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儿媳妇 - xp1024.com
《皇家儿媳妇》


第2章 有女殊色

凤鸾不想再见到萧铎,不想见到端王府的人,可是事情偏偏不按她的心愿来。(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没过几天,就是大老爷凤渊的四十岁生辰。

奉国公做大寿,厩名门贵族都纷纷过来贺寿,前面男宾且不说,后面女眷来的贵客里面,有一位是凤鸾完全不想见到的。

那就是她的姑表姐穆令嘉,萧铎的嫡妻,----端王妃。

“阿鸾。”端王妃笑吟吟的,招呼道:“过来让我瞧瞧。”她与大夫人、甄氏等人说笑,“一眨眼,阿鸾都长成大姑娘了。”

凤鸾只低头做少女羞涩模样。

甄氏笑了笑,没答话。

大夫人怕端王妃觉得冷场,忙道:“是啊,咱们府里这些姑娘们里头,就数阿鸾模样儿最齐整,是个招人疼的丫头。”

好在端王妃只是随口打个招呼,对表妹兴趣不大,又朝自己的母亲穆夫人问道:“今儿柔嘉怎么没来?我记得,她和阿鸾是最要好的。”

穆夫人回道:“柔嘉前几天着了凉。”小女儿淘气,去水边掐花弄湿了裙子,结果害了风寒,不便当着亲戚的面说出来,淡淡带过,“我让她在家养几天才准出来。”

大夫人客套问道:“不要紧罢?”

“不要紧……”

凤鸾没心思听她们闲聊,视线时不时的扫过端王妃,心潮一阵起伏。

前世自己难产的那一天,萧铎身为男子,是不会涉足带有血污的产房的,哪怕自己就要一尸两命,他也只是站在窗外罢了。但是身为王府主母的端王妃,不论出于面上情,还是为了她的贤良名声,都得亲身进来瞧一眼。

在自己将死之际,混乱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端王妃的那双眼睛,清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甚至带出松快。

----是你吗?表姐,是你要亲手葬送了我吗?

“阿鸾,怎么呆呆的望着我?”端王妃对她笑道。

凤鸾收回视线,低了头,“我瞧着,王妃娘娘头上的凤钗十分好看。”

端王妃要比自己大整整一轮,比萧铎大两岁,今年应该二十六岁了。按说她这个年纪不算小,但她高髻如云、容色秀雅,一身端庄正装穿在她的身上,不觉累赘,反倒更有雍容华贵的气势。

“不过是金子多一些罢了。”端王妃笑着,摘了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下来,“不过凤钗是按命妇规格制的,你戴不合适,这对镯子还不错,水头甚好。”

凤鸾不想要,但是此刻却不能不接,“多谢王妃娘娘。”

凤大奶奶一向爱搞气氛,抢先笑道:“二妹妹今儿可是赚到了,只凭一句话,就得了王妃娘娘的好东西。”

端王妃笑了笑,“阿鸾戴着玩儿罢,不值什么。”

大夫人道:“王妃娘娘真是大方。”

穆夫人神色骄傲,自得道:“不是我自夸,王妃娘娘从小就别的姑娘为人大方,性子温婉敦厚,多少人都比不上呢。”

她这么说,大夫人和凤大奶奶自然跟着奉承。

甄氏一向懒得敷衍的,仍旧笑了笑。

穆夫人便不满的扫了她一眼。

凤鸾不想母亲被过分关注,将镯子递给了丫头,嘴上道:“替我好好收着,小心点儿,碰坏一星儿半点的,仔细你们的皮!。”实则心里一点都不想要这对镯子,更不想在此应酬,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

众人念着她年纪小,没多问。

凤鸾出了绮霰斋,顿时觉得空气都跟着清晰起来,因为厌烦前面热闹,和那些虚假客套的人情来往,便往后面花园子里逛去。

走了一阵儿,丫头玳瑁问道:“小姐,累不累?”

“不累。”凤鸾真不觉得累,府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每一处都留着自己儿时的记忆,让自己无比眷恋。正在驻足四下环顾,忽地发觉对面格子花窗后闪过几个男人身影,不由留神看了一眼。

似乎……,有一抹熟悉的某种特殊花纹锦袍。

----是皇子所用的夔龙纹!

难不成是他?大伯父做为超一品的奉国公,他做寿,自然会有许多贵客,皇子们过来拜寿也是常理。但是他们不在前面喝酒说话,来后花园做什么?真是的,自己越不想见到什么就越来什么!

凤鸾想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阿鸾。”几记脚步声之后,从梅花门那边抢先绕过来一个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步履轻快,一派神采飞扬的俊逸气度。

“二哥。”凤鸾解释道:“我们过去会芳园掐几支花。”

凤世玉微微点头,然后笑道:“刚巧我陪端王和成王两位殿下说话,顺便逛逛咱们家的园子。”他的目光里带着某种热切,看着堂妹,“既然遇上了,你过去给两位殿下见个礼。”

凤鸾不想见,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不由一时僵住。

“阿鸾,怎地呆住了?”凤世玉有几分催促的意思。

在兄妹俩街的功夫,梅花门后面呼啦啦过来一群人,丫头们不算,领头走在前面的两位年轻公子,恍若珠玉琳琅珍宝一般,皆是光华璀璨。

两位年轻的皇子,缓缓走来。

凤鸾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退了,在袖子里握紧了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情绪没有任何波澜,轻移莲步款款上前。

她低眉敛目裣衽,浅声道:“臣女见过端王殿下,成王殿下。”

萧铎凝视着眼前的清丽少女。

奉国公府有女殊色无双,盛名广传。

萧铎是早有耳闻的,但只是听听而已,从来没有当真过。在他看来,不过是凤家抬高自家姑娘身价,故意耍的手段罢了。

今日一见,却不免嘴角微翘。

这位凤二小姐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只见她淡扫蛾眉,不施脂粉,便已是素面清绝的潋滟容光,偏生一双乌黑眸子雾蒙蒙的,带着水汽,透出几分柔软的妩媚娇艳。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看清她到底是清丽绝伦,还是妩媚无双。

那一袭华丽的缕金百蝶百褶凤尾裙,在人间丽色映照下,亦显得暗淡了。

“免礼。”萧铎嘴角微微翘起,转头朝兄弟成王萧湛看了过去,果不其然,他的眼里亦带出几分惊艳之色。

比起萧铎的雍容肃穆,萧湛看起来偏于温暖和煦一些。

加之年轻,说话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明快,已经笑着赞道:“方才还在赞奉国公府花园子修得好,花开得更好。”他看向凤家两兄弟,“此刻一见令妹,倒觉得满园□□也不过尔尔。”

清风掠过,吹得凤鸾臂间披帛恍若一抹紫色云霞。

凤世玉笑道:“承成王殿下谬赞。”已经让堂妹出来露了面,再多说下去反倒不合适,因而看向堂妹,“你不是要过去掐花吗?去吧。”

凤鸾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担心多留一刻,就会控制不好自己,忍不住抓住萧铎问一问他,----前世为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良心都给狗吃了吗?!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欠身道:“二位殿下,臣女告退。”

凤世玉笑着交待了一句,“嗯,叫丫头们好好跟着。”

凤鸾旋即头也不回去了。

她人走了,剩下几位却是各自一番思量。

萧铎眼中隐隐含笑,这么巧,逛个花园子都能遇上未出阁的小姐,只怕……,凤家人有些别的念头吧?眼角余光扫过兄弟,成王萧湛还未婚,正需要一个适龄的世家女做王妃,----估摸凤家正有这个意思。

不过,凤二小姐带着一瓶花说去掐花,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莫非真的只是碰巧遇上,有别的事?或者,这只是凤世玉临时的主张?

罢了,都不与自己相干。

可是……

凤家、凤家,奉国公府,先帝时出了一位凤淑妃,育有两位亲王,和一位年纪最长的郦邑长公主。到了本朝,又有凤仪嫔生下一子一女,更不用说,凤、范、穆三大世家,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

这三大世家的女儿,皇子们能娶到一个嫡女做王妃,就算比别人多一个臂膀,要再纳一个做侧妃,想都不要想。这些世家不会自贬女儿身价,皇上不会答应,诸位兄弟更不会同意,所以自己不用琢磨了。

反倒是萧湛此刻尚未迎娶王妃,还有机会。

萧铎心下一沉,就好像看到一堆金晃晃的金山,自己却不能动、不能拿,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便宜兄弟,如何能够不憋气?若是萧湛迎娶凤家小姐做王妃,和凤家结为秦晋之好,那……,可绝不只是添个普通的助力。

“六皇兄。”萧湛笑吟吟提醒,“当心脚下。”

萧铎点点头,看了一眼往前走去。

萧湛跟在后面,眼里闪过一丝讥笑。方才凤二小姐过来见礼的时候,兄长的心情有点微妙,别人或许看不出,自己却能够感觉的到。

可他已经费尽心机,娶了理国公穆家的女儿做王妃。

凤家的姑娘自然没份儿了。

说起来,那凤二小姐的确不错,清丽、明媚,带着几分孤傲劲儿,又有一种掩不住的娇荷人。皇子娶妻最看重的当然不是长相,而是王妃的娘家势力,不过若是王妃本身是个佳人,那亦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萧湛在心里笑了笑,凤鸾……,值得一求。

离开后,凤鸾心烦不已。

前世的自己,在入宫为奴之前都没有见过萧铎,也没见过萧湛,今生的人生轨迹却出现了偏差!罢了,只要凤家不被抄家,自己就不会入宫做奴婢,断然没有去给萧铎做小妾的道理。

嗯……,只要处理好这件大事就行。

“二小姐!”不远处,门边走来一个穿水绿裙子的小丫头,她扬了扬手,“正巧大夫人让去请你,刚好呢,我就不用去望星抱月阁了。”

“大伯母找我?”凤鸾虽然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行,我这就过去。”沿着紫藤小径,一路往上房的绮霰斋走去,心思漂浮不定。

奉国公凤府分为两房,长房嫡出,二房继出。

二房人口简单,长年多病的父亲凤泽,母亲甄氏、自己,以及龚姨娘和她的一双庶出儿女,总共就这几个主子。父亲在少年时中过秀才,后来因为身体不好,祖母怕他累着,严令不许念书费神,只准好好调养。

父亲断了仕途,整个二房只能依附国公府生活,所仰仗的,不过是祖母龚氏年纪不高,一直紧紧捏着后宅罢了。

对比之下,长房可是人才辈出。

大伯父凤渊因是嫡出长子,袭了超一品的奉国公爵位,本身亦是才能卓群、政见不凡,在官踌得如鱼得水。从当年的新科探花郎,小胁林,一直官运亨通,现如今做到正二品的吏部侍郎,兼中极殿大学士。

和大伯父一母同胞的两位姑母,大姑母是理国公府穆家的世子夫人,小姑母进宫封为仪嫔娘娘,育有十二皇子和六公主。自己的堂姐凤荣娘,嫁入辅国公府范家做了大奶奶,长房的几个爷们,一个个亦是芝兰玉树的人物。

当然了,不包括三堂兄在内。

说起自家这位活宝似的三堂兄,算是长房的异数,因为贪吃,人有些微微发胖,和芝兰玉树是不沾边儿了。偏生还不爱读书,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遛鸟走狗,性子又毛躁,惹急了,上房掀瓦的事都干得出来。

不过三堂兄就算样样都不好,待自己……,却是极好的。

人人都说,三堂兄和自己像是嫡亲兄妹。

----可叹前世他却枉死了。

凤鸾心中感慨,望着前方长房的青瓦白墙、雕梁画栋,再穿过一个假山,一条九曲十八折长廊,便是绮霰斋了。说起来,大伯母待二房的人淡淡的,说话不冷不热,自己并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绮霰斋内,大夫人手边放着一卷佛经,闻声抬头,“你来了。”她说话不紧不慢,举止舒缓得宜,却有一种端庄肃穆的大气,很符合她奉国夫人的身份。

凤鸾行了礼,问道:“听说大伯母找我有事?”

“没什么要紧的。”大夫人指了指桌上的料子,淡声道:“过几天太子妃寿诞,到时候带你一起去贺寿,所以裁几件新鲜衣裳。”

太子妃寿诞?凤鸾心头轻轻一跳。

前世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腾,加上刚才遇到萧铎、萧湛的画面,很快……,她就想起来了。眼下正是太子妃寿诞的前夕,这几天一直忙着考虑改变凤家的命运,倒是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此次太子妃寿诞,各家的公卿小姐都要跟着过去,说是去祝寿,实际上是为成王萧湛挑选未来王妃的。自己出身奉国公凤家,年纪合适,嫡出,容貌品行都没问题,就条件来说绝对足够了。

----但前世自己落选了。

实际上,这种为皇子选妃就是政治博弈。

前世的这次博弈,最终秦太后和德妃一派赢了,扳倒了范皇后一派,成王妃出自秦家小姐。所以这场太子妃宴席,自己只是去走走过场,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打扮不打扮的,其实都差不多,不失礼就行了。

再说了,成王妃有什么好争的呢?最终逃不过一死。

凤鸾的心稍稍放了回去。

但隐隐的,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担忧。

今天意外的见到了萧湛,他会不会……?不是自己感觉太良好,而是对于争储的皇子们来说,一个有力的妻族是非常重要的。别说自己长得还过得去,便是丑若无盐,萧湛迎娶凤家姑娘,照样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他……,该不会有什么打算吧?

罢了,应该不用担心。

萧湛生母段谨嫔早逝,一直由秦德妃抚养长大,加上宫里还有秦太后压阵,萧湛就算自己有点想法,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毕竟他此刻还羽翼未丰,无法和太后、德妃等人抗衡,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

说起来,他眼下的势力还不如萧铎呢。

等等,怎么又想起那人了?!

凤鸾心中浮起一种蛛丝般缠绕的烦躁,一抬头,瞧见大伯母正看向自己,赶忙镇定情绪,起身笑道:“那好啊,那可就多几件新衣服穿了。”

大夫人手中转动着佛珠,眉目不耐。

凤鸾瞧着有些诧异,前世大伯母虽然待自己冷淡,但也没当面给脸子的,难不成有什么烦心事?因自己人在跟前,顺口问了一句,“大伯母,可是谁惹你心烦了?”

“还不是老三那个混帐!”大夫人将手上念珠一拍,因为烦乱,忍不住对侄女牢骚抱怨起来,“好好的,说是打算给他定下王家的亲事,他不知道拧了哪根筋,跑来找我闹,说不愿意,然后就赌气跑了出去。”

“三堂兄赌气出去了?”凤鸾心头一跳,忽地想起从前的一件旧事。

前世里,家里给三堂兄定下的未婚妻姓王,出自本朝名门,挺好的一门婚事。但不清楚三堂兄在哪儿听了闲言碎语,说王氏和表兄有瓜葛,嫁到凤家原是不情愿的,只为家里母亲哥哥逼着,才勉强应了这门婚事。

三堂兄便炸毛了,不答应,和大伯母争吵后赌气出了门。

然后约了一帮狐朋狗友出城喝酒,好几天都没有回家,这也罢了。偏生不知又是哪个闲不住的,嫌单是喝酒作乐无趣,便提议既然出来了,何不去附近清虚观赏赏花?这一赏,便赏出事儿来了。

当时事有凑巧,正赶上王氏的表兄杜公子也约了朋友,去清虚观山上作诗。两行人碰在一起,三堂兄是个性子暴躁的,他身边的人又个个不安分,三言两语就吵上了,然后打了起来。

可怜那杜公子一行人,诗没做成,反倒狼狈不堪的挂了彩。

原本富贵公子哥儿们的口角,是常有的,不算媳。可这事儿没有完,两行人各自散开回去后,不知道是谁,居然把打架的原委嚷嚷开了。

传来传去,流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发夸张,最后竟然变成王氏行为不贞。

消息传到王氏的耳朵里,不免羞愤交加、又气又恨,躲在屋里哭了半天后,趁人不留意悄悄吊了脖子,转瞬香消玉殒。

三堂兄知道王氏死讯以后,倒后悔起来。

“可见是我误了她。”他悔恨道:“王氏心里原本肯定没有鬼的,她若喜欢那姓杜的,嫁了便是,何至于自寻短见?”气得暴跳如雷,要去找传流言的人拼命报仇,被大伯父一顿狠打,勒令锁在家里不许出门。

至此,凤家和王家的亲事没有结成,反倒结了仇。

凤鸾心情复杂,后来凤家获罪被抄的时候,那些欲加之罪少不了王家的手笔,特别是三堂兄一个不入仕的公子哥儿,竟然也有人盯着,辗转将他逼死,想来和王家脱不了干系。

可是追根朔底,这件事……,原是三堂兄莽撞闹出来的祸事,是凤家人的错。

----怨不得王家落井下石。

但是眼下,既然自己重活了一世,就不能眼睁睁的再看三哥重蹈覆辙,继续重复前世悲剧!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

第5章 中邪

海棠春坞的内院里,甄氏正在摆弄那对翡翠镯子。(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她手腕雪白,被绿莹莹的翡翠镯子一衬,好似一段上好雪藕。抬头见女儿赶来,还当她过来看镯子的,欢喜道:“阿鸾你瞧,我说得不错吧?珍宝阁的人,到底还是把镯子送上门来了。”

凤鸾看着面色得意的母亲,不由噎住,“母亲,听说是成王殿下送过来的?”

“是啊。”甄氏不以为意,还道:“我想好了,回头找一副价钱差不多的古画,给成王殿下送过去,算是还礼。”一脸隐隐自傲,“我可不占别人的便宜。”

“母亲!”凤鸾急了。

本来成王送礼就说不清楚,凤家再回礼,岂不是成了一来一往?不说传开别人会怎么编排,单是萧湛生出误会就够烦人的了。

“怎么了?”甄氏抚摸着翡翠镯子,不解看着女儿。

凤鸾撵了丫头们,只留甄嬷嬷一人,然后问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不是还得意交待我,叫我在太子妃寿诞不要出风头吗?”

“嗯,那又如何?”甄氏问道。

“那不就结了。”凤鸾没好气道:“不让出风头,不就是不想惹人注意,不掺和成王选妃的事吗?现在咱们又收他的东西,如何说得清楚?”

“这……”甄氏有匈疑,可是看了看才到手的翡翠镯子,又不舍得,强辩道:“一码归一码,他送了东西,咱们还了人情不就行了?再说了,成王殿下专门让人送过来的,能不要吗?那不是在打他的脸吗?总不能扔了吧。”

----这是强词夺理。

凤鸾一阵头疼,求助的看向了甄嬷嬷。

“二夫人……”

甄嬷嬷刚开口,就被甄氏抬手打断,“行了!”她着恼起来,“你们不必劝我,我也不跟你歪缠,说得跟我没有见过东西似的。”赌了气,把镯子摘了下来,“你们有本事,自个儿去还给成王殿下好了。”

她起身,一甩袖子进了内里寝阁。

留下凤鸾和甄嬷嬷互相对视,半晌无言。

过了片刻,甄嬷嬷先开口道:“夫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成王殿下送过来的东西,的确不好不收,现如今……,要退就更难了。”

凤鸾亦在为这个烫手山芋头疼。

甄嬷嬷又问,“二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参选成王妃?”

凤鸾有意听听她的想法,问道:“嬷嬷觉得呢?”

“这个……”甄嬷嬷笑了笑,“奴婢也说不好。”虽然自谦,却道:“只是依我的浅见,咱们凤家乃是本朝的百年望族,并非那种盼着攀龙附凤的小门效,所以做不做王妃的,都不要紧。”

凤鸾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甄嬷嬷笑道:“小姐若是不争王妃娘娘,往后嫁了人,不管哪家,谁又敢怠慢凤家姑娘?倒省得以后劳心劳力呢。”

皇子夺嫡,那可是要把身家性命都赌上的。

凤鸾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外面来了一个小丫头,说道:“二小姐,大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甄嬷嬷眼神一闪,垂下眼帘。

凤鸾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个好消息,眼下哪还有功夫留意别人?当即站了起来,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甄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她走了,进去找到甄氏,劝道:“夫人,何苦为了一个镯子怄气?依我看,二小姐不想和成王有瓜葛,不要也罢。”顿了顿,朝上房方向努努嘴,“再说……,那边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我知道。”甄氏有点不耐烦,撇嘴道:“可成王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送个东西就担惊受怕的,镯子收便收了,他能怎样?别惹得我上火,再给砸了。”

甄嬷嬷干笑了笑,见她在气头上不好多劝,转而道:“范家大老爷不是没了吗?我去安排下,给夫人备几套素净衣裳,明儿好出门。”

“不去。”甄氏冷着脸道:“每次吊祭都是不准打扮,不能说笑,大家板着脸枯坐一阵子,闷都闷死了。”

甄嬷嬷劝不动她,叹道:“也罢,那就说老爷身体不适,夫人忙着去不了。”

反正厩里,人人都知道凤二老爷身体不好。

“听说你要去参加太子妃的寿诞?”凤渊问道。

“是。”凤鸾微微失望,没想到大伯父专门叫自己过来,是说这事儿,而不是问自己的梦,但是不好突然插嘴别的,只得先听着。

凤渊抬头看向她,“如今成王殿下年纪不小,该选王妃了。”

他有些担心,毕竟成王萧湛是翩翩少年郎,人物俊秀,侄女年纪小,那天又被老二引得见了成王一面,可别被他迷了心窍。

因而细细解释道:“凤家出过太祖凤淑妃、两位亲王、一位长公主,现如今你四姑姑又是仪嫔娘娘,膝下还有十二皇子和六公主。咱们家和皇室的关系不是不够亲密,而是亲密太过。”顿了顿,“有些事过犹不及。”

成王妃有什么好争的?难道要皇帝一睁眼,庶母是凤家的,妃子是凤家的,兄弟姐妹母族出自凤家,儿子女儿母族也出自凤家?更不用说,给成王选王妃的事,还有太后秦氏一族搅和其中,不是那么简单的。

“阿鸾。”凤渊正色道:“太子妃的寿诞上,你且安生一些,万不可和人争先出风头,尽了礼数便是。”

唔?凤鸾诧异,这语气怎地和母亲之前说的一样?

凤渊见她表情怔忪,还以为是心下不太愿意,又道:“你放心,将来伯父肯定会为你择一门好婚事,比做王妃过得更舒心。”

啊?凤鸾有些尴尬,哪怕前世已经嫁人怀孕过,此刻却是未出阁,伯父突然说起自己的婚事来,脸上有孝烫。说起来,前世和伯父接触的少,印象中,只记得他是一个严厉肃穆的人,没想到对子侄这般温和关心。

想到这儿,对伯父说出那个梦的念头更强烈了。

凤渊见她一直不啃声儿,还以为女儿家害羞,就没再多说下去。转而想起侄女那个奇怪的“梦”,顺口问道:“你上次说梦见范将军坠马,是怎么回事?”

凤鸾心情一荡,伯父总算想起自己的那个梦了!只是原因么,如何能够解释?因而搪塞道:“就是无缘无故做了一个噩梦。”

“不是听了什么话?”凤渊这话问出口,自己也觉得太过荒唐,----阿鸾能听说什么?听说范进良要去骑马?听说他会从马上摔下来?听说他会丧命?她要是有这么大本事,那就该呆在军机处任职了。

凤鸾因为自己预言的“梦”实现,而被伯父重视,心情忍不住有些小小激动,她的心血一点点起来,自己即将要出说来的,那可是……,可是关系到整个凤家命运的大事啊!

她强自按捺住起伏的心绪,说道:“其实……,那个梦我还没有说完。”

“没说完?”凤渊正在责备自己想法荒诞,准备让侄女走,听得这话,不由奇怪问道:“还有什么没说完的?”

凤鸾心情复杂,“那个梦,很长……”

前尘往事,在她的口中变成了悠长凄惨的噩梦,一点点说出,一点点道来,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很慢,又似乎只是转瞬的事情。

“你胡说什么?!”凤渊的脸色早已变了几变,饶是他养气功夫十分好,也终没忍住,喝斥道:“英亲王会死?襄亲王会死?郦邑长公主会死?整个凤家都会被抄家灭门?!”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胡言乱语,荒诞不经!”

凤鸾被震得抖了一下,鼓起勇气,“伯父,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不,是……,那个梦就是这样的,我没有撒谎……”

“够了!”凤渊见她不但不认错,还诡辩,不由怒道:“你这……、这,都是甄氏不管教的过错!”

----怎么又扯到母亲身上去了?

凤鸾顾不上多想,急忙道:“伯父,请你相信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一再强调,“不信你等等看,这些事情都会实现的!因为范将军死了,不久后,西凉大战皇上会让英亲王出征,然后……,他会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你还敢胡说八道!”凤渊的手猛地高高举起,但最终……,还是没有落在侄女脸上,而是狠狠骂道:“都怪甄氏把你惯坏了,什么都敢说!”

“大伯父。”凤鸾想起前世的种种悲剧,心头悲凉,“是真的……”为了让伯父早点相信自己,拣了最近的一件事,“就说眼前,范家大伯没了,范家长房会过继一个嗣子,但是太子妃不支持承爵。”

“你给我闭嘴!”凤渊实在忍无可忍,“来人!”喊了人进来,沉色道:“阿鸾身子有些不适,好生把人送回去,让甄氏看好她,赶紧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压住对神婆们的厌烦,“若不行,就派人去庙里捐点香油钱。”

大伯父这是以为自己中邪了?凤鸾啼笑皆非。

凤渊厉声道:“赶紧的,把阿鸾送回去!”

仆妇丫头们都慌了。

赶忙七手八脚的上来拉人,皆是苦着脸,“二小姐,奴婢们也不想动手的,你别让大伙儿为难,再碰伤了你。”

凤鸾没有做徒劳的挣扎,最后说了一句,“大伯父,你慢慢等着看好了。”

望星抱月阁内,甄氏正在高声训斥,“一个个的,都是怎么服侍阿鸾的?白白养了你们几十号人,就一个小主子,都服侍不好?姐儿平时该去哪儿,不敢去哪儿,你们心里都没个数儿?一群胆大妄为的刁奴!”

姜妈妈等人都是垂手领训,不敢辩白。

小丫头们更是缩到了一旁,只有宝珠胆子大些,仗着平时小姐对自己的宠爱,上前陪笑道:“夫人,我们不敢怠慢小姐的。只是这屋子里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没准儿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过给小姐……”

“啪!”甄氏一个茶杯砸在她脚下,厉声道:“你还敢强嘴?平日里,总是见你在阿鸾跟前晃荡,既得了脸,怎么连主子都照看不好?”

宝珠吓了一跳,嗫嚅道:“没……、没有,奴婢不是……”

甄氏见她穿得花枝招展的,不免更加来气,“带下去,赏二十嘴巴,先关在柴房里面,回头叫人牙子来领了去。”见屋里的人还愣着不动,喝斥道:“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不等姜妈妈她们有所反应,甄嬷嬷先招呼了人,上前捂了宝珠的嘴,连一声都没让她吭出来,就强行拖了下去。

“你们也一样逃不过。”甄氏指着剩下的人训斥,“偷奸耍滑、目无尊卑,全都给我扣半年的月例。”又道:“都给我好生照顾阿鸾,再有出错,一个个全都卖了!反正多少人挤破头,还进不来这个屋子呢。”

姜妈妈赶忙领着丫头们谢恩,又都道:“不敢怠慢小姐。”

没多会儿功夫,凤家上下都知道二小姐“病”了。

次日范家的吊祭自然没去,几天后的太子妃寿诞亦没能赶上参加。凤府请了好几个大夫,给二小姐瞧病,但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闹得一阵人仰马翻。

外间多有传言。

有说凤二小姐倒霉的,没赶上太子妃的寿诞露露脸儿;也有说凤家看不起皇室的,没准儿这是借故避开相看宴席;更有甚者,说凤二小姐没准儿得了暗疾,比如面疮什么的,已经见不得人了。

这话传到凤府,甄氏气得在屋里摔东西,“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嘴上长疮,这么没边儿没影儿的乱编排!存心坏我们阿鸾的名声,真真肠子都烂得黑透了。”

凤鸾轻嘲,多半是太后秦氏一族搞的鬼,怕自己去争成王妃罢了。

她心中掠过一阵讥笑,成王妃……,秦家爱抢就抢去吧。秦家还在做梦,以为有秦太后和秦德妃压阵,加上一个抱养的萧湛,就能捞到下一任皇帝的位置,让秦家出一个皇后娘娘g,真是可笑。

一切都在继续,沿着前世已定的众生命运轨迹。

,!

第8章 意外

凤鸾从不知道,前世里……,家里还有意把自己嫁去穆家。

也对,当年自己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让人去打听大伯母说话,自然就不会听说这个消息。

而按照时间轨迹,那一连串的祸事一件接一件,大约一年后,凤家就会被满门获罪查抄,----想必当时两家亲事还没有商议好,就出了事,自然不了了之。

但是今生不一样。

自己要好好活下去,还要凤家的人好好活下去。那么……,这门亲事就不能再继续商议,否则一旦定下来,萧铎不仅是自己的表姐夫,还是大姑子的丈夫,越扯越近,越扯越乱了。

到时候自己嫁去穆家,逢年过节,生辰贺寿,婆婆带着儿媳们去端王府送礼,自己再见到萧铎,看到他和王妃恩恩爱爱,和侍妾们亲亲热热,只怕会忍不住端盆热汤泼在他的脸上!

不想再和萧铎扯上关系,不想再见到他。

宝珠在旁边问道:“小姐和穆家联姻的事,是大姑太太提的?还是大夫人?”

茜香回道:“是大夫人提的,说起穆四爷年纪不小了,问可有订下亲事。”她嘴角十分伶俐,细细分析,“咱们家就二小姐和三小姐,但三小姐是庶出,穆四爷是国公府的嫡子,所以亲事肯定是给小姐议的。”

凤鸾笑了笑,朝宝珠道:“你去拿个二等封红,赏茜香。”

大姑母一向不太喜欢母亲,觉得母亲整天只知打扮,不是贤良淑德的妇人,连带也不太喜欢自己。眼下大伯母提了这个念头,大姑母只会考虑一番,不会马上答应。那么只要自己大姑母拧着来,惹她心中不悦,说不定就亲事就告吹了。

宝珠打发了茜香回来,小声问道:“小姐,这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自己没法不紧张,像碧落年纪大了很快就会出嫁,而自己和玳瑁这些人,可是要跟着小姐一起陪嫁的。对方家世尊贵与否,姑爷是什么脾性,这些都是十分要紧的。只有主子过得好了,下人们才过得好。

甚至想远一点,将来赶上小姐怀孕了,不方便伺候姑爷,没准儿就会从陪嫁丫头里面挑一个,给姑爷做通房呢。

那挑选一个好姑爷就更重要了。

凤鸾不想对丫头多说,只敷衍道:“穆四哥除了有点书呆子气,别的还好。”

“那小姐是觉得可以了?”宝珠在小杌子上坐下,浮想联翩,“要说厩里能和凤家相提并论的,便只得范家、穆家,嗯,……秦家也算吧。可是大姑奶奶已经嫁去范家,自是不能再嫁一个,秦家虽然是太后娘娘的母族,但不比穆家和凤家世交,穆四爷从小是见过的,知根知底。”

想来想去,又要家世最好,又要嫡出,又要年纪相当,竟然只得穆四爷一个了。

不不,还有一个!

