上可能还会遭遇建奴,家丁们的遗体无法携带,就地安葬又怕建奴再回来将其毁坏,无奈之下只好火化将骨灰带走。

刘云威指着一旁的柴堆,对着家丁们说道:“今夜死去的将士,已经带着大明武人的荣光上路了。那我们活着的人呢!?”

“奋战杀胡,为国守土!”

“奋战杀胡,为国守土!”

看着怒吼的家丁们,刘云威心中激荡:“只要有这些兄弟在身边,我又何惧建奴!”

刘云威对赵开山说道:“将鞑子的首级堆起来。今夜,用鞑子的脑袋祭奠战死的英魂,和遇难的百姓。”

“得令!”

赵开山带着家丁将斩获的一百零六级首级堆成京观,将胡首当做祭品。幸存的百姓见到大仇得报,无不痛哭。青壮们更是激动的大声呼叫着。

刘云威看着狰狞的建奴首级,心想:“这只是开始!从今以后,我与建奴、与敢犯华夏的鞑虏不死不休!”

刘云威最后看了一眼殉国的英雄们,举起火把,点燃了柴堆。

大火很快就蔓延了整个柴堆,刘云威与陆英等四将、家丁们肃立在一旁,望着熊熊烈火,这些铁血男儿不禁虎目流泪。

“身既死矣,归葬南山。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归来兮,以瞻家邦。”

“身既死矣,归葬南阿。人生苦短,岁月蹉跎。生有命兮死无何,魂归来兮,以瞻山河。”

“身既死矣,归葬山麓。天何高高,风何肃肃。执干戈兮灵旗矗,魂归来兮,永守亲族!”

葬歌伴着大火响起,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唱和着,家丁们唱和着,将士们在送同袍上路、魂归故里!

刘云威望着朝夕相处的兄弟化为骨灰,心中的悲痛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喊道:“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生大明家!弟兄们,上~路~了!”

家丁们齐声喊道:“安心上路!”

火光滔天,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黑夜总会过去的,大明有这些忠诚的将士,有无数勤劳勇敢的百姓,再大的磨难都能挺过去,老天,终究是开眼的!建奴!我看你猖狂到几时!”

虽然已经是四月天了,但是大明北地的夜晚依旧十分清冷,凌晨时分甚至有些寒冷。

刘云威被一阵冷风吹醒,一旁的陆英见到,递过来一碗热粥,“大哥喝点热的吧。”

“怎么不睡会?”刘云威喝了一口问道。

“睡过了。”陆英接过空碗又问道:“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直接向辽阳方向走,具体路线就要和破虏商量一下了,他比较熟悉。”

“那我去将破虏叫来。”陆英起身就要去找温破虏。

“好,将大家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是。”

“大家看,这里就是咱们所在的东沟村,再往东走就是哈喇河,过了河,快马再走一日就能赶到长宁堡地界。”温破虏对着一张简要的地图向众人说着,“到了长宁堡,就离辽阳不远了。”

刘云威问道:“破虏所说的路线,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

几人都摇了摇头,表示并无意见。

刘云威说道:“那好,大致路线就按破虏说的走。”

“是。”四将应道。

刘云威又说道:“兄弟们,从此战的结果就能看出来,建奴的战力确实强悍。东沟村一战,咱们虽说胜了,但是手下弟兄也是伤亡不小。说起来,咱们还是亏了。”

吴兴沉声说道:“确实如此,咱们所带的家丁都是从川军老营选出来的老行伍,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而建奴多都是跟役、余丁等辅兵,建奴损失的披甲战兵与我相当。如此算来,咱们并没有占便宜,这还是在突袭占优的情况下。”

“鞑子死多少都不嫌少,都死光了才好。可咱们的弟兄死一个那都是亏本的。”温破虏想起手下有四五人战死,不由愤恨道。

赵开山对温破虏所说十分认同,附和道:“破虏说得对,鞑子的贱命怎么能跟我汉家儿郎相提并论!”

“好了,咱们说说接下来的事。”刘云威将话头接了过来,说道:“既然咱们对建奴有了初步的了解,将来再遇上就要多加小心,避免无谓的伤亡。

“是。”四将齐声应道。

”另外,告诉弟兄们,寅时二刻出发,向东渡过哈喇河。”

“是。”

赵开山看了一眼四周的百姓,问道:“大哥,那这些百姓怎么办?难说鞑子不会再来啊。”

刘云威看了看四周,有些无奈,说道:“咱们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一世。要想一劳永逸,只有彻底击败建奴!咱们出发之前,劝说百姓们离开这里,去他处活命吧。”

众人默然无语。

清晨的东沟村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幸存的村民们已经四散离去,前往别处求活。

刘云威已经披挂整齐,周围的家丁们也都甲胄齐全、整装待发。

陆英策马来到刘云威面前,抱拳行礼道:“大哥,兄弟们到齐了,咱们何时出发,请大哥示下!”

刘云威的看着眼前的将士们,大明的勇士们此时精神饱满、英姿勃发,刘云威心中的阴霾、悲痛也随着将士们士气的提升一扫而空。

“将士们!兄弟们!跟着我,出发!”

一时间,马蹄蹋蹋卷土去,猛士飒爽策马驰。

当众人来到村口,准备东去时,却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叫道:“将军留步!”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九节 欲从军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九节 欲从军

刘云威一挥手,身后的马队立时停了下来,独自策马上前,见挡在村口的是一群青壮,刘云威认得都是东沟村的村民。为首拦路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高大,站在同伴前面好似鹤立鸡群一般。

刘云威问道:“诸位乡亲有何事?”

为首的青年对刘云威一抱拳,说道:“将军,我们都是这东沟村的。我们想要跟着将军从军”

刘云威有些诧异,这些原本懦弱的村民面对家园被毁、亲人被杀都不敢反抗,现在怎么就要从军了?刘云威看了看身边的四将,也都有些不解。

“诸位乡亲,跟着我可是要跟鞑子拼命的,你们的家人可曾同意?”刘云威问道。

“回将军,我等已经没有家人了。”说着,这个青年不由痛哭起来,连带的身后的同伴也都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堂堂男儿哭什么哭!,有仇就报,有胡就杀!哭有什么用。”赵开山见一群男人哭泣,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这位将军说得对!”青年抹了抹眼泪,说道:“我等之前无能,遭此大难而不敢跟鞑子拼命。昨夜将军用鞑子首级为我们亲人祭奠,我等感恩戴德。我等现在都是无家之人,恳请将军收留,让我们有机会杀鞑子报仇。”

刘云威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指着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人叫张勇。”

“好,你就带着你的兄弟们跟着我吧,你们十一个人单独编为一队,你来当队长。”

众人听到刘云威收下他们十分激动,连忙跪下磕头。张勇更是大叫道:“谢将军,我等一定誓死追随将军。”

日头当空,尽情挥洒着热度,路上的尘土被马蹄踏起化为烟尘洒向空中。

刘云威一众已经赶了一上午的路,晌午时分来到了哈喇河以西七里的地方。张勇等人此刻已经累得有些虚脱了,身为辽东百姓虽说会骑马,但跟精锐家丁相比无论是体力还是骑术都有不小的差距,一路飞奔只能跟在队尾苦苦尾随着。

刘云威看了看炎炎烈日,又见到张勇等人已经疲惫不堪到极限了,问道:“张勇兄弟,你们怎么样?”

“回将军,我、我们没事。”

赵开山抹了一把汗,说道:“大哥,歇会吧。晌午赶路太热了,人能忍着可战马受不了啊。”

刘云威没有说话,看了看家丁们也有些疲惫,心中想要在此休息一下。但是刘云威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此地道路两边是山丘,左边还有一片树林,众人所在的地方正在两山丘之间。

于是,刘云威说到:“不能休息,大家再坚持一下,过了这里再休息。”

温破虏也注意到了地形问题,说道:“大哥说得对,这里地形不好,还是再往前走走。”

众人看了看四周,也都注意到了地形不利于修整。于是不再停留,跟着刘云威继续赶路,一路向哈喇河赶去。

众人疾驰五里,前方不远处已经是一片平地,而道路两侧的树林却似乎更加茂密了。

刘云威见远处平坦,树木稀少,指着前方说道:“大家再往前走些,到前面休息。”

“得令。”众人回应道。

就在此时,从道路两边各射出一只长箭,钉在了刘云威马前,刘云威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停在了原地。

“敌袭!”温破虏怒吼一声挺槊挡在了刘云威身前。

陆英急忙喝令众家丁:“列马阵,备战!”

三十六名家丁临危不乱,纷纷下马。或组建战马阵,或持弓警戒,或拔刀对外。只片刻,数十人就组成了一个防守阵型,刘云威立于阵中指挥。张勇等人待在刘云威身边,手里握着武器,十分的紧张,双手不停的抖着。

刘云威看了看张勇等人,说道:“临阵斗死,血勇当先。要将心中的畏惧变成对敌人的愤怒,勇往直前懂吗?在战场上,往往越是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是,将军。”张勇等人答道,但显然还是十分紧张、畏惧。

刘云威也不再理会张勇等人,他看向路边的树林,只见从道路左边的树林出来一名骑士,策马来到阵前。道路两边的树林里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马在走动。

刘云威见拦路的是一个年轻壮汉,孔武有力,手中一把双手砍刀十分厚重,看上去不比赵开山的开山斧轻多少,而身上竟然穿着一件改动过的建奴盔甲。

刘云威心中不由赞了一声:看样子这人跟建奴交战过,好一个猛士!于是高声问道:“我等是辽阳官兵,路过此地。这位壮士阻拦官兵是什么意思,想要造反吗!”

“哈哈,什么狗屁官兵,老子拦的就是官兵!”那人大笑道,丝毫不在意刘云威等人的身份。

刘云威不由一愣:看样子,这个人是和官军有什么过节。

赵开山闻言大怒:“狗贼!敢在爷爷面前猖狂!老子们灭过蛮子,杀过建奴,今日就再多杀你一个匪类!”

“找死!”拦路壮汉将手中砍刀高高举起,只见道路两边的树林中冲出一百多人,将刘云威等人围住。

这些人武器纷杂,手中刀枪棍棒都有,甚至还有农具;但是一些看似悍勇的却穿着甲胄,看样式是也是建奴甲胄改的。

“上箭!”陆英一声长喝,手下家丁纷纷上箭拉弓,对准了看似比较悍勇的几人。

刘云威举起手,示意陆英稳住,先不要放箭,对拦路壮汉说道:“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那壮汉见官兵临危不惧、训练有素,心中有些吃惊,手下虽说人多,但是自己也清楚多是乌合之众,于是也约束手下,回应道:“我叫李天昊。”

“李壮士,今日如此行事可有什么说法?”

李天昊说道:“好说,请这位将军帮个忙。”

“帮什么忙?”

“将你们的武器、盔甲、马匹留下,这样我可以放你们走,怎么样?”

“哼!”刘云威喝道:“大胆!你这是在打劫官兵吗!”

“官兵?”李天昊同样怒不可遏,说道:“你们算什么官兵!在这辽东,建奴杀人的时候官兵在哪?百姓死难的时候官兵在哪?不能驱除鞑虏、保护百姓,要你们官兵有何用?”

刘云威听完,压住心中怒气,想到:“这不是一般匪类,估计是被建奴迫害过的百姓组织起来的队伍,不能打!”

“李壮士,看你身上的盔甲,像是从建奴手里夺来的?”

“没错!你们官兵怕鞑子,老子可不怕!”

刘云威知道李天昊也是一个杀胡的好汉,心中有了计较,说道:“果然是壮士。那请李壮士看看这是何物?”

说罢,刘云威从一匹辎重马匹上取下一级建奴首级,一把丢到了李昊天的眼前。

“这是?”李天昊定眼一看,吃惊道:“鞑子!”

李天昊周围的手下听到声音都看了过来。

“是真的!”

“真是鞑子首级!”

“还有能杀鞑子的官兵?”

“当然有!我们就是!”赵开山叫道,“我们在东沟村杀了一百多镶红旗的建奴!”说罢,赵开山就将与贝伦舞部厮杀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天昊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的官军如此悍勇,区区六十人就敢突袭一百多建奴,并将其全灭!如今在辽东,官军早已腐朽不堪战了,只是怵于明军往昔的威名,建奴才没有大举反叛,但是小规模的劫掠十分平常,官军多是视而不见,或者说是无力干预。眼前的官军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将军大名。”李天昊问道。

“辽阳总兵府,刘云威。”

李天昊看着刘云威,纠结了一下,就将砍刀扔在了地上,并招呼手下放下武器,抱拳说道:“刘将军,在下有眼无珠,不知将军是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知诸位兄弟是杀胡的好汉,请将军恕罪!”

说完,李天昊拜倒在地上,向刘云威认错。

刘云威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扶起,“李壮士不必如此,众位好汉都起来说话。”

刘云威握着李天昊的手说道:“如今建奴肆虐,本是我大明武人的耻辱,刘某只是在洗刷自己的耻辱罢了,那算得了什么英雄啊。”

李天昊见其没有怪罪自己,还谈吐不凡,心中暗想:我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说好听的是杀胡好汉,说不好听的就是散兵游勇,真要遇到大股的建奴,那是绝无胜算的,不如投靠刘将军,博个出路。

想到这里,李天昊后退一步,再次拜倒在地,说道:“将军,如今辽东不稳,建奴猖狂,我和手下的兄弟们有心报国,苦于没有门路。今日遇到将军,恳求将军收留,只盼有朝一日能与建奴血战到死,以报国恩!”

周围一百多人一齐跪下,说道:“请将军收留!”

“好!”刘云威再次扶起了李天昊,“我手下有四员猛将、数十家丁,皆是我的手足兄弟。从今日起,你李天昊以及诸位好汉,也是我刘云威的手足兄弟!”

“谢将军!”

“哈哈,我早就说李天昊是条汉子。”赵开山扯着嗓门叫道。一旁的温破虏斜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分明是在说:你什么时候说的?

刘云威下令就地休息,家丁们与李天昊的手下散在一起,准备吃午饭。

李天昊跟刘云威等人围坐在一起,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回辽阳吗?”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天昊你就跟他们几个一样,叫我大哥好了。”

“是,大哥!”

赵开山说道:“大哥是去辽阳成亲的。”

“恭喜大哥了。”

陆英吃着干粮想起了什么,问道:“天昊,你手下有多少人?平时驻扎在什么地方?”

刘云威等人都看向李天昊,李天昊想都没想,说道:“陆大哥,我手下有三百二十人,在此地以北的山里有个小寨子。今后跟着大哥了,我回头就把人集齐拉出来,带人把寨子烧了。”

刘云威接过话来说道:“天昊,等休息好了,你就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回去,叫齐了兄弟收拾好行装,去东面的长宁堡找我。我带着大家先去那里等你。”

“是,大哥先去,我随后就到。”

“可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请大哥明示。”

刘云威说道:“天昊,既然加入官军就要服从军法,就要听从号令,你手下的兄弟们也要进行整编。”

李天昊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我明白,我没有意见,手下的兄弟们任凭大哥调遣,我绝没二话!”

“还要跟兄弟们说清楚,咱们以后迟早要跟建奴血战疆场的,如果有人想要回家,或是不想从军,你不要阻拦,放他们离去。”

李天昊闻言正色道:“屠戮胡狗,此乃汉家儿郎之责,乃是代天行道,谁敢不去!”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节 壮士许国

国 殇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节 壮士许国

傍晚,李天昊带着部下回到一处无名小山,山不是很高,但是树木茂密,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山上。半山腰处有一座简易营寨,掩藏在密林深处,正是李天昊的山寨。

李天昊部下除了一些大小头目以外,还有一个二当家。此人原是辽东的屯军,后来因为闹饷,被官府下了狱,好一番打点之后才放了出来。但是身家也就败了,也没法再在官军里面呆了,索性带着十几个人跑来投靠李天昊,被李天昊奉为二当家。

李天昊在回寨子的路上,心中不停的在合计着:“按照二当家以前的经历,此番应该不会赞同投军的,我要说服他不太容易,不若召集全寨兄弟,当众宣布此事,从军吃饷要比占山为王有出路,谁都看得出来,多数人都会同意的,正好借着声势将二当家说服,要是实在不行就好说好散。”

为了防止二当家提前知道消息,李天昊下令:回去之后,任何人都不得将投军之事说出去。

李天昊来到寨子跟前,叫开了寨门,手下的兄弟陆续进入寨中。

一个汉子迎了过来,说道:“寨主回来了,辛苦辛苦。寨主,今日收成怎么样?”

“这个一会再说。”李天昊说道,“二当家的,告诉兄弟们,今晚杀猪宰羊大摆筵席,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二当家应了一声,看见回来的手下弟兄都是两手空空,于是问道:“寨主,今日没有收成啊。”

李天昊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二当家见李天昊心中有事,便不再多问,说道:“寨主今日辛苦了,休息几日。过两日我再带着兄弟们出去转转。”

李天昊点了点头,说道:“去安排吧。”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山寨燃起了火把,火光照耀、宛如白昼。山寨里的空场摆上了几十桌酒菜,李天昊手下三百多人全部到齐,分桌落座,斗酒吃肉,一时间人声鼎沸,十分的热闹。

二当家以及一帮大小头目殷勤的向李天昊敬酒,李天昊来者不拒,与众人豪饮斗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天昊见时机差不多了,放下酒碗对二当家招了招手,二当家会意,起身站到了空场的台子上,大声叫道:“兄弟们!兄弟们!都别嚷嚷了,大当家的有话跟大家伙说。”

原本喧哗的空场安静了下来,李天昊起身来到台子上,二当家陪在一边。

李天昊看着三百多兄弟,又看了看二当家,说道:“兄弟们,今夜召集大家喝酒、吃肉,一来是犒劳大家,一直以来大家都非常辛苦,我和二当家是看在眼里的。”

“就是,兄弟们的辛劳,大当家是知道的。”二当家附和道。

“二来,今夜的酒席也是为了庆祝一件喜事,一件关系到咱们寨子前途,兄弟们身家的大喜事。”

“什么事啊?”

“没听说什么喜事啊。”

“大当家不会要娶夫人了吧?”

“哈哈。”

场中众人议论开来,不时有人开起了玩笑。

李天昊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我要娶亲,这件大喜事跟在座的每一位兄弟都有关系。”

“跟我们都有关系?”

“那是什么事?”

二当家也说道:“大当家您就说吧,别吊着大家胃口了。”

李天昊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说道:“今日我带着百十号兄弟出山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我们没有带回来钱粮,也没杀到鞑子。但是,我为众位兄弟找到了一条安身立命的出路。”

说完,李天昊用眼扫了一遍众人:二当家神情变幻不定,像是明白了什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白天跟自己出山的兄弟们一脸平静,剩下的兄弟们则有的疑惑,有的兴奋。

李天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同时心中也有了计较,继续说道:“这条出路就是投靠官军!”

“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投靠软蛋官军?”

二当家十分激动,说道:“大当家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啸聚山林,杀胡保民有何不好,凭什么投靠官军?”

“凭什么?问得好!”

李天昊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说道:“今日,我带着一些兄弟出山,听闻哈喇河以西有建奴出没,就去一处往来要道埋伏了起来,原本想运气好的话可以伏击鞑虏,缴获钱粮。可是没想到啊。”

“大当家没想到什么?”

“我没想到的是,我没伏击到建奴,却拦住了一队官兵。”

二当家上前一步,问道:“大当家跟官军厮杀了?”

“没有。”

“那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当家的愿意投靠官军了?”

李天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们见过的官军,要么为非作歹、残害百姓,要么麻木不仁、混吃等死,要么畏胡如虎、一触即溃,可今日我见到的官军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

“今日我遇到的官军,强悍、精锐,给人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他们的主将更是心胸坦荡、仁义睿智。”

二当家的冷哼一声,说道:“还有这样的官军?大当家的说得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李天昊看着二当家说道:“你若不信,可问今日随我出山的兄弟们。”

“是这样的。”

“大当家说的没错。”

出山的一百多人就跟其他人说起了今天遭遇刘云威部的经过,空场顿时乱哄哄的,人声鼎沸。

“都给我闭嘴!”

二当家大吼一声,继续说道:“大当家的,你给句痛快话,为何非要投靠官军?咱们兄弟这样快活度日不好吗?”

“哼!”

李天昊冷眼看着二当家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之前为何来投靠我,你我心知肚明。”

“我为何要投官军?因为就在昨日,这支六十多人官军聚歼了一百多建奴。试问,咱们兄弟们哪一个跟建奴没仇?站出来!现在有一支敢杀建奴、能杀建奴的官军,我为什么不去投奔?”

李天昊指着二当家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去投奔!”

二当家的哑口无言,其实自己也和建奴有仇,家中老父就是死在建奴手中的,但是大当家可以投靠官军,自己却不可以。自己以前带头闹饷,虽说现在已经打点完了,但是在官军里的前途已毁,从军这条路是没法走的。

二当家的脸色十分不好,粗声说道:“大当家的,今天你就是说出大天去,我也不同意!”

“你不同意?”李天昊盯着二当家的,冷声问道。

“是、是的,我、我不同意。”二当家的被李天昊一瞪心里有些发虚。

“好!”李天昊说道,“既然二当家的不同意,那咱们就好说好散吧!”

李天昊又指着台子下面的手下说道:“你们还有谁不愿意从军的,现在就站出来,跟二当家的一起留下,继续过你们的快活日子。我带着愿意从军的弟兄们从军报国、血染疆场!”

二当家的大笑道:“从军报国?大明朝廷给你多少好处?让你不顾兄弟情分也要去卖命!”

“没有好处。”李天昊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汉人应该做的。大明再不堪,也是华夏一脉;官府再腐朽,也有尽心为国的好官;官兵再蛮横,也有死命杀胡抵御外辱的勇士。”

“大当家的,我愿意跟您从军。”

“对,我也愿意。”

“还有我!”

台下众人纷纷回应,绝大部分人都愿意跟随李天昊。

李天昊看了一眼二当家的,说道:“咱们毕竟兄弟一场,我只带走路上所需的干粮、兵器,寨中的钱粮我都留给你,不愿意走的兄弟也会跟着你留下,你们好自为之吧。”

二当家的见李天昊去意已决,念及数年的兄弟情义,心中十分不舍,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二当家的对着李天昊跪了下来,“大哥啊!”

次日清晨,李天昊集合了愿意跟随自己的兄弟,共计二百七十人,带足了干粮、全副武装准备出发。寨中马匹不多,只有七十多人骑马,其他人尽皆步行。

二当家的带着愿意留下的弟兄前来相送。

“大当家的,今日一别,咱们兄弟不知何日再见了。”

李天昊说道:“建奴扫灭,百姓安乐,你我就可以回乡耕种,相聚痛饮了。”

二当家的摇了摇头,神情黯淡的说道:“那只怕是此生无期了。”

“若是我辈此生此世都不能击败建奴,还辽东百姓一个安宁,那我们还有何面目活在天地间!”

二当家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气。

李天昊翻身上马,向二当家和留下的兄弟们拱手为礼,说道:“众位兄弟保重。”

“大当家稍等。”二当家的叫住了李天昊,说道:“大家兄弟一场,还是让兄弟们送送吧。”

李天昊摇了摇头,下令出发。

二当家的和留下的兄弟眼见李天昊如此更是不舍,就要跟随送下山去。

李天昊策马向前,不再回头,大声说道:“诸位请回吧。”

“壮士许国,不必相送!”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一节 长宁堡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一节 长宁堡

话说李天昊带着部下离开后,刘云威便率部渡过了哈喇河,马不停蹄一路向东奔驰,次日上午赶到了长宁堡外。

长宁堡是一座砌砖城堡,周长将近4里,高3丈5尺,设有东、西、南三门。长宁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面为辽河支流,北面毗邻长定堡,东面即是辽阳城,快马两日便到。

长宁堡共有守军二百四十八人,连带屯军家属、匠人、军户百姓等,全堡共有七百余人,设防守官(百户衔)统辖。

刘云威一行从西而来,一路见长宁堡外的耕地大多荒废,往来的百姓多有菜色。临近西堡门,发现看守堡门的士兵衣甲不全、兵器不修,看上去比乞丐也强不了多少。

刘云威不由连连摇头,感叹道:“辽东驻军竟然如此羸弱,难怪建奴猖狂不可制。”

陆英见情景如此,也是说道:“看来,辽东局势不稳、建奴猖獗,并非一日之寒啊。”

众人皆深以为然。

刘云威等人从西门进入长宁堡,数十骑顶盔冠甲的悍卒经过,看守堡门的士兵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然在与旁人闲谈,并未上前询问、索要相关行文。

刘云威眼见长宁堡的士兵如此松懈,恼怒道:“这些兵丁是在养老吗!”

“也许是见着咱们是官军打扮才没理会的。”温破虏说道。

“那也应该查验相关文书,问明往来去向。这些兵丁这般行事,简直就是在混吃等死!”

陆英见刘云威动了怒,便劝了几句,然后问道:“大哥,咱们现在去哪?这长宁堡内只怕是没有客栈、驿馆的。”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咱们先去找长宁堡的防守官,让他安排咱们住下,大家也好休整休整。”

“可是咱们现在尚无官身,那防守官能理会咱们吗?”赵开山问道。

温破虏在一旁笑嘻嘻的说道:“赵大斧子,这你就不明白了吧。那防守官一定会殷勤款待咱们的。”

“为什么?”

“咱们大哥可是辽阳总兵的独苗长孙,就算还没有正式官身,那防守官也一定会好好款待咱们的,这可是巴结上官的好机会啊。”

赵开山一副了然的样子:“那倒也是。”

充任长宁堡防守官的百户名叫陈铭,辽东本地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的汉子,脸颊一道伤疤十分显眼,显示出此人是个老行伍,而不是一个酒囊饭袋。

刘云威见到陈铭后,说明了身份以及一路的遭遇,提出所部想要在长宁堡休整两天,希望陈铭可以安排一下。

陈铭见刘云威一行尽皆大明武人装扮,刘云威更是威武不凡,所带家丁尽皆精锐,又怎会不信?紧忙答应下来,安排官厅内的屋舍安置众人并殷勤招待,要是能把辽阳总兵的孙子巴结好,日后必定会前途无量啊。

当夜,陈百户便在长宁堡官厅摆酒设宴,为刘云威一行接风洗尘。席间,陈铭不断的向刘云威以及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等人殷勤敬酒。

赵开山平日就十分好酒,此时更是喝得面红耳赤,一时兴起便将东沟村击杀建奴的事情在席间说了一遍,陪酒的堡中吏员听后无不赞叹,陈百户更是拍案叫绝,说道:“刘将军不愧是将门之后啊,诸位英雄也是悍勇,此次在东沟村痛杀建奴,大涨了我辽东同袍的士气啊。卑职再敬刘将军一杯。”

其他长宁堡里的大小吏员也都过来敬酒称贺。

刘云威举杯一饮而尽,说道:“陈百户客气了,诸位过赞了。我和诸位兄弟也只是尽了咱们武人的本分而已。”

“刘将军太自谦了。”

刘云威与陈铭相互寒暄了几句,想起一事便问道:“陈百户,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呵呵,刘将军,请教可不敢当啊,您请讲。”

刘云威说道:“我初到辽东,虽说与建奴厮杀了一战,但还说不上了解,想请陈百户说说建奴兴起以来辽东的局势。”

陈铭沉吟一阵,缓缓说道:“刘将军,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啊。”

“愿闻其详。”

陈明说道:“要说这建奴之名源自建州卫的女真,建奴奴酋名叫努尔哈赤,此人极为厉害。听闻其早年只是原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家奴,每日侍奉李总兵犹如亲子侍父、奴仆侍主一般。可自从李总兵去世后,努尔哈赤便设法回到部族中,从此纵横劈杀开始发迹,驱逐杀害辽东汉民毫无人性!努尔哈赤自视甚高,其甚至号称自己是靠十三副甲起兵的。”

赵开山不屑的说道:“十三副甲?他手下都是天兵天将吗?”

刘云威说道:“先听陈百户讲完。”

陈铭接着说道:“后来,努尔哈赤的实力不断壮大,野心也随之膨胀,想要像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一般统一辽东女真各部,但由于国朝的干涉未能如愿。由此之后努尔哈赤便对国朝越发不恭了。”

“哼!”刘云威说道:“国朝对建奴有再生之恩,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与国朝为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诚不欺我也。努尔哈赤只要实力足够,反叛国朝是早晚的事,胡人异类向来如此。”

“刘将军果然见识不凡,胡人的心性的确是这样。”陈铭继续说道:“到了近几年,建奴更是越发猖狂,不断四处掳掠汉民为奴,兵锋甚至触及辽河流域。就在今年年初,努尔哈赤赫然在赫图阿拉建国称帝,国号大金,年号天命,称英明汗,反叛之举已成事实!”

“夷狄贱种安敢如此!”

刘云威脸色铁青,问道:“我听闻建奴原本不是辽东胡族?”

陈铭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个亲属在辽东都司任职,负责收录存案老档。据老档记载,建奴原本生活在大明之外的。建奴原本繁衍在辽东以北、以西的极寒之地,本就不是华夏之族、炎黄之民。后来建奴受到其他胡族欺压,差点被灭族,迫不得已迁徙到辽东求活。”

“国朝素来仁义,对前来归顺的外族向来宽容,见建奴困苦便许可其在辽东定居,并且不时给予赈济,使得建奴得以全族。谁料时至今日,建奴逐渐壮大,竟然恩将仇报反噬其主。真是应了刘将军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众人听完,都是愤恨不已。

刘云威又问道:“建奴猖獗,辽东本地的官军为何如此势弱?”

陈铭苦笑道:“刘将军,您进堡时一定见到我堡中士兵的样子了吧。”

刘云威点了点头。

陈铭说道:“如今的辽东军已不再是李成梁将军在世时横扫蒙古诸部、吊打倭奴的辽东军了。如今克扣军饷、谎报人数、侵占军户田亩的事在辽东十分普遍,以致于军户不断逃亡,各地卫所普遍兵额不足。而朝廷发下来置办兵器的钱粮同样被克扣,所以您就看到了我堡中的乞丐兵了。这样的军伍怎能打得过如狼似虎的鞑子啊。”

“长宁堡的情况如何?”刘云威问道。

“也都差不多。”陈铭有些愧疚的说道:“我也吃了些空饷,没办法,如今堡内共有军士二百余人,他们都要靠我吃饭的。”

“外有鞑掳,内有弊政,辽东前景堪忧啊。”刘云威说道。

众人一时无话。

深夜,刘云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两日的遭遇以及席间陈百户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反复重放着。

“辽东形势如此不堪,建奴之祸已如天河悬空一般,将来一旦爆发必定是滔天祸患。”刘云威心中十分忧虑。

直到后半夜,刘云威才渐渐入睡。

次日清早,一片嘈杂声将刘云威吵醒,紧接着房门便被推开了,刘云威翻身下床,顺势将一旁的腰刀抄在手中。

定睛一看,进来的原来是陆英。

刘云威放下腰刀,自顾穿着衣甲问道:“怎么回事?”

“大哥,是建奴,数百建奴将长宁堡围住了!”

“什么?长宁堡的夜不收呢?干什么去了?”刘云威大吃一惊,十分恼怒的问道。一个屯堡竟然被建奴摸到眼前、数百屯兵被堵在家里才将其发现,这叫什么事啊!

陆英此时也是十分焦急,说道:“大哥,这长宁堡原来的夜不收战死了,现在压根就没有夜不收!”

“一群废物!”

“大哥,现在怎么办?”

刘云威想了想,问道:“陈百户呢?”

陆英回答道:“建奴主力在西门外,陈百户在西堡墙上组织防御呢,现在长宁堡已经关闭了堡门,士兵已经上城备战了。”

“建奴从西边来的?什么旗号?”

陆英点了点头,说道:“镶红旗的鞑子,老相识了。”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难不成东沟村的建奴有漏网之鱼?”

此时,温破虏、吴兴、赵开山也都披甲持刃来到屋里,赵开山说道:“兄弟们准备好了,大哥下令吧。”

刘云威也披好了铁甲,将破甲点钢枪擒在手中,说道:“没说的,既然建奴送上门来了,那兄弟们就抄家伙,好好伺候着!”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二节 犯汉者死!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 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二节 犯汉者死!

刘云威带着众人向着西堡墙赶去,一路上但见女人哭、男人叫,堡中百姓惊慌逃窜,士兵不知所措、心神不定,一派末日景象。

刘云威眼见如此景象心中恼怒,在西堡墙见到了陈百户,问道:“陈百户,情况如何?”

“刘将军,情况不太妙啊。你看,鞑子有将近四百人,现在在外边开始整队了,还带着云梯,看样子是要进攻了。”陈百户面色惨白、一脸虚汗,看得出来心里是相当慌乱的,但仍然强自振作,指挥手下士兵布防。

“有点不对劲啊。”陆英小声嘟囔道。

“确实不对劲。”刘云威低头思索着:我们前脚刚到长宁堡,这些鞑子后脚就围住了这里,难道这只是巧合?还有,外面的建奴按照人数来看,已经有一个牛录的兵力了,这长宁堡怎会招来如此多的建奴,难道风水有问题?

刘云威来的时候,大致观察了一下:长宁堡不算太大,堡中士兵加上自己带来的部下,单就防守人数来说略有不足,但考虑到与建奴兵力相当,所以并未捉襟见肘。现在建奴主攻西堡墙,防守压力不算太大,守住应该没有问题。

正想着,堡墙上突然发出一阵骚乱,十几个兵丁面对虎视眈眈的建奴,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扔下兵器四散而逃了,西堡墙上顿时乱成一片。

“该死!”陈百户狂怒不已,这些兵丁平日散漫也就算了,但今日已是生死关头竟然临战逃跑,难道鞑子杀进来,会因为你们临阵逃跑而放过你们吗!

“坚守岗位!不许跑,不许跑!”陈百户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但没人听他的,恐惧已经传播开来,溃兵一带二、二带三,越来越多的兵丁加入到了溃逃的行列里。

刘云威怒不可遏,知道这些兵丁不堪大用,但万万没想到这些兵丁竟然还没接战就崩溃了,简直不可思议!这也叫军队?这些兵丁都是纸糊的、泥捏的吗!

“吴兴!”刘云威对着堡墙下的吴兴喊道。

吴兴此时也注意到了堡墙上的情况,听到刘云威的喊声后,立即召集手下长刀手,列阵向着堡墙推了过去。

溃逃的士兵已经拥挤到了楼梯处,突然人群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声,紧接着一阵整齐的踏步声传来。溃逃的人群像是见鬼一般不断向后退却,只见一队重甲步兵手持斩马长刀如墙般推了过来。

吴兴站在队中高声吼道:“奉辽阳总兵府令,长宁堡守军坚守据胡,敢后退一步者,斩!”

面对明晃晃的斩马长刀、如狼似虎的铁甲战士,溃逃的士兵被逼回了防守位置。陈百户往来呼号,手中的刀鞘不断抽打在溃兵的身上:“混蛋!给我守好堡墙,再有后退者杀无赦!”见到溃兵的情绪逐渐稳定,陈百户此时已经浑身湿透,就像水洗的一般,望见建奴还在远处做进攻准备,嘴中不断念叨着:“幸好,幸好,幸好建奴没有趁机进攻。”

刘云威见局势已经控制住,一把揪住陈百户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怒吼道:“怎么回事?未战先溃!这就是我大明的兵?这就是你陈大人的部下?”

“刘将军息怒,我、我也没办法啊。”陈百户费力的说着。

“大哥!”陆英上前劝到:“现在据敌要紧!”

刘云威看了看周围,长宁堡的兵丁都是畏敌如虎,形势危如累卵。刘云威勉强压住心中怒火,将陈百户丢在地上,说道:“从现在起,我代表辽阳总兵府接管长宁堡的防务,陈百户可有意见?!”

陈铭连忙说道:“全凭将军吩咐。”

刘云威见陈铭还算识相,脑中合计了一下堡中的兵力情况,吩咐道:“那就有劳陈百户带五十人去守防北墙,我再派一队家丁跟随助战,如何?”

陈铭心想:“北面没有城门,建奴应该不会进攻那里,他这是要将我支开,以便统管堡中防务,将堡中之权握在手中。这样也好,胜了,我是防守官有功;败了,仗是他刘云威指挥的,我没罪。”

陈铭一咬牙应了下来:“好!北墙交给我了。”说完,便带着五十个兵丁去了北墙。

刘云威又叫来张勇,说道:“你带着手下兄弟跟着陈百户去防守北墙。如果鞑子进攻那里,陈百户的手下多半不堪大用,你们要及时通报我,并且坚持到支援到来,明白吗?”

“是,将军。”张勇见要跟鞑子开战,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全身不住的颤抖着,说道:“请将军放心,我等誓与北墙共存亡!”

刘云威又召集四将,吩咐道:“陆英、开山,你们带着手下家丁,另外我再给你们每人五十个兵丁,陆英守南墙,开山守东墙,务必守好堡门。”

“得令!”二人应道。

“破虏,你带着手下家丁去堡内待命,注意安抚百姓。”

温破虏听到临战之际让自己去休息极不情愿,但又不敢说什么,有气无力的应道:“得令。”

刘云威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吴兴你带着手下家丁,以及剩下的一百名兵丁防守西墙。此外,点燃狼烟!我就在西墙站着,我倒要看看,建奴怎么进这长宁堡!”

话分两头。

尼禄看着远处的长宁堡,一双眼睛透着阴毒。

就在几天前,尼禄派了牛录里的勇士贝伦舞出去“打猎”,没想到一百多人一去不回。要不是昨天两个溃兵逃了回来,尼禄恐怕还不知道贝伦舞的死活呢。

尼禄所部一共也就有三百多甲兵,东沟村一战就损失了几乎十分之一,牛录里的包衣、跟役更是损失惨重。尼禄心如割肉,就要派出斥候搜寻这支明军的下落。恰巧,有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了一个重要消息:东沟村方向发现明军踪迹,正在往长宁堡方向行进。

“没想到,明人里面也有勇士。”尼禄心里盘算着:“今日,我汇集整个牛录的披甲战兵、包衣杂役共四百多勇士,誓要踏平长宁堡!我倒要看看这明人的屯堡有什么能耐!”

尼禄将逃回来的两个建奴叫了过来,沉声问道:“你们可看清了明人将领的模样?”

两人瑟瑟发抖,都摇了摇头。

尼禄又问道:“据你们说,袭击你们的明军只有数十人?”

“回禀额真,千真万确!该部明军悍勇非常。”两人异口同声道。

“哼!贝伦舞妄称勇士,真是废物!不过,如果属实的话,这支明军的确悍勇,其将领更是智勇双全,此人决不可留!大汗也曾说过,凡是遇到敢战的明军,都必须将之击溃,以震慑明人,看来今日只有攻破长宁堡才能将功折罪。”

尼禄心中想着,见手下已经准备好了十几架梯子,攻城队形已经整队完毕,一招手,叫来一个书生模样的汉人。

“额真大人,有何吩咐。”这个书生一脸献媚地说道。

尼禄一指长宁堡,说道:“你去长宁堡传话,让他们立即投降,我大金皇帝陛下必定重赏守将。”然后,尼禄如此这般的将所要说的话教给书生。

那书生跪下打千道:“嗻,额真放心,奴才这就去。”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西堡墙上的防御正在有序的展开。刘云威命令每名家丁带领十名长宁堡的兵丁,整个西堡墙的防守战由吴兴权权负责,刘云威自己带着三名家丁守在一处,随时准备支援各处。

这时,一个书生骑着马向着长宁堡跑来。

刘云威取出强弓,抬手一箭射向堡外,正好钉在书生前面。

“啊!别放箭!我是汉人啊。”书生见明军放箭,吓得滚落马下,高声叫喊着。

“一个人走过来!”吴兴喊道。

“好、好的。这位将军,我是奉大金镶红旗牛录额真尼禄大人的将令前来交涉的。”

吴兴看了看刘云威,刘云威说道:“这种汉奸看了就恶心,你问问情况就好。”

吴兴点了点头,问道:“交涉?尔等夷狄贱种在我大明的国土上要交涉什么?”

“嘿嘿,这位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啊。”书生奸笑着,说道:“我大金既已建国,这辽东就是我大金的故土,怎么能说是明国一家的?”

“混账!”刘云威本不想理这种数典忘祖的杂碎,但听到书生的言语怒不可遏,喝道:“你是汉人还是鞑子?这辽东自从汉唐以来就是我汉家之地,胡人故土那是混账之言!”

那书生面有愧色,但一瞬即逝,仍旧一脸奸笑的说道:“那是多少辈子之前的事了,我也不与将军纠缠这个。前几日与将军的冲突我家额真已经知道,我大金敬仰勇士,也爱惜人才,所以想请将军考虑考虑,如若。。。。。。”

“滚!”刘云威钢牙紧咬,心中的怒火简直要将胸口涨破,“腌臜泼才,我乃堂堂汉唐子孙、神之苗裔,降胡?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书生被这一声虎吼吓得坐在了地上,听闻刘云威的一番话,脸上火烧一般,恼羞成怒的说道:“将军要想清楚,虽说如今我大金没有跟明廷开战,但是在这长宁堡我大金勇士兵临城下,不投降的话必定城破人亡、鸡犬不留!”

“啊!”刘云威怒吼一声,手中雕翎强弓拉成满月,只听“砰”地一声,羽箭洞穿了书生的脑袋。

刘云威跳到堡墙的箭朵上,手中钢枪指向天际,大声狂吼道:“夷狄贱种,犯汉者死!今日血战,不死不休!”

尼禄望着状若疯虎的刘云威骇然心惊。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三节 血战到底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三节 血战到底

尼禄见明军将领如此强硬,不由叹道:“明人还有如此猛将。如此,就更不能留他了。”环视四周,部下已经准备就绪。

“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尼禄吩咐手下的一个拨什库,“带一百名勇士攻上去,午时我要在里面休息。”

“嗻!”

这名拨什库点齐士兵,拔刀叫道:“大金的勇士们!随我攻城,为死去的勇士们报仇!”

一百个建奴吼叫着,随着拨什库冲向了长宁堡,包衣们扛着云梯、举着大盾冲在最前面,披甲建奴躲在大盾之后,弯弓搭箭准备压制堡墙上的明军。

西墙上,吴兴冷眼看着冲过来的建奴,发出了一声冷笑,对墙上的兵丁喊道:“弓箭、火铳准备,等待命令射击,未得军令提前放箭、放铳者,斩!”

建奴越来越近,小跑变成了狂奔,已经距离堡墙不足百步了。西墙上的家丁们依旧沉着、冷静,但是长宁堡的兵丁们就不行了,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要不是身边有如狼似虎的家丁看着,此刻估计已经逃跑了。

突然,“彭”的一声响,只见火光一闪。一个兵丁按耐不住击发了手中的火铳。

“找死!”吴兴暴怒一声。紧接着,火铳接二连三的响起,犹如鞭炮一般噼啪乱响,西墙上白烟滚滚顿时犹如仙境一般,弓箭手也都跟着发疯一样向外射箭---此时建奴尚在射程之外。

不待吴兴下令,带头放铳的兵丁就被一旁的家丁一刀枭首。

“哈哈。”

“胆小如鼠的明人。”

建奴见明军被自己的威势吓得提前放箭、开铳,心中一喜,都认定这长宁堡旦夕可下了。

“奇怪了,这么孱弱不堪的明军是怎么击败贝伦舞大人的?”

建奴们也没时间细细思考心中的疑问了,距离堡墙已经不足五十步了,躲在大盾后面的披甲建奴纷纷放箭,一时间箭如飞蝗。

“举盾!”吴兴一声令下,家丁们一齐举起盾牌护住要害,长宁堡的兵丁却乱了手脚,举盾的、爬到地上的、胡乱奔跑的,堡墙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些卫所兵,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吴兴见只一轮箭雨就打乱了堡墙上的防守,心中恼怒异常。

由于防护不足,建奴的弓箭使长宁堡的兵丁们伤亡不小,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由于建奴来得突然,长宁堡并未来得及准备滚木檑石、金汁热水,此时火铳已经来不及再次填装发射了,建奴正好趁此机会纷纷将云梯树起蚁附攻城,披甲的建奴纷纷上前,准备第一批登城撕开明军防线,为大部队打开出路。

吴兴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辽东的卫所兵如此不堪用,远远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如此兵卒,怎能卫国!”

“接战!接战!后退者立斩!”

家丁们放下长枪、斩马长刀,如此长的兵器在堡墙之上无法伸展,纷纷拿起腰刀、短矛准备迎敌。

长宁堡的明军面对虎视眈眈的家丁,绝大部分都被喝令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准备进行防守。反正横竖都是死,战死毕竟还有安家银拿,逃跑的话只能是白死了。

但也有个别的兵丁承受不住压力转身逃跑,但随即便被身边的家丁斩杀。更有一个兵丁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刘云威旁边。刘云威大怒,一脚将其踢到,上前将其一刀枭首,然后提着逃兵的脑袋在堡墙上来回巡视,并大声叫道:“谁敢后退一步,这就是下场!”

浮动的军心暂时稳住了。

双方接战!

先期登城的披甲建奴都是悍勇异常的死士,不仅战技过人、身披双层重甲,而且全都悍不畏死,这些建奴除非战死否则绝不回头。明军之中除了家丁能与之抗衡外,长宁堡的兵丁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面对凶悍的建奴几乎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哈哈,痛快,痛快!杀光这些不堪一击的明人!”

“勇士们,结阵!结阵!占据垛口!”

看着不断涌上堡墙的建奴,吴兴大怒,大吼一声提刀冲向杀来的建奴,长刀横扫、虎虎生风。

此时,一边正在虐杀明军的三个建奴发现了正在搏杀的吴兴,见不断有大金的勇士死在其手上,不由大吃一惊,没想到堡墙上还有这么悍勇的明军,便放弃了长宁堡的兵丁,向吴兴围了上来。

吴兴怡然不惧,长刀上下翻飞,为首的一个建奴很快便被击杀,剩下的两个建奴谨慎起来,下意识的相互配合着,一左一右从两边向吴兴杀了过来。吴兴双手持刀再战,左劈右砍连进四步,连斩两人!紧接着飞起一脚,竟然将靠在墙垛上的一架云梯踢倒。

周围的明军见吴兴一人斩杀三个建奴,并夺回了失守的防御点,一时间士气大振,纷纷扑向建奴。长宁堡的明军也许战斗力不行,但是人数远多于登上堡墙的建奴,几乎是五、六个人打一个建奴,何况还有一队家丁在往来搏杀,明军很快就稳定了局势。

尼禄见夺城无望,下令收兵。

堡墙下的建奴纷纷放箭,掩护墙上的同伴撤退。明军也不纠缠,任由建奴撤走。

收兵后,负责攻城的拨什库向尼禄请罪,尼禄摆摆手,说道:“堡中有一部明军十分悍勇,不是一次进攻就能攻下的,需要用奇谋才行。”

刘云威看着建奴退走,心情却并未随着好转:建奴仅仅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就造成了四十余人的伤亡,西墙上长宁堡的兵丁几乎去了一半,前景堪忧啊。

休息的时侯,吴兴递给刘云威一块饼,说道:“大哥吃点东西吧”

刘云威摇了摇头,问道:“兄弟们有伤亡吗?”

“没有。”

“杀了多少建奴?”

吴兴想了想,说道:“不多,主要是家丁斩获的,也就十多个。”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其余三面,严加防范。”

“是,大哥。”

此时,温破虏来到堡墙上,对刘云威说道:“大哥,今日兄弟们劳苦,让我来换下兄弟们吧。”

刘云威说道:“破虏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抚百姓,抓紧时间休息,不到最后一刻,你和你手下的弟兄们不能守城。”

“为什么?”

“我不干拿骑兵守城的蠢事。再者,有我在,建奴猖狂不得!”

次日清晨,建奴再次整军攻城。这一次,建奴出动了将近两百人的兵力攻击西堡墙。

建奴在一个拨什库的指挥下,依旧像昨天一样蚁附攻城,吴兴带着明军拼死抵抗。经过一夜的准备,西墙上已经备足了滚木礌石,此时檑石滚木雨点般落了下来。经过昨天的激战,长宁堡的兵丁已经有了一些胆气,扔起石块、檑木来格外尽力。

无奈明军大部分是长宁堡的卫所兵,整体战力与建奴差的太多,建奴凶悍的羽箭射的极为刁钻,专射脖颈、眼窝等要害,明军纷纷中箭倒下,明军的反击逐渐弱了下来,最终建奴还是登上了堡墙。吴兴只能带着家丁们奋勇搏杀,奈何建奴上来的人数太多、战力又强,家丁们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了。一时间明军的防守险象环生。

刘云威此刻也在浴血奋战,他与身边的家丁不停地在堡墙上奔走厮杀,哪里的防守出现漏洞就冲向哪里。渐渐地,刘云威身后的家丁尽皆战死,只剩下刘云威一人依旧在往来冲杀。

只见刘云威挥动长刀,犹如闪电划过夜空,一连挺进七步,击杀四个建奴、砍伤两人、推倒两架云梯!但是堡墙上的建奴人数依旧在不断增加,刘云威无奈之下吹响了要求支援的号角。

很快,其余三面堡墙便传来了回应:三面都发现了建奴!

“什么!”刘云威大吃一惊,“建奴究竟来了多少人,竟能四面齐攻?”

长宁堡南墙。

陆英已经听到了刘云威要求支援的号角声,但是南墙外面有数十建奴正在骑射奔马,远处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建奴正在准备进攻。无奈之下,陆英只能先吹号将情况告知刘云威。

陆英心急如焚,正在踌躇着,忽然一名赵开山手下的家丁跑了过来。

陆英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回大人,东墙发现建奴,大约数十骑骑射封门,远处大队正在准备进攻,赵大哥让我来问问南墙情况如何。”

陆英闻言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冷笑道:“哼!建奴也会用计了,真是难得!”

思考了一下,陆英说道:“你去告诉斧子,留下二十个兵丁继续守东墙,多立旗帜、往来走动冒充大队人马,让他带着家丁和其余的兵丁去北墙,支援陈百户。我带人去支援将军。建奴真正的主攻方向不是北墙就是西墙!”

与此同时,北墙上。

陈铭与张勇对视了一眼,一齐咽了一下口水。墙外集结了大约一百多建奴,其中近半披甲。二人心中发苦,没想到建奴会挑选没有城门的北墙作为主攻方向。

陈铭大口喘着粗气,问道:“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你是防守官好不好?”张勇心中冤叫一声,说道:“刘将军严令,死守北墙,如今你我只能死战了。”

“要不然求援吧。”

“求援?”张勇看了看另外三面堡墙:西面杀声震天,东面、南面人头攒动,能叫来援军才怪呢。

“杀吧。”张勇说道,“你死国,我报仇,咱们两人死得其所。今日血战到底!”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四节 苦战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四节 苦战

长宁堡北墙。

建奴举着大盾冲向了北堡墙。

陈铭挥舞着腰刀,大声吼叫着:“死战!死战!谁敢后退,别怪本防守不留情面,临阵脱逃者,立斩!”

长宁堡的兵丁们见上官如此,也都强自守在墙上准备作战。

张勇环顾一起从军的兄弟们,说道:“兄弟们,咱们今日就死在这里了!报仇!”

“报仇!”

建奴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内,躲在大盾之后的弓箭手纷纷拉弓放箭,压制墙头的明军。建奴善用强弓重箭,射击的角度刁钻、箭法又准,明军只要露出头来就会被射死、射伤。一时间明军被建奴的箭雨射的抬不起头来。

陈铭心急如焚,如果不能及时还击阻止建奴登墙,以自己手下的战斗力,北墙失守是必然的!

“火铳手、弓箭手,打啊!”

“彭!”

“彭!”

火铳手将火铳伸出墙外也不露头,直接胡乱放铳;而弓箭手在建奴的压制下,根本抬不起头来。建奴没有阻拦的冲到了墙下。

“云梯!云梯!”

陈铭发现箭雨停了下来,知道建奴正在架设云梯,大叫道:“滚木礌石!都他妈的动起来,不想死就给我往下扔!”

陈铭也发了狠,带头抱起一块石头朝着建奴扔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建奴被石头砸下了云梯。

张勇也带着兄弟们疯了一样往墙下仍石块、木头,滚烫的开水、恶臭的金汁如下雨一般倒了下去。

“啊!”

“该死的明狗。”

“举盾!举盾!”拨什库大声叫道,“弓箭手放箭!压制墙头的明军。”

墙头上的明军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建奴趁机爬上云梯登城,双方开始肉搏!

“死就死了!”陈铭率先冲向了建奴,长宁堡的兵丁见上官如此悍勇,也都冲了上去。张勇也带着手下的兄弟们与建奴战在了一起。

北堡墙上杀声震天。

刘云威一刀劈死了一个建奴,这时北墙上突然传来了厮杀声,刘云威骇然望去:北墙上可没有家丁支撑场面啊,张勇手下的农民和陈铭手下的卫所兵,对上建奴只有被屠杀的份!刘云威心中十分焦急。

正在此时,陆英带着援兵赶了过来,“大哥,我来了。兄弟们杀!”

“北墙危急,你先去北墙。”刘云威又与一个建奴战在了一起,同时叫道。

陆英带着手下加入混战,暂时稳住了局面,趁着间隙对刘云威说道:“大哥放心,东、南两边没事,开山去北面支援了。”

刘云威心中略安,不再多话,翻身杀向了建奴。

北堡墙。

陈铭、张勇二人苦苦支撑着,面对如狼似虎的建奴,明军毫无还手之力,北堡墙上的明军越来越少,长宁堡的兵丁原本孱弱,能坚守到此时已经是奇迹了,此刻就要崩溃了。

此时,跟着张勇一同从军的兄弟已经全部战死了,张勇悲愤不已。这些汉子在家园被毁的时候没有反抗,背负了耻辱。但在长宁堡打出了汉人的骨气,他们用生命捍卫了国土,洗刷了耻辱。

张勇已经累得站不直了,用刀戳着地支撑着身体,见到有两个建奴狰狞的向自己扑了过来,不由怒骂了一声,心想:“看来我就要到这里了,我今日也算是保家卫国了,死而无憾了。”

“狗鞑子!”张勇将刀扔到了一边,心里盘算着:“看我亲手杀了这两个建奴,也算是为家人报仇了!”

张勇环视四周,看见了一旁有一颗震天雷,心中一喜。此时建奴已经冲到了眼前,张勇猛地向旁边一仆,躲过了建奴的攻击。张勇在地上顺势一滚,将震天雷抱在怀里,摸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张勇看着扑过来的两个建奴大笑着:“哈哈,贱鞑子,今日爷爷送你们上路!”说完,张勇猛地迎着那两个建奴冲了过去,长矛入体,张勇不予理会;建奴的腰刀不停地砍在张勇身上,张勇同样不去理睬,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之力,将两个建奴扑倒在地。

“去死吧!”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张勇与两个建奴瞬间灰飞烟灭!

“兄弟啊!”陈铭在远处被一个建奴堵住,目睹了这一切,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兄弟们!杀!杀光这帮鞑子!”

建奴步步紧逼,明军缓缓后退。北堡墙上失守的地方越来越多,整个防线即将崩溃。陈铭带着残存的十多个士兵,被建奴包围了。众人紧紧组成一个小圆阵,苦苦支撑着,随时都可能被建奴消灭掉。

陈铭心中绝望:“看来今日,长宁堡就要陷于胡手了。”

突然,东面传来一阵喧嚣声,紧接着喧嚣声变成了喊杀声,并且不断向陈铭所在的方向靠近。而明军的压力瞬间减小了,建奴纷纷舍弃陈铭等人,向东面跑去,。

“出什么事了?”陈铭心中疑惑道。

此时,明军在北墙上的守军只剩下不足十个人了,而且无论体力、意志力都已经是极限了。来不及多想,陈铭带着幸存的几个士兵边杀边退,暂时脱离了战斗守在一边。

陈铭不断向东面张望,只见越来越多的建奴登上城墙,向着喊杀声响起的方向围了过去。

突然,陈铭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人他认识:是赵开山!

赵开山将自己的开山斧舞动如飞,手下的家丁们也大多使用大斧、长刀一类的重型武器,有这样一群悍不畏死的猛士在前开路,东墙过来的卫所兵又随后掩杀,一时间建奴节节后退、死伤狼藉。

赵开山一路见到明军将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大怒不已,又见北墙上涌上来了数十个建奴,以为明军已经集体战死了,于是大声询问着:“张勇!陈百户!还有活着的没有!”

陈铭听到了赵开山的呼喊,急忙大声回应道:“赵大人,我还活着!”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建奴注意到了守在一边的陈铭等人,于是杀了过来。

“兄弟们上啊!”陈铭大急,招呼手下迎战,但是此时手下的明军心智已经濒临崩溃了,又如何抵挡?一边倒的屠杀再次上演!

陈铭见身边的手下一个一个的被建奴杀死,双眼燃起了怒火,一头撞向一个建奴,两人倒在了一起,就在地上相互厮打着。陈铭趁其不备,猛踢建奴裆部,一把将其掀翻在地,摸出匕首直接插在了建奴的心窝。

待陈铭抬起头,却发现身边的手下已经全部战死了,数个建奴围了上来。

陈铭想起了战死的张勇:“张兄弟慢走,咱俩路上搭个伴吧。”

“啊!”陈铭突然蹿起,朝着站在墙边的一个建奴冲了过去,没等那个建奴反应过来,陈铭就抱着他一起跌下了堡墙。

赵开山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虎目含泪,大声叫道:“好!好汉子!兄弟们杀鞑子,报仇啊!”

家丁和长宁堡的明军见到北堡墙的同袍全体阵亡,看到陈铭壮烈殉国,都悲愤不已。此时,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不顾一切的与建奴搏杀、拼命,面对建奴砍过来的刀剑不躲不挡、以命换命。

建奴的士气陡然下降,他们虽然比明军强悍善战,但是一夫拼命百夫莫当!面对冲向自己以死相拼的明军,建奴胆怯了、害怕了,阵脚不断向后退却,很快就退到了堡墙边上。

赵开山此时已是杀红了眼,自己的开山斧劈中一个建奴,却嵌在骨头缝里拔不出来,于是弃斧拔刀再战,连杀三人战刀劈断!赵开山双眼赤红,抄起旁边的一段房梁般的檑木抡向旁边的建奴,那建奴肝胆俱裂横刀抵挡,怎奈檑木沉重一把将刀崩断砸在建奴的脑袋上,瞬间那建奴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周围的建奴看到挥舞着檑木呼号酣战的赵开山,如同见鬼了一般,见其杀了过来便四散而逃,家丁和长宁堡的兵丁趁机掩杀,堡墙上的建奴纷纷从云梯逃了下去,更有甚者被明军逼得急了直接跳了下去,一时间建奴死伤惨重。

堡墙下的建奴想要放箭掩护同伴撤离,又怕误伤同伴进退两难。

远处,尼禄目瞪口呆的看着堡墙上的厮杀,明明已经将北面的堡墙占领了,勇士们怎么又被明军赶下来了?怎么会这样!

“放箭!掩护勇士们退回来。”尼禄大声下着命令,一双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堡墙上的明军,“不攻破长宁堡,杀尽堡中的明人,我尼禄誓不罢休!”

当晚,刘云威与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在防守官厅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刘云威脸色阴沉,问道:“兄弟们伤亡如何?”

陆英脸色同样不好,沉声说道:“家丁们阵亡十一人,尚有二十五人,长宁堡中的军士还剩六十七人,活下来的基本人人带伤。”

吴兴说道:“大哥,咱们要早作打算了,咱们带来的家丁好说,这长宁堡的兵丁本就战力堪忧,经过这两日的激战,快要打光了,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啊。”

“是啊。”赵开山说道:“说实在的,开战前我并不看好这些卫所兵,但是这一战打下来不得不说,他们都是好样的,打到现在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温破虏说道:“大哥,怎么办?你拿主意吧,兄弟们没有二话!”

刘云威沉默不语,屋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刘云威说道:“破虏,后半夜,你带着手下兄弟冲出去找援兵来。”

“不行!”温破虏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大哥,你带着我手下的兄弟们去求援,我们兄弟坚守长宁堡。”

“你要抗命!”刘云威瞪着温破虏说道。

温破虏看着刘云威毫不退让,说道:“这样的命令我不接受,我宁可死!”

陆英等人说道:“大哥,你去求援,我们守城!”

刘云威正要发怒,突然长宁堡外一片混乱,杀声震天。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跑到外面,只见西面建奴营地方向火光冲天恍如白昼。

刘云威大声喝道:“陆英守城,全军集结!随我杀出去!”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五节 夜袭建奴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五节 夜袭建奴

李天昊原来的寨子距离长宁堡其实并算不太远,此时带着部下并未急着赶路,只是不急不慢的向长宁堡进发。一则李天昊所部战马不多,大部分人都是步行,想快也快不起来;再则预防遭遇建奴,必须要保证部下有充足的体力,能够及时应变。

经过两日的行军,李天昊率部于这日午后赶到了长宁堡附近。

为了防止遭到建奴的袭击,李天昊一路上派出了十几名斥候在打探消息,此时一名斥候报告了李天昊一个坏消息。

“报!寨主,前面发现逃难的百姓。”

李天昊心中一惊:这里距离长宁堡已经不远了,在这里出现逃难的百姓,难道说长宁堡发生了战事!

“再去查看,往长宁堡方向去!”

“得令!”

李天昊虽然心中焦急,但头脑却越发清醒:此时万万不可莽撞,在弄清楚前方情况之前,决不可轻动。如果真的是长宁堡发生战事,几乎可以肯定来犯的必是建奴!

于是,李天昊下令,全体就地休息,加强警戒,等待消息传来再做定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天昊面沉似水,但心中却是好似暴风刮过:“如果真是长宁堡遭到了攻击,那只能是遭到了大队建奴的攻击,不知道刘将军,不,大哥!能不能抗住啊。”

过了许久,斥候赶了回来,“寨主,不好了!鞑子在围攻长宁堡!”

“有多少鞑子?”李天昊急忙问道。

“四、五百!近半披甲!”

“什么!”饶是李天昊心智沉稳,此时也是有些发懵,建奴为什么会发兵攻打一个屯堡?难道建奴知道大哥的行踪?我如何前去救援?

李天昊看了看周围的部下,虽然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对上建奴也都有敢战之心,但毕竟装备奇缺、经验不足。对上小股建奴搞搞偷袭、伏击还行,对战四、五百建奴那是给鞑子送肉!

必须想个办法!

“此时战况如何?”

“十分焦灼,建奴正在主攻西面、北面,官军抵抗十分顽强。”

“这就好办了。”李天昊心中暗赞了一声:大哥不愧是虎将,守着一个小小的屯堡,又无重兵防护,照样能让建奴干瞪眼,如此看来,长宁堡暂时无恙了。时间一久,建奴必定兵疲将乏,不若这样建奴必败!

李天昊心中有了计较,于是带着部下后退三里,并下令:

除了继续监视建奴动向的斥候外,其余人等立即睡觉休息。

当夜酉时三刻,李天昊下令部下开始整理装备,戌时开始吃饭:但是不许生火、只吃干粮。

亥时,李天昊带着精神饱满的部下悄悄地向长宁堡靠拢。在此之前,斥候已经回报:建奴攻城受挫、伤亡不小,此时建奴营地防备松懈!

李天昊率部靠近了建奴营地,果然见到建奴防备松懈,只在营地四周有几个哨兵,此时竟然没有派出暗哨、斥候。也难怪,建奴在辽东烧杀劫掠鲜有明军阻拦交战,建奴对自己的战力又有信心,难免有些骄横。

“天助我也!”李天昊心中狂喜,便吩咐手下:二百步卒径直冲杀建奴营地,并且四处放火,自己则带着七十名骑卒直取建奴中军大帐!

安排妥当后,李天昊翻身上马,大叫道:“兄弟们!跟着我,杀奴!”二百多人便带着大明旗号随着李天昊冲向了建奴营地。

“杀!”

“干死鞑子!”

建奴的哨兵此时也是惊呆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白日里遇到一群守城死战不退的明军,半夜又被另一群明军袭击,难道明军转性了?难道大金的勇士可以被明人随意欺负了?

哨兵吹响了报警的号角,很快建奴营地便嘈杂起来,建奴士兵纷纷跑出帐篷迎战。此时建奴大多衣甲不全,刀马不备,但是久经战阵的建奴士兵此时没有太多的惊慌,各自集结到上官身边准备迎战。

建奴的营地四周没有什么遮挡,所以大大降低了李天昊夜袭的突然性。此时冲在前面的李天昊望见了已经粗粗整好阵型的建奴,不禁大吃一惊:建奴果然精锐!如此短的时间竟然还能列阵迎战,不管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拼吧!

“冲!冲进去!”李天昊大吼一声,带着骑卒冲入了建奴营地。奔驰的战马在营地中肆意踩踏,一些没来得及集结起来的建奴纷纷毙命。李天昊手中的砍刀上下翻飞,碰到的建奴无不立时毙命,后面大队步卒随后杀到,与粗粗列好阵势的建奴对撞到了一起,另一小部分步卒散开四处放火制造混乱。李天昊的手下几乎都跟建奴有仇,此时士气高涨、悍不畏死,竟然一时间将建奴压过一头,建奴刚刚的阵型也被撕开,双方此时已经变成了混战。

李天昊带着骑卒呼啸而过,不再跟零散的建奴纠缠,他清楚的知道:必须要快!自己在兵力上并不占优,战力更是不能与建奴相比,此刻能够压建奴一筹是占了突袭的便宜,必须尽快斩杀建奴主将奠定胜势,否则时间一长此战必败!

李天昊率部直奔建奴中军大帐而去。

尼禄心情十分烦躁,白日里原本以为自己的计策定能成功,谁曾想,身经百战的大金勇士竟然被低贱的明狗击退了,简直是耻辱!

尼禄大口喝着酒,一张丑陋的脸微微发红,更显狰狞。突然,尼禄听到外面十分嘈杂,紧接着嘈杂声变成了喊杀声。

大帐被掀开,一个卫兵冲了进来:“额真,不好了,明军杀进大营了!”

尼禄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什么!这些明人找死!”一把抄过身边的挑刀冲出大帐。

眼前的景象让尼禄惊呆了,营地里已经乱成一片了:数百明军冲了进来,与自己手下的勇士们混战在一起,营地里火光四起,一片混乱,一队明军骑兵正在向自己冲来。

“混蛋!竟然让明人夜袭大营,一群废物!”尼禄咆哮着。

附近的建奴发现主将,都聚拢了过来。

尼禄见身边聚集起数十人,心中稍定。望见明军的骑兵离自己越来越近便要迎战,由于没有战马只能列阵应战了。

“列阵,迎上去!”尼禄带着列好阵型的数十建奴迎上了李天昊。

“好胆!”李天昊一眼就看见了建奴的主将,那高高的避雷针十分显眼。但让李天昊吃惊的是,建奴的主将不但没有避开自己数十骑的冲击,反而迎了上来。

“去死吧!冲上去!”李天昊与部下不再理会别的建奴,一起加速冲向了尼禄。

尼禄没有惊慌,反而轻蔑的笑了笑:“去死吧!杀了他们!”

列阵的建奴士兵紧紧地挨在一起,猛地竖起了虎枪!数十杆明晃晃的虎枪直指前方。明军的战马冲到跟前或人立而起将主人摔了下去,或撞在虎枪上立时气绝。

一时间场面大乱!

李天昊第一时间被坐骑甩了下来,部下或死或伤,而建奴除了几个被马匹撞倒的,几乎没有伤亡!李天昊的心如坠冰窖。

“列阵!列阵!”李天昊大喊着,部下纷纷靠了过来。

尼禄发现了李天昊,兴奋地叫着:“杀过去!杀了明军主将!”

李天昊看了看步卒那边,此时建奴已经反攻,步卒正节节后退,自己又被建奴主将压制着,情况不妙啊!

李天昊钢牙紧咬,虎吼一声:“兄弟们!杀敌报仇啦!拼了!”

“杀!”

“跟鞑子拼啦!”

数十人跟着李天昊迎上建奴,双方顿时撞在一起,鲜血飞溅,杀声震天。

刘云威带着全部家丁以及还能作战的卫所兵一共一百多人冲向了建奴营地,此时只见建奴营地杀声震天,战况十分激烈。

“不知道是哪支官军如此悍勇。”刘云威心中疑惑着。

待冲到建奴营地跟前,刘云威发现战斗大致分成了两块,大部分人混战在营地边缘,一小部分在营地中央。

“吴兴,你带手下弟兄去营地中央助战,我们去营地边缘。”刘云威飞快的下达了命令,“兄弟们,杀光建奴,为战死的同袍报仇!”

“杀!”众将士齐声吼道,杀向了建奴营地。

吴兴带着手下以及一些卫所兵赶到营地中央,集体下马、列阵步战。此次吴兴手下阵亡不少,出发前从长宁堡守军里挑选了一些强壮敢战的卫所兵编到自己手下,保持了陌刀阵的完整。

“进!”吴兴下达了作战的指令,身披重甲的战士们一步一步的逼向了前方的建奴。

尼禄和李天昊同时发现了正在逼近的重装步兵,尼禄立即下令脱离战斗,后退重整阵列。建奴士兵纷纷脱离战斗,向后退去。

李天昊发现了建奴企图后退,大喊道:“缠住他们,给我缠住他们!”

双方再度缠斗在了一起。

“战!”

“虎!虎!虎!”

听到吴兴的命令,长枪兵将长枪平举,宛若移动的拒马一般逼向建奴;长刀兵将斩马长刀高举过肩,随时准备劈砍将建奴送下地狱。

“杀!”

“杀!杀!杀!”

明军将士们冲向建奴,将近七米的长枪瞬间刺破建奴的战阵,建奴士兵的兵器无法够到明军,就被长枪戳死串在一起,每杆长抢上都穿着一个甚至数个建奴;吴兴与部下一起挥舞着斩马长刀,随后斩杀漏网之鱼,长刀飞舞、残肢落地!

李天昊见援军如此悍勇,心道:“大哥的部下如此神威,真是绝世虎将!”

“兄弟们,杀光鞑子!”

李天昊带着部下从侧面夹击,建奴抵挡不住,四散而逃。

吴兴见建奴崩溃下令追杀,突然看见一个身穿主将盔甲的建奴找到了一匹战马正要逃跑,于是拖着斩马长刀追了上去。

“奴酋!留下狗命!”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六节 灭杀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六节 灭杀

尼禄眼见部下被明军击溃,而前来支援的明军更加强悍,大金的勇士如同猪狗一般被屠杀,知道部下士气已经崩溃,此战已经没有胜算了。一向心高气傲的尼禄此时心神巨震、肝胆皆裂,看到一旁有一匹无主战马,急忙就要上马逃跑。

正在此时,尼禄猛然听到一声暴喝:“奴酋!留下狗命!”---正是吴兴!

尼禄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名明军悍将倒拖长刀,朝自己冲了过来。

“明狗欺人太甚!”尼禄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勇将,眼见明军要赶尽杀绝,也不由心生怒火,于是提刀上马,朝着吴兴策马杀了过去。

两人一个纵马、一个步战;一个急于逃生拼死一战,一个灭杀胡虏保家卫国。两人都是以死相拼,不远的距离转瞬即遇!

“明狗纳命来!”面对死亡尼禄面目狰狞,手中握着挑刀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对准吴兴举刀就剁。

吴兴面对跃马而来的奴酋、砍向自己的挑刀毫不畏惧,面沉似水、眼神轻蔑,双手将斩马长刀反手握住横在身前,双腿半蹲,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待尼禄近到身前的一刹那,吴兴猛然爆喝一声:“鞑虏!把命留下!”

话音刚落,只见吴兴猛地原地一转,手中的斩马长刀随着身体的转动在身前化作一道寒光,锋利的刀刃在双臂的挥舞下斩向了尼禄!周围的人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尼禄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段!

回旋斩!大唐陌刀战技再现!

尼禄趴在地上一时未死,腰斩的剧痛让他在地上哀嚎不已,鲜血、内脏流了一地。吴兴上前将其踩在脚下,冷声说道:“我送你去投胎,下辈子别再做畜生了。”说完一刀枭首。

吴兴环视四周,见明军对建奴的绞杀还在继续,便大声喊道:“将军有令!所有建奴杀无赦!”

李天昊也大声喊道:“杀光他们!杀啊!”

明军将士们怒吼着、杀戮着,对这些没有人性、不知廉耻的鞑虏没有丝毫怜惜,一时间建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在吴兴与尼禄交战的同时,刘云威等人赶到了营地边缘。建奴士兵开始被袭击时有些慌乱,经过最初接战时的慌乱,现在已经回过神来,凭借自身强悍的战力开始发力反攻。李天昊的部下此时已经被建奴压着猛打,一时伤亡惨重,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刘云威率部下突然杀入,从建奴一方的侧后一路冲杀,所向睥睨。建奴刚刚占据上风,正是一心向前、防备松懈的时候,此时猛地又被精锐明军夹击,顿时大乱。而李天昊的部下见援军杀到士气大增,纷纷扑向建奴,濒临崩溃的战线霎时稳住了,建奴立时感到正面压力大增。

三支队伍绞杀在一处,互不相让、抵死拼杀,四溅的鲜血汇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此时被前后夹击的建奴士兵有些骚动,但是依然顽强抵抗着,刘云威见家丁不断出现伤亡,心中犹如滴血一般,焦急不已。

刘云威手中长枪不断突刺,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建奴的性命,鲜血染红了刘云威全身,宛如从地狱杀来的阿修罗一般。一个建奴策马冲了过来,企图将刘云威撞倒,刘云威大喝一声犹如炸雷,将手中长枪当做标枪投向那个建奴,将其钉死在马上,巨大的惯性将战马带倒,倒地的战马发出一阵哀鸣。

刘云威拔出腰刀再战,完全不顾及防守,刀刀出击、招招致命,一连前进十一步,砍死四人,砍伤三人,再击倒两人。而周围的建奴也被刘云威的凶性激怒了,纷纷杀了过来。

此时,建奴由一个拨什库在临时指挥战斗,不断大呼小叫着,指挥建奴继续与明军往来冲杀。

刘云威也发现了那个拨什库,无奈自己周围的建奴越来越多,杀不胜杀,于是一边杀人一边大喊道:“击杀敌将!击杀敌将!”

赵开山距离刘云威最近,顺着刘云威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拨什库正在指挥建奴,于是大喝一声独自一人冲了过去。

赵开山策马狂奔,一柄开山斧犹如阎王的勾魂笔一般,不断收割着建奴的性命。赵开山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地上遍是残肢断臂。

那个拨什库也发现了赵开山,招呼身边的手下上前击杀赵开山,“杀了那个明将!凭敌将首级论功、连升两级!”四个建奴在军功的激励下冲了上去,怪叫着挥舞着兵器。

赵开山已经无视其他,眼中只有那正在大呼小叫的拨什库,战马在主人的不断鞭策下,已经将速度提升到最高。

四个建奴骑兵之中还有一人是马甲,四人以前三后一的队形迎上了赵开山。以一敌四!赵开山依然不惧。双方纵马交错之际,赵开山略一侧身闪过前面三个建奴砍过来的三把长刀,手中开山斧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三个建奴顿时身首异处栽落马下,可怜那三个建奴到死也不敢相信,沉重的战斧竟然能如此举重若轻!

随后的马甲挺着虎枪来战,赵开山劈头就是一斧子,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马甲心中大骇,连忙收枪横在头顶,只听“碰!”的一声,枪断!头落!赵开山纵马冲向拨什库。

“拦住他!”四名手下转瞬即亡,这个明将太可怕了,拨什库心生寒意。

赵开山眼看又有数个建奴朝着自己围了上来,而不远处那个拨什库正要逃跑,不由心中大急,也顾不上眼前的建奴,直接策马朝着拨什库冲了过去。

见两个建奴骑兵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赵开山大吼一声:“挡我者死!”

吼声犹如春雷一般,两个建奴顿时一滞。话音未落,就见赵开山一斧劈死一人,反手一拳将另一个建奴的兵器打落,顺势抓住那个建奴的腰际,将其当做石头一般抛向了拨什库。

那拨什库正要躲避赵开山,忽然觉得头顶一暗,只见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正砸在自己身上。拨什库被砸下战马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定眼一看飞来的竟是自己的一个部下,此时已是气绝而亡了!拨什库心中恐惧,正要起身就听一声暴喝:“拿命来!”

一个悍将策马近前—正是赵开山,拨什库只觉得脖子一凉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赵开山将拨什库的首级提在手中,策马在战场中飞奔,高声呼叫:“建奴首领已死!”

与此同时,吴兴、李天昊也提着尼禄的首级赶到,营地中央的建奴已是杀光了!二人喊道:“建奴主将首级在此,放下兵器!”

剩下的建奴眼见如此,全都惊惧不已,顿时溃败。大部分建奴放下兵器就地请降,也有一些人企图趁着混乱逃跑。

温破虏早已料到会有人趁乱逃跑,带着手下在战场四周策马狂奔,但见逃跑的建奴就当场格杀。

温破虏大喊道:“投降免死!逃跑、反抗者格杀勿论!”

很快,建奴营地的厮杀声就平复了下来,刘云威疲惫不堪的坐在地上,看着部下看押俘虏、打扫战场,心中激动不已:“不容易啊,这一战怕是歼灭了数百建奴了,看这些胡狗还敢小看我国朝无人!”

“大哥,你看这是谁。”吴兴带着李天昊走了过来,

“哈哈,我还说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能把建奴大营搞得天翻地覆,原来是我天昊兄弟!”刘云威上前一把抱住李天昊,大声笑道。

李天昊见刘云威如此亲近自己,感叹自己遇到英主了,说道:“大哥谬赞了,要不是大哥和众位兄弟与建奴往来鏖战,给建奴以重创,我怎么有袭营的机会?再者,今夜多亏了是大哥及时赶到才能取胜啊。”

刘云威摆了摆手,“你我兄弟还说这些。”

随后,刘云威又问了李天昊这两日的经历,当听闻李天昊准备夜袭建奴的举措时,不由赞叹道:“天昊兄弟临机独断、遇事不慌,沉稳果决、奋战悍勇,古之良将也不过如此了。”

李天昊听到刘云威如此陈赞自己,连忙说道:“大哥如此说,我实在是不敢当。”

“你当得起。”

吴兴说道:“天昊,今日能聚歼建奴你是头功啊,就不要谦虚了。”

刘云威也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赵开山与温破虏走了过来,二人面色不善。

刘云威问道:“什么事?”

温破虏黑着脸说道:“大哥,伤亡统计出来了。”

“说!”

“咱们带出来的家丁,还剩十一人;长宁堡的守军还有三十二人;天昊兄弟带来的兄弟还有一百零七人,一共一百五十人。”

在场几人全都沉默了,刘云威极度愤怒,几次战斗下来,自己带出来的百战家丁几乎打光了!

温破虏打破了沉默,说道:“大哥,咱们俘虏了二百三十多建奴,怎么办?”

“杀!全给我杀了!”

“犯我国土、杀我同袍,岂能活命!”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七节 善后表功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七节 善后表功

刘云威下令杀俘后,没有人劝阻,没有人反对,众人就在战场上,将二百多个建奴俘虏全部就地斩首,鞑掳的鲜血浸满了营地,汇聚成了小溪。

回到长宁堡后已是次日的凌晨了,刘云威一面派温破虏带人打探建奴消息,以防再有建奴大军来犯;一面抓紧救治伤兵,抚恤战死、负伤的兵丁;同时将胜利的消息告知堡中百姓,以安抚民心。战斗之后的善后事务千头万绪,第一次处理这些事务的刘云威头痛不已,带着诸将忙的不亦乐乎,从早晨一直忙到夜里才算告一段落。

当夜,刘云威与诸将在官厅议事。白日里,温破虏带着手下仅剩的三名骑兵一起出去侦察敌踪,待到入夜时分自己便先回到了长宁堡准备议事。

陆英负责抚恤事宜,此时将发放抚恤银两的账簿递给刘云威,说道:“大哥,这是长宁堡战死、负伤兵丁的花名册,我把抚恤的钱数记在了后面。”

刘云威翻看着,点了点头,问道:“堡中可还有剩余?”

“有一些。”

“全都带走,等到了辽阳差人送回四川,给殉国的家丁家里送去一部分;再给天昊手下战死的兄弟家里送去一些。”

陆英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

“夜不收派出去了吗?”刘云威问道。

温破虏回答:“派出去了,大哥放心吧,都是我手下的家丁,之前被堵在堡中的情况不会再有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看向吴兴问道:“剩下的兄弟去除受伤严重的还有多少人?”

吴兴想了想,说道:“我今日详细数过,还能作战的还有一百二十人。”

“这一百二十人全部带走,剩下不能走的弟兄发给银两,让他们各自谋生去吧。”

陆英有些犹豫,问道:“大哥,这些兄弟有一部分是长宁堡的卫所兵,咱们带走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些人经过此战见足了血,胆气已经历练出来了,再严加训练就是精锐悍卒,必须带走!”刘云威说到:“等到了辽阳,我再跟家父说明情况,将这些卫所兵改成营兵。”

陆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赵开山问道:“大哥,那长宁堡的防务呢?咱们在这里打死打生的,不能到最后留一个空城啊,鞑子再来怎么办?”

刘云威无奈的说道:“只能等辽阳方面再行派兵驻守了。咱们手里的兵太少了,建奴要是再来,就算留下也不顶用的。”

李天昊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重要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便问道:“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辽阳?”

“明日一早。”

李天昊说道:“那咱们还有一事没有做。”

众人疑惑,问道:“何事?”

李天昊说道:“咱们与建奴连番大战,如果明日守军全部离开,长宁堡中的百姓必定惊慌,认为建奴又要围城,所以咱们才会离开的,到时候恐怕会生祸乱。咱们应该连夜准备,明日天亮之前出发,用最快的时间赶到辽阳。”

陆英、吴兴、温破虏皆是恍然大悟,只有赵开山还是不明白:“那不是一样吗?百姓照样会发现城中无兵,照样会惊慌的,咱们早走晚走不是一样吗?”

刘云威大笑道:“还是天昊心思缜密。陆英,你连夜将这一百二十人召集起来,寅时二刻吃饭,三刻出发。”

“是!”

“吴兴,连夜准备干粮。”

“是,大哥。”

“天昊、破虏,给官厅里的小吏一些银子,让他们在咱们出发后不时采买军伍用品,百姓问起来就说咱们在休整;造成我们还在官厅休整的假象。”

“是!”二人应道。

“哦,我明白了。”赵开山说道。

次日凌晨,天上的星辰还依稀可见,长宁堡内外一片寂静。

寅时三刻,刘云威率领众人出发,一路上人禁声、马裹蹄,轻装简从。一百多人从东门出堡悄无声息,朝着辽阳城的方向绝尘而去,而长宁堡中的百姓们尚在睡梦之中,全然不知。

刘云威一行沿着官道一路飞奔,忽然望见前方烟尘滚滚,有一支人马迎面赶来。

众人都是心中一惊,看着前方飞起的尘土,对方人数不下数百。刘云威心想:“来的要是建奴的话,自己这一百多号人恐怕全得交代在这里了。”

正想着,双方在一箭之地停了下来。刘云威对着陆英使了个眼色,陆英会意,暗中向后一挥手,一百二十骑全都手握刀、弓挽弦。

刘云威带着赵开山、温破虏策马上前,查看对方底细。远远望见对方人马同样打着大明旗号,刘云威心中顿时一松,便回头对着陆英挥了挥手,解除了戒备。

对方为首一将同样策马上前,高声问道:“前面可是小将军?”

在辽阳总兵府里,一般都称刘铤为老将军,称刘钊为少将军,而刘云威则被称为小将军。

此时刘云威听到这个称呼便知前面来的是自家人,仔细一看果然认得,原来是刘挺麾下的游击将军徐九思。

数年前,徐九思尚是刘铤留在四川老家的家将。那时候经常教授刘云威武艺,彼此之间十分熟悉。到了后来,徐九思接到了刘铤将令前往辽东任职,两地相隔何止千里,两人的联系便少许多了。

此时二人再见,刘云威欣喜异常,连忙下马走到徐九思跟前行弟子之礼,

徐九思急忙下马将刘云威扶了起来,说道:“小将军可别折杀我了。

刘云威笑着说道:“您是我的师父,给您行礼是应该的。对了徐叔叔,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徐九思说道:”夜不收打探到长宁堡燃起了狼烟,我奉命前往支援。小将军一路上可还平安?”

刘云威说道:“徐叔叔,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说完,刘云威便把这些日子的遭遇,以及与建奴交战的过程简要说了一遍。徐九思听得是心惊肉跳,心中暗道:“小祖宗啊,老将军让你来辽东娶媳妇,你非要去跟建奴厮杀,你当建奴是土司南蛮吗?幸亏没事,否则老将军还不得急倒了。”

徐九思心中后怕,嘴上却说道:“小将军不愧是我刘家的麒麟虎子啊。这样,长宁堡的事情我自去理会,小将军先回辽阳吧,老将军一直盼着你呢。”

刘云威点了点头,“我马上出发。”

“我再派一百人随小将军一起回去。”徐九思心想:“快些去辽阳吧,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辽阳总兵府。

刘铤看着器宇轩昂的孙子开怀大笑,说道:“好啊!不愧是我刘铤的孙子,歼灭数百建奴,阵斩一个牛录额真,数个拨什库。这可是建奴兴起以来未曾有过的大捷啊。”

刘钊站在一旁,见父亲高兴不好说话,心里却是一阵后怕,看着刘云威不由有些责怪,不过好在人没事。

刘云威跟着笑了笑,接着眼圈一红,说道:“祖父,虽说是大捷,可我这几战下来,带来的家丁只剩下十一人了,长宁堡的守军、天昊兄弟的部下也都几乎打光,这大捷的代价太大了。”

“嗯。”刘铤点了点头,说道:“居功不傲,心系士卒,很好!这些阵亡的将士都是我大明的功臣、华夏的英雄。”

刘钊在一旁接过话来,说道:“父亲放心,阵亡将士的抚恤总兵府会再给一份的,这事我亲自去办。”

刘铤满意的点了点头:“好。”

刘钊接着说道:“另外,徐游击已经将长宁堡的防务部署好了。”

刘铤又点了点头,对刘钊问道:“云威的告身办的怎么样了?”

“父亲放心吧,现在有了这些建奴首级,别说是千总,就是副将兵部都能批下来。”

“嗯。”刘铤又对刘云威说道:“云威,你挑选几个得力手下充当你手下的把总,带回来的百十号人就划到你手下吧。我会另外给你补足士兵的。”

刘云威大喜:“谢谢祖父。”

三日之后,刘云威顶盔戴甲,腰间别着千总令牌,带着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五将来到辽阳城中校场。随同回来的一百二十人已经在校场列队等候了。

刘云威登上演武台,其余五将站在台下侍立。看着这些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悍卒,刘云威心中激动不已:“这些战士,就是我日后对战建奴的中坚,就是我砍向鞑虏的复仇之刃!”

“将士们!兄弟们!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家丁,不再是兵丁,你们将是我刘云威的袍泽!你们就是我刘云威的兄弟!”

“从今日起,我要严加训练你们,我要你们成为百战精兵,我要你们战无不胜!在不久的将来,我还要与你们一同并肩作战!横行天下!”

“愿为将军效死!”赵开山大声吼道。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刘云威拔剑直指天际:“大明万胜!”

正文 第一卷第一章第十八节 相识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一章将门虎子赴辽东

第十八节 相识

万历四十四年四月末。

刘铤很快就调集了一千一百名精锐士兵,单独组建了一个千总营,划归到刘云威帐下,刘云威便将自己手下的营伍取名为汉威营,自己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千总将官。

刘挺对刘云威说道:“云威,从今日起,你便是一军之将了。如今建奴猖獗,局势危如累卵,可辽东兵将大多不堪重用,你要尽快将我交给你的这支军队练成,要练成咱们老底子川军那样的虎狼之师。”

刘云威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请祖父放心,孙儿一定将这些士兵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征伐胡虏、扬我国威!”

自此以后,刘云威每天早晚往返于总兵府和军营抓紧训练手下士兵,陆英等人也是每日摸爬滚打,与士兵一起训练。

自从刘云威来到辽阳城后,其率领部下突袭东沟村、血战长宁堡的战绩也传遍了辽阳城。刘云威借此机会一战成名,一时成为了辽阳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国之栋梁,刘钊更是以总兵府的名义给兵部行文,为刘云威讨要战功。

刘云威的名气一时无二,自然也传到了许家。

一日,许家家主许明伟来到总兵府拜访刘铤,明着是祝贺长宁堡大捷,实际上是想见见自己未来的女婿、现在辽阳城的名人刘云威。

刘铤祖孙三人在书房接待许明伟,众人分主客落座,刘云威屏退了佣人,亲自给在座的三个长辈倒茶。

许明伟看着英武不凡、礼数周全的刘云威,嘴角都翘到了耳根,心中十分满意,说道:“老夫早就听说刘家的麒麟虎子威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长宁堡一战大涨我国人士气。”

刘云威连忙起身,对着许明伟施礼,说道:“许夫子过奖了,这战功也是将士们浴血拼杀得来的,云威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不敢居功。”

听着刘云威的言语,刘铤和刘钊都笑着点了点头。

许明伟见刘云威如此谦逊,心中更是喜欢,以手扶须,含笑说道:“话是不错,只是这称谓不怎么对路啊。”

刘云威微微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拜倒在地:“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许明伟大笑着将刘云威扶了起来,说道:“你我翁婿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能将婉芯交付于你这样的国之干城,我就放心了。”

刘铤笑着说道:“许夫子放心就好,将来孙媳妇要是受了委屈,我拿这小子行军法。”

刘钊说道:“许夫子,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我在府中摆了家宴,咱们一家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许明伟点头说道:“好,如此甚好。”

次日一早,刘铤便让刘云威备齐厚礼前往许家回拜。刘云威备足了礼品,带着陆英、李天昊早早地出发了。

三人来到许府门口,只见许家宅院占地颇广,足足占了半条街,高墙绿瓦、朱红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亲国戚的府邸,大门上一条镶金匾额,写着“许府”二字,据说是许明伟祖上亲自书写的,已有百年历史了。

李天昊敲开旁门,将刘云威的名帖交给门房,门房看了名帖后,道了句“稍后”便关门进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

刘云威心中稍有不快:“自己是许家未来的女婿,总兵府的长孙,前来拜见岳父怎么还弄的跟跟拜见上官一般。”

陆英看了看刘云威,笑着说道:“大哥莫急,许家是豪门大族,规矩颇多,这些下人也只能按照规矩来。”

刘云威不置可否。

不多时,三人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像是很多人在奔走。

只片刻,许府大门便打开了,二十名佣人涌了出来,分左右两列侍立在门前,一齐向着刘云威行礼喊道:“恭迎姑爷,姑爷万安。”几个小厮接过刘云威准备的礼物,低头侍立在三人身后。紧接着,二十名端着净水瓶的婢女走了出来,同样分成左右两列侍立在大门两侧,向着刘云威行礼喊道:“恭迎姑爷,姑爷万安。”同时不断用手中的净水瓶向地上洒水,用清水净街。

刘云威和陆英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发蒙。二人从小生活也算大富大贵,但是今天这架势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时有点不知所错了。

李天昊更是目瞪口呆:“大哥,这架势,皇上也不过如此了吧。”

二人瞪了李天昊一眼,就算没见过世面也别说出来,存心丢人不成?

“哈哈,是贤婿来了?”

刘云威一看,竟是许明伟亲自迎了出来,连忙上前施礼:“岳父大人折煞小婿了,怎敢劳驾老泰山。”

许明伟扶起刘云威,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见刘云威身后的陆英、李天昊,便问道:“这二位是?”

“回岳父大人,这二人都是小婿的手足,陆英、李天昊。”

“可是和贤婿一起血战建奴的英雄?”

刘云威答道:“正是。”

许明伟赞叹道:“真是壮士!”接着便分别赠予二人二十两银锭。

陆英、李天昊接过银锭拜谢。

许明伟领着刘云威进入府中,说道:“贤婿来得正好,一会咱们翁婿好好喝一杯,你与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痛击鞑虏的。”

刘云威笑着说道:“小婿遵命。”

翁婿二人在许府一处荷塘边赏景饮酒,陆英与李天昊则在偏厅用饭。席间,刘云威将这几日的战事细细说给许明伟听,说到战事激烈之处,许明伟心弦紧绷,不禁冷汗直冒,几乎站了起来。

“唉,我国朝将士要是都如贤婿这般,哪里容得建奴猖狂。”

刘云威也是一声叹息,说道:“确实如此,辽东武备松弛出乎小婿的预料。不过,经过长宁堡一战小婿可以看出,只要将士用命、敢于拼杀,建奴不足惧哉!”

许明伟连连点头,大明传国至今将近三百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瓦剌太师也先犯境的时候,北京城都被围了,结果如何?瓦剌已经灰飞烟灭,而大明依旧是大明!

荷塘不远处,一个侍女在墙边眺望刘云威,看了一会后便转身跑向了许府深处。

傍晚时分,刘云威向许明伟告辞。在管家的引领下,带着陆英、李天昊向外走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许婉芯的贴身丫鬟巧玲从一旁冒了出来,“崔管家,请您稍等一下。”

“巧玲姑娘有什么事?”

“小姐有事要询问崔管家,请您去后院一趟。”

崔管家犯了难,许大小姐的事那可是天大的事,可姑爷还在这里等着呢,自己又不能将姑爷晾在这里。

巧玲说道:“崔管家不必犯难,我引姑爷出去就行了。”

“那就辛苦巧玲姑娘了。”崔管家又向刘云威告了声罪,便向后院去了。

刘云威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又看看那名叫做巧玲的侍女笑着看着自己,便拱手说道:“有劳姑娘为刘某引路了。”

“刘将军客气了,请随我来。”

刘云威三人跟着巧玲一路穿过回廊、小路、花坛,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楼阁。

“这好像不是咱们来时的路啊。”李天昊嘀咕着。

陆英点了点头,显然也发现了。

巧玲笑了笑,说道:“刘将军,请在此稍候,我家小姐有事请教将军。”说完,又对陆英二人说道:“请二位英雄随我来,前面为二位准备了茶点。”

陆英和李天昊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奇:这许家的大小姐够出格的,大婚前私会新郎?不愧是辽阳城的风云人物啊。

刘云威也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见巧玲领着陆英、李天昊离开了。

“这许家小姐也太脱俗了。”刘云威看了看眼前的楼阁,犹豫了一下,还是推看门走了进去,只见一名年轻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屋内。

刘云威定睛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白皙乌发身似柳,明媚皓齿纤秀手。

如花韶华引凤蝶,竟似天人似锦绸。

一位绝世佳人!

刘云威仿佛听到了自己通通的心跳声,仿佛感到自己的脸颊快要烧着了一般。

“这位佳人难道就是许家小姐许婉芯?”

刘云威眼前的佳人正是许婉芯。

许婉芯看着眼前有些失神的刘云威,不禁心神摇曳:果然是麒麟虎子,人间怎能有如此伟岸英武的男子。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了好一阵,许婉芯首先回过神来,衣袖遮面笑了笑,说道:“满辽阳城的人都说刘家的麒麟虎子威武不凡,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小女子今日一见怎么好似邻家孩童一般,如此木讷?”

刘云威回过神来,支吾了两声,竟是没说出话来。

“咯咯咯。”佳人见刘云威窘迫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刘云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敢问这位小姐,可是许家千金?”

“我就是许婉芯。”

果然!

刘云威确定了眼前佳人的身份,又是一阵犹豫。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听说你与建奴连番血战,便想了个法子找你来、来讲、讲战事经过,你怎么转身就走了?”许婉芯见刘云威要走,不由自主的追了两步。

刘云威走到屋外,站在门外对许婉芯说道:“许小姐莫怪,你我虽已定亲,但是尚未过门,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许婉芯一愣,没想到驰骋沙场的悍将能说出这些话来,“刘将军勿怪,小女子听说刘将军恶战连连,只是、只是。。。。。。”

许婉芯说着说着便红着脸低下了头。

刘云威心中一暖,说道:“小姐的心意刘某明白,请小姐放心,纵是尸山血海,刘某人也能来去自如。”

许婉芯双眼迷离的看着刘云威,显然被其英武不凡的气势征服了。

“许小姐,喜日就快近了,还是在府中等我吧。”

“嗯。”许婉芯婴宁的应道,哪里还说的出别的话来。

“那刘某就先回去了,告辞。”刘云威此刻也被许婉芯羞涩的模样迷住了,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在此私会。反正婚期将至,也不急于一时相会。

许婉芯刚要答应,猛然回过神来,说道:“刘将军请留步。”

“许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许婉芯扭捏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红着脸说道:“刘将军身在行伍,有道是刀剑无眼,小女子做了一个香囊,请刘将军带在身上,以保平安。”说完将一个精美的香囊递了过去。

刘云威接过香囊,心里暖暖的,说道:“我刘云威必不负小姐。”

“那个、那个,刘将军你。。。。。。”

“哦,对了。”刘云威见许婉芯的模样,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心上人定情物呢,可自己一个武人身上哪里会有能当定情物的东西呢?

刘云威站在那里不禁有些尴尬。

冰雪聪明的许婉芯一下就看明白了,说道:“小女子平日里怕黑,要是刘将军肯割爱的话,小女子就向刘将军讨要一把匕首壮壮胆色吧。”

“好。”刘云威将随身携带的精致匕首取了下来,双手递了过去。

许婉芯接过匕首,又看了刘云威一眼,便红着脸跑回了楼阁内。

刘云威站在外面,脑海里满是许婉芯的身影,呆呆的站了许久。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一节 金国可汗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一节 金国可汗

万历四十四年四月底,赫图阿拉。

自从努尔哈赤建立大金国以来,位于辽东边鄙之地的赫图阿拉城便犹如重生一般,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从一个边地小城变成了繁华市井。

建州女真的部众大都聚集在此,而且不断有辽东各地的汉人及其他各部族的丁口被抓到这里,沦为建奴的包衣奴才。一时间,赫图阿拉的人口暴增。

一日,在赫图阿拉城西的校场上,密密麻麻的站着数千形形色色的奴隶。有汉人,也有达呼尔、鄂伦春等所谓的野女真。

这些奴隶站在烈日之下暴晒了半日,像是在等待什么。一些体质较弱的奴隶被晒晕倒在地上,很快就被人拖走处理掉了。

在这些奴隶的周围,有数百甲胄齐全、披坚执刃的建奴士兵,虎视眈眈的守在四周。

突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只见一队铁骑冲入了校场,骑士全都是身披双层重甲的两黄旗精锐,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重甲龙驹,铁骑之中簇拥着一人:长面浓眉,目含凶光,身材魁梧,威势极重,此人正是大金的开国皇帝: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在众旗主和亲卫铁骑的簇拥下来到演武台前翻身下马,缓缓走上高台。

演武台下异常安静,数千奴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深知高台之上的大金皇帝凶残异常,任何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努尔哈赤昂首俯瞰整个校场,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长脸阴沉至极,皇太极、代善、阿济格、莽古尔泰、阿敏五名旗主恭敬的站在一旁。许久,努尔哈赤对下首的皇太极示意,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伞盖之下。

皇太极意会,朝着端坐的努尔哈赤跪拜,而后起身朝着台下的数千奴隶高声喝道:“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大金的勇士,就是大金皇帝陛下的奴才。从今日起,你们就要为大金浴血奋战;第二:全体就地格杀!”

皇太极环视全场,恶狠狠的问道:“谁不愿为大金效力?谁!”

在场的数千人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在当奴才和立刻去死之间选择,所有人都选择前者。

皇太极满意的笑了笑,吩咐手下将奴隶编入各旗,一回头看见自己的一个近侍来到台下,神色紧张像是有事情禀报。

“什么事?”皇太极走到离其他旗主较远的一边,将近侍招到眼前问道。

那个近侍禀道:“启禀主子,据报:镶红旗的一个牛录前些天前往辽河流域抓汉奴,但是归期已过,整个牛录至今未归、音信全无。”

“什么!”皇太极大吃一惊,心中急速盘算着:“整个牛录失踪了,不可能是叛逃,那怎么回事?难不成被明军吃掉了?吃掉我大金一个牛录的勇士,辽东有如此悍勇的明军吗?不可能!”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一个打压代善(代善掌管正红、镶红两旗,实力强劲)、巩固我正白旗地位的好机会!”

皇太极拿定主意,快步来到努尔哈赤面前,一把跪了下来。

各旗旗主一见堂堂正白旗旗主如此行事,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都是心中一跳。

代善和其子岳托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安。

努尔哈赤见皇太极如此,脸色阴了下来,冷冷问道:“何事。”

皇太极努力装作一副异常恐惧的样子,回答道:“启禀父汗,出大事了。”

“何事!”努尔哈赤一声暴喝。

皇太极闻言一惊,不再故作姿态,连忙说道:“启禀父汗,据报:镶红旗的一个牛录,在外出抓奴的时候失踪了。”

代善和岳托大惊失色,父子两人直接跪了下来,代善更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努尔哈赤面前不住地磕头。

努尔哈赤没有说话,一双鹰眼冷冷地盯着岳托,岳托顿时感到如坠冰窖。

“岳托!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努尔哈赤没有理会爬到眼前的代善,冷冷的说道。

岳托心中十分惶恐,说道:“启禀大汗,前些日子旗中确实派了勇士尼禄出去抓奴。但是约定的归期已过,仍不见尼禄所部回来。就在昨日,尼禄所部的一些勇士逃了回来,声称尼禄率部遇到了一支非常悍勇的明军,力战不敌被这支明军击溃了。”

努尔哈赤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逼向岳托,问道:“那支明军有多少人?尼禄有多少人?”

“回大汗,尼禄所部有将近五百人;据逃回来的勇士说,那支明军同样有数百人,特别是其中数十人尤其坚韧,几乎是以一敌十。”

努尔哈赤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报?大贝勒你为何不报,你以为自己是朕任命的摄政就可以不用向朕禀报事务了吗?!”

代善光秃秃的脑袋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在努尔哈赤的威压下几乎快要虚脱了,此时强打精神说道:“回大汗,儿臣父子觉得此事有蹊跷,辽东的明军是什么样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战力,臣怕此事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所以将回来的勇士聚在一处禁足,想将事情查明再向大汗禀报。”

努尔哈赤看着代善不置可否,不久又来回踱步起来,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努尔哈赤说道:“不要小看明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南朝不会再出精兵强将,这件事情也许就是真的。”

“什么?”

“不可能!”

皇太极等几名旗主听到努尔哈赤的话都十分诧异,在他们的心里,自从前辽东总兵李成梁死后,辽东乃至大明朝就再也没有人能入得了眼了。

努尔哈赤看了看众旗主,心中有些不快。倒不是因为损失了一个牛录的兵力,在他的眼里人命犹如草芥。努尔哈赤是在恼怒这些族中干城、八旗旗主们自大自满、目中无人。

努尔哈赤心中冷笑着:“现在大金国兵锋甚锐,在辽东确实不惧明军,几十名大金勇士就能击败数百甚至上千明军,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大明不堪一击。现在坐在北京城里的那位皇帝可是一位千古帝王啊,征战四海至今尚无败绩呢;而明廷相比于大金来说太过巨大了。”

“哼!”努尔哈赤冷眼看着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等人说道:“明国人口数以万万计,疆域幅员数万里,而我大金呢?只有辽东一隅、人口十数万!”

“朕不相信尼禄会带着一个牛录的勇士叛逃。所以,朕相信尼禄是被明军击败了。你们不信吗?”

众人恭敬地站在一边口称不敢,努尔哈赤看了看几名旗主:皇太极有些发呆,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代善和岳托担心被责罚有些心不在焉;其余几人则对自己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要记住,有朝一日对明廷开战,切不可轻敌冒进,因为明廷可以战败一百次,我们却一次都败不起!”

“遵旨!”众人应道。

努尔哈赤看向岳托,问道:“可知道是哪部明军所为?”

岳托趴在地上回答道:“回大汗,奴才派出的探子昨日回报,这支明军是辽阳总兵刘铤的部下,领军的将领就是他的独孙,刘云威。”

努尔哈赤点头说道:“这就对了,那刘铤可是一员虎将啊。当年明廷在朝鲜鏖战倭人的时候,刘铤就屡立战功、威震一方了。他的孙子,想来也差不了,看来明廷又现良将了。”

“四贝勒,你说应该怎么对付这个刘云威?”努尔哈赤突然发问。

皇太极想了一下,说道:“启禀皇上,儿臣以为明廷已经腐朽,辽东地方更是糟朽不堪。要除掉这个刘云威不需动用兵马,只要命探子散播谣言,收买刘铤政敌就可做到。”

“反间计?”

“是的。”

努尔哈赤冷笑着说道:“用不着!传朕旨意,颁下赏格,凡能取刘云威首级者,朕都重重有赏。”

“陛下,那刘云威虽然可恶,但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为了他颁下赏格是否太过重视了。”皇太极小心翼翼的问道。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敢和我大金为敌,朕必杀之!明国凡是敢战之军,朕必灭之!”

众人皆是一震。

“还有件事。”努尔哈赤对代善问道:“大贝勒,这件事情,你看怎么处理?”

代善跪在地上说道:“启禀大汗,儿臣治军不严,以至丧军战败,理应削减两红旗旗下牛录,以示惩戒。”

皇太极看着代善父子冷笑着:“绝口不提隐瞒事实的欺君之罪,只想用治军不严来敷衍了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想着就要上前说话,却突然感到后背一凉,抬头一看只见父汗努尔哈赤正怒目瞪着自己。

皇太极猛地一惊,自己打压代善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在自己这个父亲的心里权势远比亲情重要,不会让某一个旗主过分强大的。哪怕是亲生儿子,自己的大哥褚英不就是例子吗,自己犯了大忌!

于是,皇太极改口说道:“启禀大汗,大贝勒所言极是,儿臣附议。”

其他旗主也都过来附议。

努尔哈赤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传旨,夺正红旗四个牛录、镶红旗四个牛录,划归两黄旗。”

果然!

众人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咱们的皇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充实两黄旗的机会。”

代善父子顿时心神一松,连忙谢恩:“罪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深夜,一回到府中,代善就找个由头将岳托抽了一顿鞭子。此时,岳托面色阴沉的坐在床边,不知在想着什么。一旁的小妾摸了过来,妩媚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奴家服侍您歇息吧。”

岳托猛地推开小妾,一脚踢在美人的脸上,一张妩媚娇嫩的脸蛋上顿时献血四溅、淤青一片。小妾见岳托动怒,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台吉恕罪!台吉恕罪!”

岳托不再理会吓坏了的小妾,望着窗外的月亮,狠狠的说道:“既然陛下都颁下了赏格,那本台吉就顺势而为。哼!害我被陛下责罚,我定杀了刘云威这条明狗!”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二节 大婚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二节 大婚

万历四十四年五月初五,这天是刘云威与许婉芯大婚的日子。

这一天的辽阳总兵府人山人海,整个辽阳城的达官贵人都聚集到了这里。总兵府中红绸挂梁、宾客满堂,下人往来如梭不断忙碌着。

刘铤身穿大红袍端坐在正堂之上,与辽阳知府王浩为首的文官,参将、游击等武将,以及富商豪族等大人物们说笑交谈,刘钊正在亲自指挥下人忙碌婚礼的杂事。

辽东总兵张承胤也遣家人送来贺礼。

此时,刘云威正在新房中穿戴大婚喜袍,陆英和赵开山在一旁帮忙整理着大婚喜袍,然后对着衣镜帮刘云威穿上。

赵开山看着一身大红喜袍的刘云威,不由赞叹:“一直见惯了大哥顶盔戴甲,今日见了大哥穿喜服,觉得就跟戏文里的神仙贤相一般,真是精神极了。”

陆英白了赵开山一眼,说道:“斧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夸人了。”

赵开山哈哈一笑,说道:“我一向这样,你才知道啊。”

不一会,刘云威在二人的服侍下穿戴妥当,来到正堂向祖父、父亲行礼。

刘云威一进正堂,满堂的宾客也算是识人颇多,但仍然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声,都说刘家的麒麟子武力卓绝、才智无双,没想到生得也如此不凡,真是:孔武英气喜红袍,文智豪杰宇中傲!

英气逼人的刘云威精神抖擞的站在正堂之上,大红色的礼服在阳光的映衬下,整个正堂都被映照得火红火红的。

此时刘钊已经回到了正堂,与父亲刘铤分上下坐在堂中,一旁执事见新郎已到,便高声唱道:“高堂在侧,一礼恭贺,鞠躬,兴拜,兴拜,平身。”

刘云威在执事的唱和下向祖父、父亲鞠躬、行大礼叩拜,以谢祖父与父亲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恩。

礼毕,执事将一杯美酒递了过来,刘云威起身接过酒杯,祭酒少许以敬神明,然后浅浅喝了一口,就将酒杯交给一旁的陆英。

刘钊看着刘云威非常欣慰,心想:“当年曹孟德称赞孙权,说是生子当如孙仲谋。今日观吾家麒麟子,何须生子如仲谋!”起身赞礼道:“厘尔内治,往求尔匹。”

刘云威跪拜说道:“敢不奉命。”

刘铤自从来到辽东以后,就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的了,看着成才的孙子脸上笑开了花,起身将一枚玉佩交到刘云威手上,说道:“亲迎淑妇,阖家融洽,人如美玉,心洁无暇,以玉正身,和其安家。”

刘云威接过玉佩,跪拜说道:“云威谨记祖父教诲。”

执事再次唱道:“高堂在侧,一礼恭贺,鞠躬,兴拜,兴拜,平身。”

刘云威再次向祖父、父亲鞠躬、行大礼叩拜,而后退出正堂,带着陆英与赵开山出发迎亲。三人来到总兵府门口,只见门外长街上一支两百多人的迎亲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了。

辽阳总兵府与辽阳豪门联姻,抗击鞑虏的大英雄迎娶闻名辽阳的许家小姐,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事件,这一日辽阳城万人空巷。

总兵府门前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百姓,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看看名满辽阳城的抗金大英雄,是不是跟传言中的一样生得三头六臂。

此时见到新郎官出来了,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沸腾了起来,人群不住地向前涌动。街道两侧维持秩序的衙役、官兵拼命拦住人群,好不容易止住了人群的涌动,但却止不住人群的热情。

“新郎官!”

“刘将军大喜啊。”

“恭喜刘将军。”

“大英雄抱得美人归嘞。”

刘云威大笑着,脸上红彤彤的,好似喝醉了一般,朝着周围的百姓们连连拱手道谢:“谢谢父老乡亲们,谢谢父老乡亲们。”

陆英和赵开山招呼下人们将喜糖、封好的红包撒向人群,百姓们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刘云威看了一下迎亲队伍:

队伍前面是五十名身穿红衣的鼓乐手;之后便是吴兴、温破虏、李天昊三人,其中吴兴怀抱大雁,温破虏、李天昊一左一右护在一辆迎亲马车两侧;再往后,便是十名车夫,赶着十辆大车,车上皆是聘礼;最后,是陆英从军中选出来充任迎亲护卫的一百五十名铁骑。

跟在刘云威身后的执事见吉时已到,便高声唱到:“龙驹驾上,以凤求凰,新君驾銮,以迎闺娘!”

刘云威在唱和声中,先上到迎亲马车,象征性的驾驶一下马车,扬鞭三下驱赶驾车的马匹,待车轮转动三周即停,然后下车上马准备出发,迎亲马车交由车夫驾驶。

“吉时已到,迎亲啦!”司仪唱道。

五十名鼓乐手奏起喜乐,在吉庆的乐声中,迎亲队伍向着许府出发了。

从总兵府到许府一路上人山人海,人群的欢呼声随着迎亲队伍的移动不断向前延伸着,刘云威骑在马上不断向欢呼的人群拱手致意。

迎亲队伍中的聘礼虽多,但不及护卫的铁骑战士夺目。铁骑战士身穿崭新战甲,威风凛凛;战甲外面披挂大红色的披风,英气逼人;一百五十人的队伍整齐划一,引得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惊叫连连、小伙壮汉嫉妒不已。

不久,迎亲队伍便来到了许家门外,许家安排在门口的执事见迎亲队伍已到,高声唱道:“迎礼已到,新人候出。”府中的下人听到执事的声音,连忙跑进府中告知许明伟。

此时,许明伟正在府中祠堂祭告祖先,知道刘云威已到门口,便向许家先祖祷告:“许家先祖在上,今许家家主许明伟请告先贤,吾之独女许婉芯,将以今日归于辽阳总兵之长孙刘云威。嫁女之日,不胜感怆。”说完,许明伟双目微红向先祖牌位叩拜,待礼毕便出正门迎接姑爷。

片刻之后,刘云威见岳父出迎,急忙以晚辈之礼参拜:“泰山安康。”

许明伟欣然接受了刘云威这一拜,并收下了聘礼,然后将刘云威引入府中。陆英、赵开山、温破虏、吴兴、李天昊跟在刘云威身后一起进府,护卫铁骑则留在原地等候。

刘云威跟随许明伟进入正堂,来到许婉芯的闺房门前面北而立,接过吴兴递过来的大雁,恭敬地放到阶庭,朝着许明伟跪拜,然后说道:“云威受命于父,以兹嘉礼,恭听成命。”

许明伟见新女婿如此出众心中欢喜,但想到疼爱的女儿今日就要出嫁,又有些悲伤,悲喜交加之下不禁眼中含泪。许明伟连忙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说道:“吾,固愿从命。”

执事站在东面的台阶上,面朝西方,唱道:“鞠躬、再拜、平身。”

刘云威再次向许明伟行礼,以谢岳父养育爱妻之恩。礼毕后在执事的带领下走出正堂,在门外的下人引领下离开许府,带着陆英和赵开山先行返回总兵府等候。

许明伟早年丧妻,多年来一直未再续贤,此刻独自一人朝南而坐。巧玲引着凤冠霞帔的许婉芯走出闺房,来到许明伟面前,面北而立。

执事连唱四拜,许婉芯一连四拜父亲,此拜已是在拜别父亲,起身时许婉芯已是泪流满面。许明伟也是老泪纵横,起身拉着女儿的手,含泪告诫道:“往之尔家,无忘肃恭。亡母传诫:夙夜以思、无有违命。庶母告诫:无违尔父母之训。”

许婉芯叩拜应下。

执事又唱四拜,许婉芯再次四拜父亲,然后巧玲搀扶着许婉芯拜别父亲向外走去。

两名侍女各捧着一支红烛在前领路,朝着许府的大门走去,送亲的队伍已经等在门外了。

许婉芯来到许府门口,吴兴见新娘出来便上前施礼,说道:“末将恭迎夫人,恭贺夫人新喜安康。”

温破虏与李天昊齐声说道:“请夫人入迎亲之驾。”

一百五十名铁骑卫士马上行军礼,齐声说道:“参见夫人。”

许婉芯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阳刚之气、英武之风,心中悸动不已:“这就是我的男人,这就是我男人的同袍!”

许婉芯对着吴兴、温破虏、李天昊款款施礼,说道:“有劳三位英雄来接。”又对着铁骑卫士说道:“有劳众将士护送。”

吴兴、温破虏、李天昊三人见许婉芯言语得体,面对肃肃铁骑不惊不惧,心中赞叹不已:“真是奇女子!”

许婉芯在巧玲的搀扶下坐上迎亲马车,车队在乐曲声中前往总兵府。

一路上,围观百姓欢呼震天,许婉芯的心也仿佛在欢呼声中飞向了前面的总兵府,飞到了自己心上人的身边。

不多时,送亲队伍便来到了总兵府。

大门外,两名赞者早已等候在此,见新娘已到便来到马车前请降舆(下车),巧玲将许婉芯搀下马车,凤冠霞帔在身的许婉芯光彩夺目,仿若天宫的仙子一般,一出场便引得围观百姓一阵惊呼。

“天啊,这简直是九天娘娘啊。”

“许家千金是仙女下凡啊。”

“果然是美人配英雄啊。”

许婉芯听到周围的赞叹声脸颊发红,好像喝醉了一般,两位赞者笑着上前左右搀扶新人进入总兵府。

众人进府后便见刘云威已经等在了院中,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新娘,刘云威看得有些呆了,愣愣的这在原地看着许婉芯。

周围的下人、宾客见到刘云威的模样纷纷笑了起来: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也。

陆英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捅了捅新郎官,刘云威一下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新娘面前,与许婉芯互相施礼后,一同进府来到正堂。

此时下人已经在正堂布置好了婚席,新郎在东侧面西而坐,新娘在西侧面东而坐,执事带着二人入席,东西相向而坐。

而后,执事高声唱道:“凤凰相遇,同心而渔。兴拜,兴拜。”

二人互拜两次,以示从今以后相敬如宾。礼毕,巧玲捧着食案放到刘云威面前,并为其斟酒,刘云威受盏喝酒,与此同时陆英捧着食案放到许婉芯面前,并为其斟酒,许婉芯同样受盏喝酒。

之后,陆英、巧玲将二人的食案合在一起,并摆上食物。刘云威与许婉芯共牢而食,自此婚礼礼成。

赵开山、温破虏等人大声欢呼着,一拥上前向新人索要喜赏(红包钱),刘云威大笑着给兄弟们发喜赏,在满堂宾客的祝福下,挽着许婉芯进入了洞房。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三节 扩军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三节 扩军

万历四十四年六月初。

辽阳总兵府与许家联姻之后,辽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百姓们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刘云威与娇妻温存了数日便在府中待不住了,建奴之患犹如利剑悬头一般,压在自己的心头,怎能放下心来日日寻欢?于是,婚假还没结束刘云威便辞别娇妻返回军营继续操练士卒,一连在军营之中待了足足一月。

都说新婚燕尔,刘云威新婚数日便撇下娇妻回军营,要说许婉芯没有意见那是假话。但是许婉芯虽是大户千金,却也不是矫情的大小姐,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心系家国的武人英雄,也就没拖刘云威的后腿,安心在家孝敬长辈,只是将思念埋在心中,不时遣巧玲送些衣服、点心给刘云威。

一日,许婉芯又遣巧玲给刘云威送换洗衣物。作为许府的陪嫁丫鬟,巧玲自然处处为自家小姐考虑,见姑爷连月不回家,便借机说道:“不知这衣服可还合将军的身段?”

刘云威在巧玲的服侍下换上新衣服,对着镜子说道:“嗯,不错,很合身。”

巧玲笑了笑,说道:“那就好,夫人还担心一月不见将军,做出的新衣服不合身了呢。”

刘云威听完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你这丫头。”转念一想:自己已在军营练军一月了,刚刚成亲新婚燕尔,也该回家了。

“巧玲,你回去告诉夫人,我晚上回家用饭。”

“是,将军。”巧玲喜上眉梢,转身回去给许婉芯报喜去了。

刘云威想了想,便派侍卫将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叫了过来,安排好后续军务便回家。

不一会,几人便来到刘云威帐中。

“参见将军!”五人齐声说道。

刘云威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坐吧。今天叫大家来,一共有四件事要交代大家。”

“请将军吩咐。”

“今日起,我要回总兵府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诸位兄弟要办好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继续加紧训练军中士卒,陆英、吴兴、温破虏,你们三人负责。”

三人起身应道:“得令!”

“第二件事:招募士兵。咱们手下虽说有一个千总的兵力,但是有鉴于建奴的强悍,士兵还是多多益善。赵开山、李天昊你们两个负责。”

“得令!”

赵开山大大咧咧的说道:“放心吧大哥。”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你们兄弟办事我自然放心,不过有两点你们要注意。”

李天昊、赵开山说道:“请大哥吩咐。”

“招募士卒时,凡是老实健壮的,或是与建奴有仇的,要优先招募。”

二人相视一笑,说道:“大哥一语中的,如此招募的士卒训练起来必定事半功倍,练成之后必定战力不俗。”

“大哥说了两件事,还有两件事情呢?”陆英问道。

刘云威笑着说道:“兄弟们在军营中辛苦操练,我又怎能在温柔乡中偷闲。”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

“我回去也要办两件事。”刘云威说道:“一件是跟总兵府索要兄弟们的任命告身,另一件就是跟祖父讨要新招募士卒的建制。”

“好了。”刘云威起身说道:“事情就是这么多,我不在的几日兄弟们多多操劳了。”

“愿为将军效力,愿为国朝效死!”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齐声说道。

当晚,刘云威回到家中,先去祖父刘挺的书房给祖父、父亲请安。

刘挺看着黝黑的孙子,疼爱的说道:“怎么样?当了千总将官了,军中事务繁杂,不要总是忙,也要注意休息。”

刘云威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祖父过滤了,男儿丈夫混迹行伍正当其所,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征战天下?”

刘挺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钊在一旁说道:“空闲时候也要看些书,为将者也要手不释卷,才能担当大任,多学学儒者之风。”

刘云威不以为然,说道:“父亲这话有些偏颇。”

“哦?说说看。”

“为将者确实应该手不释卷,但应该看的是兵书,应该学万人敌,而不是学什么儒者之风。”

刘钊说道:“国朝如今文昌武安,多看儒家经典,日后才方便与文官打交道。”

刘云威依旧不以为然,说道:“大丈夫在世,当学卫青、霍去病,将十万之众、统虎狼之师,北伐胡虏、南征蛮夷,渡江泛海、横绝沙漠,征不服王化之心,讨干戈华夏之族。岂能做女儿之态,口衔文章以度余生?”

“好!”刘挺大赞一声,说道:“这才是咱们武人该做的!”

刘钊听完也不禁点点头,不再说话。

刘挺看着孙子不住的笑着,说道:“好了,说说手下的那些小子们练得怎么样了?”

“已经有些模样了。”刘云威顿了顿,说道:“不过,还有两件事想请祖父和父亲帮帮忙。”

刘钊说道:“说吧。”

“一个就是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几人的告身。我想将他们几人都提拔成把总。”

刘钊点了点头,说道:“这没问题,这几个小子与你一起长大,都是有本事的人,提拔起来也算是你的一大助力。”

刘挺自然是没意见的,问道:“还有一个是什么事?”

“我想再招募些士卒。”

“哦?”刘挺微笑着,没有说话。

刘钊问道:“你手下已经有一个千总了,还招募士卒干什么?”

刘云威嬉笑的说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嘛。”

刘钊看了一眼刘铤,见父亲微微颔首,便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再给你五百士卒的建制,装备方面连同之前士卒的一起发下。”

“谢父亲,谢祖父。”刘云威喜形于色的说道。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刘云威嘿嘿一笑,说道:“您继续,您继续。”

“云威,你只是一个千总,这兵员超编本就是违例的,虽说有为父和你祖父在,没人敢说闲话,但是也要懂得分寸,仅此一次,明白吗?”

“末将遵命!”刘云威起身对着父亲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就笑嘻嘻地说道:“时辰不早了,祖父、父亲早些歇息吧,我就先告退了。”

刘铤点点头,说道:“去吧,回去陪陪媳妇。”

刘云威从书房出来已是子时了,本以为许婉芯已经歇息了,回到房中却见灯火通明,许婉芯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坐在桌旁等着自己。

“夫人还不睡?”

许婉芯双目微红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满眼都是想念:“某人离家一月不回,小女子怎么能够安睡?”

刘云威心中满是亏欠,说道:“军中事务太多,苦了夫人了。”

“有夫君这句话就行了,毕竟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

刘云威心中感念:“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许婉芯将桌上的酒杯斟满,说道:“我做了几个小菜,夫君尝尝吧。”

“好。”

是夜,花好月圆。

刘云威回总兵府之后,不几日就将武器、盔甲等装备运到了军营。陆英、吴兴二人见兵器、盔甲运到,当即发放下去,全军开始实兵操练。

陆英主要负责训练弓弩手,从全军之中选拔出眼明善射之人教授射术;

吴兴主要负责训练步兵。依照原来家丁的阵型组合,吴兴为全军步兵装备加长的两丈长矛,并精选出身强力壮者装备斩马长刀,重新组建了灭胡阵。

温破虏则精选军中善于骑术的士卒,组建了一队骑兵,兼职夜不收。每日带到城外跑马训练,经常几日不回在城外摔打士卒。

军营之中训练得热火朝天,李天昊、赵开山二人也兵分两头招募新兵。

李天昊在辽阳城中广贴告示,并在城中设立多个募兵点;赵开山则在辽阳城外的乡村中招募老实农民,往来奔走于周围的数个村子。

但是一连半月下来,二人只招募到寥寥十数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天昊忧心忡忡的说道。

赵开山本就脾气火爆,一连忙了半个月都招不够人,怎能不急,此时大声叫道:“建奴如此猖狂,百姓为何都不愿意从军报国?自己不自强起来,等着老天打雷劈死鞑子吗!”

李天昊低头思考着,过了好一阵说道:“斧子,别嚷嚷了,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招不到士卒了,咱们都想错了。”

赵开山急急的问道:“那你倒是说啊,咱们为什么招不到人?”

“哼!辽阳城中多是市井之民,多慵懒苟且、偷生怕死,多是不愿从军的,就是招募到了人也是老兵油子。”

赵开山想了想,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那乡下百姓怎么也不愿从军呢?”

“辽东驻军对上胡人不顶用,对上百姓却如狼似虎,乡下百姓多被官兵欺压,所以对从军抱有抵触之心,招不到人也算正常。”

“那照这么说,咱们就募不到兵了?”

“也不一定。”李天昊说道:“有一种人,招募过来对战建奴绝对悍不畏死,而且也愿意从军。”

“什么人?”

“因建奴肆虐而毁村破家的流民。”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四节 死国之志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四节 死国之志

万历四十四年的辽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各地土地不断兼并、赋税日益加重,各种天灾人祸不断,乱兵匪类横行地方,再加上建奴肆虐杀人屠村,辽东百姓家破人亡沦为流民者多如牛毛。为了生存,流民往往都会自发的按照地域汇聚在一起形成流民潮。辽阳作为辽东大城,周围便汇聚了数股流民。

李天昊与赵开山派出夜不收四处搜寻,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四股人数比较多的流民,于是李天昊选中了一支人数最多的流民,与赵开山一起带兵前去招募士卒。

这日,李天昊与赵开山来到流民聚居的山坳外,并指挥手下兵丁将流民拢在一起方便募兵。

山坳里满是流民搭建的地窝子,显得杂乱无章,遍地都是粪便、垃圾等污浊之物,远在远在一里之外就能闻到令人作呕的恶臭。

此时山坳中的流民正在烧火做饭,突然见到一队官兵开到,并且散开围住了出口的一面。流民见状全都惊慌失措、大吃一惊,误以为这些气势汹汹的官兵是要为难自己,顿时纷纷攘攘的闹开了,人群中的青壮纷纷涌到前面,不断与官兵互相推搡,就连老人、壮妇都不断上前高声叫骂着以壮声势。

李天昊见此情况大吃一惊,说道:“这些流民性情竟然如此刚烈,丝毫不惧官兵!”

“围住他们!围住他们!让他们就地蹲下!”赵开山怕再这样下去会闹成民变,于是大声喝令兵丁将流民控制住。

李天昊也大声喝令手下兵丁,喊道:“不许伤人!不许拔刀亮兵器!杀一流民者偿命!让他们原地候命即可!”

这支流民足足有一千多人,哪有这么容易控制住的。李天昊与赵开山费了老大的劲才带着手下兵丁将其聚拢在一起,但是流民仍然在大声喊叫、纷纷怒骂,场面仍然很混乱。

“这些流民吃错药了?怎么跟咱们这么大的仇啊。”赵开山坐在马上大口喘着气。

李天昊也是抹了一把汗,喘着气说道:“也怪咱们,没有事先知会这些流民。你想啊,一群官兵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搁谁也会多想,这些流民估计是以为咱们要对他们不利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跑,还跟咱们对着干?”

李天昊得意地说道:“这就是我要招募他们来当兵的理由了。”

赵开山不解的问道:“什么理由?”

李天昊说道:“这些人已经无家可归,除了一条命之外没有什么还能失去的了,所以他们大多不怕死,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正好来当兵。”

“还真是!”

说完,李天昊站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上,对着流民大声喊道:“乡亲们都安静一下,听我说!我们是辽阳官军,今日到这里来不是与大家为难的,是来帮助大家的,大家安静一下。”

旁边十几名兵丁不断齐声重复着李天昊的话,大约一炷香之后流民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仍然有一些青壮大声喊道:

“你们这些当兵的能帮我们什么?”

“你们凭什么围住我们!”

“你们只会欺负老百姓!”

“我们家人被鞑子杀了,家也没了,那时候你们在哪里?你怎么帮我们?”

李天昊默默地听着,等到人群的声音渐渐变小时,大声说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你们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之后,才能帮你们报仇!”

流民们顿时又是嗡嗡作响,人们不断议论着,“你们怎么帮我们?”

“从军!今天我来这里,是代表辽阳总兵府来这里募兵的,招募你们之中愿意从军的好汉。”李天昊继续说道:“当兵就能吃饷,有了钱粮就能活命;只要能活着,将来上阵杀胡,就能报仇!”

安静,非常安静。

李天昊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流民,心中忍不住打鼓:“他们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只一会,李天昊的担心就烟消云散了。

“我从军!”

“还有我。”

“老子要吃军饷。”

“我要报仇!”

人群高声叫喊着,猛地向前涌动,赵开山急忙指挥兵丁拦住流民,“别他娘的挤啦,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

二人见流民并不抗拒从军,顿时大喜,一边指挥兵丁维持秩序,防止流民相互踩踏发生意外;一边将愿意从军的青壮集中起来,逐一筛选、登记,并将其余流民安置在原地,派人前往辽阳城联系州府的人前来赈济。

在官兵的有序安排下,接下来的募兵十分的顺利。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只数日的时间,李天昊、赵开山奔走于辽阳城四周,从人数较多的几股流民中挑选出合适的青壮招募入伍,一共招募了一千五百三十五人编入行伍。

见招募的人数已经差不多了,李天昊、赵开山便将新招募来的流民移交给陆英,二人前往总兵府向刘云威复命了。

听闻李天昊、赵开山只用几天时间就招募了一千五百余人,刘云威十分高兴。当听说这些流民还敢和官军发生冲突,刘云威更是大喜,说道:“要的就是这些人的血勇之气!”

刘云威当天便拜别祖父刘铤与父亲刘钊,然后辞别妻子与李天昊、赵开山一起返回了军营。

到了军营,刘云威首先集结了原有的一千一百名士兵进行检阅。

校场中,士兵们按照不同兵种列好方阵。只见长枪如林、战刀霍霍,战士们衣甲鲜明、战马昂头斯烈,炎炎烈日仿佛影响不到校场中的大明将士,人人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刘云威见部下如此肃穆、如此精锐,不禁心潮澎湃:“这支军队已经初成了,只要再经历厮杀见见血,那就是一支虎狼之师了,我也有了可以与建奴一战的本钱了。”

李天昊在一旁看着场下的将士,同样激动不已:“看来从军这条路是走对了!好男儿就当如此!”

陆英、吴兴、温破虏同意十分激动,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没有白费,这是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师。

“大哥,是不是看看我和天昊招募的新兵?”赵开山问道。

“好,将新兵带过来。”

不一会,赵开山便将招募来的新兵带进了校场。与一旁的老兵相比,新兵们显得行伍不整、队形散漫,不断东张西望,人群嘈杂不已。

刘云威仔细观察了一下新兵:“这些人都是青壮,而且大多与建奴有血仇,整体素质相当不错。不过军纪还要加强,好好训练一下,又都是精锐悍卒。”

于是,刘云威对陆英、吴兴、温破虏说道:“这些新兵要加紧训练。”

“是!”三人领命道。

刘云威又说道:“从明日开始,全军进行整编,新兵训练差不多后,就将新兵打散与老兵混编,具体事宜今晚咱们商议一下。”

“是!”众人应道。

“大哥,今天咱们千总部人员齐备,给将士们讲几句吧,给大家提提气。”李天昊说道。

刘云威点点头,上前几步凝视台下众将士,片刻之后说道:“将士们,兄弟们,我是刘云威,你们之中有人认识我,有人不认识我,但是从今日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将,你们就是我的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千余名将士一阵山呼海啸,新招募来的青壮全都激动不已,也都大声吼叫着。

刘云威在辽阳城百姓心中那是敢杀建奴、能杀建奴的英雄,有这样一位英雄主将,什么仗打不赢?什么敌人打不胜?这对全军士气是极大的鼓励。

“好!说的好!”刘云威看着自己的同袍,大声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如今的辽东,外有建奴杀我百姓、侵我家园,肆意践踏大明疆土;内有盗匪为患、贪官祸国,辽东百姓苦不堪言。我刘云威不才,今日在此发愿:我愿与众将士一同征战沙场,誓要扫平这些大明的内忧外患,还辽东百姓一个安宁!众将士可愿随我?”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刘云威说道:“建奴强悍、盗匪众多,要完成此愿任重而道远。我与众将士唯有奋发图强、整武备兵,才能抗击胡虏,荡平内患,才能还辽东百姓一个太平,才能对得起我们身为大明将兵的荣耀!才能维护我们身为炎黄子孙的尊严!”

“誓死击胡,以死报国!”

“誓死击胡,以死报国!”

“誓死击胡,以死报国!”

校场内的一千余名将士、一千余名新兵的热血被点燃了,人群犹如海浪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呼喊着,回应着刘云威。

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同样热血沸腾,站在刘云威身边大声呼喊着。

“将军威武!大明万胜!”

“将军威武!大明万胜!”

“将军威武!大明万胜!”

刘云威心中默念着:“从今日起,建奴一日不绝,我刘云威一日不休!”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五节 整编大练兵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五节 整编大练兵

入夜时分,白日里整军演武的热血还未散去,刘云威便召集陆英、赵开山、吴兴、温破虏、李天昊继续商议整编事宜。

刘云威看着手下的五名虎将,大笑着说道:“兄弟们,商议整编方略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

赵开山的破锣嗓子接过话来,说道:“大哥,是不是我们的告身下来了?”

“哈哈,没看出来,你赵大斧子还是个官迷啊,这么心急?”温破虏调侃道。

“我当然着急了,告身下来才能名正言顺,才能领兵上阵,你不着急?”

“斧子着急杀鞑子了。”刘云威笑着说道,“没错,你们的告身下来了,都是把总。”

众人欣喜不已。

陆英问道:“这回整编大哥有什么章程?”

刘云威缓缓说道:“我一直在回想长宁堡、东沟村的战事。建奴的强悍我记忆犹新,但是咱们家丁同样强悍,吴兴的灭虏阵,破虏的马槊骑兵都可以很好的克制建奴。”

对此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等人都十分认同,不住的点头。

温破虏却紧锁眉头,说道:“大哥说的很对,但是有一点却十分难办。不论是灭虏阵,还是马槊骑兵,都十分难以训练,依照目前的形势,咱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训练吗?”

刘云威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的确是这样,但是建奴的马甲、步甲同样是训练不易,我大明人口亿万,补充兵员远比建奴容易。”

“没错,就是拿人命拼,也能把建奴拼光!”赵开山狠狠地说道,仿佛建奴就在面前一般。

刘云威继续说道:“灭虏阵和马槊骑兵必须重建,不过规模不必太大,这两只精兵要作为我们的杀手锏来使用。”

温破虏点头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问题不太。”

刘云威打开一份文书,说道:“这是我筹划的整编方案,我说一下,大家议一议,一起来参谋参谋。”

“好。”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都是殷切的看向刘云威。

刘云威照着方案念道:“目前,全营共计两千六百五十名士卒,划分为五个把总部,每个把总部的具体编制如下:

五人为一伍,内设伍长一名,一伍共五人;

四伍为一队,增设队长一名,一队共二十一人;

五队为一哨,增设百总一名,一哨共一百零六人;

五哨为一总,增设把总一名,由诸位充任,一总共五百三十士卒。

另外,我从总兵府多争取来五百人的额外编制,由总兵府家丁充任,作为我的亲卫。算在一起的话,全营共有三千一百五十人。”

“哈哈,大哥好手段啊,一下子就把总兵府的家丁挖来一半啊。”赵开山嬉笑着说道。

刘云威跟着笑了笑,说道:“好了,继续说正事,我任命:陆英任甲总把总,统领千总部弓弩手;吴兴任乙总把总,统领千总部重步兵,并重建灭虏阵;赵开山、李天昊分别任丙总和丁总把总,各统领一个步兵把总部;温破虏任戊总把总,统领骑兵,重建马槊骑兵,兼顾夜不收。”

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一齐喝道:“末将遵令!”

刘云威说道:“从今日起,各部的装备将陆续运达大营,诸位要抓紧训练,最多两个月,我就要看到一支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

“得令!”

此后一月有余,刘云威便埋头军营,与众将士一同训练。在这段时间里,吴兴组建了一哨兵力的灭虏阵,温破虏同样组建了一哨的马槊骑兵,鉴于陆英的把总部集中了千总部全部的弓弩手,近战较弱,刘云威还从其把总部中抽出一哨人马改为刀斧手。

万历四十四年七月底。

刘云威查看了各把总部的训练及装备情况,不断为部下筹集不足的装备、物资,认为部下的训练初见成效,便将麾下的五个把总部拉出城外,进行野外训练。

辽阳城外,无名河水岸边。

刘云威已经领军在野外训练十余天了。期间,刘云威带着部下进行山地伏击、行军扎营、野外搜敌、夜袭突袭等训练,各种花样频出,不但士卒苦不堪言,就连陆英等人都觉得训练过于艰苦,于是联名举荐赵开山找刘云威诉苦。

“大哥,咱们训练的太苦了,别说是训练营兵了,就是训练家丁也没有这样的啊,咱们是不是歇歇啊?”

刘云威看着正在演练渡河行进的士卒,头也没回地说道:“现在知道训练苦,将来在战场上就能活下来,就能打胜仗!”

温破虏在一旁也说道:“大哥,这道理我们都懂,可是下面的士卒经受如此大量的训练,是否吃得消?士气会受打击的。”

“说的在理。”刘云威点了点头。

众人一喜,但紧接着就泄了气,只听刘云威说道:“传令从今日起每餐必须有肉,旬日每伍给酒一勺。有酒肉招待,这样士气就不会有问题了。”

刘云威看了看日头,对一旁的传令兵说道:“让渡河的丁总加快速度。”

“得令!”

赵开山与陆英几人见刘云威不理睬众人的建议,便不再相劝。

半晌,各把总部都已经渡河完毕,刘云威招呼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一起上马过河。

刘云威看了看众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来,众将士都十分疲惫,我并不是不体恤士卒。只是,国朝与建奴必有一战,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留给咱们练兵的时间没有多少了,我没有时间慢慢来。”

陆英说道:“大哥,我们兄弟都明白,你放心,我们会带好手下弟兄的。”

“还要跟将士们讲清楚,练兵卫国的重要性。”

李天昊说道:“大哥说的是,其实我觉得士卒大部分都与建奴有血海深仇,虽说咱们训练强度大,但士气也不会受太大影响的。”

“那就好。”刘云威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时间还早啊,不如再加一项训练吧。传令,全营集合。”

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看向刘云威,心中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传令,以戊总为一方,其余四总为一方,演练步骑对抗。”

众将晕倒。

夕阳西下,旷野上,吴兴统领乙总列阵正中,李天昊、赵开山分别统领丙总、丁总分列左右,三总士卒紧密列阵,牢牢守在原地,巍然不动。

温破虏统领戊总骑卒冲向步兵阵势,只见前方步兵方阵巍然不动,心下赞叹:“好兵!虽说只是演练,但是面对重骑冲锋还可如此镇定,他日上阵杀胡定然所向睥睨。”

温破虏长枪一指,高声叫道:“左右分列!”

说完,传令兵吹响了号角,数百铁骑随即分成两列、绕阵飞驰。

此时,陆英站在步兵方阵之后,望见前方旗手发来旗号,便知道温破虏准备绕阵环攻,于是下令道:“甲总列圆阵。”

战鼓响起,甲总士卒迅速结成圆阵,一哨弩手和一哨刀斧手在外,三哨弓箭手列于阵中。

就在甲总的圆阵将将列好,温破虏的戊总便已经越过前方三个步兵方阵,汇合在一起,朝甲总扑了过来。

“放箭!”陆英下令道。

猛然间,箭(已去掉箭头的训练用箭)如飞蝗,温破虏高喊道:“举盾!”戊总的铁骑战士纷纷举起手臂上的圆盾躲避箭雨。

温破虏眼见己方阵型已经散乱,乙总、丙总、丁总步卒正列阵而来,于是下令:“切过去!撤退!”

数百铁骑从甲总圆阵旁直切了过去,呼啸而过。赶来支援的三总步卒追之不及。

一场步骑对抗就此结束。

刘云威在一旁的山丘上观看这场演练,沉思不语:“步兵打骑兵不容易啊,骑兵机动灵活、来去如风,就算步兵能够占据上风,一旦骑兵迅速撤退也是追之不及。况且,换成建奴的话,陆英他们还不定能赢,毕竟建奴死战冲阵的话,步兵伤亡会非常大。看来,目前阶段对付骑兵最好的方法还是用骑兵对战。”

陆英等人纵马过来,赵开山老远就喊道:“大哥,兄弟们怎么样?”

“哈哈,不错。将士们的战力可居辽阳第一了。”

众人欣喜不已,看来将近两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

刘云威顿了顿,说道:“时间不早了,今晚先在这里安营。通过今日的演练,看得出咱们还有一些不足,明日回城咱们再议一议。”

正在此时,远处有一名骑士过来,温破虏说道:“大哥,是我手下的夜不收,你看,红色背旗,是紧急军情!”

众人皆是凛然,刘云威同样面色严峻。

只一会,那名斥候便来到跟前,温破虏早就迎了上去:“什么情况?”

那夜不收回道:“启禀大人,急报!建奴那边的消息。”

温破虏急忙接了过来,快步走到刘云威跟前,递了过去。

刘云威打开读了起来,片刻之后冷笑道:“哼!奴酋好大的口气!”

“大哥什么事?”众人问道。

刘云威将手中急报递给了陆英,陆英与众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大金国覆育列国英明汗敕令:

近闻明国辽阳总兵之孙刘云威,狂妄恣意,横行四野。先杀建州勇士于国境,后侮大金皇帝于闻珽,实属十恶不赦。

今朕以帝王之尊、一族之长颁下赏格:斩杀刘云威者,无论族别、贵贱,皆赏金五十两,马五匹,绸缎五匹,女奴三人,愿为官者封拨什库。

朕奉重金以赏勇士,赠官职以待豪杰,悬刘贼之首级以镇南兵,暴明将之尸以扬建州之威名。”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六节 沙场决死!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六节 沙场决死!

众人看完之后,愤怒非常。

赵开山大叫道:“狗鞑子,战场上打不过,就拿钱买命,什么东西!”

陆英说道:“大哥,咱们可得小心了,鞑子这手厉害啊。”

“是啊大哥,这赏格足够一些亡命徒来找大哥晦气的了。”李天昊说道。

刘云威突然大笑起来,众人不知其意,温破虏问道:“大哥,这份赏格估计辽阳周边都已经散遍了,咱们应该赶紧想想对策,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刘云威摆了摆手,拦住急着进言的众人,说道:“鞑子终归是鞑子,终究上不得台面。我刘云威好歹也是总兵的孙子、千总将官,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只舍得这么一点财货,终归成不了大事。”

众人听罢无不大急,还要上前分说。

刘云威说道:“好了,明日回大营再细说吧,先扎营休息。”

次日晌午,辽阳城外大营。

刘云威与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在军帐议事,总结了一下一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情况。

刘云威说道:“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特别是昨天的步骑对抗演练,咱们还是有一些问题的。”

“大哥说的没错,”陆英说道:“主要是昨天的演练,以咱们士卒来说,在辽东称得上精锐,但是也仅仅是能和骑兵打成平手,要是鞑子不计伤亡,用骑射扰乱阵型、再以重甲冲阵的话,咱们估计是挡不住的。”

李天昊点了点头,说道:“胜了追之不及,败了咱们又跑不掉,历代汉军都是如此。”

赵开山问道:“那汉唐怎么能横行大漠,撵着胡人暴打,人家是怎么打的?”

刘云威说道:“汉唐两代都有数量庞大的骑兵军团,加之精锐步卒,当然所向睥睨。”

温破虏说道:“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克制骑兵了吗?”

“有,火器!车营!”吴兴说道。

“没错,火器和车营可以克制建奴的骑兵。不过国朝的火器向来质量不佳,咱们又没有相关人才;而组建车营耗费巨大;目前咱们都无法装备。”刘云威叹气道。

一时间,众人无话。

过了一阵,陆英说道:“大哥,这些事情慢慢商议,急不得,咱们还是先回府吧,先跟老将军商议一下赏格的事为好。”

“好。”

刘云威带着陆英、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以及十名亲卫离开军营,前往辽阳,吴兴留下坐镇大营。

刘云威部所驻扎的军营,距离辽阳城不过十数里,众人策马一路飞驰,经过一处密林时,突然从草丛中蹦起一根绊马索,在前面开路的三名亲卫瞬间便人仰马翻。

众人急忙勒马停下,“敌袭!敌袭!”温破虏大声叫道。

话音刚落,便从树林中冲出来二十多人,不由分说便杀了过来。

林间小路不便策马厮杀,刘云威与众人全都下马步战。陆英高声叫道:“保护大哥!”说罢抬手便射,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应声而倒。

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带着八名亲卫冲了上去,与敌人战成一团。不说赵开山三人所向睥睨,便是八名亲卫也是勇不可当。所以人数虽少,但却是一边倒的屠杀,来犯之敌不断后退,转瞬间便被杀将近十人。

陆英带着两名亲卫守在刘云威身旁,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刘云威冷眼看着面前的杀戮,心中疑虑:“看样子,来犯之敌多半是附近的山匪,这种武力竟敢来截杀总兵之孙、千总将官?谁给他们的胆子?”

正想着,刘云威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陆英等人也都听到,众人向身后望去,只见三十多骑冲了过来。

陆英搭箭便射,须臾之间一连射出五箭,敌方骑士接连落马四人,之后陆英便一把拽住刘云威,大叫道:“大哥!进树林!”

刘云威大怒不已,这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啊,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刘云威只觉得怒气上涌,大叫一声:“杀!”便挺枪迎了上去。旁边的两名亲卫也紧跟着冲了上去,三人互相配合,挺枪组成拒马阵迎战贼匪。

陆英大急,翻身迎战,拉弓便射掩护刘云威等人。

此时众贼匪迫于林间路窄,已经放慢了马速,不料正中陆英下怀,陆英趁机拉弓攒射,转眼间又是四贼落马。

不过后边的贼匪已经纵马杀到,刘云威俯身躲过砍来的战刀,一枪刺中对方心窝,之后反身将长枪一扫,抡断了两匹战马的马腿,两名亲卫立即上前将落马的贼匪杀死。

赵开山等人此时已经将拦路的劫匪杀散了,听得身后传来奔马声都大吃一惊,回身一望只见三十多骑冲了过来,心中焦急不已,更听得刘云威的喊声,众人一齐回身支援。

虽然林间道路狭小,贼匪无法纵马狂奔,但也优势明显,加之人数众多,刘云威也只能苦苦支撑着。此时两名亲卫尽皆战死,不得已,刘云威与陆英退到了树林边。

所幸,赵开山的人及时赶来,瞬间遏制住了贼匪的攻势,刘云威大吼一声:“反击!反击!”