宝珠忽地眼睛一亮,悄声道:“小姐,其实成王殿下人不错啊?”要是小姐做了成王妃,自己能够开脸,再生下一儿半女的,没准儿还能混个夫人呢。

凤鸾没有回答她,吩咐道:“去找一身鲜亮点的衣服,鞋子也找一双,唔……,就那双新做镶了东珠的莲花绣鞋。”

“小姐更喜欢穆四爷?”宝珠略一点失望,毕竟成王萧湛身份更为贵重,人又俊俏出众,不像穆四爷有些书呆子迂腐气,因而劝道:“小姐,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千万想清楚了。”

“怎地这么多话?”凤鸾皱眉,“你想嫁成王殿下,你自己嫁去吧。”

宝珠陪笑道:“奴婢哪敢痴心妄想?”见小主子有点着恼,不敢再啰嗦,免得再办错事撵去柴房,赶紧去衣橱里面挑鲜亮衣服,又招了东珠绣鞋。手脚麻利的服侍小主子换了,赞道:“小姐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凤鸾心下冷笑,宝珠心里在琢磨什么,自己大抵猜得到,----无非是姓心妄想的念头罢了。也好,她这样急功近利、贪慕富贵,再加上前世犯下的罪孽,将来自己舍弃她的时候,就不会为难了。

宝珠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马屁精。”凤鸾不动声色笑了一句,“再去给我绞一朵芍药过来。”

“侄女见过大姑母。”凤鸾盈盈一拜。

穆夫人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特别是脚上,还一只鞋缀一颗东珠,真是要多招摇有多招摇。心下顿时就不喜,蹙了蹙眉,淡淡敷衍了一句,“阿鸾长成大姑娘了,懂事了。”她微笑着说起客套话,“不像我们柔嘉,还是整天只知道胡闹呢。”

旁边坐了一个绯色衣衫的少女,模样明丽,撅嘴道:“母亲,哪有你这样的?当着别人的面,故意塌自家闺女的台。”伸手捏了捏凤鸾,“来,让我瞧瞧,看你是不是真的长进了。”

凤鸾抿嘴一笑,“柔嘉吃醋了。”

穆夫人和大夫人都笑了起来,丫头们也应景的笑着,气氛颇为热闹。

凤鸾陪着长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和穆柔嘉去了后面,小姐妹们,自然有同龄人的体己话要说。虽说凤鸾心理上已经大了许多,但是念及当年姐妹之情,还是很喜欢和穆柔嘉亲近,特别是感激她前世为自己求情。

而眼下,穆柔嘉正在小声抱怨,“前些日子,外头说你病得很重,偏生范家那边事情多,母亲常去,因此不许我单独出门。”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瞧着你气色还不错的样子。”

凤鸾微笑道:“好些了。”

穆柔嘉灵动的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真病了?”

凤鸾便看着她笑而不语。

穆柔嘉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勾了勾嘴角,“我就知道。”然后撵了丫头,神神秘秘问道:“外头都说,你是不想嫁给成王做王妃,所以才借口装病的?这事儿是真的吗?”

“胡说!”凤鸾嗔道:“我是什么人?脸咋那么大呢。”不好说自己“病”了的原因,只道:“赶巧前几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没去。”

穆柔嘉“哼”了一声,“在我面前还装神弄鬼!”继而又道:“不过我也不喜欢萧湛,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笑得甜蜜蜜,可总是叫人觉得有点冷,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背地里捅你一刀子。”

凤鸾“哧”的一笑,“成王什么时候捅你刀子了?”

“反正我不喜欢他。”穆柔嘉撇了撇嘴。

凤鸾和她抬杠,笑道:“人家也没让你喜欢啊。”

“你个小油嘴。”穆柔嘉羞恼起来,拧她的脸,“刚才母亲还夸你呢。”心下急着扳回一局,忙道:“哼!你别跟我强嘴,等着吧,很快就要做我的四嫂了。”

凤鸾淡淡一笑,“大姑母喜欢温婉贤淑的姑娘,未必喜欢我这样的。”

穆柔嘉笑道:“你装成老实恭顺的模样不就行了。”

凤鸾掠了路垂下来的发丝,微笑道:“却是不好装的。”

“怎地,你看不上我四哥?!”穆柔嘉总算听出点味儿来,瞪大一双明眸,“我四哥有哪点不好了?”忍不驻短,“长得仪表堂堂的,读书又好,人又敦厚体贴,多少姑娘想嫁还嫁不着呢。”

凤鸾笑道:“是啊,所以我高攀不上。”

自己先透露一点不情愿的消息,回头好让大姑母知道。她性子骄傲,原本就嫌弃自己打扮花哨,再知道自己不愿意,这门亲事多半就难再议下去了。

穆柔嘉有点不高兴了。

她嘟嘴,“我四哥也没那么差吧?你一点儿都不愿意?嫁到穆家,婆婆是自己的嫡亲姑姑,还能吃亏么?这门亲事有哪点不好?”

----只有一点不好,萧铎不好。

可是这句话,凤鸾却没办法和穆柔嘉说,又怕伤她脸面,只得做出小女儿娇态,“我就是不想嫁人嘛。”一脸小小抱怨,“做穆家的媳妇再好,也没有做姑娘好啊,我才十四,还想在家里多自在几年呢。”

说到这个,穆柔嘉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嗯,这话倒是没错。”

比方自己家里,虽说母亲没有故意刁难过儿媳,但嫂嫂们在母亲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而且拘束自持,那有做女儿的自在?嫁人,的确不好玩儿。

凤鸾独自纠结了几天,还是放心不下。

毕竟凤家、穆家、范家一向有联姻的习惯,有时候个人感情是次要的,重点是几家人结为秦晋之好,保持世世代代有姻亲关系。

万一大姑母看得开,忽略自己的那一点小小娇气呢?说到底,不是什么大毛病。

凤鸾决定去找母亲谈谈。

毕竟自己的亲事,得母亲拍板,母亲要是坚决站在自己这边,不同意,旁人是不能拧着来的,嗯……,只要说服母亲就好了。

那么,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母亲呢?

其实理由有很多,比如自己不想和萧铎再有瓜葛;比如前世大姑母凉薄,在凤家落败以后,不仅没有伸出援手帮忙周旋,就连把凤家女眷赎出来这点举手之劳,她都没有做,仍凭凤家女眷一个个香消玉殒,何其冷心冷情?!

可是,这些理由都不能和母亲说啊。

唯一能说的,就是大姑母性子有些高傲,穆四爷有些呆板,但这些理由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心下不免略微烦躁,一时间又想不出良策,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找母亲。毕竟母女连心,母亲总还是会向着自己的吧。

到了海棠春坞,院子里一片安宁静谧。

凤鸾进去是不需要通报的,径直上了台阶,进了门。

明珠和朝露守在水晶珠帘前,抬头看见小主子,赶紧站了起来,“二小姐。”见她要里进,朝露慌忙道:“小姐,夫人睡了。”

明珠也道:“是啊,小姐晚点再过来罢。”

“我有要紧事。”凤鸾心里烦,没理会,直接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

明珠赶忙喊道:“甄嬷嬷,小姐来了。”

凤鸾穿过水晶珠帘,刚绕过屏风,就见甄嬷嬷迎了上来,笑道:“小姐来了。”指了指旁边侧屋,“要不小姐过去坐着等等,夫人积了食,胃不大舒服,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母亲不舒服?”凤鸾走上前去,想掀开帘子瞧瞧,“母亲。”

甄嬷嬷脸色一变,赶忙拉住她,“小姐使不得。”她赔着笑脸,低声道:“夫人好不容易才睡着,喊得醒了,夫人可是要恼的。”一副小心惶恐之色,“小姐好歹可怜可怜我们,少吃一顿排头。”

凤鸾知道母亲性子娇,睡觉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可是甄嬷嬷和丫头们的举动,总让自己觉得怪怪的,往前看去,放得严严实实的帷帐纹丝不动,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多嘴了一句,“如今天气渐次暖和,母亲不嫌热么?”

甄嬷嬷脸色一僵,继而陪笑,“夫人不爱吹风。”

凤鸾越发觉得古怪起来。

自己分明记得,母亲是十分怕热的人,又爱干净,一点儿汗都不喜欢。眼下捂得这么严严实实的,岂不难受?正在疑惑之间,已经不知不觉被甄嬷嬷拖了出来,不由着恼甩手,“行了,行了,我不去吵母亲便是。”

甄嬷嬷一脸赔笑,“多谢小姐体恤。”

凤鸾只做懊恼出了门,“吃了晚饭我再过来。”却留了一个心眼儿,出了海棠春坞的正门,绕了一圈儿,找到幼时淘气常穿着玩的猫儿洞。

宝珠吓了一跳,“小姐别淘气,回头再把新鞋子新裙子弄脏了。”

“别多嘴。”凤鸾训了一句,交待道:“你们就在附近的绿漪亭坐着,若是有人碰见,只说我去花园掐花了,在等我。”

然后不顾宝珠等人瞪圆眼睛,猫腰钻了进去。

凤鸾提着裙子,蹑手蹑脚从猫儿洞进了海棠春坞后院,沿着墙根儿,一路在树荫遮障下走到窗户边,悄悄听起了壁角。

方才总觉得奇怪,没来由的,觉得母亲没有睡在床上。

因为帐子里面没有人,所以甄嬷嬷才不敢让自己掀开看吧?可是母亲没在床上,又在哪儿呢?难道出去了?

眼下自己离开了甄嬷嬷的视线,她一放松,没准儿会跟明珠、朝露说点什么,可是……,里面怎地丝毫动静都没有?

不对,不对!甄嬷嬷和明珠、朝露都在屋里,母亲出去的话,身边岂不是没有了亲近的人?那就是母亲还在屋里?既然在,甄嬷嬷为何害怕自己掀开帐子?像是一团自我矛盾的迷雾,搅在一起解不开。

凤鸾站在墙角树下并不好受,这里湿气重,又没有纱窗阻挡小蚊虫,不时的被叮咬一口,痒痒的,真是烦不胜烦。

加上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心下失望,便想放弃算了。

实在不行,自己回去直接掀了帐子确认一下,就知道母亲在不在了。

正要走,里面忽地传来一阵动静。

是甄嬷嬷的声音,“夫人。”她低声道:“刚才小姐来过,非要见你,我好说歹说都劝不住她,没法子只得拉了她出去。等下吃了晚饭,小姐还要过来一趟,夫人好歹描补描补,只说下午积了食,折腾很久才睡下。”

----甄嬷嬷在让母亲撒谎!

凤鸾惊住了。

更惊讶的是,母亲这会儿不是在屋子里面吗?那刚才是睡着了?假使如此,甄嬷嬷没有必要拦着自己,不让看啊。

接着,又听母亲说道:“行了,下回直接拦着不让她进便是。”

凤鸾被噎了一下子,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睡个觉,自己连看都不能看,还直接让下人拦住自己,不准进门?忍不住有点赌气,自己该不是外头拣来的吧。

她窝着气,打算扭头就走。

又听甄嬷嬷叹气道:“这偷偷摸摸的日子,到底……,要过到几时呢?”语气欲言又止,“夫人,你还是劝一劝那人,少见面吧。”

凤鸾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意思?甄嬷嬷那话什么意思?!

是说……,母亲她,背着父亲见了别人?母亲在……,偷人?顿时一口浑浊恶气涌到心头,想吐吐不出来。

又怕是自己刚才听岔了,赶忙竖起耳朵。

“那人要见,我能如何?”甄氏语气里有着几分无奈疲惫,但更多却是漫不经心的慵懒,自嘲道:“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活着的时候,为何不让自己快活一些?行了,你别劝了。”

----竟然是真的?!真的!

凤鸾想跳起来给母亲脸上一巴掌,问问她,“你背着丈夫偷人,有没有为丈夫和女儿考虑过?闹开了,大家还要不要脸面?”可最终,却一点动静都不敢闹出来,浑身颤抖不停,咬牙悄悄退出了猫耳洞。

,!

第11章 情思

眼看就要进入五月里,天气渐次热了起来。

凤鸾的病本来就是心病,听得大伯父许诺重新考虑穆家亲事,散了不少心结,各种汤药一天天调养着,总算慢慢好清爽了。

这日清早,大夫人派人过来交待,说是天气晴好,下午府里女眷都去清虚观上香。

丫头们顿时都兴奋起来。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说起这时节清虚观的杜鹃花开得正好,只怕石榴花也开了,没准儿牡丹、芍夜剩下几处,没有开败的。其实清虚观的花都是野趣,哪里比得上凤府花园精心培养的各种珍奇花卉?但对于常年拘于后宅的丫头们来说,能出去透口气,哪怕是吃几口黄土灰尘,亦是难得的一回经历。

很快,碧落安排好了这次跟去的人。

被选中的兴高采烈,忙着翻箱笼、找衣服,胭脂首饰,跟姐妹们商量怎么打扮;没选中的垂头丧气,一个个好像晒蔫了的秧苗。

前世做小姐时,凤鸾是不会在意丫头们情绪的。

后来入宫做了八年宫女,倒对下人们的艰难和苦处有了一些体会,加上出于笼络下人的考虑,便笑道:“都别哭鼻子,这一次没有去的,下次去。”吩咐碧落,“留下来看屋子的人,大丫头赏两个红包,小丫头赏一个,外头妈妈和小丫头们,一人发二百钱买瓜子吃。”

此言一出,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声。

反倒有性子懒惰不愿意去的,情愿和人调换留下来,等着拿红包呢。

玳瑁主动上前请缨,“小姐,我留下来看屋子。”倒不是媳红包,而是宝珠为人伶俐,自己去了抢不到好处,还惹得她满心不自在,何苦来呢?不如自己留下来看着小丫头,反而显得老实稳重,人可靠。

果不其然,凤鸾眼里露出些许赞赏,“正说担心人都走光了,家里没人管,你既然肯留下来,很好。”这丫头算是醒悟过来了,知道另外劈一条路讨自己的欢心,和宝珠形成互补,这样自己用起来更顺手,“你管人辛苦,再多加一个红包给你。”

玳瑁笑道:“那我今儿可占老大便宜了。”

宝珠微微不自在,也笑,“知道占了便宜,还不快把好处吐点出来。”

玳瑁笑着推了她一把,“知道你出去服侍小姐辛苦,我就偷个懒儿。”话说的十分好听,还客套谦逊,“等你回来,也让你尝尝小姐的滋味儿,我亲自服侍你散头发,给你把换洗的衣服和热水备好,如何?”

宝珠被她说得心头熨烫服帖,眉眼弯弯,“好好,你可不许反悔。”

到了下午,凤家女眷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领头的一辆紫檀刺绣重漆马车,自然是太夫人坐的。然后是大夫人、甄氏、凤鸾和凤贞娘坐了一辆,凤大奶奶作为儿媳,反倒落在了小姑子们的后面。再就是凤家的两位小爷,五爷凤世昌跟大夫人一辆马车,四爷凤世杰跟龚姨娘一辆马车。

这就是六辆马车,加上后面跟着的丫头仆妇马车,蜿蜿蜒蜒排了半条街,前头都已经到了街口,后头的还在凤府门口刚走。

更不用说,前呼后拥跑腿儿的家庭护院了。

一路上,行人都是指指点点。

有人咂舌道:“乖乖,这是哪家豪门贵族出门?啧啧,如此气派!”

“你傻啊?没瞧见那边领头拿着路牌清道,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凤’字?满厩哪里还有第二个得意的凤家,只有奉国公府了。”

“原来是奉国公府凤家,难怪,难怪。”

凤鸾在马车里听了一耳朵,不由勾起嘴角。

是啊,此刻的奉国公府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荣华富贵的代名词,显赫高贵、权势滔天,谁有想得到,会一早覆灭沦为阶下囚呢?皇权之下,再厉害的公顷贵族都得低一低头,甚至还会断了脖子,丢了脑袋。

“二姐姐。”凤贞娘奇怪打量着她,“你笑什么?”

凤鸾侧首看向她,敷衍道:“就是听外面的人说的好笑罢了。”

突然发觉,妹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和自己继承母亲的明媚容貌相比,贞娘要显得更加素净、秀气一些,纤细单薄的身量,温柔如水的语调,好似一块上好的朴素美玉。

凤贞娘掩唇一笑,“姐姐说的是。”

大约是跟龚姨娘的言传身教有关,她偏于沉默寡言,说完这一句,便只是端端正正的微笑坐着,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凤鸾却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不是对庶出妹妹有偏见,而是太陌生,连个话题都不知道从哪里找。

因为凤贞娘是龚姨娘养的,加上之前还没有到相看婚嫁的年纪,平日里去亲戚家串门,基本上没有她,和自己玩得好的同龄手帕交,都是像穆柔嘉、范七娘这些人。不是公卿家的,就是什么伯府、候府,再不济也是某某官员家的,且都是嫡出。

嫡庶有别,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差别。

比方自己和手帕交们说话,讲到谁家姨娘妖娆猖狂,给正头太太添气,大家便可义愤填膺的骂一句,“下作奴才秧子。”讲到谁家庶出小姐没规矩,又能笑一句,“果然是小妇养的。”

若是当着庶出的小姐,这邪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所以大家在不知不觉中,就划了圈子,各自在各自的圈子呆着,几乎从不逾越。

一路上寂寂无声。

好在没太久,凤家的马车就到了清虚观。

因为凤家女眷都出来了,清虚观早就已经清了人,从山脚下,就开始拦着寻常百姓不许上山。马车到了山下,无法再往上行驶,所以主子们,全部一人一顶软轿,由五大三粗的婆子们抬上去。

下车分开时,凤鸾分明看见凤贞娘松了口气。

心下不由发笑,想来她也不想和自己坐一辆马车,加上不比自己自在,更拘束,巴不得早点分开呢。

好在往山上面走,下了轿子,清虚观的景色还是很好的。

“阿鸾,我在这儿。”三爷凤世达跑了过来,今儿一早,主动请命要“保护”女眷安全,结果他骑了马在前面跑得飞快,早就到许久了。

凤鸾便笑他,“好哥哥,说好的陪我一起走呢。”

“哎呀。”凤世达挠了挠头,笑嘻嘻道:“我早点来,把茶水都备上不好吗?”跑去给太夫人等长辈见了礼,然后拉了堂妹,“来这边儿,我让人泡了你爱喝的云雾银针,我不好这口,喝着总觉得味儿淡。”

凤鸾跟着他过去,笑道:“谁都像你?只知道一味的牛饮。”

树荫下,一丛锦葵花开得正好。

凤鸾老实不客气的坐下了,从堂兄手里接了茶细品,“嗯,还不错。只是比咱们家里的稍浮了一点儿。”按规矩说,她这会儿应该去祖母、母亲跟前尽孝,可是最近不想见到母亲,干脆赖在这边了。

喝了一会儿茶,凤世达朝丫头们挥手,“你们站远点儿。”然后说道:“等下你跟我去后面,那边有几株石榴树开得正好,妹妹喜欢哪支,我给你折了弄回家,插瓶子摆着慢慢看。”

“得了。”凤鸾莞尔一笑,“我可不上你的当!分明是你自己想淘气爬树,回头磕了、碰了,大伯母要打骂你,又喊冤‘我是为二妹妹去折石榴花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她只是随口几句玩笑话。

凤世达却听得急了,跳脚起来,“妹妹这话是怎么说?别说是磕了、碰了,就算是跌断了腿,我都不会去母亲面前多说一句!我要敢说“二妹妹”三个字,我、我我,我就掉到河里喂王八!”

“好了,好了。”凤鸾伸手拉他,笑道:“我不过是说个笑话儿,你还急眼了。”

凤世达气呼呼的坐下,“那有你这么说笑话的?戳人心。”

凤鸾瞅着他那白胖的体态,“扑哧”一笑,“你的皮那么厚,我就是想戳,也戳不动啊。”见堂兄气得面红耳赤的,又要急眼,忙道:“是我错了,我陪你去爬石榴树还不行么?走罢。”

兄妹俩一个赌气拧着脸儿,一个含笑劝着,往后头去了。

凤世达是个生气快、好得也快的性子,加上最宝贝的堂妹娇声软语哄着,没说几句就不恼了,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两人沿着清幽的竹林小径往前走,说着闲话,他忽地问道:“你可知道,今儿咱们来清虚观的缘故?”

凤鸾心头纳罕,“不就是出来玩儿?还有缘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凤世达嘿嘿一笑,颇为得意,“母亲特意让我拉了你,避开她们,就是为了让人相看贞娘的。等下啊,大姑母会‘听说’凤家来了清虚观,专门过来给祖母请安,顺便就把贞娘给看了。”

“大姑母过来相看贞娘?”凤鸾心头一转,穆家合适的爷们儿,只剩下一个庶出的老三了。可是穆三哥前头死了媳妇,还留下一对孪生子,贞娘性子清高,怕是不会愿意给人做后娘吧?等等……,这就是大伯父所谓的法子。

让贞娘和穆家联姻,然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凤世达又道:“听说家里原本想把你配给穆老四,呸,那个书呆子!”语气满是不屑,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家妹妹,“不嫁正好。”挤了挤眼,“依照咱们家现今的荣华富贵,满厩的公子哥儿,将来还不是由得妹妹你挑。回头不管嫁了谁,哪家婆婆敢给你气受?都得乖乖的把你供起来。”

凤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自己不想嫁去穆家,只是不想和端王妃、萧铎扯上关系,就穆四爷本人来说,虽不十分好,但至少还是有七、八分好。可是贞娘去穆家,就得做继室,还得替前头嫡妻养儿子,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还有,还有,想到前世贞娘毫不犹豫的去死,只怕是个性子刚烈的。

这门亲事不见得能成。

即便勉强成了,贞娘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受了委屈,岂不记恨?龚姨娘和弟弟世杰,肯定也会埋怨自己。

母亲膝下无子,将来还得靠弟弟养老送终。

想起母亲,不免又想起自己搞不清楚的身世之谜,心头一团乱麻。

一路上竹影重重,翠色和金黄色的阳光交织在一起。而路边花圃里,密密匝匝开满了不知名的楔,玫红、杏黄、浅紫,勾勒出一片姹紫嫣红景象。

凤鸾走着走着,忽地觉得周遭安静下来。

堂兄怎么没有唧唧呱呱了?心下疑惑,一抬头,却是猛地惊住了。

前方凉亭内,坐着一个丰神隽朗的年轻男子,身着翡色蝙蝠纹锦袍,头上簪了一枚白玉簪,眉目清俊、气度雍容,----正是成王萧湛!

清风徐徐,吹得石榴花树上花瓣缤纷如雨。

衬得他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凤鸾扭头四下寻找堂兄,见他在后面讪讪的,顿时明白过来,当即着恼道:“三哥哥,你说叫我过来折石榴花的!我竟不知,还能折出个大活人来。”

萧湛听了“哧”的一笑,出了凉亭。

凤鸾扭头就往回走。

“阿鸾,阿鸾。”凤世达赶忙腆着脸陪笑,小声道:“成王殿下央我,有几句跟你说……”又上前小声嘀咕,“有我在呢,我是你哥哥,这可不算私下相会。”

“放屁!”凤鸾抬手给他一巴掌,打在哥哥肩上,反倒震得自己手麻麻的,咬牙恨恨道:“我就说你今天鬼鬼祟祟的,不急着出去吃喝玩乐,反倒跟我们这群女眷出来歪缠,原来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把自己妹妹给卖了。”

凤世达急了,“不是,不是的。”他赌咒发誓,“成王殿下就说几句话,他要敢动手动脚的,我先跟他拼命c妹妹,就帮我这一回。”

凤鸾心思转得飞快,瞧这光景,萧湛肯定是答应堂兄什么事儿了9是麻烦事儿。

可是眼下不便细问,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近,只得狠狠瞪了堂兄一眼,转身盈盈屈膝,口中道:“臣女见过成王殿下。”

到底不好直接得罪了成王萧湛,他再不得势,都是皇子。

萧湛笑道:“上次见你斯斯文文的,竟不知嘴角这般伶俐。”像是对凤鸾的那句抱怨毫不在意,仍是一派春风拂面的微笑,“三皇姐送你的哪只波斯猫,可还喜欢?若是不好养,换个别的养养也行。”

凤鸾不接他的话头,只道:“多谢玉真公主。”又退后两步,告辞道:“今儿原是跟着祖母她们一起出来的,我淘气,倒跟堂兄乱走一气,这会儿该回去了。”

萧湛笑吟吟的,问道:“本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地这般害怕?”

照这么说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讲不完?!凤鸾心下微微烦躁,依旧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而是再次后退,福了福,“臣女先告辞了。”

萧湛皱了皱眉,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堪入目?自己是天潢贵胄出身,人物又不差,还一味的好言好语,她怎地一点都不识趣?便是避忌男女大防,但见都见了,好歹说几句好话再走,才算是全了礼数。

眼下算什么?哼,难道做成王妃还委屈她了?!

他忍了气,往前走了几步,笑道:“三皇姐常常跟我说,凤家二小姐人物出众,又聪慧,性子还特别柔和,平时能够多多来往方才最好。”负手静静站立,便是一派芝兰玉树的气度,“你几时得空?去三皇姐府里逛逛罢。”

这简直是混账话!凤鸾心下冷笑,玉真公主岂会说出这等荒唐话!若真是她想见自己,下个帖子让人来请便是,那有叫兄弟传话的道理?萧湛这分明是没话找话,故意纠缠不休。

看来今儿自己不把话说清楚,戳破他,是不会死心了。

“三哥哥去门边等着。”凤鸾回头道。

“啊?!”凤世达张大了嘴巴,瞪圆眼睛,“你不是……”不愿意的吗?怎么又让自己回避了?再说萧湛那小子忒不像话,原本说好,跟妹妹打个招呼就行,现在却没完没了纠缠起来!罢了,罢了,大不了自己不托他办事。

便是他恼了,自己也不怕他!

“怎地?还不走?”凤鸾看着发愣的堂兄,一声冷笑,“你再多说一个字,多停留一时三刻,不听我的,回头就告诉大伯父去。”威胁道:“只扇嘴巴子,扇得连你亲娘都认不出你来!”

凤世达生平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堂妹,一个父亲。

堂妹还罢了,至多不过发脾气揉搓自己几天,哄一哄就好了。

父亲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性子又狠,像上次他说“反正我儿子多,打残了一个也不心疼”,那可不是说笑,惹急了,只怕真的干得出来!要知道,自己嫡亲的兄弟一共四个,自己还是最不成器的那个。

凤世达心虚了,兼之怕堂妹气大发了,赶忙道:“那我在门口等着,远远看着,你们说完就赶紧过来。”

凤鸾转身,“成王殿下,臣女把该说的都说了罢。”

“哦?”萧湛笑道:“但说无妨。”

“先请殿下恕罪。”

他笑,好似最灿烂的一道春光,“无罪,无罪。”

清风掠过,凤鸾一袭明紫色绡纱春衫,月白湘水裙,皆是盈盈而动。她原本就生得发色如黛、明眸疠,肌肤白皙如玉,此刻站在殷红似血的石榴树下,更衬得她国色天香,清丽明媚恍若九天之上的玄女。

就连声音,都是沥沥如水一般清澈,“成王殿下想娶我做王妃。”

萧湛微微一讶,幽深的瞳仁里光线闪动,没想到她居然这般直接和大胆,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能否认,“是。”他点头,“本王正有此意。”

“是吗?”她犀利反问,“那为何成王殿下不请圣旨?不请懿旨?”

萧湛脸色微微一变。

凤鸾不理他,继续说道:“因为成王殿下,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请下旨意。”转头看向皇宫方向,“所以,殿下就三番两次的来和臣女搭线,和我那不争气的三哥哥搞好关系,所求的……,不过是让凤家人主动去周旋罢了。”

“你……”萧湛目光复杂,动气、无奈、尴尬,“真是伶牙俐齿!”

凤鸾笑了笑,“但是请殿下给个理由,凤家的人为什么要那样去争?我又为何非殿下不嫁?”语气一顿,“不怕殿下着恼,世人不过熙熙利来、攘攘利往,试问谁会去做赔本的买卖?”

“放肆!”萧湛感到被羞辱了,仿佛那清丽少女说的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赔本的买卖,他沉下脸道:“本王还不至于低声下气求个王妃。”

“是么?那就请成王殿下抬抬手,放过臣女吧。”凤鸾轻笑,毫不客气的讥讽,“成王殿下如此作为,不过是觉得我年幼无知,瞅见一个清俊的男人,又温柔体贴,便会找父母哭着喊着非你不嫁罢了。”

萧湛的小心思被当面戳破,不由涨得脸色发红,握紧了拳。

“怎么?殿下是想打我一顿?还是掐死在这儿?”凤鸾激了他一句,继而松弛有度的缓和口气,“殿下消消气,且听我几句正经良言。”

萧湛冷笑道:“本王已经听了一肚子了。”

凤鸾浅浅声,“殿下想娶我,无非是想求娶凤家女罢了。”戳破了真相,然后徐徐道:“殿下生母去世的早,母族不显,想找一个有力的妻族可以理解,但是心里也要有个数儿。就像我方才所言那样,于凤家而言,拼着得罪太后和德妃,得罪秦家人,让家里出一个成王妃并不划算,凤家的人是不会那样做的。”

说句大话,和凤家有关系的皇室贵胄还少吗?不说以前死了的,就说现在,英亲王、襄亲王、郦邑长公主,加上宫里的仪嫔娘娘,六公主、十二皇子,凑凑都够坐上一桌子的了。

还会媳萧湛一个小小成王?

况且王爷也分三六九等,比方说萧湛犯了错,英亲王就能拎他出来教训一顿,萧湛保证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道一句,“多谢皇伯父教诲。”

英亲王不光爵位比成王高,又是长辈,且自己和兄弟、子侄们都手握实权,生母还是出自奉国公府凤家,那是跺跺脚,整个厩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别说寻常的公卿大臣,便是皇帝,对这位皇兄亦是多有优待。

萧湛这种光杆皇子,拿什么比?

凤鸾接着又道:“而我……,虽然见识浅薄了些,但亦是幼承庭训、识字读书长大的,‘妇德’二字还是明白的。再说范家、穆家的公子哥儿里面,我的表兄弟们,清俊者不知几何,且还是亲戚,打小就见得多了。”嘴角微微翘起,“所以绝不会因为殿下长得好看一些,就昏了头脑。”

萧湛从未被人说得如此难堪,偏偏又不能驳,气极反笑,“看来在你眼里,本王总还算有一样长处呢。”

“总之,这门亲事凤家和我都没兴趣。”凤鸾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字字句句,都是尖刀一般犀利毒辣,“除非殿下能请的圣旨或者懿旨!若不然,我劝殿下一句,羽翼未丰之际,还是不要四处乱飞的好。免得风大雨大不说,惹得庇护殿下的人恼了,折了殿下的双翅,只怕更为不美。”

萧湛脸色越发铁青起来,声音发抖,“你说够了没有?!”

“说完了。”凤鸾并不怕他,淡淡道:“殿下若是觉得胳膊硬,想和太后、秦家对着来,请便。”勾起嘴角,“臣女却是不敢的。”

秦德妃是萧湛的养母,未来成王妃的婆婆,上头还有个秦太后,自己若是勉强做了成王妃,往后一天好日子都不会有!自己疯了,才会和秦家争这个成王妃呢。

“行了,你不必说了。”萧湛心中只剩下一片冰凉,愤怒和无力。

虽然身为皇子,但是没有任何实权和母族势力,所以才想另辟蹊径,找一个强有力的妻族帮衬,而不是作为秦家荣华富贵的棋子。

她的话虽然很不客气,叫自己窝火,却是实话。

凤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什么……,要为自己去得罪太后?扶植一个傀儡般的皇子,有什么好处?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成王殿下?”凤鸾见他脸色发白,眼神灰暗,想想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毕竟此刻的萧湛才得十七岁,还是少年,脸皮是很嫩的。加上他求娶自己并无恶意,前世更没得罪自己,想起他夺嫡落败后的惨况,不知不觉起了一丝怜悯。

“你走罢。”萧湛苦笑挥了挥手,“今天是本王唐突了。”

凤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他可怜兮兮的,反倒说不出狠话了,而是道:“其实殿下大可不必争一时,反正……,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萧湛眼睛猛地一亮,抬头看她。

眼前的清丽少女一身素淡衣裙,亭亭玉立,身影袅袅,眉目间带出一丝对自己的怜惜,虽然不习惯这种目光,但却觉得柔和温暖。

特别是她的话,让自己听了顿时觉得倍受鼓舞。

是啊,路还长着呢。

凤鸾站在石榴树下的阴影里,气韵幽雅如兰,“人生变幻无常,将来的事,现今又怎么看得清楚?殿下与其急于求成,还不如韬光养晦,至少太后、德妃跟前只得殿下一人,这可是旁人比不上的。”她细细分析,“殿下就算娶了我,得了凤家,但是却会跟秦家生分,凤家更会陷入和秦家的明争暗斗,那样的话,殿下也会觉得累啊。”

萧湛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他苦涩一笑,“怪我心太大了。”

凤鸾笑了笑,“所以呢。”掸了掸肩头的殷红石榴花瓣,“就好比有两匹好马,殿下现在并没有力气将两匹都收服。那么与其两匹都管不好,还不如精心照顾其中一匹,那样也会让殿下走得远一些。”

“走得远些……”萧湛忽然生出知音的感觉来,在自己身边,尽是秦德妃安排的人,没人会跟自己说这些,他忽地不生气了,“你说得很对。”

凤鸾又道:“依照臣女的一点浅薄见识,殿下还是好好的娶了秦家小姐。然后多多开始培养自己的人,忠心自己的人,再向皇上争取一点实权官职,等自己立起来,旁人才不会轻看了殿下,说的话也有了份量。”

让成王早点变得有心有城府,有势力,给萧铎添添堵也好。

萧湛一直沉默不语,似在思索。

“言尽于此。”凤鸾往后退了两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成王殿下海涵。”她盈盈一拜,“今儿臣女是来陪家人踏青的,没有见过殿下,也并没有说过什么,这就告辞了。”

“等等。”萧湛忽地喊住了她,目光璀璨,“多谢你的金玉良言。”说着,语气惋惜的半开玩笑,“只是……,既然知道你这般聪慧剔透,本王倒更放不下了。”

凤鸾不好接这种玩笑,也不好扭头就走,遂微笑道:“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我无冤无仇,虽说没有那个缘分做夫妻,但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朋友?”萧湛将这两个字放在心里咀嚼,滋味儿复杂,“如此……,也好。”

“告辞了。”凤鸾转身就走,衣袂翻飞,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留恋。

萧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那个翩然远去的少女,想起她之前的咄咄逼人,后来的软软劝解,像是心门才被打开了一扇门,但只留了个影子,那人就走了。

他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而不远处,凤鸾已经走到凤世达身边,伸手拧了堂兄的耳朵,风中依稀有她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今天真是……,回去……,收拾你……”

萧湛不由灿烂一笑。

真好,堂兄妹之间都这般亲昵随意。

不像自己和姐姐玉真公主,虽说同出一母,但自己从小被秦德妃抚养,姐姐则是由赵惠妃抚养长大,实际上并没有几分姐弟情。像上次自己托她给范家送波斯猫,都是费了好一番力气和好言好语,才勉强答应帮忙的。

萧湛心头一暗,自己不过是这世上的孤鬼罢了。

若是能娶到她这样解语花般的妻子,又聪慧,又出自名门世家,该多好……,但终归只是奢望罢了。像是湖心中间投入了一粒石子,荡起层层涟漪,在水过无痕之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最终只余一声幽幽叹息,消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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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孰真孰假

西凉大战开始了。

凤鸾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大伯父。

偏生不巧,去了松风水阁却说人不在。

眼下天色已暗,大伯父是被皇帝留在宫中还没回来?还是去了英亲王府,劝解他不要参与此次出征?但若是皇帝下旨的话,可是不能违抗的,还得想个法子让皇帝改变主意才行。

自己倒是有个法子,比如英亲王可以“不慎”摔了退,然后不便出征。

说起来,皇帝忌惮英亲王是因他的权势,只要英亲王肯退一步,交点权力出来,或许矛盾就不会这么激烈了。

虽说难讲皇帝会不会心软,是否赶尽杀绝。

但是除了谋反以外,臣子不向皇帝服软,还能怎样呢?当然了,这个退让也得讲究章法,怎么退?怎么让?怎么得尽贤名和大度,叫皇帝下不来台,不好处置谦和有礼的皇兄,里头都是大有讲究的。

凤鸾不担心这些,自然会有幕僚谋士们去琢磨思量。

唯一担心的是,英亲王素来说一不二惯了,除了皇帝以外,再没有人能让他低一低头,只怕未必肯听大伯父的劝呢。

而且仅凭自己的一个“梦”,他会不会相信,还是两说。

宝珠一直跟在后头,见主子急匆匆的赶来松风水阁,没见着人,眉头又皱着,不由担心问道:“有事么?小姐。”

凤鸾哪能跟她说这些大事?淡淡回道:“既然出来了,不如去海棠春坞给母亲请个安。”想来母亲这会儿也消了些气,见着她,正好打听一下贞娘的事,还有为何跟父亲吵了起来?一想到自己扑所迷离的身世,就忍不住犯嘀咕。

哪知不巧赶上成堆儿了。

海棠春坞内,甄氏又是不舒服睡下了,不见人。

甄嬷嬷陪笑道:“想必小姐方才也听说了,夫人和老爷拌了几句嘴,回来就说心口有些胀痛,才吃了平气归脾丸躺下。”她挡在门口不让进,“真是不巧,小姐还是明儿早上再过来罢。”

凤鸾打量着她,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我瞧瞧再走。”

“别的。”甄嬷嬷伸出双臂拦住她,“今儿不比平常,夫人正上火,小姐何苦进去扫了面子呢?依我说,明儿早早的过来好多着呢。”

凤鸾的心在一点点下坠,揪的疼。

这么巧?大伯父不在松风水阁,母亲又“睡下”不让自己见面,难不成……,他们在私下幽会?甚至浮想联翩,母亲在父亲那里受了委屈,然后就去找大伯父,在他面前一通哭诉,娇滴滴的,宛若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

甄嬷嬷见她一直发呆,凑近了,“小姐?”

“好吧,我明儿再来。”凤鸾打起精神勉力一笑,转身走了。

她的脚下像是被人牵引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海棠春坞后小院的猫儿洞前,心里几番挣扎纠结,最后顿住,“你们去绿漪亭等着我。”

宝珠面色一惊,“小姐,你又要淘气?”她急了,“小姐你忘了,上次钻进去被虫子咬了一脸包,怎地又想着再去找罪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

凤鸾一声不吭,就低头猫腰钻了进去。

留下宝珠在后面跺脚,又不敢站在这儿被人发现,没好气的训斥小丫头,“嘴皮子都给我紧一点儿!闹开了,小姐没事,你们先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丫头们吓得一缩脖子,连声道:“不敢,不敢。”

宝珠无奈,只得领着人先去了绿漪亭。

而另外一边,凤鸾已经到了甄氏寝阁的后小院儿,她是清楚母亲屋子布局的,咬牙搬了几块石头放在窗台下面,因天热,很快便累得出了一身汗。抬袖擦了擦,小心翼翼踩上了石块,想要伸手去推窗户的时候,却是犹豫住了。

万一推开,发现大伯父在母亲屋子里,自己要怎么面对?不说自己羞臊,母亲先就无地自容了,要是她再想不开……

继而又恨恨想到,若真是有丑事,那也是母亲她自己不检点,又不是自己的错!凭什么自己要一辈子存个疙瘩,日日夜夜不安心?不行,今儿非得闹清楚了不可!

凤鸾死死咬住嘴唇,手上却是轻轻的,将那窗户一点点往外拉开。

探头一瞧,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这间屋子因靠近后面花树,蚊虫多,平时都是闲置的,只放一些衣服裙子等物,但因光线好,母亲偶尔会在这儿百~万\小!说,或者梳妆打扮。前面一间才是母亲的寝阁,这屋一般没人,这也是自己胆敢开窗的原因。

此刻低头一瞧,正好下面有个香案可以落地。

凤鸾做了生平最为荒唐的一件事。

堂堂的奉国公府千金小姐,居然跟小贼一样,偷偷摸摸翻窗进了母亲的房间!她的心跳得飞快,“咚咚咚”,像是春雷阵阵似的。

前面屋子还是静悄悄的。

是母亲真的睡下了?还是……,人根本就没有在?

凤鸾轻轻掸了掸身上尘土,蹑手蹑脚,往前面寝阁悄声走去。寝阁内,一个丫头都没有,倒是绡纱屏风背面,挂着玉珠儿帘子的门口那边,立着两个丫头,正按规矩守在门外,预备主母随时喊人传唤。

那么,纱帐内到底有没有母亲呢?

凤鸾捂住了嘴,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她一步一步朝着那织金线的锦绣床帏走近,藕合色的缎面,上面绣着母亲喜爱的牡丹富贵图样,精致、奢华,美得足以叫人炫目惊艳。轻轻拉开了,内里是双层的半透明绡纱帐子,镂空刺着繁复花纹,光芒摇曳,生出一片闪烁的银白星光。

一分分、一寸寸,半幅精美的床帐被徐徐拉开。

----床上什么都没有!

凤鸾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人有些椅,她扶着床头柱子,稳了好一会儿,才算站住了。没有,什么都没有!甄嬷嬷在撒谎!母亲在撒谎!她根本就没有睡下,根本不在海棠春坞里面!她一定有着见不得人的事,不管那人是大伯父,还是别人,母亲她……,十有七八都已经是不贞了。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好似一条搁浅在沙滩在鱼儿,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眼泪不自控的滚了出来。

凤鸾不敢哭,憋得心口哽噎不已,颇为难受,茫茫然的站了一会儿,总算想起,自己是不能一直呆在这儿的。自己淘气爬了母亲的窗户事小,发现了母亲的秘密事大,等下要是被丫头们,或者甄嬷嬷发现,那大家的脸面都完了。

脸面!脸面!她忍不邹恨啐骂,母亲……,你可还要一丁点儿脸面?!

凤鸾深吸了好几口气,平缓了些,悄无声息的往后面走去。准备不着痕迹的翻了窗户回去,因怕留下脚印,于是掏出帕子在香案上擦了擦,又垫上,准备踩着过去,出去再把帕子收走,这样就没人知道自己来过了。

正在忙活之际,忽地发觉旁边的柜子没有上锁。

怎么回事?此刻母亲又不在屋子里,没有人穿衣服,怎么会打开柜子呢?难道是大丫头们忘了锁上吗?可母亲最是在意她的衣衫、裙子、首饰环珥,从来都是放置的整整齐齐,锁的严严实实的。

假如丫头们如此疏忽大意,是要挨训斥的。

凤鸾突然想起另外一件古怪的事。

上次甄嬷嬷也说母亲睡下了,自己刚刚绕到后院,没多会儿,就听见母亲在屋子里面说话,----假设母亲出去了,再从外面回来,时间上未免太过赶巧,加之她不带丫头们出去也很古怪。

难道说,母亲根本就没有走出海棠春坞?!

凤鸾想起听戏文的时候,常有什么什么地道,什么什么秘密小路,况且高门大户有个地窖存东西,本来就是寻常的事。所以……,母亲这屋子里有地道入口?母亲跟人幽会以后,又从屋里面出来了。

是了,这样的话就能解释的通了。

凤鸾上前打开衣柜,见里面只挂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测,她轻轻拨开衣服,果然……,看见一扇玲珑小巧的木门!她被震得愣了一下,一颗心越发下坠,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一般,停不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证实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测。

凤鸾捏着弄脏了的绣花手帕,灵巧的钻进了衣柜里面,推开小门,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下去。

抬眼望去,前面是一条狭窄修长的地道。

不是阴森森的那种,而是说不尽的精美和奢侈,五步便点一盏琉璃灯,十来步放着一个摆件、花瓶,墙上甚至有母亲喜欢的各色花卉工笔画,地面还铺了厚厚的锦绣红毯,踩上去绵软无声。

甚至走了一段儿,还有放置专供休息的小凳子。

这儿可真是周全啊!凤鸾不无讥讽的想着,心中苦涩难挡,看来……,母亲已经走熟了这条地下暗道,且精心维护多年了。

到底这地道要通向何处?自己又会见到什么人?

只要走到尽头就会知道答案了。

凤鸾挨个看了过去,这地道里的每一个摆件,白玉美人觚、淡雅的仕女图、碧绿的翡翠小佛手瓜,样样都符合母亲的平日喜好,样样都价值不菲。

说夸张一点儿,像贞娘这样庶出的姑娘出阁,嫁妆里,只怕未必能得两、三件呢。

对方该什么人物?如此奢华!

凤鸾拿起一串玲珑可爱的玉葫芦挂件,小小的玉葫芦,个个光洁圆润,翠色中,闪出几近透明的琉璃光芒。便是自己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府千金,好东西见得多了,对这串小东西也是爱不释手。

哎……,她无声叹息。

然后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脚下本来就虚浮无力,加上锦绣毯子绵软,整个人就好像踩在云朵上面。这一条云朵般的道路很长,她软软的向前,已经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却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凤鸾不由停下脚步。

心下惊骇不已,按照距离和方向来估算,自己早就应该走到长房那边了。再这么走下去,可就要走出奉国公府了!那个人……,竟然是外人?9是母亲和大伯父觉得不方便,干脆在外面置办了宅子?

想到此处,忍不住一阵翻涌恶心起来。

她侧首扶着墙,看着眼前的一个雨过天晴色的弹墨线靠枕,精致细密的阵脚,复杂而繁复的百鸟盘云图样。先不说小小一个软枕费了多少工夫,单说料子,竟然是去年才时兴的冰蚕贡缎!那些小门效里,多少小姐想得一、两匹做衣裳,还不能够,竟然就这么埋没在地道里面。

凤鸾脑中越想越多,甚至想到……,自己该不会是皇帝的女儿吧?要不然,为何前世自己在宫中一直有惊无险,平平安安?虽然不慎出了萧铎的岔子,但最后……,皇帝饶了自己一死啊!

凤鸾越想越没有力气了。

她无力的坐了下去,靠在软绵绵的贡缎绣枕上,三魂少了两魂,七魄只还勉强剩下一魄,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不对!下一瞬,她又想到,那样自己和萧铎岂不成了兄妹?要是那样的话,皇帝断然不会把自己赐婚给萧铎的,看来不是了。

心里几近颠簸、七上八下,反反复复都麻木了,迟钝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不知道歇了多久,最终还是咬牙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去,----事情都走了九十九步,哪能剩下最后一步不做完?不管自己是亲爹的女儿,还是大伯父的闺女,总得闹个清楚才会死心。

重活一世,好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罢。

再长的路都会有尽头。

凤鸾走得脚都酸了,中间又坐了两回,正在感慨果然需要设几处座椅时,忽然发觉前面有点不一样了。不再是细窄狭长的曲折地道,而是开阔起来,虽然不大,但是好歹放了一张小圆桌。上面居然还有一壶茶,配了素净茶具,伸手摸摸,茶壶还是温热温热的,而且清香扑鼻,显然是才泡没多久的一壶好茶。

真是……,周到,但凤鸾没有半分喝茶的心思。

她绕过小圆桌,拐了个弯儿,终于看见了上去的台阶,一步、两步、三步,脚下像是灌铅一般踏上去。最终停在门口时,抬起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推下去?万一撞见不堪入目的画面,摇了摇头,赶紧贴着耳朵过去细细聆听。

隐隐的,有声音细碎传来。

因为隔着门,加上距离有一点远了,凤鸾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得咬牙轻轻推开了门。下一瞬,映入眼帘的景象叫她微微吃惊,这里……,居然是和母亲寝阁差不多的后屋?竟然是一处女子的精致闺房?继而想想,也对,所谓金屋藏娇,当然得按照母亲的喜好来了。

“阿鸾真是这么说的?”甄氏的声音,清晰如水的传了过来。

“嗯。”紧接着,一个熟悉而沉稳的男子声音响起,“起初我也想着,她是为了老三那个混帐撒谎,可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事情都印证了。”他叹气,“实在是由不得人不相信。”

凤鸾顿时如遭雷劈一般!

那人是……,和母亲幽会的那人是大伯父?!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痛恨父母瞒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是庆幸自己终归是凤家女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哪怕拼命呼吸,还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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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毒药(下)

“你看,你今儿有好几处错。”甄氏说话慢条斯理的,神色又温柔,笑起来时还有几分甜美可人,她细细分析起来。

“第一,我叫你跪的时候就该跪,便是慢了点儿,龚姨娘拉扯你也该听话了。第二,你姐姐抱着你别说话,是好意,免得惹我上火发作你,你却稀里糊涂顶撞姐姐,对错不分。第三,当着我的面,把姨娘喊做娘更是错大发了。第四,你还说出是龚姨娘教你喊娘的,更是错上加错。第五,你说错了话,再撒谎,这也是不对的。”

凤世杰被嫡母说懵了,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全部都是自己的错?不由“哇”的一声哭了,抽泣道:“是你……,是你故意吓人。”

“我?我故意吓人?”甄氏坐直了身体,便是这种时候,也不忘掸掸衣裳,把裙摆都给摆正了。然后才道:“你不认识我吗?不知道该喊什么吗?”她笑容深刻,更是带出无限不屑,“果然是小妇养的!”

凤世杰又羞又气又急,更是被嫡母吓住了,转头看向父亲,“爹、爹……”在他心里,父亲一向是最厉害的,当即扑了过去,“爹,你帮帮我……”

甄氏掩唇娇笑起来,“唆使父亲,欺压嫡母,这可又是一重大罪。”

“夫人……”龚姨娘嘴角流血,头发散乱,语无伦次颤声道:“夫人啊,你……,你是菩萨一样的心肠,你大人大量……”

甄氏凤目一凌,“我让你说话了吗?”

龚姨娘立时吓得噤了声,表情僵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甄氏悠悠道:“看见没有?我要发落你们,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罢了。”像是说得嘴干了,端茶润了润嗓子,“随便挑出一桩,就能叫你们打落牙齿和血吞!甚至把你卖给人牙子,把贞娘嫁个破落户,坏了世杰的名声断他仕途,也是轻而易举,至多有我几句‘霸道’的流言而已。”

龚姨娘默默闭上了眼睛,十几年的舒坦日子,纵使表面再收敛,也难免生出一些浮躁骄傲的心意,以至于今儿闹出这么大的一个错!

儿子喊自己做娘,往小了说,是一时口误不懂事;往大了说,这是嫡庶不分,主仆不分,不敬嫡母的确凿证据!而自己,更是黑了心肝的坏姨娘,坏了凤家小爷,眼里丝毫没有主母!

这份罪名最近可不轻y了自己事小,甚至会毁了一双儿女。

她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甄氏却是面色轻松,打量着龚姨娘悠悠笑道:“名声什么的,我是从不在乎的,可你们……,现就吃不了兜着走。”

“够了!”凤泽眼见龚姨娘几个被吓破了胆,不得不出来营救,“不就是我找阿鸾说了几句吗?你就发这么大的火,生出邪气,像是要吃了人一样。”

“老爷这是跟我厉害吗?”甄氏冷冷看了丈夫一眼,然后指着凤世杰,“赶紧过来给我乖乖跪下,磕头认错。不然开祠堂,请族老,我说到做到!我连手指头都不用抬一下,就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凤世杰如何肯乖乖过去?把父亲搂得更紧了。

凤泽忍了气,说道:“你……,你不要吓唬孩子。”

甄氏看着好似娇花一样绵软,内里却是钢性儿,也跟丈夫不多说,当即朝外喊了甄嬷嬷,“去罢,按我吩咐的做。”

龚姨娘顿时吓破了胆,慌了神,顾不上流着半嘴血,上前给甄嬷嬷磕头,“求嬷嬷千万别去!我这就叫四爷给夫人认错……”

心中又是悔,又是怕。

悔的是,自己竟然没有看打人的手段,她故意纵容晴雪堂的人,想来为得就是有今天这样处置的日子;怕的是,儿子再不听话,老爷再赌气多说几句,毁了自己和儿女的一辈子。

因而赶紧上前抱住儿子,“四爷,姨娘求求你,求求你……”将儿子搂在怀里,飞快低语,“听话!”然后放声哭道:“四爷,快给夫人认错。”

凤贞娘见机不对,也赶紧上来拉扯小兄弟跪下。

凤泽还要开口,“你们……”

龚姨娘心中生出一丝怨怼,他这哪里是在求情,简直是在催命啊!她泪如雨下,央求道:“老爷,你别说了。”又不敢指责他的无能和懦弱,只求他别添麻烦,“……就让夫人消了这口气罢。”

凤泽看向笑得不太寻常的妻子,张了张嘴,总算闭上了嘴。

甄氏瞧在眼里冷笑,这个男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出了事,自己就先当起了缩头乌龟!不论妻妾儿女,他都可以丢到一旁不管。

真是恨啊!自己年轻时怎么就那么糊涂,居然被他的好皮囊迷惑了理智?被他的甜言蜜语骗走了芳心?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甄氏瞧着丈夫的窝囊样,心中憋闷,就连火气都灭了几分,扭脸看向不甘心跪在地上的庶子,笑了笑,“傻孩子……”抬手指了丈夫,“你以为那个男人,能为你撑起一片天?为你挡风遮雨?那是看错了人。”

凤世杰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小脸儿涨得红红的。

“不过不怪你,你年纪小,不懂事,想我当年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呢。”甄氏笑着说完这邪,忽地脸色一沉,“但你现在这是什么眼神?如此瞪着嫡母,是打算将来为官做宰以后,好拿捏我,打杀我,替你姨娘和姐姐出气吗?”

龚姨娘快要急疯了!有心拍儿子几巴掌又不敢,不是不敢打儿子,而是在主母面前,姨娘是没有资格打小爷的,打了就是尊卑不分的罪名。慌乱之中,急急看向女儿贞娘,“三小姐,你快劝劝四爷啊!”

凤贞娘亦是脸色苍白,扯了扯弟弟,“快给夫人认错,听见没有?”她大了,明显能感受到屋里的辩雨,低声恐吓,“不听话,回头我就用竹条抽你的手心。”

凤世杰气呼呼的低了头,不停掉泪。

甄氏可不需要一个有逆心的庶子,要趁小,就把他的胆子给掐破了。因而冷冷的看着龚姨娘,“哥儿年纪小娇嫩,受不得打,你替他受了罢。”语气云淡风轻,“为何叫哥儿喊你做娘?为何你教出这等忤逆嫡母的逆子?你手上不要停,要一直扇到他明白为止。”

龚姨娘原本还是“啪啪”扇耳光的,听她说起“忤逆”二字,便是吓的没魂儿,只差没有眼前一黑了。

当即更加了三分狠力气,扇得清脆响亮,像是连脸和手都不打算要了。

凤泽见她扇的血光满面的,忍不住道:“快停下来。”

龚姨娘恍若未闻,继续扇,继续使劲儿扇,然后一声声问道:“四爷,你想明白了没有?”说一声,狠狠扇一巴掌,“……你想明白没有?”

凤世杰被彻底的吓住了。

起先见生母自己扇耳光还是气愤,后来见她越扇越狠,竟然是不要命,再扭头看看父亲只在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劝着,渐渐明白过来了。

----嫡母是比父亲还要厉害的人。

自己再不服软,娘就要这么一直扇到脸烂,扇到死!特别是那“啪啪”响声,混着血水飞溅,叫自己心里一哆嗦一哆嗦的,骨头缝儿里都冒着寒气。

他瑟瑟发抖看向嫡母,颤声道:“母亲……,我错了,我知错了。”

甄氏问:“错在哪里?”

凤世杰努力回想,结结巴巴回道:“我、我……,我喊错了姨娘,还有我不该去找父亲帮忙,还有……,还有我不听话,我惹母亲生气了。”他实在记不清嫡母说的那一大串,不由呜呜哭了起来,“我错了,我……、我浑身都是错。”

甄氏“哧”的一笑,“知错就改,便是好孩子了。”扭头见龚姨娘血泪模糊,鼻涕横流,瞧着说不出的恶心,挥手道:“赶紧去洗把脸。”

要是之前,龚姨娘肯定要磕头说不用,现在哪还敢?主母说一就是一,说东绝对不敢往西。只不敢耽搁久了,忍着膝盖疼痛咬牙爬了起来,去旁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已经火辣辣一片,痛得分辨不出来了。

收拾完,又赶紧回来老实跪下。

甄氏正在问凤世杰,“那你恨不恨我呀?想不想长大了,替你姨娘报仇啊?”

凤世杰听得瞪大了眼睛。

凤贞娘慌忙推他,急道:“别惹母亲生气。”

凤世杰今年才得八岁,加上之前所处的环境十分单纯,被嫡母问这种话,竟然愣了一下,才摇头,“不恨,我不恨的!我,我我……,我也没有想过报仇。”

“这就是撒谎了。”甄氏轻轻笑着,说道:“你恨我的。”指了指贞娘,再指了指龚姨娘,“你们也是。”继而话锋一转,“恨我没关系,我也不媳你们喜欢我。不过你们要弄清楚,除非有胆子下包耗子药给我吃,再有运气药死我,别的你们什么法子都没有。”顿了顿,“而且到时候,你们还要跟着一切陪葬!”

凤泽已经忍了许久,忍无可忍,“你够了没有?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到底还想怎么样?啊……,你说啊。”

甄氏不理会他,转而看向龚姨娘,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摇了摇,“这个男人就是会说好听的话儿,靠不住的,遇事就先自己躲起来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奇异静默。

甄氏凤目一睨,含笑看着丈夫问道:“老爷,我说得对不对呀?”声音难掩浓浓讥讽,“你若是真的想护着龚姨娘他们几个,大可上来掐死我,或者一封休书休了。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有什么用处?不过害得龚姨娘多挨几个耳光罢了。”

她言语犀利,在龚姨娘的心上扎了一把刀,戳破丈夫的懦弱害人。

凤泽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急得呛咳起来。

龚姨娘垂下了眼帘。

“今儿说了不少话呢。”甄氏又喝了半盏茶,慢悠悠的,然后和颜悦色问道:“龚姨娘你摸着良心说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对不对?这些年来,我没有弹过你们一指甲吧?”

龚姨娘肿着一张馒头脸,连连点头,“夫人一向宽仁厚待、体恤他人……”

甄氏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耐烦听这些,然后道:“人都想过的好一点儿,这个无可厚非。你想让贞娘嫁一门好亲事,只管去争取,我是没空故意刁难的,但是……”她语气陡然转厉,“别整天来烦我和阿鸾!你们想过好日子,但别烦我,惹得我上火,就叫你们知道什么是正房太太?什么是嫡母的手段?!”

龚姨娘面色苍白如纸,诺诺道:“是,是,奴婢明白了。”

“真明白了,就好生劝老爷多养养气,保重身子。”甄氏笑了笑,又在丈夫心头狠狠扎下一刀,故作疑惑道:“莫非是龚姨娘有什么别的想头?天天缠着我过来吵架,想来是盼着老爷早点儿死,老爷一死,二房的家产可不就都是世杰的了。”

这等惊人言语,凤贞娘和凤世杰都吓得呆住了。

凤泽则是惊疑不定,看向龚姨娘,一副若有若思的表情。

“老爷,奴婢绝不敢的!”龚姨娘在说了这一句苍白的解释后,竟无话可说,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她觉得满心都是黄连水,苦到自己想吐,还吐不出,不敢当着主母的面吐。

若说之前见识了甄氏的雷霆手段,这下子,算是知道了何谓绵里藏针,针上还带着剧毒!至此方才明白,自己的那点聪明、隐忍、心计,和主母比起来,不过是米粒星光对比皓月光辉罢了。

----连人家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龚姨娘心下一片灰暗绝望。

最近几次和主母正面交锋,算是把她一颗心给弄灰了,甚至连怨恨都不敢生出,怕冒了头,就会被主母给一把掐死!更对二老爷生出怨怼,若非他……,事情怎么会搞的如此一团糟?悔不当初!

凤世杰看了看生母,喃喃道:“姨娘……,你怎么哭了?”面对晴雪堂内不见痕迹的腥风血雨,他年幼尚且不懂,只觉得嫡母实在乱泼污水污蔑生母,只是惧于其威,不敢怒、不敢言罢了。

凤贞娘却是看懂了。

嫡母这是杀人不见血啊!

先说父亲无能,故意害得生母挨打也就罢了,至多是生母心寒几分,毕竟往后还要靠着父亲过日子,闹不出大乱子。可嫡母后面这句……,父亲本来就是体弱多病,兼性子多疑,这颗毒种扎下以后,只要稍不控制,恐怕就结才一大颗毒瘤!

而且嫡母还可以明目张胆威胁父亲,让父亲敢怒不敢言。

她到底是什么骇人来头?什么人物?!长得如此美艳无双,又手段厉害、毒辣,谈笑风生之间,便轻巧的把整个晴雪堂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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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棋子

午后薄光,甄氏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她抬手挽了挽耳畔发丝,触碰间,耳坠上的光洁珍珠轻轻椅,和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互相映照相得益彰。

大丫头明珠端了一匣子首饰过来,问道:“夫人,今天戴哪一支?”

甄氏是一个活色生香、宝光流转的美人,所爱的首饰,亦是摇曳生姿的。她拿起一只丹砂点翠朝阳挂珠步摇,对镜比了比,继而幽幽抱怨,“到底我上了年纪,戴这么鲜艳的就觉得俗气。阿鸾年纪小,只消穿一身素净淡雅的衣裳,再戴这支步摇,就足以光彩照人了。”

明珠抿了嘴儿笑,“不认识夫人的,谁不以为是二十多岁啊?”

“你不懂。”甄氏认真道:“这看起来年轻,和真年轻,到底是不一样的。况且生了孩子的妇人,沾了男人,多了浊气,不似小姑娘天真烂漫、干干净净的,打扮艳丽就变成俗物了。”

明珠不好辩驳,更不能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二小姐很像夫人年轻的时候呢。”

甄氏把步摇一推,“这个给阿鸾。”又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有一支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她嫌小,又一个赤金镶紫瑛石的发箍,她觉得太幼稚,陆陆续续,拣了好几样首饰出来,“拿个大盒子装了,别碰着,一起给阿鸾送过去罢。”

明珠笑道:“二小姐今儿可是大发了。”

朝露亦在旁边凑趣,说道:“你眼热啊?下辈子求阎王爷投个好胎,不敢说做夫人的亲闺女,做个养女、义女,总能捞着一对金镯子戴戴。”

明珠朝她啐道:“呸!我缺金镯子戴呢。”

她们这些大丫头,贴身服侍甄氏,穿的、用的那是不用说,有些好东西怕是凤贞娘都未必有,因不便戴出去,平时只在海棠春坞臭美一下罢了。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打趣,逗主子取乐。

外头来了人,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太夫人让二夫人过去一趟。”

“咦。”甄氏扶正了赤金衔红宝石步摇,抿了抿发丝,回头对着甄嬷嬷一笑,“看来我前些天的话说错了,这么快,不知道又为何事想起了我。”她起身,虽说带着无尽慵懒散漫,但明面上,还是要给婆婆几分面子的,“走罢,正好出去散散心。”

一到上房,凤太夫人便摒退下人,说道:“我给贞娘找了一门极好的婚事,只因她是妹妹,阿鸾占了姐姐,得让姐姐先嫁了才能出阁。所以找你来,不为别的,想让你早点把阿鸾的婚事定了。”

甄氏闻言不由大怒。

自己的宝贝女儿,千金万贵的,挑丈夫自然得千挑万选,岂有为了让妹妹,就急哄哄随便嫁人的道理?婆婆嫡庶不分,说得尽是一徐账话!

但她的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面上不显,微笑道:“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好婚事?说来听听,让我也替贞娘高兴高兴。”

凤贞娘的婚事还得嫡母张罗,凤太夫人是瞒不住的,今儿叫小儿媳过来,亦有催着给凤贞娘办嫁妆的意思。因此并没有隐瞒,说道:“肃王妃说了,想娶贞娘给肃王殿下做侧妃。”

甄氏一听便乐了。

她抚掌笑道:“极好,果然极好。”

凤太夫人被她笑得有些不快,但不好发作,又道:“你好好替阿鸾挑一门好亲事,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还是早点嫁人才安心。另外,得早一点预备她们姐妹的嫁妆,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备齐的,你要费心才是。”

“好,知道了。”甄氏笑盈盈应道。

凤太夫人一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不舒服,又觉得她笑容里有着深意,似乎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小算盘,就更不自在了。

因而挥手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忙罢。”

甄氏欠身告辞,没有直接回海棠春坞,而是去了大夫人的绮霰斋,----对于绮霰斋来说,她可是难得一见的稀客,慌得丫头们赶紧进去通报。

大夫人亲自出来迎到内厅,打招呼道:“今儿你有空,过来了。”

甄氏抬了抬手,摒退人,然后开门见山说道:“方才太夫人叫我过去,说是给贞娘找了一门好婚事。”她嫣然一笑,“去给肃王殿下做侧妃。”

大夫人吃了一惊,“有这样的事?”