话音刚落,刘云威便冲向了贼匪,赵开山、李天昊分别带着亲卫护住左右,陆英随后放箭杀敌,温破虏带着两名亲卫断后,一时间攻势如虹,贼匪频频后退。

刘云威正杀得起劲,忽然看见贼匪后面有两人远远地指挥贼匪,料想是头目之流,便用枪一指,喊道:“陆英,射杀贼首!”

陆英闻声望去,也发现了贼首,于是举弓双箭齐射,那两人同时中箭!

刘云威一枪挑死一个贼匪,回头望去,谁知只有一人落马而死,另一人依旧稳坐马上,此时已经调转马头准备逃跑了。

刘云威见贼首要跑,心中焦急,一边搏杀一边向前移动,一连击杀五个贼匪,众贼匪的战力怎能与亲卫相比,更何况还有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陆英四位杀神,加之刘云威大杀四方,竟是瞬间溃散了。

刘云威不再恋战,寻得一匹战马便前去追赶贼首。

陆英见刘云威只身追杀敌首,心中焦急,便喊道:“破虏!开山!跟着大哥!”

温破虏与赵开山不再追击溃散的贼匪,急忙上马追赶刘云威。

二人一路追赶,一会只见刘云威独自策马回来,“大哥,没事吧?”

刘云威一把从马背上扔下一人,说道:“没事。没想到贼匪里竟然还有鞑子。”

温破虏和赵开山大吃一惊,仔细看去果然见地上的贼人饼脸细眼、脑后一根辫子耷拉着。

“不对啊,要是鞑子的话,怎么会这么废物?”赵开山问道。

刘云威说道:“回去再说,招呼大家,先回城。”

辽阳总兵府。

刘云威此刻站在书房内侍立,刘铤和刘钊坐在屋内沉默不语。

刘云威回到府中后,第一时间便将事情的经过,连同奴酋颁布赏格的事告诉了祖父和父亲,祖孙三人商议了一会,觉得不得要领,便将俘虏回来的建奴交给刘铤手下镇抚袁明轩审问。

刘铤对刘云威说道:“云威,从今日起,你出入时身边必须保证带五十缇骑,务必保证安全。”

“是,祖父。”

“虽说建奴睚眦必报,但是鞑子会为了云威一个千总而颁下赏格,这未免太过了吧?”刘钊说道。

“哼!”刘铤愤愤说道:“鞑子这是在向世人表明,敢和他们作对,无论是什么人,鞑子都会赶尽杀绝。”

刘钊有些担心的看着刘云威,而刘云威则有些不屑。刘钊叹了口气,说道:“父亲,那袁明轩能问出具体缘由来吗?”

“等着吧,快了。明轩可是在京城北镇抚司当过差的。”

刘云威心中不由一动:“祖父手下竟然还有锦衣卫?!”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启禀老将军,明轩回来复命了。”

“进来。问的怎么样?”刘铤问道、

袁明轩对刘钊和刘云威分别施礼,说道:“老将军,问明白了,这个鞑子是建奴镶红旗旗主岳托的心腹。岳托因被小将军战败,而被奴酋责罚,怀恨在心。此番奴酋颁下赏格要对小将军不利,岳托便派心腹重金笼络几股匪类伏击小将军。”

刘钊问道:“那岳托为何不派建奴兵伏击云威,而是花钱雇佣匪类,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袁明轩说道:“回少将军,长宁堡之战,那岳托已经损失了一个牛录的兵力,据报,奴酋因此夺了他两个牛录的部众,镶红旗已经受损不少。如若派兵伏击小将军再有什么意外,那奴酋怪罪下来就不是岳托能承受得了。”

刘铤和刘钊仔细琢磨,还就是这个理。

刘云威冷笑道:“这岳托战败而含恨,受罚而抱怨,寻仇而顾后,难成大事,如与我战场相遇,我必擒而杀之!”

袁明轩心中暗叹:“都说刘家有一麒麟虎子,果然有猛将之风。”

袁明轩见事情已经禀报完毕,便先行告退了。

刘铤站在窗前,喃喃说道:“奴贼越发猖狂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刘云威说道:“不知祖父,打算如何处理俘虏的建奴。”

“杀了。”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不如祖父将那建奴交给我吧。”

“哦?你要他何用?”刘铤问道。

“给岳托带个话。”

“带什么话?”

“与岳托做个约定:沙场决死!”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七节 旗主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七节 旗主

万历四十四年(后金天命元年)八月中,赫图阿拉郊外。

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气息,仿佛要榨干世间的一切。而通往赫图阿拉的道路上却是尘土飞扬,阵阵战马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数百骑建奴重甲缓缓行进着,整齐的战马践踏着土地,仿佛一座移动着的钢铁堡垒。

数百重甲铁骑分属八旗各旗,一同护卫着数名建奴将领,向着赫图阿拉缓缓行进,队伍中的旗手高举着各色旗帜,看旗色赫然是建奴各旗旗主的将旗。

五名建奴旗主(此时建奴八旗中,努尔哈赤自领两黄旗,皇太极领正白旗,阿济格领镶白旗,代善领正红旗和镶红旗,阿敏领正蓝旗,莽古尔泰领镶蓝旗,除努尔哈赤外共有五名旗主分管各旗。)分作几拨各自走着,数百铁骑落后十余步远远跟随着。

代善面色沉稳的坐在马上缓缓走着,其子岳托落后半个身段跟在一旁,小声对代善说着什么。

听了一会,代善面色有些悚容,小声问道:“此子被优势兵力伏击,竟还能全身而退?还一合就生擒哈拉克?”

岳托点了点头,抹了一把光秃额头上的臭汗,没有说话。

“哈拉克找的什么人?竟如此不用心!舍不得用旗中勇士也就罢了,此等要事怎能找些虾兵蟹将来敷衍了事?!”

岳托说道:“哈拉克找的是柳条寨附近的山匪,据说其寨主极有勇力,是连附近的明国边军都不敢去招惹的硬茬子,没想到却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还有这个哈拉克,竟然如此丢脸,妄称勇士!”

代善想了想,过了片刻才说道:“你仔细想想经过,要是哈拉克没有说谎的话,那倒也不能全怪他,只能怪哈拉克时运不佳,这个奴才是遇到了真正的猛将了。”

岳托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刘云威竟有如此勇力!”

代善没有理会岳托的感叹,而是呵斥道:“不说那哈拉克,你行事之前怎么也不想得周全些,要杀人就一击必中!如今将事情办得如此棘手,如何料理首尾?事到如今不但让明人耻笑,要是大汗知道咱们利用圣旨赏格行刺杀之事,定会大怒责罚咱们两红旗!”

岳托急忙认错,头上的汗珠犹如下雨一般,低头不再言语。

代善说完狠狠瞪了岳托一眼,片刻之后,代善若有所思的说道:“沙场决死?你记住,将来有机会务必将这个刘云威杀掉,要不惜代价!否则此子必成我大金之患!”

岳托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孩儿遵命!”

“另外,找个机会把哈拉克处理掉,收拾好首尾。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尤其不能让那位知道!”

“那位可是有意那万人之上宝位的。”

岳托顺着代善的目光望去,只见皇太极独自一人策马走着,冷哼一声,狠狠的说道:“领命!”

皇太极独自策马走在代善父子的前面,忽然心中一动,微微侧头,余光扫见代善父子正小声说着什么。

皇太极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大贝勒?哼!挡路的塞思黑!本贝勒早晚将你拉下摄政之位!”

皇太极又看了看前面的莽古尔泰和阿济格,神色有些轻蔑,心中暗道:“两个莽夫!”

这时阿敏策马靠了过来,于马上行礼说道:“四贝勒,这日头可真毒啊,近来可好?”

“还好,二贝勒近来可是越发的精神了。”皇太极还礼说道。

“哈哈,哪里哪里,我怎能比得上四贝勒容光焕发啊”

二人寒暄了几句,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便并肩策马赶路,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阿敏说道:“四贝勒,你可知此次大汗招见我等所为何事?”

皇太极目视前方,笑着说道:“二贝勒,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阿敏见皇太极神色傲慢,心中有些不悦,说道:“四贝勒,咱们是不是商议一下,怎么应对大汗的询问?”

“哦?怎么个商议法?”皇太极问道。

阿敏对皇太极说道:“四贝勒,你认为如若对明国用兵,现在的大金做好准备了吗?要知道,明人无论国力、兵力、财力,还是疆域都远胜给我大金。咱们一旦对明开战,他们可以战败十次、一百次,可咱们只要战败一次,那就是灭族之祸,咱们可是败不起啊。”

皇太极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吃惊:“这位也算是心思缜密了,未虑胜先虑败,想到了关键性的问题—实力啊。这个二贝勒可比阿济格、莽古尔泰那两个莽夫强多了,就不知他对那个位置有无想法了,否则日后还可以笼络笼络。”

想到此处,皇太极笑着说道:“哈哈,二贝勒所说极是,但是我认为依着如今形势,我大金必须要和明国开战了。”

“为何?”

皇太极缓缓说道:“其一:如今,我大金已经在原属明国奴儿干都司的土地上建国立制,明国无论如何不会善罢甘休的,要知道明国对外向来强硬,开战是早晚的事,与其被明国打上门来,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打过去,打乱明国的部署,以掌握先机。其二:正如二贝勒所言,我大金国势远不及明国,所以必须要保持进取之心,通过不断的劫掠、骚扰来削弱明国国力,逐渐壮大自己。否则的话,大金永远都是偏远小邦,永远都无法缩小与明国在国力上的差距,那样的话大金将再无未来;而要进取只有往三个方向发展----草原蒙古诸部,朝鲜,还有就是明国。”

阿敏闻言也在沉思,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四贝勒所言极是,那为何不先兼并蒙古、朝鲜,最后再进军明国?如此可以整合蒙古及朝鲜的力量用于伐明,而且更无后顾之忧啊。”

皇太极心中冷笑:“蒙古、朝鲜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拿下的?明国又岂能坐视两国覆灭?”但面色却依旧微笑,说道:“二贝勒,蒙古诸部有林丹汗号召,实力依旧强劲,我大金就算攻下蒙古也会损失不小,而蒙古的财货、人口、物资却不多,现在兼并他们得不偿失,无利于增强国力;而朝鲜更是地狭民贫,得之无益。所以。。。。。。”

阿敏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只能攻明,从明国获得大量的财货、人口,逐渐壮大我大金的国力,而后再寻机兼并蒙古、朝鲜,除掉后顾之忧。”

“正是。”

皇太极见阿敏还有些犹豫,便说道:“二贝勒放心,只要我大金一开始攻势如虹,先扫灭几支明国精锐,短时间内明国是无力再战的。要知道,现如今的明国天灾人祸不断,已然呈现颓势。依我看,现今中原乱象将现,正是我大金纵横睥睨的大好时机。”

阿敏看着高谈阔论的皇太极,赞叹道:“四贝勒所言极是。”同时心中惊叹:“皇太极果然不凡,希望日后不会与之为敌才好。”

阿济格和莽古尔泰离皇太极二人不远,也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便策马回身来到二人的身边。

阿济格大声叫道:“二贝勒、四贝勒高见啊,不过别忘了,汉人不是我大金勇士,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依我看对付他们不需要瞻前顾后的,只要杀将过去,就可以杀光他们的男人,掳掠他们的女人,奴役他们的子嗣,掠夺他们的财物。”

莽古尔泰听后狂笑不止,说道:“台吉说得好!”

说完,阿济格与莽古尔泰便狂笑起来,二人狂妄至极。

皇太极与阿敏没有说话,二人对视一眼,仿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莽夫”二字。

正在这时,一队精锐的正黄旗巴牙喇骑兵策马奔来,皇太极几人远远望见,知道那是大汗努尔哈赤的亲卫,连忙都策马迎了过去。

为首的一名拨什库行礼说道:“诸位旗主,奉大金英明汗、皇帝陛下敕令,所有八旗旗主得令后即可全速赶往兴京(赫图阿拉)议事,不得耽误!”

皇太极等人愣了愣,心中都知道出大事了,便不再犹豫,跟随前来传令的正黄旗骑兵策马向赫图阿拉疾驰而去。

不多时,大队铁骑便抵达赫图阿拉城下。

就在建奴各旗旗主到达赫图阿拉的时候,城外远处的一处密林之中,数名身穿猎户服饰的壮汉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是刘铤手下的镇抚袁明轩。

“你们都看仔细了?”袁明轩看着几名手下问道。

几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说道:“老大,放心吧。我们看得真真的,五个鞑子旗主都来了,数百重甲护卫着进的城,错不了。”

袁明轩点了点头,手上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的划着地面,低头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袁明轩起身说道:“你们几个继续留在赫图阿拉附近盯住鞑子,有情况及时报给我。我现在就回辽阳,将此事禀报老将军。看样子,鞑子是要搞大事情了,辽东将要变天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八节 对明国策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八节 对明国策

万历四十四年(后金天命元年)八月中,赫图阿拉。

大金皇帝、英明汗努尔哈赤端坐在龙椅之上,代善、皇太极等八旗旗主,费英东、额亦都、何和里、扈尔汉、费扬古等“五大臣”及杨古利、冷格里等要臣分坐左右。除此之外,整个大殿之中再没有其他人。

大殿之中,众人都沉默不语,神情肃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都在想着什么。

努尔哈赤的一双三角狼眼扫过众人,缓缓说道:“朕自起事以来屡克强敌,从起兵时的十三副铠甲,奋战到今日的十万虎贲,其中的艰辛众爱卿想必都难以忘怀。尤其是每每遭遇强敌、遭遇绝境,都是诸位与朕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朕每每念之,尤为感怀。”

“愿为大汗效死,愿为大金尽忠!”

努尔哈赤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我大金开邦立国,正是龙吟九州之时,虎啸山林之日。但明国强势,必不容我;蒙古诸部首尾两端,必不可信;朝鲜献媚明国,袭我之后。我大金周边危机四伏,诸位可有良策应对?”

众人都在思考应答,只有阿济格不假思索出列大声叫道:“大汗,我大金勇士攻无不克,所向睥睨,又何惧明国、蒙古!儿臣愿领军,南下攻明!只要打服了明国,至于蒙古、朝鲜,谁敢不服?”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没有言语。

阿济格到底还是年轻些,见努尔哈赤如此态度,有些不解,面带疑惑的退回了座位。

皇太极眼见如此,心中好笑,不过面色未露出异样,起身出列,说道:“大汗所言极是。但儿臣以为,我大金如今不仅仅是危机四伏,而是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之时!”

众人闻听吃了一惊,都不禁感叹:“这位四贝勒好胆!语不惊人誓不休啊!”

努尔哈赤闻言眉毛一挑,示意皇太极继续说下去。

“如今,我大金南有明国蓄势待攻,西有蒙古诸部心怀叵测,东北有朝鲜暗中袭扰,正处于三国夹缝之中,正是四战之地,此正是群虎夹攻之死地!”

众人听闻皇太极之言无不大惊,都以为努尔哈赤必定震怒。阿济格和莽古尔泰更是心中窃喜,等着看皇太极的好戏。要知道,如今的大金国可是努尔哈赤打下来的,皇太极竟然当面就说英明汗打下的疆域是必死之地,那不是找死吗!

可谁知努尔哈赤并未发怒,而是大笑了起来,众人眼见如此心中更是惊异不已,只听努尔哈赤说道:“四贝勒,你继续说。”

“嗻。”

皇太极继续说道:“如今我大金国事危急确是事实,但也不是无计可解。现今,我大金有两国本可用:其一,我大金新近立国,民心可用、国势新锐,此是进取之资、王霸之本;其二,我八旗铁骑带甲十万,将士勇猛、士气高涨,此是征伐之刃、护国之本。”

“我大金有此两国本正可趁此之时,南下伐明。一来以攻代守,抵挡明国即将到来的攻势;二来可以劫掠人口和财货,壮大我大金国力,同时慢慢削弱明国的国力;三来,攻打并击败三国之中最强大的明国,可以有效地震慑蒙古和朝鲜,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好!”努尔哈赤说道,“四贝勒的想法与朕暗合。”

代善暗道:“今日皇太极所言,可谓是死中求活啊,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大汗,那可是自毁前程啊。皇太极你够狠,今日赌对了!看来我要将皇太极当做对手来提防了。”

而在场众人听了努尔哈赤的话,无不心中一颤。

虽说建奴在心理上已经开始鄙视汉人,也都出兵对辽东各地进行劫掠,但要是真的开始对大明帝国这一庞然大物全面开战,大殿之内的建奴权贵们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

众人的神态努尔哈赤看在眼中,心中冷笑:“等开战之初击败了明国的精锐,赢得战略时间后,有的是财货、人口让你们劫掠。到那时,面对明国的最后一点畏惧之心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努尔哈赤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建奴众臣全都急忙起身侍立。

努尔哈赤沉了沉,说道:“诸位,朕既然定下了南下攻明的方针,那我大金接下来的国策就要有所调整。”

这可是要制定国战方针啊,在场众人都细心聆听,生怕漏掉什么。

“四贝勒,将接下来所议之事全都记下来。”努尔哈赤吩咐道。

“嗻!”皇太极取来纸笔,准备记录。

努尔哈赤说道:“朕每每想到对明国的攻战之策,都会冥思苦想、权衡利弊。今日朕将所想、所得记录在案,诸位都是我大金智囊、族中干成,当为朕谋划,查漏补缺。”

“儿臣(奴才)遵旨!”

努尔哈赤继续说道:“对明开战,务必要聚起我建州全族之心、大金举国之力,汇聚贤才、调拨物力,方可事半功倍。故此,朕定下诸条议程,说与诸位参详。”

“首先是用人,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正是此理。所以朕想到几条,其一,厚待功臣:凡是奋勇搏战,立下战功者,皆重赏!功名、财货、女子,朕不吝赏赐!”

“其二,重用人才:政事必须任用贤人;勿论根基,见其心术正大者而荐之;莫拘血缘,见有才者即举为大臣。有临阵英勇者,用以治军;有益于国政之忠良者,用以辅理国政。”

“其三,举贤贬奸:有道是善良公正之人不举不升,则贤者何由而进?不肖者不贬不杀,则不肖者何由而惩?正是此理。”

“其四,奖惩分明:功必赏,过必罚,有善行者,虽系仇敌,朕亦不计较,而以有功升之。有罪者,虽亲不贯,朕必杀之!”

“其五,赏赐效劳官将,视其所需,赐与马、牛、阿哈、食谷、衣服、财帛和妻室。”

“诸位以为如何?”

“大汗英明,儿臣(奴才)谨遵旨意。”

皇太极更是赞叹道:“大汗若如此,则辽东人心尽归我大金!”

努尔哈赤面露笑容,继续说道:“此外,就是对明之策。”

说到这里,众人都是急切的望向努尔哈赤,皇太极眼中闪着冷光,仿佛一头恶狼等待着喂食。

努尔哈赤说道:“明国虽已腐朽,但是与我大金相比,仍是庞然大物。所以,不可鲁莽、不可妄动,必需在战争中消耗明国国力,从心理上打击明人气势,从军力上削弱明军战力,循序渐进,不断缩小金、明两国的实力差距,最后蓄足力量,一击致命!”

“大汗英明!”

皇太极随后附和道:“大汗所言极是,攻取明国犹如砍伐参天大树,需先剪除枝叶、去其旁枝,不断削去主干,最后一斧斩之!”

“嗯!四贝勒说的很好。”努尔哈赤点头说道。

皇太极沾沾自喜,而其余众人则面无表情,代善面无表情的瞄了皇太极一眼。

“朕以为,从今日起,便要开始筹备对明国开战之要务。”努尔哈赤继续说道:“其一,立我大金国威,凡不服我大金威名者,抗拒者杀!俘获者为奴!”

“其二,归降者编户,将降者分别编在各旗之内,编为旗丁,凡编为旗丁者则不贬为奴,不夺其财物。原部长、寨主、贝勒、台吉,依原位封授官职,编其旧属人员为牛录,归其辖领。”

“其三,加紧抓捕汉奴,搜集财货。。。。。。”

时间一点点流逝,努尔哈赤与一众建奴要员一直商议到深夜。

夜空中满是乌云,明月、星星没有一点踪影。议事完毕之后,皇太极骑在马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父汗努尔哈赤的话语,攻明之事就像是一剂猛药,刺激得皇太极亢奋不已,心中激荡不已:“明国啊,曾经不可一世的汉家王朝!父皇终于下定决心了,希望那一天不要来的太晚。辽东的花花江山,早晚是我大金勇士的!也终将会是我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辽阳总兵府。

夜已至深,总兵府书房之内依旧灯火通明。刘铤、刘钊、刘云威祖孙三人,以及负责哨探的镇抚袁明轩正在商议要事。

刘铤一脸肃穆,沉声问道:“明轩,事情真如你所说的话,那就严重了。”

袁明轩点头说道:“老将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野猪皮努尔哈赤将八旗旗主一齐召集起来,肯定是要商议军国大事,建奴的军国大事会是什么?”

“当然是怎么祸害辽东了。”刘钊接着说道,“但是,这道理谁都知道,咱们却没有办法风闻上报啊。”

刘铤皱着眉头,说道:“现在辽东局势危急,鞑子在这个时候召集旗主,会做什么不利于国朝的事?”

“建奴就要对国朝全面开战了。”刘云威沉声说道。

“什么!”刘钊大吃一惊,“不会吧?建奴有如此胆量?我认为不过是想劫掠一番罢了。”

袁明轩看了看刘云威,低头思考着什么。

刘铤说道:“云威,你继续说。”

“如果只是劫掠的话,派出几个牛录出去掳掠便可,最多召集一、两个旗主就好,何必将五个建奴旗主全都找来?”

袁明轩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认为建奴会有大动作,但是要说到全面开战的话,似乎。。。。。。”

刘廷说道:“云威,你说建奴要全面开战可有依据?”

刘云威说到:“祖父,野猪皮已然称帝建国,与国朝公然决裂,还要什么依据?努尔哈赤此次召集八旗旗主,应该就是在做开战前的准备。”

“那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当然不会是现在,但也不会太久了。祖父,有些事情,要抓紧了!”

刘铤来回踱步,不断思索着,片刻之后,说道:“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全体将士立即整编待战,抓紧筹备粮饷、军械。”

“得令!”

刘铤想了想,说道:“钊儿,给兵部上折子,请调川军旧部赴辽。”

“父亲,可有此必要?”

“难道你认为辽东兵将可堪大用?”

刘钊说道:“那倒不是,可川军旧部的话。。。。。。”

“哼!只要川军旧部在手,老夫可独抗建奴,横扫辽东!”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九节 内忧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九节内忧

万历四十四年(后金天命元年)九月初,京师。

万历帝近来心情极度不好,辽东形势急转直下,原辽东龙虎将军努尔哈赤不再小打小闹的进行骚扰劫掠,而是于年初在赫图阿拉悍然建国称帝。自三大征全胜以来,国朝未有如此颜面尽失之事!每每看到辽东来的奏折,万历帝都觉得脸颊火辣,心中仿佛堵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

这日,已经近三十年都未临朝议事的万历帝破例召开了早朝。

万历帝坐着龙辇来到太和殿前,在秉笔太监的搀扶下缓慢的进入大殿。万历帝感到步履之间双腿隐隐传来阵痛,更是加剧了万历帝的坏心情。

(万历帝常年患有十分严重的腿疾,终年疼痛不已,甚至一度不能下床走路。相传万历帝三十年不上朝,并非是有意怠政,而是疾病缠身所致。另外,使人意想不到的是,万历帝不上朝的三十年间,大明朝政平稳,百姓富足,明朝对外战争均以完胜告终。)

足足两柱香的时间,万历帝才坐上了龙椅,一旁的太监急忙过来为万历帝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片刻之后,看着满朝文武,万历帝心中稍安:“且看这些臣子们如何应对辽东之事吧,希望可以为朕分忧。”

万历帝轻轻摆手,一旁的太监便高声唱道:“上朝!”

一众文武开始叩拜,一番礼仪过后,百官们便开始了上奏。

万历帝坐在龙椅上,听着百官们的轮番奏报,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自年初以来,全国各地均有灾祸发生,边患肆虐也愈加频繁,听得万历帝烦不胜烦。

“臣奏报:四十四年春三月辛未朔,日有食之。乙酉,赐钱上升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臣奏报:是春,畿内、山东、河南、淮、徐大饥,蠲振有差。”

“臣奏报:夏四月戊午,河南盗起,请谕有司抚剿。”

“臣奏报:六月壬寅,河套蒙古诸部犯延绥,总兵官杜文焕御却之,请户部发粮饷。”

“臣奏报:丁卯,河决祥符硃家口,浸陈、杞、睢、柘诸州县。”

“臣奏报:秋七月乙未,河套部长吉能犯高家堡,参将王国兴败没,请调集援兵御剿之。”

“臣奏报:是月,陕西旱,江西、广东水,河南、淮、扬、常、镇蝗,山东盗贼大起。”

“够了!”万历帝怒吼一声,大殿之中瞬间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知道皇帝心情极差,全都噤若寒蝉。

待心中烦闷稍减,万历帝面对封封告急,开始布置对策:“各地灾祸,命户部调拨钱粮赈济,受灾州、府、县根据受灾程度免去一定税负,具体由户部上报条陈。”

“领旨!”

“蒙古诸部犯边之事,由兵部安排,务必使北虏不得肆虐!”

“领旨!”

“民乱之事,兵部务必剿抚并用,诛其首犯、骨干,安抚裹挟民众,尽快安定地方。”

“领旨!”

处理完各地政务,已是正午时分,万历帝便在大殿之中分发饭食,继续商议朝政。

用过午膳,万历帝说道:“方首辅,身为内阁首辅大臣,辽东建奴之事可有话要说?”

内阁首辅方从哲出列说道:“启禀陛下,内阁已有商议。”

“说。”

“陛下,奴酋努尔哈赤原为我大明龙虎将军,理应报效朝廷、守土尽责。如今却裂土叛乱,实为十恶不赦之徒,忘恩背主之贼,当调集大兵征讨之。”

“调派何处兵马?钱粮可够支应?”

“启禀陛下,那就要问兵部和户部了。”

万历帝心中不悦,便看向兵部尚书黄嘉善和户部尚书李汝华,二人对视一眼,黄嘉善先一步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建奴猖獗,悍然建国反叛,实属罪大恶极,理应出兵平叛。但现今辽东兵备松弛,全国各地镇守形势不容乐观。故此,臣以为应先派人赶赴赫图阿拉予以斥责,同时下令辽东都司加强兵备,以应不时之需,待看建奴奴酋作何回应再做打算。”

户部尚书李汝华也出列说道:“启禀陛下,黄尚书之言实为老成谋国之言。如今各地灾祸不断,税负缩减严重,户部已经捉襟见手,单就财政、粮饷方面来说,现在实在不是开战的时候。”

首辅方从哲心中发苦:“你二人这是联起手来拆我的台啊。”

不待方从哲再次开口,万历帝就说道:“朕知道黄尚书与李尚书所言俱是实情,但我大明开国两百余年,未曾有过失地之事,如不严加惩治建奴,朕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天下万民?”

首辅方从哲听出了万历帝的话外之音:“皇上这是知道国朝艰难,短时间内无法调集重兵讨伐,所以想要在别的方面给建奴以打击吗?”于是说道:“陛下,黄尚书、李尚书说言确实在理,臣之前确实考虑不周。”

“无妨,不知方首辅可有别的章程?”

“启禀陛下,臣以为:其一,当从黄尚书所请,派钦差前往赫图阿拉训斥奴酋,观其心意,斥其恶行;其二,应加强辽东兵备,以防建奴发难;其三,应加紧筹集军费,选拔各地精兵强将,做好入辽讨伐的准备;其四,应关闭辽东马市、断其朝贡,使其财货断绝,困顿自生。”

兵部尚书黄嘉善见方从哲款款而谈,心中不屑:“不愧是内阁首辅大臣,揣测圣意、见风使舵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啊。”

万历帝听完方从哲之言,开口问道:“对方首辅之言,众位臣工有何见解?”

“臣附议!”

“理应如此。”

见朝臣都认同方从哲的意见,万历帝又问道:“那谁人可为钦差前往赫图阿拉?”

方从哲说道:“陛下,兵部侍郎李林彬知兵事、有胆略,为人刚正不阿,可为钦差。”

万历帝点了点头,见群臣都没有意见,便下旨执行。

兵部尚书黄嘉善又出列道:“启禀陛下,关于加强辽东兵备一事,臣有条陈要说。”

“黄尚书请讲。”

“陛下,昨日臣收到辽东副总兵(即辽阳总兵)刘铤奏报,请求将其任职四川总兵时,训练的川兵旧部调往辽阳协同驻守,以防备建奴。”

万历帝有些心动:“刘铤?当世虎将啊,只调集川兵赴辽的话,既可加强辽东防御,又不至于财政不堪重负,可行!”

便问道:“李尚书,如果只调集川兵赴辽,所需粮饷户部可否支应?”

户部尚书李汝华想了想,说道:“启禀陛下,户部可以筹措出。”

“好。”

谁知此时方从哲又出列说道:“陛下不可!”

万历帝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问道:“方首辅,为何不可?”

“陛下,刘铤老将军勇冠三军,臣向来十分敬重,但其请调川兵赴辽之事,却实为不妥。刘铤老将军本为辽东副总兵,如果再加上川兵的话,其兵力已经超过了辽东总兵张承胤,到时候正总兵兵少,副总兵兵多,必起纷扰,于守边无益。”

万历帝思索着,过了好一会,说道:“传旨,辽东副总兵刘铤忠心为国,赏赐白银百两以作嘉奖,令其整顿所部兵马提防建奴。其所请调集川兵一事,不准。”

“遵旨。”

辽阳总兵府。

刘铤坐在花房内闭目养神,午日的阳光洒进屋内,温暖而惬意。

但此时,刘铤却感觉不到一点夏日的暖意,刘钊在一旁读着几封书信,眉间透着一股阴霾。

片刻之后,刘钊放下书信,说道:“父亲,情况不妙啊,朝中智囊怎会如此糊涂!黄大人怎么不据理力争一下!”

“哼!智囊?一群争名夺利的蠢货!”

“可是辽东形势如此,调集川兵赴辽本是顺理成章之举,朝中竟是不同意?!”

刘铤叹了一口气,接过一封书信晃了晃,说道:“钊儿,咱们父子想的,是怎么守住辽东,怎么捍卫汉家疆土;朝中那些大人们,想的可就不只是这些了,他们还要考虑平衡!”

刘钊拿起剩下的两封书信说道:“父亲,这是袁明轩传来的密信,已经证实之前野猪皮召集各旗旗主确实意图对国朝不利,建奴已经定下了南下攻略之策,开战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封,是云威遣人送来的。云威检验了辽阳驻军,各营兵员普遍不足、士气低落,兵器马匹短缺,粮饷不足;整个辽阳,除了云威所部,还有您直属的营伍,几乎没有可用之兵!”

“我都知道。”

刘钊越说越急:“父亲,那就再上折子,广宁那边我不清楚,想来也都差不了多少,以现在辽东的兵备,是万万抵挡不住建奴的!”

刘铤没有言语,默默地看着房中开放的花朵,微微叹着气。

刘钊心中本就急躁,眼见刘铤如此模样,更是惊异不定,要知道刘铤可是经历过本朝三大征的宿将,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强敌没打过,今日竟如此失态?

“父亲?”

刘铤回过神来,说道:“从今日起,你和云威全面整顿辽阳防务。”

“是。可是,有朝一日……”刘钊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朝一日战端一开的话……”

刘铤想了想自己的过往,想自己半生戎马,从四川到朝鲜,纵横征战上万里,如今已入暮年又遇上强敌,心中的阴霾全都散去,竟是涌起了一股斗志、一腔热血!

“战端一开,我辈就以死相拼!”

“予生则中华兮,死亦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节 钦差李林彬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节钦差李林彬

万历四十四年(后金天命元年)十月初,辽阳总兵府。

刘铤于数天之前得到兵部行文,朝中将要委任兵部侍郎李林斌为钦差,赶赴赫图阿拉进行交涉,一则训斥努尔哈赤叛国,二来探听建奴虚实。

而就在前日,辽东总兵张承胤派人传话,说是近来身体不适,无法恭迎钦差,委托刘挺好生款待钦差,全力配合钦差大人做好出使之事。

刘挺心知此事棘手,做好了功劳是钦差的、是兵部的;出了岔子,辽东都司可跑不了干系。他张承胤是不想多生事端,躲了起来,将此事推给了自己。虽然心里明白,但刘铤却也不好说什么,接到行文后,算好时间便派出刘钊百里相迎。

数日之后,刘钊派人传话:已经接到了钦差仪仗,傍晚时分即可到达辽阳城外。

当日傍晚,刘挺召集了麾下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四名游击将军以及刘云威,其它千总、把总等将官百十名。

辽阳知府王浩也闻讯赶来迎接钦差,带着下属官吏浩浩荡荡两百余人,并安排了迎接队伍,在城门外吹吹打打准备迎接钦差。

刘铤与知府王浩相互客套一番,便静静等待钦差到来。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钦差的仪仗到达辽阳城外,刘铤与知府王浩两人,带着辽阳城的文武官员上前迎接,城门外鼓乐齐奏、鞭炮齐鸣。

钦差李林斌下了马车,消瘦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精神很好。下车后,李林斌先自顾自的整了整衣冠,而后看到一员老将和一名四品文官走了过来。李林斌心想:“这二位应该就是辽阳的文武之首,想必就是刘铤老将军和知府王浩大人了。”心里想着,李林斌便一脸微笑的迎了上去。

“钦差大人一路劳苦,下官和刘老将军在此恭迎钦差大人。”王浩施礼说道。

刘铤也抱拳施礼,说道:“钦差大人辛苦了。”

“有劳二位大人辛苦来迎,老夫实在是不敢当啊。”说完,李林斌又看了看迎接队伍,笑着说道:“二位大人,这场面太大了,本官可是受不起啊,哈哈。”

三人又相互寒暄了一阵,便一同进城了。

当夜,知府王浩在辽阳府衙大摆宴席,为钦差李林斌接风洗尘,全城的文武官员列席作陪。

席间,知府王浩不断殷勤恭维李林斌,并带着一众文官吟诗作赋、谈诗作画,尽显文人风度,好不风雅。

而李林斌始终保持着微笑,有人敬酒也是浅尝辄止;听到吟诗作对,只是点头称赞而已;并没有纵情享乐,始终保持着克制。

刘铤坐在李林斌左侧,闷闷地喝着酒。身边一群文人斗诗饮酒,使得刘铤十分不自在。看着文官们一个个的饮酒作乐,心里更是十分不爽:“哼!治政没见什么本事,享乐倒都是好手。”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刘铤便要跟钦差李林斌和知府王浩知会一声,准备回总兵府。

王浩见到刘铤,说道:“刘老将军来得正好,李大人一路车马劳顿,今晚就别去馆驿了,就在我府中住下吧。您看?”

刘铤知道王浩是要趁机巴结钦差,也不好说什么,便说道:“那就全凭知府大人。。。。。。”

刘铤还没说完,李林斌就将其打断,说道:“有劳王大人了,老夫今晚还是去刘老将军府上吧。”

刘铤愣了愣,没来得及说什么。王浩则是急忙说道:“李大人今晚就近休息好了,可是下官安排不周?”

“自然不是,王大人的安排很好,今日老父十分尽兴,只是皇命在身,有些事情老夫还要向刘老将军请教。王大人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说完,李林斌对王浩施了一礼。

王浩连忙回礼说道:“李大人客气了,您说的在理,那下官就恭送李大人了。”回头又对刘铤施礼说道:“那就有劳刘老将军了。”

刘铤见李林斌心忧国事,十分的钦佩,说道:“王大人哪里的话,这也是老夫应当应份的。”

“哈哈,那今晚就叨扰刘老将军了,老夫可是准备秉烛夜谈的。”

“哈哈,李大人客气了,老夫正有此意。”

刘铤将李林斌接回总兵府,二人在书房内喝茶,小声聊着什么。

过了一会,门外有人敲门,刘铤说道:“进来吧。”

刘钊推开门,带着刘云威、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以及袁明轩进入房中,一起给李林斌行礼。

刘铤说道:“李大人,老夫给您介绍一下,这四位是老夫麾下的四名游击将军: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这是老夫犬子刘钊。”

李林斌点头说道:“都是虎将啊,少将军更是当世儒将。”

接着,刘挺指着袁明轩说道:“这位是袁明轩,在我营中照看书信往来。”

李林彬见到袁明轩不由精神一振,说道:“刘老将军麾下果然人才济济啊,京师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只是照看书信?”

袁明轩微微一笑,朝李林彬抱拳施礼,没有说话。

“哈哈,谁让老夫学问不好呢。”刘挺没想到李林彬竟会认识袁明轩,不过想来也是,都在京师做过官,相互认识也很正常,于是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这是老夫的孙子,刘云威。”

“哦?麒麟虎子!”李林斌笑着说道:“老将军,您刘家的麒麟虎子可是名声在外啊,长宁堡一战可是打出了辽东将士的威名啊。”

“哈哈,什么威名啊,我这孙子只是有些勇武罢了。”刘挺听得十分高兴,对众人挥手说道:“好了,大家都找地方坐下吧,今晚没有外人,咱们和李大人好好商议下出使建奴的事情。”

李林彬微微笑着,说道:“诸位将军,老夫奉皇命前往赫图阿拉宣旨:一则训斥建奴,申明大义,再则令其奴酋上表谢罪。临行前,想听一听诸位对此事的看法,诸位可有建议?请诸位将军不吝赐教。”

众人连道不敢。

刘钊看了看刘挺,见刘挺微微点头,便放心说道:“李大人,依着朝廷方略,出使建奴之事,不是那么好办的。您初来辽东,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这建奴猖獗可不是一日之事了。”

接着,刘钊以及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便将建奴的底细、辽东的形势都详细的说给李林彬听。

说实话,出使之前李林彬预测辽东形势应该和土司叛乱的情形差不多,甚至自己还有所高估了。但是听完几位辽东宿将的话,李林彬心里拔凉拔凉的,这趟差事答应的太鲁莽了!辽东形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是糜烂全境,而建奴一旦发难,那可就不是一州一府规模的土司之乱,而是动摇国本的劫难!

李林斌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胸中的闷气,问道:“老夫离京之前,兵部黄尚书曾与我相谈,说到辽东驻军。。。。。。恩,有些困难,可是如此?”

刘挺说道:“李大人,不瞒您说,如今辽东将兵,除了我孙子刘云威手下的新营,还有老夫手下的这几位将军,其余的将兵那是不提也罢,纯粹是给鞑子送肉吃。”

听完,李林彬饶是涵养极好,也是满头大汗了,后背一个劲的发凉,心想:“这趟差事算是砸了,辽东如此形势,建奴反叛只在旦夕之间了,怎么上表请降?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就要丢在蛮夷之地了。”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李大人,辽东的形势您也知道了,我认为出使的结果大家都能够想到。不过您回到京中之后,能否跟朝廷申明情况,调遣几支精锐赴辽?”

李林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调兵的事就不要谈了,短期之内是不可能的了。”

“为何?国朝兵将百万,难道无兵可派了吗?”

“国朝有的是精兵。”

“那为何不派?”

“唉!”

李林彬一声长叹,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众人的心口。

刘云威见状,仿佛明白了一些。

刘挺也是微微叹气,刘云威年纪轻,不明白朝中之事,自己可是十分清楚的,肯定又是文官相争!

可刘云威转念一想,又说道:“祖父,孙儿以为如果国朝无法调兵赴辽,那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如何反其道而行之?”刘廷问道。

众人也都疑惑的看着刘云威。

刘云威说道:“既然没有援兵,那就只能靠辽东本地兵将,可如今辽东军战力堪忧,需要时间整顿军备。所以需要李大人出使的时候,想办法拖住建奴,让其短时间内不敢、或是无法发难,给辽东军赢得准备时间。”

“这倒是个办法,李大人您看?”刘挺说道。

李林彬思考着,半晌说道:“皇命如何说的诸位也都知道,只怕此事不太好办,待老夫细细想想,尽力而为吧。”

“李大人,那就有劳您了。此外还有一事,需要李大人帮忙。”刘挺说道。

“何事?”

刘挺微微一笑,左手一指袁明轩。

袁明轩起身抱拳行礼,说道:“明日一早,在下与李大人一同出发。”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一节 巡视战备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一节 巡视战备

次日清晨,辽阳城外。

晨光洒在城墙上,好像给巍峨的墙体镀上了一层黄金。城门外,刘铤与知府王浩率城中文武官吏摆下践行酒,为钦差李林斌践行。

王浩将酒杯斟满,恭敬地递给李林斌,一脸担忧的说道:“李大人,建奴残暴无义,此行凶险异常,还望大人小心为上,平安归来啊。”

李林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股热辣灌入咽喉,豪气顿生,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夫虽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此去定然痛斥建奴暴行,壮我皇明国威,不辍我汉家威严!”

王浩有些尴尬,有心巴结一下钦差,没想到这钦差却是个热血书生,当下陪笑着朝李林斌拱了拱手,不再说话。

刘铤为李林斌斟满酒,自己也端起酒杯,说道:“李大人一路保重,某恭祝李大人扬威而还!”

“承蒙刘总兵吉言了。”

说罢,两人同饮杯中酒。

“王大人,刘总兵,咱们就在此别过吧。二位大人请回,待老夫回京之时,再与二位大人痛饮。”

“好。”

“李大人保重。”

李林斌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十数名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在一名总旗的带领下,护着马车沿官道一路向北而去。

袁明轩带着几名手下扮作李林斌的仆人也一同随行。

李林斌一行渐渐远去,王浩便跟刘铤告了声罪,声称公务繁忙先行离开了,其它官吏也都进城散了。

刘铤见天色还早,便没有进城,带着一班将官直接去了城外刘云威的军营。

刘云威接到消息时,刘铤一行已经到了大营之外了,便连忙领着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到辕门相迎。

行过军礼,刘云威问道:“祖父,您怎么来了?”

刘铤说道:“钦差李大人已经出发了,咱们也要开始整兵备武了。带我去营中转转。”

“是。”

刘云威带着刘铤一众,在营中走动,刘铤见营中士兵精神抖擞,心中稍定,说道:“云威,今日祖父先跟你交个底吧。你也知道,咱们辽阳的驻军和其它镇一样,也是分为营兵和屯军。屯军不必说了,已经是烂泥扶不上墙,即便整顿也不是短时间能见效的,所以与建奴之战还是要指望营兵啊。”

“我巡视了城中各营,除去你徐九思叔叔等人的四营战兵外,其余各千总、副将,皆是酒囊饭袋,手下尽是兵痞、兵油,这些兵也都是派不上用场的。”

刘云威听着刘铤讲述辽阳兵备情况,心中十分震惊,原先自己以为辽阳守军再不堪,起码也应有半数以上的营伍可堪大用,再严加整顿的话,兵力上应该是够用的。但此时一听祖父的话,辽阳能用的兵力只有自己爷孙俩手下的战兵,饶是刘云威再乐观、再无畏,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股绝望。

“祖父,广宁那边的情况估计也都差不多,王总兵手下精锐估计还没有咱们多。如此看来,以咱们目前的实力是万万敌不过建奴的。”

“没错!咱们的情况朝廷里是知道的,此次之所以没有增援辽东,一是朝廷没钱,再有就是党争。但是,如果战端一开,朝廷基于社稷安危,必会想方设法调集大军驰援辽东,所以,咱们虽然实力不如建奴,但只要抗住建奴最初的进攻,待到援兵赶到就可以了。”

“要是建奴等到援兵赶到辽东再作乱就好了。”刘云威忧心忡忡的说道。

“希望如此吧,好了,带祖父看看你手下的虎贲吧。”

刘云威领了一声诺,带着众人来到了较近的兵器作坊,对刘铤以及一众将官行礼说道:“祖父,诸位叔伯,诸位同袍,这里是我营中的兵器作坊。我营中士兵所用兵器与其他营伍略有不同,所以便自己打造了些。”

“有何不同?”刘铤麾下游击将军祖天定问道。

“原来是祖伯父。”刘云威施礼说道:“我营中战兵,分为五个把总,每个把总侧重不同。具体的就要我手下的几位把总为大家介绍吧。”

说完,刘云威对陆英几人示意,陆英便首先说道:“末将陆英,现充任汉威营甲总把总,见过诸位大人。”

刘铤说道:“不必拘礼,说详细些。”

“得令。”

陆英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末将的部下善于弓弩之道,所以甲总的将士多装备强弓硬弩,就是这些。”

陆英边说着,便从作坊里的兵器架上取下一张硬弓和一把弩,继续说道:“不同于其他营伍装备的弓弩,末将装备的都是强弓,用重箭;而装备的弩则是仿制的大黄弩。”

“大黄弩?那造价可不低啊。”一名千总说道。

“是的,所以末将手下只装备了一小部分。”

陆英说完便退到了一边,吴兴便继续说道:“末将吴兴,现充任汉威营乙总把总,见过诸位大人。”

吴兴继续说道:“末将手下为重装步兵,除大部分枪兵外,还有一队重枪兵和陌刀兵。”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刘铤也是来了精神,问道:“陌刀?!”

吴兴从作坊里抱过来一个用厚布裹住的东西,放在桌上将其打开,在场众人便看见一把长刀,其中刀刃占到三分之二。

长刀刀身整体为直刀,并略有弧度,刀刃两侧加有血槽,整把长刀寒光凛凛,透着一股杀气。

刘铤双手握住长刀,挥舞了一下,问道:“这是陌刀?”

“回总镇,这是按照陌刀形制仿制的斩马长刀,还参考了京营御林军刀的制式。真正的陌刀制作十分繁琐,并且用料颇费,以目前的情况,还无法装备营伍,只能靠仿制来降低成本。因为此刀由陌刀仿制而来,故营中长刀兵还是习惯叫做陌刀兵。”

刘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手中长刀挥舞了几下,说道:“此刀非强壮之人不能用。”

“是的,此刀用百炼钢及夹钢工艺铸成,刀重十五斤,长约七尺四寸(约3米),刃长三尺二寸(约1米多),柄长四尺二寸,需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着皆碎!”吴兴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这种重枪。”

只见吴兴指着地上平放的一杆长枪,长枪枪刃部分包铁,长度更是达到了两丈(约7米)!

“这两种兵器如何配合使用?”

吴兴说道:“以重枪组成枪阵据敌,以斩马长刀突进破敌。”

众人看着眼前的兵器,听着吴兴的讲解,心中都感到了一些安慰,辽镇还是有精兵的!

吴兴说完之后,赵开山和李天昊都简单介绍了一下手下的装备情况,由于二人手下是普通步兵,便一带而过了。

最后,温破虏说道:“末将温破虏,现充任汉威营戊总把总,见过诸位大人。”

“末将负责统领营中骑兵和夜不收。此外,末将还组建了一支重装骑兵。”

说着,温破虏牵过一匹战马,只见战马具装马甲,由护头的马面、护颈的鸡颈、保护马胸的当胸、保护战马驱干的马身甲、保护马臀的搭后和竖立在马臀部的寄生组成。整匹战马披挂马甲之后,犹如一座移动的铁甲巨兽,看上去十分震撼。

刘铤问道:“马上骑士用何兵器?”

“马槊。”

刘铤又是动容,说道:“马槊为骑战兵器之王,造价昂贵,十分稀少。另外马槊之技艺也是尤为难学。”

“总镇所说极是,末将手下马槊重骑兵数量也不多,只能作为奇兵使用。”

刘铤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再去营中走走。”

刘云威应了声诺,众人继续往营中走去。

刘铤见营中士兵士气高昂,心中十分高兴,但是走了一圈之后,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问道:“云威,你营中除了刚才介绍的几支精锐以外,其余士兵只有鸳鸯战袄,为何铠甲如此少?”

刘云威解释道:“回祖父,没钱啊,就是打造这几支精锐,我都已经是砸锅卖铁了。”

刘铤唉了口气,是啊,自己的孙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打造了一支可战之兵,已经着实不易了。

“那营中可有火器?”游击将军徐九思问道。

“有一些三眼铳和虎尊炮,但是大多陈旧,不堪大用。”

“粮草供给怎么样?”刘钊问道。

“目前还算充足。”

刘铤一行在刘云威营中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去。经过一天的巡视,刘廷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底气,至少除了自己手下的几营兵马,现在又多了一支精兵。

临走之前,刘铤还不忘嘱咐刘云威:“云威,营中之事不忙之时,记得回家住几天,别老是冷落了我那孙媳妇。”

刘云威点了点头,听爷爷一说,还真有些想念家中娇妻了,便说道:“我过几日就回家看看。”

夕阳的余晖洒在刘铤一行远去的背影上,有一种日落西山的沧桑感,刘云威看了许久,出神的呆望着,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二节 豪赌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二节 豪赌

傍晚的关外山河,尽是一片金黄淬体、晚风潇潇,仿佛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沧桑、萧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李林彬站在山坡之上,远眺林海荒原,心情不禁被景物所感染,再想起辽东之危局、建奴之祸患,一股忧愁、愤恨、无奈、悲凉的复杂情绪涌上了心头,忍不住悲叹一声。

不远处,随行的一行人员正在扎营休息。

袁明轩与手下吃着干粮,看到李林斌萧瑟的背影,也是叹了一口气:“已经是即将致仕、准备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了,临了还摊上了这么一个差事。”

放下手中的干粮,袁明轩走到了李林彬身边。

“李大人,去休息吧,吃点东西,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袁大人,你去休息吧,老夫不累。这里风景不错,塞外风光果然是别具一格啊。老夫想多看看,回去也好跟好友诉说一二。”

“是啊,塞外风光与中原迥异,却也是另一番味道。”

袁明轩与李林彬一同看了一会风景,二人都是沉默良久。

过了一会,袁明轩说道:“李大人,这辽东之事危机重重,但也不是无计可施的。您老也不必太过忧虑。”

“难啊,辽东守军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天知道建奴什么时候发难、奴酋什么时候逞威,我能如何行事?黄公啊,你可把我给害苦了。”

想起兵部尚书黄嘉善这个“好”上司,李林彬就是一肚子的苦水。交代这个差事的时候,黄嘉善只是说有些棘手,但是只要能办成便能够扬名千古、史诗留名。

身为文人,谁不想留名史书?

于是李林彬来到了辽东,应下了这个几乎无法完成的差事,来到了这个龙潭虎穴。

袁明轩安慰道:“李大人,辽东形势危急,朝廷还要痛斥建奴恶行,确实有些难办。但难道只有咱们难办吗?建奴呢?”

“哦?袁大人什么意思?”

“李大人,某向来负责总兵府消息往来之事,对建奴方面更是留心。据某得到的消息,建奴的日子不见得比咱们好多少。”

李林彬心中稍稍燃起了一丝希望,急忙说道:“愿闻其详!”

“如今,辽东气候越来越反常,夏日酷热难忍,农田绝收之事比比皆是,以至于饥荒遍野、饥民不绝;而冬日寒风凛冽,贫困百姓举家冻死之情更是不少,荒村举目皆是、骸骨遍地。我大明百姓多少还有朝廷的赈济,还能够前往关内,或是投奔亲友,或是乞讨活命。那建奴呢?”

李林彬抚须深思了一会,说道:“建奴要么赈济族中丁口,但是建奴胡族不事生产、只知劫掠,根本没有多少粮食来赈济数万、乃至十数万的族人。”

说到这里,李林彬不禁一惊,说道:“那就只有去抢了!”

“抢谁?”

“当然是我大明了!难道还是蒙古鞑子吗?他们比建奴还穷呢!”

“但是他们敢吗?或者说,建奴准备好正式开抢了吗?”

“这。。。。。。”李林彬沉思了一会,问道:“袁大人的意思是说,现在总兵府与建奴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正是!”袁明轩继续说道:“李大人您想想看,想一想国朝以往的战绩,就说最近的朝鲜之战,数十万倭寇被国朝一举荡平,那是何等的武功啊。就算是辽东武备废弛瞒不过建奴,但是关内呢?我大明兵员数百万!建奴可能抗衡?”

“可是国朝没钱啊,朝中东林之人处处掣肘,就连首。。。。。。”

袁明轩摆手止住李林彬的话语,自觉语失的李林彬尴尬的整了整衣冠,示意袁明轩继续说下去。

“李大人,国朝没钱调兵,短时间内无力阻止建奴犯边,此事你知、我知、朝廷知,那建奴奴酋可知晓?”

“这?”李林彬强自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说道:“要是如此的话,迫于国朝的威慑,建奴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是不会轻易完全与国朝翻脸的。”

“没错!所以现在建奴只是骚扰边地。可辽东气候如此,以至于灾害不断、民力疲弊。情形如此,建奴要想蓄力反叛,需要多少时间?李大人,建奴兵锋再利,也不过是边远小族,不但民少兵少,国力更是微弱,与我大明相比犹如沙粒与沧海的差距。一旦开战,国朝可以一败再败,但只要集中天下之力,用不了多久又可集结大军再战;而建奴呢?他们只能永远胜利,不断地胜利下去,因为只要打一场败仗,对建奴来说就是灭族之祸!他们承受不起任何的一场败仗!”

听完袁明轩的话,李林彬的心中顿时云开雾散,十分的激动,脸颊都有些不正常的红润:“正是此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今日老夫受教了。”

袁明轩笑着说道:“李大人言重了,此等道理李大人哪会不知?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正说着,李林彬突然想到一事,问道:“袁大人,你这么推论确实在理,但可有切实的证据?”

“没有。只是袁某人根据对辽东情形,结合对建奴的了解做的论断。”

“那就是说这只是你袁大人自己所想啦?”李林彬一听袁明轩如此说,不由心中一急,脸色更加红润了。

袁明轩见李林彬心情大起大落,担心他一把年纪有什么意外,连忙劝道:“李大人莫急,此等大事,袁某人怎可信口雌黄?我这么推断,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依照辽东的情形,国朝与建奴的实力对比,只要奴酋努尔哈赤没有发疯,他就不可能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开战。”

“如果那奴酋是个疯子呢?要知道,朝廷下的旨意里,还有一条是断绝马市贸易及朝贡那!那可是釜底抽薪之举,要是建奴族内的情形真如袁大人所料,已经是勉强维持,甚至是举步维艰了,那朝廷的这条旨意,就是迫使建奴开战的破门砖啊!”

袁明轩说道:“袁某曾仔细打探过努尔哈赤的过往,此人不但善于用兵、精于内政,更让袁某忧心的是,这努尔哈赤遇到困境善于隐忍,更善于应变!所以,在开战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努尔哈赤面对朝廷的旨意,一定会选择隐忍。”

“那建奴起兵的粮饷何来?开战前赈济族内百姓的钱粮何来?”

“建奴不是一直在辽东四处劫掠吗?”

李林彬闻言怒不可遏,大吼道:“辽东百姓难道不是我大明的子民吗!你袁大人这是在拿辽东百姓的鲜血,去喂建奴那只饿狼!”

“李大人说错了,是辽东百姓在用自己的性命,为国朝换取时间,为辽东整顿兵备赢得时间。”

李林彬大口喘着气,虽然知道袁明轩说的没错,但心中仍是不忍。

袁明轩心中默默一叹,说道:“李大人,这是一场豪赌。咱们赌赢了,就赢得了做好准备与建奴一战的时间---百姓用鲜血赢来的时间;赌输了,袁某就和李大人一起,血溅五步、以死报国,但是辽东之事就没有转机了。”

“胜负如何?”

“五五开。”

“老夫需要做什么?”

“依着李大人的本心,痛骂奴酋!扬我大明国威!使奴酋摸不到国朝虚实,使其不敢妄动!”

正说着,袁明轩突然警觉了起来,一双眼镜四处观望着,右手下意识的摸出了怀中的匕首。

李林斌注意到了袁明轩的动作,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嘘。”袁明轩示意李林斌禁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丢到了不远处的营地。

正在休息的护卫、随从顺着石子抛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袁明轩拉着李林斌蹲在地上,同时将一把匕首来回用力挥动着。

众人见状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拔刀,四处观望起来。

“嗖!嗖!嗖!”

一连数支长箭划破了夜空,火堆旁的众人成了最好的靶子,一连被射倒数人。

“建奴!保护大人!”锦衣卫总旗大喊一声,率先拔刀迎上了来犯之敌。

那总旗姓张,此时望见树林中人影绰绰,尽是秃头结辫的鞑子,心中也是寒气直冒。但是顾不上许多,钦差要是死了,自己不但活不了命,全家都得遭殃。

其余的锦衣卫听到张总旗的呼喊,立刻分出了三人迎着袁明轩、李林斌跑了过去,剩余的锦衣卫纷纷迎上建奴,战成了一团。

袁明轩的几名手下都是擅长侦查、甄别消息的探子,手上又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混战中帮不上什么忙,便都跑向了袁明轩躲到了一旁。

袁明轩拉着李林斌在遇袭的第一时间便跑向了护卫,此时已经与三名护卫汇合了。

“二位大人,我们护着二位大人赶快离开!”一名护卫焦急的说道。

“周围不知有多少鞑子,如何走脱!”李林斌饶是老练沉稳,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了,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袁明轩。

“跑不掉的。”

“那怎么办?”

袁明轩说道:“李大人,不如咱们再赌一把。”

“什么!?”

“就赌这伙建奴不知道您是大明钦差,赌建奴此时还不敢公然截杀大明天使!”

李林斌听到袁明轩如此说,心下也是急速盘算着:“此话在理!与其等死,不如赌一把。如若建奴没做好开战准备,此时就万万不能截杀国朝钦差,不能与国朝撕破脸!”

想到这里,李林斌倒也光棍,一把甩开搀扶自己的锦衣卫,从随身背着的包袱中掏出了圣旨和印信,快步向正在厮杀的营地走去,并且大喊道:“大明钦差在此!尔等是要造反吗!”

那三名锦衣卫见状连忙跟了上去,钦差要是死了,自己也就别活了。

远处一名正白旗的分得拨什库正在观察战局。入夜时分,自己带了三十名旗中勇士发现了这伙明人,原以为是支商队,就想劫了。谁知一打起来才知道是啃了一块硬骨头,对方不到二十人,竟然与自己手下的三十名勇士杀成了一团,还丝毫不落下风。

这名分得拨什库有些惊异不定,突然隐约听到了“大明钦差”的呼喊,心中顿时一惊:“这伙人怕不是什么商队!”连忙招呼手下退了回来。

见建奴退走,幸存的锦衣卫也都围到了李林斌的身边。

李林斌推开挡在身前的锦衣卫走到前面,大声喝问道:“我乃大明兵部侍郎,钦点宣旨建州卫都指挥使钦差李林斌!尔等悍然袭击朝廷钦差,想要造反吗!”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三节 宣旨(上)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三节 宣旨(上)

李林斌大声喝问道:“我乃大明兵部侍郎,钦点宣旨建州卫都指挥使钦差李林斌!尔等悍然袭击朝廷钦差,想要造反吗!”

那分得拨什库听得心中发凉:“该死!出来打粮怎会打到明人钦差头上了。要是应为此事误了大汗的国事,回去铁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想到这里,那分得拨什库不禁目露凶光,想要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但转念一想,杀了他们难保明人不会再派人来,那时事情败露自己说不定要灭门的。

分得拨什库下了马,示意手下放下兵器,说道:“末将见过钦差,我等不知道是钦差到来,以为是在此露营的匪类,所以就误会了。”

众人听得怒不可遏,你家匪类一水的飞鱼服?你家匪类能穿得上曳撒甲?蒙他妈谁呢!

李林斌也是愤恨不止,但此时身边锦衣卫不足十人,不是跟这些鞑子兵多费口舌的时候,还是见到奴酋努尔哈赤再说。就算死也得死在奴酋手里,那样的话好歹也是为国捐躯。要是不小心死在一群鞑子兵手里,那叫什么事啊。

“哼!我奉皇命在身,要前往赫图阿拉宣旨,尔等速速让开!”李林斌喝道。

“此去赫图阿拉路途尚远,还是末将一路护送钦差大人前往吧”说完,分得拨什库一挥手,二十多名鞑子兵就将众人围了起来。

李林斌见状心中一沉:“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带路!连夜就走!”说完,李林斌猛然想起刚才纷乱之时,袁明轩连同手下人都不见了踪影,刚要四处观望,突然心中一动,便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

见李林斌上了车,张总旗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带着剩下的锦衣卫护住马车缓缓前行,分得拨什库带着手下将众人围住,犹如押送犯人一般继续赶路,并派人快马前往赫图阿拉报信。

临行前,分得拨什库还将战死的锦衣卫遗体就地烧了,看得众人无不咬牙切齿,就要上前与建奴拼命,但随即被李林彬和张总旗止住,毕竟宣旨要紧。

待到众人在建奴的监视下已经走远,焚烧阵亡锦衣卫遗体的建奴也已经离开,袁明轩与手下几人才从远处昏暗的树丛走了出来。

袁明轩看了一眼地上被烧焦的锦衣卫遗体,冷冷地说道:“李大人做自己的事去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是!”说完,袁明轩的手下便悄无声息的四散离开了。

袁明轩面色阴沉异常,再次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转身走入了树林,隐入了黑暗之中。

次日晌午,经过一路的颠簸,李林斌一行已经到了赫图阿拉郊外。

李林斌坐在马车上,面色铁青,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路上,途经的汉民村落没有任何炊烟,甚至没有生命存在,有的只是残垣断壁、累累白骨。原本生机勃勃的关外桃园,在建奴的肆虐下已经变作了人间炼狱。

当见到另外一伙建奴押送百十名汉民奴隶的时候,李林斌彻底爆发了。

“这是干什么!尔等尽是建州卫的官兵,竟然敢劫掠百姓!竟然干这种禽兽之事!要造反吗!”李林斌喝骂着,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照着一个鞑子抽了过去。

那个鞑子伸手接住了抽过来的鞭子,用力一拽便将鞭子夺了过来。其他押送掳掠汉民的建奴大怒,纷纷用粗鄙的胡话咒骂着,要上前殴打李林斌。

张总旗拔刀在手,挡在了李林斌的身前,其余锦衣卫也都纷纷把刀。

周围的建奴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拔刀之声不绝于耳。双方陷入了对峙。

那名分得拨什库靠在一边,一开始并没有阻拦李林斌,而是打算看戏。谁知三言两语之间,两伙人就要火拼起来了,便拦住了押送汉奴的建奴头领,在那头领的耳边说了几句,那头人愤恨的骂了两声,便指挥手下押着汉奴走了。

被掳掠的百姓见到大明衣冠的官员和将兵以为得救了,谁想到最后依然要被鞑子带走,纷纷哭喊起来。

“大人救命啊!”

“军爷就我们啊。”

“别让鞑子带我们走,谁来救救我们!”

“该死的阿哈,叫唤什么!”仿佛是存心给李林斌看似得,那头领用从李林斌手中夺过来的鞭子狠狠抽打着这些百姓,顿时哭喊声更大了。

李林斌几乎钢牙咬碎,额头青筋暴起,就要再次发作。身边的张总旗见状拽了拽李林斌,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李大人,大事要紧!”

李林斌强压怒火,对着那分得拨什库吼道:“带路!”

分得拨什库也不恼,冷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钦差大人上车。”

当夜,到达赫图阿拉的李林彬被安顿到了馆驿之中,连同随行的锦衣卫人等都被告知不得随意出入。

馆驿之外,建奴两白旗的士兵将馆驿团团围住,没有努尔哈赤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馆驿所在的整条街道遍布火把,照得犹如白昼一般,一队队的建奴士兵往来巡逻,森严戒备着,整条街道除了建奴士兵再没有别的人了。

李林彬站在窗前,看着建奴层层布防的架势,心中一阵后怕,暗道:“还好袁大人有先见之明,趁乱带着手下人逃掉了,否则就跟我一样被困在这里了。唉,也不知袁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屋内休息的张总旗立马起身,右手握住了刀柄。只见一名正白旗的建奴将领带着几名亲兵走了进来。

“李大人一路辛苦了,我建州卫地狭民疲,没有锦衣玉食献给天使,还请见谅了。”那建奴将领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林彬打量着眼前的将官,问道:“你是何人?”

“这是我大金的四贝勒,正白旗旗主。”一名亲兵说道。

“在下爱新觉罗皇太极。”

李林彬吃了一惊,稳了稳心神,喝道:“大金?!尔等这是要裂土建国了吗!”

“哈哈,李大人,咱们都是明白人,不要说些没有意思的话,本贝勒敬重你是读书人,也不与你为难,明日便回去吧。”

李林彬心念急转,暗道:“他这是在试探我!”于是一把夺过身边张总旗的腰刀,指着皇太极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胡族头领,竟敢藐视朝廷威严!想死吗!”

皇太极看着面前的李林彬,冷笑着没有说话。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屋内安静异常。

“哈哈,是本贝勒失言了,李大人莫怪。”皇太极说道。

李林彬瞪着皇太极,愤恨的说道:“我奉劝贝勒谨慎言行、好自为之,你回去也转告都指挥使,明日沐浴净身,准备迎接圣旨。”

说完,李林彬将腰刀递给了总旗,转身望着窗外的夜景,说道:“不送!”

皇太极冷哼一声,便带人离开了。

张总旗待皇太极等人离开后,赶紧跑到门口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偷听后将门关好,抹了抹汗,说道:“我的李大人啊,你可真是好胆啊!”

李林彬没有搭话,两腿一软就瘫坐在了椅子上,一张瘦脸毫无血色,大口的喘着粗气。

半晌,李林彬喃喃地说道:“要是老夫有命回去,这官就不做了,老夫要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次日,赫图阿拉校场。

李林彬一行人一早被人带到了城中的校场,只见校场之中八旗精锐静静肃立着,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萧杀之气、血腥之气。

李林彬的心激烈跳动着,身后的张总旗等锦衣卫都不约而同的将右手握住了刀柄,紧张的看着四周。

众人一直来到校场中的演武台前,努尔哈赤一身甲胄正坐在台上,身边尽是两黄旗精锐。

李林彬心知此时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胆怯,否则不但自己一行人的性命会交代在这里,还会坏了辽东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

于是,李林彬发起狠来,一口咬在舌尖上,钻心的疼痛消退了心中的恐惧,激发了心中的胆气。

李林彬带着众锦衣卫昂首走上了演武台,从张总旗手中接过了圣旨,双手高举过头,大声喝道:“奉大明皇帝敕令!奴儿干都司建州卫都指挥使、龙虎将军努尔哈赤接旨!”

努尔哈赤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坐在龙头椅子上看着李林彬一行,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扶手,仿佛在欣赏一出戏剧一般。

李林彬见状气得满脸通红,双手举着圣旨僵在那里。

演武台上一众建奴旗主、文武官员顿时哄笑起来,对着李林彬指指点点,像是在看猴戏。

李林彬缓缓放下手,双眼瞪着努尔哈赤,仿佛要喷出火来,说道:“你是不打算接旨了?”

努尔哈赤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朕听说你是个不怕死的文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混账!你一个边鄙部落的奴酋也敢枉自称朕!今日老夫就要了你的命!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就地正法!”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四节 宣旨(下)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四节 宣旨(下)

李林斌怒喝道:“混账!你一个边鄙部落的奴酋也敢枉自称朕!今日老夫就要了你的狗命!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就地正法!”

此时,演武台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特别是努尔哈赤以及建奴权贵,看着眼前的明国钦差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没有人会想到明国派来的这个老书生竟如此刚烈。

努尔哈赤皱着眉头盯着李林斌,好像要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什么来。

建奴各旗主、贝勒、台吉中,皇太极反应最快,抢先一步挡在了努尔哈赤身前,拔刀在手喝道:“老匹夫想死吗!”

其余人等也都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将李林斌等人围住,台下的建奴兵卒更是张弓拔刀围住了演武台,场面一片混乱。

张总旗和手下的锦衣卫额头冷汗直冒,都僵在了原地,握着绣春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李林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是他清醒的知道,如果刚才自己不怒骂努尔哈赤的话,这圣旨也就不必宣读了,努尔哈赤一定会认定国朝心虚,不敢制裁他的“大金国”。那样的话,自己一行人不是被建奴收拾掉,就是回京之后被关进诏狱里,不如索性拼一把!

“想不到跟那袁明轩相处了几天,老夫是越来越像个赌徒了。”李林斌心中不禁感叹着。

此时,李林斌用余光看到张总旗等人已经心虚、害怕了,李林斌心中大急,低吼一声道:“张总旗,做好你该做的事!”

张总旗顿时惊醒,横竖是死,不如跟着这位“李疯子”李大人拼一把,当即吼道:“拿下贼酋!”

十来名锦衣卫拔刀一齐上前,皇太极与众旗主、台吉带着侍卫上前阻挡,一片刀光晃动,利刃相互碰撞发出阵阵脆响。

但是没有人有胆量砍出第一刀,局势一时僵持了下来。

李林斌额头青筋暴起,盯着前方对峙的人群;张总旗等锦衣卫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建奴;皇太极等人额头冷汗直冒,一时间骑虎难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收场。

努尔哈赤依旧坐在龙头椅上,看着眼前的情景沉思者:“明国的这个使臣如此的强硬,四贝勒之前的试探,加上我刚才的言语,他都做出了十分极端的举动。这个李林斌究竟是性情本就如此,还是明国朝廷的授意?又或是明国鉴于我大金建国,已经在关内调集大军了,所以这李林斌有恃无恐?”

努尔哈赤想了又想,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从十三副甲起事以来,还从没有今日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看来明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压力还是太大了。

李林斌知道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谁知道一会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自己这十来个人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想到这里,李林斌手持圣旨稳步走向努尔哈赤,张总旗等锦衣卫一看无不大急。张总旗更是大喊道:“大人!”

李林斌瞪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皇太极持刀将其拦住,恶狠狠的说道:“李大人,你好胆啊!”

“夷狄杂碎,滚开!”李林斌一声暴喝,直接推开皇太极手中的刀,径直走了过去。

皇太极一张长脸憋成了绛紫色,举刀就想要砍下,但纠结了一会又放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也是有些惊疑不定了,没想到这个李林斌如此大胆。

李林斌走到努尔哈赤面前十余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再次将圣旨举过头顶,喝道:“建州卫都指挥使、龙虎将军努尔哈赤,接旨!”

努尔哈赤对着皇太极摆了摆手,接着便起身缓缓走到了李林斌面前,两人面对面的互相注视着。

努尔哈赤的一双狼眼瞪的李林斌一阵发寒,但是在这个生死之时,李林斌早就豁出去了,毫不示弱的回瞪了过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

努尔哈赤心道:“我大金的准备尚且不足,而明国手中可打的牌实在太多了,先安抚明人一下,争取一些时间吧。”想到这里,努尔哈赤面无表情、平静的说道:“龙虎将军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接旨。近日身体有恙,不便行礼,还请钦差大人海涵了。”

李林斌心中松了一口气,不再理会努尔哈赤,径直走到龙头椅边,看着台上、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唱道:“本钦差奉皇命宣读圣旨,尔等还不跪下!”

皇太极等旗主、贝勒、台吉,演武台下数千建奴士兵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本就是极其残暴、自负之人,此时面对李林彬的言语却十分的平静,这让李林彬大感意外。稍加琢磨,李林彬便担忧起来:“这个奴酋不简单!在形势未明之前懂取舍、知进退、善忍让,日后绝对是国朝头等祸害!”

“你们没听到钦差的话吗?”努尔哈赤毫无语气的说道。

只见台下的数千建奴士兵齐刷刷的单膝跪下,整齐划一、丝毫不乱,看的李林彬眼角直跳,想必就算是京师三大营的将兵也不及这些鞑子精锐吧。

皇太极等旗主、台吉听到努尔哈赤的话后,都显得十分不甘,稀稀拉拉的跪了下来。

皇太极更是恶狠狠的瞪了李林彬一眼,才慢慢跪了下去,一双三角眼一直盯着李林彬。

李林彬见好就收,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明威加四海,秉德布公,施恩广义,故域外之族归附如云,化外之民盼恩已久,吾明亦不吝赐恩,如春雨甘霖降至久旱,龙肝凤胆谓之饥渴。

今闻建州卫都指挥使、龙虎将军努尔哈赤倒行逆施、枉顾圣恩,于边鄙之城为都,聚蛮夷之民裂土。大明对建州有全族之恩、再生之德,而建州不知报效国朝,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如此实乃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朕闻之深感痛心,本欲遣良将、集大兵,讨伐不臣、诛灭叛族,犁地辽东、荡平邪逆!但念及建州女真过往守边之劳,将讨逆之军暂且还聚、诛贼之将暂止片时。

但如此大罪不加惩戒,则国朝法度如何?大明威仪如何?天下人心如何?

故自今日始,辽东边关马市即刻闭市,以决叛军往来聚资之径;朝贡之行就此断绝,以断建州敛财屯货之源;着建州卫都指挥使、龙虎将军努尔哈赤即刻上表请罪,自去伪国号、伪帝号,并往京师自领其罪!

为保全族之生机、顾全尔之性命,接旨即行、勿加新罪,否则国朝天兵讨逆、玉石俱焚!钦此!”

努尔哈赤听到明廷出兵威胁时尚且不以为意,自己目前主动进攻恐怕后劲不足,但是防守自保还是可以的。但是听到明廷要关闭马市、断绝朝贡时,努尔哈赤心中大惊不已,此时辽东粮食歉收,建州周围的汉民又大多逃跑,治下的社会生产已经濒临崩溃,税负无从收起。大金本就举步维艰,明廷此举可谓是釜底抽薪,直击大金要害!

阿济格、莽古尔泰二人听到圣旨口气强硬只是大怒,而皇太极、代善、阿敏三人则是心中大骇,这是给建州全族断了奶啊!

李林彬说道:“努尔哈赤,接旨吧。”

努尔哈赤脸色铁青的接过圣旨,说道:“请钦差大人先去馆驿休息,正午时分本将军设宴款待钦差。本将军过几日就会将请罪表送往京师。”

阿济格和莽古尔泰听到努尔哈赤口称将军暴跳如雷,就要上前将李林彬拿下,张总旗横在李林彬身前,喝道:“大胆!”

“退下!”努尔哈赤喝道,阿济格和莽古尔泰听到不敢乱来,都愤愤不平的退到一边,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李林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都指挥使大人,你最好约束好你的手下将领。”

“本将军自会处理,不劳钦差费心。”

“有一事还真要本钦差费费心。”

张总旗听完眼角直跳,这是要说昨晚夜袭之事啊,咱不能见好就收吗?

努尔哈赤冷声问道:“何事?”

“昨夜有匪类夜袭钦差,都指挥使大人,你说该怎么办?”李林彬说道。

努尔哈赤冷笑了一声,眼里尽是愤怒,对皇太极招了招手。

皇太极吩咐了一声,只见一个建奴侍卫用木盘端上来一个东西。

“李大人将红布揭开看看吧。”皇太极冷声说道。

不用看李林彬都知道这是什么,必是昨夜建奴领军头领的首级,看来这奴酋早就将其杀了,预先将首级备下,以备不时之需,好狠辣的心!

“既然贼匪已经伏诛,那本钦差就告辞了,都指挥使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林彬带着张总旗等人转身离开了。

努尔哈赤望着李林彬等人的背影,半响没有说话。皇太极等人静静的侍立着,数千建奴士兵静候着,整个演武场安静的可怕。

“四贝勒,即日起加紧操练各旗兵马,由你督管。”努尔哈赤说道。

“嗻!”

“三贝勒、阿济格台吉,你二人加紧扫荡辽东汉民,据其人口、夺其财物。”

“嗻!”

“二贝勒,与蒙古各部加紧联系,从族中挑选适龄女子,准备与蒙古联姻。”

阿敏重重的应道:“嗻!”

“大贝勒,内务方面你来总管。”

“嗻。”

说完,努尔哈赤站了起来,说道:“各旗务必精诚团结,尽快积蓄力量,日后用明人的血海,洗刷今日的凌辱!”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五节 绝望的事实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五节 绝望的事实

李林彬与张总旗等人宣旨之后出了演武场,众人心中顶着的一口气便都泄了下来,几乎人人都是虚脱了一般。但是为了不让建奴看出自己这伙人外强中干,李林斌和张总旗都强自硬挺着招呼众人赶回了馆驿。

刚进房间,张总旗便吩咐手下马上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这个龙潭虎穴。

李林彬进屋之后,便瘫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的惨白,全

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像是水洗了一般。

见李林斌一动不动的瘫坐在椅子上,张总旗着急地说道:“李大人,快些收拾行装吧,咱们早些离开,否则夜长梦多啊。”

“总旗大人,让老夫喘口气。咱们等晌午再走,走得太急、太匆忙的话,建奴必会生疑的。此外,派人告知奴酋,他边鄙部族的宴席我吃不惯,不去赴宴了。”李林彬有气无力地说道。

“也对也对,你们收拾完行李,都抓紧时间休息,咱们晌午出发。对了,你们两个去楼下门口守着,有情况立刻示警。”张总旗吩咐着手下,继续说道:“那个谁去一趟,告诉鞑子咱们李大人不赏脸,就别准备了。”

被点名的锦衣卫极其不情愿的去了。不知道是努尔哈赤本就没想真请钦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见李林斌不去赴宴也没多说什么。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李林彬一行十来个人便坐在屋内苦等,准备晌午离开赫图阿拉。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对众人来说这短短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一般。李林彬和张总旗不时看向窗外,生怕建奴大军突然杀出来,其他锦衣卫也都是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挨到了晌午时分,众人立马将行李装上了马车,望赫图阿拉南门疾行而去。

待到了城门口,李林彬紧张的看着检查过往人员的建奴士兵,生怕临到最后关头突生变故。张总旗等人也是小心戒备,招呼手下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

看守城门的建奴士兵见李林彬一行过来,看过了出使文书便放行了,并未阻拦,甚至都没多看众人一眼。

直到这时,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上了官道以后,李林彬对张总旗说道:“下官道走小路,咱们直奔辽阳,到了辽阳再休息。”张总旗自然是没意见,巴不得直接飞回去才好。

于是,众人马不停蹄、车不流行,一直赶路到傍晚时分。

“李大人,天快黑了,咱们得找个地方过夜了。”张总旗说道。

“好吧,劳烦张总旗安排了。”

张总旗看了看四周,只见前面远处有火光,说道:“前面有火光,李大人,我让人去看看是不是人家。”

“也好,务必小心。”

片刻,前去探路的锦衣卫便回来了,那人说道:“总旗,前面不是人家,是袁大人在收殓昨夜战死的弟兄。”

李林彬和张总旗对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个袁明轩真够神出鬼没的。”

张总旗听闻袁明轩在收殓自己手下的遗体,也不禁对其心生好感:“这个袁大人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不成想真是条汉子。”

张总旗对李林斌说道:“李大人,咱们赶紧过去吧。”

“好,快走。”

众人赶到时,只见袁明轩正在用包袱包裹骨灰,张总旗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接过包袱,说道:“有劳袁大人了,我替这些兄弟谢谢大人。”

“哪里的话,这些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我不能看着他们的焦尸暴尸荒野,人死了总要回家的。”袁明轩神情落寞的说道。

张总旗见袁明轩似乎心情不好,只道是火化同僚,心情受到了影响,便招呼手下准备宿营去了。

李林彬走过来,找了一个树桩坐下,说道:“袁大人,陪老夫坐会说说话吧。”

二人坐了一会,李林彬见袁明轩阴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便说道:“袁大人此次可是顺利?”

袁明轩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李林彬有些诧异,说道:“老夫此次算是可以交差了,建奴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会大动的,袁大人为何还如此神情?”

说完,李林彬注意到袁明轩的手下只剩下三人了,吃惊的说道:“袁大人,难道你被建奴察觉了?”张总旗听到也走了过来。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其余的兄弟已经安心上路了。”

听完,李林彬和张总旗等人都是一脸悲戚。

李林斌又问道:“那可曾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李大人,我们都想错了,朝廷、刘老将军,咱们都想错了,咱们今日所为正中建奴下怀啊。”袁明轩神情悲愤异常的说道。

“什么!”张总旗惊呼道。

李林斌直接站了起来,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看着吃惊不小的二人,袁明轩继续说道:“昨日李大人走后,我和手下的兄弟便设法混进了赫图阿拉,在城内四处打探消息。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奴酋已经将建州女真整合成一支虎狼之师了。建州之兵,自幼年之时就开始练习弓马骑射、教授武艺,待到成人之后,人人皆是精锐。”

“这些情况稍加留意的人都会知道啊。”张总旗说道。

李林彬说道:“只要加以时间,辽东守军整顿完毕,建奴是没有机会的,更何况国朝在关内还有百万之兵,袁大人不要太过忧虑了。”

“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之前咱们才定下了推延时间的方略。”袁明轩说道:“但是,当我看到城中的建奴时,我就知道,之前咱们的打算全都失算了。”

“为什么?”

袁明轩极度沮丧,说道:“我看到了一城的建奴,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在整武备战,都在囤积粮草,辽东各地掳掠来的汉民、野人都被编入了八旗之中。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林彬和张总旗一行到达赫图阿拉以后,就被禁足在馆驿,当然没见到城中的情景,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二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一个族群集全族之人力、物力去打一场战争时;当这个族群为了争取战略时间,其首领丝毫不顾及颜面时,对其对手来说是致命的。俗话说一夫拼命百夫莫当,那一个族群开始拼命了呢?

“辽东守军不是也在备战吗?何况还有刘挺老将军坐镇辽阳呢,国朝更是不会坐视辽东出事的。”

李林彬安慰着袁明轩,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袁明轩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辽东镇,张总兵向来与刘老将军面和心不和,整顿防务又岂是短时间能有成效的?纵然有刘老将军手下的几支可用之兵,又怎能以一己之力抵御一国鞑掳?

现在时间是有了,但是建奴可以将时间都用来备战。我们呢?同僚之间互生间隙,无法全力备战,往年的弊政无法根除,辽东的忧患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现在与建奴开战,大明十有八九会战败,辽东顷刻之间就会溃烂千里。但将来开战的话,建奴的准备会增加充足,咱们就算能够做些准备,也是杯水车薪,那时建奴必不可制,辽东终将不保!”

李林彬听得冷汗直冒,喃喃地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总旗急着说道:“那朝廷呢?李大人,咱们赶快回京,将此事报于朝廷,尽快派大军来辽东啊!”

“朝廷要是能派出大军来辽东,就不会让老夫前来了。”李林彬沮丧的说道。

“为什么?!”

袁明轩将话语接过来,说道:“如今关内天灾不断,内有乱象显现;朝廷国库亏空严重;朝堂党争严重;如何能派的出大军?就算来了,以朝廷目前的情况来看,也是派不出多少人的。”

“那咱们提着脑袋忙了半天,岂不是帮了建奴一个大忙?”张总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李林彬说道:“哪也不全是,朝廷不是关了马市、断了朝贡吗?对建奴来说还是打击极大地,现在只能希望刘老将军能够力挽狂澜了。”

袁明轩说道:“李大人,您就不要回辽阳了,烦请您径直赶往京师,将这些情况呈报朝廷,希望朝廷早做应对。”

“好!老夫明日一早就直接回京。”

袁明轩说道:“如此,那袁某就与二位告辞,先行一步了。”

“袁大人现在就走?天就要黑了。”

“无妨,我要早些回去将此事报于刘老将军。”

李林彬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袁大人,烦请你回去告诉刘老将军,我李林彬定会将辽东的危急形势呈报朝廷,力争朝廷早日派援兵开赴辽东。”

“有劳了。”

说完,袁明轩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李林彬和总旗望着天边红彤彤的晚霞,心中沉甸甸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原本美丽的晚霞,在此刻也仿佛像是漫天的鲜血一般刺眼。

“希望刘老将军能够力挽狂澜,守护辽东之民,保卫汉家土地。”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六节 全面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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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六节 全面备战

辽阳总兵府。

刘云威正在房中看着兵书,一旁的许婉芯托着腮坐在桌旁,痴痴的看着自己的相公,渐渐地出了神。

自从成亲以来,两人还没有像今日这样悠闲、惬意的待在一起。刘云威平日里军务繁忙,甚至几个月都不回家一次,今日好不容易休息在家,许婉芯盘算着晚上是不是做几个刘云威爱吃的小菜,两人温存一番。想到这里,许婉芯不禁面颊一红。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许婉芯收拾了下小心思,说道。

丫鬟巧玲深色愤懑的进了屋,站在一边气呼呼的说道:“小姐,姑爷。老将军派人来叫姑爷,说是有急事,让姑爷立刻去书房。”

刘云威一听,联想到钦差李大人一行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猜到应该是传回了消息,跟许婉芯招呼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许婉芯看到刘云威火急火燎的样子,心知是出了什么事,又见小玲一脸的不高兴,便问道:“巧玲,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小姐,姑爷好不容易回来住几日,这下估计又要去军营长住了。”

“嗯?这话怎么说?”

“小姐,你是没看见,老将军派来找姑爷的那个家丁,火急火燎的,恨不得自己冲进来将姑爷拉走,肯定是出了大事,姑爷铁定是要回军营了。”

许婉芯听完,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过了一会说道:“巧玲,你回我爹那一趟。告诉我爹,我这几日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小姐要回娘家?”

“嗯,我是总兵府的少奶奶,是千总夫人。看样子真是要出大事了,我也要做些事,为我的夫君分忧了。”

再说刘云威跟着家丁一路来到书房,进了屋就见祖父刘铤、父亲刘钊、祖父手下的四位游击将军,以及面色疲惫的袁明轩全部到齐了,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是出了大事,说道:“祖父,出什么事了。”

刘铤说道:“你先坐吧,听明轩将这几日的情况说下。”

刘云威点了点头,坐到一边。

袁明轩起身说道:“老将军,各位将军。这几日,明轩与钦差李大人一同前往赫图阿拉,所见所闻使袁某备受打击。”

说完,袁明轩便将这几日的见闻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老将军,各位将军。辽东的情形大家都清楚,咱们要将辽东防务整顿完备需要多长时间?有多少人在背后使坏、拖后腿?建奴可是将举族的性命都压在那一战上面了,这段时间建奴可以做多少准备?咱们之前都严重低估建奴的野心了,他们可不是边患,他们是要像辽、金、蒙古那样入主中原!是要亡我华夏的!所以,说是咱们争取到了战略时间,倒不如说是建奴正好也需要时间,是奴酋给了咱们时间。”

“可这建奴丁口不过十余万,兵甲不过几万,他们还想入主中原?凭什么!”游击徐九思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当年的女真、契丹在中原王朝面前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族,结果呢?”

众人一听,皆是忧心忡忡。

刘云威想了想,问道:“那李大人怎么说?”

袁明轩说道:“李大人已经直接回京了,他承诺将此事据实上报朝廷,力争朝廷调兵来辽东。别看这位李大人年老文弱,此次可真是扬了我大明之威啊。”

说着,便将李林斌一路的表现说了一遍,众人皆是赞叹。

“那这样的话,朝廷调兵的可能性应该会大些吧。”刘云威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刘铤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朝廷接到李大人的奏报后,下定决心调集大军赴辽,那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调集粮饷、兵将,调和各方势力的争执,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

说完,刘铤见在场众人,包括刘云威都忧心忡忡,突然大笑道:“哈哈,想我刘铤征战一生,先与南蛮土司鏖战于西南、杀敌于缅甸,再到平定陕甘回乱,最后与倭奴血战于朝鲜,至今从无败绩。想不到临到暮年又遇建奴崛起,上天又要为老夫再添功业。好!好!好!”

众人见刘铤如此豪迈,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全都精神一振。

刘云威心中也是战意满满,说道:“祖父此话不当!扫灭建奴岂可只是祖父一人的功业?孙儿愿为先锋,血战鞑虏!”

“好!”

刘铤说道:“现今建奴正准备举族决战,企图一举鲸吞辽东,继而颠覆我汉家基业。笑话!我泱泱华夏、天赐之国,赫赫炎汉、神之苗裔,岂是夷狄贱种能够匹敌的!实在是自不量力。吾辈正可趁此机会,排除万难、血染疆场!一举荡平建奴,犁庭辽东,再建功勋!”

“誓死追随老将军!誓死捍卫辽东!”

刘铤见众人皆是慷慨求战,心中宽慰,说道:“从今日起,我辽阳总兵府也要进入全面备战。广宁方面,老夫明日就亲自去一趟,跟王总兵面谈备战之事。”

“此外,老夫会将建奴之事写成文本知会知府王大人:从明日起,辽阳城开始戒严!老夫要全城的衙役、捕快、巡城弓兵严密盘查往来人员,清查城中的建奴细作。并且对盐铁、马匹、粮食、药品等战略物资严加管控,不让一粒粮、一寸铁流入建奴手中!”

“钊儿,你负责筹措粮饷军备。即日起,对城中粮商、铁行进行登记,一切军需物资必须优先、平价卖给总兵府,否则按通敌论处!”

“是。”刘钊想了想,又说道:“父亲,您看用不用跟城中各大家族联系联系,让他们全都捐一点。”

刘铤想了想,说道:“此事慎重,毕竟现在建奴还没有打过来,一是城中大户不一定相信建奴会打过来,再者容易授人话柄。可以将建奴所作所为张贴出来,号召百姓为国分忧,关键还是自愿吧。”

“明白。”

“云威,你今日就回军营吧,带好手下的营伍。”

“是,祖父。”

“你们老哥几个从今日起也都在军营待命,严加操练军马。”

“得令!”四员老将一齐应道。

“明轩。”

“老将军请吩咐。”

“你多派人手,对建奴方面严加打探,建奴的一举一动老夫都要知晓。此外,你再辛苦一趟,亲自前往京师去找李大人一趟。”

袁明轩想了想,说道:“老将军是说川军?”

刘铤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强敌压惊,无川岂能成军!”

傍晚,刘云威才从书房回到自己房中。

许婉芯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见刘云威回来便迎了上去,说道:“夫君怎么才回来,菜都凉了。”

刘云威心里暖暖的,但想到一会就要回军营,又十分的愧疚,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许婉芯本就冰雪聪明,一见刘云威的模样便都明白了。心中没有委屈那是假话,但是许婉芯明白,自己是千总夫人,不能让丈夫误了军务,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说道:“我去给夫君收拾些换洗的衣裳,夫君赶紧吃点东西吧。”

刘云威将许婉芯揽入怀中,喃喃的说道:“夫人,不会太久了,待到击败建奴,我就带你去洞庭泛舟,去五岳观山,带你斗酒纵马,相守不离。”

许婉芯在刘云威怀中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就想时间停下脚步,此生就一直这么下去才好。

夜色阑珊,刘云威全身冠甲,带着两名家丁准备出发。许婉芯与巧玲送出大门外。

“夫君回到营中要专心军务,不要以妾身为念,他日临战之时,务要奋勇向前,到时妾身会恭候夫君凯旋。”

刘云威点了点头,心中感动万分,说道:“夫人,等我回来。”

许婉芯笑着点了点头。

刘云威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望着刘云威远去的背影,许婉芯说道:“我也要做好自己的事了。”

半夜时分,刘云威到达军营,顾不上休息就将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叫到中军大帐,将袁明轩打探到的建奴情况,和白日里祖父宣布的命令告知了众人。

听完,众人无不惊骇。

“大哥,你就下令吧。”陆英说道。

赵开山叫道:“原先只道是建奴扰边、肆虐辽东,没想到竟有如此野心。好啊!沙场遇强敌,才显我大明武人的本色!”

“说得好!”温破虏、李天昊附和道。

吴兴点点头,也是战意满满。

刘云威看到兄弟们毫无怯意,心中底气十足,说道:“从今日起,全营戒备,各总要加紧训练。破虏负责侦查建奴动向,并寻找匪类、贼窝。”

“是。”

“大哥,找匪类、贼窝干吗?”赵开山问道。

“兵练出来见不到血,那就不算是练成。在开战前,将辽阳周边山匪、盗贼一扫而空,让营中将士见见血,以战练兵,顺便缴获冲抵粮饷。”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七节 攻明之策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七节 攻明之策

万历四十五年(后金天命元年)十二月底,太子河畔。

初冬的寒风凛冽的刮着,犹如冰刀一般刺入骨髓,此时的太子河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冰,冰面上遍是积雪,入眼皆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临近晌午,太子河边一座简易营地里燃起了炊烟,一千余名大明战兵正在休息、吃饭。这些大明战兵神情彪悍、身材魁梧,都是青壮之辈,而且纪律十分严明,一千多人在用饭没有多余的喧嚣,营中显得十分安静,将士们身上都透着一股萧杀之气。这些将士似乎感觉不到凄冷如刀的寒风一般,冒着寒风露天吃饭依旧是精神抖擞,一看就是百战精兵。

赵开山一边吃着饭,破锣嗓子一边响着:“这鬼天气,篝火都快被冻住了。”

刘云威笑着说道:“是啊,这辽东的天气冷的反常。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喝顿烧酒才好。”

“那这顿酒就大哥请了!”赵开山连忙说道。

一旁的吴兴听完也是哑然一笑。

十几天前,刘云威带着赵开山、吴兴两个把总的兵力,分两路扫荡了辽阳东面的山区、林区,将辽阳东面两百里内的匪类、山寨一扫而空。这次行动仅仅是刘云威数次剿匪行动中的一次,自从袁明轩将建奴的情况带回来以后,刘云威便开始了以战练兵、出兵剿匪。到此时,辽阳周边百十里内已经处于无匪可剿的状态了。

“大哥,咱们汉威营算是练出来了,这段时间营中的弟兄们可是见足了血啊。”赵开山大笑着说道。

“嗯,弟兄们的状态不错,多了不敢说,咱们汉威营对上同等数量的建奴,将对方击溃绝对不成问题。”吴兴说道。

刘云威也是心中欢喜,为了让训练好的士兵见足血、练足胆气,刘云威在剿匪前特意下令,所有土匪不留活口,一律就地杀光。原先许多从没杀过人的士兵,经过剿匪迅速成长,锻炼成了悍不畏的悍卒。

一路征战下来,不但营中的士兵历练了出来,刘云威还从各处匪寨里缴获了数量十分可观的钱粮物资,让众人很是兴奋了一番。

吃过午饭,刘云威下令出发,一千余人的队伍迅速集结,冒着寒风,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辽阳出发了。

入夜时分,队伍回到了辽阳城外汉威营大营,安顿好营中之事,刘云威带着几名家丁赶回了总兵府。一连几个月没回家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一进门,便见许婉芯正在挑灯夜书,刘云威不禁十分好奇。

听到开门声,许婉芯抬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说道:“夫君回来了,见过祖父和父亲了吗。”

“见过了,刚从城外回来便去了,你在写什么?”刘云威掸掉身上的风雪,问道。

“夫君自打去了军营,妾身就回了趟娘家。”许婉芯俏兮兮的看着刘云威,说道。

听到许婉芯所答非所问的言语,刘云威心下更是好奇了,问道:“哦?到底是何事?”

“如今建奴的威胁日益严峻,妾身以为身为大明子民,大家都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对,所以妾身回娘家,跟父亲商议了一下,由父亲出面联系城中相好的大户家主、富商,大家一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总兵府捐献些粮草、兵器。”许婉芯说完一脸自得的站在那里,笑着看着刘云威。

刘云威听完大喜,自己虽说缴获了一些钱粮,但如何能与那些传家百年、乃至数百年的豪门大户的财力相提并论,要是能得到这些大家族在财力上的帮助,军中的钱粮兵备将会大大的改观。

“娘子真是我的福星啊。看来,相公我要好好犒劳娘子才行。”

几日之后,袁明轩也从京师赶回到了辽阳,并带回了李林斌的一封亲笔信,信上言明李林斌已经将赫图阿拉之行的情况、建奴方面的动态,以及相关的推断据实奏报了朝廷,并与兵部尚书黄嘉善一起面见圣上,力荐朝廷增兵辽东。据李林斌所说万历帝已经有意增兵了,并且让黄尚书开列了条陈,但是是否调遣川兵赴辽朝廷还是没有明确的答复。

虽说没有得到川兵增援的确切消息,但是刘铤等人还是极为振奋,朝廷终于开始正视建奴之患了。

辽东的局势随着时间的流逝,平和了下来,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平和。无论是大明的辽东镇还是建奴,双方都在不断的积蓄实力,只不过建奴的实力增长要快得多。

时间转眼到了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二月,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审阅着上报的奏章,看到一封奏章时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好了,好了,天助我大金!”

“来人,传朕口谕: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以及阿济格、费英东、额亦都、何和里、扈尔汉、安费扬古、岳托、杨古利、冷格里等大臣即刻觐见。”

不多时,众人便齐聚殿内。

努尔哈赤将手中的一份奏章扬了扬,说道:“据报,明国自去年开始,黄河三次泛滥、灾民无数;山东、陕西蝗灾不断,田亩颗粒无收;河南大旱粮食绝收,民竟相食;江南各省大雨连绵、江水泛滥,民人死者甚众;如此天灾不断,以至于明国各地民变多不胜数啊。明国君臣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啊。”

在场的建奴诸臣全都大笑不止、极度兴奋。

“我大金这两年来排除万难,修甲兵、清内政、实人口、积钱粮、交好蒙古,已经具备了与明国争夺辽东之地的实力。”努尔哈赤沉声说道。

皇太极说道:“汗阿玛所说极是,我大金这两年卧薪尝胆,到如今已经是兵精粮足;反观辽东明军,除了辽阳刘铤部稍有起色外,其余兵马还是那副烂样子。如今明国内部天灾人祸不断,中原腹地已呈现内乱之势,明国朝廷已经是自顾不暇了,纵然是增兵辽东向来数量也不会不多。更何况,关内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正是我大金雄踞辽东之时!”

代善看着款款而谈的皇太极,心中暗道:“这四贝勒的才略当真是国中翘楚啊,看来要合计合计日后如何应对了。”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道:“四贝勒说得很好,朕也是这样想的。朕今日就跟诸位交个底,朕决意,明年年内必对明国开战,今日大家就是要商议一下,这用兵的方略。诸位尽管畅所欲言。”

众人精神都是一震,心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纷纷建言。

扈尔汉、安费扬古都道:“应向蒙古借兵,将蒙古拉上大金的战车,这样不但可以剪除明国的助力,还能增加大金的胜算。”

“嗯,很好,朕已经派人联系蒙古科尔沁等部了,虽没有明确表示出兵支援我大金,但言语之间也是首尾两端,不会为明国出力了。”

“陛下圣明。”二人说道。

代善说道:“在这辽东之地,我大金除了明国之外,还需提防叶赫部。这叶赫部虽然与我大金同为女真一脉,却一向亲近明国,甘为明人走狗,着实的可恶。我大金与明国开战的话,叶赫必会出兵支援明人。”

阿敏也说道:“大贝勒所言极是,但我大金除了要提防叶赫以外,还需提防朝鲜。这朝鲜是明国的属国,是有出兵义务的。更何况,朝鲜一向视明国为再生父母,明国有令必会全力响应的。”

努尔哈赤说道:“先攻朝鲜的话,明国、叶赫必会攻我之后,况且朝鲜穷苦、蛮荒之地,攻之无益。朝鲜向来人少兵弱不值一提,当先面南而攻才是正理。大家看,我八旗勇士是先攻明国,还是先打叶赫?”

皇太极想了想说道:“当先攻明国。”

“为何?叶赫弱于明国,应该是先攻叶赫、先易后难才对啊。”岳托问道。

皇太极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如若先攻叶赫,确实是先易后难,看似顺理成章。但是叶赫部向来依附明国,看到我军挥师杀到必会向明国求援。而明国在接到叶赫部的求救后,救或不救都会提前做好迎战准备,等到我大金再对明国用兵时就会失去先机。反之,先攻明国,则可出其不意,占据主动之机,等击败明人之后,叶赫也就不足为虑了。”

众人听完都是点头赞同。

努尔哈赤说道:“四贝勒之言正合朕意。辽东之战,关乎我大金国运、建州生死,首战之策略更是重中之重。先攻明国,败其辽东主力,再兼并叶赫去明国羽翼,则我大金基业初成,先立于不败之地。此战,就是我大金开国之战!诸位当与朕并力向前,为大金打下万世之基业!”

“儿臣(奴才)愿随汗阿玛(大汗)征战天下,开创万世基业!”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八节 暴怒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二节 暴怒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四月中,京师,紫禁城御书房。

万历帝倚靠在卧榻之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双目紧闭正在沉思着什么。

窗外,依旧刺骨的寒风呼啸的吹着,院中的枯树随风摆动着,断掉的枯枝被寒风卷了起来,飞上了昏白的天空不知所踪。

此时此刻,万历帝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阴霾而昏暗,十分的压抑。万历帝手中辽东巡抚李维翰发来的奏折上,记录着建奴在辽东的种种暴行。万历帝看过之后惊怒不已,主宰华夏数十载的经验告诉自己:建奴在辽东已经肆无忌惮了,这是在做最后的准备,打算要出招了!

“臣,辽东巡抚李维翰泣血上奏,建州卫都指挥使、龙虎将军努尔哈赤自篡称伪帝以来,视我汉家子孙为仇寇,分兵肆虐我国朝之疆土。沈阳以北无处不狼烟,边墙以外无时不杀人!辽东百姓已处在尸山血海之中、鞑虏铁蹄之下!臣奏请陛下急遣大军赴辽,扫清建奴之患,救辽东百姓于水火。”

万历帝又瞄了瞄桌子上的另外几份奏折,眉头几乎是挤在了一起。那是北镇抚司及东厂上报的情报。

“据报:自万历四十四年始,奴酋努尔哈赤连下九谕,遣派八旗奴兵,清查建州几近沈阳汉民粮谷,凡每人有谷不及五斗者,皆定为无谷之人,建奴谓之穷鬼。奴酋将无谷之人定为不耕田、无谷、不定居于家,欲由此地逃往彼处之光棍,谕令八旗奴兵应将无谷之人视为贱奴,应立即捕之聚到赫图阿拉。并于万历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七日,将从各处查出送来之青壮编入八旗为奴,女子配于野人为妓,老幼尽皆坑杀,时建奴皆称之为杀穷鬼。”

“据报:奴酋努尔哈赤下达长谕,指责富家汉民蓄意暴乱、截杀建州勇士,乃遣派八旗奴兵,清查建州汉民钱粮,凡每户有谷过十斗、有银过十两、有田亩过二十亩者,皆定为谋乱之人。谕令八旗奴兵应将谋乱之人视为仇敌,凡遇之尽杀其人、尽夺其财,称之为杀富户。自此建奴粮饷充盈。”

“据报:奴酋努尔哈赤下达长谕,指责汉民窝藏奸细、接受札付、叛逃不绝,宣布要斩杀叛逃之人。分遣八旗贝勒等酋带领士卒,扫荡各地村庄。各酋遵令,分路去,每逢村堡,即下马斩杀村人,沈阳以北之村落俱为废墟。”

“据报:万历四十五年正月初,奴酋努尔哈赤颁布“汗谕”,命将未杀之汉民,全部编隶汗、贝勒所属拖克索(庄),每庄十三丁、七牛,耕地百晌,八十晌庄丁自身食用,二十晌作官赋。汉民编丁隶庄后,建奴分得拨什库以上奴酋均赐庄不等。至此,国朝计丁受田之制荡然无存。汉家之民俱为庄丁、毫无自由,沦为鞑虏之奴。”

万历帝在脑海中回想着几份奏折中的种种条陈,只觉得一股滔天恨意充盈在胸口。万历帝猛地一挥手,就将桌上的奏折丢在了地上。

御书房内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户部尚书李汝华、兵部侍郎李林彬四人全都低头不语,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霉头。

“建奴之祸已成!”万历帝一声暴喝,将旁边的茶杯扫到了地上,尤不解气,指着兵部尚书黄嘉善和户部尚书李汝华吼道:“两年前朕要调兵开赴辽东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现在建奴已成滔天之祸,我辽东子民已经是生不如死啦!”

兵部尚书黄嘉善和户部尚书李汝华额头冒汗,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告罪。

万历帝继续怒吼着:“这些奏折上说的建奴暴行,简直就是我大明的奇耻大辱啊,辽东巡抚李爱卿的奏折,就是我辽东子民的血泪!是我辽东子民的累累白骨!”

兵部尚书黄嘉善自责道:“陛下息怒,臣确实是低估了建奴。臣原本认为建奴地不过百里、民不过十数万、兵不过数万,充其量不过是西南吐司之流,但不必过度担心。没成想确实姑息了一头恶狼。臣愿意承担罪责,请陛下责罚。”

户部尚书李汝华也是说道:“臣和黄尚书一样,也是低估了建奴,没有力争及早出兵将其剿灭。臣愿与黄尚书一同承担罪责。”

方从哲心中十分高兴:“你二人在如此重大的要事上判断失误,活该倒霉!这回你们可是栽了,看来我可以考虑考虑兵部和户部的后补人选了。”

听着二人的话语,万历帝反而有些平静了,身为帝王,御臣之术自然是了然于胸。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方从哲,万历帝说道:“传旨:兵部尚书黄嘉善、户部尚书李汝华耳目不清、事理不辩,以致朝政失衡,至于困局。着罚俸一年,以充军饷;各自上表请罪,以观后效。”

兵部尚书黄嘉善和户部尚书李汝华一听激动不已,连忙叩拜谢恩。

首辅方从哲也是一愣,转念便明白了,心中有些失落。

几人的神态无一例外的落在了万历帝的眼中,心中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的事料理完了,建奴怎么办!朕辽东的子民怎么办!辽东数千里的疆土怎么办!”

万历帝看了看低头看蚂蚁的方从哲,没好气的说道:“方首辅,内阁有什么章程!”

“启禀陛下,内阁已有商议:这建奴之事,需调遣大军开赴辽东,以能臣为辽东经略加以统御,再以悍将为将帅领兵讨伐建州,一举荡灭之。”

“详细的条陈呢?可有人选?”

“这。。。。。。”方从哲缓了一缓,说道:“陛下,调兵遣将之事,是黄尚书的分内之事,具体人选还需臣与黄尚书商议才是。”

万历帝看着款款而谈的方从哲十分的恼火,这个首辅就是一个坏事不沾身、好事揽入怀的主,而且还精于党争。一刹那间,万历帝有了一股裁换内阁首辅的冲动,但想到目前朝中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暂且放下。

“那就赶快商议,十日之内,朕要看到详细的条陈。值此危急之时,方阁老,你要做好你的位置!”万历帝扫了一眼方从哲,冷冷地说道。

“臣。。。。。。臣必定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不再理会方从哲,万历帝看向户部尚书李汝华,问道:“李大人,调集一支十万人规模的援军赴辽,户部可能担负的起?”

李汝华一脸的苦相,几乎是哀求道:“陛下,自万历四十年以来,各地气候皆是反常,各省天灾、民乱不断,处处都需要钱。如今户部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这几年都是在吃老本,用往年积攒下来的库银支撑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陛下,恕臣无能,这十万人马的费用是万万支撑不住的。”

万历帝极力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那能支撑多少人赴辽?”

“最多。。。。。。最多三万人马,最好是从山陕、山东、北直隶等较近省份调兵。”

“那怎么能行!”兵部侍郎李林彬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直接喊了出来:“陛下,臣是去过赫图阿拉的,亲眼见过奴兵的锐利,绝对不能轻敌。要知道,如今建奴已是带甲十万了,三万援兵是万万不够的,说句犯忌的话,三万兵去了也是给建奴送肉!”

万历帝点了点头,示意李林斌继续说下去。

“谢陛下。”李林斌继续说道:“陛下,方阁老,黄尚书、李尚书,以臣看来,建奴之志向不在辽东,而是在天下。臣在赫图阿拉,所见建奴之人,无论男女、老幼尽皆整兵备武,建奴是在用全族之性命以博取天下啊!此外,建奴之孩童自七岁起就教授弓马兵器,武艺、兵器不精者,皆遭族人唾弃、双亲不近,而且必受严惩。如此,建奴男丁及至成人已然精兵,如此之兵马建奴已有十万之众。试问李大人,三万援兵可够用?况且从山陕、山东、北直隶等较近省份调兵也是不妥,北地之兵要么松弛已久、不堪重用,要么临近蒙古,不能轻易调动。当从南方调兵,最好是浙兵和川兵!”

万历帝听完脸色略有缓和,说道:“李侍郎所言句句在理!”

“这。。。。。。户部确实是没钱啊。”

“没钱就想办法筹集,否则要你户部有何用!”万历帝呵斥道。

李汝华苦着脸,说道:“是,臣尽力筹措。”

万历帝说道:“李侍郎,你与方阁老、黄尚书一同筹划调兵之事,就依你之见,从南方调集几支精锐赴辽,剩余兵马从北地酌情调遣。此外,给辽东镇下旨:援军抵辽之前,给朕守好辽东,务必击退建奴的劫掠之兵。”

“臣遵旨!”内阁首辅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兵部侍郎李林彬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一太监在门外惊叫道:“陛下!辽东千里加急!建奴起兵啦!”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九节 七大恨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十九节 七大恨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四月十三日,赫图阿拉。

城外,十余万髻头发辫的建奴聚集在一处,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目光所及皆是丑陋、粗鄙的胡人,仿佛世上只剩下野蛮的胡族,文明世界已经终结一般。

人群之中,一座新建的巨大高台拔地而起,努尔哈赤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双目所及的一切,心中豪气激荡,仿佛要破胸而出一般。

同样一身甲胄的代善、皇太极等八旗旗主、台吉、大臣也登上了这座高台,各色贡品被摆上了高台上的神龛。努尔哈赤看着高台之下的人群意气风发,见时辰已到,便带着众旗主、台吉、大臣开始祭拜天地、诸神萨满。一番跪拜之后,努尔哈赤稳步走到了高台边缘,看着无边无际的族众,高声宣道:“明国不仁,屡次欺压我建州,朕决意今日起兵攻明!以雪我族之耻!”

台下,除了赫图阿拉及附近的建奴百姓外,还有数万八旗精锐分八色列阵而立,衣甲鲜明、刀利枪锐,所列方阵如同刀削斧刻的一般,非常的严整。初春凛冽的寒风犹如刀片刮过,但数万八旗奴兵矗立在台下巍然不动,一股萧杀之气迎面而来。

听到努尔哈赤宣布对明国开战,数万八旗奴兵兴奋的振臂高呼,咆哮呐喊之声犹如海啸般迸发出来。面对战意高昂的八旗精锐,努尔哈赤自信满满,抬手示意,台下立刻鸦雀无声,仿佛之前的呐喊声都是幻觉一般。

努尔哈赤于高台之上大声说道:“朕自十三副甲起事以来,所遇之仇敌皆是不可敌者,但是朕从未退缩!朕率领众将士奋勇搏杀、浴血奋战,有众旗主、贝勒辅佐,有数万虎狼将士追随,朕方可屡克强敌,打下今日之基业。

明国强势,明人狂傲,向来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视我建州为草芥,屡屡威逼、欺辱于朕!使我大金国力受损、使我建州族人蒙羞!今日,朕决意起大兵,南向攻明,以报其仇、扬我大金国威!”

台下又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数万八旗兵用兵器敲打着盾牌、衣甲,阵阵金戈之声犹如炸雷一般响彻天际。

而后,代善便手持檄文大声诵读道:“大金皇帝、英明汗昭告于皇天后土曰:

朕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而明国无端起衅于边陲,害朕祖父,此恨一也;明国虽起衅在先,朕念及生灵尚愿与之修好,遂设碑立誓,凡建汉人等,无越疆土,敢有越界者,见即诛之,见而顾纵,殃及纵者,然而明国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出兵以助叶赫,此恨二也;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朕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里方吉纳,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三也;明国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朕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建州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国不容留获,遣兵驱逐,此恨五也;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国乃偏信其言,特遣使遗书诟言,肆行凌辱,此恨六也;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朕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国又驱兵挡之,胁朕还其国,己以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征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岂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今助天谴之叶赫,抗天意,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此恨七也!

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七恨之故,朕决意起举国之兵以征之。”

代善话音刚落,台下数万八旗兵又是一阵山呼海啸,遮天蔽日般的旌旗不停地飞舞。努尔哈赤在气氛的衬托下,也是热血沸腾,手持宝剑斜指天际,大声叫道:“我大金铁骑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攻明人之城,皆为我大金之疆土;所掳掠之明人,皆为我族之奴隶。今日起兵,朕誓与明国血战到底!”

当日,努尔哈赤分派使者将“七大恨”的檄文送往大明、蒙古、朝鲜,宣示开战。

就在祭天、宣读檄文、阅兵誓师之后,努尔哈赤仔细布置将赫图阿拉的防务安排好,而后亲率步骑两万兵马向抚顺进发了。

就在代善诵读“七大恨”檄文的时候,台下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汉子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转瞬即逝。而就在努尔哈赤宣布阅兵出征的时候,这个汉子趁着人群争相围观的混乱机会,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二日之后,辽阳总兵府。

刘铤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极其难看,看完后起身来回踱步起来;刘钊站在一旁也是一脸阴霾,显得十分的不安;袁明轩坐在一边低头想着什么,也是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刘云威风尘仆仆的从城外军营赶了回来,进屋便问道:“祖父,听说建奴起兵了?”

“嗯!估计现在野猪皮已经带兵打到了抚顺关了。”

刘云威满头是汗,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豪气的说道:“好!那就跟鞑子干吧!”

“哦?以咱们现有的兵力有胜算吗?”刘铤问道。

“依我看胜算不大,但是祖父,咱们刘家是大明将门,国有难,当以死效之!我汉家将士,就该迎击鞑虏!”

“好!”刘铤一掌拍在桌子上,说道:“钊儿,明轩,都别发愁了。云威说得对,建奴来犯是咱们早就料到的事,咱们还不至于措手不及,毕竟之前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了。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就算实力不足也要迎头痛击!这才是我汉家男儿的风范!”

“是!”刘钊、袁明轩说道。

“钊儿,马上派人给广宁、京师送信,说明建奴来犯。给京师的信要再次要求川军赴辽!此外,辽阳即刻起全城戒备!”

“是!”刘钊说完便坐到一旁开始写信。

接着,刘铤又对袁明轩说道:“明轩,继续监视建奴动向,我要及时知道建奴的兵力、动向。”

袁明轩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将军放心吧,我亲自去!”

刘铤点了点头,看向刘云威,说道:“云威,把你的虎贲拉出来,与你祖天定伯父他们一起集结到城北安营,随时准备北上击胡。”

“得令!”

刘铤说完,看了看自己的儿孙,又说道:“钊儿,云威,我刘家自我父亲开始,一连四代为国守土,鏖战西南吐司、抗击缅甸、征战宁夏、在朝鲜对战倭奴,我刘家子孙都冲锋在前,族中战死沙场的子侄男丁多达数十人,他们都是我刘家的骄傲!

今日辽东战端已开,咱们祖孙皆是大明将官,是汉家子孙,鞑虏来犯就当捍卫疆土,拱卫华夏!我刘家男儿,就在这辽东与建奴决一死战!”

“杀奴卫国!”刘钊、刘云威战意高昂的说道。

广宁,辽东总兵府。

辽东总兵张承胤接到刘铤来信后大惊失色,急忙派出尖哨侦骑前往抚顺、赫图阿拉方向打探。三日之后,尖哨传回消息,建奴大军在努尔哈赤的率领下,已经攻破了抚顺关,目前正扑向抚顺城。就在当天,辽东巡抚李维翰也送来公文书信,急令辽东总兵张承胤出兵迎战建奴大军。

张承胤也是恶心到家了:边事骤起,建奴两万大军突然来犯而自己毫不知情,这是玩忽失察;部下将领临阵之际一触即溃,这是驭下无方;失陷关隘致华夏生民沦于夷狄之手,这是守土失机,三罪并罚,再加上京城里那些无风还能掀起三尺浪的喋喋言官,放一百个心吧,自己绝对难逃一死了。

“必须出兵!必须给建奴重创,挽回些损失。否则将来质簿朝堂的时侯,那些该死的御史文官还不得指着鼻子骂翻了我!”

想到这里,张承胤便开始急急忙忙地调集兵力,仓促之间下令从辽阳、沈阳、海州等地调集部队,由驻扎辽阳的守备颇廷相、驻扎海州的参将蒲世芳、游击梁汝贵及以下守备、千把总等军官率领兵马赶到广宁集结,用时将近三天,好不容易集结了两万余兵马。张承胤见大军粗粗集结完毕,便率军直扑抚顺城。

刘铤在接到张承胤的调令后,感到十分不妥,去信要求集中兵力步步设防,给朝廷调集援军争取时间。可是张承胤哪里听得进去,执意要率军出击。刘铤无奈,只能派守备颇廷相率部出征。

“张承胤也算勇将,这次怎会如此糊涂!迎击建奴也要讲究策略,鞑虏兵锋正盛,以仓促集结之兵,远攻战意高昂之精锐,怎能取胜!”

刘铤站在城头,望着远去的守备颇廷相部,心中仿佛滴血一般,“希望朝廷援军尽快赶到吧。”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二十节 进逼抚顺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二十节 进逼抚顺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四月十五日,凌晨。

经过两日的急行军,努尔哈赤率领代善、皇太极等八旗旗主、贝勒、台吉,统领二万八旗奴兵越过了苏子河,抵达抚顺关外。

此时天色尚早,天空中依然是繁星点点,抚顺关的守军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关城之上只有零星的守关明军在值守,抚顺关百里之内并无夜不收等侦骑,关内明军更是只有一个把总的兵力、几百人而已。

努尔哈赤率军兵临城下后,下令全军燃起火把。瞬间,抚顺关下火光冲天,将关墙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关上守军大惊失色,急忙雷响战鼓,足足两炷香的时间,守军才杂乱的上墙守卫。守关的明军把总望着关外无边无际的建奴大军肝胆俱裂,竟是不敢抵抗,胡乱交代了一下防务就离开了关墙,不知所踪。

守军本就兵力不足、战意不高,这下上官都不见了,关墙上顿时大乱,守军呼叫奔走,犹如末日降临一般。

努尔哈赤一直注视着明军的动静,眼见守军如此不堪顿时大喜,说道:“辽东明军就像是秋日的落叶一般,是经不住我大金铁骑狂卷的。”

代善、皇太极等人闻言都是大笑不已,纷纷请令进攻。

努尔哈赤对着代善说道:“大贝勒,你是诸贝勒之首,这攻明的第一战理应由你来打。”

皇太极心中不忿:“汗阿玛这分明是要将攻明的首功送给代善!”不过又无可奈何。

“汗阿玛放心,儿臣亲自督战,我大金勇士必定攻无不克!”

“好!”

说完,代善便叫来岳托,吩咐道:“你带一个牛录的兵力攻城,一炷香内给我拿下抚顺关!本贝勒就在此督战。”

岳托说道:“阿玛放心,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片刻之后,岳托便率领数百正红旗的建奴冲向了抚顺关,架好云梯后岳托身先士卒带队登城,却没有遇到预想中的阻击,此时关墙之上仍是一片混乱。

“杀!”岳托第一个登上关墙,一刀就将身前的明军劈死,热血溅到脸上,更是激发了岳托的凶性,大声喊道:“杀光这些尼堪!”

越来越多的建奴爬上了关墙,明军没有任何组织、徒劳的抵抗了一下,便崩溃了。

一边倒的屠杀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抚顺关内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一缕阳光打在抚顺关的大门上,原本金色的晨光在此时竟是鲜红的!

努尔哈赤骑在马上,见岳托勇猛无敌,心中欣喜,说道:“大贝勒教子有方,很好。”

代善面露喜色,说道:“都是汗阿玛教诲的好。”

皇太极在一旁听得一身恶寒,但是脸色却是同样的欣喜,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正说着,抚顺关的大门被缓缓的打开了,岳托一身鲜血的走了出来,来到努尔哈赤面前,行礼说道:“启禀大汗、阿玛,抚顺关已经拿下,共歼灭明军二百七十余人,所获人口一百余户,粮草、财货无算,我大金勇士无一人伤亡。”

“嗯,很好。”努尔哈赤说道:“台吉岳托果敢勇略,又立战功,奖白银二十两,战马一匹。大贝勒代善指挥若定,奖白银五十两,战马两匹。”

“谢(父汗)大汗赏赐!”代善父子说道。

“留下一个牛录守关,全军即刻向抚顺城进发。”

努尔哈赤率军一路向抚顺城行进,沿途的东州、马根单等五百余大小屯堡尽皆沦陷。建奴沿途不断烧杀村寨、掳掠人口,将掳掠到的男人当做炮灰、劳力,女人则被就地侮辱。

自抚顺关至抚顺城,建奴共掠人畜三十万,努尔哈赤将被掳之民编为降民一千户,派兵连同家畜、财货一同送回了后方。

待行至抚顺城东面百里的时候,努尔哈赤接到斥候的回报,辽东总兵官张承胤、守备颇廷相等已经率领援兵两万赶到了抚顺城布防。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一是没想到明军竟敢迎面出击,再是没想到明军来的这么快,竟然先一步到了抚顺。

“这个辽东总兵倒也有几分决绝,不过可惜了,他手下的那些将兵都上不得台面。”努尔哈赤说道,“传令,大军加快速度,兵临抚顺城下。”

代善说道:“阿玛,此时抚顺城中明军兵力占优,我军又是疲惫之师,是否暂缓进兵?”

努尔哈赤脸色一沉,说道:“四贝勒,你来说说。”

皇太极想了想,说道:“两万明军守城有余,野战不足,当诱敌出城,一举歼灭之。”

“嗯,那就出发吧。”努尔哈赤说道。

代善想了想,恍然大悟。

次日上午,建奴大军抵达抚顺城外。

辽东总兵官张承胤、守备颇廷相,以及抚顺守将李永芳等人登上城楼观阵,见建奴军容肃穆、军阵严整皆是吃惊不小,李永芳尤其心惊不已。

张承胤下令道:“传令各部,严防死守!胆敢后退半步者,就地杀了!”

“建奴攻城了!”

一声惊呼之下,张承胤等人急忙望去,只见城外建奴已经扛着云梯冲了过来。同时,其余三面也传来了遭到攻击的消息。

“传令各部死战!”张承胤大喝一声。

双方血战开始,建奴大军在代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敏的带领下四门齐攻,明军也在张承胤的严厉督战之下誓死抵抗,很快抚顺城下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正午时分,建奴鸣金收兵。

张承胤看着有序撤退的建奴大军,心里有了一点底气,毕竟抗住了建奴大军的攻击、并将之击退,已经算是一场胜仗了。

“让民夫将饭食抬上城墙,好好犒劳将士们。”

张承胤意气风发的说着,此时自己甚至都有点主动出击的念头了,但是理智还是在的,张承胤十分清楚建奴的战力是在自己部下之上的,只是严令守城。

回到营中,努尔哈赤问了一下各部的伤亡情况,代善回答道:“汗阿玛,各部伤亡都不大,战死的主要是穿着勇士们衣甲、掳掠来的尼堪。”

“嗯,好。”努尔哈赤想了想,说道:“传令,半夜全军撤退,将所带辎重留下一半。”

“嗻!”

次日,张承胤等人来到城楼上,看着城外空荡荡的建奴大营目瞪口呆。看了一会,张承胤突然大叫一声:“传令!集结兵马,追击建奴!”

守备颇廷相劝道:“总镇,还是谨慎一些吧。昨日建奴伤亡并不大,大部分尸体的发辫都是新的,疑点太大了,难说不是建奴的诱敌之计啊。”

张承胤想了想,说道:“不对,你看建奴营地杂乱,连物资都没有带,明显是昨日之战被咱们给打怕了,才半夜主动撤退了。如果不追那就是贻误军机!”

“大人!”颇廷相还要再劝。

“不必再说了!”张承胤又对李永芳说道:“李游击,务必守好抚顺城,准备好酒肉,待本镇凯旋回来再好好庆祝一番。”

张承胤看了看周围的将官,说道:“其余诸位,都随本镇前去博取战功。”

“得令!”

四月二十一日,抚顺关外。

张承胤的心里其实是异常矛盾的,自己清楚的知道手下的万余大军是什么成色,与建奴野战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但是面对仓皇撤退的建奴,张承胤又不能直接无视,建奴如果是真的撤退了,自己就错失了一个博取战功的机会,还会落下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

于是,带着纠结的心情,张承胤一路上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慢慢推进到了抚顺关。

天色渐晚,夜不收还没有发现建奴踪迹。但是抚顺关却是没了,建奴撤退的时候将关城及关内的房屋全部拆毁,关内空无一人,百姓全部被掳掠而去,一处平地上数百老幼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摆着,就连水井都被建奴封堵上了。

张承胤勃然大怒,自己从军这么多年,见过盗匪劫掠,也见过鞑虏扰边,但是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攻打边城被击退,还顺便把关城拆了?这是在羞辱人吗!

正想着,巡抚李维翰派出的红旗官赶上了张承胤部,将李维翰的书信交给了张承胤。信中李维翰严辞斥责了张承胤战前不明敌情,以至关城失陷,而后又纵敌逃逸,要求张承胤迅速追敌尽快接战,否则将上书朝廷弹劾张承胤。

张承胤看完书信心中苦闷:“一个不知兵事的文官!就知道胡乱指挥,有本事你李维翰来对战建奴啊!”

但是,面对李维翰的指责张承胤又是无可奈何,虽说自己的品级比李维翰高一点,但是现在是文贵武贱、以文制武,自己也只能是听着罢了。

无奈之下,张承胤告诉红旗官,说道:“回去告诉李巡抚,我部已经收复抚顺关,明日一早将出关追击建奴。”

待红旗官离去,张承胤率部在抚顺关以北的一处山岗下扎营准备过夜。

明军士兵乱哄哄的伐木立寨,张承胤看着一个简易营寨已经有了雏形,便想找个地方先睡一觉、养养精神,突然山岗之上人声鼎沸,无数建奴兵马从山岗上冲了下来,明军立刻大乱。

“结阵!结阵!后退半步者立斩!”

张承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追了几天的建奴就在眼皮底下,“妈的!野猪皮,老子活不了,也要让你掉几块肉,跟我杀!”

正文 第一卷第二章第二十一节 死得其所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二章 豺狼暴虐燃烽烟

第二十一节 死得其所

努尔哈赤站在山岗上,静静看着正在安营扎寨的明军,丑陋的长脸露出了一丝冷笑。在他身后,代善、皇太极、阿济格等人同样是面色狰狞。

“大贝勒、二贝勒、四贝勒,你们三人各率本旗人马,分三路冲击明军各营,务必一击就将明军阵型击溃。”

“嗻!”代善三人分头集结兵马准备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正红、正白、正蓝三旗合计万余建奴精锐便集结完毕。代善想要在努尔哈赤面前建功,皇太极和阿敏同样立功心切,号角声刚一响起,三人几乎同时挥军杀向山下,建奴铁骑分三路冲下山岗。

山下依旧在收拾营寨的明军猛然见到苦苦寻觅的建奴竟然就在眼前,无不大吃一惊。此时各部的营寨都还未建好,正是立足未稳之时,各营被建奴突袭顿时一片大乱。张承胤所部士兵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守守城池还好,在野战中被精锐之敌突袭,那是绝无取胜之理的。

张承胤看着前营和中军的士兵自相践踏、狼奔豚逐,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此时明军连基本的防御阵型都没有摆好,就被如狼似虎的建奴一连冲破了前营、中军两个营寨,再不想办法的话,就等着洗净脖子让建奴挨个砍算了。

“结阵!结阵!”张承胤声嘶力竭的大叫着,身边的家丁结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型,将张承胤围在了中间,并树起了总兵将旗,同时都纷纷大声招呼附近的士兵集结。

附近的明军见到主将所在,略微稳住了心神,纷纷聚集到张承胤身边。但是万余建奴已经冲破了营寨,正在肆意砍杀四处奔命的明军,哪里会给明军时间集结再战?

此时中军营地西侧,守备颇廷相见建奴已经冲破了中军大营心中焦急不已,急忙将本部兵马集结了起来。看着肆无忌惮的建奴,颇廷相怒不可遏,大吼道:“大丈夫临阵斗死,就在今日!众将士随我出击!”

说罢,颇廷相率部冲出了营地,朝着建奴后队杀了过去。

颇廷相虽然愤怒不已,但头脑却相当的清醒,心想:“现在建奴前队已经杀进了中军,我此时去救也挽回不了局势,还会被己方的乱兵冲乱了阵型,倒不如绕到敌后,将建奴后队击溃,与张总兵一起形成夹击之势。”

努尔哈赤在山岗上看得清楚,见到颇廷相部的攻击路线也是吃了一惊,说道:“这个明国守备倒有些头脑,传令二贝勒迎击,大贝勒、四贝勒继续冲击立足未稳的张承胤部中军。”

接到命令后,阿敏立刻指挥正蓝旗的建奴脱离战场,向西迎击颇廷相部。

此时张承胤已经集结起了数百明军,远远望见了颇廷相部和建奴正蓝旗的动向,心中焦急不已:“颇廷相被拦下的话,夹击之势就无法成形,那此战的一线生机就没了!”

“缠住鞑虏!缠住鞑虏!”张承胤徒劳地大叫着。

为了配合阿敏的行动,代善和皇太极不约而同的从两个方向不断地穿插、分割明军,明军的前部、中军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更别说是缠住敌人了。

眼见无望,张承胤随即下令前部、中军明军后撤与后部汇合。此次随军携带的四门弗朗机火炮就在后部,这是扭转战局的唯一希望了。

好不容易杀回了后部,张承胤急忙指挥部下将火炮架起来。几名炮手已经被眼前的血战吓破了胆,此时被催促着填装火炮顿时手忙脚乱。

过了好一阵,四门火炮才匆匆准备好,张承胤喊道:“对准建奴大队,给老子轰死这帮鞑子!”

炮手瞄准之后立即点燃了火炮,结果只有一门火炮打响,而炮弹还没射出去,就因为炮膛火药装填过多而回火炸膛,临近的十几个士兵们当场被炸成了一地的血肉,张承胤也被热浪掀翻在地,将旗也倒在了一边。

后部的明军都被巨响吸引的看向了这边,却都望见总兵将旗倒下了,顿时大乱。

“张总兵死啦!”

“败了!败了!”

代善和皇太极听见巨响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明军炮击了,谁知定睛一看,明军自己将自己给炸了,当即督军猛攻,明军抵挡不住,建奴大军一个冲锋便踹营而入,攻进了明军后营。

张承胤见建奴攻了进来,大叫道:“竖起将旗!给老子竖起将旗!”

说着,张承胤艰难的站了起来,四下观望了一下,看见了参将蒲世芳,急忙将其招呼过来,叫道:“蒲参将,战局至此,你我已经无力回天了,报国之日就在今时!你我二人守住此地,虽死不退!”

参将蒲世芳眼见生路将绝,也是说道:“鞑虏犯边,我辈理应死战!末将愿与总镇一同赴死!”

说罢,二人一起招呼部下迎战。

二人率领家丁迎着建奴徒步发起了反冲锋,百十名明军将士与建奴重甲铁骑搅杀在一起死战不退,周围明军见主将死战不退,大都翻身迎战;代善与皇太极同样厮杀在前,指挥两旗建奴继续杀进。

靠着主将的激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明军竟然暂时挡住了建奴的攻势,双方陷入了僵持。

努尔哈赤见状急令阿敏脱离战场,前去支援代善和皇太极。

不多时,正蓝旗建奴便加入到了后部的战斗中,明军见建奴援兵骤至瞬间崩溃。

总兵张承胤和参将蒲世芳带着家丁依旧与建奴战在一处宁死不退,最后双双力战殉国。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就在张承胤准备炮击建奴的同时,颇廷相部已经与阿敏的正蓝旗交战在一起。阿敏率领正蓝旗铁骑猛冲猛打,颇廷相部只能是苦苦支撑着,根本无力截断建奴的后路。

就在此时,后部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吓了颇廷相一跳,远远望去只见后部一片混乱,正红旗和正白旗的建奴转眼间就已经破营而入了。

“这可如何是好!”颇廷相焦急不已。

一个不留意颇廷相的坐骑便被建奴射中,猛然扑倒在地,将颇廷相掀了出去。周围的家丁大叫着冲上去拼死保护,抵挡住了过来捡漏的建奴,将颇廷相救到了一边。

颇廷相换马力战,眼见建奴攻势越来越猛,部下渐渐抵挡不住,当即传令且战且退,准备汇合其他明军后整军再战。

见颇廷相部想要后撤,阿敏下意识的要继续缠斗,却再次接到了努尔哈赤的急令:援助代善、皇太极,围攻明军后部。

阿敏接令即行,反而先于颇廷相部脱离了战场。

颇廷相见正蓝旗建奴突然离去,乘势率部后撤,立即整军准备稍后再探究竟。过了一阵见远处过来一支人马,原来是游击梁汝贵所部。

“颇守备!张总镇在后部被围危在旦夕,你我快去救援!”还没到跟前,游击梁汝贵便大喊道。

“什么!张总镇在后部?那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

“张总镇想用火炮轰击建奴,没想到火炮炸膛了!”

“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颇廷相喊道:“咱们合兵一处,救出总镇!给我杀!”

说完,二人率部冲向了后部,却远远听见建奴的欢呼之声,待到近前三旗建奴又纷纷回身迎战。

颇廷相和梁汝贵惊惧不已,心想:“张总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梁游击,失陷主帅的罪名是跑不掉了,回去就是个死,倒不如你我二人合力向前,与鞑虏杀个痛快!”

“好!老子平日里吃喝嫖赌,也是坏事做尽,今日就他娘的当一回杨家将!兄弟们!死国啦!冲!”

“跟着我,杀鞑子!”

双方再次碰撞在一起,战斗异常激烈。

努尔哈赤在山上望见,不由说道:“这支明军战力低下,主将武力韬略也只是中下之资,但能够拼死鏖战、毫不退缩也算是尽忠为国了。三贝勒,该你了。”

“嗻!”

片刻之后,莽古尔泰的镶蓝旗也加入了战场,明军顿时腹背受敌,血战转眼之间变成了屠杀,颇廷相和梁汝贵相继战死。

颇廷相临死前大喊道:“大丈夫攻伐鞑虏,以死报国,死得其所!”

此战,明军除极少数将士逃回抚顺城以外几乎全军覆没,万余将士埋骨疆场。

十几天后,辽东总兵张承胤兵败抚顺关的消息传回了京师,辽东总兵张承胤、守备颇廷相、参将蒲世芳、游击梁汝贵等将官尽数力战殉国。自土木堡之变以后,国朝从未有过如此大败,于是京师震动!万历帝更是大怒不止。

兵部侍郎李林斌听闻后竟然大哭不止,哭喊道:“鞑虏已然不可制矣,可怜我辽东生民,竟遭如此横祸!苍天无眼啊!”

看到阵亡将官名单后,李林斌感慨道:“诸君平日皆是不修德行者、贪财横行者、刚愎自用者,但临阵斗死,未尝退缩,以致杀身成仁,亦堪称壮烈!”

遂作诗祭奠之:“草染英雄血,尘埋壮士身。野人收断戟,婺妇泣征人。”

话说,努尔哈赤打扫完战场,下令再次向抚顺城开进,准备携大胜之威,一举攻下抚顺城。

皇太极在此战之后论功排在第二位,位于代善之后,心中不甘。见努尔哈赤要再打抚顺城,便进言道:“汗阿玛,依儿臣看,我军只需要兵临抚顺城下,不需攻城即可拿下抚顺。”

“此话怎讲?”

“儿臣战前打探过抚顺的情况,抚顺守将李永芳贪生怕死,重利轻义,是个草包样的人物。汗阿玛可去信劝降,儿臣料想他必然同意。”

努尔哈赤大笑道:“好,四贝勒果然有谋略,就依你之见。李永芳若肯投降,朕不吝赏赐!”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一节汉奸李永芳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一节汉奸李永芳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四月中旬,抚顺城。

李永芳府内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府中的下人全都神色惊慌、禁言慎行。中堂之上,几名败兵跪在堂中大哭不止,与府中诡异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永芳坐在椅子上发着呆,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似乎听不到败兵们的哭喊声一般。

“李大人,张总镇、颇守备他们死得惨啊,您一定要为总镇报仇啊!”

“上万兄弟都没了,大人!报仇啊!”

“大人!你说句话啊!”

李永芳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怎么说败就败了?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师爷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此时见李永芳恢复了神智,便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大人,小的有要事相告。”说完便凑在李永芳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永芳登时面色煞白,又瞬间转为潮红色,整个人犹如弹簧般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盯着师爷狠狠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师爷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是真的,小人所说句句都是他们的原话。”

李永芳低头思考着,过了好一会,思绪才被败兵们的哭喊声拉了回来:“来人!带这些兄弟先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是!”

“你!跟我来。”李永芳对师爷说道。

二人来到内室,李永芳将房门紧锁,说道:“书信呢?”

“小人随身带着呢,大人请看。”

李永芳颤颤巍巍的打开书信读了起来:

“大金皇帝、英明汗至书抚顺城游击将军李永芳书:

大金与叶赫原为仇敌,叶赫屡次欺压我族,杀我百姓、夺我财货、占我疆土,岂非强盗之行?禽兽之举?

明国本为大国,理应行公义之举、倡道义之言,却倒行逆施发兵相助叶赫,以至于叶赫有所依仗。故此,朕决意发大军攻明,雪耻辱、保国境。

将军本为抚顺守将,官至游击将军,然岂能以一孤城之险、羸弱之兵、数千之众抵挡大金数万虎狼?

将军有大才、识时务,朕甚爱之。如若将军弃明而归我大金,朕必定倒履相迎委以重任,届时城中百姓亦为我大金子民,大军所过必不相害。

若将军据守城池以抗天兵,朕之刀剑便不知将军之面。朕之虎狼兵临城下之日,抚顺城即为孤城天悬!将军好自为之,慎思!慎思!”

李永芳看完之后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说道:“范文程,你说,大汗的话可信吗?”

范文程贼眉鼠眼的奸笑着,说道:“大人,您认为自己有别的选择吗?或是,可以像张总镇他们那样。。。。。。”

“不!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那将军应该怎么办,就不用小人说了吧。”

李永芳面色狰狞的挣扎着,最后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什么民族大义?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家国祖宗?都不如活着实惠!

“你去给大汗回话,良禽择木而栖,我!决意归顺大汗!”

“大人英明啊,小人这就去办。”说完,范文程就离开了。

李永芳独自一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心里十分的烦躁,降金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可要身死族灭的,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正想着,一个家丁失魂落魄的跑来报信,在门外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建奴大军围城了!”

“什么!”李永芳猛然一惊,心下急转:“建奴来得好快啊,没时间慢慢想了,晚了的话就没命了,拼了!”

“你去找守备王命印,告诉王守备立即登城备战。”

“是!”

待家丁离开后,李永芳招来心腹亲信,说道:“我已经决意归降大金,你们可有意见?”

几人互相看了看,没有犹豫,说道:“我等性命都是大人给的,全凭大人做主!”

“好!”李永芳便如此这般吩咐了起来,之后又说道:“记得好好招待那几个败兵!”

几个心腹面色狰狞的点了点头,分头布置去了。

抚顺城北城墙。

李永芳带着一队家丁上了城墙,沿途不断招呼士兵们准备滚石檑木。见到守备王命印后,便问道:“王守备,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人,都准备足了,建奴只要敢攻城,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李永芳站在敌台上,望着城外正在准备攻城器械的建奴大军,心中闪过一丝恐惧,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王守备,你且随我来。”

二人向城楼走去,待二人进入城楼之后,李永芳所带家丁立刻将城楼封锁,不许任何人接近城楼。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李永芳二人依旧在城楼之中,没有任何动静。城外的建奴大军却猛然鼓号齐鸣,建奴开始攻城了。

城墙之上,明军乱哄哄的开始准备守城,可猛然发现主将不知去向了,顿时乱做了一团。各千把之间互不统属,全都各自为战,本来就不完善的防御瞬间漏洞百出。

“将军去哪了?”

“建奴上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城墙上犹如闹市一般,明军人心惶惶。建奴已经越过了拒马墙,正在城墙之下架设云梯,可明军的箭矢依旧稀稀拉拉。

阿济格带着几名重甲第一批登上了城墙,此时守城的明军依旧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反而见到登城的建奴纷纷逃到一边。

“建奴登城啦!”

“败了败了!”

“杀光他们!”阿济格见明军没有丝毫战意,整个指挥系统几乎瘫痪,当即指挥部下抢占防守点,击杀附近的明军,掩护后续大队人马登城。

没过多长时间,建奴便攻占了城墙。明军纷纷四散而逃,一些明军甚至打开了东城门,企图逃出城去,但是转眼便被守在城门外的建奴铁骑射杀。

代善、皇太极等人见明军乱兵竟然开了城门,顿时大喜,连忙组织兵力抢占了东门。

“勇士们,随我杀进去!”皇太极一马当先,冲进了抚顺城。

代善也不甘示弱,派岳托领军进城。

抚顺城内顿时火光冲天,百姓的哭喊声、明军的惨叫声、建奴野兽般的嚎叫交织在了一起,建奴士兵在城内肆意杀戮、劫掠,昔日繁华的抚顺城,在鞑虏的暴行下颤抖着。

李永芳独自一人从北城楼走了出来,却不见守备王命印的身影。只见已经将发髻剃掉,脑袋上只剩一条猪尾巴的李永芳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城内犹如炼狱一般的场景,脸色惨白的打着颤,喃喃的说道:“我没得选,我没得选。”

“大人!建奴已经进城了!咱们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吧!”身边同样已经剃发的家丁说道。

“混账!别他娘的建奴、建奴叫了,我大金王师进城,我等自然要前去迎接!”李永芳狠狠地说道。

“是,是,大人说的是。”

“走!咱们去迎接大汗!”

北门外,李永芳带着收拢起来的一千多名残兵匍匐在地上,正式向努尔哈赤请降。

“臣,原抚顺游击将军李永芳,率领部下将兵归降大金皇帝陛下。自今日始,愿为大汗驱策,愿为大金效力。”

李永芳又命人取出一颗首级,说道:“启禀大汗,这是抚顺守备王命印的首级。王命印不愿弃暗投明,被臣杀了。”

努尔哈赤坐在马上答礼,缓缓说道:“李将军诚意来归,朕心甚悦。望李将军精心为国,朕必不吝赏赐。”

“臣必定精忠报国,不负圣恩。”李永芳磕头谢恩,在说到精忠报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似乎痛了一下。不过没关系,活下来就好!

代善说道:“大金皇帝、英明汗口谕:李永芳携大义归顺,特命李永芳为三等副将,所部兵马仍归其统管。另贝勒阿巴泰之女貌美贤惠,可配将军之才,特予赐婚。李将军接旨吧。”

“臣,谢主隆恩!臣必定尽心为国,肝脑涂地!”李永芳大喜过望,不住地磕头谢恩,新剃的光头几乎快要磕破了。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便领大队人马先行进城了,阿敏则指挥正蓝旗建奴将城中百姓造册登记,全部编为千户,准备迁到赫图阿拉分发给各旗为奴。

李永芳待努尔哈赤离开后,便领着降军站到一边等候吩咐。

此时,一队队的被俘百姓被绳子捆着,由建奴牵了出来。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百姓,饶是李永芳等人脸皮再厚,此时也是感到脸颊上一阵阵的热辣。

“你们不是官兵吗?为什么降了!”

“你们竟然降胡!”

“日月昭昭!日月昭昭啊!”

“张总镇手下,怎么会出你们这些杂种!”

“狗汉奸!数典忘祖的汉奸!不得好死!”

李永芳在百姓的怒骂声中,脸色不断变换着:从羞愧,到愤怒,最后到恼怒。猛地拔出腰刀,一刀劈死一个百姓,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尼堪聒噪什么!老子从今日起,不再是低贱的汉民,而是八旗子弟!”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二节 叛国奸计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二节 叛国奸计

当晚,抚顺城李永芳府邸。

努尔哈赤坐在堂中正在召集会议,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代善、皇太极等八旗旗主、贝勒、台吉全都在列,众人坐了满满一屋子。攻明首战告捷,不但阵斩了明国辽东总兵,以及副将、守备、游击将军、千总等数十将官、歼敌一万余人,还一举拿下了抚顺城,在坐的建奴将领全都异常兴奋。

投降鞑虏的李永芳也被叫来参与议事,此时正忐忑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腰杆坐得笔直,半截屁股悬在半空不敢坐实,一脸的奴才相,可见一屋子的建奴权贵给了他不小的心理压力。

“李副将。”努尔哈赤跟代善、皇太极等人议论了一会,对李永芳叫道。

李永芳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应道:“臣在。”

努尔哈赤说道:“你也来说说,我军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李永芳想了想,心中暗道:“大汗如此看得起我,刚刚来归就许我参与军机大事,我必须拿出点真知灼见来!不叫这些贵人们看轻我。”

于是说道:“大汗,诸位旗主、贝勒、台吉,末将以为目前辽东的可战之兵只剩下辽阳的刘铤部,刘铤所部虽然精锐,但是人数较少,其部自保有余而进去不足,所以威胁不是很大;而辽东巡抚李维翰部,在抚顺关之战中全军覆没,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更是不必再去理会。所以我大金铁骑应趁此时机,分兵扫荡抚顺、清河一线,在明国援军到达之前,将战线推至沈阳以北为好。”

代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皇太极看了李永芳一眼,心想:“这个李永芳到也有些见识,只是骨头软了点。”

阿济格则是十分鄙夷的看了李永芳一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骂了一句:“没骨头的杂碎。”周围的贝勒、台吉顿时哄笑一片。

李永芳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恭敬地站在那里。

“安静,不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李副将所言颇合朕意,李副将可有具体的条陈?”

“有!大汗,经过这几日的征战,我大金铁骑先灭辽东总兵张承胤部,再突袭抚顺城,已经将辽东大部分的可战之兵歼灭。现今,辽东已经没有能够抵挡为大金铁骑的力量。我师可先清扫抚顺周边堡垒,之后再攻取清河,从南北两面对沈阳形成夹攻之势。如若那时明军未到,我军则可剑指沈阳。”

努尔哈赤想了想,说道:“那刘铤是员猛将,手下将官皆是随他南征北战的悍将;此外,听说他的孙子刘云威号称是麒麟虎子,也是一员猛将,要是刘铤来攻当如何?”

李永芳思考了一下,说道:“启禀大汗,自我大金王师攻取抚顺城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臣料想无论是李维翰、还是刘铤,应该都还没有得到消息,陛下可派人给刘铤送信求援。。。。。。”

“你是说围点打援?”