甄氏嘴角微翘,悠悠道:“本来这事儿是不用打扰大嫂的,只是最近外头乱,这门亲事又涉及到了肃王,到底妥不妥当,我一个内宅妇人怕看不清楚。想请大嫂帮着斟酌斟酌,实在不行,再问问大伯就更放心了。”

大夫人知道事关重大,颔首道:“你放心,我会跟老爷说清楚的。”

“那就辛苦大嫂了,有了信儿,让人过来跟我说一声便是。”甄氏欠身,出门带着海棠春坞的丫头们,一群人迤逦而去。

“让贞娘去做肃王侧妃?”凤鸾惊道。

甄氏笑得不行,“可不。”她在婆婆和大嫂跟前不好发笑,女儿面前,自然就肆无忌惮了,“你说好笑不好笑?龚姨娘折腾半天,把女儿折腾成了一个贵妾,哎哟,她可真是有本事啊。”

凤鸾没觉得什么好笑的。

自己和贞娘不亲,但也没有多大怨恨,虽说为她的婚事给自己添堵了,但是还不至于盼着她遭罪。按照前世,将来肃王能有什么好结局?这个太远且不说,单说贞娘去给肃做妾,这就有够她消受的了。

皇室萧家有名的爱出美男子,但同时……,也是有名的爱出薄情郎。

太子萧瑛因求一个仁厚的名声,内心不好说,至少面上对待姬妾还是不错的。成王萧湛则最爱贤名,加之年轻,相对来说也算温暖和煦。至于端王萧铎,他的性格复杂隐忍,城府很深,心中毒辣不会比任何一个兄弟少,表面功夫却是跟着太子学,看起来还算是过得去。

最后要说的便是肃王萧玳,他在朝堂上内敛儒雅、温文尔雅,但对待女眷,反而是兄弟里面最冷面冷情的。

仿佛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工具,只是物件,不牵扯一丝一毫感情。

还记得前世里,肃王妃因病早早去世,郭侧妃被扶正,成了继妃,不免好一阵春风得意马蹄疾。但后来太子萧瑛卷入大案被废,郭家牵扯其中,肃王为了撇清自己,先把郭氏生的两个儿子逐出府邸,继而亲手斩下郭氏的头颅,呈与皇帝谢罪!

即便重活一世,凤鸾想起当年那些惊骇之事,仍忍不住一阵发寒。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则,眼下凤家正是要避开风头的时候,和肃王结亲,和皇室扯上瓜葛并不合适。

凤鸾起身,“我去找大伯父。”

甄氏闻言不快,问道:“你要为去贞娘求情不成?”

“不是。”凤鸾心乱乱的,怕母亲误会再生出别的事来,解释道:“最近外头事情太多太乱,咱们家宜静不宜动,只怕这门亲事并不合适。至少……,得让大伯父知道,拿个妥当主意才行。”

甄氏脸色缓了缓,却道:“外面乱,我当然知道,不过用不着你来操心。”她没了发笑的兴致,懒懒道:“你别管了,我已经跟你大伯母说了,她会转告的。”

母亲居然还知道避忌大伯父?凤鸾看着母亲,抿了抿嘴,沉默坐了下来。

甄氏原是玲珑心肝的玻璃人儿,瞅了瞅女儿,“阿鸾,你这是……”她忍不住又笑起来,“你是在想,我怎么没有去地道找你大伯父?”

“母亲!”凤鸾恼了,“庄重一些。”

甄氏越发乐不可支,“我的儿,之前说的话你都信了不成?本来上次过来,想跟你细细解释几句的,后来被小丫头打断,又忘了。”

凤鸾一双明眸睁得老大,“难道不是那样?”接着又是一阵气闷,“若真的有隐情,这么要紧的事,你居然能一打岔就忘了?”她扭了脸儿,“怕是想了好些天,才想好谎话来哄我了罢。”

甄氏漫不经心道:“我要有那么许多功夫和时间,还不如去打扮呢。”

凤鸾顿时一阵气噎。

“你这孩子,就是肝火太旺了。”甄氏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天我与你大伯父都在密道那边,是有别的原因,只是不方便跟你说。真不骗你,我是怕说了,你的心里会更难受罢了。”

凤鸾一声气笑,反问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就知道你不信。”甄氏幽幽一叹,她收敛笑容,忽地神色肃然比了手势,“不如这样,我与你发一个誓罢。”

“什么意思?”

甄氏对天指道:“我甄念卿一生只有一个男人,便是我那混帐丈夫凤泽!若是此言有半句不实,叫我脸上长个疮,化了脓,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寸好肌肤。”她放下手,朝女儿问道:“这下你总该相信了罢?”

凤鸾被母亲搞得目瞪口呆,哪有这样发誓的?!可……,这对母亲来说,却又是最恶毒、最不能撒谎的誓言了。

心下不免信了一半,但还是有一半不信。

“就算、就算你和大伯父……”凤鸾结结巴巴的,有点脸红,“就算你们没有做那种事,也不见的……,就是清白的啊。”

“什么那种事?这种事的?”甄氏顿时柳眉倒竖,“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来也不嫌害臊?”她有些不耐烦了,“你爱信,不信就不信_,不是我说狠话,要是跟我你大伯父有瓜葛,那你大伯母早就是一块牌位了。”

这算什么解释?!

凤鸾张了张嘴,好几次,最终都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这些,不是怕你怎么想我。”甄氏翩翩起身,照旧整理衣衫抿头发,“只不过是怕你乱想,觉得母亲不贞,自己也跟着不干净,稀里糊涂贬低自己罢了。”她指了女儿,“总之,你给我大大方方的做人!”

凤鸾心下一震,再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母亲,你……”便是对她有再多抱怨,对她的话有再多猜疑,听了这等体恤自己的言语,也不觉心软了。

甄氏却已经掀了帘子出去。

凤鸾将信将疑,和母亲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

而绮霰斋内,刚刚得知消息的凤渊却是雷霆震怒,狠狠拍桌道:“疯了!谁让她定下这门亲事的?!”

大夫人吓了一跳,从没见丈夫当着自己对婆婆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下更是担心,“这门亲事不妥?老爷你说说清楚,别吓我。”

凤渊一阵沉默不语。

原本贞娘的婚事,自己早就已想好了人家,另外有大用处的,结果就这么被继母给祸害了!难不成要……,可是那样,又未免太不划算。

自己好好布置的一盘棋,都给继母搅乱了。

怎么办?凤渊有点举棋不定。

大夫人在旁边打量着丈夫,脸色阴沉沉的,目光幽深,大拇指在食指上面一下一下狠狠掐着,----这是他心绪烦乱思考大事,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讯号!而且照他用力的程度和掐的时间来看,这事儿麻烦还不小。

因而闭了嘴,静静坐在一旁等候丈夫思量。

“罢了。”良久,凤渊的右手食指都快被掐红了,方才抬起头,对妻子说道:“肃王是太子殿下的亲兄弟,不好得罪。贞娘的婚事先放一放,若只是肃王妃随便一说,过后忘了就算了,假使肃王妃派人上们来提亲,那就应下。”

大夫人顺从的点了点头,担心问道:“没有大碍罢?”

“这事儿咱们别太主动,切记,切记。”凤渊抬手,一点点确定,“最好等一个恰当的时机,顺其自然就好了。”

按照阿鸾梦里预示,肃王还有好些年才会倒台,那么在这之前,他还是有一些用处的。等他真的出事,贞娘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凤家弃了便弃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甚至为了撇清关系,自己还可以再提前谋划一番。

先把眼前危机应付过去,再考虑别的,也不迟。

大夫人又问:“那阿鸾呢?她可是贞娘的姐姐,得先出阁。”说着,撇了撇嘴,“她娘一向是个不着调的,只知打扮,通不见她提起女儿的亲事,谁知道安排好了没有?到底是咱们凤家的姑娘,总得挑个好的,不能落了凤家的脸面才是。”

说起这个,凤渊就是一阵心烦意乱。

本来自己已经安排的差不多,继母突然插一手,打乱了安排,又要重新布置还只是小事,而浪费了贞娘这颗棋子,要替换……,就有点叫自己头痛了。

凤渊并没有纠结太久。

或许,那样也好。

诱饵越大,鱼儿上钩才会越快,咬得越紧!虽说要下出手中的一颗好棋,并且还要承担一定风险,但……,总算做了制肘对手的准备。

不论如何,一切都是为了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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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爱与恨(上)

卑鄙!下流!无耻之徒!

凤鸾在心里愤怒的骂着,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恬不知耻?!前世还可以说是喝了酒,今生他脑子清醒着,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亲了自己!

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他到手的猎物吗?这个混帐,这个……

下一瞬,凤鸾的泪水掉下来。

自己活了两辈子,不管怎么折腾,结果还是和萧铎纠缠不清,唯一的区别,前世是被外人算计,今生……,是被自己的亲人算计!

先前柔嘉过来找自己,大伯母紧张的叫走了她,就是怕她无知坏了事吧?后来马夫和婆子同样奇怪,两人好好的都不见了,马儿被人刺了一剑更是诡异,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今天的变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自己之前的担心被证实了。

大伯父他先算计祖母,算计王家和穆家,算计贞娘,现在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为了凤家今后几十年的荣耀富贵,他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就这样……,把自己亲手送给萧铎,送给下一任皇帝。

不用多想,一定是大伯父用了什么手段,让萧铎刚好赶过来。

只怕萧铎本人,都不知道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他肯定还在沾沾自喜,以为白得了一个奉国公府千金小姐。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很快便只有爵位、没有官职的凤家,因为大伯父的这次丁忧折子,皇帝肯定不会夺情,而是准奏。

一切都在大伯父的布局之下,井然有序进行。

先是祖母病倒,凤家两位小爷和穆家、王家联姻,然后祖母过世,再设计让端王萧铎落入圈套,只怕肃王也逃不掉,让他们抢着娶凤家的两位小姐。等回头皇帝把大伯父丁忧三年的折子一批,凤家就能成功的暂退官场,并且还联姻四个有力的臂膀,一切完美无缺。

可笑自己还在忙着为凤家命运担心,却不知,本身早就成了一枚棋子。

凤鸾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萧铎勒住马,掀开披风打量着她,小东西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白皙的脸上尽是泪水,好似春雨里的一支水洗梨花,说不尽的楚楚可怜。也对,先前她连成王妃都看不上,要是跟了自己,至多只能是一个侧妃,所以心里委屈吧。

他说了一句叫他自己都意外的话,“别委屈了,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呵,不会亏待?

凤鸾心中轻声讥笑,前世两人欢好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男人的话从来都是放屁!况且自己媳给他做妾么?真是倒尽胃口。

萧铎看到她眼里的嘲讽之色,皱了皱眉,“那你还想怎样?”

凤鸾冷声反问,“我能怎样?”在最初的愤怒、震惊和委屈过后,她慢慢冷静下来。此时辱骂萧铎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占不了便宜,还会让他心里暗暗记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她死死咬住嘴唇,免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萧铎见她拼命咬紧嘴唇,鲜红欲滴,几乎快要咬破了,不由冷笑,“你傻了?”伸手用力一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口,意味深长挑衅,“你要是把嘴咬破了,等下别人看见,只会是以为是本王咬的。”

凤鸾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松了牙,闭上眼睛。

萧铎笑道:“这不就对了。”

凤鸾没有兴致和他调笑,冷冷道:“送我回去。”

“哦?”萧铎觉得蛮有趣的,反倒不急着回去了,意味盎然的打量她道:“你的胆气倒是不小,这就使唤起本王来了。”

凤鸾恨声道:“要不就放我下去。”

“你就这么嫌弃本王?”萧铎勾起嘴角一笑,像是存心怄她似的,说道:“之前是因为你嘴上有血,留着不雅,就帮你擦掉了。”

简直是强盗逻辑!凤鸾只觉得一阵恶心,又恨又怒。

萧铎自认为挺明白她现在心情的,毕竟跟了自己,就最多只有做侧妃的份儿,以奉国公府凤家姑娘的身份来说,是有点低就了,使使小性子可以理解,总比一味哭哭啼啼的妇人强多了。

此女有美貌、有脑子,还会审时度势,兼之容姿清丽,自己今天真是不枉此行。

甚至想到以后,将来日子亦会多添几分小乐趣吧?

在他看来,凤鸾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因为稍稍怜惜她受了委屈,于是纡尊降贵放下身段,哄了哄,“好了,本王给你赔个不是,那事儿是本王唐突了。”他自认挺大方的,“要不,你骂几句出出气?”

和他打情骂俏?凤鸾闭着眼,只做没有听见,当他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萧铎轻笑,“你闭着眼睛的样子挺好看的。”

凤鸾愤怒的睁开眼睛,目光似要喷火,“你到底有完没完?!”

“睁开更好看。”他继续笑。

凤鸾简直忍无可忍,抬手就狠狠扇过去,她不认为能够扇得到他的脸,----端王殿下身手敏捷,在皇子们中可是出了名的。

果不其然,萧铎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凤鸾趁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抓住自己手腕,正好往侧面一滑就要跳下马,想法其实挺好的。可是她想落地逃走,萧铎哪里能够让她如愿?因为失去了重心,他竟然不惜跟着她一起坠落,端王殿下差点摔个狗啃屎,愣是没有松开手!

一直紧紧抓着她。

“啊!”凤鸾一声惨叫,觉得自己的手要被扯断了。

萧铎在地上滚了一层灰,爬了起来,掸了掸,仍是一派姿态风流的洒脱。他的唇角勾勒出一个优美弧度,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放屁!”凤鸾快要气疯了。

“哈哈哈……”萧铎闻言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和平日的深沉内敛有着天壤之别,他乐道:“你一个公卿小姐,怎么能张嘴就说这等粗话?有趣,有趣,本王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凤鸾气得浑身发抖。

自己逃又逃不走,甩也甩不掉,打更是打不过了。

“你这样,本王怪心疼的。”萧铎一副“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无赖口气,上前看了看她的手腕,捏了捏,“还好,没有脱臼。”然后又沉声警告她,“等下别再做傻事了。”他将抖个不停的佳人抱上了马,自己翻身上去。

凤鸾恨不得自己此刻化作灰,然后一股清风,赶紧吹个飞灰湮灭。

萧铎却很享受,搂着她,生怕远处的人群看不见似的,不紧不慢徐徐前行,简直就差没有挂一块牌子,上面写“端王殿下救了凤二小姐”了。

远远的,几个人飞快策马奔驰而来。

“阿鸾!!”凤世达第一个策马过来,紧跟其后,是凤世朝和凤世玉,兄弟三个神色各异,但眼里都带出惊讶之色。

萧铎大方自然的搂着凤鸾,笑道:“方才二姑娘的马车被歹人刺中,惊了马,所幸本王及时赶到,好歹没有让她受伤。”

凤家三兄弟都是惊诧的看着他,然后更惊诧看向堂妹。

堂妹浑身瑟瑟发抖,小脸煞白,被萧铎紧紧圈在怀里,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抿了嘴一声不坑儿。最奇怪的是,萧铎的袍子上还沾了一片灰,难道刚才出现了什么险境?叫人费解猜疑。

片刻后,凤世朝先反应过来,“多谢端王殿下对舍妹的救命之恩。”他跳下马,招呼两位兄弟一起行礼。

凤世玉和凤世达跟着下马,跟着道谢。

“好说,好说。”萧铎嘴角翘起,不等礼毕,竟然扬鞭策马带着凤鸾走了。

凤世达在后面瞪圆了眼睛,气急道:“他、他这是什么意思?阿鸾成他的了?咱们兄弟几个赶了过来,怎么还不交人?”他翻身上马,骂道:“真是混帐!”

凤世玉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老大凤世朝是最后一个上马的,他神色一敛,不似之前那样惊诧满面,而是看着端王抱着堂妹的背影,轻轻一声叹息。

----真是便宜了萧铎。

阿鸾的梦到底有几分做准?萧铎真的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吗?但愿吧,不然阿鸾可是白折在他手里,那就可惜了。

不到半天功夫,凤太夫人灵柩被人打劫的消息就传开了。与之相比,端王萧铎对凤二小姐“英雄救美”的香艳段子,则要更加吸引人无数倍!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恨不得自己去赶场子救美的,这些都是男人。

而妇人们说起此事,则先是震惊,然后一致认为凤二小姐算是失足了。

这么说端王萧铎当然不合适,但是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被已婚男人抱了,不就只剩下给人做妾了吗?就算是皇子的侍妾,甚至侧妃,对于奉国公府凤家的小姐来说,也完完全全是低就啊。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端王府内,则是处于一片奇异的气氛中。

萧铎的几个姬妾暂且不论,先说端王妃,听了这个荒诞有如话本的消息以后,震惊得无以复加,有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说话。

穆妈妈怕她这是气坏了,要是再动了胎气,岂不糟糕?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逾越的开口劝道:“娘娘,你可千万别上火。”故意往轻松了说,“便是凤二小姐进府,不过是多了一个妾室罢了。”

这话她说着都觉得亏心。

凤二小姐能是寻常侍妾可以相比的吗?她的出身、容貌、家世,不管做王妃和皇妃都是绰绰有余,加之青春年少,比王妃娘娘可要小上整整一轮呢。

王妃娘娘本来就比王爷大两岁,女人容易显老,要是凤二小姐进府,封个侧妃,简直就是妥妥的王府二房啊。她今年才得十四岁,又貌美,至少还有十年,甚至二十年风光盛宠的日子,往后可让王妃娘娘往哪儿站?

可这话,不敢当着王妃娘娘的面说啊。

穆妈妈抬头看着主母隆起的肚子,稍稍放心一点。

不论如何,只要王妃娘娘抢先生下嫡长子,就算是把位置坐稳了。

“妈妈。”端王妃半晌才回神过来,她幽幽叹道:“你说这算什么?”因屋子里没有外人,并不避讳,“假如我坐在太子妃那个位置,将来还能更进一步,也罢了。可我只是一个王妃,为何还要来一个世家女儿做侧妃?就连小小的王府后宅,都要被人瓜分走一块儿。”

她心中是说不尽的苦涩难言。

除了表妹貌美家世好以外,还有之前的猜疑,丈夫很可能早就看上表妹了。不然自己每次提起表妹,他为何总是心思恍恍惚惚?为何这次如此之巧,凤家出事,他就刚好赶上了?为何那么乱,偏偏是他对表妹“英雄救美”?

本来王府添一个侍妾,对端王妃来说,还只是三分添堵;凤鸾的美貌和家世,又给再加三分憋气;丈夫一早对表妹有心思,那更是堵上加堵,气上加气,叫她心里简直十二分的难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闷得很。”她轻轻揉着胸口,“打开窗户,透透气。”

穆妈妈赶紧去了。

回来立着,忍不住又小声劝道:“王妃娘娘,你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指了指她的肚子,“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若这一胎是哥儿,往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端王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颔首道:“我明白,这一胎至关重要。”

必须赶在凤家表妹之前生下儿子,否则她一进府,以她的美貌、家世,和丈夫对她早就暗生的情意,肯定宠冠王府。如果她比自己先生下儿子,那可不是一般侍妾生的庶子能比的,有凤家的支持,自己的王妃地位岌岌可危!

“阿鸾。”端王妃在心里喊了一声,自问道:“你要来了吗?”

你要来分走我的丈夫和地位吗?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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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几天,厩里的茶馆酒楼可是热闹极了。

大家都在议论最近凤家的大事儿,不是倒霉的凤太夫人,而是被秦太后懿旨赐婚的凤二小姐,说起来真是津津有味。

“知道吗?”有人道:“那凤二小姐原本就上吊一回,太后懿旨下来,听说又病了一场,下不的床,只怕又吊了一回不敢说罢了。”

“啧啧,可惜啊。”

“哎,那可是咱们厩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

有人暧昧笑道:“要不说端王殿下有福气呢?先娶了理国公家的姑娘做贤妻,再纳一个凤家姑娘做美妾,左拥右抱,人生不能更快活了。”

“哈哈,是啊,是啊。”众人都附和笑了起来。

楼上雅间里,坐着一个明紫色锦绣长袍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目似点漆,像是光华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闪耀着烁烁光华。而此刻,他正面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心中滋味儿复杂难言。

六哥啊,六哥,你真是太卑鄙了!

萧湛恨恨不已,自己千方百计求娶正妻都求不到手,他居然……,恬不知耻的演一出“英雄救美”戏码!弄得她不生不死,不上不下,害了她一辈子!

早知如此,自己也该厚颜无耻一点儿。

娶了她,做成王妃,难道不比去端王府做侧妃强一百倍?想起那个宛若明珠美玉一般的少女,她清澈的目光,明媚的容颜,就这么被人践踏实在太痛惜了。

萧湛的眼眸冰凉好似凝冰,闪着冷芒。

阿鸾,你要是早知今日,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嫁给我?心中复杂纠结,一会儿希望她不甘受辱狠心去了,免得便宜哥哥!下一会儿,又希望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别白白去死,从此香消玉殒再也不得相见。

相见?下次见面就成自己的小嫂子了。

萧湛心里一阵揪得慌。

可是太后懿旨已下,别说自己,就算父皇也不能去跟太后拆台,还能如何?只能端起酒盏一杯又一杯的倒,独自喝闷酒,试图借酒浇愁罢了。

而在凤家,望星抱月阁内又是另外一种氛围。

凤鸾并没有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气得要死,病得在床上下不了榻,而是坐在窗台边轻轻抚摸一个黑长盒子。很简单朴素的黑漆盒子,只有几条简单条纹,然后配了一把古朴的锁,看起来有种低调的庄重。

“阿鸾。”甄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一连串的问道:“要到手了?他给了?你到底要了什么,叫上房那位纠结许久。”

凤鸾将盒子推了过去,浅笑道:“给了。”她领着一把有些年份的小钥匙,在手里轻轻椅,“母亲自己打开看看罢。”

甄氏也不客气,在美人榻的另外一头坐了。

“啪”的一声,开了锁,然后轻巧的打开了黑色盒子,----就算是她,也不禁露出惊诧之色。里面全是纸,当然不是普通的纸,而是地契、房契、银票,厚厚一摞,价值高的令人瞠目结舌!

“这……”甄氏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就算将来分家,整个二房也分不了这么多东西罢?银票是多少,我数数,五、十、二十……”她估算了下,一沓是一百张,一张一千两,一摞银票就是十万两。

掏出来的银票一共有三摞,一摞十万两,三摞合在一起就是三十万两!

甄氏心里是清楚,像奉国公府这种公卿世族人家,最最珍贵的是门第和权势,以及和各大家族的人脉。单就财富而论,并非石崇、王恺之流,甚至可能比不上一些巨商富户。即便有值钱的,一般也是房产、田产、珍奇古画等物,要说现银,能一下子拿出三十万两,绝对是大手笔了!

“该不会把凤家都给掏空了罢?”她笑道。

凤鸾也笑,“虽不至于掏空,但是剩下的现银也不会太多。”

毕竟世族还得维护名声,即便有钱,一般都置办成了妥当的不动产,而不是动不动囤个金山、银山在家,看着像雹户不说,更会惹得皇帝猜疑不满。

甄氏好笑道:“便是端王妃当年嫁得热闹,撑死不过二、三万两银子罢了。”又拿起几张商铺的房契细看,“都是好出息的顶尖店铺,这猩是钱生钱的好东西,往后几十年,只用坐等着收银子便是了。”

她有孝愁,“这么多,又是几十万两银票,又是一堆房产、商铺、田产,要是全写在你的嫁妆里面,别人见了岂不眼红?除了这些,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堆呢。”

凤鸾笑了,“母亲这是说傻话了。”她道:“旁人知道的,不过是某某姑娘陪嫁有五、六处房产,三两个店铺,银子若干,难道还要我的嫁妆单子细看?便是端王妃,也没有去窥探侧妃嫁妆的道理。”

甄氏颔首道:“没错。”

“当然了,除了那三十万两银票,我的其他嫁妆是在萧铎跟前过明路的。”凤鸾悠闲的拨着茶盏,浅声笑道:“他的那条路至少还要走十年,多是缺银子的时候,知道我是一座金山、银山,少不得要多添几分温柔体贴了。”

找侍妾要嫁妆用,萧铎肯定丢不起这个脸,但若是侍妾被他哄得高兴,“主动”为夫君解难,想必他还是会“勉为其难”接受的。

为了帝位,萧铎可是什么身段都放得下的。

有时候想想,太子、肃王、成王他们最后失败,说不准,败就败在没有萧铎的脸皮那么厚,什么纡尊降贵,什么折节下交,什么礼贤下士,甚至于笼络王府姬妾,他做起来都是得心应手。

凤鸾心中一声讥笑。

继而收回心思,将几张房契挑了出来,“母亲你看。”指道:“这是桂香坊的,这是兴隆街路口的,这是猫儿胡同的,都是环境清幽地段好的上等房产,这几处是我特意给你要的。”

“给我?”甄氏诧异道。

“母亲忘了。”凤鸾悠悠道:“祖母过世,奉国公府很快就会面临分家,二房分家以后就得搬出去住。我想你是不愿意见到父亲、龚姨娘的,让他们去住分到的房子,你就在这几处挑一个住,其他的当做别院好了。”

甄氏唇畔的笑容渐渐绽开,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不错。”

----女儿大了,知道体贴自己了。

凤鸾又道:“我已经跟大伯父敲定好,这几处房产,在分家之前,就会私下追在母亲的陪嫁里面。”对父亲同样是不放心的,“这样旁人就动不了了。”

甄氏挑不出一丝不妥,赞许道:“你想的很周全。”

凤鸾笑道:“这一次,长房那位估计要心痛肉痛许久了。”

“是割肉了。”甄氏也是好笑,又问:“他居然答应下来,舍得给你。”

凤鸾眸中闪过一道凌厉光线,冷声道:“他想让我笼络住萧铎,保凤家几十年以后的荣华富贵,总得让我欢欢喜喜的出门吧?不然我过去赌气拌嘴的,没几天就惹得萧铎厌烦,不是白嫁了。”

此时不让大伯父出一大碗血,更待何时?

他萧铎可以收罗死忠,培养人脉和势力,买消息,自己同样可以!只是这一切都离不开银子打点,三十万两,再加上那些好出息的店铺,足够自己开销了。

“至于我的陪嫁。”凤鸾一步步规划,说道:“份例肯定不能超过端王妃,但也不用遮遮挡挡,就和柔嘉出阁一样,到时候大办一百零八抬好了。”

甄氏抚掌一笑,“很对。”她道:“小心翼翼谨慎一辈子憋屈的慌,能骄狂,为什么不狂?只管自己过舒服了,让别人去生气,才有趣呢。”

凤鸾笑了笑,没言语。

自己是清楚端王妃性子的,温婉、大方,沉得住气,绝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端王府的后宅太小,容不下两个聪明女人挤在一起。

那么,自己就扮天真娇蛮不懂事好了。

凤家算是暂时平静下来。

而在厩的另外一处官宦府邸,门口挂了两个灯笼,写着大大的“蒋”字,这里是蒋恭嫔的娘家,此刻蒋府里面气氛一片紧张。

“怎么办?”蒋夫人急了,“咱们柔儿才得十三岁,原说过两年送进端王府请个侧妃的,现在要被凤家女抢先了。”连连跺脚,“那凤家姑娘年轻貌美,家世好,她要是再生个儿子,必定是盛宠风光不二。将来柔儿进门,岂不是先看端王妃的脸色,还要再看凤侧妃的脸色?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那你说怎么办?”蒋老爷也是焦急,忽地灵光一闪,“不如……,咱们也赶紧把柔儿送进端王府,抢先是不能了,但是可以双喜临门啊。”

“这……”蒋夫人迟疑了。

但是她没有迟疑太久,很快,便回屋换了诰命服色,进宫求见恭嫔娘娘。然后姑嫂二人找到太后,一番言辞恳切,说什么“双喜临门”,“年轻姑娘做个伴儿”,甚至夸张到,“我们柔儿早就听说凤二姑娘盛名,盼着一见,两人要是一起进府,以后相处必定更加和睦了。”

秦太后乐得看蒋家和凤家相争,更乐得看凤家的大笑话,----嫡女做了侧妃,蒋家还对着拆台,要送女儿和她一同入端王府做妾,真是想想都要笑死了。

因此没二话,又给蒋家姑娘下了一道赐亲懿旨。

消息传到凤家以后,甄氏不免大怒,“太后这是老糊涂了吗?蒋家这是女儿急着嫁不出了吗?合着伙儿来给我们添堵!”

凤鸾倒是没有母亲那么生气。

端王府里,前世就是有蒋侧妃这个人的,现如今,蒋氏不过是提早进府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自己对前世难产有许多疑惑,总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呵呵……,还要找她解解惑呢。

早点见到,那就早点碰碰面、交交手好了。

今生虽然被人大伯父算计,但就实际情况来说,还是比前世好不少,不仅赶在凤家没有倒台前出嫁,还有个侧妃名分。而大伯父早有准备,凤家很快退出官场,自然不会和前世一样被牵连了。

眼下自己的这一手牌,不算太烂。

作者有话要说:在爬榜期间,所有留言超过25字的,有【赠送积分】按钮的,全部送积分~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鼓励某颜,有不妥之处敬请指正~~

另外,看大家讨论激烈想说点什么,又怕剧透~~只简单说几句,保证是he,不虐,女主一路有金手指护航~~男主不管多diao,最终都会跪拜在女主的石榴裙下~~

ps:昨天最后半章写的仓促,修改了下,有兴趣的可以回头看看~

pps:以后除了请假都是双更,爱你们,下午见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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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帮手

凤鸾十分不听劝,继续跟蒋侧妃拌嘴,“哦,原来这样子就叫欺负啊。”她语调轻慢,“算了,算了!今天大喜的日子,闹得不愉快多没意思。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给你赔个不是,行了吧?”

蒋侧妃瞪大了眼睛,泪盈于睫,“你……”

凤鸾瞪了回去,“怎么,你还要打我一顿才解气啊?”

蒋侧妃被噎得不行,当然不能打,也不能骂,对方又已经“赔罪”,自己还能怎么样呢?再闹下去,反倒是显得自己不讲道理了。

在心里默默的咽了一口血,咬牙道:“算了,我不计较。”

“好了,这就算和好了。”端王妃再次出惩稀泥,笑了笑,“看你两个,跟小丫头似的爱怄气,往后可别这样了。”

凤鸾笑道:“我才不怄气呢。”

端王妃笑了笑,不予置评。她本来就正怀着孕,不宜过度操劳,加上方才看戏也看够了,因而说道道:“你们都先回去,王爷还在前头跟客人喝酒,晚点才回来。”

凤鸾和蒋侧妃盈盈一拜,辞别主母。

由王府丫头领着,各自去了她们在端王府的新住处。

凤鸾被安置在暖香坞,蒋侧妃安置在碧晴含烟馆,要稍微远一些不说,而且刚好要从暖香坞经过。等凤鸾进了院子,蒋侧妃还在外面驻足停留,她银牙紧咬,跺脚道:“得意什么?咱们慢慢走着瞧!”

丫头怕她惹事,劝道:“侧妃,咱们也先回去罢。”

蒋侧妃恨恨不已扭身走了。

暖香坞里,凤鸾掐着时间歇了一会儿,起身道:“去葳蕤堂。”

宝珠目光不解,“小姐……”顿了顿,意识到称呼喊错了,忙改口道:“侧妃怎么想着要出去?王爷还没回来,还是暂且先别出门吧。”

等萧铎来?凤鸾嘴角微翘,等他回来那可就迟了。

“反正闲着,过去找王妃娘娘说会儿话。”

宝珠神色略显焦急,结巴道:“这、这不好吧?咱们不在暖香坞等王爷回来吗?”

“离天黑还早。”凤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再说了,我都不急,你着急个什么劲儿?”说得宝珠面红耳赤的,不再理她,“走罢。”

反正已经敲打过了,不听话,就别怨自己心狠。

出了门,丫头梧桐在前面引路,“侧妃,往这边走。”她是端王府的丫头,和另外一个叫秋雨的,一起分到了暖香坞,算是为新侧妃熟悉王府环境之用。

换个角度来说,同时也算是端王妃埋下的眼线。

凤鸾在后面悄悄打量着她。

真是巧啊!前世自己进入王府的时候,梧桐已是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头。因自己是宫奴出身,并没有服侍的人,端王妃便把“心爱”的梧桐拨给自己,做贴身丫头,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呵呵……,好丫头,当年你究竟给我吃了些什么?

“侧妃?”梧桐一面走路,一面回头指引,瞅见主子的目光有些过分明亮,不由疑惑道:“怎么了?奴婢没有走错路啊。”

凤鸾对端王府的熟悉的很,当然知道她没走错路,收了目光,笑了笑,“我好像瞧见你耳朵后面,有一粒小小的痣。”

原来是为这个?梧桐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耳根儿,“是啊,奴婢从小就有这么一颗痣。”她笑了笑,“虽说不好看,可是算命的大师说了,这是有福气的痣,嘱咐千万别去点掉了。”

她小小年纪,便表现的不紧张、不羞涩,很是大方从容。

凤鸾在心里笑赞,不错,不错,的确是一棵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一行人往端王妃的葳蕤堂走去。

此事夕阳西坠,落日余晖好似一把五彩斑斓的粉末,涂满整个天空,将整个端王府笼罩其中,不论飞檐卷翘、青瓦白墙,都笼上一层迷离的淡金光芒。

凤鸾身着茜红色的广袖双丝绫长衫,亦在金光下,映照得烁烁生辉。

丫头们众星拱月簇拥着她,进了葳蕤堂的院子。

葳蕤堂面的人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个时候,侧妃不好好在屋里等着王爷,跑到王妃这儿来做什么?要知道,大家都在私下押大押小,看王爷今晚先去哪个侧妃屋里?除了几个老顽固,基本上都选了王爷会去凤侧妃处。

没想到,她这会儿居然跑来了葳蕤堂!

可是猜疑归猜疑,惊讶归惊讶,没人敢怠慢这位出身世家的凤侧妃,早有下人进去通报了。穆妈妈得了消息,亲自迎接出来,“侧妃,怎么没有在屋里等着王爷?外头起风了,王妃娘娘请侧妃进去说话。”

“嗯。”凤鸾一副骄傲轻狂的样子,自己进去了。

穆妈妈在她后面撇了撇嘴。

屋里面,端王妃因为怀着身孕,早换了家常衣裳,藕荷色的云雁细锦衣,下面配特制的宽松百褶长裙。头发也重新挽了简单的,只别了两支光洁的玉钗,几朵珠花,免得太清减了,看着不吉祥。

因为知道丈夫今晚不会来自己屋里,妆容也卸了。

“阿鸾。”端王妃有点不在然,“你怎么不在自己屋里呆着?这会儿来,我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可是怠慢你了。”

凤鸾象征性的福了福,算是见礼,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了。

穆妈妈插嘴道:“也就是凤侧妃过来,换别人,王妃娘娘肯定是不见的。”

凤鸾一脸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外人。”又道:“再说了,大表姐本来就长得五官干净,不用浓墨重彩,清清淡淡的也很好看。”

她说话的语气自然而认真,端王妃听了,不免也多了几分笑意。

穆妈妈让丫头给凤鸾上了茶,十分识趣,“奴婢先下去了。”

屋里的人退了个干干净净。

端王妃靠着软枕上面,婉声道:“想是你初来王府觉得不习惯,怕生,想来找我说说话。”她笑了,“可今天是你和蒋侧妃的好日子,而且今天晚上,王爷多半会去你屋里,你稍坐坐,等下就早点回去吧。”

“我不回去。”凤鸾一脸赌气和委屈之色。

端王妃问道:“怎么了?这是。”

凤鸾托了腮,嘀咕道:“本来,我就不想……”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抿了嘴,忽地又烦躁道:“为了我进王府的事,柔嘉肯定生气了,一直都没有来找我说话。”

这事儿倒的确是真的。

不知道穆柔嘉是生气了,还是尴尬,总之出事后就再没找自己。

端王妃见她一副孩子气的模样,不由笑了。

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表妹虽然长得好,出身好,到底年纪摆在那里,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进了王府,不说担心王爷怎么对她,也不担心其他姬妾,心心念念居然是柔嘉生气了?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大表姐。”凤鸾瞪大了一双明眸,问道:“你说,柔嘉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端王妃换了心态,打起哄孝子的十二分耐心,“柔嘉就是一世没想明白,想开就好了。”

“可是,可是我……”凤鸾低了头,别扭道:“我进了王府,做了侧妃。”她抓住端王妃的袖子,埋头在她跟前哭道:“又不是我愿意的,我……,我又不是那什么蒋侧妃,上赶着要来王府。”

她越哭越伤心,抽泣道:“大表姐,我没想过、没想过要和你抢的……”

端王妃幽幽一声叹息。

心下并不怀疑凤鸾的话,像凤家、穆家、范家,甚至秦家,这几家的嫡出姑娘从来不愁嫁,一家有女百家求。当初为成王萧湛选妃的时候,凤家都没啥兴趣,更别说来端王妃做侧妃了。

可是事实已成无法改变了啊。

端王妃垂下眼帘,看着哭得伤心不已的表妹,思量着她的美貌、家世,和天真烂漫不懂事的性子,以及对做侧妃的不情愿。也许,只要自己把握的好了,她会是自己在王府里最有利的帮手。

至少……,在她生下儿子之前是这样的。

毕竟小小的王府后宅,连带自己在内,已经有五个女人了,哦不……,如果算上那一位的话,应该是六个女人。

自己能够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好了,别哭了。”端王妃轻轻拍着表妹的肩膀,递了帕子,“快擦擦,等下去洗把脸散散肿,不然王爷回来,瞅见你眼睛哭得跟一对桃子似的,像什么话?柔嘉那边我会劝劝她,你别多想,安心在王府里过日子就行。”

可是凤鸾却一直一直哭,不听劝。

等萧铎在外面跟宾客喝完了酒,回到后宅,听人说凤侧妃来了葳蕤堂,便抬脚也过来了。一进门,就见凤鸾伏在王妃跟前,肩膀一耸一耸的,根本就不抬头,连王妃叫她起来见礼,也还是伏着不动。

端王妃一脸为难之色,笑着解释,“阿鸾这是孩子气呢。说是她来王府,柔嘉多半生她的气了,在我这儿伤心了半天,劝都劝不好。”

萧铎上前拉她,劝道:“别哭了。”

凤鸾不理他。

“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一直哭什么?”萧铎微微沉了脸,但是想着她原本就十分娇气,再想起之前的娇俏可人,多添了几分耐心,“别耍孝子脾气,快起来。”

凤鸾抽抽搭搭道:“不要,我……,我眼睛都肿了。”紧紧抓住端王妃不松手,“我这个样子,是、是没法见人的,你们别逼我。”

萧铎和端王妃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偏生凤鸾紧紧抓着端王妃,萧铎不敢使劲,万一绊倒了怀孕的王妃,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吗?只得松了手,温声道:“那我先出去,你去洗洗脸,再拿冷水捂一捂眼睛,我等会儿进来说话。”

端王妃听他语气温柔,心里有点微微不是滋味儿。

但面上不显露,还是笑劝,“阿鸾,你起来吧?”哄她道:“王爷已经出去了,快点起来洗把脸,再出去给王爷赔个不是。”

凤鸾却犯了拧脾气,不论端王妃怎么劝,都是不停,一直伏在美人榻上不动。

萧铎等了半晌,进来瞧了瞧,皱眉对端王妃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怀着孕也该早点休息。”扫了凤鸾一眼,“外面更深露重的,今晚给她在葳蕤堂铺张床睡,你们都早点歇下,我先走了。”

端王妃听他那意思,今晚自然是要去蒋侧妃那边过夜了。

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上一口气,但不论如何,面上都是保持微笑,无条件支持丈夫的决定,“好,王爷慢走。”她为难的指了指凤鸾,那对小爪子还紧紧抓着不松手,“我这……”

萧铎摇了摇头,摆手道:“行了,你不用送。”

在他看来,凤鸾还是家里养得太过娇气了。算算年纪,她才十四,到底还是小了一点儿。偏生她人在王妃这儿,自己既不好温声软语的相劝,也不好直接抓起她硬来,总得给王妃留几分脸面。

不像当初王妃嫁给自己的时候,年纪大点,本身性子也更沉稳体贴。

罢了,回头再慢慢调教她。

而屋里,凤鸾在萧铎走后慢慢不哭了。然后又被端王妃哄了一阵,总算乖乖的去洗了脸,肿着一双眼睛回来,仍旧虎着脸儿不吭声儿。

端王妃好笑道:“你可真是拧啊,和柔嘉的倔脾气差不多。”

凤鸾心道,自己若是不这么拧,萧铎第一夜不就来找自己了吗?何苦让王妃娘娘惦记着呢?这个大好机会,还是让给亲亲表妹蒋侧妃罢。

最好蒋侧妃早点怀孕,人人关注,就没有人再整天盯着自己了。

当然了,要办成这件事并非一夕之功。

就算萧铎今天去了蒋侧妃那里,但也未必能让她受孕,不过没关系,自己还会找机会成全他们的。退一步说,纵使蒋侧妃暂时怀不了孕,自己也会把风头都让给她,让她得意,让她张狂,让她成为端王妃心里的一根刺!

而自己,当然要做表姐身边的小跟班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府人很多,事也多,一点一点来哈~

ps:为何你们又都霸王起来了?为何?为何?某颜明明有努力的写剧情啊~~出来吧,不要默默的爱我,让我看见你们~~~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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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消息

凤鸾落水一身湿哒哒的,萧铎脱了外袍抱着她,同样弄得挺狼狈,两人回了暖香坞第一件事,就是各自去洗了个澡。

萧铎那边且不说,凤鸾先自己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

----总算切断了那些旖旎的回忆。

可就算自己没有兴趣,看萧铎刚才兴致勃勃的样子,指不定他很有兴趣呢?凤鸾有些头疼,实在不想那件事,恨不得就这么赖在浴桶里不出去了。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

凤鸾因为是萧铎要进来,正在做心理建设,结果却是姜妈妈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失望之色,“侧妃,宫中有急事,王爷赶着进宫出去了。”

“啊?”凤鸾一怔,继而松快起来,“好啊,他去的好。”

姜妈妈一脸嗔怪,“侧妃怎么说话呢?原是侧妃在船上胡闹,弄了一身水,王爷辛辛苦苦抱你回来,可是连一句谢都没有得着。”走近了些,低声道:“别赌气,虽说是不得已做了侧妃,但木已成舟,总还是要笼络住王爷的心才是。”

她嘀嘀咕咕,讲了一大番女人讨好男人的大道理。

凤鸾心不在焉听着,点点头,“好,好好。”

心下琢磨,能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萧铎撇下刚刚进门的侧妃进宫?挺要紧的罢?因为一直担心着英亲王那边,不免有些惴惴。

没多会儿,就有大好消息传出宫外。

----英亲王首战大捷!

王府上上下下跟着欢喜之际,凤鸾却是吃惊不已,且忧心忡忡。看来英亲王还是听进去了劝的,对皇帝防范很高,以至于想要陷害他的事没能成功,反而以首战大捷狠狠扇了皇帝一耳光!

想来这会儿,皇帝肯定是又“惊”又“喜”罢。

金銮殿内,皇帝的心情和凤鸾猜想的差不多。

此次朝廷打赢了西凉,当然是“喜”。可是英亲王不但没有出事,还立了功,那么自己安排的人肯定全军覆没,这可就是“惊”了。

皇帝心事重重,当着臣子们的面还要做出欢喜样子。

萧铎素来心思细腻,隐隐的,觉得父皇和平常的语气多了一点儿刻意,笑容也稍显喜悦了些。他明白,人在努力维持假象的时候,便会不够自然,就好比自己生气的时候笑起来,总是看着更高兴一些。

那么,父皇是在刻意变现什么呢?

“好家伙。”老三安王一向是个大嘴巴,唧唧呱呱的,正说得眉飞色舞,“听说英亲王披挂亲身上阵,手持红缨枪,座下乌月银电马,口中大喝一声就冲了出去9没有动手,西凉那边就先吓死一片胆小的……”

肃王咳了咳,“行了,老三你这是在说书呢。”

太子萧瑛穿了一身杏黄色朝服,他和肃王是同母亲兄弟,皆出自范皇后,不过他比弟弟长得更加俊美英气,可谓光华璀璨。在诸位成年皇子中,他的年纪最长,地位又是超然,更多几分雍容气度。

听了弟弟说话,笑道:“老三从小就长了一张巧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你不让他过过嘴瘾,心里岂不痒痒的慌?”

安王乐呵呵道:“还是大皇兄最了解我。”

眼下年纪小的皇子们排不上号,来不了朝堂,旁边还剩下萧铎和萧湛,萧铎一向都是保持中庸之道,不爱出风头的。萧湛算是这一批成年皇子里面,最年轻的,平时总几分少年人心性,上前拉了安王问道:“三皇兄都是听谁说的,这么详尽……”

安王刚才的兴致还没发挥完,正心痒痒,见有人问又呱唧呱唧起来。

兄弟两人说得热闹。

萧湛一面听着,一面含笑点头,其实早就已经心不在焉了。

他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儿。

自己心心念念要谋划娶为嫡妻的姑娘,成了六皇兄的侧妃,看他今儿来的时候,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生气!平时装的道貌岸然的,实则禽兽,什么“英雄救美”的段子都想得出来,简直是给皇子们丢脸!

他暗暗腹诽,萧铎老身自在的陪着太子等人说话,又不时向皇帝问起战况,不停地打量父皇神色,试图琢磨点什么出来。

旁边的朝臣们也是喜气洋洋,议论纷纷,朝堂上好一阵热闹。

“英亲王大捷的喜事。”皇帝总算开口做了结束语,笑道:“最近几天宫里宫外都好生庆贺一番,朝廷胜了西凉,这是人人都应该高兴的。”然后挥手,“天色不早,明儿早上进宫再议罢。”

等下时辰一到,皇宫里的宫门就该落钥匙了。

太子萧瑛领着兄弟们和朝臣们,一起向皇帝道贺,然后告退。

萧铎跟在皇兄皇兄们的后面,出了金銮殿,正要回端王府,一个小太监突然从后面溜了上来,笑道:“端王殿下,皇上传你过去说几句话。”

因为皇子们相距不远,都听见了。

安王咋呼道:“什么话?什么话?父皇为何只跟老六一个人说?”

肃王也是疑惑的看向兄弟。

倒是太子萧瑛先反应过来,笑道:“估计父皇没别的事,就是正巧老六休假中进宫来,问问他府里的双喜临门的事儿。”

说到这个话题,安王顿时来了十二分兴致,拉扯兄弟问道:“都说凤家二小姐是厩第一美人儿,如今是你的侧妃,你瞧得仔细,可是真的有那么美?”挤眉弄眼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你可是艳福不浅啊。”

萧铎谦虚笑道:“还好,还好。”

安王不爱听别人敷衍,不乐意了,“什么叫还好?到底好不好看?”

肃王一向是个板正庄重的人,咳了咳,“行了!那有问兄弟小老婆长相的?说出去也是个笑话,你打住罢。”

“说说,说说啊!”安王还在嗷嗷叫,扯着萧铎,“老六,你怎地这般小气?我们又不会真的去瞧,不过是听了,羡慕一下而已。”

萧湛听不下去,抬脚就走了。

太子也觉得不雅,招呼肃王,“我们先走。”

偏偏安王是兄弟里面最没规矩的,他有眼疾,皇帝怜惜这个儿子病弱,一向亦是素来宽待于他,约束的比较少。这会儿兄弟们都走光了,他还在拉扯萧铎,悄声道:“他们都走了,你就跟三皇兄一个人说说。”

萧铎不爱跟这个胡闹的哥哥歪缠,想了想,应付他道:“听闻太祖凤淑妃当年倾国倾城,我那侧妃年纪虽小,但总归都是出自凤家,想来得了六、七分神采吧。”

安王惊讶道:“这么说,竟然是一个绝色!”

萧铎皱了皱眉,拱手告辞,“父皇还等着,我先过去给父皇回话。”

“不错,不错,你是个有艳福的。”安王在他背后抚掌,忽地意识到兄弟有点不高兴,又喊了一嗓子,“老六啊,你别吃心!你知道哥哥是半个瞎子,美人儿和丑人儿是分不清的,就是听人说说,自己当听了戏文乐呵乐呵……”

萧铎加快速度,脚下虎虎生风赶紧走了。

“来了。”皇帝神色十分温熙平静,指了下面的椅子,“坐。”

萧铎恭恭敬敬行了礼,问道:“父皇有事吩咐?”

“没什么事。”皇帝嘴角挂着笑容,说道:“英亲王首战大捷,今儿大伙儿都跟着乐呵乐呵。”打量着神采飞扬的儿子,“这几天是你的好日子,要不是为了英亲王的大喜讯,今儿还见不着你。”

他笑了笑,状若随意问道:“如何?可是得了两个美妾?”

萧铎不敢随便回答。

自己纳侧妃,又不是娶正室王妃,父皇怎么有兴趣问起这个来了?便是从前娶穆氏的时候,记得父皇也没有过问,只是道了一句好好过日子。

因而平平回道:“还好,性子还算柔顺听话。”

皇帝道:“既然是妾,再美终究也是妾。”看向儿子,“断不可因美色误事,听了几句枕边风,就乱了心绪。”

萧铎赶忙站了起来,回道:“儿臣不敢。”

“好了,你别紧张。”皇帝摆摆手,“朕是想着,凤家女原本出身不一样,听说又长得好,怕你待她太好看成平妻,乱了王府嫡庶。”话锋一转,“当然了,也不是让你刻意作践,人家好好的姑娘做了妾,受了委屈,平日里多补偿一点亦是应该的,别乱了礼数就行。”

这么长篇大论的一番话,内里到底含了多少深意,萧铎便是反应快,一下子也不可能琢磨明白。只能顺着皇帝的话,点头应承,“是,父皇的话儿臣记住了。妻妾嫡庶是后宅治家的规矩,不敢乱的,被美色误事之举儿臣亦是不敢,总之会好生安置凤氏,让她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侧妃。”

皇帝对儿子的话还算满意,颔首道:“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是。”萧铎一副领命受训的样子。

“你回去罢。”皇帝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挥了挥手,看着儿子高大颀长的身影出了殿门,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凤家,奉国公府,还得妥善安置才行啊。

皇帝拿起手边的奏折,打开来,是奉国公凤渊为母丁忧辞官的折子,按理说是应该夺情的,但是这一次却是不用夺情了。

“研墨。”

掌笔太监飞快过来调制朱砂,摆好了笔。

皇帝利落提笔,在奏折上落下一个鲜红夺目的字,“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某颜想尝试一下日更9000,今天追了一章凑够9000哈~~

由于以前没加日更9000过,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要是明天写不出这么多,就还是日更6000,今天算是51福利了~~

么么大家,用鲜花来鼓励鞭策某颜吧~

你们打打鸡血,估计日更9000的技能点就点出来了~~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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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落笔吹墨新文《重生成渣夫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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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王府的女人们(三)

“等凤侧妃生儿子?”苗夫人“哧”的一笑,“再快也得一年以后了呀。而且王妃正怀着孕,没准儿这一胎就是儿子呢。”戳了戳贴身丫头,“你放心,只要不是凤侧妃有儿子,王妃没儿子,她们俩都会是好姐妹的。”

翠袖点点头,“也对。”

“至于蒋侧妃么。”苗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性子不咋样,年纪小、家底薄,脑子还不太好使,能成什么大器?别看宫里有恭嫔娘娘,可过日子,到底还是在咱们端王府。”

言下之意,蒋恭嫔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是啊。”翠袖赞同主子的分析,又道:“再说了,好不好,还得看王爷是个什么意思。”有点替主子酸溜溜,“男人们,谁不喜欢年轻貌美呢?凤侧妃长得好,而且还是王爷亲自救回来的,自然不一样。”不免越说越是灰心,“想想看啊,若是王爷不喜欢她,当初肯定就不会救人了。而且凤侧妃前两天病着,王爷还守着她,都不说去别的姬妾屋里歇着,真是……”

“呸!”苗夫人啐了一口,“行了,看你跟天塌了一样。”

翠袖嘀咕道:“奴婢这是为夫人担心啊。”

苗夫人嘴角一撇,“人都来了,担心有用吗?咱们打起精神来,该应付的应付,该琢磨的琢磨,除了这些也不能怎样啊。”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肚子,“王爷来我这里的次数虽不多,但……,怎么一次都怀不上呢。”

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不论男女,后半辈子总归有一个依靠吧。

到了下午,有管事妈妈过来请示,说道:“奴婢等人奉王妃娘娘之命,来清点两位侧妃陪嫁东西的,一一过了目,才好入库。”

侧妃不是普通侍妾,不光上皇室玉牒,还都有嫁妆。

那么抬进王府多少嫁妆,得和嫁妆单子对得上,不然回头少了、缺了,算谁的?若是传出王妃黑了侧妃的嫁妆,那该多难听啊。

凤鸾在院子里悠闲的喝着茶,笑道:“点罢,辛苦妈妈们了。”

第一批清点的,就有她装在匣子里面的三十万两银票,姜妈妈说是空盒子,于是被唱成“黑漆檀香木匣子一个”,就过去了。

弄得凤鸾在心里笑得不行。

但是别的嫁妆,什么摆件、屏风、鎏金香炉之类,绫罗绸缎、金玉珠宝,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每一样都得细细描绘,免得入错库。

一样一样的唱点下去,管事妈妈的脸色渐渐变了。

好家伙,这哪里是陪嫁侧妃?就算嫁个王妃娘娘都是绰绰有余!

虽说嫁妆只得一百零八抬,没有王妃娘娘的一百二十八抬多,可实际东西不少,且每一样都是拿得出手。就说眼前这一箱子画卷,瞧着寻常,可是打开来一看,不是某朝古画,就是当朝某某大家手笔,薄薄一卷就可能是上千两银子!

管事妈妈们互相对了个眼色,心里都有底儿了。

凤家是按正经嫡女陪嫁这位二小姐的,不不……,甚至还怜惜她受了委屈,多贴补了许多好东西。往后没事常往暖香坞送个消息,递个话儿,只要不得罪王妃娘娘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好歹捞点油水花花。

凤鸾十分配合她们,临走的时候,一人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包。

等管事妈妈们再去蒋侧妃那边,拿着二两银子的打赏,顿时就觉得少了太多。偏偏蒋侧妃身边的人不知情,还一副很有派头、很大方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其实,内院的妈妈们震惊还算有限。

外院负责登记凤鸾陪嫁不动产的账房,才是大惊失色,越登记越是手软,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凤侧妃陪嫁的田产、房产、铺子,随便哪一处,不光是值钱,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地段啊。

寻常官宦姑娘出嫁,得一、两处便是了不得,值得在妯娌间夸耀,可凤侧妃这里竟然一处接一处,让人眼花缭乱。

登记完,碧落给了薄薄的一个红封,“辛苦了,回去买点茶水喝。”

账房管事没有多想,笑着接了。

出了门,悄悄打开一看,居然是三百两银子的银票!这是多少钱,单就自己在账房的月银来算,足够自己整整五年的工钱了!

----人家这是封口费啊。

账房管事赶紧又跑了回去,朝着碧落陪笑,“还请姑娘转告凤侧妃,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嘴严的很,记性又不好,刚才写的全都忘了。”他抹了一把汗,“回头要查,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碧落回来在凤鸾跟前学嘴,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好笑道:“我见那账房刚出门,一转眼又跑了回来,气都喘不均匀呢。”

凤鸾跟着笑了一阵,摆手道:“行了,你们都收敛一点儿。”

“王爷来了。”宝珠在外面喊道。

珠帘微晃,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进来。

萧铎穿着上玄下赤的朝服,按照皇子身份,配了九扣白玉雕龙腰带,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只是他眼睛略微细长,嘴唇略薄,看起来便有几分阴鹜的气质,便是笑着也让人不敢随意亲近。

他一进来,丫头们都变得紧张兮兮的。

“我不在,你们倒挺乐呵。”萧铎笑问:“什么高兴的事?说来听听。”他在美人榻另一头坐下,接了宝珠端上来的茶,细细喝了两口。

凤鸾当然不能炫耀自己的嫁妆,又深知他性子多疑,遮遮掩掩,只怕反引得他多加猜疑,遂指了哈巴狗儿笑道:“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多多。”

萧铎挑眉,“这也好笑?”

“可不。”凤鸾笑盈盈道:“多多乖巧,刚才喊它一声,它就跑过来,好似听得懂人话似的,哦……,对了,还会作揖呢。”

被临时命名叫“多多”的家伙,赶忙过来摇尾巴。

这原是萧铎花了心思让人找来的,狗里头,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乖巧,他听凤鸾这么一说,虽不觉得好笑,但也点点头,“原本就是一条好狗。”又略感别扭,“这名字起得太随意了。”

凤鸾搂了多多,对它刚才的配合表示夸奖,抚了抚毛,递了一小块肉脯给它。

多多“吧唧吧唧”吃得香甜起来。

“行了,回头我不在,你再逗狗玩儿。”萧铎伸手一拍,不光够,连丫头们都挥手撵了出去,然后掏出一盒子药膏,“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太医院,给你配了几贴清热消炎的膏药。”

这么体贴?凤鸾心下琢磨着,看来奉国公府千金的名头真是好使啊。

但不管如何,嘴上还是要道谢的,“王爷费心了。”

萧铎卷了袖子,“我来给你贴。”他拧开盒子,拿出膏药,居然有半个巴掌大,上面的膏药乌黑乌黑的,带着一股子浓浓药味儿。

凤鸾瞅着直皱眉头,“真冲,这什么味儿啊。”

“药味儿!”萧铎指了指她,“躺下。”

凤鸾不解,“躺下?”还在担心药膏的大小,“好大一块,我让人拿小剪子进来,这得绞了才能贴太阳穴上吧。”

萧铎云淡风轻的口气,“贴肚脐眼儿的,不躺下,怎么贴?”

凤鸾把一双明眸瞪着了龙眼,看着他,继而小脸涨得微红,“这个……”心下暗暗咬牙,就知道这家伙没这么好心,窘迫道:“哪能劳王爷您老人家动手?先放着罢,回头我让宝珠她们来贴。”

“躺下。”萧铎沉了脸,手里还举着一贴药膏。

凤鸾别别扭扭的躺下了。

萧铎又道:“衣服解开。”

凤鸾不免羞、恨、气、急,一扭身,便下了榻,“我不贴了。”

“跑什么?”萧铎一把就抓住了她,翻身压了上去,在她耳畔威胁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躺着,贴药膏,不然……”他哼哼的笑,“反正天色也黑了,咱们正好做点别的事情,上次在船上那事儿还没做完,对不对?”

凤鸾浑身又开始软了。

萧铎本来还是逗她玩儿的,只是打算贴药膏,可是佳人都软成了一团棉花,不做点什么,都好像对不住人家的柔情似的,不免有了几分情动。把药膏扔到一边,捧起她的小脸轻吻,将她的耳珠含进了嘴里,细细吮吸。

要命了!凤鸾在心里恨恨的骂自己,不争气,骨头都去哪儿了?她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挣扎,刚巧萧铎情迷手松,倒是让她“咕噜”一滑,结果惨了!

美人榻本来就不宽,她的姿势不对,整个人“扑通”摔了下去。

----摔了一个狗啃屎。

“该!”萧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赶紧把她捞了起来。

好嘛,额头上不知道被桌子脚还是什么刮了,起了一层油红通通的,没多会儿就微微鼓了起来。嘴角被牙齿撞破了,染了血,头上的金簪也不老实,把那雪白的手腕拉了一道口子,----总之伤亡惨重。

凤鸾疼得吃牙咧嘴的,咝咝吸气,“疼、疼疼,脸磕坏了。”

萧铎沉着脸喊了人进来,给她收拾,等着弄完以后,药膏也不贴了。倒不是为了跟她赌气,而是纳侧妃的头三天已经过去,今儿是第四天晚上,得去王妃那边点个卯,表示尊重嫡妻的意思。

“明儿再慢慢收拾你。”他撂下狠话,带了三分气性走了。

凤鸾拿着镜子照了照,心下抱怨,亏啊,自己真是亏啊。反正那件事是躲不掉,下次干脆别躲了,横竖就是那么一下子过去,何苦折腾?弄得鼻青脸肿的,自己明儿都不好意思出门。

另一边,萧铎心情欠佳的到了葳蕤堂。

端王妃早知道他会过来,不光打扮的好好儿的,茶水点心也是一应俱全,都是丈夫平时爱吃的。她身子日渐笨重臃肿,慢慢起身,“王爷来了。”

萧铎和她已经是十年夫妻,熟得不能再熟。

自己在椅子里坐下,“你也坐。”

端王妃瞅着他神色欠佳,想起是才从暖香坞过来,不由问了一句,“可是阿鸾又发烧了?白天她过来的时候,瞧着还好。”

萧铎沉声道:“不懂事!”

端王妃吃了一惊,继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不由面上情还是要做的,“阿鸾到底年纪小,有冲撞的地方王爷多担待,回头我说说她。”

“嗯。”萧铎没有在妻子面前抱怨的习惯,更何况,还是抱怨自己的侧妃,那样未免显得太过婆妈了。他收敛心绪,问道:“你这几天的胎像可还好?”

“挺好的。”端王妃笑道。

问了这一句,萧铎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心思又不自禁的浮在刚才,原本好好儿的,一进屋,她逗着哈巴狗儿玩,自己和她调笑气氛甚好,正好亲香亲香放松一下。偏她别扭淘气,一阵乱扭,等等……,之前她说哈巴狗叫什么来着?

多多?多……,铎?铎铎?

难怪当时自己就觉得不舒服,原来这小丫头又在促狭,胆子大了,都是自己这些天惯得她!萧铎脸沉沉的,不行,明儿得好好的跟她说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出门有事,忙,三更略吃力~而且感觉效果不是太好,每章断不到点子上,剧情估计也分散了,大家看着热情不高的样子~~(究竟是前2章不好看,还是大家出去玩了?呜呜呜~~~)

今天咬牙三更,明天依旧双更保证质量好了~~么么大家~~

多谢以下土豪们的打赏:

蒙面姬扔了一个地雷

黑瞳扔了一个地雷

朕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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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肾亏的

“王爷来了。”端王妃领头,其他姬妾们跟着一道起身见礼。

萧铎颔首,和她一起并排坐了上席。

凤鸾坐了右侧首席,旁边挨着苗夫人,对面是蒋侧妃、魏氏,然后在屏风隔断的另外一边,是端王妃所出的两个小郡主,贤姐儿的九岁,惠姐儿六岁。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端王妃并不喜欢女儿和姬妾们打交道,所以除了逢年过节生辰等诚,基本看不到两位小郡主。就像方才,两位郡主过来给萧铎见了礼,然后跟众位姬妾点点头,便一起回去了。

凤鸾前世进端王府的时候,两位郡主都已经出嫁,因而并不了解。

今生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两个小姑娘罢了。

况且眼下,要应付的不是两位郡主,而是郡主的爹。萧铎一上桌,眼风就不时的扫了过来,好像在说,等会儿忙完了再跟你算总账!咳咳,透着那么几分邪气。

端王妃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请示道:“王爷,开席罢。”

萧铎点了点头,“嗯。”

照例是先上歌舞曲乐助兴,都是早就演练好的,靡靡丝竹之音,配上流光明彩、纱罗缥缈的舞姬们,幻化出盛世浮光的旖旎画面。

席面上,各种酒水菜式不停陆续上来。

萧铎和端王妃去皇宫里拜寿的时候,其实都没吃好,毕竟场面大,各自都忙着在人前表现,在兄弟妯娌间暗暗较劲儿。况且说实话,皇宫里的菜都是早炖好的,各大制式菜,因怕凉一直用酗煨着,早就过了头,完全中看不中吃。

回了端王府,当然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了。

端王妃细细的喝了两碗汤,她怀着孕,主要宜清淡的补养。

萧铎则吃肉、喝酒,一面心不在焉的看着歌舞。因为当着姬妾们的面,不好对着凤鸾过分关注,只是眼角余光不时扫过去。那没良心的丫头,从头到尾,都乐呵呵的和苗氏聊得欢快,不仅没有歉意,就连酒水都没有敬过自己一杯!