“正是。”

“嗯,可以试一试。”

努尔哈赤想了一下,说道:“大贝勒,此事你去安排。如果刘铤部来攻,务必将其聚歼,再不济也要将其重创!”

代善说道:“儿臣遵旨!”

“二贝勒、三贝勒、四贝勒,阿济格台吉,你们四人各率本旗兵马分头攻取抚顺周边城堡。所有城堡尽皆毁掉,所获人口、钱粮全部送回兴京(赫图阿拉)。”

“儿臣(奴才)遵旨!”

次日傍晚,辽阳总兵府。

辽东巡抚李维翰接到了一封来自抚顺的求援信,信中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劈得李维翰眼冒金星,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辽东总兵张承胤阵亡、所部尽没,抚顺城被建奴大军团团包围、危在旦夕。建奴之祸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得李维翰喘不过气来,在接到抚顺的求援后,急忙跑到刘铤府上商议对策。

此时,刘铤与辽东巡抚李维翰对坐无语。

过了好一会,刘铤说道:“李大人,这求援信,你看有多大的可信度?”

李维翰说道:“来求援的确实是抚顺城的一个把总,我在李游击的营中见过此人,这是没错的。但是,凭这几个人就能从建奴围城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还能跑到辽阳来送信?老夫是有些疑惑的,抚顺城的兵将是个什么样子,老夫清楚得很,要是有这样悍勇的兵将,哪里还用得着求援?自己就将建奴击退了。”

“李大人高见。”刘铤说道:“现在抚顺已经失陷了,这是我手下传回来的消息。”

说着,刘铤将另一封信递给了李维翰。

李维翰看过信后几乎快要哭出来了,问道:“该死的李永芳!国朝待他不薄,他竟然降奴!现在抚顺城失守,可如何是好?!丧师失地,咱们都要掉脑袋的!”

刘铤不悦的看了李维翰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丧师失地的罪责好像跟我这个副总兵没什么关系吧?按照朝廷经制,你李大人可是辽东的巡抚,战时我和张总镇都是要听你调遣的。吃了败仗、丢了城池,朝廷也得是找你李大人问罪啊!”

“这、这,刘老将军,别误会,老夫可不是推脱责任。只是这抚顺城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刘铤“哼”了一声,说道:“让我孙子刘云威去一趟吧,咱们不能不出兵,否则那就是坐视友军失陷,京师里御史台的那些人可不会管这信是真是假!此外,我也想试试建奴有几斤几两,最好是干他一下,灭灭建奴的锐气,以我家的麒麟虎子的勇武就算战事失利也能来去自如!”

“不可!老将军,那可是你唯一的孙子啊!”

“国难当头,杀胡卫国,我刘家子孙当仁不让!”

刘云威接到刘铤增援抚顺城的将令后,立即召集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温破虏等人议事,众人传看了抚顺城求援信的副本,以及刘铤的将令。

“大哥,干啊,咱们去抚顺城好好干他娘的!”赵开山叫道。

“大哥,咱们要谨慎啊,建奴势大,咱们必须出奇兵才行。”李天昊说道。

“哼!”刘云威冷冷地说道:“鞑子夺了抚顺城犹不知足,还想来赚咱们,痴心妄想!”

陆英说道:“建奴的打算无非是想围点打援。从辽阳到抚顺,几乎都是一马平川,建奴骑兵众多,他们可以在任意一处突袭我们。”

“吴兴,你的陌刀打磨好了吗?”

“好了,不过得想办法让建奴自己撞上来。汉唐之时,无论是陌刀阵还是斩马长刀,都是有骑兵配合的。骑兵突击,长刀推进,才能所向睥睨。”

“破虏,骑兵练的怎么样了?”

“大哥,戊总的兄弟们早就饥渴难耐了,对上同等数目的建奴,绝对不落下风。”

刘云威想了想,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大家看,这里是辽阳,抚顺城在辽阳的东北方—这里。”

众人围了过来,听刘云威说着:“咱们从辽阳向北,经虎皮驿、奉集堡、马根单堡、东州堡一线,进逼抚顺城。沿途依托城堡行进,行进途中携带粮草辎重,以及武钢战车,破虏的夜不收要撒到二十里之外,防止建奴骑兵的突袭。如此,建奴除了与我军正面对决外,别无他法。”

“好!”众人一致赞同道。

刘云威继续说道:“兄弟们,就算抚顺城已经失陷,咱们也要走一遭,试探一下建奴的虚实,最好打他一下。否则建奴太过猖狂的话,辽东恐怕是撑不到朝廷援军到来的。”

陆英说道:“大哥说得对,如果让建奴觉得辽东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话,他们会做什么?数万建奴大军会席卷南下,糜烂整个辽东!”

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皆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全军酉时初刻用饭,三刻歇息,寅时二刻出发。”刘云威说道。

“得令!”众人连夜准备出征事宜。

汉威营的将士原先不是被建奴害得家破人亡的流民,就是参加过长宁堡之战的老兵,剩下的人也多多少少和建奴有仇,听到明日就要开赴抚顺城与建奴对战,全营上下竟然无人胆怯,皆是兴奋异常,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刘云威见军心可用,心中大喜,又命令火头军杀猪宰羊犒劳士卒。

正在吃饭的时候,温破虏将一封信交给了刘云威:“大哥,这是嫂子给你捎过来的信。”

原来许婉欣得知刘云威次日就要出征后,心中十分担心,想给自己的丈夫写封信,但又怕影响到刘云威。纠结之下思来想去,便写了一首诗,派家丁送了过来:

“长河落日辽东郡,铁马戍边将军坟。

尽诛鞑虏天策义,立马长枪汉唐魂。

妾身已经备好了祝捷美酒,待到夫君凯旋之日,妾身当与君共醉万场!”

次日凌晨,刘云威率汉威营将士北上抚顺城。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三节虎子雄威(上)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三节 虎子雄威(上)

经过一天的行军,刘云威率领汉威营到达奉集堡。此次出征,刘云威对麾下将士的表现十分满意,这一天的行军不但赶了数十里的路,而且将士们都是全副武装、结阵行进的,大军行进之间丝毫不乱,没有一个人掉队,可见数月的艰苦训练成效非凡。

刘云威指挥汉威营依托奉集堡面北扎营,奉集堡防守官带着屯军跑前跑后的忙碌着,还将堡中的鸡鸭、粮食拿出来供大军吃用,生怕侍奉不周。在这个小小的屯堡呆久了,千总将官那就是天一样大的将军了,更何况还是副总兵的孙子。

安营的事布置的差不多了,刘云威便与陆英等人商议明日的事项。说了一会,刘云威派人将防守官叫了过来,问了问奉集堡周边的情况,特别是可有建奴出没。

防守官一脸谄笑的说道:“诸位将军不如先用饭休息吧,这些军务晚些再忙也不迟,刘将军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休息不急,先说正事!”刘云威不耐烦地说道。

“额、是是是。”防守官有些尴尬,但转瞬即逝,继续说道:“刘将军心系国事,下官钦佩不已。奉集堡这几日可以说是风声鹤唳啊。就在几日前,数股建奴游骑在奉集堡周边游走,下官还以为鞑子要攻打奉集堡呢,急忙加强了戒备。幸运的是后来建奴游骑便没在来过,可是却有不少的逃难百姓出现。下官派夜不收前去查看,发现都是抚顺城方向的百姓。这些百姓有的说抚顺城已经被建奴大军攻下,还有的说连沈阳都被攻下了,估计这些百姓是被建奴游骑吓怕了。抚顺、沈阳那样的坚城岂是鞑子能打下来的?”

刘云威说道:“沈阳当然没失守。”

“我说就是么,怎么可能失守了呢?”

“可抚顺城确实是丢了。”

“什么!这、这、将军说笑了。”

刘云威不再理会脸色煞白的防守官,继续与陆英五人商议军情。

过了一会,见防守官还在一边失魂落魄的发着呆,刘云威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胆色的武人怎能守好国土?”

“你下去吧,好生守好你的奉集堡!”

“是,是,大、大人放心。”那防守官一转身便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

次日清晨,汉威营从奉集堡出发,朝着马根单堡行进。

临近正午时分,汉威营距离马跟单堡还有二十里左右的路程。突然,一队夜不收从东面疾驰回来,一路将红旗高高举起,刘云威远远望见,立即大喊道:“全军就地结阵!开战!开战啦!”

激昂的战鼓声立刻响彻天际,全营将士立刻将辎重大车及武刚车推到外围,一个环形防御车阵渐渐成型:陆英率领甲总将士持弓架弩站到了最前面;吴兴的乙总已经在整队列阵,灭虏阵已经列阵完毕;赵开山和李天昊也都督促部下做好防御准备;而温破虏则带着戊总将士冲出了车阵,在车阵之外游走着,随时准备发起反击。全营将士临危不乱,有序的做着迎战的准备。

刘云威正在询问回来报信的夜不收,而自己直属的五百亲卫铁骑已经在身后集结完毕。

“将军,我们在东面发现二、三百正红旗建奴骑兵,正朝咱们这边过来。披甲战兵不多,只有十来人。建奴离咱们也就十里不到了。”

“好,抓紧时间休息下,一会就要开荤了。”

“是,将军。”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汉威营就列阵完毕,旷野之上只有风声以及战马的呼气声,全营三千将士列阵而待、无声无息。

不一会,东面出现了零星的建奴哨骑,接着越来越多的建奴出现在旷野之上,人数三百左右,已经是一个牛录的兵力了。

建奴停在了距离汉威营两里的地方,一个牛录额真望着远处汉威营的车阵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支明军如此的训练有素。不过也没关系,自己这趟就是来当诱饵的。

“台吉说的没错,这支明军与众不同,其部斥候得力,我军根本无法遮蔽伏击;而且该部士卒又训练有素,突袭也没有机会。所以,只好将其诱到一处以优势兵力合围强攻。哼,我倒要看看,明人能否挡住我大金铁骑。”

“勇士们,随我冲!”

三百建奴铁骑开始发力,慢慢的,战马由小跑提速到冲刺。虽然只有三百骑,但是其气势竟不在千骑之下。

“建奴果然是国朝的劲敌。”望着冲杀过来的建奴铁骑,刘云威不禁感叹着。

虽然自己也与建奴交过手,但之前不是打突袭,就是守城战。像今日这样的野战还是头一次,不过己方兵力占优,有完整的阵型,又训练有素,刘云威还不是很担心。

很快,建奴便冲到了车阵近前,陆英刚要下令放箭,只见建奴猛然变阵,分成了两队,从左右两边绕着车阵飞驰。

“举盾!”陆英大吼一声。

“鞑虏绕阵骑射!注意防护。”刘云威也急忙下令。

话音刚落,只见雨点一般的箭矢落在车阵之中,建奴的箭法阴险狠毒、又快又准,许多将士都被射倒在地,多是脖颈、脚面中箭。

“放箭!”陆英下令还击。

明军将士纷纷放箭射向了建奴骑兵,双方你来我往相互攒射、互有伤亡,但毕竟明军有车阵、盾牌掩护,明军的弓弩又比建奴的骑弓射程远,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建奴伤亡较大。

“后撤!”牛录额真见绕阵骑射没有给明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己方伤亡不断,急忙下令后撤。

“这支明军果然精锐。”正想着,牛录额真就听到了战马奔驰的声音。

温破虏的戊总一直在不远处游走着,建奴虽然也发现了这支明军的骑兵,但也只是分出一二十骑监视,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但建奴后撤的时候,阵型十分的散乱。温破虏抓住时机,率领戊总将士猛的扑了上去,五百余铁骑纵马飞驰,数十马槊骑兵奋勇当先,负责监视的小队建奴骑兵连哼都没哼一下,就被明军的铁蹄踏为了肉泥。

“杀鞑子!”

“重整队列!”牛录额真焦急地喊道。

刘云威见建奴一边后撤一边整队,当机立断命令甲总越出车阵,用弓箭压制建奴,再次打乱其阵型。

陆英领命带着甲总冲了出去,在距离建奴大队百步的地方放箭,建奴顿时被射倒一片。

那牛录额真急令撤退,诱饵做到这个份上,再不走就要被鱼儿吞掉了!

温破虏离建奴还有二三百步远,如果建奴纵马狂奔的话,明军不一定能够追的上。于是,陆英抄起大黄弩飞身上马,独自一人冲向了建奴大队。

远远的便望见了建奴之中的牛录额真,陆英双腿纵马,举起大黄弩,只听“崩”的一声,弩箭射穿了四名建奴,最后一举射穿了牛录额真的脖子。

主将被杀,建奴立时大乱。温破虏随即赶到,率领戊总将士直接撞上了建奴散乱的队伍,犹如猛虎扑兔一般,肆意屠杀着建奴士兵。

陆英见此战已无悬念,策马回到甲总后,继续指挥甲总士兵任意射击,在外围绞杀鞑虏。

只一盏茶的功夫,建奴大部就被歼灭,只有数十人四散而逃。此战共阵斩建奴二百零七人,射杀牛录额真一人,俘虏十余人。

刘云威命赵开山、李天昊部打扫战场,给陆英的甲总和温破虏的戊总记了头功,派人赶回辽阳报捷。之后,刘云威将俘虏带了过来亲自审问。

“你们是正红旗的?”刘云威问道。

没人回答。

一旁的吴兴手起刀落,将一个建奴要斩为两段,那建奴一时未死,拖着半截身子就在地上哀嚎。

其余的建奴俘虏都被眼前的明军将领吓坏了,争着向刘云威说着情报。温破虏是斥候出身,懂得一些建奴话,在一旁翻译着。

“大哥,马根单堡已经失陷了,建奴正红旗大部就在马跟单堡北面百里。咱们怎么办?”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抚顺城失守、张总镇殉国,这些耻辱可不是一个牛录额真能够洗刷的。大家休整一下,下午出发,夺回马跟单堡。”

“遇到建奴正红旗大部怎么办?这就是个陷阱啊。”

“那就击溃他们!”

当日下午,马跟单堡。

刘云威指挥汉威营将马跟单堡团团包围,随即下令攻城。

温破虏统领戊总绕着马根单堡巡视,防止堡中建奴逃跑,并派出夜不收打探建奴大部动向。

而汉威营主力则在刘云威的指挥下,向着马根单堡南堡墙发起了进攻。

陆英指挥甲总将士以箭雨封锁守城建奴,吴兴则带领乙总列阵南门外。见城上建奴被甲总将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赵开山和李天昊趁机强行攻城。

之前的遭遇战中,赵开山和李天昊都没捞到战功,也没杀到建奴,心中憋着一股气。此时担任主攻,二人全都亲自带队攻城,只一次冲锋便登上了城头。

“杀!杀光鞑子!”赵开山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着开山斧,周边的建奴顿时死伤狼藉。

李天昊涨红着脸,一把大砍刀左右劈砍着,收割者一条条生命,大吼道:“痛快!痛快!”

刘云威看着攻城如此顺利,守城建奴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忧虑:“这些建奴的战力低的出奇,不对劲!”

“告诉破虏,再派出夜不收,侦查范围再扩大一些。”

“是!”

话音刚落,只见南门大开,赵开山带着几名战士一身鲜血的站在门后,正招呼吴兴的乙总进堡。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汉威营便收复马根单堡。

马根单堡里除了守堡的建奴外,已经空无一人了。此时刘云威在防守官厅休息,汉威营的将士们正在布置防务、打扫战场。

陆英进来说道:“大哥,收拾的差不多了,共歼灭建奴二百一十一人,但几乎都是跟役、包衣,只有少数步甲,难怪战力这么不堪。”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那建奴主力的动向呢?”

“夜不收还没有回来。”

“加强警戒,明日一早咱们北上抚顺城。”

次日凌晨,凄厉的天鹅哨声响起,刘云威听到报警立刻抄起点钢枪冲了出去。

温破虏迎面跑了过来:“大哥!北面十里发现建奴两红旗大军,人数五千!”

“怎么现在才来报!”

“这支建奴是两红旗的绝对主力,派出去的兄弟几乎都遭了毒手,只有两个兄弟逃了回来。”

刘云威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果然中计了!建奴这是要全灭我汉威营,全歼辽东全部有生力量啊。不知道敌军主将是谁?竟然舍得拿一个牛录的兵力和一座堡垒当诱饵!”

想到这里,刘云威冷笑了一声:“可惜建奴漏算了一点,想吃掉我汉威营,他们还没有这个牙口!”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四节虎子雄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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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四节 虎子雄威(中)

刘云威召集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几人布置好了迎敌方略,便下令全营将士出北门依堡列阵,准备与建奴大军展开决战。

李天昊想了想,劝道:“大哥,建奴兵力占优,又是突然来袭,咱们是不是坚守堡垒,以消耗建奴兵力为好?”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要是咱们提前有所准备,守堡据敌当然是首选。但现在建奴将咱们诱到这里,凌晨发起突袭,咱们没有一点守城的准备。咱们可有滚木礌石?堡中可有足够的粮草、器械?与其困守孤城,不如出城野战将其击溃。”

陆英说道:“大哥说的在理,也许咱们守城不出正是建奴希望的。毕竟这周围建奴还有多少兵力咱们不知道,但是咱们可是没有援军的,无援军而守孤城,必死!”

李天昊等人皆是悚然,这建奴好算计啊,幸亏汉威营战力不凡,能够与建奴野战,否则只能守城待援,那就成了建奴的瓮中之鳖了。

刘云威说道:“陆英,你带甲总将士守堡,在堡墙上居高放箭掩护大军作战。”

“得令!”

“其余将士随我出城,列阵迎战!”

“得令!”

天色依稀亮了起来,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照亮了辽阔的大地。

马跟单堡北面,五千建奴大军迎着朝阳整齐的从黑暗中走来,犹如一个巨大的、准备吞噬世间一切的怪兽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向马根单堡缓缓逼近。

而南面,三千明军将士面北列阵、严阵以待。

乙总依托堡垒列阵正中,吴兴亲自带着百人组成的灭虏阵顶在了第一线;赵开山率丙总在左、李天昊率领丁总在右列车阵护住了吴兴乙总的两翼;刘云威亲带五百亲卫在步兵方阵左侧游走,温破虏的戊总骑兵在步兵方阵右侧游走,两支骑兵战士伺机准备反击。

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相距一里,建奴大军停住了阵脚,开始进行整队。

岳托远远望着列阵的明军,心中充斥着懊恼、吃惊,自己牺牲了一个牛录的兵力为代价,将明军骗到了马根单堡,本来想趁夜色将其包围,随后再陆续集结援兵,以优势兵力将其困死在这里,以避免与之野战而伤亡过大。可人算不如天算:在绞杀明军斥候的时候,被走脱了两人,大军行踪就此暴露。

于是岳托急令大军加速前进,等赶到马根单堡一看,明军已经列阵而待了。

一场包围战,变成了敌人以逸待劳的野战,岳托恼怒到了极点。

“没办法,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在野战中将明军击溃吧。本台吉就不信,明军野战可以胜过我大金铁骑!”

“阿昌阿,带三千人给我攻破明军方阵!”

一个正红旗的甲喇额真应声道:“奴才领命!”

很快,三千两红旗建奴便整队完毕。阿昌阿一声令下,便督军进攻。

只见数百建奴包衣、辅兵推动十余辆沉重的盾车,数百弓箭手紧随其后;其余兵马,以两百马甲等重甲死兵为先锋跟在最后。三千建奴缓缓逼向了汉威营步兵大阵。

陆英在堡墙上观望着,待建奴进入射程后,大声喊道:“点火!放!”

只见北墙上跃起了漫天的光点,如暴雨一般的火箭射向了建奴军阵,噼里啪啦的钉在了盾车之上。

建奴的盾车是在厚木板上又蒙上了一层、乃至数层的熟牛皮,防箭不防火。经过明军将士的几轮齐射,已经有四辆盾车被点燃,躲在后面的建奴纷纷逃开,暴露在明军的打击范围之下。

阿昌阿举着大盾叫道:“加速前进!弓箭手准备!”

建奴大军突然加快了速度,建奴弓箭手随即展开了还击。

“举盾!”刘云威见建奴开始了射击大叫道。

不过,即便有盾牌的防护,但建奴的箭矢刁钻狠毒,专挑盾牌之间的缝隙下手,汉威营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了伤亡。

慢慢的在双方互射中,三千建奴接近了汉威营的方阵。建奴后方的重甲战兵开始越过弓箭手举盾冲阵。

“起!”一声悠扬的秦腔怒吼响起,灭虏阵准备开始作战了,明晃晃的重型长枪、冷艳渗人的斩马长刀静待鞑掳前来送命。

“接战!接战!杀胡啦!”

“兄弟们,今日不死不休!杀!”

赵开山和李天昊兴奋地叫喊着,两翼的明军将士做好了接战的准备。

而陆英的甲总依旧朝着建奴大军的中部、后部放箭,希望能减轻方阵正面的压力。

刘云威见步兵方阵已经准备接战,便通过号旗告知温破虏即刻出击。只见两只精锐明军铁骑从方阵两边冲向建奴后方留守的两千人马。明军千人铁骑冲锋的气势,竟是不弱于万人铁骑!

与此同时,“哄”的一声,建奴冲在最前面的重甲死兵撞上了灭虏阵。瞬间,数十个建奴便被串在了七米长的重型长枪之上,后面的建奴见状纷纷用兵器拨开长枪,企图冲入阵中,但是他们遇到了吴兴等手持斩马长刀的明军战士。一阵刀光剑影,冲在前面的建奴顷刻之间便都变成了一地碎肉。

手持重型长枪的战士们纷纷抽枪再刺,并且不断重复着,其他普通长枪兵也都冲上来与建奴血拼,吴兴等手持斩马长刀的战士不断斩杀突进来的建奴。战斗异常激烈,不断有明军将士阵亡,而后面的同袍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填补上来,整条明军战线犹如巍峨的长城一般拦住了建奴大军的正面攻势。

“杀进去!勇士们,杀光尼堪!”阿昌阿在后面大喊着,可是前锋的建奴就像是撞上了一块钢板一般,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而两翼的战斗也是一样,从接战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

赵开山轮着开山斧嘶喊着劈杀建奴,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染红,竟不似人样。丙总的将士依托车阵与建奴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双方的尸体几乎堆满了战线。许多建奴甚至踩着尸体登上战车突入了车阵。

陆英见状大惊,急忙调集了一哨的弩手,对准左翼的建奴一阵猛射,建奴顿时被射倒了一片。赵开山趁机带领将士们将突入进来的建奴斩杀一净。

右翼的厮杀也是十分的激烈,一小部建奴甚至毁掉了数辆战车突进阵中。

李天昊的大砍刀早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此时拿着一把腰刀正与一个拨什库对攻。李天昊完全不去防守,刀刀直奔那拨什库的要害,打的拨什库胆战心惊,想要后退让身后的士兵解决眼前的这个疯子。

李天昊哪里肯放他走,紧跟一步劈开了拨什库的刀,猛地用肩膀撞在了拨什库的胸口。拨什库被撞的几乎憋过气去,整个人迎面倒在地上。李天昊趁机一脚踩在其胸口上,举刀就剁将拨什库枭首。

周围的明军见主将悍勇士气大振,建奴则是士气低落,渐渐抵挡不住纷纷后撤。此时,陆英见左翼建奴攻势稍退后,又集中兵力射杀右翼建奴。李天昊领着丁总的将士们发起反攻,建奴伤亡惨重被赶出了右翼车阵。

阿昌阿在阵中看到左右两翼的进攻都被明军击退,正面也是寸步不进,勇士们三面进攻不但没有攻进明军车阵,反而伤亡惨重,不由大怒,喊道:“勇士们!给我杀!迟疑不进者杀无赦!”

说完,阿昌阿带着后阵中的生力军冲向了吴兴的乙总。阿昌阿令手下的建奴手持齐眉大盾,后排的建奴挺着虎枪,与明军对垒。

吴兴怡然不惧,督军与建奴展开对戳,霎时双方伤亡剧增。陆英在城头望见心中焦急,再次集结弩兵射杀正面建奴,怎奈建奴大盾防御严密,以致战果不多。

双方陷入了胶着血战。

刘云威与温破虏两部铁骑在发起冲锋之后,分左右两翼冲向了建奴中军。刘云威麾下的五百亲卫铁骑皆是从全营之中选拔出来的精锐战士,并配备了全营最精良的棉甲,外面罩着精钢铁甲,战力十分可观。而温破虏麾下除了标志性的马槊骑兵外,其余将士也都是骑战精兵。

两部人马虽然人数比建奴中军少了一半,但是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仅仅千骑冲锋竟也压迫感十足。

岳托望见明军步兵方阵不但成功挡住了勇士们的进攻,彼此杀得难解难分,而且还分出两部千余人的精锐骑兵来攻击自己,心中惊疑不定。

“想不到该部明军竟如此凶悍,轻敌了!早知如此,就该向阿玛讨要重兵,集结几旗之力将其围杀。”

来不及多想,眼见明军已经越冲越近,岳托对身边的一名甲喇额真说道:“巴克什,你带八百勇士迎击左翼明军。”

“嗻!”一个矮壮的建奴应道。

片刻,巴克什便集结好了八百建奴骑兵,列阵冲向了温破虏部。

随后,岳托将剩下的一千二百骑兵组成冲锋队形,用手中的虎枪指着刘云威的將旗大喊道:“明军主将就在那里,击杀明军主将者,赏银百两,升两级!”

一千二百建奴如同野兽般嚎叫了起来,见部下士气高涨,岳托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建奴大部缓缓启动,迎着刘云威部发起了冲锋。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五节虎子雄威(下)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五节 虎子雄威(下)

刘云威望着建奴阵中的主将大旗,兴奋的嚎叫着,像是见到了财宝一般,率领亲卫铁骑以锥形大阵飞驰着。五百战士紧密列阵,犹如一杆巨大的铁锥,朝着岳托部猛地刺了过去。

双方瞬间对撞在了一起,建奴一方虽然骑术精湛、战力非凡,但是阵型远没有明军严密,而刘云威麾下的亲卫,战力还丝毫不逊于建奴铁骑。双方刚一接战,岳托所部虽然占据着人数优势,但依然被明军将士冲开了阵脚,建奴骑阵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刘云威见冲破了建奴的骑阵,欢呼了一声,狂喊道:“加速!加速!击杀!”

旁边的护卫吹响了牛角号,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五百汉家铁骑再次提升了冲锋速度,五百员悍卒、五百把兵器在肆意收割者建奴的性命,五百团复仇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吞噬者鞑掳肮脏的灵魂。

很快,刘云威眼前猛地豁然开朗起来,冲出来了:明军铁骑已经将建奴骑阵一举截断!

“左前点圆击!左前点圆击!”刘云威大叫着,同时身边的护卫再次吹响了号角。

随即五百骑士在号角声的指挥下,整齐划一的向左转向,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巨大铁锥再次调整好进攻的方向,尖锐的铁锥又一次对准了已经被截断的建奴骑阵。

岳托万万没想到刘云威部的战力如此之强,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只一个回合自己手下的勇士们就被杀的人仰马翻,阵型都被敌人斩为两节。

望见明军再次调整好了进攻角度,准备再次发起冲击,岳托心中大骇:“再来这么一次,自己的这些勇士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了!”

想到一千多名大金勇士竟然被只有自己一半兵力的明军在野战中冲得七零八落,岳托的脸颊火辣辣的:“这是耻辱!是大金勇士的耻辱!”

岳托急忙重整阵列,已经不足千人的建奴骑兵再次粗粗列阵,迎上了杀来的刘云威部。

双方再次血战。

五百明军将士再次冲入了建奴的阵列,刘云威挺枪奋力杀胡,点钢枪早已变成了血枪,刺眼的鲜红色长枪犹如毒蛇的信子一般致命。凡是挡在刘云威身前的建奴,无论是普通士兵、马甲,还是拨什库等基层将官,无不纷纷毙命。刘云威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鞑子,只觉得手中的钢枪渐渐的变得沉重了许多。

战马奔驰,刘云威与五百战士往来厮杀好不痛快,但建奴也是悍勇非常,加上明军毕竟在兵力上处于劣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渐渐进入了相持阶段。

岳托见明军铁骑的冲击速度有所下降,心知己方的人数优势逐渐发挥了出来,便命令部下改变作战策略,以百人为一队,分波次与明军展开对冲,乘势将其包围。

双方遂陷入混战。

与此同时,温破虏部正朝着拦截的建奴全速冲了过去。整个戊总五百三十名将士,以百人的马槊铁骑为箭头,组成了雁型冲锋阵列,与建奴展开了对冲。

两支高速冲锋的重骑兵展开对冲,其破坏力是十分惊人的,双方又都是以紧密阵型列阵,刚一接触双方便有十余人马彼此撞在了一起,战线之上顿时血雾弥漫,人马的残肢断臂四处飞舞。

温破虏与身后的马槊骑兵在第一时间挥舞着长长的马槊,将迎面而来的建奴刺死、挑飞,从而将明军第一回合交锋的伤亡降到了最低。

温破虏连杀七人、挑落五人,手下没有一合之将!所率的马槊骑兵亦是战力非凡,只一个对冲便给建奴造成了重创,几乎每战死一名明军将士,都会有数个建奴去陪葬。

巴克什见手下勇士从一开始便被明军压住猛打,伤亡不断增加。特别是明军先头的百十人,他们使用一种类似长枪的奇怪兵器,勇士们与他们交锋几乎一边倒的被屠杀。

“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否则台吉一定会重重责罚我的!”巴克什想到这里,带着手下最为勇猛的数十个勇士,冲向了温破虏的马槊骑兵,企图一举遏制住明军的攻势。

温破虏正在击杀挡路的建奴,忽然觉得前面阻力骤然增强,心知必然是建奴调集了兵力。温破虏心中暗叫了一声好,招呼身后的将士迎头杀了上去,双方血战再次升级。一边是建奴的百战精锐,誓要将明军攻势瓦解;一边是战力爆表的马槊精骑,怀着对鞑掳的仇恨奋勇厮杀。两方互不相让,后续士兵都陆续跟了上来加入战团,一时间双方死伤狼藉。

温破虏挥舞马槊将一个马甲的秃头击爆,右手拔刀蹦飞了一杆刺来的长矛,突然发现了建奴甲喇额真的将旗,于是再次发力,引兵杀向了巴克什。

“来得好!”巴克什也看见了温破虏,也想将明将击杀赢得胜势,同样引兵迎了上去。

两人很快交锋在一起,温破虏挥舞着马槊,势大力沉打的巴克什只能招架。而巴克什则暗暗叫苦:“明人怎么会有如此猛将!”来不及多想,面对咄咄逼人的温破虏,巴克什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手中的虎枪犹如闪电一般飞快的刺向温破虏。

温破虏气定神闲,“铛!铛!铛!铛!”手中沉重的马槊举重若轻一般,连挡巴克什四枪,接着猛然变式,飞快的挑向巴克什一举将其刺穿,并借着战马奔跑的力量,温破虏双臂一摆便将巴克什挑上了天空。

可怜巴克什也算是勇武非凡,到死也没想到,这明将手中沉重的兵器竟然这么快!

建奴主将被杀,明军士气大振。而建奴本来就是被明军压住暴揍,此时失去了指挥,顿时土崩瓦解,纷纷四散逃窜。

温破虏乘胜掩杀一阵,便不再恋战,就要引军加入刘云威部的战斗。

岳托远远望见自己派出的八百勇士这么快就被击溃了,大吃一惊,一时间有些懵却。此时又有一支精锐明军铁骑杀来,自己可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了。看着部下变得有些慌乱,岳托来不及细想,急忙下令脱离战斗,企图后撤再整阵列。

刘云威也看到温破虏正在杀来,见岳托想要后撤,哪里肯答应。招呼众亲卫铁骑穷追猛打,不给建奴后撤的机会。双方的战斗始终胶着着。

见麾下的勇士无法与明军分开,岳托心中发急,猛然见到嚎呼酣战的刘云威,于是发起了狠来,召集了三十名包括马甲和数名拨什库组成的重甲铁骑,冲向了刘云威。

而刘云威此时正带着十名亲卫冲在阵前搏杀,手中的点钢枪一连刺杀八人,周围的建奴仿佛见到杀神一般,竟然不敢上前挑战。

正在此时岳托杀到,指挥三十名重甲将刘云威连同十名亲卫围了起来。

刘云威顿感压力大增,左支右挡,手臂和大腿等处接连负伤。一个不留神,战马被一枪刺中扑倒在地,刘云威跌落马下,而身后的亲卫也已经阵亡六名。

“明军主将落马啦!趁机杀了他!”岳托兴奋地叫道。

刘云威落地后翻身而起挺枪而立,双目赤红大吼一声:“有马没马,爷们照打!杀!”

刘云威挺枪冲刺,同时左右闪挡,犹如鬼魅一般游走在建奴铁骑周围。此时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战马都是在小跑,速度并不快。刘云威几个闪身一连击杀九名建奴重甲,又一个马甲刺来的长枪被刘云威一把接住,顺势将那马甲拉下了战马。可怜那马甲人高马大的,却像孩童一般被刘云威掰断了脖子。

刘云威翻身骑上马甲的战马,转眼间便孤身一人杀到了岳托眼前。岳托倒也硬气,策马挺枪迎了上来,两人战在一了起。

刘云威看见刺向自己的虎枪毫不躲闪,手中的点钢枪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了岳托。岳托心中大骇,尖叫了一声,手中的虎枪猛地磕向了刺来的钢枪,谁知竟是没有磕动,寒气逼人的长枪依旧笔直的刺向了自己!

“啊!”岳托猛地一闪身,整个人往右边一倒,堪堪闪了过去,手中的虎枪却早已掉落马下,连避雷针似的头盔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谁料随后策马过来的刘云威右手一抄,一把抓住了岳托的铠甲,将其夹在腋下就这样生擒了过去。

周围的建奴无不大骇,自己的主将竟然在这明军主将手下过不了一合。

刘云威见周围的建奴被镇住而纷纷后退,突然大吼一声:“啊!”用右手将岳托单手举过头顶,吓得岳托大叫了起来,手脚并用的胡乱挥动。

“夷狄鞑掳,犯汉者死!”刘云威虎目怒瞪,说完左手的点钢枪一下便刺进了岳托的胸口,滚烫的鲜血浇了刘云威满头满脸,好似用鲜血洗了个澡一般。

周围的建奴看着刘云威犹如见鬼一般,纷纷大叫着后退,加上主将就在自己眼前被杀,建奴士气立时崩溃了。

此时,温破虏也率部杀到,汇合了刘云威部亲卫铁骑内外夹击,建奴登时大败。见建奴已经四散而逃,刘云威命温破虏率部趁势掩杀建奴残兵,自己则一刀将岳托的尸体枭首,提着岳托的首级率亲卫铁骑杀向了步兵战场。

数百亲卫铁骑从三千建奴的背面发起猛攻,刘云威更是一手握枪、一手提着岳托首级冲锋在前。见到主将已死,建奴军心大乱,阿昌阿更是肝胆俱裂,带着心腹手下直接溃逃了。

吴兴见状趁势反击,高声喝道:“进!”随着号令,灭虏阵向前推进,数十名战士手持斩马长刀如墙一般推进,两米长刀不断上下劈砍,所遇建奴人马俱裂!

赵开山、李天昊同样率部冲出车阵反击,两翼的明军将士纷纷冲出车阵,追杀逃命的建奴溃兵。

五千建奴大军彻底崩溃了,溃兵逃得漫山遍野。刘云威下令各把总分头追击,以十里为限。众将士纷纷追亡逐北,杀得好不痛快。

此次血战,汉威营以三千之众一举击溃建奴两红旗大军五千人,共斩首三千九百三十三级(几乎一半首级都是在追击的时候斩获的),加上之前遭遇战斩首的二百余级、收复马跟单堡之战斩首的二百余级,一共斩首建奴四千三、四百级。缴获战马两千四百余匹,铠甲六千四百余副(建奴马甲等战兵普遍都是身披双甲),阵斩建奴大贝勒代善之子台吉岳托,重创建奴正红旗、镶红旗。经此一役,建奴两红旗已被打残。

此战中,汉威营将士共有八百余人殉国,剩下的将士人人带伤。刘云威下令各部快速打扫战场,收拾好缴获、首级后,全军于次日清晨迅速后撤到奉集堡休整。

在奉集堡休整了两日后,刘云威见已经达到了重创建奴的目的于是决定撤回辽阳。

在此之前,刘云威已经将捷报送往辽阳。在收到捷报后,刘挺大喜,连忙向朝廷报捷。马根单堡大捷的喜讯,一扫自努尔哈赤起事以来,抚顺失守、总兵殉国的阴霾,重振了辽东抗金的士气。

两日后,刘云威率汉威营回到了辽阳。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六节血战之后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六节 血战之后

阿昌阿逃离马根单堡战场后一路收拢败兵,等赶到东州堡时竟也收拢了八百余人。由于担心明军追击,阿昌阿不敢在东州堡停留,一路向北狂奔回了抚顺城,一行人马丢盔卸甲、垂头丧气好不狼狈,与数日之前气势汹汹南下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回到抚顺城后,阿昌阿见到了代善。

看着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神色惊慌的阿昌阿,代善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似乎都在晃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代善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沉声说道:“说吧,什么情况?”

阿昌阿痛哭流涕,不知道如何说,就跪在那里没有一句言语。

“说!到底怎么回事!岳托自己不敢回来,就让你这奴才回来敷衍了事吗!”

“贝勒爷!岳托台吉他、他、他殉国了!”

“什么!”代善又是一阵头晕,双目似乎出现了短暂的黑影。

极力的控制了下情绪之后,代善问道:“战况如何,你给本贝勒详细的说!”

阿昌阿颤颤巍巍的将与明军的战况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代善仔细的听着,当听到明军敢于出城野战时有些吃惊,但想到刘挺是明国勇将,其部下这点勇气还是有的;又听到明军步卒竟挡住了三千勇士的猛攻,其阵势巍然不动,代善有些动容了,但想到也许内中有刘挺南征北战的老底子,况且汉人擅长步战,也不算太过;后来听到明军两部骑兵主动出击,以千人之众击溃岳托两千勇士时,代善猛地站了起来,惊叫道:“明军竟如此骁勇!”

顿了顿,代善又问道:“那岳托是怎么战死的?”

“奴才听败兵说,台吉亲自引兵与明军主将对冲,遭遇明军主将,只一合就被其生擒过去。明军主将当着两千勇士的面将台吉杀害了。”

代善愤怒的吼道:“周围的勇士呢!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救!”

“据说这个明将悍勇异常。。。。。。”

“废物!”代善抄起茶杯砸向了过去,阿昌阿不敢躲闪,被砸的头破血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代善此时对于岳托的死还不至于过度悲伤,反而对损失的兵力感到十分的肉痛,愤恨的吼道:“岳托这个废物,计划好好的一场仗,竟被打成了这样,无能!葬送了我两红旗将近五千将士,我如何向大汗交代!”

突然,代善突然想起一事,狠狠地说道:“这支明军战力竟如此出众!主将是谁?”

阿昌阿说道:“将旗是个刘字,其部旗号为汉威营,据斥候来报,明军主将就是那刘挺的孙子刘云威。”

“又是他!”代善恶狠狠的说道:“迟早有一天,本贝勒要血洗辽阳,以解心头之恨!”

阿昌阿哭着说道:“贝勒爷,奴才真的是尽力了。台吉殉国后,明军骑兵从背后夹击,奴才实在是无力回天了。”

代善盯着阿昌阿看着,过了一会,幽幽的说道:“战败之罪,你不受着,难道让本贝勒受着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贝勒爷饶命啊!给奴才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阿昌阿“咚”“咚”的磕着头,不断地哭喊着。

代善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话,你去跟我的儿子、岳托台吉去说吧。来人!拉下去!”

处理完阿昌阿后,代善便带着其首级求见努尔哈赤。

见到努尔哈赤后,代善立刻跪下磕头、痛哭流涕,将马根单堡之战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当然,岳托战死导致三千步战勇士被夹击这段被隐去了。代善说成阿昌阿临阵畏敌,导致战败,将罪责推给了阿昌阿。

努尔哈赤听完后也是吃惊不小,虽说原本就知道刘挺部战力强劲,却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这支三千人的明军,其战力竟凌驾于五千两红旗勇士之上!

一旁的皇太极、阿敏等人同样是吃惊不小,明国在这辽东还有如此强军?怎么可能?

“刘云威?明国又现良将了。”努尔哈赤阴沉着脸,说道:“大贝勒,此前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仗打成了这样,你说怎么办?”

“回汗阿玛,儿臣已经将阿昌阿斩首示众,所部败兵也都圈禁为奴。。。。。。”

“你呢!数千勇士命丧疆场,你这个两红旗旗主难道没有责任吗?”

“儿臣知罪,请大汗责罚。”代善见努尔哈赤动了怒,连忙请罪。

“大贝勒,你太让朕失望了!”

代善听后面无血色,皇太极却是心中暗喜。

“你们记住,刘挺祖孙是我大金的头号强敌,将来必须寻机将其歼灭,不惜代价!”

“遵旨!”众人应道。

努尔哈赤看着痛哭流涕的代善,说道:“大贝勒代善,治军不严、调遣不力,以至于丧师战败,堕我大金国威,夺正红旗、镶红旗各两牛录,划归两黄旗,以示惩戒!”

“儿臣谢汗阿玛责罚,今后必定尽心竭力为汗阿玛分忧、为大金效力!”

见处理完代善,皇太极说道:“汗阿玛,那辽阳的明军怎么办?咱们是否调转兵锋,去辽阳走走?”

努尔哈赤想了想,说道:“算了,明国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现在去攻打辽阳这样有精兵强将固守的坚城实为不智之举。对刘挺部先不予理睬,尽快扫清抚顺周边堡垒,稳固现有战果,待打下清河后再去理会。”

“嗻!”

就在代善被责罚的同时,辽阳。

汉威营回到辽阳的那一刻,整个辽阳城沸腾了,无数的百姓涌上了街头,争相观看那一车车的建奴首级,都想看一看血战鞑掳的汉家勇士!

刘云威骑在战马上,看着兴高采烈、欢呼不已的百姓,对陆英说道:“自从野猪皮起事以来,辽东的百姓压抑的太久了。”

“是啊,这下民心士气可是要高涨了。”

汉威营将士夸功游街到知府衙门后,知府王浩领着全城主要文官在门口祝贺,并筹集了大量的酒肉钱帛来劳军。刘云威应酬了好一番才脱身,继续游街到了总兵府。

刘云威命人将建奴首级在总兵府门前摆成京观,示众三日以供百姓观看。

这时,刘挺和李维瀚闻讯从总兵府中出来,一眼就见到了堆叠在地上的四千三百余颗建奴首级。二人兴奋不已,刘挺更是大笑的说道:“好!云威不愧是我刘家的麒麟虎子!此战之后,看建奴还敢小看我大明!”

李维瀚更是喜笑颜开,说道:“刘千总真是当世虎将!当世虎将啊!”

“祖父、李大人。”刘云威上前行礼道。

刘挺笑眯眯的看着刘云威,说道:“云威,这一仗打的好啊,大涨我国人士气。”

“都是将士用命的结果。”

“恩。给朝廷的捷报已经送出去了,估计兵部很快就会派人来核验军功,之后嘉奖就会下来。以这一战的军功,刘千总升个游击绝不在话下。”李维瀚说道。

“只要能杀鞑子,升个什么官无所谓。”

“哈哈,好,将众将士安顿好,老夫已经命人杀猪宰羊、摆酒设宴,好好犒劳众将士!”

数天之后,马根单堡大捷的奏折送到了万历帝的桌前。看着捷报,万历帝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刘云威?是一员虎将!刘挺老将军不简单啊,竟有如此悍勇的孙子。”

万历帝问道:“此次大捷的封赏兵部有结果了吗?”

兵部尚书黄嘉善说道:“启禀陛下,兵部几天前已经派人前往辽东核查军功。如情况属实的话,辽东副总兵(即辽阳总兵)刘挺部下千总刘云威当依军功升两级,任参将,所部将官俱升两级。”

“恩。”万历帝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此次大捷一扫之前抚顺失守、一镇总兵战死的颓势,理应从重嘉奖。

方从哲听完稍微想了一下,说道:“启禀陛下,臣有奏议。”

万历帝看了一眼方从哲,心中有一丝不悦,说道:“方阁老有何事?”

“陛下,臣以为,刘云威部血战建奴,劳苦功高,升任参将并不为过。但是臣听闻其年方二十,虽说战功彪炳,但是年纪尚幼,贸然升迁过快的话恐怕难以服众,还是先升一级担任游击将军为好。”

“陛下,赏功罚过本是朝廷法度,岂能因年纪大小而有所更改?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冷落了边关将士的报国之心?” 黄嘉善在一旁争论道。

“陛下,黄尚书所言确实在理,但老臣也是一片爱护良将之心啊。年幼而位居高位,恐有人嫉妒、遭人排挤啊。”

“方阁老,军中之事有所不同。行伍之中是以战功为尊,而不是按照年纪论资排辈的。刘云威战功彪炳,理应升任参将之职,又怎会有人嫉妒?”

“军中、朝中其理亦然,我也是。。。。。。”

“好了!”万历帝见方从哲二人相互争执了起来,心中烦不胜烦,心中愤恨的想着:“这些文官只知道相互争执,实在是可恶!”

“传旨,辽东镇千总刘云威作战勇猛、忠心报国,率所部兵马血战建奴大军,收复马根单堡,痛歼建奴四千三百余级,战功彪炳。”

万历帝想了想,继续说道:“升任刘云威为辽东镇游击将军,听闻其所部兵马人称汉威营,故今以其名赐为营号,赐刘云威铠甲一副,良驹一匹,白银一百两,绸缎二十匹。兵部尽快下文。”

方从哲与黄嘉善对视一眼,说道:“遵旨。”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七节战清河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辽东惊变

第三章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七节战清河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七月初,辽阳总兵府。

这天一大早,刘铤将刘云威叫到书房,将一份兵部行文递给了刘云威,说道:“朝廷的封赏下来了:给了你一个游击将军,赐营号、赐战甲、马匹。从今以后,你的汉威营就是御赐营号的战兵营了。”

“太好了!现如今,能够得到陛下御赐营号的营伍也就我汉威营一家了吧?营中的那帮小子还不得高兴疯了!以后出去都得耀武扬威的,哈哈。”刘云威兴奋地大叫着。

“好?一战斩首建奴四千余级啊!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大捷了?自从三大征以后,国朝就几乎没有斩首千级以上的胜仗了。朝廷只给升了一级?这是对将士们的羞辱!”刘铤越说越生气。

“祖父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毕竟赐营号这种事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尚可,尚可。”

“哼!”刘铤见刘云威正在兴头上,便不再说什么,坐在椅子上自顾喝茶。

刘云威见刘铤不再发牢骚,便开始琢磨着朝廷赏赐的财物怎么用,是不是像那些名将那样分给营中的将士们?

这时,刘钊突然推门而进,手中拿着一封红封急信。刘云威见父亲火急火燎的样子,难得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了,一颗心急速沉了下来。出大事了!在祖父面前,父亲可从来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

“父亲,急报!”说着,刘钊将手中的急信交给了刘铤。

趁着刘铤看信的功夫,刘云威向父亲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自上月开始,建奴分兵攻取抚顺城周边城堡,各地守军全部败退,大小三百余屯堡被毁。五月初,建奴再次集结大军,分兵攻城略地。目前,建奴又连克抚安、花豹冲、三岔儿等大小十一座屯堡。到目前为止,沈阳以东、以北已经尽皆落入建奴之手。”

刘云威说道:“这些咱们不是都知道吗?马跟单堡大捷后,建奴不是安生下来了吗?”

刘钊瞪了一眼刘云威,说道:“我还没说完,昨日袁明轩得到了急报,建奴又以重兵猛攻雅鹘关。”

“什么!”刘云威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刘铤看完急信,自言自语的说道:“建奴两红旗已遭重创,按理说应该蛰伏养伤才对,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起战端?”

“我也是不得其解,难道说建奴通过什么方式迅速恢复了元气?”刘钊说道。

“野女真!”刘云威猛然惊呼道:“我从建奴俘虏口中得知,努尔哈赤会在奴儿干都司的深山老林中,抓捕其它胡族人口,用于当做炮灰使用,建奴称这些人为野女真,或是披甲人。”

刘铤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是说,马跟单堡大捷的战果要大打折扣了。钊儿,再次上书朝廷,催促援兵!”

“好的,我这就去。”

“不好!”刘云威猛然惊呼道。

刘铤与刘钊同时问道:“什么!?”

刘云威快步走向书桌,取出了辽东地图,对二人说道:“祖父、父亲,你们看,建奴如果攻下了雅鹘关,下一步野猪皮会打哪里?”

刘铤与刘钊顺着刘云威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时惊呼道:“清河城!”

刘云威咬牙切齿的说道:“建奴最终目的是要攻打清河城,打下了清河,便能以抚顺城为中心,从南北方向合围沈阳!”

刘铤说道:“必须驰援雅鹘关!”

“祖父我去!”刘云威请战道。

“汉威营刚刚经历大战,不可连续作战。我派你祖天定叔叔去。”

正说着,袁明轩也是火急火燎的进了屋,说道:“老将军,刚刚得到的急报:雅鹘关已经失守!就在昨日,建奴包围了清河城!”

清河城。

副将邹储贤站在城头观察着正在准备进攻的建奴大军,心中十分绝望。

就在昨日,建奴两万大军攻破了雅鹘关,并且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突进到清河城下,自己连同城内的万余守军措不及防,没有做任何准备就被建奴包围在了城内。

邹储贤以为虽然没有提前准备,但凭借着清河坚固的城防,城中还有万余守军,抵御只有己方两倍兵力的建奴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昨天的激战彻底打破了邹储贤的幻想,只不到一天的激战明军的伤亡便超过了三千人,建奴甚至数次登上了城墙。要不是邹储贤在前督战,率领部下拼死抵抗,只怕清河城在昨天就失守了。

激昂的战鼓猛然响起,邹储贤急切的望向城外,建奴大军已经整队完毕,数千正蓝旗建奴推着盾车做为掩护,架着云梯冲了上来。同时,其余三面城墙也传来了消息,建奴镶白旗、正红旗、正白旗也分别向其余三面发起了进攻。

“四面齐攻?建奴发疯了吗?难道野猪皮想要今日就攻下清河城?”来不及多想,邹储贤高声叫道:“弗朗吉准备!放!”

随着一阵巨响,伴随着一团团黑烟,数十团火球射向了建奴大军。

只见炮弹纷纷击中建奴推着的盾车,但是炮弹大部分都被拦了下来,只有个别的炮弹或是飞过了盾车之间的缝隙,砸进了建奴密集的队列之中;或是击破了盾车砸进后面的人群之中。只见炮弹所过之处皆是残肢断臂,一条条被滚热炮弹犁过的血肉胡同呈现了出来。

邹储贤见炮击的效果没有想象之中的好,焦急的大叫道:“快点装弹!弓箭手准备!”

火炮装填的间隙,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落下,但是建奴士兵纷纷举起盾牌防护,同样收效不大。

攻城的建奴大军举着盾牌、推着盾车快速地靠近了城墙,建奴阵中的包衣、跟役飞快的架起云梯,弓箭手拼命的向城墙上放箭压制城头的明军。

“云梯!准备接战!准备接战!”邹储贤大叫道,一把拔出了腰刀,准备厮杀。

建奴士兵在付出些许伤亡后开始爬上云梯,城墙上的明军纷纷抛下滚木雷石,第一波抢攻城墙的建奴士兵竟然纷纷将盾牌丢掉,冒着石矢顺着云梯强攻登城。

率先登城的建奴都是身披双层重甲的死兵,这些死兵全都悍不畏死,只要没死就绝不回头,纷纷嚎叫着杀戮着周围的明军,明军逐渐抵挡不住,战线不断地后撤。

建奴死兵趁机占据垛口,掩护后续建奴士兵登城。不一会失守的垛口越来越多,城墙之上的建奴也越来越多,明军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见建奴士兵如此凶悍,守城的明军皆是胆寒,一些胆气稍逊的士兵甚至开始后退准备逃跑了。邹储贤见状大骇,城墙失守的话,那清河基本就算失守了,自己手下的这些兵丁是什么样子?据城而守还好,与如狼似虎的建奴进行巷战?开玩笑!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后退者立斩!”

邹储贤一边与一名建奴对拼,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但无济于事,随着越来越多的明军将士倒在了建奴的刀下,明军的军心进一步动摇着,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突然,城南传来阵阵欢呼声,邹储贤一刀砍死了一个对战的建奴,隐约听着,下意识的以为战局或是出现了什么转机。突然明军“哄”的一声就溃散了,纷纷四散逃窜。

事发突然,邹储贤还在呆呆的看着溃逃的部下,就觉得肩膀一痛,猛然回头见一把砍刀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邹储贤连忙往旁边一转,堪堪躲过了砍过来的第二刀,艰难的挥刀抵挡着,受伤的肩膀鲜血淋淋。

“他娘的出了什么事!”邹储贤狼狈的大喊着。

“将军大事不好了,南墙失守了!建奴已经杀进城了!”

“什么!”

邹储贤又击杀了两名建奴后快速退后,脑海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名建奴将领杀了过来,手中一把挑刀横扫了过来。邹储贤大惊失色,急忙驾刀抵挡。只听“铛!”的一声,邹储贤连退数步,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低头一看,只见双手的虎口竟然全都崩裂了,鲜血淋漓,邹储贤心中大骇。

“你能挡住本贝勒这一刀,也算是条汉子了。”阿敏冷冷地说道。

说完,阿敏再次挥刀杀了过来。邹储贤自知必死,也是举刀迎上,想要临死拉个垫背的。

阿敏见状也不吃惊,一刀自上而下砍了下去。邹储贤也不抵挡,同样一刀砍了过去。

阿敏冷笑着,猛然一侧身闪过砍过来的腰刀,自己手中的挑刀瞬间划破了邹储贤的脖子。

“哼!不自量力!”说完,阿敏不再理会倒在血泊之中抽搐不止的邹储贤,指挥部下向城内杀去。

清河城陷入了血海之中,杀入城内的建奴大军肆意屠杀着城内的明军以及百姓。溃散的明军、惊慌逃命的百姓、壕无人性的建奴,交织在一起,将清河描绘成了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色。

及至正午,城中的杀喊声平息了下来,清河失守。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八节惊闻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八节惊闻

在接到清河告急的消息后,刘铤当机立断立即下令游击将军祖天定率领所部兵集结马,前往清河城驰援。同时,刘挺准备召集徐九思等麾下部将布置辽阳防务。

刘云威在一旁说道:“祖父,此次建奴攻打清河志在必得,其兵力肯定十分雄厚,光是祖伯父一营人马恐怕兵力不足啊。”

“调集其它营伍时间太长,我怕清河守军坚持不了多久,先让你祖伯父出发,好让清河守军看到希望,多坚持一段时间,咱们也好再加派援军。”

“只怕分批派出援兵,会被建奴各个击破啊。”

刘铤想了想,说道:“是我心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刘云威抱拳说道:“我汉威营刚刚回来,不用重新集结,现在就可以再次出发。我和祖伯父同去吧。”

刘铤思考了一下,说道:“好吧,你要多加小心。”

游击将军祖天定接到刘挺的将令后,马上集结麾下兵马。临近中午,祖天定所部开出了辽阳北门。只见,刘云威与汉威营全体将士早已列阵北门外等候多时了。

“云威,你手下的行伍果然精锐,咱们同时接到老将军的出征将令,你的汉威营这么快就集结完毕了,比你祖伯父手下的那些丘八可强多了。”祖天定笑了笑,说道。

刘云威上前行礼,说道:“祖伯父过谦了,我汉威营只是距离北门较近罢了。”

祖天定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咱们出发吧,时间不等人啊。”

“全凭祖伯父做主。”

于是,刘云威与祖天定一同出发,二人合兵一处朝着清河城一路急行。

刘云威手下的汉威营训练有素,虽说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但是将士们精神依旧,没有丝毫的颓势。此时听说又要与建奴血战,全营将士都非常激动,士气十分的高涨。两千余名战士(马跟单堡一战伤亡了八百余人)全副武装一路强行军下来,依旧是阵型不乱。

祖天定所部营伍虽说比不上刘云威的汉威营,但也算是明军中的精锐之军,五千人的营伍一路走下来同样能够保持着基本阵型,只是阵势有些走形。

祖天定看着刘云威手下的将士,赞叹道:“云威,你手下将士可尽是好兵啊!”

“祖伯父过奖了,您麾下也尽是虎贲之兵啊。”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几名夜不收从前方飞奔而来,刺眼的红旗被高高举起。

“清河急报!清河急报!”

刘云威和祖天定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刘云威一把接过急报,与祖天定一同打开观看,果然!

“奴酋努尔哈赤率建奴数旗兵马合计两万余奴兵,自昨日起突然包围清河城,清河守军措不及防。双方激战至今日正午,清河城南墙、北墙先后失守,守军瞬间崩溃,随后建奴大军攻进城中。守城官军自副将邹储贤以下全部战死,城中百姓被掳掠一空,清河城内大火冲天,两里之外都能见到。”

祖天定看完大怒不已:“一万多守军凭借坚城只坚守了两天不到!这打的什么仗!都是废物!城中的火炮是干什么吃的,城中就是一万多只猪鞑子一天多也抓不完啊!”

刘云威脸色阴沉,同样没想到清河守军败的这样快,完全措手不及。

“祖伯父,现在清河已然失守,咱们再去清河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总不能没有任何的准备就去攻城吧?我看咱们还是先回辽阳,从长计议。”

祖天定气呼呼的说道:“咱们是援兵!未曾交战,怎能半路而回?”

刘云威劝道:“现在清河有两万建奴据城以待,凭着咱们两营数千兵马能夺回清河吗?要是咱们交战失利,那辽阳的防务怎么办?”

祖天定冷静了下来,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刘云威继续说道:“再者说,现在辽东能战的官军就只剩咱们辽阳这几支营伍了,咱们一定要保存实力,不能鲁莽行事!”

祖天定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马鞭猛的甩了甩,说道:“好吧,咱们先回辽阳再说。”

刘云威与祖天定率军回到辽阳已经是入夜时分了,二人安顿好营伍,立即赶到总兵府向刘挺汇报情况。

刘挺听到清河已经失守,也是吃了一惊,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走动着,眉头紧皱。

“目前建奴大部还在清河吗?”刘挺沉声问道。

刘云威回答道:“是的。我和祖伯父在回来的路上接到夜不收打探的最新消息,建奴分出了一部分兵马押送城中百姓返回了赫图阿拉,其余大部分主力还在清河。”

祖天定在一旁点了点头,说道:“总镇,现在咱们怎么办?”

刘挺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能怎么办?朝廷的援兵再不到的话,估计建奴就要打沈阳、打辽阳了。咱们只能保存实力,静观待变了。”

刘云威和祖天定听后,都是一脸的不忿、满心的不甘。但现实形势如此,却又无可奈何。

顿了顿,刘铤又说道:“云威,你将清河陷落的详细情况写成奏本,以总兵府的名义上奏朝廷,请求朝廷火速加派援兵赴辽。驰援辽东这么重大的事情,朝廷竟然一拖再拖,简直不可理喻!”

刘云威说道:“我马上就办。”

刘铤又说道:“此外,从今日起辽阳开始全城戒备!各营战兵集结待命,加紧储备粮草、军械,以及守城器具。再派人告诉袁明轩,给老夫将建奴动向盯紧了!”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七月中旬,京师。

万历帝连续收到了辽阳发来的两份急报:努尔哈赤再起两万大军来犯,清河城仅仅两日便陷于敌手。此战死了一名副将,上万官军殉国。由于清河陷落的太快,辽阳派出的援兵未能及时赶到。

看完这份急报,万历帝恼怒不已,辽东局势进一步失控,已经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了。

同时,万历帝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建奴已经不是一般的部落边患了,甚至已经不是蒙古诸部那样级别的威胁了。其首领锐意进取、用兵迅猛、志向不小。更让人忧虑的是,建奴不是像蒙古那样犯边抢些财货就跑,而是注重掳掠人口增强国力,占据要点扼守要害,攻占城池扩展地盘,这是要学辽金故事啊!”

“辽东之事不能再拖延了!”万历帝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即召集内阁首辅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和户部尚书李汝华进宫商议援救辽东、讨伐建奴之事。

三人到齐之后,万历帝将急报交给几人传看。

看完之后,三人都是震惊不已,由于事关重大,一时间都没有贸然说话,只是相互看了看,便默不作声了。

“诸位都是国朝的栋梁,如今遇事不言、临机不断,是何道理?”万历帝脸色不善的说道。

黄嘉善和李汝华听到万历帝已经是恼怒了,便都看向了首辅方从哲,那意思是你这个首辅不先说话,难道还让我们出这个头吗?

方从哲无奈,只得说道:“陛下,建奴先占抚顺,再占清河,实属恶行滔天,朝廷必须要出兵讨伐,以扬我国朝之威严。”

“臣附议。”

“臣附议。”

黄嘉善和李汝华二人连忙说道。

万历帝面无表情的坐在卧榻上,心中的愤怒已经积累到了极点,“朝中之臣只知空谈!”

三人见万历帝不说话,也都不再言语。

辽东之事已经呈现失控之像了,所谓言多必失,此时决不能多说多议,以免惹祸上身。

过了好一会,万历帝看了方从哲三人一眼,说道:“传旨,辽东巡抚李维翰仓促出兵,救援抚顺不力,以至辽东镇总兵官以下两万将士殉国、抚顺城陷于鞑虏之手。立即革职为民,交由三法司会审议罪!”

“陛下。。。。。。!”方从哲惊呼一声,紧接着便看见了万历帝愤怒的目光,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万历帝冷冷地说道:“辽东的武人用性命报效了国家,你们这些文人呢!像李维翰那样不能为国分忧之人,朕要他何用!”

方从哲三人闻言急忙跪在地上,说道:“臣愿为陛下分忧,为国朝尽忠!”

“辽东之事如何处理!”

方从哲说道:“臣建议召开朝会,讨论辽东之事。”

“用不着!”万历帝心想:“在朝会上商讨如此重大、急迫的要事,短时间肯定商讨不出结果,等商议出结果建奴的大军都要打到北京城了!”

“你们三人拟出个章程交给朕审阅,确认可行之后直接交由内阁办理!”

“是。”三人说道。

万历帝说道:“你们给朕记住,朕要的最终结果,是扫平建奴,收复丢失的城池、土地!你们就以此为纲,给朕商讨出个结果来!”、

说完,万历帝便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了。临走前,万历帝说道:“朕会安排宫女给诸位送来饭食的,你们什么时候商讨完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吧。”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九节决议反击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九节决议反击

万历帝离开后,方从哲、黄嘉善、李汝华三人面面相觑,但只是互相瞪眼,谁也不肯牵头商议平辽方略。

最后,方从哲见黄嘉善和李汝华都是一言不发,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和善的说道:“依老夫看,咱们也不要讨论什么了。这辽东之事啊,说到底就是兵事,平辽、平辽嘛,说白了就是打仗,所以理应要由黄尚书来主持了。黄尚书放心,老夫身为内阁首辅,自会鼎力相助,各方各面、百官衙门,我亲自去协调,全都以你兵部为主。”

“是,是,是,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户部尚书李汝华坐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有些幸灾乐祸的附和道:“方阁老说的在理,我也以为如此最好。”

黄嘉善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汝华,对方从哲说道:“方阁老言重了。内阁六部怎能以兵部为主?辽东之事虽是兵事,但更是国事,理应由方阁老领头主持方略,我兵部自当效力。”

“黄尚书的话也是在理。”李如华老神在在的说道。

方从哲给黄嘉善顶了一下有些气闷,但也不好反驳,此时见李如华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便说道:“李尚书,敢问大军开赴辽东的开支,户部可能备齐?”

李如华说道:“回方阁老,我户部可是年年亏空啊,哪里还有钱?”

虽说黄嘉善一直与方从哲互相推脱责任,但是一听李如华说户部没钱,立刻就窜了起来,叫道:“李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军开赴辽东对战建奴,这可是国战!你懂不懂?这是自本朝三大征以来,最大的一次征讨!你居然说没钱?你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跟鞑虏拼命?你要让将士们穿着单衣去辽东的冰天雪地作战?你李大人倒地居心何在!”

李如华被黄嘉善一吼,顿时站了起来,仿佛一只雄鸡遇到敌手一般,昂首挺胸的说道:“黄尚书,你以为我户部是财神爷吗?如今各省天灾不断,一些受灾较重的州府甚至出现了民变!到处都要跟我户部要钱,各省派到京师要钱的官员都到家里去堵我了,我能怎样!数万乃至十数万的援军千里开赴辽东,你知道需要多少银子的军饷?多少粮草?需要征调多少民夫?现在户部根本就负担不起!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去抢吗?”

黄嘉善反驳道:“难道就因为你户部的一句没钱,赴辽之事就要泡汤了?朝廷就要坐视辽东一步一步沦陷于建奴之手?你李尚书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好像黄尚书才是兵部尚书吧?这兵事上的责任,应该是你黄尚书担着,可找不到我户部。”

“你!”黄嘉善被气得浑身发颤,脸色由白转青,指着李如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从哲见二人争执了起来,开始还坐在一边看戏,看着看着见二人动了真火,便出来当和事老,说道:“二位大人不要动怒嘛,都是为国操劳,何必呢?”

“哼!”黄嘉善见方从哲打圆场,便气呼呼地坐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李如华也坐了下来,仿佛一只战胜了的公鸡一般洋洋自得,一会儿又恢复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方从哲看了看窗外,见时辰也不早了,想了想说道:“二位,我看不如这样吧:黄尚书合计一下如若驰援辽东的话,从哪些省份调兵?调多少兵马合适?李尚书就根据黄尚书提出的方案,核算一下需要多少钱粮。老夫再将二位的方案整合一下,呈报给陛下如何?”

“方阁老,那钱呢?钱从哪来?”李如华立即问道。

方从哲呵呵一笑,说道:“万事有陛下呢,陛下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黄嘉善和李如华对视一眼,心中暗道:“踢来踢去,最后将难题踢给陛下,你够狠!”

深夜时分,三人草草整理了一份平辽方略后,一齐求见万历帝。

被召见后,方从哲首先说道:“陛下,臣与二位尚书经过商议,定下了“务期歼灭,以奠封疆”的总体战略,决议从朝中派遣一位重臣出任辽东经略主持辽东防务,并从各省调集精锐营伍开赴辽东,汇合了辽东的本地兵马之后,以赫图阿拉为目标主动向建奴发起进攻,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肃清建奴这股祸患。”

说完,方从哲将三人草拟的方略交给万历帝。

万历帝仔细看了一遍,将手中的方略晃了晃,冷冷的说道:“总体方略尚可,只是由谁出任辽东经略?从何处调兵?粮饷从何而来?方略中都没有写明,你们是要朕来解决吗?”

“臣不敢。”三人急忙说道。

方从哲抢先一步说道:“陛下,由于时间较紧,臣等来不及详细列举。所以兵力问题由黄尚书直接向陛下奏报,粮饷问题由李尚书直接向陛下说明。”

“你这首辅当的倒也清闲!”万历帝没好气的说道。

方从哲讪讪的没有说话。

黄嘉善和李如华没想到方从哲会这么说,当面被坑了一下,都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黄嘉善相对好回答一些,便抢先说道:“陛下,建奴不同于一般的贼匪、边患,其部兵力雄厚、战力不俗,其酋志向不小、意在全辽,故此朝廷决不可掉以轻心,当以猛虎扑兔之势、集结重兵将其扫平。臣以为,应当从川、甘、浙、闽等省抽调精锐战兵增援辽东,此外还可通知朝鲜、叶赫出兵策应。如此集结十万大军,定能大破建奴,平定辽东。”

“嗯,很好。黄尚书还是有些想法的。”万历帝说道:“李尚书,十万大军赴辽需要多少粮饷?户部需要多长时间筹措所需粮饷?”

“启禀陛下,臣以为至少需要白银两百万两左右。但是户部每年的进项一直在减少,而开支则不断增多,如今已经是入不敷出、不堪重负了,臣实在。。。。。。”

“够了!”万历帝忍无可忍,吼道:“朕是问你多久能筹集到粮饷,而不是问你有没有!你听懂没有!”

“臣,筹措不齐!”李如华见万历帝动了真火,索性跪倒在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万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如华,气的眼皮直跳,说道:“朕要你这户部有何用!”

方从哲见状,也是说道:“陛下,这两百万两的饷银,李尚书确实不太好筹措。臣以为,既然户部财力不支,那可多方筹措:目前太仓、太仆、工部共可筹措白银五十万两,此外还请陛下发内帑筹措五十万两,由此共成百万,以充援兵之费。但百万之银也只够援军开到辽东,防御可以、进攻不行。要主动进攻建奴还需再筹措百万两,尚勉强能充援兵之费。然而户部确实是无力筹措了,旦夕之间无银给军啊。”

万历帝怒喝道:“那朕的儿郎们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方从哲说道:“陛下息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依臣看来,十万大军千里赴辽所需的粮饷岂是少数?短时间内户部筹措不及,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依着方阁老的意思该如何办理?”万历帝忍住火气说道。

“臣以为,可在各省加派饷银,用于填补大军赴辽之用。”

“近年来各地天灾不断,百姓已经是困苦不堪,再加赋税的话,造成民变怎么办?”万历帝问道。

李如华听到方从哲建议加派,立刻来了精神,直接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这剩余的一百万两看似数额巨大,但是各省、各州、府、县都要一层层的分摊下去,到最后分摊到百姓头上的饷银实际上并不算多,百姓是能够接受的。”

其实李如华的话咋一听还是有些道理的,但是仔细一想就会想到一个问题:加派的饷银一层层分摊下去之后,各地的官员会过许多手,肯定会存在贪赃枉法之事。贪官们都会将自己贪污的金额加到加派里再一起向百姓征收,以此来中饱私囊。所以,加派分摊下去之后,摊到百姓头上的数额只会越来越多,负担越来越重。

黄嘉善久在官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也只是张了张嘴,最后终是没有说话,毕竟不向百姓加派的话,将士们的粮饷从何而来?如何击败辽东的建奴?只能先苦一苦百姓了。

万历帝不置可否,依靠在卧榻上闭目想着什么,许久没有说话。

方从哲说道:“陛下,加派之事也是迫不得已、事急从权,只能先苦一苦天下的百姓了。待到辽东平定,陛下可以再减免赋税嘛。”

万历帝也是知道官吏敛财手段的,所以心中也是十分担忧加派会加重百姓负担,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但是辽东之事万万不可再拖延了,两害相较取其轻,只能暂时委屈一下百姓了。

想到这里,万历帝说道:“加派之事,准奏!”

“接下来,说说由谁出任辽东经略?”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十节 辽东经略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十节 辽东经略

万历帝对三人说道:“你们说说,谁可以胜任辽东经略一职?”

黄嘉善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心中盘算着:“这辽东战事非同寻常,胜了我这个兵部尚书自然水涨船高;要是来个万一败了,那我可要栽跟头的!所以,必须保证出任辽东经略的人知兵善战,最不济也要是我兵部的人,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黄嘉善说道:“陛下,臣以为这辽东经略一职不若就让辽东镇副总兵刘铤老将军出任为好。一则,刘老将军乃是当世虎将,战南蛮、挡缅甸、平宁夏、破倭奴所向睥睨,其部下更是将猛兵精,此前取得的长宁堡大捷、马跟单堡大捷都是刘老将军部下打的。有如此猛将指挥辽东战事,再辅以各省精锐援兵,则陛下可高枕无忧。再则,刘老将军一生战功卓著,论资历绝对足够担任辽东经略一职;这些年,刘老将军一直在辽东镇守,对辽东兵事以及地形风物十分熟悉,是出任辽东经略的最佳人选。”

万历帝听完也颇为心动,不住的点头,说道:“嗯,刘铤确实是一员虎将,由他出任辽东经略一职也不是不可。”

“陛下,臣有异议。”方从哲说道。

万历帝说道:“方阁老有何话说?”

方从哲说道:“陛下,刘铤老将军的能力臣还是肯定的。但是刘铤官职不过是一镇副总兵,而此次调动的各地援军中光是总兵就有数员,以副总兵任辽东经略统御数镇总兵,将帅之间必生间隙,于大战不利啊。”

万历帝一听也是有些犹豫。

黄嘉善见方从哲所言心生不满,说道:“陛下,方阁老所说其实并不难办。如今辽东总兵张承胤已经殉国,辽东总兵之职已经空缺出来,不如就升刘铤为辽东总兵,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方从哲笑了笑,说道:“那也是与其余总兵官职齐平啊。”

黄嘉善问道:“那方阁老有什么人选吗?”

“具体人选还没有,不过老夫以为当从朝中选出一位重臣出任辽东经略。如此,以文御武、以朝堂统各镇方可万无一失。”

黄嘉善说道:“那依着方阁老的意思,下官就再推荐一位:兵部侍郎李林斌。李林斌是我兵部侍郎,完全符合方阁老以文御武、以朝堂统各镇的主张;此外,李林并之前前往赫图阿拉宣旨,就曾力挫建奴气焰,大涨我国朝威风,可见其忠心为国可堪大任;再者,李林斌与辽东本地兵将相处融洽,出任辽东经略的话可以获得足够的人脉和支持。”

方从哲笑了笑,说道:“黄尚书,老夫问你,李林斌李侍郎可曾统兵打仗?可有统帅十万大军的经验?”

“这、自是没有的。”

“那就老夫认为不要考虑此人了。”

黄嘉善一时气闷,说道:“那方阁老到是说个人选出来,好让陛下早日安心啊。”

万历帝也是说道:“诸位再举荐些人选,好好议一下。”

而后方从哲和黄嘉善又各自举荐了几人,但是二人一直相互否定对方提出的人选;而李汝华也举荐了几人,但不是不知兵事,就是能力不够,君臣四人始终找不出一个合适人选。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出任辽东经略的人选还是没有商议出来。万历帝看着三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人选的样子,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喝道:“我堂堂大明带甲百万、战将无数,竟然连一个辽东经略都选不出来!朕要你等何用!”

方从哲三人十分汗颜,但是确实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够胜任辽东经略了。

僵持了一会,方从哲不经意间看到了房中悬挂的一幅大明疆域图,目光扫过朝鲜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陛下,还有一人或许可以。”

万历帝问道:“谁?”

“前辽东巡抚杨镐。”

黄嘉善一听,连忙说道:“不可!当年朝鲜抗倭的岛山城之战,就是因为杨镐胡乱指挥导致战役失败,我援朝将士损失不小,之后他也因此获罪。陛下,杨镐此人志大才疏、不堪大用,而且无视大局,万万不可出任辽东经略啊。”

方从哲说道:“黄尚书此话有些重了,后来杨镐不是也复职了吗?还出任了辽东巡抚,对于辽东之事,他十分的熟悉,正好可以就任辽东经略。”

黄嘉善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方阁老所说确是事实。万历三十八年,杨镐复起为辽东巡抚。但是在这期间,杨镐擅自在镇安袭击了炒花部落,造成了边境冲突,就连御史田生金也弹劾他挑起争端。而且杨镐还以当时辽东战事频繁为由,极力推荐在朝鲜作战不利的李如梅,请求重新任用他做大将,此事也被给事中麻僖、御史杨鹤弹劾。再后来杨镐在辽东巡抚任上无所作为,经不住各方压力上书辩解并请求离职,最后回乡去了。纵观此人的所作所为,怎么能统兵十万、征伐一方?”

“那黄尚书说个人选吧,时间不等人啊。”方从哲阴阳怪气的说道。

黄嘉善一时语塞。

万历帝听完,也是十分的纠结,冥思苦想了好一会,说道:“没有其他人可以委任了,就让杨镐上吧,毕竟他还算是熟悉辽东的军事,也经历过朝鲜抗倭之战,也算是知兵事了。”

黄嘉善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万历帝见三人都不再反对,便说道:“下旨,起用杨镐为兵部右侍郎,即刻前往辽东出任辽东经略,全权负责征讨建奴之战,赐杨镐尚方剑,允许他临机斩杀总兵以下的将官。此外,再给辽东副总兵刘铤下旨,令其部尽全力与建奴周旋,为大军赴辽争取时间。”

“臣,遵旨!”三人应道。

当晚,方从哲府上。

杨镐经过此前的一系列事情,一直想要找机会东山再起,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在接到圣旨后大喜过望。虽说此次对战建奴风险不小,但是泱泱大明岂是小小部族能够抵挡的?打赢此战,自己的声望肯定会水涨船高,将来顶替黄嘉善出任兵部尚书也就有了政治资本。

于是,杨镐发动关系四处打听是谁举荐自己出任辽东经略的,不久就探听到了今日方从哲与黄嘉善争论之事。

待到夜晚,杨镐带着重礼来到了方从哲府上。

二人在书房之内对饮聊天,杨镐始终毕恭毕敬的为方从哲斟酒添菜,话语间极尽恭维之能事。方从哲看在眼里十分,心中十分的受用。

方从哲与杨镐一同喝了一杯,说道:“恭喜杨侍郎了,即将出任辽东经略,这可是镇守一方的大员啊。”

杨镐连忙起身离席拜倒在地,说道:“这还不是托了方阁老的福嘛,下官自当铭记在心。”

方从哲笑了笑,说道:“嗯,知恩图报,杨大人,你很好啊。”

杨镐行了礼起身为方从哲斟满酒,说道:“这是下官应当的,方阁老的提携之恩,下官是没齿难忘啊。这不,听说阁老即将过寿,下官特意准备的寿礼,还望阁老不要嫌弃。”

其实方从哲的生日根本就没到,只是杨镐硬生生的找了一个由头罢了。

方从哲也不点破,说道:“还是杨侍郎有心啊,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好了,咱们说说那辽东之事吧。”方从哲说道:“那辽东的努尔哈赤可不是一般的边鄙胡酋,建奴也不是一般的部落,杨大人一定要多加小心,要稳扎稳打,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否则,就算是老夫也救你不得,切记!”

杨镐顿时笑脸一收,神情变得十分肃穆,说道:“阁老放心,此战也关系到下官的仕途,自当会竭尽全力,不辜负阁老的一片心意。”

“如此最好。”、

辽阳,总兵府。

刘铤接到兵部行文后,得知朝廷已经在调集重兵准备开赴辽东,其兵力更是高达十万左右,心下十分的高兴。但是看到将由杨镐出任辽东经略统帅大军征讨建奴后,刘铤顿时大惊失色。

刘云威见状便问道:“祖父为何如此惊慌?”

刘铤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那杨镐担任辽东经略,此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刘云威不解的说道:“祖父很了解杨镐杨大人吗?我听说他也曾与祖父一同在朝鲜鏖战倭奴的,之前还担任过辽东巡抚,此次统兵来援也算是理所应当啊。”

刘廷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杨镐是在朝鲜抗击过倭奴,但是他为了让与他交好的李如梅将军立功,故意胡乱指挥致使战役失败;之后出任辽东巡抚更是私自出击擅起战端,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杨镐是个用人唯亲、毫不顾全大局的庸才!而且杨镐为人十分的自负。所以我才说此战凶多吉少了。”

刘云威听说如此,也是十分的震惊,心说:“如此说来,此战还真是不好打了。”

刘云威心里虽然暗道了一声不好,但嘴上还是安慰刘铤道:“祖父,这毕竟是国战,杨镐大人又是统帅,我想他定会谨小慎微的。再说了,我想之前的事情也会给杨大人一些教训吧。”

“希望如此吧。”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十一节 招募与探亲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十一节 招募与探亲

刘云威与刘挺又说了一阵,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之前许婉欣曾动员岳父许明伟为军中捐助一事,心中一动,便对刘铤说道:“祖父,还有一事我想跟您商议一下。”

于是,刘云威又在房中跟刘铤说了好一会才离开。

次日,刘挺来到了知府衙门拜访知府王浩,说是有要事相商。

王浩听说刘铤来访,急忙亲自出来迎接。

二人一路笑谈进到府中,分主宾落座后,刘挺说道:“王大人,兵部行文你也看过了,朝廷已经委任兵部右侍郎杨镐出任辽东经略了,同时朝廷正在集结十万援军准备开赴辽东讨伐建奴。你看,咱们是不是也要做些准备?”

“哦?准备些什么?朝廷大军到来,咱们听从杨大人吩咐就是了嘛。”王浩一团和气地说道。

“马屁精!人还没到就准备抱大腿了。”刘挺看着王浩的模样,心中暗骂道。

“王大人也知道,辽阳守军之前与建奴几番大战,现如今已经是伤了元气;此外,钱粮、军械方面储备的也不多,应付不了接下来的国战。老夫的意思是,行伍之事总兵府全权负责:招募新兵,操练军马,整顿防务,老夫必当亲力亲为;而安民筹粮,打造军械,凝聚民心,恐怕就要仰仗王大人了。”

“这。。。。。。”王浩目光游离,支支吾吾的说道:“按理说,配合老将军做些准备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衙门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铤早就料到王浩会找借口推辞,于是说道:“王大人,不需要您和州府做什么难事。只需要州府张贴告示,说明即将开始的大战事关辽东未来,事关城中百姓的身家性命,号召城中百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同助军备饷就好。其余的事老夫来办。”

“这、这倒是可以,不过那些小民可向来都是各扫门前雪、片瓦不沾身的,他们会响应吗?”

刘铤十分肯定地说道:“会的。”

王浩则是有些不信,问道:“老将军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辽东百姓也都是我汉家子孙!”

过了几日,州府衙门在城中四处张贴公告,将建奴犯边、朝廷即将大军讨伐公之于众,并号召全城百姓踊跃助军捐献、保卫家国。

“辽东之地自古乃是汉疆唐土,辽东生民亦始终为炎黄苗裔。谁知自建奴兴起、老奴作乱,辽东乐土几变人间炼狱!奴儿干都司已绝汉家血脉!

奴兵肆虐,杀我百姓,各地村寨几为荒废之墟;老奴猖獗,吞我疆土,人间城池沦为禽兽之地!幸有朝廷天兵死命抵抗,汉家虎贲浴血拼杀,尚可抵挡夷狄之军。怎奈鞑掳凶悍履施奸计,先有辽东总兵张承胤等忠良血染沙场,后有抚顺、清河等城郭失陷鞑掳之手,此诚国朝之耻、百姓之痛!

然苍天有眼,辽阳虎子率虎狼之师决战胡骑,汉家猛将统敢战英豪痛歼鞑掳。长宁堡拒胡、马根单堡之战皆大捷,建奴大军灰飞烟灭,鞑掳之胆闻风而寒。

今国朝讨伐老奴之军正在汇集,天子震怒雷霆之威业已降下。我辽阳自古多慷慨激昂之士、忠君爱国之民,在此讨伐鞑掳之时,理应慷慨解囊、倾力为国,富裕而慷慨者出钱助饷,强壮而英豪者提刀从军。如此,则我万千儿郎尽为国之干城、抗胡豪士;辽东千里之土尽为建奴坟场、葬身之地!

得众君之助,成滔天巨力,则国之幸事,幸甚!幸甚!”

告示张贴后,城中百姓纷纷围观,识字的书生、孩童都在大声朗读,将文中所写、字中之意说给周围的百姓听。随着朗读声越传越广,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没过多长时间告示附近便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突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是汉子的都随我从军去!杀鞑子去!”

“对!当兵去。”

“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够了,跟鞑子真刀真枪的干去!”

人群之中身强力壮的男子都群情激奋,纷纷叫喊着、发泄着,慢慢汇成了一股庞大的人流,涌向了明军大营纷纷要求从戎。

而一些书生模样或是富商模样的百姓则在旁边看着,显然也被这些平日里看不起的“粗人”感染了,也都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咱们总不能那般粗鲁,但是可以出钱出粮。”

“对,我家中还有马匹、大车,我捐给朝廷了。”

“我出上好的镔铁两百斤!”

“走!找知府大人去,我出十旦谷子。”

“就是拿钱砸也要砸死鞑子!”

满城的百姓汇成了两条巨大的长龙,一条巨龙涌向总兵府、军营贡献生命,一条巨龙涌向州府衙门贡献钱财、力量。

刘挺和王浩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二人都没有想到平时并不起眼的百姓竟是如此的气势磅礴、不可阻挡。

王浩被无数要求捐献钱粮、充当民夫的百姓围住,很快就被近乎疯狂的百姓同化了,满脸赤红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大声喊叫着。也许王浩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刘挺看着无数的壮汉踊跃参军,也是心潮澎湃:“国朝有这些百姓,有这些热血男儿,什么敌人打不赢?什么难关过不去!”

就这样过了几日,由于全城百姓甚至附近村镇的百姓、四散的流民都被调动了起来,不论是募集物资还是招募新兵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刘云威鉴于汉威营在之前的几次作战中损失不小,也下令在流民中招募新兵,以补齐之前的损失。

于是,陆英、温破虏和吴兴三人开始分头招募新兵,并且跟之前一样,还是只招募流民或是与建奴有仇的青壮。百姓听说战功赫赫的汉威营也在招募新兵,顿时涌向了汉威营的大营,将大营门口围的是水泄不通。

陆英、温破虏和吴兴三人不停地指挥士兵将前来应征的青壮进行登记、甄别,合格者再进入下一轮的筛选。经过十几日的招募,三人共召集到四千三百名青壮。刘云威随即下令对新兵加紧训练。

一日,许明伟与许婉芯带着辽阳城中的一些大户来到了汉威营外。

原来许明伟联合一些有交情的大户家主共同筹集了部分粮草装备,要来捐献给自己的女婿。刘云威大喜过望,自己刚刚招募的四千多新兵正好还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这下就都解决了,自己的这个岳父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在交接完粮草装备后,刘云威随即对全营将士展开了大整编。

刘云威升任游击将军后,便将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五人提拔为千总。汉威营在招募了四千三百余名新兵后,汉威营的战兵已经达到了六千七百余人。刘云威鉴于全营人数的增加、建制的变化,对汉威营整编做出了一些调整:

五人为一伍,内设伍长一名,一伍共五人;

四伍为一队,设队长一名,一队共二十一人;

四队为一哨,设百总一名,一哨共八十五人;

四哨为一总,设把总一名,一总共三百四十一人;

四总为一千总部,设千总一名,由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四人担任,一千总部共一千三百六十五人。

由于温破虏所部是骑兵编制,所以不同于步兵的四四编制,而是采用三三编制,再加上一百人的马槊骑兵,所以温破虏所部千总部共是五百四十五人。

刘云威自辖亲卫依旧是五百人,另设两百人的辎重兵,由刘云威自己代管。

根据调整后的建制,汉威营全营六千七百余人共分为五个千总部,分别为前、后、左、右、骑兵五千总部。

陆英任前部千总,麾下依旧以弓弩手为主,刀斧手、弩手、弓箭手进行混编;

吴兴任后部千总,统领千总部重步兵及灭虏阵;

赵开山任左部千总,统领一个步兵千总部;

李天昊任右部千总,统领一个步兵千总部;

温破虏任骑兵部千总,统领骑兵及马槊骑兵,兼顾夜不收。

见到了刘云威的整编计划,陆英五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刘云威下令各千总部抓紧时间训练,汉威营要在辽东开战之前整合完毕。

安排妥当之后,刘云威抽时间回到了府中与许婉芯小住了几日。

一日刘云威对许婉芯说道:“你与我成亲时间也不算短了,我想过一段时间让你回一趟四川老家,毕竟成亲之后还没见过我娘,也该前去探望一下了。此外,父亲(许明伟)也没去过四川,正好可以一同去游历一下。”

许婉芯冰雪聪明,一下就听出了刘云威的话外之音,说道:“探望母亲是理所应当的,但岂能我独自前往?还是等战事过去,咱们一同回去吧。”

刘云威一时语塞,许婉芯继续说道:“夫君,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话就径直说吧。难道辽东的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了吗?之前夫君不是还打了打胜仗吗?朝廷的援军不是就快来了吗?”

“你不懂,此战之凶险不是表象所见的那样,弄不好辽东。。。。。。唉!”

军中、朝中之事,刘云威心知肚明,此战危机重重,刘云威自是不怕建奴,也不怕浴血奋战,只是担心妻子、家人受到伤害,所以一再规劝许婉芯去四川,只是这些话又怎能对妻子说得明白?。

许婉芯说道:“既然如此,夫君也不必再说了。夫君自去征战沙场,不必以我为念。真要到了那一天,夫君死国,妾身殉夫,如此而已!”

见许婉芯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刘云威只能要求许婉芯待在城中,不要再出城四处走动。许婉芯不想刘云威分心,也是答应了。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十二节 赴京调兵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十二节 赴京调兵

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十一月。

凛冽的寒风已经降临了辽东大地,这片雄壮、辽阔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枯树、寒风,目光所及一片萧瑟,没有丝毫的冬雪降下,预示着来年的干旱与饥饿。

而辽东的形势也如气候一般异常的严峻。

自从努尔哈赤率军攻下清河城之后,建奴大军开始四处出击,气焰越来越猖狂,兵锋甚至一度开到了沈阳以北百里的地方。

与此同时,大明从全国各地调集的援军也已经陆续抵达了辽东,而新任辽东经略杨镐也赶到了沈阳坐镇部署战前事宜。

眼见各路大军云集,杨镐壮志凌云、信心满满,想要打出一个大捷来作为自己进入内阁的敲门砖。但是,杨镐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转眼就被各营发来催要粮饷、装备的公文破坏了。

杨镐见大军已经云集,但是后勤事务还没有什么眉目,忍不住大发雷霆,马上派人将经略府的监粮官找来问话。

“如今数以十万计的大军云集辽东,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钱粮不计其数,可朝廷拨付下来的钱粮、兵备为何迟迟不能到位!”杨镐十分恼怒地问道。

一旁的监粮官十分为难的说道:“大人,下官一直在向兵部讨要兵备,而兵部的人说需要户部拨付银两来打造兵器铠甲;下官又向户部催要粮饷和打造装备的银两,但是户部的人已经说了,粮草运到辽东路途太过遥远,军需粮草需要时间囤积,而拨付兵部的银两也正在筹集之中,让咱们再等等。”

“等!哪有时间?建奴会给我时间吗?给我再去催!粮草、装备必须在年底之前补充完毕,否则我就上书陛下,弹劾他户部和兵部!”

监粮官见杨镐动了怒,急忙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马上给户部和兵部发文催要。”

杨镐处理完粮饷之事,又前往各处援军大营巡视。但是所见所闻再一次让这位新任的辽东经略备受打击。

各地赶来的所谓精锐援军大部分都是徒有虚名,各营中的士兵一个个衣甲不全,手中的武器十分简陋,将士们的精神大都十分萎靡,这哪里是大明的精锐啊,这分明是一群群的乞丐兵!

杨镐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被气得是七窍生烟了,自己费尽心机的往上爬,傍着阁老方从哲好不容易当上了这辽东经略,想着可以借此机会痛击建奴建立功勋,谁成想调集到手下的都是这种“精锐”?接下来的战事可如何是好!

与杨镐一样心情不佳的,还有刘挺祖孙三人。

这日,刘铤与刘钊、刘云威正在商议即将开始的大战。此时三人也都知道了援军是什么货色,这样的援军对上建奴只怕是没什么用的。

思来想去,刘挺祖孙三人觉得此战想要有把握,还是要调集川军旧部赴辽。

刘钊说道:“父亲,此前咱们几次三番上书调集川军旧部,但是都被否决了,咱们就算再上书也未必会成功啊。”

刘云威在一旁说道:“这场国战事关重大,多一支精锐援军就多一分胜算,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直不同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钱粮不足?”

刘钊冷笑了一声,说道:“钱粮不足?都是借口!”

刘挺想了半天,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些。钊儿,这一次你亲自跑一趟,带着我的奏折去一趟京师。你到了京师先去找兵部侍郎李林彬大人,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咱们再尽尽人事吧。”

刘钊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今日就连夜出发。”

十几天后,刘钊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师,来不及休息刘钊就先赶到了李林彬府邸,。

二人落座之后,刘钊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李林彬听完一脸的为难,说道:“刘将军,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左右不了朝政大局的。这件事我也只能是报给尚书黄大人。”

刘钊说道:“李大人放心,家父知道大人的难处,不会让大人为难的。只是如今辽东的形势并没有因为援军到达而发生太大的变化。那些援军是什么情况想必李大人也是知道的。”

李林斌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赴辽援军虽说也是有些能战之兵,但是大多数还是算不上精锐的。”

“正是!正因为如此,家父才建议朝廷再调集川军旧部的。”

“难啊。”李林彬说道:“刘将军,您知道朝廷为何屡次拒绝调集川军旧部吗?”

“愿闻其详。”

李林斌将声音微微压低,说道:“当初令尊上书调集旧部的时候,陛下还是有些意动的,但是为何最终没有同意?一方面确是因为朝廷财政困难,要知道多派一支人马,所需的粮草就要多加几倍;另一方面,就要说到方阁老了。”

刘钊一听,顿时怒气上涌,说道:“李大人是说。。。。。。”

“话到此处就好,不必多说了。”李林彬将话接了过来。

“哼!将士们在辽东浴血厮杀,如今只是想多调集些援兵罢了,却想不到朝中有人掣肘!这是为什么?方阁老是想要当秦桧吗!”

李林斌连连罢手,说道:“刘将军消消气,此话严重了。你想想看,令尊本是辽东副总兵,而屡次上书将川兵调到其麾下,这是犯了阁老的忌了。”

李林彬见刘钊还是不解的望着自己,便说道:“方阁老是文人,怎容武人如此行事?”

刘钊的脸涨得通红,说道:“国战当前,岂分文武!”

“可朝政分啊。”李林彬叹了口气,说道:“刘将军先在京中住下,待老夫将此事报与黄尚书再做打算。”

刘钊无奈,说道:“那就有劳李大人了。”

两日之后,万历帝召集方从哲、黄嘉善、李如华议事。

君臣商议了一会,兵部尚书黄嘉善说道:“陛下,臣日前接到辽东镇副总兵刘挺的奏报,再次请求调集其带领过的川兵旧部开赴辽东。其言:此次辽东大战事关国运,朝廷应做好万全之策。如今建奴兵锋甚利,而各路援兵战力参差不齐,为保战局顺利,请求再调集三万川军赴辽。”

万历帝听完后不置可否,看了看方从哲,说道:“方阁老的意见呢?”

方从哲瞄了一眼黄嘉善,说道:“陛下,臣以为再调川军大可不必,目前汇聚辽东的援军加上辽东本地兵马已经超过十万,足可荡平建奴,又何必再行征调?”

“陛下,此战重大,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臣以为刘老将军所说不无道理,况且川军战力卓越,调到辽东必可大大增加此战的胜算。”黄嘉善说道。

方从哲反问道:“黄尚书就这么肯定川军善战?如果将其部调到辽东后,战力稀松无法担当主力,那岂不是多费了钱粮吗?要知道现在的每一分钱,那都是从天下百姓的嘴里抠出来的!”

黄嘉善也不甘示弱,说道:“刘挺老将军在信中说了,给老将军三万川军,便可独挡建奴!陛下,臣以为刘挺老将军必定不会大放厥词的,所以川军的战力不存在疑问,刘老将军以往的战绩也足以说明这一点,凡是有川军参加的战斗,刘老将军都会捷报频传啊。”

“什么?三万川军能抵挡十数万的建奴?刘老将军上年纪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简直是狂妄!”方从哲语气不善的说道。

黄嘉善一听,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站在那里十分尴尬,也就没了下文。

万历帝说道:“方阁老言重了,刘老将军也是为了国事嘛。”

“陛下教训的是,是老臣失言了。”

“不过调集川兵之事,此前已经有过几次争论,这次也是一样:不再另行征调,以后也不必再说了。朝廷就用目前调集的援兵,全力做好大战的准备。”

“臣遵旨!”

黄嘉善微微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落寞。

方从哲用余光看了看黄嘉善,嘴角微微一翘,仿佛在说:“这一次又是我赢了,跟我斗?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黄嘉善没有注意道方从哲的神情,只是显得有些失意。而户部尚书李如华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戏,仿佛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

半月之后,朝廷给刘挺发来了圣旨,圣旨中命令刘铤调集辽阳所有的可战之兵,筹划备战准备征讨建奴,其部划归辽东经略杨镐统辖。圣旨写得文藻华丽、气势恢宏,但是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再调川兵赴辽之事。

刘挺、刘云威见到圣旨之后都是非常失落。待到刘钊回到辽阳之后,刘挺二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刘挺勃然大怒,大骂道:“混账!吾辈喋血疆场、保家卫国,那些无用文臣却在背后下绊使坏,他们是不是还想给老夫演一出十二道金牌的故事!”

刘云威也是愤恨的说道:“此次大战事关国运,那方阁老身为百官之首岂会不知?难道为了相互争斗,连国家安危都不顾了吗!”

二人发泄了一会,却也无能为力。

刘挺看着手中的圣旨,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与刘钊、刘云威抓紧积蓄钱粮、征集民夫,做着出征的准备。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十三节 和议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十三节 和议

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正月。

新的一年刚刚开始,辽东大地却是战云密布。明、金双方已经在此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展开了对峙,要是再算上调集的民夫的话,双方集结的人数恐怕已经达到了数十万之巨。沈阳以北、赫图阿拉以南的广大区域仿佛一座巨大的天然兵营一般,将寒冬里的辽东大地衬托的格外萧杀。

明、金双方都十分清楚战场大战的重要性,这一战可以说是决定了辽东将来归属的定性之战。所以,明、金双方在正式交锋之前都保持了一定的克制,都在埋头囤积物资、调遣兵将,做着最后的准备。

然而,经过几个月的平静之后,辽东局势再起烽烟。

早在万历四十六年年末的时候,杨镐为了试探建奴的虚实,便给叶赫部贝勒金台石下令,令其率部进攻建奴。

金台石接到命令后,心中十分清楚杨镐是将自己和叶赫部当做此次大战的过河卒了,想要用叶赫部来试探建奴的反应。虽然金台石非常不情愿,但是面对辽东经略的将令却又无法拒绝。于是金台石便派其子率军进攻了建奴边境的数个城寨,叶赫军队在烧杀一番后便快速后撤了,并没有过于刺激建奴。

但是努尔哈赤闻讯后却是大怒不已,立即下令集结军队准备出兵讨伐叶赫部。对于投靠明朝的叶赫部努尔哈赤的内心是十分痛恨的,认为叶赫部是女真族的叛徒,而此次叶赫部竟然听从明廷的命令袭击自己,更是激怒了睚眦必报的努尔哈赤。所以此次出兵,努尔哈赤做准备给予叶赫部以毁灭性的报复。

到了万历四十七年正月初,努尔哈赤征调了镶黄旗、正白旗、正蓝旗共计一万大军,向叶赫部发起了猛攻,企图在明军发动攻势之前,一举将叶赫部这个明军盟友击溃,先行剪除明军羽翼。

努尔哈赤率领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叶赫部在贝勒金台石、布扬古的带领下步步设防、层层抵抗,但奈何实力不济而接连战败。

眼见建奴大军长驱直入,叶赫部损兵折将已经是抵挡不住了,金台石对布扬古说道:“此次争端是由于咱们奉了辽东经略杨大人的命令主动攻击建州而引起的,咱们是为明军做了先锋。如今建州逼迫甚急,咱们应速速向杨大人求援。”

布扬古十分赞同,说道:“正是,我听闻大明已经在沈阳周边聚集了数十万精锐战兵,要是明军出动的话,建州那帮杂碎定然不敢妄动。”

于是,二人一面拼命抵挡努尔哈赤的猛烈进攻,一面派人赶往沈阳向杨镐求援。

话说杨镐自到达沈阳后,忙的是焦头烂额。此次出征所需的粮饷、装备直到现在还没有齐备,导致十万大军滞留沈阳周边无法北上击胡,而朝廷催促出兵的文书几乎是一天一封,急的杨镐是口舌生疮,烦不胜烦。

这日,杨镐好不容易打发了各部援军前来讨要粮草的催粮官,正在奋笔疾书向户部催要剩余的钱粮,忽然听见家丁来报:“启禀大人,门外有一名自称是叶赫部使者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杨镐一听心中猛然一惊,难道自己派叶赫部出击的事出了什么岔子?

“快将人带进来!”

“是。”

片刻之后,叶赫部的使者被带了进来。刚一进来,那使者便跪倒在地大哭了起来:“杨大人,求您快些发兵救救我们叶赫部吧!”

“出了什么事!”杨镐见状吃了一惊,焦急地问道。

“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叶赫部奉大人的将令出击建州得胜而还。可就在本月初(正月),建州努尔哈赤起兵一万突然打了过来,我叶赫事前毫无准备连吃败仗,现在金台石和布扬古两位贝勒正率兵拼死抵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大人,快些发兵吧,晚了我们叶赫部就全完了!”

说完,那使者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咚!咚!”的声音仿佛大锤一般敲击在杨镐的心里。

杨镐听完十分震怒,心中骂道:“野猪皮够狠!他是算准了我准备不足,无法大举进攻吗?想要先行将叶赫部解决掉,剪除我军侧翼!想得美!”

想到这里,杨镐对那使者说道:“此时本督已经知晓。叶赫部向来对我大明勤勉忠心,如今突遭劫难,本督岂会坐视不理?你先行回去,告诉金台石、布扬古两位台吉,我大明天兵已经集结完毕,不日就会发起攻击,使建奴首尾不能相顾,叶赫之围很快就会解除了。”

使者听完大喜,不住地磕头道谢:“谢大人!谢大人!”

杨镐摆了摆手,门外的家丁便将使者带了出去。望着使者离去的身影,杨镐面色阴沉,心中盘算着:“现在全面进攻是不可能的,充其量只能是派一支偏师出击策应一下。问题是,派哪一支营伍呢?各地的援军千里来援已经是人困马乏,如今正在休整当中,况且粮草接济不足本就是怨气冲天,此时是万万不可调动的,看来只能是调动辽东本地兵马了。”

于是,杨镐给辽阳总兵刘铤下令,命其部主动出击驰援叶赫部。

刘铤接到杨镐的将令后,也是明白失去叶赫部的后果,于是立即下令游击将军康应乾率部向清河城方向佯动,做出收复清河城的态势,以逼迫努尔哈赤撤军回援。

此时,努尔哈赤经过数次激战,接连大败金台石、布扬古二人,连夺叶赫部二十多个寨子势头正盛。见叶赫部已经抵挡不住,努尔哈赤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将叶赫部就此吞并掉。

金台石、布扬古二人见明军迟迟不到,又抵挡不住建奴的进攻,只能不断地后撤,以争取时间等候救援。

就在努尔哈赤准备发起总攻,一战解决叶赫部的时候,后方发来急报:明军大部发兵北上,清河城告急!

听到这个消息,代善、阿敏等人都是吃惊不已,纷纷劝谏努尔哈赤回援清河城,否则费尽力气取得的对沈阳的攻势就要不复存在了;而皇太极则力主继续攻击叶赫部,他认为明军尚未做好全面进攻的准备,此举明显是在策应叶赫部,以便迫使大金撤军。

努尔哈赤想了想,说道:“没有办法了,撤军!叶赫部始终是小角色,只有战胜了明国,我大金才能够称霸辽东,所以清河城不容有失!”

于是,建奴大军停止了攻势,迅速与叶赫部脱离了接触,并于次日快速后撤,开往了清河城。

游击将军康应乾率军出击后始终游曳在清河城周边,不时截杀小股建奴部队,并且派出骑兵遮蔽主要官道,切断了清河城和建奴后方的主要联系。于此同时,康应乾还广派夜不收,密切探查建奴大部动向。

几日之后,康应乾接到夜不收回报,得知努尔哈赤已经从叶赫撤兵,正率领大军向清河城杀来。

康应乾当机立断下令撤兵,明军快速撤回了辽阳。

杨镐在接到建奴已经撤兵的消息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想到,这一次建奴是暂时撤兵了,如果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前,建奴再次出兵袭扰怎么办?

杨镐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不如假意跟建奴和议?争取一些时间!”

于是,杨镐屏退了左右来到桌案前开始写信。片刻之后,杨镐将信件密封好唤来了心腹家丁。

杨镐将书信递给了那名家丁,低声说道:“你跑一趟建奴,务必亲手将这封书信交给建州卫都指挥使努尔哈赤。此事万分机密,万万不可走漏了消息。”

那家丁见杨镐神情严肃,也知道轻重,说道:“大人放心吧,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一定亲自将信件送到!”

杨镐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好!你去吧,事情办完后本督会重重赏你的。”

将信送走后,杨镐心中忐忑不安,毕竟私信敌酋这种事是大忌讳,特别是在这种大战之际,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吧。

几天后,杨镐派出的家丁回到了沈阳。

“事情办的怎么样?”杨镐急急的问道。

那家丁一脸的愤恨,说道:“回大人,那奴酋十分的骄狂,直接将大人的提议拒绝了。您看,这是奴酋的回信。”

杨镐十分的失望,这下没能拖住建奴,只能想方设法多方筹措了粮饷、装备赶时间了,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书信,只见信中写道:

“大金皇帝、英明汗至书明国辽东经略书:

经略所言朕已知之,但明之恶行尚未得报,朕之怨气未得发泄,和议之说不必再提。但朕念及辽东苍生,不忍看生灵涂炭,故有一言经略可听之:即日止兵罢战,出降乞和,朕可许之!”

杨镐看完大怒不已,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被气的发紫,一把将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狠狠地洒在地上,叫道:“奴酋贱种,竟敢如此狂妄!”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十四节 开赴沈阳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十四节 开赴沈阳

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二月中旬。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筹备,刘挺所部所需粮饷基本齐备,各营全部集结完毕。这日,刘挺在总兵府大堂召集了麾下所有千总以上的将官,布置大战之前的部署安排。

刘挺身披戎装、神采奕奕的站在大堂之上,虽然白发丛生,但是威势仍在,一张坚毅的脸上透着一丝红润,显得异常的兴奋。

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四员老将位居众将之首,下首千总将官十数人,众将肃穆而立如同挺立的胡杨林一般英武不凡。

刘钊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十分的自豪:“父亲就是当世第一虎将!临近如此大战,他老人家不惧反喜,没有丝毫的担忧、胆怯,有父亲在,此战无忧!”

刘钊又看了看满堂的甲胄、一屋的英豪,见到刘云威器宇轩昂的站在一旁,身后五员虎将挺立如松。六人站在那里仿佛一群猛虎怒视一般,一股如山的豪气迎面而来。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云威真乃我刘家的麒麟子!”刘钊欣慰的想着。

“将士们,朝廷的十万大军已经赶到沈阳集结完毕。老夫已经接到辽东经略杨镐大人的命令:辽阳守军即刻开往沈阳与大军汇合,准备出征赫图阿拉、讨伐建奴!各部将官回去后立即集结所部兵马,今日未时初刻,各营开到北门集结准备出征,未时三刻全军开赴沈阳!”

刘云威满面赤红振臂高呼道:“奋勇杀胡!犁庭辽东!”

“奋勇杀胡!犁庭辽东!”

“奋勇杀胡!犁庭辽东!”

“奋勇杀胡!犁庭辽东!”

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五人奋力呼喊着,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四员老将同样呼喊着,满屋的大明将官无不振臂疾呼、热血沸腾。在凶残的鞑掳面前,铁血的大明武人不会退缩,无畏的汉家儿郎不会怯懦!

刘挺也被众将的豪情感染了,激动得有些颤抖,一把拔出了腰间的战刀斜指天际,大声怒吼道:“誓死捍卫华夏,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万胜!”

当日下午,除去留守辽阳的部分卫所兵以外,辽阳全部战兵营都赶到了北门外集结。

寒风瑟瑟,草木凋零,天地之间一片萧杀的景色。巍峨的辽阳城外,只见两万余名大明勇士列阵旷野,火红色的衣甲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烈火,仿佛刺骨的寒风都被融化了。

(顺便说一句,大明衣冠集华夏两千年汉服衣冠的精华,其华美艳丽冠绝天下,可以说是中华衣冠的巅峰,无论是后世的民国还是共和国,服装形制都无法与明代汉服相提并论,更不用说满清恶心的僵尸服了)

得知明军将士即将出征,辽阳城中的百姓都自发地汇聚到了北门附近,为这些汉家的热血儿郎送行。此时,整个北门地区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军爷好样的!”

“杀鞑子,报仇啊!”

“大明必胜,天兵必胜!”

百姓们几乎是狂热的呼喊着,此时此刻,在百姓眼中这些平日里十分凶恶的官兵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威武。

许婉欣同样在送行人群中间,望着雄壮的明军大阵,许婉欣心潮澎湃,心情激动得几乎无法自制:“我的男人就在他们中间,我的男人要为国朝征战沙场了!”

汉威营的所在距离北门较近,刘云威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望见了自己的妻子。

临别在即,刘云威突然策马奔向许婉欣。在数万百姓的注视之下,刘云威来到了许婉欣的身边,翻身下马。

许婉欣双目含泪,微笑着看着自己一身戎装的丈夫,说道:“夫君只管上阵杀敌,不必以我为念。昨日我在街上撕了一匹白布,今日我将它送给夫君,愿夫君能够带在身上,负伤拭血、战死裹尸,万万不要忘了咱们刘家的忠义,不要堕了汉家男儿的威名!”

刘云威接过白布重重的点了点头,临别之时竟是无法言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交给了许婉欣,而后纵身上马不再回头,融入了万千战士的海洋。

周围的百姓闻言十分感动,纷纷大喊:“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在周围百姓的欢呼声中,许婉欣打开书信,只见一席苍劲有力的话语映入眼帘:

“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还朝。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

信已读完,泪珠落下。

远处,两万将士在激昂的战鼓声中迈着坚定的步伐、伴随着阵阵铁甲之声渐渐远去。寒风之中,传来了阵阵雄壮的歌声: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刘挺率领全军将士在寒风中行军,身上的铁甲伴着苦寒,让人极度难受,但是两万余将士没人抱怨,全都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阔步行进在旷野之中,英武而无畏。

渐渐地,雄壮巍峨的沈阳城映入了全军将士的眼帘。

此时,抵达沈阳的各路援军约八万七千余人,此外还有叶赫贝勒金台石、布扬古派来增援的一部兵马(只有数百人),以及朝鲜国王派来的援军一万三千人,共约十一万,号称二十万。然而,大军临近出征之际粮饷、武器却依然不足,除少数精锐营伍外,大部援兵士气低落。

几天后,杨镐召集各路将官到中军议事,商讨进军方略。

见各路将官都已经到齐,杨镐说道:“诸位将军,此次朝廷调集重兵讨伐建奴,是自朝鲜之役以来,本朝最大的一次战事。能够逢次大战是我等的荣光,望诸位能够与本督一同,征讨鞑掳、捍卫辽东!”

“誓死追随大人!”伴随着一阵铁甲之声,众将一同回应道。

见众将士气高昂,杨镐心中大定,刚要宣布具体的出征方略,只听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

杨镐定睛一看,原来是总兵杜松,只听杜松说道:“启禀经略,今日还是先说说粮草的事吧,这方略啊,我看缓缓也不迟。”

“就是,陛下还不差饿兵呢。”

“我手下的兄弟都断顿了,这怎么出征啊?”

杜松一开口,其余将官也都嚷嚷开了,纷纷要求杨镐解决粮草问题、补发军饷和装备。

杨镐此刻阴沉着脸,刚才的好心情全被杜松的一句话打散了。待到众将的喧哗声小了一些,杨镐冷冷地说道:“钱粮之事,本督自会筹措。诸位只管安心作战就是了,其他的不必理会!”

“哼!安心作战?”杜松不忿的说道:“杨大人到底知不知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补给都跟不上就谈出征之事,十万大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杨镐脸色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极力的压制心中的怒气,心想:“难道我不知道仓促进兵的后果?要不是国库无法支撑太久,朝廷又屡次催促,我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急着出征?本督会有功夫与你们这些丘八多费口舌?”

杨镐虽然心中同样不愿此时出征,但这兵却不能不出,于是说道:“杜总兵,尽快出征是朝廷的意思,是陛下的期望,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哼!”杜松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杨镐继续说道:“此次大战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有谁胆敢迟疑不进、不听调遣,我认得他,可我手中的尚方宝剑不认得!”

说完,杨镐见众将不再言语便公布进兵方略:

“此次大战,朝廷大军主动进攻建奴。本督坐镇沈阳总揽全局,大军共分四路以赫图阿拉为目标,分进合击,四路会攻围剿建奴。具体部署是:

总兵马林统领北路军,率一万五千人出开原、经三岔儿堡(在今辽宁铁岭东南),入浑河上游地区,从北面进攻赫图阿拉;

总兵杜松率兵约三万人的主力部队为西路军,汇合叶赫部援军担任主攻,由沈阳出抚顺关入苏子河谷,由西面进攻赫图阿拉;

总兵李如柏率兵两万五千人为南路军,由南面进攻赫图阿拉;

总兵刘綎率兵两万余人,汇合朝鲜援军共三万余人,整编为东路军,经宽甸沿董家江(今吉林浑江)北上,由东南面进攻赫图阿拉。

另外,总兵祁秉忠,辽东将领张承基、柴国柱等部驻守辽阳,作为机动增援部队;总兵李光荣率兵一部驻广宁,保障后方交通。副总兵窦承武驻前屯监视蒙古各部;以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运输粮草辎重。”

杨镐部署完继续说道:“本督此前上奏的擒奴赏格,陛下已经批准并颁布天下,诸位请听:凡擒斩奴酋努尔哈赤者,赏银一万两,升都指挥使;擒斩其四大贝勒者赏银两千两,升指挥使;李永芳、佟养性等叛将若能俘献奴酋努尔哈赤,可以免死。叶赫贝勒金台石、布扬古若能擒斩奴酋努尔哈赤,将给与建州敕书并封龙虎将军、散阶正二品。若擒斩其余奴酋努尔哈赤的十二亲属伯叔弟侄,及其中军、前锋、领兵大头目、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等,一律重赏并且封授世职。”

众将闻听无不大喜,纷纷跃跃欲试。

众将的神情杨镐都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本月二十一日,大军誓师出征,三月初二会攻赫图阿拉。”

“不可!”刘挺大吼一声,说道:“尚有诸多事项未明,怎可进军!”

正文 第一卷第三章第十五节 分歧与出征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三章 内外交困谋定计

第十五节 分歧与出征

“不可!”刘挺大吼一声,说道:“尚有诸多事项未明,怎可仓促进军!”

杨镐脸色阴沉了下来,有些恼怒的看着刘铤,冷冷的问道:“依着刘老将军所说,还有何事不明?”

刘铤说道:“到现在为止,赫图阿拉周边的山川地形还未探查清楚,沿途山林行制也未绘制成图,仓促行军中了埋伏怎么办?还有,咱们这支大军看似人多势众,却是各地兵马汇聚而成的联合军,各营之间并不熟悉,各地战法、编制都不相同,一旦出兵相互之间难以配合,还是缓一缓再发兵为好。”

杨镐刚要说话,只听另一人又说道:“刘总镇说的没错,现今天气越来越冷,眼看就要下雪了,雪天进兵本就不易,何况道路不明?此外,士兵们的棉衣还未配齐,这样的天气难道让儿郎们穿着单衣作战吗?到时候用不着建奴来杀,寒冬都能将我们冻死了!”

杨镐见又是杜松在说话,说道:“那杜总兵的意思是?”

“当然是后延发兵日期了。”

杨镐闻言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国家养士,正为今日!岂能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就迟疑不进!国朝要你等何用?若复临机推阻,有军法从事耳!”

说完,杨镐命人把万历帝钦赐的尚方剑取了出来,说道:“皇上赐给本督的这把尚方宝剑,可阵斩上至总兵、巡抚,下至千把、士卒,有不听号令者,本督认识你,这把宝剑不认得!来人!将此剑挂于军门,再有劝阻延期出兵者,立斩!”

刘铤就要上前力争,旁边的刘钊一把将其拉住,小声说道:“父亲不要冲动,临阵失和乃是大忌!看看再说。”刘云威也微微摇头,示意刘铤不要再说了。

刘铤挣开了拽着自己的刘钊,没有再说话,只是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杨镐。

杨镐看着满屋沉默不言的将官,心中有了一丝的快意:“这群骄兵悍将,任你多狂多傲,也得听服在我的手下。”

就在此时,门外侍卫来报,朝廷有信使到了,杨镐急忙将信使请了进来。

接过朝廷的文书,杨镐默默的看了起来。屋内的众将也都焦急地看着杨镐,不知道朝廷又有什么急事。

“刘老将军,您说是不是朝廷下令延期出兵了?”杜松小声问道。

刘铤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多半是崔促进兵的。”

此时,杨镐脸色十分不好,颓然的坐了下来,朝廷在信中催促大军尽快出征,其语气之严厉、形势之急迫看得杨镐有些气短。虽说杨镐也一直主张进兵,可他也知道此时其实并不适合进兵,只是在大环境下没有办法罢了。如今得到了朝廷下令、陛下严旨,杨镐心中反而有些痛苦。

杨镐说道:“朝廷发来了严令,命令尽快发兵、寻敌决战,尽快结束战事。拖延迟缓者以延误军机论处。”

屋子里顿时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起来。要说之前杨镐督促大家进兵,众将认为是杨镐乱指挥,还可以讨价还价,那现在进兵就成了定局了,朝廷直接将此事定了下来!

“朝廷里的那帮人难道不知道咱们的处境吗?缺粮少衣的,这打的什么仗!”杜松再次抱怨道。

杨镐这回没有训斥杜松,只是幽幽的说道:“朝廷也是没有办法,户部已经没钱了,现在的军费还是陛下内帑填补的。加饷收上来的钱粮根本无力长期供养辽东集结的十数万大军。陛下着急了。”

众人闻言大惊,大战还没开打国朝就没钱了?泱泱大明亿万臣民、万里疆土,钱都去哪了?粮饷供应都有可能出现问题了,朝廷还要执意进兵,这是让将士们去送死吗?

瞬间,众将的精气神仿佛都泄掉了。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总兵、将军们,杨镐几乎要哭出来了,心中哀叹着:“将官尚且如此,各营士兵又将如何?此战危矣!将来我又怎么建立功勋啊!”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沈阳城外。

这日清晨,杨镐依旧按期将十余万大军集结于沈阳城北,准备誓师出征。

旷野之上寒风呼号,仿佛天地都要被冻结一般,好像连太阳都惧怕着寒冷而不知去向,天地之间一片阴霾昏暗。

各路大军渐渐汇聚到沈阳城北的开阔地上,各营士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少将士都不住的大声叫骂,行进的队伍也都散乱不整,整个城北地区犹如一个巨大的菜市场一般。

虽然士气不高,但是十数万人集结完毕以后,依旧是人山人海、无边无际,壮观的景象看的杨镐心情澎湃无法自制,正在心中打着腹稿,准备祭拜神明之后,慷慨激昂一番好激励将士们。

此时,刘铤所部列阵的位置靠近城墙。看着城楼上洋洋自得的杨镐,刘铤心中满是不屑:“哼!当年在朝鲜被倭奴打得狼狈而逃、毫无建树,现今却在老夫面前不可一世,你杨镐哪来的资本!”

汉威营将士们整齐列阵,六千余战兵在寒风中巍然不动,与周围其他营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云威策马立于汉威营将士阵前,此时此刻却是满面愁容。这几天,刘云威带着陆英等人四处转了转,各路援军的面貌都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几人眼前。

只有少数几支精锐,如川兵、浙兵、陕甘精骑还算是百战精兵、可堪大任,但是人数太少,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万,而且还分属不同的营伍,无法形成合力。其他大部分的营伍给人的印象都是孱弱不堪、士气低落、装备不足、虚报兵员等等,毫无战斗力可言。

一路看下来,看的刘云威等人是心惊胆战。跟这样一群友军同去出征,对手还是如狼似虎的建奴,友军不但给不了自己一点助力,反而多半还会在关键时刻拖后腿,这仗怎么打?

此时,杨镐站在城楼上,俯瞰整个出征大军,正准备开始祭旗仪式,忽然觉得脸颊一凉,杨镐用手一摸,一粒晶莹的冰屑在手中融化:下雪了!

片刻之后,鹅毛般的大雪便在天空中弥漫了起来,伴随着呼啸的大风,密集的雪花不停地舞动着,仿佛世界不再有其他的颜色只剩下了雪白一般。只一会,将士们便都化做了一尊尊雪雕,矗立在原野上。

而通往北面的官道也在须臾之间就堆满了积雪,被附近的士兵踩踏之后渐渐融化,顷刻间又冻结成冰,整条道路都被冻结起来而无法行走。

见大雪骤至,刘铤、杜松、马林等总兵都是大急不已,自己手下士兵棉衣不足,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征,没到赫图阿拉就全冻死了!于是,各镇总兵纷纷上到城楼求见杨镐,要求暂缓出征。

杨镐站在城楼上,呆呆的看着银装素裹的大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众将看到杨镐后,纷纷诉起了苦,要求暂缓出征。

过了一会,一名千总来报,说道:“启禀大人,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大军中已经有士兵冻伤倒地了,现在军心不稳,将士们都要求回城避雪,各部千把弹压不住,请大人快快定夺!”

众将听后无不大惊,纷纷返回自己营中安抚军心。

杨镐慢慢的合上了眼仰天长叹,说道:“天意啊!老天爷不让出征,难道此战不吉?传令,大军返回城内避寒,择日再行出征。”

回到城中之后,杨镐即刻下令沈阳知府在城中搜集御寒衣物,尽快分发军中将士,在得到御寒衣物后,各营将士渐渐安定了下来。

同月,二十五日,沈阳城外。

十余万明军将士再次列阵城外,杨镐站在城楼上慷慨激昂的说着朝廷的期盼、百姓的重托,说着驱逐鞑虏的豪迈。说着建立功勋的荣耀。而城下,将士们裹着杨镐和沈阳城的官员搜集来的破旧棉衣,依旧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杨镐心满意足的发完言,便开始献牲祭旗。杜松担任主将的一路是明军进攻的主力,所以就由其作为诸将的代表主刀祭旗。

杜松来到城楼上,见到一张大方桌上早已摆放着一只绑好的肥猪,便握刀上前,一手按住了不停摇动的猪头,一手持刀猛地一捅,却只听“崩”的一声,战刀竟然没刺破肥猪的脖颈,而是生生折断了!

杜松看着手中的断刀有些发蒙,杨镐也是目瞪口呆,而城下的将士看到此景更是轰然大乱。

“怎么会这样!”

“兵部发下的兵器连猪都杀不了,怎么杀鞑子?”

“这是让老子去送死吗!”

杨镐急忙下令各营将官安抚军心,含糊地说了声:“杜总兵不慎一刀砍在了骨头上,将刀崩断了。”但是说完之后,杨镐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十分好笑,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杜松尴尬的换了一把崭新的战刀,利索的杀了肥猪,草草的祭了战旗。

杨镐见仪式结束,便下令大军出征。由于马林的北路军会从开原出发,再从北面进攻;刘铤部会从宽甸北上,汇合朝鲜援军后展开攻击,这两支大军路途较远便先行出发了,杜松部、李如松部随后开拔。

此时大雪已经停住,只有零星雪花在空中飞舞。望着结阵北行的明军将士,杨镐的心情就像一望无尽的白雪一样,阴霾、惨白。此战前途未卜、凶吉难料,杨镐只觉得心中压着一座五指山一般,喘不过气来。

“希望苍天开眼,保佑出征将士,保佑华夏吧。”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一节 筑城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一节 筑城

由于杨镐将十余万明军分为四路出击,每一路的进军路线有长有短,所以各路大军出发的时间也不尽相同。誓师出征那日,只是路途较远的东、北两路大军先行出发了。

刘云威率领汉威营随同刘铤出发后,便将温破虏叫了过来,说道:“破虏,经过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此次大战可以说是凶险异常,咱们一定要万分小心,稍有疏忽便是兵败身死的下场。所以斥候之事尤为重要,你将手下的夜不收都撒出去,扩大探查的范围,千万不能给建奴以可趁之机。”

温破虏郑重的说道:“大哥说的是,此事我亲自去办!”

刘云威布置完之后,又找到了刘铤,说道:“祖父,此战形势不太好啊,咱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刘铤点了点头,说道:“云威,你记住,我刘铤这一生南征北战,历经艰险无数,击败的强敌也是不少。但是这次出战建奴,敌我实力对比如此险恶的大战,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以保命为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报仇雪耻的一天,才能再上疆场驱除鞑虏!”

刘云威听完心头如遭重击,一向不服输的祖父,竟然在临战之时说出这样的话,竟然让自己在关键的时候保命!难道此战危矣?!

不等刘云威再次发问,刘铤便带着家丁前去巡视行进阵列策马走了。

刘云威看着祖父的身影,心里异常的压抑。

话分两头。

早在努尔哈赤在回援清河城之后,便率领主力部队回到了赫图阿拉。在对明国的连番大捷之下,建奴掳掠的人口、财物数不胜数,在全部集中到赫图阿拉之后,小小的边鄙之城几乎被堆叠得水泄不通。

此时的建奴就犹如一个数代贫苦无助、饥寒交迫的乞丐,在舍命豪赌之后抢劫了一个偶感风寒卧病在床的富豪,抢了许多的金银财宝,一下子成了暴发户一般,有些不知所措了。

努尔哈赤之所以急急的回到赫图阿拉,就是因为如此:全建州的族人都沉积在胜利的喜悦之中,都被如山的粮食、金银,无数的汉奴、美女迷住了双眼,要是处理不当的话,这些金银财宝、人口美女是会让大金亡国的!

努尔哈赤回到赫图阿拉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所有的财货集中起来,除了一部分分发给有功将士以外,其余大部分都划归国库,用作即将开始的决战军费,不许任何人私吞;至于掳掠来的人口,则是按功劳大小、损耗情况补充到了各旗之中,不许任何人私自抢夺。

处理妥当之后,努尔哈赤便对代善、皇太极等旗主、贝勒说道:“你们要记住,金银再好也好不过雄心壮志,美色再好也会侵蚀你们的心智。你们要时刻保持清醒,时刻保持你们战刀的锋利,随时做好攻打明国、屠杀汉人的准备!”

之后,努尔哈赤说道:“朕已经得到消息,明国辽东经略杨镐准备于二月二十一日进兵,目标直指兴京(赫图阿拉)。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代善看了看皇太极,没有说话。自从岳托战败身死,两红旗遭到重创后,代善就收敛了锋芒,一般不会轻易出头。

代善的神情皇太极都看在眼里,心中得意:“你这个大贝勒的日子也是不多了,看来本贝勒要找个由头帮帮你了!”

这时,阿济格说道:“大汗,既然已经知道了明军出动的日期,我军就应该提前出发掌握先机,狠狠教训一下这些明人!”

“具体如何作战,你可有章程?”

“我、我,列阵而战!”阿济格一时语塞,含糊地说道。

努尔哈赤呵斥道:“退下!只知勇武必遭败绩,你还得多加历练!”

“儿臣遵旨。”阿济格碰了一鼻子灰,怏怏的坐了回去。

皇太极心中冷笑不已,起身说道:“启禀汗阿玛,儿臣以为明军人多而不精,我大金兵精而人少,故应集中兵力,与明军阵战,先破其精锐主力,再灭其大部,则此战必胜。”

“嗯,四贝勒还是有些想法的。”努尔哈赤肯定地说道:“不过,从赫图阿拉到沈阳距离数百里,交战路途遥远,现如今又是风雪之时不便行军,如之奈何?”

皇太极低头沉思着,没有接话。

努尔哈赤继续说道:“四贝勒,你要记住,凡事都要想的周全些。朕决意在与明辽东都司交界处设立一城,以备牧马歇兵,你们以为如何?”

皇太极反应最快,说道:“汗阿玛英明,如此我军进退可守,便占据了先机。”

代善说道:“汗阿玛所说十分在理,只是新筑一城所需粮饷甚多,只怕国库支撑不易啊。”

努尔哈赤听完心中有些不悦,说道:“城中有的是汉奴,让他们去筑城干活又不需粮饷,所费也不过是木料、砖石罢了,国库能有多少支出?”

皇太极附和道:“汗阿玛说的是,就算是费了些钱粮也不怕,再从汉人那里抢就是了,又何必在意!”

代善脸色有些尴尬,坐了回去不再说话。

“那你们都说说,在何处筑城合适?”努尔哈赤不再理会代善,继续问道。

阿敏说道:“筑城之地不能离兴京太远,否则粮路太长,于我军不利;可是又不能太近,否则明军大军汇集堵在家门口,我军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皇太极仔细盯着地图,说道:“汗阿玛,儿臣以为应将新城建在吉林崖(今辽宁抚顺市东)。此地距离兴京远近适中,又有地形优势,可谓是易守难攻,可以驻兵屯守,在此筑城的话将对我军十分有利。”

“嗯,很好。”努尔哈赤赞赏地说道:“朕也是选的吉林崖。朕决意在此新筑一城屯兵,并加强防御设施,以扼制明军西来之路。”

努尔哈赤看了看在座的众人,说道:“此事,就由大贝勒负责吧。”

代善说道:“儿臣,领旨。”

代善领旨之后调集了一千余汉奴加紧建城,被派到吉林崖筑城的汉奴大都身穿单衣,就在冰天雪地里赤着双脚干着繁重的劳动。一个月之后,吉林崖的新城初见规模,已经可以屯兵守卫了,而参与筑城的汉奴只剩下了三百余人,可以说这座新城是建在汉人的累累白骨上的。

努尔哈赤视察之后十分满意,大加赞许了代善,看的皇太极心生妒忌。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 二月二十五日。

就在明军誓师出征的同一天,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因为大雪骤至,明军将出征日期推迟到了这一天。于是努尔哈赤再次召集各旗旗主、贝勒、台吉战前议事。

努尔哈赤说道:“据细作探知,明军此次来犯共出动了包括叶赫部、朝鲜援兵在内的十一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其势不小,你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谁胆敢轻敌冒进、不听调遣,朕,绝不姑息!”

“儿臣(奴才)遵旨!”

努尔哈赤继续说道:“此次明军分兵四路,企图从四面八方合围兴京,一战灭我大金。哼,简直是狂妄!”

莽古尔泰笑着说道:“明军兵力虽多,但也没比咱们多到哪去,竟然还分兵四路,简直就是来送死的!哈哈。”

皇太极也说道:“这个辽东经略杨镐不知道是不是懂兵事的,竟然如此安排。”

努尔哈赤说道:“那杨镐也是经历过援朝之战的,也算是有些见识。他之所以采用四路分兵,无非是想分进合击,使我大金顾此失彼。不过,杨镐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了一样。”

众人疑惑,不知道那杨镐漏掉的了什么。

“杨镐怕是忘了,如今的明军可不是当年在朝鲜吊打日本的明军了,那时明军战力极强,日军集中数倍兵力围攻少量明军,往往都不能取胜,一万明军就能将十余万日军打得四处逃窜,所以那时的明军敢于分兵突进也未尝不可;可是如今的明军是什么样子?一群羔羊罢了!还想着分进合击的路子,真当我大金铁骑是那倭岛的矮子吗?可笑!”

“哈哈,昏聩!”

“明军主将是来送死的。”

一屋子的建奴狂笑着,仿佛已经胜利在望一般。

笑过之后,皇太极问道:“汗阿玛,那我军的方略是?”

努尔哈赤说道:“明军有他们的方略,我大金也有我们的战法!明军东、北二路道路险阻,而且路途遥远不能即至,宜先败其中路之兵。朕决定不予理睬明军的四路大军,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所有兵力,将四路明军逐路击破,在每一个战场上都形成绝对的兵力优势!”

“汗阿玛(大汗)英明!”

从这日开始,建奴先后放弃了抚顺城、抚顺关,各旗大军纷纷向赫图阿拉集结。仅仅三天时间,六万建奴大军便集结于赫图阿拉附近,做好了迎战明军的准备。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二节 袭扰与汇合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二节 袭扰与汇合

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二月二十七日。

明军四路大军已经出发两天了,由于各路大军之间地形复杂、道路不明,联络十分不便,以至于原本计划的四路齐头并进,变成了各路各自为战,行进速度参差不齐。

自沈阳至赫图阿拉数百里的山林、草地之间,已经遍布了建奴游骑,各路明军的动向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建奴的视野之下,毫无隐蔽可言。

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收到了斥候传回来的情报:“根据斥候探查,明国总兵刘綎军已经抵达宽甸,正在做北上的准备;总兵杜松率领明军主力已出抚顺关东进,其部进军速度十分迅速,已经越过了其余三路明军,形成了孤军深入之势。”

看完情报后,努尔哈赤大笑不已:“这杜松也算是一员虎将,看来此番是心急了,竟然敢孤军深入,他是着急来送死吗?”

“哈哈!先灭了杜松的西路军!”皇太极说道。

“汗阿玛,儿臣愿领军出击!”代善请命说道。

其余的旗主、贝勒也都叫嚷不止,纷纷请战。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求战心切,但不要忘了那刘铤部也是劲旅,不可掉以轻心。”

思考了一下,努尔哈赤说道:“二贝勒,你派一员干将统领正蓝旗在兴京(赫图阿拉)以南驻防的五百兵马,前去迟滞刘铤部的行军速度。记住!只是迟滞就好,刘铤部十分善战,不要硬拼。”

阿敏说道:“奴才领旨!”

努尔哈赤接着说道:“既然明军给了我军机会,那我八旗主力就集中兵力,乘其他几路明军进展迟缓之机,迎击杜松率领的西路军,先将明军的主力打掉!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全军向抚顺关方向集结。”

“儿臣(奴才)遵旨!”

就在努尔哈赤布置兵力的同时,刘铤率军到达了宽甸,汇合了已经等在那里的一万三千朝鲜援军。三万余大军安营休整,准备于次日挥军北上。

夜里,刘铤召集明军诸将议事,刘钊与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四员老将,刘云威与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五员悍将都位列帐中。

刘铤见人已到齐,便说道:“既然已经汇合了朝鲜援军,明日全军就将北上,诸位有什么想法、策略,今晚都可以说一说、议一议。”

祖天定此时抢先说道:“总镇,朝鲜那帮人也能叫做援军?一帮乞丐罢了!您是没见到啊,那些朝鲜兵里竟然还有许多士兵拿着竹枪、棍棒!这样的援兵怎能打仗?”

刘云威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也不是很好,显得十分的失望,显然也是没想到朝鲜军队会如此不堪。

刘铤也是轻轻一叹,说道:“朝鲜疲弱由来已久,此战能够念及宗属情谊出兵援助已是十分不易了,就不要过多苛求了。”

刘钊说道:“父亲,话是如此,但是跟建奴交战之后,这些朝鲜兵是万万不能委以重任的。”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刘铤说道,说完看到刘云威正在想着什么,便问道:“云威,你也说说看,此战有什么想法?”

刘云威说道:“祖父,我在想,其余三路大军此刻到了哪里,建奴会如何应战。”

“不管建奴怎么应战,此次都会手忙脚乱了。四路大军啊,建奴那点人分路迎击的话,一路能有多少人?哪一路都够建奴喝一壶的。”姚国辅兴奋地说道。

刘云威说道:“姚伯父,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要是建奴集中兵力猛攻一路怎么办?那样的话,无论是哪一路建奴都是兵力占优的。”

听到这里,帐中众人都吃了一惊。

“应该不会吧?那样的话,建奴不怕其余三路四处攻略?”姚国辅有些迟疑地说道。

“建奴能有什么可失去的?建奴的那点人口、财货,与打赢此次大战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刘云威说道。

刘铤同样是面色沉重,说道:“我一开始就是担心这一点,但是杨大人坚持己见,并且大战方略已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也是无法更改了,只能希望奴酋会分路迎击了。”

众人又商议了许久,也没有商讨出合适的方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夜,明军将领有许多人辗转难眠。

次日,刘铤率部出发,三万余大军自宽甸出发后,沿着董家江(今吉林浑江)一路北上。行进了一天后,大军到达暖阳堡境内的一处山林之中,刘铤见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便下令就地扎营。

暖阳堡辖境都是险要的深山老林,道路十分难走,有些地方几乎都没有路。明军这一天的时间只走了不到半天的路程,这还是刘铤等将官拼命督促的结果。至于那一万三千朝鲜援军,到了扎营的时候竟然已经有近千人掉队了。

刘铤站在一处山丘上,遥望着北边的绵绵群山,不知在想着什么。

刘云威安排好汉威营后来到了刘铤的身边,愤怒的说道:“祖父,太不像话了!这才走了一天,那些朝鲜军就走丢了一千人!等到了赫图阿拉那还不得跑光了!”

刘铤看了看气愤不已的刘云威,说道:“云威,为将者,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让愤怒压倒你的心智,那样的话是打不赢战争的。”

刘云威深深地呼了两口气,说道:“是,祖父,我记下了。”

刘铤点了点头,说道:“那些朝鲜军原本就是来壮声势的,我压根就没指着他们能派上用场,能在大军后面捡捡便宜、充充人数就好了。”

刘云威闻言便不再理会朝鲜军,而是说道:“祖父,还有件事,咱们东路军远在赫图阿拉东南,是路途最远的一路,而且行路困难,今日已经是二十八了,这样走下去我怕会军日期会延误啊。”

“嗯,也许吧。不过就算日期延误,咱们也不能只顾着赶路,必须要保持警惕。”刘铤指着前方的山野说道:“云威你看,这无边无际的山野密林,适合伏击之处比比皆是,一个不留神就是兵败身死的下场。”

刘云威望着前方,也是一脸肃穆。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一声号炮。紧接着,只见两名夜不收一路狂奔而回,鲜红刺眼的红旗被高高举起。

“建奴来了!”刘云威失声叫道。

刘铤则是疑惑的说道:“建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见到报警,明军与朝鲜军全都行动了起来紧急列阵,大车都被推向了最前方,火铳兵纷纷依托大车排好了阵型、点燃了火绳准备射击,步兵集结在上官周围开始整队,弓箭手则在军阵之后集结待命。

刘铤来到阵中,望着远处泛起的阵阵尘土神色凝重:建奴跑到这里来,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想要先行消灭自己的东路军,不过考虑到建奴应该不会放着最具威胁的明军主力不打,跑这么远来打自己,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建奴在迟滞自己的行军进度!

想到这里,刘铤说道:“云威,派骑兵迎击!”

刘云威没想到祖父会突然下令出击,显得有些错愕,不过还是一口应下。一挥手,五百亲卫便翻身上马,刘云威竟是准备自己亲自出击。

“兄弟们,杀鞑子!随我冲!”

刘云威一马当先冲出了车阵,五百儿郎紧随其后。五百零一骑策马奔腾,犹如五百零一头猛虎下山一般,势不可挡!

远处正蓝旗甲喇额真葛诸哈率领五百正蓝旗铁骑正在接近明军车阵。

此次葛诸哈是奉阿敏指令前来迟滞刘铤部行动的。起初葛诸哈并未将这个任务放在心上,但是临行前自己的亲家、镶红旗的一个牛录额真来找自己,并说:“刘铤部有员猛将叫刘云威,务必不要与之对阵,那刘云威的部下都是些邪魔!”

葛诸哈听后哈哈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只道是自己的亲家被明军吓破了胆,甚至言语之间还对其冷言冷语起来,认为镶红旗的人竟然败给了柔弱的汉人,简直是大金勇士的耻辱。

此刻,葛诸哈率领五百铁骑一路飞奔,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前方尘土飞扬,渐渐的,一杆红色的大明战旗映入眼帘,旁边一个杆“刘”字大旗正迎风飘扬。只见数百明军铁骑呼啸而来,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葛诸哈吃了一惊,没想到明军会主动应战,心中不禁有些迟疑:“这支明军果然敢战,难道说我那个没用的亲家说的是实话?”

两支全速狂奔的铁骑在快速接近着,看似很远的距离转瞬即至,葛诸哈看对方明军与自己人数相差不多,心中想到:“管他是什么云威的,先打他一下再说!好让明人知道知道我大金铁骑的利害,不敢再前进一步!”

“加速,加速,全速击杀!”葛诸哈大声下令道。

五百建奴随即将速度再一次提升起来,犹如万马奔腾一般,杀向了迎击的明军。

刘云威看着全速杀来的建奴,心中冷笑,暗道了一声:“来得好!”

“一个不留!杀!”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三节 千骑卷平冈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三节千骑卷平冈

“上箭!”

“上箭!”

刘云威与葛诸哈几乎同时下令,两支高速狂奔的铁骑战士几乎在同一刻弯弓搭箭、遥指天际。

“放!”

随着呼喊声,两团长箭组成的乌云同时腾空而起,朝着对方骑阵呼啸飞去。

“举盾!”射完一轮箭雨后,刘云威高声叫道,五百铁骑战士纷纷将背后的圆盾取出挡在身前。

而葛诸哈竟然没有下令举盾防箭,而是直接下令冲锋,五百建奴铁骑纷纷平举长矛、虎枪,举起战刀杀向明军。

箭雨落下,建奴士兵纷纷中箭坠马,后边的同伴或是纵马越了过去,或是直接踩踏而过,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轮箭雨并没有给建奴铁骑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建奴的骑阵依旧在高速冲锋,阵型依旧不乱。

此时双方接战在即,明军将士纷纷将盾牌收好,连忙拿起近战兵器。

刘云威见身后亲卫有些慌乱,心中暗叫不好:“难怪建奴宁愿付出一些伤亡也不举盾,在骑战对决中举盾防御之后再换兵器接战太费时间了,这会给高速飞奔的骑兵造成混乱!等下怕是要吃些亏了。”

想到这里,双方一千重装骑兵便全速撞在了一起、拼杀了起来。千人怒吼、千骑嘶鸣,交织成了一阵振聋发聩的巨响,两支铁骑最靠前的战士甚至连人带马撞在了一起,顿时在战场正中形成了一条血色迷雾!

由于明军在高速飞驰中举盾防御耽误了时间,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好拼刺准备,接战之初有不少亲卫战士被建奴挑落马下,幸好刘云威的亲卫都是百战精英,在付出了一些伤亡后,逐渐扭转了局势。双方对冲厮杀,一时陷入了僵局。

刘云威一杆破甲点钢枪舞动如风,化为十数朵枪花飞向四周的建奴,渗人的枪头犹如死神的利爪一般夺走了一个又一个丑陋的生命。

此刻,葛诸哈正处在阵中指挥冲锋,见前方一名明军将官勇猛无敌,一连挑杀了近十名勇士大怒不已,提着一把虎枪迎了上去。

刘云威也发现了葛诸哈,同样杀向了对方。二人纵马飞身交错,就在错过的一瞬间,刘云威挺枪猛刺,葛诸哈一枪拦挡,只听“彭”的一声,两杆长枪撞在了一处,两人竟是拼了个旗鼓相当,接着就随着飞奔的战马错了过去。

“这个明将好厉害,我竟然差一点没拦住他刺来的这一枪。”葛诸哈心中震惊不已,握枪的双手此刻不停地颤抖着,虎口竟是有些发红。

刘云威回头看了一眼葛诸哈,心中恼怒不已,刚才一击竟然没能杀了建奴主将!

很快,双方铁骑都跑出了交战范围,待相距的距离足够后,刘云威与葛诸哈都下令停下,开始整队准备再次交锋。

骑兵对阵就是这样,双方对冲一阵后,随着战马的高速奔驰,会快速脱离接触,之后互换了方位再次发起冲击,循环往复直到一方被击溃为止。

刘云威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卫,见大概少了二三十个兄弟,心中愤恨不已。大吼一声下令再次冲锋,这一次刘云威甚至都没有下令放箭,就这样径直冲向了建奴骑阵。

葛诸哈略略清点了一下损失,发现有三四十名勇士战死,也是心疼不已。见明军再次冲了过来,葛诸哈心中冷笑:“这个明将是挺勇猛,但是别忘了,骑战可是我大金勇士的强项。”

只见建奴大队缓缓启动了起来,不过并没有迎着刘云威部冲过去,而是躲开了明军冲击的锋芒,开始兜起了圈子。

远处,明军众将正在车阵中观战,刘铤见这部建奴十分强悍,与刘云威的五百亲卫对攻竟然不落下风,心中十分吃惊:“看来奴酋是铁了心迟滞我部的行军速度了,竟然派了这么一支精锐来,真舍得下本钱啊。”

过了一会,刘铤见到建奴开始兜起了圈子,大叫一声不好,急忙下令:“快让云威回来,不要恋战!”

刘云威正率部冲锋,却看到建奴朝着旁边跑开了,开始绕着己部跑圈,正要下令追上去,突然听到阵中一声天鹅哨响起:祖父在叫自己回阵。

军令如山,刘云威只能拨转马头,领军回到了车阵。葛诸哈见明军退回,也不去追赶,只是在远处游荡。

“明军中还是有能人的,可惜了。”

刘云威率军回到车阵之中,直接来到刘铤身边,问道:“祖父,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叫我回来?”

刘铤说道:“建奴开始绕着你跑动,他们是准备用骑射与你周旋了。你的亲卫虽然也可以马上开弓,但必定不能跟建奴相比,那可是胡人的看家本领。”

刘云威一听也是吃惊不小,看来自己是心急了,说道:“那怎么办,这股建奴虽说人数不多,但老是这么不远不近的吊着,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赫图阿拉啊?”

“好办!”刘铤说道,“云威你先休息下,等你的亲卫恢复了体力,你与温破虏一同出击,你们两路合击建奴。建奴人少,就算骑射也只能盯住你们一支兵马,那样的话另一人就冲上去近战拼杀!”

“得令!”刘云威说道。

葛诸哈在明军远处游走了一阵,便下令就地休息。看着被自己区区五百铁骑吓住、龟缩在车阵中的数万明军,葛诸哈心中不禁洋洋得意。

“还说刘铤部精锐,我看也不外如是嘛,见到我大金勇士的骑射本领,立刻就躲在车阵里不敢出来了。”

正想着,葛诸哈突然看到明军车阵打开了两条通道,只见两支重甲骑兵伴着隆隆的马蹄声飞奔而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什么!这些明人竟然还敢来?”

葛诸哈急忙下令全体上马迎战,这一回依旧准备施展骑射功夫,却猛然发现出击的明军铁骑比之前整整多出了一倍,足足一千骑,分成两股冲了过来。

“缠斗哪一只明军?不行!无论是哪一支,都会被另一只明军突袭,怎么办?”葛诸哈焦急地想着:“对了,我这次是来迟滞明军行动的,那就不必硬拼,必须马上后撤!”

葛诸哈想到这里立即下令撤退,可惜为时已晚,明军铁骑已经包抄而来,此时撤退只能是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明军,任由明军随意击杀、追亡逐北。

只见刘云威与温破虏各领五百铁骑,从左右包抄而来,一路铁蹄飞溅、狼烟扬起,犹如天兵下界一般气势如虹!刘云威与温破虏同时下令冲锋,一千名大明战士,一千名汉家儿郎,在万马奔腾声中举起了手中的利刃,杀向了犯我华夏的鞑虏。

好一个千骑卷平冈!

葛诸哈被逼的没有办法,当机立断下令迎击,建奴铁骑紧急启动,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了最高。葛诸哈见到自己左翼是之前交过手的明将,右翼是一员没见过的明将。怵于之前交手吃了大亏,葛诸哈便下令向右侧迎击,企图击破明军右翼突围而去。

刘云威见建奴铁骑朝着温破虏部而去也不着急,甚至都没有前去支援,而是直接冲到了建奴背后将其后路切断,竟做起了壁上观。

刘云威冷眼看着建奴,心中冷笑道:“哼!这建奴之前吃了我的亏,便以为破虏是软柿子,想要从那边打开缺口冲出去,却没想到这骑战,破虏更是精通,骑部将士才是精锐!”

温破虏平举马槊纵马狂奔,见建奴杀来大吼一声:“杀奴!”

五百铁骑齐声怒吼:“杀奴!”

双方接战!

明军的五百铁骑以五十名马槊骑兵为先锋,在与建奴接战的一刹那,温破虏与五十名马槊骑兵一起破阵而入,五十把马槊直接撕开了建奴骑阵,其余的明军随后杀进,不断扩大建奴骑阵的缺口。

葛诸哈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向中间靠拢!堵住缺口,保持阵型完整!”但是无济于事,建奴骑阵的缺口依旧在扩大。

温破虏一杆马槊舞动如飞,周围的建奴沾着即死、碰到便亡,明军将士杀起建奴来也都是一往无前。一个交锋,建奴骑阵便被明军一刀两断,阵型完全被冲散。

刘云威见状大喜,叫道:“冲!杀光建奴!”五百亲卫加入战团。

葛诸哈见阵型已破,顿时惊慌不已就要逃命,猛然听见身后传来战马奔腾之声,回头一看只见另一部五百明军铁骑杀来,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召集身边残兵,朝着两支明军的间隙冲了过去。

刘云威率部加入战团,五百亲卫与骑部同袍一起绞杀建奴残兵。

一千余骑铁骑绞杀在一起,场面蔚为壮观。到处都是奔腾的战马,到处都是搏杀的骑士,遍地都是鞑虏的死尸!

“大哥,建奴主将跑了!”温破虏一眼望见逃跑的葛诸哈高声喊道。

刘云威顺着温破虏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见葛诸哈带着十余骑落荒而逃,也不追赶,只是指挥明军将士聚歼建奴大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百建奴除了数十个趁乱逃跑的,悉数被歼。

刘铤见首战即歼灭五百建奴,不禁大喜过望,一面派人向沈阳报捷,一面救治负伤的将士。此战,虽然战果不小,但是汉威营也阵亡七十余人。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四节 分兵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四节分兵

当夜,刘铤召集军中千总以上将官,连同朝鲜援军主将姜弘立一起到中军大帐议事。

见人已到齐,刘铤说道:“今日我军遭遇建奴袭扰,幸得我汉威营将士浴血奋战,汉威营主将游击将军刘云威、千总温破虏身先士卒,一举击溃了来犯鞑虏取得大捷,此战共斩首建奴四百六十三级。我已向沈阳报捷,为汉威营将士请功。”

刘云威与温破虏一同行礼说道:“谢总镇!”

“好啊,首战告捷。”

“恭喜刘游击、温千总了。”

“恭喜恭喜。”

刚刚出征就来了个开门红,众人都十分的高兴,纷纷向刘云威和温破虏道贺,二人也都一一回礼。

刘铤微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虽然初战告捷,不过诸位还要再接再厉。大战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硬仗、恶战必然不少,还望诸位将军与本镇一同齐心协力,为国家效力、为陛下尽忠。”

伴随着一阵铁甲铿锵之声,帐中众将一齐起身行礼说道:“誓死追随总镇,杀胡卫国!再建功勋!”

刘铤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朝鲜军统帅姜弘立好言安抚了几句,言明待到建奴覆灭之时,朝廷定会念及朝鲜国王的忠心,多加赏赐的。

那姜弘立白日里见到明军骁勇善战,打的鞑子狼狈不堪、几乎全灭,心中敬畏不已。此时对刘铤那是点头哈腰,极尽恭维之事,拍着胸脯保证会跟随明军浴血奋战,以报大明天朝的再造之恩。(抗倭援朝之战后,朝鲜举国上下都认为是大明帮助了朝鲜有再造之恩,话说那个时候的棒子还是有些良心的。)

过后,刘铤说道:“咱们东路军虽然初战告捷,但是也不能太过轻视建奴,毕竟建奴的战力还是十分强悍的。虽然今日将袭扰我军的小股建奴歼灭,但是难保建奴不会再派兵来迟滞我军的行动,咱们东路军本来路途就远,并且十分的不好走,这样下去在规定的时间内肯定是到不了赫图阿拉的。大家说说有什么办法,如何保证大军的行进速度不受建奴干扰?”

姚国辅说道:“总镇,没什么可担心的。建奴主力大军来攻咱们正好决战,其他三路抄其后路;建奴小股人马侵扰,那咱们就像这次一样干掉不就行了?时间应该不会差很多吧?”

“是啊。”

“咱们就一直推过去,看建奴能怎么样?”

一些将官纷纷附和着。

刘云威却摇了摇头,说道:“姚将军,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建奴派一支人马,就在咱们附近徘徊,我军前行他来袭扰,我军出击他就后撤;我军扎营他来偷袭,我军严阵以待,建奴就潜入山林。如此,我军如之奈何?”

刘铤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担心的正是此事。如果建奴真的像云威所说,那么我军不但不能按时到达赫图阿拉汇合其余三路大军,而且还会被建奴拖疲、拖垮,甚至建奴看到我军露出破绽,兴许还会冲上来咬一口。”

刘钊说道:“就向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法一样,将我军拖死?”

“是的。”

众人听后都是暗暗吃了一惊,当年蒙古铁骑怎么打下数万里江山、灭国无数的?不就是靠着这种无赖似的战法吗?

“那怎么办?”众将纷纷问道。

刘铤沉默了一会,看了看帐中诸将,说道:“有鉴于此,我决定分兵!”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劝阻。

刘云威也是说道:“祖父,分兵之事万万不可!咱们这一路地形复杂极易中伏,我军就应该抱作一团,分兵则弱啊,容易给建奴可趁之机。”

徐九思也说道:“总镇,分兵也解决不了建奴袭扰的困境啊,何必如此行事?”

刘铤说道:“我虽然准备分兵,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想让云威的汉威营押运粮草辎重断后,并且多打旗帜冒充我东路大军,吸引建奴可能派出的骚扰部队,一路稳扎稳打缓缓北上,而其余大军主力则随我轻装急进。主力大军于明日先行,同时夜不收散出二十里遮蔽建奴斥候。如此可保证按时抵达赫图阿拉。”

说完,帐中诸将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表示赞同,有些人依旧迟疑不决。

只有刘云威心有不甘:“汉威营是东路军的绝对主力,祖父为何让我断后?接下来的大战怎能少了汉威营?不行!我得跟祖父分辩分辩。”

刘云威正要说话,就看到刘铤正盯着自己,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似乎有些生气,不由吓了刘云威一跳。

“祖父从来没对我发过怒啊,我做错什么事了?”刘云威见刘铤突然生气,不由有些茫然。

突然,刘云威猛然想起昨日刘铤还对自己说要稳扎稳打,今日又为何突然要分兵突进?难道仅仅是因为建奴故意迟滞大军行进?

“不对!肯定有什么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刘云威坐在那里冥思苦想着,慢慢的想到了很多,比如:出征大军粮草缺乏、装备不齐,兵员战力不足,各部援兵之间缺乏联系等等。

接着,又想起了刚刚出征时刘铤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我刘铤这一生南征北战,历经艰险无数,击败的强敌也是不少。但是这次出战建奴,敌我实力对比如此险恶的大战,还是头一次遇到。云威,你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以保命为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报仇雪耻的一天,才能再上疆场驱除鞑虏!”

刘云威想到此处突然想明白了,只觉得心中一痛,一脸悲切的望着刘铤:“祖父这是不看好此战啊,此战必败了吗?所以祖父让我断后是想要保护我,自己带主力突进不过是想尽自己为将的本分罢了,也许还是想要再搏一搏?”

“祖父!”刘云威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双目赤红的看着刘铤。

刘挺笑了笑,对着诸将说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明日大军分兵开拔,大家都散了吧。”

刘铤见刘云威想明白了,心中十分欣慰:“我刘挺的孙子就是才智过人啊,只是希望此战之后……”

众将起身朝着刘挺施礼,见刘挺祖孙的样子,或是明了、或是不解,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而刘钊看了看父亲和刘云威,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也走了,帐内只剩下了刘铤、刘云威祖孙俩。

刘铤走到刘云威跟前,拍了拍孙子结实的肩膀,说道:“云威,不要想太多,只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就行了。”

“祖父,既然此战胜算不大,为何不跟杨大人分辩?为何不跟朝廷说?”刘云威说道。

刘铤笑了笑,说道:“有用吗?国朝一向对外强硬,面对鞑掳肆虐、外敌来犯,从来都没有退缩过,从来都没有屈服过,当年就连北京城都被瓦剌为了依旧死战到底、宁死不降。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可是我大明的祖训啊。所以说,此战,就算是必败无疑的,那也必须要打,而且势在必行!否则,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向先祖交代?你、我都是知道的。”

“那为何……”刘云威有些说不下去了,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刘铤轻轻拭去了刘云威脸上的泪痕,慈祥的说道:“人这一辈子啊,总有一些事情明知道不可为,但是还要全力去做的。依照我这么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来看,此战国朝必败无疑。但是,我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拼搏,还是要给予建奴最大程度的杀伤,为什么?是我嗜血好战吗?是我执意去送死吗?”

刘云威默默地听着,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云威,国朝此战若败了,建奴就会成为国朝的生死大敌,你不能受到此战的影响,将来祖父可还指望着你北上击胡、收复辽东呢。”

刘云威已经说不出话了,满眼是泪的看着刘铤。

刘铤见刘云威如此模样,正色说道:“云威,你给我振作起来,否则将来建奴成为滔天巨患之时你怎么办?此战,国朝可以战败,甚至将来都可以一败再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华夏有亿万之民、万里之疆,转眼间便又是雄师数十万!但是,我辈决不能心生畏惧,更不能轻言放弃,如果轻言放弃,那么华夏谁来拯救!拱手送给鞑掳去祸害吗!”

刘云威知道自己不能在祖父面前如此懦弱了,一口咬住舌尖顿时止住了泪水,说道:“祖父放心,不灭建奴,我刘云威誓不罢休!”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次日清晨,刘铤集结东路大军主力两万余人轻装北上。主力大军一路急行,朝着赫图阿拉赶去。

刘云威站在辕门外,呆呆的看着远去的大军,一脸悲切:“不知前景如何,不知几人能回!”

陆英、吴兴等人静静的站在刘云威身后,众人心情都是十分的沉重。

过了好一会,刘云威平复了心情,语气坚定的说道:“传令,全营继续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北上击胡!”

“得令!”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五节 被围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五节 被围

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二月二十九日。

刘铤率东路明军主力一路向北疾行,大军所过之处多是深山老林,遇到的一些村镇也都是毫无人烟,并未发现任何建奴大军的踪迹,刘铤心中稍安:“看来计策还是奏效了。”

眼见没有了建奴的骚扰,大军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但是距离会师期限只有两天时间了,而明军距离赫图阿拉尚远,时间还是不够用的,刘铤心中依旧焦急不已。

无奈之下,刘铤只能再三催促各部加快行军速度,刘钊和祖天定、徐九思等人都劝道:“此去赫图阿拉一路崎岖艰难、极易中伏,还是小心为妙。”

刘铤说道:“我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会师日期就在眼前,不能如期抵达赫图阿拉误了战机,谁来担这个责任?”

刘钊说道:“父亲,如果因为赶时间而放松了警惕,中了建奴的埋伏,我军一样无法会师赫图阿拉啊。”

刘挺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多派夜不收查探周围情况了,行军速度绝对不能慢了。”

于是,在刘铤的一再坚持下,明军向着赫图阿拉一路强行军,各部兵马都疲惫不堪,甚至开始出现了掉队的情况,朝鲜援军更是跑散了不少士兵。

刘铤知道后十分恼怒,下令各部将官约束所部兵马,凡是掉队的士兵都集中看管;并且派出家丁四下巡视,有胆敢逃跑的士兵则是当场格杀。

见朝鲜军跑散的士兵最多,刘挺丝毫不留情面,对朝鲜军主将姜弘立大加斥责,严令其约束部下,否则军法行事。

姜弘立吓得连忙跪下认错,保证约束部下,不再发生减员的事情,刘挺这才罢休。

远在数十里之外,就在刘铤率领主力出发的次日清晨,冬日的晨光洒在了汉威营大营,给寒冷的清晨带来了一丝暖意。此时,汉威营的将士们已经收拾停当,正在集结待发。

刘云威一身甲胄在营中策马,寒冷的空气透彻心绯,却令人感到十分的冷静。见各部将士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刘云威心中有了底气,巡视了一会,便回到了营帐前。

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几人已经将各自部下集结完毕,正在此等候,见到刘云威回来纷纷上前行礼。

“大哥,兄弟们准备好了。”陆英说道。

赵开山兴奋地叫道:“大哥出发吧!兄弟们都等不及杀鞑子啦!”

“是啊大哥,赵大斧子说得对,兄弟们都等不及了!”温破虏也说道。

刘云威笑着说道:“先不急。”之后又对李天昊问道:“营中现有民夫多少人?”

由于李天昊之前经营过山寨,对粮草辎重方面有一些经验,所以刘云威就将民夫、辎重之事交给其处理。

李天昊想了一下,说道:“大概六、七千人吧,大哥问这个干什么?”

刘云威说道:“总镇率主力先出发了,营中少了这么多人,民夫的情绪如何?”

“还行吧,都在踏踏实实的干活,没出什么乱子,毕竟之前刚刚打了一个胜仗,人心挺安定的。大哥有什么事吗?”李天昊又问了一句。

刘云威说道:“你们想啊,三万战兵的大营,现在就剩咱们几千战兵了,会出什么状况?一是民夫情绪不稳出乱子,现在看来我是多心了;再有就是可能前来骚扰的建奴发现我军人数上的变化,知道了我军主力已经快速北上。”

众人恍然大悟。

赵开山问道:“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那倒不会。”接着又问道:“对了,营中还有多余的鸳鸯战袄吗?”

“有,大哥是想让民夫穿上,冒充主力大军?”李天昊问道。

“没错!”刘云威说道:“我也是在营中转了一圈之后,看到大营空了许多才想到人数上的变化这个破绽的,这不是咱们多竖几杆旗帜就能冒充的。”

陆英说道:“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大哥,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去安排。”

“好,让兄弟们就地休息,等这几千民夫换装完毕再出发。”

于是,整个大营热闹了起来,数千人纷纷换着衣服。但是,数千民夫更换衣服岂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在汉威营将士的指挥下,一直到下午时分这数千民夫才全部换好。

陆英望了望天色,对刘云威说道:“大哥,民夫全都换好了。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赶路了,今日咱们还走吗?”

“走!不能再耽搁了,让民夫多打旗号,将声势打出来,黄昏时分再扎营!”

于是汉威营缓缓北上,一路上夜不收四处游走,时刻提防着建奴可能布下的圈套。

经过两日的行军,明军确实发现了几支规模不大的建奴游骑,人数在几十到一、二百不等,但都是远远的监视汉威营,并未上前骚扰。也许汉威营的威名已经让这些不成规模的建奴不敢靠前了。

众人见建奴游骑确实被吸引了过来,都十分的高兴,以为建奴迟滞大军行进的算盘落空了。

刘云威却眉头紧邹,不安的情绪萦绕心头:“现在露面的只是些虾兵蟹将,建奴主力去哪里了?希望祖父和父亲一切顺利。”

这一日,汉威营正在一处林间草地行进着,突然东北方传来一声炮响,紧接着一团烟火升上了天空。

“建奴!结车阵,备战!”刘云威立即下令道。

全营将士立刻开始列阵,民夫则乱哄哄的将各式大车推到了外面建立防线。

一名夜不收快马飞奔回来,见到刘云威说道:“将军,我军东北方向十里,发现建奴正白旗、正蓝旗大队人马,人数一万以上。”

刘云威等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建奴这是什么打法?真的分兵应战了吗?在东路竟然直接派出了一万大军?”

正说着,只见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众人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

温破虏顿时色变,失声叫道:“不好!”

“怎么了?”

温破虏答道:“大哥,来犯的建奴必定是精锐铁骑,而且内中多重甲。”

刘云威吃了一惊,说道:“建奴下了如此重本,当真是看得起咱们东路军啊。”

隆隆的马蹄声渐渐变大,一万建奴大军在距离汉威营一里的地方停住,开始整队展开了攻击队形。

刘云威望见建奴大军军阵严整,重甲铁骑全部排到了阵前,几乎占了三成左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万大军就展开了攻击阵型。

刘云威见状严令各部紧守车阵,虽说汉威营将士英勇敢战并不怯战,但毕竟建奴兵力占优,又有众多的精锐重骑兵,能坚守车阵就犯不上野战多受伤亡。

此时,车阵中的民夫见到漫山遍野的建奴大军都十分害怕,一时乱了起来。刘云威急忙下令弹压,要是被建奴看出东路军主力已经离开,说不准就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远处的建奴大军迟迟未展开攻势,与汉威营对峙了一段时间后竟然徐徐后撤了。

这让坚守备战的刘云威等人目瞪口呆。

“鞑子这是干什么呢?哪怕试探性的攻一下也好啊。”温破虏疑惑的说道。

赵开山也是不解,说道:“打也不打,战也不战,一万多人来溜达一圈就走了?”

刘云威猛地叫道:“建奴是在拖住我们!”

陆英也随即反应了过来,说道:“难道建奴主力去围攻总镇了?所以派了这支建奴军来拖住我们?”

“不对,应该不是祖父那边。这些建奴是东北方向来的,而祖父率领的主力是往正北方向走的,这些建奴还不知道咱们已经分兵了,也就是说。。。。。。”

陆英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建奴这支万人大军是来拖住咱们整个东路军的,其余的建奴主力去了别处!”

“那怎么办?”赵开山、李天昊等人焦急地问道。

刘云威也是气急,一脚踢在了旁边的木桶上,半人高的木桶顿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破虏!派人跟着建奴看着!”

“是!”温破虏急急的去了。

“大军先就地休息,等夜不收传回消息再说。”刘云威气呼呼地说道。

傍晚时分,夜不收传回了消息:建奴大军并未离开,一直在北面数里左右游荡。

众人都看向了刘云威,等待主将下令。

“完了,走不了了。数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转瞬即逝。汉威营以步兵为主,在万余骑兵的监视下根本就是寸步难行!怎么办?”刘云威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毫无办法。

“要是我有哪怕五千精骑,何惧建奴!”刘云威长叹一声,说道:“传令,全军就地扎营,咱们不走了。”

众人皆是愤恨失落,看来会师赫图阿拉的大战是赶不上了。

刘云威见众将有些泄气,说道:“大家也不用过分在意,咱们走不了,那一万建奴同样走不了,现在咱们是互相牵制罢了。建奴可不知道咱们只有一营兵马,咱们数千战兵牵制建奴一万精骑,不亏!”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六节 激战萨尔浒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六节 激战萨尔浒

且不说刘挺率东路军主力在崎岖的山间林海中朝着赫图阿拉一路疾行,也不说刘云威率汉威营将士与一万建奴铁骑对峙。单说此次明军的西路军主力杜松部,自誓师出发之后,杜松领军一路高歌猛进,所过建奴城寨尽皆被明军攻破。

由于进展十分顺利,杜松心中大喜:“看来此次出征,必定是我西路军率先兵临赫图阿拉城下,到时候四路大军会师,我军必定占据先机,扫灭建奴的头功肯定是我的!”

三月初一日,杜松率领的西路军一路攻击到了萨尔浒(今辽宁抚顺东大伙房水库附近)。

此时,杜松已经收到了夜不收的消息,知道建奴已经在前面通往赫图阿拉的必经之路吉林崖修筑了一座新城,并派兵驻守以阻挡明军。

萨尔浒距离吉林崖已经不算远了,由于吉林崖地势险要,无法展开数万大军,于是杜松将西路大军一分为二,大军主力在萨尔浒就地扎营,自己亲率万人进攻吉林崖新城。

就在同一时间,努尔哈赤留下五千兵马驻守赫图阿拉,亲率剩余的建奴主力赶往吉林崖,在路上接到了吉林崖守将的急信,得知杜松已经分兵,此时正在猛攻吉林崖新城。

努尔哈赤大喜,对身边众人说道:“好!四路明军当属杜松的西路实力最强,可这个杜松却再次分兵,将主力留在了萨尔浒,自己跑去了吉林崖,这可是给我们创造了战机!”

皇太极说道:“汗阿玛,您的意思是说,不去管吉林崖,而是去打萨尔浒的明军西路主力?”

阿济格说道:“汗阿玛,那吉林崖就不去救了吗?”

“吉林崖当然要救,不过援兵不必太多,能够拖住杜松就可以了。”努尔哈赤说道:“阿济格,你就率本部五千兵马去一趟吉林崖吧。其余大军急速进军进攻萨尔浒!”

“儿臣(奴才)遵旨!”

次日上午,努尔哈赤率领四万建奴主力大军赶到了萨尔浒。

此时的萨尔浒天色阴晦,空中漂浮着薄雾一般的潮气,明军大营在昏暗的阳光照射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座地狱鬼城一般。

努尔哈赤看了一下明军的营寨,说道:“杜松领兵还是有些章法的,明军营寨外有壕沟、后有鹿角、立有栅寨,各部兵马井然有序。此番若不是杜松分兵而不再营中,我军还真不好办了。”

代善说道:“汗阿玛,我军是不是先攻一下,看看明军的斤两?”

“嗯。”努尔哈赤说道:“二贝勒阿敏与三贝勒莽古尔泰正在南方迟滞东路明军,阿济格去了吉林崖,大贝勒的两红旗刚刚恢复元气,那四贝勒就辛苦一趟吧。”

“儿臣领旨!”

很快,皇太极就整军完毕,六千正白旗大军列阵而待。

皇太极观察了一下明军大营,此时明军早已发现了建奴,正在组织防御,整个大营一片混乱。

“步兵进攻!”

皇太极一声令下,旁边的一名甲喇额真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只见三千正白旗战兵推着沉重的盾车、列着整齐的阵型,缓缓逼向了明军大营。

很快三千建奴就推进到了一箭之地,此时坐镇明军大营的参将名叫张申羽,见建奴已经进入射程便立即下令放箭。

明军数千弓箭手连续两轮齐射,只见漫天的长箭穿过渐渐变淡的晨雾,射向了建奴军阵。

“咚!咚!咚!”无数长箭钉在了盾车上,躲在后面的建奴士兵除了个别的倒霉鬼以外,几乎没受到影响,继续喊着号子推着盾车朝明军逼近着。

“火铳准备!放!”

“砰!砰!砰!”鸟铳打在盾车上,顿时木屑横飞,站在盾车附近的一些建奴被飞溅的木屑扎伤,但也仅限于此了,依旧阻挡不住建奴前进的脚步。

张申羽叫道:“枪兵、刀斧手上前,准备接战!”

营中的明军士兵排着方阵上前,一排排明晃晃的长枪向外平举,长枪兵身后,数千刀斧手正在待命。

进攻的建奴正在填埋本就不宽的壕沟,没用多长时间就越了过去。

那甲喇额真高声叫道:“弓箭手放箭!射死尼堪!”

“嗖!嗖!嗖!”

建奴射出的箭矢像暴雨一般浇向了明军方阵。身穿火红色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像一团被泼了冷水的火团一般,顿时被泼倒了一片,前排的明军士兵伤亡惨重。而此时近战步兵已经列好了密集阵型,后面的弓箭手只能抛射、盲射,根本压制不住建奴的箭雨;而火铳兵不能抛射,又无法挤过密集的方阵到前面与建奴对射,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张申羽见状惊骇不已,万万没想到建奴的箭雨这么厉害、这么精准!急忙叫道:“打开营门,冲出去!接战!”

明军士兵急忙将面向建奴的大小营门打开,纷纷涌出大营扑向了建奴,再不主动出击就要被建奴当成靶子射光了!

皇太极见明军数千人冲出了大营,便下令道:“冲击!冲进明军大营!”

双方万余人就在明军大营跟前展开了厮杀。由于明军需要通过大大小小的营门,所以阵型十分散乱,对上人数相当但阵型严整的建奴顿时就落入了下风,被打得节节后退、死伤狼藉。

“明军主力?也不外如是!”皇太极心中冷笑着。

张申羽见状十分的焦急,脑海中闪过许多办法:想要再派兵出去支援,可是营前空地就那莫大,多少人上去也只能在后面摇旗呐喊,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派兵从侧面出去绕到建奴侧翼进攻,但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压阵的建奴大军又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建奴来了多少人?看这架势,弄不好建奴主力全在这里了。

很不幸,张申羽猜对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出击的明军就被击败,纷纷逃回大营。而攻营的建奴乘胜追击,已经有小部分建奴重甲在抢夺营门了。

张申羽大惊失色,急忙调集了数百火铳手,也顾不上误伤不误伤了,直接对着营门附近一顿猛打。

伴着一阵阵的黑烟升起,营门附近无论明军士兵还是建奴顿时倒下了一片,不过此举也确实遏制住了建奴的攻势,皇太极担心部下伤亡过大便下令后撤。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但是天色却更加昏暗、阴霾,甚至已经是咫尺难辨了。建奴士兵听到后撤的命令后,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仿佛是恶鬼隐入了鬼蜮一般。

张申羽稍稍松了一口气,想起营中还有十余门虎尊炮,立即下令道:“将虎尊炮抬上来!对准建奴给我往死里打!”

待火炮架好后,炮手正在填装炮子。张申羽见天色不好、视野不清,便命令士兵点燃火堆照明以便进行炮击。

一处处火堆被点燃,瞬间照亮了明军大营,连同大营之外十余步的距离都十分明亮。不过,再远一点的距离依旧是雾气蒙蒙、十分的昏暗。

张申羽见依旧看不清建奴的动向,正想着对策,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明军大营四面八方都射来了密集的箭矢,接近栅寨的明军顿时被射倒一片。

明军士兵四处躲避着箭矢,大营里一片混乱,而大营以外只见人影绰绰,分不清哪里是人、那里是影。

“不好!我竟然犯了糊涂!让建奴由暗击明。”张申羽暗道了一声,急忙喊道:“熄灭火堆!熄灭火堆!”

这个时候,没人会去理会张申羽的呼喊。在建奴密集箭矢的连番打击下,明军死伤甚众。再加上两万余人已经完全混乱,人马互相踩踏,更是死伤狼藉。

“天啊!全完了!”张申羽看着四处呼喊、往来奔命的部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皇太极骑在战马上看着明军已经陷入了混乱、崩溃在即,大笑不止。

在明军点燃火堆的第一时间,皇太极就下令麾下所有的弓箭手、所有能够开弓射箭的士兵,在昏暗天色的掩护下绕着明军大营放箭,射杀被火光标出位置的明军士兵,果然战果颇丰!

此时,努尔哈赤也已经乘着大雾,带领建奴主力越过了堑壕,正在拔掉鹿角。

营中,张申羽声音嘶哑的招呼部下集结,想要突围出去,却听得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传来,紧接着便见到无数建奴士兵涌入了明军大营,明军士兵仿佛见了鬼一般“哄”的一声便四散逃窜,任由张申羽如何弹压也是无济于事。

努尔哈赤见大局已定心中甚喜,对身边的代善等人说道:“四贝勒果然谋略过人,此战告捷,四贝勒当是头功!”

代善面上喜笑颜开,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不忿:“明军如此不禁打,谁来打都会赢,他又有何本事!”

及至傍晚时分,明军完全溃散,建奴大军攻占了明军营垒。代善、皇太极以及其他贝勒、台吉分兵追击明军残兵。

此战,明军西路军留守萨尔浒大营的两万余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参将张申羽殉国。而营中随同出征的叶赫部数百援军本就人数不多,此时便都降了建奴。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七节 兵败吉林崖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殉国

第七节 兵败吉林崖

话说阿济格率领所部五千兵马向着吉林崖赶去,临近吉林崖的时候,斥候回报:“启禀台吉,明军主将杜松领兵一万正在猛攻吉林崖新城,守军正在严防死守。”

“战况如何?”阿济格问道。

那斥候答道:“回台吉,吉林崖新城地势险要,我军防守未见颓势,明军始终未能登城。”

“好!” 阿济格大喜过望,随即下令大军暂缓行进保持体力。

“慢慢过去,先让杜松可劲的打吧,等打累了咱们再去。”

阿济格虽说年纪轻,遇事有些鲁莽,但是一直跟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打了无数的大仗,也算是一员老将了。此时知道了吉林崖的战况,当机立断就做出了判断。

就在阿济格率部缓慢行军的时候,吉林崖战场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杜松与保定总兵王宣、原任总兵赵梦麟正在远处观战,只见两千明军将士正在扛着数架云梯攻了上去准备蚁附攻城,其余主力则在五百步开外列阵等候。

吉林崖守将是镶白旗的一个甲喇额真,名叫玛尔赛。此时玛尔赛正在城头督战,驻守在这里的八百余名镶白旗建奴几乎全部登城作战。

“接战!尼堪上来了!”玛尔赛大声叫道:“弓箭手放箭!”

箭如雨下,攻城的明军将士举着盾牌向前推进着,不断有中箭的士兵扑倒在地,扛着云梯的的士兵更是伤亡惨重。但是没有人胆怯或是迟疑,前面的同袍倒下了,后面的人立即就会补上去,攻城方阵依旧向着吉林崖新城逼近!

“放箭!放!”就在建奴放箭的同时,明军大阵中的弓箭手也开始放箭。

双方对射了一会,建奴一方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射出的箭矢依旧猛烈,明军伤亡在不断扩大。

“将士们伤亡有点大啊。”总兵赵梦麟有些不忍的说道。

杜松面无表情,说道:“打仗本来就没有不死人的!攻下此城,会师赫图阿拉城下,这些将士就不算白死!”

总兵王宣说道:“这样对射,咱们吃亏太大了。建奴这座新城本就是建在山坡之上,居高临下放箭占尽了便宜;而且城头之上还悬挂着悬户(就是用水浸湿的棉被等棉织品,防箭效果非常好),咱们的箭矢起不了多少作用。”

“那就让弓箭手停下吧,传令攻城将士加快速度!”杜松说道。

就这样明军将士冒着建奴的箭雨奋勇前进着,在付出一定伤亡后,终于推进到了城下。

“架起云梯!架起云梯!”各部的把总、百总等基层将官纷纷大声呼喝着,在将士们的号子声中数架云梯接连竖起。

“上!登城!”

“杀鞑子!”

“冲上去!”

明军将士纷纷登上云梯,朝着城头爬去,攻城大战随即开始。

“滚木礌石!给我扔!”

顷刻间,无数的石块、整根的原木从城头落下,云梯上的明军将士被砸中无不是坠城而死、断骨折筋。城下等候攀爬云梯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但也是无济于事,举高落下的大石头、原木岂是单兵圆盾能够挡住的?

“倒!开水给我倒!”玛尔赛兴奋地大叫着,见到明军死伤狼藉异常的兴奋,对着身边的士兵说道:“这些明人还想打下这吉林崖,简直是做梦!”

滚烫的开水像瀑布一般倒了下来,云梯上、城墙下的明军将士顿时惨叫一片。如果说是小一点的石块还能用盾牌接住,那这开水只能用自己的血肉硬抗了。

“啊!”

“啊,谁来杀了我吧!”

城下遍地都是倒地打滚的明军士兵在痛苦的哀嚎着,热水焦灼人体的味道、战死士兵流出的鲜血味道交织在一起,整个战场变得惨不忍睹,让人忍不住连连作呕。

杜松脸色铁青的看着前方的战场,十分的恼怒,暴喝道:“两千将士进攻八百余建奴守卫的小城堡,尽然连城墙都上不去,还伤亡惨重!那等打赫图阿拉的时候,岂不是要死光了?”

“叫进攻的将士先退来吧,稍稍整队后再攻一次,杜总兵你看呢?”王宣说道。

“好吧,让兄弟们撤下来喘口气。弓箭手准备掩护。”

一声天鹅哨响起,攻城的明军潮水一般退了回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重伤员。不过看情形,这些重伤员也都活不过今日了。

玛尔赛见明军被击退,大声笑道:“明人孱弱,看来日后这辽东就是我大金的天下了,哈哈。”

玛尔赛说完后,刚要下令放箭射杀撤退的明军,就见明军大阵那边,腾起一阵黑云射了过来,玛尔赛连忙躲到了城垛下,喊道:“举盾!”

明军几轮箭雨之后,攻城的将士安全撤回了大阵。此时攻城的两千将士只回来了一千出头,将近一半人倒在了城下。

杜松看了看日头,说道:“大军分出两千人警戒,其余人马就地休息,下午再攻一次。”

“杜总兵,时间不宜拖得太久啊,难保建奴援兵不会赶来,咱们还是连续攻城,尽快拿下此处才是啊。”赵梦麟劝道。

杜松说道:“此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咱们真要督军猛攻倒也不是打不下来,但是那要死多少兄弟?伤亡过大的话,会影响到后续作战的。”

“那要是建奴大军来增援怎么办?”王宣问道。

杜松认真想了想,说道:“好吧,那就再攻一次。”

很快明军再次组织了两千人准备攻城,这一次杜松先调集了三百名火铳手,在刀斧手手持盾牌的掩护下,冲到了城下不足百步的地方,朝着城头一阵猛打。

玛尔赛见数百明军组成的盾牌阵缓缓走了过来,立即下令放箭射杀。建奴的箭矢不停地钉在盾牌上,发出一阵阵沉闷之声,不时有明军被射倒在地。明军一直前进到了距离城墙五、六十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明军大阵再次开始放箭,城上的建奴纷纷举起盾牌躲避箭矢。

趁着这个机会,盾围内的三百火铳手冲了出来,排成了三横排,对着城头一通猛打,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毕后,立刻跑到后面开始装填,同时第二排开始射击,如此循环往复保持火力压制。

(在这里说一下,三段式射击其实不是什么高科技,也不是西方首创,明朝初年徐达北伐蒙古的时候就玩过。)

城头上的悬户根本抵挡不住铅弹的打击,建奴登时被打的晕头转向,伤亡急剧扩大,守城的建奴开始变的慌乱起来。

玛尔赛蹲在墙垛下,大声叫道:“都不要慌,都躲好了,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杜松见火铳手成功压制住了建奴,心中大喜,下令明军开始攻城。

两千明军将士快速冲向了吉林崖新城,在几乎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架好云梯,开始蚁附登城,火铳手此刻开始后撤,将战场让了出来。

玛尔赛见明军火铳停止了射击,立即跳了起来大声喊道:“都给我起来,明军上来了,接战!”

建奴士兵纷纷回到防守位置,而明军将士趁机纷纷越上城头,双方展开了肉搏战!

杜松见明军将士已经开始争夺城头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再投一千人上去。”

很快,一千明军杀入了战场。

就在这时,战场右后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杜松与王宣、赵梦麟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向右后方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数千建奴镶白旗铁骑冲了过来。

“让攻城的将士撤下来!快!全军密集列阵,迎敌!”杜松吼叫道。

王宣、赵梦麟更是策马跑到了阵前,大声呼叫着,指挥明军大阵的士兵面向建奴铁骑来袭的方向重新列阵。

“该死!夜不收呢!为什么没有发现建奴大军?”杜松暴躁的喊道。

阿济格策马冲在前面,身后五千镶白旗铁骑纵马狂奔,见明军乱哄哄的正在重新列阵,阿济格大喜过望,叫道:“加速!杀!”

太快了,明军还没列好阵型,建奴就杀到了。五千建奴铁骑策马猛攻,尚未准备好的明军大阵大乱,士兵们自相踩踏、死伤无数。

王宣与赵梦麟在家丁的保护下缓缓后撤,想要跟杜松汇合。但是很不幸,两人太过显眼,很快就被阿济格发现。

“击杀明军主将!”说完,阿济格率先冲向了二人,气势如虹的建奴铁骑很快就将王宣、赵梦麟连同身边的数十家丁淹没了。

杜松身在大阵后方,大声指挥着后部的士兵集结,却见到前方无数溃兵尖叫着冲了过来,后面建奴铁骑跟在后面不断将四处乱跑的明军杀掉,不断驱赶着明军溃兵冲击杜松所在的后部。

杜松仰天长叹:“想不到我杜松今日竟然会战死于此!”

见身边明军神色惊慌,随着建奴铁骑越来越近,顷刻间便崩溃了。杜松不再理会溃逃的败兵,而是拔出腰刀横在胸前,独自一人面对杀来的数千建奴铁骑面不改色,猛地挥刀冲了过去。

“大明总兵杜松在此,谁来杀我!”

没有人回应,只有数千建奴铁骑踩踏而过。至此大明西路军全军覆没。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八节 据守尚间崖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八节 据守尚间崖

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一,萨尔浒明军大营。

明军西路杜松部覆灭之后,其余几路明军形孤势单,处境十分的不利。而建奴则集中主力于萨尔浒一地,无论北上进攻马林的北路军,还是南下攻击刘挺的东路军都毫无顾忌,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交到了努尔哈赤的手中。至于李成柏部,努尔哈赤根本就没被放在心上,一个靠着父兄威名升官的庸才罢了。

夜里,努尔哈赤与各旗旗主、贝勒、台吉商议下一步的战事。

“明军主力已经覆灭,接下来我大金铁骑攻向何处?你们都说说吧。”努尔哈赤手中把玩着杜松的佩刀说道。

“进攻北路马林部。”皇太极说道。

“打东路刘挺部。”代善同时说道。

两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努尔哈赤。

不过,努尔哈赤连头都没抬,依旧再欣赏着手中缴获的杜松佩刀,随意的说道:“哦?你们说说看。”

二人对视了一眼,皇太极笑了笑说道:“那就让大贝勒先说说吧。”

说完,皇太极又坐了下来,好暇以整的看着代善,等着听其方略。

代善没有理会皇太极,说道:“汗阿玛,儿臣以为我军应该先攻刘挺部。如今明军主力已经覆灭,尚能对我军形成威胁的明军,就只有刘挺部一路了。只要将其歼灭,那剩余的两路明军便可一击而灭。”

努尔哈赤笑了笑,说道:“恩,那此战谁打先锋?”

皇太极趁机说道:“汗阿玛,儿臣举荐大贝勒的两红旗为先锋。”

“汗阿玛,四贝勒的正白旗兵锋正锐,又刚刚取得大捷,我看还是由四贝勒的正白旗为先锋为好。”代善针锋相对的说道。

皇太极说道:“汗阿玛,如若是北上攻击马林部,儿臣愿为先锋,但是南下的话,儿臣觉得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何?”努尔哈赤问道。

皇太极说道:“汗阿玛,东路明军实力不俗,其中更有刘云威部,儿臣听闻明国皇帝还给其营伍赐名:叫做汉威营,可见其部战力之强悍,攻击东路明军必定是连番恶战,轻易之间不能取胜。况且南下地形崎岖、道路艰难,对明军如此,对我大金铁骑同样如此。观此两点,儿臣认为我军短时间内无法解决明军东路军,并且还要承受较大的伤亡。而其余两路明军完全可以趁此时机会师兴京城下,那样我军就会进退失据,陷入被动。”

“按照四贝勒的意思,东路军就不用打了?”代善笑着问道。

“当然要打,不过要在歼灭北路马林部之后,我军再集中主力进攻刘挺部。”

代善说道:“那马林的北路军就好打了吗?”

“当然!马林此人有勇善战,但也仅此而已,其部兵卒也完全不能跟刘挺部相提并论。故此,我军应先易后难,先北上进攻马林部。”

代善还要分辩,努尔哈赤摆了摆手示意其先坐下,手中提着杜松的佩刀起身,说道:“你们看这把刀,刀刃满是缺口,有些地方已经卷刃了,可见杜松还是力战的,该部明军也算是一支强敌了。”

众人见努尔哈赤所说非事有些奇怪,不知如何接话。皇太极却明白了努尔哈赤的意思。

“汗阿玛所说极是,那杜松也是一员猛将了。此战中,儿臣正白旗和阿济格台吉的镶白旗都是伤亡不小。”

“恩,所以说,还是先易后难为好,不然的话连克强敌,我大金勇士要战死多少?歼灭马林部,再携大胜之威汇合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决战刘挺部。如此,我军可获全胜。”努尔哈赤说道。

“大汗英明。”

这时众人才明白了努尔哈赤的意思,不得不佩服皇太极的机智才干。而代善心中则是泛起了浓浓的危机感和无力感。

“传旨,明日清晨大军转锋北上,迎击北路明军。”

“儿臣(奴才)遵旨!”

次日,北路明军行至尚间崖(在萨尔浒东北)。见天色已晚,马林下令就地扎营,同时派出夜不收去前面探路。

深夜时分,马林躺在中军帐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怎么回事心中十分的烦躁。这时外面传来了巡夜士卒打更的声音:才是丑时初刻而已。

实在睡不着,马林索性翻身起来,叫了家丁进来,帮自己穿上了甲胄,想要去营中巡视一番。

马林带着几名家丁走在安静的大营之中,思绪不自主的涌动着:“此番大战我心中为何一直没底呢?也不知道其余几路大军怎么样了。唉,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一名夜不收闯入辕门,朝着中军大帐奔来。

马林正站在通往中军大帐的路上,见状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夜不收见主将就在眼前,急忙停住战马,几乎是滚下马来,手脚并用的跑向马林。

马林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见夜不收如此惊慌,也是看的心惊肉跳的,快走两步一把揪住夜不收问道:“是建奴杀过来了?”

“没、没有。”

“那慌什么!跟我进来!”说完,马林转身走进了中军大帐。要是让士兵们见到夜不收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这大晚上的那不得炸了营?

几名家丁连拉带扶的将那夜不收带进了中军帐中。

马林坐在大帐正中,副将麻岩听到动静也来到了大帐中。马林呼了一口气,说道:“出了什么事,说吧,天塌不下来。”

那夜不收一脸惨白地说道:“启禀将军,小人前往南面打探建奴动向,发现重要军情!”

借着帐中的光亮,马林看到了夜不收的脸色,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大声喝道:“说!”

“将军,西路军战败了,全军覆没!杜松杜总兵以下将官几乎全体殉国啦!”说完,夜不收直接跪倒在地。

马林猛地站了起来,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那杜松不是号称猛将吗?竟让鞑子给全灭了?!”

麻岩也吃了一惊,问道:“可知道具体经过?”

“不知道,西路军大营设在了萨尔浒,我赶到的时候,大营已经被建奴烧毁,漫山遍野都是西路军兄弟的尸体啊,几万人割草一般就没了!”说完,夜不收不禁落了泪。

马林心中一团乱麻,在帐中来回踱步,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对了!传我将令,大军就地展开防御,命令参将潘宗颜、游击将军龚念各率三千人于大营两翼数里再立营寨,以为犄角之势。”

麻岩说道:“大人,现在就去传令吗?现在可是半夜啊。”

“现在就去!”马林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是!”麻岩安排一名家丁传令去了。

马林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加派夜不收,给我将建奴主力找到,我要知道建奴的动向!”

“是!”另一个家丁也去传令了。

片刻之后,北路军大营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声音,整个大营被火把晃得犹如白昼。

“他娘的,大半夜的让爷们起来干什么!”

“出什么事了?”

“听说西路军出事了。”

“什么?”

“都给我闭嘴!议论什么!怎么打仗是总镇指挥的,是经略杨大人定夺的,你们聒噪什么?各级千把管好自己手下的兵卒,枉论军机者,杀无赦!”参将潘宗颜见集结中的士兵议论纷纷,大声训斥道。

周围的士兵立刻安静了下来,不过神色依旧有些慌乱。

游击将军龚念也策马来到了潘宗颜旁边,小声说道:“潘将军,西路军的事,是真的?”

潘宗颜点了点头,也是小声说道:“马总镇正在安排大营防御,让我告诉你一声,西路军败了,杜松杜总镇以下将官无一生还,现在建奴主力不知去向。”

“这才几天时间啊!败得这么快?”龚念吃惊的说道。

“是啊,不是军情紧急,总镇也不会大晚上的叫咱们另立营寨。”

“那事不宜迟,我先去安排了。”

“好,龚游击保重。”

“潘参将保重。”

二人点齐兵马后,潘宗颜居左、龚念居右,距离马林中军大营五里左右扎营。此时已是凌晨时分,两人顾不上休息,督促部下修整营寨、挖掘壕沟、布置拒马,一直到次日上午才告一段落。

马林与麻岩也在中军大营布置了一个晚上的防务,士兵们环营挖掘了三层堑壕,并环列战车以阻挡建奴骑兵驰突。

马林还将火铳手、虎尊炮列于壕边,步兵继后,骑兵集结在营中待命。见已经差不多了,不由松了一口气,立刻感到了极度的疲惫、困怠。不光是马林,此时整个北路军的明军将士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了,已经是人困马乏了,不少士兵直接睡倒在地上。

马林强撑着精神,与麻岩一同巡视了一遍营地后,下令全营将士分两班、轮流休息,同时通知左右两营同样如此安排。之后,马林跟麻岩交代了一下便回到了中军大帐,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九节 右翼失守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九节 右翼失守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二,下午。

马林休息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恢复了精神,见还没有建奴大军的消息,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便派家丁去叫副将麻岩议事。

过了一会,麻岩来到中军帐中,说道:“总镇,还没有建奴的消息吗?”

“没有,这建奴数万人,难道上了天了?”

麻岩说道:“总镇,现在建奴在暗,咱们在明,形势不妙啊。况且今日已经是会师的期限了,咱们铁定延误军机了。”

“哎,北路军全军覆没还会师干什么?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提防建奴的进攻。”马林继续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咱们南下汇合了李成柏将军或是刘挺老将军任何一路,就不惧建奴了。”

“您是说咱们继续南下?”

“对!呆在这里干什么,等建奴打上门吗?”

麻岩想了想,也对,辽东除了这四路大军外,已经没有别的军队能够赶来增援了,自己这北路军不南下汇合其他两路明军,难道坐等建奴打上门?

于是,麻岩问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便拔营出发吧,宜早不宜迟。”马林说道。

“那好,我马上去安排。”

“恩。”

明军大营顿时喧嚣一片,将士们纷纷开始收拾行装、整理辎重。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号炮,紧接着夜不收从远处飞奔而回,冲进大营后高声叫道:“备战!备战!建奴大军自东面而来!”

麻岩急忙让亲兵将那夜不收叫到跟前。

“什么情况!”

“启禀将军,建奴大军自东面而来,已经不足五里路了。”

“多少人?谁领军?”

“看到了两黄旗、两白旗、两红旗六旗兵马,人数四、五万。建奴大军中有一杆金色龙旗,应该是奴酋努尔哈赤亲自领军前来。”

麻岩听得头皮发麻,北路军一共才一万五千人,一下子就来了四、五万建奴,这可如何是好!

麻岩急忙下令全营重新扎营布列战阵,自己带着那夜不收奔中军大帐跑去。

马林听说建奴主力正在赶来也是惊慌不已,不过仍然强自镇定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死战了。传我将令,通知左右两营准备作战;另外,中军全营出击,依托营寨、壕沟与建奴决战!”

“将军,我军兵少,不如坚守营寨为好。”

“就因为兵少才要出击,必须打出气势来,否则被优势兵力的建奴围困必定军心尽失,那样的话也就不用打了,咱们俩一起抹脖子吧!”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建奴大军便赶到了尚间崖,数万大军分为六旗列阵,铺展开来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努尔哈赤驻马阵前,观望了一阵明军营寨,笑着对身边的将领说道:“这个马林本就兵少,还一分为三将兵力分散开来,想要来个掎角之势吗?哈哈。”

皇太极说道:“汗阿玛,儿臣看这个马林也是个马谡一样的人物,只知兵理、不懂变通。”

“哦?”

“如果明军兵力与我相当,或是战力强于我军,这样的话分兵固守、相互支援,我军无论攻其任何一部都会被另外两部猛攻夹击,势必阵脚大乱战败而走。可如今,明军不但兵力只有我军三成,战力更是远不及我军,马林依然迷信兵书分兵固守,怎能不败?”

“哈哈,临军阵、斗沙场,四贝勒果然出众。”努尔哈赤大笑说道。

“汗阿玛过赞了,儿臣也不过是跟在汗阿玛身后学到的。”

代善在一旁见皇太极出了风头,便转移话题说道:“汗阿玛,明军中军已经列阵完毕了。您看,明军营地四面挖有三道壕沟,壕沟外密密排列一层骑兵,骑兵的前面再排列火铳兵,火铳兵的前面又排列十数门火炮,其余众兵都进入三层壕内的营中列阵。这个阵型不太好打啊。”

努尔哈赤说道:“不妨事,你们看,明军右翼营寨尚在组织防御、准备不足,我军可先攻明军右翼。”

阿济格叫道:“汗阿玛,儿臣愿为先锋!”

“好!那此战的头功就交给阿济格台吉了。”

“得令!”

片刻之后,阿济格率领七千镶白旗建奴越出建奴大阵冲向了明军右翼。

只见三千镶白旗铁骑在前开路,四千步兵随后列阵冲锋,仅仅七千人,竟也威势无比、骇人心魄。

阿济格打心底看不起战力低下的明军,有意羞辱明军将领一番。于是一挥手,率领三千骑兵冲向了明军中军大营的马林部。

见铁骑杀来,中部明军一阵骚动,各级将官都在努力维持着军阵的稳定。此时马林坐镇营中,麻岩在营外指挥前线作战。只听麻岩喊道:“火铳手、弓箭手听我号令,提前射击者斩!”

“嗖!嗖!嗖!”建奴铁骑纷纷放箭,诱使明军提前放箭、开火。

“稳住!建奴还在射程之外!”麻岩见状焦急地喊道,并且将家丁派到了第一线去,有不听号令者就地格杀。还好,明军稳住了阵势,建奴的伎俩没有得逞。

阿济格见不奏效,便率铁骑加速冲锋,距离明军军阵一箭之地的时候猛然一转,三千人一齐转向明军右方,整齐划一犹如一人,看的明军将士目瞪口呆,一些胆小的士兵甚至缓缓后退。

“哈哈,不堪一击的尼堪!”阿济格大笑着,率军扑向了右翼的龚念部。

此时龚念所部堪堪完成集结,就见数千建奴大军扑了过来,更有凶悍铁骑开路,顿时惊慌失措,方阵前部的长枪兵纷纷后退,军心顷刻间动摇了起来。

“死战!死战!后退半步者,立斩不赦!”龚念带着十几名家丁往来巡视着,不断大声疾呼。

望见建奴铁骑已经冲到了弓箭打击范围,龚念急忙下令道:“弓箭手准备,放!连续齐射!”

漫天的箭雨腾空而起,呼啸着砸向了纵马狂奔的阿济格部。

“加速!冲过去!”阿济格也不举盾牌一马当先冲向明军,三千铁骑同样不闪不躲加速冲锋。

龚念看的眼角直跳,暗暗地骂道:“一群疯子!”

“火铳手准备,放!”

“砰!砰!砰!”明军大营前冒起了一条黑线。

建奴铁骑在明军的打击下不断有人马扑倒,却犹如石子落入江水之中,只是泛起了一丝涟漪,铁骑的洪流依旧奔腾着、冲锋着,没有丝毫停滞。

阿济格见明军右翼大营就在眼前,大声叫道:“疯马!疯马!”

只见建奴铁骑在狂奔的同时,大阵分出了几条通道,数名骑术高超的建奴驱赶着数十匹无人骑乘、没有马鞍的战马冲了出来,并且高速冲到了三千铁骑的前面,朝着明军营寨一头撞了过去,阿济格竟然集中了数十匹战马用来冲营!

“射杀疯马!射杀疯马!”龚念大声叫喊着,身边的弓箭手、火铳手也看出了危急,全都发了疯一样射杀着就要撞到大营栅墙的疯马。

在明军的打击下,不停有疯马被射杀,转眼之间就有十数匹扑倒在地。

阿济格望见叫道:“放箭!射杀明军射手!”

建奴铁骑纷纷双脚控马、张弓搭箭,凶狠的箭矢瞬间使明军栽倒一片,攻击势头顿时一滞。

只听“哄”的一声巨响,剩下的疯马全部撞到了明军营寨上,在龚念绝望的叫喊声中,栅墙轰然倒塌,围挡的木料被撞得四处横飞,不少断木甚至砸到了明军方阵中,建奴铁骑随后毫无阻挡的冲入了明军营寨。

明军士兵在建奴的威势下本就心惊胆颤,此时见到铁骑破营更是肝胆俱裂,伴着尖叫声方阵轰然崩溃了,大营之中到处都是四处奔逃的人群。龚念看着四下逃命的士兵,大声叫喊着:“迎战!杀啊!不许跑!”可是无济于事。

阿济格率领铁骑在营中横冲直撞、纵马践踏,见明军几乎没有抵抗,肆意狂笑了起来:“哈哈,痛快,勇士们杀光尼堪!”

很快的三千建奴铁骑就将明军右翼大营冲了个对穿,一路上满是明军将士的尸体,犹如一条死神之路,残肢断臂铺了一地。

龚念还在聚拢残兵,见铁骑冲了过去就要招呼士兵列阵,猛然看见数千建奴步兵已经杀了进来。

“完了,完了。”龚念喃喃的说着,身边士兵四散而逃也不管不顾。

很快四千镶白旗步兵便横扫大营,龚念被一名马甲斩杀,没有丝毫的抵抗。右翼大营三千明军将士几乎全体阵亡。

马林看着右翼纷乱的战场,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始终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才下令道:“此战,全营将士务必奋勇向前才能死中求活!否则,右翼就是我们的下场!”

正午时分,阿济格率部回到建奴大阵复命。

努尔哈赤笑着说道:“阿济格台吉首战得胜,理应为此战头功。”

“谢汗阿玛!”

努尔哈赤说道:“接下来,就该试试马林中军大营的斤两了。传令,全军向前推进,寻找有利地势列阵。”

数万建奴大军整齐划一的缓缓前进着,而此时明军将士也在马林的激励下、在死亡的逼迫下,爆发出了强烈的战意,在绝境之中,士气竟然迅速回升了不少。

马林恶狠狠的望着远处的建奴大军,说道:“既然如此,只能死中求活了,就算活不了,我也要让鞑子掉块肉、撕层皮!”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节 夺取东山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节 夺取东山

努尔哈赤与代善、皇太极、阿济格观望了一阵,见明军中军大营的东边有一座小山,地势比较平缓,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明军中军大营。

努尔哈赤指着东山对众人说道:“那处小山可谓地利,我军应当先占据山上的高地,从山上居高临下,既可以将明军虚实尽收眼底,又可以居高纵马冲击马林军的军营,如此可以占尽先机。”

“大汗英明。”几人说道。

皇太极此时说道:“启禀汗阿玛,儿臣观那东山本就不大,我数万大军全都过去估计施展不开,不如汗阿玛带两黄旗前往,我等就在此处列阵,如此遥相呼应可应万全。”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道:“恩,准了。”

于是,努尔哈赤率两黄旗建奴向东而去,来到东山南坡山脚下,准备从南坡登山。而皇太极、代善、阿济格则率部原地不动,等待出击。

与此同时,马林与麻岩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建奴的动向,此时见建奴大军一分为二,两黄旗数千人马缓缓移动,向着东面的小山行进,马林有些担心的说道:“如果让建奴占据东山的话,他们就可以居高临下猛攻我军大营,占了地利。我军兵力本就不如建奴,再失去地利的话那就万无生机了。”

麻岩也说道:“是啊,可是建奴大部在原地列阵待命,我军无法动弹啊。这如何是好?”

马林脸色狰狞的说道:“不行!必须出击,派人去左翼,通知潘宗颜主动出击,牵制建奴大部,咱们进军东山!”

麻岩担忧的说道:“潘宗颜部只有三千人,能牵制得住建奴几万大军吗?总镇,不如让左翼返回军中军,咱们合兵一处坚守营寨,同时派夜不收南下寻找刘挺将军或是李成柏将军前来支援,您看如何?”

马林摇了摇头,说道:“合兵一处,固守营寨?那样的话在建奴数万大军的围攻下,军心士气就全完了,咱们能坚守多长时间?一天?还是两天?至于援兵就更别指望了,天知道另外两路多久能赶到。”

“唉,将军说的是,看来只能依着将军将军之言,死中求活了。”麻岩无奈的说道。

明军左翼大营。

潘宗颜已经得到了夜不收的消息:建奴大军正在中军大营那边,与主力对峙,而右翼大营已经被建奴攻破。

此时的左翼大营已经是全体戒备,潘宗颜正在营中四处巡视着防务,不时训斥着准备不足的士兵,脾气异常的暴躁。

“一万多人,还分成三路,这下好了,右翼直接被建奴灭了,自己也被建奴大军盯上了,这仗还怎么打!”潘宗颜心中发着牢骚。

这时,一名马林的家丁来到左翼营中,见到潘宗颜后,将马林的将令传达了一遍,说道:“总镇严令,潘将军接令后,即刻出击,不得延误!”

潘宗颜看着手中的将令,只觉得怒气陡然而生,心道:“我一营人马才三千人,让我去牵制数万建奴大军?让我去送死吗!开什么玩笑!”

于是,潘宗颜对传令的家丁说道:“我部人马正在坚守拒胡,至于出击之事?你回去禀告马总镇,我部兵力不足无法出击。”

那家丁说道:“左营出击是将军的严令,潘将军是要抗命吗?”

“抗命?这叫什么命令?三千人的步兵,去牵制数万鞑掳骑兵?我怎么牵制?”

“马总镇已经下令,中军将士出击攻占东山,中军也才九千人,总镇都不惧生死,难道潘将军是怕死不成?”那家丁语气颇硬,冷声说道。

潘宗颜闻言沉默了,心想:“看来是不出击都不行了。出击是死,不出击的话临阵畏敌的罪名就扣下来了,闹不好也是个死。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潘宗颜说道:“那好,你回去禀报马总镇,我即刻率部集结出击,牵制建奴主力。”

“如此最好!”家丁说完马上回去报信了。

这时,旁边的一名千总说道:“将军,咱们真的要出击吗?就咱们这点人,那不是去给鞑子送肉吗?”

“总镇的将令在此,你说我能怎么办?抗命吗?”潘宗颜没好气的说道。

“那将军的意思是?”

潘宗颜冷笑了一声,说道:“当然是听令行事了。马上去集合兵马,两个时辰之后随我出击,牵制建奴主力。”

那千总笑着说道:“嘿嘿,卑职这就去传令!”

明军中军大营。

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马林已经将营中九千兵马集结完毕,可是始终不见左翼潘宗颜部出击。马林又派了两拨家丁去催,但接到的回信都是:“我部正在集结,坚决牵制住建奴主力。”但是随后就又没了消息。

眼见建奴两黄旗就要占据东山了,马林再也沉不住气,骂道:“该死的潘宗颜!此战过后,老子一定将他军法从事!方解我心头之恨!”

麻岩一脸担忧的说道:“总镇,看来潘宗颜是铁了心固守不出了,没有左翼的策应,咱们还出击吗?”

马林也是纠结不已,想了想,说道:“出击一下吧,要是能迫使建奴放弃东山,咱们还能多坚持一会,否则的话,唉!”

麻岩心中也是沉重不已,心说:“这场大战才开始没多久,先是西路大军全军覆没,之后自己所在的北路军又陷入困境,这仗怎么就打成了这个样子?”

马林也不再等待潘宗颜部的消息,随即下令全军出击,明军将士缓缓开出大营,开到营前的空地,汇合了营外的骑兵、火炮和火铳手,开始重新结阵。

“希望此战有所转机吧。”怀着沉重的心情,马林与麻岩领军出击,向着东山缓缓逼近。

九千明军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步兵组成数个小方阵位于中间,炮手推着火炮与火铳手走在步兵方阵的前面,弓箭手列阵走在最后,一千余名骑兵护住了方阵的两翼。

马林与麻岩策马走在大阵之中,望着东山上人影绰绰的建奴,表情异常的严峻。不过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前往争夺东山这一制高点。

此时,努尔哈赤率部已经快要到达东山山顶了,远远望见明军中军主力正在结阵赶来,心中大喜过望,说道:“好!明军主动出击,这是要来主动攻击我部、争夺东山了。看样子我也不用登山了,可以趁着明军行进、阵型散乱之时将其击溃。”

于是,努尔哈赤下令留一支小部队驻守东山,其余两黄旗大部人马,直接纵马冲向马林部。

只见两万两黄旗铁骑从山坡之上纵马冲下,气势犹如数万重甲冲锋,十分的惊人。也难怪,两黄旗本就是建奴最精锐的兵马,无论是战兵还是装备,都是金国最好的。更何况,努尔哈赤本人就在骑阵之中,与士兵一起冲锋陷阵,这两万建奴铁骑的士气空前高涨,全都争前恐后的加速冲锋,都想要在大汗面前立下功勋。

明军大阵正在行进之中,马林见两黄旗建奴竟然主动放弃了东山,径直杀向了自己的中军,大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全军后撤!退入大营御敌!”

麻岩在一旁阻拦道:“不可!此时后撤,士气必定会崩溃,那时大军土崩瓦解都有可能!”

“没有营盘阻挡建奴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冲破方阵!”

“那为何还要去夺取东山?我就说过不要出击,你为何不听!”麻岩也顾不上什么上官不上官了,大声吼道。

马林气急叫道:“我军在东山山地与建奴铁骑厮杀尚且不惧,毕竟山地不适合奔马,谁知道努尔哈赤竟然直接冲了下来?”

麻岩质问道:“难道建奴会按照你的想法去打仗吗!”

“少废话!全军后撤!快!”马林不再理会麻岩,手中的马鞭不断抽打着家丁,让其快去传令。

面对呼啸杀来的建奴铁骑,听到后撤回营的将令,明军将士顿时出现了混乱,阵型开始散乱起来。

麻岩气的直跺脚,带着家丁纵马在阵中巡视起来,不停的约束士兵严守阵型、快速后撤。

可是,九千人的大方阵那有这么容易变阵后撤的?况且,努尔哈赤也不会给明军时间的。

“骑兵出击!挡住建奴铁骑!”马林下令道。没办法了,虽说骑兵都是营中的精锐、将官的心腹,但事已至此只能弃车保帅了,毕竟保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只见一千多明明军骑兵在一名千总的率领下,向着两万两黄旗铁骑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隆隆隆!”此时,万马奔腾的声音传入马林的耳中,仿佛是数万战马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马林心中觉得奇怪,只不过是两万骑兵的对冲,怎会有如此的响动?

忽然见到麻岩失魂落魄的策马赶来,只听其叫道:“总镇,建奴主力杀来了,数万建奴!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马林呆呆的看着麻岩,失声问道。

“你!”麻岩气急,说道:“主将如此,怎能不败!”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一节 混战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一节 混战

努尔哈赤远远的望见明军大阵进退失据,阵型变得十分的混乱,心中大喜,手中长枪一指,随即下令两黄旗铁骑全力冲锋,企图一举将明军大阵冲溃。

“呜!”浑厚的牛角号响起,两黄旗铁骑将速度再次提升,大地在战马的践踏下不停地颤抖着,两万建奴发出鬼怪一般的叫喊声,扑向了正在变阵后撤的明军大阵。

突然,建奴铁骑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努尔哈赤定睛一看:只见一千余名明军铁骑正在加速杀来!

“哼!不自量力,竟敢挡朕的路!不过,没想到这个马林倒也有些壮士断腕的决心,不过也无济于事了。”努尔哈赤冷笑一声,大声吼道:“杀!全力击杀!”

双方铁骑全力冲锋,瞬间对撞在了一起。一千明军面对二十倍于己的精锐建奴铁骑丝毫不惧,全体将士奋力杀胡、纵马冲锋;而两黄旗建奴本就是建奴精锐中的精锐,此时跟着“大汗”冲锋陷阵,士气更是已经高涨到了极点,都在奋力拼杀、豪不躲闪。

率铁骑阻击建奴的明军千总冲在了最前面,手中的战刀早已经卷刃,但依然在不停地挥舞着。看着无数建奴士兵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看着无数把各式兵器砸向自己,明军千总毫不畏惧,此时此刻已经忘却了生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可能久的拖住建奴,为大军变阵后撤赢得时间。

明军千总身后的汉家铁骑同样是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在纵马交锋的瞬间,几乎是几个建奴对阵一名明军战士,再加上建奴战力更是强于明军,所以明军几乎是一直被压制、吊打。

可是这又怎么样?建奴依旧伤亡不小,明军将士也许战技稍逊,但是敢于以命换命!放眼望去,几乎全都是不躲不闪、与建奴同归于尽的明军战士!

两黄旗铁骑不是被明军拽下战马一同被战马群踩死,就是砍中明军的同时被明军刺穿。随着建奴伤亡在不断增大。努尔哈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击杀!击杀!加速冲出战阵!”努尔哈赤大声叫道。

两黄旗建奴铁骑再次加速,面对抱着必死之心迎面杀来的明军改变了策略,纷纷避免直接肉搏,而是以弓箭射杀;实在避免不了就几个人同时出击,不给明军将士同归于尽的机会。

只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铁骑厮杀的呐喊声就变得稀疏了,万马奔腾的铁蹄声再次变得整齐划一、震耳欲聋。此时空中掠过一只飞鸟,越过了铁骑厮杀过的战场,惨烈的战场映入眼帘:鲜红的铁流所剩无几,明黄的铁骑已经毫无阻挡!

努尔哈赤见明军铁骑已经所剩无几,便率铁骑扑向尚未退回大营的明军大阵。

而停留在原地待命的皇太极、代善、阿济格三人,发现努尔哈赤率军攻向了明军大阵,急忙整顿兵马,率领四旗建奴大军也攻向了明军大阵。

不过由于努尔哈赤的两黄旗在半路上遇到了明军骑兵的阻击,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所以皇太极等人的四旗大军反而先于努尔哈赤攻了过去。

麻岩向马林汇报完军情后,立刻就回到了为大阵殿后的两千明军中。此时望着无边无际的建奴大军,麻岩的内心是崩溃的,见身边的士兵都开始躁动起来,麻岩努力镇定了下来:“镇静!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只有抵抗作战了,反正横竖是死,不如拼一把!”

“后部停止行军,就地展开防御,开战,开战啦!”麻岩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在麻岩的指挥下,明军后部逐渐稳定了下来,开始整顿防御阵型,准备与建奴大军作战。

皇太极、代善、阿济格三人率领的四旗主力转瞬即至,而代善立功心切,所部两红旗所在位置又较其余两旗更接近明军,所以与明军最先接触的就是代善的两红旗。

代善领军临到明军阵前,见明军断后部队已经列阵完毕,如林的长枪已经竖起,心道:“可恶!看来要击溃明军主力,只能先将这股明军吃掉了。”于是命令两红旗士兵全体下马准备步战。

“勇士们,为了我两红旗的荣耀,杀光尼堪!”说完,代善第一个冲向了麻岩部。

麻岩大吼道:“弓箭手,放!”

箭如雨下,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举盾!冲!给我冲!”代善一手举盾、一手执刀,犹如下山猛虎般冒着箭雨扑向了明军。

只见代善猛地抬手挥刀,将身前的数杆长枪挑开,接着直接撞上了明军的盾牌,将数名明军士兵连人带盾牌撞倒了一地。

“冲进去!”代善大声呼叫,指挥着身后的建奴士兵跟随自己杀入阵中。

麻岩看到代善勇不可当,一个交锋就将明军阵型打开了一个缺口,急得直跺脚,指着代善喊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数个明军士兵冲了上去,但是转眼就变成了冰凉的尸体,代善依旧在厮杀着,冲进明军阵中的建奴越来越多,渐渐地明军士兵开始后退,溃败之势显现。

就在这时,随后而来的皇太极与阿济格分别指挥两白旗建奴投入战斗,数万建奴大军压向了麻岩率领的两千明军。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此时麻岩带着残存的明军将士徒劳的拼着命,但是阵型已破,两军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势单力薄的明军将士死伤狼藉。

麻岩身上已经是鲜血淋漓,几处伤口不停地渗出鲜血来,疼的嘴角直跳。

“看来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麻岩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建奴,绝望的说道。

这时一个建奴纵马掠过,对着麻岩就是一刀,麻岩没有任何抵挡,直接身首异处。随后,明军后部彻底溃败,两千将士大部战死,余下的溃兵纷纷跑向大营的方向。

此时,明军主力回到了大营之中,见远处殿后的麻岩部已经被数万建奴大军淹没,马林惊得肝胆俱裂,心知此战大势已去,就将家丁集中起来,对家丁队长小声说道:“去后方探探路,不要被人发现了!”

那家丁队长心领神会,领着几名家丁不声不响的去了、

“将军!建奴攻上来了!”

听到部下的尖叫声,马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向外望去,只见数万大军阵势严整的推了上来,而明军麻岩部逃回来的溃军满山满野的,正在拍打营门闹着要躲进大营军。

而大营之中的明军拒不开门,笑话!建奴大军就跟在溃兵屁股后面冲进来怎么办?

马林见状心急如焚,大声喊道:“全军备战,防守!严防死守!援军马上就到,给我守住大营!”

明军将士听主将喊道援军马上就要来了,低落的士气略有回升,纷纷在各自上官的组织下开始列阵。

“火铳手上前!”

“列阵,长枪兵密集列阵!”

接着马林又喊道:“外面的兄弟赶快列阵,迎上建奴!后退半步者斩!”

只听营外一片叫骂声,大门被溃兵拍打得摇摇欲坠。马林一脸的狰狞,叫道:“弓箭手准备,放!”

营外的溃兵瞬间就被射到了一片,剩下的人见状四散而逃。

就在同一时间,代善、皇太极、阿济格三人击溃明军麻岩部后,正在督军前进,准备进攻明军大营。这时努尔哈赤率两黄旗铁骑赶了过来。

努尔哈赤见到三人后说道:“不着急进攻,先将外面的溃兵斩尽杀绝,以瓦解明军军心!”

“大汗英明!”

随即,屠杀开始了,大营之外的明军士兵纷纷惨死在鞑虏的屠刀之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斥着营中明军的脑海之中,鲜血淋漓的场景刺激着明军的神经,数千人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营外发生的一切。

马林见状大吼一声:“弓箭手,放箭啊!”

弓箭手手忙脚乱的拉弓放箭,箭矢稀稀拉拉的射了出去,几乎没有给建奴造成任何伤害。

努尔哈赤见明军抵抗不利,说道:“现在可以了,明军军心已失、战意瓦解,现在可以进攻了。”

“儿臣领旨!”代善、皇太极、阿济格纷纷督军猛攻。

“建奴攻上来了!”

“败了!败了!”

随着建奴开始猛攻,明军毫无战意,甚至开始出现了逃兵,任由各级将官拦截、喝骂,依旧阻止不了溃败蔓延的趋势。

只听“轰” 的一声,明军大营辕门被数十匹战马拉倒,接着数万建奴大军一拥而入,明军大营顿时一片混乱,已经没人迎敌了,所有明军都在四处乱跑。

此时,努尔哈赤在后边总览战局,阿济格、皇太极与代善则是亲自上阵杀进了营中。

在三人的指挥下,建奴大军往来冲杀,明军将士几乎被屠杀殆尽,只有少数士兵趁乱逃出生天。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了。

努尔哈赤进入营中,对着皇太极等人问道:“发现明军主将马林了吗?”

代善说道:“启禀汗阿玛,没有发现马林,估计是趁乱逃跑了。”

“哼!他倒是机敏。”

皇太极说道:“汗阿玛,明军左翼潘宗颜部怎么处理?”

努尔哈赤说道:“这里已经打死打生了,该部明军离得也不远,但还是龟缩在营中,可见那潘宗颜也是庸才一个。我军只要携大胜之威便可一举击破。”

于是,建奴大军调转兵锋向着明军左翼大营开去。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二节 败逃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二节 败逃

明军左翼大营。

潘宗颜甲胄齐备的在营中坐立不安,数里之外的中军大营杀声震天,数万建奴大军纵马冲杀扬起的尘土清晰可见。

“怎么办?不支援的话总镇一定会严惩我的,坐视主将失陷的罪名是没跑了;但是我又怎么去支援?我营中只有三千人,建奴铁骑一个冲锋就能击败我部。我到底该怎么办!”

潘宗颜正在纠结着,忽然觉得数里外的厮杀声猛然变大,过了一会又逐渐变小了,心道:“不好!怕是建奴攻进大营了,中军完了!”

“备战!备战!”潘宗颜大声疾呼着,一把揪过一名夜不收说道:“快去找援兵!不管是谁,让他快来支援!”

那夜不收哭丧着脸,说道:“将军,您让我去哪里找援军啊!西路军完了,咱们北路军也完了,南边的两路生死不知,辽东哪里还有什么援军啊?”

“混蛋!让你去找就去找,哪有那么多的废话!”潘宗颜一脚将那夜不收踹倒在地,大声吼叫着。

“我这就去!”那夜不收手脚并用的跑向战马,纵身上马就冲出了大营。至于是否去找援兵了就不得而知了。

潘宗颜大声说道:“看!夜不收去求援了,给我死守,援军马上就到!”

周围的士兵各自做着手中的事物,搬运拒马的、抱着箭矢的、整队列阵的都在忙碌着,没人回应潘宗颜,只剩下他自己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在那里亢奋的叫喊着。

过了一阵,远处中军方向不断有溃兵跑来,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人,后来慢慢增多,十多人、数十人,到最后成百上千的溃兵拥挤到左翼大营的门前,哭喊着要进营躲避建奴的追杀。看守营门的明军士兵心有不忍,向潘宗颜请示是否让外面的明军进来。

潘宗颜见状大惊失色,狠狠地说道:“不许开门!谁敢打开营门,我就砍了他!”

“将军,外面可都是咱们的同袍啊,是咱们的手足兄弟啊!”前来请令的把总说道。

潘宗颜双眼布满血丝的瞪着那把总,突然一刀砍了过去,那把总便身首异处,鲜血飞溅起老高,喷的潘宗颜满头满脸。

“老子说了,谁敢打开营门,我就砍了谁!给我放箭,将外面的乱兵驱散!总镇生死不明,你们这些溃兵不去血战建奴,反而溃逃到我这里,该杀!”

周围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乎疯狂的潘宗颜,弓箭手也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将军让我等进去吧,我们可以帮忙防守啊。”

“潘宗颜!中军被围你为何不救?放我们进去!”

“兄弟们,咱们活不了了,拉他们一起上路,打破营门冲进去。”

潘宗颜见溃兵群情激奋吃惊不已,一把抢过旁边弓箭手的弓箭,对着门外的溃兵就是一箭。

“啊!”一名溃兵中箭倒地。而周围的溃兵一下子爆发了,纷纷敲打着营门,甚至有人开始挥刀劈砍起来。

“不想死的就给我放箭!”潘宗颜咬牙切齿的说道。

弓箭手们迫于形势纷纷开始放箭射击,毕竟营门坏了,大营防御工事被溃兵毁坏了,自己也活不了。

“嗖!嗖!嗖!”不断有人倒地,却更加激怒了溃兵,大营的营门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营外的拒马、鹿角等防御设施也都被毁坏殆尽了。

努尔哈赤与代善、皇太极、阿济格三人已经集结了六旗兵马停在了明军左翼大营三里处,并未发起进攻。

远处明军大营一片混乱,呼喊之声甚至传到了建奴军阵之中。

努尔哈赤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你们看,这些明人吃了败仗,不是收拢残兵整队再战,反而互相争执了起来。汉人就是如此,一到大难临头了就自相残杀、互相争执。”

“汗阿玛说的是,汉人确实是一向如此,哪像咱们大金勇士团结一心啊。” 皇太极说完,斜眼看了看旁边的代善。

“恩,四贝勒说得对,你们要时刻牢记,不要像汉人那样自相残杀。”

“儿臣当时刻牢记汗阿玛的教诲。”几人说道。

努尔哈赤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阿济格,你率本旗人马出击,驱赶明军败兵继续冲击明军左翼大营。”

阿济格说道:“儿臣领旨!”

“大贝勒、四贝勒,待到阿济格台吉驱赶明军败兵冲破营寨后,你二人各率本旗兵马随后攻进去,务必全歼明军!”

代善、皇太极说道:“儿臣领旨!”

此时,明军大营混乱异常,大营之外的溃兵已经汇聚了将近一千人,都在哭喊怒骂着,营门在溃兵的推挤、拍打下,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突然,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鞑子来了!”

这一声惊叫犹如一声炸雷一般,顿时将拥挤的人群炸开,纷纷拼命向营门的方向拥挤着,木制大门甚至发出了阵阵木头断裂的声音。

潘宗颜急的满头是汗,中军大营就是这样破的,这是鞑子故意为之的,就是要借着溃兵之手将大营的防线突破!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营门应声而倒,千余名溃兵蜂拥涌进了大营。营中列阵防守的左翼明军瞬间被冲乱了阵型,不少明军士兵都被挤到踩踏,场面瞬间失控。

此时阿济格率数千镶白旗铁骑在大营外面往来飞奔,凡是逃往别处、翻身迎战的明军士兵都被建奴铁骑斩杀,绝大部分明军都在建奴的驱赶下涌进了大营之中。

“弓箭手放箭啊,封锁营门!”潘宗颜大叫着。

没有人理会他,随着营门的倒塌,明军的敢战之心也随之倒塌了,弓箭手、长枪兵、火铳手都在四处乱窜,溃兵与左翼明军惨杂在一起,根本就没有阵型可言。

潘宗颜见大势已去,慌忙召集家丁,就要寻找出路逃跑。却见营门出又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后潮水一般的各旗建奴铁骑蜂拥杀进大营。营内乱作一团的明军士兵彻底沦为了靶子,被杀进来的建奴肆意砍杀、随意践踏,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听的人肝胆俱裂。

潘宗颜绝望的呜咽了一声,就要上马逃跑。但也算潘宗颜倒霉,阿济格带着数十镶白旗铁骑朝着这边杀了过来。潘宗颜身边的家丁见主将早已六神无主、精神慌乱,为了活命不顾将士们的生死,早就离心离德了,此时见建奴铁骑杀来,全都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只留下坐在战马上惊得发呆的潘宗颜。

阿济格一眼就看见了潘宗颜,顿时欢呼了一声,纵马冲了过去,丝毫不去理会沿途的明军士兵。冲到潘宗颜身边的一瞬间,阿济格手中的虎枪猛地一刺就将潘宗颜戳落马下,只见潘宗颜的胸口赫然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眼见是不活了。

“明军主将已死!明军主将已死!”阿济格大声叫喊着,随即又杀向了明军。

代善和皇太极也正在领军围杀明军士兵,得知阿济格斩杀明军主将后,纷纷大肆宣扬了起来。

明军在建奴冲进大营后,虽然四散而逃,但是也有相当数量的将士在与建奴厮杀,毕竟已经无路可逃,不如拉个垫背的一起去死。但此时得知主将潘宗颜已死,明军尚存的一点敢战之心瞬间荡然无存了,全都惊叫逃窜起来。

只过了一刻,左翼大营的明军就被斩杀一空,无一生还。

努尔哈赤在数百两黄旗亲卫的护卫下,来到了满地鲜血、遍地残肢的大营,十分的高兴。

“好啊,四路明军已去其二!剩下的明军就只有东路的刘挺部尚有威胁,灭了刘挺此次大战我大金就大获全胜了!”

“儿臣参见汗阿玛!”代善、皇太极、阿济格三人来到努尔哈赤面前。

努尔哈赤说道:“恩,此战你们三人奋勇作战立下战功,朕心甚慰!”

“儿臣不敢居功。”

努尔哈赤说道:“此战,我军击破明军北路大军,接下来朕意欲南下进攻刘挺的东路明军,你们以为如何?”

代善说道:“回汗阿玛,根据斥候回报,明军李成柏部刚刚走到清河城附近,行动十分的缓慢,可见其畏战之心,如今明军只剩刘挺一路能够对我军构成威胁,所以汗阿玛的主张非常英明。儿臣愿为先锋,南下痛击刘挺部,以雪我两红旗数败之耻,雪我丧子之痛!”

努尔哈赤欣慰的说道:“大贝勒知耻而后勇,很好。接下来攻刘挺之战,四贝勒、阿济格台吉你们有什么想法?”

阿济格说道:“汗阿玛,我军连番大胜士气高涨,汗阿玛只要挥军南下定能打破刘挺部,明人的这些小伎俩怎能挡得住我大金铁骑?”

努尔哈赤说道:“刘挺不是马林之流、杜松之辈,而那刘云威部也是实力强劲,二贝勒所言两蓝旗一万铁骑在其数千兵马前丝毫不占上风,所以不可轻敌。”

皇太极说道:“回汗阿玛,儿臣以为,与刘挺部对战,我大金铁骑必定胜券在握,不过伤亡也会不小。倒不如用计取胜。”

“什么计策?”努尔哈赤问道。

“请君入瓮?”

代善说道:“不知四贝勒如何请刘挺入瓮呢?”

“哈哈,此前大战杜松部时,我军不是缴获了杜松的令箭符印吗?”

“哈哈,四贝勒此计甚好!”努尔哈赤称赞道。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三节 设伏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三节 设伏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三。

明军东路军主力依旧在崎岖的山路中艰难的行进着,全军阵型被难以行走的山路分割得零零碎碎。看着疲惫不堪的明军将士,刘铤愁云满面。

“此次出征,每每遇事不利,我东路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如期抵达赫图阿拉。如今期限已过,看来只能在战后向经略杨大人分辩几分了,希望其余三路大军能够一切顺利。”刘铤心中想着。

“父亲。”刘钊策马来到刘铤身边说道:“让将士们休息一下吧,这山路太不好走了,要是遭遇建奴袭击,咱们可是要吃大亏的。”

刘铤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停止前进,就地休息一会吧。”

“是。”刘钊转身去传令:“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大军缓缓停住,开始就地休整。刘钊指挥一部分士兵正在建立简单的营地,并派出了夜不收去打探消息。

刘铤坐在一个枯树桩上望着北面赫图阿拉的方向发着呆。过了一会,刘钊安排好军中事务来到刘铤身边,见其神色不太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半晌,刘铤略带悲伤的说道:“钊儿,你说日后云威能够撑起咱们刘家吗?”

“一定能的。父亲,云威可是咱们刘家的麒麟子啊。”刘钊一脸自豪地说道。

“是啊。”刘铤看着刘钊说道:“此战凶险,你应该跟云威一起断后的,不该跟我来啊。”

刘钊双眼一红,说道:“父亲哪里的话,这一路不知道要走多久,儿子怎能不在身边?”

“哈哈,好!这一战,咱们父子就一起上路吧,算是尽了咱们大明武人的本分,至于将来之事,就留给云威他们去理会吧。”

刘铤大声笑道,带着一些不舍、一些悲凉,还有一些豪迈。

半个时辰之后,大军休整完毕,刘铤下令全军继续赶路,直到这日傍晚,刘铤才下令安营扎寨。此时,东路军主力尚距赫图阿拉两日的路程。

夜里,刘铤正在帐中看书,过了一会感到有些困意,正要休息,却听见刘钊在帐外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

刘钊进来后,说道:“父亲,刚刚北路军杜松杜总镇派人送来信件。”

“哦?西路军抵达赫图阿拉了?”刘铤猛地一震,问道。

“是的,那夜不收说,西路军、北路军、南路军都已经会师赫图阿拉城下,并与建奴进行了一场大战。我军稍稍势利,目前正在与奴酋努尔哈赤对峙。”说完,刘钊将手中的信件双手递给了刘铤。

刘铤打开信件读了起来,过了一会,问道:“来送信的人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杜总镇的令箭我亲自验过了,我问的一些西路军人物、事项也都一一答对了。怎么,父亲对这封信有所怀疑?”

“那倒是没有,只是确定一下罢了。”刘铤略微心安,继续说道:“杜总兵要求咱们于明日午时之前赫图阿拉,与其余三路合兵一处进行攻城大战。”

刘钊皱了皱眉头,说道:“明日午时?那怎么可能?咱们后天午时之前能赶到就不错了。”

刘铤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了,不能因为咱们迟迟不到而延误了战事,只能加紧赶路了。”

刘钊劝说道:“父亲,咱们已经够快的了,将士们都已经尽力了,不可能来得及的。”

“那就连夜出发,途中减少休息时间。”刘铤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这怎么可以?父亲,夜晚行军极易中伏,况且如此行事,将士们得不到休息,遇到了建奴的话如何迎敌啊!”刘钊劝道。

刘铤也是有了一些犹豫,想了想便又说道:“既然其余三路大军都已经抵达赫图阿拉,那建奴主力也必定集中在哪里。所以咱们前方是安全的,就算有些小股建奴也威胁不到咱们。”

见刘钊还要再进行劝阻,刘铤喝道:“战场行事,遇到战机理应当机立断,犹豫不决只会丧失机遇、贻误战机!此事不必再分辩了,丑时初刻(凌晨一点半)全军拔营出发。”

“是。”刘钊见父亲坚持己见,只能去布置安排了。

待刘钊离开后,刘铤想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却又感到有些心神不宁。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刘铤心道:“我行伍多年,从来没如此烦躁过,难道是哪里除了问题?”

刘铤索性起身坐下,望着帐中的火烛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刘铤微微一叹,自言自语道:“给云威留下一封信吧,以防万一。”

于是,刘铤来到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写好后,唤来一名家丁,说道:“你带着几个人,将这封信交给小将军。记住,亲手将给他。”

“是,总镇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小将军。”

见那家丁去了,刘铤才稍稍安心。此时,营中擂响了战鼓,已经是丑时初刻了,将士们正在集结。

“就快要到赫图阿拉了,就快要结束了。”

刘铤在家丁的服侍下穿好战甲,昂首出了大帐。

努尔哈赤决意采取诱其速进、设伏聚歼的方略后,准备派人冒充杜松部下前往东路明军大营给刘挺送信,就在使者临出发前努尔哈赤猛然觉得有些不寻常。按说东路明军人数在两蓝旗之上,其战力较之其余几路明军更为出众,何况还有汉威营这支精锐在,以刘挺的性格怎会一直采取守势与两蓝旗对峙?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瞬间明白了,不由冷笑了一声,对众人说道:“咱们都被那刘铤骗了。”

代善、皇太极和阿济格都是吃了一惊,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蹊跷。

努尔哈赤将自己所想说了一遍,接着说道:“想必那刘挺是用一部分明军伪装成了东路军,将二贝勒和三贝勒拖在那里,而自己则率明军主力北上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于是,努尔哈赤急忙将此事写成书信告知阿敏和莽古尔泰,命二人马上打探与其对峙的东路明军虚实,同时加派斥候在赫图阿拉以南严密把控,以防刘挺趁机抵达赫图阿拉。

“看来,那刘铤是想用汉威营这支精锐固守一地,拖住我两蓝旗万余大军,自己率主力奔袭赫图阿拉,汇合其余三路明军。”

皇太极想到这里也是一阵后怕,说道:“幸亏汗阿玛英明,先期将北路、西路明军歼灭,而南路明军拖延避战至今才过清河,要不然我军此战危矣。”

努尔哈赤说道:“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现在那刘铤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次日,努尔哈赤收到了阿敏和莽古尔泰的回报;二人派兵截获了几名明军的民夫,经过审问得知与之对峙的明军果然只有汉威营这一支明军,其余的明军主力不知去向。

而就在这一天,努尔哈赤派出去的斥候也传回了消息:找到了东路明军的所在!

努尔哈赤大喜,说道:“这是上天要让明军覆灭!大贝勒、四贝勒、阿济格台吉,你们按照计划行动吧。”

“儿臣遵旨!”三人应道。

于是,努尔哈赤一面派人冒充杜松部下前往刘铤部,同时立即移兵南下准备伏击。

一天后,建奴大军四万余人已经赶到了灶突山(赫图阿拉以西),努尔哈赤见将士略微疲惫,便下令就地休息。

代善、皇太极、阿济格安顿好兵马后,策马来到努尔哈赤身边。

“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那边有消息吗?”努尔哈赤坐在一张虎皮毯子上问道。

代善下马行礼后说道:“启禀汗阿玛,收到二贝勒消息,目前两蓝旗的一万余大军还在与刘云威部对峙。”

皇太极笑着说道:“还是汗阿玛英明,一眼就识破了刘铤的奸计,知道了与二贝勒他们对峙的是刘云威部。不然的话,咱们请君入瓮的策略就要落空了。”

努尔哈赤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也不想想那刘铤是什么人?两蓝旗万余铁骑就能将其拦下数天?怎么可能!所以我才让二贝勒他们仔细查探,果然两蓝旗拖住的明军只有刘云威所部一营兵马,其余明军主力已经不知去向,想来肯定是轻装北上了。”

接着,努尔哈赤说道:“好了,说说吧,在哪里设伏比较好?”

代善和阿济格都在思索着,而皇太极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此时已经是胸有成竹了,略微得意的看了一眼代善,说道:“启禀汗阿玛,儿臣以为我军应在阿布达里岗(赫图阿拉南)布置人马伏击刘铤部。”

“为何?”

“阿布达里岗山高林密、地形险要,十分利于设伏;此外,此地距离兴京比较近,只有三十多里,待到明军赶到此处见会师在望容易放松警惕;再有,阿布达里岗往南都是极难行军的崎岖之路,明军赶到这里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将大打折扣。在此设伏,我军可占据地利。”

代善和阿济格听完,都是一脸的嫉妒,而努尔哈赤则是十分赞赏,说道:“四贝勒所言,甚合朕意,就在阿布达里岗设伏吧。”

见代善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努尔哈赤心有不满,看向代善的眼神中满是对代善的失望之意。

“传旨,半个时辰后,大军继续南下,前往阿布达里岗。同时给二贝勒他们传令,给朕看好那个刘云威,待朕歼灭了刘铤的东路军主力,亲自去将其剿灭。”

“儿臣遵旨!”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四节 绝境迎敌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 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四节 绝境迎敌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四,赫图阿拉以南百里。

这天下午时分,刘挺率领的东路明军主力来到了一处河谷,只见一条平缓的小河蜿蜒远去,两岸皆是起伏不定的山丘,山丘之上树木十分的茂密。

此时,明军将士经过了一夜的强行军,已经是人困马乏、十分的疲惫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十分的狼狈;而朝鲜援军更是不堪,不要说行军队形了,士兵沿途稀稀拉拉的走着,好似丐帮游街一般,到了此处已经走丢了近三千人。

刘钊见状心中担忧不已,对刘挺说道:“父亲,不能再走了,将士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十分疲惫了。如今咱们在敌境之中行军,必须要保持充足的体力啊,让将士们在河边休息一下、喘口气吧。”

一旁的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四人也是一起劝道:“总镇今天就到这里吧,将士们已经支撑不住了。”

朝鲜援军主将姜弘立更是不停地诉苦,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声泪俱下的恳求刘挺停止前进就地休整,好让自己收拢部下,否则自己的朝鲜军到不了赫图阿拉就要哗变了。

见军中将领全都要求停下休息,刘挺也就不再坚持,说道:“那好吧,传令就地扎营,明日清晨再行出发。”

“得令!”众人连忙应道。

刘挺又对姜弘立训斥道:“既然姜大人率领的朝鲜兵马划归我刘挺统帅,那就要听从我的将令。我知道这一路走下来将士们的确十分辛苦,但为何别的营伍的将士能够咬牙坚持,为何单就朝鲜军跑散了数千人!”

姜弘立见刘挺发怒,顿时汗如雨下,辩解道:“总镇息怒,是卑职失职,卑职失职。只是我朝鲜国小民寡、兵力衰微,岂能与天朝上国的大军相比?如此的强行军已经是极限了。”

刘挺本来只是见朝鲜军掉队人数太多,想要敲打敲打姜弘立,却见其尚在辩解,不由恼怒的问道:“姜大人告诉我,那照你的意思,剩下的路怎么办?你们朝鲜军就不走了吗!”

姜弘立吓得连忙拜倒在地,说道:“岂敢、岂敢,卑职必定严加约束部下,跟随总镇一同兵临赫图阿拉城下。”

刘挺瞪了姜弘立一眼,冷冷地说道:“如此最好,姜大人抓紧时间收拢掉队兵马吧。明日出发前,不能将掉队兵马收拢齐,本镇拿你是问!”

说完,刘挺带着刘钊以及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姚国辅四将回中军议事去了,只剩下姜弘立独自一人跪在地上。

看着刘挺几人远去的身影,姜弘立满眼的怨恨,心道:“哼!人又不是铁打的,如此行军怎会没人掉队?那刘挺必定是见我朝鲜军是外藩,故意在整治我。日后与建奴交战,难说不会派我朝鲜军打头阵、当炮灰,看来我必须要小心行事了。”

黄昏时分,明军大营已经初见形制,各部将士都在埋锅造饭,抓紧时间休整。这个时候,只有姜弘立依旧再忙碌着,不断派人回去沿途收拢掉队的士兵,清点剩余兵马人数,忙得是不亦乐乎。

刘挺与众将商议完军务后,与刘钊一起在营中巡视着防务,看到姜弘立忙碌的身影一脸轻蔑,心道:“这样的军队,一旦遇到强敌也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

而刘钊见了也是摇了摇头,不对这支朝鲜援军报什么指望了。

就这样,明军在这处无名河谷中休整了一夜,次日清晨再次开拔。

一路上,明军将士经过了数个村寨,但是都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累累的尸骨,在周围荒山野岭的衬托下,这些荒村犹如地狱一般阴森、恐怖。残破的茅屋之间不时掠过野狗、飞禽的身影,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十分的渗人,仿佛在滴血一般。

明军将士都被这样一幅景象震撼了,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不住的小声议论着,各部的千把将官纷纷对着出声说话的士兵进行斥责,但是依旧制止不住议论之声。

刘钊派家丁到队伍中巡视,严禁士兵喧哗,然后对刘挺说道:“父亲,这里是建奴的控制范围了,这些村子被毁了,难道是其余几路官军到这里来烧杀劫掠了?”

刘挺脸色铁青,像是看明白了什么,说道:“不是官军干的,是建奴自己将这些村子屠了。”

刘钊十分的诧异,说道:“怎么会?建奴为何要屠杀自己治下的百姓?”

“哼!看衣着发式,在这些村落生活的,应该都是居住在此地的汉民,估计建奴是为了坚壁清野,防止这些村民投靠官军,才将这些村子灭了。”

“一群畜生!”刘钊怒骂了一句。

在对建奴的怒骂声中,东路军主力又行进了数十里,一路上的道路十分崎岖难行,明军将士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消磨的差不多了。晌午时分,明军来到了赫图阿拉南面三十多里处的阿布达里岗。

刘挺望着疲惫的士兵摇了摇头,愤恨的说道:“此次出兵,我东路军竟然选择了如此难行的路线,那杨镐如此谋划也叫知兵?”

刘钊在一旁劝道:“父亲也不要太过生气了,幸好就要到赫图阿拉了。”

话音刚落,一声苍凉的号角声猛然响起,紧接着漫山遍野的建奴铁骑从阿布达里岗四面八方的山林中冲了出来,万马奔腾的声音犹如暴雨前的怒雷一般,震耳欲聋!

饶是刘挺沉着冷静此时也是震惊不已,一时竟是忘了下令列阵迎敌;而一旁的刘钊也是面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一瞬间,刘钊强自镇定了下来,愤怒地说道:“怎么回事?杜松呢!马林呢!李如柏呢!赫图阿拉不是已经被大军合围了吗?建奴主力怎么会跑到此处伏击咱们东路军来了?”

“看样子给咱们送信的家丁多半是建奴假扮的,杜松、马林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咱们中了建奴的奸计了。由此看来,咱们分兵的事多半被建奴看破了!所以建奴主力不去理会云威的汉威营,而是来伏击咱们。”刘挺也是愤怒的说道。

刘钊听完呆若木鸡,喃喃的说道:“看来还真是小看奴酋了,竟然将国朝的几路大军各个击破,那努尔哈赤不除,国朝将永无宁日了。”

刘挺没有理会刘钊的感叹,大声喊道:“各营就地结阵!所有骑兵向中军靠拢集结,开战!”

随着刘挺的一声令下,明军将士“哄”的一下便炸开了,两万余明军将士开始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结阵迎敌。由于辎重大车都留在了刘云威部没有带来,此时明军只能以长枪兵密集列阵迎敌,以抵御建奴大军的进攻。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东路军主力两万余将士已经列阵完毕:祖天定部列阵正前方,担当抗击建奴大军的主力;徐九思部列阵左翼,康应乾部列阵右翼,姚国辅部战力稍弱,便防守大军后方;至于那一万朝鲜援军(经过姜弘立不断收拢,朝鲜军只剩下了一万人,其余士兵均不知所踪)则直接被刘挺集结到了中军,不是刘挺舍不得派朝鲜军迎敌,而是信不过其战斗力,担心朝鲜军一触即溃扰乱了明军的防御阵型。

刘挺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只见建奴大军中一杆金黄龙旗高高飘扬着,应当是奴酋努尔哈赤亲自领兵来到,而两黄旗、两红旗、两白旗的战旗纷纷飘扬着,六旗兵马人数在四万以上,大部分都是骑兵,已经将自己包围在这处山岗。

见敌军人数占优、战力占优,而且是事先埋伏将自己包围在此,刘挺不但不慌乱,反而仰天大笑,说道:“哈哈,想不到我刘挺征战一生,临到暮年还遇到如此大战,可见苍天眷顾,让我今日在此马革裹尸、留名青史啊,好!好!好!”

刘钊在一旁双眼微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说道:“父亲,您是当朝大将,不应该在此处拼命。不如我在这里抵挡建奴大军,您突围出去,南下汇合了云威的汉威营,再卷土重来也未尝不可,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周围的家丁、千把也都纷纷劝刘挺暂退,却见刘挺恼怒异常,大声说道:“突围?往哪突围?天下虽大,却已无路可退,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华夏!”

说完,刘挺一把提起自己八十斤重的大刀翻身上马,老将立马横刀犹如关公再世一般,大声吼道:“将士们,杀胡报国就在此时,今日随我血战,不死不休!”

见刘挺主意已定,刘钊也不再相劝,同样拔刀在手,吼道:“众将士,杀敌报国!拼啦!”

“死战!”

“万胜!”

“大明万胜!”

在刘挺的激励下,两万余明军将士士气高涨,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意。面对同样在排兵布阵、居高临下准备进攻的建奴大军,明军将士蔚然不惧。

骄阳当空,在建奴大军的号角声中,在胡骑战马的铁蹄声中,明军雄壮的战鼓隆隆响起,奏响了大明将士捍卫国土的战乐,奏响了汉家儿郎迎击鞑掳的怒吼。在战鼓声中,两万余明军将士山呼“万胜”,气势如虹!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五节 决战(上)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五节 决战(上)

努尔哈赤率领六旗大军从四面八方突然杀出,数万建奴铁骑杀气腾腾的扑向了明军,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代善等人原以为明军会惊慌失措、阵脚大乱。却不想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两万余明军迅速结成了防御阵型,并且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士气瞬间飙升。

见状,努尔哈赤急忙下令各旗停止冲阵,并指挥四万余大军将明军团团包围,明、金双方数万大军展开了对峙。

努尔哈赤驻马山丘之上俯视着阵型严整的明军大阵,神情异常严峻,对身边的代善、皇太极、阿济格说道:“这刘铤确是劲敌啊!面对我数万勇士的伏击,那刘铤竟然还能够临危不乱,指挥明军迅速防御,真是良将啊。”

阿济格在率部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厮杀了,却被努尔哈赤勒令停止进攻,心中十分的不服气,说道:“他刘挺再厉害也挡不住我大金数万勇士的猛攻!汗阿玛,下令进攻吧,儿臣愿第一个冲阵!”

“明军虽是步兵为主,但是已经结成了密集阵型,长枪林立、人数众多,虽说我军猛攻的话必能取胜,但是那要死去多少勇士?”努尔哈赤说道。

阿济格低头思索着,不说话了。

代善说道:“汗阿玛,我军可以使用盾车进攻,与明军步战!”

皇太极也说道:“大贝勒所言极是。此外,我军还可以集结部分铁骑绕阵骑射,兴许可以打乱明军阵型。”

“嗯,大贝勒、四贝勒说得好。”努尔哈赤说道:“传旨,四贝勒和阿济格台吉率领两白旗进攻明军正面,大贝勒的两红旗进攻明军两翼,朕的两黄旗压阵。争取日落之前结束战斗!”

“儿臣遵旨!”三人应道。

随着努尔哈赤的一声令下,六旗四万多建奴大军开始调兵遣将。两白旗将准备好的数十辆盾车推到了阵前,并开始集结兵力准备进攻明军正面的祖天定部;两红旗则分出数千铁骑纵马飞奔,准备以骑射攻击明军两翼的徐九思部和康应乾部;努尔哈赤此刻已经下马,坐在明黄色的伞盖之下俯视着整个战场。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建奴大军开始了进攻。只见两白旗一共出动了一万大军,在数十辆蒙着熟牛皮的盾车掩护下,向着明军祖天定部发起来进攻;而徘徊在明军两翼的两红旗铁骑,在号角声中冲向了徐九思部和康应乾部,纷纷张弓搭箭准备骑射。

刘铤见建奴发起了进攻,冷笑了一声,说道:“鞑子一上来就是三面齐攻,看样子是想一个回合就将咱们拿下。”

刘钊说道:“鞑子当咱们是泥捏的吗?父亲,下令迎战吧!”

刘铤点了点头,说道:“命令祖天定部、徐九思部、康应乾部迎击,姚国辅部守好后方待命;姜弘立部朝鲜军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支援作战。”

“得令!”刘钊吩咐身边的传令兵分头去传令,然后看着前方正在急速杀来的两白旗建奴,说道:“希望此战能够重击建奴。”

明军前阵。

祖天定手中握着腰刀站在阵中,冷眼看着前方冲杀而来的万余建奴,没有丝毫慌张,待到建奴进入弓箭射程后,大声说道:“弓箭手,放箭!”

此时,弓箭手旁边的一名把总高声吼道:“点火!”

只见每排弓箭手的面前都有一条长长的土沟,里面倒满了火油,土沟的旁边都有明军士兵手持火把等待着。听到点火的命令后,这些士兵纷纷点燃土沟,只见十几条火线瞬间就蔓延开来。紧接着,弓箭手纷纷将手中的羽箭伸到火中点燃,然后张弓搭箭斜指天际。

“放!”

话音刚落,只见无数的光点从明军方阵腾空而起,像一张燃烧的大毯子盖在了正在冲锋的建奴身上。“咚!咚!咚!”火箭纷纷钉在了盾车上,瞬间就有数辆盾车被点燃了。而跟在盾车后面的建奴士兵也是纷纷中箭,直接被射死还算是幸运的,那些中箭却一时未死的建奴士兵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身上都被火箭引燃,形成了许多不停扭动的火团。

虽然两白旗建奴还在艰难的向前推进者,但是明军的箭雨却越发密集了。盾车不断被点燃,越来越多的建奴士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就在这时,只听明军阵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天鹅哨声,紧接着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动,一层黑烟从明军阵前冒了起来,明军的火铳手开火了。冲在最前面的建奴士兵顿时都被打倒在地,就连盾车都被火铳打得木屑横飞。

皇太极和阿济格在后方观阵,见自己部下的士卒伤亡不小,都是惊怒不已。

皇太极惊呼道:“刘铤所部竟然如此坚韧!”

阿济格也焦急的说道:“四贝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勇士们的伤亡太大了!”

“不行!继续冲击,本贝勒倒要看看这支明军到底是不是铁打的!吹号,加速猛攻!”

终于两白旗建奴在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后,冲到了明军阵前,双方展开肉搏战。

祖天定大吼一声:“接战!接战!”

明军前部将士齐声怒吼:“虎!虎!虎!”

一千长枪兵向前猛刺,明晃晃的长枪犹如茂密的丛林一般,直挺挺的刺入了建奴阵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建奴的阵型被硬生生的削薄了一层。

“冲进去,杀光他们!”

“杀!”

鲜血似乎刺激到了建奴,在马甲、分得拨什库等基层军官的叫喊声中,建奴士兵同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与明军将士展开了的厮杀。

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明、金双方交战的第一线,就像是地狱的裂缝一般,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鲜红的血液如同溪水一般四处流淌。

祖天定看着前方的激战,心中也有些焦急,建奴士兵的战力普遍高于明军士兵,随着时间的流逝,难保不会出现险情。于是,祖天定下令召集前部尚未接战的士兵作为预备队,同时命令自己手下的十几名家丁充当督战队,发现后退、逃跑者就地斩杀。

同一时间,代善指挥正红旗铁骑进攻明军左翼,镶红旗进攻明军右翼,两支铁骑呼啸着杀向明军方阵,在进入明军弓箭射程之内后,明军纷纷放箭射击。而建奴铁骑竟然不闪不躲,反而加速冲锋。在相距明军六十步的地方,两支铁骑猛地转向,顺着明军方阵策马飞奔,同时纷纷放箭射杀明军士兵。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两边箭矢呼啸飞射,不断收割着鲜活的生命。渐渐地明军逐渐处在了下风,伤亡急剧增加。

徐九思邹着眉头,心中暗道:“建奴弓强箭重,箭法十分及精准,将士们根本就比拼不过;更何况建奴铁骑都在高速飞奔,更是大大降低了我方的命中率,这可如何是好!”

康应乾部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在与建奴的对射中苦苦支撑着。

刘铤见三面明军都已经与建奴接战,急忙派刘钊去询问具体战况。

过了好一会,刘钊才策马回来,说道:“父亲,三面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啊。”说完,刘钊便将三面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刘铤听完沉思了一会,说道:“命令姜弘立率领朝鲜军增援祖天定部,顶住两白旗的进攻;再通知姚国辅,让他把麾下所有弓箭手派往两翼增援。”

“得令!”刘钊急急的传令去了。

刘铤看着杀声震天的战场,看着前方依稀可见的明黄伞盖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刘挺突然大吼一声:“雷响战鼓!给我雷响战鼓!”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响彻天际,雄浑、昂扬的鼓声激荡战场上空、敲打在每一名明军将士的心间。

祖天定听到了战鼓声,仿佛血液被瞬间点燃了一般,兴奋地大吼一声:“反冲锋!击退鞑虏!击退鞑虏!”说完,便带着十几名家丁冲入了已经血肉模糊的战场。前部明军将士在主将的激励下、在雄浑战鼓的加持下,勇猛的向着建奴大军发起了冲锋,几乎是以命换命的与鞑掳搏杀着。

而前来支援的朝鲜军跟在疯狂杀胡的明军将士身后冲锋,也是捡了不少的便宜。

建奴面对明军近乎发疯的打法疲于招架、狼狈不堪,祖天定冲锋在前,率领明军将士挺进数十步,打的建奴步步后退、伤亡惨重。

皇太极和阿济格在远处看的是目瞪口呆,这些明军是着了魔吗?顾不上其它,二人急急的下令两白旗大军撤退,这次进攻的伤亡已经超出二人的心理预期了。

而在两翼战场,徐九思部和康应乾部的明军将士在战鼓的激励下士气大振,甚至许多士兵面对建奴的箭矢不躲不闪,奋力的向着建奴射出愤怒的箭矢;而且得到后部弓箭手的支援之后,霎时明军箭矢如蝗,一些打红了眼的明军士兵甚至冲出了方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向高速飞奔的建奴战马,一时间打得两红旗建奴伤亡猛增。

代善看的心中滴血,“我的两红旗在刘云威部的打击下就已经伤了元气,如今刚刚有所恢复,实在经受不起大的伤亡了。”

想到这里,代善便下令两红旗铁骑撤下来,自己策马赶往了努尔哈赤哪里汇报战况。

刘铤见建奴大军纷纷后撤,暂时松了一口气,下令各部抓紧时间统计伤亡、整顿防御。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六节决战(下)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六节决战(下)

努尔哈赤端坐在伞盖之下,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眼见明军作战英勇、抵抗顽强,心中也是惊叹不已:“想不到刘铤所部竟然如此精锐善战,面对我大金铁骑两倍人马的围攻,竟然还能打的有声有色,看来今日是碰到硬骨头了。”

之后,见三面进攻的建奴大军在明军的反击下纷纷撤退,努尔哈赤更是吃惊地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说道:“今日必定要聚歼刘铤所部明军,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这时,皇太极、代善、阿济格三人将撤回的兵马布置好,一齐策马而来。

代善率先下马拜倒在地,说道:“汗阿玛,我等进攻不利,堕了我大金的威名,请汗阿玛责罚。”

皇太极和阿济格也一同跪了下来,说道:“请汗阿玛责罚。”

努尔哈赤看了三人一眼,说道:“好了,都起来吧。此战各旗将士已经尽力了,刘铤所部确是明军精锐,急切之间无法攻下也是正常的。”

“谢汗阿玛。”三人起身后站在一旁。

而后,代善说道:“汗阿玛,咱们是否再攻一次?”

努尔哈赤凝视着正在重整阵型的明军,说道:“今日天色渐晚,让勇士们都歇了吧。传令,全军后撤十里。”

“什么!”阿济格惊叫道。

皇太极也是皱了下眉头,说道:“汗阿玛,我军虽有小挫,但明军损失也不小,为何撤走?”

代善说道:“汗阿玛,让我等再攻一次吧,我们一定攻破明军!”

努尔哈赤冷笑着说道:“你们都不要着急,咱们后撤只是休整一下,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说完,努尔哈赤便下令大军后撤,代善、皇太极、阿济格三人也不再相劝,纷纷返回旗中组织兵马后撤。

刘铤望着缓缓后撤的建奴大军,心中没有一丝欢喜,反而满是疑惑:“建奴只是稍稍进攻不顺,各旗尚有战力,为何后撤了?”

刘钊走了过来,递给刘铤一个水囊,说道:“父亲,建奴突然撤走,是不是其他哪一路官军有所动作了?”

“应该不是。”刘铤否定道:“其他几路官军估计已经完了,否则建奴哪里来的西路军令箭?怎么能够从容的在此设伏?”

刘钊疑惑的问道:“那奴酋为何撤走了?”

“估计建奴是想耍什么花招了。”

刘铤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昏暗的色彩即将笼罩大地。

“钊儿,派出夜不收监视建奴动向,让将士们安营扎寨,等过了今夜再说吧。”

“是,父亲。”

当夜,刘铤召集各部将领在中军大帐议事,众人对白日里的战事可以说是刻骨铭心了。战前都说建奴如何如何强悍,但是众将都没有直观的印象,也都不知道强悍到何种程度。毕竟之前与建奴交锋都是小规模的冲突,像今日这样的生死大战众人还都是头一次。今日之战,明军算是领教了建奴的犀利进攻,各部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刘铤将各部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进行了汇总,白日里的决战明军共斩获建奴首级五百七十余颗,自身阵亡三千九百余人,再加上负伤的士兵,明军伤亡数字估计已经破万了。

众人见伤亡如此惨重,心中都是暗暗叫苦,姜弘立更是如坐针毡。

刘铤见众人士气有些低落,说道:“今日之战,我军虽说伤亡不小,但是诸位也不必气馁,如此血战建奴的伤亡又岂能轻微?”

刘钊也是说道:“总镇说的是,建奴军内向来有抢回阵亡士兵尸体者得其家财一半的军令,所以我军斩获的首级才会只有数百。想必建奴阵势的伤亡数应该在数千左右,否则以奴酋的性格怎会就此后撤?”

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刘铤说道:“夜不收已经回报,建奴大军已经后撤十里安营。今夜各部要抓紧时间救治伤员,并要严加防范。明日一早视情况再行定夺下一步行动。”

“得令!”祖天定等人齐声应道,便都返回各自营伍安排去了。明军按照白日里列阵的方位,分成前、后、左、右、中军扎下五座大营,相互呼应、互为犄角。

明军将士一连几天赶路本就十分疲惫,白日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此时已是筋疲力尽了。很快,明军各营便陷入了寂静之中。

当夜寅时(凌晨三点),后营主将姚国辅正在睡梦之中,梦中姚国辅率领大明官兵正在强攻赫图阿拉,眼看就要攻破城池了,却见一个家丁在一旁猛地拽着自己,神色惊慌的大声说道:“将军快跑!”

就在这时,姚国辅猛然惊醒,发现帐外人声马斯已经乱成了一团,突然一个家丁冲了进来,说道:“将军,建奴杀进大营了,快跑!”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羽箭钉在了那名家丁的脑袋上。姚国辅大叫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冲出了帐篷,只见自己把守的明军后部大营已经是火光冲天,数不清的两红旗建奴在肆意屠杀着明军士兵。

“怎么会这样?建奴不是已经后撤了吗?”

没等姚国辅想明白,一个马甲纵马杀到,一刀就将其枭首,随后后部明军被屠杀殆尽。

刘铤在后部被突袭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急忙下令姜弘立率朝鲜军救援,并严令其余各部明军坚守营地,不得擅自出击。

谁成想姜弘立接到命令后有意拖延不出,直到后部火光冲天,建奴铁骑已经破营而入之后,姜弘立才领着朝鲜军稀稀拉拉的到中军营外转了一圈,之后便声称后部明军战败过快、自己救援不及回到了中军大营。

刘钊大怒,愤怒的对刘挺说道:“姜弘立临阵拖延不战,理应阵前处斩!”

姜弘立的心思当然瞒不过刘铤的双眼,只是现在建奴来犯的兵力不明,再处置姜弘立这个朝鲜军主将的话,弄不好那数千朝鲜军(白天的激战有部分伤亡)就要哗变了。于是刘铤只是将姜弘立严加斥责了一下,没有多加处置。

刘铤看着后部的火光,说道:“钊儿,让中军的将士们做好准备,建奴估计要攻打中军大营了。”

说完,刘铤又对姜弘立说道:“朝鲜军也一同防守中军大营,将军这次再不尽心竭力的话,别怪本镇不留情面!”

姜弘立连连称诺。

不一会,中军便听不到后部大营的喊杀声了,刘铤脸色一暗,说道:“给我擂响战鼓,迎战了!”

明军中军大营猛然炸响了激昂的战鼓声,中军的将士们早已经列好阵型,守在营墙边上等候着杀胡。刘钊更是带着家丁亲自赶到了前线督战。

只听战马的铁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无数箭矢从黑夜中射了出来,明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防线顿时混乱起来。

刘钊心中大骇,大声叫道:“熄灭火把!熄灭火把!”

明军士兵急忙将左近的火把熄灭,中军大营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在这时,营外亮起了无数的光点,只见建奴铁骑绕着大营射来无数的火箭。这些火箭钉在营中,不但射到了不少明军士兵,还引燃了许多帐篷、辎重。

刘钊大声叫道:“弓箭手放箭!火铳手给我打!”说完,又急忙组织士兵扑灭火源。

只见明军的箭矢、铅弹射入黑暗之中,好似被吞噬了一般,除了偶尔听到有人落马的声音,绝大部分都是不知去向了。

就这样,明军的伤亡在不断扩大,刘钊不得已,派人向刘铤求援。

此时,刘铤不但接到了刘钊的求援,还接到了祖天定、徐九思、康应乾三人要求支援中军的请求。刘铤先回复了刘钊,命其率军后撤,将建奴放进营中与之混战;之后,刘铤直接拒绝了三人要求支援中军的请求,天知道建奴其余兵马此时在哪里,其余三部要是调动的话,说不准就会遭到建奴其余兵马的袭击,那就全盘大乱了!

刘钊接到刘铤的命令后,正要下令后撤,却听到了一阵惊呼,随后就见数十匹被大火吞噬的战马,发疯一般冲了过来,就要撞到营门了。

“弓箭手放箭!射杀战马!”刘钊大声呼喊着。

但是无济于事,弓箭手射倒了一些战马,但是更多的战马一头撞到了营门,冲进了中军大营。这些战马所过之处,都被大火点燃了,数不清的明军士兵被已经失去理智的战马撞倒、踩死,中军大营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

而建奴的两红旗铁骑随后冲进了大营,再一次开始了屠杀。

刘钊见状拔刀在手,招呼身边的士兵。眼见身边聚集了数百明军将士,刘钊大声说道:“今日我等生机已绝!唯有战死沙场以报国恩!兄弟们,随我杀胡!”

数百明军将士在刘钊的率领下,向着冲进大营的数千建奴铁骑发起了冲锋。

代善此时也在营中,见到刘钊所部冲杀而来,惊叫道:“那是何人?刘铤所部竟然有如此刚烈之将!”

旁边一个拨什库此前到过辽阳见过刘钊,说道:“那是刘铤的独子刘钊。”

“汉人有句俗话:虎父无犬子,还真是这样。你带人去结果了他。”

“嗻!”说完,拨什库便带着数百铁骑扑向了刘钊。

刘钊怡然不惧带着数百明军冲进了建奴阵中,顿时杀声震天,奈何明军此时已经无力抵挡建奴大队人马了。片刻之后,刘钊连同数百将士血染沙场,倒在了侵略者的铁蹄之下。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七节 武死战(上)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七节 武死战(上)

刘钊与数百将士战死沙场之后,明军中军大营便失去了前线指挥,代善见状立即指挥两红旗铁骑对各自为战的明军将士进行围攻。

姜弘立此刻也在前线指挥作战,见明军已经失去了指挥,正在被建奴铁骑肆意屠杀,心中极度恐惧,急忙下令朝鲜军收缩防线后撤。朝鲜军刚一后撤,建奴便趁虚而入将剩余的明军团团包围,展开了最后的绞杀。

刘铤一直在关注着前线战况,得知刘钊奋战而死,不禁心中大恸,双目含泪的叫道:“好!这才是我刘铤的儿子!”

之后又见姜弘立擅自撤退,导致前线剩余的明军将士陷入重围大怒不已,也顾不上朝鲜军的军心是否稳定了,立即对身边的一名千总下令道:“把姜弘立给我斩了!你就地接管朝鲜军,给我挡住建奴!”

“得令!”

那千总便带着十名家丁找到了姜弘立,宣读完刘铤的将令后,就要将其拿下。

周围的朝鲜士兵见明军要斩杀自己的主将,都纷纷围了过来。众家丁见状立即拔刀在手背靠着背结成防御阵型,那千总也拔刀在手,喝道:“姜弘立违抗将令,擅自撤退,按军律当斩!谁敢阻拦一并斩首!”

姜弘立脸色铁青,极度狰狞着,心想:“我本就是来支援的,如今明军大势已去,我们朝鲜人没有必要给这些明人陪葬!”想到这里,已经走了音的话语便从姜弘立牙缝中挤了出:“来人!将这些明人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周围的朝鲜士兵便一拥而上,那千总与众家丁见状挥刀迎上,双方顿时展开了火拼。奈何朝鲜军人多势众,不一会那千总便连同十名家丁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地上的尸体,姜弘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下令道:“朝鲜军听令,放弃抵抗向大金军投降!”

就在建奴将前线明军屠杀一空,准备对付朝鲜军的时候,一名朝鲜军官被带到代善面前请降。代善大喜,对那朝鲜军官好言抚慰,并保证朝鲜军将士的安全,随即告诉那朝鲜军官,让姜弘立约束部下让出战场,等待大汗的进一步安排。

朝鲜军官将代善的话回报姜弘立后,姜弘立大喜过望,这下性命算是保住了,于是带领剩余的朝鲜军聚集到营外听候发落。

刘铤在得知自己派去的千总被杀后十分震惊,而且异常的愤怒:“国朝对朝鲜有再生之恩,这些朝鲜狗到了紧要关头竟然直接投降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无奈之下,刘铤带着中军剩余的数百将士冲出了大营,退到了祖天定的前营。

代善见刘挺仅仅带着数百人冲出了中军大营也不去追赶,而是清点中军大营的缴获,同时命令部下暂时休息准备再战。

刘铤刚进前部大营,祖天定便急忙迎了过来,焦急地问道:“总镇,什么情况?”

刘铤阴着脸,说道:“后营和中军都被两红旗建奴攻破了。”

“什么!”祖天定惊呆了,接着又问道:“那刘钊、姚国辅,还有朝鲜军呢?”

“钊儿和姚国辅已经殉国了,至于朝鲜军。。。。。。”说道朝鲜军,刘铤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些,说道:“朝鲜人已经投降建奴了。”

“怎么会这样?”祖天定的脸色异常难看,问道:“总镇,那咱们怎么办?”

刘铤说道:“通知左右两翼固守营寨,待到明天早上拔营前来会合。”

“是!”祖天定说道。

刘铤与祖天定抓紧时间整顿明军前营的防务,但是两红旗建奴并没有攻打前营,而是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兵锋一转攻向了明军左营。只见建奴故技重施,再一次驱赶被点燃了的战马冲击左翼大营,毫无悬念的,左营很快就被攻破了,代善指挥两红旗铁骑杀进大营,与左翼明军展开了混战。

刘铤与祖天定大吃一惊,急忙召集兵力准备救援。就在此时,右翼突然传来了喊杀声,只见建奴两白旗同样驱赶着被点燃的战马冲破了右翼大营,此刻右翼大营也陷入了混战之中。两翼大营都被攻破,可前营兵力有限,无法同时救援两边,刘铤与祖天定焦急不已。

祖天定咬牙切齿的说道:“奴酋为了攻破我军也真是舍得下本啊,这怕是牺牲了数百匹战马了吧!”

片刻之后,刘铤综合眼前的形势,不得不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传令,前营将士严守营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

祖天定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安排去了。刘铤望着两边已经陷入火海的营寨,心中极度痛苦,这些可都是自己的部下啊,徐九思等将领可都是自己的同袍兄弟,现在他们陷入重围,可是自己却无力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倒在鞑虏的铁蹄之下!

刘铤双拳紧握,流着泪,喃喃的说道:“兄弟们一路好走,我刘铤随后就到!”

努尔哈赤在远处的山岗上观望着战局,见两红旗、两白旗已经分别攻破了明军两翼营寨,大笑着说道:“哈哈,好啊,大贝勒此番献的火马阵果然犀利,一连攻破明军四座大营,只是损失的战马太多了。”

接着,见到刘铤据守前营不出,努尔哈赤不禁叹道:“这个刘挺还真是果决,竟然不去救援两翼?幸亏他手下的兵卒的战力不如我大金勇士,否则胜负还在五五之间。”

同一时间,徐九思带领着家丁与建奴战在了一处,厮杀过程中,不停地收拢被打散的明军将士。不一会,徐九思的身边便聚集了数百人。徐九思此刻十分清楚左翼大营的失守已经是注定的了,于是带着身边的残兵且战且退,一直退出了左翼大营,向着前营的方向缓缓移动。

代善正指挥部下冲杀明军,忽然见到明军主将带着数百人正在后撤,说道:“明军主将要跑!”

代善急忙带着三百铁骑冲了过去,在营外将徐九思部包围了起来。而徐九思见数百建奴追来不惊不慌,指挥部下结成圆阵据敌。

“这个明将还真有两下子!”代善心中想道,接着便下令道:“纵马!冲阵!”

三百建奴铁骑绕着徐九思部跑了起来,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冲锋,接着对着数百明军的圆阵一头扎了下去。

双方接战!

刚一接触,明军将士便被建奴铁骑连撞带踩冲倒了一片。徐九思大急,亲自带人堵上缺口,一把长枪连番挑杀,无论是人是马全都刺倒在地。而徐九思身后的明军在生死面前也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纷纷密集列阵杀向建奴,很快稳住了局势。

代善此刻在骑阵之中,见竟然没有冲动明军阵型,心中十分的恼怒,大声呼喊着,招呼部下继续向前攻击。

徐九思寻着声音发现了代善的所在,指挥部下继续抵挡建奴,自己则左闪右突不断靠近代善。就在两人相距不足十步的时候,徐九思猛然发难,一杆长枪闪电般刺向了骑在战马上的代善。代善也已经发现了徐九思,见其挺枪来刺,直接挥刀劈下。

代善的这一刀是骑在战马上自上而下劈砍出的、势大力沉,原本以为可以将明军主将的长枪劈开,顺势将其斩杀。却不曾想,徐九思刺出的这一枪更加迅猛,代善用尽全力挥出的这一刀砍在长枪上,就好像是砍在了巨石之上一样,长枪依旧刺了过来、纹丝不动,反而是代善的战刀被崩飞脱手!

“啊!”代善惊呼一声翻身落马,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枪。而建奴以为代善受伤坠马了,纷纷后撤救援,明军压力顿时一松。

徐九思见一击未中也不再恋战,带着剩余的明军将士脱离战场,快速向着前营撤退。

代善在部下的护卫下,迅速后撤了几十步狼狈至极,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给本贝勒追!击杀敌将!击杀敌将!”

于是,建奴分出了两百铁骑再次冲向了徐九思部。而此时,徐九思身边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见建奴又冲了过来,而众人距离前营还有一段距离,徐九思知道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了,便不再后撤,大声说道:“结阵血战!今夜,我与众将士战死于此,荣耀之至!”

一百多名明军将士迅速结成圆阵,将徐九思围在中间,齐声吼道:“同生共死!”

双方再次接战,这一次双方都是舍命搏杀,战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二百建奴铁骑借着战马冲锋的力量,在第一时间对明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直接突入了明军的圆阵,就连徐九思都被战马撞倒在地身受重伤。

徐九思满脸是血,不停的挥舞着长枪,大声吼叫着:“杀胡!不死不休!”

一个拨什库见状,在远处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徐九思的胸口,巨大的惯性让徐九思跌坐在地上,紧接着数名建奴杀到,企图斩杀明军主将。谁知徐九思再次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长枪投向拨什库,一举将其钉死在马上。接着徐九思拔刀再战,与围上来的建奴杀作一团。

代善见着一百多人的明军十分顽强,自己二百铁骑竟然一时吃不下,气的疯狂地叫喊着:“给我杀!一个不留!”

血腥的激战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明军将士纷纷倒在了侵略者的屠刀之下。徐九思此时身中数箭,已经是血人一般,左手握着的战刀戳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而前面一百多个建奴正纵马冲了过来。

“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杀!”

徐九思大吼着,步履蹒跚的迎着建奴铁骑冲了上去。铁蹄踏过,英灵长存!

代善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竟然浑身发冷,打了一阵的寒颤,悻悻的说道:“幸好,明军不全是这样,否则……”

此时,明军左翼大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两红旗正在开出营寨重新列阵。而右翼大营的战斗也已经结束,右翼明军将士全体阵亡,皇太极和阿济格正指挥两白旗列阵,准备进攻明军前营。

最后的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八节 武死战(下)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八节 武死战(下)

努尔哈赤接到了皇太极、代善、阿济格三人的奏报,明军两翼已经被两红旗、两白旗铁骑攻灭,目前四旗兵马正在明军前营两侧集结。

“等攻破了明军前营,这一战就算是结束了。不容易啊,刘铤部果然不好打,各旗的伤亡估计都不小,幸好不好打的明军只有这一路。”

努尔哈赤坐在伞盖下感叹着,身前一个大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虽然常年的征战让努尔哈赤的体魄十分的强健,但毕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大半个晚上的指挥、调遣,让努尔哈赤感到十分吃力。

努尔哈赤原本想着六旗兵马乘胜进攻,一鼓作气将刘铤部歼灭,但是此时疲惫来袭,让努尔哈赤感到了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于是,努尔哈赤下令道:“命令大贝勒、四贝勒、阿济格台吉暂缓进攻、休整人马,待到日出之后再行进攻。”

“嗻!”

下完命令,努尔哈赤便回到帐中休息去了。

代善等人接到努尔哈赤的命令后,都是十分的不解,目前的形势,应当马上进攻,不给明军以任何喘息的机会,大汗为何要等天亮之后再进攻?

虽说三人想不明白,但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努尔哈赤的命令。两红旗、两白旗建奴兵马各自返回了攻占的明军两翼大营进行休整。

此时,刘铤和祖天定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见大营两侧都有建奴大军集结,于是二人分头指挥,刘铤负责左侧防御,祖天定负责右侧防御;至于正面,刘铤料想努尔哈赤还舍不得用自己的两黄旗精锐攻营拔寨,于是只是在正面布置了少量兵力进行防守。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刘铤和祖天定却久久未见建奴进攻,双方就这样对峙着。而后,忽闻建奴人马调动,刘铤和祖天定立刻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战,却见两侧的建奴大军纷纷后撤,退回了两翼大营。

祖天定安排好右侧防务后急急忙忙的找到刘挺,说道:“总镇,右边的建奴退了。”

“是吗?左边的两红旗兵马刚刚也退回左翼大营了。”刘铤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左翼大营说道。

“鞑子又耍什么花招?现在这么好的时机为什么不进攻?”祖天定疑惑的问道。

刘铤皱着眉头,说道:“估计努尔哈赤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所以想让打了一夜仗的建奴大军歇一歇,免得连续作战之下,伤亡过大。”

祖天定冷哼一声,说道:“那野猪皮以为咱们是软柿子吗?就算今日之战败了,我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刘铤说道:“既然建奴回去睡大觉了,那让将士们也休息吧,养足了精神,天亮之后好有力气杀胡。”

“好。”

黑夜已经到了尽头,远处地平线上一线光明正在逐渐扩大,红黄参半的朝阳缓缓升起,照亮了已经厮杀大半个晚上的战场。只见已经被建奴占领的四座大营遍地都是明军将士的遗体,大地一片赤红,不知是将士们的鲜血浸染的,还是血色朝阳映照的。

随着建奴号角声响起,建奴两红旗开出左翼大营开始结阵,两白旗也开出了右翼大营开始结阵。与此同时,明军前营的正前方也传来了隆隆作响的铁蹄声,努尔哈赤亲率两黄旗前来助战。

明军前营已被建奴大军团团包围!

明军将士经过短暂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此时在刘铤和祖天定的激励下,已经列好了阵势,准备痛击鞑虏。

努尔哈赤看了一下明军大营,心中赞叹道:“刘铤领兵真是有些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营门加固,明军的士气也很高,防守的很是严密啊。”

想了一会,努尔哈赤命人告知皇太极、代善和阿济格,命令绕营骑射,打乱明军的防守,再寻机破营。

一声号角声响起,接到努尔哈赤命令的皇太极等人立即调集兵马开始进攻。只见两红旗分出了三千铁骑开始绕着前营奔马,而两白旗也是分出了四千铁骑跑了起来。

七千铁骑纵马狂奔,铁蹄之声震耳欲聋,其气势更是撼人心魄。

刘铤见状冷笑一声,然后大声吼道:“擂鼓!开战!”

雄壮的汉家战鼓响起,激昂的鼓声瞬间就将建奴胡马践踏之声盖了过去,战场上只剩下“咚!咚!”的鼓声直上云霄。

“嗖!嗖!嗖!”犹如蝗虫过境般的箭矢射向了明军大营,阵前的明军将士纷纷举起盾牌,以便掩护身后的同袍。而弓箭手则在号令声中奋力还击,射出了一支支愤怒的利箭。

“火铳手,放!”刘铤大声喊道。

只见明军大营升起了阵阵黑烟,暴雨一般的铅弹射向了高速奔马的建奴铁骑,顿时打的建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代善等人见状大惊,急忙调遣了一部铁骑,专门射杀明军火铳手。顿时,明军火铳手伤亡惨重。

就这样,明金双方互射了一阵,都给彼此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努尔哈赤见大金勇士的伤亡在急剧增加,脸色异常难看,随即下令各旗后撤,整队再战。

而此时明军也不好受,建奴骑兵的箭法十分精准,给明军将士造成了大量伤亡,刘铤的脸色也是异常的严峻。

过了一阵,两侧的建奴再次展开了进攻。不过这一次,建奴没有派出铁骑骑射,而是纷纷下马步战,推着盾车一点点的向着明军大营推进。

“准备火箭!”刘铤和祖天定几乎同时下令道。

“放!”

无数火箭射向了进攻的建奴方阵,近十辆盾车被火箭点燃,见盾车起火周围的建奴士兵纷纷跑开,但随即被更多的火箭射倒在地。

接着,明军的火铳再次响起,被击中的建奴纷纷倒地,一时未死的不断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痛苦地哀嚎着。前进的路上已经被伤亡倒地的建奴士兵铺满了。

皇太极三人见旗中勇士伤亡如此之大,心中都有了退意。此次大战,大金已经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就算放过刘铤部也无关大局,毕竟其部已经没有了进攻之力。

但是,努尔哈赤却一心要攻灭刘铤部,一连几次派人来传令:各旗不计伤亡,攻灭刘铤部!

见努尔哈赤的决心如此之大,三人不敢不尽力,纷纷下达死令,督促旗中兵马猛攻。阿济格更是带着亲卫冲到了第一线,挥舞着战旗鼓舞士气。

就这样在付出了相当的损失后,建奴左右两路都攻到了明军营前,躲在盾车后面的建奴战兵纷纷冲了出来,隔着营墙与明军将士互戳、互砍,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而建奴近战兵马的后面,不停有建奴士兵将粗大的绳索套在营墙的木栅栏上。刘铤见状吃了一惊,不管建奴是要做什么,总之是对自己不利。于是刘铤大声叫道:“砍断绳索!砍断绳索!”

离得较近的明军士兵纷纷对着绳索挥砍,但是绳索十分粗大、还沾了水,一时之间砍不断。而营外的建奴则是奋力击杀正在砍绳索的明军士兵。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就在这时,拴在营墙上的绳索猛然绷直了,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战马的嘶鸣。

刘铤大吃一惊,建奴竟然打算用战马将营墙拉倒!

只听营墙在不知多少匹战马的拉拽下,发出了阵阵响声,甚至是断裂之声,墙体在不停的摇晃着。而绳索被绷得挺直,再加上十分坚固,已经根本劈砍不断了。

刘铤见砍断绳索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下令明军将士后撤,并通知祖天定部和正面的少量明军将士一同后撤到前营中军大帐,全体明军将士密集列阵,准备做最后的奋战。

明军将士在刘铤和祖天定的指挥下,刚刚集结好阵型,便听到数声巨响,只见大营左右两侧的营墙猛然断成数段轰然倒塌。

两红旗、两白旗建奴像是潮水一般冲进了大营,将明军将士团团围住,双方再次展开厮杀。

此时明军只剩下一千余人,而冲进大营的四旗建奴却有两万余人。面对二十多倍的鞑虏,明军将士毫不畏惧,与敌人酣战厮杀、半步不退。

皇太极见明军圆阵久攻不下,便召集数百弓箭手,对着明军圆阵一阵猛射,顿时将明军射到了一片。建奴趁机冲入了明军阵型,转眼之间阵战变成了混战。

祖天定见建奴杀进了圆阵勃然大怒,带着身边的士兵冲向了缺口,企图将缺口堵住。但是随即便陷入了建奴的包围之中,祖天定一把战刀挥舞的密不透风,一连击杀七个建奴,其中还包括两个马甲。但是建奴太多了,祖天定身边的明军士兵都已经战死,祖天定也受了几处刀伤。

看着周围的建奴,祖天定心有不甘的吼道:“今日战败辱国,我虽死不甘!”

说完,祖天定扑向了面前的建奴大军,在击杀两个建奴士兵后,倒在了乱刀之下。

刘铤望见祖天定战死,心中悲痛不已。这一战四名跟随自己出生如此几十年的老将,连同自己的独子全都力战殉国,怎能不悲痛?

又见到周围的明军战士越来越少,刘铤自知时间不多了,便招呼身边仅剩的十几名家丁,朝着努尔哈赤的所在冲了过去。

努尔哈赤见状,不由赞叹道:“这刘铤一生戎马未曾败绩,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今日败于我手,这是我的荣幸!”

随后努尔哈赤对身边的一个甲喇额真说道:“带人杀了他!”

“嗻!”

一百骑正黄旗铁骑冲向了刘铤,冲向了只有十几人的明军。

双方刚一接战,刘挺身边的家丁便死伤殆尽,而建奴铁骑无一伤亡!

刘铤身受重伤,双手紧握战刀,艰难的挺直身躯,面对将自己包围的一百建奴毫无畏惧。

回想着自己一生的戎马生涯,刘铤满心的骄傲,想到自己战死的儿子、出众的孙子刘云威,刘铤更是自豪,叫道:“我刘家满门忠烈,身为大明武人,今日死战,幸甚!”

说完,刘铤提刀在手,步履蹒跚的走向努尔哈赤,而迎接他的却是漫天的箭雨。

至此,明军东路军除刘云威部汉威营外,自总兵刘铤以下全军力战殉国。

此战,明军东路军主力两万余将士全军覆没,而建奴也是伤亡惨重,共损失兵力达五千余人。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十九节 一触即发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十九节 一触即发

大战过后的明军大营一片狼藉,两万明军将士的遗体被建奴堆叠在一起,犹如一座从地狱搬来的山峰一般,惊悚而骇人。建奴士兵正分散在五座明军大营中休整,而投降建奴的朝鲜军士兵则在打扫战场,清点建奴的缴获。

此时,努尔哈赤正在明军前营的中军大帐设宴,款待朝鲜军主将姜弘立,代善、皇太极、阿济格此刻也在席间作陪。

努尔哈赤端起酒杯,说道:“姜将军此来我大金路途遥远,先饮了此杯,以解劳顿之苦。”

姜弘立身为降将哪敢不从,连忙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一脸惊慌的说道:“启禀大汗,朝鲜小邦本无意开罪上国,只是那明国逼迫太过,鄙邦不得已才派我领军前来,希望大汗不要怪罪。”说完便一饮而尽。

努尔哈赤笑了笑,说道:“朕也知道明国强势,对周边小邦压迫甚多,所以朕才起兵抗击,就是要让尔等知道不光只有明国才是大国。将来朝鲜大可与我大金结好,以共抗明国。”

姜弘立急忙说道:“是、是,大汗说的是,小人回去一定向国主据实禀告。”

这时,皇太极在一旁冷冷的说道:“哼!大汗,此次朝鲜军杀伤我大金勇士甚多,难道就此放过他们了?依着儿臣,不如点十杀一(每十个人选一人杀了),以儆效尤!”

姜弘立一听,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哭诉道:“大汗明鉴啊,我朝鲜军是被明国强征而来,真的不是存心与大金为敌啊!”说完便不住地在地上磕头。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皇太极,心中暗道:“恩,四贝勒调理人的手腕可是出众啊。”

“朝鲜的难处朕已知晓,此战之罪在于明国,而不在朝鲜,你回去告诉朝鲜国主:下不为例!”

姜弘立磕头拜谢道:“大汗英明!大汗英明!小人一定将旨意带到。”

努尔哈赤挥了挥手,说道:“不过,日后朝鲜该如何自处,朝鲜国主应当考虑考虑了。此外,朕会修书一封,你带回去,交给你们国主。”

“是、是,小人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一番敲打之后,努尔哈赤便示意姜弘立起来,宴会又继续觥筹交错起来。

次日,努尔哈赤派了五百正黄旗铁骑将姜弘立的朝鲜军押送到鸭绿江边遣送回国,自己则率领六旗四万大军南下,汇合阿敏和莽古尔泰的两蓝旗,准备集建奴八旗全部力量歼灭明军东路军最后一支军队。为了防止至今尚未赶到萨尔浒一线的李成柏部生乱,努尔哈赤又派人严令留在的五千兵马严守赫图阿拉,以防不测。

一日之后,努尔哈赤率军赶到了两蓝旗大营,阿敏和莽古尔泰一同出营迎接。二人大礼参拜之后,便将努尔哈赤迎入大营。

努尔哈赤进营之后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召集五名旗主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努尔哈赤坐在大帐上首,问道:“那刘云威怎么样了?是否知道刘挺部已经覆灭?”

阿敏回答道:“启禀大汗,刘云威部目前还在营中坚守,没有撤退的迹象。另外,他应该还不知道前线之事,奴才和三贝勒派出了两千铁骑,严密封锁了方圆十里的范围,凡是遇到的明军溃兵或是附近百姓,一概格杀勿论。”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道:“好,二贝勒和三贝勒做得很好。”

代善说道:“汗阿玛,那此战我军该怎么打?请汗阿玛授以方略。”

努尔哈赤想了想,问道:“明军的战意如何?人数有多少?”

阿敏说道:“该部明军战意十分高昂,奴才派出去的斥候被明军的夜不收驱赶的很厉害;此外,奴才和三贝勒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都被明军十分利落的击退了。”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补充道:“汗阿玛,至于明军的人数应在五、六千左右,另外明军营中还有数千民夫。”

努尔哈赤听完二人的汇报,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我军的方略就好说了。那就是先打击明军的军心士气,之后再以绝对优势兵力猛攻明军营寨,快冲快打将其击溃。”

代善又问道:“那刘云威带兵很是有一套,该部士气高昂、作战勇猛,我军又该如何打击明军士气?”

一旁的皇太极笑了笑,说道:“大贝勒似乎忘记了,刘云威的祖父刘挺、父亲刘钊都在咱们手里。哦,当然是死的!”

“哈哈。”大帐内的众人全都哄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努尔哈赤下令拔营,率领五万八旗铁骑逼近了汉威营大营。

刘云威已经提前接到了夜不收的急报,此时汉威营将士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就连数千民夫都被分发了兵器,在两百辎重士兵的组织下准备提供支援。

没过多长时间,五万建奴铁骑行进的轰鸣声便传了过来。紧接着,汉威营前方开始出现了建奴的斥候、游骑,而随后大队建奴铁骑便出现在明军将士的视野中,铺天盖地的胡骑纵马奔驰,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他物,只剩下髻头编发的鞑掳一般。

刘云威和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都在密切注视着行进中的建奴大军,众人神情异常的严峻,见到建奴两蓝旗之外的其余六旗兵马全都出现,特别是一杆黄龙大旗高高飘荡着,众人的心都是急速下坠。

“大哥!”陆英震惊的叫道。其余几人也是焦急地看向了刘云威

刘云威的心中也很是震惊:“建奴八旗主力已经齐聚,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其余几路大军凶多吉少了。否则的话为了我汉威营区区数千人,奴酋怎会如此大动干戈?那祖父和父亲怎么样了!”

赵开山见刘云威也不答话,说道:“大哥,总镇他们……”

刘云威冷冷地说道:“也许是败了,也许是……”

缓了缓,刘云威接着说道:“总之,总之准备迎战吧。命令全营将士,出营列阵!”

众人一惊,现在敌我实力差距悬殊,据守营寨明显是最佳的选择,刘云威为何要出迎野战?

见众人不解,刘云威说道:“这营寨不是城池,建奴要想破营而入有太多的方法了,咱们是守不住的。与其困守营内,不如直接杀讲出去重创建奴。”

吴兴说道:“大哥,那营中的民夫呢?”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留在营中,留下那两百辎重兵丁组织民夫守营。野战首重阵型,未经训练的民夫不但不是助力,反而还会扰乱咱们的阵型。”

众人一听也觉得刘云威说的在理,便不再说什么,急忙返回各自的千总部调集兵马。

建奴大军行进到距离明军大营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努尔哈赤带着代善、皇太极、阿济格、阿敏、莽古尔泰一同来到阵前,准备观看明军军阵。

几人刚刚驻马阵前,就见明军列阵出营,数千明军将士衣甲鲜明、阵型严整、气势骇人,一看就是百战精兵。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明军便依托大营列好了阵势,只见明军步兵居中,数米长枪如丛林一般耸立;两支精锐重骑兵护住了方阵的两翼,虽只有千余骑,但气势竟丝毫不逊于数万八旗铁骑!

努尔哈赤不由赞叹道:“刘挺不简单啊,将自己的孙子调教的如此出众。要是假以时日,此子麾下兵马不断膨胀,定然是我大金的心腹之患!”

代善、皇太极等人看着气势如虹的明军大阵都是若有所思,显然没有料到刘云威部如此棘手,都有些犹豫不决。片刻之后,代善说道:“汗阿玛,我军已经经历了连番恶战,各旗伤亡都不小,而且已经十分疲惫了,如今再与如此精锐的明军决战,恐怕……”

努尔哈赤皱了下眉头,说道:“大贝勒的意思是放虎归山?”

代善见努尔哈赤面色不善,连说不敢不再言语。皇太极看在眼里,想了想说道:“汗阿玛,大贝勒所言不无道理,我大金勇士毕竟人数较少,跟明人硬拼不起啊。”

代善看了看皇太极有些吃惊,没想到其竟会帮自己说话,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毕竟皇太极的正白旗也伤亡不小,再打下去的话他也是吃不消的。

见代善和皇太极心有退意,阿敏、阿济格和莽古尔泰也是颇为意动。努尔哈赤沉默了,过了一会说道:“不管怎样,既然列阵于此,就要打他一下,看看刘挺的麒麟虎子有没有真材实料!”

众人见努尔哈赤下了决断,便不再说什么,全都各回本旗调集兵马准备开战。

初春的辽东大地天高气爽、寒风凛冽,万里无云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铁甲大军分为两方肃穆列阵,八种色彩的鞑掳气势汹汹、不可一世,而鲜红似火的大明将士同样士气高昂、毫不畏惧,天地间一片萧杀。

明、金双方近六万大军列阵而待,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二十节 冲阵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二十节 冲阵

努尔哈赤见各旗兵马已经准备完毕,便下令将刘挺与刘钊的遗体带到两军阵前。过了一会,只见刘挺与刘钊的遗体被建奴绑在了两根房梁般大小的原木上,竖立在大车上推到了两军阵前。

见到明军大将的尸体被推了出来,数万建奴疯狂的欢呼着、叫喊着,不停的向着对面的明军做着各种示威的动作。

而刘云威等人望着对面建奴阵前刘挺和刘钊的遗体,顿时目瞪口呆了,整个明军方阵鸦雀无声,仿佛是一片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矗立着。

片刻之后,赵开山按捺不住,双眼血红的大吼了一声:“大哥!”

陆英、吴兴、温破虏、李天昊等人全都血气上涌,极度悲愤的望着刘云威。

刘云威此时流下了两行泪水,自己最不愿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此战国朝大败,祖父和父亲战死沙场,而建奴鞑掳却在欢呼,难道苍天瞎了眼吗!

此时刘云威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别的事物,只剩下祖父和父亲的遗体。擦了擦眼泪,刘云威策马缓缓走向建奴大阵,慢慢的策马慢行变成了小跑,紧接着便开始加速奔马了。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陆英、吴兴等人大声叫着刘云威的名字,但刘云威好像听不到一般,依旧在策马奔跑。温破虏大急不已,手中马槊一举,吼道:“兄弟们,跟我冲!”

说完,温破虏麾下五百余骑明军铁骑缓缓启动,几乎在一瞬间便将马速提升到了冲刺的速度;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刘云威麾下的五百亲卫也策马狂奔,两支铁骑几乎同时跟上了刘云威,一千余骑在狂奔之中迅速结成了锥形骑阵。

刘云威此时已经是狂怒不已,祖父刘挺、父亲刘钊那是国朝大将,是为了华夏征战天下的大英雄,如今马革裹尸怎能受此大辱!