其实凤鸾是心虚,本能的要避开他那凌厉的锋芒。

但是她想躲,有的人可不想躲。

蒋侧妃瞅着一个歌舞演完,中间换场的空挡,便亲自倒了酒,站起来,声音娇滴滴的说道:“王爷和王妃娘娘去宫中拜寿辛苦,容妾身敬一杯酒。”

端王妃淡淡笑着,心下明白,蒋侧妃这是找王爷说话的,自己不过是是捎带上去的罢了。跟着丈夫一起举杯示意,并不喝,“我喝茶好了。”

萧铎也道:“你暂且不要沾酒。”然后扫了凤鸾一眼,好像在说,瞧瞧人家,你怎么不跟着学一学?太不像话了。

可惜凤鸾低头望着手中酒杯,没有接收到他的眼风。

----媚眼儿抛给了瞎子看。

苗夫人咳了咳,暗地推了推她,妈呀,王爷的眼刀子都快把这边挖个洞了。

凤鸾抬头,只做一脸茫然的样子。

对面蒋侧妃笑靥如花,正在没话找话,甜甜道:“王爷酒量好,不如王爷替王妃娘娘多喝一杯罢。”她自以为是在凑趣,还同时讨好了端王妃,但是席面上的气氛却是忽地一窒。

凤鸾心下暗暗好笑。

蒋侧妃这番讨巧只会适得其反。

萧铎这人性子比较拧,又独断专行,并不喜欢别人替他做主,想来不会喜欢蒋侧妃让他多喝一杯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铎估计又不会拂了蒋侧妃的面子,那么就得勉强多喝,把气给憋在心里了。

等等,那他气性不是更大了?貌似不妙啊。

果不其然,萧铎的笑容淡了几分,但还是笑着颔首,“如此甚好。”他把自己手中的喝了,又将端王妃面前的酒也喝了。

蒋侧妃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心里急着挽回一下,四下环顾,忽地发觉王爷抬起的手腕上,有一点小小的印迹。

“王爷。”她忙道:“好像手上弄脏了。”

萧铎一怔,低头便看见手上露出来的一点牙印。那天凤鸾咬得可不轻,虽说早就已经结疤,血痂也抠掉了,但还是有几点略粉色的新肉印迹在。

蒋侧妃这么一喊,众位姬妾的目光齐刷刷扫了过去。

当然,凤鸾是被迫假装惊讶的。

萧铎当即扯了袖子,断然道:“没什么,你眼花了。”

蒋侧妃还在嘀咕,“分明有……”

“坐下!”萧铎沉下脸来,冷声道:“好好吃你的菜,喝你的酒。”

“妾身……”蒋侧妃一张粉色俏脸,愣是羞成了猪肝色,想要分辨几句,又怕被骂得更狠、更没面子,只得咬着嘴唇坐下了。

端王妃赶忙打岔,微笑道:“赶紧把热菜都上一上,先填饱肚子。”

其实菜式一直在上,烧酒一直在添,歌舞也都没有歇着,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罢了。穆妈妈等人配合,应承说了几句,“上菜,上菜。”好歹把席面上的尴尬给勉强遮掩过去,底下又是热热闹闹的了。

萧铎心下本来就不痛快,再给蒋侧妃添了三分火气,不免想要狠狠的剜凤鸾一眼,但这样有太过明显,简直就是直指自己和她有事儿。只得忍住,但忍啊忍的,觉得肝火一直在上升,再瞧见她笑靥盈盈的,不由爆了。

他伸出脚,在那绣花鞋上稳稳踩了上去。

凤鸾正喝了半口桂花酒,忽地感觉脚上一压,然后顺着方向瞄了一眼,某人正在面含微笑观看歌舞,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真是,够无聊!她心下恨恨,可是又不敢乱动让人知道。

原本这样也罢了。

哪知道萧铎先是生气,后来玩无聊把戏玩上了瘾,不仅踩着不放,还在上面不停的轻轻磨啊磨。不时瞅瞅凤鸾,见她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心情顿时愉悦起来,越发玩得停不下来。

后来干脆脱了鞋子,把脚往那裙子里钻,最后放在了她的双腿上面。

凤鸾感觉有如被雷劈了!

萧铎的心情好了起来,一顿饭吃完,全程保持着愉悦的笑容。

端王妃瞧着不解,不明白丈夫刚才明明生气的,怎么又忽然高兴了。蒋侧妃则是送了一口气,不生气就好,王爷不生气就好。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饭吃完了,歌舞也看得差不多了。

端王妃笑道:“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回去歇着。”她可不是客气话,今儿累一天,回来还得撑这么久,才腰酸了。

眼下不管是做面子,在丈夫面前装贤惠,都是次要的,全都比不过孩子要紧啊。

萧铎也道:“嗯,你先回去歇着,我一会儿过来。”

----鞋子还没穿上呢。

端王妃诧异道:“王爷还要再多坐一会儿?”不跟自己一起走?迟疑了下,“要不都再多玩一会儿,反正在府里,早点晚点睡都不要紧。”

“你们先走。”萧铎咳了咳,朝姬妾们全都挥手,“我想自己喝点小酒,歇歇。”

众位姬妾除了凤鸾意外,都是不解其意,但是见他坚持,想着他一贯的独断专行脾气,没敢多留。蒋侧妃倒是想留,可是才得了训斥,不敢贸贸然讨好,因而也只得跟着一起走了。

萧铎看着一群莺莺燕燕远去。

他撵了下人,然后自己低头找靴子穿。

----居然不见了!

凤鸾一直强忍着笑,出了门,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被那个混蛋折腾了一顿晚饭的功夫,现在就让他捉迷藏,好好找鞋子吧!鞋子就藏在旁边的花盆后面,不算难找,但是一想到萧铎低头猫腰,瘸着腿,蹦蹦跳跳四下找鞋子的场景,就忍不酌笑。

哈哈,实在是太滑稽了。

端王妃回头看了一眼,“阿鸾,你自己乐什么呢?”

“没啥。”凤鸾摇摇头,但是嘴角的笑容还是忍都忍不住。

好在端王妃不是刨根究底的性子,微微一笑,便继续回头走路。她如今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挺大,夜里走路不是太方便,便有点慢吞吞的。后面跟了一群姬妾,也只能慢悠悠的走。

凤鸾还在一个人偷偷乐呵。

前头端王妃正下台阶,不知道怎么脚底一滑,身子一歪,惊呼道:“啊呀!”虽说台阶只得三阶,不高,可是她还怀着孕,这可摔不起啊!

穆妈妈赶忙上前抓人,“王妃娘娘!”

凤鸾因为靠得近,也是本能的赶紧伸手一抓,“大表姐当心!”

拉拉扯扯,结果两个人都稳不住了。

眼看端王妃就要摔下去,凤鸾瞅着她那大肚子,想着自己前世怀孕,当时也不知怎地脑子一热,没有想清楚。就赶紧把她往回一推,自己匆忙跳下台阶用力撑着,结果因为身量纤细单薄,没撑住,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凤鸾成了肉垫,端王妃则软绵绵的摔在了她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儿。

等到周围的姬妾和丫头反应过来,凤鸾已经鬼哭狼嚎起来,“啊啊啊!我的腰,我的腰要断了。”她后背被个东西硌住,尖尖的,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简直就是锥心一般的痛,“疼……、疼死我了。”

端王妃则是一脸惊魂不定,软坐着,不敢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奴家三更了,呜呜呜~~~

酗伴们告诉我,只要坚持日更9000一个月,就会习惯的~~【你们不是骗我?

ps:这几天感觉大家都出去玩了,在家宅着的,给某颜多撒点花吧~~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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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阴谋处处有(三)

萧铎转身端茶喝了两口,不去看那张宜嗔宜喜的娇俏小脸,免得自己难受,“王妃那边没事的,你放心罢。”

凤鸾回道:“嗯,那就好。”

----倒也不算是假话。

虽然心下后悔昨夜太过冲动,害得自己受了伤,可是认真说起来,还是希望端王妃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而且最好是儿子。

不是自己心软没个原则。

而是只有端王妃有了嫡子,只有她的主母位置坐稳了,她才能更容得下王府里面的姬妾们。她有嫡子傍身,才会松手让姬妾生庶子,自己才能顺利生下儿子,然后养精蓄锐、站稳脚跟,慢慢查清楚前世难产的真相,为自己和孩子报仇!

假使端王妃是前世凶手的话,自己也得有能力了,才能扳倒她啊。

不然凭自己刚刚进王府,只略有点美色,就想让萧铎废掉王妃根本不可能!自己可不会痴心妄想,端王妃没儿子,然后自己赶快生个儿子,就能将她取而代之。估计那样的话,端王妃第一个想掐死的就是自己。

反正一辈子还长着呢。

将来的事,还真的谁也说不好。

好比现在的朝局,太子萧瑛不光占了嫡长,还能文能武,身后有辅国公府范家和范皇后撑腰,在大家眼里是稳稳当当的下一任真龙。可是谁又能想得到,不到十年,太子和肃王等人,就会一一败在宫闱斗争中呢。

自己和端王妃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至于萧铎,假使前世不想要自己活下去的人是他?如果是真的……

“在想什么呢?”萧铎问道。

凤鸾默不作声。

“王爷,侧妃……”外面响起宝珠的声音。

“滚出去!”萧铎听着烦,觉得这个经常晃荡的丫头十分讨厌,“主子没喊就总是乱嚷嚷,谁给你的胆子?滚一点儿。”

“不是。”宝珠咬牙,委委屈屈道:“凤二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凤鸾激动要起身,一扭,便是一声惨叫,“哎哟!我的腰!”被萧铎扶了一把躺回去,见他瞪自己,小声解释,“我忘了,又不是故意的。”

萧铎瞪她,“好好躺着。”

甄氏挽着高髻进门,大约是为了刻意表现岳母的身份,穿了深紫色的衣衫,配褐色绣桃花的裙子。虽说显得成熟了几岁,可依旧掩饰不住她的光彩照人,那种好似水波盈动一般的美,真是宝光流转、活色生香。

这是萧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岳母。

第一个念头便是,岳母真是……,女人中的女人。

不免抬眼看了看凤鸾,自己的小娇娇只需要再调养几年,身子、脸蛋长开了,再占着年轻娇妍,那可真是厩第一美人儿了。

“见过王爷。”甄氏福了福,没多话,便先去看望自己的宝贝女儿。

萧铎又被甩了一次冷脸,摸了摸鼻子,“你们先聊。”趁势回避去了外面,心下安慰自己,岳母是长辈让让也是应该的。

甄氏才懒得理会王爷女婿呢,要不是怕女儿难做人,连招呼都懒得打。这会儿,满心满眼都在女儿身上,“听说你把腰摔了,到底怎样?”

姜妈妈在后面杀鸡抹脖子的递眼色,示意收敛点儿。

凤鸾只清楚母亲性子的,哪里敢说自己骨折?只哼哼道:“从台阶上摔下去,被石头戳了一下子,破了皮儿,这会儿还疼着呢。”

甄氏掀开她的小衣瞧了瞧,贴着膏药,况且是在腰上,倒是看不出骨折,因而只信了女儿的说辞。但即便这样,亦是嗔怪,“我听说,你是为了救王妃才摔倒的。”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可别有下次了?以后有事记得躲一点儿。”

什么端王妃,肚子里是了不起的金种子吗?害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伤!

凤鸾讪笑,“哪能还有下次?”

自己又不是傻子,以后见了孕妇就统统绕道,再也不脑子发烧救人了。况且,自己这一休养就得三、四个月,等休养完,端王妃早就已经应该生了。

是男是女,是金蛋,还是银蛋,都不与自己相干。

甄氏细声问道:“王爷待你好不好?”

“挺好的。”当着母亲,凤鸾只能报喜不报忧,再说了,今生的萧铎对自己的确还不错,暂时挑不出多大毛病来。

甄氏又叮嘱女儿,“还有,你年纪小,可别由着男人的性子来。他们都是只顾自己快活的,把你折腾坏了,将来吃亏都没地方说去。”

“呃……”凤鸾有点尴尬,“我们还没圆房呢。”

“还没圆房?!”

“母亲你别急啊。”凤鸾大概把进府后的“意外”说了说,“都是赶巧不巧,偏生事事儿赶上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腰,“眼下这个,且得往后拖几个月呢。”

甄氏看着女儿,神色古怪,“你不想和他圆房?”虽说让女儿做侧妃,对萧铎很是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你闹性子,但是不可太过。毕竟你都是他的侧妃了,躲得过一时,还的躲得过一世啊?再说了,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床尾是怎么和的?不就是男欢女爱和上的吗?这事儿你别任性啊。”

凤鸾给她说得啼笑皆非,解释道:“也不是,就是想别让他那么轻易得到了。”

换做别的母亲,肯定要训斥女儿言语荒诞不经,但甄氏是与众不同的母亲,听了这话反倒十分赞同,“没错,男人就是吃着锅里看着碗里,越吃不着的肉,才越惦记,越觉得香呢。”只笑着交待了几句,“可你要把握一个度,别太过,把绳子给扯断了。”

凤鸾笑嘻嘻道:“行,我听母亲的。”

甄氏又道:“你这好几个月都让他进不了身,干看着,他岂不着急?回头一上火就去找别的女人了。”哼了一声,“所以啊,记得三天两头给他点甜头尝尝,让他惦记你好,才会日日夜夜都挂在心里。”

凤鸾听得笑了起来,震得腰疼,“哎哟……”不敢大笑了。

“你认真听我说。”甄氏一副过来人的神色,郑重叮嘱,“这女人呐,长得好便是占了最大的便宜,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得记住另外三样。”她伸出纤细三根手指,“就是爱娇、爱笑、爱俏。”

“爱娇嘛,不会撒娇的女人,那算不得是女人。”

“爱笑也是很要紧的。你想想看,男人在外面操劳了一天……”她啐了一口“呸!你爹那种不算。”然后继续道:“谁回家不爱看个笑脸儿?谁会乐意看哭丧脸的?所以千万不能总是歪声丧气的,记得常笑,只有哄得男人开心了,才能办成正事儿呢。”

凤鸾一面笑,一面点头,等着母亲高谈论阔细细的说。

“最后说爱俏。”甄氏整理了下衣裳,动作优雅,“一个女人,不是说你长得好看就行了的,那得打扮,也就是要颜色常新。男人呐,任凭你是个天仙,整天放在家里日日夜夜看着,久了也腻,你就得三天两头的换个新鲜花样儿。让他娶了一个老婆,感觉跟娶了一百个似的,任凭外头多少莺莺燕燕,都不如家里这个好看。”

“哈哈……”凤鸾没忍住又大笑起来,扶着腰,“那母亲不是有一百个女儿了。”

“呸!”甄氏啐了一口,“跟你说正经的。”

凤鸾笑道:“是是,女儿都记在心里。”

甄氏说了一大通,口渴,端起茶来喝了两口,“味儿轻浮,不如咱们家的。”然后放下茶盏又道:“不过你也要心里明白,不管怎么努力,男人都是贪多嚼不烂的。千千万万不要因为男人伤心,记得自己活得开心,才是最最要紧。”

这个道理凤鸾是明白的,也有体会。

她笑了笑,“好,我记住了。”

“还有。”甄氏咳了咳,难得她也有羞涩不好意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还有一桩事情顶要紧。”在女儿耳边细细嘀咕,轻声细语,又简单的大致比划着,足足说小半个时辰,还没说完,“你先记住这些,回头我再找机会说其他的。”

凤鸾听得涨红了脸,几欲滴血,声音细若蚊呐,“不用,够了,够了。”

“你别不好意思!只知道害羞,多少贤惠正妻就吃了里头的暗亏呢。”甄氏一脸恨铁不成钢,戳了戳女儿,“我说的,你回头细细体会就知道了。”她一声冷哼,“凭什么?让他们男人爽快完了,咱们还不落好?不如学聪明点儿,他乐呵,你也乐呵,回头还叫他尝过就忘不了。”

凤鸾窘迫道:“知道,知道了。”

甄氏自有她的脾气,冷冷一笑,“男人不把我们女人当人看,咱们何不反过来?只拿他们当个小狗小猫,给点甜头哄好了,回头想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这才不枉做了女人,不枉来这人世间活了一辈子。”

她原本就容貌极美,加上性子骄傲、又妩媚,眼里还带了几分不顾世俗的恣意。

---那种艳光几近摄人心魄。

凤鸾看着母亲,再想起病歪歪又毫无担当的父亲,想想龚姨娘,还有凤贞娘和凤世杰,只觉得母亲这一辈子亏了。

甚至有一瞬间,不那么怨恨母亲和“那个人”有染。

总不能让母亲憋屈一辈子吧?像母亲那样的人,便是错,便是有罪,也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一生,而不应该在眼泪和哀怨中度过。

那么自己呢?也像母亲说的那样,好好过,一辈子图个恣意快活罢。

接下来的日子,凤鸾过得安宁又平静。

因为养伤,每天都在是暖香坞里面度过的。中间端王妃、苗夫人和魏氏都来亲自看望过,凤鸾只见了端王妃,别的让姜妈妈以“伤重,每天犯困”的理由打发了。蒋侧妃在众人来过之后,却不过情面,也假模假样的来探过一回,不过没有见面。

凤鸾每天就是躺着,正躺、侧躺、斜躺,吃吃喝喝,一天五、六顿的大补汤,然后见见萧铎,大部分时间则是和多多一起度过。如此过了一个月,人圆了一圈儿,特别是一对小胸脯鼓鼓的,像发面似的发起来了。

弄得萧铎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眼馋嘴馋的,“嗯,这样好。”他一脸认真,“你以前太瘦了,女人还是要珠圆玉润的好,显得有福气。”

凤鸾心下暗啐,别以为不知道端王殿下你想了啥。

这些天,萧铎总是忍不住絮叨,“你的腰差不多好了吧?唔……,还是再养两个月比较保险,别一折腾,再弄折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凤鸾一听他这不伦不类的话,就忍不住翻个白眼,什么叫一折腾再弄折了?真真下流坯子!这男人的脑子,难道都跟下面那玩意儿是一样的?用同一种材料做的?怎么成天就琢磨那事儿了。

“王爷!”门外丫头的声音有点急,飞快禀道:“蒹葭姐姐让人送话,说是有要紧消息到了书房,请王爷过去一趟。”

萧铎将手从棉花团上收了回来,起身道:“想是有事,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到了梧竹幽居,已经有心腹幕僚在书房等候着了。

“何事?”萧铎问道。

石应崇脸色凝重无比,好似下雨之前,要打雷闪电的那种沉闷,低声道:“英亲王在战场上中了流矢,当场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某颜年纪大不会卖萌,只能朴素的说,求鲜花,鲜花,鲜花~~

【这个口号,应该会一直喊到上年榜前,大家忍忍~~

ps:臣妾埋头码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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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怪事今年多(三)

“啊,人人都有的呀。”

“快瞧瞧。”女眷们都是喜欢新鲜热闹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蒹葭穿了一身水绿色衣衫,清清雅雅的,朝小丫头挥手道:“把箱子打开,给诸位贵人分发礼物,慢着些,仔细可别摔了。”

大箱子打开,里面拿出一盒盒的行子来。

甄氏得了一个大盒子,在座的来宾女眷人手一个行子。有人好奇,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惊呼道:“啊呀,是蛾绿螺子黛!”

螺子黛,出自遥远的西方波斯王国,每颗价值十金。

就以在座的贵妇身份来说,除了几家公卿贵族,寻常官宦人家是不常用的,毕竟稍显奢侈了。算算下来,今儿萧铎一共发了三十多盒螺子黛,再加上甄氏的一大盒子,少说也得三、四千两银子。

在座的女眷们不由瞠目结舌,这都够嫁一个官宦小姐了。

蒹葭口齿清晰,微笑道:“我们王爷说了,凤侧妃原是凤二夫人的独生女儿,养得千娇万贵的,进了端王府自然要好好对待。凤二夫人辛苦抚育了女儿一场,今儿是夫人大喜之日,这些螺子黛,只当是给大伙儿添一点热闹。”

她福了福,“寿礼另备,等下再呈于凤二夫人过目。”

这番话的意思是,今儿螺子黛虽然花的贵了一点,但是因为端王娶了凤家二房的唯一嫡女,讨岳母欢心用的,并不是年年寿礼都如此奢华铺张。

凤鸾不由嘴角微翘。

萧铎此举,不是他一年出不起三、四千两银子,而是免得兄弟们去上眼药。

今儿热热闹闹的替母亲做了脸面,礼也送了,又不落错处,这才是端王殿下一贯的慎密心思,从来不留把柄于人,干净利落又漂亮!

而眼下,整个内厅已经热闹喧哗起来了。

“啧啧,端王殿下真是大方啊。”

“谁让凤侧妃年轻貌美,得宠呢,这可真是……”有人又羡慕又嫉妒,虽然可以从凤鸾的身份上鄙视,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毕竟凤家的女儿做皇室侧妃委屈,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做侧妃的啊。

更别说,做到让王爷如此宠爱的程度了。

甄氏应付了众人几句,扯了女儿,在她耳边轻轻一笑,“这个端王,倒比我想象中的有点意思。”继而又担心,“你年轻,可别被他哄得迷了心窍。罢了,这会儿人多眼杂不好说,回头再细细跟你说道。”

按理说,侧妃的母亲过寿,端王萧铎是不需要亲自过去的。

可他今儿不仅去了,还热热闹闹给岳母做了一场脸面,彰显宠爱凤鸾的同时,也是表示自己对奉国公府的礼遇。

与之对应,凤家的人对端王殿下亦是恭恭敬敬。

凤渊亲自陪着萧铎说话,做为岳父的凤泽因为不善言谈,反倒成了陪衬,只在一旁闷闷的喝着酒,还不敢喝多了。另外凤家的几个小爷都在,老大凤世朝心情复杂,看着萧铎,就想到做了端王侧妃的堂妹。

原本父亲私下算计了堂妹,自己还有点可怜她。

谁知道堂妹却是一个狠心的c家伙,她狮子大开口要走了三十万两银子,还有诸多上好的房产、田产、铺子,整个凤家都给她咬走了一半!想想心都滴血,那些好东西原本都是自己的啊!

若是萧铎将来做了皇帝,堂妹和财产算是提前投资还罢了。否则的话,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等将来自己袭了奉国公的爵位,财产已经被人先挖走一半。

凤世朝打量着萧铎,这位……,真的能成为下一任潜龙?

萧铎今儿穿一身深紫色锦缎长袍,长眉微挑、嘴角含笑,身量颀长有如高山,目光明亮好似一轮初升的皓月。他面容冷峻偏于凌厉,最衬深色,华丽、雍容、贵气,像是尊贵华美的神祗,有种让人敬畏的惊艳俊美。

而此刻,他正长袖善舞又不失矜贵的含笑高谈,举止行云流水。

凤世朝在旁边瞧着,别说……,这位还真有几分潜龙之相呢。

“大爷。”一个小厮匆匆过来,低声道:“后面出乱子了。”

凤世朝眉头一皱,“出去说。”

到了外面,小厮急急道:“就在刚刚,肃王妃亲自过来给二夫人道贺。”低了头,缩了脖子,“说是之前,咱们府上太夫人和她有约,要纳三小姐进肃王府,今儿是来问问吉日的。”

“肃王妃来了?”凤世朝大惊失色。

有关祖母把贞娘塞给肃王府的事,他是知道的。但是想着祖母已死,死无对证,只等过了这段风声紧的日子,就另外给堂妹择一门有用的婚事。没想到,肃王妃居然亲自闹上门来了。

也对,前段祖母的丧事期间肃王妃不好闹,专等今儿二婶婶的生辰大喜之日了。

凤世朝跺了跺脚,“哎,我去找父亲。”

而另一边,后宅宴请女眷的厅堂已经热闹一片。

肃王妃身体一直不太好,尽管擦了粉,脸上还是掩不住的苍白之色,她软坐在椅子里面,说道:“原本这门亲事,是我和贵府太夫人说好的,偏偏太夫人走了,想着贵府家事烦乱就没急着来提。正好今儿是凤二夫人大喜的日子,我过来道个贺,顺便把贞娘进府的日子定下来。”

甄氏微笑不语。

旁边的大夫人则是抿了嘴,脸色难看。

肃王妃今儿闹这么一出,满厩的女眷都知道了,贞娘哪里还敢留下?偏生自己是伯母,不方便插手侄女的婚事,甄氏那性子……,只怕是乐得不管的。

“怎样?”肃王妃咳了咳,看向甄氏,“要不,凤二夫人你来定日子?”

甄氏笑了笑,“当着大伙儿的面,我可要说句大实话了。”看向脸色发白的贞娘,以及旁边低垂脑袋的龚姨娘,说道:“大伙儿都知道,我半生只得阿鸾这一滴骨血。贞娘虽然名分上是我女儿,但不是我生,也不是我养的,这事儿我还真做不了主,得问问我们老爷和龚姨娘。”

龚姨娘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颤声道:“夫人,贞娘是你的女儿啊。”

甄氏心下冷哼,真可笑,贞娘这会儿又成自己的女儿了?还指望自己护着她?自己疯了、傻了,才会去为贞娘得罪肃王妃呢。

可面上,却是笑吟吟的,“只要老爷和你愿意,我就给贞娘办一份厚厚的嫁妆。”

龚姨娘脸色煞白煞白的,紧紧咬住嘴唇。

凤贞娘在一旁,小脸儿上的血色全都褪干净了。

肃王妃看了看厅内的情形,知道甄氏这是撒手不管了,放下心来,转头看向龚姨娘笑道:“姨娘真是好生体面,得主母开恩,小姐的婚事竟然让你来做主了。”对一个姨娘可没多大耐心,目光犀利问道:“龚姨娘,你愿不愿意呢?”

以她王妃之尊询问问一个姨娘,难道还会有人敢反驳?龚姨娘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抖得一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凤鸾瞧着皱了皱眉,肃王妃这样明摆着就是在逼婚,哦不……,是在硬逼着贞娘做妾,不免有点窝火。可是一想到父亲和龚姨娘,想到之前晴雪堂的那些破事儿,便不想管了。

况且眼下自己什么身份?端王侧妃而已,一样是妾,哪里能够跟肃王妃挺腰子?真出头了,只会白惹一身臊,弄得弄头土脸罢了。

要知道,肃王可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想来你是太欢喜了,不好意思。”肃王妃等了龚姨娘片刻,拍了板,“这样吧,我看本月二十二日,就是上好的黄道吉日。”缓缓站起身来,“咱们说好了,二十二肃王府就派人过来迎亲。”

此言一出,凤贞娘脸色一片惨白如素,龚姨娘则是瘫在地上。

好好的庆生喜宴闹出这种事,甄氏还是没事人一样,等肃王妃一走,便又笑语盈盈招呼客人,“来来来,咱们一起喝酒说话,等下看戏。”

诸位女眷都是尴尬无比,没多会儿,陆陆续续找借口走了。

等凤渊和凤泽闻讯赶来,一切都晚了。

其实,就算他们早点来也是一样。

肃王是太子的亲弟弟,肃王妃出自辅国公范家,范皇后是她嫡亲的姑姑,哪里得罪的起?再说依照凤渊的性子,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女,和太子、肃王、范家对抗的,肯定只能舍弃贞娘了。

他赶过来,估计不过是做做情面罢了。

倒是二老爷凤泽捶胸顿足的,气得不行,咳嗽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肃王府真是太欺负人了!贞娘好好的,凭什么去给人家做妾?真是欺负人……”

“呸!你哭什么?”甄氏啐道:“一个姨娘养的下作秧子,你就心疼了?自己的嫡亲女儿给人做妾室时,怎么不见你着急?难道贞娘比阿鸾还要金贵?还要了不得?”

凤贞娘低头,只是默默的无声流泪。

凤泽气得发抖,指道:“你、你你,你不要胡搅蛮缠!”

龚姨娘呜咽哭道:“老爷,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别再说了。”

凤泽却还在被嫡妻拂了面子的羞恼中,看了看甄氏,再看了看凤鸾,他怕了妻子一辈子,转而找女儿撒气,“都是你,做姐姐的就没有开好头!”

凤鸾不防父亲找自己撒火,气笑道:“什么叫我没有开好头?”

“你还好意思说?”凤泽骂不起妻子,但是作为长辈兼父亲,骂女儿还是有几分胆气的,只顾泄愤,“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乱中走失,知道名节被毁,就该自己全了凤家的名声。”他冷哼道:“若不是你坏了凤家姑娘的风气,别人又怎么会如此轻贱贞娘?都是你……”

“哐当”一声!甄氏把茶碗狠狠甩在地上,溅了丈夫半袍子,她冷声道:“你再说阿鸾一句坏话试试!惹得我气性上来,把脸面都撕破了,叫大家都不好过!”

凤鸾这回可是真的寒心了。

上前拦住母亲,看着父亲的眼睛问道:“父亲的意思,是我当初就应该咬舌自尽?再不就是回来悬梁决断?”呵呵一笑,“我死了,肃王妃就觉得凤家姑娘高洁,就不敢找贞娘了,对吗?原来我就是活该去死,给别人垫脚的!”

她咬牙切齿,愤怒的泪水挂在了纤长的睫毛上。

凤泽倒没有想过让嫡女去死,不过是和妻子吵架吵不过,找女儿泄愤的,现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喃喃道:“你可以一辈子不出阁……”

“一辈子不出阁?”清冷的声音响起,下一瞬,萧铎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目光犀利如剑,“凤二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且给本王说清楚了。”

他原本在前厅知道凤家出了乱子,就有些担心。因等了许久,都不见主人凤渊几个回来,便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乱子,多半还是凤家人摆平不了的。

既然有心结交凤家,赶巧又在,假如能够卖一个情面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因而便想着过来看看,他身份尊贵,一路上是没有人敢阻拦他的。

万万没想到,一进门,便赶上这么一出热闹“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的鲜花支援哈,某颜在大家的关爱下会茁壮成长起来的~~~【喂!码字码晕了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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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王妃要生了

剩下的料子,就是要么偏深,要么偏素。

苗夫人拣了几匹素净的料子,笑吟吟道:“妾身还是穿素色的比较好,王爷嫌我不够白,总说颜色花的,我穿在身上连妆容都是花的。”她自嘲了一番,“罢了,还是老老实实打扮干净点儿。”

凤鸾还在看自己挑的料子,捻起玫瑰紫的那匹细瞧,娇声抱怨,“秋冬的料子就是这点不好,颜色深,显得有点老气。”

“哎哟哟!”苗夫人接话笑道:“凤侧妃这话是逗大伙儿笑呢。”

端王妃抿嘴笑了笑,没言语。

苗夫人却是一个话篓子,笑道:“凤侧妃年纪轻、花容月貌,别说这玫瑰紫,就是再深一些,穿在身上也没有老气的。”拿着自己做反面例子,“不像我,既比不上王妃娘娘的雍容华贵,又比不上两位侧妃年轻貌美,难怪王爷不爱去我那儿。”

凤鸾微笑看着她,皮肤的确不算很白皙,但干净,妥妥的小家碧玉模样,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糟。特别是她穿得十分素雅,打扮利落,在王府姬妾里面,仿佛姹紫嫣红中的一支嫩柳,别有一番清新风味。

说起来自我埋汰也是一种本事,所谓示弱。

苗夫人就是有这份能耐,见人常笑,逢人就夸,总说自己的不好,只把别人捧得高高的,叫你就算不是太喜欢她,也没法子讨厌。

相比之下,魏氏就显得老实笨笨的不会说话了。

蒋氏么?现今还只是一团孩子气呢。

刚才不过被自己刺了几句,她脸上就挂不住了。前世里,端王妃膝下无子,魏氏有子但是出身卑微,苗夫人生的是个女儿,自己肚子里怀的还没有落地,算来算去,就数蒋侧妃最为风光了。

那时候,她可真是好生得意骄狂呢。

“好了。”端王妃惯例的要做个总结,含笑说道:“下午就有针线娘子去量尺寸。”看了看苗夫人,“你没怎么变,其实去年的尺寸都使得。”又看了看凤鸾和蒋侧妃,“你们两个像是长了一些,冬天得改改尺寸了。”

苗夫人站到凤鸾身边去,比了比,凑趣笑道:“哎哟,等今年过了年,只怕凤侧妃就要比妾身更高了。哎……”她叹气,有模有样的,“本来妾身就长得不起眼,个子又小,回头热闹的时候落进人堆里面,只怕王爷都瞧不着。”

凤鸾“扑哧”一笑,“怕什么?小巧才好,让王爷装荷包里天天挂身边儿。”

苗夫人一脸发愁的样子,“那也不够小啊。”掐了掐自己的腰身,再捏捏胳膊,一脸认真说道:“早知如此,当年我娘就该把我再生小一点儿。”

“你们两个呀。”端王妃便是庄重沉稳,也忍不住被逗得发笑起来,“以前只有苗夫人一个贫嘴的,现在又来一个阿鸾,两人凑一块儿,说书的女先儿都不必上你们。”

凤鸾凑了过去,伸手道:“那表姐还不快点打赏?”

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蒋侧妃撇了撇嘴,真恶心,两个戏猴儿似的去讨好王妃娘娘。因为凑趣不上,不免觉得百无聊赖,忍耐坐着,好在没过多会儿王妃便让散了。

回到碧晴含烟馆的门口,她停住脚,忍不住朝暗香斋看了一眼。

呸!魏氏也敢拿乔了。

其实蒋侧妃是冤枉魏氏了,人家不是拿乔,而是真的真的下不了床,熬了小半上午勉强能下地,可是脖子上、手腕上,还有斑斑点点的青红淤痕。这个样子,怎么敢过去葳蕤堂请安?给别人瞧了,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王妃娘娘自持身份,可能不会计较什么,没准儿还会赏一、两剂膏药贴贴。

可是凤侧妃貌美轻狂,蒋侧妃仗着亲戚身份骄傲,苗夫人又是一个嘴角厉害的,给她们三个瞧了,自己如何能够以一敌三?不是自找没趣么。

魏氏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硬着头告了假。

昨儿王爷喝了酒,兴致特别高,从床.上折腾到桌子上,再到地上,正的、侧的、反的,自己的腰都快要折断了,王爷那边还是没有交出来。

后来好容易他交了,不知道哪里憋了一股子邪火,还来!

自己忍不住有点怀疑,王爷这……,是不是吃了药?前前后后,中间歇了歇,足足折腾了自己半宿,而且还下了狠劲儿,弄得自己身上青一道、红一道的,又酸又疼,早起的时候根本下不了床。

丫头沉香拿了药膏过来,红红脸,“主子,抹点儿药膏罢。”

魏氏叹了口气,脱了衣裳,露出身上斑斑驳驳几近狰狞的淤痕。

沉香咽了咽口水,有些吓着了,“这……”小心翼翼抹着药膏,再回想起昨夜魏氏半宿闷声惨叫,不由寒颤,“王爷他,真是太狠心了。”

“浑说什么?”魏氏目光凌厉猛地转头,喝斥道:“往后我再听到这样的话,哪怕只是半个字,都叫人把你给扔乱坟岗去!”

沉香赶忙跪了下去,急急道:“奴婢不敢,不敢了。”

魏氏静了一瞬,慢慢收回了脸上的凌厉之色,冷冷道:“起来罢。”继而自嘲,“我不过是半个主子,半奴半婢,当不起你一跪。”摆了摆手,示意沉香不用分辨,认真说道:“你给我记住了。”

沉香整个人伏在地上,连连点头,“奴婢听着。”

“在这王府里面。”魏氏缓缓道:“我既没出挑的容貌,也没有傲人的家世,名分里头又是最低的一个,所以……”她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有做别人都不愿做的,都不肯做的,由着王爷的性子来,我才能有一处立足之地。”

那一位就是这样提点自己的,自己听了,做了,效果的确不错。

“王妃娘娘,当天差不多就这些了。”穆妈妈不敢隐瞒,把当天王爷如何给凤二夫人做脸面,后来肃王妃又如何大闹,王爷如何给凤侧妃撑腰,全都细细说完。

端王妃软软的倚在枕头上,静默了良久。

穆妈妈道:“肃王妃可真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啊。”

“行了,你别转移话题。”端王妃嘴角微翘,对肃王妃和贞娘的事没啥兴趣,只关注丈夫和表妹,她扯出一个幽怨笑容,“我嫁给王爷十来年了,却不知,王爷还会这么多讨人欢心的把戏。”

给甄氏花了几千银子还不算心疼,可是丈夫用螺子黛,讨好大半个厩的公卿权贵家女眷,来给甄氏做脸面,真是……,叫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儿。

自己母亲过生辰的时候,丈夫不过一句,“记得给穆夫人备一份厚礼。”

----那才是他正经岳母呢!

端王妃已经嫁人十来年,王府里的姬妾亦不算少,可眼下却是头一次,真真正正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儿,酸、涩、苦,在心里浓得化不开。

穆妈妈劝道:“王妃娘娘,王爷也说了,只是头一次稍微破费点儿,往后只会照常随礼。”心下叹气,真是越解释越是掩饰,只能无力劝道:“王妃娘娘想开点儿,一切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端王妃低声喃喃,“是啊,孩子。”

自己这胎一定要生个儿子,生下来,就是端王府的嫡长子!将来,若是丈夫被表妹给抢走了,好歹还有儿子傍身啊。

她心里又酸又涩,苦道:“阿鸾可真是招人喜欢啊。”

自己能怎么办呢?表妹年轻、貌美,家世好,性子又是娇荷人,之前还为了救自己和胎儿受伤,只怕在丈夫眼里,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了。

穆妈妈见她脸色神色变幻不定,怕她乱了心绪,小声劝道:“王爷待王妃还是很好的,这些年客客气气的且不说,单说王妃十年都没有生下儿子,王爷一直忍着,没有让王府姬妾断了避子汤。”神色认真道:“这份心意可是不轻啊。”

“我知道。”端王妃轻轻点头,对于这一点,心里还是十分感激丈夫的,哪怕知道他是为了嫡子生在前头才做这么做,也是一样感激他对自己的尊重。不过这份尊重,只怕维持不了太久,十年时间,应该已是丈夫等待的极限了。

若是自己这一胎还是女儿的话,估计就该让其他姬妾怀孕了吧。

更不用说,眼下还有一个美貌表妹虎视眈眈。

端王妃再次摸了摸自己肚子,然后双手合十,朝天祈祷道:“神天菩萨,保佑我这次得一个儿子罢。”

接下来端王府里的日子,悠悠静静。

端王妃的身子一天天笨重起来,借口入冬天凉,早起寒风露重,将姬妾们的请安改为三天一次。每次见了,不过说几句闲话便打发人走。平日里,她只在葳蕤堂的院子里活动,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总算平平安安到了临产期。

十月十八的夜里,端王妃的产前宫缩开始发动了。

其实早在之前几天,凤鸾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已经到期。不过比起美色的诱惑来说,还是嫡长子更加让萧铎关注一些,因而这半个月,都是留宿在葳蕤堂,就等着王妃给自己生个儿子了。

这天夜里,整个葳蕤堂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作者有话要说:多项选择题:

a.王妃生了儿子~

b.王妃生了闺女~

c.王妃生了龙凤胎~

d.王妃生了一枚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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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扶正?

萧铎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不可希望,嫡长子刚刚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刘太医怕担责任,建议道:“下官一人诊脉不够周全,不如多叫两人,几个大夫一起会诊一下,商议用药,对王妃娘娘的病症更有好处。”

萧铎如何不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但这会儿没功夫生气,再者想着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主意,当即吩咐下人,“赶紧去太医院,请章太医和汪太医一起过来。”

其实以刘太医的资历和医术,血崩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误诊的。

章太医和汪太医过来,分别诊脉,再找稳婆问话,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王妃娘娘产后血崩,需要止血,然后慢慢调养身体。”

萧铎一阵火大,“那还不赶紧开药?!”

端王殿下本来就不怒自威,怒起来,那更是吓人无比。三个太医吓得一哆嗦,缩到隔壁去开药,都是一些温润调理的方子。眼下端王妃本来就产后体虚,加上血崩,不适合猛药大补,只能缓缓的、慢慢的来。

这慢慢儿来,萧铎的脸色便开始一片乌云密布。

到了下午,穆夫人闻讯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她急了,端王妃是她三个女儿中最出色的,嫁得又最好,乃是生平最得意的事之一,心肝宝贝似的。听说产后血崩,自己有可能失去大女儿,小外孙有可能要没了亲娘,如何能够不急?拉着太医们便是一通好问。

问长问短,问来问去,但血崩还是血崩。

太医们都没个准话,皆道:“王妃娘娘身子强健,血也止住了,只要好好用药细细调理,过些时日,应该就会慢慢复原的。”

好好用药?用得不好了找谁、赖谁?过些时日,又是什么时日?慢慢复原,那是几时复原?全是滑不丢手的官面话,没一句准的。

穆夫人又气又急,把太医们骂了一顿。然后回去,不知从哪里找了几个大夫,多是各家亲戚推荐的妇科圣手,挨个给王妃切一回脉,结论和办法还是跟太医们差不多,都是“静心,慢慢儿调养”。

开玩笑!妇科病本来就说不好,谁能给个准话啊?再说了,谁愿意和太医院抬杠顶着来?哦,太医们不行,你行?那好吧,回头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弄的!因而大夫们都缩了头,一个比一个态度保守。

这么一闹,小郡王的洗三礼都没有办。

想想看,怎么办啊?办洗三礼,端王妃不能不出来打招呼吧?大家一瞅,哎哟,王妃娘娘都爬不起来了,那还不得流言纷纷?而且宴席人多热闹,端王妃身体本来就虚弱的很,再一折腾,本来还能活的,把小命给折腾掉了找谁?所以,端王府传出话,让大家等小郡王满月再来。

这样肯定会有一些流言,但也顾不得了。

最近时日,穆夫人三天两头的过来探望女儿,端王妃的二妹,广昌侯夫人中间也来过一趟,倒是穆柔嘉没有过来。有没有跟凤鸾赌气不知道,但……,人家怀孕了,还是头三个月,没法子出门。

凤鸾听说了,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着气。

没法子,和柔嘉的裂痕大概很难修复了。

“侧妃。”宝珠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撵了小丫头,低声说道:“之前那个婆子已经查到了。在葳蕤堂的小厨房做事,是个粗使婆子,平时就替大丫头们端端汤水之类,再不就是跑个腿儿。”

“这样啊。”凤鸾揉了揉额头,思量着,暂时不予评论。

宝珠是一个伶俐聪明的丫头,早有猜疑,“侧妃,你是不是怀疑那个婆子?”她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当时王妃娘娘和侧妃摔倒那夜,人来人往的,指不定就是哪个端菜端汤的,悄悄做了手脚。假如真的是那个婆子下的手,她心里发虚,所以走路都不敢踩洒过油的那边,故意避开了。”

她带了几分希翼,问道:“侧妃,我猜得对不对?”

“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凤鸾夸了她一句,继而道:“猜是可以猜,可是咱们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啊。”摇摇头,“便是抓了她来拷问,人家也可以说,是因为之前摔倒了王妃娘娘,吓得,所以不敢走那边儿。”

宝珠郁闷了,“那咱们要怎么找证据?”

“咱们不找。”

“不找?”

“对。”凤鸾笑了笑,“首先,咱们只是猜疑,有可能猜错了呢?其次,就算真的是那个婆子做的手脚,呵呵……,谁给她的胆子?背后肯定另有其人,这一牵扯出来,拉拉杂杂的可就多了。”

宝珠撇了撇嘴,“反正不可能是王妃娘娘自己害自己,也不能是王爷,要是别人,侧妃难道还怕了他们?”忍不住兴奋起来,“不管是蒋侧妃、苗夫人,还是魏氏,少一个的话,侧妃往后也少一个碍眼的啊。”

“傻丫头。”凤鸾玉手一伸,点了点她的额头,“何必把自己弄成一把刀,处处冲在前面,再溅的自己一身血污?这事儿啊,咱们不能去查,查出来弄得自己手脏,但是‘好消息’也不能浪费了。”

宝珠琢磨着,“侧妃的意思,是把这消息告诉王妃娘娘?”

凤鸾淡淡一笑,“王妃娘娘身子不好,没空。”自己告诉她,岂不是显得自己心眼细又多?费了力,还不见得能落着好,何苦来哉?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别管了,只多让人细细盯着那婆子,是不是每次路过台阶,都避开以前有油的那边。等咱们把消息拿得稳稳的,再跟王爷说罢。”

自己急冲冲就跑去告诉萧铎,一则没把握,二则显得不稳重。

不如多观察一阵,拿准了再告诉他,这样不仅更为保险一些,还显得自己是下足了功夫的,不是贸贸然听风就是雨。

端王殿下可不喜欢轻浮冒失的人。

“侧妃,该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了。”姜妈妈过来提醒,天凉了,手里捧了一挂玫瑰红银鼠皮披风,给她披上,“时辰差不多了。”

凤鸾点点头,然后拿起一个鎏金点翠的小手炉。

葳蕤堂内,蒋侧妃、苗夫人、魏氏都已经到了。

其实凤鸾住的暖香坞是景致环境最好,同时也是离正院最近的,但她有心扮演天真娇憨不懂事,每次都不急,经常会比其他姬妾晚到。

端王妃也乐得显示对表妹优待,每每都说,“阿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一会儿才好。”然后捎带上蒋侧妃,“你也不用急着早来。”

为了这个,蒋侧妃心里又对凤鸾多了一缸子醋。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开始好转。

想想看啊,凤氏之前一直倒霉催的,不是落水,就是摔折了腰,从进府到现在都小半年了,还没有跟王爷圆房呢。这还不是最让人快意的,更爽快的是,王爷似乎对她的拿乔腻味儿了,最近根本就不去找她了。

虽说最近,萧铎都是宿在王妃这边,但是蒋侧妃觉得,等王爷忙完了,想起来的肯定也是温柔体贴的自己,而不是早已冷落的凤氏。

男人么,肯定得哄着拢着讨好着,谁喜欢看臭脸啊?凤氏的好日子快完蛋了。

眼下王妃娘娘已经生下嫡子,想来过不多久,王爷就会开口让姬妾生育,自己若是能抢先剩下庶长子,那还不是王妃之下第一人?再想到王妃产后身体不好,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要扶正,肯定也是扶有儿子有身份的人。

在蒋侧妃眼里,苗夫人、魏氏根本不值一提。

眼下凤鸾又“失宠”了,自然是她最得意,就等着赶紧给萧铎生庶长子,嗯嗯,最好王妃身体养不回来,拖几年,最终一命归了西。

到时候,自己扶了正,整个人生就完美圆满了。

蒋侧妃的美梦破灭了。

首先,端王妃虽然产后血崩,一直病着,但目前看不出有要归西的可能,暂时还是稳妥妥的王妃娘娘。其次,蒋侧妃想怀孕生儿子,咳咳,眼下还只是一个美梦,都还没怀上呢。而对她来说,最最糟糕的是,端王殿下居然去找凤氏了!

眼下端王妃产后一直恶露不断,养着病,侍寝肯定是不行了。

萧铎从她产前开始陪着,到产后,中间大概素了一个月,直到瞧着端王妃不像是有生命危险,暂且没有大碍,这才想起后宅的姬妾们来。

而此时,距离当初他和凤鸾的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萧铎说不上是色中饿鬼,但嫡妻暂时没事,自然还是要去解决某薪面的问题,不会整天跟对待病重的父母似的,天天守在床前不动弹。

第一个,自然想起娶进王府小半年的凤鸾。

“王爷来了!”暖香坞的人,多少带了几分期盼和欣喜,----想想看啊,王爷一直没有和侧妃圆房,中间又隔了一个月没来,能不急么?不过是怕凤鸾伤心,众人才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眼下萧铎一来,暖香坞就欢喜的跟过年似的。

凤鸾可就不是太欢喜了。

自己知道萧铎迟早是会来的,那件事也躲不过,但再素了后宅姬妾一个多月后,端王妃又在养病期间,他就第一个来找自己。要说端王妃不会吃心,那绝不可能!但所谓有得就有失,想要得宠,就没有办法躲开其他女人的嫉妒啊。

没办法,只得做出千思万想的样子迎接出去。

“这是怎么了?”萧铎一身深紫色的盘龙纹刺绣长袍,深邃幽黑的眸光里,带着笑意,打量着自己的小娇娇,“这副样子,是生本王的气了?”

“哪有?”凤鸾一副口是心非的吃醋模样,偏偏道:“我只是为表姐担心。”捧了茶给他,对面坐下,“表姐这几天好些了罢?”

萧铎心下不由一笑。

王妃好不好,她天天过去请安能不知道?分明是口是心非,嗔怪自己许久没有过来看她,因而伸了手,“过来。”将软玉温香搂在怀里,“我都来了,不许生气了。”

凤鸾“嗯”了一声,笑容勉强。

“王妃前段时间瞧着不好。”萧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等了十年等了个嫡子,嫡妻又生虚了身子,这份喜悦便顿时锐减了一半。说起来,自己真是对得住嫡妻的,给了她整整十年时间生嫡子,没想到……,却弄成眼下这个情形。

自己可不想断了和穆家的姻亲联系。

假如王妃真的养几年都还是不好,走到哪一步的话,想到此处,他不由仔细的打量起怀里的大宝贝,还好……,自己手上还有这份宝。不过那样,扶正的继妻和嫡长子又是天敌,反倒显得之前十年的等待都是多余!

萧铎微微烦躁起来。

凤鸾见他许久都不出声言语,扭头看他,瞅着那双乌黑眸子里面光芒闪烁,眉头微微皱起,便知道他这是有烦心事了。

伸手环了他的脖子,贴过去,一副温柔乖巧的小绵羊模样。

本来嘛,自己吃醋生气就是假装出来的,赶着他不愉快的时候,再闹别扭,那就不是调.情,而是二百五缺心眼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生儿子可能让大家感觉虐,但……,那只是剧情需要的设定,避不开~某颜保证女主是最后的人生大赢家,==!!不会亏待她的~~

接下来几章甜一甜,然后看最近能不能虐渣渣一把,满足大家的愿望~~

ps:总之,码字、修文、调整,臣妾一直在努力~~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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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

“娇娇,是不是还在怄气?”暖香坞里,萧铎躺在床上逗她笑问。

“没有。”

“还说没有。”萧铎一把扯了她入怀,“没有躲我那么远?”

凤鸾扭了扭身子,“人家想正事儿呢。”

烛光映照摇曳,莲紫色的双层锦缎帐子内,两人裹在被窝里面说着小儿女情.话,拉扯来、拉扯去,话没说上几句,衣服倒是给全部给“说”光了。

“好了,别恼了。”萧铎一面在她胸口上轻轻揉着,一面安抚她,“王妃这是生产伤了元气,心思重、气性大,加上又在担心哥儿,等她养好一些就好了。”

“哎呀,我知道。”凤鸾有心跟他闹着玩儿,趁他不注意,裹了衣服坐了起来,然后正色道:“真有正事儿跟你说呢。”

萧铎见她神色郑重,停了手,“何事?”

“还记得之前万寿节那天晚上吧?”

萧铎听她说这个,不由笑了,“记得,记得。”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的小娇娇为了王妃,为了哥儿,奋不顾身、挺身相助,把自己的腰都给弄折了。”以为她是要邀功邀宠,“放心,本王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哎呀,不是这个。”凤鸾啐了一口,拍开他的魔爪,然后道:“前几天,我路过暗香疏影楼的时候,瞅着一个婆子古里古怪的。”她细细的,把自己的怀疑,和这些天小丫头们的观察,全都说了。

“那婆子多半有问题的。”她翻转身子,搂着他结实精壮的腰身,“六郎,这件事可得仔细查查。要是有人存心害大表姐,害小郡王,那也心思太歹毒了。”

萧铎脸色阴沉有如乌云,厉声道:“查!一定要狠狠的查!”

凤鸾小声嘀咕,“你做什么?在我面前,这么凶……,好吓人。”

萧铎消了消心头火气,暂压下去,“不怕,不怕,本王又不是凶你。”越发觉得自家娇娇体贴可人,心下一动,忍不住笑问她,“王妃给你脸色瞧,你不恼她?”

换做别的姬妾被王妃泼冷水,肯定是不管的。

可是端王妃和凤鸾,穆家和凤家,他两边都想稳住、都想要,自然王妃侧妃都要一起笼络好了。

因而才顺口问起这个,打算娇娇生气,好开解开解的。

凤鸾太了解他了,答案也早就准备好了。

只做一派娇憨天真模样,气鼓鼓道:“自然是有点恼的。”嘟了嘟嘴,“可是大表姐一向待我很好,原是病了,才火气大一些的。哼,我才不会受别人挑唆,去跟大表姐怄气,好中了别人的奸计!”

言语里,那个“别人”分明就是指蒋侧妃,给她猛上一顿眼药。

萧铎皱了皱眉,“蒋氏年轻不懂事,你别理她,回头我你替好好教训她。”然后又搂了她亲香,笑道:“我家娇娇最懂事了,知道不该生气的就不生气。”想了想,“回头让人给你打套宝石头面,如何?”

有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虽然凤鸾钱多,可也绝对不会嫌银子咬手的啊。

再说了,男人好心情送东西的时候,若是推三阻四,败了兴致,人家下回肯定就不乐意送了。要,为什么不要?因而当即就娇滴滴道:“那说好了,是一套,可不是一支金钗就能打发的哦。”

萧铎还不至于跟姬妾小气这个,男人么,别说给得起,便是手头紧一些,也没有答应过后再砍价的,当即爽气道:“行,咱们弄一整套的!”

两人聊到这份上,你侬我侬的,再不做点进一步恩爱的事儿,都说不过去。

----把昨儿打断的做完。

还别说,昨夜端王殿下的一番前期准备挺有用。这不……,娇娇不喊痛了,他自己进进出出也顺利,再加上凤鸾清楚他在床.上的喜好,以及母亲的指点,鱼水起来真是别提多和谐了。

“娇娇。”端王殿下嘶声低喘,“放松,放松,别夹太紧……”

“…………”

他柔声哄她,轻轻揉她,“别急……,等水多一点,咱们有一宿时间慢慢儿来。”

“唔……”

“现在好了。”他双手稳住她的身体,开始用力进攻。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在那精壮的身体下呜呜咽咽,“呜呜,够了。”声音娇弱黄鹂出谷,又好似春日太阳下的小母猫,“呜呜……,六郎,你轻点儿,你、你快要撞散我了。”

两人一阵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弄得床“吱嘎”作响,特别是银红色的缎面被子上面,床单上面,不光揉得皱巴巴的,还到处都是一片片的斑点痕迹。

帐子里面,是一股子浓烈的栗子花味道。

“扑通”一声,两人翻滚的太激烈,裹着被子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凤鸾“嗷嗷”叫痛,伸手捶他,“疼疼疼!地上又硌得慌,我不要……,快点抱我上去,你真是的……”她拧来拧去,不愿意,“抱我上去呀。”

“哈哈,看你娇气的。”端王殿下毫不介意,兴致好的很,随手扯了扯被子,然后把她扶到自己身上,“你在上面就不硌了。”他双臂沉稳有力,掐着她的纤腰,让她按着自己的节奏动了起来,“娇娇,就这样不要停……”

眼下这情形,那可是峰峦波涛、春光明媚,全都一览无余啊。

片刻后,端王殿下还觉得不够劲儿。

一翻身,把柔软的小娇娇压在自己身下,狠狠的欺负她。

次日天明,凤鸾只觉得浑身酸疼骨头散架,一指头都不想动弹。

宝珠等人进来收拾床铺,看着一屋子的狼藉,一床的惨不忍睹景象,都是脸红得跟猪肝似的,飞快的换了被子褥子,一个个逃也似的出去了。

姜妈妈端了汤进来,先服侍她漱了口,然后才把汤递过去,细细道:“不急,王爷自己先过去葳蕤堂了。说让侧妃起来好生歇着,他要和王妃商议正事,侧妃今儿不用过去,只管在屋里歇着便是。”

凤鸾接了甜白瓷的汤碗,喝了两口,胃里顿时暖和舒服多了。

琢磨了下,萧铎这是去跟端王妃商议查证婆子的事,顺带给自己做个人情,告了个假,不由嘴角微翘,还真是符合他一贯滴水不漏的性子。

罢了,自己并不想掺和进去这件事。

弄脏手的事儿,有萧铎去做,自己乐得在一旁图个清静自在呢。

“妈妈,我还要再喝一碗。”凤鸾浑身酸酸的,躺在软枕上面便跟没骨头似的,不想动,回想昨儿半宿癫狂,不由嗤笑,这男人还真是够有精神的!一大早的,他也不嫌腰疼,就火急火燎的查办正事儿去了。

喝完了两大碗事.后补汤,姜妈妈过来检查,咳咳……,掀了衣服检查身体,仔细瞧了瞧,微笑道:“还好,不算多。”只是脖子、胸前有一些红斑,这免不了的,但其他地方白生生的,可怜端王殿下昨夜是有怜惜的。

凤鸾不好意思的扯了被子,娇嗔道:“哎呀,妈妈别看了。”

姜妈妈笑道:“我从小把你奶大,小时候还给你洗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妈妈也是担心你年纪小,怕王爷不知轻重,再弄伤你了。”满意的点头,“还好,王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怜香惜玉?他昨儿可是半宿都没有消停。

凤鸾微微红了脸,小声道:“下面有些不舒服,母亲给我备的药膏呢?拿来罢。”缓一缓也是好的,不然火烧火燎的自己难受。

姜妈妈一怔,继而道:“也是,昨儿时间有点长了。”

“妈妈!”凤鸾嗔怪起来。

“好了,好了,小阿鸾害羞了。”姜妈妈笑眯眯的,怜爱的看着自己奶大的心肝儿,对她的疼爱,只比女儿更多不会少,“这就去给你拿药膏过来。”

凤鸾当然知道乳母疼爱自己,只做乖乖女模样,躺着等着。

那地方自己不好摸药膏的,加上姜妈妈坚持要看一眼,等药膏过来,只得让看,却是吓了她一跳,“哎哟哟,我就说昨夜时间太长了,瞧瞧,都有些红肿了。”

“我自己来!”凤鸾一手夺了药膏,裹了被子。

姜妈妈琢磨了下,正色道:“不行,你年纪小,可是经不住天天这么折腾的。下次王爷过来,时间太长,我就在外面打断喊一下。”

凤鸾“嗤”的一笑,“妈妈又说傻话了,王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王爷,他还能天天来我这儿?算算平分,一月里头不过能来六、七次罢了。”

“这倒是。”姜妈妈的神色黯淡下来,不过又嘀咕,“小姐总会比别人多几次罢。”

凤鸾勾了勾嘴角,“谁知道呢。”

葳蕤堂内,气氛可就严肃凝重多了。

萧铎把事情都细细说了,按照凤鸾的要求,没提她,然后说道:“我过来跟你说,就是让你心里面有个底儿,以后防着一点儿。”不免有几分责备,不好说王妃,转头训斥穆妈妈,“葳蕤堂的小厨房,你眼皮子底下的,都没有让人好好的盯仔细,竟然混入了暗鬼都不知道!”

穆妈妈赶忙跪下,“奴婢知错,奴婢一定好好的彻查。”

心下叫苦,这人心隔肚自己只能看着葳蕤堂的吃食没有问题,哪能管得住有个婆子生了异心,会去泼油害王妃啊?这个自己如何能管?可嘴上不敢分辨。

端王妃心内一阵翻涌不定,半晌才道:“这还真是,千防万防没想到家贼难防啊。”

“好了,你养病就别太过操心。”萧铎还是希望嫡妻养好身体的,她病着,后宅就乱乱的,她若真的去了,那只会一通更大的乱子等着。握了握她的手,“你现在就是养好身体最重要,别的,有下人们去打理便是了。”

端王妃微笑道:“是,多谢王爷体恤。”

“我去看看哥儿。”萧铎起身。

等他走了,端王妃目光微冷看向穆妈妈,凉凉道:“王爷虽说他来查,可若什么都等着王爷来查,咱们难道干坐着不成?况且后宅的事,本来就是我份内应该打理的,岂能事事烦恼王爷?你赶紧去把这件事给查清楚!”

穆妈妈咬牙切齿发狠道:“王妃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背后的人给揪出来,这些黑了心肝的坏种子,一定叫她们生不如死,再不敢犯!”

可惜事情并不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很多小妖精吃饱就抹嘴走了,表啊,表弃我而去。。。

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吃的,么么~~

ps:投票一下,“娇娇”之类真的很肉麻吗?要是大家都不喜欢,以后就喊阿鸾了~~

a:一般肉麻~

b: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c:老娘奏四这么重口味儿~

d:可以叫“心肝儿”“心尖尖儿”么?【泥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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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存稿菌3号

第二天,范五爷亲自登门负荆请罪,送了一大堆补品药材,还有一尊玉佛。

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要好哇。

萧铎那肯见他?大门都没让进,然后礼物送进来,他不仅把玉佛摔了个稀烂,还吩咐下人,将补品药材都埋每旁边的地里。

去埋药材的人打了一个哆嗦,心下明白,这位范五爷是得罪自己家王爷了,而且还是作死得罪,早晚不会有好下场的。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萧铎手上有伤,不想让端王妃和姬妾看见询问,他人都是暖香坞留宿的。像是弥补之前素了一个月,兼之凤鸾进府闲了半年,咳咳,每晚都在加班加点,把以前的量给补回去。

补了几天后,凤鸾真心有点吃不消了。

她娇嗔,“六郎,今天晚上让我歇一歇。”

她拒绝,“只准再来一次。”

她愤怒了,“你腰不疼啊?再闹,我恼了。”

其实萧铎的公.粮最近也清仓了,也想歇一晚,只是忍不住逗她,“那好,我答应你今晚歇歇,你拿什么来谢我?”

凤鸾扭身,一双明眸瞪成了桂圆,“你想要什么?”

“唔。”端王殿下想了想,“不如这样罢。”他翻身下去,打开自己带过来的一个长盒子,拿出一本绢面册子,翻了几页找到了,“下次咱们试试这个花样,你要答应,今晚我就不闹你。”

凤鸾一看那奇怪扭曲的姿势,就是摇头,“不行,不行,腰得断了。”

“你答不答应?!”端王殿下伸出魔爪往下,威胁道。

“……”凤鸾咬牙把册子往地上一摔,“你可真是。”想想他的性子,拧着来,只怕回头自己更吃亏,只得忍了,“那行,但是我得歇两晚。”

萧铎盘算了一下,“那再加一个样子。”

“那我要歇三晚。”

萧铎朗声大笑,“成!”最后以中间歇三晚,换两个新鲜花样,两人保持一致通过这个决定,然后……,亲香了一会儿盖被睡觉。

第二天,凤鸾发觉自己亏大发了。

小郡王的满月酒啊!今儿萧铎肯定是要陪着端王妃的,后面两天,也还是陪着嫡妻比较像话,原来自己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嘛。

那家伙,真是奸似贼!

不说凤鸾心下忿忿,到了中午,端王府的亲眷们纷纷过来道喜。

宫里蒋恭嫔赏了小郡王一个金锁,一对金镯子,还有一柄翡翠平安如意,寓意好事成双、四角俱全,这是头一份的贺礼。然后凤仪嫔也有赏赐,另外还有萧铎一母同胞的妹子升平公主,亲自过来道贺。

当日里,太子妃自然是坐了首席,端王妃陪坐主席,然后是升平公主、肃王妃、安王妃、成王妃,这一圈都是皇亲贵戚。

次一桌的,则是凤家奉国夫人、范家辅国夫人、穆家理国夫人,以及端王妃的生母穆夫人,二妹广昌侯夫人等等,这一圈儿是公卿豪门出身的。

余下的官宦女眷们,多是和端王府走得比较近的,不能一一胜记。

凤鸾等姬妾们单独在一间屋子,这是规矩,免得姬妾夺了王妃和小郡王的风头,显得端王府没有规矩。因而倒也乐得清静,一屋子全是熟人,四个人占了一大桌子,酒水菜式吃都吃不完。

苗夫人给凤鸾推荐菜式,“凤侧妃,这个银鱼好吃。”又笑吟吟道:“今儿可是咱们几个便宜了,这哪里吃得完?吃到晚上去算了。”

蒋侧妃撇了撇嘴,“又不是平时没有吃过。”心下看不上她,巴结王妃也罢了,连个侧妃都赶着上去巴结,真是叫人恶心!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苗夫人没巴结她这个蒋侧妃,心里十分的不爽。

凤鸾前世今生都十分讨厌她,觉得她酸里酸气的。本来嘛,姬妾之前拉帮结派暗地争斗,太正常不过,但好歹大家面上情还是要给的。好比自己,就不可能整天去揉搓苗夫人魏氏啊。

那有像她这样,仗着自己位分比苗氏高一点点,就人前这么不给脸子。

傲什么傲啊?这还没生儿子呢。

倒是没有故意跟蒋侧妃回嘴,而是认真的尝了尝银鱼,连连点头,“果然好吃。”指了指碟子,给魏氏,“你也尝尝。”

魏氏并不想加入这个战团儿,只是不好得罪凤鸾,低头吃了两口银鱼,又抬头含笑点点头,算是道过谢意。

如此一来,只冷落了蒋侧妃一人。

这便是打她的脸了。

蒋侧妃气得不行,待要发作,又找不到什么由头发作。

正当这会儿,外头丫头喊了嗓子,“升平公主驾到。”

凤鸾等人都齐刷刷站起来,不明白,公主跑来找姬妾们做什么。

升平公主比萧铎小几岁,刚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有几分像萧铎,但是身量特别娇小玲珑,瘦瘦的,若不是一身华贵的公主服饰穿在身上,丢人堆里,只怕还以为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小姐。

凤鸾心下清楚的,眼下萧铎在皇子中并不算得宠,蒋恭嫔出身又单薄,升平公主在姐妹里面也就没有啥势力,因而显得比较内敛。前世里,自己是以奴婢身份进王府,上不得台面,和这位公主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你们坐。”升平公主笑了笑,自己拣了上席坐下,“外头人多,我进来看看两位小嫂子,和你们说说话。”她招呼凤鸾和蒋侧妃,苗夫人和魏氏则不管,随便她们站在墙根儿,并不理会。

“公主请。”凤鸾恭恭敬敬的,替她重新拿杯子斟了酒。

人家公主喝不喝是一回事,礼数得到。

升平公主瞧着很好说话的样子,笑容可掬,“坐罢,坐罢。”甚至还拉了拉凤鸾,“小嫂子不用拘束,我是来找你们说话的,你们这样,岂不是成了立规矩吗?”回头看了看蒋侧妃,“你也坐。”

凤鸾和蒋侧妃方才坐下。

升平公主笑道:“说起来,两位小嫂子进门的时候,我就该来道贺的。可当时身子有些不适,病歪歪的,过来不免冲撞了喜气。”

蒋侧妃忙道:“不敢,不敢。”方才凤鸾抢在前面倒了酒,很是恼火,可又不敢在公主面前动气,这会儿抢着话头道:“公主殿下能够大驾光临,那是我们的福气。”为了显示自己身份不一样,还添了一句,“表姐想什么时候过来都似的。”

升平公主皱了皱眉,“我年纪虽然比你大,可你嫁了我哥哥,做了我的小嫂子,往后就不要喊我表姐了。”

蒋侧妃笑容一僵,委屈道:“是,公主殿下。”

接下来,升平公主似乎对凤鸾更有兴趣,一直和她说笑。

凤鸾毕竟出身不一样,加上前世做过八年宫女,不管说哪家公卿豪门的趣事,还是皇宫里的头轶闻,都能搭得上嘴,眼界儿又是不凡,两人相谈甚欢。

倒把蒋侧妃给撇在了一旁,又不敢发作,只能手躲在桌子下暗暗绞手帕。

说了好一会儿,升平公主才起身笑道:“今儿是小郡王满月酒的大喜,我得先过去陪陪侄儿,空了再来找你们说话。”

说的是“你们”,其实根本就没蒋侧妃什么事儿。

凤鸾笑道:“是,公主殿下有空只管过来。”

“嗯。”升平公主点点头,出门去,眼角余光扫过蒋侧妃皱巴巴的帕子,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真是小里小气没见识!也不多说,便领着人出去了。

等到宴席散了,蒋侧妃回屋,扑在被子上面狠狠哭了一场。

而凤鸾,心情复杂的回了暖香坞。

当时宝珠也在场的,一面服侍,一面不解问道:“升平公主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喜欢蒋家的表妹,反而更喜欢侧妃呢?”