见身后一千余同袍策马跟随,刘云威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杀气,手中破甲点钢枪向前一指,大声吼道:“冲破敌阵!迎回总镇、参将,随我杀!”

“虎!虎!虎!”一千铁骑纵声狂吼,一千把兵器露出了骇人的光芒,一千名愤怒的汉家将士杀向了侵华鞑掳!

明军大阵中,陆英在刘云威和温破虏率骑兵出击后接过了全营的指挥权,下令道:“吴兴,正面迎敌,赵开山、李天昊护住左右,我居中策应!”

吴兴、赵开山、李天昊纷纷领命,明军大阵急速变阵。只见吴兴带领三百六十名悍卒组成的灭虏阵列阵大阵正中,其余的后部千总部将士围绕灭虏阵展开防御,无数杆数米长的长枪斜指天际,稳稳的守在了正面。

赵开山的左部在左,李天昊的右部在右,都是密集结阵护住了大阵两翼;而陆英所部的弩手越过大阵,挡在了吴兴部的前面,准备给进犯的建奴以致命打击,其余将士则全部张弓搭箭等待命令。

远处,努尔哈赤等人见明军主将竟然带着一千余骑兵就敢冲击己方数万大军,不由吃了一惊。

阿济格大笑道:“这明将刘云威也不过如此啊,被咱们一激就失去了理智,看来此战已经没有悬念了。”

莽古尔泰也是大笑不已,显然十分认同阿济格的话。而代善和阿敏则是有些疑惑,这刘云威屡次重击大金勇士,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么鲁莽、不计后果的人啊,不然早就被大金铁骑收拾掉了。

皇太极也是有些吃不准,对努尔哈赤问道:“汗阿玛,要不然儿臣去拦一拦?”

努尔哈赤冷笑道:“此子不是刚猛过人而智谋不足就是有所依仗,否则不会如此行事。不过,两军实力对比已经很明显了,那刘云威就算有所依仗也左右不了战局!四贝勒,阿济格台吉,你们率两白旗全部兵马截击,务必击杀刘云威!”

“儿臣遵旨!”

片刻之后,两白旗共计一万铁骑迎着刘云威、温破虏部发起了冲锋,以猛虎扑兔之势扑向了一千明军铁骑。

同一时间,努尔哈赤又命令代善的两红旗一万铁骑从正面进攻明军大阵,阿敏率正蓝旗五千兵马攻击明军左翼,莽古尔泰率镶蓝旗五千兵马攻击明军右翼。

战斗才刚刚开始,努尔哈赤便用出了全力,企图一击毙命将明军击溃。

从天空俯视整个战场,只见建奴大军分成了三支巨大的长龙扑向了明军。面对数倍于己的建奴大军,明军将士怡然不惧,刘云威、温破虏率领一千铁骑对准截击的一万两白旗铁骑直直的砸了下去。

明军铁骑的尖兵依旧是温破虏带领的两百马槊骑兵,刘云威也在最前方与众将士并辔冲锋,其余的八百余骑随后冲锋呐喊,像是一把血淋淋的尖刀一举就刺进了建奴骑阵的胸膛,顿时杀得建奴鲜血四溢、人仰马翻。

刘云威的点钢枪左刺右突,凡是经过的建奴都被刺杀马下,低沉的怒吼声从喉咙里发出,嗜血的长枪在手中飞舞,奔腾的战马在大地上飞奔,一路留下的只有建奴残缺的尸体!

温破虏也杀得疯狂不已,一杆坚硬如铁的马槊竟被挥舞得犹如绳索一般,周围的建奴沾着便死、碰到就亡。而随后的马槊铁骑、数百将士也都浴血酣战,只有向前战死的将士,没有退后求生的懦夫!

皇太极和阿济格在骑阵中飞奔着,远远就望见一千明军铁骑直接切入了己方的骑阵、如入无人之境,都是吃了一惊。二人引以为傲的大金铁骑在这支明军面前竟是如此不堪,竟然抵挡不住明军铁骑的冲击,只一个回合便被撕开了口子!

阿济格近乎疯狂的叫道:“向中间靠拢!击杀明军,将明军杀出大阵!”被只有自己十分之一的明军猛冲猛打,这对阿济格来说是近乎羞辱的!

皇太极也是大声督促部下冲击明军骑阵,企图将明军铁骑的速度降下来,利用优势兵力进行围杀。

但无论是皇太极还是阿济格都没有得逞,明军将士还在加速、还在冲锋,刘云威、温破虏和两百马槊骑兵还在为大部队开路。建奴骑阵被撕开的口子依旧在不断地扩大,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皇太极见勇士们抵挡不住明军的冲杀,便改变了策略,指挥正白旗铁骑脱离建奴骑阵,与明军离开了距离,准备用骑射杀伤明军铁骑。

阿济格见状瞬间明白了皇太极的意图,马上督军猛攻缠住明军铁骑,配合皇太极的正白旗脱离战阵。

“大哥!”温破虏注意到了正白旗建奴的动向,对着刘云威大叫了一声。

刘云威在厮杀的时候同样是眼观八方,也是发现了正白旗建奴的举动,但是却没有理会,直接大声吼道:“加速!加速!全军加速!”

在刘云威的号令下,明军铁骑再次提速,一千匹战马犹如蛟龙一般,几乎是四蹄腾空飞奔在旷野之上,一千名明军将士在主将的带领下已经疯狂,对着建奴疯狂厮杀着,就像一千名嗜血的野兽,不断地吞噬着鞑掳的性命。

阿济格面对无数把明军杀来的兵器疲于应付,而镶白旗的士兵则是人仰马翻,坠马而死的建奴比比皆是,一时间阵脚大乱。

已经脱离战阵的皇太极见状目瞪口呆,这支明军铁骑的战力竟然如此恐怖,数千镶白旗铁骑竟然抵挡不住,简直是骇人听闻!

“放箭!射死他们!”皇太极声嘶力竭的喊道。

只见无数的箭矢射向了飞奔的明军将士,不断有明军将士中箭落马,建奴不间断的箭雨给刘云威部带来了不少伤亡。

但是那又怎样?明军将士仍然在冲锋!

刘云威见不断有将士中箭,心中焦急不已,却见前方突然豁然开朗,心知是冲出了建奴骑阵了。

于是,刘云威大吼一声:“冲击奴酋!杀!”

经过与一万两白旗铁骑的激烈对冲,明军此时已经只剩下七百余铁骑。但是,就是这七百骑在冲出建奴骑阵后,不断将阿济格的镶白旗骑阵冲散,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拦截、反击,就是皇太极的正白旗铁骑也被远远抛在了后面,建奴引以为傲的骑射功夫还没来得及发挥巨大的作用,就陷入了无用之地。

皇太极与阿济格见那刘云威竟然带着数百明军铁骑直冲两黄旗大阵,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两白旗一万铁骑被一千明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不说,竟然还被其冲破骑阵,让明军直杀大金皇帝的中军所在?这简直就是噩梦!

“回击!回击!”阿济格大声咆哮着,率先冲向了两黄旗大阵,但是数千两白旗铁骑阵型已散,仓促之间掉头再列阵冲锋谈何容易!过了好一会才堪堪调转了方向,阵型却还十分稀松。

皇太极的正黄旗也是这样,两支铁骑刚开始回援,刘云威率领的明军铁骑距离努尔哈赤的中军就只有数百步了。

刘云威望着近在咫尺的祖父和父亲,心中的怒火再次喷发了,胯下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也发出了一阵嘶鸣,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朝着不远处的建奴中军飞奔而去。

努尔哈赤看着呼啸杀来的明军铁骑,看着还在乱哄哄在掉头赶来的两白旗铁骑,心下震惊不已:“刘云威之勇猛竟然还在那刘挺之上,这支明军的战力竟然还在朕的大金勇士之上!这怎么可能!”

此时,明军铁骑已经杀到了眼前,两黄旗铁骑此刻已经没有了冲锋的时间,更没有冲锋所需的距离了。于是努尔哈赤急忙下令,命令两黄旗士兵全部下马结阵步战。

只见近两万两黄旗建奴像一股明黄色的泥石流一般涌向前方,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成了密集阵型,将努尔哈赤护在了阵中,而刘挺和刘钊的遗体也被护在了阵内。

努尔哈赤看着已经可以看清面目的刘云威,冷冷地说道:“朕倒要看看,你如何冲击朕的两黄旗!”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二十一节 铁甲依旧在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二十一节 铁甲依旧在

就在刘云威与两白旗大军鏖战的同时,代善正指挥两红旗一万大军猛攻明军方阵。而阿敏的正蓝旗、莽古尔泰的镶蓝旗也与明军两翼展开了激战。

正面两红旗的建奴在盾车的掩护下,不断接近着吴兴的后部将士。陆英所率领的前部弓箭手、弩手奋力发射着如雨的箭矢打击着两红旗、两蓝旗建奴。但是敌人实在太多了,明军的箭矢根本就拦截不住,在付出了一定伤亡后,四旗建奴冲到了明军阵前,双方开始接战!

吴兴见两红旗建奴冲到了近前,猛然大吼一声:“起!”

“战!战!战!”一百六十名高大健壮的明军将士与吴兴一起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斩马长刀,准备带给建奴一场死亡的盛宴。

灭虏阵中两百名手持七米重型长枪的将士,率先与建奴接触。只见长枪如林猛地伸张出去,顿时就戳倒了一片建奴,后面的建奴在奔跑过后一时停不下来,直接就撞在了长枪之上。

仅仅两百杆长枪就杀得两红旗建奴一片哀嚎,前锋阵型顿时大乱。

吴兴看准时间,大吼一声:“进!”

“虎!虎!虎!”

一百六十名陷阵重甲在吴兴的率领下昂首阔步,越过前面的长枪兵杀进了建奴已经大乱的阵内。

“斩!”

“杀!杀!杀!”

建奴阵中顿时满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本就被超长长枪杀得鬼哭狼嚎的建奴,又被杀神一般的斩马长刀横扫,顿时蜂拥后退,大叫着掉头逃跑。

而吴兴哪里肯放过鞑掳,带领明军将士继续推进。只见手持斩马长刀的明军将士,犹如一堵钢铁之墙向前推进着。凡是明军将士所过之处无人生还,建奴无论人、马挡者皆碎!

代善一边督战,一边注视着吴兴带领的三百余将士,见所部勇士如同猪狗一般被屠戮,心中惊骇不已:“明军竟还有如此悍勇的步卒!必须以重兵击杀之!”

代善急忙调集了五百重甲,其中还包括三十名马甲,显然是下了重注,要置三百余明军将士于死地。

“勇士们,击杀这股明军!”

随着一声令下,五百建奴重甲嚎叫着冲向了吴兴率领的灭虏阵。这些建奴大都使用虎枪、大棒一类的重型兵器,并且身穿双层铠甲,跑动之间犹如一群钢铁野猪一般。

明军枪阵正在与冲阵的建奴士兵搏杀,而吴兴与三百余将士更是挡在大阵前面奋勇杀敌。忽然,灭虏阵中的明军将士感到压力骤增,仿佛撞到了一堵墙,建奴重甲杀到了!

只见建奴重甲纷纷挥动兵器熟练地将灭虏阵中挺立的长枪拨开,然后冲入阵中开始近战拼杀。

吴兴怡然不惧,大声吼道:“战!”

“万胜!”将士们呼应着,只见两百重型长枪兵后退数步,与建奴重甲脱离了接触,紧接着纷纷将背着的大盾取下,转眼间便组成了坚实的盾围,并将数米长的长枪伸出盾围,像是一座带刺的堡垒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而吴兴与手持斩马长刀的将士则退入了盾围之中。

很快,建奴重甲一下撞到了盾围之上,不少人直接被长枪刺穿,更多的人撞在了盾牌上不断用兵器击打盾牌,但是无济于事,明军阵势巍然不动。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怒吼:“击杀!”

紧接着,吴兴与一百余名明军将士手持斩马长刀飞身而出,踩着组成盾围的枪兵将士飞身越过盾围,直接撞入了建奴重甲阵中,一百余把寒光渗人的斩马长刀竖劈横扫,顿时将建奴杀得尸横遍野。

吴兴手中的斩马长刀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两个建奴的脖颈,紧接着便砍进了一个拨什库的肩膀,一下便将其半个身子劈开,滚烫的鲜血浇在吴兴身上冒起了阵阵白烟,犹如地狱中的杀神一般,周围的建奴竟是不敢上前。

而周围挥舞着斩马长刀的“陌刀兵”也杀得起劲,建奴重甲渐渐抵挡不住,其他的步甲、跟役等杂兵更是尖叫着跑开,显然是被这些明军杀神吓坏了。

代善见状大怒不已,再次集结了一千铁骑,朝着那三百余明军冲了过去。明军正面战场的厮杀进入了白热化。

而在明军左翼,赵开山正率领麾下将士与阿敏的正蓝旗铁骑打得难解难分。

在阿敏的指挥下,正蓝旗铁骑已经连续冲击明军左翼三次了,但是无一例外的被明军将士击退,非但没有攻进明军方阵,反而损失了数百勇士。

阿敏恼怒不已,再次集中了一千铁骑,在一千弓箭手的掩护下,向着明军发起了猛攻。

赵开山看着攻上来的两千建奴咧了咧嘴,大叫一声:“举盾!”明军将士瞬间竖起了盾牌,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羽箭落下。

明军将士不断有人被射倒在地,以至于长枪阵已经不再完整了。赵开山焦急不已,大声吼道:“长枪兵!补上缺口,补上缺口!”

听到主将的号令,明军的长枪兵纷纷顶着盾牌冲到第一线,顶在了倒下的同袍身边,保持了长枪阵的完整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有不少将士被建奴的箭矢射倒。

就在这时,一千正蓝旗铁骑杀到,明军长枪兵再一次遭受到了暴风雨般的攻击,赵开山带着左翼将士死战不退。

明军右翼的情况更加糟糕,李天昊部遭到了莽古尔泰几乎是不计伤亡的打击。镶蓝旗铁骑以五百人为一队,轮番对明军右翼进行猛攻,一刻都不停息。莽古尔泰还集结了八百人的骑射手不停地在远处对明军进行打击。

李天昊率领的右翼明军被打的抬不起头来,伤亡在急剧扩大,不得已向陆英求援。

陆英接到李天昊的求援后,马上集结了三哨弓箭手对准右翼镶蓝旗建奴猛射,同时将前部的刀斧手派到右翼增援,暂时稳住了右翼的局势。

莽古尔泰见明军抵抗十分顽强,镶蓝旗的伤亡已经让自己觉得心痛不已,不由大怒,突然想起了大贝勒代善攻破刘挺部时所用的方法,于是搜集了数十匹战马,用易燃物点燃朝着右翼明军驱赶了过去。

李天昊见状惊呼一声,叫道:“密集列阵,密集列阵!宁死不退!”

明军将士竟是准备用血肉之躯拦下已经疯狂的胡马,而陆英望见右翼的情形也是大吃一惊,急忙命令所有的弓箭手射杀冲向右翼的疯马。

明军右翼危如累卵!

此战打到这个程度,无论是代善、皇太极,还是阿济格、阿敏、莽古尔泰,都已经是不计代价的死战了,毕竟建奴各旗伤亡如此之大,甚至已经不少于刘挺部两万明军主力给自己造成的杀伤了,不将刘云威部歼灭,旗中的勇士岂不是白死了!

陆英见明军方阵岌岌可危,知道再这样下去,明军将士一旦士气低落,那就是全盘崩溃的下场,于是下令留守大营的民夫擂响战鼓,激励全军将士奋勇杀胡。

明军大营中的数千民夫见到如此惨烈的厮杀,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后来情绪稍稍稳定,再后来见到无数明军将士血染疆场,倒在了抗击鞑掳的战场上,愤怒、悲凉的情绪在数千民夫之间传染着。

在接到陆英将令后,留守大营的两百个明军将士急忙指挥民夫,将营中十几架战鼓擂得震天响。激昂的战鼓隆隆响起,不但激励着明军将士,营中的民夫也是热血沸腾,纷纷要求加入明军抗击建奴。

陆英得知后大喜,下令从民夫中选出三千身强力壮、奋勇敢战的好汉,再从留守大营的两百士兵中调出一百人,临时构建起三千民夫的指挥构架;之后将这支生力军集中到自己的前部,随时准备支援各部。而吴兴、赵开山、李天昊三部将士,在雄壮的战鼓声中,全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

与此同时,刘云威与温破虏率部一头冲进了两黄旗阵中,两黄旗不愧是建奴最精锐的战力,在两黄旗建奴的全力阻击下,刘云威所部受到了极大的阻力,逐渐失去了速度,陷入了苦战。

就在这时,忽然激昂的战鼓声传来,刘云威猛然望去,只见六旗三万建奴已经将明军方阵团团围住,胡马肆虐、奴兵猖狂,整个战场杀声震天!明军仿佛是飘摇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建奴吞噬掉。刘云威心中焦急不已,不知道陆英等人此时状况如何了,情急之下大吼道:“同袍安在!同袍安在!”但是刘云威的怒吼声马上便被战场上的喧嚣淹没了。

温破虏也望见了明军方阵的情况,听到刘云威的呼喊后立即招呼身边士兵一同高声喊道:“同袍安在!”

数百明军将士齐声高呼,吼叫声响遍整个战场!

片刻之后,刘云威等人望见围攻明军方阵的六旗建奴纷纷退却,丢下一地尸体狼狈而逃。赵开山、李天昊甚至还率部冲出方阵追杀一阵,而吴兴则率领灭虏阵推进百余步,杀得建奴死伤无数。

吴兴与剩下不到两百灭虏阵将士迈着坚定的步伐,一路斩杀四散而逃的建奴,听到刘云威部的呼喊后,吴兴与二百将士大声回应道:“铁甲依然在!”

铁甲依然在!明军将士在数倍于己的建奴大军猛攻下宁死不退,反而一再反击,将怒火发泄在建奴头上,这就是大明的武人!

刘云威和温破虏听到吴兴的回应,顿时热血沸腾,与铁骑将士一同奋勇向前。

见祖父和父亲的遗体就在眼前,刘云威钢牙咬碎,大喝道:“杀进,杀进!随我杀进!”

努尔哈赤在阵中见状震惊不已,惊呼道:“歼灭此子,我大金勇士将半数葬身于此!”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二十二节 夺回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二十二节 夺回!

刘云威纵马提枪浴血酣战,大声吼道:“杀进!杀进!”身后的明军将士士气高昂,跟着刘云威一同向前杀进。明军铁骑就像一根锐利的钢钉,而刘云威、温破虏和冲在最前面的马槊骑兵就是钢钉的尖锋,瞬间就刺破了建奴方阵,死死地钉了进去,将建奴打得不住地后退,沿途留下了遍地的尸体。

远处观战的努尔哈赤惊呆了,此时明军已经接近了绑着刘铤、刘钊尸体的大车,勇士们再后退的话就要让明军将尸体抢走了!这是努尔哈赤所不能容忍的!

于是,努尔哈赤连连调集人马击杀明军铁骑,想要利用两黄旗的人数优势迟滞明军的马速,将只剩几百人的明军铁骑尽数歼灭。

然而事与愿违,刘云威和温破虏率领明军铁骑奋勇冲锋,在一波又一波两黄旗精锐的冲击下,明军战马的速度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依旧在不断提升,两万两黄旗建奴竟然抵挡不住数百明军铁骑!

“简直是奇耻大辱!”努尔哈赤狂怒不已,抄起战刀翻身上马就要带人亲自冲向刘云威所部,大金皇帝带兵冲杀明军?这支明军人数虽少,但却凶悍异常,大汗这要有什么闪失那还了得!于是周围的建奴将官纷纷拽住努尔哈赤的战马,一边苦苦哀求一边将其扶下了战马。

就在这时,刘云威和温破虏终于率部杀到了刘铤、刘钊的遗体旁边。刘云威一眼就看到祖父、父亲浑身是伤,还有不少箭矢插在遗体之上,一双眼睛就要喷出火来,发疯似地杀戮着身边的建奴。

温破虏等将士也都悲愤不已,杀起建奴来毫不留情,周围的建奴被明军将士杀伤不少纷纷后退,刘云威乘势指挥部下护住两辆大车。

“下马结阵!下马结阵!给我护住大车,结圆阵!”刘云威说完便从战马上跳到了大车之上,一把就将绑在刘铤、刘钊身上的绳索砍断,接着将刘铤的遗体背在了身后,一名明军将士急忙用绳子将刘铤的遗体绑在了刘云威身上;温破虏则将刘钊的遗体背在身后,同样用绳子绑紧。

刘云威见到祖父、父亲满是伤痕的遗体,心中十分的悲愤,两行热泪不禁流了下来,竟一时愣在了原地。

温破虏见刘云威情绪有些失控,便喊道:“大哥,下令啊!”

被温破虏这一喊,刘云威收住了心绪,一把擦干眼泪,挺枪站在大车上环顾四周,只见入眼皆是两黄旗建奴。

几乎是无边无尽的建奴,密密麻麻的向着大车拥挤过来,建奴手中的刀枪兵器几乎就像丛林一般,令人心寒不已。而刘云威见自己的数百同袍围绕大车紧密列阵,正在奋勇拼杀、苦苦支撑着,随时都会被建奴大军吞噬掉。

刘云威毫不畏惧,飞身跨上战马将破甲点钢枪提在手中,大声笑道:“好!今日鞑虏大汇于此,正是我杀敌报仇的好机会!兄弟们,随我冲杀敌阵,报仇!”

温破虏同样策马扬鞭,大声叫道:“报仇!杀胡啊!”

“万胜!万胜!万胜!”明军将士见总镇父子的遗体已经抢夺到手,顿时士气大振。数百明军将士面对两万建奴不但不惧,反而战意高昂,热血沸腾的要跟随主将冲杀几十、上百倍的敌军!

结阵防御的明军将士在刘云威的号令下,猛地朝着建奴冲杀一阵。建奴没想到明军在如此处境之下,竟然还敢于反击,一时间竟被明军打得后退近十步,阵脚甚至出现了一丝骚乱!而后明军将士趁机急速退了回来,纷纷翻身跨上战马,准备再次纵马冲击建奴大阵。

见将士们已经准备好,刘云威豪气顿生,大吼一声:“胡无人!”

温破虏等明军将士热血沸腾,大声吼叫道:“汉道昌!”

“胡无人!”

“汉道昌!”

“杀!”

“大明万胜!”

刘云威跨下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犹如蛟龙出海般飞奔而出,凡是挡路的建奴都被撞得人仰马翻。而刘云威手中的点钢枪再次开始吞噬鞑虏的性命,无数朵鲜红汇成的血花在空中飞溅,鲜艳而美丽看。周围的建奴在刘云威几乎疯狂的杀戮下,竟然接近不了十步之内!

温破虏率领剩余的六百余明军将士紧随其后,犹如一群在惊涛骇浪中奋力遨游的嗜血鲨鱼,不断疯狂撕咬着周围的建奴;已经汇聚成河的鲜血更加刺激了明军将士的神经,六百余汉家铁骑异常兴奋的纵马狂奔,哪怕已经累得提不起兵器也绝不停歇,依旧挥舞着兵器击杀鞑虏;哪怕已经身受重伤也绝不退却,依旧在奋勇向前、虽死不退,甚至与鞑虏同归于尽!

转瞬之间,明军将士便在建奴大军的重重包围下,杀出了一条血路,无人可挡!

努尔哈赤看到区区数百明军不但抢走了刘铤、刘钊的尸体,还在自己两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中杀的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气的浑身发抖,甚至有些晕厥。努尔哈赤一把扶住身后的龙头椅,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极度愤怒:“那刘云威简直就是在羞辱大金、羞辱大金勇士!今日,朕绝不放过他!”

努尔哈赤大吼道:“传旨!严令两黄旗围杀明军铁骑!走漏了这股明军,朕严惩不贷!”

在努尔哈赤的严令下,两黄旗建奴也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在前线督战的甲喇额真、牛录额真、分得拨什库等将官极力的呼喝着手下士兵冲杀明军,一些自恃勇武的将官甚至亲自冲了上去,建奴开始不计伤亡的与刘云威部展开拼杀。明军将士的攻势顿时一滞,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大方挤压过来,明军伤亡陡然增大。

刘云威此时已经筋疲力尽,身上已经被建奴砍伤了数处伤口,稍一用力就不住的渗血,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刘云威的神经,不住地大口喘着气,但手中的点钢枪依旧在机械的挥舞着。刘云威知道自己不能停、也无法停下来,只有不停的杀戮、不停地冲锋,才能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和仇恨发泄出去,只有建奴的头颅才能平息自己的愤怒。

而温破虏一直护在一边,此时也是一身是伤,比刘云威好不到哪去。温破虏见周围建奴也已经疯狂了,便大声对着刘云威说道:“大哥,情况不妙啊,看来鞑子是要拼老本了。”

刘云威此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豪迈的说道:“战死沙场我之兴事!只是连累兄弟们了。”

温破虏大笑道:“哈哈,大哥说笑了,对咱们武人来说,马革裹尸就是最大的荣耀!”

“好!兄弟们,杀胡!”刘云威压榨出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冲杀进了敌阵之中,温破虏与明军将士也是忘却了生死,杀向了鞑虏。特别是剩余的数十马槊骑兵,更是建奴的催命符,凡是马槊骑兵冲杀到的地方,便是建奴四横遍野的所在。建奴大队再次绽放出无数血花,阵脚再次连连后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努尔哈赤死死的瞪着远处的战场,眼中满是血丝。努尔哈赤想像不出来,自己仰仗纵横天下的精锐勇士,为何拦截不住区区数百明军,为何会被只有己方几十分之一的明军杀得连连倒退。这还是大金的勇士吗?那还是孱弱不堪的明人吗?

努尔哈赤原先以为刘挺所率领的东路军主力就是明军的绝对主力了,但是刘云威所部战力还要远远超过刘挺部,这些明军为何如此之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我大金铁骑的威名就要在此战断送了!”

努尔哈赤双手紧紧攥着,好像再一用力就能将明军、将刘云威攥死一般。

“传旨,斩杀一个明军首级,升官一级,赏银三十两;斩杀明军主将者,朕任为甲喇额真,赏银两百两!”

建奴士兵在努尔哈赤的重赏下,士气再次爆满,无边无际的两黄旗建奴如同波涛一般涌向了刘云威率领的明军将士,原本奔马冲锋的明军铁骑再也跑不起来,只能向前小跑,明军的伤亡急剧增加。

见身边的同袍不断的被建奴打落下马,汉家的儿郎不断的倒在了鞑掳的屠刀之下,刘云威的心在滴血。

望着眼前依旧望不到边际的建奴大军,刘云威将手中的钢枪高高举起来,大声吼叫了起来,状若疯虎。周围的建奴见状大惊失色,竟是被刘云威疯狂的样子镇住了。

刘云威大吼之后,大声说道:“今日血战,我当与众同袍一同死国!众将士随我冲!”

话音刚落,刘云威便将一杆大明战旗交给了身边的一名将士,之后再次杀入敌阵。那明军士兵高高举着大明战旗,跟在刘云威身后,在建奴阵中往来冲杀。

温破虏等明军将士随后杀敌,大明战旗飘向哪里,众将士就杀向哪里;大明战旗杀向哪里,建奴的尸体就铺满了哪里;大明战旗飘向哪里,汉家儿郎就奋战在哪里!

正文 第一卷第四章第二十三节 击溃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四章血战鞑虏身死国

第二十三节 击溃!

就在刘云威与温破虏率领明军将士苦战的时候,远处被明军方阵击退的六旗建奴大军正在缓缓撤退,三条略显散乱的长龙蜿蜿蜒蜒,向着后方蠕动着。

陆英望见各旗建奴士气低落,撤退时步骑之间极不协调,后撤的阵型都有些散乱,心中暗道:“建奴此番集中主力进攻未果,其士气十分低落,已初现颓势,我军可出兵掩杀驱赶!”

于是,陆英下令擂响了明军大营之中的战鼓,下令明军方阵各营追杀建奴。

听到激昂的战鼓声,吴兴、赵开山、李天昊纷纷率部追击。

吴兴的灭虏阵稳稳地推进着在前开路,沿途建奴士兵当真是遇到便死、碰到便亡,挡着皆碎!后面的长枪兵步步紧跟随后掩杀;而赵开山和李天昊也杀得起劲,两支明军一左一右从明军方阵两翼出击,毫无防备的建奴顿时大乱,明军将士杀得建奴上天无路入地入门,尖叫着倒卷而逃。

见各营将士已经得手,陆英甚至将集结好的三千民夫派上了战场,跟在各营明军将士后面掩杀、追击建奴。这些民夫也许胆气不如明军将士,也许战技不如建奴精锐,但是他们都有一腔热血,都有一颗仇恨鞑虏之心,所以跟在明军将士身后竟然也都舍生忘死,杀伤了不少的建奴士兵。

就这样,无数落在队尾的建奴被追上来的明军杀死,无数策马后撤的建奴铁骑被汉家箭矢射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刺激着撤退中的建奴士兵,像野草一般被收割的建奴尸体惊吓着周围的鞑虏。慢慢的,各旗建奴有序的后撤变成了混乱的撤退,再后来就演变成了大溃败!

代善、莽古尔泰和阿敏正在指挥旗中勇士后撤,只见明军突然放弃了方阵,对着正在后撤的勇士发起了猛攻。几人顿时兴奋起来,以为可以趁着明军阵型不整再次发起进攻。但随后各旗的撤退演变成了大溃败,代善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旗中勇士,看着自相踩踏、惊叫奔逃的大金铁骑,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后,代善、阿敏等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大喝着指挥各自旗中士兵后撤,同时组织尚能控制的士兵发起反攻,以阻击明军的追击,但是溃败依旧在持续着,并且蔓延到了整个大军。

皇太极、阿济格在刘云威杀进两黄旗大阵之后,便接到了努尔哈赤的命令,前去支援两红旗和两蓝旗。此时二人刚要将所部兵马投入战场却见两红旗和两蓝旗大溃败,顿时吃惊不已,急忙下令支援。

不过为时已晚,两白旗建奴本就被刘云威、温破虏率领的明军铁骑一顿猛打士气十分低落,此时又见到两红旗、两蓝旗大溃败,顿时如同炸窝的鱼儿一般,纷纷跟着败兵向后退却。任凭皇太极和阿济格如何弹压也是无济于事。

不但这样,各旗惊叫逃跑的溃兵经过两黄旗方阵的时候,本就被刘云威部打得十分郁闷的两黄旗建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六旗数万士兵竟然在溃败,顿时军心大乱,阵脚纷纷跟着溃兵后退,接着同样演变成了溃败!

努尔哈赤见到自己数万从无败绩的大金勇士,竟然被只有数千的明军打得溃败,心中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一张长脸憋成了绛紫色。过了好一会,努尔哈赤才从牙缝中挤话来:“传旨,各旗旗主将旗中勇士撤下,全军后撤十里重整阵势。”

“嗻!”一旁的亲卫急忙去传令了。

此时深陷两黄旗阵中的明军将士依旧在猛冲猛打,突然觉得前方压力骤减,两黄旗建奴纷纷向后退却,后来竟是自相踩踏,开始溃败了。

刘云威和温破虏都是吃了一惊,两人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朝廷又派来了大军?

刘云威说道:“不管许多了,趁此机会冲出去,与大军汇合!”

于是,刘云威率明军将士朝着明军方阵的方向一阵猛打,很快便冲出了两黄旗建奴方阵,此时明军将士已经只剩下四百余人。

刘云威见沿途尽是建奴各旗的溃兵,心中一喜,待回到明军大营见到刚刚收兵回营的陆英等人后,刘云威和温破虏才知道,建奴溃败根本不是因为朝廷派来了援兵,而是众将士在追击建奴的过程中,发生的意外情况。

刘云威和温破虏稍稍有些失望,不过想想能将数万建奴击溃也足以自豪了。见建奴大军正在收拢溃兵,并且缓缓后撤,刘云威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令夜不收监视建奴动向,全营将士抓紧时间休整。

努尔哈赤率先带着两黄旗后撤了十里,过了许久,代善、皇太极等人也都陆续收拢旗中勇士缓缓后撤前来汇合。

努尔哈赤一见到垂头丧气的代善、皇太极等人,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瞬间爆发了出来:“混账!你们就是如此带兵的吗?被数千明军击溃,溃兵甚至冲动了朕的两黄旗,简直丢尽了我大金的颜面!”

代善、皇太极、阿济格、阿敏、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暴怒不已,全都滚落下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没有人出言辩解,不管是什么原因,仗打成如此模样都是罪无可恕的。

骂了一阵,努尔哈赤稍稍出了一口气,说道:“传旨,两红旗、两白旗、两蓝旗临战失利,以至于功败垂成,每旗夺一个牛录划归两黄旗。各旗旗主罚没白银一百两以示惩戒。”

“谢汗阿玛(大汗)责罚,儿臣(奴才)一定尽心竭力报效我大金。”

努尔哈赤说道:“此次失利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们立即去集结旗中尚能作战的勇士,朕要再次集中全军,誓要将刘云威部剿灭!”

众人一听,都是心中发苦,代善和皇太极罕见的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一同苦苦哀求努尔哈赤,说道:“汗阿玛不能再打了,各旗已经伤亡上万勇士了,加上之前与刘挺部激战损失的五千余勇士,各旗已经伤了元气,不能再拼了。再打下去,此次大战扫灭明军各路的战果就要打没了!”

阿敏、阿济格、莽古尔泰也一同附和道:“汗阿玛(大汗)收兵吧,那刘云威所部已经被我军重创了,此战明国大败,刘云威就算活着回去也必会被明国严惩的。”

努尔哈赤哪里听得进去,执意下令进攻,并点名要阿济格和莽古尔泰再次率铁骑冲击明军大营。二人见努尔哈赤已经怒气攻心,不敢再说什么,急忙调集兵马攻向了明军大营,而其余各旗也在努尔哈赤的严令下准备盾车步战。

刘云威接到夜不收的急报,得知建奴再次来攻,说道:“看来奴酋还是不死心啊。”

陆英说道:“大哥,应当集中我军全部精锐,一举将建奴此次进攻击溃,若此则建奴必退!”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再来一次溃败的话,奴酋估计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刘云威立即从营中选出数百善于骑术的将士,连同之前冲击两黄旗大阵后撤下来的四百余将士,再次凑齐了一千铁骑,与温破虏一同再次出营迎战。

阿济格和莽古尔泰望着迎面啥来的明军心中发苦:“这支明军竟然还有战力迎战?”

双方铁骑瞬间厮杀在了一起。

刘云威大吼着屠杀迎面杀来的建奴,每杀一个建奴心中的恨意便减少一分。正杀着,只见前面一个建奴镶白旗将领杀了过来,此人正是阿济格!

阿济格手中挥动着一杆虎枪,猛地刺向了刘云威,却见刘云威手中的刚枪迎上一荡,阿济格只觉得双手剧痛,虎枪竟然被一击挑落!紧接着,刘云威再刺一枪,直奔阿济格的胸口而去。

阿济格躲无可躲,大惊失色,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向一边歪了过去,想要躲避刺过来的夺命一枪。但阿济格没有想到的是,那刘云威手中钢枪刺出的如此之快,还没完全躲开便刺中了阿济格的肩膀。刘云威猛地一挑,直接将阿济格挑落马下。周围的镶白旗铁骑见到勇猛的主将被一击挑落马下瞬间大乱,明军则是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温破虏也与莽古尔泰杀在了一处,手中的马槊举重若轻,杀得莽古尔泰疲于招架,一个不注意便被击伤。莽古尔泰心中大骇不已,急忙脱离战场逃回本阵,镶蓝旗铁骑也丢下了一些尸体跟着主将逃了回去。

此时,建奴大队兵马尚在准备盾车还未出击。

刘云威和温破虏掩杀了一阵,甚至一度杀到了距离努尔哈赤两百步的地方。刘云威纵马在阵前,手中钢枪遥指明黄伞盖下的努尔哈赤,大声喝骂道:“老奴贱种,有朝一日,我誓灭建奴全族!”

建奴全军大骇,阵脚甚至稍稍后退。努尔哈赤更是怒不可遏,但是见各旗战心已失,各旗主都没了战意,不但莽古尔泰受了伤,阿济格更是生死不知,便急忙下令收兵。

刘云威见建奴收兵后撤也回到阵中,并派夜不收打探,得知建奴确实撤走了,刘云威顾不上打扫战场,急忙率军后撤,朝着沈阳赶去。

经此一战,刘云威率领明军将士杀死、打伤建奴各旗兵马一万两千余人,重伤建奴镶白旗旗主阿济格、镶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夺回了明军东路军主将刘挺、参将刘钊遗体,可谓战果辉煌,但由于撤军仓促,所得建奴首级只有一千余级。

汉威营在将近十倍的建奴大军围攻下,也有四千余将士埋骨辽东。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一节 兵败如山倒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一节 兵败如山倒

沈阳,辽东经略府。

自从讨伐建奴的四路大军出征之后,杨镐便一直心神不宁,每天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前线能够发来捷报,好让自己极度紧张的神经得到解脱。

这日,杨镐正在府中处理公务,只觉得心中烦躁至极,看着手中的公文只觉得连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端正的字体犹如满纸的蚂蚁一般让人厌恶。无奈之下,杨镐带上了几名家人出了经略府,准备到街市上走一走、散散心。

由于国朝已经派了大军讨伐建奴,此时的辽东实际上是处在战争状态下的,所以沈阳城中实行了戒备状态。虽然是上午时分,但是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一些商铺紧闭着门窗甚至都没有开门做生意。寒风吹过,整条大街空荡荡的显得十分的萧索。

杨镐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入眼都是一片萧条景象,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低落、阴霾。

“这才开战多久啊,城中市井竟然就变得如此凋零?”

杨镐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转过街角,见到前方有一个粥铺还在开门纳客,便招呼家人过去,想要喝些热粥暖暖身子。

一进门,杨镐便见到店内只有零星三两个客人在喝粥,店里的伙计靠在一边无聊的烤着火炉。

见杨镐一行走了进来,那伙计懒洋洋的过来招呼,问道:“几位客官喝粥啊?”

一个家人说道:“五个人,五碗热粥,再来些小菜。”

“好嘞。”伙计转身进了后厨。

杨镐坐在一张靠里的座子上,看到不远处的两个食客一边喝粥一边小声闲聊着,仔细一听便吃了一惊,那两人竟是在说辽东战事。

一个矮胖子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可是听说了,朝廷大军让鞑子打的丢盔卸甲的,好几位总兵都殉国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坐在对面的一个大胡子吃惊地问道。

见对方被自己的话震住了,矮胖子有些得意地说道:“嘿嘿,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门道。你还别不信,我听说鞑子起兵几十万,将朝廷大军杀得血流成河,现在估计正朝着沈阳杀来呢!”

大胡子失声叫了一声,然后赶紧看了看左右,见店内没什么人才略略放心,说道:“我怎么听说建奴连同老人、孩子加在一起怕是都没有几十万吧?还杀向沈阳来了,你唬谁呢?”

见大胡子不相信,矮胖子说道:“我有个亲戚是倒卖皮货的,就在昨日刚从北边回来,货物什么的都丢下不要了,进了城就躲到我家不再出门了,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像是被吓得。我实在是见不得他这样,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猜我那亲戚说什么?”

“他说什么?”大胡子急切地问道。

矮胖子也不再卖关子,说道:“我那亲戚说,朝廷的几路大军都被建奴击败了,死伤无数啊,杜总兵、刘总兵都战死了。”

大胡子一脸惊恐的说道:“啊!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杨镐听那两人竟是说朝廷战败了,不由怒气上涌,直接拍案而起,喝道:“混账!你们是什么人?值此国战之际,你们竟敢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那矮胖子和大胡子都被吓了一跳,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白面净脸的老头,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矮胖子气呼呼的说道:“你是谁啊?我等说话你凭什么管?”

一旁的杨镐家人喝道:“有眼无珠的东西,竟敢在这里放肆!这位是辽东经略杨镐杨大人!”

话音刚落,另一名家人掏出了杨镐的官印,那矮胖子仔细一看,顿时双腿一软摊在了地上一脸煞白。

大胡子见状也是马上跪倒在地,指着矮胖子大声说道:“大人啊,都是这厮在这里胡说八道,小人可从没说过朝廷的坏话啊,还请大人明鉴啊!”

杨镐冷哼一声,指着大胡子喝道:“今日且不与你为难,你切记得,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今后谨言慎行!”

大胡子一听,急忙给杨镐磕头,说道:“谢大人,谢大人,大人的教诲小人一定铭记在心!”说完,大胡子便手脚并用的跑了出去,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矮胖子此刻已经是痛哭流涕了,跪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

杨镐本想狠狠训斥一番矮胖子,再以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将其关几天给他个教训。但心中猛然一动,暗道:“看此人说的有板有眼的,会不会是真的?可夜不收都没传回消息,这个矮胖子怎会知晓战况的?”

杨镐想了一阵,便吩咐家人关好门窗,打算审问矮胖子一番,不管是真是假,问一下总是没错的。

杨镐对着身边的家人使了下眼色,便有两名家人闪身出去,从外面将门窗关好,守在了门口。又有一名家人走进了后厨,将伙计、店家堵在了后厨中。

杨镐见差不多了,便坐了下来,说道:“本督问你话,你要从实招来,否则后果自负!”

那矮胖子急忙说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朝廷大军都败了,真是从你那亲戚哪里听来的?”

说到这里,矮胖子猛然哭了出来,说道:“大人啊,小人根本不是从什么亲戚处听来的,小人就是口中若说的那个亲戚啊!”

“什么!”杨镐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害怕矮胖子的话是真的,急忙问道:“你亲眼见到朝廷大军败了!”

矮胖子点了点头,说道:“小人去北面贩卖皮货,经过萨尔浒那里,见到满山满谷都是官军的尸骸啊,那里简直就是地狱啊。”

杨镐听完如遭雷劈一般呆坐在那里,一张本就白净的脸上越发的惨白了,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杨镐才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那你怎知其余几路大军都败了?”

矮胖子说道:“小人在萨尔浒见到那样恐怖的场景,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就想要赶紧回沈阳来。但是小人在北面还存有不少的皮货,小人怕被鞑子兵发现,便硬着头皮向北而去,想将皮货都带回沈阳来,可谁成想……呜呜呜!”

说到这里,那矮胖子又止不住大哭了起来,急得杨镐差点上去踹他。

“说!快说!北面又怎么了!”杨镐大吼着。

矮胖子抽泣着说道:“大人啊,小人经过萨尔浒北面的尚间崖,又见到了官军尸体,满眼都是啊!”

杨镐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歪向了一边,旁边的家人急忙上前搀扶。杨镐接过家人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缓了好一会,说道:“马上派夜不收前往萨尔浒、尚间崖方向打探情况,此外,派人给刘铤部、李成柏部传令,马上撤回沈阳,马上撤回来!”

那个家人马上出门让门外的一个家人赶回去传令,之后便回到屋内对杨镐小声说道:“大人,城中不是还有些机动兵马吗?大人为何不派去接应一下?”

杨镐瞪了那家人一眼,低声喝道:“兵都派出去了,沈阳你来守吗!”

那家人连连称诺不再言语。

杨镐又看了一眼矮胖子,狠狠地说道:“你既然见到官军失利,为何不尽快报官!简直可恶!”

矮胖子此时已经吓傻了,只知道不停地磕头痛哭,没有任何的言语回应。

杨镐看了旁边的家人一眼,自顾自的起身返回了经略府。而屋内则接二连三的传出了惨叫声,不一会粥铺竟然冒起了浓浓的黑烟,片刻之间就被大火吞噬了。

回到府中,杨镐一面下令沈阳全城严加戒备,同时告知辽阳等要点城池严加防守。

看着公文都已经发了出去,杨镐呆坐在椅子上心情坏到了极点,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同时非常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辽东,为什么要抢这个战功,这分明就是个泥潭、地狱!

就这样,杨镐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天时间。

这天,派出去的夜不收回来了,带来了杨镐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明军西路、北路大军全军覆没,西路军主将杜松力战殉国,北路军主将马林只身逃回了开原;南路军也是大败,主将刘铤力战殉国,游击将军刘云威击退了建奴的追击,正率残部往沈阳而来;而南路军尚未与建奴交战。目前建奴大军去向不明。

听完,杨镐急忙下令李如柏的南路军马上返回沈阳协防,在得知马林已经逃回了开原,杨镐愤恨的说道:“临阵逃脱我岂能容你!”于是立即派人赶往开原捉拿马林。几天之后,马林便被杨镐下令斩首示众,并指责正是由于马林临阵畏战,才导致西路军孤立无援力战而败,将西路军战败的罪责全都推到了马林身上。

杨镐下完命令后,便开始思考如何善后了。过了一会,杨镐一连下了两个命令:一是要求各地城池严加防守,严防小股建奴的骚扰,二是严密封锁任何有关战事的消息。

“先等我料理好了退路再说吧,拖得一时算一时吧,看来官是没得做了,先把命保住吧。”杨镐在心中默默说道,一脸的绝望。

正在这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不好了大人,城外发现建奴!”

“什么!多少人?”

“数百骑,正在城外劫掠村庄,现在城门外都是各地逃难而来的百姓,守城兵将请示大人是否开城门将百姓放进来。”

“不许开城门!”杨镐急忙大声说道:“告诉守城兵将,没有本督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开城门。从今日开始,全城戒严,任何人不许出入城池,违者以私通建奴论处!”

“是!”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二节 将门李如柏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二节 将门李如柏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

李如柏说起来也是将门之后了,自幼就跟随父亲李成梁、兄长李如松等人征战四方,见惯了血腥的战场,走遍了辽东的山山水水。按理说李如柏应该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事实也确实如此:李如柏参加过朝鲜抗倭之役,参加过不少征讨蒙古诸部的战斗,也确实立下过不少战功,但都是在李成梁、李如松的带领下立下的,李如柏独领一军征讨一方的机会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的。

而且,李如柏出身辽东将门世家,军中多是族中子弟、亲信家丁,所以保守实力、抢功避过的观念十分浓重。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从沈阳出发后,李如柏率领的南路军就一路慢行,丝毫不去理会杨镐限期汇师赫图阿拉的将令。在进军初期,李如柏还会派出军中的夜不收,不时将其余几路明军的进展情况探查清楚。到了后来,干脆连夜不收都不派了,就自顾自的朝着赫图阿拉缓慢进军。反正有其余三路大军在前方吸引建奴注意力,自己又何必跑那么快呢?

于是,当其余三路明军接连遭遇建奴攻击,纷纷战败溃散之时,李如柏率领的南路军刚刚行至虎拦岗(在清河堡东)。

抵达虎拦岗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李如柏见状便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

随着军中各级将官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南路大军两万五千人就地停下,纷纷围绕李如柏的中军开始构建大营。傍晚时分,一座巨大的营垒拔地而起。李如柏带着数十家丁驻马山岗之上,像是欣赏一幅书画一般,自我陶醉的看着山岗下的大营。

“嗯,将士们还是训练有素的,你们看,这么短的时间就扎下如此规整的大营,这辽东还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李如柏洋洋得意的说道。

李如柏身旁的亲信谄媚地说道:“那是当然,这辽东谁人不知道李家的威名!当年老爷子(李成梁)那可是朝廷的擎天柱啊,老爷子一跺脚,那四面八方的外族、鞑虏谁敢吱愣一声啊。到如今,总镇接替老将军的衣钵,也是当朝头等的大将!”

“哈哈!”李如柏听完摆了摆手,大笑道:“话可不能乱说啊,本镇也只是为国朝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总镇太谦虚了。”

“总镇真是贤者风范啊。”

李如柏在家丁们的恭维、称赞下志得意满,又看了一会便纵马返回了大营。此时已是入夜时分,硕大的营盘点燃了许多火把、火堆,将营中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回到中军大帐,李如柏在家丁的帮助下卸下了盔甲,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吃晚饭,忽然听得帐外急报:“启禀总镇,沈阳杨经略急令!”

李如柏依旧斜靠在帐中的卧榻上,挥了挥手,旁边的家丁便走到门口将信件拿了进来。

李如柏接过信件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哎,杨经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依仗本镇了,出征也还没几天嘛,就又送来了急令。”

旁边的家丁听出了李如柏的画外音,急忙恭维道:“就是就是,总镇是国之干城,那杨经略初来辽东,不依仗您怎么能行呢!”

“这叫什么话嘛,本镇也是压力很大啊。”

那家丁说道:“总镇就能者多劳多多费心吧,谁让辽东还指着总镇呢。”

“哈哈。”李如柏笑着拆开了信件,仔细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李如柏的脸色便阴晴不定,由红转黑,再由黑转白,到了最后,几乎是面无血色了。

李如柏猛地从卧榻上窜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差点爬到地上。

“快!全军集结,马上后撤,回沈阳!”李如柏嘶哑着嗓子喊道。

旁边的家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惊人的消息,竟让总镇大人如此的惊慌失措。

见家丁还愣在原地没有出去传令,李如柏大怒不已,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大喝道:“没听到本镇的命令吗!快去传令!”

那家丁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说道:“可是总镇,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啊,夜间行军还是如此紧急的撤退,出了意外怎么办?”

“混账!”李如柏大骂道:“我让你去传令就赶快去,用得着你来教我怎么带兵吗?再废话老子砍了你!”

家丁不敢再言语,连忙跑出去传令去了。片刻之后,明军大营便热闹了起来,两万多人的大军顷刻间沸腾了起来,咒骂声、牢骚的声音、战马的嘶鸣声,交杂在一起响彻夜空,远处树林里的飞鸟都被惊醒飞向了天际,将眼前的一幕衬托的异常诡异。

李如柏穿好了盔甲,骑上战马在营中不断大声训斥着,喝令手下的将官抓紧时间拔营后撤。一些游击将军、千总见主将如此惊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围了上来询问。

李如柏一脸苦笑,说道:“杨经略送来了急信,北路军、西路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东路军也是死伤大半。现在,出征的四路大军就剩下咱们这一路了,估计建奴大军就在赶来的路上了。”

众将一听无不惊骇,十余万大军出征,这才几天就被建奴打得三路皆败!

于是,众将都不再多说什么,纷纷回去督促部下抓紧收拾行装,明军拔营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但是,大军战败的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此时,建奴两个字就像是鬼魂一般的恐怖存在,萦绕在南路将士的心头久久不散。

在李如柏以及各级将官的不停催促下,在死亡恐惧的压迫下,明军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拔营起行,两万五千人沿着原路朝着沈阳的方向疾行而去。

南路明军从晚上一直走到了次日下午,经过一夜加多半天的急行军,不但士兵们已经是人困马乏,就连李如柏等将官也是疲惫不堪了。不得已,李如柏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一声天鹅哨响起,明军将士们立刻停下了沉重的脚步,纷纷歪倒在地上恢复体力,甚至有不少士兵将甲胄、兵器丢在了一边,直接躺在了地上。

李如柏看见大声呵斥着,命令家丁到队中巡视,凡是脱下铠甲、丢弃兵器者,就地杖二十。

家丁们极其不情愿的去了,但此时谁人不累?在队伍中走了一圈,家丁们也都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敷衍了事罢了。

就在这时,大军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骑兵,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建奴哨骑!

明军顿时惊慌起来,纷纷向后面退却,明军士兵眼看就要混乱了。李如柏大吃一惊,喝骂道:“混账!一群废物,只是几个建奴的斥候,怕他作甚啊!你!带兵上去将那几个建奴给我砍了。”

李如柏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千总下着命令,还没等那千总领兵出击,就听一阵惊呼:“那边也有建奴!”

“后面也有,好多建奴啊!”

李如柏急忙四下望了望,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惊得跌落马下。只见明军的四周都出现了建奴骑兵,开始时只有几个、十几个,现在四面八方都涌出了数不胜数的建奴骑兵。见建奴大军将己方包围了,明军大队顿时一片混乱。

李如柏惊慌不已,极力约束兵马列阵迎战,但是没有人听他的。明军将士本就疲惫不堪,又被建奴铁骑突然包围,此时军心已失,让他们迎战鞑虏怎么可能!

明军士兵互相拥挤着,人人都想站到中间位置去,人人都想将别人推到前面去抵挡建奴,场面十分的混乱。

只听一声号角响起,随后四周的建奴铁骑纷纷纵马狂奔绕着明军兜起了圈子,同时不停地大声呼喝叫喊。明军士兵此时已经是极度恐惧,以为是建奴发起了冲锋顿时炸了窝,纷纷四散而逃、自相踩踏。

李如柏也以为建奴发起攻击了,大叫一声带领家丁就要逃跑,沿途凡是挡路的士兵都被穷凶极恶的家丁纵马撞到、挥刀砍死。周围的明军见到纵马的家丁误以为是建奴杀尽阵中了,更是惊恐溃逃。整个明军大队几乎是人挤人、马挨马,挤成了一锅粥,就是没有人向建奴发起反击。

远处,皇太极悠闲地坐在战马上,看着惊慌失措的明军,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这个李如柏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啊,带的兵马怎么如此的不堪!本贝勒只是骚扰一下就炸了营?亏得汗阿玛还在兴京(赫图阿拉)留下五千精兵提防李如柏,看来汗阿玛也是多虑了。”

这时,一个甲喇额真说道:“主子,您看大汗只是派咱们来侦查试探,这里距离沈阳又比较近,咱们是不是谨慎些?”

皇太极一脸的不屑,说道:“没有必要!明国在辽东的能战之军已经全部覆灭了,本贝勒这三千铁骑就能横行辽东!”

随即,皇太极便下令带来的三千正白旗铁骑向明军发起进攻。

三千铁骑呼啸杀出,从明军的右后方斜斜插了进去,明军顿时崩溃。两万五千明军在三千正白旗铁骑的驱赶下自相踩踏,朝着沈阳亡命逃窜。

皇太极率军一直追击了三十里才停住脚步,此时距离沈阳城已经不远了。见李如柏部已经溃不成军,皇太极便没了追击的兴趣,这种已经没了胆气的军队,就是再来十万也是送到嘴边的肉。

于是,皇太极将自己的三千铁骑分散开来,就在沈阳周边进行劫掠,借以打击明人的军心士气。

而李如柏在家丁的护送下,沿途收拢败兵,到达沈阳时两万五千大军只剩下不足两万人。

自此,萨尔浒之战结束,明军讨伐建奴的四路大军全部战败,除了刘云威部汉威营和李如柏部,其余兵马全军覆没。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三节 以命殉夫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三节 以命殉夫

辽阳城,辽阳总兵府。

许婉芯坐在房中一脸的忧愁,近些日子辽阳城中暗流涌动。先是有人传言朝廷几路大军尽皆惨败,被鞑子杀得尸横遍野,后来又有人传言祖父刘铤和公公刘钊战死沙场,夫君刘云威生死不知,听的许婉芯是一日三惊、坐立不安。而袁明轩不知去了哪里探听消息去了,总兵府方面和辽阳知府方面都没有确切的消息,各方传回来的情况相互矛盾,有的说朝廷大胜,有的说朝廷大败,听的许婉芯晕头转向。思来想去,许婉芯便吩咐巧玲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与父亲许明伟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动用许明伟做官时的关系打探一下前线的消息。

巧玲收拾好东西,对许婉芯说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下人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咱们几时出发?”

“现在,马上出发!”

许婉芯一刻也等不及了,带着巧玲便出了总兵府,朝着许府赶去。

没用多久,许婉芯便赶到了许府,见到了许明伟。

一见面,还没顾得上给父亲请安,许婉芯便急切地问道:“父亲,可有前线的消息?”

许明伟摇了摇头,安慰道:“没有,婉儿放心吧,现在听到的都是传闻而已,做不得数的。”

许婉芯奇怪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国战啊,前线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为父也是十分奇怪,之前还有些消息传回来,说是朝廷大军分路合击进展顺利,杜松杜总兵已经打到萨尔浒了,但是之后就在没有消息传来了。”

许婉芯皱着柳叶眉,想了一会,说道:“那沈阳方面呢?杨经略那边没有什么命令吗?”

许明伟说道:“到是有份命令,是给辽阳守军的,让守军加强防备,说是防备建奴的骚扰。”

许婉芯一听,顿时面无血色,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还好旁边的巧玲手疾眼快一把将其扶住。

“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婉芯?”

许婉芯神情悲伤地说道:“父亲,也许朝廷大军真的败了!”

许明伟大惊,问道:“你如何知晓?”

许婉芯说道:“朝廷有十余万大军攻向了建奴,按说建奴已经是自顾不暇了,而辽阳城尚在沈阳以南,怎会有建奴前来骚扰?只能是前线大军败了,建奴不日就要南下劫掠,所以杨经略才下令辽阳加强守备!”

“这、这怎么可能,十余万大军啊,这才几天啊!”许明伟一时无法相信,说道:“一定是前线陷入了僵持,所以建奴才有可能跑到后方来骚扰,希望以此来打破僵局。对,一定是这样!”、

许婉芯仔细一想,父亲说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于是问道:“父亲,咱们在家里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咱们还能去哪里探听消息?”

许明伟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在屋内走来走去,冥思苦想着,许婉芯则是坐在一边低声抽泣着。过了一会许明伟说道:“去沈阳!为父在沈阳还有一些尚在为官的老友,兴许能够问出什么来。”

许婉芯一听,连忙说道:“父亲,我也去!”

许明伟当即呵斥道:“不行,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千总夫人出去乱跑什么!为父带上家丁快去快回便好。”

“父亲,我现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想知道我丈夫和公公、祖父现在怎么样了。我一定要跟您去,您就算不带着我去,我自己就算是走也要走到沈阳去!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明伟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性情的女儿啊。”

许明伟父女二人当即收拾行装,并且多带银子准备打点关系,让下人准备马车去沈阳。另外,许明伟还将许府养的五十名家丁全部召集起来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许明伟和许婉芯带着巧玲以及五十名家丁出辽阳北门而去,朝着沈阳一路疾行。

一行人赶到沈阳城南二十里的地方路过了一处村庄,只见村子尽是残垣断壁,村中没有一个活人。

巧玲惊呼道:“这里距离沈阳不远了,怎么还会有土匪劫掠!”

许明伟和许婉芯看到都知道,这哪里是土匪啊,敢在沈阳附近劫掠的只能是建奴啊!父女二人大惊不已:沈阳以南的村子都被掳掠了,那前线之事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许婉芯焦急地说道:“父亲,咱们快点赶路吧,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沈阳!”

许明伟则是多想了一步,有心想让许婉芯回辽阳去,但又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必这个丫头肯定是不会回去的,于是说道:“好吧,咱们抓紧赶路吧。”

傍晚时分,许明伟父女一行赶到了沈阳城郊,在这里众人又见到了一处被劫掠的村子。见沈阳城边上都是如此,许明伟与许婉芯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了一丝绝望。

眼见天色渐晚,众人没敢再多做耽搁正要继续赶路,突然一阵铁蹄声传了过来。

“家主不好!是战马的声音!”一旁的家丁队长惊呼道,这名家丁队长是营兵出身,所以能够听出战马奔驰的声音。

许明伟一听便有些慌了神,说道:“这、这也许是官军巡视呢。”

许婉芯焦急地说道:“沈阳城外都快变成修罗地狱了,哪里还会有官军巡视!”

于是,众人连忙进入这处荒村躲了起来,那五十名家丁都自觉的护住了许明伟父女和巧玲,纷纷手握刀、箭搭弦,戒备了起来。

没过多久,众人从残垣断壁中隐约望见,大约五六十骑建奴铁骑停在了村外,几个丑陋的鞑子正在众人停留过的地方查看着什么。

那名家丁队长见状大吃一惊,小声对许明伟说道:“家主,是建奴正白旗的鞑子,估计他们发现咱们留下的痕迹了。”

“啊!真是鞑子!”许明伟大惊失色,身体有些颤抖。

巧玲更是直接吓哭了,双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婉芯也是面色惨白,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家丁队长说道:“我等承蒙家主大恩无以为报,今日事已至此,我等在此抵挡建奴,家主和小姐赶快离开。”

许明伟几乎是绝望的说道:“鞑子都是骑兵,咱们的马车如何跑得脱?”

就在这时,村外的鞑子大声喧嚣了起来,突然十几个鞑子纵马冲进了村子。

家丁队长大吼一声:“留下十个人保护家主、小姐,其余的给我杀!”

四十名家丁在家丁队长的带领下呐喊着冲向了那十几个建奴铁骑,残破的村子瞬间杀声四起,家丁们与建奴绞杀在了一处。

剩下的十名家丁护着许明伟和许婉芯、巧玲急忙向后退去,朝着一处较为完整的院子跑了过去,五名家丁与许明伟三人一同退进了院子,剩下的五名家丁将院门关好,横刀挡在了门前。

此时家丁们都是步战,面对冲锋的铁骑本就吃了大亏,而且家丁手中的兵器多是柳叶刀、铁棍、短枪等民间兵器,根本就不是建奴虎枪、战刀的敌手,所以在厮杀中被建奴压制的死死地。

家丁队长已经身负重伤,奋力一击将一个建奴击退后,回望四周,发现身边的家丁只剩下二十多人了,而建奴只有三、四人被杀。

“哎,毕竟还是不能与军中的家丁相比啊。”家丁队长心中哀叹着。

就在这时,村外的建奴也杀了进来,家丁队长见势不妙,大声喊道:“顶住!顶住!杀啊!”

剩余的家丁与家丁队长一起怒吼酣战、至死不退,很快就被建奴的铁蹄淹没了。

望着满地的尸体,一个拨什库恶狠狠的骂了几句,然后望见不远处还有几个明人家丁守着一处院子,便下令放箭将那些家丁射杀。顿时飞矢如蝗,守在院子门口的五名家丁如同稻草人一般被射倒在地。

许明伟等人一直在注意院外的动静,听到门外的家丁一阵惨叫着倒在地上后,许明伟知道生机已绝了。

许明伟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女儿,决绝的说道:“婉芯,你要记住,你是总兵府的少夫人!是大明游击将军的妻子!”

说完,许明伟便招呼最后的五名家丁打开院门提刀冲了出去。

“老夫是原大明知府,今日杀胡卫国啦!”许明伟与五名家丁吼叫着冲向了数十骑建奴。

那拨什库阴冷的笑着,一挥手,是个建奴策马迎了上去,一阵刀光剑影之后,许明伟与五名家丁倒在了血泊之中。

拨什库就要带着部下进到院子里看看还有什么人没有,却见那院子竟然冒起了浓烟,几乎是转瞬之间大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热浪迎面逼来整个院子已经无法接近了。

这时,许婉芯与巧玲手拉着手缓缓走出院门,看着数十鞑虏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惧意。

建奴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都如同野兽一般嚎叫起来,就要策马上前。那拨什库见这两个明人女子先是点燃了院子,之后面对自己又丝毫不惧,心中有些迟疑,一挥手拦住了手下的躁动。

拨什库正要询问这两个明人女子的底细,只见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我是大明武人之妻,大明文人之女,今日不幸遇胡,自当以命殉夫!”

说完,许婉芯便与巧玲手拉手,一同走进了熊熊燃烧着的院子,融入了火海之中。

“华夏传承数千年,历经劫难却能生生不息,纵然一时困顿,又岂是夷狄鞑虏能够动摇的!早晚有一天,我大明的虎贲、华夏的儿郎,会将尔等鞑虏尽数荡灭,再建华夏天威!”

那拨什库与手下呆呆的望着投身火海的两个明人女子,耳边传来了像是裁决一般的话语,心中竟是一阵颤栗:“明人要都是这样的话,大金真的有机会吗?”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四节 不予进城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四节不予进城

自从刘云威率部与努尔哈赤大战一番之后,汉威营将士与剩余的两千余民夫(除去一部分战死殉国外,一路上不断有民夫掉队、离去)一路后撤,终于在四天之后到达了沈阳郊外。

此时,无论是刘云威等将领还是汉威营将士、民夫,都已经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好不容易到了沈阳城附近,刘云威便下令就地安营扎寨,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同时派人前往沈阳向辽东经略杨镐报信。

当天夜里,汉威营将士经过连日的恶战、行军,疲惫的进入了梦乡,整个营地静悄悄的,就连往日里四处鸣叫的各种虫鸟都默不作声了。

刘云威也熟熟的睡着了,梦里依稀见到妻子许婉芯在温柔地看着自己,旁边还生起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热浪不住地向四周袭来,炙烤得刘云威连连后退。而许婉芯却丝毫感觉不到,刘云威焦急的想要伸手拉住许婉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接触不到许婉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慢慢的移向了篝火,剧烈的火焰瞬间就将许婉芯吞噬掉了。刘云威想要哭喊,想要大声吼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消失在烈火之中。

刘云威一下子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浸透了衣衫。梦中的一切依旧记忆犹新,刘云威大口喘着气只感觉到一阵心悸,梦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就在这时,营中突然爆发出隆隆的战鼓声,刘云威顾不上穿戴铠甲,直接将破甲点钢枪提在手中就冲出了营帐。

刘云威站在大营中四下张望,只见大营东面隐约有无数兵马在调动,不时有箭矢从黑暗中射入大营。营中的明军将士听到战鼓声纷纷跑出了营帐,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开始迅速集结。而民夫则显得惊慌失措,不少人都在惊叫乱跑。

刘云威大声叫道:“收拢民夫!让他们聚集到中军来,不要妨碍到大军布防!”

周围的明军将士见到主将在此,军心马上就稳定了下来,纷纷招呼民夫向着中军集结。

这时,温破虏策马赶来,大声说道:“大哥,是正白旗建奴!兵力不知有多少。”

刘云威有些生气地问道:“夜不收呢!”

温破虏惭愧地说道:“大哥是我疏忽了,以为到了沈阳附近了就安全了,所以派出去的夜不收不多。”

“哼!等打完这仗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刘云威又问道:“其他人呢?”

温破虏说道:“吴兴已经在建奴当面列阵准备迎敌了,陆英也在那边集结人马呢,开山、天昊正在其余方向戒备。”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走,到前面看看去。”

二人策马来到大营边缘,这里已经密密麻麻集结了数百明军将士。吴兴正在临阵指挥,见刘云威二人到来,便迎了上去。

刘云威问道:“什么情况?”

吴兴将手中的斩马长刀戳在地上,说道:“大哥,已经发现的正白旗建奴大约数百人,只是在远处放箭骚扰,并未发起进攻。”

“只是正白旗?”刘云威问道。

吴兴肯定地回答道:“是的。”

温破虏在一旁说道:“也许是建奴的先头部队,在附近进行劫掠、骚扰,不成想与咱们撞上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也是这样想的。不知道为什么,刘云威突然想到,建奴会不会去辽阳方向骚扰?妻子应该还在辽阳城,不会跑到城外来吧?

想了片刻,嘈杂的声音就将刘云威的心绪拉了回来,刘云威看着黑暗中不停闪动的建奴骑兵,说道;“破虏,集结骑兵千总部和中军亲卫,准备出击!”

“是!”温破虏应了一声便前去准备了。

吴兴望了望营外隐隐约约的建奴,说道:“大哥,现在情况不明,咱们是不是紧守营寨为上?”

刘云威罢了罢手,说道:“这应该是建奴的先锋,人数不会很多。咱们必须出击将其击退,否则军心一旦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吴兴一听在理,也就不再劝阻。

温破虏很快就集结了连同骑兵千总部和中军亲卫在内的四百铁骑,刘云威见明军将士已经蓄势待发,便下令出击。

大营之外,建奴铁骑还在不停的纵马袭扰,猛然见到明军营门大开,数百明军铁骑呼啸杀了出来,直接冲向了还在惊呆之中的建奴骑兵。

“撤!后撤!”建奴军官大声叫着,数百建奴铁骑此时没有丝毫阵型可言,十分散乱的在明军营外分布着。对上杀气腾腾、阵型严整的明军铁骑必败无疑。

只见双方刚一接触,建奴骑兵便被杀得人仰马翻,片刻之间便向后溃逃而去。

温破虏见状正要追杀,却听见营中响起了哨声,虽然心有不甘却毫不迟疑的收拢部下退回了大营。

温破虏回到营中,下马问道:“大哥,为什么不追了?”

刘云威说道:“将这股建奴杀退便好,黑夜之中容易中伏,见好就收吧。”

汉威营将士经过这一场有惊无险的夜袭,也就没了睡意。刘云威下令全营加强警戒,自己也披挂上铠甲在大营中不停地巡视着。

一直到了清晨时分,天边露出了一抹朝阳,刘云威见建奴没有再回来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令全军埋锅造饭,吃过早饭后马上出发前往沈阳。

在去往沈阳的路上,刘云威派去给杨镐送信的亲卫策马赶了回来。

刘云威急忙问道:“可见到了经略大人?”

只见那亲卫十分愤怒地说道:“将军,我并未见到杨经略,甚至都没进城!那沈阳城的守将说是奉了杨经略的命令,封锁了沈阳城门,任何人都不得进城。”

“什么!”刘云威吃了一惊,又问道:“你没说是我派去送报重要军情的吗?”

“说了,但是那守将依旧不开城门放我进去!”

刘云威听完大怒,下令全军加速前进,急行军赶往沈阳城。

不到一个时辰,刘云威便率领汉威营来到了沈阳北门外,却见沈阳城已经关闭了城门,城墙上满是严阵以待的明军士兵,城外看不到一个行人、百姓。

刘云威见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守城兵丁,便大声说道:“我是辽阳总兵麾下游击将军刘云威,我有重要军情要禀报杨镐杨经略,快开城门!”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一名千总便喊道:“将军稍等,卑职马上去禀报杨经略。”

说完,那千总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刘云威虽然十分生气,但也并未发作,只是让将士们就地休息稍作等待。

过了好一会,刘云威和陆英、赵开山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那千总才回到了城墙上,喊道:“刘将军,杨经略有令:建奴兵锋正盛,为防止建奴间隙混进城中,沈阳城门不得随意开启,命将军立即率领所部兵马在城北扎营,护卫沈阳防务!”

听完,刘云威大怒不已,喝骂道:“混账!前线将士与建奴浴血奋战多日,凭什么不让我军进城!”

那千总说道:“这是杨大人的命令,卑职也只是听令行事,将军莫怪。”之后,任凭刘云威如何呼喊,城墙上再无半点回应。

陆英等人围了过来,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刘云威一脸怒气,愤恨的说到:“我祖父、父亲都已经力战殉国,营中将士也都死命向前。如今,那杨镐竟然不让血战鞑虏的将士们进城,简直混账!”

赵开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嚷嚷道:“大哥,咱们打进城去,我倒要看看,那杨镐凭什么不让咱们进城!”

陆英瞪了赵开山一眼,说道:“不会说话就别说!咱们是官军,不是土匪!”

刘云威深呼几口气,压制了一下胸中的怒气,说道:“咱们回辽阳去!”

李天昊说道:“大哥,那咱们可就违抗杨镐的命令了。”

“抗命就抗命!有本事,叫杨镐到辽阳来抓我!”

说完,刘云威便率军绕城而过,奔着辽阳而去。

待说杨镐正在府中写着奏报朝廷的战报,听家丁奏报得知刘云威竟然抗命,直接率军返回了辽阳,十分的气愤,一个战败了的武夫竟然敢不将自己的命令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镐心想:“我正不知该如何写这奏本,既然那刘云威如此跋扈,正好让他出出风头!”

于是,杨镐不再理会率兵离去的刘云威,而是趴在案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臣,辽东经略杨镐泣血上奏:朝廷四路大军分路进击,初时皆取得战果,攻取建奴营寨十余处、市镇数处,建奴大军望风而退,奴酋忧愤至极。

然就在天兵攻势如虹之时,先有北路军主将总兵马林肆意妄为,见西路军杜松部血战鞑虏而拥兵不援,以至于西路军寡不敌众战败而溃;之后,总兵马林面对得胜之建奴大军竟不战而逃,致使北路军一战即溃,臣已请出御赐宝剑将此祸国之贼斩首弃市、以儆效尤!

然而国朝不幸,又有东路军游击将军刘云威进兵观望,致使东路军主将副总兵刘铤力战殉国,东路军主力大溃;且刘云威于战后不听调遣,擅自拥兵赶回辽阳,其心可诛!

此战,我国朝将士虽历经血战,但难挡鞑虏之凶残……”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五节 人去楼空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五节 人去楼空

杨镐写完奏折之后,自己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便封好了奏折。杨镐想了想,没有用朝廷驿站发往京师,而是叫来了心腹家人,吩咐道:“你带着一队家丁将这封奏折送往京师,亲手交给方从哲方阁老,就说辽东战事已然败了,如今如何了结首尾,就全凭阁老做主了。”

那家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小人明白。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亲手交给方阁老。”

杨镐看着离去的家人,心中暗道:“只能如此了!马林倒是死不足惜,只可惜了那刘家的麒麟虎子了,刘挺老将军泉下有知也不要怪我,此次大败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着,否则我怎么办!”

与此同时,刘云威率领汉威营赶到了辽阳城外。只见辽阳城同样是城门紧闭,周边没有半点行人往来,城墙上的明军兵卒正在严密防守着。见汉威营大军兵临城下,守城兵卒急忙找来了负责城楼防御的千户。

刘云威驻马在城下大声喊道:“我是辽阳游击将军刘云威,快开城门!”

城上的千户见状,朝着城下望了望,只见汉威营将士列阵城外,一员年少猛将独自策马阵前。那千户仔细看了看认出了刘云威,立即说道:“真的是小将军,快开城门!”

旁边的一个百户小声说道:“大人,可是咱们接到杨经略的命令是……”

还没说完,那千户便大怒喝骂道:“少给老子提什么杨经略,这里是辽阳!快给小将军开城门!”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刘云威立即率军进城,将大军安顿到城内校场后,刘云威便带着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等人直奔总兵府。

一进府中,刘云威便听家人说许婉欣竟然去了娘家,再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刘云威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要赶往许府看个究竟。

陆英在一旁拉住刘云威,说道:“大哥,还是派个人去许府接夫人回来吧,你现在不能离开啊,有太多的事需要你马上做主!”

刘云威点了点头深呼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神,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想了想,又说道:“破虏,派人去趟许府,将夫人接回来。”

温破虏说道:“好,我这就亲自去。”

刘云威又说道:“开山、天昊、吴兴,你们马上去接管辽阳城的防务,并知会知府王大人一声,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给我想办法筹集粮饷、救治伤员。”

李天昊问道:“大哥,那可是知府啊,咱们这样去对王大人指手画脚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刘云威一脸的不在乎,说道:“没关系,我现在可是辽阳城中最大的将官,整个辽阳的兵将都在我的手中。现在建奴大军即将压境,我料想王大人不会与咱们为难的,毕竟他还要指望咱们守卫辽阳呢。”

三人都点了点头,马上分头去办了。

这时,刘云威看到了祖父、父亲的遗体,一脸的哀伤,说道:“陆英,准备灵堂,我要为祖父、为父亲发丧。”

陆英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大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刘云威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陆英,说道:“说!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英缓了缓,说道:“大哥,我觉得老将军和少将军的丧事还是先等一等。”

“为什么?”刘云威诧异地问道。

陆英说道:“现在辽东局势已经败坏到了极致,此次大败谁来承担责任,大哥想过吗?”

刘云威一愣,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杨镐承担战败之责了!”但转念一想,又说道:“不对,他杨镐应该还没有直接承担罪责的勇气。”

陆英说道:“是的,所以我以为杨镐一定会最大限度的将责任推出去,至少也要拽上几个垫背的。”

刘云威此时的脸色极其难看,说道:“看来我要提前想想办法了。哼,咱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回来还要时刻提防暗地里的冷箭,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此说来,祖父和父亲的事还真要等等了。”

陆英也是点了点头

刘云威说道:“那就先找两副上好的寿材,将我祖父和父亲的遗体收殓,看看局势如何发展再做定论。”

之后,刘云威便与陆英一起处理总兵府积压的一些要事。

过了一会,吴兴、李天昊、赵开山纷纷赶了回来,刘云威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赵开山说道:“我等已经全面接管了城中的防务。”

吴兴又补充说道:“我们手下的兄弟正在进一步清点城中的兵备、钱粮,整编守城的卫所兵。”

刘云威问道:“那王知府那边呢?”

李天昊回答道:“大哥放心,我亲自去的王大人府上。王大人对大哥的举措十分赞同,已经派人分头去做了。”

刘云威听完略微安心,说道:“那就好。”

就在这时,只见温破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众人都是吃惊不小。温破虏快步进屋后说道:“大哥,不好了,少夫人不在许府!”

刘云威听完大惊失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顿时觉得一痛,竟然感到了一阵恶寒,全身霎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他人也是惊疑不定,陆英在一旁焦急的说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破虏连忙说道:“我赶到许府之后,只见许府家主许夫子和少夫人都不在府中,就连巧玲都不在府中。我跟管家问了一下,那管家说是就在大前天少夫人确实回过府中,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于与许夫子一起带着许家全部的家丁去了沈阳。”

刘云威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又联想起那一夜的噩梦顿时不寒而栗,失声说道:“他们去沈阳做什么!那沈阳城就连我等都进不去,他们又如何能进得了城!”

赵开山也是惊叫道:“现在沈阳周边可是有鞑子啊,夫人他们去沈阳干什么去了!这也太危险了!”

李天昊问道:“估计是少夫人心系大哥的安危,想去沈阳打探前线的战况吧。对了破虏,那管家说没说夫人他们走了多长时间了?”

“不到两天,刚走了不到两天!”

陆英急忙说道:“大哥,快派人去追,时间还来得及!”

刘云威更是焦急不已,此刻已经是心神皆乱,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已经战死沙场,妻子和岳父可是自己在辽东最后的亲人了,千万不能出事啊!

想到这里,刘云威就要集结铁骑亲自率兵去追,众人见状纷纷劝阻。温破虏说道:“大哥,此时你务必要坐镇辽阳以待局势有变,还是我带人去吧。”

可刘云威哪里肯听,依旧执意要亲自去找许婉欣等人。陆英看的焦急不已,一把拽住刘云威,说道:“大哥,此时你要镇静住你知道吗?如今辽东局势已经彻底糜烂,你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乱了心智!你要是撑不住的话,辽阳还守不守了?你让一路跟着你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怎么办?老将军和少将军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息!”

陆英的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在了刘云威的心头,刘云威理了理繁杂的心绪,深呼了几口气,说道:“是我关心则乱了。”

缓了缓,刘云威双眼微红的对温破虏说道:“破虏,你亲自带人去找。记住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温破虏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吧,我找不到少夫人绝不回来!”说完,温破虏便转身调集兵马去了。

温破虏离开后,刘云威又想了想,说道:“陆英,你将此战经过详细的写一封书信,要言明将士们面对数倍于己的建奴大军没有后退一步,是将士们浴血奋战重创了建奴之后才后撤的。我让袁明轩亲自去一趟京师,将书信交给李林彬李大人,希望能够帮咱们澄清事实。就算那杨镐要颠倒黑白,我也要争辩几分!否则的话,数万将士的血就白流了!”

陆英说道:“好,我马上写。”

这时,赵开山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可是大哥,咱们回来之后,有谁看到袁明轩袁大人了吗?”

众人听完皆是一愣,还真是!众人刚一回来就忙着辽阳防务等要事,同时又忙着寻找许婉欣,还真没人注意袁明轩人去了哪里。

刘云威正要派人去找,就见袁明轩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刘云威见此情形心中顿时又揪了起来,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着,这袁大人在建奴起兵之时都没这样失态过,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只见袁明轩一脸的焦急,快步跑向刘云威。由于剧烈的跑动,袁明轩已经满头是汗,还没进屋就望着刘云威大喊道:“小将军,快些收拾行装,带着亲信回四川去!快走!快走啊!”

众人闻言骇然心惊。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六节 遗信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六节 遗信

袁明轩气喘吁吁的跑到屋内,寒冷的天气里竟然也是满身的汗水,见刘云威在屋内便大喊道:“小将军,快些收拾行装,带着亲信回四川去!快走!快走啊!”

刘云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却见袁明轩焦急不已,直接指着陆英等人说道:“你们还愣着怎什么?快去调集亲卫、收拾行装,今天就带着小将军走,晚了就走不了了!”

陆英、赵开山、李天昊、吴兴四人见袁明轩火急火燎的样子都是惊骇不已,呆呆的看了看刘云威,又看了看袁明轩,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云威上前拉住袁明轩,问道:“袁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算要我回四川去,你也得先告诉我为什么吧?”

袁明轩见状急得一跺脚,说道:“好!好!好!我说行了吧!”

袁明轩见刘云威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知道自己不说清楚的话,刘云威是不会走的。于是说道:“我从头告诉你们:自开战以来,我就带着手下人四处打探建奴的情报,谁知才开战没几天朝廷各路大军就接连失利,当时我就预感到老将军会出事。于是,我亲自带了人前往东路探听老将军的消息,可还没等我找到老将军,就接到了东路军大败、老将军和少将军殉国的消息。”

说到这里,袁明轩一脸悲戚,泪水不住地流了下来。刘云威等人闻言,联想到已经收敛在中堂的刘铤、刘钊二人一时悲从心来,也都是不停的抽泣着。

袁明轩收拾了一下情绪,将泪水一抹继续说道:“我在接到消息后,还是抱着侥幸继续带人前去寻找老将军和少将军,想着最不济也要将老将军和少将军的遗体收敛带回来。谁知等我找到老将军大战建奴的战场之后,只见到了漫山遍野的东路军将士尸骸,而老将军和少将军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刘云威见袁明轩对祖父赤胆忠心,在已经知道朝廷大败的情况下,还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去为祖父和父亲收殓遗体,心中十分感动。

“袁大人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收敛祖父和家父的遗体,云威感激不尽。”说完,刘云威就要下拜行礼。

袁明轩急忙拉住了刘云威,说道:“小将军万万不可啊,明轩虽然有心迎回老将军和少将军但却并未寻见,说起来还有愧于小将军啊。”

这时一旁的陆英说道:“袁大人不必自责,老将军和少将军的遗体,大哥已经带着我们迎回来了,现在就在中堂供奉着。”

“此话当真!”袁明轩急忙问道,见刘云威点了点头,顿时大喜过望,说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将军和少将军终归可以入土为安了!”

袁明轩不禁又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询问了一下众人是如何迎回老将军和少将军遗体的。刘云威见袁明轩问道此处,顿时怒气上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叙述了一遍。

袁明轩听完狂怒不已,吼道:“堂堂皇明虎将,岂容鞑虏如此羞辱!简直、简直……”就这样“简直”了好一会,袁明轩竟是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建奴的暴行,一张脸憋得通红。

陆英、李天浩、赵开山、吴兴四人连忙劝了劝,生怕袁明轩气出个好歹来。

刘云威也是讲话头接了过来,问道:“对了袁大人,您还没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袁明轩一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我光顾着生气了,差点误了大事。我当时见找寻不到老将军和少将军的遗体,便想到了可能是落入建奴之手了。因为东路军大败,无论是老将军还是少将军都不会战败而逃,只会与众将士一同赴死。所以我就将手下散开,需找建奴大军的行军痕迹,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将老将军和少将军的遗体找到。”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动容,没想到这个袁明轩如此忠勇,为了迎回老将军父子的遗体竟然主动寻找建奴大军!赵开山更是惊叹道:“袁大人,你好胆啊!”

袁明轩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建奴大军的所在,于是便带人一路追了过去。谁成想,还没等我赶上建奴大军,就在路上遭遇了建奴的斥候。幸好那伙斥候人数不多,一番激战下来我也算是死战得脱了,不过手下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了,再去寻找建奴大军也是力不从心了。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我和两个手下在休息的树林中发现了一具尸体,一具东路军士兵的遗体。”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全都看着袁明轩一脸焦急的等着下文。

袁明轩也没停顿,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着将那位同袍好生安葬了,谁成想却在那士兵的遗体上发现了一封书信,我捡起一看竟是老将军的亲笔信!”

众人大吃一惊,刘云威更是一把拉住了袁明轩,问道:“袁大人信在哪里?”

袁明轩一边从怀里掏出书信递给刘云威,一边说道:“由于我当时心系老将军,所以忍不住就打开看了,小将军莫怪。”

刘云威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摆了摆手示意袁明轩不要放在心上,然后接过了书信打开看了起来:

“孙儿云威,见字如面:

自从分兵之后,祖父心中一直不安,料想此番大战应该是凶多吉少了。然吾辈既为将门,值此国难之际理应以死报国,不管此战凶吉祸福,都要并力向前,不可贪生以求活路、怯阵而寻他法,此乃大明武人之底线!

然若是临到国难之时,面对必死之局、必败之战,人人都求死以存忠义、洒血以全名节,那他日国朝再伐建奴之时、收复失地之日,谁人领军前往?谁人报仇雪恨?

念及于此,祖父才安排你领军断后,本意不是徇私,更不是要你临阵退缩。而是想着,如若此战国朝战败,祖父要你将亡亲之痛藏于心间、将战败之耻记在脑海。在将来的日子里积蓄力量,以便有朝一日统领国朝大军、汉家虎贲,再次北伐建奴,以雪国耻、以报家恨仇!

此战一旦战败,则辽东局势必定会全面糜烂,辽东之地必会化作烽火战场,辽东之民必将变为建奴之奴。而辽东守军最好的结局也仅仅是勉强支撑而已,而壮大军力再战建奴则是几乎不可能的。

更何况,祖父十分了解辽东经略杨镐的为人,其人心胸狭窄而善妒,战后必定会想尽办法推卸责任来保全自己。所以啊云威,回四川去吧,回到四川不但能够照料你的母亲,而且还会有机会执掌川军旧部,能够积蓄力量。待到有朝一日北上出川再战建奴,则祖父虽死无憾!“

刘云威读完书信时已经是痛哭流涕了,袁明轩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待到刘云威稍稍平复了心情便说道:“小将军,老将军在信中所言十分在理,你还是回四川去吧。我在回辽阳的路上接到了消息,那杨镐已经封锁了沈阳城,等他使出什么绊子来就晚了。”

刘云威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懦夫一个?我有何颜面面对全军将士?有何颜面面对祖父和父亲的在天之灵?”

袁明轩也是摇了摇头,再要相劝却被刘云威挥手止住了。

“袁大人,我明白您是为了我好,但是现在我不能走,我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下半辈子就要活在悔恨之中了!“

袁明轩见刘云威态度坚决,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说道:“就算不走,也要给朝廷上书说明一下情况,不能由着那杨镐自说自话啊。“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袁大人放心,我已经吩咐陆英去写了,等写好之后就送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说完,袁明轩不经意间给陆英使了一下眼色,然后说道:“小将军,我想要去祭拜一下老将军和少将军。”

刘云威点了点头刚要说话,陆英便不动声色的说道:“大哥,我领袁大人过去吧。”

刘云威没有多想,便说道:“好。”

袁明轩与陆英出来后,朝着中堂走了一会,见左右无人两人便闪进了一间偏房内。

袁明轩看了一下四周便将房门关好,对陆英说道:“陆将军,刚才老将军在信中所说你也听到了,你认为小将军应该留在辽东继续支撑,还是应该回到四川重头再来?”

陆英沉默了,一双剑眉皱成了一个疙瘩,心中暗道:“要说凭着本意,我肯定是想让大哥留在辽东,领着大家继续跟建奴血战;可是现在汉威营只剩下两千多人,短时间内难有大的作为,而其余营伍的战力则可以忽略不计,我们留下来能支撑的住吗?建奴会给我们时间来发展实力吗?要是抵挡不住建奴,最终落个兵败身死,将来怎么报仇?怎么雪耻?”

想到这里,陆英说道:“回四川,只有回四川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只有东山再起才能报仇雪恨!”

袁明轩说道:“陆将军说得对,但是小将军铁了心不愿意回四川,你说怎么办?”

陆英看着袁明轩说道:“想必袁大人已经有办法了,不如说来听听?”

袁明轩笑了笑,说道:“小将军不是要给朝廷上书吗?陆将军只要在书中提一下汉威营血战建奴之后,已经是伤亡惨重无力再战了。如此,剩下的事就由我去办,书信也由我亲自送往京师。”

陆英直截了当的说道:“没问题。”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七节 噩耗传来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七节 噩耗传来

次日,刘云威正在与袁明轩商议探听建奴动向的事宜,这时陆英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与袁明轩打了声招呼后,便将写好的书信递给了刘云威,说道:“大哥,信我已经写完了,你看下这样写行吗,还需不需要改动了?”

刘云威接过书信看了看,见信中详细描述了东路军作战的整个经过,尤其还写到汉威营在面对建奴主力奋力迎战以至于伤亡过半,心中十分满意,说道:“很好,就这样定了,派人送到京师去。”

陆英点了点头刚要接过书信去安排,却听袁明轩说道:“且慢!小将军,这封书信还是由我亲自送到京师吧。”

刘云威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袁明轩,说道:“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辽东形势如此严峻,我正需要袁大人帮着我处理有关建奴的情报事务呢,这送信之事大可派个可靠之人去一趟,袁大人为何要自己去?”

袁明轩说道:“小将军,那杨镐已经派人将此战的奏折送往京师了,他在奏折李写了什么?给咱们上了什么眼药?咱们可都不清楚啊,所以我想亲自去京师送一趟,也好及时探听一下情况,如果真的有什么变故我也好及时应对以下,毕竟我以前在北镇抚司还是有些关系的。”

刘云威一听也觉得在理,毕竟袁明轩在京师的关系是那些手下人无法比拟的,正在犹豫间就听陆英说道:“大哥,我觉得袁大人说的在理,要是京师真的有变,袁大人也能及时通知咱们早做打算啊。”

“好吧。”刘云威说道:“那就有劳袁大人跑一趟了。”

“这是应当的。”

袁明轩接过了书信,说道:“小将军事不宜迟,我即刻就走!”

刘云威说道:“也好,那我派人护送袁大人。”

当天,袁明轩便带着一队家丁快马加鞭赶往了北京,而刘云威则带着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继续整顿辽阳城中的兵马钱粮。

此时的辽阳城,除了汉威营剩余的两千余将士外,还有辽阳本地的卫所兵三千余人,东路军幸存下来的随军民夫两千余人,这些就是辽阳的全部兵力了。此外,由于战前辽阳百姓捐助的粮草辎重还剩了不少。所以补给方面一时也还算是够用。

早在众人刚回到辽阳的时候,吴兴、李天昊、赵开山便将城中将兵一一做了统计,全面掌握了辽阳城的防守力量。而刘云威在接下来的两天中,亲自检查了城中各个千户所的士兵,也对城中的卫所兵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这天,刘云威召集陆英、赵开山、李天昊、吴兴几人讨论整合兵力的事情。见人已到齐,刘云威便说道:“辽阳城中的卫所兵也还算可以,虽说比不上咱们的汉威营,但至少是比其他地方的卫所兵强多了。”

众人皆以为然,赵开山还说道:“大哥,别忘了还有那两千多民夫,那可都是上过战场、杀过鞑子的汉子,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好好利用起来。”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所以我想将这两千多民夫都编入卫所兵,以便加强辽阳城的防守;而咱们汉威营则作为出击力量来使用。”

陆英说道:“大哥说的在理,咱们不能光是死守城池,还要有反击的力量,否则困守孤城是没有希望的。”

众人十分赞同:现在国朝大败辽东已经是没有可用之兵了,一旦辽阳被建奴围攻,那几乎可以肯定是不会有援军来解围的,万事只能靠自己!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动声,紧接着众人便见到温破虏直接推门而入,惊得屋内几人纷纷站了起来。只见温破虏一身的风尘显得疲惫不堪,而且情绪十分的激动,一向刚毅的脸上竟然流着泪!

刘云威见到温破虏的模样,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觉得呼吸异常的困难,心脏好像快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陆英等人也是吃惊的看着温破虏,见其独自回来了,心中也都猜到了大概,但是此时谁都不敢说什么,生怕刺激到刘云威。

温破虏则是一句话都没说,走到刘云威面前直接就跪了下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大哭了起来。

刘云威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惨白,好一会才说道:“她在哪?”

“大哥啊,我没用,没将夫人带回来,你拿我行军法吧!”温破虏此时痛苦不已,只是跪在地上大哭。

“她在哪?”

刘云威又问了一遍,此时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皆是满脸泪水,而温破虏更是几乎哭瘫在地,缓了一会说道:“夫人和许夫子在中堂。”

刘云威闻言猛地起身直接朝着中堂跑去,屋内几人也全都快步跟上。没一会,众人便来到了中堂,只见中堂之内除了刘铤、刘钊的寿材以外,还有一具白布盖着的遗体,看衣着确是许明伟无误了;而许明伟的遗体旁,只有两团包裹放在桌子上,并未见到许婉芯的遗体。

刘云威此时已是双目赤红,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回过头看着温破虏,艰难地问道:“她在哪!”

温破虏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举起了颤抖的手指向了那两团包裹。刘云威顺着温破虏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如遭雷劈一般,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陆英、吴兴等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连掐人中带顺气,忙了好一会见刘云威还是没醒,便一齐将其架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送回了房间内,同时急忙派人去请大夫。

不一会,家丁便将郎中请来了。大夫忙活了好一会才将刘云威救醒。醒过来的刘云威双目流泪,躺在床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猛地往床边一趴,竟然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围在周围的众人惊得差点昏过去,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辽阳主将的刘云威要是倒下了,那就相当于辽阳城的天塌下来了!

离的较近的吴兴紧忙上前将刘云威的嘴角擦了擦,慢慢地扶下躺好。

赵开山则是大声哭喊着:“愣着干什么!集结兵马找鞑子报仇去啊!”

李天昊和温破虏也是纷纷响应,三人说着就要往外走。还好吴兴冷静些将三人拦了下来,收到:“你们要干什么?先看大哥怎么说!”

陆英此时也是心中发麻,见赵开山等人失去了理智,也是怒喝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别再给大哥添乱了!现在去找鞑子,是存心给鞑子送战功你们知道吗!”

赵开山三人被陆英一吼也稍稍冷静下来,就在一旁不住的流泪。

此时,吴兴见刘云威双眼失神的躺在床上,询问郎中道:“大夫,我大哥的身体怎么样?有大碍吗?”

郎中说道:“几位将军不必着急,小将军这是怒火攻心了,刚才将这一口淤血呕出来便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需要静养啊。我去开几副顺气活血的药,几位将军要按时给小将军服下。”

听完郎中的话,众人才稍稍安下心来,纷纷向郎中道谢,而后便安排了家丁送走了大夫。

这时,刘云威十分虚弱的说道:“破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温破虏抹了把眼泪,说道:“大哥,我带人朝着沈阳一路追了过去,沿途都没有发现夫人的踪迹。眼看就都快要到沈阳了,我们才在沈阳城外的一处村子废墟发现了许夫子,当时许夫子和几十个家丁都已经横尸当场了。我在现场找到了鞑子遗留下来的铠甲碎片,可以肯定他们是遇到建奴了。”

众人一听无不愤恨,一张张气急的脸几乎都要憋炸了一般。

“那她呢?”刘云威声音发颤的问道。

温破虏哭着说道:“我当时没找到夫人的遗体,还心存侥幸。可后来我发现村中有一处院子被大火烧毁了,我到里面一看,就发现了两具已经烧得只剩下残骨的遗体,想必是夫人和巧玲为了免于受辱自焚了。对了,我在其中一具残骨旁发现了这个。”

说完,温破虏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刘云威自然认得,这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许婉芯时送给她的信物。

此时,刘云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苦,大声哭了起来:“婉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你为什么非要出城啊!”

众人也是大哭不已。

辽东一战,刘云威不但失去了祖父和父亲,现在就连妻子和岳父也都蒙难,此时心中对建奴的恨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哭了一会,刘云威便慢慢的止住了哭泣,看了看手中的匕首艰难地坐起来,说道:“以总兵府的名义招募新兵,我要重整汉威营,我要灭掉建奴!我要这个卑劣的下等种族从此不复存在!”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一名下人来报:“小将军不好了,门外有人来了,说是大金使者,要求面见小将军。”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八节 何为华夏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八节 何为华夏

那下人说道:“小将军不好了,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大金使者,要求面见小将军。”

刘云威听完猛地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双虎目瞪着,由于极度的愤怒全身不自主地颤抖着。

而陆英、吴兴等人则是惊呆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也难怪,此时辽阳城已经全面戒严,别说是建奴的使者了,就连是一只苍蝇都不应该飞进来的!可那建奴的使者不但进了城,还跑到了总兵府敲门做客?

想到这里,刘云威和陆英、吴兴等人无不是一身恶寒。要是建奴来的不是使者,而是攻城大军的话,这辽阳城能守得住吗?几人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此时,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温破虏都齐刷刷的看着刘云威,等待命令如何应对那建奴的使者。只见刘云威站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纠结了一阵,咬牙切齿的说道:“将人带进来,我要见见!”

“是!”那下人转身去了。

刘云威看了看身边的众人,见大家都在等着自己的命令,便说道:“将铠甲给我穿上,咱们去正堂会会这个使者!”

片刻之后,刘云威全身披挂战甲端坐在正堂之上,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温破虏也是一身甲胄侍立一旁。屋内虽然只有刘云威等六个人,但是却给人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压迫感。

不一会,几名铁甲战士便押着一个年轻书生来到堂上。只见那书生留着一抹山羊胡子,个子不高,看上去就像是哪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一般不起眼。

陆英见人已带到,看了一眼刘云威,得了眼色便喝道:“你是何人?”

那书生对着刘云威等人一一施礼,不慌不忙的说道:“在下范文程,字宪斗,乃是先宋名臣范仲淹之后,现在大金皇帝身边书房宫听宣。”

此人正是劝降李永芳的范文程!

范文程话音刚落,赵开山便叫开了:“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个数典忘祖的狗汉奸!就你也敢冒充范仲淹之后?别给人家丢人现眼了!”

“哈哈。”范文程见赵开山辱骂自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何为汉奸?在下要是汉奸的话,那昔日南北朝之时,北朝之人就没有人是清白的了。这位将军可不要乱说话啊。”

陆英冷笑了一声,说道:“狡辩,那北朝之人皆是华夏之臣,北朝之君皆是华夏之君,岂能与建奴胡酋、叛国汉奸相提并论!”

“那北朝之君可大多都是北方的胡族出身啊,那跟大金有何区别?”范文程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陆英等人不由一愣,一时语塞。

刘云威缓缓站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没错,北朝之君的确大多是北方胡族,像是鲜卑、匈奴、柔然等族。但是他们全都仰慕汉文化,甘心化胡为汉!那北朝之君上改胡名为汉姓、脱胡衣着汉服,下兴教化去腥膻、保汉民兴廉耻,以身为外族为耻,以融入汉家为荣!所以,北朝之君理应是华夏之君!而建奴如何?奴酋以暴虐之军糜烂辽东、残杀汉民,以粗鄙胡服发式强改汉家衣冠,将汉家子孙尽数囚为奴隶,野猪皮这是要将华夏尽数变为建奴的草场,是要将华夏变为莽荒之地、腥膻之族!你说,建奴不是胡族是什么?你不是汉奸是什么!”

范文程微微一愣,没想到刘云威身为武将竟也如此善辩,脸上泛起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润,而后说道:“将军这是强词夺理了,所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我大金大获全胜,十万铁骑不日就将南下,这辽东已经是大金英明汗的囊中之物了,将来就算是入主中原也不是没有可能。等到那时,我大金就是华夏,大汗就是帝王!”

刘云威听完气急而笑,说道:“努尔哈赤那个野猪皮还想当华夏之主?”

“当然!到了那时我大金就是华夏,大汗当然就是华夏之主!将军可要想好了,早日弃暗投明的话,我大金必定不会亏待将军的。”

“一派胡言!”刘云威一声暴喝,说道:“你可知何为华夏?我来告诉你,皇明即华夏!何为夷狄?建奴即夷狄!我只知汉唐宋明之华夏,刘李赵朱之帝王!堂堂汉唐后裔,神之子孙,岂可叛祖降胡!”

范文程脸色通红的说道:“将军可要想好了,此战我大金已经获胜,这辽东可以说已经是大金的国土了!我们大汗是念着将军有大才所以派我来说服将军的,将军可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一旁的赵开山看着范文程不知廉耻的款款而谈大怒不已,大吼道:“混账!谁说辽东是鞑子的地方!辽东的土地还是神州华夏,我等身为大明的武人就该捍卫国家!岂能跟你一样,去做那猪狗不如的奴才!”

饶是范文程在不知廉耻,此时也是羞愧难当,索性便拉下脸来,问道:“那刘将军的意思呢?是要继续与大金开战吗?”

刘云威冷笑一声,说道:“这场战争本就是建奴挑起的!我们要的也不是战争,而是最起码的生存,和这个伟大民族的尊严!”

范文程笑了笑,说道:“别更我说什么大话,将军你要明白,在生死面前什么礼义廉耻都是虚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才是最实惠的!”

刘云威一脸轻蔑的看着范文程,说道:“哪怕是给异族当狗?”

“当狗又怎么样!刘将军,总比死了强吧?再说了,什么叫异族啊?等将来大金席卷了辽东、乃至中原,将天下之民全都剃发易服,全都变作大金的奴才,那我就不算是投靠异族了,因为大家都给异族当了狗嘛,都一样!所以,将军就别再纠结了,好好想一想吧。”

陆英、吴兴、李天昊等人看着范文程近乎是变态的言论,只感到一阵恶心,仿佛是吃了苍蝇一般,几乎就要呕吐一番;而赵开山和温破虏差点都要拔刀将范文程当场剁成肉馅喂狗了。

刘云威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为了荣华富贵甘心当汉奸,为了不被别人叫成汉奸就要帮异族征服自己的祖国、屠杀自己的同胞!

刘云威看着有些亢奋的范文程,说道:“这么说来,你竟然还以身为汉人为耻、以身为奴才为荣了?”

“哈哈,能够富贵荣华难道还不够荣耀的嘛,当汉人有什么好的,可有什么实惠?”范文程恬不知耻的说道。

刘云威站起身来,说道:“四海八荒惧怕了这个民族数千年,而你却不知道什么是汉族!天下万邦仰慕了华夏数千年,而你却甘心沦为鞑掳!”

听着刘云威的话语,范文程似乎感受到了阵阵的心痛,但随即觉得脑后一凉,是了!发髻已经剃掉,金钱鼠尾就在头上!已经是异族的奴才了,那就得有点奴才的样子!

于是,范文程说道:“将军给句话吧,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刘云威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是如何进城的?哦!对了,一定是城中有和你一样的汉奸是吧?”

说完,刘云威给了温破虏一个眼神。温破虏顿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刘云威缓缓走向了范文程,说道:“那么,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刘云威,大明辽东都司游击将军、辽阳总兵刘挺之孙,华夏之民、炎黄后裔,宁死不降奴!”

说完,刘云威猛然拔出腰刀,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范文程的人头便滚到了地上,一双鼠眼充满了不可思议,一腔恶臭的脏血喷溅了一地。

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见状都感到十分的解气,不过陆英想了一下说道:“大哥,这个范文程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了,咱们是不是查一查?”

刘云威说道:“我料想此贼必定有同伙,他孤身进入府中,其同伙想必就在总兵府附近等候消息,所以我刚才让破虏出去搜查去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刘云威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开山,将这个汉奸的狗头挂到城门上,让那些胆敢降胡的杂碎知道,当汉奸的下场!”

“是!”赵开山一把提起范文程的首级便出了总兵府,望北城门而去。

就在这一天,总兵府南边的一处院落突然响起了厮杀声,温破虏经过搜查果然发现了这处建奴奸细的据点,马上带着兵丁杀进了院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温破虏带着兵丁便斩杀建奴奸细十余人、俘虏两人。

刘云威见到温破虏俘虏的两个奸细后严刑拷打了一番,在确定没有其他的同伙后,便下令将二人斩首示众。

两日后,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接到斥候的回报,在辽阳发现范文程的首级挂在了北城门上。

此时,屋内除了努尔哈赤以外,皇太极、代善、宁完我、李永芳也在。

皇太极看了看斥候的情报,说道:“汗阿玛,这个刘云威就是个死硬死硬的石头,您为何还要派范文程去劝降啊?”

努尔哈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虽说那刘云威给各旗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朕确实是爱惜其才啊,所以想要让范文程去试一试。”

代善说道:“汗阿玛英明,要是范文程成功了,则我大金就多了一员虎将;失败了,也不过损失了一条狗。”

“哈哈。”努尔哈赤笑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看来那刘云威是不会归顺了,既然不肯归顺我大金,那就等死吧!”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代善谈论之时,宁完我和李永芳两人始终低头顺目的听着,不敢有任何言语,恭顺的好像是两条狗一样。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九节 交易与妥协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九节 交易与妥协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底,京师。

袁明轩带着一队家丁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师,进城之后一行人没有与任何人接触,直接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安顿了下来。此后的几天时间里,袁明轩都是在这处院子深居简出,每天只是派手下的家丁去送一些书信,或是探听一些消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举动了。

就这样过去了四天时间,这天一名家丁回到院子,将一封书信交给了袁明轩。

袁明轩见到书信大喜过望,说道:“好啊,我等了几天终于有动静了!”

原来,这几日袁明轩一直与自己之前在北镇抚司的同僚联系,几乎是花光了之前十几年积累下来的人情、关系。袁明轩利用这些关系来探查杨镐奏折的内容,以及杨镐派来的信使都接触了什么人。

到了这一天消息终于传了回来,袁明轩仔细读着书信,只见信中写道:“辽东经略杨镐在奏折中言明:此战之所以战败,是由于北路军主将马林和东路军游击将军刘云威临战畏敌所致。目前马琳已经被就地正法,而刘云威则拒绝回沈阳领罪,而是率兵直接返回辽阳据守。此外,辽东经略杨镐所派信使赶到京师后,直接将奏折交给了内阁首辅方从哲。”

袁明轩看完书信心中非常气愤,明明是那杨镐分兵进击给了建奴可趁之机,而在各路大军遭到建奴袭击之后,在沈阳明明还有兵力可以增援的情况下,杨镐却见死不救以至各路大军纷纷战败。现在却将战败的责任都推了出来,那马林倒是死不足惜,可是小将军呢?要知道此战的主要斩首可都是小将军带着汉威营打下来的啊!

袁明轩烦躁的在屋内踱步,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为刘云威洗清罪责,如何将刘云威调回四川去。过了许久,袁明轩停在了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次日一早,袁明轩一脸疲惫的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竟是一晚没睡!片刻之后,袁明轩将两封写好的书信封好,交给了两名家丁,吩咐两人将书信分别送到兵部尚书黄嘉善和兵部侍郎李林斌府上,并将一套说辞教给二人。待到那两名家丁离去后,袁明轩又叫来了几名家丁,拿出了另外几封写好的书信,吩咐几人分头送往城中各处不提。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袁明轩便回到了寝室蒙头大睡。

自从辽东战事开打以来,身为兵部尚书的黄嘉善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到了现在得知国朝大败,前线的四路大军几乎是全军覆没,黄嘉善竟是感到了一丝解脱,反而能够睡着觉了。

这一天,黄嘉善正坐在房中发着呆,毕竟国战大败,自己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只是不知明日早朝自己该如何向陛下、向众朝臣交代了。黄嘉善一想到朝中御史台等言官就是一身的冷汗,那些可都是能生吞活人的主啊,就算是没事都能搅起三尺浪来,更何况是如此大事?

就在黄嘉善一筹莫展之时,听到门房前来禀报,说道:“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黄嘉善有气无力的说道:“回了吧,我什么人都不见!”

门房说道:“大人,那人说是辽东来的,有大人感兴趣的消息要禀告。”

黄嘉善听完浑身一震,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说道:“带进来,快带进来。”

只一会的功夫,就见门房领着一个男子进了房中。黄嘉善将其迎入房中,那人交给了黄嘉善一封书信,并与之交谈了许久才告辞离去。

待送走来人,黄嘉善急忙打开书信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是满脸怒色,狠狠地说道:“我早就说过那杨镐不堪大用,如今竟然还要陷害忠良!他是要当秦桧吗!看来真要考虑考虑那人提的建议了。”

与此同时,李林斌也在书房内与一人交谈了许久。待那人离开后,李林斌打开一封书信看了起来,只看了一会便泪流满面,说道:“想不到辽阳一别,竟是我与刘老将军的最后一面啊!可恨那杨镐,一到辽东便将局势败坏到了极致,十余万大军一朝覆灭,如今还想要拉着小将军当替罪羊,妄想!老夫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争辩一番!”

李林斌擦干了泪水想了一会,便叫人备好马车,直接赶往了兵部尚书黄嘉善府上。

而就在这一天,京城内还有数处官员府邸被人拜访,京师官场一时间暗流涌动。

当天夜里,袁明轩睡了一整天刚刚醒了过来,洗漱一番后吃了一些饭食,便独自一人出了院子。穿过了不知几条街巷之后,袁明轩来到了内阁首辅方从哲的府上。

方从哲一身便衣接待了袁明轩,二人坐在书房内品着茶、说着闲话。过了一会,方从哲说道:“袁大人,咱们一别也有不少年了吧。想不到您放着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不做,反而跑到了辽东去给刘老将军当情报头子?真是世事难料啊。”

袁明轩喝了一口茶,说道:“京城里的水太深了,不是我这样的小角色该呆的地方,还是在辽东自在些。”

“呵呵,也许吧。不过,今晚袁大人有何见教?不会只是想跟老夫喝喝茶、聊聊天吧?”

袁明轩也不再绕圈子,说道:“我听说方阁老收到了一封奏折?是辽东发来的?”

方从哲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是杨镐发来的。”

袁明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端起了茶杯品起了茶。

方从哲见袁明轩没了下文,便有些奇怪的问道:“袁大人难道不想问问那奏折之中都写了些什么吗?”

“用不着看,无非就是那杨镐在推卸责任,给自己收拾首尾罢了。”袁明轩一脸不屑的说道。

方从哲略有尴尬,说道:“也对,老夫忘了袁大人是锦衣卫出身了,这些事情怕是瞒不过你袁大人的。”

袁明轩也不接话,而是说道:“不知方阁老准备如何向陛下禀报?”

方从哲沉吟了一下,反问道:“袁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这个老狐狸!”袁明轩心中暗骂了一声,说道:“方阁老,在下以为那杨镐本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阁老大可不必为了保住这样的人多费心力。反观那刘云威可是现在辽东仅存的能战之将啊,将他处置了的话,辽东兵将必然会心生怨恨而发生祸乱,到时候建奴趁虚而入,弄不好直接就打到山海关也不一定啊。”

方从哲沉默了,心中极速盘算着:“杨镐的确是死不足惜,但是这辽东经略的人选毕竟是我举荐的,处理了杨镐的话就表明了我也是有失察之罪的,那我又如何脱身?”

想到这里,方从哲说道:“那关于善后之事,不知袁大人有何见教?”

袁明轩说道:“阁老,毕竟那杨镐是您举荐的,现在坏了事也应该由您来提议处理掉,这样便可以堵住言官和朝臣的嘴,将众人讨伐的方向引向杨镐。至于您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阁老最多也就是被陛下斥责几句罢了。”

方从哲点了点头,说道:“那刘云威呢?老夫是不是应该拉拢拉拢?”

袁明轩说道:“不需要,那小将军现在可以说是国败家亡了,现在您要做的就是雪中送炭,以收辽东兵将之心。”

“如何雪中送炭?给那刘云威调拨些兵马钱粮?”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东西现在还有什么用处吗?现在辽东军力不是短时间能够恢复的,就算调拨了些物资也是无济于事。”

方从哲问道:“那袁大人的意思是?”

袁明轩说道:“方阁老方便的话,就将刘云威调回四川吧。”

“什么!”方从哲吃惊地说道:“现在辽东局势如此险恶,为何还要将刘云威所部调回四川?那辽东怎么办?袁大人在开老夫的玩笑吗?”

袁明轩说道:“刘云威的汉威营现在已经打残了,短时间内是无法补齐战力的,而以建奴如今的锋芒是绝对不会给他时间重整兵马的。与其将这支兵马就此葬送在辽东,不如将其调回四川养精蓄锐。至于辽东局势的话,以现今的情况而言,多一支军队、少一支军队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要败坏的。”

方从哲苦苦思考着,过了一会说道:“明白了,既然如此的话,老夫知道该怎么办了。”

袁明轩笑了笑,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袁某就告辞了。”

“等一下。”方从哲叫住了袁明轩,说道:“袁大人,既然老夫已经同意了你的提议,那不妨再花些时间听听老夫的想法。”

袁明轩皱了下眉头,说道:“阁老请讲。”

“呵呵,坐下说、坐下说。”方从哲见袁明轩坐了下来,便说道:“袁大人,将那刘云威调往四川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老夫也有难处啊。你想想看,杨镐是老夫举荐的,要是只处置他一个人的话,目标太过集中了,万一那些言官像疯狗一样咬上老夫怎么办?老夫还是很在意声誉的,毕竟我还是想要在官场之中再待一些时日的。”

袁明轩顿时怒气上涌,猛地站了起来,说道:“那方阁老的意思是将刘云威一并处置?阁老要知道,此战刘云威给建奴造成的打击,甚至比其余几路大军加在一起都要大。现在,不但无功反而有过?阁老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从哲看着慷慨陈词的袁明轩,眼神之中尽是嘲讽之意,待其说完之后,说道:“我说袁大人啊,这朝廷之中本就没有泾渭分明的对错之分,何来过分之说?你需要老夫将刘云威调回四川、并且将杨镐泼在其身上的脏水洗掉,老夫可以办到没问题;但是老夫需要刘云威受些责罚来分担杨镐的罪责,以便减轻老夫的压力,袁大人难道不应该帮帮忙吗?这是各取所需嘛,怎么着?你袁大人不满意?”

袁明轩怒气冲天的盯着方从哲看了好一会,渐渐平息了怒火,说道:“就按方阁老说的办吧!”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十节 朝会争论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十节 朝会争论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底,紫禁城。

万历帝在得知辽东大败后极度震怒,朝廷好不容易调集的十余万大军,竟然在几天之内就被建奴杀得几乎全军覆没,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万历帝发了一通火之后渐渐平复了心绪,开始认真思考辽东局势的后续布置了。在思考了几天之后,万历帝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便下旨召集朝会,专门商议辽东之事。

大殿之上,万历帝和满朝文武相视无言,再加上辽东战败的阴霾萦绕在君臣心间,显得这次朝会的气氛异常的诡异。

万历帝冷眼看着满朝文武,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悲凉:“这就是我大明的栋梁?平日里一个个的慷慨激昂、乍一看全都是精忠报国的主,现在国家有难反而全都谨言慎行起来!有如此朝臣,国事岂能兴旺!”

李林斌站在朝班内也是看了看左右的同僚,见其全都低头不语,没有一个人为国事费心思索,心中也是极度的悲凉,就要出列陈说一、二。

就在这时,李林斌却见方从哲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万历帝说道:“阁老请讲。”

方从哲拿出一封奏折,说道:“陛下,臣昨日接到了辽东经略杨镐的一封奏折,请陛下过目。”

一名太监将奏折接了过来,快步递给了万历帝。

万历帝打开奏折读了起来,过了一会说道:“那杨镐在奏折中说:此战之败,皆是由于马林和刘云威临阵退缩所致,你们觉得杨镐所说是否可信?”

众臣一听,顿时便嚷嚷开了,特别是御史言官更是上蹿下跳,甚至叫嚣着要派出锦衣卫前往辽东将刘云威和杨镐全都押解回京,以便仔细审问。至于那马林,人都已经死了,是否是清白的也没有人去管了,这些言官只对活人感兴趣。

万历帝皱了皱眉头,爆喝一声:“聒噪什么!这是朝会,不是街头市镇!有奏议的一个一个说,都给朕说些有用的!”

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御史言官没有一个陈述建议的,全都恢复了无话可说的姿态,气的万历帝差点下旨将那些言官全都拖出去杖毙。

这时,黄嘉善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杨镐所说皆是一派胡言。那刘云威是老将军刘铤唯一的孙子,他岂会坐视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于不顾,自己擅自后退?这不合常理啊!要知道,此前刘云威对建奴作战可是异常勇猛的,此次国战又怎会一反常态开始畏惧建奴了?所以,臣以为定是那杨镐在掩盖事实、推卸责任!至于那马林,臣也得到消息:马林确实是在北路军战败之后只身逃回了开原。”

李林斌也出列说道:“陛下,臣是见过那刘云威的,以臣的判断来看,那刘云威绝对是一员虎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反而是那杨镐临阵胆怯,臣听闻在各路大军接连被建奴攻击的时候,杨镐手中本来是有兵力可以调动前去增援的,但他却只是严守沈阳而拒绝救援,以至于各路大军孤立无援而纷纷落败。所以,臣也是同意黄尚书的观点,刘云威是被冤枉的,马林倒是罪有应得。”

万历帝不置可否,看了看方从哲说道:“不知方阁老有何话说,毕竟那杨镐是阁老举荐的。”

方从哲听完万历帝的话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不过还是强自镇定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在陈述之前,还有一封奏折要呈给陛下。”

万历帝问道:“谁的奏折?”

“刘云威的。”

众朝臣都是吃了一惊,心中暗道:“看来那杨镐和刘云威是杠上了,就不知谁胜谁负了?”

黄嘉善和李林斌对视一眼,都有些吃不准方从哲这是什么套路,竟是将刘云威和杨镐两人的奏折全都接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万历帝接过了奏折看了一会,说道:“那刘云威在奏折中说道:自己带着汉威营一路与建奴血战,以部下死伤过半的代价重创了建奴大军,并且弹劾杨镐胡乱指挥、佣兵不救。朕想知道方阁老有什么见解?”

方从哲说道:“启禀陛下,关于此事臣也是经过了调查和思考的。虽说那杨镐是臣举荐的,但是此战战败的首要责任理应由杨镐承担。毕竟是他提出的分兵四路、分进合击,以至于给了建奴各个击破的机会,而后又佣兵不救致使各路大军纷纷败亡,所以臣请将杨镐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至于刘云威,臣以为他所说的话也是言过其实的。那汉威营就算是战力超群,也不过就是数千之众,怎能敌得过数万建奴主力?所以,说那刘云威临阵畏敌确实是重了些,但是相机后撤还是可能的,此外战后刘云威还直接率兵退回了辽阳,所以应给予一定的斥责。”

话音刚落,李林斌便大声质问道:“方阁老这是什么意思?阁老也说了,那刘云威只有几千兵马,就算是后撤了也是实力所限,况且他还是率部血战的,怎能因此受罚?”

方从哲冷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东路军主力全军覆没,只有汉威营回到了辽阳,这是事实!朝廷给刘云威一些惩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李林斌还没来得及说话,黄嘉善便抢先说道:“按照方阁老的意思,战前我就不同意杨镐出任辽东经略,是阁老执意保举才将杨镐放到了这个位置上,现在此战因为杨镐的原因败了,那阁老是不是也要承担责任!”

此话一出,方从哲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而那些言官仿佛是找到了腐肉的苍蝇一般,纷纷出言弹劾方从哲,特别是礼部主事夏嘉遇甚至称辽东局势之所以败坏到如今的地步,都是由于方从哲庇护李维翰、举荐杨镐所造成的,请求万历帝更换内阁首辅!

方从哲看着一个个慷慨激昂的言官,以及冷眼瞪着自己的黄嘉善、李林斌二人,心中震惊不已:“老夫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这些言官一个个的都冲着我来了?那黄嘉善、李林斌还和言官穿一条裤子了?这事一定有古怪!”

方从哲在言官的弹劾声中冥思苦想着,渐渐地一个人名浮现在了方从哲的脑海里:袁明轩!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在找到我之前,也找过黄嘉善、李林斌和那些言官!老夫真是失算了,竟然让那袁明轩给摆了一道!”方从哲想明白之后只觉得怒气冲冠,但是形势已经如此,方从哲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坚持自己的主张:重责杨镐、轻责刘云威,以此来分散火力,否则的话形势只会更糟!

万历帝看着那些越来越激动的言官担心局面失控,便再次出面制止了言官的狂吠。

方从哲见言官不再喧哗了,便说道:“陛下,臣用人不查以至于辽东局势败坏,甘愿承担责任,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说完,方从哲便跪了下来。

此时众臣都看向了万历帝,不知会如何回应方从哲。

万历帝看了看方从哲,心中一阵冷笑:“哼!明知道现在辽东之事当为首要,朕不可能临阵更换首辅,想要跟朕来个以退为进吗?”

想到这里,万历帝冷冷的说道:“方阁老还是再辛苦些吧,帮着朕想想杨镐和刘云威的事怎么处理为好。”

方从哲道了声:“臣遵旨!”便就坡下驴了,同时也就堵住了言官的嘴,看得那些言官一个个气急败坏的。黄嘉善和李林斌也没想着靠着这件事就能将方从哲扳倒,只是看着方从哲的样子十分的不忿。

方从哲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说道:“陛下,臣以为那杨镐当为此战战败的首要责任,应当就地免职、押解回京议罪;刘云威虽然力战建奴,但是其未能及时救援东路军主力,所以是有过失的,故此臣以为应当由游击将军降职为千总;此外由于其擅自撤回辽阳影响颇坏,不应再在辽东任职了,所以臣请将其连同部下调往四川。”

万历帝听完皱了皱眉头,思考着方从哲的提议。而黄嘉善和李林斌听到方从哲要将刘云威调往四川都是惊异不定。二人接到袁明轩的信中,就有将刘云威调回四川的提议,此时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谁成想方从哲竟然帮了二人如此一个大忙。

万历帝想了一会,说道:“现在辽东正是需要加强军备的时候,阁老反而要将汉威营调走,是不是有些欠妥啊?”

方从哲说道:“陛下,臣是这么想的:一来汉威营现在战损十分严重,营中将士伤亡超过六成,已经不具备迎战建奴的条件,少了这样一支兵力也影响不到辽东的守备;再者,刘云威不听调令擅自回辽阳,此事要是不加惩处的话,那辽东兵将可就不好管了。”

万历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此事黄尚书怎么看?”

黄嘉善偷偷瞟了一眼方从哲,见其微微点头,便说道:“陛下,臣以为方阁老的提议在理,臣附议。”

刚说完,各路言官纷纷附议赞同方从哲的提议,万历帝见状便说道:“传旨,将杨镐就地免职逮捕入京,交由三法司会审议罪;将刘云威降职为千总,所部汉威营缩编为千总营一起调回四川,同时任命刘云威为四川行都司会川卫千总。”

说完,万历帝看了看众臣说道:“现在,说说辽东之事该如何善后吧!”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十一节 熊廷弼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十一节 熊廷弼

万历帝看了看众臣,说道:“现在,说说辽东之事该如何善后吧!杨镐去职之后,由谁来接任辽东经略?辽东防务如何巩固?如何抵御建奴接下来的进攻?”

此时,满朝的文武官员又是出奇的一致,全都保持了沉默。不同的是,方从哲是觉得自己已经举荐错了一回,不想再出头了;黄嘉善和李林彬则是在冥思苦想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一时没有想到;而大多数文武则是不想招惹这个是非,毕竟现在辽东之地可是个虎穴龙潭啊,任何与辽东相关的议题都不能轻易的招惹。

众臣的神情都被万历帝看在眼里,一股怒气再次充盈胸中。见众臣都不说话,万历帝便直接点名说道:“方阁老,你来说说!”

方从哲苦笑了一下,心想:“还是没躲过去,只能打打太极了。”于是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这辽东经略的人选还是应该由朝臣举荐,交由内阁审议之后再报给陛下为好;而辽东的防务事项以及对建奴的策略问题,则应该在任命了新的辽东经略之后,由其直接向陛下奏报为佳。”

万历帝听完只觉得额头青筋凸起,看着方从哲“太极打一遍,万事不沾身”的样子,恨不得扑上去将其殴打一顿。

“哼!方阁老说得真好啊,就跟没说一样!”

方从哲老脸一红,站在那里十分的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万历帝也不再理会方从哲,而是继续说道:“你们呢?满朝的文武难道连一点真知灼见都没有吗!”

一时没人回答。

黄嘉善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正在郁闷之时一侧脸却见到李林彬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便急忙冲着李林彬使眼色。

李林彬此时也正看向黄嘉善,两人四目相对之时,李林彬便张嘴比划着什么。黄嘉善仔细看了过去,只见李林彬的嘴型显示着三个字:熊廷弼!

“对了!熊廷弼!要是举荐他的话,完全有资格、有能力出任辽东经略。该死!大战之前怎么就没人想起他来!”

想到这里,黄嘉善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臣保举一人可出任辽东经略一职。”

万历帝问道:“不知黄尚书想要保举何人?”

黄嘉善说道:“前辽东巡按熊廷弼!”

此话一出,朝臣又是一阵喧嚣。不过大家都只是议论一下,没人出言反对,毕竟有人在此事出头大家感谢还来不及呢,谁还会吃饱了撑的出来唱反调?

万历帝考虑了一下,说道:“那熊廷弼比杨镐如何?”

黄嘉善说道:“陛下,熊廷弼此人是万历三十六年巡按辽东的。熊廷弼面对辽东地广人稀、边防多事的特点,特别是面对建奴势力兴起,在当时就提出了保卫辽东的方略:实内固外和以夷攻夷,并上疏备陈修边筑堡、以守为战的存辽大计;并且在辽东广行军屯,修建了粮仓十七所,三年之内屯积粮谷三十万石;还修建了七百余里的边墙以及城池七座、墩台一百余座,大大加强了辽东的防御力量;熊廷弼还根据辽东各地将官、官吏的表现,按劾办事不力、贪赃枉法之徒,由此辽东军纪大振。故此,臣以为熊廷弼之才干远胜于杨镐。”

“哼!”万历帝听完有些恼怒地瞪着黄嘉善,说道:“既然如此,那战前为何不向朕举荐熊廷弼?大战都败了什么贤才、大能就都冒出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黄嘉善一脸愧疚的说道:“陛下训斥的是,确实是臣的疏忽,没有及时向陛下举荐能臣干吏。不过陛下,熊廷弼确实有才干,其为人刚正不阿、有决断,而且通晓兵事、熟悉辽东事务,现在辽东正需要熊廷弼这样的能臣啊。”

李林彬也出列出道:“陛下,臣也比较了解熊廷弼,其人遇事果敢、性情火爆,而且对待胡族有着自己的一套办法,特别是在抵御建奴方面十分有经验,确实是出任辽东经略的不二人选。”

万历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方从哲,想听听他这个内阁首辅的意见,谁知方从哲始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老实人,绝口不提辽东经略人选之事,甚至连头都不抬。

万历帝见状也就没了咨询方从哲意见的心思,而且心中对方从哲的评价可以说是急剧下滑。

万历帝又想了想,便说道:“好吧,就依着黄尚书的提议,下旨任命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替杨镐出任辽东经略,全面接手辽东防务,务必遏制住建奴的攻势,稳定辽东局势!”

当天夜里,袁明轩得到了方从哲、黄嘉善、李林彬三方消息,在相互对比确认无误之后,便设法混出了城门,带着家丁连夜赶回了辽阳。

几天之后,袁明轩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辽阳城,此时熊廷弼才刚刚出京。

辽阳总兵府。

刘云威一见袁明轩回来,急忙上前说道:“袁大人一路劳苦,赶快休息休息,等晚上我摆酒席给袁大人接风。”

袁明轩疲惫的说道:“小将军先不急着休息,快将几位将军叫来,我带回了重要消息,需要咱们大家一起商议。”刘云威一听也不再矫情,立刻派人将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几人叫了回来。

见人已到齐,刘云威便说道:“袁大人从京师带回了重要消息,大家都听一听,一起商议一下。”说完,便示意袁明轩可以说了。

袁明轩点了点头,对陆英几人一一拱手,说道:“小将军、几位将军,此番进京袁某有幸不辱使命。”然后袁明轩便将自己与方从哲、黄嘉善、李林彬以及各方御史言官来往的经过说了一遍。

刘云威等人听完都是大惊失色,谁也没有想到送一封奏折竟然还引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刘云威更是一阵后怕地说道:“还好有袁大人在,否则的话我们都要被杨镐给暗算了。”

陆英问道:“袁大人,那朝廷廷议之后,有什么结果吗?”

“有结果了。”袁明轩说道:“陛下已经下旨,将杨镐就地去职,不日就将派锦衣卫赴辽,将其押送进京交由三法司会审议罪。”

话音刚落,赵开山第一个喊道:“好!那杨镐咎由自取!活该!”

温破虏也说道:“就是,咱们在前面打生打死的,那杨镐还来泼脏水,这下看他还怎么陷害忠良!”

其他几人也是高兴地附和着。

刘云威心中也是十分的解气,但见到袁明轩有些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事情要说,便挥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说道:“袁大人还有事情要说?”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小将军朝廷还下了旨意,之前小将军擅自撤回辽阳的事,陛下有些责怪之意,所以下旨将小将军降为千总,汉威营也缩编为千总营了。”

“什么!”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三人几乎是一同叫道。

吴兴也是一脸的怒气,说道:“大哥哪里做错了?凭什么!”

刘云威冷着脸,问道:“袁大人,还有别的吗?”

袁明轩说道:“朝廷还准备将小将军和汉威营调往四川,小将军就任四川行都司会川卫千总。”

这下陆英几人都不做声了,虽说刘云威被降了职,但却被调回了四川,这算什么?

刘云威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看了看袁明轩、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几人,问道:“你们是不是都想让我回四川去?你们之前是不是都商量过?”

袁明轩和陆英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其他几人也是都一言不发默认了。

刘云威又对袁明轩说道:“袁大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实话告诉我,调我回四川是不是你从中协调的。”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我和方阁老商议过的。”

“为什么!”刘云威有些发怒的问道:“你给我一个理由!我现在凭什么离开辽东!”

袁明轩看着被悲愤、痛苦和不甘折磨着的刘云威,心中十分心疼,不过还是坚定的说道:“为了报仇,为了壮大力量踏平赫图阿拉,为了整军备武歼灭建奴!小将军,你必须回四川去。”

刘云威几乎是吼叫道:“我在辽东也可以做到,为何非要回四川!”

袁明轩平静地说道:“小将军,建奴不会给你时间的,努尔哈赤不会让你有机会壮大的。这些我明白,你也明白的。”

刘云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划过了脸颊。过了许久,刘云威看了看袁明轩,问道:“那谁来接任辽东经略一职?”

袁明轩微笑着说道:“小将军听说过这个人:熊廷弼!”

刘云威猛然一震,想了一会,便对众人说道:“明日开始整编汉威营,并且着手安排辽阳的防务,咱们回四川!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带着虎狼之师再回到这里的!”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十二节 路在何方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十二节 路在何方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四月初,辽阳。

刘云威在作出了返回四川的决定之后,便与陆英等人一同开始整编汉威营。经过此次大战,汉威营一连几番血战建奴,全营出去负伤残疾不得不解甲归田的将士之外,就只剩下了两千余将士,如果按照朝廷的意思缩编成一个千总营的话兵力上也算合适。

于是,经过刘云威与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几人仔细商议之后,决定缩减汉威营的建制,由五个千总营合编为一个加强千总营,并编撰除了具体的实施方案:

刘云威降职为千总后,便将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五人重新任命为把总。此时,汉威营的战兵尚有两千一百零五人。刘云威便对汉威营的编制做出了一些调整:

五人为一伍,内设伍长一名,一伍共五人;

四伍为一队,设队长一名,一队共二十一人;

四队为一哨,设百总一名,一哨共八十五人;

四哨为一总,由陆英等五人任各总把总,一总共三百四十一人;

刘云威自辖亲卫依旧是五百人。

根据调整后的建制,汉威营全营两千一百零五名将士共分为五个把总部,但是保留了之前五个千总部的划分,依旧称为前、后、左、右、骑兵五把总部。

与之前一样,陆英任前部把总;吴兴任后部把总,统领千总部重步兵及一哨的灭虏阵;赵开山任左部把总;李天昊任右部把总;温破虏任骑兵部把总,统领骑兵及一哨马槊骑兵,兼顾夜不收。

按照这份缩编方案,刘云威与陆英等人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对全营进行了整编,重新整合了各部兵力。之后,又考虑到汉威营离开之后辽阳防务比较空虚,刘云威便将东路军剩下的两千余民夫全部转成了卫所兵,并与之前的卫所兵进行了混编、严加训练,充实了辽阳城的防守力量。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汉威营南下回四川的准备工作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大军南下路线的制定。

于是,刘云威将袁明轩、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几人叫到了总兵府,一同商议南下路线问题。

赵开山、李天昊和温破虏三人都是有些奇怪,都问道:“大哥,咱们南下去四川的话,直接进山海关,然后一路朝着四川行军不就行了吗?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面对三人的疑惑,陆英和吴兴也是有同感,但二人都是心思比较细腻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思考着什么。

刘云威一听恍然想到:“大家都没有领兵长途行军、跨省越界的经验,当然不晓得其中的门道。”

于是,刘云威解释道:“当然要讨论了。咱们汉威营南下四川,途中要经过大明数个省份,要横穿京畿之地、中原腹地,两千余人的军队行军数千里是要向朝廷报备行军路线的。你们以为跟在辽东一样,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吗?”

赵开山、李天昊好像听说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显得十分新奇;而温破虏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大哥,我好像是明白了。咱们南下的话就是客军过境了,需要朝廷发下开拨银和相关过境文书是吧?”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破虏说的没错,而且沿途的州府还有义务为咱们提供粮草辎重的。”

说到这里,众人才算彻底明白了,心里都暗道:“大军穿州过府还有这么多学问,难怪大哥要召集大家好好商议一下。”

“大家都说说吧,咱们考虑下行军的路线,最好规划出几条路线来,让兵部自己去挑选,省的那些朝中的大老爷挑三拣四的耽误事。”刘云威说道。

于是众人便都讨论了起来。

赵开山和温破虏提议汉威营南下山海关,走京畿、河南、陕西回四川;而陆英和吴兴则认为大军应该走京畿、河南、湖广回四川;李天昊因为从小就在辽东生活,从没离开过辽东,所以便一直听其他人讨论,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刘云威说道:“大家都认为应该先走京畿、河南一线,只是在过了河南之后有所分歧。那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理由吧,咱们大家一起比较一下。”

赵开山和温破虏互相看了看,赵开山便一努嘴示意温破虏说一下。

温破虏白了赵开山一眼,说道:“大哥,我们提出过了河南走陕西回四川,是认为那边道路比较好走。大家都知道进川的路非常不好走,自古就有入川难于上青天之说,而从陕西入川的话,道路比较好走利于大军行进。所以我和开山提议走陕西。”

刘云威点了点头,又看向陆英和吴兴问道:“那陆英你们的理由呢?”

陆英说道:“大哥,要说路途好走确实是从陕西那边进川好走些。但是大家别忘了,早在大战之前西北大旱、农田绝收之类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辽东。咱们汉威营要是走陕西的话,沿途的州府可有能力供应咱们粮草?与其担心粮草出问题,不如直接走湖广保险些。”

刘云威听完觉得双方说的各有利弊,一时间无法判断那条路线更好一些。于是就想问问袁明轩的意见,看看是不是将这两条路线都上报兵部备选。

这时,刘云威忽然想起来袁明轩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听大家讨论,始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便问道:“袁大人,对于南下路线您有什么意见?”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小将军,几位将军的意见我都听到了,大家说的都十分有道理。但是我认为咱们规划行军路线时想得有些简单了,咱们没有站在朝廷的角度来想这些问题,或者说是没有站在朝中大臣的角度去想问题。”

刘云威一时听得有些糊涂,看看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脸的迷茫,便说道:“袁大人的意思是?”

袁明轩说道:“小将军、几位将军,你们认为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众人再一次糊涂了,什么身份?这与南下路线有什么联系吗?

刘云威说道:“咱们什么身份?当然是大明官军了。这有什么疑问的?”

只见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是败军,是从辽东战场撤下来的一支败军。”

众人听完脸色都不是很好,赵开山和温破虏二人更是一脸的怒气,而刘云威则是非常悲痛。

袁明轩继续说道:“难道不是吗?在那些朝中大臣的眼中,乃至在沿途州府官员的眼中,咱们就是一支打了败仗的败兵。试问,朝中大臣会让一支败兵南下山海关,从京畿之地的北直隶经过吗?他们绝对不会的!那朝中大臣会让你们从湖广穿过回四川吗?也不会的,湖广可是天下粮仓,要知道有多一半的高官大员都在那边买有财产的,他们怎么会容忍湖广出血来供应一支败兵的粮草?”

众人一听,袁明轩这是一下子把两条路线全给否定了。不能南下走山海关,汉威营这两千多人难道飞回四川去吗?

刘云威说道:“袁大人,既然咱们不能走山海关,那怎么才能回四川?”

袁明轩说道:“走海路,渡海直接去山东,从山东走河南、陕西回四川。”

此话一出,包括刘云威在内,屋内几人全都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袁明轩竟然会提出让汉威营乘船出海。

赵开山说道:“我说袁大人啊,你可别忘了咱们汉威营可是有两千多将士啊,那得需要多少艘船才能运到山东去啊。”

袁明轩笑了笑,说道:“没问题的,咱们先去海州卫,我在哪里有个好友叫程世勇,是个百总。他在旅顺有相熟的海商,能够帮咱们找到足够的海船。”

这时,李天昊担心地说道:“袁大人,这乘船出海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啊,要是遇到风浪怎么办?”

“从辽东到山东,坐海船的话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况且沿途不会有什么大的风浪,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的。”袁明轩安慰道。

众人见袁明轩说的十分有道理,便都没有什么异议。

刘云威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袁明轩的建议,过了一会说道:“那好吧,就按袁大人的意见写成文书报送给兵部,看看兵部有什么意见吧。”

袁明轩说道:“这文书就由我来写吧,想必兵部一定会批准的。”

刘云威说道:“那就好。对了,既然袁大人这么有信心,那就麻烦袁大人再给海州卫的朋友去封书信,将此事提前告知一下,也好让人家提前有个准备。”

“好的,我一并写好就是了。”袁明轩说道。

见路线之事稍稍告一段落,陆英便拽了拽刘云威,轻声问道:“大哥,那老将军他们的后事如何处理?”

刘云威的神情黯淡了几分,说道:“我岳父是辽阳人,就在辽阳安葬吧,过几日就给我岳父办理后事。”

众人点了点头,陆英又问道:“那老将军呢?”

刘云威神色坚定的说道:“我祖父、父亲和婉芯都要回四川安葬,我要带他们回家!”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十三节 到任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十三节 到任

就在刘云威将南下路线上报兵部之后没几天,便接到了夜不收发回来的紧急军情:就在几天之前,努尔哈赤再次调集大军攻城略地,开原、铁岭两城相继失陷,周边数十屯堡被建奴大军焚毁一空。建奴大军从各地掳掠百姓近十万,牲畜、财货无算。至此,沈阳以北已经全部沦陷。

建奴大军再次出动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辽东各地,各地的百姓全都惊慌不已、惶惶不可终日。由于开原和铁岭就离沈阳不远,沈阳的百姓更是纷纷逃奔别处避难,甚至沈阳城内的守军都开始出现了逃兵。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的仪仗抵达了沈阳城外。

看着巍峨的沈阳城墙,熊廷弼显得忧心忡忡,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这位新上任的辽东经略胆战心惊,此刻的辽东已经犹如一张破网一般,只要建奴轻轻一捅就能将其撕成碎片。而现在,建奴已经开始新的行动了!

远处,杨镐带着沈阳城内的文武官员恭恭敬敬的等候着,等待恭迎熊廷弼进城。此时此刻,杨镐脸色蜡黄、精神萎靡,站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般。

熊廷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官员,特别留意了一下杨镐,心中冷笑了一声,接着便将众人叫到跟前,当众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兵事已有累卵之危、倒悬之险,此皆是原辽东经略杨镐指挥不定、用兵失策之故。今有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熊廷弼才干出众、遇事果决、可堪大任,特命为辽东经略,原辽东经略杨镐就地去职,由随行北镇抚司亲军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议罪;总兵李如柏兵败退回,特命其随同回京,接受兵部质询。钦此!”

熊廷弼宣读完圣旨之后,随行而来的锦衣卫便上前将杨镐带走了。只见那杨镐双眼失神、脸色惨白,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回京之后,杨镐便被论罪关进了大狱,没过多久就病死在了狱中。

而李如柏也跟着一同回京了,离开时李如柏满脸的羞愧之意。到达北京之后,面对兵部的质疑和言官御史的汹汹讨伐,李如柏羞愤难当没过多久就自尽而亡了。

此时,熊廷弼也没有过多理会杨镐和李如柏,而是对沈阳城内的官员问道:“知州李尚皓、游击将军刘遇节是谁?”

话音刚落,在场的官员便纷纷回头,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到了一文一武两个人身上。

熊廷弼看了二人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知州李尚皓得知朝廷大军失利之后,不去安民守城,反而是安排家人回关内打探退路意欲逃跑;游击将军刘遇节则是在李如柏退回沈阳之后,未得将令便带着家丁逃回了定辽右卫。你们二人可都承认?”

李尚皓和刘遇节都没想到熊廷弼刚刚到任便要拿自己立威,大呼冤枉纷纷否认,刘遇节更是叫嚣道:“我回去是为了守卫定辽右卫,谁说我是逃跑了!叫他出来跟我对质!”

熊廷弼根本不去理会二人的狡辩,直接挥手让手下将二人抓了起来,说道:“李尚皓、刘遇节罔顾圣恩、临阵畏敌,今日将此二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说完,熊廷弼也不理会二人的叫骂声,直接命人将二人就地斩首。其它官员见状吓得纷纷跪倒在地,笑话!刚上任就将一个知州、一个游击将军给砍了,要是被这样的上官给盯上那还不得死的透透的了。

看着眼前胆战心惊的官员,熊廷弼说道:“从今往后,诸位一定要精诚协作,和本督一起重整辽东防务,坚决遏制建奴,还辽东百姓一个安定!有谁胆敢阳奉阴违、胆敢临阵退缩,休怪本督不留情面!”

在场的官员急忙表示着忠心:“卑职一定与大人同心协力,报效陛下!”

“嗯。”熊廷弼说道:“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将各自手头的事务整理出一个章程来,待到本督回来便要一一过目。”

众人闻言一听暗自吃了一惊,这新任辽东经略刚刚到任竟然不进沈阳,反而要先去别处?

一个参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不知大人要去哪里?需不需要我等陪同啊。”

熊廷弼说道:“本督要去一趟辽阳,你们先回吧,不用跟来了。”说完,熊廷弼便带着仪仗离开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一众文武官员。

次日上午,熊廷弼一行抵达辽阳北门外。

刘云威已经提前接到了熊廷弼要来的消息,早早的便带着袁明轩以及陆英几人等候在了辽阳北门外。见到辽东经略仪仗抵达,刘云威便带着众人一起上前参见新任上官。

熊廷弼走下马车看着面前的一众将官不由眼前一亮,觉得刘云威等人与沈阳城里的将官有着很大的不同。眼前的一群年轻战将更加的朝气、坚毅,给人一众蓬勃向上的感觉;又觉得他们威猛、刚强,让人觉得面对的是一群蓄势待发的狮虎。

熊廷弼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看到这刘云威便知其部战力之强了,可惜临行之前没有劝说陛下将其留下来,真是失算了!”

正想着,熊廷弼就见到刘云威带着一众将官过来行礼。受了大礼之后,熊廷弼宣读了圣旨,告知刘云威已经被降职为千总、汉威营被缩编为千总营的旨意。宣读过程中,熊廷弼暗中观察着刘云威,见其不但没有任何不悦或是愤恨的神情,反而对自己十分恭敬,对朝廷的旨意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心中大为赞叹:“此子不但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而且面对挫折能够做到荣辱不惊,真是罕见啊!”

宣读完圣旨,熊廷弼说道:“刘千总,这圣旨的意思你也听到了,说实话本督明白你是受了些委屈的,不过既然陛下已经降下了旨意,做臣子的就要遵从,你说呢?”

刘云威双手抱拳说道:“请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忠于陛下、忠于国朝。”

熊廷弼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进城吧,本督要先去祭拜刘老将军和刘参将,之后还请刘千总带本督巡视一下辽阳的防务。”

刘云威见熊廷弼一路赶来顾不上休息就要去祭拜祖父和父亲,心中大为感动,说道:“末将敢不从命,大人请!”

说完,刘云威等人便将熊廷弼迎进城中。熊廷弼先去祭拜了刘挺和刘钊,顺便还给许明伟、许婉欣父女上了香。之后,熊廷弼说道:“刘老将军和刘参将力战鞑掳、壮烈殉国,可谓是我等的楷模啊。”

刘云威双眼微红,说道:“要是祖父和家父泉下有知,知道大人出任辽东经略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熊廷弼叹了口气,说道:“恨不能与老将军一同杀胡啊!好了,咱们去看看城防吧。”

于是,刘云威与众将便带着熊廷弼查看了城中粮草储备情况,巡视了城墙等防御设施,检阅了汉威营和城内的卫所兵。待到熊廷弼将想要查看的情况都了解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刘云威便邀请熊廷弼一同去总兵府住下,熊廷弼也不推辞。

夜晚,刘云威设宴款待熊廷弼之后,二人便来到书房之内喝茶闲聊。

喝了一会茶,熊廷弼拿出了一份公文递给了刘云威,说道:“刘千总看看吧,你之前提出渡海到山东、走河南、陕西回四川的南下路线,兵部已经批准了。本督来的路上收到了兵部的批复,就顺便给你带来了。”

刘云威接过公文看了看,说道:“太好了,有劳大人了。”

熊廷弼摆了摆手,说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说实话,调你回四川我并不是很赞同的,毕竟现在辽东非常需要你这样的猛将。”

提到去留的问题,刘云威神情黯淡了几分,说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这一战我失去了祖父、家父、岳父、妻子,我失去了数千手足同袍,我心中对建奴的仇恨早已经是无以复加的,所以我要报仇雪耻、我要击败建奴!但是这需要实力和时间,我留在辽东的话会有时间来积蓄实力吗?”

“看来刘千总是不相信我能够稳定辽东局势了?”

刘云威说道:“大人误会了,末将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汉威营战损过半、战力堪忧,在辽东如今的形势下,短时间内恢复战力是不现实的。毕竟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内,辽东都将战事不断,我没有机会恢复实力。”

熊廷弼沉默了一会,刘云威见其思考着什么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熊廷弼说道:“这样吧,我和刘千总打个赌如何?”

刘云威说道:“大人请讲。”

“本督既然来到辽东,就有信心稳定辽东局势,有信心抵挡建奴的攻势。如果将来我做到了这些,那时想要将刘千总再调回辽东,你可要听令即行不要推脱;反之的话,刘千总可不必理会熊某的任何指令。如何?”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末将遵命!”

次日,熊廷弼便离开了辽阳回沈阳去了,刘云威带着众将一直送出了十里。

看着辽东经略的仪仗渐渐远去,刘云威喃喃的说道:“咱们也要启程了,就不知几时才能再回到辽东。”

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十四节 抬棺回乡

皇明风云录

第一卷 辽东惊变

第五章 收兵励志问前程

第十四节 抬棺回乡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四月中,辽阳。

自从熊廷弼离开之后,刘云威便加紧做着率部南下的准备,同时委托袁明轩办理岳父许明伟的后事,连同巧玲也收殓好准备随同安葬。

几天之后,袁明轩安排妥当之后找到了刘云威,说道:“小将军,我已经将许夫子的后事安排妥当了,日子就定在后天。”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辛苦袁大人了。”

袁明轩说道:“小将军哪里的话,许夫子也算是牺牲在了抗金的战场上,为许夫子料理身后事,这是我的光荣啊。”

说完,袁明轩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小将军,大军南下的准备也差不多了,咱们几时出发?”

刘云威说道:“送走了我岳父,咱们就南下回四川。”

“那老将军和少将军的遗体怎么办?此去四川路途遥远,天气也马上就要回暖了,遗体是无法保存的。”

刘云威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直接说道:“就地火化,然后用寿材收殓好,一路抬回四川。”

两日之后,刘云威为岳父许明伟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连同丫鬟巧玲也一同发送了。而在此之前,刘云威见许家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便委托王浩将许府宅院连同许家的田产一同卖掉了,共得银六万两。刘云威拿出了两万两交与驻守辽阳的千总,说道:“这些银子你分给留下的弟兄们,就权当是我岳父捐助的吧。”

那千总接过银子大为感动,说道:“小将军你放心,如果建奴来犯的话,只要我们兄弟还有一个活着的,就绝不让建奴踏进辽阳半步!”

许明伟葬礼当天,知府王浩一身素服、带着辽阳城内的文官前来吊唁。上完香后,王浩当场写了一篇祭文,亲自诵读了起来,看得前来吊唁的文武官员、城中大户十分的眼热,刘云威也是大礼答谢。

葬礼结束之后,前来送行的众人纷纷散去,袁明轩和陆英几人也都回到城内安排南下事宜去了。许明伟的墓边只剩下刘云威一人,远处还有几十骑的亲卫等候着。

看着眼前的两座新墓(一座葬着许明伟,一座葬着巧玲),刘云威悲痛万分,想到自己就要远去数千里前往四川,心中更是异常痛苦。此时,刘云威多想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多希望噩梦醒来发现国朝大胜,建奴灰飞烟灭。可是,刘云威知道这些都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的,自己要在很长的时间里承受痛苦。刘云威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积蓄力量,以便有朝一日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十倍还给建奴!

傍晚时分,刘云威带着亲卫回到了总兵府,袁明轩与陆英几人已经等候在此。

刘云威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便问道:“大家事情都办完了?”

袁明轩说道:“是的,汉威营南下的事情已经准备完了;同时我海州卫的那个朋友程世勇也送来了回信,信中说他已经联系好了旅顺的海商,咱们到达海州卫后,程世勇会亲自带着咱们前往旅顺的。”

刘云威听完心中踏实了下来,海船的事情安排好就万事大吉了。这时,陆英说道:“大哥,还有一事,朝廷拨下来的开拨银还没送到,熊经略来信说让咱们等两天,他正在积极筹集当中,后天连同粮草就能一起送到。”

“好,那咱们后天出发前往四川,咱们回家!”

两天后,熊廷弼派人给汉威营送来了开拨银三千六百两(步兵每人一两五,骑兵每人二两五),此外还送来随军粮食两千石(一石约等于125斤)。

刘云威见粮饷已经到位,马上将开拨银发给了汉威营将士,同时下令当天午时汉威营开拔南下。

这天中午的辽阳满城素缟,城中的百姓得知汉威营将要南下四川,刘挺老将军也要魂归故里,全都自发的来到街道两侧,等候着汉威营,等候着抗金卫国的英雄回乡。

正午时分,刘云威率领汉威营从城中校场出发,刘挺、刘钊、许婉欣已经安放在三具上好的寿材里随军而行(刘挺、刘钊的遗体已经火化,安放在了寿材里)。此时,前来相送的百姓已经是人山人海,王浩急忙带着城中的衙役、卫所兵维持秩序。

百姓们见到浴血奋战、杀胡卫国的将士们就要离开全都呼喊着,竭力挽留汉威营将士留下;而当刘挺、刘钊、许婉欣的棺椁被抬出来后,百姓更是哀伤不已、全都泪如雨下。许多百姓甚至是对着刘挺、刘钊的棺椁跪拜,无数的百姓就在街道两侧点燃了早已准备好贡品,整个辽阳城都沉浸在了悲痛之中。

列队行进的汉威营将士此时也是泪流满面,这些铁血儿郎面对如狼似虎的鞑掳时没有退却,面对尸山血海的战场不曾胆怯。但是此时此刻,这些将士心中害怕了,每个人都觉得心中像是被万箭穿过一般,感到了无比的刺痛!如今辽东随时都会被建奴吞噬,而汉威营不能继续守土卫国,反而被调到了数千里之外的四川,这些本就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的将士们怎能不心痛?面对前来送别的百姓,自己无法继续守护他们,怎能不害怕?将士们害怕辜负了百姓的期望,害怕辜负自己身为大明将士的荣誉!

刘云威骑在马上缓缓朝着城门走去,脑海中一片空白,耳中传来了百姓的哭泣声、挽留声,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不真实。这时,陆英在一旁说道:“大哥,王浩大人在南门外摆了践行酒,要为咱们践行。”

刘云威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陆英。待到陆英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刘云威才点了点头,说道:“大军出南门后,你们几人率军继续赶路不要停顿了,我和袁大人过去跟王大人作别就行了。”

陆英点了点头,策马去传话了。

辽阳南门外。

王浩看着鱼贯而出的汉威营将士,心中同样不是滋味。虽说自己平日里比较关心攀附权贵、注重自己的仕途,但是对于刘家、对于汉威营那也是满怀敬意的。如今小将军刘云威就要率领汉威营离开了,王浩竟也是十分的不舍,同时对于没有汉威营驻守的辽阳城也多了几分担心,不知将来建奴来犯的话又会怎样。

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王浩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刘云威和袁明轩带着数十骑亲卫策马赶来。王浩正了正衣冠,带着几名官员上前迎了过去。

刘云威和袁明轩见王浩远远来迎,急忙停下下马走了过来,待到跟前二人一同行礼。之后刘云威说道:“有劳王大人了,末将愧不敢当!”

王浩双眼微红,说道:“小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老将军和令尊血战鞑掳、以身殉国,老夫是万分的钦佩。老夫痴长小将军几十岁,也算是一个长辈了,如今小将军即将远行,老夫前来送送那是应当应分的,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刘云威见王浩也是动了真情,心中十分感动,再次对着王浩行了子侄之礼。

王浩推辞了一番也就受下了,之后接过身边随从递过来的送行酒,说道:“来,小将军满饮此杯,一路上便可顺风顺水。他日小将军兵强马壮之时,如果建奴还在肆虐,千万不要忘了辽东的百姓、不要忘了埋骨沙场的将士啊。”

刘云威顿时泪如雨下,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把将酒杯摔碎,说道:“大人放心,我刘云威此去四川不是去养老、避难的,我是去练兵、是去积蓄实力的,有朝一日我必定率领虎狼之师重回辽东。待到那时,我要让建奴全族给辽东的万千汉家冤魂殉葬!”

“好!说得好!”王浩也被刘云威的豪情所感染,说道:“那老夫就在辽阳等着小将军回来,等着建奴举族覆灭的那一天!”

刘云威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请大人放心!我刘云威说到做到。此外,云威还有一事烦请大人劳心。”

王浩说道:“小将军指的是照看许夫子墓地一事吧。”

刘云威说道:“正是,还有旁边巧玲的墓也烦请大人多多费心了。”

“小将军尽管放心吧,老夫一定会照看好的,每年的清明、忌日,老夫都会亲自去祭拜的。”王浩直接应了下来。

刘云威再次行礼,说道:“多谢大人!”

王浩将刘云威扶起,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将军一路上要多多保重啊。”

“大人请回,云威告辞了。”

说完,刘云威便和袁明轩翻身上马,带着亲卫扬鞭而去追赶大军去了。

王浩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痛苦,就好像觉得今日一别此生难见了一般。

“希望小将军一路平安吧,也希望辽东能够逢凶化吉吧。”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一节 千骑扬戈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 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一节 千骑扬戈

话说刘云威率领汉威营离开辽阳后一路南下,全营朝着海州卫一路疾行。汉威营将士一路过了千山,于次日傍晚抵达了鞍山驿(今鞍山市)。

刘云威见天色已晚,便下令大军依托鞍山驿扎营,准备明天一早再继续南下。

此时驻守在鞍山驿的百户得知汉威营抵达,急忙带着手下的几十个屯军列队等候在了驿站门口,恭迎刘云威一行的到来。

刘云威见过百户后出示了兵部公文,并和百户说明了今晚留宿的情况,那百户听得心花怒放一口应承了下来。之后,百户便带着刘云威、袁明轩以及陆英等人一同进了鞍山驿,前往驿堡内的百户所好让这些上官好好休息一下。那百户平日里哪里见过这么多的上官,何况还是名镇辽东的汉威营、将门虎子?一路上那百户始终殷勤侍奉着,几乎是好话说尽生怕照顾不周惹恼了眼前的这帮贵人。

众人来到百户所正要吃些饭食休息下,刘云威见那百户还在一旁不停地端茶倒水,喋喋不休的说着恭维的话,只觉得心中十分烦闷,便说道:“百户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等堡外的大营立好之后,我们便回大营去了。”

百户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卑职能够在此侍奉诸位大人,那是修来的福分啊。千总大人千万不用对卑职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卑职去做就行了。”

刘云威见这百户是个媚上之人,心中十分的不悦便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袁明轩在一旁笑了笑,说道:“既然百户大人如此热情,就请给我们做些晚饭吧;另外,麻烦百户大人带着手下人给营中将士准备些饭食,粮食就从大营中支取好了。”

“好,没问题。千总大人、诸位将军稍等片刻,卑职这就去办。”说完,那百户就兴高采烈的跑去办差了。

袁明轩待百户离去之后,说道:“小将军见不得这些油嘴滑舌之人,那就不妨给他们交代一些差事,这样既犒劳了营中将士,又能将其支开,两全其美。”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

不一会,百户就带着几个手下端来了十分丰盛的晚饭,然后便又告了一声罪,跑去招呼堡外的将士去了。

刘云威与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着以后南下的一些细节。也就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刘云威等人便酒足饭饱。眼看天色已经昏暗,夜色笼罩了大地,刘云威寻摸着营寨也差不多立好了,便招呼大家返回堡外大营。

刘云威等一行七人策马行在堡内的道路上,不时说着一些闲话。就在这时,堡外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众人便见到一支号箭划破了夜空,而汉威营大营也随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刘云威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敌袭,袁明轩和陆英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惊。来不及多想,众人纷纷策马冲向了堡外大营。

一进大营,刘云威便看到汉威营各部将士已经在各自上官的招呼下开始集结了。这时,一名夜不收找到了刘云威,说道:“启禀将军,东边发现了正白旗建奴铁骑,人数两千左右,距离我军已经不足十里了。”

刘云威闻言大惊不已,这鞍山驿已经是辽东腹地中的腹地了,位置还在沈阳、辽阳以南,两千建奴铁骑竟然肆虐到了这里?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建奴此战大胜,那也太过猖狂了吧,区区两千人就敢孤军深入到此?

刘云威对身边几人说道:“事出紧急,大家都回去领兵吧。”

说完,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就要回到各自的防守位置去,却见温破虏竟然一脸的愤怒,呆呆的立在原地没有动。

刘云威说道:“破虏你怎么了?”

此时,温破虏的一双眼睛犹如沾染了鲜血一般吓人,狠狠的说道:“大哥,袭击夫人和许夫子的就是正白旗建奴!我在现场发现的铠甲碎片就是正白旗建奴的!”

“什么!”刘云威闻言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仿佛就要炸开了一般,直接大吼道:“全营点燃篝火,准备夜战!破虏,集结所有骑兵准备出击!”

“是!”温破虏立即策马去集结兵马了。而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开,指挥各自把总集结备战去了,刘云威身边就只剩下袁明轩一人。

袁明轩看了看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刘云威,说道:“小将军,切记不要因愤怒而失去理智啊。”

刘云威喘着粗气,点了点头,说道:“袁大人放心,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过,这支建奴绝不能活着离开,他们的命我刘云威收下了!”

袁明轩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营外传来了阵阵战马奔腾的声音,紧接着便有无数正白旗建奴出现在明军的视野之内。

刘云威一见到建奴铁骑出现,双脚一夹马腹便冲到了营门旁。而此时,温破虏也已经将骑兵把总部和亲卫部集结完毕,共计八百余将士。陆英见刘云威执意要出击迎敌,担心集结的骑兵人数太少会吃亏,便又从各把总中挑选出两百能够骑马冲锋的将士编入了出击队伍中,凑足了一千余铁骑。

刘云威见铁骑已经蓄势待发,便将手中的破甲点钢枪高高举起,犹如一杆战旗一般耸立在明军将士眼中。只见刘云威缓缓策动战马跑出大营,而一千余明军铁骑在温破虏的带领下紧随其后鱼贯而出,之后便在大营之外开始列阵整队、准备冲锋。

远处,皇太极看着正在整队的明军铁骑,脸色阴沉而又狰狞,脑海中回想起了几天前的场景:原来早在几天之前,努尔哈赤便接到情报得知刘云威即将被调回关内而离开辽东,随行的只有战力严重受损的其部汉威营。于是,努尔哈赤便去书正在沈阳周边活动的皇太极,命令其集结兵马将刘云威消灭掉,以免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虽说皇太极想要在努尔哈赤面前立下战功,为自己将来争夺储位增加筹码,但是这汉威营可不是自己区区一旗兵马能够轻易招惹的。直到现在,皇太极一想起之前与之血战的情景,还是会感到一阵恶寒,那汉威营上至主将刘云威、下至普通战兵都是邪魔,他们全都是一群疯子,跟这样的敌人列阵而战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但是既然汗阿玛已经下令,皇太极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有一点拖延,接到命令之后便立刻集结了两千铁骑南下追了过来。原本皇太极是想要趁着夜色突袭汉威营驻地,谁成想那汉威营的夜不收十分得力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没办法皇太极便下令趁着夜色进军,想要看看能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但是皇太极再次失望了,明军铁骑已经集结完毕出营列阵了。

“怎么办?现在打的话我正白旗一定会损失极大的,那要是不打放任刘云威一路南下的话,本贝勒可就找不到什么机会了,毕竟再往南走明军的力量还是比较强的,我两千铁骑兵力太少了,到时候汗阿玛一定会斥责我的。可恶!”

皇太极思来想去,最后一咬牙下了决断,还是决定打一下看看明军的虚实。于是,皇太极一挥手便带着两千正白旗铁骑缓缓向前,逼向了明军大营。

“不管怎么样,先打一场再说,兴许那汉威营现在士气低落,本贝勒能够一击即中呢。”

而刘云威见建奴逼了上来,也是长枪前指策马上前,一千余明军铁骑随之迎上。面对两倍于己的建奴铁骑,这些大明男儿怡然不惧,他们现在十分盼望着复仇、十分的好战;他们同时也庆幸着,庆幸自己在离开辽东之前,还能够再一次痛击建奴,还能够再一次血洒沙场!

今晚的夜色十分迷人,黑色而深邃的夜空点缀着无数的星辰,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尽情的将柔和的月光撒向了黑暗中的大地,将夜幕下的沙场照亮,好一个夜战沙场!

明、金双方都已经驱动了铁骑大阵,三千余重甲铁骑在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对向冲锋,鞍山驿外的旷野即将迎来一场死亡的盛宴。

刘云威看着渐渐逼近的正白旗建奴,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自己仿佛看到了心爱的妻子投身火海的情景,全身的血液已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痛彻心扉的痛苦让刘云威不禁大喊了出来:“啊!”

随即,刘云威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了最高,并手中的破甲点钢枪斜指前方,大声吼道:“胡无人!”

温破虏就带着马槊骑兵跟在刘云威的身边,此时听到了刘云威的怒吼声也是热血沸腾,和身后一千余大明铁骑一同怒吼道:“汉道昌!”

“胡无人!”

“汉道昌!”

“杀!“再无他话、万马齐奔!

明军铁骑已经开始了冲锋,一千余名汉家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策马狂奔,犹如一群复仇的烈火,瞬间肆虐在夜空之下,猛然烧向了迎面而来的建奴铁骑。

千骑扬戈,铁蹄飒踏!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二节 虎战于野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二节 虎战于野

双方全速冲锋,两支铁骑转瞬即至。刘云威和温破虏率领一哨八十五骑马槊骑兵冲锋在明军骑阵最前方,充当明军铁骑的尖锋。刘云威和温破虏二人更是犹如两头暴怒的猛虎一般,恶狠狠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建奴铁骑,眼中只剩下嗜血的光芒。

此时皇太极身处正白旗骑阵中央,随着铁骑大阵高速奔驰着。忽然,前方传来了明军铁蹄奔腾之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皇太极惊疑不定的望向前方,征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有极其精锐的重装骑兵全力冲锋时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见鬼!那汉威营明明已经被汗阿玛重创了,怎么还会有如此精锐的铁骑!”

来不及多想,双方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此时皇太极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硬碰硬的战一场。

“加速!全力击杀!”皇太极大吼道。两千正白旗铁骑随即再次提速,拼尽全力撞向了迎面而来的明军铁骑。

“轰!”

双方共计三千多重装铁骑撞在了一处,交锋的战线之上顿时人仰马翻,无数冲在最前的铁骑连人带马撞在了一起,无论人、马都是骨断筋折的下场,鲜血和碎肉犹如下雨一般撒向了周围,战场周围顷刻之间鲜红一片。

刘云威和温破虏在接战的第一时间便破开了建奴骑阵,一举冲入了进去肆意击杀,身后的八十五骑马槊骑兵紧随其后。这数十骑悍不畏死的猛士在建奴阵中左杀右突,正白旗铁骑被杀得十分的狼狈,无论是马甲还是拨什库都被挑落马下,更不要说是普通的建奴士兵了。眼见建奴骑阵被撕开的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明军铁骑跟随着刘云威等尖锋杀了进来,胜负的天枰正在向着明军一方倾斜。

皇太极眼见如此心中大骇,虽说自己知道刘云威部骑兵十分精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精锐到可以一击就攻破己方骑阵的程度。

皇太极心中急速盘算着:“现在骑阵已经被明军攻破,缺口正在极速扩大,再要调集兵力将突入的明军击杀出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脱离接触使用骑射击杀明军的话,光线太暗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该死,这一仗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皇太极绞尽脑汁想着对策的时候,刘云威和温破虏已经率兵杀到了正白旗骑阵中军!此时虽然光线昏暗、视线模糊,但是刘云威和温破虏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远处的皇太极,那又高又尖的头盔十分醒目显眼。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奋力向前杀去。身后的马槊铁骑根本不用主将下令,见到了刘云威、温破虏的行动便都心领神会,纷纷策马横枪挡住周围涌上来的建奴铁骑,护住了二人的左右以及后路。

随着明军铁骑成功的撕破了建奴的骑阵,建奴铁骑又在皇太极的指挥下纷纷猛攻,此时双方大队已经没有什么阵势可言了,双方都在拼命、都在厮杀,彼此全都混战在了一起。

刘云威和温破虏一左一右同时攻向了皇太极,就在此时从一边突然杀出了三名拨什库,瞬间就挡在了刘云威和温破虏前进的必经之路上。

温破虏见状也不搭话直接就迎上了那三个拨什库,四人直接就战成了一团。而刘云威则是纵马从那三个拨什库的间隙冲了过去,三人正在围攻温破虏还没反应过来,刘云威就纵马而去直取皇太极!

此时皇太极也发现了冲过来的刘云威,直接取出了骑弓,抬手一箭就射向了刘云威。

刘云威的眼中只剩下皇太极一人,哪里会注意不到这射来的一箭?只见刘云威猛地一挥手中的钢枪,迎面射来的羽箭便被挑落在地。

就在这时,斜前方突然杀出了一骑建奴铁骑,直直的撞向了刘云威。此时,刘云威只顾着盯住皇太极而忽略了周围的情况,以至于发现那骑建奴的时候已经是躲无可躲了,转眼之间两人、两马就撞在了一起。

在对撞的一霎那,刘云威急急的翻身跳到了一边,重重地摔在了旁边的地上,而那骑撞过来的建奴则是身死当场。

此时远处的温破虏已经击杀了前来拦截的三个拨什库,望见刘云威坠马在地惊得头皮发麻就要上前营救。谁知周围的建奴不断杀了过来,温破虏和周围的明军将士竟是一时被拦了下来,根本就无法冲过去救援。

刘云威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周围的建奴铁骑见到明军主将落马士气大振纷纷杀了过来。刘云威也顾不上酸疼的身体急忙起身持枪,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只见自己已经与身后的将士脱离了,彼此相距大约十余步,现在周围都是想要过来捡便宜的建奴,而皇太极就在自己前方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冷眼看着自己。

刘云威心中的怒意大盛,大吼一声:“奴酋!今日我要你命丧于此!”

说完,刘云威便徒步向前挺枪酣战杀向前方,周围靠过来的建奴铁骑纷纷被刘云威挑落马下,其中一人甚至被刘云威直接连人带马一枪穿死!面对已经愤怒之极的刘云威,周围的建奴根本就没有生还之理!

皇太极看着在大金勇士的围攻中不断近前的刘云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胸中涌起,那是什么人啊?独自一人脱离己方兵马杀入敌阵,面对成百上千的大金勇士酣战不止,用大金勇士的尸体铺成了一条血肉之路。这还是明人吗?这还是人吗?这分明就是一只正在噬人的猛虎!

皇太极见到全身上下被鲜血染红的刘云威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步了,而手下的勇士根本就拦截不住,自己身为大军统帅又不能退缩,只能是硬着头皮策马迎了上去。

“看他的样子,现在恐怕已经精疲力竭了,本贝勒要是能够将其斩杀,说不定明军就会直接崩溃,那样的话这场战功就太大了!”

皇太极心中盘算着,手中的长枪也十分的迅猛,在战马奔跑的加持下猛地刺向了还在与建奴士兵缠斗的刘云威。

此时,刘云威早已经看到了正在策马杀来的皇太极,一枪洞穿了眼前的建奴士兵,然后右手持枪猛地将长枪当作标枪投向了皇太极,之后拔出战刀冲了过去,只要是胆敢阻挡自己的建奴直接一刀毙命。整个过程刘云威做的行云流水一般转瞬之间就完成了,皇太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一杆钢枪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啊!”皇太极大吼一声翻身落马,堪堪躲了过去。不过整个人也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摔得差点背过气去。

更为要命的是,仿若猛虎一般的刘云威已经提刀杀到了。只见刘云威大声吼叫着冲到皇太极跟前举刀就剁,那吼叫声竟然不似人声,就如虎啸山林一般,震的周围的建奴士兵纷纷后退,竟然一时胆寒不敢上前!

皇太极只觉得眼前一阵刀光闪过,立马就地一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又高又尖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猪尾巴一般的辫子也都散乱开来,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刘云威再进两步一连对着皇太极砍出了七刀,皇太极心中惊骇的横枪挡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刀都力大势沉,像是巨大铁槌击打着自己,喉咙里甚至有一丝甜味涌来!

刘云威见皇太极挡下了这几刀,心中大怒不已,大骂道:“鞑虏!我要你的狗命!我要杀了你!去死吧!”

紧接着,刘云威再奋力砍出一刀,这一刀拼劲全力,渗人的刀光中裹带着呼呼风声,直直的劈向了皇太极的秃头。

皇太极也看出了这一刀的危险,急忙将手中的钢枪架了起来,只听“砰”地一声刀、枪撞在了一起。

皇太极再一次拦下了这一刀,但却觉得双手虎口一痛,整个人竟然被这一刀的巨力击倒,直接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刘云威手中的战刀却是直接断掉!

“杀了他!杀了他!”皇太极此时躺在地上,见刘云威手中战刀已经断掉心中大喜过望,大声呼喊着周围的建奴击杀刘云威。

面对无数把刺过来的兵器刘云威怡然不惧,躲过了近前的几把战刀之后,直接一拳将一个建奴士兵手中的兵器打掉,然后一抓腰际直接将其提了起来,就这样将那建奴士兵当作兵器挥舞了起来。

周围得建奴士兵见状大骇不已,只见十多个建奴士兵被刘云威手中的“人棍”打到,无不是头破血流、口吐鲜血。皇太极更是惊骇异常,看了看已经虎口破裂、不停颤抖着的双手,看了看远处正在杀来的明军铁骑,又看了看周围已经被那状若疯虎一般的刘云威吓破了胆的大金勇士,皇太极心知此战败了,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撤走了!

皇太极艰难的爬了起来,急忙跨上了旁边的一匹无主战马,大声叫道:“吹号!吹号!撤退!”

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建奴士兵便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听到号令的建奴铁骑纷纷后撤,而温破虏与明军将士顿时感到压力骤减,纷纷冲了上去与刘云威汇合。

见建奴要跑刘云威心中大急,一把将手中早已死去的建奴抛了出去,顿时砸倒了一片建奴士兵。

“全军追击!给我追!”刘云威说完便跨上了一匹战马大声怒吼着。

而温破虏看了看大部已经脱离战场全速后撤的建奴,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伸手拉住了刘云威的战马,说道:“大哥,咱们已经重创建奴了,已经打胜了!现在已是深夜,追击的话危险太大啊。”

刘云威知道温破虏所说是正确的,但是心中十分不甘,自己就差一点就能击杀那建奴主将了,只差了一点!想到这里刘云威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异常的刺痛。

不过,刘云威还是忍住了追击的想法,就算是再不甘心,刘云威也知道不能拿手下弟兄的性命去冒险,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收兵回营。

回到大营后,刘云威的心神皆是一松,顿时就感到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旁边的温破虏急忙将其扶住,见周围的陆英、吴兴、袁明轩等人都围了过来,大声喊道:“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三节 报捷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三节 报捷

次日清晨,明军大营。

中军大帐外,袁明轩、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和鞍山驿的百户全都安静而焦急的等候着。昨夜刘云威得胜回营后昏了过去,将众人都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将其送回了大帐内,并请来了鞍山驿内的医官前来诊治。

现在都已经是清晨了,那医官还在帐内救治刘云威没有出来,期间只是让众人找来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材和热水,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动静了。而众人担心打扰到医官救治刘云威,虽然都十分的焦急也只能继续等在帐外。

赵开山心中急躁一直走着溜溜,此刻实在等不下去了,便说道:“我说大哥怎么还不醒啊?温大猴子,你真的确定大哥没有受伤?”

温破虏此时也是十分烦躁,瞪了赵开山一眼,说道:“我都说了十多遍了,大哥的确没有受伤,我可以打包票!”

“那大哥为什么还没醒啊?”赵开山叫道。

温破虏也被问出了火气,吼道:“我怎么知道!”

见二人的火气越来越大,一旁的吴兴说道:“你们都嚷嚷什么?那医官到现在也没说什么,这就说明大哥没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好着急的?安心等着便是。”

陆英想了想,说道:“我看这样吧,破虏昨晚参加了战斗,就先去将昨晚的战事写成捷报,等大哥醒了好给沈阳报捷。”

温破虏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袁明轩说道:“那我也先去看看夜不收回来了没有,也好知道那支建奴现在去了哪里,等小将军醒了你们告诉我一声。”

众人点了点头,陆英也说道:“袁大人放心吧。”

又过了一会,医官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出来,看脸色也是一夜没睡,显得十分的憔悴。

众人见医官出来了,立刻就围了过来,纷纷询问刘云威的状况。

那医官连忙说道:“诸位将军莫急、莫急,小将军没什么大碍的,昨夜只是脱力晕倒了而已。”

赵开山问道:“那怎么一夜都没醒过来?”

医官说道:“小将军确实只是脱力晕倒了,不过小将军近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情绪大起大落变化太大,所以身体有些虚弱,昨夜又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大战,所以才脱力晕倒一夜未醒。好在现在已经醒了过来。”

陆英问道:“那我大哥的身体怎么样?还能不能继续赶路了?”

医官稍稍想了一下,说道:“嗯,可以倒是可以,只要注意多休息,近期不要再受什么刺激就好了。”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连连对那医官道谢,陆英还吩咐手下取了诊费交给医官,并嘱咐鞍山驿的百户日后要好生提拔那医官。

百户哪敢不从,连连点头称是。

说完,众人便急忙进了大帐,见到刘云威正坐在床上喝着热粥。

陆英等人纷纷上前嘘寒问暖,刘云威见众兄弟都在心中十分欣慰,说道:“兄弟们都放心吧,我没什么事,让大家担心了。”

陆英说道:“大哥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可是吓死我们了。”

李天昊和吴兴也是十分高兴,都嚷嚷着要给刘云威杀猪宰羊好好补补,赵开山更是高兴,甚至还抹了几点眼泪。

这时,刘云威看了看众人,说道:“咦,袁大人和破虏呢?”

陆英说道:“袁大人去查看夜不收了,破虏去写捷报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袁明轩和温破虏跑进了大帐。

“大哥,你可吓死我了!”温破虏一见到刘云威没什么事就喊了起来,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袁明轩也是深出了一口气,说道:“小将军,以后临阵厮杀,你万万不可如此了,要知道你可是诸将之首、全军之胆啊,一旦小将军有个什么好歹,那全军将士怎么办?”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袁大人的关心,今后我会注意的。还有破虏,大男人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嘛。”

袁明轩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温破虏听完刘云威的话止住了眼泪勉强的笑了笑。

赵开山见状扯着嗓子说道:“我说温大猴子,你还是接着哭吧,你这笑的也太难看了。”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温破虏老脸一红,接着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刘云威问道:“袁大人,夜不收回来了吗?”

“回来了。“袁明轩说道:”根据夜不收的回报,昨夜来袭的正白旗建奴已经一路向着东北方后撤,估计现在已经过了汤河(辽阳以东一百余里)了。“

众人一听便都放心了,看来是昨夜的激战将建奴给打疼了。

袁明轩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夜不收探明建奴后撤之后打出了旗号,是一杆旗主大旗。也就是说昨夜建奴领军的主将是正白旗旗主皇太极。“

刘云威一听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将粥碗摔在地上,恼怒的说道:“早知是他的话,昨夜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他!“

温破虏更是悔恨不已,气的直跺脚。昨夜自己要是能够及时支援刘云威的话,说不定就能阵斩建奴一旗旗主了。

众人也都是十分遗憾。

袁明轩见众人都如此懊恼,说道:“小将军和诸位不必如此。想必那皇太极是得知了咱们即将离开辽东,所以才想要过来捡捡便宜,以便回去向奴酋邀功,却不成想在咱们这里损兵折将,估计回去也要被奴酋责罚的。这一战咱们虽然牺牲了两百多将士,但是也斩首七百四十级,这也算是大捷了,咱们离开辽东之前还有建奴前来送战功理应高兴嘛。“

众人听完袁明轩的话一想也是,临走之前还有建奴首级可拿,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刘云威说道:“对了破虏,捷报呢,写完了吗?“

“写好了。”说完温破虏便将写好的捷报递给了过去。

刘云威仔细的看了看,见捷报将昨夜战事写得很详细,便说道:“就这样吧,派人快马送往沈阳,向熊大人报捷。”

陆英问道:“大哥,那咱们什么时候继续赶路?”

刘云威说道:“将殉国的兄弟们就地安葬,下午咱们就南下海州卫。”

同一时间,汤河河畔。

皇太极倚靠在一棵枯树边,双手缠着厚厚的白布,神情冷峻、满含着愤怒。一千余正白旗建奴士兵散在四周正在准备午饭,一些伤兵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给本就士气低落的建奴大军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战大败,回去少不了被汗阿玛责罚,恐怕那代善也会趁机落井下石,得想想回去之后如何向汗阿玛禀告此事了。”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队正黄旗铁骑,皇太极望见顿时感到情况不妙。

只一会功夫,那队正黄旗铁骑便进入建奴营中,来到了皇太极面前。一个甲喇额真翻身下马,对皇太极说道:“四贝勒,大汗派我等前来询问战况,不知那刘云威是否已经授首了?”

皇太极脸色惨白,心中快速合计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本贝勒昨天便找到了刘云威部,昨夜准备突袭将其剿灭。不成想我军行踪被那刘云威提前得知,昨夜其部汉威营在半路设伏,本贝勒力战将其击退,然后后撤至此。”

说完,皇太极心中暗道:“只能这样说了,要是让汗阿玛知道我是与明军阵战被击败的,那铁定会重重责罚我的。要是说被伏击导致后撤的,说不定还会从轻发落我。”

那甲喇额真听完大惊,说道:“四贝勒竟然失利了?那如此说来,刘云威所部已经南下走了?大汗定会震怒的!”

皇太极说道:“没办法,那刘云威太过狡猾了,本贝勒此番竟然中了他的奸计。”

甲喇额真说道:“四贝勒损失如何?”

皇太极笑了笑,脑海中极速盘算了一下,说道:“我军有七百勇士殉国,明军损失当在我军两倍左右。可恨我军后撤时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斩首明军首级。”

甲喇额真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先回去和大汗说一下,四贝勒尽快领军返回兴京(赫图阿拉)吧。”

说完,甲喇额真便带着正黄旗铁骑离开了。之后,皇太极又靠在了那棵枯树旁闭上了双眼,不只是在想着什么还是睡着了。

一天之后,熊廷弼和努尔哈赤几乎是同时收到了鞍山驿一战的消息。

熊廷弼看着刘云威发来的捷报大声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好一个麒麟虎子,就要离开了还给本督送来一个大大的战功。那努尔哈赤还想要去招惹刘云威那头猛虎,却不成想反被虎咬,真想看看努尔哈赤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样的,一定是十分精彩!”

而努尔哈赤在接到甲喇额真送回的消息后十分的震怒,大声喝骂着皇太极办事不力,不但被明军伏击还放跑了刘云威。代善在一旁看着努尔哈赤大发雷霆,心中暗道:“皇太极啊皇太极,我看你回来如何向汗阿玛交代!“

代善正要出言给皇太极加些佐料,只听努尔哈赤说道:“给四贝勒下旨,将其好好训斥一番!”

之后代善便看到了努尔哈赤瞪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惊,硬是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努尔哈赤平息了一下怒气,说道:“也罢,那刘云威既然已经离开辽东,也就不必再去理会他了。从今日起,我大金的战略,就是逐步攻取辽东各地城池,扩大疆土、增强国力;同时分兵劫掠明国边地,不断削弱明国国力。以后一切的国策、决断,都要以此为纲!”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四节 论功与争议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四节 论功与争议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四月末,京师。

深夜,兵部尚书黄嘉善依然没有休息,而是靠在书房太师椅上舒舒服服的休息着,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着几盘糕点、一壶清茶,手中摆弄着一封奏折轻声哼着昆曲曲调,好不惬意。

黄嘉善手中的奏折是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发来的捷报,那捷报中阵斩正白旗建奴七百四十级的字眼,始终在黄嘉善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喜悦之情充盈着这位兵部尚书的心中,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

“那方从哲为了减轻自己举荐非人的过错,硬是要给刘云威按上救援不急、擅自返回辽阳的罪名,迫使陛下将刘云威贬为千总,还缩编了汉威营的编制。如今那麒麟虎子再传捷报,我倒要看看方阁老还有什么话说,想必阁老一定是激动万分啊,哈哈。”

想到这里,黄嘉善不禁笑出了声,心中又过了一遍明日觐见万历帝报捷要说的腹稿,然后便心满意足的回房歇息了。

而与此同时,方从哲也在府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鞍山驿大捷的捷报进京,当然瞒不过这位当朝首辅,方从哲得知此事之后只觉得自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气冲冲的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一直到了深夜也没有出来。

此时方从哲的处境十分的尴尬,明日那兵部尚书黄嘉善定会进宫觐见万历帝,好去邀功奏报大捷之事。到时候万历帝一定会将自己这个当朝首辅叫过去,好一同商议封赏之事。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说?难道跟陛下说自己将刘云威降职错了吗?那自己这个当朝首辅的尊严何在?在朝臣之中的威信何在?

思来想去,方从哲心中不停地盘算着:“明日黄嘉善一定会当着陛下的面为刘云威叫屈,一定会力主大力嘉奖那刘云威和汉威营;而陛下在朝廷兵败辽东之后,好不容易接到一封捷报,多半也会大加宣扬,以便鼓舞民心士气;那我该如何应对?赞同黄嘉善的主张那是不可能的,不赞同的话别的不说,就是陛下那关也过不去。那我应该如何是好?”

时间就在方从哲纠结而又焦虑的心情中流逝着,没过多久天际就微微发白,眼看就要到进宫觐见的时辰了,方从哲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暗道:“开来只有保持中庸了,哼!给那刘云威一些钱财、实惠好了,升官之类的就别想了。这样的话,老夫的颜面不至于太过难看,陛下那边我也好周旋。”

想到这里,方从哲便唤来下人服侍自己更衣用早饭,然后用冷水洗了洗脸,振作了一下疲倦的精神,准备等候万历帝的召见。

没过多久,刚到卯时二刻,宫里便派来了一位公公,说是万历帝急召阁老进宫有要事相商。

方从哲心中知道定是商讨那鞍山驿大捷之事,但是表面上还是装成一副诧异、焦急的表情,着急忙慌的跟着那公公进了宫。

方从哲一来到御书房,就见万历帝的身边还坐着兵部尚书黄嘉善,君臣二人有说有笑的议论着什么,心道:“看来那黄嘉善已经将捷报呈给陛下了。”

“臣,方从哲拜见陛下。”

方从哲一番大礼过后,万历帝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方阁老请起,赐座。”

一旁的小太监将一把加了厚垫的椅子搬了过来,方从哲谢过万历帝之后便坐了下来,说道:“不知陛下急召老臣进宫有何事吩咐?”

万历帝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奏折,说道:“方阁老,你看这是辽东经略熊廷弼发给兵部的捷报,具体的情况就由黄尚书说说吧。”

黄嘉善领了一声诺,说道:“方阁老,这封捷报是下官昨天夜里收到的。捷报中提到:千总刘云威在南下前往四川赴任的途中,遭遇了建奴正白旗两千铁骑的袭击。好在刘千总悍勇异常,率领汉威营将士奋勇杀敌,最终将这支孤军深入的建奴铁骑杀得大败,并且斩首七百四十级。”

方从哲佯装吃惊的问道:“两千建奴铁骑?在何处遭遇的?”

黄嘉善看到方从哲吃惊的模样,感到十分舒坦,随意的说道:“在辽阳以南,鞍山驿。”

方从哲闻言冷笑一声,说道:“黄尚书,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嘉善见状心里一惊,有些吃不准方从哲想要说些什么,说道:“阁老请讲。”

“据老夫所知,那鞍山驿尚在辽阳以南,可以说是辽东腹地中的腹地,怎么会有两千建奴铁骑横行到了那里?那熊廷弼难道没有对建奴做任何的防范吗?”

黄嘉善万万没想到方从哲不按常理出牌,现在明明在说刘云威大捷的事,他非要扯到熊廷弼御敌不力上,这方从哲到底要干什么?

万历帝听方从哲如此说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说道:“黄尚书,对于方阁老的疑问,你可有话说?有话尽管说!”

黄嘉善稳了稳心绪,说道:“陛下、方阁老,自从国朝大败以来,辽东军力便已经遭到极大的打击,再加上辽东之地地广人稀,建奴又大部都是铁骑来去如风,那熊廷弼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辽东防务筹划得天衣无缝。这不是熊廷弼不尽心,而是无能为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万历帝点了点头,说道:“朕看黄尚书所言在理,方阁老还有什么疑问吗?”

见万历帝不想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方从哲心想:“也罢,本来也就没想找那熊廷弼的晦气,只是抛砖引玉、引出话题罢了。”于是说道:“回陛下,老臣没有疑问了。”

万历帝点了点头,说道:“那方阁老以为,此次大捷该如何封赏有功将士?”

“戏肉来了!”方从哲心中暗道,然后缓缓说道:“回陛下,在讨论封赏之事之前,老臣还有话说。”

“阁老请讲。”

方从哲看了黄嘉善一眼,见其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心中十分得意,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此战刘千总力战建奴肯定是有功的,但是那建奴深入辽东腹地数百里,不去攻城略地、劫掠人口,而是跑去跟汉威营硬碰硬的干仗,这有些不合情理啊。”

听方从哲一说,万历帝也是一脸狐疑,便看向了黄嘉善,示意其解释一下。

此时,黄嘉善已经是满头大汗,心中早已将方从哲大骂了几十遍,见万历帝示意自己发言,便说道:“启禀陛下,臣从熊经略那里得到消息,说是东路军大战建奴之时,刘千总率领汉威营重创了建奴主力,那奴酋努尔哈赤怀恨在心,想要在刘千总离开辽东之前取其性命,所以才派了那两千正白旗铁骑前去袭击汉威营。”

方从哲说道:“按照黄尚书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两千鞑掳之所以深入辽东数百里,都是因为刘千总的缘故了?是刘千总和汉威营将建奴吸引来的?”

黄嘉善顿时哑口无言,急的汗珠不停的落了下来,哼哧了半天才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从哲笑了笑说道:“可是老夫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

黄嘉善愤怒地说道:“如此说来按照方阁老的意思,那刘千总和汉威营取得大捷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万历帝一听黄嘉善的话,脸色顿时一暗,冷哼一声便靠在卧榻上不说话了。

方从哲知道此时万历帝已经生气,心知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老夫可没说刘千总无功有过啊。击退鞑掳阵斩数百级怎会无功?”

这回黄嘉善有些懵却了,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方阁老的意思是?”

方从哲说道:“陛下、黄尚书,老夫以为此战大胜刘千总有功,但是引来建奴刘千总又有些小错。所以大功抵了小错,理应嘉奖一番,但又不宜过重。老夫想到那汉威营此去四川路途何止数千里,营中钱粮不知是否足备,陛下不若就下旨多奖赏有功将士一些钱粮好了。”

话一刚落,黄嘉善便明白了方从哲的意思:“敢情斩首数百级的大捷光给些银子就想了事?那可是七百四十级建奴首级啊!不就是担心刘云威又因功升了官,你方阁老的面子没处放吗?所以才在这里和稀泥,难道你一个人的面子比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更重要?”

想到这里,黄嘉善就说道:“陛下,臣以为如若只给些银子,而没有加官升赏,难免会冷落了将士们的报国之心啊!”

方从哲冷冷地说道:“黄尚书的意思是朝廷的封赏没有达到预期,将士们就没有报国之心了吗?”

“你!”黄嘉善愤怒地说道:“阁老这是在故意曲解!是在强词夺理!”

“好了!”万历帝喝道:“你们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兵部尚书,讨论这点事就能吵起来,传出去也不怕群臣笑话!”

方从哲和黄嘉善互相瞪了一眼,连忙向万历帝认错。

万历帝思考了一下,说道:“传旨,刘云威据敌有功,从内帑调拨白银五千两,户部调拨粮草一千石,用以嘉奖有功将士。”

方从哲见万历帝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得意,说道:“老臣领旨。”

接着万历帝又说道:“朕记得汉威营前往四川是走山东吧?”

方从哲说道:“回陛下,是走的山东一线。”

“那就将赏赐送到山东那边去吧,省的再往辽东送去白白耗费。”

“陛下英明,老臣这就去办。”

而黄嘉善还想再争辩几分,却听见万历帝说道:“都退下吧,朕乏了。”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五节 海州卫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 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五节 海州卫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四月末,海州卫。

经过一天多的行军,刘云威率领汉威营抵达了海州卫城下。停下了大军,刘云威便派李天昊带人进城交办公文,以便率军进城休息。

在等候城内守备回信的时候,刘云威看着高大巍峨的海州卫城墙,感叹道:“这海州城虽然只是一座卫城,但是却修的这样坚固、高大,与辽阳城相比也毫不逊色啊。”

众人也纷纷打量着海州卫的城防工事,都认为海州卫单就军事角度来说,的确是完全可以和辽阳相提并论了。

袁明轩原先在刘铤麾下一直负责打探情报之事,对辽东各地的地理风物十分了解,此时见众人都惊叹海州卫的高大雄伟,便给刘云威和陆英、吴兴等人讲解道:“小将军、诸位,这海州卫本为海州,国朝之初洪武年间初置于旧澄州城。海州卫北至辽阳、西北邻辽河、西为广宁、西南到海口、正南方即为盖州卫,地处辽东几大战略要地的中间位置,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故此,海州卫城池高大、防卫严密,最初于洪武九年改土城为砖城,之后洪武十八年再次进行了扩建。到了现在,经过几番扩建、改造,海州卫城池周长六里五十三步三尺(约为3320米左右),城墙高三丈四尺(约高11.6米);共有四座城门,分别为东面的镇武门,南面的广威门,西面的临清门和北面的来远门。”

听完,众人皆是赞叹不已。

刘云威说道:“虽说辽东之战败了,但是辽东各地城池大多修筑的高大坚固,只要守军用命、防守得当,抵御建奴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深以为然。

聊了一会,刘云威便见到李天昊带人出城回来了。待到跟前,刘云威问道:“城中守备怎么说?”

李天昊说道:“大哥,海州卫的赵守备已经勘验过公文,同意咱们进城休整了,并且让我告诉大哥,让咱们直接去城内的校场驻扎。”

“好。”刘云威说道:“陆英,你和吴兴、开山领军去校场安顿,我带着天昊和破虏去拜见守备赵大人;袁大人,麻烦您和程世勇百户联系下,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众人纷纷领命,陆英三人直接领军进城前往校场,袁明轩也带着几名手下进了城去找程世勇了,只剩下刘云威、温破虏、李天昊带着十名亲卫还留在原地。

李天昊说道:“大哥,咱们进城吧。”

刘云威看了看染红了天际的夕阳,说道:“天要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回来好好欣赏辽东的晚霞。”

李天昊和温破虏闻言都感到了一丝悲凉,纷纷劝道:“大哥,咱们只是暂时离开而已,早晚有一天会再杀回辽东的!”

刘云威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说我是不是老了?没事说这些干什么。走吧,咱们进城。”

说完,刘云威便策马进城,李天昊和温破虏对视一眼也都带着亲卫策马跟上。

刘云威一行人策马走在街上,只见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都关闭着,往来的行人显得十分的匆忙,好像都不想在街上过多的停留。见到刘云威等十多骑全副武装的兵将经过,街上的百姓都纷纷躲开,显得十分的害怕,但是神情又都有些怒意和不满。

“这海州卫是怎么回事?刚刚傍晚城里的店家就都不做生意了?”李天昊看着周围纳闷的说道。

温破虏说道:“还有,大哥、天昊你们看看那些百姓,怎么一个个都好像跟咱们有过节似的?”

刘云威见状心情也是十分的压抑,说道:“破虏,找个人去问问。”

温破虏应了一声,便带着两名亲卫离开了。刘云威和李天昊则带着剩下的亲卫继续向守备衙门走去。

过了一个街口,温破虏便带人赶了上来,说道:“大哥,我都问清楚了。国朝大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海州卫,现在城内什么消息都有:建奴南下的,官军溃逃的,甚至还有人说官军的溃兵四处烧杀劫掠的。看来这些百姓怕是被谣言蒙蔽了。”

刘云威脸色铁青,说道:“城内人心纷乱,官府怎能坐视不管?”

“哼!”温破虏愤怒地说道:“我刚才就是跟一个镇抚手下的推官询问的,大哥你是没见到那推官的德行,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如今城中人心已乱他却满不在乎,还说城里的文武官员没有时间来管这些琐事!”

“混账!”刘云威说道:“人心之事怎么会是小事!如今人心已乱,要是他日建奴来攻,这海州卫岂不是要一触即溃了!这海州卫就算再怎么易守难攻,摊上这样的官吏来治理,又有什么用!”

温破虏和李天昊也是一脸愤然。

就这样,一行人一边赶路一边不时愤怒的议论几句,没过多久便怒气冲天的来到了守备衙门门前。

刘云威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不说了,咱们拜见一下守备大人吧,完了赶紧回去,明日一早就离开海州卫。”

当晚,海州卫校场。

汉威营的将士们此时正在吃着晚饭,整个校场都弥漫着浓浓的饭香。

而此时在校场的一间堂屋里,刘云威坐在屋内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袁明轩、陆英、吴兴、李天昊、温破虏、赵开山等人分坐在一旁,看众人的脸色竟然都和刘云威一样,十分的愤怒。

陆英说道:“大哥,弟兄们傍晚就到了校场,可一直到现在也没见到海州卫的人给咱们补充粮草。我带人去找监粮官讨要,那监粮官却说海州卫没有余粮,要咱们自己解决!我没办法只能先用咱们随军携带的粮食下锅了。”

赵开山也在一边气呼呼的说道:“大哥你是没见到那监粮官的样子,我都恨不得一拳怼上去!朝廷经制:如遇客军过境,所过城池必须提供客军所需粮草。那监粮官不但违制拒不发粮,还在一边说着难听的话,说咱们这样的一群败兵,还有脸来这里打秋风!”

众人听完无不大怒,刘云威也是怒不可遏,说道:“可恨将士们浴血杀胡,竟然被这等小人羞辱!岂有此理!”

袁明轩想了一下,说道:“小将军,我看此事还是派人跟守备赵大人知会一声,看看他怎么说。同时将我汉威营取得的鞍山驿大捷告诉赵大人,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白日里只顾着和那赵大人公事公办了,怎会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天昊,你带人跑一趟吧。”

李天昊说道:“我这就去。”说完,李天昊便离开了。

之后刘云威问道:“袁大人,您和程百户谈的怎么样了?”

“已经谈好了,明天一早程世勇就来校场找咱们,然后与大军一同南下前往旅顺。”

“好!”刘云威说道:“明日见到了程百户,我定要好好道谢。”

袁明轩说道:“道谢我看就不必了,小将军不如就让程世勇跟着咱们一起去四川好了。”

众人一听吃了一惊,刘云威也疑惑的问道:“袁大人的意思是程百户要投靠咱们?”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我的这位朋友在这海州卫为官十分的苦闷。按道理说,不论是能力还是功绩,那程世勇都能升任千户了,可就是因为没钱跑关系,他为人又实诚不会巴结上官,所以在百户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年,却一直得不到升迁。所以,我一找到他谈去旅顺的事情,那程世勇就跟我提出要弃官投靠咱们。就不知道小将军的意思如何了。”

刘云威笑着说道:“这程百户倒也决绝,既然这么看得起我刘云威,那明日就跟咱们一起回四川吧。”

陆英、温破虏等人也是一同祝贺刘云威麾下再添干将,众人又随便说了一会话。过了一会,李天昊推门进了屋,脸上满是笑意。

刘云威见李天昊心情不错,便知道此去赵守备哪里定然是有所收获了,便问道:“天昊怎么样?那赵守备可是出了血?”

李天昊得意洋洋的说道:“大哥放心,我李天昊出手绝不会空手而回!”

赵开山笑了笑说道:“那是肯定的,我天昊兄弟那是山大王出身,那是要雁过拔毛的!”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李天昊自己也哈哈大笑,随手就怼了赵开山一拳,然后说道:“大哥,我刚一去,那守备赵大人也是委婉的推脱手中无粮,让咱们自己想想办法。然后我便将咱们汉威营在鞍山驿大败正白旗建奴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说不日朝廷的塘报就会发下来。你们是没看见,那赵守备听完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个劲的跟我说好话,并且保证明天一早就给咱们送来两百石粮食。”

赵开山说道:“真是奇怪了,那守备为何一听咱们打了胜仗就立刻变了脸啊?”

袁明轩解释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咱们在国朝大败的背景下取得了这次鞍山驿大捷,不出意外的话朝廷一定会从重封赏,小将军升官是铁定的事了。所以那守备不愿意为了一点粮食而得罪即将升官的领军将领,这就是官场啊。”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所有武将都以精通这样的官场之道为荣,那他还能打仗吗?这样的将领领军上阵怎能不败!”

众人皆是默然。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六节 百户程世勇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 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六节 百户程世勇

第二天一早,海州城内校场。

自从率军回到辽阳之后,先是因为得知许婉欣遇难、之后又得知没有阵斩皇太极,接连的打击导致刘云威两次怒急攻心而晕倒,以至于其身体一直有些虚弱。虽说一直服用着医官开具的温补汤药,但是刘云威还是觉得自己身体恢复的太慢,于是这几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在军营之中跑步、打拳捶打身体。

这天一早,刘云威刚刚打完拳回到屋内,便有士兵来报:“启禀小将军,校场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咱们的向导。”

刘云威一听,笑着说道:“肯定是程百户来了,快请他进来。”

一会的功夫,程世勇便跟着士兵来到了刘云威的房间里。

刘云威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程世勇,只见其个子不高,样貌很是普通,属于放到人群里就会丢掉的那类人,看上去十分地憨厚,但是身材却是十分的魁梧。

“是程百户吧?”刘云威笑着说道。

“小人正是程世勇,现在小人已经不是什么百户了,昨天傍晚小人就给上官递了辞呈不干了。”

刘云威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我就称呼程百户为程兄弟了,这次筹集海船的事还多亏了程兄弟了。”

程世勇本就不善于言辞,此时见刘云威对自己十分的客气,只觉得有些不自在,说道:“小将军不用跟我客气,我也没费多大的力气。”

刘云威一听来了兴趣,拉着程世勇一同坐下,笑着问道:“我汉威营两千余将士要泛舟出海,需要的大海船至少要十余艘,这还没花多大力气?程兄弟好大的口气啊。”

程世勇虽说知道刘云威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但还是老脸一红,说道:“小将军有所不知,我找的那位海商名叫钱明理,人称钱大官人,此人是旅顺城内的首富。钱大官人家里有大海船数十艘,常年往来于辽东、江南之间做生意,据说还和红夷(明代人对葡萄牙、荷兰人等西方人的总称)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此事对其来说并不是难题。我找到钱大官人将事情一说,他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所以我并没有费太多力气。”

“哦?”刘云威有些奇怪,一般商人不都是唯利是图的吗?运送官军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于是问道:“那钱大官人直接就答应下来了?没有提什么条件?”

“没有。”

刘云威奇怪的问道:“那钱大官人为何如此好说话?就算他家财万贯不在乎这点钱财,也不应该答应的如此痛快啊。”

程世勇说道:“小将军有所不知,这其中的故事说起来就话长了。这钱大官人家中的财富并不是家传的,而是他自己挣来的。钱大官人自幼贫苦,等到长大了一些,为了吃口饱饭便跟着族众长辈出海谋生去了,后来竟是在这大海上发了大财,这才有了今日的家底。而钱大官人出海谋生的那十几年由于离家太远所以很少回来,谁知家中遭遇了变故,家中的老父、兄弟姐妹因为闹饥荒便跟着同村的乡亲北上逃荒,不成想遇到了建奴的散兵流勇,全村人都被屠杀了。从那以后,这钱大善人便对建奴恨之入骨,所以他一听说是给痛击建奴的小将军找海船,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并且一分银子都不要。”

刘云威听完沉默了,这建奴之患早就有之,到了今日更是变成了滔天巨患,不知何时才能够将其铲除,又要牺牲多少汉家儿郎的性命。

想到这里,刘云威说道:“这钱大官人如此大义,我是受之有愧啊。说到底,还是官军没有做到护境安民,才让这些人间惨剧频频发生,才让建奴猖狂至今、以至于愈演愈烈!”

程世勇只是低头叹气,没有接话。

这时,袁明轩和陆英等人全都进了屋,刘云威见众人全都来了,便将程世勇介绍给众人认识。程世勇见到陆英、吴兴等人显得十分的紧张,好像是多日听书,终于见到了书中英雄一样,只顾得给陆英、吴兴几人行礼,一句客套话都说不出来。

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也一一回礼,拉着程世勇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袁明轩则是笑着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毕竟两人早就认识。

一番客套之后,刘云威便命人将早饭端进屋内,与众人一同用饭,顺便商议一下前往旅顺的路线。

不一会几名士兵就将早饭端了进来,众人吃着热乎乎的早饭,旁边士兵将一幅辽东地图打开放在了桌子上便出去了。

刘云威看了一眼地图,说道:“程兄弟,我和袁大人等人之前商议过,过了海州卫之后,大军便走营口、盖州卫、榆林铺、熊岳驿、复县、新金、金州卫,最后到达旅顺,不知程兄弟对这条线路有什么建议?”

程世勇想了想,说道:“小将军、诸位大人,这条线路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经过的城池太多了,这样会很耽误时间的。”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就连袁明轩都愣住了。

刘云威奇怪地说道:“这样不好吗?经过城池咱们不但能够休息好,还能够及时补充粮草,有什么不对吗?”

程世勇说道:“道理是没错,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辽东不比关内啊,咱们经过的城池里,除了盖州卫、金州卫这样比较大的卫城以外,其余的小城堡都没有什么粮草积蓄可以给咱们补充的。所以,按照这条线路行军的话,咱们不但不能及时补充粮草,反而会耽搁不少的时间。”

经过程世勇的一番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袁明轩更是懊悔的说道:“失算了,竟然没有想到这点,是我失职了。”

刘云威摆了摆手,说道:“袁大人言重了,咱们大家不是都没想到嘛,不必在意的,咱们及时调整路线就好了。程兄弟,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程世勇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粥碗放下走到了桌子旁边,仔细的看了一会地图,然后说道:“咱们稍稍绕点远,走营口、盖州卫、永宁监城、复县、金州卫、旅顺这条路线。”

众人纷纷放下早饭围了过来,顺着程世勇手指的顺序看了过去,只见这条路线中的城池都是比较大的,应该能够保证粮草的及时供应;并且每座城池之间没有什么大山、大河,适合大军快速行进。所以,虽说这条线路稍微远了一点,但是时间上肯定比之前规划的路线要快不少。

“大哥,我看这条路线很不错。”陆英说道。

温破虏是夜不收出身,也是十分认同这条路线,说道:“没错,而且时间上应该能省出不少来。”

其余几人也都十分赞同。

刘云威见大家一致同意采用这条路线,便说道:“那好,咱们就按程兄弟的这条路线南下。破虏,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抓紧时间吃早饭,大军卯时三刻出发南下。”

温破虏应了一声,便出去传令了。

之后,刘云威说道:“程兄弟,我看你既然已经辞去了百户之职,不如就跟着我一起去四川吧。”

程世勇本来就有此意,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见刘云威主动提了出来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好、好,那以后我就跟着小将军了。”

刘云威笑着说道:“既然程兄弟答应了,那就先委屈一下,在李天昊的手下做一名百总吧。”

说完,刘云威看了李天昊一眼,李天昊笑了笑说道:“谢谢大哥了,我手下正好缺人,程兄弟过来最好不过了。”

程世勇连忙点头同意,说道:“小将军、李把总放心,今后我定会鞍前马后好好效力的。”

刘云威说道:“什么效力不效力的,以后大家都是同袍,是要一同上阵杀敌的生死兄弟,我不需要你们效忠于我,我只要众兄弟能够和我肝胆相照便好了。”

程世勇听着刘云威的话语,心中十分的温暖,自己在海州卫这些年可从来没听上官说过这样的话。程世勇心中暗道:“之前我可真是白活了,直到现在才遇到小将军这样的上官,今后我的这条命就交给小将军了。”

虽说心中想得很多,但是程世勇却说不出来,只是十分感动的站在那里连连抱拳。

刘云威拍了拍程世勇的肩膀,说道:“程兄弟,先让天昊带你去熟悉熟悉,一会咱们就要出发了。”

程世勇点了点头,说道:“请小将军放心,我一定多立战功,好好跟着你征战四方。”

这时,李天昊过来拽着程世勇说道:“走、走,我跟你说,咱们这个把总可是战功赫赫啊……”

两人说着就出了屋子,刘云威对屋内的其他人说道:“好了,你们几位也去收拾收拾,一会咱们就出发。”

“是!”袁明轩、陆英等人抱拳行礼便要离开,只见温破虏又进了屋,说道:“大哥好事啊,赵守备将答应下的粮草给咱们送来了,现在已经到了校场外面。”

刘云威大笑说道:“好!,我本来也就是气不过,想要跟那赵守备争一争,没想到赵守备倒是十分的信守诺言啊。破虏,派人过去感谢一下。”

温破虏笑着说道:“哈哈,好的。”

说完刘云威便和众人一齐出了屋子,见汉威营将士纷纷整装待发,正在校场之中集结,两千余虎贲之士顶盔掼甲好不威风,看的刘云威心潮澎湃:“这些将士就是我日后发展壮大的种子,就是将来向建奴复仇的利刃!”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七节 论史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 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七节 论史

刘云威率军离开海州卫南下已经三天了,此时汉威营将士已经过了营口,正朝着盖州卫前进。

刘云威和袁明轩一起驻马停在一处高地上,眼前两千余汉威营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不断前进。只见陆英、赵开山、李天昊三人率领的前部以及左、右两部把总在前开路;随后吴兴率领的后部把总将士护送着刘挺、刘钊和许婉欣的棺椁、以及随军粮草辎重紧紧跟着;温破虏率领的骑兵把总位于大军最后,将士们全都牵马步行以便节省马力,而夜不收则是散出二十里侦查情况、不时往来传递着消息。

“这样下去不行啊,大军行进的速度太慢了。按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的话,光是赶到山东恐怕都要等到下个月了,那要赶到四川得多长时间?”刘云威忧心忡忡地说道。

袁明轩说道:“小将军也不要太过苛求了,咱们汉威营是以步兵为主的营伍,这三天以来将士们已经走出了一百二十多里路,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经十分可观了。”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已经给老家去信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家母就会收到祖父和父亲的噩耗。我母亲身边没有什么亲人了,我不能让我母亲独自一人承受这样的痛苦,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袁明轩劝道:“可是,此去四川数千里路,咱们必须要涵养脚力,否则的话等到了四川汉威营还能剩下多少将士?”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对了袁大人,我以前读史书时,看到汉唐时期咱们汉家军队能够在短时间内横行数百里,大军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南征北讨,先贤是如何做到的?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是咱们可以借鉴的?”

袁明轩笑了笑,说道:“小将军,先贤之所以能够让大军在短时间内横行数百里,这个方法我倒是知道,可是这个办法不是咱们现在可以借鉴的。”

“为何?”

袁明轩顿了顿,说道:“小将军咱们先下马休息下,我给你仔细说说。”

刘云威求之不得,便与袁明轩一同下马席地而坐。

袁明轩看着远处正在行进的汉威营将士,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小将军你可知道,汉唐时期朝廷都会实施马政广建御马苑、养马场,比如汉武时期汉廷就养有战马上百万匹,贞观后期唐廷也有战马三十万匹以上,而到了开元盛世战马的数量更是达到了不可思议的一百二十余万匹。所以在雄汉盛唐时期,咱们华夏不但可以轻而易举的组织起数十万精锐铁骑横扫大漠、大杀四方,就连步兵出征都是每人双马随时机动,等到了战场之后再下马结阵。所以,汉唐之时的先贤可以做到数万乃至十数万大军在数日、十数日内横行数百、上千里。”

刘云威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人人都赞叹汉唐盛世的雄壮,但是谁能想到汉唐竟然强横到了如此的地步?上百万匹的战马,那会是怎样恐怖的力量啊,再配上华夏取之不竭的财富、数以千万计的人口,那就是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铁骑大军啊,什么敌人打不赢!难怪匈奴、鲜卑、突厥之流在汉唐男儿的利剑之下灰飞烟灭。

再联想到现在的建奴,刘云威说道:“袁大人,您刚才的话对我很有启发,如今建奴猖獗,几次对垒下来我也从中发现了一些情况,比如建奴不但铁骑犀利,而且其步卒也是十分的悍勇,每到一处肆虐都是骑马代步,和咱们汉家先贤的做法如出一辙。”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自古兵理皆然,这也不足为奇。而且建奴兵锋虽然犀利,但还不是华夏遇到的最大的祸患,甚至与以前遇到的胡族相比都算不上什么祸患。”

“什么!”刘云威惊诧的说道:“难道历史上的匈奴、突厥远比建奴强悍?”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匈奴各部自从统一以来,便是铁骑数十万、其中控弦之士三十万的强大帝国,要不然也不会让以强悍著称的大汉朝那么头痛了;而像是鲜卑、柔然、契丹、女真(不是建奴,建奴和女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回纥等胡族皆是带甲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庞大帝国;突厥更是曾经拥兵三十万兵临长安城下,硬是让唐太宗花钱消灾才换取了突厥退兵;而之后的蒙古那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灭国无数的。”

此时,刘云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听着袁明轩婉婉道来。

袁明轩看了看一边听自己说史,一边默默思考着什么的刘云威,继续说道:“小将军,和我说的那些胡族相比,战兵数万、族众十数万的建奴算什么?建奴什么都不是!不是我看不起那努尔哈赤,跟匈奴、突厥等胡族相比,建奴就是垃圾!可是,为什么那些无比强大的胡族,无论是匈奴、鲜卑,还是突厥、契丹,都被咱们汉家王朝一一击败,甚至是被灭族从此当然无存?为什么远远没那么强大的建奴却可以击败国朝,在辽东横行无忌、不可一世?小将军,这才是你应该想明白的!”

刘云威听完只觉得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觉得十分的飘渺,想要抓住那一丝明悟却又无从下手。

袁明轩见刘云威已经想到了关键之处,就差临门一脚了,便说道:“虎狼之性!现在国朝缺少了虎狼之性!”

刘云威猛然望向了袁明轩,说道:“袁大人我明白了。”

袁明轩微笑着,说道:“小将军说说看。”

刘云威顿了顿,说道:“汉唐等汉家王朝之所以能够将匈奴、突厥、契丹等强大胡族击败、甚至是灭族,不单单是因为国力强大、军力强盛;在国朝之初甚至就是几年以前,朝廷的军力都还是十分可观的,国力也曾异常雄厚,可到了如今为何会被实力远远不及匈奴等族的建奴击败?就是因为现在国朝丧失了虎狼之性,这并不是说将士们不勇敢、没有血战鞑掳的勇气,而是现在国朝文盛武贱、以文制武,已经丧失了汉唐那种崇文尚武的血勇之气!”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小将军说得好!现在国朝实行的是以文制武,甚至一镇总兵见到了六、七品的小文官都要客客气气的,这就导致了国人纷纷崇尚儒学、埋头读书,我并不是说儒学不好或是做学问不好,而是国朝在文的方面做的有些过头了;这就导致了国人性子里的血性不断减少,丧失了汉唐时期汉家的那种蛮霸精神。”

刘云威喃喃地说道:“袁大人是说,咱们这些后世子孙真的如同建奴所说,已经成了一群羊吗?”

“当然不是!”袁明轩说道:“现在的汉家子孙只是被儒学和锦绣文章掩盖住了双眼,被以文制武的制度束缚住了手脚。我华夏儿郎从未缺少敢血战鞑掳的热血男儿,只是缺少激发血性、或是能让血性完全爆发的环境!”

刘云威问道:“也就是说,现在国朝要做的不光是重整武备、积蓄钱粮,还要改变以文制武的祖制?”

“不光是祖制,还要改变国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什么观念?”

袁明轩说道:“小将军,汉唐两朝之所以强大,不在于国力,不在于财富,而是在于当时汉家子民那种崇文尚武的精神!那时候,咱们汉家男儿一手礼仪诗书诵读传家,一手陌刀铁马征战天下,先贤们不但能够吟诗作对、出口成章以流传千古,更能够跃马提枪、横行大漠以捍卫华夏!这才是汉唐强大的真正原因!

当年汉武大帝要北伐大漠反击匈奴,下诏天下想要加入汉军的良家子弟自备战马、兵器汇集长安。诏令一下,只见南到岭南之地、北至幽并之州,西至西凉三辅之地,东至山东渤海之滨,通往长安的驰道之上全都是自备战马、扛着大刀长矛,自发赶往长安参加北伐的汉家儿郎,史书就曾记载:汉武诏令所至,其地皆余妇孺、老幼之人,而男子具至长安听宣!就连各地死牢之中的囚犯得知此事之后,都叫嚣着要前往长安北上杀胡,以死于刑场为耻,以战死疆场为荣!彼时汉民之性烈可见一斑!这也是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的由来!”

刘云威听完只觉得热血沸腾,叫道:“这才是我汉家应有的模样!”

袁明轩问道:“可是,现在朝廷要是颁下征集令,要天下的男子汇集京师,准备大举进攻建奴的话,小将军觉得会有多少人应召前往?”

刘云威一愣,想了一会神情黯淡的说道:“不会有人来的,不会有人来的!”

“所以汉唐能够击败异常强大的匈奴、突厥,而国朝却被尚且弱小的建奴击败。”袁明轩也是叹息的说道。

刘云威低头思索着,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说道:“多谢袁大人的教导,云威已经明白了。我想要再战辽东、击败建奴的话,不光要努力积蓄实力,更要想办法改变国朝的风气,重建汉家崇文尚武的蛮霸精神!就算无法改变整个天下,至少也要改变我周围的人、改变我治下的人,只有这样我才会有与建奴一决生死的实力!”

袁明轩欣慰的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一脸坚毅的刘云威,不再说话。

这时,汉威营绝大部分将士都已经通过了这里,远处温破虏正策马过来。等到了跟前,温破虏说道:“大哥,袁大人,大军就快要过去了,咱们也跟上去吧。”

此时的刘云威只觉得斗志昂扬,与之前盲目的只想要复仇、再战不同,现在的刘云威的心中不但有对建奴的仇恨,更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知道自己将要怎么做才能够击败建奴、再赴辽东!

刘云威飞身上马,看着远处正在赶路的汉威营将士,对袁明轩和温破虏说道:“走!咱们出发!”

说完,三人跃马扬鞭向着汉威营大军策马而去。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八节 被跟踪了

(猫扑中文)皇明风云录第二卷横行齐鲁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第四节论功与争议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命四年)四月末,京师。

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深夜,兵部尚书黄嘉善依然没有休息,而是靠在书房太师椅上舒舒服服的休息着,一旁的桌上摆放着几盘糕点、一壶清茶,手中摆弄着一封奏折轻声哼着昆曲曲调,好不惬意。

黄嘉善手中的奏折是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发来的捷报,那捷报中阵斩正白旗建奴七百四十级的字眼,始终在黄嘉善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喜悦之情充盈着这位兵部尚书的心中,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

“那方从哲为了减轻自己举荐非人的过错,硬是要给刘云威按上救援不急、擅自返回辽阳的罪名,迫使陛下将刘云威贬为千总,还缩编了汉威营的编制。如今那麒麟虎子再传捷报,我倒要看看方阁老还有什么话,想必阁老一定是激动万分啊,哈哈。”想到这里,黄嘉善不禁笑出了声,心中又过了一遍明日觐见万历帝报捷要的腹稿,然后便心满意足的回房歇息了。

而与此同时,方从哲也在府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鞍山驿大捷的捷报进京,当然瞒不过这位当朝首辅,方从哲得知此事之后只觉得自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气冲冲的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一直到了深夜也没有出来。

此时方从哲的处境十分的尴尬,明日那兵部尚书黄嘉善定会进宫觐见万历帝,好去邀功奏报大捷之事。

到时候万历帝一定会将自己这个当朝首辅叫过去,好一同商议封赏之事。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难道跟陛下自己将刘云威降职错了吗?那自己这个当朝首辅的尊严何在?

在朝臣之中的威信何在?思来想去,方从哲心中不停地盘算着:“明日黄嘉善一定会当着陛下的面为刘云威叫屈,一定会力主大力嘉奖那刘云威和汉威营;而陛下在朝廷兵败辽东之后,好不容易接到一封捷报,多半也会大加宣扬,以便鼓舞民心士气;那我该如何应对?赞同黄嘉善的主张那是不可能的,不赞同的话别的不,就是陛下那关也过不去。那我应该如何是好?”时间就在方从哲纠结而又焦虑的心情中流逝着,没过多久际就微微发白,眼看就要到进宫觐见的时辰了,方从哲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暗道:“开来只有保持中庸了,哼!给那刘云威一些钱财、实惠好了,升官之类的就别想了。这样的话,老夫的颜面不至于太过难看,陛下那边我也好周旋。”想到这里,方从哲便唤来下人服侍自己更衣用早饭,然后用冷水洗了洗脸,振作了一下疲倦的精神,准备等候万历帝的召见。

没过多久,刚到卯时二刻,宫里便派来了一位公公,是万历帝急召阁老进宫有要事相商。

方从哲心中知道定是商讨那鞍山驿大捷之事,但是表面上还是装成一副诧异、焦急的表情,着急忙慌的跟着那公公进了宫。

方从哲一来到御书房,就见万历帝的身边还坐着兵部尚书黄嘉善,君臣二人有有笑的议论着什么,心道:“看来那黄嘉善已经将捷报呈给陛下了。”

“臣,方从哲拜见陛下。”方从哲一番大礼过后,万历帝笑着摆了摆手,道:“方阁老请起,赐座。”一旁的太监将一把加了厚垫的椅子搬了过来,方从哲谢过万历帝之后便坐了下来,道:“不知陛下急召老臣进宫有何事吩咐?”万历帝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奏折,道:“方阁老,你看这是辽东经略熊廷弼发给兵部的捷报,具体的情况就由黄尚书吧。”黄嘉善领了一声诺,道:“方阁老,这封捷报是下官昨夜里收到的。捷报中提到:千总刘云威在南下前往四川赴任的途中,遭遇了建奴正白旗两千铁骑的袭击。好在刘千总悍勇异常,率领汉威营将士奋勇杀敌,最终将这支孤军深入的建奴铁骑杀得大败,并且斩首七百四十级。”方从哲佯装吃惊的问道:“两千建奴铁骑?在何处遭遇的?”黄嘉善看到方从哲吃惊的模样,感到十分舒坦,随意的道:“在辽阳以南,鞍山驿。”方从哲闻言冷笑一声,道:“黄尚书,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黄嘉善见状心里一惊,有些吃不准方从哲想要些什么,道:“阁老请讲。”

“据老夫所知,那鞍山驿尚在辽阳以南,可以是辽东腹地中的腹地,怎么会有两千建奴铁骑横行到了那里?那熊廷弼难道没有对建奴做任何的防范吗?”黄嘉善万万没想到方从哲不按常理出牌,现在明明在刘云威大捷的事,他非要扯到熊廷弼御敌不力上,这方从哲到底要干什么?

万历帝听方从哲如此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道:“黄尚书,对于方阁老的疑问,你可有话?有话尽管!”黄嘉善稳了稳心绪,道:“陛下、方阁老,自从国朝大败以来,辽东军力便已经遭到极大的打击,再加上辽东之地地广人稀,建奴又大部都是铁骑来去如风,那熊廷弼就算是有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辽东防务筹划得衣无缝。这不是熊廷弼不尽心,而是无能为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万历帝点了点头,道:“朕看黄尚书所言在理,方阁老还有什么疑问吗?”见万历帝不想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方从哲心想:“也罢,本来也就没想找那熊廷弼的晦气,只是抛砖引玉、引出话题罢了。”于是道:“回陛下,老臣没有疑问了。”万历帝点了点头,道:“那方阁老以为,此次大捷该如何封赏有功将士?”

“戏肉来了!”方从哲心中暗道,然后缓缓道:“回陛下,在讨论封赏之事之前,老臣还有话。”

“阁老请讲。”方从哲看了黄嘉善一眼,见其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心中十分得意,道:“陛下,老臣以为此战刘千总力战建奴肯定是有功的,但是那建奴深入辽东腹地数百里,不去攻城略地、劫掠人口,而是跑去跟汉威营硬碰硬的干仗,这有些不合情理啊。”听方从哲一,万历帝也是一脸狐疑,便看向了黄嘉善,示意其解释一下。

此时,黄嘉善已经是满头大汗,心中早已将方从哲大骂了几十遍,见万历帝示意自己发言,便道:“启禀陛下,臣从熊经略那里得到消息,是东路军大战建奴之时,刘千总率领汉威营重创了建奴主力,那奴酋努尔哈赤怀恨在心,想要在刘千总离开辽东之前取其性命,所以才派了那两千正白旗铁骑前去袭击汉威营。”方从哲道:“按照黄尚书的意思,也就是这两千鞑掳之所以深入辽东数百里,都是因为刘千总的缘故了?是刘千总和汉威营将建奴吸引来的?”黄嘉善顿时哑口无言,急的汗珠不停的落了下来,哼哧了半才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方从哲笑了笑道:“可是老夫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黄嘉善愤怒地道:“如此来按照方阁老的意思,那刘千总和汉威营取得大捷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万历帝一听黄嘉善的话,脸色顿时一暗,冷哼一声便靠在卧榻上不话了。

方从哲知道此时万历帝已经生气,心知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老夫可没刘千总无功有过啊。击退鞑掳阵斩数百级怎会无功?”这回黄嘉善有些懵却了,结结巴巴的道:“那、那方阁老的意思是?”方从哲道:“陛下、黄尚书,老夫以为此战大胜刘千总有功,但是引来建奴刘千总又有些错。所以大功抵了错,理应嘉奖一番,但又不宜过重。老夫想到那汉威营此去四川路途何止数千里,营中钱粮不知是否足备,陛下不若就下旨多奖赏有功将士一些钱粮好了。”话一刚落,黄嘉善便明白了方从哲的意思:“敢情斩首数百级的大捷光给些银子就想了事?那可是七百四十级建奴首级啊!不就是担心刘云威又因功升了官,你方阁老的面子没处放吗?所以才在这里和稀泥,难道你一个人的面子比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更重要?”想到这里,黄嘉善就道:“陛下,臣以为如若只给些银子,而没有加官升赏,难免会冷落了将士们的报国之心啊!”方从哲冷冷地道:“黄尚书的意思是朝廷的封赏没有达到预期,将士们就没有报国之心了吗?”

“你!”黄嘉善愤怒地道:“阁老这是在故意曲解!是在强词夺理!”

“好了!”万历帝喝道:“你们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兵部尚书,讨论这点事就能吵起来,传出去也不怕群臣笑话!”方从哲和黄嘉善互相瞪了一眼,连忙向万历帝认错。

万历帝思考了一下,道:“传旨,刘云威据敌有功,从内帑调拨白银五千两,户部调拨粮草一千石,用以嘉奖有功将士。”方从哲见万历帝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得意,道:“老臣领旨。”接着万历帝又道:“朕记得汉威营前往四川是走山东吧?”方从哲道:“回陛下,是走的山东一线。”

“那就将赏赐送到山东那边去吧,省的再往辽东送去白白耗费。”

“陛下英明,老臣这就去办。”而黄嘉善还想再争辩几分,却听见万历帝道:“都退下吧,朕乏了。”猫扑中文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九节 黑风寨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 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九节 黑风寨

当夜,小黑山,黑风寨。

山寨之中的聚义厅中挂满了火把,大厅的正中一个大火炉熊熊燃烧着,一个彪形大汉正坐在虎皮大椅上独自一人喝着烈酒。远远望去,那大汉身宽体阔、肌肉健硕,再加上其身上穿着的黑色毛皮斗篷,活脱脱一只巨大的黑熊一般。

那大汉拿起一大块烤鹿肉正要送入嘴中,抬头看见一个小喽啰快步跑了进来,于是那大汉放下了手中的肉,说道:“有消息了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小喽啰说道:“启禀大王,三当家的他们回来了,带回了消息。”

“那他人呢?”

“三当家的正在吃饭,马上就来向大王禀告。”

那大汉听完没再说什么,拿起了那块鹿肉继续撕咬了起来。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个子不高,但是十分精壮的汉子走了进来,一手擦了擦嘴角的油污,说道:“大王,我回来了。”

大汉此时也已经酒足饭饱,便靠在一边说道:“那就说说吧,那票生意怎么样?”

只见那三当家的嘬了嘬牙花子,说道:“硬茬子!”

大汉一听不由眉毛一挑,说道:“不就是一支败兵吗?败兵也算是硬茬子?杀散他们收了辎重,咱们黑风寨就能快活一阵了,要是再缴获些马匹、兵器,回头我就再拉些人马上山,说不定咱们还能就此竖起大旗呢!哈哈!”

说完,大汉便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一身的肌肉随之不停颤抖着,看上去异常的彪悍。

三当家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等大汉笑完了,说道:“大王,这几天我一直跟着那伙官军,一番观察下来觉得他们可不像是一伙败兵啊,是不是消息有错啊?”

大汉问道:“怎么不像了?”

三当家的说道:“那伙官军十分的精锐,其中更是有数百铁骑异常悍勇,甚至还一度出击追赶我,但好在是被我甩掉了;此外,这伙官军连日强行军,数日之间走了数百里路,竟然还是精神抖擞的。大王,这可不像是败兵啊,这分明是一伙精锐官军啊!”

闻言,大汉也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喃喃的说道:“咱们在复县的内线应该不会出问题的,这伙官军一定就是从沈阳那边撤下来的败兵,可是怎么会有这个样子的败兵呢?”

三当家的也在思考着,就这样两人好一会都没有在说话。这时,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干瘦干瘦的书生走了进来,一一对大汉和三当家的行了礼,然后说道:“大王、三当家,小人奉命将山寨中的钱粮数目统计出来了。”

大汉说道:“陈师爷来了,说说吧,咱们还有多少家底?”

“是。”陈师爷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账本,打开读道:“山寨中尚有粮食二十石,但是草料已经基本见底,肉食也已经断了顿;此外,药品、铁料、食盐也都没剩多少了。”

大汉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示意陈师爷先下去。那陈师爷看上去十分的精明,心知二人是要继续商议大事,便一施礼转身出去了,临道门口还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之后,大汉说道:“三当家的,你也听到了吧,看来咱们就算不想打这伙官军也不行了,再等下去弟兄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三当家沉默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得将二当家的叫来一起商议一下。毕竟咱们山寨三千余人,他手里就有八百人,而且是最精锐的八百人,少了二当家的支持,咱们可是啃不动这伙官军的。”

大汉冷哼了一声,说道:“跟他商议?他之前就是官军,要是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三当家说道:“大王,那二当家的已经落了草了,已经回不去了,又怎会走漏消息?咱们要是想拿到这场富贵,就必须孤注一掷、拼尽全力啊!”

“好吧。”大汉说道:“你将他叫来吧。”

过了一会,三当家领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只见那汉子十分的年轻,甚至比三当家还要年轻不少,也就二十多岁;一张满是胡茬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将其衬托得十分老练。

“大王,二哥来了。”三当家说道。

大汉笑了笑,说道:“哦?二当家的来了。来、来,都坐下,有件事情我想和两位兄弟商议一下。”

待二当家、三当家都落座之后,大汉说道:“几天之前,我收到了探子的消息,北面来了一伙败兵,这两天就会经过咱们黑风寨,据探子的消息说这一伙败兵随行携带了数目十分可观的粮草辎重。两位兄弟也都知道,现在咱们山寨不好过啊,周边都没什么村镇、油水,弟兄们已经有日子没有进帐了。刚才陈师爷已经来过了,将咱们的家底给我说了一下,山寨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所以,我决定集中咱们山寨所有人马下山吃掉这伙败兵,劫了他们的辎重给兄弟们开开荤。二位兄弟意下如何啊?”

大汉话音刚落,三当家便出言说道:“大王说得对,我也同意吃掉这伙败兵,这样不但可以缴获粮草辎重,还能缴获不少的马匹、兵器,我觉得咱们可以拼一把。二哥,你说呢?”

二当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大王,兄弟我想问下,这伙败兵是从哪里来的,是朝廷讨伐建奴的大军里退下来的败兵吗?”

大汉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从沈阳、辽阳那边过来的。”

“哦,是这样。”二当家若有所思,接着又问道:“那大王知不知道这伙败兵有多少人?主将是谁?”

大汉见二当家也不说同不同意,只是不断地问这问那,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道:“两千多人,只知道主将姓刘!”

二当家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但是稍纵即逝,而后说道:“那好,我听大王的,一会我就回去召集人马,随时听候大王的号令。”

“恩,这就对了嘛。”大汉见二当家的答应了下来,脸色稍微缓了缓,说道:“二当家回去尽快动员手下的兄弟,等我的消息吧。”

二当家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待二当家离开后,三当家说道:“大王,为何不接着商议一下怎么打这伙败兵,而是直接让二当家回去等消息?”

“哼!”大汉说道:“跟他商议什么?咱们商议好了知会他一声就好了,免得提前告诉他走漏了风声,小心驶得万年船!”

三当家想了想,说道:“大王说的在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只是不知咱们这一战如何打?”

大汉冷笑了一声,说道:“咱们小黑山地势险要、树高林密,那伙败兵穿山而过的时候肯定会万分小心,咱们在山中设伏的话不容易成功,而且这山高林密的弟兄们也施展不开。所以,我打算放他们过去,然后再把这伙败兵收拾掉。”

“什么!放他们过去?”三当家闻言惊呼了一声,但是转过来想了想便明白了,笑着说道:“哈哈,还是大王英明,如此的话咱们此战必胜!”

话分两头,且说二当家离开黑风寨主寨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己距离主寨不远的据点。一进据点,二当家便回到屋子里开始奋笔疾书,片刻之后将写好的书信封好,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亲信,说道:“你将这封信收好,现在山下有一伙官军,你现在就去官军营中,将这封信交给官军主将。记住!亲手交给官军主将!”

“二当家放心吧,小的明白!”

二当家想了想,怕官军主将盘问自己的这个亲信,便在亲信耳边如此这般的嘱咐了起来。之后,那亲信便将书信收好离开了。

待亲信离开后,二当家便将据点中的兵马召集了起来。虽说已经是夜晚,据点之中的人马都在吃喝玩乐,但是随着二当家的一声令下,八百手下依然十分迅速的在据点中的空地集结完毕。

见八百人的手下列队站好,二当家心中暗道:“我王敢当本就是军屯的屯军,只是因为军田被总旗霸占而怒杀上官,这才逼不得已落草为寇。我虽身为匪类但那也是大明的匪类!那伙官军是从抗击建奴的战场上撤下来的,那是我汉人的英雄,怎能打劫?大王和三当家简直是财迷心窍了,就算是做贼也是要有底线的!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王敢当不讲兄弟情面了!”

想到这里,王敢当对着八百部下大声问道:“你们是我王敢当的兄弟吗?”

“是!”八百人齐声回答。

“好!”王敢当说道:“既然都是我王敢当的兄弟,那我就跟众弟兄说实话了:如今大王和三当家的要做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我虽然是匪类,但是我还有良心!所以我决定带着你们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你们愿意跟着我吗?”

八百人齐声回应道:“愿随二当家赴汤蹈火!”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十节 偏向虎山行

(猫扑中文)皇明风云录第二卷横行齐鲁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第四节论功与争议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命四年)四月末,京师。

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深夜,兵部尚书黄嘉善依然没有休息,而是靠在书房太师椅上舒舒服服的休息着,一旁的桌上摆放着几盘糕点、一壶清茶,手中摆弄着一封奏折轻声哼着昆曲曲调,好不惬意。

黄嘉善手中的奏折是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发来的捷报,那捷报中阵斩正白旗建奴七百四十级的字眼,始终在黄嘉善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喜悦之情充盈着这位兵部尚书的心中,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

“那方从哲为了减轻自己举荐非人的过错,硬是要给刘云威按上救援不急、擅自返回辽阳的罪名,迫使陛下将刘云威贬为千总,还缩编了汉威营的编制。如今那麒麟虎子再传捷报,我倒要看看方阁老还有什么话,想必阁老一定是激动万分啊,哈哈。”想到这里,黄嘉善不禁笑出了声,心中又过了一遍明日觐见万历帝报捷要的腹稿,然后便心满意足的回房歇息了。

而与此同时,方从哲也在府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鞍山驿大捷的捷报进京,当然瞒不过这位当朝首辅,方从哲得知此事之后只觉得自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气冲冲的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一直到了深夜也没有出来。

此时方从哲的处境十分的尴尬,明日那兵部尚书黄嘉善定会进宫觐见万历帝,好去邀功奏报大捷之事。

到时候万历帝一定会将自己这个当朝首辅叫过去,好一同商议封赏之事。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难道跟陛下自己将刘云威降职错了吗?那自己这个当朝首辅的尊严何在?

在朝臣之中的威信何在?思来想去,方从哲心中不停地盘算着:“明日黄嘉善一定会当着陛下的面为刘云威叫屈,一定会力主大力嘉奖那刘云威和汉威营;而陛下在朝廷兵败辽东之后,好不容易接到一封捷报,多半也会大加宣扬,以便鼓舞民心士气;那我该如何应对?赞同黄嘉善的主张那是不可能的,不赞同的话别的不,就是陛下那关也过不去。那我应该如何是好?”时间就在方从哲纠结而又焦虑的心情中流逝着,没过多久际就微微发白,眼看就要到进宫觐见的时辰了,方从哲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暗道:“开来只有保持中庸了,哼!给那刘云威一些钱财、实惠好了,升官之类的就别想了。这样的话,老夫的颜面不至于太过难看,陛下那边我也好周旋。”想到这里,方从哲便唤来下人服侍自己更衣用早饭,然后用冷水洗了洗脸,振作了一下疲倦的精神,准备等候万历帝的召见。

没过多久,刚到卯时二刻,宫里便派来了一位公公,是万历帝急召阁老进宫有要事相商。

方从哲心中知道定是商讨那鞍山驿大捷之事,但是表面上还是装成一副诧异、焦急的表情,着急忙慌的跟着那公公进了宫。

方从哲一来到御书房,就见万历帝的身边还坐着兵部尚书黄嘉善,君臣二人有有笑的议论着什么,心道:“看来那黄嘉善已经将捷报呈给陛下了。”

“臣,方从哲拜见陛下。”方从哲一番大礼过后,万历帝笑着摆了摆手,道:“方阁老请起,赐座。”一旁的太监将一把加了厚垫的椅子搬了过来,方从哲谢过万历帝之后便坐了下来,道:“不知陛下急召老臣进宫有何事吩咐?”万历帝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奏折,道:“方阁老,你看这是辽东经略熊廷弼发给兵部的捷报,具体的情况就由黄尚书吧。”黄嘉善领了一声诺,道:“方阁老,这封捷报是下官昨夜里收到的。捷报中提到:千总刘云威在南下前往四川赴任的途中,遭遇了建奴正白旗两千铁骑的袭击。好在刘千总悍勇异常,率领汉威营将士奋勇杀敌,最终将这支孤军深入的建奴铁骑杀得大败,并且斩首七百四十级。”方从哲佯装吃惊的问道:“两千建奴铁骑?在何处遭遇的?”黄嘉善看到方从哲吃惊的模样,感到十分舒坦,随意的道:“在辽阳以南,鞍山驿。”方从哲闻言冷笑一声,道:“黄尚书,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黄嘉善见状心里一惊,有些吃不准方从哲想要些什么,道:“阁老请讲。”

“据老夫所知,那鞍山驿尚在辽阳以南,可以是辽东腹地中的腹地,怎么会有两千建奴铁骑横行到了那里?那熊廷弼难道没有对建奴做任何的防范吗?”黄嘉善万万没想到方从哲不按常理出牌,现在明明在刘云威大捷的事,他非要扯到熊廷弼御敌不力上,这方从哲到底要干什么?

万历帝听方从哲如此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道:“黄尚书,对于方阁老的疑问,你可有话?有话尽管!”黄嘉善稳了稳心绪,道:“陛下、方阁老,自从国朝大败以来,辽东军力便已经遭到极大的打击,再加上辽东之地地广人稀,建奴又大部都是铁骑来去如风,那熊廷弼就算是有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辽东防务筹划得衣无缝。这不是熊廷弼不尽心,而是无能为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万历帝点了点头,道:“朕看黄尚书所言在理,方阁老还有什么疑问吗?”见万历帝不想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方从哲心想:“也罢,本来也就没想找那熊廷弼的晦气,只是抛砖引玉、引出话题罢了。”于是道:“回陛下,老臣没有疑问了。”万历帝点了点头,道:“那方阁老以为,此次大捷该如何封赏有功将士?”

“戏肉来了!”方从哲心中暗道,然后缓缓道:“回陛下,在讨论封赏之事之前,老臣还有话。”

“阁老请讲。”方从哲看了黄嘉善一眼,见其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心中十分得意,道:“陛下,老臣以为此战刘千总力战建奴肯定是有功的,但是那建奴深入辽东腹地数百里,不去攻城略地、劫掠人口,而是跑去跟汉威营硬碰硬的干仗,这有些不合情理啊。”听方从哲一,万历帝也是一脸狐疑,便看向了黄嘉善,示意其解释一下。

此时,黄嘉善已经是满头大汗,心中早已将方从哲大骂了几十遍,见万历帝示意自己发言,便道:“启禀陛下,臣从熊经略那里得到消息,是东路军大战建奴之时,刘千总率领汉威营重创了建奴主力,那奴酋努尔哈赤怀恨在心,想要在刘千总离开辽东之前取其性命,所以才派了那两千正白旗铁骑前去袭击汉威营。”方从哲道:“按照黄尚书的意思,也就是这两千鞑掳之所以深入辽东数百里,都是因为刘千总的缘故了?是刘千总和汉威营将建奴吸引来的?”黄嘉善顿时哑口无言,急的汗珠不停的落了下来,哼哧了半才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方从哲笑了笑道:“可是老夫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黄嘉善愤怒地道:“如此来按照方阁老的意思,那刘千总和汉威营取得大捷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万历帝一听黄嘉善的话,脸色顿时一暗,冷哼一声便靠在卧榻上不话了。

方从哲知道此时万历帝已经生气,心知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老夫可没刘千总无功有过啊。击退鞑掳阵斩数百级怎会无功?”这回黄嘉善有些懵却了,结结巴巴的道:“那、那方阁老的意思是?”方从哲道:“陛下、黄尚书,老夫以为此战大胜刘千总有功,但是引来建奴刘千总又有些错。所以大功抵了错,理应嘉奖一番,但又不宜过重。老夫想到那汉威营此去四川路途何止数千里,营中钱粮不知是否足备,陛下不若就下旨多奖赏有功将士一些钱粮好了。”话一刚落,黄嘉善便明白了方从哲的意思:“敢情斩首数百级的大捷光给些银子就想了事?那可是七百四十级建奴首级啊!不就是担心刘云威又因功升了官,你方阁老的面子没处放吗?所以才在这里和稀泥,难道你一个人的面子比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更重要?”想到这里,黄嘉善就道:“陛下,臣以为如若只给些银子,而没有加官升赏,难免会冷落了将士们的报国之心啊!”方从哲冷冷地道:“黄尚书的意思是朝廷的封赏没有达到预期,将士们就没有报国之心了吗?”

“你!”黄嘉善愤怒地道:“阁老这是在故意曲解!是在强词夺理!”

“好了!”万历帝喝道:“你们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兵部尚书,讨论这点事就能吵起来,传出去也不怕群臣笑话!”方从哲和黄嘉善互相瞪了一眼,连忙向万历帝认错。

万历帝思考了一下,道:“传旨,刘云威据敌有功,从内帑调拨白银五千两,户部调拨粮草一千石,用以嘉奖有功将士。”方从哲见万历帝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得意,道:“老臣领旨。”接着万历帝又道:“朕记得汉威营前往四川是走山东吧?”方从哲道:“回陛下,是走的山东一线。”

“那就将赏赐送到山东那边去吧,省的再往辽东送去白白耗费。”

“陛下英明,老臣这就去办。”而黄嘉善还想再争辩几分,却听见万历帝道:“都退下吧,朕乏了。”猫扑中文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十一节对阵

(猫扑中文)皇明风云录第二卷横行齐鲁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第一节千骑扬戈话刘云威率领汉威营离开辽阳后一路南下,全营朝着海州卫一路疾行。

汉威营将士一路过了千山,于次日傍晚抵达了鞍山驿(今鞍山市)。刘云威见色已晚,便下令大军依托鞍山驿扎营,准备明一早再继续南下。

此时驻守在鞍山驿的百户得知汉威营抵达,急忙带着手下的几十个屯军列队等候在了驿站门口,恭迎刘云威一行的到来。

刘云威见过百户后出示了兵部公文,并和百户明了今晚留宿的情况,那百户听得心花怒放一口应承了下来。

之后,百户便带着刘云威、袁明轩以及陆英等人一同进了鞍山驿,前往驿堡内的百户所好让这些上官好好休息一下。

那百户平日里哪里见过这么多的上官,何况还是名镇辽东的汉威营、将门虎子?

一路上那百户始终殷勤侍奉着,几乎是好话尽生怕照顾不周惹恼了眼前的这帮贵人。

众人来到百户所正要吃些饭食休息下,刘云威见那百户还在一旁不停地端茶倒水,喋喋不休的着恭维的话,只觉得心中十分烦闷,便道:“百户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等堡外的大营立好之后,我们便回大营去了。”百户道:“不妨事、不妨事,卑职能够在此侍奉诸位大人,那是修来的福分啊。千总大人千万不用对卑职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卑职去做就行了。”刘云威见这百户是个媚上之人,心中十分的不悦便不再话,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袁明轩在一旁笑了笑,道:“既然百户大人如此热情,就请给我们做些晚饭吧;另外,麻烦百户大人带着手下人给营中将士准备些饭食,粮食就从大营中支取好了。”

“好,没问题。千总大人、诸位将军稍等片刻,卑职这就去办。”完,那百户就兴高采烈的跑去办差了。

袁明轩待百户离去之后,道:“将军见不得这些油嘴滑舌之人,那就不妨给他们交代一些差事,这样既犒劳了营中将士,又能将其支开,两全其美。”众人闻言皆是一笑。

不一会,百户就带着几个手下端来了十分丰盛的晚饭,然后便又告了一声罪,跑去招呼堡外的将士去了。

刘云威与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着以后南下的一些细节。也就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刘云威等人便酒足饭饱。

眼看色已经昏暗,夜色笼罩了大地,刘云威寻摸着营寨也差不多立好了,便招呼大家返回堡外大营。

刘云威等一行七人策马行在堡内的道路上,不时着一些闲话。就在这时,堡外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众人便见到一支号箭划破了夜空,而汉威营大营也随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刘云威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敌袭,袁明轩和陆英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惊。

来不及多想,众人纷纷策马冲向了堡外大营。一进大营,刘云威便看到汉威营各部将士已经在各自上官的招呼下开始集结了。

这时,一名夜不收找到了刘云威,道:“启禀将军,东边发现了正白旗建奴铁骑,人数两千左右,距离我军已经不足十里了。”刘云威闻言大惊不已,这鞍山驿已经是辽东腹地中的腹地了,位置还在沈阳、辽阳以南,两千建奴铁骑竟然肆虐到了这里?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建奴此战大胜,那也太过猖狂了吧,区区两千人就敢孤军深入到此?

刘云威对身边几人道:“事出紧急,大家都回去领兵吧。”完,陆英、吴兴、赵开山、李昊就要回到各自的防守位置去,却见温破虏竟然一脸的愤怒,呆呆的立在原地没有动。

刘云威道:“破虏你怎么了?”此时,温破虏的一双眼睛犹如沾染了鲜血一般吓人,狠狠的道:“大哥,袭击夫人和许夫子的就是正白旗建奴!我在现场发现的铠甲碎片就是正白旗建奴的!”

“什么!”刘云威闻言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仿佛就要炸开了一般,直接大吼道:“全营点燃篝火,准备夜战!破虏,集结所有骑兵准备出击!”

“是!”温破虏立即策马去集结兵马了。而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开,指挥各自把总集结备战去了,刘云威身边就只剩下袁明轩一人。

袁明轩看了看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刘云威,道:“将军,切记不要因愤怒而失去理智啊。”刘云威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道:“袁大人放心,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过,这支建奴绝不能活着离开,他们的命我刘云威收下了!”袁明轩叹了一口气没有话。

这时,营外传来了阵阵战马奔腾的声音,紧接着便有无数正白旗建奴出现在明军的视野之内。

刘云威一见到建奴铁骑出现,双脚一夹马腹便冲到了营门旁。而此时,温破虏也已经将骑兵把总部和亲卫部集结完毕,共计八百余将士。

陆英见刘云威执意要出击迎敌,担心集结的骑兵人数太少会吃亏,便又从各把总中挑选出两百能够骑马冲锋的将士编入了出击队伍中,凑足了一千余铁骑。

刘云威见铁骑已经蓄势待发,便将手中的破甲点钢枪高高举起,犹如一杆战旗一般耸立在明军将士眼中。

只见刘云威缓缓策动战马跑出大营,而一千余明军铁骑在温破虏的带领下紧随其后鱼贯而出,之后便在大营之外开始列阵整队、准备冲锋。

远处,皇太极看着正在整队的明军铁骑,脸色阴沉而又狰狞,脑海中回想起了几前的场景:原来早在几之前,努尔哈赤便接到情报得知刘云威即将被调回关内而离开辽东,随行的只有战力严重受损的其部汉威营。

于是,努尔哈赤便去书正在沈阳周边活动的皇太极,命令其集结兵马将刘云威消灭掉,以免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虽皇太极想要在努尔哈赤面前立下战功,为自己将来争夺储位增加筹码,但是这汉威营可不是自己区区一旗兵马能够轻易招惹的。

直到现在,皇太极一想起之前与之血战的情景,还是会感到一阵恶寒,那汉威营上至主将刘云威、下至普通战兵都是邪魔,他们全都是一群疯子,跟这样的敌人列阵而战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但是既然汗阿玛已经下令,皇太极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有一点拖延,接到命令之后便立刻集结了两千铁骑南下追了过来。

原本皇太极是想要趁着夜色突袭汉威营驻地,谁成想那汉威营的夜不收十分得力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没办法皇太极便下令趁着夜色进军,想要看看能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但是皇太极再次失望了,明军铁骑已经集结完毕出营列阵了。

“怎么办?现在打的话我正白旗一定会损失极大的,那要是不打放任刘云威一路南下的话,本贝勒可就找不到什么机会了,毕竟再往南走明军的力量还是比较强的,我两千铁骑兵力太少了,到时候汗阿玛一定会斥责我的。可恶!”皇太极思来想去,最后一咬牙下了决断,还是决定打一下看看明军的虚实。

于是,皇太极一挥手便带着两千正白旗铁骑缓缓向前,逼向了明军大营。

“不管怎么样,先打一场再,兴许那汉威营现在士气低落,本贝勒能够一击即中呢。”而刘云威见建奴逼了上来,也是长枪前指策马上前,一千余明军铁骑随之迎上。

面对两倍于己的建奴铁骑,这些大明男儿怡然不惧,他们现在十分盼望着复仇、十分的好战;他们同时也庆幸着,庆幸自己在离开辽东之前,还能够再一次痛击建奴,还能够再一次血洒沙场!

今晚的夜色十分迷人,黑色而深邃的夜空点缀着无数的星辰,一轮明月挂在际,尽情的将柔和的月光撒向了黑暗中的大地,将夜幕下的沙场照亮,好一个夜战沙场!

明、金双方都已经驱动了铁骑大阵,三千余重甲铁骑在震耳欲聋的铁蹄声中对向冲锋,鞍山驿外的旷野即将迎来一场死亡的盛宴。

刘云威看着渐渐逼近的正白旗建奴,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自己仿佛看到了心爱的妻子投身火海的情景,全身的血液已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

痛彻心扉的痛苦让刘云威不禁大喊了出来:“啊!”随即,刘云威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了最高,并手中的破甲点钢枪斜指前方,大声吼道:“胡无人!”温破虏就带着马槊骑兵跟在刘云威的身边,此时听到了刘云威的怒吼声也是热血沸腾,和身后一千余大明铁骑一同怒吼道:“汉道昌!”

“胡无人!”

“汉道昌!”

“杀!”再无他话、万马齐奔!明军铁骑已经开始了冲锋,一千余名汉家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策马狂奔,犹如一群复仇的烈火,瞬间肆虐在夜空之下,猛然烧向了迎面而来的建奴铁骑。

千骑扬戈,铁蹄飒踏!猫扑中文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十二节三方混战

(猫扑中文)皇明风云录第二卷横行齐鲁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第二节虎战于野双方全速冲锋,两支铁骑转瞬即至。

刘云威和温破虏率领一哨八十五骑马槊骑兵冲锋在明军骑阵最前方,充当明军铁骑的尖锋。

刘云威和温破虏二人更是犹如两头暴怒的猛虎一般,恶狠狠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建奴铁骑,眼中只剩下嗜血的光芒。

此时皇太极身处正白旗骑阵中央,随着铁骑大阵高速奔驰着。忽然,前方传来了明军铁蹄奔腾之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皇太极惊疑不定的望向前方,征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有极其精锐的重装骑兵全力冲锋时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见鬼!那汉威营明明已经被汗阿玛重创了,怎么还会有如此精锐的铁骑!”来不及多想,双方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此时皇太极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硬碰硬的战一场。

“加速!全力击杀!”皇太极大吼道。两千正白旗铁骑随即再次提速,拼尽全力撞向了迎面而来的明军铁骑。

“轰!”双方共计三千多重装铁骑撞在了一处,交锋的战线之上顿时人仰马翻,无数冲在最前的铁骑连人带马撞在了一起,无论人、马都是骨断筋折的下场,鲜血和碎肉犹如下雨一般撒向了周围,战场周围顷刻之间鲜红一片。

刘云威和温破虏在接战的第一时间便破开了建奴骑阵,一举冲入了进去肆意击杀,身后的八十五骑马槊骑兵紧随其后。

这数十骑悍不畏死的猛士在建奴阵中左杀右突,正白旗铁骑被杀得十分的狼狈,无论是马甲还是拨什库都被挑落马下,更不要是普通的建奴士兵了。

眼见建奴骑阵被撕开的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明军铁骑跟随着刘云威等尖锋杀了进来,胜负的枰正在向着明军一方倾斜。

皇太极眼见如此心中大骇,虽自己知道刘云威部骑兵十分精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精锐到可以一击就攻破己方骑阵的程度。

皇太极心中急速盘算着:“现在骑阵已经被明军攻破,缺口正在极速扩大,再要调集兵力将突入的明军击杀出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脱离接触使用骑射击杀明军的话,光线太暗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该死,这一仗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就在皇太极绞尽脑汁想着对策的时候,刘云威和温破虏已经率兵杀到了正白旗骑阵中军!

此时虽然光线昏暗、视线模糊,但是刘云威和温破虏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远处的皇太极,那又高又尖的头盔十分醒目显眼。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奋力向前杀去。身后的马槊铁骑根本不用主将下令,见到了刘云威、温破虏的行动便都心领神会,纷纷策马横枪挡住周围涌上来的建奴铁骑,护住了二人的左右以及后路。

随着明军铁骑成功的撕破了建奴的骑阵,建奴铁骑又在皇太极的指挥下纷纷猛攻,此时双方大队已经没有什么阵势可言了,双方都在拼命、都在厮杀,彼此全都混战在了一起。

刘云威和温破虏一左一右同时攻向了皇太极,就在此时从一边突然杀出了三名拨什库,瞬间就挡在了刘云威和温破虏前进的必经之路上。

温破虏见状也不搭话直接就迎上了那三个拨什库,四人直接就战成了一团。

而刘云威则是纵马从那三个拨什库的间隙冲了过去,三人正在围攻温破虏还没反应过来,刘云威就纵马而去直取皇太极!

此时皇太极也发现了冲过来的刘云威,直接取出了骑弓,抬手一箭就射向了刘云威。

刘云威的眼中只剩下皇太极一人,哪里会注意不到这射来的一箭?只见刘云威猛地一挥手中的钢枪,迎面射来的羽箭便被挑落在地。

就在这时,斜前方突然杀出了一骑建奴铁骑,直直的撞向了刘云威。此时,刘云威只顾着盯住皇太极而忽略了周围的情况,以至于发现那骑建奴的时候已经是躲无可躲了,转眼之间两人、两马就撞在了一起。

在对撞的一霎那,刘云威急急的翻身跳到了一边,重重地摔在了旁边的地上,而那骑撞过来的建奴则是身死当场。

此时远处的温破虏已经击杀了前来拦截的三个拨什库,望见刘云威坠马在地惊得头皮发麻就要上前营救。

谁知周围的建奴不断杀了过来,温破虏和周围的明军将士竟是一时被拦了下来,根本就无法冲过去救援。

刘云威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周围的建奴铁骑见到明军主将落马士气大振纷纷杀了过来。

刘云威也顾不上酸疼的身体急忙起身持枪,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只见自己已经与身后的将士脱离了,彼此相距大约十余步,现在周围都是想要过来捡便宜的建奴,而皇太极就在自己前方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冷眼看着自己。

刘云威心中的怒意大盛,大吼一声:“奴酋!今日我要你命丧于此!”完,刘云威便徒步向前挺枪酣战杀向前方,周围靠过来的建奴铁骑纷纷被刘云威挑落马下,其中一人甚至被刘云威直接连人带马一枪穿死!

面对已经愤怒之极的刘云威,周围的建奴根本就没有生还之理!皇太极看着在大金勇士的围攻中不断近前的刘云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胸中涌起,那是什么人啊?

独自一人脱离己方兵马杀入敌阵,面对成百上千的大金勇士酣战不止,用大金勇士的尸体铺成了一条血肉之路。

这还是明人吗?这还是人吗?这分明就是一只正在噬人的猛虎!皇太极见到全身上下被鲜血染红的刘云威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步了,而手下的勇士根本就拦截不住,自己身为大军统帅又不能退缩,只能是硬着头皮策马迎了上去。

“看他的样子,现在恐怕已经精疲力竭了,本贝勒要是能够将其斩杀,不定明军就会直接崩溃,那样的话这场战功就太大了!”皇太极心中盘算着,手中的长枪也十分的迅猛,在战马奔跑的加持下猛地刺向了还在与建奴士兵缠斗的刘云威。

此时,刘云威早已经看到了正在策马杀来的皇太极,一枪洞穿了眼前的建奴士兵,然后右手持枪猛地将长枪当作标枪投向了皇太极,之后拔出战刀冲了过去,只要是胆敢阻挡自己的建奴直接一刀毙命。

整个过程刘云威做的行云流水一般转瞬之间就完成了,皇太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一杆钢枪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啊!”皇太极大吼一声翻身落马,堪堪躲了过去。不过整个人也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摔得差点背过气去。

更为要命的是,仿若猛虎一般的刘云威已经提刀杀到了。只见刘云威大声吼叫着冲到皇太极跟前举刀就剁,那吼叫声竟然不似人声,就如虎啸山林一般,震的周围的建奴士兵纷纷后退,竟然一时胆寒不敢上前!

皇太极只觉得眼前一阵刀光闪过,立马就地一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又高又尖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猪尾巴一般的辫子也都散乱开来,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刘云威再进两步一连对着皇太极砍出了七刀,皇太极心中惊骇的横枪挡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刀都力大势沉,像是巨大铁槌击打着自己,喉咙里甚至有一丝甜味涌来!

刘云威见皇太极挡下了这几刀,心中大怒不已,大骂道:“鞑虏!我要你的狗命!我要杀了你!去死吧!”紧接着,刘云威再奋力砍出一刀,这一刀拼劲全力,渗人的刀光中裹带着呼呼风声,直直的劈向了皇太极的秃头。

皇太极也看出了这一刀的危险,急忙将手中的钢枪架了起来,只听

“砰”地一声刀、枪撞在了一起。皇太极再一次拦下了这一刀,但却觉得双手虎口一痛,整个人竟然被这一刀的巨力击倒,直接向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而刘云威手中的战刀却是直接断掉!

“杀了他!杀了他!”皇太极此时躺在地上,见刘云威手中战刀已经断掉心中大喜过望,大声呼喊着周围的建奴击杀刘云威。

面对无数把刺过来的兵器刘云威怡然不惧,躲过了近前的几把战刀之后,直接一拳将一个建奴士兵手中的兵器打掉,然后一抓腰际直接将其提了起来,就这样将那建奴士兵当作兵器挥舞了起来。

周围得建奴士兵见状大骇不已,只见十多个建奴士兵被刘云威手中的

“人棍”打到,无不是头破血流、口吐鲜血。皇太极更是惊骇异常,看了看已经虎口破裂、不停颤抖着的双手,看了看远处正在杀来的明军铁骑,又看了看周围已经被那状若疯虎一般的刘云威吓破了胆的大金勇士,皇太极心知此战败了,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撤走了!

皇太极艰难的爬了起来,急忙跨上了旁边的一匹无主战马,大声叫道:“吹号!吹号!撤退!”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建奴士兵便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听到号令的建奴铁骑纷纷后撤,而温破虏与明军将士顿时感到压力骤减,纷纷冲了上去与刘云威汇合。

见建奴要跑刘云威心中大急,一把将手中早已死去的建奴抛了出去,顿时砸倒了一片建奴士兵。

“全军追击!给我追!”刘云威完便跨上了一匹战马大声怒吼着。而温破虏看了看大部已经脱离战场全速后撤的建奴,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伸手拉住了刘云威的战马,道:“大哥,咱们已经重创建奴了,已经打胜了!现在已是深夜,追击的话危险太大啊。”刘云威知道温破虏所是正确的,但是心中十分不甘,自己就差一点就能击杀那建奴主将了,只差了一点!

想到这里刘云威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异常的刺痛。不过,刘云威还是忍住了追击的想法,就算是再不甘心,刘云威也知道不能拿手下弟兄的性命去冒险,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收兵回营。

回到大营后,刘云威的心神皆是一松,顿时就感到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温破虏急忙将其扶住,见周围的陆英、吴兴、袁明轩等人都围了过来,大声喊道:“叫大夫,快去叫大夫!”猫扑中文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十三节 援兵?援兵!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十三节 援兵?援兵!

黑风寨大王望见王敢当率部杀了过来,大声笑道:“来得好!有二当家的这八百精锐参战,本大王定能攻破官军大阵!”

此时,吴兴已经率领后部将士退了回去,正在与黑风寨主力人马僵持对战中;而李天昊和程世勇正在指挥右部的将士边打边撤。此时,那黑风寨大王见部下士气大振,便想要为援兵创在机会、缠住官军,于是亲自率兵攻向了正在后撤的李天昊部,二人见状也不再后撤,而是率领部下死守战线。

突然,李天昊和程世勇发现了高声指挥部下的黑风寨大王,两人对视一眼便慢慢靠了上去,企图联手斩杀匪首。却不成想,二人攻向黑风寨大王之后只几招就击退了,程世勇还差一点就命丧当场。

“这伙土匪竟然如此难打,要是日后成了气候那还了得?”程世勇右手已经鲜血淋漓了,一边在部下的掩护下后退,一边恼怒的说着。

一旁的李天昊看到陆英那边摇动的战旗,说道:“现在开山正在赶来,不过土匪的援兵也要赶到了,希望大哥、破虏那边也快些增援吧,否则的话此战就不好说了。”

就在李天昊和程世勇被黑风寨大王击退的同时,刘云威和温破虏正在绞杀三当家的马队,此时虽然得知了正面战场情况不妙,但是二人率领的八百铁骑已经全部散开了,急切之间没办法抽调兵力前去支援。

而赵开山正在率领左部兵马冲向正面战场,心中盘算着:“现在我去攻击那黑风寨主力意义不大,敌我双方在正面战场的兵力已经挤成一锅粥了,我就算前去支援也只能在外围摇旗呐喊,短时间内无法冲到厮杀的第一线去;要是这样的话……”

赵开山想到这里,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大声吼道:“全体转向!”接着手中战斧朝着王敢当部一指,叫道:“冲杀敌军!”左部数百将士随着赵开山的一声令下,马上调转了进攻方向,数百将士朝着王敢当部杀了过去。

远处正在率部奔跑的王敢当望见官军左翼兵马出动了,而且是朝着自己杀了过来,心中暗暗骂了一阵,接着大声下令道:“弟兄们,随我冲杀黑风寨土匪!”

只见王敢当率领八百部下直接冲向了黑风寨主力人马,王博更是带着几十个敢死队冲锋在前,为后续人马撕开突破口。黑风寨的人马始终以为王敢当部是援军,谁知援军已到没有去攻击官军,反而扑向了自己一顿猛打,顿时惊慌失措、士气大减。双方刚一接触,黑风寨的人马便崩溃了。

正在率部狂奔的赵开山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但马上便反应了过来,高声叫道:“那是援军!跟上去,全歼黑风寨土匪!”左部将士士气大振,不一会便跟在王敢当部的后面杀进了战团。

此时,陆英远远望见了王敢当率部临阵倒戈,不禁大喜过望:“这个二当家还挺会挑时机的嘛,不过也好,现在出击正是时候,过早的话黑风寨的主力人马就会逃跑了。”紧接着,陆英下令雷响战鼓,告知刘云威、温破虏,以及吴兴和李天昊等人黑风寨二当家已经倒戈,援军赶到!

伴随着战鼓声传遍了整个战场,王敢当临阵倒戈的消息也传开了,黑风寨一方的人马战心已失纷纷四散而逃。

此时,三当家见部下已经被绞杀得所剩无几了,王敢当又临阵倒戈,此战已经毫无悬念,便失魂落魄的带着十余骑朝着东边策马狂奔。刘云威见状就要追赶,温破虏连忙喊道:“大哥,我去追吧,你还是支援吴兴他们去吧。”

刘云威一想也好,便说道:“那好,务必抓到匪首!”

“大哥放心吧!”

见温破虏率部追赶而去,刘云威便率领亲卫杀向了正面战场。

刘云威远远望了过去,只见牢牢把控住正面的吴兴部已经开始反击了,黑风寨的人马在重型长枪和斩马长刀的绞杀下纷纷变成一地碎肉,剩下的人全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惊叫着向后逃去;而李天昊率领的右部将士则正在与黑风寨大王血战着,此时依旧是难解难分,想必那大王身边的数百人就是其老底子,所以才能支撑到现在也不溃散。

随着战马的飞奔,刘云威已经将战场的整体形势尽收眼底,便下令亲卫铁骑杀向了黑风寨大王的所在。

程世勇听到战马的铁蹄声,向身后望去,惊喜的大叫道:“看!是小将军来了!”

就在这时,程世勇突然感到脑后一凉,出自本能的向旁边扑了出去,接着一把血淋淋的战刀便横扫了过去,差一点就将程世勇一刀两断了。

大王见一刀没将程世勇干掉,顿时大怒,怪叫着提刀上前,冲着已经倒在地上的程世勇举刀再剁,一旁的李天昊见状连忙挥刀迎了上去。那大王见到李天昊冲了过来,便舍弃了程世勇,转而杀向了李天昊。

“去死吧!都去死吧!”黑风寨大王在得知王敢当倒戈之后,自知此战再无生机,便像是发疯了一般,用尽全力朝着李天昊砍了过去,李天昊心中大骇急忙架刀去挡。两刀碰在一起,李天昊顿时感到一阵巨力传来,双手几乎把持不住战刀,整个人直接就被那黑风寨大王的战刀劈得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黑风寨大王一脚踢在李天昊的胸口上,直接将其踢飞了出去,之后就要上前补刀。周围的明军将士见状纷纷杀了上来,但那里是那黑风寨大王的对手,一转眼的功夫便有一连七名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倒在一旁的程世勇急得大叫了起来,企图吸引黑风寨大王的注意力,却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一阵铁蹄声传来,黑风寨大王猛然抬头一看,只见官军铁骑已经杀到了!

见到官军铁骑杀到,黑风寨大王顿时冷静了下来,随着热血的消退求胜的欲望随之而来,心中暗道:“该死!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扯呼!”

于是,黑风寨大王不再犹豫直接转身跑了。

刘云威率领亲卫铁骑赶到后,见到李天昊和程世勇倒在地上已经受了重伤,右部将士也是伤亡不小,不禁大怒不已:“混账!我汉威营将士没有牺牲在抗击鞑虏的战场上,反而倒在这些土匪的刀下,简直是奇耻大辱!传令下去,将这伙土匪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同样怒不可遏的亲卫将士便纵马冲杀,冲向了黑风寨的大队人马。

此时,黑风寨大王正在向着小黑上的方向逃窜着,心中懊悔不已:“既然官军骑兵杀了过来,那三当家估计是完了;而王敢当这个混账竟然在这个时候临阵倒戈!可怜我这十几年的家业竟然一朝全毁了!”

突然,黑风寨大王发现前方的部下纷纷四散逃开,紧接着便见到王敢当率领部下杀了过来。同时还有一部官军也杀了过来,其将官手持一把开山斧异常彪悍。

王敢当和赵开山几乎同时发现了黑风寨大王,二人全都率部杀了过去。黑风寨大王此刻急于逃跑,见状也是有些慌神了,此时身边只有一百余人还能听从指挥,其余人马全都溃散了,都在惊慌失措的四处乱跑。面对杀过来的一千余敌军,黑风寨大王能做的只有继续逃跑。

赵开山和王敢当见其要跑,马上就带人追了过去,一行人左冲右杀慢慢的接近了正在逃命的黑风寨大王。

赵开山挥舞着手中的开山斧,大声叫道:“匪首哪里跑!”而王敢当则是一言不发,朝着黑风寨大王径直冲了过去。

此时,黑风寨大王心知今日多半是要折在此处了,索性也不再逃跑了,招呼着身边仅存的几十个手下,大声叫道:“兄弟们,官兵不让咱们活,那就拉着他们一起去死吧!给我杀!”

几十个残匪在黑风寨大王的带领下,与赵开山、王敢当等人杀在了一起。

赵开山和王敢当二人也不理会那些虾兵蟹将,直接堵住了那大王杀了上去,三人霎时战在了一处。

只见赵开山大吼一声,手中的战斧舞得虎虎生风,迎着大王的脑袋就砍了过去,谁知那大王猛地挥刀拦下了这看似致命的一斧。紧接着,黑风寨大王就提刀杀向了赵开山,一把战刀顿时化成了一片刀光撒向了赵开山,逼得其不断后退,很快身上就增添了几处伤口。

旁边的王敢当急忙上去解围,但是换来的却是几处伤口,和黑风寨大王暴风雨一般的进攻。王敢当心中焦急不已:“这个家伙平日里看上去没有什么大本事,没成想是在扮猪吃老虎,竟然有这样的武力!”

见到临阵倒戈的王敢当,黑风寨大王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一边毫不防守的挥刀攻了过去,一边不停地吼叫着:“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王敢当心知自己不是黑风寨大王的敌手,只能不停地后退;旁边的赵开山虽说想要斩杀匪首,但是这个山大王的武力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甚至比建奴的马甲、拨什库都要强出许多,此时也只能和王敢当一同且战且退。

“混账!竟然被一个土匪打的只能招架,真是丢人!”赵开山心中愤怒不已,但是面对异常凶猛的敌人又无可奈何。

远处,刘云威正率部策马赶来,望见了三人的战况也是吃了一惊:“天昊、程世勇已经在这个匪首的手上吃了亏,而开山一向是以勇猛著称的,现在联合那个二当家打那匪首一个竟然也是不敌?这个匪首也太猛了!”

正想着,刘云威策马赶到,手中的破甲点钢枪借助马力猛地刺向了黑风寨大王。而黑风寨大王听到铁蹄之声已经有所警觉,此时余光瞄见了身后策马杀来的刘云威猛地回身,手中的战刀径直砍在了刘云威的长枪上。

黑风寨大王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飞了出去,而刘云威也是感到了双手一阵疼痛。

“好!再来!”刘云威见那黑风寨大王竟然跟自己打了个平手,顿时战意高昂,示意赵开山等人不要插手,自己独自一人杀了上去。

黑风寨大王就地一滚便站了起来,也是大叫一声,说道:“临死我也要拉你去垫背!”说完,也是大吼着迎了上去。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十四节 剿灭黑风寨

(猫扑中文)皇明风云录第二卷横行齐鲁第一章披艰历险谋归路第三节报捷次日清晨,明军大营。

中军大帐外,袁明轩、陆英、吴兴、李昊、赵开山、温破虏和鞍山驿的百户全都安静而焦急的等候着。

昨夜刘云威得胜回营后昏了过去,将众人都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将其送回了大帐内,并请来了鞍山驿内的医官前来诊治。

现在都已经是清晨了,那医官还在帐内救治刘云威没有出来,期间只是让众人找来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材和热水,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动静了。

而众人担心打扰到医官救治刘云威,虽然都十分的焦急也只能继续等在帐外。

赵开山心中急躁一直走着溜溜,此刻实在等不下去了,便道:“我大哥怎么还不醒啊?温大猴子,你真的确定大哥没有受伤?”温破虏此时也是十分烦躁,瞪了赵开山一眼,道:“我都了十多遍了,大哥的确没有受伤,我可以打包票!”

“那大哥为什么还没醒啊?”赵开山叫道。温破虏也被问出了火气,吼道:“我怎么知道!”见二人的火气越来越大,一旁的吴兴道:“你们都嚷嚷什么?那医官到现在也没什么,这就明大哥没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好着急的?安心等着便是。”陆英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破虏昨晚参加了战斗,就先去将昨晚的战事写成捷报,等大哥醒了好给沈阳报捷。”温破虏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袁明轩道:“那我也先去看看夜不收回来了没有,也好知道那支建奴现在去了哪里,等将军醒了你们告诉我一声。”众人点了点头,陆英也道:“袁大人放心吧。”又过了一会,医官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出来,看脸色也是一夜没睡,显得十分的憔悴。

众人见医官出来了,立刻就围了过来,纷纷询问刘云威的状况。那医官连忙道:“诸位将军莫急、莫急,将军没什么大碍的,昨夜只是脱力晕倒了而已。”赵开山问道:“那怎么一夜都没醒过来?”医官道:“将军确实只是脱力晕倒了,不过将军近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情绪大起大落变化太大,所以身体有些虚弱,昨夜又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大战,所以才脱力晕倒一夜未醒。好在现在已经醒了过来。”陆英问道:“那我大哥的身体怎么样?还能不能继续赶路了?”医官稍稍想了一下,道:“嗯,可以倒是可以,只要注意多休息,近期不要再受什么刺激就好了。”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连连对那医官道谢,陆英还吩咐手下取了诊费交给医官,并嘱咐鞍山驿的百户日后要好生提拔那医官。

百户哪敢不从,连连点头称是。完,众人便急忙进了大帐,见到刘云威正坐在床上喝着热粥。

陆英等人纷纷上前嘘寒问暖,刘云威见众兄弟都在心中十分欣慰,道:“兄弟们都放心吧,我没什么事,让大家担心了。”陆英道:“大哥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昨晚上可是吓死我们了。”李昊和吴兴也是十分高兴,都嚷嚷着要给刘云威杀猪宰羊好好补补,赵开山更是高兴,甚至还抹了几点眼泪。

这时,刘云威看了看众人,道:“咦,袁大人和破虏呢?”陆英道:“袁大人去查看夜不收了,破虏去写捷报了。”刘云威点了点头,刚要话就见袁明轩和温破虏跑进了大帐。

“大哥,你可吓死我了!”温破虏一见到刘云威没什么事就喊了起来,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袁明轩也是深出了一口气,道:“将军,以后临阵厮杀,你万万不可如此了,要知道你可是诸将之首、全军之胆啊,一旦将军有个什么好歹,那全军将士怎么办?”刘云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袁大人的关心,今后我会注意的。还有破虏,大男人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嘛。”袁明轩笑了笑没有话,而温破虏听完刘云威的话止住了眼泪勉强的笑了笑。

赵开山见状扯着嗓子道:“我温大猴子,你还是接着哭吧,你这笑的也太难看了。”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温破虏老脸一红,接着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刘云威问道:“袁大人,夜不收回来了吗?”

“回来了。

“袁明轩道:”根据夜不收的回报,昨夜来袭的正白旗建奴已经一路向着东北方后撤,估计现在已经过了汤河(辽阳以东一百余里)了。

“众人一听便都放心了,看来是昨夜的激战将建奴给打疼了。袁明轩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夜不收探明建奴后撤之后打出了旗号,是一杆旗主大旗。也就是昨夜建奴领军的主将是正白旗旗主皇太极。

“刘云威一听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将粥碗摔在地上,恼怒的道:“早知是他的话,昨夜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他!

“温破虏更是悔恨不已,气的直跺脚。昨夜自己要是能够及时支援刘云威的话,不定就能阵斩建奴一旗旗主了。众人也都是十分遗憾。袁明轩见众人都如此懊恼,道:“将军和诸位不必如此。想必那皇太极是得知了咱们即将离开辽东,所以才想要过来捡捡便宜,以便回去向奴酋邀功,却不成想在咱们这里损兵折将,估计回去也要被奴酋责罚的。这一战咱们虽然牺牲了两百多将士,但是也斩首七百四十级,这也算是大捷了,咱们离开辽东之前还有建奴前来送战功理应高兴嘛。

“众人听完袁明轩的话一想也是,临走之前还有建奴首级可拿,也算是一件幸事吧。刘云威道:“对了破虏,捷报呢,写完了吗?



“写好了。”完温破虏便将写好的捷报递给了过去。刘云威仔细的看了看,见捷报将昨夜战事写得很详细,便道:“就这样吧,派人快马送往沈阳,向熊大人报捷。”陆英问道:“大哥,那咱们什么时候继续赶路?”刘云威道:“将殉国的兄弟们就地安葬,下午咱们就南下海州卫。”同一时间,汤河河畔。

皇太极倚靠在一棵枯树边,双手缠着厚厚的白布,神情冷峻、满含着愤怒。

一千余正白旗建奴士兵散在四周正在准备午饭,一些伤兵躺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给本就士气低落的建奴大军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战大败,回去少不了被汗阿玛责罚,恐怕那代善也会趁机落井下石,得想想回去之后如何向汗阿玛禀告此事了。”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队正黄旗铁骑,皇太极望见顿时感到情况不妙。

只一会功夫,那队正黄旗铁骑便进入建奴营中,来到了皇太极面前。一个甲喇额真翻身下马,对皇太极道:“四贝勒,大汗派我等前来询问战况,不知那刘云威是否已经授首了?”皇太极脸色惨白,心中快速合计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本贝勒昨便找到了刘云威部,昨夜准备突袭将其剿灭。不成想我军行踪被那刘云威提前得知,昨夜其部汉威营在半路设伏,本贝勒力战将其击退,然后后撤至此。”完,皇太极心中暗道:“只能这样了,要是让汗阿玛知道我是与明军阵战被击败的,那铁定会重重责罚我的。要是被伏击导致后撤的,不定还会从轻发落我。”那甲喇额真听完大惊,道:“四贝勒竟然失利了?那如此来,刘云威所部已经南下走了?大汗定会震怒的!”皇太极道:“没办法,那刘云威太过狡猾了,本贝勒此番竟然中了他的奸计。”甲喇额真道:“四贝勒损失如何?”皇太极笑了笑,脑海中极速盘算了一下,道:“我军有七百勇士殉国,明军损失当在我军两倍左右。可恨我军后撤时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斩首明军首级。”甲喇额真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先回去和大汗一下,四贝勒尽快领军返回兴京(赫图阿拉)吧。”完,甲喇额真便带着正黄旗铁骑离开了。

之后,皇太极又靠在了那棵枯树旁闭上了双眼,不只是在想着什么还是睡着了。

一之后,熊廷弼和努尔哈赤几乎是同时收到了鞍山驿一战的消息。熊廷弼看着刘云威发来的捷报大声笑了起来,道:“哈哈,好一个麒麟虎子,就要离开了还给本督送来一个大大的战功。那努尔哈赤还想要去招惹刘云威那头猛虎,却不成想反被虎咬,真想看看努尔哈赤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样的,一定是十分精彩!”而努尔哈赤在接到甲喇额真送回的消息后十分的震怒,大声喝骂着皇太极办事不力,不但被明军伏击还放跑了刘云威。

代善在一旁看着努尔哈赤大发雷霆,心中暗道:“皇太极啊皇太极,我看你回来如何向汗阿玛交代!

“代善正要出言给皇太极加些佐料,只听努尔哈赤道:“给四贝勒下旨,将其好好训斥一番!”之后代善便看到了努尔哈赤瞪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惊,硬是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努尔哈赤平息了一下怒气,道:“也罢,那刘云威既然已经离开辽东,也就不必再去理会他了。从今日起,我大金的战略,就是逐步攻取辽东各地城池,扩大疆土、增强国力;同时分兵劫掠明国边地,不断削弱明国国力。以后一切的国策、决断,都要以此为纲!”猫扑中文

正文 第二卷第一章第十五节 金州卫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一章 披艰历险谋归路

第十五节 金州卫

次日一早,经过一夜的休息,汉威营将士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除了一些受伤较重的将士以外,大部分伤员经过包扎都能够继续赶路了。于是,刘云威命人将二十几名重伤员放在辎重车上,其余汉威营将士全部开出黑风寨集结。

刘云威与袁明轩、陆英等人以及王敢当站在阵前看着眼前的山寨,此时数十名士兵正在山寨里布置干草、柴火、火油等引火物,准备放火烧寨。

过了一会,一名百总过来说道:“启禀小将军,都已经布置好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看了王敢当一眼,说道:“敢当,点火吧。”

王敢当领了命令,没有一点犹豫,叫上王博一起手持火把上前点燃了引火物。没过多久,大火便燃烧了起来,转瞬之间便蔓延开来。恰巧这日有些北风刮过,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大火越烧越猛片刻之间就将整个山寨吞噬掉了。而附近的一些据点也被将士们点燃,纷纷冒起了火焰。

刘云威见状,便下令道:“全营出发,去旅顺!”

一天之后,汉威营抵达了距离旅顺不远的金州卫城外,准备在此稍事休整。陆英带了几名随从先进城交涉去了,刘云威便下令全营将士就地休息,等待金州卫守将的回复。

没过多久,陆英便回来了,说道:“大哥,城中守备同意咱们进城了,不过守备提出金州卫在粮草方面有些困难,没办法给咱们提供十日的粮草,只能提供五日的粮草。”

刘云威一听,心中便盘算开了:“经过一天的行军,营中已经有几名伤势较重的士兵由于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相继去世,这是我汉威营极大的损失!好不容易到了一座大城,不如在这里休整几天,顺便让那守备提供些药品以冲抵尚欠的粮草,这样也好让伤员喘口气。”

于是,刘云威说道:“粮草的话五日就五日吧,不过你再与那守备大人商议一下,就说咱们营中有些伤员,但是缺少药品,让守备大人帮忙提供些止血、疗伤的药品。”

陆英说道:“好,我这就去。”说完,便又带着人回到了城内,刘云威也随即下令汉威营将士进城。

众将士进城之后直接来到了城中校场,刘云威下令各把总安顿好之后,所有把总来自己房内议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袁明轩、吴兴等人都已到齐。刘云威见李天昊面色有些苍白、精神萎靡,知道其在小黑山的战斗中被那黑风寨大王打伤了,便说道:“天昊,伤势好点了吗?世勇兄弟怎么样了?”

李天昊笑了笑,说道:“多谢大哥关心了,我和世勇都没事,都是一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到陆英推门进了屋。

“大哥我回来了,大家都在啊,正好。”

刘云威笑着问道:“怎么?陆英好像很高兴啊,有好事?”

陆英笑着说道:“算是好事吧,那守备大人已经答应为咱们筹集些药物,等两天后连同提供给咱们的粮草一同交割。”

“这还真是一件好事。”刘云威十分高兴,笑着说道:“陆英你也坐下,现在人已经齐了,咱们就来说说整编的事情吧。”

众人一听,都是聚精会神的看着刘云威,特别是王敢当更是屏住了呼吸,心中十分的激动。倒也不是王敢当不想自己的部下被整编,因为屯军出身的他十分清楚那是不可能的。而是王敢当十分的清楚,只有自己的部下被整编完毕,自己和兄弟们才算是真正融入了汉威营,融入了这个充满传奇的战兵营,怎能不激动?

刘云威说道:“陆英,你准备好纸笔做好记录,一会把咱们商议好的整编方案记下来,也好按照方案实行。”

“好的。”陆英马上找来纸墨笔砚准备记录。

刘云威看了看屋内的众人,说道:“关于咱们汉威营整编的事情,自从离开小黑山之后我就在考虑着,现在我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大家商量一下。”

于是,刘云威将自己心中整编的规划给众人详细的说了一下:

汉威营目前连同王敢当带来的部下,共有战兵尚有两千五百人(汉威营有两百人多阵亡,王敢当的部下也有九十多人阵亡)。具体的编制依旧是

五人为一伍,内设伍长一名,一伍共五人;

四伍为一队,设队长一名,一队共二十一人;

四队为一哨,设百总一名,一哨共八十五人;

四哨为一总,由陆英、吴兴、李天昊、赵开山、温破虏、王敢当六人任各总把总,一总共三百四十一人;

刘云威自辖亲卫缩减为四百人。

根据调整后的建制,汉威营全营两千五百名将士共分为六个把总部,称为前、后、左、右、中、骑兵六个把总部。

陆英任前部把总;吴兴任后部把总,统领千总部重步兵及一哨的灭虏阵;赵开山任左部把总;李天昊任右部把总;王敢当任中部把总;温破虏任骑兵部把总,统领骑兵及一哨马槊骑兵,兼顾夜不收。

介绍完之后,刘云威说道:“这就是我琢磨出的整编方案,大家可有什么建议?”

众人根据刘云威的介绍,不停地小声讨论着。过了一会,陆英说道:“大哥,我算了算你的计划,人数上好像有些对不上啊,另外咱们俘虏的那几百人怎么办?”

刘云威说道:“是的,根据我的计划,还富余出五十四名将士,我打算再组建一个辎重总,将这五十四名将士调到辎重总去。这个辎重总由我亲自统领,暂时不单独设立把总,让原先黑风寨的陈师爷领着那五十四名将士管理全营的粮草辎重。此外,那四百多俘虏全部划到辎重总去干活。”

李天昊想了想,说道:“大哥,那个陈师爷靠得住吗?”

刘云威看了看王敢当,问道:“敢当,你觉得那陈师爷可靠吗?”

王敢当笑着说道:“只要大哥保证陈师爷性命无忧,那就一定没问题。”

刘云威说道:“那就没问题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时,温破虏说道:“大哥,那些俘虏将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着咱们吧?”

刘云威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我倒是有个主意。”袁明轩说道:“小将军大可告诉那些俘虏,日后只要是没有犯错、并且有意从军的,就可以一直跟着大军成为真正的辎重兵,而且立下战功之后还可以转成战兵;不过,要是有谁心怀鬼胎的话,小将军就要从严从重处理,杀一儆百绝不姑息。如此用不了多久,那些俘虏就会融入咱们汉威营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袁大人的这个主意好啊,我看就这么办吧。”

众人交换了一下意见,也觉得除此之外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于是,刘云威说道:“那好,咱们汉威营的整编方案就定下了。除了我之前说的编制以外,再加上一个辎重把总部,内有战兵五十四人,俘虏四百二十人,陈师爷任百总负责调拨粮草辎重。”

旁边,陆英正在奋笔疾书的记录着,写好之后递给刘云威看了一下。

刘云威看了看,便说道:“就这样吧,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了,咱们汉威营的整编方案就这样布置下去吧。我决定全营在金州卫休整三天,趁着这三天的时间,各把总之间的兵力调配要抓紧时间完成,各位把总要抓紧时间熟悉自己的部下。这几天袁大人就辛苦一下,从中协调一下各把总的整编事宜。”

袁明轩说道:“小将军放心,交给我了。”

刘云威见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商议完了,便说道:“好了,大家一会先将自己手中的事情处理一下,晚上再到我这里来。”

赵开山笑着说道:“晚上还来?大哥是要请大家吃酒吗?”

刘云威点了点头,赵开山见刘云威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有些不相信,问道:“大哥没骗我们?”

“我像是在骗人吗?”刘云威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在一本正经的跟你们说话的。”

“哈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刘云威接着说道:“咱们自从南下以来,先有程世勇兄弟加入咱们,现在又有王敢当、王博兄弟来投,可见咱们汉威营正在逐步壮大。所以,今晚我准备摆酒,请大家好好喝顿酒欢迎新同袍。”

众人一听都是十分的高兴,赵开山更是大叫道:“太好了,多少天都没喝到酒了,今晚可要好好大喝一场。”

谁知刘云威又说道:“不过,今夜当值的人还得继续当值,可不能擅离职守,所以那当值之人就只能等下回再喝了。”

一旁的温破虏问了一声:“那今夜咱们该谁当值?”

只见赵开山一脸的悲愤,幽怨的说道:“我,是我!”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一节 佛郎机人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一节 佛郎机人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五月中,旅顺。

在金州卫休整三天之后,刘云威便率领汉威营继续南下,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旅顺城外。此时时辰尚早,刘云威便让汉威营将士在官道旁的空地暂时休息,派了陆英带人先进城通报守将去了。

在休息的时候,刘云威看着人来人往的旅顺城,心中十分的感慨,对身边的众人说道:“这旅顺城就是咱们在辽东的最后一站了,也是咱们新征程的开始,现在终于是到了。”

袁明轩在一旁说道:“小将军,这出海泛舟的准备事项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咱们估计要在这旅顺待上几天,正好趁着机会逛逛这旅顺城,再看看咱们辽东的风物。”

刘云威点了点头,对程世勇说道:“对了世勇,你对这旅顺熟悉吗?”

程世勇说道:“也不算是很熟悉,之前来这边拜访过几次钱大官人,期间倒也逛了逛,不过也没看的太仔细。”

“哦。”刘云威本来还想着让程世勇当向导,带着大家转转旅顺城呢,谁知他也不是很熟悉。

程世勇继续说道:“不过我来的这几次,见到过不少来这里做生意的佛郎机人(当时明朝人对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的统称),那些人都是黄色、褐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与中国之人迥然不同,进城之后大家可以见到了。”

众人一听都是十分的好奇,纷纷议论了起来。赵开山还问程世勇:“那佛郎机人是不是跟鞑虏一样胡服剃发?”

程世勇说道:“那倒不是,不过都是短发的,他们并不会蓄发。”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陆英才带着人回来了。只见陆英面色不善,刘云威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

待到跟前,刘云威问道:“怎么样?城中守将怎么说?”

陆英愤怒的说道:“大哥,这城中的守备大人说什么也不许咱们营中将士进城,说是城中商贾众多,怕大军进城惊扰了百姓,让咱们在城外扎营。不管我怎么沟通、要求进城,那守备大人就是不同意!”

刘云威还没说话,一旁的袁明轩便问道:“那守备大人可提出了什么无理的要求?或是向咱们索要财物?”

“那倒没有。”陆英说道:“除了不让咱们进城以外,那守备大人倒也十分和蔼。对了,守备大人还答应提供咱们十天的粮草辎重呢。”

刘云威闻言十分奇怪,说道:“那就怪了,那守备大人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城?难道真的是因为怕咱们惊扰百姓?”

袁明轩想了想,说道:“小将军,我看咱们就听从守备大人的安排吧。我想这守备大人并不是存心为难咱们,确是是出于安民的考虑,不要忘了咱们的身份啊。”

刘云威一听顿时冷哼一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守备大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咱们汉威营名声在外,什么时候惊扰过百姓了!”

袁明轩笑了笑,说道:“与其说是怕惊扰百姓,倒不如说是怕惊扰了商贾。”

经过袁明轩一解释,众人才翻然醒悟过来。陆英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那守备大人竟会如此关心、保护商贾?在士农工商之中,商贾可是身份最低的,怎么会?”

“钱!”袁明轩说道:“这旅顺满城的海商,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有钱,而是富甲一方的。我想这守备大人的腰包少不了那些海商的孝敬,所以才会如此行事吧。”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城外扎营吧。传令:全营将士后撤两里扎营,我带着袁大人、程世勇、温破虏进城办事;陆英,你带着大家坐镇大营。”

“是!”陆英等人一同领命。紧接着,众人便率领汉威营徐徐后撤而去。刘云威则是带着袁明轩、程世勇、温破虏三人,以及二十亲卫进了旅顺城。

一进城,刘云威一行便被满街的情景惊呆了:只见旅顺的大街之上满是各色的货物,南方的瓜果、北方的皮货、甚至是海外番邦的奇异物件,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密密麻麻的商铺在大街两侧发出阵阵叫卖之声,进进出出的客人犹如过江之卿。大街上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除了大明百姓之外,众人竟然还看到了不少番邦之人:倭人、朝鲜人、佛郎机人都有。

温破虏不断地东张西望,对刘云威说道:“大哥,别看这旅顺城不大,可这城内真是繁华啊,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夷人,这城中的知府是怎么将旅顺治理得这么繁华的?”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会知道,也许那知府大人施政有方吧。”

“哈哈。”一旁的袁明轩笑了笑,说道:“这旅顺城的繁华还真和知府的治理关系不大,只是因为这旅顺城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地处辽东、山东海路的一端,只要是海运到辽东的货物,十有八九都要从旅顺经过,所以这里才会如此繁华。”

众人这才明白了几分,而刘云威则是说道:“那这旅顺城的官府可以收多少税?”

袁明轩则是哑然了,这时程世勇说道:“大哥,以前应该是能收不少的,毕竟这里贸易兴盛;但是自从朝廷的那些大佬们不断逼迫陛下,打着朝廷不能与民争利的幌子强行降低了商税以后,官府便收不上多少税赋了。我想现在这旅顺也是一样,看着商贾云集十分的繁荣,但就是死活收不上钱来。”

刘云威闻言愤怒地说道:“这些文官只知空口谈文章,而不会实干治天下,一边放着大把大把的商税不去收,反而向穷苦的百姓加税;一边还拿不出钱来调兵打仗,以至于此次国战大败亏输,他们干的这也叫人事!”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小将军也不要生气,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程世勇也是转移话题说道:“对啊大哥,你看咱们先去哪里?”

刘云威又骂了两句,这才说道:“这样,咱们先去买些礼物,之后便去拜见钱大官人吧,尽早把渡海的事情谈好。”

于是,刘云威一行人买了一些重礼,之后便在程世勇的带领下穿街过巷前往钱府。

就在众人经过一条比较窄的巷子之时,迎面过来了十几个红发蓝眼的佛郎机人。只见这些人全都身高体壮,每个人都是醉醺醺的,一脸的胡子显得十分的邋遢,所过之地百姓纷纷躲开,生怕沾惹到这些喝多了的红毛鬼。

很快双方便在狭窄的巷子里相遇,刘云威等人除了程世勇之外都是头一次见到佛郎机人,此时都是惊奇地看着对方,并没有在意道路被堵住了。

这时,那些佛郎机人中走出一人,只见此人长得异常高大,袒露出的胸口纹着不知名的动物,身上散发出一股十分恶心的酒味。这个佛郎机人见刘云威等人挡住了去路,顿时发了怒,对着刘云威等人用佛郎机话大声呵斥起来。其身后的同伴顿时大笑了起来,纷纷对着刘云威等人指指点点,好像是在看一群猴子一般。

刘云威等人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心中都清楚这是在挑衅自己、侮辱自己,不由大怒不已。

温破虏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一把就将正在喝骂的那个高大的佛郎机人打倒在地,然后拔出腰刀抵住其胸口,说道:“没看见我们是大明官军吗!尔等夷狄杂种也敢在此放肆!找死!”

谁知已经倒在地上的佛郎机人不知对着同伴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那些佛郎机人纷纷拔出像是大号绣针一般的长剑和十分精致的手铳,看架势竟是要开打。

而刘云威和二十名亲卫将士见状纷纷下马,迅速结成阵型挺枪弯弓迎了上去,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彼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明轩此时十分担心,看了看对方的手铳,对刘云威小声说道:“小将军,一会一旦开打,务必先将那几个持有手铳的夷人干掉,否则的话咱们一定会死不少人的!”

刘云威也是紧紧盯着那几个拿着手铳的佛郎机人,听袁明轩一说,便对身后几名弯弓搭箭的亲卫一使眼色,那几名亲卫便将箭头稍稍转向,瞄准了那几个举着手铳的佛郎机人。

而温破虏此时也是十分的紧张,倒不是害怕这些佛郎机人,而是担心一会开打刘云威和袁明轩受伤。于是,温破虏一边将那倒在地上的佛郎机人踩在脚下,一边死死盯住对方人马,准备一旦开打便挺身挡在刘云威和袁明轩身前。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几名佛郎机人跑进了巷子,直接冲到了那群手持武器的佛郎机人面前。

跑进来的几人中有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是一个头人。只见那头人对着那些佛郎机人一通呵斥,在呵斥声中那些佛郎机人极其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退到了巷子的一边。

刘云威见状也一摆手,温破虏和身后的亲卫将士也都收起了手中的兵器,不过依然严加戒备着。

袁明轩对着刘云威小声说道:“刚来的那个人好像是这伙佛郎机人的头人。”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看看再说。”

片刻之后,那头人训斥完自己的手下,又对着倒在温破虏脚下的那个佛郎机人大骂了起来,一张还算是白净的脸气得通红。那个佛郎机人虽然并没有还嘴,但是显然还是非常不服气的,到了最后竟然不再理会那头人,直接带着那群佛郎机人扬长而去。

刘云威见状哑然失笑,说道:“这个头人好像没什么威信啊。”

刚说完,那头人便一脸赔笑的朝着刘云威等人走了过来。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二节 旅顺豪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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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二节 旅顺豪商

只见那头人一脸赔笑的朝着刘云威等人走了过来,来到跟前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认出了刘云威便是眼前这些明国兵将的首领。

于是,那头人上前用有些生硬的大明官话说道:“这位尊敬的将军大人,我为我手下人的鲁莽举动向您诚挚的道歉,希望您那宽广的胸怀能够原谅他们的错误举动。”

刘云威见状稍稍楞了一下,问道:“你是何人?”

那头人说道:“回将军大人的话,我叫布兰科?梅洛,是葡萄牙帝国,哦!也就是佛郎机国的一名商人,刚才冒犯将军的那些人都是我船上的水手。”

刘云威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只是一名商人,那为何你的手下私自持有武器?还在我大明的土地上横行霸道?要知道这里是大明,不是你们外藩蛮夷之地!”

布兰科?梅洛见刘云威语气严厉,顿时冒了一头的冷汗,连忙说道:“请将军大人宽恕,我们常年行船出海的人一定是要带一些武器防身的,否则的话我们的性命得不到保证啊。不过将军大人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会严加约束手下的水手,并且保证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了,我们一向是十分亲近国朝的,绝对不会违反国朝的法令。”

刘云威见布兰科?梅洛认错的态度良好,也就不准备再敲打他了,说道:“如此最好。”

这时,袁明轩在一旁问道:“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布兰科?梅洛稍稍有些迟疑,但还是如实的说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我在大明买进一些丝绸、瓷器带回佛郎机贩卖,再从佛郎机带回一些特产卖到国朝。”

“原来是这样。”袁明轩说完便不再言语了。

刘云威看了看袁明轩,不知其在想些什么,也不再说什么,让那布兰科?梅洛将路让开,便与众人上马继续前往钱府了。

在去钱府的路上,刘云威对袁明轩说道:“袁大人,刚才我看您好像对那佛郎机商人有些兴趣?”

“嗯,的确。”袁明轩说道:“刚才对峙的时候,我见到那些佛郎机人的火器十分的精致,想到咱们营中也许可以搜集一些,看看日后是否用得上,所以便打听一下那商人的底细。”

温破虏说道:“可那个人只是一个倒卖丝绸、瓷器的普通商人啊,他能跟火器这种军国利器沾上边吗?”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倒是觉得那头人说的话好像隐瞒了一部分,并没有说全。”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先别去管那佛郎机人了,咱们先去拜访钱大官人吧。”

正说着,刘云威一行人便来到了钱府门前。只见堂堂旅顺城首富的宅邸竟然并不是金碧辉煌的,占地也不是非常大,而是十分的中规中矩,甚至连一些普通商贾的宅院都不如,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富户一般。

刘云威看了看眼前的钱府,心中十分的吃惊,对程世勇说道:“这位钱大官人真够深藏不露的,谁能想到这样的宅院里住着一城的首富?”

程世勇笑了笑,说道:“这位钱大官人就是这样的人,钱大官人平日里并不讲究吃穿用度,行事做事也是十分的低调,外出办事也只是带几名随从便好,从来不讲排场。”

刘云威一听也是对这位钱大官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有钱的人很多,喜欢钱的人也很多,但是有钱却不喜欢享受、炫耀的人实在是没有几个。

“世勇,你去叫门看看,就说咱们前来拜访。”刘云威说完便招呼众人下马,牵马走到了大门前。

程世勇上前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大门就开了,只见一名老者开门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这不是程百户吗?快进来,快进来,一会我去给你泡茶。”

程世勇笑着说道:“赵伯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快进来。”

程世勇一边说着不忙,一边指着刘云威说道:“赵伯,这位是汉威营的刘云威、刘千总,现在是我的上官,今日我们是专程来拜访钱大官人的。”

那赵伯看了一眼刘云威,又看了看后面的亲卫战士,说道:“哦,这就是名震辽东的麒麟虎子啊,失礼失礼,快快请进,请进!”

刘云威行礼说道:“有劳老伯了。”

赵伯将大门完全打开,将刘云威等人迎了进来。走进院子之后,刘云威见钱府之内并无太多的装饰之物,反而是花草树木十分的多。过了前院、进入内院之前,刘云威让随行的二十名亲卫战士在前院内等候,自己带着袁明轩、温破虏和程世勇随同赵伯进了内院。

刚一进院,众人就见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站在正房门口等着。

刘云威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位男子,只见其体态消瘦,但是十分的精神,而且皮肤呈现古铜色,一看就是一个经常风吹日晒的人。但是看其面色却是十分的和善,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赶海的老海狼,反而像是一位很有涵养的老书生。

正想着,那男子已经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这位就是刘千总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麒麟虎子真是名不虚传!”说完,钱明理又和程世勇、袁明轩、温破虏分别打了招呼。

刘云威双手一抱拳,说道:“刘云威见过钱员外。此次我汉威营南下山东,承蒙钱员外的鼎力支持,云威感激不尽!”

“小将军不要客气。”钱明理十分诚恳地说道:“筹集几艘海船算什么,小将军率领汉威营的将士们血战建奴那才是真汉子!当我听到将士们血战鞑虏的消息之后,真是恨不得将家中钱财全都捐助给前线将士们,恨不得亲自上阵砍杀几个低贱的鞑子!”

刘云威听完也是十分的感动,说道:“钱员外言重了,钱员外深明大义,我等十分的钦佩。”

钱明理说道:“小将军过赞了。”

话一刚落,钱明理突然一拍脑门,又说道:“哎呦,看我这人,光顾着在这里说话了。来、来、来,小将军、诸位将军快快进屋,咱们屋里聊。”

众人随着钱明理进了正房,分主宾落座完毕。

钱明理看着刘云威等人十分的高兴,说道:“今天我真是高兴啊,小将军来到我家里,这真是我的荣幸。今天晚上我在家中设宴,给小将军和诸位将军接风。”

刘云威连忙道谢,说道:“钱员外的好意我等心领了,我等今日登门拜访,主要是想跟钱员外商议一下海船的事情,之后我们还要出城去。”

钱明理听完一愣,问道:“小将军出城做什么?”

“是这样,城中的守备大人没让汉威营将士进城,担心将士们惊扰了城内的百姓,所以我们还要出城回大营过夜。”

“真是岂有此理!”钱明理听完十分的愤怒,说道:“汉威营的将士都是我国朝的功臣,凭什么不让进城?那守备不就是担心城中商贾不愿意,耽误了自己收钱吗?”

刘云威和袁明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微微叹气。

之后,刘云威说道:“钱员外也不必为此生气,进不进城倒也无妨,只是要烦劳员外为我等筹集船只了。”

钱明理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小将军放心,海船的事情我亲自去办。小将军给我两天时间,大后天将士们就可以泛舟出海了。”

“多谢钱员外了。”刘云威粮忙起身道谢,袁明轩、温破虏和程世勇也是纷纷道谢不提。

钱明理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做了一点大明子民该做的事情罢了。”

袁明轩听完不由感叹道:“钱员外如此深明大义,我等真是佩服不已,要是我大明的官将、百姓都和钱员外一样,哪里还容得建奴猖獗!”

众人也都是一阵叹息。

过了一会,钱明理问道:“小将军,不知汉威营将士们在何处休息?”

刘云威说道:“就在城外数里处扎营。”

钱明理又问道:“不知小将军方不方便告诉我营中有多少将士?”

刘云威顿了顿,说道:“有两千几百人。”

“这样啊。”钱明理想了想,说道:“我看这样吧,小将军也别带着将士们在野外宿营了,我在城外有一处庄园,那里的房间还算富裕,小将军不如移步带着将士们去我庄园里休息两天,可好?”

“钱员外的庄园在何处?”刘云威问道。

钱明理说道:“就在旅顺城南五里处,距离大后天登船的港口不远。”

“好。”刘云威稍稍想了想便同意了,说道:“那云威也就不推辞了,我等这就出城率将士们去庄上,多有叨扰了。”

钱明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这样,我让赵伯跟小将军一同出城,也好为小将军带路去庄园。”

刘云威起身抱拳说道:“多谢钱员外了。”

袁明轩、温破虏和程世勇也是抱拳致谢。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三节 钱府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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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三节 钱府庄园

刘云威等人又与钱明理谈论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便要告辞回去。钱明理也不再挽留,对身边的赵伯说道:“既然小将军和诸位将军要回营,那赵伯就辛苦一趟吧,给小将军带路,领着将士们去咱们城外庄园驻扎吧。”

赵伯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员外放心吧。”

钱明理又说道:“待到了庄园,赵伯就留在那边照应着吧,一定要安顿好小将军和营中的将士们。”

“一定、一定,小老会安排妥当的。”

刘云威见钱明理如此热情,对自己和营中将士如此的关心,心中十分感动,说道:“钱员外如此盛情,我等感激不尽!”

钱明理说道:“小将军不要客气。小将军率领将士们血战建奴,可以说是为我钱明理报了仇啊,你们就是我的恩人啊,对待恩人理应如此。”

刘云威等人又是道谢一番,便与赵伯一同出了钱府,朝城外而去。而钱明理则是一路相送,一直将众人送出了旅顺城。

临到城门处,刘云威坚决不让钱明理再送了,说道:“钱员外留步,我等就在此与员外暂别。”

钱明理笑着说道;“也好,那我就不送了。小将军、诸位将军慢走,明日我便前往庄园,到时候咱们再把酒言欢。”

“好,告辞。”说完,刘云威便抱拳行礼。

钱明理也是挥手作别,说道:“小将军慢走,咱们明日再会。”

作别之后,刘云威等人与赵伯一路策马慢行,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汉威营的驻地。看守营门的将士见刘云威等人回来,一边打开了营门,一边派人通报陆英等人。

赵伯随着刘云威进入大营,不停地左看右看,不时发出一阵赞叹之声,说道:“汉威营果然名不虚传啊,不愧是重创建奴的精锐之军,小将军麾下皆是虎贲之士啊。”

“赵伯过赞了。”刘云威笑着说道。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中军大帐,陆英等人此时已经等在这里,见到刘云威便一起上前行礼。刘云威向众人介绍了一下赵伯,并且简单说了一下前往钱府的经过,之后便说道:“钱员外诚意邀请咱们去旅顺城南的庄园安顿,我见盛情难却,就答应了下来。陆英,你马上传令下去,全营将士立刻收拾行装、拔营起寨,由赵伯为咱们带路前往钱员外的庄园。”

“是!”陆英随即去安排了。只过了一会,便听到一声天鹅哨响起,营中将士纷纷开始集结,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拔营、收拾行装。

赵伯见状又是赞叹地说道:“闻令即行、丝毫不乱,将士们皆是精锐之士啊。”

刘云威又客套了一下,不过身边众人听见之后,心中都是一阵自豪。

没过多久,汉威营两千五百名将士便整装待发,刘云威一声令下,全营将士便在赵伯的引导下出发了。

大军一路绕着旅顺城由北而南缓缓行进着,临到傍晚时分,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便出现在了汉威营将士的眼中。

只见那庄园的北面和东面皆是良田,一眼望不到边的田亩上种满了青苗;西面是一片已经发出嫩绿的树林,犹如一面巨大的屏风将整个庄园护住;南面则是遥望着港口、面朝大海,一条笔直的道路直通港口。整个庄园不但占地极大,而且规划得井井有条,虽然没有什么奢华的建筑,但是布置得十分的精致,数百间大大小小的房屋错落有致的散落在庄园之内,形成了许多不同的院落,许多务工的下人和庄内之人进进出出,显得一切井然有序。

刘云威看着眼前的庄园,赞叹的说道:“这真是个世外桃源啊,旅顺竟有如此的胜地,钱员外真是不简单啊。”

程世勇也笑着说道:“小将军,我虽然来过旅顺几次,但这庄园我也只是来过一次,当时我见到这么好的地方整个人都傻掉了,差一点就被经过的马匹给撞倒了。”

众人一听皆是大笑不已,程世勇自己也是跟着大笑起来。

赵伯也是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道:“现在这里看着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而是我们员外一点一点筹建的,期间可是花了我们员外不少的心血啊。”

众人都是深以为然,这么好的庄园肯定是花了不少的心血才建成的。众人又看了一会,像是在欣赏一处难得一见的美景一般,不住地议论着。

赵伯笑着等了一会,便说道:“小将军、诸位将军,咱们进去吧,也好让将士们早些休息休息。”

刘云威说道:“好,有劳赵伯带路了。”

赵伯带着刘云威等人以及汉威营将士进入了庄园,一边走着一边为刘云威介绍着庄园的情况,说道:“小将军,员外的这个庄园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是相对封闭的存在,内中都有数个院落。其中东边是员外和家眷自己居住使用的,西边是员外生意上有外来的朋友经过留宿的,北面则是下人、庄丁和客房,只有南面的院子现在还一直空闲着,营中的将士们就在南面委屈一下吧。”

“好的。”刘云威说道:“有劳赵伯了。”

赵伯说道:“小将军哪里的话,我这也是应该做的。这样,我让这庄园里的管事给将士们安排屋舍,好让将士们早些休息吃饭。小将军和几位将军稍等,一会我再带诸位去上房休息。”

紧接着,便有管事带着数十下人前来,在赵伯的安排下分成几组,带着一队队的汉威营将士进入南面的院落安顿。刘云威和袁明轩、陆英等人则是一边和赵伯攀谈,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景色。

期间,不时有许多下人、庄丁和宾客过来围观,显然汉威营将士的整齐威武震撼了他们,纷纷在一旁小声议论着,不时发出一阵惊呼之声,像是在观看天兵下凡一般兴奋不已。

这时,袁明轩拽了一下刘云威,并且使了一下眼色。刘云威不动声色的顺着袁明轩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十几个佛郎机人正在远处的凉亭里休息,不时地朝着这边望着。

刘云威暗暗吃了一惊,想了一下,便对赵伯说道:“赵伯,钱员外的庄园里还有佛郎机人?”

赵伯顺着刘云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说道:“哦,小将军说的是那边的夷人?那些是员外生意上的朋友带来的,都是跟着那朋友赶海的(就是水手)。”

刘云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时,袁明轩趁着赵伯和程世勇说话的时机,附在刘云威耳边说道:“小将军,之前跟咱们发生冲突的那个佛郎机人也在那群人里面。”

刘云威听完再次望向了那边,果然见到一个异常高大,胸口纹着不知名动物的佛郎机人。刘云威微微一愣,小声对袁明轩说道:“难道上午遇到的那个佛郎机头人就是钱员外生意上的那个朋友?”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二人正小声议论着,赵伯过来说道:“小将军,几位将军的上房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随我来,咱们先去休息吧。”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赵伯了。”

于是,众人便跟随赵伯朝着南面的院落走去。还没走多远,突然传来了一阵火铳开火的声音,众人大惊失色,以为是遭到了袭击。只见赵开山和温破虏立即就将刘云威挡在了身后,并将手中的兵器横在胸前准备御敌;程世勇则与吴兴一同将袁明轩保护了起来,陆英弯弓搭箭紧张地观察着左右,随时准备射杀敌人;李天昊和王敢当也拔出战刀寻找着敌人,并且将赵伯拽到身后保护了起来。

众人的举动可是吓坏了旁边的赵伯,这时又是一阵火铳的声音传来,可是众人还是没有发现敌人,反而发现周围过往的下人、宾客都在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众人甚至还听到了一些笑声。

刘云威也是观察了一会,发现并没有袭击者,反而有许多人正在围观自己,便下令让众人解除戒备,又将赵伯叫到身边,问道:“赵伯,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庄园内还有火铳?”

赵伯解释道:“小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员外做的是跑海的生意,为了安全起见少不了收购一些火器的,此外还有一些朋友的护卫、水手,也会带一些火器到庄内。而且这些携带火铳的护卫只要是不在这里生事,我们员外一般也是许可的。”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想到自己一行人闹出了误会,还被别人当成土包子看,众人顿时面红耳赤。

一旁的袁明轩却好像来了兴趣,说道:“那赵伯能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赵伯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没问题,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跟随赵伯来到了南面院落旁边的一处空地,只见空地的尽头竖立着十几个木质的靶子,几名庄丁和十几个佛郎机人正在练习火铳,而上午与刘云威等人相遇的佛郎机头人布兰科?梅洛也在其中。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四节 火器演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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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四节 火器演示

赵伯带着刘云威等人来到空场中,向众人介绍道:“小将军、诸位将军,这个空场是我们员外专门开辟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庄内的庄丁和来往朋友的护卫有个练习演武的地方。”

刘云威环视了一下这处空场,只见空场的面积适中、不是很大,能够容纳一、两百人,而且相关的设施十分的完善,内中不但有练习火铳、弓箭的靶子,还有石锁等器具,有刀枪剑戟等兵刃。

看了一圈,刘云威说道:“原来钱大官人还如此的尚武啊。”

“唉。”赵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员外挣下了这份家业之后,便开始蓄养庄丁,打造兵器护院。并且经常对我们说:当年外出逃荒的家人和同村之人要是手中有刀枪的话,也许就不会死在外面了。所以,我家员外格外重视自保之力。”

众人闻听也是唏嘘不已,刘云威也是说道:“是啊,要是大明的百姓人人都能够自保,那鞑虏还怎会猖狂?那时也就天下太平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到远处走来了一个佛郎机人,刘云威和袁明轩都认识那人,正是之前遇到的布兰科?梅洛。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那布兰科?梅洛想做什么,便都不再言语,静观其变。

“哈哈,这不是将军大人吗,我是布兰科?梅洛啊,不记得我了吗?咱们上午见过面的。”布兰科?梅洛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笑着说道,十分熟练的双手抱拳向众人一一行礼。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是啊,咱们又见面了。”

赵伯有些惊奇的问道:“布掌柜,您和刘千总已经见过面了?”

布兰科?梅洛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也许这些都是上帝的安排吧,哈哈,不说那些了。将军大人也和钱员外认识吗?”

刘云威说道:“是的,我今天是特意前来拜访的。”

布兰科?梅洛又和刘云威说了一会,便说道:“我刚才在门口见到了许多国朝的士兵,他们可真是精锐啊,比起佛郎机的皇家卫队也毫不逊色了,那些士兵就是将军的部下吗?”

刘云威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到是一旁的袁明轩见布兰科?梅洛开始打听起了汉威营,上前转移了话题,说道:“不知布掌柜在这里做什么?您是钱员外的朋友吗?”

“是的,我们不但是朋友,还在一起做生意。”布兰科?梅洛说道。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火铳射击的声音传来,众人不由看向了那十几个练习火铳的庄丁和佛郎机人。

袁明轩趁机说道:“对了布掌柜,那边的十几个佛郎机人是您的手下吗?”

布兰科?梅洛点了点头,说道:“那些人都是我的亲随。这位大人有什么指教吗?”

袁明轩笑了笑,说道:“到也谈不上什么指教,我只是见他们练习时使用的火铳,与我大明军中使用的鸟铳有些不同,所以想请布掌柜为我们演示一下如何使用,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佛郎机火器的犀利,不知布掌柜是否方便?”

布兰科?梅洛看了看正在练习的亲随,说道:“没问题,诸位将军请随我来吧,我让他们为诸位将军演示一番。”

随后,布兰科?梅洛便让自己的手下为刘云威等人演示了一下从填装火药到射击的一系列环节。

刘云威等人都是十分仔细地观看着,在一阵齐射之后,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只见远处的木靶被火铳射出的铅弹打得木屑横飞,若果换成人的话,此时估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而且这些佛郎机人填装火铳的速度十分迅速,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们手中的火铳都没有火绳,清一色的都是自生火铳。

刘云威心中暗暗吃惊:“汉威营中虽说也装备了一些火器,但都是一些十分老旧的三眼铳,而且将士们作战英勇,大多是近身作战,用到火器的机会不是很多。可如果给将士们装备上与这些佛郎机人的火铳类似的火器会怎么样呢?那一定会大大加强将士们的战力,至少能在接战之前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这时,布兰科?梅洛见刘云威等人似乎都被自己手下的演示震住了,便在一旁自豪的说道:“我的这些亲随都是我从家乡军队退役的士兵中,亲自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他们手中的火铳能够将任何敌人击败!”

虽然那布兰科?梅洛所说的话有些自夸自大,但是刘云威等人确实明白这样犀利的火铳对于战场意味着什么!

刘云威又和布兰科?梅洛闲聊了几句,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赵伯将众人待到了南面院落之中的一处独院,将众人都安排在了院中的上房中,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刘云威待赵伯走远,便招呼众人一同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大家纷纷落座之后,说道:“怎么样?大家以为刚才的火铳装备到军中如何?”

众人纷纷议论开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有可能的话,汉威营应当装备类似的犀利火铳,这样可以大大增强汉威营的战力。

不过,温破虏和陆英也是提出,这火铳也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制约的条件太多,比如下雨、大风、火药供应问题等等;此外,火药的成本又非常高昂。所以,暂时还无法大规模的装备汉威营。

众人一听也是犹豫了起来,毕竟汉威营没有使用火器击败敌人的先例,装备了火器之后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力,众人心中多少还是没底的。

袁明轩想了想,说道:“大家说的都十分在理,虽说要破这火铳阵有太多的方法,比如陆英手下的精锐弓弩手,破虏的重甲铁骑等等;此外,雨天、大风天气等会使火铳的威力大打折扣。但是,在火铳供应充足的情况下,训练一名火铳手需要多长时间?而训练一名铁骑战士、精锐弓弩手、重装步卒需要多长时间?”

刘云威闻言面色凝重,说道:“精锐铁骑、弓弩手、重装步卒至少要有一年的时间来严格训练,还要经过战场上生死搏杀的洗礼才能成长起来。”

袁明轩说道:“可是一名火铳手几乎不需要多少训练,只要学会了使用方法,朝着目标开火就好了。甚至是妇女、老人都能成军,动动双手就能轻易杀死一名征战数年的精锐战士!”

众人一听都是动容,赵开山甚至说道:“要是将火铳普及到每户百姓,那样建奴来犯的话可就寸步难行了!随便一个孩童都能轻易杀死一个建奴!”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但是大家想一想,国朝的精良火铳也是不少,像是迅雷铳、密鲁铳、鸟铳等等,无一不是威力强大、射速极快,特别是密鲁铳更是自生火铳,不需要火绳点燃就可发射,而且射程极远,两百步外可透重甲!相当的犀利。可为什么绝大多数的营伍都将火铳当做鸡肋使用?”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质量!比方说鸟铳吧,几乎绝大多数的鸟铳都存在质量问题,极其容易炸膛,往往是火铳手还没杀伤敌人,自己却先被火铳炸伤了,这样的武器谁人敢用?”

陆英也补充道:“还有就是将士们的敢战之心了。一些营伍装备了大量的火器,要是将士敢战的话,未必不能给敌人以重创。但是往往鞑虏射了几支箭,或是纵马跑了几圈,那些毫无战心的士兵就纷纷击发手中的火器,直到将火器全都打完才肯罢休,这样的结果就是鞑虏趁机而入,国朝一战而败。”

刘云威说道;“此次辽东之战,就有不少将兵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赵开山也是说道:“咱们死守长宁堡的时候,那些卫所兵不就是这样的吗?”

众人谈论了一会,都认为在汉威营大规模装备火铳以及其他火器有些不现实,至少也要先可以获得大量的精良火铳之后再说。

这时,袁明轩说道:“小将军、诸位,大家都认为现在不应该在营中装备火铳吗?”

众人都是点头,刘云威也是说道:“袁大人,比起火器来,我觉得精锐的将士才是制胜的关键。”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大家不要忘记了,咱们汉威营不是卫所兵。不是那些一触即溃的营伍,那些发生在别的营伍身上的事情不会在汉威营发生。咱们汉威营有的是精锐敢战的儿郎,但要是再加上精良的火铳是不是更加的如虎添翼了呢?”

刘云威也是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说道:“其实咱们武人是最不愿意改变的了,因为军中的经验、规矩,都是用无数将士的性命换来的、总结出来的,这些东西在将士们的心中是根深蒂固的!要想用精良的火铳换掉许多将士手中的战刀、长枪,轻易之间是推行不下去的,必须要让将士们看到火铳确实可以帮助他们战胜敌人。而这,是需要鲜血来浇灌的!”

说完,众人都沉默了。确实,对于军队来说,每一次的变革都是一次剧痛,都会伴随着将士的牺牲、新经验的积累、新武器的磨合,而一旦决定在汉威营推广火器之后,这些都是众人将要面对的。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五节 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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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五节 做生意

刘云威的一番话像是一把大锤重重的敲打在众人的心间:在汉威营中引入精良的火器增强战力,也许会伴随着将士们的不适应,也许会在变革之初将汉威营的整体战力拉低,也许会引发许多众人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是维持原状又会怎么样呢?

于是,众人又议论开了。

赵开山说道:“咱们汉威营的战力已经是十分的强悍了,就算没有火器也是不惧建奴的,要不然就好歹装备一小部分火器好了,这样也影响不了大局。”

温破虏白了赵开山一眼,说道:“我说斧子,你这话说的等于是废话一样。火器这东西就和弓弩一样,在战场上几把弓弩能发挥多大的效力?必须要大量使用、集中使用才能给敌人造成最大的打击,咱们汉威营要是只装备一点火器,那样少的数量根本就无法形成巨大的杀伤力,那还不如不装备呢!”

赵开山见温破虏用话怼自己,就要开口回敬过去,却见刘云威挥了挥手示意赵开山稍安勿躁,说道:“我倒是觉得破虏说的有道理,所以咱们现在需要讨论的,不是装备多与少的问题,而是要么大量引进、全营装备,要么维持原状。”

这时,袁明轩突然问道:“小将军、诸位,你们听说过戚家军吗?”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戚家军可是与岳家军齐名的虎狼之师啊,谁会不知道?

刘云威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戚少保的威名、戚家军的名号谁人不知啊。”

袁明轩说道:“确实是这样,戚家军的战绩大家也许都知道,戚少保率领戚家军南征北战从无败绩。在南方沿海扫灭倭寇,在北方草原横扫蒙古诸部,当年戚少保在蓟镇镇守的时候,无论是北虏还是东虏都是望风而逃;戚家军自成军之日起,经历大大小小的战斗七百余战,均全胜!共斩首十九万级(还不包括斩杀没得到首级的人数),而自身伤亡不足一千人!”

众人听完全都呆住了,如此惊人的战绩,如此惊人的伤亡比,能够创下这么辉煌记录的军队,简直就是天兵一般!

刘云威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说道:“我原先也是知道戚家军十分的强悍,知道戚家军战功卓著,但是却不知道有如此战绩,真是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咱们汉威营在国朝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强军了,但是和戚家军一比,那咱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而坐在旁边的陆英则是既愤恨又惋惜的说道:“可恨此次国战,朝廷为何不将戚家军征调赴辽!若有戚家军在,再加上咱们汉威营和老将军的东路军,说不定建奴已经灰飞烟灭了!”

众人皆是十分认同陆英的话,或是叹息,或是愤恨,又或是不甘。

刘云威神情有些伤感的说道:“对于咱们东路军来说,此战之败,非战之罪,不必再提了。”

袁明轩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啊,要是戚家军在就好了。我也是在北镇抚司的时候,查看了档案才知道这些数据的。可是小将军、诸位,你知道戚少保训练出来的戚家军为何如此强悍吗?”

刘云威回答道:“因为将士强悍、装备精良?”

“也对,但是不完全。”袁明轩说道:“戚少保练兵之能国朝第一,其独创的鸳鸯阵天下无双,这些人人皆知,咱们就不在多说了。单说戚家军的装备,小将军、诸位知道戚家军的主要装备都有什么吗?”

无论是刘云威还是陆英、吴兴等人都是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对此深入的了解。

袁明轩也不卖关子,说道:“长刀!火器!”

此言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而袁明轩继续说道:“长刀为何?描刀(这个描字应该没有提手旁的,谁能告诉我描刀什么时候成了违禁词语了?)是也,此刀乃是戚少保根据倭寇倭刀的形制,融合了汉家环首刀的优点首创的,其刀对付骑兵、重甲十分的犀利,与吴兴部装备的斩马长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再有就是火器,戚家军不但装备了精良的鸟铳,还装备有虎尊炮、各式佛郎机炮、震天雷、各式火箭等种类繁多的火器。而且,戚家军装备的火器不是只装备一部一哨,而是全军装备!近战将士人数和火器将士人数的比重几乎达到了五五开!”

“什么!”刘云威惊呼一声,说道:“那戚家军具体是如何作战的?”

袁明轩却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甚清楚了,我也只是在文档中了解了这么多,兵事上的事情我并不是太了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戚家军的强悍与大规模装备火器是分不开的!”

经过袁明轩的一番讲解与劝说,刘云威渐渐心动了,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将火器大规模引进汉威营的事情。而陆英、吴兴等人也是十分的意动,也许将火器与汉威营组合起来真的可以爆发出巨大的战力。毕竟戚家军的战绩和强悍,是铁铮铮的事实,这是戚家军用十九万鞑虏的首级换来的经验之谈!

想了一会,刘云威一脸坚定的说道:“袁大人,您的一番话是对的,我决定了:在汉威营中大量装备火器!这将是咱们汉威营的蜕变,也是我们的涅槃!”

袁明轩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其他人也是纷纷赞同。

接着,刘云威说道:“既然咱们定下了引入火器的大前提,那么就商量一下如何实施吧。咱们必须要有充足的、能够持续不断供应的、质量精良的火器,只有先做到了这几点才能再谈其他。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说完,袁明轩又补充了一下,说道:“此外,大家应该将重点放在咱们自己打造上,否则靠购买和朝廷下拨的话,那样会受制于人的。”

于是,众人便在刘云威和袁明轩制定的前提下讨论了起来。

李天昊和程世勇嘀咕了一会,说道:“等咱们到了四川之后,会川卫那里应该会有专门的匠户啊,到时候让匠户直接打造不就行了?”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使用匠户打造这个途径,大家就不用考虑了。先不提一个会川卫能有多少匠户,能不能满足装备咱们两千多人马的需要;单单考虑质量问题这一条,就不能用匠户打造,那些十铳九炸膛的火器大多就是各地的匠户打造出来的。”

陆英问道:“那咱们去哪里找能够打造精良火器的工匠?”

吴兴也是说道:“还必须要人数多一些,否则产量上保证不了。”

这时,刘云威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咱们怎么把钱大官人给忘了!”

袁明轩大笑了起来,说道:“不瞒小将军和诸位,我早就想要和钱大官人合作,只是在大家决定装备火器之前不好开口罢了。”

赵开山疑惑的问道:“和钱大官人合作?那钱员外可是海商啊,他能找来会造火器的工匠?”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能不能找到工匠我不知道,但是钱员外一定能找来数量十分可观的火器,而且质量精良。”

温破虏说道:“大哥是说钱员外的庄丁吧?他们可是人手一杆精良火铳的。”

“是的!”刘云威继续说道:“不仅仅是钱员外的庄丁,还有钱员外的那些朋友,哪一个手里没有几十、上百杆精良的火器?你们想过没有,他们手中的火器都是从哪里买来的?”

袁明轩笑着说道:“他们一定知道哪里能够买到火器。”

“可是……”赵开山又是疑惑的问道:“可是,咱们不是要自己打造吗?怎么又要找卖火器的人了?”

一旁的温破虏说道:“我说赵大斧子,你这脑子转转弯行吗?咱们找到了卖火器的人,不就等于是找到了会造火器的人了吗!”

赵开山恍然大悟,说道:“我懂了。”

刘云威也不理会斗嘴的温破虏和赵开山,对袁明轩说道:“既然这样,不知道袁大人准备如何跟钱大官人合作?”

“咱们和钱大官人做生意怎么样?”

“做生意?”刘云威疑惑的问道:“袁大人能说的具体点吗?”

袁明轩顿了顿,说道:“小将军,我想带些人留下来,跟着钱大官人跑海。”

众人一听都是吃惊不小,刘云威也是吃惊地问道:“袁大人的意思是?”

袁明轩说道:“钱员外生意上的朋友来自各个地方,咱们也不确定钱员外是在哪里购得的火器,就算是直接询问钱大官人也要有人留下协调相关事宜。所以我想从营中取出一些银两,作为本钱投到钱员外的生意上,而我则带些人留下来。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利用这些钱赚取一些盈利,日后带回四川给小将军使用;另一方面也好寻找工匠送到四川去。”

刘云威不说话了,低着头不停地思索着,显然对袁明轩提出要留下这件事十分的不情愿。

陆英则是问道:“袁大人,那咱们和钱员外提出做生意的时候,需不需要隐瞒咱们准备搜罗火器工匠的意图?”

“没有必要。”袁明轩说道:“钱员外是深明大义的义商,对其进行隐瞒的话反而不美,不如坦诚布公的和钱员外说明白。”

这时,刘云威抬起了头,说道:“既然袁大人决定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就按袁大人的意思办吧。”

袁明轩闻言起身行礼,说道:“小将军放心吧,明轩一定不辱使命!”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袁大人一定会办到的。此外,我在给袁大人安排一员虎将。”

说完,刘云威便对程世勇说道:“世勇,你是袁大人的好友,又和钱员外相熟,我看你就带着手下的弟兄们暂时和袁大人留下吧,等找到了足够的工匠,你就率部带着袁大人和那些工匠去四川找我。”

程世勇也不推辞,直接起身说道:“卑职遵命!小将军放心,我一定将袁大人和工匠完好无损的送会四川去!”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六节 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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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六节 接风宴

第二天一早,钱明理便坐着马车赶到了庄园,赵伯早已等候在了庄园大门口。待马车停稳之后,赵伯连忙上前将车帘子掀开,扶着钱明理下了马车。

钱明理下车之后整了整衣冠,问道:“赵伯,小将军他们可都安排好了?”

“员外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赵伯说道:“我将将士们都安顿在了南面的院落中,小将军等几位将军都住的是上房。”

钱明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好,这些可都是我的恩人啊,一定要招待好。”

说完钱明理便和赵伯一同走进了庄园,周围的下人、庄丁见了纷纷上前给钱明理请安,一些往来的商贾、宾客也都过来与钱明理问好、寒暄。过了好一会,钱明理才带着赵伯前往南面的院落,朝着刘云威居住的院子走了过去。

临到之前,钱明理对赵伯问道:“对了,我让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赵伯一拍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东西是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去拿来。”

“快去拿来。”

说完,赵伯便吩咐身边的一名下人去取了。就在这时,刘云威带着袁明轩、陆英等一众人从院子走了过来。

钱明理见状便上前招呼道:“小将军、诸位,在鄙舍住的可还习惯?”

刘云威笑着说道:“非常好,非常好。我等可是给钱员外添麻烦来了。”袁明轩和陆英等人也是纷纷和钱明理抱拳行礼。

钱明理摆了摆手,说道:“小将军可不要客气,到了我这里就是到家了!今日晌午我还要大摆宴席,给小将军和众将士接风洗尘,今日咱们可要不醉不归啊。”

刘云威见钱明理如此的热情,心知再客气的话就不好了,于是笑着说道:“那好,我等就听钱员外的安排,今日不醉不归。”

“好,哈哈哈。”

这时,几名下人带着许多的供奉走了过来,刘云威一看便明白了过来,心中一暖,连连对着钱明理抱拳行礼。袁明轩和陆英等人也是深受感动,一齐上前行礼。

钱明理则是双眼微红地说道:“按说昨日我就应当前去营中祭拜老将军和少将军的,只是急着安顿营中将士便拖了下来,小将军莫要怪罪啊。”

刘云威说道:“钱员外这是哪里的话,我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

“老将军和少将军现在何处?”

“在院内的厢房供奉着。”刘云威回答道。

钱明理便招呼那几名下人一同进院,说道:“好,我这就去祭拜老将军、少将军以及夫人。”

于是,刘云威等人和钱明理一同来到厢房祭拜了刘挺、刘钊和许婉欣。其间钱明理为三人上了香、摆上了贡品,在棺椁前下拜行大礼嚎啕大哭,刘云威等人也都是纷纷落泪,好不容易赵伯和程世勇等人才将钱明理劝了起来,刘云威也是连连相劝。

钱明理抹了抹泪水,愤懑的说道:“老天瞎了眼,竟让英雄埋骨,让鞑掳猖獗!这还有天理吗!”

刘云威红着眼圈说道:“这天道终归还是邪不压正的,我相信终有一天国朝会荡平建奴,还辽东百姓和殉国将士一个公道的!”

钱明理重重地点着头,说道:“有小将军和众将士在,我也相信一定有那一天的!”

众人又对着刘挺、刘钊和许婉欣的灵位拜了拜,便一同前往正房落座。赵伯带着下人为众人摆上了茶和糕点,便将房门关好离开了。

刘云威等人和钱明理聊了许久,眼看到了晌午时分,钱明理便说道:“小将军、诸位,我在别院之中摆下了酒宴,不如咱们移步别院吧。此外,营中将士那边我也已经安排下去了,虽说没有给将士们上酒,但是好菜好肉还是足够的。”

刘云威又是一番道谢,便与袁明轩和陆英等人随同钱明理去了别院。

来到别院厅堂之中,刘云伟等人便见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美味佳肴,五、六名侍女站在一边恭敬地侍立着。

钱明理笑着说道:“来、来、来,小将军、诸位快快入席。”

刘云威说道:“钱员外理应上座。”

钱明理又与刘云威相互客套了一番,见刘云威等人态度坚决,便做到了上座。而刘云威和袁明轩则是坐在了钱明理的左右,陆英、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王敢当、程世勇几人也是依次落座。

见众人都已就位,刘云威便对钱明理说道:“钱员外,昨日登门拜访之时,我营中同袍来的不全。今日我为员外介绍一下这几位同袍。”

钱明理说道:“如此最好,我也认识认识这几位少年英雄。”

于是,刘云威便将袁明轩和陆英几人一一作了介绍,钱明理也与之一一抱拳行礼。

等到刘云威都介绍完之后,钱明理起身端起酒杯说道:“今日,小将军和诸位将军能够在寒舍落脚,我钱明理实在是三生有幸。来,我先干了此杯,敬小将军和诸位将军,敬诸位血战建奴、扬我国威的英雄,为诸位将军贺!”

刘云威等人也是起身端起了酒杯,说道:“谢员外。”

众人全都一饮而尽。

之后,众人便是推杯换盏,再加上钱明理的热情招待,接风宴上的气氛异常热烈。赵开山、温破虏和王敢当三人最先喝醉了,三人互相勾肩搭背的开始吹起牛来;而李天昊和吴兴则是有些不胜酒力,先后退下了酒局,钱明理叫来了几名侍女将二人扶到侧房内醒酒;而刘云威、袁明轩、陆英、程世勇四人则是喝得十分的克制,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过了一会,刘云威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说道:“钱员外,我有一事相求,但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钱明理笑着说道:“哈哈,什么相求不相求的,小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是我钱明理能够办到的,我绝没二话!”

刘云威心中一喜,说道:“钱员外言重了。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我等来到庄上,见到了员外手下的庄丁和那些佛郎机人在练习火铳,那些精良火铳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昨夜我想了很多,如果能在我汉威营中大量装备精良的火器,那将士们必定是如虎添翼,将来再次对战建奴之时,定能沉重打击鞑掳的气焰!”

钱明理听完,稍稍想了想,说道:“小将军所说在理,我因为经常出海的缘故,到南方沿海的州府去过不少次。南方的官军大多装备了极多的火器,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是戚家军了。所以,要是在汉威营中大量装备火器的话,一定能提高将士们的战力。”

刘云威接着说道:“但是,我现在没有能力筹集到大量的精良火器,所以想要找钱员外帮忙。”

“没问题!”钱明理甚至都没细问一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说道:“小将军列个清单吧,将需要的火器、数量写明,我去给小将军弄回来。不过,这就需要小将军多停留一段时间了。”

这时,袁明轩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知钱员外打算如何筹集火器?要知道我们需要的火器绝不会少的。”

“哈哈。”钱明理说道:“袁大人,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刘云威说道:“我相信钱员外能够帮上我这个大忙,不过云威想要拜托员外的事情并不是筹集火器。”

“哦?那是何事?”

刘云威和袁明轩对视了一眼,顿了顿,说道:“云威想要和员外做一桩生意。”

钱明理听完也是来了兴趣,说道:“不知小将军想要如何做这笔生意?”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钱员外,我营中使用火器和您的庄丁不同,我们需要的火器不单单是数量巨大,而且还要能够保障供应充足、制造精良。所以我以为,最好是能够自己制造所需要的火器。而我想要和员外做的这桩生意就是与此相关,我打算从营中支取一些银两投到员外的生意当中,同时派袁大人代表汉威营留下,负责相关的一切事物。”

刘云威见钱明理也在考虑着,便继续说道:“不过员外放心,我的目的是想通过您跑海的生意寻找、召集会制造火器的工匠,将这些人带回四川去,并不是想要从您这里赚取什么,那些投进来的银两就权当是给您的辛苦费好了。”

钱明理想了一会,说道:“小将军,钱不钱的其实不重要,你要是坚持投些钱进来也无妨,我就代为经营好了,等小将军需要的时候我连本带利送到四川去就好。但是这寻找工匠之事却是有些难办。”

刘云威连忙问道:“请员外为我等解说一二。”

钱明理说道:“这会制造火器的工匠以江南几省居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技艺精湛,就连许多海外的佛郎机人都会在广东等沿海州府购买火炮、火铳。但是,这些工匠不是在江南一些豪门手中控制着,就是在官府手中控制着,轻易之间到哪里去找啊。”

刘云威一听也是有些发愁,问道:“那还有别的方法吗?总不能所有会制造火器的工匠都被官府和豪门控制了吧?”

钱明理示意刘云威先让自己想一想,过了一会,猛然击掌说道:“对了,有一个人应该能帮得上忙,不过咱们的这笔生意需要再加上一个东家了。”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七节 三方合作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七节 三方合作

钱明理猛然击掌说道:“对了,有一个人应该能帮得上忙,不过咱们的这笔生意需要再加上一个东家了。”

刘云威急忙问道:“员外说的是何人?”

“哈哈,小将军也是见过此人的。”钱明理说道:“就是昨天小将军遇到的那位佛郎机商人布掌柜。”

刘云威和袁明轩等人都是一愣,没想到钱明理会提出让一个番邦商贾参与进来。袁明轩则是直接询问道:“敢问员外,不知这布掌柜是否可靠?毕竟咱们是要为军中寻找火器工匠,让一名番邦之人参与进来是否妥当?”

钱明理笑了笑,说道:“袁大人,要说可靠与否,我可以像小将军和诸位保证,单就做生意这方面来说,那布掌柜绝对信得过。”

刘云威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就不知那布掌柜如何能帮我们了。”

钱明理说道:“小将军,刚才我已经说了,江南之地的工匠已经大多被当地的势力控制住了,咱们是插不进手的。但是还有一个地方有大量的火器工匠,而且咱们可以横插一杠!”

刘云威和袁明轩几乎是同时问道:“什么地方?”

钱明理说道:“濠镜澳!”(就是澳门)

见刘云威等人还是有些疑惑,钱明理便继续说道:“那濠镜澳是一处十分特殊的地方,佛郎机人往来做生意都会在那里停留,一则补充淡水和食物,再有就是补充火器装备。而早在嘉靖三十二年,佛郎机人就向国朝提出了请求,请求国朝同意他们在濠镜澳居住,当时附近的百姓、商贾多半都从佛郎机人身上挣得了不少的钱财,而佛郎机人也十分的恭顺,所以国朝也就同意了。不过,国朝也提出了十分苛刻的条件,那就是佛郎机人每年都要向国朝缴纳巨额的费用来换取居住权,同时在濠镜澳居住的佛郎机人未经当地官府同意不得擅自进入内地,不得与当地百姓发生冲突,不得违反大明律,否则的话一律严加惩治。”

“国朝还有这样的地方?”刘云威等人都是头一次听说濠镜澳这个地方,感到十分的新奇。

钱明理继续说道:“是啊,濠镜澳那边的佛郎机人对待国朝还算是恭顺,轻易不敢招惹当地的百姓,也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情,生怕官府找上门来。”

陆英奇怪的问道:“这些佛郎机人为何如此胆小怕事?”

“也倒不是因为胆子小。”钱明理解释道:“他们在濠镜澳主要是挣那些过往海商的银子,那些佛郎机人帮助海商修补船只、供应淡水和食物、提供药物,甚至还会准备风尘女子供海商享用,只要是能赚钱的东西,佛郎机人都会提供。”

袁明轩听到此处眼前一亮,说道:“这么说的话,也包括火器了?”

“没错!”钱明理说道:“包括火器,无论是精良的火铳,还是各式火炮,那些佛郎机人都可以提供,而且数量上十分的可观。”

听完钱明理的话,刘云威才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那些佛郎机人那么怕官府找上门来,原来他们还干这些买卖啊。”

钱明理说道:“是啊,要是让官府找上门去,那些佛郎机人轻则出血花钱消灾,重则直接就会被朝廷赶到海上去了。”

袁明轩问道:“那员外也是在那里买的火铳吗?”

钱明理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我是直接从哪布掌柜那里买的。但是布掌柜的火器应该就是从濠镜澳那里弄出来的,他在那边应该是有些关系的。”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好吧,那就请员外将布掌柜引荐给我们吧,咱们一起商议一下。”

这时袁明轩拽了拽刘云威,示意其稍等一下,说道:“员外,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不知道您和布掌柜的交情如何,也不知道您和布掌柜的生意有多么的密切。但是,但就咱们这件事情来说,虽说是我们有求于您,但我和小将军还是希望在咱们三方商议的时候,您能够和我们保持一致。”

钱明理脸色一凌,说道:“袁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和布掌柜的交情再深,那能深过咱们同宗之情?我们的生意往来再密切,能敌过众将士痛杀建奴的恩情?我当然要同诸位一条心,这点根本就不是问题!”

袁明轩听完深色惭愧的起身施礼,说道:“员外莫怪,是我失言了。”

钱明理也不在意,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明白袁大人也是好意。不过,待会布掌柜过来之后,我希望主要由我来跟他讨价还价。一来我比较熟悉布掌柜的为人,容易迫使他同意咱们的事情;再者我是商人,由我主谈的话布掌柜更容易接受。”

刘云威和袁明轩对视了一眼,便都点头同意了。

钱明理抱拳说道:“谢谢小将军和诸位的信任了。这样,小将军和诸位先在此稍等,我这就去请布掌柜过来。”

说完,钱明理便离开了。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钱明理带着布兰科?梅洛进了屋。钱明理说道:“小将军、诸位,这位就是布掌柜。”

说完,钱明理又将刘云威等人一一介绍给了布兰科?梅洛,其也是一一行礼,和众人打过招呼,然后说道:“哈哈,我昨天已经和刘千总、袁大人他们见过面了。没想到,今天又有生意要做,真是太好了。”

钱明理也是笑了笑,说道:“有生意做当然是好事了,咱们先坐下,慢慢聊。”

待众人落座,钱明理便说道:“布掌柜,事情是这样的:刘千总手中有一笔银子,想要放到咱们的生意中生些利,而这位袁大人就是刘千总的掌柜,负责和咱们一起跑生意。当然了,赚到的银子刘千总不会多要的,大头还是布掌柜和我的。”

那布兰科?梅洛闻言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又看了看刘云威和袁明轩二人,见其二人都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委托钱明理做主了一般,心中有些不踏实,便说道:“钱员外、刘千总,我认为做生意当以赚取钱财为先,可是刘千总却甘心拿小头,这是为什么呢?”

刘云威依然不答话,只是看了看钱明理。而钱明理则是说道:“因为刘千总是国朝将官,对于钱财不是很看重。”

“那就不知道刘千总看重什么了,想要在这桩生意当中得到什么?”

钱明理笑了笑,说道:“布掌柜,咱们一同做生意也有几年的时间了,我一直听说过濠镜澳这个地方,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看。现在,刘千总也对那里十分有兴趣,想要派袁大人和我一同去濠镜澳逛一逛,你看如何?”

布兰科?梅洛听完顿时吃了一惊,好半天都没说话,呆了一会才说道:“原来刘千总是想要火器?”

刘云威说道:“布掌柜说的也不全对,我虽然对火器感兴趣,但是并不打算从濠镜澳那里获取火器。”

布兰科?梅洛疑惑的问道:“那刘千总又是花钱又是派人,要加入到我和钱员外的生意当中,到底是要得到什么?”

刘云威看着布兰科?梅洛说道:“我要人!我要濠镜澳会制造精良火器的工匠!”

话音刚落,布兰科?梅洛直接站了起来,说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刘云威问道。

钱明理则是对布兰科?梅洛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慢慢说。

布兰科?梅洛说道:“濠镜澳的工匠都是为总督服务的,没有总督的许可,他们是不可能离开濠镜澳的。刘千总这么做,我们总督会非常生气的。”

濠镜澳总督生不生气众人不知道,但是听完布兰科?梅洛的话,刘云威却是怒不可遏,喝道:“尔等化外夷狄,怎敢在我大明国土上派驻官吏?”

钱明理和布兰科?梅洛都是大吃一惊,紧接着钱明理便一拍额头说道:“小将军莫要发怒,都怪我没提前解释清楚。那佛郎机人的总督虽说是官职名称,但是在那濠镜澳也仅仅是管辖当地的几百佛郎机商人而已,而且还要受当地官府的管理,说白了就是一个佛郎机人商会的头领而已。”

一旁的布兰科?梅洛见刘云威发怒也是吓了一跳,见钱明理替自己解释清楚了,连忙点头称是。

刘云威听完钱明理的话,心中的怒气稍稍散去了一些,说道:“布掌柜,刚才钱员外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桩生意你到底是同意不同意,给个痛快话!不过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是大明官军,你和大明官军在大明的国土上做生意,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包括那个什么总督!濠镜澳的工匠我是势在必得,对于此事,那总督视而不见最好,如果阻拦的话,那就不是派袁大人前去和你做生意了,到时候本千总必定亲自率领大军前往!”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八节 离别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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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二章 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八节 离别之夜

刘云威的一番话说完之后,布兰科?梅洛直接就呆在了原地,惊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布兰科?梅洛才缓缓说道:“刘千总的话我都记下了,既然刘千总对那些工匠感兴趣,我也不是不能和刘千总进行合作,只是这价钱问题嘛……”

刘云威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一旁的袁明轩接过话来,说道:“只要布掌柜答应这桩生意,并且全力帮我家小将军达成目的,钱财方面不是问题。我们小将军会出白银一万两作为本金,投到你和钱员外的生意当中。”

说完,袁明轩便见布兰科?梅洛微微一笑,似乎对于这一万两白银并不是很感兴趣。袁明轩心中有些迟疑,便对钱明理一使眼色。钱明理见到心领神会,开始和布兰科?梅洛算起账来,说道:“是这样的布掌柜,刘千总投到咱们这里的一万两白银是本金,咱们生意当中赚取的盈利只需要分给刘千总一成便好,咱们所要做的就是带袁大人去濠镜澳,并且在袁大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怎么样?布掌柜意下如何?”

布兰科?梅洛听完笑了起来,有些轻蔑的说道:“我说钱员外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了,咱们一年之中生意往来的银钱何止数十万两啊,刘千总区区一万两的本金投进来,我就要冒着得罪濠镜澳总督的风险帮助刘千总召集火器工匠,还要分给他一成的盈利,这桩生意做得是不是太儿戏了?”

刘云威和袁明轩、陆英等人一听,全都呆在了当场。谁能想到这钱员外和布兰科?梅洛的生意竟然做得如此之大,辽阳总兵府一年的军饷才有多少钱啊?而且,据听说他们还只是众多海商之中比较普通的角色,天知道那些真正的海商霸主会有多少家财!

不过,听那布兰科?梅洛的意思是不同意这桩生意了,刘云威和袁明轩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二人原先都以为从营中拿出一万两白银投进去已经是很诱人的条件了,所以便告诉了钱员外。谁成想,人家布掌柜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这时,钱明理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布掌柜,我也不瞒你说,这位刘千总是我的一位大恩人,我们华夏之人向来都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所以,刘千总想要办到的事情,就是我钱明理想要办到的事情,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办到!如果布掌柜同意这桩生意的话,那除了刘千总提出的条件之外,我还将让出咱们生意中我应得利益的三成归布掌柜所有。不知布掌柜意下如何?”

钱明理此话一出,不光是刘云威等人全都十分的感动,就连布兰科?梅洛也是有点坐不住了,但还是极力的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激动。

刘云威对钱明理说道:“员外怎可如此啊,这叫我如何是好!”

钱明理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小将军不要放在心上。”然后便冲着刘云威使了使眼色,示意其静候佳音便好。袁明轩也是微微咳嗽了一声,出声提醒了一下刘云威,不要打断钱明理。

刘云威也是明白此时此刻自己不宜多说,也就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而钱明理见布兰科?梅洛依旧在权衡着利弊,便继续说道:“布掌柜,我认为你不要只想着银钱上面的得失,或是只考虑濠镜澳总督会是什么态度。我记得布掌柜可是常年在我大明这边讨生活的,布掌柜好好的想一想,如果没有朝廷的许可和我们这些大明商人的帮衬,布掌柜认为自己还能在大明的地盘上接到生意吗?做好了这一桩生意,布掌柜不但可以结交到身为朝廷将官的刘千总,也可以加深咱们之间的友谊,这么划算的事情布掌柜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布兰科?梅洛十分认真地听着钱明理的话,细细的琢磨了好一会之后,最终做出了决断,说道:“好!这桩生意我接下了!”

“哈哈,好!”钱明理闻言大喜,说道:“既然布掌柜同意了,那咱们就和刘千总共饮一杯酒,就当定下了此事,如何?”

刘云威等人和布兰科?梅洛都是赞同,钱明理便唤赵伯拿一坛好酒来,与众人共饮一杯击掌为誓,将这三方生意定了下来。

当晚,钱明理再次设宴,款待刘云威等人和布兰科?梅洛。

在酒宴上,刘云威向布兰科?梅洛介绍了一下袁明轩,说道:“布掌柜,以后就由袁大人与您共事了,这生意上的事情袁大人的决断就是我刘云威的决断,可以全权代表我做主,希望布掌柜多多帮衬了。”

布兰科?梅洛笑着一口答应了下来,说道:“好说、好说,以后我也要多多仰仗袁大人帮衬了。”

“哈哈,以后咱们互相帮衬,这生意定能做成!”钱明理也是笑着说道。

就这样,众人又推杯换盏了一阵,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钱明理说道:“布掌柜,因为刘千总身负皇命,明日就要率部开拔了,我看明日咱们一同去港口送送刘千总吧。这生意上的事情,咱们与袁大人商议妥当之后再开始筹划也不迟。”

布兰科?梅洛此时也是有些醉意,舌头有些发直地说道:“没、没问题,不过我明日一早要去港口将一些货物装船,所以我明早就先去港口办事了。之后,我便在港口那边等钱员外和刘千总好了。”

当晚的这场晚宴一直进行到了深夜才散去,席散之时布兰科?梅洛已经是醉的不省人事了,被钱明理找了几名下人抬回了房间;而刘云威等人由于次日要继续赶路所以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喝多少。

待送走了布兰科?梅洛之后,钱明理便与刘云威等人一边闲谈一边往居住的院子走去。没过多久,众人就到了院子门口,刘云威等人对于钱明理的帮助再三表示感谢,又与钱明理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回房间了,钱明理也在赵伯的搀扶下离开了。

深夜的月亮十分明亮,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了房间里,将房间映照得十分安逸;院子中不时有不知名的虫子鸣叫着,将月夜衬托得十分安静。

此时,刘云威躺在床上却是没有一点睡意,想到明日就要率部乘船离开辽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辽东,脑海中始终不断的重复着自己来到辽东以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胡家村、东沟村、长宁堡、辽阳、沈阳,以及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战场,其中有高兴的、有幸福的,但是更多的是痛苦和悲伤,刻骨铭心、撕心裂肺!

刘云威睁开了双眼猛地坐了起来,心中的痛苦不断积压着,使得刘云威十分的烦躁。看了看窗外的月光,刘云威索性披上了外衣走出了房间,想要在院子里随意的走走,散散心、静一静。

谁知刘云威刚出房间没多远,就发现院子中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正在独自一人喝着茶、赏着月。刘云威走近一看发现那赏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分别的袁明轩。

刘云威上前说道:“袁大人好兴致啊,一个人在此赏月饮茶?“

“哦,原来是小将军啊。“袁明轩见刘云威走了过来,便对其招了招手,说道:”今晚的月色很是迷人啊,不好好欣赏一下那岂不是可惜了?“

刘云威面对着袁明轩坐了下来,说道:“是啊,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不过以后再想要看到这辽东的月色,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袁明轩喝了一口茶,为刘云威也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满,说道:“小将军只要带着大家一起卧薪尝胆、发愤图强,回到辽东是早晚的事情,不必过于伤感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也不再说辽东之事,而是说起了明日的分别:“明日就要与袁大人分开了,这段时间里袁大人教了我很多道理,使我受益匪浅。明日就要分别了,不知袁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嘱咐云威的?”

袁明轩微笑着看着刘云威,说道:“小将军是人中翘楚,就算身边没有我也定能披荆斩棘、无往而不胜;不过在遇到险阻之时,小将军只要牢记一点:万事都要知道取舍、懂得进退,万事都要以扫灭建奴为目的,如此便可无忧了。”

刘云威在心中默默念着袁明轩的话,将这番教诲牢牢记在了心间。片刻之后,刘云威抬头说道:“请袁大人放心,云威一定将您的教诲铭记在心。不过也请袁大人多多保重,等召集到了足够的工匠,袁大人定要早日回到四川与大家相会,免得我等挂念。”

袁明轩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将军放心,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和程世勇就会带着工匠回去,到时候咱们会川见。”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九节 前往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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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二章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九节 前往港口

刘云威与袁明轩一直赏月对饮,直到凌晨时分才各自回房休息。回到房内,刘云威心中再无波澜,将过往的一切深深地藏在心间,将刻骨的仇恨和痛苦铭记在心,沉沉的睡去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刘云威已经洗漱完毕,正在陆英的帮助下穿着铠甲。此时,整个南面院落都是人声嘈杂,两千余汉威营将士都在收拾行装,等待着开拔的命令。

穿戴整齐之后,刘云威和陆英一起来到了院子中,只见袁明轩和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王敢当都已经等在了院子里。众人见到刘云威之后纷纷上前行礼打招呼,刘云威也是一一回应。

“大家起的都很早啊。”刘云威笑了笑,说道:“程世勇呢?”

李天昊说道:“世勇去调集人马了,他的那一哨人马要留下,需要提前去传令。”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咱们人都齐了,那就一起去拜会钱员外吧,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港口。”

众人就要前往东面院落,刚出院子就见赵伯走了过来,说道:“哈哈,小将军、诸位将军早啊。”

刘云威等人纷纷和赵伯打着招呼。

赵伯笑着说道:“小将军、诸位,我们员外在别院准备了早膳,让我来请诸位过去。待用完了早膳之后,员外会亲自带着小将军和诸位将士前往港口的,我家员外调集的十艘大海船已经停靠在港口扬帆待命了。”

刘云威等人听说海船都已经就绪了,心中都是十分的高兴。刘云威说道:“好,那就有劳赵伯领我们过去了。”

赵伯客气了一下,说道:“小将军,咱们过去吧。此外,将士们的早饭也已经在准备了。”

刘云威等人又是感谢不已。

说完,赵伯便领着刘云威等人前往了别院,刚进院门就见到钱明理已经等在了那里。刘云威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说道:“怎能劳驾员外在此等候啊。”

钱明理笑着说道:“小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哈哈,来,小将军、诸位进来用早膳吧。”众人随着钱明理进了屋,按照主宾座次纷纷落座。钱明理又和刘云威、袁明轩客气了一下,众人便开始吃早饭了。

过了一会,刘云威想起一事,便对钱明理问道:“对了员外,那布掌柜已经去了港口吗?”

钱明理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听下人说,那布掌柜天还没亮就过去了。”

“哦。”刘云威继续问道:“不知那布掌柜手中有多少海船、多少人手?”

钱明理见刘云威不断询问布兰科?梅洛的情况,心中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如实说道:“那布掌柜手下大概有八、九艘海船吧,人手的话大概有两百多人,不过大多都是帮工、驾船的水手,此外还有雇佣来的百八十名护卫水手。”

刘云威点了点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钱明理心中有些好奇,便问道:“小将军怎么想起问布掌柜的情况了?”

“哦,是这样的。”刘云威说道:“我们到旅顺的头一天便遇到了布掌柜,不过遇见的方式不是很愉快。”说完,刘云威便将自己一行人与那群佛郎机水手之间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群人里面,有一个十分高大健壮、胸口纹着不知名动物的人,像是那些人的头目,十分的桀骜不驯;而且,这群佛郎机人似乎对布掌柜不是很尊敬,甚至是十分的不屑,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才不得不听从布掌柜的调遣。所以,我担心布掌柜对手下薄弱的控制力,会影响到咱们的生意。”

钱明理听完想了一下,说道:“按照小将军的描述,那些不听管教的佛郎机人应该是布掌柜雇佣的护卫水手了。那些人本就不是布掌柜的手下,只是因为布掌柜一时需要用人才花钱雇来的,所以才会不怎么将布掌柜放在眼里。”

袁明轩说道:“也就是说,那个胸口纹了不知名动物的人才是那群佛郎机人的头领,而布掌柜只是花钱请人办事的?”

钱明理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像这种事情在我们跑海人之中很是常见。不过小将军和袁大人也不必因为这些人担心什么,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基本上做一单生意只会雇佣一伙人的。也就是说,等到布掌柜做完了手中的生意,也就不会继续雇佣那伙不怎么听话的佛郎机人了。”

听完钱明理的解释,众人这才了然,又继续一边吃早饭一边闲聊着。

又过了一会,众人用完了早饭,刘云威便对钱明理说道:“员外,时间也不早了,将士们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看咱们就出发去港口那边吧。”

钱明理说道:“那好,小将军稍等片刻,我让赵伯准备一些东西,咱们一会就出发。”

刘云威和袁明轩对视了一下,也没有继续询问。众人随着钱明理走出别院,在庄园中随意走了走,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候赵伯回来。

过了一会,赵伯便回来了,走到钱明理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钱明理点了点头,笑着对刘云威说道:“小将军此去四川路途遥远,所需钱粮必定不在少数,所以我准备了五百石粮食给小将军路上食用,数量不是很多,略表心意罢了。”

刘云威连连摆手,说道:“员外这可使不得!我等这几日已经使您颇为破费了,寻找火器工匠一事要不是员外的大力支持也许就办不成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呢,怎能再要如此大礼?”

钱明理笑着说道:“区区薄礼而已,小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将来小将军奋战沙场之时,多剿灭一些建奴就是了。”

见钱明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云威也不好再客气,双手一抱拳,说道:“那云威就不客气了,员外放心,只要将来我能重返抗金战场,必定让建奴生不如死!”

“好!”钱明理闻言大喜,说道:“小将军,粮食已经装好车了,就在庄园门口,咱们这就出发吧。”

刘云威说道:“好,咱们出发。”

于是,刘云威等人随着钱明理来到了庄园门口,只见汉威营的将士们已经在庄园外列阵而待了。只见两千余铁甲战士整齐而肃穆的矗立着,一股萧杀之气散发开来。

此时,汉威营将士的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庄丁、下人和客商,众人都被汉威营整齐、威严的军容折服了,都在小声议论着,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叹。不过,此时围观的人群中并没有佛郎机人的身影。

陆英等人已经回到了阵中,与各自部下汇合了;程世勇则是带着所辖的一哨将士单独列队等在一边,而刘云威和袁明轩和与钱明理站在阵前观看着营中将士。

钱明理看着眼前的将士,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如此将士都是卫国的好汉啊,国朝有这样的将士,何愁建奴不灭!小将军此去四川一定要好好休养生息,他日重返辽东之时,我钱明理愿变卖家财充作军资,作为将士们扫灭建奴之用!”

刘云威见钱明理如此深明大义,心中十分感动,说道:“员外高风亮节,我等十分钦佩。员外放心,云威必定会重返辽东的!”

钱明理重重的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绪,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小将军咱们出发吧。”

刘云威点头说道:“好,出发。”

随着刘云威一声令下,汉威营将士整齐的沿着道路向南而去,两千余将士高唱凯歌,精神抖擞的朝着港口行进着。

钱明理此时也骑在马上,与刘云威和袁明轩并辔而行,三人一边策马走着一边随意说笑着,而程世勇率领麾下的一哨将士单独列队,跟在了三人身后。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钱明理对刘云威二人说道:“小将军、袁大人你们看,那里就是港口了。”

刘云威和袁明轩顺着钱明理指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远处依稀可以见到波光淋漓的水面,而水陆之间的区域有许多房屋矗立着,像是一座没有城墙围绕的小镇一般。

“太好了,这就是大海吗?”刘云威兴奋的说道。而行进中的大军也发出了一阵骚动,显然大部分将士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虽然还没到海边只是依稀见到海岸线而已,但是将士们都已经能够感受到大海的气息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港口突然爆发出十分激烈的火铳声,紧接着众人便见到港口那边燃起了阵阵硝烟,显然有大量的火器在同时开火,甚至还不时传出火炮的轰鸣声!

刘云威等人大惊失色,钱明理更是骇然色变,说道:“不好!我准备的海船都在港口停泊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云威闻言顿时焦急不已,大喝道:“程世勇,你带所部人马留下保护员外和袁大人。众将士听令,攻占港口!攻占港口!任何拒不放下兵器投降者一律斩杀!”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十节 激战的港口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二章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十节 激战的港口

刘云威下令之后,汉威营将士立即全速冲向了港口,而程世勇则是率领部下留在了原地,守护着刘挺父子和许婉欣的棺椁,保护着钱明理和袁明轩二人。

很快,刘云威便率军赶到了港口的外围,只见此时的港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处于火海之中的战场。港口里到处都是轰鸣的火铳声,期间还夹杂着火炮的怒吼声。

刘云威此时心急如焚,一旦停泊再港口中的海船出了什么闪失,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渡海赶到山东了。

这时,温破虏策马来到刘云威身边,说道:“大哥,我刚才拦下了几个从港口里跑出来的商人,我仔细询问了一下。据那些商人说,是两伙佛郎机人不知因为什么在港口里发生了火拼,其中一伙佛郎机人的首领好像是钱员外的朋友。”

刘云威又是一惊,说道:“难道是布掌柜?”

“应该是他。”温破虏也是焦急的说道:“大哥,情况太危急了,咱们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不管是海船还是布掌柜,无论是哪一方出现什么闪失,都会给咱们造成大麻烦的。”

刘云威点了点头,心中急速盘算着,说道:“破虏,去把大家都叫来。”

温破虏马上去召集众人了,刘云威则是看着眼前硝烟弥漫的港口一脸的严峻。

没过多久,温破虏就将陆英几名把总叫了过来。刘云威见人已到齐,说道:“现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布掌柜正在被一伙佛郎机人围攻,此外钱员外给咱们安排的海船也停在港口里不知怎么样了。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必须尽快攻进港口控制局面。”

顿了顿,刘云威继续说道:“港口之中房屋比较密集,不适合铁骑作战,破虏便率部下封锁港口外围好了;那些佛郎机人普遍使用火铳等火器,所以此战陆英所部是主力;一会由前部担任主攻,开山、天昊担任助攻,吴兴率后部将士守住进出港口的道路,敢当率中部将士随时待命。大家分头准备吧。”

话音刚落,王敢当便说道:“大哥,天昊伤势刚好一点,不如让我带着中部的弟兄担任助攻吧。”

李天昊一听急忙说道:“不打紧的,我没事!”

刘云威闻言一愣,说道:“什么不打紧?是我考虑不周了,天昊你先等等吧,让敢当带人上去。”

王敢当连忙领命而去,好像是怕刘云威改变主意一般,而李天昊则是十分低落,心中嘀咕道:“可恶的王敢当,想要立功也不用把我顶下来啊!”

仅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汉威营各把总将士便已经部署就位了。刘云威看着依旧打生打死的港口,心中焦急不已,下令道:“各把总按部署行动!”

一声凄厉的天鹅哨声响起,陆英率领一哨弩手在前开路,一哨刀斧手紧随其后,剩下的两哨弓箭手弯弓搭箭跟在最后,随时准备放箭支援。而王敢当和赵开山也各率人马冲向了正在激战的港口。

此时,围攻布兰科?梅洛的佛郎机人已经发现了合围上来的汉威营将士,纷纷大呼小叫的召集同伴,依托港口的房屋不停的开火放铳,炙热的铅弹不时飞过,伴随着一声声的闷哼声,已经开始有将士中弹倒下了。

陆英见状愤怒不已,大吼道:“放箭!任意射杀,任意射杀!”

冲在最前面的弩手对着正在射击的佛郎机人一顿猛射,凡是冒出头的佛郎机人纷纷中箭倒地;而跟在后面的弓箭手更是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将进入港口的道路严密的封锁了起来。

陆英见麾下将士已经成功压制住了佛郎机人,趁机大喝一声:“冲进去!”

后面的王敢当和赵开山几乎是同时率领部下开始加速奔跑,两部将士直接越过了陆英率领的前部将士,以一伍为单位分散开来杀进了港口。

而剩余的佛郎机人见汉威营将士已经冲到近前,纷纷向港口内逃去。中部和左部数百将士趁势追杀过去,而陆英也是指挥部下分散开来,随时射杀持有火器的佛郎机人,以掩护中部和左部的同袍。

冲进港口之后,王敢当和王博带着几名将士追杀了一阵,发现眼前的佛郎机人除了火器犀利以外,几乎没什么近战战力,一旦近战就会大叫着逃跑,个别敢于近战的人也是战技拙略,于是便都对这些佛郎机人轻视不已。

王博一刀砍死了一个满口黑牙的佛郎机人,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已经见不到几个佛郎机人了,港口之内已经遍布汉威营将士,此时都在四处搜索、寻找躲藏起来的佛郎机人。

王博对旁边的王敢当说道:“我说大人,这些红毛鬼也太不禁打了。开始我还担心他们手中的火器呢,谁知道咱们一冲就把他们冲溃了。”

王敢当也是咧了咧嘴,说道:“哼!所以说再精良的火器放到软脚虾的手里也是无用。走!咱们再到前面看看去,要是能把那个布掌柜救出来,咱们兴许还能立个头功。”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颗红通通的炮子朝着王敢当等人飞了过来。

王博眼疾手快大喝一声便扑向了王敢当,二人顿时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肢体,两人急忙站了起来,心有余悸的一看刚才站着的地方,只看见了一地的碎肉,刚才身边的几名将士已经被炮子打碎了。

王敢当顿时暴怒,大声吼道:“这群混帐!竟然拿大炮轰老子!”

而王博则是急忙四处看了看,然后指着停在港口的一艘大船大声叫道:“大人,是那艘大船开的炮!”

王敢当望了过去,只见几名佛郎机人正在手忙脚乱的填装火炮,而炮口依旧是指向了周围的汉威营将士。

“这群混蛋还没完没了了!”王敢当招呼起身边的十几名将士,说道:“跟着我,夺下那艘大船!杀无赦!”说完,王敢当便领着王博和那十几名将士冲向了海船。

就在这时,那几名佛郎机人已经将火炮填装完毕,黑黝黝的炮口直指王敢当等人,一个身材高大,胸口满是纹身的佛郎机人阴险的笑着,手中的火把猛地按向了火炮引信。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就在王敢当等人遇到炮击的同时,赵开山也遇到了麻烦。冲进港口之后,赵开山遇到了一名商人,经过询问得知了布兰科?梅洛所在的位置。于是赵开山连忙派人通知了陆英,两人合兵一处赶了过去。谁知二人领兵赶到之后,便被二十几个佛郎机人给堵住了。

只见那二十几个佛郎机人排成了三列,每列几个人,交替朝着陆英、赵开山所部开火,形成的火力持续不断,顿时就将两部将士给打懵了。

看着不断中弹倒地的部下,赵开山简直是怒不可遏,命人找来了十余面齐眉大盾牌,就要亲自带人举盾冲上去。一旁的陆英见状急忙将身边的弩手召集起来,朝着那些佛郎机人一顿猛射,其他弓箭手也是纷纷在后面不停的抛射,以便掩护赵开山等人接近佛郎机人。

在前部将士箭矢的打击下,不断有佛郎机人中箭倒地,但是轰鸣的排枪依然持续不断。而赵开山等人手中的盾牌能防得住箭矢,但是面对炙热的铅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纷纷被打得木屑横飞,走在前面的将士纷纷倒地,赵开山也被身后的将士扑倒在地,被呼啸飞过头顶的铅弹压制得动弹不得。

陆英见状焦急不已,面对持续不断的火铳打击,自己手下的弩手和弓箭手已经明显的体力不支了。要知道使用火铳射击只需要动动手就好,花费不了多大的力气,而强弩、强弓则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将箭矢上弦。再这样下去的话,己方就只能被那些佛郎机人当成靶子打,而无法还手了!

此时,刘云威和李天昊、吴兴还在港口外观察着战局,由于港口里的房屋阻挡无法直观地看到具体战斗的情形,所以三人只能靠着夜不收来打探情况。而当夜不收禀报完港口内战况的时候,刘云威和吴兴、李天昊都是震惊不已,陆英、赵开山、王敢当三部人马一千余将士,竟然被只有几十人的佛郎机人死死地压制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伤亡还在不断的增加!

刘云威心中急速盘算着:“想要对付精良火器,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同样精良的火器。钱员外的庄园上也许有一些,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时间上来不及的。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些佛郎机人的火器?”

想了一会,刘云威猛然想起了与建奴对战时的情况:作战之时,建奴通常都会使用盾车来抵挡官军的弓弩和火铳。想到这里,刘云威急忙命令陈师爷用辎重把总里的大车加装厚木板,紧急改装成简易盾车。

就在这时,港口内再次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声。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十一节 夺船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二章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十一节 夺船

话说王敢当和王博率领十几名将士朝着那艘海船冲了过去,沿途二人不停招呼明军将士加入到冲锋的队伍中。等到王敢当和王博带着部下冲到栈桥边的时候,身边已经聚集了三十余人。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那艘海船再次开炮了。一颗炮弹呼啸飞过,划过一条圆弧砸进了人群之中,离王敢当不远的几名将士顿时化成了一团血雾,残肢断臂散落了一地。

王敢当双眼已经冒出了血丝,看向船上正在手舞足蹈的佛郎机人仿佛是要吃人一般,对着身边的王博说道:“去找梯子来,准备登船!”

王博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跑向了旁边的一间房子,待到房子跟前几人直接破门而入,冲到房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巨响,佛郎机人再次开炮,又一次给汉威营将士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王敢当惊怒交加,再这样下去,自己身边的这点人都要被打光了!王敢当回头看了看王博那边,见其还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找着梯子,心中焦急不已,大喊道:“你还要找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兄弟们就要死光了!”

“没有梯子!”王博此时也是焦急万分,喊叫声中都带了哭腔出来。

王敢当则是恨铁不成钢的喊道:“那些房子不都有门吗?给我拆下来当踏板用,那不就是梯子嘛!”

王博恍然大悟,带着人跑向了距离最近的一间房子,拔出腰刀对着房门就是一顿乱砍,直接将两扇房门给卸了下来。就这样,几人七手八脚的拆了五、六扇房门,扛起来就回到了栈桥边。

而船上的佛郎机人再次将火炮填装好,这一次掉转了炮口,直接对准了王敢当等人。

王敢当远远望见身上的汗毛都惊得竖了起来,大吼一声:“散开!都给老子散开!”

众人也都发现了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炮口,纷纷四散而逃。王敢当和王博刚刚躲到一间房子里面,就听轰的一声,炮弹直接砸进了刚才众人待过的地面。索性众人躲避及时,这一炮并没有给将士们造成什么伤害。

王敢当急忙跑出房间看向了那群佛郎机人,只见其正在手忙脚乱的填装火炮,便大喊道:“弟兄们,带上门板给我冲!杀无赦!杀无赦!”

王博和剩下的二十多名将士齐声怒吼,纷纷扛起门板冲向了佛郎机人的海船。那艘海船停靠的栈桥并不是很长,在将士们全力奔跑下,没用多久就冲到了海船跟前。

谁知就在这时,海船上突然响起了火铳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六名将士措不及防瞬间就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血窟窿犹如喷泉一般鲜血淋漓。

王敢当等人的冲锋随之一滞,不过眼看就要靠近海船,可以将门板当做梯子搭在船帮上等船了,众人也都紧咬牙关继续冲锋,并没有撤退下去。

而这时,佛郎机人的火铳再次开火了,再次有五名将士被射杀在地,其中还有两名将士直接跌落海中不见了踪影。王敢当和王博在发现火铳开火的第一时间便扑倒在地,堪堪躲了过去,二人此时起身一看,发现身边仅仅只有不足十人了。

“大人,先撤下去吧,咱们冲不上去的!”王博拽了王敢当一把,大声叫道。

王敢当非常不甘的大吼了一声,便和王博一起带领剩下的将士往回撤。就在众人向回狂奔的时候,火铳的轰鸣声再次传来,处在最后的三名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王敢当、王博和剩余的几名将士躲在一间房子里,看着在海船上的佛郎机人一边填装着火炮,一边手舞足蹈不断挑衅着明军,心中的恨意无以复加,每个人都是咬牙切齿、怒意十足。

不过愤怒归愤怒,王敢当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里不断盘算着进攻的方法。就在这时,王博叫了一声,说道:“大人,你看那边。”

王敢当闻声回头一看,只见几十名汉威营将士推着一辆正面钉满了厚重木板的大车,缓慢地朝着栈桥走了过去。

“那不是建奴的盾车吗?”王敢当说道:“走!咱们也过去。”

王敢当和王博带着剩下的将士汇合了前来支援的部下,一起推着盾车再次朝着海船发起了进攻。

众人推着沉重的盾车一步一步接近着海船,很快便来到了栈桥之上。王敢当心中十分奇怪,已经有一会没见那些佛郎机人开炮了,难道是他们没有炮弹了?

一旁的王博也是好奇的说道:“大人,那些红毛鬼怎么没有动静了?”

就在这时,一声炮响响起,一颗通红的炮弹正中盾车,将临时拼凑起来的盾车砸得木屑横飞,挡在前面的厚木板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而炮弹余势不减,顺着砸出来的大洞飞入了盾车后面的人群之中,直接犁出来一条血肉胡同来。

王敢当和王博由于站在盾车的左边,所以十分幸运地没有被波及到,不过见到这一炮给麾下将士带来了十余人的伤亡,都是心痛不已。王敢当几乎是失去了理智,就要毫无遮挡的朝着海船冲过去,旁边的王博急忙将其拉住,同时招呼周围的将士一起撤退。

“给我上!不许后退!我王敢当丢不起这个人,杀啊!”王敢当不停的怒吼着,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王博和另外两名将士吃力的将王敢当往回拖,好不容易众人才回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找了一间房子躲了进去。

王博趴在窗户上看了看那艘海船,只见一个十分高大的佛郎机人站在船边,冷眼看向了这边,而其余的佛郎机人则没有再填装火炮,而是纷纷摆弄绳索和船帆。

“不好!”王博吃惊的说道:”那些佛郎机人要跑!“

“什么!”王敢当一把将王博推到了一边,自己趴在窗边看向了海船那边,果真见到那海船的船帆已经升起,那群佛郎机人正在不停地忙活着。

“不能让这群红毛鬼就这样跑了!“王敢当狠狠的说道。

王博焦急的说道:“咱们攻又攻不上去,怎么才能拦住他们?”

这时,一名士兵惊呼道:“看!那边有船过来了!”

王敢当等人急忙看了过去,只见另外一艘海船正朝着岸边驶来,距离佛郎机人的那艘海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了。而那个身材高大的佛郎机头领正在甲板上大呼小叫的指挥手下避开来船。

王敢当见状大喜过望,吼道:“抄家伙,给我冲!”

数十将士在王敢当和王博的率领下再次朝着佛郎机人的海船发起了进攻。

就在众人刚刚踏上栈桥的时候,只见两艘海船直接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响动。那伙佛郎机人的海船被撞得歪向了一侧,直接靠在了栈桥上,再也动弹不得。

王敢当叫了一声好,就要下令登船攻上去,却猛然听到了一阵火铳声,众人又是一惊,但是随后便都呆住了。

只见在那艘拦截佛郎机人的海船上的也是一群佛郎机人,两群佛郎机人见面之后不由分说,直接就战成了一团,火铳、标枪不停的朝着对方轰打过去。

王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喃喃的说道:“这些佛郎机人临阵倒戈了吗?”

“我哪里知道!”王敢当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既然他们打了起来,那咱们就等一会,看看再说。”

于是,众人便稍稍后退,任由那两伙佛郎机人打生打死,而自己只是作壁上观。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前来拦截的那伙佛郎机人明显敌不过对方,被那个身材高大的头领指挥手下打得节节败退。

王敢当一见情况不妙,急忙带领将士们冲了上去,转瞬之间就冲过了栈桥。王博和一名士兵扛着一扇门板,直接架到了栈桥和海船之间。接着,王敢当第一个飞身跃上了海船,手起一刀就将迎面冲过来的一个佛郎机人劈成了两半。

“杀!给我杀!一个不留!”

王敢当大声怒吼着,冲入佛郎机人之中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怒火。而王博和将士们也是浴血酣战,杀得佛郎机人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那个身材高大的头领拿着一把大斧子迎上了王敢当,迎面就劈了过去。

王敢当毫不畏惧,健壮的身体犹如魅影一般闪了过去,手中的战刀化成了一道弧线划过了那头领的胸膛,一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撒了王敢当一身都是。

见杀了佛郎机人的头领,剩下的佛郎机人不是被汉威营将士砍杀在地,就是在四散而逃不敢迎战。王敢当心中大定,又见旁边那艘海船上还幸存了几名佛郎机人,王敢当便问道:“你们有人听的懂大明话吗?”

“我、我会说。”一个佛郎机人说道。

“你们布掌柜在哪里?”

“还在港口里,就在那边激战的地方。”

王敢当顺着那佛郎机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远远的望见二十几个佛郎机人正在发射火铳,街巷上散落着两辆已经被打坏的盾车,陆英和赵开山率领的将士们被死死的压制着;而那些佛郎机人身后,还有十几人在围攻一处房子,几乎就快要攻破冲进去了。

王敢当见状大吼一声:“快!将那门火炮卸下来,跟我走!”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十二节 剿灭海盗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二章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十二节 剿灭海盗

王敢当站在海船上望见陆英、赵开山那边情况危急,急忙命令手下将士将船上的火炮抬了下来,然后便率领众人前往陆英等人那边支援。

随着王敢当等人距离陆英那边越来越近,佛郎机人火铳射击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看着前方不时冒起的黑烟,王敢当的心中也是极速盘算着:“现在陆英和开山那边已经被红毛鬼压制得死死的,我这几十号人直接冲过去也是讨不到好,少不了被他们的火铳一顿乱射,倒是不如从侧面远远的用火炮轰击!”

想到这里,王敢当大吼一声:“停下!大家跟我来,咱们到那边去,从侧面炮击红毛鬼!”

王博和将士们闻言也不答话,直接抬着火炮,跟着王敢当朝着佛郎机人的一侧跑了过去。众人来到了一处房子后面,王敢当从墙体的拐角处瞄了一眼,只见那群佛郎机人正在兴奋的怪叫着,一排接一排的发射着火铳;而陆英、赵开山和将士们已经不怎么还击了,陆英麾下的弓弩手到了现在已经是手臂肿胀无能为力了,将士们只能是躲在角落里、无法动弹。

王敢当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见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处于佛郎机人的正右方,心中不由暗叫了一声好,回头小声对王博说道:“你带着弟兄们准备好,一会我这边开完炮便直接杀过去,凡是长着红毛的一个不留,都给我杀了!”

王博狠狠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对身后的将士招了招手,众将士都是心领神会,纷纷战刀出鞘、手握长枪,静静等候着出击的命令。

而王敢当则是叫了两名战士到身边,三个人轻手轻脚的将那门不是很大的火炮摆正了位置,然后便急忙填装炮药、炮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一个佛郎机人不经意的看向了这边,猛然发现一伙明军正在摆弄着火炮,竟是准备轰击己方!于是,那个佛郎机人立刻大喊大叫了起来,其余的同伙听到叫喊声急忙看向了王敢当等人,不由吃了一惊,纷纷调转枪口就要朝着王敢当等人开打。

王敢当和王博等将士见状心中大骇,望见黑洞洞的火铳纷纷指向了自己,都是头皮一麻。此时,王敢当也顾不上火炮是否填装好了,一把将旁边将士手中的火把夺了过来,猛地按在了引信上,同时大吼一声:“全都闪开!”旁边的汉威营将士听到喊声纷纷朝着两边扑倒在地。

几乎是同一瞬间,佛郎机人的火铳和王敢当点燃的火炮全都喷出了火光!

点燃火炮之后,王敢当立即就趴在了地上,只听到头皮上呼呼的飞过了十几颗炙热的铅弹,差一点就打在了其身上,惊得王敢当心中拔凉拔凉的。其他的汉威营将士由于躲闪及时,幸好没有人受伤中单。

而对面的佛郎机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说王敢当点燃的那门火炮不是很大,几个人就可以抬着跑,也就相当于明军装备的虎尊炮大小,但是那毕竟是一门火炮啊,王敢当开炮的地方距离佛郎机人又不是很远,于是这二十来个佛郎机人当时就悲剧了。

只见炮子伴随着黑烟直接砸进了佛郎机人的队列之中,顿时就将当面的三个人变成了一地的碎肉;紧接着那颗炮子便撞到一面墙上反弹了回来,直接形成了跳弹,再一次砸进了佛郎机人的队列之中,转眼就又是两个倒霉鬼当场支离破碎。

这边的动静当然也被陆英、赵开山等人发现了,一直被佛郎机人压制住的将士们发现援军赶到,顿时士气大增。

赵开山更是跳了起来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上,砍死他们!”早就已经怒不可遏的将士们纷纷扑向了已经崩溃、四处逃窜的佛郎机人。没过多久,这二十几个佛郎机人就变成了汉威营将士的刀下之鬼。

见眼前的敌人都已经被斩杀一净,王敢当和王博便带着部下汇合了陆英和赵开山。

王敢当看了看满地的佛郎机人尸体,又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赵开山,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开山,你也太会几便宜了,我拼死拼活的一炮将红毛鬼打残了,你倒好直接就上来摘桃子啊?”

赵开山闻言哈哈笑了笑,面不改色的说道:“都是同袍嘛,何分彼此,何分彼此,以后有功劳咱们一起挣来好了。”

王敢当白了赵开山一眼也不再搭话,而是对陆英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陆英看了看前方困住布兰科?梅洛的房屋,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咱们有两件事情要做,一件事就是控制住海船,防止再有佛郎机人驾船逃跑,或是毁坏海船坏了咱们的大事;另一件事就是救出布掌柜,剿灭那些佛郎机人。”

说到这里,陆英稍微顿了顿,而后便对王敢当说道:“我看这样好了,你带着手下的弟兄去控制住停在港口的海船,并且搜查港口内的房屋,防止有佛郎机人躲藏起来;我和开山率部去进攻那边最后的敌人救出布掌柜,如何?”

王敢当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栈桥那边,同时安排手下的弟兄仔细搜查港口内的房屋。另外,我们缴获的那门火炮你们也一同带过去吧,轰死那帮红毛鬼!”

陆英大喜,连忙让部下将火炮抬了过来。而后王敢当便带着王博等将士向着海边跑去了。

陆英和赵开山清点了一下身边的将士,重新整顿了兵力,之后便率部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不一会,布兰科?梅洛困守的房子那边便传来了更加激烈的火铳声,但是紧接着便被更加震耳欲聋的火炮声盖了下去。陆英和赵开山率领部下在火炮的掩护下,只用了一个冲锋便击垮了剩余的佛郎机人,之后汉威营将士便对敌人展开了绞杀,没过多久那边的战场就在火炮的轰鸣声中、以及将士们的怒吼声中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王敢当正和王博靠在一艘海船的甲板边悠闲的看着大海。王博略带醋意的看了看远处正在恢复平静的战场,对王敢当说道:“我说大人,咱们辛辛苦苦的打了半天,这最后的功劳却没咱们的份了,那陆把总直接将咱们支应到这边看海来了,自己却带人将那个布掌柜救了出来,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欺生啊?”

王敢当瞪了王博一眼,说道:“我说你可别不知好歹啊,听话听音懂不懂?人家陆英那是一番好意,你知不知道咱们为了夺下海船损失了多少弟兄?我告诉你,咱们损失了不下四十个弟兄!而且解救那个布掌柜还要跟红毛鬼再干一场,人家陆把总是不想让咱们再损失弟兄了。”

王博一听顿时脸颊一红,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我就说陆把总肯定是一番好意吧,果不其然,嘿嘿,嘿嘿。”

王敢当感受着迎面吹来夹杂着硝烟味道的海风,感到十分的惬意,索性躺在了甲板上闭上了双眼吹起了风,缓缓地说道:“你就知足吧,不要想太多了,咱们夺下了海船,杀了红毛鬼的头领,这些可都是大功劳,也要让点功劳给别人嘛。”

一旁的王博也学着王敢当的样子躺了下来,说道:“也对,也对。”

过了一会,陆英彻底解决了残余的佛郎机人,将布兰科?梅洛和剩余的部下救了出来,并且派人通知了刘云威、袁明轩和钱明理;赵开山则是与王敢当、王博一起指挥将士们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刘云威和袁明轩、钱明理接到陆英的通知之后,便在港口外面碰了头,然后带着程世勇的一哨人马进了港口,而吴兴和温破虏则是带着部下和赵伯留在了外面照看刘挺三人的棺椁。

众人见到沿途满是狼藉,不少汉威营将士都是伤痕累累,道路一边还摆放着几十名将士的遗体。待到见到陆英、赵开山、王敢当等人后,刘云威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陆英等人也是脸色不善,拜见过刘云威之后,陆英说道:“大哥,兄弟们都已经尽力了,那些佛郎机人的火器太过犀利,这港口的地形也不利于咱们将士列阵而战,所以才会伤亡这么多兄弟。”

刘云威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那些佛郎机人还有活的吗?”

“还有几个。”一旁的赵开山说道。

“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赵开山领命转身去了。

这时,布兰科?梅洛带着几个幸存的手下走了过来,朝着刘云威等人连连施礼,说道:“多谢刘千总和诸位的援手,要不是诸位的救援,估计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刘云威和陆英等人好言安慰了布兰科?梅洛一番,便向其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佛郎机人为什么会突然围杀他。

说到这里,布兰科?梅洛顿时满脸的怒气,说道:“都怪我瞎了眼,竟然找上了这群混账东西!”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十三节 海商也是盗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二章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十三节 海商也是盗

布兰科?梅洛满脸的怒气,说道:“都怪我瞎了眼,竟然找上了这群混账东西!”

刘云威和钱明理等人闻言都是十分的疑惑,都等着布兰科?梅洛继续说下去。

布兰科?梅洛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当初我在濠镜澳接到了一单运货到辽东的生意,可是由于我身边的护卫人手不足,担心被别人半路截货,所以就在濠镜澳那边招募了一伙护卫。可是谁知道,我那时候瞎了眼,竟然招募到了这么一群毫无信誉的家伙!”

刘云威等人听完仍然十分的疑惑,袁明轩因为即将留下来参与到跑海生意当中,所以更是想要弄清事情的原委,便问道:“我听布掌柜说担心有人半路截货?难道这跑海生意经常会遇到海匪吗?”

布兰科?梅洛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招募帮手了,更不会遇到这么一群毫无信誉的家伙了。”

听完布兰科?梅洛的话,刘云威和袁明轩对视了一眼,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善,而陆英等人也是十分吃惊。

赵开山问道:“这茫茫的大海上哪来的那么多的海匪啊?我听说过山大王的,还没听说过有海大王的呢?”

布兰科?梅洛解释道:“其实所谓的海匪并不是什么海大王,而是海盗。”

赵开山“哦”了一声,而刘云威则是说道:“那这大海上的海盗能有多少呢?我听布掌柜的意思,应该是每次出海做生意都要备足护卫吧,难道海盗已经遍布海上了吗?要是这样的话,这跑海生意的风险也太大了吧!”

布兰科?梅洛闻言并没有回答刘云威的问话,而是十分尴尬的笑了笑,似乎不是很愿意讨论这个话题,生怕继续谈论下去会被刘云威问出点什么事情来一样。

刘云威和袁明轩等人见状十分奇怪,不知道布兰科?梅洛有什么好回避的。特别是刘云威的心中疑窦重重,就要继续盘问布兰科?梅洛。

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钱明理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小将军,这次布掌柜被袭击的事情,虽然布掌柜并没有细说,但是像我们这样的老海商一看就能明白个大概,像是这样的事情在跑海的过程中很常见;而且,刚才小将军询问的关于海盗的事情,我也十分的清楚。我看这样吧,眼看已经是下午了,将士们可还都没吃午饭呢,小将军先安排一下善后事宜,咱们先吃了午饭,到时候我和布掌柜详细的给小将军和诸位说说这跑海的事情,我相信大家听完之后心中的疑惑也就没有了。”

刘云威一听觉得钱明理的话倒也在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陆英你们几个抓紧时间打扫一下战场,并且通知破虏、赵伯和吴兴也都率部进来,让全营将士好好休息一下、吃口热饭;我和袁大人陪同员外和布掌柜找间房子休息下。”

陆英点了点头,招呼赵开山和王敢当等人分头安排事情去了。

刘云威则是与袁明轩、钱明理和布兰科?梅洛一同往栈桥那边走了过去,找了一间房子便进去休息了;不一会儿,便有士兵给刘云威几人送来了午饭。而刘云威直辖的四百亲卫则是在这间房子周围三三两两的休息着。

刘云威将午饭分给了几人,说道:“这午饭有些仓促了,员外和布掌柜凑合着吃一些吧。”

二人接过午饭客气了一下,便都大口的吃了起来,显然都已经饿坏了;刘云威和袁明轩也不多话,静静的吃起了午饭。

过了一会,众人全都酒足饭饱,刘云威便说道:“好了,现在员外和布掌柜可以给我和袁大人答疑解惑了吧。那些佛郎机人为何要袭击布掌柜?这跑海的生意到底有多大的风险?商路上到底有多少海盗?”

钱明理和布兰科?梅洛对视了一眼,见其依旧尴尬的笑着,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不由摇了摇头,说道:“那就由我来回答小将军吧。”

刘云威说道:“员外请讲,我和袁大人洗耳恭听。”

钱明理顿了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先来回答小将军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好了:这大海上的商路不比陆地上的,两座大城之间就是一条商路,只要会做生意就能开拓出数不尽的商路来;而海上可不一样了,商路总共就是那么几条固定的,无非就是辽东、江南、朝鲜、日本、佛郎机几个地方之间的海路而已,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但是这些商路上的海盗数量则是数不胜数的。”

刘云威和袁明轩都是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这样的话,谁人还敢跑海做生意?”

“当然会有人做生意了。”钱明理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海商也是盗啊。”

刘云威和袁明轩闻言更是惊诧不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钱明理没有理会二人,继续说道:“这海商和海盗本就是一个意思,至少大部分的海商和海盗都是一体的。我们这些人有生意做的时候便是海商,没生意做的时候便去抢劫其他海商;甚至有些人实力强大之后,干脆就不再跑海了,直接干起了无本的买卖,当起了真正的海盗。这也就回答了小将军提出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是这跑海的生意到底有多大的风险?那就是风险非常之大!”

“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人跑海?”刘云威又问道。

“因为利益。”钱明理说道:“因为跑海可以获得巨大的回报,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是有钱赚的事情,就会有人去做;而要是一件事情能够得到十倍,乃至百倍、千倍的回报,那商人就会铤而走险,甚至是杀人越货。”

这时,刘云威和袁明轩都听懂了,这布兰科?梅洛之所以会被那些雇佣来的佛郎机人袭击,完全就是因为布兰科?梅洛的护卫薄弱,但是财力丰厚,所以那些人临时起意,想要杀人越货。

想通了这些,刘云威抬起头来看向了钱明理,语气不善的问道:“不知钱员外是否也有过接不到生意的时候?”

钱明理也不隐瞒,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是做过海盗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小将军保证,我绝对没对国朝的商船下过手,我就算是再困难的时候,都是只挑日本、朝鲜,或是佛郎机人的商船动手,并且尽量不伤人性命。”

一旁的布兰科?梅洛也是说道:“钱员外说的确实是真话,要不然我也不会和钱员外合作这么长的时间。对了,请刘千总放心,我也绝对没对大明的商船动过手的。”

听到这里,刘云威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说道:“真是想不到,这跑海的生意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说完,刘云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袁明轩说道:“袁大人,既然跑海如此凶险,我看这回的生意不如就算了吧,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寻找火器工匠。”

袁明轩摆了摆手,坚定地说道:“小将军,这笔生意绝对不能终止。虽然跑海十分危险,但是我不是还有程世勇那一哨将士保护吗?再说了,建奴我都没怕过,这些海商临时干起的海盗还能奈我何?”

刘云威见袁明轩心意已决,也就不再相劝,对钱明理和布兰科?梅洛说道:“员外、布掌柜,现在我也清楚了跑海的大致情况,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不希望袁大人和我留下的将士出现什么意外,当然也不希望二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诸位日后出海的时候最好是有万全的把握。”

钱明理和布兰科?梅洛连连点头称是,一再保证不会让袁明轩和将士们出现什么意外的。

刘云威心知寻找火器工匠的事情还要多多仰仗钱明理和布兰科?梅洛,所以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于是说道:“现在这个港口已经被我汉威营控制了,但是还有善后的事宜需要处理,我估计今天是没有办法出发了,所以我想请员外和布掌柜受些委屈,今日就在这里留宿一晚,等明日再送我等出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钱明理笑着说道:“好!我正求之不得,今晚正好可以和小将军、袁大人秉烛夜谈。”

见钱明理一口答应了下来,虽说布兰科?梅洛心里十分不情愿,但是也不好说什么,脸上陪着笑说道:“没问题,没问题,晚上咱们一起谈,一起谈。”

这时,陆英敲了敲门进了屋,对刘云威说道:“大哥,外面基本上都打扫完了,弟兄们阵亡了八十五人,斩杀了佛郎机人五十二人,布掌柜的海船损毁两艘,钱员外给咱们准备的海船全都完好无损。”

刘云威闻言大怒不已,说道:“我营中将士对阵建奴之时都没吃过如此大亏,今日竟然被红毛鬼伤了这么多的将士,岂有此理!”

正文 第二卷第二章第十四节 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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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二章泛舟渡海启回程

第十四节 扬帆起航

刘云威听完陆英的话之后,不由大怒不已,心中暗道:“一千余名将士围攻不足百人的佛郎机海盗,部下竟然阵亡了八十五名将士,那可是相当于打没了一哨人马啊!”

想到这里,刘云威更是怒气上涌,说道:“我营中将士对阵建奴之时都没吃过如此大亏,今日竟然被红毛鬼伤了这么多的将士,简直岂有此理!”

钱明理听说此战竟是牺牲了如此多的将士,心中也是一痛,说道:“小将军,这些阵亡的将士都是好样的,我看不如就地安葬吧。小将军放心,我会照看好将士们的,每年我都会亲自祭扫的。”

刘云威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对钱明理说道:“好吧,那就有劳员外了。”

这时,袁明轩同样面色不善的说道:“小将军,经过这一战,咱们可是用将士们献血验证了火器的犀利啊,可见咱们做出在汉威营大规模装备火器的决定是正确的。”

刘云威和陆英都是点头认同,一旁的布兰科?梅洛更是说道:“袁大人说得对,军队里装备火器是必须的,我们佛郎机军队里的火器比重早已经远远超过刀剑等兵器了。”

陆英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佛郎机国使用火器才多久?国朝初年也就是两百年前,大将徐达率领的军队就装备了数量极多的火器,你们的这些都是我国朝玩剩下的。”

布兰科?梅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哈哈,是啊,是啊。”

刘云威没去理会陆英和布兰科?梅洛的对话,而是对袁明轩说道:“袁大人,那以后寻找工匠之事就拜托您了。今日让将士们在港口休整一下,明天一早我便率将士们渡海前往山东。”

袁明轩点了点头,说道:“小将军尽管放心好了,我必定尽心竭力做好此事的,日后我也会想办法和小将军保持联系。”

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刘云威便和陆英出了房间,在港口中转了转,查看了一下将士们的情况。而袁明轩则是和钱明理、布兰科?梅洛继续聊着天,不断探讨着跑海的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二人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袁明轩有问必答毫不隐瞒。

刘云威和陆英转了一会,见汉威营将士们按照建制分布在战后的港口里休息着,而在战斗中受伤的伤员也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远处停泊在海边的十几艘海船随着海浪不停地起起浮浮,布兰科?梅洛手下幸存的佛郎机人正在检查海船的状况,为出海做着最后的准备。

二人在港口中看了看,便来到了找桥上。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昏黄的余晖洒在浩瀚的大海上,景色十分的迷人,仿佛整个海面都变成了流动的黄金一般;湿润的、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来,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

刘云威看着茫茫大海,心中也有了一丝茫然,对陆英说道:“你说咱们这一路走下来,前途如何?将来真的能像咱们说的那样,能够重回辽东吗?我要怎么做才行?”

陆英看了看刘云威,心知现在犹如山一般的压力压在这个二十出头年纪的千总身上,已经压得他有些支撑不住了,毕竟要带着两千余人横行数千里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要卧薪尝胆再战辽东?

陆英想了一下,说道:“大哥,咱们一定会重回辽东的,你只要带着弟兄们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就可以了,你要有信心啊。”

刘云威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能做到吗?有时候我想起将来的事情,宁愿自己只是一个士兵,只要执行上官的命令奋勇杀敌就好了,不用考虑其他的事情。”

陆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刘云威的肩膀,说道:“大哥,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你自己也要相信。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两千余将士是你坚强的后盾,有这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与你一路同行,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你要做的就是带着我们一路走下去,咱们兄弟一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要心中有信念,将来一定能够再回辽东,一定能够彻底击败建奴!”

听完陆英的一席话,刘云威的眼神逐渐坚定了下来,说道:“你说得对,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协力,只要众将士舍命向前,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成功,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击败建奴。我就不信,老天真的瞎了眼!”

说完,刘云威和陆英再无他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大海,望向远处海天之际,望向了彼岸的山东方向,渐渐出了神。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港口已经被火把照耀得异常明亮,汉威营的将士们围着篝火有说有笑的吃着晚饭,刘云威、袁明轩等人也和钱明理、布兰科?梅洛吃着饭、说着话。在这个即将离别的前夜,所有人都在极力记住这个难忘的夜晚。

次日一早,旭日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汉威营的将士们便开始收拾行装了。陈师爷带着辎重把总的将士正在为全营准备着早饭,布兰科?梅洛正站在栈桥上大声指挥着手下,将汉威营出海所需的物资搬上钱明理准备的十艘海船。

过了一会,布兰科?梅洛将汉威营的粮草辎重和一些出海必须的辎重全都装上了海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派人通知陆英可以让将士们登船了。

此时,汉威营将士已经吃过了早饭,两千余将士已经按照建制整齐的列队等候命令了。陆英接到布兰科?梅洛的通知后,亲自找到了刘云威说道:“大哥,海船已经准备就绪了,将士们也都集结完毕,请大哥下令。”

刘云威点了点头,便下令道:“让将士们登船吧。”

陆英领了一声诺,便去传令了。没过多久,全营将士便按照建制登上了钱明理准备的十艘海船,陆英还指挥部下将刘铤父子和许婉欣的棺椁抬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海船。

刘云威和袁明轩、钱明理、程世勇站在海边,看着忙碌的将士们,说道:“袁大人、员外,将士们已经开始登船了,一会儿咱们就要分别了,你们二位要多多保重啊。”

钱明理抱拳说道:“小将军放心,我和袁大人、布掌柜必定会尽心竭力办好事情的,祝小将军一帆风顺,从此顺风顺水。”

袁明轩笑着说道:“小将军一路顺风,我会及时和小将军联系的。”

刘云威抱拳说道:“好,袁大人、员外多保重,咱们就此别过。”接着又对程世勇说道:“世勇兄弟,袁大人我就托付给你了。”

程世勇抱拳说道:“小将军放心,卑职和兄弟们一定保证袁大人的安全,等办完此事之后,我一定和兄弟们将袁大人和工匠送回四川!”

刘云威拍了拍程世勇的肩膀,说道:“有世勇兄弟在,我绝对放心。等到找到了足够的工匠,你们要全都毫发不损的来四川找我。”

程世勇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布兰科?梅洛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跑了过来,对着刘云威一通抱拳,说道:“恭祝刘千总一帆风顺,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刘云威也是还礼说道:“布掌柜多保重,袁大人这边还请布掌柜多多照应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刘云威便朝着海船走去,跟陆英一起登上了最大的那艘海船。

此时,汉威营两千余名将士已经全部登上了海船,不过由于海船承载能力有限,所以众将士按照建制分散在了十艘海船上。而吴兴、温破虏、赵开山、李天昊、王敢当都是跟自己的部下在一起乘坐了别的海船,只有陆英和刘云威同乘那艘最大的海船。

二人站在船边看向走到了栈桥上的袁明轩、钱明理、布兰科?梅洛、程世勇几人,挥手向其告别。

这时,船上的水手已经升起了船帆,借着清晨的海风,十艘海船缓缓驶出了港口,组成了航行编队朝着蔚蓝的大海航行而去。

刘云威看着渐渐远去的陆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袁明轩等人,心中虽然十分的不舍,但还是在不断地告诫着自己:“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当我回来的那一天,就是我报仇雪恨的一天,就是建奴覆灭的开始!”

钱明理望见船队已经驶进了深海,慢慢变成了十个黑点再也看不清了,便对袁明轩说道:“袁大人,小将军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先回庄园去吧。这寻找火器工匠的事情千头万绪,咱们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开展才好啊。”

袁明轩望着已经消失在远处的船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咱们也走吧,这笔生意也要尽快开始做了。”

说完,袁明轩便和钱明理、布兰科?梅洛一起返回了庄园,而程世勇和率领的一哨将士在回到庄园之后,也都换下了明军战甲,穿上了护卫的装扮。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一节 海上惊魂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一节 海上惊魂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五月下旬,渤海,老铁山水道。

汉威营将士泛舟出海已经一天多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辽阔的大海还算是风平浪静,十艘海船组成的船队朝着山东的方向缓缓航行着。

刘云威无力的依靠在桅杆底下,双眼有些无神,面色焦黄,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而周围的将士们,包括陆英在内也大都如此,全都是病怏怏的,三三两两的坐在甲板上休息着。

旁边一个正在绑绳索的水手见船上的官兵都不同程度的晕了船,便摇了摇头,对身边另一个干活的水手说道:“哎~哎~你看这些军爷,这才出海一天的时间就全成了这副摸样,这里距离山东登州府可还有两、三天的距离呢,等到了地方他们还不得把苦胆吐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旁边传来了一阵剧烈呕吐的声音,紧接着一传二、二传三,周围除了海浪的声音,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了。

旁边那个干活的水手点了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咱们一天到晚拉帆绑绳的累个要死,还要时不时的照顾这些军爷,也真是倒霉了。”

“嘘!”带头说话的水手见同伴说话的声音高了,急忙捂住了他的嘴,说道:“你不会小点声啊!让那些军爷听见了还不把你丢下船去喂鱼!”

“嘿嘿,不可能!这些军爷可都是杀鞑子的好汉,怎么会因为几句话为难咱们?”

两人正聊着,一旁的管事走了过来,训斥道:“赶紧干活!一会信风要起来了,赶紧去准备张帆,别一天天的闲聊扯淡!”

两个水手讪讪一笑便跑到一边干活去了。

那管事的拿了一壶清水走到刘云威身边,说道:“小将军,喝口水吧,顺顺气就好了。”

刘云威道了声谢,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说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小将军客气了,小人马武,是这艘船的管事。”

刘云威将水壶还给了马武,问道:“对了马管事,咱们还有几天的路程?”

马武稍稍算了算,说道:“咱们的这条海路是经过老铁山水道,途径南、北皇城岛,砣矶岛,大、小竹山岛,长山岛,最后在登州府靠岸。要说这时间的话,顺风顺水的话大概还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此时海船正好经过了一个浪锋,颠簸得有些厉害,刘云威的脸色不由微微发白,胃里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立马就趴在甲板上吐了起来,吐了一地的酸水出来。

马武急忙拍了拍刘云威的后背,见其吐的差不多了,说道:“小将军,您看等咱们途径比较大的海岛的时候,需不需要靠岸停留一下,好让船上的将士们喘口气?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天就要吐出事来了。”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那有合适的海岛吗?”

“有。”马武说道:“砣矶岛就比较大,岛上还有少量的淡水可以补充。我们跑海的时候要是遇到了大的风浪,都会去那里暂时躲避的。”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咱们就在砣矶岛休息一天吧。”

“那好。”马武说道:“小将军,我这就去通知其它几艘船。”

半天之后,临近傍晚时分,船队接近了砣矶岛。

刘云威和陆英两人有些虚弱的站在船头遥望着前方,只见海平面上已经依稀可以见到陆地的影子了。

陆英望见海岛的轮廓后,不由感叹道:“终于见到陆地了,这一天多的时间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谁说不是呢。”刘云威也是说道:“我现在还是头痛欲裂呢,可是一躺下来却又觉得天旋地转的,好像整个人都在急速旋转着,这还真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啊!”

就在二人感慨的时候,船队已经接近了砣矶岛,只见海岛的沙滩上有一个十分简陋的栈桥可供船只停靠,但是只能同时停靠两艘海船。

此时,马武正在给手下发令,调度船队分批停靠,将汉威营将士分批放到岛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快看!岛上有死人!”

刘云威和陆英闻言急忙看了过去,只见到海滩上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散落着,看形状确实非常像是死尸。但是由于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再加上刘云威、陆英所在的海船距离海滩较远,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刘云威担心岛上有什么危险,便对马武说道:“先不要靠岸!”

话音刚落,就见砣矶岛上冲出了一伙人,对着海中的船队不停地放箭、放铳;紧接着砣矶岛的另一侧突然出现了两艘海船,朝着船队驶来。为首的一艘船上站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健硕、皮肤黝黑,冷笑着看着前方的船队。

刘云威见到砣矶岛上和海上突然杀出了敌人,心中大吃了一惊:“这些是什么人?竟是在这里埋伏我们?”

想到这里,刘云威猛然拔刀架在了马武的脖子上,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白日里建议我们来砣矶岛休整,傍晚就有歹人伏击我们!”

那马武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叫道:“小将军啊,不干我的事!这些人不是我找来的!”

刘云威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别告诉我只是碰巧遇到的!”

马武此时欲哭无泪,说道:“小将军,真有可能是碰巧了。我估计那些人多半是海盗,在这砣矶岛做了一单生意,没想到遇到了咱们,这都是常有的事啊。”

刘云威还没答话,一旁的陆英便焦急的说道:“大哥,那两艘船围上来了!早做决断啊!”

此时,刘云威也是急的冒了一头的冷汗,在这海上可不比在陆地上,将士们可以在陆地上列阵而战,最不济也可以想办法突围撤退;但是在海上,一旦战局不利四面都是大海能往哪里逃?而且一旦有船只沉没的话,那就不是几名、十几名将士的伤亡,而是上百、几百人同时牺牲!

刘云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毕竟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海战,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于是,刘云威慢慢放下了战刀,对马武说道:“既然马管事说了,那我就信你一回!现在这个情形,马管事可有什么建议?”

马武见刘云威放下了刀,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将军,这海上的事情讲究很多,很多时候遇到了海盗也不一定非要打起来。那些海盗也要看遇到的船只油水大不大,要是没什么油水的话一般是不会费力气的。”

刘云威和陆英对视了一眼,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马武说道:“小将军果然聪明过人,小人才说了一点就能明白。”

刘云威没有理会马武的奉承,而是对陆英说道:“告诉弟兄们备战,加强警戒!”

之后,刘云威又对马武说道:“想办法告诉对方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咱们的船队没有财货,只有百战余生的将士!”

马武应了一声急忙跑到了船边,将一个手下叫了过来嘱咐了几句,便用绳子将其放到了海里。那个手下朝着对方为首的那艘船游了过去,没过一会就被对方用绳子拉上了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刘云威和陆英、马武紧张的注视着前方的两艘船,但是对面却是毫无动静,就连岛上的敌人也都停止了射击,只是远远的监视着这边。眼看太阳就要完全落下了,海面上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刘云威有点沉不住气了,便小声对陆英说道:“让弟兄们准备好,你手下的弓弩手全都集中到甲板上来,等我的命令。”

陆英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布置去了。

就在这时,马武叫道:“小将军你看,那边有动静了!”

刘云威急忙看了过去,只见前方的两艘船全都降下了船帆,之后便见到船舷放下了两条绳子,两个人影顺着绳子下了海,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刘云威见状有些吃不准对方准备做什么,皱着眉头看向马武,问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马武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太好了,小将军咱们没事了。你看那伙海盗降下了船帆,这是在告诉咱们对方没有恶意,估计那两个游过来的人之中,就有一个是对方的使者。”

刘云威听完也是松了一口气,于是便叫来陆英,说道:“应该没什么事了,不过还是要叫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

陆英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吧,弟兄们都精神着呢!”

这时,旁边的马武竖着耳朵听着什么,说道:“小将军你听,他们到了。”

刚说完,众人就听见有人在水中叫喊,旁边的水手们看了看刘云威,得到许可之后便将两根绳索丢了下去,然后拉起绳索将水中的两个人拽了上来。

众人只见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顺着绳索爬上了甲板,其中一人就是马武派去联络的手下。

而旁边的另一个人则是生面孔,只见其身高体壮、器宇不凡,不过年纪却十分的年轻,也就是十五、六岁而已,一双眼睛十分的犀利,透着一股桀骜不驯而又异常精明的神色。

那人抹了一下脸上的海水,扫了一眼船上的众人,大声问道:“听说辽东的麒麟虎子在这里,是哪一个啊?”

刘云威打量了一下那少年,说道:“我就是刘云威,你是何人?”

“呵呵。”那少年十分傲气的说道:“我是谁?告诉你,我叫郑一官!”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二节 少年豪杰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二节 少年豪杰

刘云威见眼前的少年十分的傲气,心中有些拿捏不准,一时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来路,想要做什么;再有就是想不出其有何仪仗能够如此自信、如此傲气。

刘云威思索了一下,说道:“原来是郑兄弟,不知道这么晚了,郑兄弟将我们拦住想要做什么?”

郑一官笑了笑,说道:“刘将军不是也在这里吗?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这砣矶岛出现?至于想要做什么嘛,咱们好好聊一聊就知道了。”

一旁的陆英见郑一官对刘云威言语不敬,冷声说道:“一个小小的少年郎,在我们将军面前说话一点礼数都不知道,家里没人教你吗!”

郑一官闻言一脸怒气的瞪向了陆英,说道:“我跟你家将军说话,你插什么嘴!”

陆英也是怒气上涌,就要拔刀上前。

刘云威摇了摇手,示意陆英不要冲动,然后说道:“说吧,你们拦住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一官笑了笑,说道:“倒也没什么事,我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听闻辽阳的麒麟虎子将建奴打得非常的狼狈,一直是敬佩不已,今天得知就在眼前,索性前来见上一见。”

刘云威说道:“你还听说过我?看来我的名气还挺大的嘛。”

“之前不知道,可是国朝讨伐建奴之后,你刘云威的名字便在北地传开了,毕竟建奴在你手上吃了不少的亏。”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也不要说东说西的了,你将你们头领叫来,我们坐下来谈谈。这天色已经黑了,总不能就这么过夜了吧。”

“用不着。”郑一官说道:“我就是头领,那些都是我的手下,咱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吧。”

刘云威和陆英都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是一名海盗头子!

刘云威问道:“那你还独自前来?就不怕我将你绑了?”

只见郑一官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不可能的,据我听说,你刘将军不是那样的小人,就算是要杀我也只会在战场上动手。”

众人一听,都是对眼前的郑一官刮目相看,都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如此的胆魄和心智,将来的成就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刘云威说道:“既然郑兄弟这么信任我,那我可要好好招待你了。这样吧,郑兄弟先让岛上的手下让一让,好让我汉威营的将士上岸休息休息;之后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如何?”

郑一官盯着刘云威看了一会,笑着说道:“看来刘将军还是对我不放心啊,那好!我也拿出些诚意来,咱们才好吃吃饭、聊聊天嘛。”

说完,郑一官便走到了船舷边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哨子一样的东西吹了起来,只听一声十分凄厉的声音响起,刺耳的音调划破了夜空。

众人望向了岸上,只见岸上的那些人在听到哨声之后果然后退了,并且全都聚在了一起坐下来开始休息。

刘云威见状便让马武协调船队靠岸,让将士们尽快登陆,马武转身就跑去安排了。

“怎么样?我够有诚意了吧?”郑一官看着刘云威说道:“我可是没有一丁点恶意的,只是想和刘将军交个朋友而已。”

刘云威说道:“交朋友当然没问题,一会咱们上岸之后好好谈谈,如果郑兄弟是真心实意的话,我和你拜把子都成,可要是郑兄弟有什么企图的话,我手下的将士可不会跟你客气。”

“唉,看样子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陆英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带人突然杀了出来,将我们堵在了这里,我们怎能放心?”

郑一官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我对你们还不放心呢!我刚做完一笔生意,还没清点收成呢,你们就突然出现了,要是说到怀疑的话,我更应该怀疑你们好不好?”

“果然!”刘云威一听这郑一官果然是海盗,并且刚刚做完一票,心中对其的评价立马就降低了许多,说道:“郑一官,你当着我们这些官兵的面,直接承认自己是刚刚行完凶的海盗,是不是有些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郑一官稍稍楞了一下,接着便笑了起来,说道:“哈哈,我把这茬给忘了,刘将军放心,我干掉的是一伙佛郎机人,还有我从来不会对国朝的海船下手的,请将军放心好了。”

听完郑一官的话,刘云威的脸色才算是稍稍好了一点。

就这样,众人站在船舷边上静静地看着船队运送着将士登岸,彼此之间都不再说话交谈。过了许久,其余的九艘海船都已经将船上的将士送上岸了,刘云威所在的海船这才停靠在栈桥边。

刘云威看了一眼郑一官,说道:“郑兄弟,咱们也上岸吧。”

“好,刘将军请。”

众人上岸之后,便来到了一处海滩上的开阔地,只见两千余汉威营将士已经在此列阵候命了,郑一官的手下则是在一旁乱哄哄的休息,而海上的两艘船正在准备靠岸停泊。

刘云威观察了一下地势,只见砣矶岛的地势还算是平坦,树木也不算太多,于是便下令汉威营将士就地扎营。之后,刘云威对郑一官问道:“郑兄弟的手下在哪里过夜?”

郑一官正在仔细看着扎营整顿的汉威营将士,眼中放着异样的光彩,好像是见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在听到刘云威的问话后,郑一官稍稍楞了一下,说道:“哦,我的部下就不在这里和刘将军抢地方了,一会儿和刘将军谈完事情,我们便上船出海了。”

刘云威奇怪的问道:“你们要在海上过夜?”

“我们可是海盗啊,当然要回海上去了。”

这时,陆英说道:“大哥,中军大帐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是不是请郑兄弟去坐坐?”

“好。”刘云威说道:“郑兄弟,咱们去中军大帐谈谈吧。”

郑一官也不推辞,直接就跟着刘云威等人去了中军大帐。

进帐之后,众人纷纷落座。由于心里还是有些戒备,刘云威便没有将各把总都叫过来,以免突然发生什么情况,领军把总都不在岗位上,所以只有陆英一人在帐中。

刘云威问道:“这回郑兄弟可以说了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谈?”

郑一官说道:“是这样的,我郑一官从小就命苦,不得已才带着两个兄弟郑芝虎、郑芝豹出海讨生活。可是现在无论是江南还是辽东这边,跑海生意都不好做啊,所以我打算改条线路,去跑一跑日本的商路,只是苦于没有什么本钱,所以……”

陆英一听顿时大怒,喝道:“你这是在跟我们打秋风吗?”

郑一官正色说道:“当然不是!”

刘云威示意陆英稍安勿躁,然后对郑一官说道:“按照郑兄弟的说法,我也觉得你是在打秋风。你和我们讨要本钱,可有什么说法吗?”

郑一官想了想,说道:“我当然不会白借你门钱,将来我是要加倍还的!而且,我郑一官虽然是一个海盗,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还是非常敬重英雄的,你刘将军就是一个抗击鞑虏的英雄,我是真心实意结交你的,怎么会向你打秋风?”

陆英冷哼了一声,说道:“难道我们就凭着你的一番话,就将银子交给你?今晚你离开这砣矶岛,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将来我们到哪里去找你?”

“我当然不是想凭空话借银子!”郑一官说道:“我想和刘将军拜把子,认刘将军为大哥,这样兄弟之间最起码会有信任!其次,我有信心将我自己的势力做大,将来我要让我的海船横行四海,要让佛郎机人、日本人、朝鲜人,以及所有夷人向我交钱买路。那时候我就有钱了,到时候不需要刘将军去找我,我自会登门拜见大哥,将今日借到的银子,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刘云威和陆英都被郑一官的话震住了:这个少年好大的口气啊!竟然要独霸大海,还要所有的夷人都给他交保护费?

陆英有些不屑的说道:“你的口气也太大了吧?”

郑一官则是说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呢!”

刘云威看着眼前信心十足的郑一官,忽然觉得他和自己很像:都是带着一众兄弟,都是前途十分的渺茫,都要承受着如山的压力;不同的是,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斗志昂扬、信心十足。

想到这里,刘云威暗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对将来都如此不屈、如此进取,我有什么资格不去奋斗呢?”

“陆英,去准备一下结义需要的东西。”

陆英闻言大吃一惊,说道:“大哥,你真的信他?”

郑一官也是没想到刘云威回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下来,说道:“刘将军不再想一想了吗?”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郑兄弟要是没有骗我,那将来我就会有数倍、乃至上百倍的回报,还能得到一位结义兄弟;要是郑兄弟骗了我,我失去的不过就是一些金银罢了。我为什么不试试呢?”

陆英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出去准备东西去了。

而郑一官则是十分感动,说道:“从今日起,刘将军就是我郑一官的大哥了!将来只要大哥用的上我,我郑一官必定舍生忘死、以命相报!”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不过我听你说你的两个弟弟叫郑芝虎、郑芝豹,你却叫郑一官?我看你不如将名字改一改,和两个兄弟相配才好。”

郑一官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大哥的,请大哥赐名。”

“我看你有心横行大海,待到将来出头之日,便是龙入大海之时,你以后就叫郑芝龙吧。”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三节 结义与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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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三节 结义与起航

砣矶岛的夜色十分美丽,在灿烂星空的照耀之下,在茫茫大海的波涛之中,整个小岛犹如一位异域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美丽而诱人。

入夜的海滩上,已经架起了十几堆篝火,汉威营的将士们正在和郑芝龙一众手下吃着晚饭。不久前还相互敌视、互相戒备的两方人马,现在已经像是久别的友军一般融洽了。

双方人马在吃饭的过程中纷纷开始闲聊起来,汉威营的将士们可说的题材较多,纷纷将自己在辽东血战建奴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讲给郑芝龙的手下听,听得对方惊呼连连,全都用异常崇拜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汉威营将士。

而郑芝龙手下的弟兄们在听完辽东战事的故事之后,也都将自己在海上遇到的大风大浪,到过的异域风情,以及听说的神仙鬼怪讲给汉威营将士听。这些话题对于基本上没在海边生活过的汉威营将士们来说,这些故事对于汉威营将士来说无疑是非常稀奇的,也是非常吸引人的。而惊心动魄的航海故事往往能够换来将士们的惊呼和羡慕,也让这些赶海的汉子心里稍稍得到了满足。

而钱明理海船上的水手们也都不甘示弱,纷纷加入到了谈天说地的行列中来,数千男儿在海滩上边吃边聊,将原本寂静的小岛烘托得异常热闹。

与此同时,刘云威和郑芝龙二人正站在中军大帐之中,准备着结拜的仪式。陆英、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王敢当六名把总以及陈师爷都站在一旁;而郑芝龙的手下,只有两名年纪比其更小的少年站在一旁,显然就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和郑芝豹。

此时的大帐当中,已经挂上了武圣岳飞的画像(在明代,武圣一直都是精忠报国的岳飞;关羽是到了满清时期,统治者为了利用忠义的理念钳制汉民的思想,才被推上神坛的。),并且在供桌上摆放好了许多的贡品。

陈师爷笑眯眯的站在供桌旁边,对刘云威点了点头,然后高声唱道:“今有汉威营千总刘云威、海商头领郑芝龙,二人一气连枝、同心同义,愿结成异姓兄弟:芝龙奉云威为兄,云威纳芝龙为弟。二人自今日始,一人有难,则兄弟同挡;一人受福,则兄弟齐享。”

唱完之后,陈师爷将两杯烈酒递了过去,并对刘云威和郑芝龙说道:“二位,请对天地鬼神起誓,然后尽饮此酒。”

刘云威和郑芝龙接过酒杯,对着武圣岳飞的画像齐声说道:“我刘云威(郑芝龙)今日在此起誓,我二人愿结为异姓兄弟,同生死、共患难!不求同富贵,但求共艰难!我二人今后愿齐心协力、相互扶持,内安国家、外御蛮夷。此誓天地鬼神共听之,若有违此誓,必定身败名裂、身首异处!”

刘云威和郑芝龙说完之后,一同将杯中酒喝下,然后一起为武圣上了三炷香,行叩拜大礼,至此结拜的仪式才算是完成了。而这时,郑芝龙则是拉着郑芝虎、郑芝豹二人直接朝着刘云威跪了下来,说道:“大哥,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兄弟三人的大哥,请受我们一拜。”

说完,郑芝龙三兄弟便对着刘云威磕头行礼,刘云威急忙将三人拉了起来,说道:“好兄弟!”旁边的陆英、吴兴等把总、陈师爷全都上前恭贺几人。

众人热闹的说了一会,一旁的陆英便端了两杯酒过来,递给了郑芝龙一杯,说道:“来,芝龙。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咱们两人喝一杯,从此便是生死兄弟了。”

郑芝龙大笑着接过酒杯,和陆英一饮而尽,说道:“之前是我年轻不懂事,还望陆英大哥不要怪罪了。”

见结下了三个好兄弟,刘云威此时的心情非常好,说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了,那就坐下来一起吃晚饭吧,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聊。”

陈师爷十分机灵,刘云威刚说完便已经跑出了大帐,招呼几名士兵将晚饭端进了大帐。

见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刘云威便招呼众人开吃,众人围坐在大帐之中一边吃饭一边有说有笑、十分的热闹。

过了一会儿,刘云威对郑芝龙说道:“芝龙,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郑芝龙想了想,说道:“大哥,我打算带着弟兄们去日本,看看那边有没有发展的机会。”

刘云威皱了皱眉头,说道:“日本不过就是一个边远小国,那边能有什么机会?为何不去江南发展?”

郑芝龙说道:“大哥有所不知,现在江南沿海和辽东一带的海上到处都是商船,只要是能挣到钱的商路都已经被人瓜分完了。像我这样要人没人、要船没船的货色,绝没可能在这些地方做起来的,只有找到一个还没有人独占的地方发展,这个地方就是日本。”

刘云威听完想了一会,说道:“对于跑海的事情我不是很熟,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你。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那就是不管到了哪里,都要记住还有我这个兄长,都不要忘记自己是大明的子民。”

郑芝龙闻言也是动容,起身抱拳说道:“大哥放心,大哥的教导我一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好了,今晚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走!咱们兄弟一起出去,和将士们一同热闹热闹!”

郑芝龙兄弟三人和陆英等人都是大笑着,跟着刘云威一起走出了大帐,就在篝火旁和众人一起吃饭、侃天。

夜色深了,但是篝火旁的将士们和郑芝龙手下的兄弟们依旧兴致高昂,兴奋的大笑声、高声的聊天声、热闹的哄笑声此起彼伏,仿佛漫漫大海之中只剩下了男儿的豪情、兄弟的情义。

次日清晨,热闹了一晚的众人已经休息完毕。此时汉威营的将士们都已经整装待发,而郑芝龙的手下则正在上船。

郑芝龙带着郑芝虎、郑芝豹两兄弟来到海岸边,三人身上都穿着刘云威赠送的铠甲,而刘云威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郑芝龙双眼微红,抱拳说道:“大哥,我们三兄弟来跟您告别了。”

刘云威拍了拍郑芝龙的肩膀,说道:“我已经让将士们准备了两万两银子和五百石粮食,一会你让手下抬上船吧。”

郑芝龙三兄弟一听,都是非常激动,这对三人来说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郑芝龙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抱了抱拳,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好了,大好男儿哭什么,咱们兄弟这是各自去奔前程,将来又不是不见面了。好了,出发吧,我在这里祝三位兄弟一路顺风。”

陆英等人也是纷纷抱拳。

郑芝龙点了点头,抹了抹眼睛,说道:“大哥放心吧,我们兄弟三人也祝大哥和诸位兄长一路顺风。”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郑芝龙便带着郑芝虎、郑芝豹两兄弟上船了,在此之前手下人已经将刘云威赠送的钱粮搬上了船。上船之后,郑芝龙三兄弟站在船尾与刘云威等人依依作别,慢慢的两艘海船便远离了海岛驶向了深海。

待到郑芝龙一行远去之后,刘云威便下令汉威营将士开始登船,吴兴、赵开山、温破虏、李天昊、王敢当几个把总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把总部,与部下一起登船。

陆英则是站在刘云威的身边,准备与其同乘一船。

待将士们大部分都已经上了船,刘云威便招呼陆英一起登船。这时,陆英小声对刘云威说道:“小将军,咱们营中的银子只剩下万余两了,营中还有许多必要的开支,这些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要见底的。我觉得这次小将军给那郑芝龙两万两银子,是不是有些太大方了,咱们毕竟才认识他一天啊。”

刘云威笑着看了陆英一眼,说道:“哈哈,原来你这么小气啊。”

“大哥,我这不是小气,我只是觉得咱们的这笔钱粮给得有些太草率了。”

刘云威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大海,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咱们是花了一些钱粮,咱们自己也确实不富裕。可是我觉得那郑芝龙不是一个骗钱的宵小之辈,他是一个英豪,至少现在在我眼里是个英豪。在遇到郑芝龙之前,你我能想象得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够有这样的魄力吗?”

陆英听着刘云威的话,也是陷入了沉思。

刘云威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决定资助郑芝龙,我不希望看到一个英豪因为没有资本而被埋没。”

“要是将来郑芝龙没有成为英豪,而是成了一个枭雄呢?”

刘云威稍稍一愣,而后说道:“那也是我大明的枭雄,只要他不降胡、不叛国,是枭雄还是英豪,又有什么区别吗?”

陆英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

刘云威笑了笑,看着海面上的船队,说道:“好了,咱们也上船吧,该出发了!”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四节 登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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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四节 登州府

船队离开砣矶岛之后,又朝着山东的方向航行了两天的时间。船队一路向南顺风而行,沿途海面平静、海风宜人,不知名的海鸟偶尔会越过海船的桅杆,或是绕着海船不停的飞舞着;水中的大鱼也会不时跃出水面,随着海船航行的方向齐头游动。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寻常都见不到的风景,在刘云威和汉威营将士的眼中已经不再吸引人了。经过两天的航行,所有人又都回到了脸色发白、精神萎靡的状态,一旦海船稍有颠簸,便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刘云威正靠着一个大圆桶休息着,不时迎面吹来的海风还能稍稍缓解一下晕船的痛苦。而一旁的陆英则是蹲在甲板上,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里,静静地蹲在那里一言不发,显得十分的萎靡。

刘云威看了陆英一眼,将一个水壶递了过去,有些虚弱的说道:“陆英,喝点水吧。”

陆英含糊的“嗯”了一声,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但紧接着便趴在船帮上干呕了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刘云威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望见了一边的马武,便喊道:“马管事,咱们还有多长时间到山东啊?”

马武放下了手中的绳子,看了看刘云威,说道:“小将军再忍一忍吧,没有多远了,咱们说话就要到了。”

这时,刚刚干呕完的陆英接过话头说道:“马管事你能不骗人吗?昨天你就是这么说的!”

马武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干着手中的活计。

刘云威苦笑了一下,对陆英说道:“忍忍吧,也许就要到了。”

“大哥。”陆英虚弱的说道:“要是咱们再不到山东的话,将士们估计都得趴窝了,到时候一百号建奴就能把咱们全营都干掉。”

“是啊,幸好山东没有建奴。”刘云威和陆英打趣地说道。

说完,两个人便不再说话了,全都靠在一边闭目养神、恢复精神。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欢呼声响起,紧接着,整条船上的将士都欢呼了起来,而其余几艘船也都相继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刘云威和陆英急忙爬了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跑向了船头。待二人挤进人群来到船头的时候,只见远处依稀出现了陆地的踪影,随着海船不断地航行逐渐变大,越来越清晰。

“大哥,咱们真的到了!”陆英兴奋的叫道,仿佛刚才的虚弱已经完全好了一般。

刘云威也是非常高兴,对马武问道:“马管事,那边是山东哪里?是登州府吗?”

马武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小将军,那里就是登州府。”

“终于到了。”刘云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咱们终于到山东了。”

一个时辰之后,船队到达了位于登州城北的港口。

陆英等将士纷纷拥挤到船舷两侧,不断地朝外观望着,好像一群许久没见到城市的野人一般,异常的兴奋。

刘云威也是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港口,只见登州城港口的规模远比旅顺的港口大,港口内停泊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海船,还有许多海船正在驶离或是进入港口。除了大明样式的福船、马船等船型,还能见到不少佛郎机人、朝鲜人的海船,整个港口显得十分的繁忙。

“这登州府可真是繁华啊。”刘云威赞叹道。

旁边的马武说道:“那是自然。小将军有所不知,这登州府可是朝廷向辽东海运的枢纽,同时还是国朝北地对朝鲜、日本贸易的主要城池。”

刘云威闻言更是对登州府刮目相看了,说道:“难怪这里如此热闹。”

这时,马武说道:“小将军请看,那边港口的差人向咱们摇旗呢,这是通知咱们可以靠岸了。”

半个时辰之后,船队便将整个汉威营两千余名将士运到了岸上。刘云威一面命令各把总就地整队,一面派了陆英带人先进城知会守城将领。处理完这些之后,刘云威便对马武说道:“马管事,这一路多谢你和船上弟兄们的照顾了,我全营将士感激不尽。”

马武连忙说道:“小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能帮上咱们汉威营将士的忙,这时我们弟兄的荣耀啊。好了,既然小将军和众将士已经安全抵达了,那我也该和兄弟们回去向钱员外复命了,小人就先告辞了。”

刘云威抱拳说道:“那好,祝马管事和众弟兄一帆风顺,等回到旅顺替我等向钱员外问好。”

船队离开之后,刘云威便率领将士们离开了港口,朝着登州城行进而去。半个时辰之后,汉威营将士抵达了登州城北门外。此时陆英尚未回来,刘云威便让将士们就地休息等待进城。

刘云威坐在一处树荫里休息,过了一会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叫醒。

刘云威睁开眼一看,见是陆英等几名把总,便说道:“看来这几天真的是累到极点了,坐了一会竟然就睡着了。”

陆英笑着说道:“不光是大哥,全营将士都已经是身心疲惫了。”

刘云威笑着看了看周围,只见正在休息的将士全都精神不振,纷纷靠在一边昏昏欲睡的样子,说道:“是啊,兄弟们都累得不轻啊。对了,城内守将怎么说?”

陆英说道:“城内的参将大人已经为咱们办完了公文,安排咱们在城西的校场休整,并且答应给咱们提供半个月的粮草。”

“哦?”刘云威听完有些奇怪,问道:“这登州府里竟然设了参将把守?”

陆英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城内守军众多,光是游击将军好像就有三位,千总更是有五、六位。也许是因为登州府太过重要了吧,所以朝廷才会在这里布下重兵。”

刘云威点了点头,之后说道:“好了,先让将士们进城休息吧,依着将士们现在状态,我估计咱们要在这登州城休整几天了。”

陆英等人闻言便都回到了各自领导位置,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汉威营将士便集结完毕,列着整齐的队形开进了登州城北门。

在通往城西校场的路上,繁花似锦的登州城街巷给汉威营将士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将士们纷纷东张西望的看向周围的景象。刘云威也是四处观望着,不过看了一会便发现了一些不寻常,只见有许多的百姓在街头巷尾烧香拜佛,而且拜的也不是如来、观音之类的,而是一尊与弥勒佛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不知名佛像。

这时,陆英也是对刘云威说道:“大哥,你看那些百姓,怎么一个个都神神道道的,他们拜的不像是弥勒佛啊,这是什么佛爷啊?”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见过,这些百姓和一般求神拜佛的可不同,全都透着一股邪气。”

陆英看了一眼后面的温破虏,说道:“大哥,你看用不用让破虏去查看查看?”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好吧,让破虏带几个人去查看一下。咱们先去校场,之后我还要去拜访参将大人呢。”

正说着,赵开山和李天昊两人策马赶上了刘云威,赵开山说道:“大哥,你看这登州城如此繁华,是不是让弟兄们出营看看、见见世面?”

刘云威看了赵开山一眼,笑着说道:“我看是你想出去见世面吧?”陆英和李天昊闻言便在一旁笑了起来。

赵开山嘿嘿一笑,说道:“大哥,我这是帮弟兄们说的,可不是我想要出去的。”

刘云威笑着说道:“这样吧,营中将士还是不要随便出营了,咱们在这登州城也就待个两三天的时间,还是让将士们在校场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过你们几个要是想出去看看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陆英则是说道:“大哥,还是让开山他们几个去吧,我可是没有精神四处闲逛了,还是在营中留守吧。”

刘云威说道:“这样吧,今天大家都在校场休息吧,明日想出去看看的,就跟我走吧,我明天准备去街面上到处看看。”

这时,陆英对刘云威说道:“大哥是在想着那些拜佛的百姓?”

“是的。”刘云威说道:“我总是觉得那些百姓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不过这一路上看过来,好像满城的百姓都在烧香拜佛一般,这就更加不寻常了,毕竟这登州府不是什么佛教圣地啊。所以,明日还是去街上到处看看心里才踏实。”

话音刚落,众将士便来到了城西校场外面,只见校场大门口聚集了许多百姓,纷纷在路边焚香烧纸、求神拜佛,许多人都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一阵奇异的音调飘入了刘云威等人的耳中。这些百姓看起来不像是佛祖的虔诚信徒,反倒像是一些精神异常、却又十分亢奋的追随者,让人看着浑身不舒服。

刘云威见状一脸的骇然,对陆英等人说道:“这些百姓在做什么?他们这是入魔了吗!”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五节 香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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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五节 香民

刘云威见到校场门口有众多的百姓正在烧香拜佛,不少人都是念念有词,精神异常的亢奋,不由十分吃惊,对身边的陆英说道:“这些百姓都在做什么?他们拜的到底是什么佛?”

陆英想了一下,小声对刘云威说道:“大哥,我怎么觉得这些百姓跟咱们四川老家的那些苗人那么像啊,你还记得苗人的那些巫师吗?”

刘云威闻言猛然一惊,脑海中马上就浮现出了苗人巫师那神秘癫狂的模样。就在这时,刘云威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词:邪教!

“这些百姓拜的根本不是佛,他们是在拜邪教!”刘云威惊呼了一声,却见陆英示意自己小声些。

刘云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刘云威依旧小声说道:“大哥,我觉得咱们需要小心提防一点了。”

“为什么?难道这些百姓还会对咱们汉威营不利?”

陆英说道:“这倒不至于,但是我在拜见参将大人的时候,也在其府上见到了不少下人在拜佛,就连参将大人的书房里还供奉着那尊弥勒佛一般的佛像,可见那参将大人也和这些百姓一样的。”

刘云威心中更加震惊了,要是这个不知名的邪教不但迷惑愚夫愚妇,就连一城的参将都纳入教中,那这邪教的实力该有多大啊!要是此事为真,在这登州重地存在如此隐患,一旦有事便是滔天巨祸。到时候,朝廷外有建奴为患辽东,内有邪教糜烂腹地,那国朝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想到这里,刘云威便对陆英说道:“让将士们先进校场休息,通知破虏马上带人去街上打探;此外,你叫上开山和敢当,一起和我去拜会一下参将大人,咱们再去参将府打探一番。其余兄弟留守校场,严加防范。”

陆英领了一声诺,便去通知众人了,这时汉威营的将士们大部都已经进入了校场,开始按照建制休整了。刘云威策马在校场中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回到了门口等待陆英等人。

没过多久,陆英便和赵开山、王敢当来到了大门口,随行的还有二十名亲卫铁骑。

刘云威看了看天色,见时间还早,便说道:“咱们走吧,早去早回。”

于是,众人便策马奔出了校场,朝着参将府而去。而此时校场门口烧香的百姓之中,有一个面容苍老的中年人鬼鬼祟祟的看着远去的刘云威一行,又看了一会校场之中的汉威营将士,一双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便又开始喃喃的念起了不知名的经文。

一个多时辰之后,刘云威带着陆英等人从参将府走了出来,一行人跨上了战马便朝着校场赶去。

一路上,众人都是策马慢行,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街上的风物。这时,陆英说道:“大哥,你看那参将大人如何?”

刘云威想一会儿,便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虽说参将府上许多下人都是烧香的香民,而且参将大人也会参拜那尊佛像,但是却看不出那参将大人像是邪教中人啊。那参将大人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合乎常理,言谈举止也都十分正常,言语之间没听出什么来,也不像那些香民一般神神道道的。”

陆英说道:“这就十分的奇怪了,难道说那参将大人存心隐瞒了什么,所以咱们才没看出端倪?”

“不像。”刘云威说道:“你想啊,参将是这一城最大的武将,一城的兵丁都归其调遣,要是参将大人真的是邪教中人的话,有这么大的势力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一旁的赵开山也说道:“大哥说的对啊,那参将大人应该没有隐瞒什么,人家要是想骗咱们,直接不见咱们不就行了吗?让手下人公事公办就好了,干嘛还要让咱们见到他府上的那些烧香的下人?多此一举嘛。”

刘云威和陆英都是有些惊奇,二人说道:“开山什么时候这么会动脑子了?”

赵开山一听老脸顿时一红,说道:“我一向如此,是大哥你们没发现好不好?”

众人说了几句话,又朝着前方走了一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敢当忽然指着前方说道:“大哥,你们看那边,是不是出了设么事情了?”

众人顺着指示看了过去,只见一大群百姓在街边围成了一圈,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人群之中还不时冒起一阵阵白烟。

刘云威刚要带着众人上去看一看,就见到那些百姓突然像是见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一般,纷纷跪倒在地磕起头来,一些胆子小的人甚至跪在那里哭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惊异不定。

这时,刘云威等人见到人群中央还有一个人没有跪下,正站在人群中间接受百姓们的跪拜,手中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不经意的就扔在了身后。只见那人的打扮像是一个书生,年纪却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站在那里正洋洋得意的说着什么。而跪在地上的百姓听到那个书生的话似乎更加亢奋了,纷纷一边磕头、一边大喊着:“永生弥勒!极乐天国!永生弥勒!极乐天国!”

刘云威一听顿时吃了一惊,说道:“这些香民果然是入了邪教!那书生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宣扬邪教,简直是胆大包天!”

说完,刘云威便下令让赵开山带着十名亲卫战士上前捉拿那个书生。就在此时,一旁的陆英将刘云威拉住,说道:“大哥稍安勿躁,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陆英说完之后便对刘云威使了使眼色,刘云威见状便朝四周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是吃了一惊:只见周围有大量百姓围了上来,纷纷朝着那名书生下跪磕头,几乎转瞬之间围上来的百姓就将整条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开山和王敢当见状惊疑不定,连忙招呼亲卫铁骑将刘云威保护了起来,众人全都将手握在了刀把上,紧张的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

刘云威坐在战马上狠狠地瞪着那名书生,说道:“这个妖人竟然能够蛊惑这么多的百姓,将来此人要是登高一呼,岂不是要在这齐鲁之地做成黄巾贼了吗!此人必杀!”

陆英小声说道:“大哥,此人要是这邪教的头领还好,咱们拼了命将其斩杀在此便好,可是怕就怕此人只是个蛊惑人心的无名小卒!汉末张角还有三十六名大弟子、七十二方小渠帅呢!”

“那样的话,这个祸患就大了,要是任其发展的话,说不定会成为建奴那样的巨患!”刘云威说道。

此时,赵开山见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显得有些急躁,便对刘云威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到底杀不杀?”

旁边的王敢当望着前方的那个书生冷冷地说道:“大哥你下令吧,我上去一刀砍了他!”

“等我想想。”刘云威阴着脸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又看了看正在大声念着不知名佛经的书生,心中异常的纠结,暗道:“陆英说的在理,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书生就是邪教头领,弄不好就是个小角色,杀之无益反而还会打扫惊蛇;而且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百姓,弟兄们就这样冲过去固然能够斩杀此人,但是难免牵连无辜,怎么办!”

就这样,刘云威想了好一会,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咱们走!回去再议!”

众人听令即行,与刘云威一同驱散了身前的人群,策马返回了校场。

待众人赶到校场门口的时候,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只见校场门口已经聚集起了数百、上千百姓,这些百姓全都围着一个面色苍老的中年汉子,像是信众见到了神佛一般狂热不已;而那中年汉子则是和众人之前见到的书生一样,站在百姓中间慷慨激昂的讲解着经文,每到一段精彩之处便引来百姓的强烈反响,纷纷跪下磕头,几百人都在大声喊着:“永生弥勒!极乐天国!永生弥勒!极乐天国!”

刘云威见状急忙看向了校场,只见吴兴已经将后部把总的将士们集结完毕,数百铁甲将士已经将校场大门彻底堵死,吴兴正身披重甲站在阵前。

刘云威望见校场并没有受到波及,心中稍稍稳定了下来,对陆英说道:“看来刚才的那个书生确实只是个小角色,而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也是个蛊惑人心的小角色。看来,这个邪教已经在登州城得了人心了,假以时日必成大乱!”

陆英同样是神色严峻,说道:“大哥,咱们先进去吧,等破虏回来之后,看看有没有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到时候再定夺如何行事为好。”

刘云威点了点头,便与众人一同策马回营,一行人刚刚拨开前面的人群来到校场门口,突然发现周围的百姓变得异常狂躁起来。

刘云威猛然一惊看向了人群中间的那名中年人,只见其高呼佛号,大叫道:“这伙官军就是天煞星下凡,会给整个登州府带来无穷的灾祸,必须让他们马上离开,否则弥勒老祖也护不了咱们!”

只见数百已经失去理智的百姓高声喊着:“永生弥勒!极乐天国!”冲向了校场的大门。

刘云威见状,急忙指着那个中年汉子大喊一声:“陆英,射杀那个人!”

而此时,那个中年汉子对着刘云威诡异的笑了笑,转身混进了人群之中。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六节 骚乱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六节 骚乱

陆英见那蛊惑百姓的中年汉子混进了人群之中,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急忙坐在战马上四处寻找,可是周围人影憧憧哪里还找得到?目力所及全都是义愤填膺、精神亢奋的百姓。

这时,刘云威也发现那中年汉子跑掉了,便对陆英说道:“先别管那个妖人了,快进校场!”

话音刚落,众人便策马冲进了校场,而吴兴在刘云威等人安全进来之后,又和后部将士牢牢把守住了校场的大门,并且高声对冲上来的百姓吼道:“军营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以细作通敌论处!”

说完,后部数百将士齐声高呼,不断重复着吴兴的话,希望眼前狂躁的人群能够停下来。不过,那些被中年汉子蛊惑的百姓丝毫不理会吴兴等将士的警告,依旧冲到了校场门口。只见不少的妇女、老人连拉带抓,不断地推搡、殴打汉威营将士;而一些青壮甚至抄起了木棍、利刃朝着将士们挥了过去。

吴兴气得眼角直跳,大骂道:“一群愚夫愚妇,他们都没有脑子吗!竟敢对官军动手!”

不过生气归生气,吴兴见到那些百姓的举动之后,急忙下令将士们举盾防御,后部将士闻令即动,瞬间便竖起了盾围,十余面齐眉大盾将将士们牢牢保护了起来,也将校场大门死死地堵住了。

吴兴站在盾围内,耳边不断传来百姓击打盾牌的声音,面对数百、上千已经陷入疯狂百姓,后部的将士们非常吃力地顶着盾牌,苦苦支撑着。

此时汉威营其余几个把总部的将士已经集结完毕,刘云威站在校场内冷眼看着混乱的大门口,心中的愤怒已经无以复加:“这些将士全都是浴血卫国的英雄,那些愚夫愚妇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受人蛊惑对我营中将士拳脚相加!简直是混账!”

赵开山和王敢当二人性情火爆,此时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对刘云威说道:“大哥,让我们杀出去驱散乱民吧!”

刘云威呵斥了二人一番,说道:“咱们是官军,不是乱军,怎能随便杀戮百姓!”

“那也不能被这些乱民随意打杀而不还手啊!”赵开山焦急地说道。

刘云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陆英,让前部把总的将士放箭驱散人群。记住,将箭头去掉!”

陆英点了点头,领命而去。不一会,前部把总的弓箭手便纷纷上箭,朝着校场门口连续齐射,漫天的羽箭射向了狂躁的人群,溅起了阵阵惊呼。

“啊!官军放箭啦!”

“快跑啊,杀人了!”

“别推我了,快跑!”

原本异常狂躁的百姓在箭雨的打击下瞬间就恢复了神智,开始不断向后退却,但是后面的人依旧在向前涌动,校场门口顿时变得更加混乱了,人群不停地在相互推搡、互骂了起来。此时,前部将士射出的箭雨只是扰乱了人群而已,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但是数百人相互拥挤、相互踩踏的过程中却造成了不少人受伤,一时间哀嚎遍地。

刘云威见状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暗道:“看来这些百姓只是被蛊惑了而已,并没有跟官军作对的想法,一旦冷静下来便会散开的。”

想到这里,刘云威对赵开山和王敢当说道:“你们二人带人前去驱散乱民,记住:让将士们用刀鞘,凡杀一人者偿命!”

赵开山和王敢当对视一眼,双双领命而去。不一会,便听见赵开山的破锣嗓子喊了起来:“兄弟们给我打,打伤不论!打死偿命!”

王敢当也是吼道:“给我上!冲出去!”说完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数百汉威营将士在赵开山和王敢当的率领下,将堵在门口的人群冲得连连后退,钝器击打人体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阵阵哀嚎,将本就十分混乱的场面衬托的更加混乱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在门口驱散人群的汉威营将士纷纷后撤,在赵开山和王敢当的指挥下快速退回了校场内,而吴兴则带领着后部把总的将士严守着大门。

刘云威也注意到了响动,对退回来的赵开山问道:“好像是军队的声音,你看到有多少人了吗?”

赵开山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门口太乱了,看不清楚。不过听着声音,人数应该不少。”

刘云威冷笑了一声,说道:“估计是咱们的参将大人来了,不知道参将大人会向着谁呢?”

陆英说道:“当然不会是向着咱们了,门口的那些乱民可是参将大人治下的良民啊。”

“也对,这样的话,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我去前面看看。”

陆英说道:“大哥小心些。”之后便去调配人马了。

当刘云威带着十名亲卫铁骑来到门口的时候,聚集在这里的乱民已经彻底散开了,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几十个哭爹喊娘的伤者。

而大街上则是出现了数百官军列阵压了上来,刘云威看了一会便对身后一挥手,顿时一阵箭雨抛射了出来,钉在了空荡荡的大街上,在那数百官军和校场之间形成了一条分界线。那数百官军顿时便被逼停了下来,甚至还出现了一些骚动。

刘云威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是汉威营千总刘云威,你们是哪里的官军?你们主将是谁?”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将官从阵中策马出来,说道:“我是登州府参将赖宁,刘千总好大的胆子啊,刚进城就敢纵兵为祸!”

刘云威一听顿时大怒,不过眼下不好跟赖宁这个参将正面冲突,于是努力压住心中的怒气,下马行了军礼,说道:“卑职刘云威见过参将大人。不知纵兵为祸从何说起?卑职是见到有邪教中人蛊惑百姓作乱,才率兵平息骚乱的,难道参将大人也接到这里出现乱民的消息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赖宁一脸怒气的说道:“本将军治下怎会出现乱民?这些都是信佛的普通百姓,何来邪教一说?”

听到这里,刘云威的心中已经十分清楚了,无论自己如何分辨,那赖参将都是不会理会的,他就是铁了心来包庇乱民的。可问题是,那赖参将为何要包庇乱民?为了推卸责任,还是他本就是邪教教徒?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将军说这城中没有邪教,那就请将军告诉卑职,那些百姓拜的是什么佛?”

“你还质问起我来了?”赖宁大怒不已,说道:“我看你们就是一群作乱的溃兵,亏我之前还以礼相待。来人,将这伙溃兵给我缴械看押!”

“我看谁敢!”刘云威大喝一声,犹如猛虎狂啸一般震耳欲聋,刚要上前的登州兵将瞬间就停下了脚步,畏畏缩缩的看着已经发怒的刘云威,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而校场内的汉威营将士则在陆英等人的率领下列阵而出,两千余将士齐声怒吼:“虎!虎!虎!”

登州官兵见状顿时气势一滞,连连向后退却,阵型甚至都有些散乱了。赖宁看着眼前的汉威营将士也是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笑话,汉威营将士全部都是与建奴铁骑几番恶战、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精锐虎贲,皆是百战余生的铁血英豪。这两千余儿郎列阵而待,自然而然的便会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就连等同兵力的建奴都占不到上风,又岂是那些承平已久的登州兵马能够相抗衡的!

刘云威翻身上马提枪冷冷的看着赖宁,说道:“参将大人,您刚才说什么?我营中将士没有听清楚!”

赖宁此时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坐在战马上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出声。

刘云威见那赖宁是个草包一样的货色,心想:“看来这赖参将应该和那邪教有些瓜葛,此番就是来找我晦气的,不过看他的样子,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这时,赖宁好不容易顺了顺气,说道:“你个小小的千总,竟然敢率军抗命!好大的胆子!”

“大人说什么?”刘云威独自策马上前,走到了登州官兵阵前,看着那数百兵将冷冷地说道:“我汉威营的将士在辽东血战建奴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一群混吃等死的杂碎罢了!也敢在我汉威营将士面前耀武扬威!”

“你!”赖宁在马上脸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刘云威见那赖宁的样子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更是不打算在这登州城呆下去了,便说道:“参将大人,我汉威营南下路途较远,就不在这里耽搁了,今日我们就出城。不过,还要请参将大人把答应提供给我们的粮草交割完毕才好!”

赖宁闻言想了一下,说道:“哼!本将军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给你们十日粮草,马上给我离开登州城!”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七节 闻香教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七节 闻香教

黄昏时分,登州城南城门。

在收到赖宁提供的粮草之后,汉威营将士整齐的开出了登州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而去。刘云威和陆英、赵开山、王敢当三人伫立在官道旁,冷眼看着依旧巍峨的登州城墙,已经没有了刚到时的喜悦心情,胸中只剩下满腔的怒火。

赵开山一时气不过,大声叫道:“大哥,咱们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

刘云威的心里也是非常的不好受,说道:“我能怎么样?跟那个赖参将火拼吗?”

赵开山气得冲着旁边的大树抽了两鞭子,和王敢当一起策马先走了。

陆英看着赵开山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开山和敢当这回可是受了气了。咱们真的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哼!”刘云威说道:“就他们两个觉得委屈?今天的事情,对于我两千余将士来说,就是莫大的羞辱!此事绝不算完!那个邪教我查定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先朝着济南的方向开进,等破虏带回了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一个时辰之后,汉威营在一处山岗下扎下了大营,此时天色已经十分的昏暗了,夕阳下的余晖异常的美丽,但是将士们却没有一丝欣赏美景的心情,整个大营都十分沉闷,每个人都是怒气冲天。

中军大帐。

刘云威和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王敢当几人围坐在一起,静静的听着温破虏说着今天一天探查的结果。

“大哥、兄弟们,我和手下的弟兄们这一天跑下来,收获还真是不小。你们知道那些求神拜佛的百姓信的是什么教吗?”温破虏说道。

赵开山老大不乐意的说道:“温大马猴子,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行不行,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别再废话了。”

温破虏瞪了赵开山一眼,继续说道:“是这样的,这些百姓信的是一个名叫闻香教的教派,是河北滦州石佛口一个叫王森的人所创立。这个王森自称曾救过一只狐狸,那狐狸自断其尾赠之,王森得到的那狐狸尾巴闻起来有异香;于是,那王森便以此号召徒众,这山东左近的愚夫愚妇大多归附,听说信众遍布了山东各个州、府、县,人数可达十余万;那王森自号闻香教主,教中信奉未来佛(就是弥勒佛),宣扬三期末劫、返本归源等思想,并在教中创立了护教金刚。后来,王森于万历四十一年被官府逮捕入狱,听说已经死在狱中了。”

众人听温破虏说完之后,心中都是惊诧不已,那王森拿一条狐狸尾巴就能妖言惑众,就能纠集起十几万人,教众遍布整个山东布政使司!这个王森到底是什么来路?

刘云威问道:“破虏,你说那王森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闻香教是谁在掌管?”

温破虏说道:“这个我也打听清楚了,现在闻香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教众是由王森的独子王好贤掌管,其在滦州的石佛口一带活动,据说那王森活着的时候曾在石佛口营建了闻香教的圣地,名曰:闻香教教都,不过这伙由王好贤统领的闻香教分支势力不大,只是名义尊崇罢了;而另一部分教众则是由王森的徒弟徐鸿儒掌管,这一伙教众人数众多、分布极广、势力极大,可以说是遍布了山东全境,那支王森建立的护教金刚也在徐鸿儒的控制之下。”

话音刚落,陆英便怒气冲冲的说道:“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看这情形那闻香教是想学汉之黄巾、唐之黄巢了!这山东还是朝廷的山东吗?”

刘云威冷哼一声,说道:“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但是也没严重到那种地步。现在的关键是这闻香教的核心骨干在何处,咱们要是有机会将其骨干一举灭掉就好了。”

温破虏摇了摇头,说道:“这恐怕很难,这闻香教不比两军对垒,可以列阵厮杀、一战全灭;这闻香教中人平日里全都是散布在各地州府,混迹在寻常百姓之中,咱们去哪里寻他?就算是斩杀了一部分,可是只要有少数骨干逃脱,过不了几年就又是遍地教众。”

王敢当点了点头,说道:“破虏说的没错,这闻香教咱们要不就不动,要动就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赵开山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做呢?”

“目前来说还没有好的办法。”刘云威叹了口气,说道:“除非那闻香教的王好贤和徐鸿儒发了疯,将所有的骨干、信徒集中起来和咱们对阵厮杀,否则咱们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陆英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说得对,这闻香教就像是瘟疫一样,只要还有一个病人漏网,假以时日就又是满目疮痍!”

众人讨论了半天,忽然觉的自己对那闻香教无可奈何,就好像是猛虎遇见了刺猬一般,明明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却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干瞪眼!

这时,刘云威对温破虏说道:“对了破虏,刚才你说这闻香教的势力已经遍及山东全境了?那是不是说这闻香教在山东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温破虏点了点头,神色不善的说道:“大哥果然想到了!是的,这闻香教在山东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了,各地官府都知道这闻香教的存在,不少文武官员还是闻香教的信众。所以说,现在山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经是异常危险了。”

刘云威听完大怒,说道:“现在辽东建奴正在崛起,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再次寇边,国朝已经有了这样一个生死大敌了,这个闻香教还来凑热闹,还敢祸乱山东!我必除之!”

众人见刘云威动了真火,心想:“闻香教好死不死的敢来招惹我们汉威营,这下好了,成功的将大哥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了,这回闻香教是好日子到头了!”

陆英说道:“大哥,这剿灭闻香教可不是几天的功夫就能完成的,咱们可要在山东停留一段时间了。”

一旁的吴兴也说道:“还有,兵部给咱们的调令是前往会川卫,而不是在山东剿灭闻香教。大哥,咱们擅自留下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刘云威闻言开始有些犹豫了,陆英和吴兴都说到了关键上,一个是时间问题,一个是权限问题,要剿灭闻香教必须先将这两个问题解决才行。

就在刘云威和众人思考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时,温破虏说道:“大哥,我倒是觉得时间上问题不大,咱们只要考虑下权限问题就好了。”

“哦?为什么?”

温破虏说道:“那王好贤所在的滦州远在北直隶,咱们鞭长莫及。不过好在朝廷在那里监管严格,再加上王好贤的势力十分弱小,所以暂时可以将其忽略不计。而那徐鸿儒的老巢就在郓城,咱们要去河南的话必过郓城,所以咱们不必因为要剿灭闻香教而耽误行程。”

刘云威听完大喜,说道:“太好了,那徐鸿儒在郓城的话,闻香教中的骨干应该大部分集中在郓城附近才对,咱们经过郓城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将其拿下。”

这时,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李天昊咦了一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都会奇怪,破虏你这才出去探查了一天的时间,就将那闻香教查了个底朝天,你是怎么办到的?”

听李天昊一说,众人也都觉得有些奇怪,也都出言询问。

温破虏笑着说道:“是这样,我和手下的弟兄们四处探查的时候,也查到了一些消息,毕竟那闻香教在山东不是什么秘密,稍稍留意就能查出一些情况。而闻香教中的一些核心情况,则是我在登州城中遇见的一个书生告诉我的。”

刘云威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书生?”

“一个仗剑而行的书生。”

众人刚要细问一番,便有士兵来报,说道:“启禀将军,有朝廷使者到了。”

刘云威闻言吃了一惊,急忙带着众人出了大帐,来到辕门迎接朝廷使者,只见辕门外停着一些辎重大车,一名文官带着几名随从正等在那里。

刘云威上前抱拳说道:“这位大人,我是汉威营千总刘云威,不知朝廷有何指示?”

那文官笑着说道:“恭喜刘千总了,此前将军率部重创正白旗建奴,斩首七百四十级的战功已经批下来了,这是兵部的嘉奖。”说完,那文官便将一份文书递给了刘云威。

刘云威打开看了看,笑了笑,说道:“白银五千两,户部调拨粮草一千石,好啊。”

那文官也是陪着笑了笑,又与刘云威寒暄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刘云威看了看留在营外的辎重大车,说道:“七百四十级建奴首级,就换来了这些钱粮,朝廷的栋梁们可真是大方啊!”

陆英也是摇了摇头,说道:“大哥,这也算是聊胜于无吧,咱们还是回去接着议事吧。”

“哼!”刘云威冷声说道:“走,咱们回帐议事。”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八节 仗剑书生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八节 仗剑书生

众人回到了中军大帐之后,又谈论起了那位仗剑书生,

都对其十分感兴趣,纷纷向温破虏询问具体情况。

温破虏说道:“我是在登州街上遇见那位书生的,当时我策马在街上走着,因为我只顾着观察周围的情况了,所以差一点就撞到了那位书生。我开始还以为道个歉就行了,谁知那人直接拔剑就要砍我!”

“哈哈。”赵开山听完大笑了起来,说道:“温大猴子你可真够可以的,出去探查情况差点就被一个书生砍了,真是危险啊!哈哈。”

刘云威示意赵开山不要打断温破虏的话,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也是拔刀与他对峙了,我就问他是什么人,那书生说他叫孙元化,大概三十多岁。”

陆英问道:“那你们打起来了?”

“当然没有。”温破虏说道:“我和那孙先生彼此聊了几句之后,便大有相见恨晚之心。孙先生听说我是汉威营的把总,对我大为敬佩;而我则对孙先生的学识也是非常的仰慕。于是我们便找了一间酒馆吃了一顿饭,因为孙先生久在山东生活,再加上其热心朝政,对身边的时事非常关心,所以对闻香教的事情非常的熟悉。我稍加询问便将闻香教的事情打听了个大概。对了大哥,那孙先生还对火器和练兵非常有心得。”

刘云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孙先生还知兵事?”

温破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孙先生是原给事中孙浚的后人,万历九年生人,祖居嘉定县高桥何家弄,后迁居嘉定县城。孙先生行冠礼之后,曾到上海县徐光启先生的学馆受业,并于万历四十年高中举人。对了,孙先生当初师从徐光启先生的时候,还曾学习过火器、算学、兵事,只因后来未能考中进士,于是便放弃了科举功名而游历四方。”

刘云威欣喜地说道:“现在那孙先生还在登州城吗?我要见一见那孙先生。”

“应该还在吧。”温破虏想了一下,说道:“不过明天就不确定了,我听孙先生说他好像要到京师找恩师徐光启先生去,明日也许就要离开登州城了。”

“什么?”刘云威闻言有些着急,对温破虏说道:“破虏,你再辛苦一趟,连夜去登州城寻找孙先生,就说我有些事情要当面请教,还请孙先生屈尊来一趟汉威营。”

温破虏说道:“好的大哥,我这就去。”

“破虏,天就要黑了,还进的了城吗?”陆英问道。

温破虏笑了笑,说道:“这能难得到我吗?那登州城我是来去自如!”

当晚,刘云威安顿好营中事物后便回到了帐中,脑海中一直想着温破虏所说的孙先生,心中暗道:“我想要在汉威营中广泛装备火器之后,先是遇到了钱员外和布掌柜,他们二人可以帮着我找到会制造火器的工匠;现在又遇到了通晓火器、会练兵的孙先生,看来这是老天要帮助我,是老天要灭建奴啊!”怀着激动的心情,刘云威直到后半夜才浅浅的睡着。

次日清晨时分,帐外的将士纷纷梳洗穿戴整齐,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刘云威也早早的洗漱好、穿上了铠甲在营中巡视了一圈,见将士们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营中的一切井井有条,便放心的回到了帐中。

过了一会,陆英等几名把总也都来到了帐中,向刘云威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略。刘云威想了想,便对众人说道:“咱们在这里再休息一天吧,看看破虏能不能找到那位孙先生。”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在帐外说道:“启禀将军,温把总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位先生。”

刘云威听完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破虏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么快就找到了孙先生。快让温把总和先生到中军大帐来。”

“等一下。”陆英突然叫住了亲卫,然后对刘云威说道:“大哥,你要是看中了那位孙先生的才干,就要做出求才若渴的姿态来,至少也要表现得像个求教的样子啊。你让将士将人家就这样带过来,怎么看都像是召见下属的样子嘛。”

刘云威一拍手,笑着说道:“幸亏陆英你及时提醒我了,我这一高兴竟然失了礼数。走!咱们一起出去迎接孙先生。”

说完,刘云威便带着众人来到了辕门外,远远地就见到温破虏和一位三十多岁、身穿一袭青衫的文人并肩而立。

待到跟前,温破虏便介绍道:“孙先生,这位就是我大哥,汉威营千总刘云威,这几位分别是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王敢当,都是营中的把总;大哥,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孙元化、孙先生。”

刘云威抱拳说道:“在下刘云威,见过孙先生。”

陆英等人也是纷纷抱拳行礼,与孙元化打了招呼。

那孙元化与众人行了礼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刘云威,抱拳说道:“哈哈,都说辽阳出了一位麒麟虎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威风凛凛啊。刘千总在萨尔浒之战中痛击建奴,孙某是万分的敬佩啊,只可惜苍天无眼,竟是让建奴猖狂到了现在!”

众人闻言便知孙元化也是一位热血男儿,身为武人便都对其产生了十分亲近的感觉。

刘云威笑着说道:“孙先生过赞了。孙先生,咱们进营吧。”

孙元化点了点头,说道:“对了刘千总,我听说刘挺老将军、令尊和少夫人的灵位就在营中,这是真的吗?”

刘云威神色一暗,说道:“是真的,落叶总要归根的,我要带他们回四川去。”

“唉!恨不能与老将军一样,亲自上阵杀胡啊!”孙元化痛心疾首地说道:“刘千总,老将军他们的灵位在哪?我要先去祭拜卫国的英灵!”

刘云威十分感动,心中暗道:“这孙先生真是个忠义之士。”之后,便对孙元化抱拳说道:“孙先生请随我来。”

众人和孙元化祭拜过刘挺、刘钊和许婉欣之后,便在营中转了转,刘云威带着孙元化仔细参观了一下各把总将士的训练情况,并且简要说明了一下各把总的作战特点。

孙元化一路看下来,对营中的将士赞不绝口,说道:“刘千总营中的将士都是好兵啊,随便哪一个将士拿出来放到别处,那都是精锐家丁的才干啊。怪不得汉威营能够鏖战建奴,并且将其重创!”

刘云威谦逊的说道:“孙先生过奖了,咱们先去中军大帐休息一下吧。眼看就要到晌午了,孙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在营中吃些粗粮杂饭,我等也好向孙先生讨教一二。”

孙元化笑着说道:“某所愿也!”

于是,众人便一同来到了中军大帐,落座之后便有士兵送来了午饭。

刘云威对孙元化说道:“孙先生,军营之中没有什么可口的吃食,粗茶淡饭让先生见笑了,咱们边吃边聊可好?”

孙元化笑着说道:“好,正合我意。”

说话之间,众人便一同边吃边聊了起来。

刘云威吃了一口粟米饭,说道:“我听破虏说,孙先生对火器很有研究?可否指点一二?”

孙元化闻言有些吃惊,说道:“我刚才在营中见到刘千总麾下皆是金戈铁马、并无火器啊,怎么刘千总也对火器感兴趣?”

“是的。”刘云威说道:“我打算在汉威营中大量装备精良火器,再配合我麾下的铁骑、甲士,如此则汉威营战力大增,希望可以再现汉唐一汉敌五胡的恐怖战力!”

孙元化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问道:“不知刘千总认为,行伍之中应该是以火器为主、刀枪为辅,还是以刀枪为主、火器为辅?”

众人闻言有些迟疑,都摸不准孙元化此话的用意。刘云威也是有些疑惑,问道:“孙先生恕我愚钝,先生所说的两种情况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孙元化站起身来,在帐中踱步说道:“要是刘千总只是在汉威营装备大量精锐火器,但是不论是训练还是作战方式,依旧是以步兵搏战、铁骑冲阵为主,火器轰击只是骚扰敌阵、振作士气的手段,那此举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就如国朝大部分营伍那样,营中空有大量的精锐火器却是屡战屡败。”

刘云威等人闻言全都沉默了,都在思考着孙元化所言。过了一会,刘云威问道:“那要是我准备将汉威营改编成以火器为主、刀枪为辅的营伍呢?那又如何?”

孙元化闻言大笑一声,说道:“如果刘千总要彻底改变汉威营的作战策略,要以火器打击敌人为主,精锐铁骑和步战勇士只是作为护卫火器的屏障,或是追击敌军、配合火器作战的手段,那样的话,汉威营必将更进一步,战力必定强于现在。”

“那我汉威营能强到什么地步?”

“就像是戚家军一般!”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九节 异类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三章 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九节 异类

听完孙元化的话,众人都是精神一震,对于装备精良火器的愿望更加的迫切了,纷纷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刘云威也是感叹道:“要是我汉威营真的能够像戚家军那样,南征北战、所向无敌,那我就是死也甘心了!”

见刘云威说出如此的话来,众人都是纷纷劝慰。孙元化也是笑着说道:“刘千总不要心急,依我看来,咱们汉威营在国朝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强军了,虽说比起戚家军来还略有差距,但也不是相差很多。我看刘千总只要按照戚家军的练兵方式严加训练士卒,再装备精良的火器,假以时日的话汉威营未必不能成为刘家军。”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承蒙孙先生的吉言了。只是对于火器我等都不是很熟悉,将来就算是在营中装备了大量的精良火器,训练起来的话也只能是事倍功半。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孙先生屈尊留在汉威营,帮我训练将士们熟悉火器、改变战法。”

“哈哈。”孙元化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刘千总的盛情我心领了,不过我确实不方便留下,因为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日就要北上京师,去寻找我的恩师徐光启先生了。”

刘云威还想要再劝一劝,却见孙元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说道:“刘千总,不是我执意不领情,而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啊。想我孙元化走南闯北近十年,早年间也曾极力的倡导在大明军中推广火器,主张朝廷仿效戚家军大规模编立新军,但是……唉!到了最后我也还是一事无成,所以不是孙某人不领情,而是没有这个能力啊。”

随着孙元化的一声长叹,刘云威等人也是暗暗一惊:“原来这位孙先生还曾大力主张过在军中普及火器?”

陆英有些好奇的问道:“孙先生,这火器的威力朝中的那些大人们不会不知道,当年您奔走的时候为何没有成功?是朝廷不同意吗?”

孙元化摇了摇头,顿了一会,仿佛正在回忆那段时光的经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现在的国朝已经是暮气沉沉了,朝中明明知道戚家军的恐怖战力,明明知道编立新军能够增强军力,但就是不推行、不实施,为何?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利益!”

众人一惊,都是没有明白孙元化所说“利益”的意思,只有刘云威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显得有些无奈、有些伤悲。

孙元化继续说道:“当年,我在兵部、地方督抚、各镇总兵之间往来奔走,将戚家军的战绩、威名说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听。一开始,他们对于戚家军也确实是很推崇,但是我一提出让他们出钱、出人仿效戚家军编立新军的时候,就一个一个的翻脸不认人了,全都是百般推脱,甚至是直接翻脸!”

陆英试探着问道:“是因为钱的问题吗?”

孙元化说道:“有一部分钱粮的原因,但也不全是。编练新军固然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这就让绝大部分的文官打了退堂鼓,文官爱钱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啊;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墨守成规!这些人主要就是武将和地方的督抚。因为现在国朝的营伍都是以刀枪为主、火器为辅的作战方式,将领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作战方式,要让他们彻底改变,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可是,就没有人认真的去想一想,现在国朝的营伍已经不是早年间的战兵营了,已经不是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明虎狼之师了,有几支营伍能够像汉威营这样强悍的?没有几个!可是他们还是不愿意去改变,哪怕是一触即溃、屡战屡败也不去想想为什么?应该怎么办!”

孙元化越说越生气,到最后已经气得面红耳赤、大吼连连了。

孙元化的一番话也对刘云威等人触动极大,现在大明的武备早已不是立国初期、中期的水平了,要是再不思变革的话,一旦到了积重难返的时候,岂不是就要天下大乱了?而且现在辽东还有锐意进取的建奴正在虎视眈眈,有朝一日国朝有难的话,建奴再突然发难,岂不是要再次上演蒙元入侵、五胡乱华的悲剧!

想到这里,刘云威猛地一拍案几,说道:“孙先生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此前云威还对国朝的武备现状没有什么直观地理解,现在听了孙先生的话,才觉得国朝如今已经是危如累卵一般。要是有什么巨变的话,国朝也许就要如同百年枯树一般轰然倒塌的!”

“刘千总说的透彻!”孙元化继续说道:“我正是看到了这些,才会不遗余力的倡导戚家军的练兵模式,倡导在营伍之中推行火器。但是,我也看尽了别人的脸色,受尽了别人的白眼,甚至从此被人看成是一个异类。”

刘云威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要想仿效戚家军在军中推行火器,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孙元化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啊,像刘千总和我这样的人,一来在朝中无人,无权无势、人微言轻;二来无人无钱,无钱打造火器、无人会造火器。咱们想要像戚少保那样,建立一支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恐怕比登天还难啊。”

刘云威闻言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众人也是纷纷叹气,帐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温破虏问道:“孙先生,难道我们想要仿效戚家军编练新军就这么难吗?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孙元化说道:“想要做成这件事,我认为要解决几个难点才可以:一个就是钱粮,你们可要知道戚家军的饷银、待遇可都是全军之首啊,此外打造火器、使用火器也都需要大量的钱粮支撑才行;第二点就是人才,这里说的人才不光是指会打造火器的工匠,还包括懂得运用火器作战的将领;第三点就是营伍的编制问题,火器作战的形式和刀枪作战的形式截然不同,所以将士们的建制也要随之进行调整,以便适应新的作战形式;最后一点,就要问问刘千总和诸位了,你们自己做好改变的思想准备了吗?”

刘云威等人闻言再次沉默了,孙元化的言语点醒了众人,之前所有人都太乐观了,以为只要找到了会制造火器的工匠,只要回到了四川,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精良火器运到汉威营中。众人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些关键问题没有解决。

刘云威想了好一会儿,问道:“孙先生,我难道不能寻求一些援助吗?比方说向朝中的一些大员求助,或是向豪门大户赊借一些钱粮?”

孙元化摇了摇头,说道:“刘千总,你说的这些办法我以前都试过的,但是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成功,没有用的。”

刘云威有些失望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孙元化苦笑着,说道:“因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刘千总和孙某人都是不合群的存在,都是异类!有谁会去帮助一个异类?”

“异类?”刘云威闻言有些恼怒的说道:“难道想要变革、想要报效国家,就会变成异类了?那些天天叫喊着忠君报国的文武大臣就是这样想的?他们自己不想着发愤图强,竟然还去拖别人的后腿,这事什么道理!”

孙元化叹了一口气,说道:“在朝堂之中,这些都是最平常不过的道理,有哪位大人会坐视别人取得功绩、青史留名?把别人拉下马自己才好上位啊。”

“看来我们还是太年轻了,将装备火器的这件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刘云威此时的情绪十分低落,说道:“看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陆英、吴兴等几人也是满面愁容,众人都没有想到要装备火器、增强战力竟然会如此的艰难。于是,众人全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孙元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刘云威说道:“对了刘千总,虽说在钱粮方面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是这人才和编练将士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上一些忙。”

刘云威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问道:“孙先生愿意留下来了?”

“哈哈,那倒不是。”孙元化笑着说道:“是这样,我知道有两本兵书,其中一本可以帮助刘千总教出相关的火器人才,另一本可以帮助刘千总编练出戚家军一般的虎狼之师!”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放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全都急忙询问道:“孙先生所说的是两本什么样的兵书?”

孙元化看着急切地众人,说道:“我所说的,是戚少保的两本遗作,《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有此两本兵书,便可将汉威营打造成第二支戚家军!”

众人闻言振奋不已!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十节 兵书与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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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三章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十节 兵书与邪教

孙元化说道:“戚少保有两部遗作,一部是《纪效新书》,一部是《练兵实纪》,这两部兵书可以帮上刘千总的大忙。”

刘云威连忙问道:“《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孙先生手里有这两部兵书吗?”

“我没有。”孙元化摇了摇头,说道:“这两部大作是戚少保对自己几十年来带兵、练兵经验做的一次总结,是可以媲美《孙子兵法》的奇书。据我所知,当年这两部兵书成书之后并没有大规模的刊行,只是刊印了很少的一部分流传于世。可惜我没能有幸拜读戚少保的大作,也只是听说过这两部奇书罢了。”

刘云威等人闻言显得有些失望,一旁的陆英说道:“据我所知,戚少保已于万历十五年离世了,而《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还没有大量刊行,那我们去哪里找这两部书呢?”

孙元化皱着眉头,说道:“诸位不要着急,让我想一想。”过了一会,孙元化猛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哎呀,看我这人,怎么早没想起他来!”

刘云威等人急忙问道:“孙先生想起了什么人?”

孙元化笑着说道:“我在济南有位好友,此人姓高,是济南当地的豪门世家,人称高员外;这位高员外酷爱诗书文集,常常会寻找各类书籍加以收藏,而且往往不惜重金将其收入囊中。也许,高员外那里会有《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也不一定。”

刘云威问道:“孙先生有多大的把握,高员外那里会有《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

“很大。”孙元化肯定的说道:“那高员外对收藏各式书籍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只要是有名的书籍,或是孤本书籍,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手。而戚少保原本就是山东人,生于山东济宁,最初就是担任的登州卫指挥佥事,到了嘉靖三十四年才调往浙江,并且在浙江建立了天下闻名的戚家军;到了后来,戚少保对自己几十年来的练兵、用兵经验进行了系统的总结,写成了《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当年戚少保写书的地方就在济宁才对。所以,这山东境内存有这两部书的可能性非常大,而只要山东境内有这两部书,那高员外就极有可能收罗到。”

众人闻言大喜,刘云威更是欣喜地说道:“太好了,要是能够找到《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再加上日后招募到的火器工匠,我汉威营装备火器、整编新营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这时,李天昊想到了一些事情,便对孙元化问道:“对了,请问孙先生,您早年奔走推广火器的时候,为何不去高员外那里寻找《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是不是那高员外不肯将这两部书外借?”

众人闻言也是有些担心,便都看向了孙元化。

只见孙元化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当年我四处奔走的时候,只是想要在各地营伍进行推广,或是希望得到朝廷的力量,在全大明进行推行。我自己并不是武将出身,手中也没有兵力无法自行练兵,所以也就不需要寻找这两本书了。”

“是这样啊。”刘云威又接着问道:“不知那高员外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能将《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借出来吗?”

孙元化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高员外也是个热心时政的人,并且十分忠义,否则我也不会与他成为知己好友了。只要咱们和其说明借书的用意,我想高员外会借给咱们的。就是不知刘千总此次返回四川时,会不会途径济南。要是能够经过济南的话,我倒是可以随军同行,等到了济南帮刘千总将《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借到手,然后我再北上京师。”

刘云威急忙答应了下来,抱拳对孙元化说道:“我汉威营西进的时候会经过济南,那就有劳孙先生帮我们引荐引荐了。”

“哈哈。”孙元化笑着说道:“刘千总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能够帮助咱们汉威营,帮到刘千总这样的国朝功臣,我孙某人那是三生有幸啊。”

众人又聊了一会,孙元化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我记得破虏兄弟说过,咱们汉威营是昨天才乘船来到登州府的吧,怎么今日便南下赶到这里了?为何不在登州城中休息两天再走?”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想起了那登州参将赖宁和闻香教这个邪教组织,不由都是一脸的怒意。孙元化见自己说完后,众人都是面有怒色,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连向众人抱拳告罪。

刘云威见孙元化误会了,赶忙说道:“孙先生莫要误会,我等生气可不是因为孙先生说的话。我等何尝不想在登州城中休整几天再行出发啊,也好让营中将士休整一下。可是没办法,那登州参将赖宁将我们给赶了出来。”说完,刘云威就将在登州城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孙元化听完也是愤怒不已,说道:“一个堂堂的分守参将,竟然和一个民间的邪教扯上了瓜葛,我看他赖宁是不想活了!”

刘云威继续问道:“我听破虏回来说,孙先生对那闻香教有些了解,所以想请教孙先生,如果我想要彻底铲除这闻香教,可有什么良策教我?”

孙元化闻言吃了一惊,说道:“刘千总好气魄啊,你可知道这闻香教有多大的势力?山东当地的官府对那闻香教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许多山东的文武官员都是那徐鸿儒的信众。要是想要将闻香教这个邪教彻底铲除难度不小啊,一个不留神就会有大麻烦的。”

刘云威听完了孙元化的话,大笑了起来,说道:“不知那闻香教比起建奴铁骑如何?我和营中将士面对数万建奴铁骑尚且毫无惧色,这区区邪教又算得了什么?我现在唯一拿不准的,就是如何能够斩草除根,还请孙先生帮我思量思量。”

“哈哈,看来我确实是老了,刘千总果然豪气!”孙元化大笑着说道:“不过对于如何铲除这闻香教,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为剿灭邪教不同于两军厮杀,这闻香教教中的骨干都散落在各地、混迹在民间,想要在短时间内斩草除根可是非常难啊。”

众人闻言不由有些泄气,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想探讨出一些可行的办法来。

过了一会儿,众人纷纷建言:赵开山和王敢当建议抓捕一些闻香教的骨干,当众处决以震慑邪教中人;吴兴和陆英则是建议将此事上报兵部,调集各地驻军严加搜捕;李天昊和温破虏建议出奇兵直取郓城,将那徐鸿儒控制在手,命其供出手下骨干的所在,再分兵抓捕、斩草除根。

但是刘云威和孙元化考虑过后便都一一否定了:只杀一些骨干起不到什么作用,闻香教只要花些时间再发展一些骨干就是了;此外,将此事上报兵部也不现实,现在辽东正是多事之秋,天知道兵部什么时候会将注意力放到山东这边;而直接去抓徐鸿儒也不可能,汉威营现在是客军过境,在没有任何调令的情况下,私自出兵奔袭郓城,几乎是等同于谋乱了。

思前想后,众人都没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来。这时,孙元化说道:“我看咱们是不是换个思路来想这件事?”

“换个思路?”众人问道:“如何换?”

孙元化说道:“这闻香教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在民间蛊惑人心,并未上到明面上来,所以咱们不妨也动用民间的力量去对付闻香教。”

刘云威和陆英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有些迟疑。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孙先生所言确实有道理,但是我见那些愚夫愚妇对闻香教十分的上心啊,让这些百姓去对付闻香教有多大的把握?弄不好会弄巧成拙的。”

“哈哈。”孙元化笑着说道:“当然不会让那些普通百姓去对付邪教了,那样的话只会将事情越办越糟的。我说的民间力量指的是民间的豪杰之士,将这些民间豪杰组织起来,就在民间层面对付那些邪教之人,刘千总再率领汉威营将士从旁辅助,这样则可以将闻香教一举剿灭。”

陆英有些不相信,问道:“可是官军和官府都暂时办不到的事情,那些民间的游侠儿能办到吗?”

此时的孙元化看上去显得胸有成竹,说道:“可以的,陆将军可不要小看了民间的力量啊,昔日唐太宗就曾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话。”

刘云威又问道:“要想办成此事的话,需要的民间豪杰恐怕不在少数,咱们要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豪杰之士?”

孙元化笑着说道:“十分不巧,那高员外的独子就是一位豪杰之士,而且还是山东头号豪杰!”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十一节 护教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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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三章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十一节 护教金刚

次日清晨,随着一声低沉而雄壮的号角声,汉威营的将士们纷纷开始集结,准备拔营起行前往济南府。

此时,刘云威和孙元化一同策马在营中穿梭,只见一路上都是精神抖擞的精锐战士,看得孙元化是赞叹不已。当两人来到辕门之时,全营两千余将士已经集结完毕,在营中列阵而待,而陈师爷正指挥着辎重把总抓紧时间收拾辎重、营垒。

刘云威和孙元化在辕门稍稍等了一会,两人互相聊着天,过了一会便见到温破虏策马赶了过来,先和孙元化打了声招呼,之后对刘云威说道:“大哥,我先派夜不收到前面探路去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主要让弟兄们往济南方向去查看。”

温破虏领了声诺,便去布置了。

过了一会,陈师爷便带着辎重把总的将士们收拾好了辎重和营垒,刘云威见状便下令汉威营开拔南下。

汉威营将士一路南行,沿着龙山、北曲山行军,大军过了北曲山之后便转而向西行进。一路上,刘云威一直和孙元化并辔而行,两人聊着当今的时政、朝堂之中的秘闻,以及将来各自的一些打算。

这一天,汉威营正在官道上行军,刘云威和孙元化像往常一样并肩策马而行,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聊到了萨尔浒之战。

孙元化说道:“那建奴本就是辽东一隅的边鄙胡族,谁能想到会膨胀成国朝的头号强敌啊。”

刘云威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就在萨尔浒之战前夕,还有不少人对于建奴十分的轻视,觉得国朝只要随便一击便可将其击败。可是这一战下来,国朝损兵折将,近十万将士埋骨沙场!可惜!可恨!”

“唉!”孙元化也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此前惊闻国朝大败的时候,都觉得那是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直到我多方打探到了此战的确切消息之后,才觉得此战国朝败得其实不冤。”

“孙先生此话怎讲?”

孙元化顿了顿,说道:“刘千总想一想,此战国朝调集的大军,除了汉威营和刘挺老将军的营伍之外,也就是杜松将军手下的川、浙援军、西北铁骑算是精锐。但是那杜总兵刚愎自用,一战就将手下精锐赔了个精光,而刘挺老将军的东路军最后又是孤立无援,以一己之力独抗数万建奴铁骑,以至于战死沙场。此战从始至终,建奴都对国朝的各路大军保持着绝对的优势,无论是兵员的战力、机动能力乃至军队数量,都对国朝的任意一路大军有压倒性的优势。如此,国朝焉能不败!所以,我才会说此战国朝败的不冤。”

刘云威见孙元化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一看就是潜心研究过萨尔浒之战的整个经过,而且其见识超凡,远非一般凡夫俗子那样只注重结果、不思考原因。

刘云威一脸惋惜的说道:“孙先生说得好啊!萨尔浒这一战,国朝在准备之初就有着先天上的不足:各路援军战力参差不齐、大军粮草补给供应不上,还未开战就已经处在了劣势;要是十余万大军能够抱成一团,和建奴直接展开决战、一战定胜负的话也许还能放手一搏,至少也能将建奴打残!可恨那杨镐又乱搞一气,硬是将大军分为四路,搞什么分进合击。那辽东本就多山、多林、地形复杂,杨镐还分兵而进、以寡击众焉能不败?”

孙元化也是一脸的怒气,愤恨的说道:“真不知道朝廷里的智囊都是怎么想的,杨镐的这份作战计划竟然也能顺利通过!分兵四路,彼此之间相差数十、上百里,还有崇山峻岭、参天密林阻隔,如此各路大军又怎能够相互救援、御敌?简直是乱弹琴!”

两人越说越生气,恨不得将那杨镐大卸八块一般。就在这时,陆英策马赶了上来,说道:“大哥,孙先生,前面就是大沾河畔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就在前面扎营过夜啊。”

刘云威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偏西了,心知今日大军是无法全部渡过大沾河了,便下令全营就地扎营,依托着大沾河河岸背水宿营。

陆英领命前去传令了。

刘云威深呼了一口气,排解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对孙元化说道:“孙先生,咱们不说那些祸国的庸臣了,省的气坏了自己。咱们先去前面准备宿营休息吧。”

孙元化点了点头,便和刘云威一起策马朝着大沾河畔跑了过去。而此时,陈师爷已经带着辎重把总的将士们赶到前面布置营垒去了。

入夜之后,汉威营的营地里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并在营中的空地上点起了十几堆大火堆,火光将整个大营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晚饭之后,刘云威便独自一人在中军大帐里看着兵书。看了一会之后,刘云威见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到营中转一转,查看一下巡夜和岗哨。

就在这时,刘云威听到温破虏在帐外急切的说道:“大哥,我有急事禀告!”

刘云威一听顿时暗暗心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说道:“快进来,出了什么事?”

只见温破虏进来之后一脸的愤怒,愤怒的对刘云威说道:“大哥,刚才有夜不收回报,说是在大沾河和小沾河之间,发现了两名夜不收兄弟的遗体,而且这两位兄弟的随身衣甲、兵器、马匹全都不见了!”

刘云威闻言大怒,大吼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胆敢袭击我夜不收将士!”

温破虏说道:“还不知道,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干的。”

刘云威烦躁的来回在帐中走动着,心中怒气汹涌,想到自己率部在大明腹地行军,将士们竟然还会被敌人截杀,不由愤怒的将案几一脚踢飞。

“破虏,去将大家都叫来。对了,将孙先生也请过来。”

“是!”

过了没多久,陆英、吴兴、赵开山、李天昊、温破虏、王敢当便来到了中军大帐,孙元化也随后匆匆赶来。

刘云威见人已到齐,便将情况说了一下,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随即便是怒气冲天。

赵开山头一个叫了起来:“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咱们可是在大明的腹地啊,是什么人会来袭击大明官军?”

这时,陆英和吴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会不会是闻香教的人?”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闻香教的人,这些邪教之人应该不会轻易招惹咱们才对,暗地里发展信众难道不好吗?他们没有袭击咱们的动机啊,再说了他们有这个本事吗?咱们损失的可是精锐的夜不收啊,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袭杀两名夜不收需要多少好手?”

陆英又说道:“可是大哥别忘了,咱们在登州的时候,不就是那闻香教的人蛊惑百姓围攻校场的吗?”

刘云威楞了一下,但还是有些不相信,说道:“蛊惑百姓和截杀官军可不是一回事,如果这是真的,那闻香教的动机何在?他们活的不耐烦了吗?他们有这个本事吗?”

这时,孙元化开口了,说道:“刘千总,我和陆将军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也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就是闻香教做的,至于行事的动机我暂时还想不到。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闻香教也许还没有和咱们汉威营正面对战的实力,可是暗地里袭击落单将士的本事还是有的,大家别忘了那徐鸿儒手里可是有一支护教金刚的。”

刘云威闻言一愣,好一会才说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这闻香教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邪教而已,没想到竟然敢截杀官军了,那徐鸿儒真的以为自己能成为第二个张角吗?”

一旁的温破虏说道:“大哥,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云威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大营加强戒备。从明日开始,破虏就不要再派出夜不收了,全营将士不再分兵,就这样一路朝着济南开过去。我倒要看看那闻香教还能如何,他们要是集结教众前来找麻烦的话,我正求之不得!正好一战将其解决。”

陆英等人一齐抱拳领命,纷纷出帐布置防务去了。而孙元化也站起身来,刚要离开却又想了想,对刘云威说道:“刘千总,千万不要小看这闻香教啊,既然这个邪教能够散布在整个山东,蛊惑数以十几万的百姓,便可以看出闻香教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作为闻香教护卫力量的护教金刚又会有多强呢?或者说,这支护教金刚会有多少兵力呢?”

说完,孙元化便走了出去,回自己的帐中休息去了。而刘云威则是依旧坐在帐中,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十二节弥勒村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三章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十二节弥勒村

次日上午,小沾河河畔。

刘云威和孙元化站在河岸边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前方的小沾河。只见前方一座有些年头的拱桥横跨在小沾河上,汉威营将士正在有序的通过拱桥渡过小沾河。

刘云威看着正在过河的将士,对孙元化说道:“孙先生,将士们大都已经过河了,咱们也过去吧。”

孙元化笑着说道:“好,咱们走吧。”

说罢,二人便一同策马过河,刚刚过了拱桥,便见到温破虏正在与几名夜不收说着什么。刘云威见到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便和孙元化策马过去询问。

刘云威问道:“破虏,有什么事情吗?”

温破虏回头一看,见是刘云威和孙元化,便说道:“正好大哥和孙先生过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还真有事?”刘云威有些诧异的说道。

温破虏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刚才这几个兄弟到前面去看了看,遇到了一个村子。这几个兄弟查看了一番之后,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认为那个村子很有可能是个弥勒村。”

刘云威一时没听明白,有些弄不懂温破虏所说的“弥勒村”是什么意思,便问道:“什么叫弥勒村啊?”

这时,一旁的孙元化皱着眉头说道:“我想温把总说的弥勒村,指的是信奉闻香教的村子吧。”

温破虏点了点头,说道:“孙先生说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因为那闻香教参拜的是一尊弥勒佛,所以现在营中的兄弟们都管那些香民叫做弥勒,而把香民聚集的村子叫成了弥勒村了。”

刘云威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村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温破虏便示意身边的一名夜不收来回答,那夜不收对刘云威和孙元化行了礼,便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在前面发现那个弥勒村的时候,见到在村口聚集了数百村民,在村民中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给那些村民讲着一些经文。当时,那些村民的情绪全都十分的异常,好像是集体中了魔一般,十分的骇人。”

刘云威听着夜不收的话,脸色顿时一变,问道:“那些村民是不是跟咱们在登州城见到的那些香民一样?”

“是的,跟登州校场遇到的那些乱民一样。”夜不收接着说道:“当时我们觉得情况不对劲,便想要上前仔细查看一下,不成想那个给百姓讲解佛经的中年男子突然指着我们,也不知道对百姓说了些什么,那些百姓便全都朝着我们冲了过来,喊打喊杀的,一个个的好像是见到了几世的仇人一般。”

孙元化闻言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那你们和那些村民发生冲突了?”

那夜不收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当然没有,我们见事出突然,急忙撤离了那里,并未与村中的村民发生正面冲突,然后便急忙回来报信了。”

孙元化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这就好了,要是咱们与当地村民发生了流血事件的话,难保闻香教不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到时候咱们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刘云威点了点头,刚要再问些细情,却猛然想起了那夜不收刚才所说的一个细节来,然后对夜不收问道:“你刚才说在那个村子里有一个中年男子在讲经书?是个什么样子的中年男子?”

夜不收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中年男子大概三十多、四十岁左右,面色很是沧桑。”

听到这里,刘云威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对孙元化和温破虏说道:“在弥勒村的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在登州校场煽动百姓围攻我汉威营将士的闻香教骨干。”

孙元化和温破虏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温破虏说道:“大哥,要不要我带着骑兵把总的兄弟们去将那个村子围了,防止那闻香教的骨干跑了?”

刘云威还没说话,孙元化便对温破虏说道:“温把总,你先稍安勿躁。”然后又对刘云威说道:“刘千总,我怎么觉得这闻香教的所作所为如此的奇怪啊?他们不但不避开官军暗中发展实力,反而几次三番的招惹咱们汉威营,这是何道理?他们这是吃错药了?”

“是有些奇怪。”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但是不管那闻香教是怎么想的,我都要出兵将那个弥勒村控制住,只要将那个闻香教的中年人抓到,那一切的问题就都能问清楚了。”

孙元化想了想便没再说什么,而刘云威则对温破虏说道:“破虏,你带着骑兵把总马上赶到弥勒村,先将村子围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以便防止邪教之人逃脱。不过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村民发生冲突,就算是不可避免了,也要尽量以伤人为主、杀人为辅!”

温破虏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那我就先出发了。”

说完,温破虏便去集结了骑兵把总的三百余铁骑,脱离了大队人马向着西面疾驰而去。

之后,刘云威便找来了陆英,将弥勒村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在咱们要赶时间,陆英你传令下去,全营将士加速行军,我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弥勒村!”

陆英听闻登州城中煽动百姓的闻香教徒就在前面,而且那人竟要再一次煽动村民对营中将士不利,不由怒火中烧,此时抱拳领命就急忙去传令了。

片刻之后,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汉威营两千余将士纷纷加快了脚步,整个行军队列仿佛是一条入海的蛟龙一般,朝着西面一头扎了下去。

与此同时,弥勒村。

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一间茅草屋里休息,其旁边还有几名精壮汉子站在一边。其中,为首的一个汉子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中年男子,说道:“和宇,这是教主给你的书信。”

那中年男子一言不发的接过了书信,打开之后看了看,没过多久就将书信丢在了一边,然后十分怨恨的对那名递信过来的汉子说道:“我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为教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竟然还在信中训斥我!难道我对付登州城里的那支溃军有什么错吗?咱们教门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在这山东境内的教民已经有将近二十万了,我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再进一步!沈智,你告诉我,为什么?”

那名叫沈智的汉子冷笑着并未回答,而是像看一个白痴一般,冷眼看着徐和宇,过了一会儿,沈智见徐和宇稍稍冷静了一下,才说道:“你说的不错,现在教门确实已经有了二十万教众,甚至还有许多山东的文武官员都入了教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一旦起事,会有多少人跟在咱们后面?那些入了教的文武官员又会有几个响应的?我来告诉你,到时候那些百姓都会躲到一边去看热闹,没有几个人会跟着咱们起事;那些文武官员见到咱们起事立刻就会换个嘴脸,朝着咱们扑杀过来!”

徐和宇猛地站了起来,大吼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几天前我还在登州城内指挥教众,将躲在校场内的那个汉威营冲得狼狈不堪!只要咱们起事竖起大旗,整个山东的豪杰就会云集响应!未来佛也会保佑咱们成功的,到时候我哥哥就是开国皇帝,你、我便是开国功臣!”

“白痴!”沈智看着一脸狂热的徐和宇忍不住骂了起来,喝道:“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那些汉威营的官兵是得了军令才没有对咱们的那些教众开杀戒,一旦官军举起了屠刀,你以为那些愚夫愚妇能够抵挡得住?到时候你拿什么与官军对战!”

“我哥哥手里不是还有护教金刚吗?昨天我还派了三名护教金刚杀死了那汉威营的两个夜不收!怎么样?官军也不过如此,咱们有护教金刚在手,再加上数十万的教众,何愁大事不兴?”

“什么!”沈智闻言大惊失色,大声吼道:“你疯了!竟然杀了汉威营的人?”

徐和宇看着沈智惊慌失措的神情,十分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没错,我不但杀了他们的人,我还将那两个夜不收的衣甲全都扒了,连同战马一起带了回来。”

沈智此时已经是面色惨白了,狠狠的瞪着徐和宇,好一会才恶狠狠的说道:“徐和宇!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教门实力不济,正是积蓄实力的时候;现在正应该避免与官府直接发生冲突,极力避免被官府盯上。而你却主动去招惹官兵,你坏了教门的大事!我看你回去怎么向徐教主交代!”

徐和宇则是一脸的不服,还要继续反驳沈智,却听见屋外有人十分惊慌的喊道:“沈舵主、徐舵主大事不好了!数百官军铁骑将村子给围住了!咱们怎么办啊!”

沈智和徐和宇闻言都是一愣,紧接着沈智大怒的拍案而起,而徐和宇则是大叫了一声:“好!”在一边大笑了起来。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十三节 击杀教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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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三章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十三节 击杀教匪

沈智闻听数百官军铁骑将村子包围了,顿时大惊失色,对徐和宇恶狠狠的说道:“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官军打上门来了,要是因为你干的蠢事牵连到教门的话,你徐和宇就是教门的千古罪人!”

徐和宇则是毫无惧色,反而有些兴奋的说道:“哈哈,好、好、好啊,沈舵主,咱们快将村中的百姓调集起来,再加上你带来的二十几个护教金刚和护卫,咱们将这支官军铁骑绞杀在此!”

“什么!”沈智怒目瞪着徐和宇,惊叫道:“你疯了!咱们手中加在一起也就几十号人手,怎么绞杀那数百官军铁骑?就靠那些村民吗?”

徐和宇根本就不理会沈智的问话,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今天咱们将这些官军歼灭在这个村子,等日后我哥哥登基成了皇帝,这里就将是咱们闻香教的圣地,而咱们就是教门起事的先驱英豪!”

沈智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徐和宇,就像是在一个死人一般,对身边的几名手下说道:“去将咱们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会咱们从村子北面冲出去。”

一名手下小声问道:“舵主,咱们不管徐舵主了吗?他可是教主的弟弟啊,咱们此番来此不就是为了将他带回去的吗?”

“他已经死了,回不去了。”沈智冷冷地说道,接着不再理会犹如神棍一般的徐和宇,带着几个手下走出了屋子。

此时,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见到数百官军铁骑突然包围了这里,村中的村民顿时大乱。村子里到处都是愤怒的村民在叫骂着,神神道道的闻香教徒在呼喊着,期间还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而村子外面,温破虏带着一哨八十五骑马槊骑兵堵在了村口,其余的铁骑将士已经分成了几队,正在村子外面纵马飞奔,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

看着嘈杂的村子,温破虏对旁边的一名夜不收说道:“快去禀报大哥,就说我已经将村子围住了,请大哥尽快率领主力人马前来会合。”

那夜不收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一名队长策马赶来,说道:“启禀温把总,村子北面有情况,有三十余人策马冲了出来,那边的将士已经与之接战了。”

温破虏闻言大喜,说道:“好啊,看来大鱼还在!传令其他几队人马继续给我围住村子,不得放走一个人!”

说完,温破虏便带着身后的马槊铁骑朝着村子北面冲了过去。

片刻之后,温破虏便望见了前方有几十骑人马正在厮杀着,其中有大约有三十骑人马都是便装,想必就是那闻香教的教匪。

于是,温破虏大吼一声:“击杀教匪,捉拿匪首!”八十余骑马槊骑兵犹如猛龙过江一般冲向了前方的战场,只见正在厮杀的铁骑将士纷纷闪开,将战场让给了冲杀而来的马槊铁骑;而那些突围的人马便是正在突围的沈智一行,此时忽然见到一支异常强悍的官军铁骑杀来,顿时是惊慌失措。

沈智十分有眼力,一看那八十余骑重装骑兵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就算带人迎上去厮杀那也是去送死。沈智此时根本就不敢迎战,于是大吼一声:“向北跑!快撤!快撤!”说完,沈智便快马加鞭头一个冲向了北面。

温破虏见那些闻香教教匪根本就不敢迎战,直接四散而逃,朝着北面纵马飞奔而去,不由在心中大骂了起来:“这些混账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

想归想,温破虏还是率兵追击了一阵,一路上斩杀了十几人,但是最终还是让剩余的教匪逃掉了。

温破虏望着已经跑远了的教匪,气得大叫了一声,然后说道:“走!回村子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就在温破虏追亡逐北的同时,弥勒村里也发生了异变。

只见徐和宇带着十几个手下手执利刃站在村中,周围站满了数百村民。徐和宇大声朝着村民呼喊着,极力煽动村民拿起武器攻击村外的铁骑战士。

徐和宇亢奋的叫道:“三期末劫已至,外面的那些官兵就是劫数的化身!你们想要返本归元、永生天国,就要破劫而立,杀散外面的官军!否则的话,你们都将坠入万劫不复的阿鼻道地狱!”

虽然徐和宇慷慨激昂的说着闻香教的教义,极力煽动村民为己所用,但是前来围观的村民依旧十分的犹豫,几乎没有人响应徐和宇,每个人都对外面的数百铁骑非常的畏惧。

看着周围不为所动的村民,徐和宇的心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心中暗道:“难道真的像沈智说的那样?真的没有人会为了教门出生入死?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就这样,徐和宇一边继续吼叫着,一边在心中急速的盘算着。

突然,徐和宇想起了什么,之后便是一脸狰狞的笑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只见徐和宇对身后的两名手下招了招手,然后指着面前的一个男童说道:“那个男童就是邪魔放在村中的眼线,就是他夺走了大家的血勇之气,杀了他!就能让大家与我一起杀散劫数、破劫而立!”

那两个手下闻言径直走了过去,将那个男童抓了起来,旁边男童的母亲见状就像是疯了一般冲了上去,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却被徐和宇一脚踢倒在地,然后一刀砍在了那个母亲的勃颈上,顿时鲜血四溢,周围全都迸溅的一片鲜红。

而周围的村民见到眼前的一幕,全都像是吓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那两个徐和宇的手下将男童一刀枭首,全都无动于衷。

徐和宇丧心病狂的大笑着,身上的鲜血显得异常的刺眼,笑过之后便对已经双眼失神的村民说道:“现在邪魔已除,大家随我出去斩妖破劫!”

说完,只见周围的村民已经是麻木的站着了,依旧是不为所动,此时就连徐和宇的心里也是非常没有底气,不知道这些村民到底会不会听从自己的指挥。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村民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大喊道:“永生弥勒!极乐天国!”紧接着,周围的村民好像是受到了传染一般,全都跟着大叫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像是邪魔附体一般,十分的狂躁、亢奋。

“永生弥勒!极乐天国!”

“永生弥勒!极乐天国!”

徐和宇见状大喜过望,心中暗道:“我是对的!我是对的!今日就是我闻香教起事的大日子,我就是教门的头号功臣!”

想到这里,徐和宇将手中还在滴血的砍刀举了起来,喊道:“大家跟着我,破劫而立!杀啊!”

“杀啊!”

“杀官兵!”

数百男女老幼纷纷拿起了木棒、菜刀以及各式农具,跟着徐和宇一起冲出了村子,向着村外的数百铁骑将士发起了冲锋。

此时,温破虏已经带着马槊骑兵回到了村口,众人还没来得及下马休息,就见到了一名中年男子带着满村的男女老幼杀向了自己,竟是一时有些呆滞了。

“大人,咱们怎么办?快下命令啊!”一旁的将士大声喊道。

温破虏马上回过了神,愤恨的说道:“这个邪教杂碎,竟敢裹胁百姓冲击官军,混账!”

眼看那些村民就要冲到跟前了,而温破虏还在纠结着,情况十分的危急。

就这时,一枚弩箭突然射了过来,直接就钉在了那些村民的跟前,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射了过来,同样十分精准的钉在了那些村民的跟前,形成了一条羽箭组成的长线,硬生生的将那些村民的冲锋给止住了。

温破虏急忙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陆英带着手下的弓箭手正站在远处弯弓搭箭,瞄准着那些村民;而汉威营的大队人马就在远处朝着这里赶来,已经可以看到将士们奔跑赶路溅起的阵阵尘土了。

温破虏大喜,立即对那些村民喊道:“朝廷官兵在此缉拿邪教中人,不相干的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器械,站到一边等候处置。否则的话,一律以谋反作乱论处,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周围的铁骑战士纷纷高声重复着温破虏的话,在汉威营将士的喝令下,在冰冷弓箭的瞄准下,原本被恐惧和教义洗脑、蛊惑的村民纷纷清醒了过来,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棍棒、农具,在铁骑将士的指引下聚拢到了一边。

待到村民全都放弃抵抗站到一边之后,汉威营将士的面前只剩下了徐和宇以及十几名手下了。

此时,陆英带着前部将士来到了村口与温破虏汇合。见到那徐和宇之后,陆英愤怒的说道:“就是他!在登州城就是这个人蛊惑百姓围攻校场的!”

温破虏闻言大怒,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以邪教蛊惑百姓、对抗朝廷!”

正文 第二卷第三章第十四节 杀人诛心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横行齐鲁

第三章恰逢点醒获新知

第十四节 杀人诛心

徐和宇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铁甲将士,心知自己必将死在此地了,心中暗道:“可恨那沈智贪生怕死,竟然临阵脱逃,要是他有点血性与我一起裹挟这些村民,定能冲散这些官兵!可恨!可恨!”

这时,陆英见那徐和宇一言不发的站在那边,大声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闻香邪教的什么人?快说!”

徐和宇冷笑着,看着陆英的神情依旧十分的轻蔑,说道:“我乃教门分舵舵主徐和宇!今天被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困在此处,是老天不公!不过你们也不要得意,我圣教教众无数,有待一日必定会席卷天下的!”

刘云威策马来到阵前,冷眼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徐和宇,见其身上满是鲜血,便问道:“你杀人了?你杀的是什么人!”

“哈哈,一个邪魔的化身!”徐和宇大声叫喊着,神色近乎癫狂一般,说道:“那母子二人就是我对圣教的祭品,就是……啊!”

还没说完,只见刘云威愤怒的拿起强弓,抬手一箭就射在了徐和宇的肩膀上,将其直接射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哀嚎的徐和宇,刘云威的心中极其愤怒,吼道:“我看你才是邪魔!你们闻香教四处蛊惑百姓、制造事端,如今为了煽动村民竟然残杀无辜妇孺,简直是丧心病狂!”

“哈哈,我就是丧心病狂,你能把我怎么样!只有真心信奉圣教的教众才是我的手足,其余未入教的人都是邪魔,你们都得死!”

刘云威还要呵斥已经疯癫的徐和宇,一旁的孙元化上前拉了拉刘云威,说道:“刘千总,我看算了,这个人已经得了失心疯了,咱们与他讲道理已经没有意义了。”

“哼!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送他上路吧。”刘云威愤恨的说道:“将这些闻香教教众就地斩首!”

话音刚落,早已怒不可遏的赵开山和王敢当便带人冲了上去,将徐和宇以及十几个手下打翻在地,直接就地砍了。血腥的场面吓得一旁的几百村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杀的人。

见徐和宇那些人已经被诛,刘云威犹不解气,对陆英说道:“将这些人的首级摆成京观,并且立碑一块,上书:闻香邪教伏诛之处!”

一旁的陆英点了点头,招呼手下人去安排了。刘云威又看了看那些村民,不由想起刚才随同徐和宇冲击将士的情景;以及徐和宇残杀男童母子的时候,全村的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心中极度的鄙夷,甚至是感到了恶心。

这时,安排完事情的陆英走了过来,对刘云威说道:“大哥,这些村民怎么处置?”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这些人都是闻香教的教众,并且还冲击我汉威营军阵,虽罪不致死但是活罪难逃!”

这时,孙元化咳嗽了一声,对刘云威说道:“刘千总,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刘云威刚要处置那些村民,却见孙元化有话要说,便与其一同走到了一边,问道:“孙先生有何指教?”

孙元化说道:“刘千总,我觉得这些村民还有些用处,可否先不要处置他们?”

刘云威想了想,说道:“这些村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可恨,要是不加以处置的话,恐怕将士们会有意见的。不知孙先生有何想法?”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刘云威有些想不明白,问道:“孙先生是什么意思?”

孙元化说道:“对付这邪教不比其他,咱们只是一味地杀戮的话,很难做到斩草除根的,因为闻香教的骨干会一直传教,总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去信奉邪教的。所以,咱们不但要斩杀闻香教的人马,还要灭了他们的邪教之心!”

刘云威闻言大喜,说道:“孙先生说的太好了,如此对付闻香教的话,必定可以事半功倍!只是如何行事呢?”

“这就需要那些村民配合咱们了。”孙元化笑着说道:“咱们可以散播消息,就说闻香教要杀尽不信教的百姓,要将所有不信教百姓的财产都据为己有。这样的话,就会让那些不信教、或是不太坚定的教众站到闻香教的对立面去,最大程度的孤立闻香教。甚至闻香教被逼得无路可走的话,也许会孤注一掷也说不定,那样的话咱们就能一战而绝了!”

刘云威仔细想着孙元化的话,过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孙先生好计谋啊!就这么办了。”

之后,刘云威便将陆英叫了过来,将孙元化的计策说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对那些村民说:闻香教想要杀尽不信教的百姓,掠夺所有人的财产,将闻香教说成妖魔鬼怪都可以,之后便让那些百姓将这些消息散播出去。”

陆英有些迟疑地说道:“大哥,咱们怎么保证那些村民会听咱们的?等咱们走了,他们要是不将这些话传出去怎么办?”

刘云威微微一愣,看向了孙元化。

孙元化想了想,说道:“这倒也不难办,只要让那些村民对咱们说的话深信不疑就好了。”

刘云威和陆英相互看了看,依旧是十分的茫然。

孙元化见状笑了起来,说道:“是孙某说的不清楚了。是这样的,那些村民都是些目不识丁的人,一般不识字的人都会对读书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之心和信任感。所以,咱们只要找个当地的读书人来,拿着咱们写好的话,对着那些村民读一遍,就说是咱们从闻香教教众身上查出来的密信就好了,我想那些村民一定会相信的。”

“就这么简单?”刘云威问道。

陆英也不太相信的说道:“这能行吗?”

“一定行的。”孙元化肯定的说道:“也许我对排兵布阵、治国安邦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对这人心来讲,我还是有几分眼力的,毕竟之前那么多年在各地奔走的经历可不是白费的。”

刘云威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孙先生的主意办。陆英,你带人将此事办了。”

陆英领命去了。

刘云威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看来咱们今日只能走到这里了。”之后,便将那些村民放回了家,但是各把总全都就地扎营,将村子整个围了起来,整个村子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很快,到了傍晚之分,陆英便从附近的一个镇子上找来了一个教书先生。

那位教书先生看模样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文质彬彬、十分客气,见到刘云威之后便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不知将军找老夫来有何吩咐?”

刘云威笑着说道:“有劳老先生了,是这样的……”

客气了几句之后,刘云威便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下,最后问道:“不知老先生可否帮忙?”

那教书先生心中苦笑了一声,暗道:“来都来了,我还能怎么说?”不过脸上却是正气凛然,说道:“将军不必说了,老夫既然来了,那就是奔着为将军分忧来的。那闻香教在山东也有些年头了,一直都是四处生事,将各地闹得鸡犬不宁,如今将军要为民除害,老夫理应全力支持!”

“先生高义啊。”刘云威大喜,说道:“我已经起草了一封书信,那就有劳老先生一趟了。”

那教书先生接过了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道:“事不宜迟,老夫这就进村。”

“好,我让人送老先生进去。”说完,刘云威便安排陆英带着那位老书生去了村子里。

没过多久,村子里就传出了一阵阵的叫喊声,村民纷纷喝骂着闻香教的种种不是,仿佛自己从一开始就和闻香教不共戴天一般,全都忘记了自己在白天的时候还和徐和宇等人冲击官军呢。

只见那教书先生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清楚了闻香教的丑恶嘴脸,那大家就要将此事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将闻香教的暴行全都公之于众、大白于天下!”

只见数百村民全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将闻香教的行径说出去,让全山东的人都知道。那教书先生偷偷看了陆英一眼,见陆英微微点了点头,便慢慢退出了人群,一闪身走出了村子,在士兵的引领下回到了刘云威的中军大帐。

刘云威见事情已经办妥,便给了那教书先生十两银子,并安排人于次日将其送回去,那教书先生千恩万谢的给刘云威鞠了一躬,之后便跟着士兵离开了大帐,到别处休息去了。

待教书先生之后,刘云威便对孙元化说道:“今天的事情多亏了孙先生了。”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将士们处置得当,我也只是动动嘴罢了。”孙元化谦逊地说了一句。

两人又说了一会,刘云威便问道:“孙先生,明日咱们就要继续赶往济南了,不知那高员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一节 以武传家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一节 以武传家

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六月初。

在处理完弥勒村的事情之后,刘云威便率领汉威营将士继续朝着济南行进。

刘云威像往常一样,依旧和孙元化并辔而行,不停的向孙元化讨教学问,以及火器方面的知识;孙元化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说了一会,刘云威便又询问起了济南高员外的事情。

“孙先生,您再给我讲讲那高员外的情况吧,昨夜听您说了一些,我可是对这位高员外十分感兴趣啊。”

孙元化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这位好友。刘千总也知道,咱们这山东是孔孟之乡、圣贤之地,所以大多数的大户豪族都是诗书传家的,普通的百姓也都是耕读传家;而那高员外却是不同寻常,虽说高家人也是颇通文墨,但却是以武传家,崇尚武力!”

刘云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说道:“这么说来,那位高员外是位武人?”

“那倒不是。”孙元化说道:“高员外本是生员出身,年轻的时候四处巡游才练就了一身武艺,而且其人还生性豪爽,喜欢结交四方朋友。到了现在,那高员外寄居在济南城郊的庄园里,庄园中常年都有四面八方前来投靠的豪杰之士,成为了高员外庄上的庄客;在山东境内、济南周边,无论文武之人都对高家推崇不已。”

刘云威赞叹道:“想不到那高员外竟是一位如此豪杰!”

“哈哈。”孙元化笑了起来,说道:“我那老友年轻的时候也许可以称得上是豪杰,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却是不管江湖事了,只是在庄园里喝茶斗狗、下棋会友,俨然一位安度晚年的富家翁了。”

刘云威闻言楞了一下,说道:“那咱们不是还要找高员外帮忙对付闻香教吗?要是高员外无心它事了,咱们怎么请高员外出山呢?”

孙元化说道:“没关系的,咱们虽说是去请高员外帮忙,但是实际上是要寻求高员外的儿子:高宏光的帮助。”

“哦?”刘云威问道:“那高宏光比高员外还有本事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孙元化说道:“我刚才就说了,高家是以武传家的,而这高宏光完全继承了高家的传统。在高宏光十岁左右的时候,我就在高家的庄园见过他,那个时候只有十岁的高红光便可以熟练的骑射、而且是左右开弓,拳脚、兵器样样精通。到了现在,那高红光已经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了,想必更是勇不可当了。”

刘云威听完之后不由眼前一亮,说道:“济南这个地方竟然还有如此勇猛的人!我还真得见一见了。可是那高宏光怎么帮助咱们?”

孙元化说道:“那高宏光因为武力惊人,同时仗义疏财,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平日里遇到不平事都会出手打抱不平的,所以在济南周边乃至山东境内声名极旺。前来投靠高宏光的民间豪杰络绎不绝,现在高家庄园里的庄客有一大半都是冲着高宏光来的。可以说,高宏光在济南跺一跺脚,大半个山东都要抖上一抖啊。”

“那高宏光竟有如此的本事!”刘云威惊呼道:“这岂不是像汉初的郭解一样了吗?”

“当然不一样!”孙元化说道:“那高宏光可不会像郭解那样肆无忌惮的,相反高宏光平日里行事做事十分的低调,绝不会仗势欺人、横行乡里,济南官府有什么事情要高家去办的,高家父子也全都尽力配合。”

刘云威闻言正色说道:“这才是真正的豪杰,这才是豪门大户应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只见汉威营长长的行军队伍停了下来,紧接着温破虏策马赶来,对刘云威说道:“大哥,前面就是济南了,咱们是直接进城吗?”

刘云威想了一下,对孙元化问道:“孙先生,我看咱们还是直接去拜访高员外吧,毕竟闻香教的事情比较急迫;等明日我再进城办理公文、向守将讨要粮草好了。”

孙元化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哈哈,看来刘千总这是迫不及待了啊。这样也好,那我就和温把总到前面领路好了,咱们今晚到高家庄园吃大户去。”

刘云威也是笑着说道:“哈哈,那就有劳孙先生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汉威营便来到了一处占地颇大的庄园之外,看规模竟然比旅顺钱明理的庄园还要大上一些。刘云威和陆英等人全都看得眼睛发直了,心中暗想:“这天底下的有钱人也太多了吧,好像走到哪里都能见到有钱人建的大庄园!”

这时,众人只见庄园大门敞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十几名随从策马而来。

待到近前,孙元化率先大笑着迎了上去,说道:“哈哈,浩然兄,好久不见了!”

迎面而来的正是高员外、高浩然,只见其身高体扩十分的健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正气。

“哈哈,元化贤弟啊,你可是很久没来看愚兄了,今日是什么风把我的好兄弟给吹来了。”高浩然大笑着下马走了过来,与孙元化抱在了一起,像是许久没见的亲兄弟一般。

两人寒暄了一阵,高浩然见到孙元化身后整齐列阵的汉威营将士,惊奇的说道:“怎么?许久没见,元化兄弟从军带兵了?”

孙元化笑了笑,说道:“高兄误会了,这些虎狼可不是我的兵啊,容我为兄长引荐引荐。”

说完,孙元化便将刘云威叫到了跟前,说道:“来,高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汉威营千总刘云威;刘千总,这位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高浩然、高员外。”

刘云威抱拳行礼,说道:“云威见过高员外,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员外了。”

高浩然闻言吃了一惊,一边抱拳还礼,一边说道:“这位就是痛击建奴的麒麟虎子?”

刘云威谦逊地说道:“让高员外见笑了。”

高浩然说道:“刘千总,我可不是跟你客气啊,虽说萨尔浒大战国朝败了,但是将军血战建奴的事迹,在这齐鲁大地上可是家喻户晓啊,将军和汉威营将士都是英雄,我是由衷的敬佩将军和众将士的。”

刘云威闻言十分的感动,说道:“未能扫灭建奴扬我国威,我又算得了什么英雄啊,惭愧啊。”

“欸,我倒是觉得将军和刘铤老将军此败非战之过。”

两人正说着,孙元化接过话来,说道:“我说高兄啊,咱们是不是先进庄再好好聊啊,我们大老远的过来,你总要好酒好菜的款待我们一番才对吧。”

“哈哈,看我这人。”高浩然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光顾着说话了,失礼失礼。来,刘将军,咱们进去再聊,也好让众将士休整休整。”

刘云威笑着说道:“那就多有叨扰了。”

高浩然大笑着拉着刘云威和孙元化走进了庄园,旁边的庄客则是招呼陆英等几名把总率军进庄。两千余汉威营将士依次进入了高家庄园,在众庄客的安排下安顿了下来。

高浩然和刘云威、孙元化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将士,说道:“这就是血战建奴的汉威营将士?果然都是精锐啊,汉威营果然名不虚传!”

刘云威见高浩然真心夸奖自己麾下的将士,不由心中欣喜,又与高浩然客气了几句。

这时,高浩然见到将士们抬着三具棺椁进了庄园,不由双眼一红,问道:“难道是老将军和少将军他们?”

刘云威点了点头,抱拳说道:“正是,还望高员外能够辟出一间屋子,安放我祖父和父亲、贱内的灵位。”

高浩然神色悲伤的说道:“那是当然!我这就去安排,等安顿了营中将士,我要好好祭拜一下殉国的英魂!”

没用多久,高浩然就安排好了一间宽敞干净的屋子,将刘铤父子和许婉欣的灵位安顿了进去,并且准备了许多贡品,在灵前痛哭祭拜。

刘云威等人见状也是哀伤不已,纷纷落泪。

过了许久,众人祭拜完刘铤父子和许婉欣之后,便一同来到了正堂,几人分主宾落座之后,孙元化便对高浩然说道:“高兄,今日我带刘千总来此,是有事相求。”

高浩然说道:“我与元化贤弟是八拜之交,刘将军也是我极为敬重之人,有何事情但说无妨,只要是我高某人办得到的,我决不推辞!”

见高浩然十分的爽快,刘云威心中稍定,便看了孙元化一眼,孙元化心领神会,说道:“是这样的,我和刘千总有两件事情相求,一件是想问高兄一下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是不是在庄上,刘千总想借用一下;另一件事情嘛,不知高兄对那闻香教是什么看法?”

高浩然闻言一愣,问道:“这借书的话不算什么事,那两部书确实在我这里,刘千总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好了。只是贤弟问那闻香教干什么?是那邪教找你麻烦了?”

孙元化笑了笑,说道:“那倒不是,是闻香教找上刘千总的麻烦了。”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二节 共剿闻香教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二节 共剿闻香教

高浩然听了孙元化的话,顿时满脸的怒气,说道:“那闻香教平日里干些装神弄鬼的勾当,蒙骗一些愚夫愚妇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招惹刘千总、主动招惹起官军了!他们要干什么?难道闻香教要造反吗!”

这时,刘云威接过话来说道:“依我看来,也许高员外说对了,那闻香教确实是图谋不小。”

“刘千总发现什么证据了吗?”高浩然闻言吃惊不已,说道:“此时要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祸事啊!”

刘云威便将在弥勒村的遭遇叙述了一下,然后说道:“高员外,那闻香教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兵力,再加上其教众众多,一旦起事一定会将整个山东搅得天翻地覆的。所以云威才想和高员外商议,借助高员外在民间的声望和实力,再加上我汉威营的武力,咱们一起想办法将闻香教彻底剿灭!以便保境安民。”

高浩然闻言陷入了沉思:虽然自己对闻香教也是十分的不满,也非常担心闻香教一旦为乱会威胁到家族的安危;但是一想到要与拥众几十万的邪教针锋相对、以死相搏,高浩然便有些犹豫了。倒不是高浩然胆小怕事,而是家大业大拖累太多了。

想了一会,高浩然有些迟疑地说道:“刘千总说的没错,那闻香教一旦作乱必定会糜烂整个山东,但是我高某人毕竟只是一个富家翁,虽然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可是又怎能与邪教凶徒相抗啊。我看,刘千总和孙贤弟先在我庄上住下,好好地休整几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

一旁的孙元化顿时就愣住了,心想:“高兄怎么会这样?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嫉恶如仇、横行四方的豪杰吗?我在刘千总面前说得万般好,如今让我如何向刘千总交代啊!”

孙元化急忙说道:“兄长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这闻香教祸害地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难道兄长不知道吗?兄长不是一向见不得这些邪道之徒吗?现在正好有刘千总的百战精兵在,这正是剿灭闻香教的大好机会啊,兄长为什么不答应?”

刘云威看了看高浩然,又看了看正在极力劝谏的孙元化,想了一下,便说道:“高员外,我知道您与闻香教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今日我前来求助也确实是太过唐突了。既然员外有难处,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只不过,那两本戚少保的遗作还望高员外能够暂借,云威必定感激不尽。”

高浩然见刘云威并未强人所难,心中的歉意又多了几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刘千总、孙贤弟莫怪,这闻香教的事情先放一放,让我再想一想,我现在家大业大做起事情来难免会畏手畏脚的。至于那两本兵书,我现在就叫人取来,就送给刘千总好了,权当是我捐助国家了。”

刘云威闻言大喜,连忙道谢。而孙元化见高浩然不打算去招惹闻香教了,则是有些闷闷不乐。

高浩然见孙元化有些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便唤来下人去将《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取来。

之后,高浩然便拉着刘云威和孙元化随意聊着天,但是刘云威和孙元化想着闻香教的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于是,高浩然便找了个话题,说道:“对了,我在打听萨尔浒大战经过的时候,听说了刘千总手下有几员虎将,想请刘千总给我引荐一下,可以吗?”

刘云威笑着说道:“当然可以。”说完,便对门外候着的一名亲卫说道:“去将几位把总请过来。”

片刻之后,陆英、吴兴、李天昊、王敢当、赵开山、温破虏便来到了正堂,纷纷对高浩然行礼问好。

刘云威介绍道:“高员外,这几位就是我营中的把总:陆英、吴兴、李天昊、王敢当、赵开山、温破虏,都是抗击建奴的勇士。”

高浩然赞叹道:“都是好汉啊,刘千总手下有这些英雄,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员外过奖了。”

这时,那名去取兵书的下人匆匆的跑了回来,说道:“启禀老爷,小人去您书房取《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的时候遇到了少爷;可当小人说了原委之后,少爷突然发了一通脾气,直接将那两本书夺了过去,说是不能外借。”

“什么!”高浩然闻言大怒,心想:“自己已经因为闻香教的事情驳了孙元化的面子,现在自己的儿子又将兵书拿走了,那岂不是又要再驳了一次孙元化的面子?那日后还怎么相处啊。”

想到这里,高浩然喝道:“去!将那小子给我叫来!”

“是,小人这就去。”那名下人连忙跑了出去。

而刘云威则是有些愕然,心中盘算着:“这位高员外是不是不想将那两本书借给自己啊?但又不好明着说,所以在这里演戏呢?不对,这位高员外不会是这种人,应该就是高员外的独子耍起了脾气吧。”

孙元化则是“哼”了一声,说道:“我说兄长,那两本书我们不借就是了,你拿来给我们抄一下总可以了吧?”

“贤弟这是什么话啊?”高浩然说道:“我说送给刘千总那就是送了!待我将那不孝子叫来问清楚,今天这是发了什么风了!”

刘云威见高浩然生了气,不想因为自己上门求助而导致什么不愉快,便想要全两句,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喊道:“是哪里来的溃兵,竟然到我高家要东西来了!”

话音刚落,在座的陆英等几人全都是大怒不已,刘云威也是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怒目看着门口,一股威势瞬间提了起来,引得高浩然看了刘云威好几眼。

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昂首走了进来,身材和高浩然一样都是高大健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将一张脸衬托得十分坚毅;此人身上则是穿了一件青色的短打,一身结实的肌肉将衣服撑得紧绷紧绷的。

那男子一进来,高浩然便训斥道:“宏光,你胡乱说些什么!还有没有一点礼数了!”

众人一听,原来进来的就是高浩然的独子:高红光。

高宏光看了看在座的刘云威等人,见到了坐在高浩然下首的孙元化,便过去行礼问安,之后说道:“父亲,难道我说错了吗?国朝萨尔化之战大败,在座的这几位不都是从辽东撤下来的溃兵吗?那《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是父亲费了大力气才求得的,凭什么送给他们!”

“混账!”高浩然喝道:“刘千总他们全都是力战建奴的勇士,此战虽然国朝大败,但是刘千总一家祖孙三代全都力战不退,都是国朝的英雄。你平日里不是一直叫嚷着要以英雄豪杰为榜样吗?今日你就是这样面对国朝英雄的吗?”

高宏光则是说道:“父亲,反正我就是不同意把书给他们!”

“你!”高浩然直接站了起来,就要上前教训高宏光。一旁的孙元化见状,急忙将高浩然拦住,说道:“兄长有话好好说嘛,我想贤侄一定是误会刘千总了。”

刘云威看着发怒的高浩然,又看了一眼高宏光,说道:“高员外稍安勿躁,云威和宏光兄弟说两句吧。”

高浩然闻言没有说话,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高宏光则是说道:“这位就是刘千总吧,有何见教?”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见教不敢当,只是有两件事情高兄弟说错了。”

“哦?我说错了什么事?”

刘云威面色一凛,对高宏光说道:“第一,我汉威营将士并不是什么溃军,而是大明官军;萨尔浒之战,我刘家一门以及全军将士上阵搏杀、至死不退,已经尽了杀胡的本分,奈何诸路兵马皆败,我东路军孤立难支,此战之败非战之罪;如今,我奉皇命调往四川,怎么能叫溃兵呢?”

高宏光冷笑一声,说道:“刘挺老将军和令尊少将军全都力战殉国,我是由衷的钦佩;可是,刘千总却率军退回了辽阳,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刘云威闻言,心中也是有些怒气,猛然站了起来,一股威压散发了出来。而高宏光见状也是一惊,微微后退了半步。

刘云威大声说道:“我与祖父、父亲一同战死不是不可,我刘云威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我死之后,于国不能重整旗鼓再战建奴;于家不能收殓父祖遗骸,归葬家乡;我随父祖战死的话,除了能得到一个好的名声以外,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况且,杀父祖、辱家国的大仇未报,我岂能一死了之!”

高宏光听了刘云威的话,内心有了一丝挣扎,问道:“好吧,就算刘千总和麾下将士不是溃兵,那我还有哪里说错了?”

刘云威说道:“第二,我和孙先生来拜会高员外,并不是来打秋风的,而是前来向高员外寻求帮助的。这一点,高兄弟也说错了。”

高宏光便问道:“哦?我爹能帮刘千总什么忙?”

“我向高员外借用《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是一件事情,再有一件,就是想请高员外协助我剿灭闻香教!”

“什么!”高宏光大吃一惊,说道:“刘千总当真想要剿灭闻香教?”

“当真!”

高宏光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那我爹答应刘千总一同剿灭闻香教了吗?”

“还没有。”

“这就对了嘛,我爹现在家大业大,不想再招惹是非了。”

高浩然闻言“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高宏光则是豪气的说道:“不过,我一直就看那闻香教不顺眼,这样吧,我来帮刘千总如何?”

刘云威一听,心想:“正合我意!孙先生也说过,这高宏光的手下更胜其父,如此正好!”于是说道:“不知高员外是否同意?”

高浩然闻言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不会管的。不过,我也有一个请求,希望刘千总能够答应。”

“高员外请说。”

“我想让宏光跟着刘千总从军,毕竟总是在乡野之中当个游侠儿不是长久之计啊。”

刘云威和孙元化一听便都愣住了,但是紧接着,两个人便都想明白了:这高员外是想将高家从豪族变成官族!所以让唯一的儿子从军,以博取资本!

不过,这对于刘云威来说也是好事,毕竟能够收下一员大将,这样的便宜事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

谁知,高浩然紧接着说道:“不过,犬子一向不喜欢管束,所以未必会同意啊,还要看刘千总能不能说动他了。”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三节 再添猛将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三节 再添猛将

刘云威听完高浩然的话,顿时有些哑然,不过转念一想:“那高员外是想试一试我,看看我值不值得高宏光追随!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随了高员外的愿吧!”

想到这里,刘云威笑着对高浩然说道:“高员外,我也很想和高兄弟一同纵横天下,那我就试着说服高兄弟好了。”

谁知那高宏光十分傲气的说道:“刘千总,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在这山东一地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平日里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不知有多快活,我说一句话济南没人敢不听!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会帮助刘千总剿灭闻香教,但只是和刘千总合作罢了,并不是要投靠刘千总。”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我来这里之前,孙先生一直对我说:济南高家有一位少年英才,行侠仗义、胸怀大志。可是我到了这里一看,这位少年英才其实就是一位游侠儿,只想着自己逍遥快活,心中并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我看,孙先生有些言过其实了。”

一旁的孙元化也是笑了笑,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而高宏光则是有些不服,说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志向!你凭什么说我胸无大志!”

刘云威看了看高宏光,正色道:“大丈夫在世当横行天下、征伐四夷,立下不世之功业;而高兄弟却只甘心活于乡野市井,与闲夫野汉逞武斗勇,这也叫胸怀大志?”

高宏光闻言默然无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云威的话,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在这里平了许多的恶人恶事,将来我还会继续打抱不平,这难道不叫大志向?”

刘云威欣慰的说道:“看来,在高兄弟的心中还是有正义的。”

“那是当然!”

刘云威盯着高宏光看了一会儿,只一会儿高宏光的眼神就闪躲到了一边。

这时,刘云威突然指着高宏光,大声说道:“别在这里荒废时日了,跟着我!你就是我手下的把总。随我横行万里路,十方恶人任君屠!将来在战场之上,你就是我的生死同袍!”

刘云威的这些话,就像是一道闪电打在了高宏光的心中,整个人顿时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高宏光才回过神来,说道:“可是,刘千总不是要回四川了吗,不是也要在那里平平淡淡过下去了吗?我就算跟着你从了军,又怎么成就我的志向?”

“将来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要知道世事无常啊。”刘云威笑着说道:“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带着你和汉威营再上战场也不一定,;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北上辽东收复失地;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统领千军万马,横行大漠、纵横万里!”

高宏光听着刘云威的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的百会穴,整个人顿时热血沸腾起来。高宏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其微微点了点头,便说道:“好!那我就跟刘千总出去闯一闯,看看我能跟着刘千总闯出什么名堂来!”

刘云威见高宏光答应了下来大喜过望,说道:“以后宏光兄弟就和陆英他们几个一样,将我大哥好了。不然听着一口一个刘千总叫着,太过生分了。”

高宏光笑着说道:“是,大哥!”

孙元化见状也是过来祝贺刘云威又添大将,众人也都喜笑颜开。

就在这时,高宏光又接着说道:“对了大哥,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下,不知在咱们汉威营中,诸位把总的座次是怎么排定的?我又是排在第几位?”

高宏光的这一问,硬是将刘云威和陆英等人给问愣了,众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高公子把军营当成梁山泊了?他以为从军吃饷是上山入伙啊!还要排个座次、定几把交椅?

刘云威闻言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宏光兄弟,在我汉威营中,各位把总没有什么座次、排名一说,咱们行伍之人向来是以战功为先,有功则赏、功高则升,有过则罚、过大则斩,如此而已。”

高宏光一听便有些不乐意了,说道:“大哥,那要是我的本事比这几位把总都强的话,我也要与他们平起平坐吗?”

陆英等人闻言都是恼怒不已,赵开山和王敢当更是怒目而视,要不是顾忌高浩然和孙元化的面子不好看,二人早就冲上去与高宏光打成一团了。李天昊和温破虏更是看向刘云威,不停地以目示意,要是刘云威稍稍点头,二人也会冲上和高宏光切磋武艺了。

刘云威没有理会赵开山几人,而是对高宏光说道:“没错,日后你要是立了大功的话,我会升赏你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和陆英他们一样都是把总。”

高宏光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可是,大哥对我的本事不甚清楚,日后要是有什么功劳可拿的话,怕我胜任不了而不派我前往怎么办?我看倒不如这样,我和这几位把总过过招、较量一下,也好叫大哥知道我的手段。”

一旁的高浩然咳嗽了一声,呵斥道:“诶!宏光,不得无礼。”

刘云威面上依旧微笑着,心中却是在想:“这高宏光是要立威啊,想在陆英他们几个身上扬名吗?他身上的这些江湖气息可要不得,我必须给他改改!”

于是,刘云威对高浩然说道:“高员外,我倒是觉得高兄弟的提议不错,可以一试,我也好见识一下高兄弟的身手。只是,高兄弟想要怎么比试?”

高宏光看了看正在瞪着自己的陆英等人,笑了一下说道:“当然是比武了,就让这几位兄弟一起上好了。”

“什么!你不要太狂妄了!”赵开山忍不住叫道。

王敢当也是一脸怒气,说道:“高兄弟还是谨慎些的好,要不然一会伤到了可不好看。”

陆英则是看了看刘云威,见其微微点了点头,便说道:“既然高兄弟这么有底气,想必肯定是武艺超凡了,那我们几人就陪高兄弟练练手吧。”

吴兴、温破虏、李天昊、赵开山、王敢当闻言都是看向了刘云威,之后便都点头应战。

孙元化见状大笑了起来,说道:“好啊,这场比试一定非常的精彩!”

高浩然也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几位把总愿意陪着犬子过几招,那咱们就到我庄上的练武场去比试吧。不过咱们可要有言在先,今日只是比试武艺,一定要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众人皆是同意。

说完,高浩然便带着众人出了正堂,来到了庄园里边的练武场。刘云威观察了一下,只见这个练武场不是很大,里面有一些庄客正在操练武艺,此外练武场的边上摆放着一些兵器,在门口那边还拴着几匹骏马。

这时,高浩然对陆英等人抱拳示意,说道:“好了,一会儿怎么比试,诸位就和犬子商议好了。”然后高浩然又对刘云威和孙元化说道:“刘千总、孙贤弟,咱们到那边的凉棚底下休息休息吧,一会儿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比试武艺,怎么样?”

刘云威和孙元化自然是没有意见,都随着高浩然到旁边的凉棚去了。临去之前,刘云威还对陆英等人嘱咐道:“你们几个都是经历过战阵的人,手下要知道轻重,点到即可,不要伤了人。”

陆英等人虽说看不惯高宏光的傲气,但是刘云威的话哪里敢不听?几人纷纷答应了下来。

这时,练武场里操练的一些庄客,以及附近的下人都围了过来,听说自家少爷要和汉威营的几位把总过招比武,众人全都异常兴奋,纷纷过来围观。高浩然见状倒也不阻止,反而还让众人在场外呐喊助威。

“哈哈,这样才好啊,这样才有比武的气氛。”高宏光大笑着。

刘云威见状,心中便有了计较:“看样子这高家是经常在这里进行比武的了,孙先生说这高家是以武传家果真如此!”

这时,高宏光对陆英几人问道:“几位,咱们怎么个比法?”

陆英和其他几人商议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是高兄弟定下规矩吧,我们几个悉听尊便。”

“也好!”高宏光笑着说道:“既然诸位看得起我,让我来定比武的规矩,那我就说了:一会我就纵马而战好了,而诸位嘛,你们一起上来便是。”

此言一出,刘云威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高宏光也太狂妄了吧,要知道陆英他们几个可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宿将,以一敌六?是这高宏光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他有真本事?”

想到这里,刘云威看来高浩然一眼见其似乎并不为高宏光担心,于是心中便有了计较:“知子莫若父啊,看来这高宏光是个猛人,就不知比陆英他们几个如何了。看看再说吧,真想亲自和高宏光比试一下,很久没遇到猛将了!”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四节 白马照青衣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四节 白马照青衣

陆英几人见高宏光竟然要以一敌六,全都吃了一惊,之后又都愤怒不已。高宏光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是当面看不起人啊!

只见高宏光说完之后,便牵了一匹通体洁白的骏马过来,一翻身便骑了上去。旁边一名庄客将一杆钢枪递了过来,高宏光接过钢枪纵马上前,说道:“来吧!”而后便纵马冲了过去。

此时,温破虏和赵开山已经骑上了战马,二人见状对视一眼,赵开山便叫道:“你先歇着,我去会会他!”

说完,赵开山双腿一夹马腹迎面冲了上去,手中的开山斧带着犀利的风压砍向了纵马而来的高宏光。只见高宏光毫不慌张,手中的钢枪一抖,瞬间就抖出了两朵枪花,点在了开山斧上,将这看似威力十足的杀招化解掉了。

双马错开,跑出一段距离后,两人再次纵马对冲。

这一次,高宏光俯身挺枪猛地刺向了赵开山,钢枪犹如闪电一般迅不可挡。赵开山还没来得及架起开山斧抵挡,便见那冰冷的钢枪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这时,高宏光双手猛地一发力,钢枪便化成了多朵枪花,全都打在了赵开山的手腕和胸口上,瞬间就将赵开山连人带斧子打落马下。

这一幕,将陆英等人看的惊呆了,就连刘云威也是皱了皱眉头,谁也没有想到赵开山会败的这么干脆。

温破虏见状大怒,挥舞着马槊冲了上来。高宏光笑了笑再次迎上,两人转眼间就战在了一处。只见一杆钢枪、一杆马槊,全都是刚猛不凡又极为迅速的兵器,两员战将也都是武艺超凡、勇猛无畏之辈,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高宏光见轻易之间无法拿下温破虏,便心生一计拔马便走,温破虏正杀得起劲,见状直接就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跑了没多远,只见高宏光猛地张弓就射,一箭就将温破虏头盔上的红缨射掉了。

温破虏顿时大惊,心知自己此战是败了,一时惊怒交加,怒气冲冲的策马回到了练武场边上。而高宏光则是纵马在练武场上跑了起来,周围的庄客、下人纷纷欢呼起来,场面十分的热闹。

坐在凉棚里的刘云威见一身青衣的高宏光跃马挺枪,一连战败了温破虏和赵开山两个人,不由赞叹道:“好一个游侠儿,好一个白马照青衣!”

一旁的高浩然则是说道:“刘千总莫要谬赞了犬子,那赵把总本身就不善骑战,一身的本领发挥不出来,输了也说明不了什么;而温把总则是太过大意了,并不是实力不如犬子,只是犬子运气好罢了。”

而刘云威纵横沙场、武艺非凡,高浩然能看出来的门道,他自然也能看出来。那高宏光虽然不见得骑术、武艺一定就比温破虏、赵开山强多少,但是一定比他二人会的全面!这就十分难得了,毕竟武艺、骑术、箭术都精通的人并不多见。

就在这时,高宏光翻身下马,对着陆英等人说道:“既然骑战我赢了,那现在诸位赐教一下步战吧。”

话音刚落,李天昊和王敢当便一起冲了上去。这二人原先都是山寨出身,可没什么单打独斗的想法,见温破虏和赵开山接连战败,便直接选择了二打一。

高宏光见状笑了笑,直接挺枪迎上。李天昊冲到跟前一挥手中的砍刀,直接就奔着高宏光的脖颈而去;而王敢当则是拿着一杆长枪刺向了高宏光的胸口。两个人一上来就是杀招,攻势既快又猛,引得旁边观看的庄客和下人惊呼连连,甚至有人都要上前制止了。

高宏光见状却毫不慌张,快速跑动的身躯猛地一顿,然后快速向后退了两步,同时手中的钢枪猛地舞出了数朵枪花来,一一化解了李天昊和王敢当看似致命的招式。紧接着,高宏光转守为攻挺枪杀了上去,将一杆钢枪舞成了绳索一般,枪花不断地逼向了李天昊和王敢当。

二人见状大骇不已,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苦苦抵挡着,但是没过多久就被高宏光将兵器打落在地。李天昊和王敢当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高宏光竟然如此悍勇,难怪他敢这么猖狂!

高宏光笑着说道:“你们二位输了,可以过去休息一会儿了。陆把总,你和吴把总也是一起上吗?”

李天昊和王敢当闻言十分恼怒,但两个打一个还是输给了人家,又无话可说,便都气呼呼的离开了场地,和温破虏、赵开山做伴去了。

陆英则是依然沉着,说道:“我倒不急,还是吴把总先陪高兄弟过几招吧。”

“哦?难道吴把总和陆把总这么有把握,可以独自一人击败我?”

陆英笑了笑没有说话,而吴兴也是不搭话,直接将近乎一人高的斩马长刀举了起来,慢步走向了高宏光。

高宏光之前还在嬉笑着调侃着陆英和吴兴,但是一见到手持斩马长刀迎面走来的吴兴,便立刻收起了笑容,变得谨慎了起来。

“吴把总好看得起我啊,竟然拿对付铁骑的斩马长刀对付我。”高宏光自言自语的说道,之后便挺枪冲了上去。

而吴兴见状则是停下了脚步,将斩马长刀横架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快速冲来的高宏光。

一转眼的功夫,高宏光便冲到了吴兴的近前,只见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招:吴兴将横在胸前的斩马长刀猛地横扫过去,寒光乍现的刀锋带着威压扫向了高宏光的胸膛,眼看就要将其一刀两断了;而高宏光则是将钢枪斜刺而出,紧接着猛地一震,钢枪就撞在了横扫过来的斩马长刀上。

只听“崩”的一声,两件兵器伴随着点点火花撞在了一起,随后吴兴和高宏光便都后退了几步,两人都死死的盯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同时说道:“这局平手!”

孙元化看到吴兴和高宏光都认为这回合的比试是平局,有些没看明白,便疑惑的看向了刘云威,问道:“刘千总,他们二人才对拼了一下而已,怎么就以平局结束了?”

刘云威笑着说道:“是这样的,高兄弟和吴把总都是高手,高手之间过招一个回合就足够了。刚才那一下对拼,吴把总的斩马长刀被高兄弟吃力的挡了下来,看似吴把总占了便宜,但是高兄弟应该还有后手;而吴把总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挥出的那一刀用尽了全力,使得高兄弟只能疲于防守而放弃了后手。两个人都看出了彼此的招数,但是又都无法完全压制住对方,所以这一局是平手。”

孙元化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啊,没想到这短短的一招,竟然还能看出这么多的门道。此外,刘千总也是不凡啊,能将这些情况看得透透的,真是不简单啊。”

“哈哈,孙先生过奖了。”

这时,高宏光站在练武场中看着唯一没有上阵的陆英,说道:“陆把总,该咱们比试了把。”

陆英笑了笑,说道:“咱们要比就比试箭术吧。”

“好啊。”高宏光问道:“那咱们射什么?”说完,便接过了庄客递过来的一把强弓。

陆英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旁边房檐上落下的一只麻雀,然后取下自己的强弓,抬手一箭就射了出去。紧接着,陆英又拔出一支羽箭射了出去。

众人急忙看向房檐,只见第一支羽箭直接将那只麻雀射了下来,就在这时第二支羽箭又飞了过来,直接顶在了第一支羽箭的箭杆上,将其推向了旁边的一棵大树,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上。

高宏光一看顿时惊呆了,自己的箭术虽然十分的精准,但是远没有达到陆英的程度,这已经不是处于一个级别上了。

“好吧,这一场我认输了。”

高宏光刚一说完,陆英便笑着说道:“高兄弟真的认输了?”

“是的,这一场我认输了,但是还有一场没有比试呢。”

陆英有些奇怪,问道:“我们不是都已经和高兄弟比试过了吗?高兄弟两胜一平一负,战绩傲人啊。”

高宏光摇了摇头,说道:“陆把总,我和诸位已经比完了,但是我还没和大哥比试过呢。我早就听说大哥号称麒麟虎子,既然我同意了追随大哥,总要让我知道自己的上官有多大本事吧?”

谁知高宏光刚一说完,陆英和吴兴、李天昊、赵开山等几人就全都笑了起来。高宏光见状有些恼怒,说道:“怎么了?我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吗?”

陆英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只是高兄弟觉得我们几个身手如何?要是我们几个同时围攻你的话,你有多大的胜算?”

“诸位都是猛将,一起来攻的话,我是没有胜算的。”

陆英点了点头,心想:“这高宏光虽然有些狂傲,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便说道:“既然高兄弟这样认为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和大哥比试了,因为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敌不过大哥的。”

高宏光听完不禁心神巨震!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五节 一呼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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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五节 一呼百应

高宏光愣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知道大哥是当世虎将,但是按照陆把总的说法,你们一群猛将都敌不过大哥一人?也未免太过骇人了吧!”

因为之前的几场比试中高宏光出尽了风头,陆英等人的心中全都闷着一口气,此时见高宏光有意挑战刘云威,便都心照不宣的推波助澜起来,想借着刘云威来杀杀高宏光的威风。

于是,陆英摇了摇头,说道:“高兄弟还是就此打住吧,免得一会儿被大哥轻易击败了,你面子上不好看。”

赵开山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道:“就是,高兄弟还是见好就收吧,免得一会儿自讨苦吃。”李天昊、温破虏等人见状也是纷纷用话语激着高宏光。

高宏光听着陆英等人的话,虽然心里十分清楚几人的用意,但是被话头一激难免头脑发热,况且此时放弃的话就坐实了临阵退缩的说法了。

于是,高宏光依旧嘴硬的说道:“既然大哥武艺超绝,那我正好向大哥讨教一番。”

孙元化和高浩然对视一眼,然后都是笑着看向了刘云威。高浩然对刘云威说道:“刘千总不要在意,犬子就是这般脾气,一遇到高手就想要比试一番。”

刘云威笑了一下,说道:“无妨,那就比试一下吧。”

话音刚落,周围围观的庄客和下人全都欢呼了起来,毕竟传闻中的麒麟虎子要和自家武艺超凡的少爷比试武艺,这可不是等闲能够遇到的盛况啊。

高宏光见刘云威答应了下来,大喜过望,说道:“那就请大哥多多指教了。”

刘云威笑着走入了练武场中,将手中的破甲点钢枪提了起来,说道:“高兄弟,请吧。”

话音刚落,高宏光便挺枪冲向了刘云威。但是还没到跟前,高宏光便猛然一惊,只见不远处的刘云威依旧站在那里,可是身上却散发出了一股骇人的威势来。

“大哥还没出招,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威势,就好像面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将要噬人的猛虎一般,这就是百战猛将的气势吗!”

高宏光心中惊叹着,手中的钢枪却并没有停滞,近到刘云威跟前时,猛地向前一刺,冰冷的枪头直指刘云威的胸口。

刘云威面沉似水,一双虎眼紧紧盯着高宏光的一举一动,见钢枪刺来整个人不退反进,像一只猎豹一般闪过了高宏光手中的钢枪;然后,刘云威朝着高宏光贴了过去,用肩膀猛地撞向了高宏光的胸口,直接将其撞飞了出去,手中的钢枪像一条断裂的树枝一般掉在了地上。整个交锋只是一刹那之间,周围的众人绝大多数都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比试就已经结束了。

周围的庄客和下人见到眼前的一幕,全都变得哑口无言了。原本众人期盼中的巅峰对决,竟然只是一瞬之间就分出了胜负,而且那刘千总连兵器都没出手,就击败了自家少爷,这也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高浩然和孙元化都是吃惊不小,二人也是没有想到高宏光竟然败的这么干净利落。

这时,高宏光依旧躺在地上,好像整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高宏光才坐了起来,喃喃的说道:“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大哥果然是绝世虎将。”

刘云威上前将高宏光拉了起来,说道:“高兄弟也是一员猛将啊,现在缺少的就是经验—战场拼杀的经验。我想等到高兄弟经历过尸山血海的磨砺之后,也会成为一员绝世猛将的。”

高宏光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大哥,从今以后,我高宏光就跟着你纵横天下了。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绝没二话!”

刘云威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要是真有什么刀山火海,那咱们兄弟就一起将它趟平!”

“刘千总说得好!这才是同袍啊。”孙元化说道,然后便和高浩然一起走了过来。

陆英等人也全都过来,和高宏光再次见礼,几人纷纷说道:“咱们几个可是不打不相识啊,今后就是同袍兄弟,要好好相处、同建功勋。”

高宏光此时也收起了高傲,对几人一一抱拳,说道:“以后还要几位兄长多多指点了。”

高浩然看着自己的儿子算是融入了刘云威几人的圈子中,心里十分高兴,便笑着说道:“刘千总、孙贤弟,这眼看晌午就要过了,营中的将士们都已经吃过午饭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把午饭吃了吧,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刘云威和孙元化自然是同意了,于是众人便在高浩然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花厅,只见厅中已经摆好了一大桌非常丰盛的美味佳肴。

高浩然笑着对众人说道:“来、来、来,刘千总、孙贤弟,诸位把总,大家入席吧。今天犬子投到了刘千总的麾下,我是真的高兴啊,今日咱们定要不醉不归啊。”

众人在高浩然的张罗下纷纷落座,然后便吃喝起来、觥筹交错。

过了一会儿,高宏光从怀里取出了两本书,对刘云威说道:“大哥,这两本就是戚少保的遗作《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说完,便交给了刘云威。

刘云威大喜过望,拿到手里便翻看了起来,渐渐的竟是看入了迷。一旁的孙元化见状笑着说道:“哈哈,刘千总这是要手不释卷了,来,咱们吃咱们的,想必刘千总是没心思继续吃饭了。”

众人闻言大笑不已,刘云威也回过了神,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多谢高员外赠书,这下我可是捡到宝了!”

高浩然和刘云威客气了几句,一旁的高宏光则是说道:“对了大哥,现在这两本兵书的事情已经完了,那闻香教的事情咱们是什么章程?”

众人闻言便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向了刘云威。刘云威略一沉吟,然后说道:“那闻香教其实并不足惧,要是和咱们汉威营正面对战的话,我保证那徐鸿儒活不过半天!但是,我就怕那闻香教散落在民间,咱们无处发力啊。”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赞同,这确实是目前最为难办的一点。

刘云威又接着说道:“我也想了很多,对于这一点难题,我认为需要借助民间的力量,也就是高兄弟手下的庄客和民间豪杰。具体说来,我就是要和闻香教兵对兵、王对王!”

“何为兵对兵、王对王?”高浩然不解的问道,其余众人也都疑惑的看着刘云威。

刘云威正色说道:“闻香教要是散在民间,偷袭我营中将士、蛊惑百姓聚众闹事,则高兄弟率领民间豪杰与其针锋相对,这就是兵对兵;要是闻香教被高兄弟压迫过甚,从而聚起部众正面来攻,或是直接竖起反旗,则我亲率汉威营将士挥军攻伐、一战平之,这就是王对王!”

众人这才明白了刘云威的话,纷纷议论了起来。陆英等人没有二话,对刘云威的计划都是坚决执行的;孙元化也早就与刘云威商议妥当,一同定下了借助高家势力的方针,所以也没说什么;而高浩然则是和高宏光对视了一眼,然后便都沉默思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高浩然说道:“刘千总,既然犬子已经到了您的麾下从军,那我高家就和汉威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刘千总想要为民除害,那我高家是义不容辞的。这样,此事我看就交给宏光去办吧,现在他手下的游侠儿可是人数不少啊。”

刘云威看向了高宏光,问道:“那高兄弟能聚集起多少人来?”

高宏光笑着说道:“那就要看大哥手下还能收下多少人了。”

“哦?”刘云威微微一愣,说道:“你的意思,是将那些召集来的豪杰之士全部纳入营中?”

高宏光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我之前听闻辽东战事的时候,得知咱们汉威营曾经有六千之众,现在才有多少人?现在有这个补充上等兵员的机会,怎能放过?”

刘云威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好,那高兄弟将人召集起来之后,如果大家都愿意来我汉威营的话,我就将那些豪杰之士全都招募进来。超出千总营编制的人马,我也会作为我的家丁带走,将来我就带着这些大好儿郎一起杀回辽东!”

高浩然赞叹道:“说得好!不愧是麒麟虎子,果然豪气!”

而旁边的孙元化则是对高宏光问道:“宏光,你到底能够召集多少人?也好让大家的心里有个底,毕竟那闻香教教众不在少数啊。”

高宏然见刘云威豪气顿生,也是深受感染,说道:“具体会有多少人我也不甚清楚,但是只要我将汉威营招募豪杰的消息传出去,再加上我高家在山东、济南的名头,我想全山东的豪杰、好汉都会应召前来,到时候一定会一呼百应、从者云集!”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六节 募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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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六节 募集令

刘云威和高家父子商议妥当之后,当场就找来了笔墨纸砚,孙元化按照刘云威和高宏光的意思,亲笔书写了一篇募集令,洋洋洒洒的锦绣文章一气呵成,周围的陆英等人纷纷上前观看。只见上书:

“泰山以东、齐鲁故地,本为孔孟之乡梓、仁义之所在,百姓尽皆良善忠义之人,士绅都为忠君报国之辈;天顺人愿、万户安乐,此正是吾辈之写照。

然自闻香教暗中兴起以来,蛇蝎之徒蛊惑良善百姓、不法之人蒙骗乡梓父老,以至于山东境内祸乱重生:民人不得安,官府不得宁,而邪教之众日益增多,此诚灾祸之前兆也!

今有四川行都司会川卫千总刘云威。率其部汉威营代天行刑,欲攻灭闻香邪教、铲除弥勒恶佛,此乃大义之举、报国之行!我山东自古多猛士,齐鲁向来出豪杰,各地豪杰之士若闻此募集令,当云集而景从,汇集于济南之郊,与汉威营之忠义将士共谋义举、同除邪教!”

“好!孙贤弟果然大才啊,这份募集令发出去之后,必定会有众多豪杰之士响应的。”高浩然看过之后赞叹道。

刘云威也是由衷地说道:“孙先生的确是才华出众,光是这份募集令就可以抵得上五百精锐啊。”

孙元化大笑了起来,连连说道:“好了,高兄和刘千总就不要抬举我了,我这舞文弄墨的本事怎么能和你们二位忠勇报国的勇力相比啊。”

这时,陆英问道:“既然孙先生已经写好了募集令,那咱们往哪里送出呢?”

刘云威和孙元化闻言一愣,便看向了高浩然。毕竟在这山东境内、济南周边,没有谁比得上高家更为熟悉了。

高浩然想了想,说道:“这份募集令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传播出去,光靠咱们自己派送是不可能的,山东一地州、府、县各地城池何止数十座?我看咱们需要一些时间了。”

刘云威想了一下,说道:“可是咱们缺少的恰恰就是时间!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不如将这份募集令分发到南来北往的集散之地,那样的地方人来人往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消息散播出去。”

“哈哈,刘千总果然是人中龙凤啊。”高浩然笑着说道:“刘千总的这个办法好啊,如此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份募集令就能传遍大半个山东了。”

孙元化在一边问道:“那咱们选哪里张贴募集令呢?这样的地方可不能距离济南太远,否则的话往来时间太久,太耽误时间了;但是也不能距离济南太近,否则的话消息传播不远,起不到什么作用。”

刘云威笑了笑,说道:“这就要问高员外了,毕竟高员外对这里比咱们熟悉多了。”

高浩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好办!咱们就在济南南面的历城、西面的长清、西北面的齐河、东北面的堰头镇张贴募集令便可。这四个地方距离济南的距离适中,快马也就一天的路程,而且又都是南来北往的中枢之地,消息一定散播的十分迅速。”

刘云威说道:“太好了,那咱们就按高员外说的办吧。”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当下便将募集令抄写了几十份,然后交给了温破虏手下的夜不收,分头送往了历城、长清、齐河、堰头镇四地张贴。

之后,高宏光又想起了一事,对刘云威问道:“对了大哥,既然现在招募豪杰的事情已经就绪了,那到时候我带着这些招募来的豪杰如何行事?”

刘云威笑着说道:“这好说,咱们只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即可。”

“哦?具体如何行使?还请大哥教我。”

刘云威说道:“闻香教的行事作风无非就是两种:一种就是装神弄鬼蛊惑百姓,另一种就是威胁恐吓暗下杀手。咱们要是对付君子就要用君子的手段,而对付像是闻香教这样的邪教小人,就要用上对付小人的手段。”

高宏光听着刘云威的话,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刘云威继续说道:“宏光你要做的,就是在山东各地利用那些豪杰的名号进行宣传,大肆宣扬闻香教的种种恶行,使得百姓认清闻香教的嘴脸,这就叫做釜底抽薪;其次,就是利用那些豪杰之士的人脉和手段,查找隐藏在各地的闻香教骨干,一旦找出来则直接灭杀,不论是暗杀、绑架还是其他的什么手段,只要是对付邪教之人便可无所顾忌。”

高宏光这时心中已经是澎湃不已,暗道:“我还是气量太小了,没想到大哥竟然是要将整个山东的豪杰之士全都动员起来,要将整个山东全都搅乱!到时候闻香教的人狗急跳墙,必定会全部浮出水面。”

而一旁的孙元化则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刘千总的办法好是好,可是如此一来山东的地面上铁定会乱上一乱的,到时候各地的官府会不会干预?咱们会不会遇到麻烦?”

刘云威听完大手一挥,豪气冲天的说道:“到时候肯定是会乱一乱的,但是有我汉威营将士坐镇济南,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而且各地官府不管还好,一旦介入了此事,遇到麻烦的就不是咱们,而是应该是闻香教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在全山东豪杰之士的打击下,闻香教早就应该无处遁形了!”

孙元化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其他人也都没有意见。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见大事都已经定下,高浩然便说道:“好了,既然大事已定,我看咱们就稍稍休息一下好了,我府中的戏班子还算可以,咱们不如去听一出《林冲夜奔》可好?之后再把酒言欢不迟。”

刘云威等人纷纷叫好,便跟着高浩然一同去看戏了。

当晚,庄园客房内。

用过晚饭之后,刘云威便和陆英、吴兴、李天昊、温破虏、赵开山和王敢当聚在一起。众人一边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边醒着微微的醉意。

众人聊了一会儿,便说到了高宏光。

赵开山有些气恼的说道:“那个高宏光也真够生猛的,今天他是出尽了风头,咱们到全成了陪衬!”

陆英笑着说道:“是啊,高宏光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但是他还不是被大哥一招就击败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了起来。

刘云威也是笑着说道:“哈哈,今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应该相互照应才是,就不要说这些气话了。不过,高宏光的武艺确实是出众,在咱们几个里面也是属于上等的,今天真是没有白来这高家庄,凭空捡到了一员虎将!”

这时,温破虏说道:“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哦?什么事?”

温破虏顿了顿,说道:“咱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和那高员外说要联手对付闻香教,可结果呢?高员外婉言拒绝了,摆明了是不想跟闻香教结下什么过节。”

陆英插话说道:“高员外不是也说了吗?自己家大业大的,有些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啊。”

刘云威摆了摆手,对陆英说道:“先听破虏把话说完。”之后便示意温破虏继续说下去。

温破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自从高宏光和咱们见面之后,高员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对付闻香教的问题上,高员外从最初的拒绝,到后来模棱两可的同意高宏光介入、而自己依旧旁观,再到最后提出将高宏光送到咱们汉威营来,双方共同对付闻香教。这高员外的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刘云威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是破虏心细如发啊,不愧是夜不收出身,注意到了高员外态度上的变化。”

众人见刘云威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便纷纷询问高员外为什么会改变态度,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刘云威沉吟了一下,说道:“这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情的,在对付闻香教的这件事情上,高家肯定会尽心尽力的。高员外之所以会改变态度,应该就是为了给高宏光和高家铺平道路吧。”

众人不解,都是疑惑的看着刘云威。

刘云威继续说道:“我想那高员外见到咱们之后,便萌生了将高宏光送到咱们汉威营的想法,只是迫于初次见面不好直接开口罢了,不成想咱们此来是有求于他,所以高员外便在最开始拒绝了咱们。”

这时,陆英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明白了,这高员外是想吊一吊咱们的胃口,以便用高宏光进汉威营这件事,作为联手对付闻香教的交换条件!”

温破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也就解释了,高员外的态度为什么会前后不一了。”

刘云威笑着说道:“是的,事情就是这样。今天的事情,也算是咱们和高家各取所需吧。咱们结识了一位兄弟、一员猛将,而高家则出了一名将官,从此成为了官族,皆大欢喜。”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七节 闻香教主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七节 闻香教主

就在刘云威等人四处张贴募集令的同时,从弥勒村突围逃跑的沈智一路西行,带着仅剩的十余个手下朝着郓城方向亡命奔逃,终于在两天后的晚上赶到了郓城。沈智一行人贿赂了守城士兵进城之后,并没有先去找徐鸿儒进行禀告,而是来到了郓城之中一处隐秘的宅子门前。

沈智站在门前看了看左右,然后对手下一使眼色,那十几个手下便悄无声息的四散开来,纷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将宅子所在的小巷暗中封锁了起来,而沈智则是轻声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院门被打开了,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探出了身子,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对沈智说道:“沈舵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将徐舵主带回来了吗?”

此时,沈智那阴沉的脸色都能挤出水来,看了那名男子一眼,低声说道:“事情有变,先进去再说。”然后便一跻身走进了院子。

那中年男子见状也是一惊,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再次看了一下门外的情况之后,便连忙退进了院子将院门关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正房的屋子里,然后关好房门点燃了一盏火烛。

沈智坐在一把椅子上,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那名男子见状皱着眉头,问道:“我说沈舵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徐舵主人在哪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沈智猛地一拍桌子,狠狠地说道:“那徐和宇简直就是魔障了!坏了教门的大事!”

“什么!”那中年男子闻言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沈舵主,你给我说清楚!”

沈智愤怒的将桌上的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然后说道:“那徐和宇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然在登州城内煽动教众围攻辽东来的一伙官兵,之后竟然还动用手下的护教金刚截杀了那伙官兵的两名夜不收!陈师傅,你说说看!那徐和宇是不是亲手毁了教门,坏了教门的大事!”

那名中年男子就是闻香教的智囊陈灿宇,此人一向足智多谋,而且对闻香教向来忠心,早先深得闻香教创教教主王森的器重。后来王森被官府逮捕死于狱中,这陈灿宇便转投到了徐鸿儒的麾下。

听完沈智的话,陈灿宇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接着痛心疾首地说道:“徐舵主究竟要干什么啊!咱们教门现在除了两千护教金刚以外,根本就没有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力量,此时怎能去招惹官军!徐教主英明一世,怎么会有一个如此愚蠢的弟弟!那徐和宇人在哪里?”

沈智冷笑一声,说道:“他还能在哪里?我在济南东面大约一日路程的村子里找到了他,当时我本来好言相劝想要带他回来,谁知那个疯子竟然要我和他一起鼓动教主起事!”

陈灿宇听着沈智的话一脸震惊,问道:“后来呢!”

“后来?”沈智气急败坏的说道:“后来,徐和宇招惹的那伙官军突然包围了村子,我想要带他突围逃回来,谁知那徐和宇竟是妄想着鼓动村民围歼官军!说什么也不跟我走。”

陈灿宇听完沈智的话,也不禁破口大骂道:“他徐和宇的还有脑子吗?”

沈智愤怒的说道:“他徐和宇当然有脑子了,他还想着让教主当皇帝,他自己当亲王呢!可惜了,他徐和宇被教门的佛经熏坏了脑子,真的以为只要信了闻香教就能天兵附体了!还想指望那些愚夫愚妇变成百万大军呢!”

陈灿宇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乎乎的喘着粗气,然后问道:“他人呢?”

“死了,他不肯跟我一起走。”

陈灿宇闻言差点跌坐在地上,惊叫道:“什么!那你就将徐和宇丢在那个村子里了?”

沈智反问道:“那我能怎么样?跟他一起死在那里?”

“这可怎么办!”陈灿宇六神无主地说道:“此事让教主知道的话,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今晚你找到了我,说不定我也要跟着受牵连了,沈智啊沈智,你可害苦了我啊。”

“哈哈。”

“你笑什么?”

沈智说道:“我笑咱们教主,此番应该是没有功夫惩罚咱们了。”

陈灿宇闻言便预感到又出了什么大事,便小心的问道:“此话怎讲?”

沈智凑到陈灿宇跟前小声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得知那伙官军已经和济南的高家勾结在一起了,据探子的消息,那两家应该是准备对咱们教门不利了。”

陈灿宇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流,一双小眼睛来回的转动着,过了一会猛地站了起来,说道:“事已至此,你我一同去求见教主吧。此事关系到教门的生死存亡,必须由教主出来挽回局面。”

沈智点了点头,说道:“正合我意,我之所以先来找陈师傅就是这个意思。要不然的话,光是我一个人可不敢去见教主的。”

陈灿宇瞪了沈智一眼,然后说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

半个时辰之后,沈智和陈灿宇一同来到了郓城西门附近的一座宅院,二人敲了敲门,却半晌无人应答。

沈智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便对陈灿宇说道:“陈师傅,总坛不可能没人值守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陈灿宇也是惊异不定,说道:“再敲一敲,兴许里面的人没听见呢。”

就在这时,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孩,径直跑到了两人跟前,笑嘻嘻的说道:“二位先生不要再敲门了,请到城外西郊密林中,你们想找的人就在那里等你们,一定要快啊。”

说完,那个小孩便转身跑掉了,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沈智和陈灿宇二人。

沈智和陈灿宇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二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白冒汗。二人愣了一会儿,还是陈灿宇最先开了口,说道:“教主怎么跑到那个地方去了,是不是教主已经知道徐舵主的消息了?”

沈智点头说道:“应该是,不然的话怎么会叫咱们去西郊密林呢?哪里可是郓城城外最大的乱葬岗啊!”

陈灿宇一听就急了,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沈智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一起搭伴过去吧!”

说完,沈智和陈灿宇便贿赂了看守城门的士兵,从西城门出了城池,一路快马加鞭的来到了密林中的乱葬岗。

二人下马之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只见前方隐约有火光在不停地闪烁着,便一起硬着头皮找了过去。到了近前一看,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一座新坟之前烧着火纸,除此之外周边再无一人。

沈智和陈灿宇对视一眼,便一同上前行礼,说道:“属下参见教主。”

那名男子就是闻香教在山东境内的头领:徐鸿儒。

此刻,徐鸿儒连头都没抬,依旧慢悠悠的烧着纸钱,跳跃的火苗不断地闪烁着,将徐鸿儒毫无表情的脸照映的阴晴不定,看上去十分的骇人。

陈灿宇和沈智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同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此刻周围除了纸钱燃烧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存在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等到徐鸿儒手中的之前全部烧完之后,整个乱葬岗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陈灿宇和沈智看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心中充满了恐惧,豆大的汗珠像是下雨一般流了下来。

沈智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直接拜倒在地上,大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以至于徐舵主被官军所害,请教主责罚!”

陈灿宇也紧跟着说道:“请教主节哀,万事以教门大事为重啊!”

但是周围除了阵阵风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任何声音了,没有人回答沈智和陈灿宇。二人跪在地上,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过了许久,沈智心中觉得不对劲,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教主!”然后向着刚才那座新坟跑了过去。

旁边的陈灿宇也是吓了一跳,见状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叫道:“沈舵主你疯了!”

谁知前面穿来了沈智的惊呼声:“陈师傅快些过来!”

陈灿宇闻言连跑带爬的跑了过去,只见那做新坟跟前只有沈智一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而徐鸿儒早已经不知去向。

陈灿宇顿时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说道:“咱们的教主可真是神出鬼没啊!快些看看,教主有没有留下什么命令。”

沈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在附近找了起来,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在坟头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二人急忙借着微弱的月光读了起来,只见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话:“明日一早,诸位总坛汇合,共商复仇大计—徐鸿儒。”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八节 齐聚总坛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八节 齐聚总坛

次日早上,一夜都没敢睡觉的沈智和陈灿宇早早的就出了门,然后一同来到了位于郓城西门附近的总坛门口。此时,作为闻香教总坛的宅院大门敞开,十几名壮汉站在门口把守着,一些衣着各异的人不时进出宅院。

沈智和陈灿宇对视一眼,都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一同走进了总坛之中。

二人来到正堂之时,只见堂上徐鸿儒端坐在正中央,此外还有几个人分坐在左右下首。

徐鸿儒见二人一同赶到,和善的微微一笑,说道:“沈舵主、陈师傅,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们两位了,快些入位吧。”

沈智和陈灿宇根本就不敢去看徐鸿儒,连忙低着头对徐鸿儒行礼参拜,然后便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徐鸿儒看了看堂中的众人,只见沈智以及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几名舵主已经到全,陈灿宇也到了,便对着外面一挥手,门外的守卫便进来将大门一关,然后便守在了门口。

之后,徐鸿儒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条,对众人说道:“这是本教主昨天下午收到的飞鸽传书,上面说徐和宇舵主已经在济南城东的一处村子里面,被一伙官军杀害了,随同遇害的还有十几名教门的义士。”

话音刚落,在座的众人便都惊呆了,随即便纷纷议论了起来。只有沈智和陈灿宇点头不语,面色都十分的惨白,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二人的打击不小。

沈智更是在心中暗道:“教主的御人手段可真是出众啊,看来今后我要小心办事了。”

就在这时,徐鸿儒对沈智说道:“沈舵主,对于徐舵主遇害的这件事情,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毕竟我可是派你去传徐舵主回来的。”

沈智一听顿时汗流浃背,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启禀教主,属下正要向教主禀报此事。”

“那就说说吧,最好说的具体些!”

“属下遵命!”沈智顿了顿,便将徐和宇在登州城鼓动百姓围攻校场,以及后来派出护教金刚击杀夜不收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的十分的详细。然后,沈智继续说道:“教主,属下本来已经在那个村子找到了徐舵主,可是当时徐舵主一心想要杀官军,想要借此让教门起事。属下苦心劝阻,但是无济于事,徐舵主根本就听不进去。后来,徐舵主在登州城中围攻的那伙官军突然围住了村子,属下想要带着徐舵主一起突围,但是徐舵主却执意留下,企图依靠那个村子里的村民与官军对战,属下无奈之下便独自突围了。”

众人听了沈智的一席话,全都鸦雀无声,心中暗想:“看来这沈智是到了血霉啊,不知道教主会如何责罚他。”在座的几名舵主全都点着头,生怕和沈智一样倒了霉运。

此时,徐鸿儒脸色铁青的问道:“可知道那支官军是哪里的兵马?”

沈智连忙说道:“启禀教主,属下听闻徐舵主说,那支官军是从辽东撤下来的汉威营。”

徐鸿儒闻言愣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到了最后已经笑得好像发狂一般了,惊得在座的众人全都不寒而栗,一脸惊骇的看向了徐鸿儒。

笑了一会儿之后,徐鸿儒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样也好,既然徐舵主想要教门起事,那咱们就随了徐舵主的遗愿好了!”

“教主不可啊!”

“教主,咱们教门还没有这个实力啊!”

“对啊教主,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在座的诸位舵主一听徐鸿儒想要就此起事,纷纷出言反对。只有沈智和陈灿宇两人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坐在位子上没有出言劝阻。

徐鸿儒看了看沈智和陈灿宇,接着便对其余几人说道:“不能起事?那徐舵主就白死了?我弟弟就白死了!”

众人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总不能跟教主说:“你弟弟死了也就死了,别再因为死了一个徐和宇再连累了我们。”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见众人都不再反对,徐鸿儒冷笑着说道:“你们以为我是昏了头吗?不是!我昨天晚上足足想了一整夜,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诸位可以放心,我不会让诸位去白白送命的,这一次咱们也许就能把这天给捅破了,没准就能成就一番事业也说不定!”

徐鸿儒说完之后,便看了看屋内的情形,只见众人全都面面相觑的坐在位子上,一个个的眉头紧锁,看上去全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哈哈,你们都是教门的栋梁,难道就这么一点胆量吗?”徐鸿儒猛地站了起来,说道:“诸位与我同心同德,此事成了,那咱们也许就能开邦立国,成就一番事业;败了,那就是天要灭我教门,我与诸位同下幽冥洞府!有何可惧?”

这时,陈灿宇试探着问道:“就不知教主准备如何行事?”

徐鸿儒闻言一笑,说道:“临大事,还要靠陈师傅!问得好!那我就将昨夜思量出的方略说与诸位,也好看看大家的想法。”

这时沈智等人虽然依旧沉默不言,但是却是在反复纠结着,听到徐鸿儒已经有了全盘的方略,便全都看了过去。

徐鸿儒继续说道:“我教门此番起事,就从剿灭那汉威营开始。为了做成此事,我想好了两条方略:其一,我会给汶上守将陈千户去信,让其想办法在半路截杀汉威营,如若成功了,我便尽起教门的全部力量汇合陈千户就此起事;其二,我会给王好贤和隔马山寨主去消息,让其二人配合咱们,这样便可壮大咱们的实力,同时也可以找机会干掉王好贤,一统教门!诸位有何建议,大可畅所欲言。”

陈灿宇想了想,说道:“启禀教主,那汶上县的陈千户是否可靠?那陈千户毕竟是官军啊,他会放着好好的千户不做,听从咱们的命令去截杀汉威营,跟着咱们一同起事反朝廷?”

徐鸿儒此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那陈千户本就是我教门的忠实教众,此前一直在官府中为本教主提供消息;而且本教主还曾救过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陈千户的妻儿老小此时就在郓城城中,本教主一直好生照看着。所以,陈千户那边根本不是问题。”

众人听闻都是心中一颤,心想:“这位教主的手段可真是毒辣啊!竟然早就在官府之中安排了内线。”

此时,沈智也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启禀教主,关于联系王好贤和隔马山寨主的事情,不知教主有几分把握?那隔马山寨主倒还好说,他本就是教主的一枚棋子,但是王好贤怎么会听从教主的命令?”

“哈哈,我要是告诉王好贤,此战之后我便遵从他为教门的教主,从此听他号令、年年供奉呢?”

众人闻言全都大吃一惊,这回教主是豁出去了!为了报仇竟然向王好贤低头?

徐鸿儒见到众人一脸惊诧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自然是骗那王好贤的,而且咱们起事的事情我也不会和他说。我只是告诉王好贤,咱们探听到汉威营押运着一笔泼天的财富,咱们联合他一起去取这笔富贵,将他引诱到山东来而已。”

沈智听完之后,只觉得那王好贤时日不多了,这个徐教主的心机实在是太深了,而且还十分的毒辣,让人防不胜防,王好贤根本就不是徐鸿儒的对手。

就在这时,另一名舵主孟先汉问道:“启禀教主,那咱们可知道这支官军的行军路线?”

徐鸿儒说道:“这不是个问题,那个汉威营据说是要回四川的,从山东去四川必过黄河,而过黄河必到单县渡口。”说到这里,徐鸿儒便对沈智问道:“沈舵主,你可知道那汉威营现在在何处?”

沈智连忙回答道:“启禀教主,属下在回来的路上收到了消息,那汉威营现在正在济南,据说已经和济南的高家串通一气了。”

“哦?还有这等好事?”徐鸿儒闻言大笑了起来,异常兴奋的说道:“听说那济南高家可是家财万贯啊,那汉威营找上了济南高家,可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啊,这一次本教主连他高家一起连根拔掉,我教门起事的军饷就齐备了!”

这时,陈灿宇想了一下,开口劝道:“教主,那高家可是号称以武传家的,山东境内的豪杰、武夫大多和高家有些交情的。那高家可是块硬骨头啊,咱们对付汉威营的同时对付高家,会不会有什么闪失啊?”

徐鸿儒冷哼一声,说道:“无妨,本教主自有打算!那汉威营既然在济南的话,那从济南到单县的路,一是汶上,二是充州府,客军过境需要当地提供粮草必过城池。传令下去,给汶上陈千户去信,想办法迎汉威营去汶上,相机行事!诸位认为此事可行吗?”

众人见徐鸿儒心意已决,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了,便一咬牙下定决心,一齐抱拳说道:“属下愿跟随教主同生死、共患难!”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九节 暗流涌动(上)

皇明风云录

第二卷 横行齐鲁

第四章 自古齐鲁多猛士

第九节 暗流涌动(上)

徐鸿儒既然已经定下了剿灭汉威营、就此起事的大体方略,便又和手下的沈智等舵主以及陈灿宇仔细商议了一下,众人将起事的具体实施计划详细的制定了出来。

在徐鸿儒的主导下,众人将闻香教起事的步骤大体上分为三步:第一步,就是命令汶上县的陈千户想办法对汉威营发难,争取一战将其歼灭,最不济也要将其重创,与此同时将教门散落在山东境内的护教金刚以及青壮教众调集到郓城来待命,此外前去王好贤处的使者也要尽快派出去;第二步,就是在陈千户发难之后,无论其成功与否,整个教门就此竖起大旗,连同王好贤和隔马山寨主一同发兵,一面直取济南高家,一面对付可能尚存的汉威营,并且寻机将王好贤干掉一统教门;而第三步,则是在全面剿灭高家和汉威营之后,一面继续召集教众扩大实力,一面分兵攻取山东各地城池。

这份起事的具体计划出炉之后,徐鸿儒便对沈智等几名舵主和陈灿宇说道:“诸位,这就是我教门建立基业的奠基石!希望诸位能够和本教主同心同德、共建功业!此时若成,诸位就是开国元勋啊!”

陈灿宇和沈智等人心知教门起事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教主徐鸿儒已经是铁了心的了。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此时众人只能是跟着徐鸿儒一条路走到黑了,兴许还真的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全都慷慨激昂的抱拳说道:“属下愿与教主同生死、共患难,为教门大业披荆斩棘、共建基业!”

徐鸿儒闻言大喜,说道:“要是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徐鸿儒必定不会辜负诸位,定会与诸位善始善终!”

就在这一天,徐鸿儒连续派出了三队使者,分别前往了汶上县、隔马山和滦州石佛口。与此同时,陈灿宇还以徐鸿儒的名义发出了闻香教的召集令,命令散落在山东各地的护教金刚全部赶回郓城听令;同时号召教众里的青壮汇集到郓城,准备护卫教主、保卫教门!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过去了五天的时间,此时除了最远的滦州石佛口王好贤那里暂时没有回信以外,其余的两处使者全都返回了郓城闻香教总坛。而各地的护教金刚和青壮教众也都朝着郓城而来,已经有一些距离郓城较近的人马汇集到了总坛。

这一天,徐鸿儒正在和陈灿宇商议要事,在接到了各方的回信之后,徐鸿儒大喜过望,连忙将回信拆开看了起来。

徐鸿儒看过了各方的回信,心中顿时有了底气,笑着对陈灿宇说道:“陈师傅,看来咱们的方略进行的很是顺利嘛,各方都表示会听从本教主的号令,并已经开始做着准备了。此外,城外聚集的护教金刚已经有八百多人了,青壮教众更是已经达到了两千余人,形势喜人啊!”

陈灿宇随声附和了几句,之后沉吟了一下,便说道:“教主,咱们的方略打出了个开门红,确实是可喜可贺,但是还有几点情况需要多加留意啊。”

徐鸿儒先是有些志得意满,听到陈灿宇的话之后,便微微一愣,静下心来问道:“请陈师傅为我解惑。”

陈灿宇说道:“教主,我以为有这么几点需要教门多加留意:其一,就是要做好王好贤拒绝南下的准备,毕竟那王好贤一向胸无大志,弄不好这一次还会窝在石佛口不出来,那样的话咱们一统教门的打算就要泡汤了;其二,就是那汉威营过于强悍,汶上县的陈千户、隔马山山寨以及咱们的护教金刚都吃不下他们;其三,就是那济南高家了,如果那高家调集人马来攻的话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怕那高家在民间给咱们下黑手啊。”

徐鸿儒闻言便陷入了沉思,一旁的陈灿宇也识相的静坐着不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徐鸿儒沉声说道:“陈师傅所言具是赤胆良言啊!不过,本教主以为,那王好贤肯定会南下的,而且会非常迅速南下的。”

“哦?教主可有什么依据?”

徐鸿儒笑着说道:“那王好贤仗着自己是老教主的儿子,一向以新任教主自居,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番王好贤要事听说了我为了报仇甘愿奉其为教主,势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的为人我是太了解了,平日里胆小怕事、不思进取,一旦有便宜可占、利益可拿的时候,便会变得十分积极;而且王好贤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有这么一个收拾我的机会,他怎能放过?所以,我料想王好贤一定会来的。”

陈灿宇心中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于是又问道:“那其他两点呢?”

徐鸿儒想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说道:“高家那边还好说些,他们要是在民间下黑手的话,咱们就礼尚往来好了,毕竟民间手段咱们可不会输人,所以不必过分的担心高家;最难办的就是那汉威营了,据说他们可是在辽东跟建奴鞑子对战过的,其战力如何还真的不好下结论,要是太过强横的话,还真是异常的棘手啊。”

“教主说的是啊。”陈灿宇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按理说能跟建奴对阵、还能安然撤回的营伍,其战力必定十分的可观;但是,这个汉威营据传言是被朝廷贬往四川的,说白了那就是一伙被贬的溃兵啊。所以,从汉威营的过往来看,咱们无法准确判断出其战力如何。”

“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鸿儒接过话来说道:“这样,陈师傅,你再派人去一趟隔马山,为我送一封信去。”

陈灿宇一听有些若有所思,问道:“教主的意思是,将杀招放在隔马山那伙人身上,以此来对付汉威营?”

“怎么可能?陈师傅也太看得起隔马山的那伙土匪了。”徐鸿儒冷笑着说道:“我的这个方略里,汶上县的陈千户就是试探对方实力的炮灰,而隔马山山寨则是二桃杀三士的诱饵,真正的杀招就是咱们教门的护教金刚!解决了汉威营之后,那高家也就不足挂齿了,到时候便可任由咱们处置了。”

陈灿宇闻言仔细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说道:“教主真乃天人下凡啊,竟能想出如此一石二鸟之计,属下万分佩服啊。”

“哈哈,陈师傅就不要再恭维我了。”徐鸿儒笑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有劳陈师傅动笔写这封书信了。”

“请教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次日,隔马山山寨。

聚义厅中,隔马山寨主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在大声读着一封书信。过了一会儿,那个师爷将书信念完之后,对寨主说道:“大王,这闻香教是要造反啊,咱们真的要跟着那徐教主一同起事吗?”

寨主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瞪了师爷一眼,说道:“教主待我恩重如山,你是想让我背叛教门吗?”

“小人不敢,只是觉得此事有些难办啊。”

寨主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也没有什么难办的,咱们只要按照教主的计划行事就好了。再说了,咱们本就已经落草为寇了,就算是闻香教起事失败了,大不了咱们再回来当山大王就好了,难道官兵还能到这莽莽大山之中找咱们?可是,一旦闻香教成了气候,那咱们可就是老鸦变凤凰、一飞冲天了!”

师爷一听急忙恭维道:“还是大王见识高明,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恩,好了,少说这些没用的了。”寨主摆了摆手,对师爷说道:“你下去把山寨里的弟兄们都给我操练起来,只要那王好贤来了,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师爷应道:“大王放心好了,小人这就去办。有徐教主运筹帷幄,有大王临阵指挥,不管是那王好贤还是什么汉威营,一个都跑不掉!”

与此同时,一队十几人的骑士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北直隶的滦州城,众人稍作休息之后便赶往了城外的石佛口。

这天傍晚,这队骑士来到了石佛口周边,为首的一人正是徐鸿儒派出给王好贤送信的使者。就在这时,突然从周围杀出了数十名甲士,将这队骑士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群甲士之中走出了一个头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闻香教圣地,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名使者见状急忙说道:“大家别误会,我等是山东来的,是徐鸿儒舵主派来送信的,我要求见王教主。”

甲士头领闻言一愣,想了一下,便派两个人回去报信了。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报信的人回来说道:“教主有令,让他们进去!”

正文 第二卷第四章第十节 暗流涌动(下)

(猫扑中文)皇明风云录第二卷横行齐鲁第四章自古齐鲁多猛士第九节暗流涌动(上)徐鸿儒既然已经定下了剿灭汉威营、就此起事的大体方略,便又和手下的沈智等舵主以及陈灿宇仔细商议了一下,众人将起事的具体实施计划详细的制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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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起事的具体计划出炉之后,徐鸿儒便对沈智等几名舵主和陈灿宇道:“诸位,这就是我教门建立基业的奠基石!希望诸位能够和本教主同心同德、共建功业!此时若成,诸位就是开国元勋啊!”陈灿宇和沈智等人心知教门起事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教主徐鸿儒已经是铁了心的了。

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此时众人只能是跟着徐鸿儒一条路走到黑了,兴许还真的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全都慷慨激昂的抱拳道:“属下愿与教主同生死、共患难,为教门大业披荆斩棘、共建基业!”徐鸿儒闻言大喜,道:“要是真的有那一的话,我徐鸿儒必定不会辜负诸位,定会与诸位善始善终!”就在这一,徐鸿儒连续派出了三队使者,分别前往了汶上县、隔马山和滦州石佛口。

与此同时,陈灿宇还以徐鸿儒的名义发出了闻香教的召集令,命令散落在山东各地的护教金刚全部赶回郓城听令;同时号召教众里的青壮汇集到郓城,准备护卫教主、保卫教门!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过去了五的时间,此时除了最远的滦州石佛口王好贤那里暂时没有回信以外,其余的两处使者全都返回了郓城闻香教总坛。

而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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