“傻子。”凤鸾白了她一眼,叫了姜妈妈等人过来,细细解释,“你们记住了,升平公主这可不是喜欢我,看得上我。那是她要和恭嫔娘娘搭戏,一个唱红脸,宠着蒋家的人,一个唱白脸,笼络奉国公府凤家的人。”环顾一圈儿,“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都是一阵奇异静默。

凤鸾轻轻一声冷笑。

蒋恭嫔和升平公主不是傻子,知道凤家对萧铎有助力,岂能坐视不理?仍由着蒋侧妃爬到自己头上,耀武扬威,那是傻子才做的事儿。

因为只有萧铎好了,才有蒋恭嫔和升平公主的好日子。

蒋恭嫔打得好算盘,又要穆家和凤家为萧铎出力,又要让他们蒋家跟着沾光,捎带上一个蒋侧妃,啧啧,真是净想美事儿啊。

但自己却不能轻视。

萧铎登基以后,蒋恭嫔可就是稳妥妥的太后了。蒋家一门也会跟着飞黄腾达,蒋侧妃水涨船高,升平公主立马变成金蛋,姐妹中间第一人。所以这三个女人,自己都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不能马虎了。

而前面,客人们虽然散了,萧铎还在陪着兄弟们喝第二份酒。

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还是嫡子,成年皇子们都纷纷赶来道贺,为了表示高兴,当然要喝个“不醉不归”,才显得兄弟情深啊。

萧湛今儿也来了。

他脸上带着和煦平静的微笑,只不多话,自己静静的坐在一旁喝酒。今儿穿了一身翡色的锦绣长袍,加上生得面如冠玉、丰神隽朗,如此静雅闲坐,好似古风画卷里面走出来的魏晋风流公子,绽放着璞玉一般的烁烁光华。

“老七。”安王是个嘴角闲不住的,酒又喝多了,斜着眼,“你今儿怎么跟闷葫芦似的?都不说话。”自己又灌了两盏黄汤,咋呼道:“咋了,咋了,有啥不顺心的?跟你三哥说说,三哥我……,我替你解决。”

萧湛有点洁癖,一见他酒气冲天饱嗝不断,就皱眉,“没事,你喝酒罢。”

萧铎是主人,打圆场招呼道:“来来来,都喝,都喝。”

“咕噜!”安王又打了一个饱嗝,揉了揉肚子,“哦,我想起来了。”他这人,一向就是个大嘴巴,喝醉了,嘴上更是没有把门的,“老七原来……,好像是想求娶凤家小姐做成王妃的,结果……,嘿嘿,结果被老六抢去做了侧妃。”挤眉弄眼看着兄弟,“你小子,这是心里吃醋了。”

“哐当!”

“哐当当!!”

两下酒杯摔碎的声音同时响起,吓了安王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小湛湛:“你你你,简直令人发指!居然现在才让本王出场~~~”

某颜:“嗯哼?还想不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见了都爆胎的男配了?”

小湛湛:“导演,求加戏份,呜呜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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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娇娇最可爱

凤鸾出了一会儿神。

碧落只是微笑站在旁边回话,并不多问。

在凤家的望星抱月阁里,她原是丫头里面最出挑的一个,不然做不上副小姐。之前因为想着要放出去,一直懒懒的,现今做了凤鸾的陪房,一家子前程富贵绑在凤鸾的身上,哪敢不尽心?哪敢不机灵点儿?哪敢多嘴乱问?

因而只管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用心去办,别的一个字都不多问。

凤鸾最满意就是她这一点,有能力,有城府,比宝珠那种小聪明更加稳妥。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又问:“前几天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得了吗?”

“得了。”碧落回道:“就等着侧妃开口便送进来。”

凤鸾点点头,“那就下午送吧。”

葳蕤堂内,静悄悄的,丫头们都已经被摒退出去。

穆夫人正在跟女儿说着体己话儿。

“小郡王瞧着好些了。”

“好些了。”端王妃念了声佛,开怀道:“只要他好,我就放心了。”看了看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儿子,粉嘟嘟的可爱,“就是脾气大的很,一哭,那嗓门儿大的不行,将来多半是个爆炭性子。”

穆夫人欢喜道:“哭声大才好,有劲儿。”

端王妃身子还是不太好,在摇篮边站了会儿便觉得吃力,在旁边坐了,“有了他,我这落了十年的心病,可算是治好了。”儿子的心病算是治好了,可是丈夫那边,又添了一块大大的心病,只是不好多说。

穆夫人瞅着女儿欲言又止,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问道:“最近你不能侍寝,王爷是不是常去暖香坞?”见女儿不答,便冷哼,“就知道!悬媚子,跟她母亲一样从来都不安分,能老实几天?之前要不是摔折了腰,只怕早就缠上了。”

说到这个,端王妃不免心情复杂,“其实阿鸾心地还是良善的,那次要不是她替我挡了那么一下子,只怕……”

“怕什么怕?”穆夫人怕女儿心软,赶忙打断,“王妃娘娘和小郡王没事,那是你们天生福气大,岂是她当一下子就挡了的?别以为她是好心,不过是看着你有身孕,想借机争功邀宠罢了。”这话自己说着都亏心,不想多说,转而问道:“最近你身下恶露怎样了?还没干净?”

“没有。”端王妃摇了摇头,“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多,却总是断不了。”

这便是个顽固的慢性症候了。

穆夫人心里清楚,女人呐,最怕妇科上头有拖拖拉拉的毛病,拖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气色也不好看,丈夫自然就不喜欢了。再者女儿恶露未尽,也就意味着不能服侍王爷,----夫妻间若无房.事巩固感情,慢慢儿的,就淡了。

多少相敬如冰、貌合神离的夫妻,就是打这上头开始的。

自家女儿年纪不小,可也不大,这还差好几年才三十岁呢。想想自己,三十二岁上头还生了柔嘉。之后几年丈夫虽然淡了,但一年里,逢年过节总还是要过来的,自己做个小伏低,也能笼住丈夫敦伦一番。

只可惜后来丈夫年纪也大了,自己年纪大了,没再怀上。

不过自己膝下三男三女,足够了。

想到此,穆夫人暂时压下对凤鸾的厌恶,细声说道:“令嘉,你这毛病可得早点治好才行,不然的话,你和王爷怎么行周公之礼?你还年轻,还能生,儿子一个还是不太可靠,再一、两个才稳妥。”

端王妃为难苦笑,“母亲,我也想快点好啊。”

穆夫人又生出另外一层担心,----不是担心女儿要死,做母亲的嘛,哪怕女儿得了绝症也不愿意那样去想。之前提醒女儿,不过是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免得有了万一,临时抱佛脚慌乱罢了。

而眼下,穆夫人担心的是凤鸾。

凤鸾年轻、貌美,又是一个惯会撒娇卖痴的。这不……,女儿这边刚刚歇着,她就整天缠着王爷不放,不知道床.上用了多少下.流功夫!可是气愤归气愤,不得不为后面的事打算啊。

凤鸾一时有宠还是次要的,万一……,她再赶着时间生个儿子呢?到时候,嫡长子和庶长子年纪差不多,一样读书长大,一样有世家撑腰。

将来的事,可就不好说了啊。

在穆夫人看来,凤鸾最好一辈子生不出儿子,连女儿都生不出,那才好,可是这不是她希望就行的。至于让王妃现在去下毒扎刀子的,那也不合适,先不说王爷那关过不了,凤家肯定不依不饶。

别看凤鸾是二房出的,可她代表了整个凤家利益的一部分,要是出事,凤家长房和宫里的仪嫔娘娘,都不会善罢甘休!没错,奉国公是自己胞兄,仪嫔娘娘是自己胞妹,但自己已经出嫁,是穆家的人了。

他们肯定都是向着凤家,而不是穆家。

所以,穆夫人想来想去,觉得最好还是想一个办法,暂时让凤鸾不要怀孕,拖的时间越长越好,要是能拖一辈子就更好了。

“母亲?”端王妃见她许久都不说话,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穆夫人回神笑了笑,女儿现在身子虚,不宜亲自操劳这些事,还是自己替她谋划好了。因而只做没事人一样,握了握女儿的手,“我今儿来的挺久了,等下再坐都天黑了,你先歇着,我改天再过来看你。”

端王妃病中气虚精神不济,微笑点头,“好,我让穆妈妈送母亲出去。”

萧铎不算那种色诱熏心的男人,对他来说,凤鸾再美再好,也不打算天天去。一则是为了王府里的姬妾平衡,二则算是免得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所以,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连续歇在暖香坞,后面还是平均着来。

只是算来算去,还是来暖香坞的时间更多罢了。

眼下已经是腊月里,天气寒冷,暖香坞是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火盆熏炉,成了名符其实的暖香坞。萧铎一进门,便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解了披风,从凤鸾手里接了热热的酒喝,笑道:“你倒是会享福,还没开饭,自己先喝上小酒了。”

他几杯下肚,胃里面顿时暖洋洋起来。

“这不等你么。”凤鸾不吝甜言蜜语,但却娇气着,没有下榻行礼什么的,而是主动给他递了筷子,“先吃着,这是下酒小菜,热菜等你来了才上呢。”

当然了,这份娇气得有宠爱在后面撑着。

换做别的姬妾谁敢啊?不说苗夫人、魏氏,便是蒋侧妃也是不敢的。

“再喝点酒。”凤鸾笑道。

萧铎见她今儿笑得不同寻常,不由问道:“有事?看你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有礼物要送给王爷。”凤鸾脆脆声儿,好似一只刚出谷的衅鹂。

“哦?还有这等好事儿。”在萧铎看来,女人的礼物无非是衣服、鞋袜,再不就是荷包一类,这玩意儿头一回有人送还新鲜,每个姬妾轮番送一遍,哦不,还是隔三差五的都送这个,早就腻了。

不过他虽然心心狠手辣、又性子冷,在姬妾面前,还是愿意一派其乐融融的。

因而只做感兴趣的模样,“什么好东西?拿来瞧瞧。”

凤鸾让丫头捧了一个黑漆长盒子出来,盒子又大又长,太沉,宝珠和玳瑁一起搂过来还有点费劲,然后放好便都退下了。

“这是什么?”萧铎有点意外,他笑着,打开盒子就更加意外了。

盒子里,躺着一柄厚重古朴的雕纹长剑。

萧铎自幼习武,又是常年在军营里面混的人,宝剑赠英雄,他虽然不是英雄但也同样爱宝剑。当即拿了出来,厚厚的、重重的,拿在手里就十分有份量,然后“哗啦”一下,利剑出鞘、光芒四射!

他用手指轻抚了一下,然后往旁边狠狠一斩!顿时一截椅子扶手落了地。

“好剑!”萧铎赞道:“不错,不错。”

凤鸾嗔怪道:“做什么砍坏我的椅子?真是的。”

“哈哈。”萧铎朗声大笑,“一个椅子能值多少钱?回头让人换上。”他把利剑在手里比划了几下,舞得虎虎生风,越发高兴,“真不错,虽然不敢夸干将莫邪,但绝对当得起好剑二字。”

他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凤鸾娇笑,“不告诉你。”

“好娇娇。”萧铎心情愉悦,这可比什么荷包、香囊称心多了,将利剑回鞘,上前搂了她问道:“这把剑花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补上。”

“呸,胡说!”凤鸾啐了一口,说道:“我找你要银子,那还叫送你的礼物吗?好好拿着使吧。”

萧铎心里估算了下,这把剑少说也得千儿八百两银子,甚至更多,对于一个后宅女眷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了。因而正色道:“你送我东西有个心意就是,这么贵重不是克扣你的私房钱吗?说罢,回头我让账房给你支银子。”

“你真别扭。”凤鸾娇嗔道:“你可以送我宝石头面,为了我受伤,我为什么就不能送你一柄好剑?”

为什么?萧铎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理念里面,女人是弱者,是应该臣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受自己庇护的。只有自己看着哪个好了,高兴了,给她们花银子的,反过来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哪能拿女人的银子花呢?那也太下作了。

凤鸾哼哼道:“难道我说的对你好,都只是说说?连银子都舍不得花,那好啊,只怕也是有限的。”

“这是什么歪理?”萧铎先是一怔,继而想想,又不免失笑,“虽然是歪理,但也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是啊,连银子都舍不得,还能舍得什么?好不好,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得拿出真心实意来。但是王府的姬妾也好,王妃也罢,都把嫁妆看得紧紧的,只知道从自己这里讨东西,谁肯为自己破费?

她们只顾争夺利益,瓜分自己,何曾真心实意为自己想过?

只有眼前这个傻娇娇,冒傻气。

叫人心里一阵酸酸的。

作者有话要说:风暴明天开始,今天先甜蜜一下哈~~(放心,不虐女主)

ps:谢谢大家撒花支持,祝已婚女汉子们家庭美满,祝未婚女壮士们都找到好桃花~~祝大家都事业成功、人生美满、成为白富美、当上ceo,走向人生巅峰~~【好好码字,不要脑补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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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谁胜谁负?

凤家,海棠春坞内。

甄氏可算把女儿给盼回来了,然丫头摆了一桌子的东西,----不是吃食,是一桌子的首饰钗环,旁边美人榻上还有各种新款衣裳,时兴料子,堆得五彩斑斓、琳琅满目的,让人眼花缭乱。

她欢喜道:“你不在家,我想打扮个人都没有。”

凤鸾原本还有一、二分郁闷的,听了这话,不由“扑哧”一笑,“感情我是专门给母亲练手的?其实不用等我回来,扎个稻草人,将就着打扮就行了。”

甄氏哼道:“要是稻草人会自己走动,我还等你?”

凤鸾越发乐不可支,一扫阴霾。

是了,在想开了、看开了以后,反倒觉得母亲性子活泼有趣,可亲可爱的很。别看她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把自己看的最要紧的,最宝贝的。

前世里,是自己年纪小不明白。

于是欢欢喜喜坐下来,母女两个,聊了一上午的衣裳首饰打扮。凤鸾还亲身上阵当会走动的稻草人,由得甄氏拾掇。瑶台望仙髻、飞霞妆,今年最时兴的水晶串珠缠枝步摇,耳朵上细细的银链子,下坠一颗浑圆珍珠。

紫衣白裙,披帛流苏,行走之间宛若步步生莲。

“这套我最喜欢。”凤鸾撒娇,“母亲让人给我做套一样的,衣服要天水碧,裙子还是月白留仙的样式,回头咱们一起穿,跟姐妹似的。”

“我能扮作你姐?”甄氏莞尔一笑,“你这一嫁人,越发浑说比我还不讲究了。”

凤鸾笑盈盈道:“我看成。”

到了晌午,甄氏讲究养生和保养,只是清清淡淡吃了一顿接风宴。当然不是随便几个素菜,而是细细讲究,百般刁钻,一锅汤得费一个上午那种,不费事儿的菜,人家不拿出来招待女儿。

然后又是消食茶,还得惯例在庭院里饭后百步走。

撇了丫头,甄氏这才正色问道:“我看你箱笼家伙带了不少,这是打算住几天?不急着回去了。”

凤鸾轻笑,“只怕王府有人不想让我回去。”

“什么意思?”甄氏不解。

凤鸾攀了一直腊梅,鹅黄花瓣,娇嫩蕊,放在鼻子间清嗅,一缕暗香便透人心脾散发开来。她放开了花枝,转回首,“别急,母亲等等就知道了。”

到了晌午,端王府那边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回道:“说是……,说是凤侧妃和小郡王八字不合,需要回避三、五年,端王妃正在犹豫不定呢。

端王妃那边的确犹豫,怎么办啊?顺着戏演下去,把凤鸾扫地出门很麻烦,可是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说道士都是胡言乱语啊。

----串通道士,嫡妻攀诬姬妾,这个罪名落下来可是不小。

所以,端王妃已经眉头疼了一上午了。

而暖香坞里,甄氏一听完小丫头的话便勃然大怒,“放屁!”她将手上的一枚玉簪摔成好几段,“下作!她们怎么不找个人算命,说要阿鸾回避一辈子?岂不是更省心一些?!我说呢,穆家那位前段总往端王府跑,原来是编了这么一出拙劣的戏!”

甄嬷嬷赶紧撵了丫头们下去,交待说漏嘴的,全都一个个揭了皮儿。

甄氏生气完,又回头骂女儿,“你就这么老实?知道有人算计你,不说一巴掌给她们扇回去,反倒老老实实跑了回来!你这不是给别人挪窝吗?这下好了,都不用找理由打发你了。”

“母亲别急。”凤鸾上前拉了她,母女两个到了里面寝阁单独说话。

甄氏柳眉倒竖,“你赶紧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

“怕什么?”甄氏这辈子就是个不怕人的性子,顿时恼了,“我跟你一起回去,要打要杀要骂,你站旁边儿,别吭声,都有母亲替你出头。”她冷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们不要脸,那咱么也不用给她们留脸面,直接撕了,闹得大家都别想好好做人!”

凤鸾心中一热,看,母亲就是这样,该替自己出头的时候从来没退缩过!所以哪怕她再荒诞不经,再睥睨世俗,都是自己最疼爱最亲最近的母亲啊。

在这世上,有什么比真情实意更加珍贵呢?没有。

凤鸾抓起母亲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面,“母亲,你别急。”她明眸似水,闪着一点点水晶般的璀璨光芒,“这次是正好我想出来呆几天,等一个消息。”

甄氏先是一怔。

继而低头看向女儿尚且平坦的肚子,目光闪烁不定,“你是说……?”

“嗯。”凤鸾点了点头,“等等看,已经迟了有两天时间了。”嘴角微翘,“如果是真的,那我还真愿意三、五年都不回去。”

“好呀!”甄氏顿时乐了,抚掌笑道:“你的月事一向很准。”有些骄傲,“从你初潮开始来的时候,我就让人精心调养着,不能受寒、不能受凉,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从来没有出过半分差错。”

凤鸾又是感动又是酸涩,微笑道:“我知道,母亲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接着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小,不懂事儿,心里还抱怨母亲真是烦人,三天两头的熬汤药给我吃呢。”

“你现在倒是乖巧了。”甄氏略有感慨,让她赶紧坐下,“别站着,坐下,咱们慢慢儿说话。”心下一点点盘算起来,“要是你真的有孕,那在家里养着,自然比在王府养着强一千倍!不是我自夸,多少带下医都还不如我细致。”

凤鸾看着有点孩子气骄傲的母亲,笑了,“是,甄太医本事高明。”

甄氏掌不住笑了,“你这样好,比从前整天绷着个小脸强多了。”又细细叮咛,“怀着身孕的时候,更是不能动气,记得凡事都放开一点儿。”

“还不确定呢。”凤鸾道。

甄氏摸了摸女儿的肚子,笃定道:“一准儿有的。”

端王妃犹豫再三,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只能照着剧本唱下去。

否则自己要怎么跟丈夫说呢?说自己其实不知情,这一切都是母亲暗地筹划的,丈夫会信吗?信了以后,自己的母亲又要怎么做人?再者母女一体,就算是母亲的错,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啊。

到时候自己名誉和威信举,丈夫恼怒,说不准儿子都有可能不让自己养。

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咬牙上,就坚持说是道士算出来的结果!凤家表妹和那些属兔的下人们一样,都是冲撞了小郡王9算母亲有点脑子,没只针对表妹一个,而是耷拉上了一群,浑水摸鱼,看相总是稍微好一点儿。

端王妃这是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等到晚上萧铎一回来,便听说两桩大事。

一是凤家二夫人身子不适,把女儿给接了回去;二是家里面做法事,其中神神叨叨的不必提,做到最后,居然算出什么属兔的阴人冲撞了儿子!撵了一批下人不说,就连暖香坞的娇娇,都被这风浪给拍中了。

萧铎又不是傻子,之前府里一直闹事没有多问,是不便插手后宅。可是现在把事情从头到尾连起来想,只用一瞬,他便了悟其中暗藏了多少浑水。

王妃这是疯了吗?大过年的,非要闹得整个王府都不消停!

让自己在兄弟们中间成个笑话!

萧铎脸色阴沉进了葳蕤堂,也不多话,只问道:“听说阿鸾冲撞了哥儿,王妃打算要怎么处置她。”

----王妃打算要怎么处置她。

端王妃听得心下一沉,这几个字,足以说明丈夫是完全不信道士的话,而是认为自己在陷害表妹了。心沉沉之余,不免也有几分辛酸,表妹进府不到半年时间,就把丈夫的心给拢走了啊。

可眼下不是吃醋拈酸的时候。

端王妃咳了咳,“我想过了。”面上只做一片忧思,“神佛之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眼下王府上下都已经知道,大家心里面肯定也忌讳。所以……”看着丈夫的眼刀子,咬了咬牙,才能接着说下去,“所以,还是让阿鸾回避一下罢。”

“哦?”萧铎寒气满面问道:“怎么回避?”

端王妃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依照我的意思,就让表妹暂时住在香洲别院,哪里原是消暑的好地方,府里一直都有人收拾,干干净净的。虽然委屈了她,可是王爷得空也能过去探望,不失为两全之策。”

“王妃考虑的很周到啊。”萧铎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妻子,“这样一来,就好比本王养了个外室似的。”将来生了儿子,也要被人暗地讥讽是外室子,比庶子还难听,可就更不能威胁嫡长子了。

端王妃闻言一怔。

被“外室”二字一提,便明白丈夫心下在猜疑什么。可自己还真没想到这点,当时想的是,既要把戏给演下去,不拆穿,又好歹给表妹一个妥善安置。毕竟她住在别院,丈夫也是可以过去的,儿子也可以生,不算很吃亏了。

倒是没想到“外室”这上头来。

看丈夫的脸色,好像自己心心念念折腾一通,就为把表妹从侧妃贬为外室似的,可是这份冤枉还没法儿解释,只能忍气吞了。

萧铎拂袖出去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他去了书房梧竹幽居。

蒹葭一听王爷过来,嘴角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最近府里风浪古怪的很,王爷心烦,肯定会过来书房躲清净的。眼下果然来了,不枉自己早早准备的一壶好茶,还有精致点心。

她不敢面露喜色,而是神色平平迎了上去,柔声道:“王爷来了。”

萧铎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在自己的专座躺椅上面躺下,闭上了眼睛。蒹葭便过来给他揉眉头,见他不反对,眉头又皱得紧紧的,手上便加多了几分力气。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揉着,不问、不多言,好似一个只会揉眉头的假人儿。

香洲别院?外室?

萧铎闭着眼睛一阵琢磨,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将这场风波化解到最小损伤?嫡妻和美妾,穆家和凤家,自己必须在这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有小惊喜?对吧,说了不虐就不会虐,往后都安心看啦~~

码字码字码字。。。。。。。

(心底的声音在默默的说,你们记得撒花撒花撒花~~)

今天是母亲节,大家都不要忘了和妈妈说一句祝福~~

么么,今天一共发了230份红包,大家应该都收到了吧?红包,红包,是个小小彩头,祝大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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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扭转乾坤(下)

萧铎足足愣了有七、八息功夫,才明白过来。

有喜了?娇娇有喜了?意思是,自己很可能又要再有一个儿子!若是之前,他还会觉得庶子来得太快,现在对王妃生了厌烦,哪里还肯处处为嫡妻的体面着想?反正穆家和凤家早晚都会争,自己早点再得一个儿子也是不错。

至少把穆家和凤家两边都给捆牢了。

再者说了,谁会嫌弃自己儿子多呢?当然是越多才越好。

眼下王妃的儿子占了嫡长,娇娇这个,就算是儿子也是庶出,名分上面是清清楚楚的,----自己行得正、走得直,对得起她。而她却对不住自己,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时时处处为她着想,为她细细打算。

费了十年心血,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得了一顿冷刀子罢了。

“呆了?”凤鸾娇嗔,“六郎,你不欢喜么?”

“我怎么会不欢喜?”萧铎慢慢回过神来,眼底深处都是掩不住的喜悦,上前搂了她,又紧张的怕压住了她,“欢喜,我当然是欢喜的。”大手放在那平坦小腹上,轻轻抚摸,一叠声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可请了大夫?”

凤鸾在他脸上戳了戳,细细说道:“就是之前府里做法事那天,我算算日子,癸水已经迟了两天,可又拿不准不敢声张,心下担心府里热闹再出什么事儿,就先回避躲母亲这儿了。”

萧铎颔首道:“嗯,你做得对。”

----子嗣最重要,别的名声都是虚的!

凤鸾又道:“我的身体从小有母亲调养着,千娇万贵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后面又等了三天,便借口母亲请平安脉,找了一个凤家熟悉的妥当大夫来诊脉。”说到此,露出温婉笑容,“大夫已经确认,是喜脉。”

萧铎阴沉了几天的坏心情,听了这个,顿时一扫而空明媚灿烂起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王妃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合着穆夫人一起给自己添乱的,败坏兴致的;而娇娇,则是该退让的时候退让,该躲避的时候躲避,不仅尽量少给他添麻烦了,还一句怨言都没有,别提多称心了。

最重要的,是娇娇给自己的这个大大惊喜啊。

萧铎甚至觉得,自己这段被折腾的够呛,但是能换来娇娇的这个好消息,算算下来也是值得的。老天开眼,端王府在度过十年无子的难关之后,接连送来两个喜讯,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娇娇。”萧铎在那润泽红艳的小嘴上亲了亲,带了几分夸张,笑道:“你可真是我命里的福星,和你在一起,就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哎呀。”凤鸾轻轻推他,“别压着我。”

萧铎再厉害,也惹不起大宝贝和她肚子里的小宝贝,赶紧支身起来,还跟着趣了一句,“不敢,不敢。”他乐了一阵,忽地想起,“所以,你想暂时不回王府?”

“是啊。”凤鸾笑容微敛,委婉道:“表姐生产后一直身体不好,哥儿又经常吐奶什么的,我想着……”咳了咳,“不如让表姐清清静静养身体,哥儿好好长大,我也在娘家过几天娇娇女的日子。”

萧铎迟疑了,犹豫了。

他的心里,的确不希望嫡妻、嫡子和怀孕的娇娇碰撞,两边都不愿意伤到。

凤鸾柔声道:“还有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些,大伯父的意思,要是你连着和穆家、凤家联姻,又连着先后得了两个孩子,别人瞧着能不眼红么?不如让外人猜测,以为我和表姐合不来,穆家和凤家已经结了仇,这样让他们心里平衡一点儿。”

萧铎还是沉默不语。

凤鸾也不急,只是细细分析给他听,“六郎你想想看,名声什么都是虚的,那又不能当饭吃,当衣穿?有什么,比六郎多添子嗣更好呢?”

萧铎开始有点心动了。

是啊,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的呢?何必弄得妻贤妾美,儿女双全的,叫兄弟们暗暗嫉妒不满呢?他抬头问道:“那你准备在娘家待多久?”

“至少得让我把孩子平安生下。”对于这点,凤鸾的态度是十二万分的坚决,重活一世,自己绝不要重复前世的悲剧!绝对不要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却来不及面世,就跟自己一切被人算计,离开这人世间!

虽说今生和前世处境不同,自己不会那么惨,但还是不愿意拿孩子去赌风险。

----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顺利生产!

但是这屑虑,这羞怒,是无法跟萧铎细说的,因而只道:“再说了,我呆在娘家一段时间,对表姐和哥儿也是有好处的。”苦涩一笑,“至少他们都觉得清净了。”

“娇娇。”萧铎皱眉,“你用不着这样委屈自己。”

“六郎……”凤鸾轻声慢语,态度却是坚定而固执,“只当是为了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让被人非议几句好了。”她柔柔声,“我心里记得你的好,也替孩子一起记得你受的委屈,好不好?”

对比之下,端王妃可是半点都不顾及丈夫的名声了。

一边是算计,一边温柔体贴,萧铎的心不知不觉已经倾斜,“胡说什么呢?本王被人非议几句算什么,哪里比得上娇娇你和孩子要紧?别傻了,好好养胎罢。”

罢了,一切为了儿子。

凤鸾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下来,甜甜笑道:“我就知道,六郎是最通情达理的。”然后说了自己的建议,“反正大家都知道王府最近晦气重,不用找别的借口,只说是王爷看重嫡子成长,不放心,所以让我暂时回避一阵子。”

“我知道怎么安排。”萧铎可不需要别人来帮着规划,提个醒儿就够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外面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凤鸾对他的办事能力丝毫没有怀疑,笑着点头,“那好,我就不管了。”

萧铎过了犹豫的那段儿,下定决心以后,很快就细节章程随之理出来,“你有身孕的事暂时别声张,就在府养着,能瞒多久是多久,瞒不住的时候本王来公开。往后我会经常过来看你,免得让人以为不管你了,说闲话。”

----免得凤家的人以为娇娇被遗弃了,给她脸色看。

其实他是想多了,有凤渊这个大家长在,有甄氏这个护犊子的母亲在,凤家上下谁敢凤鸾脸色看?开玩笑,谁敢给个脸色试试?一准儿叫那人脸上全是颜色!

不过他的一番细心体贴,凤鸾还是要夸的,“六郎待我真好。”自己住在娘家,的确需要他经常过来探望,因不想惹出是非,建议道:“不如定一个准日子,每月逢五或者逢十你过来,这样外人知道王爷的心意,府里的人平时也好安排。”

这样免得王府姬妾整天吃醋拈酸,觉得萧铎来凤家多了。

萧铎颔首道:“这个主意不错。”他想了想,觉得日子少了一点,“逢十是休沐日,我正好过来陪你一整天,逢五逢十一定来,平日里空了也抽日子来。”心下不免有点遗憾,“那今年的年三十,咱们不能在一处团圆过了。”

凤鸾见他不乐意,怕他反悔,赶忙笑道:“不要紧,明年我和孩子一起陪你过。”

萧铎的毛孔顿时被爱抚了一把,浑身通泰起来,搂着她亲了又亲,赞许道:“这个好!我等着,你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两人浓情蜜意的,说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甄氏早就让人备了别致菜式,款待女儿女婿,她当然不会去碍眼,而是让他们小年轻单独亲热去。

萧铎用了午饭,下午又细细的凤鸾规划了一番,再用了晚饭,方才回去。

端王府的人都是惊讶无比。

大家都做好了凤侧妃风风光光回来,然后王妃被泼面子,甚至两人吵架起来,阖府上下气氛紧张一个月的准备了。

人,人呢?凤侧妃怎么没有跟着回来?是赌气?还是……?

王府上下都是猜疑不定,却没人敢问。

暂且不说王府下人们的猜测,也不说王府姬妾们的各种小心思,只说萧铎去了葳蕤堂以后,对端王妃说道:“阿鸾先不回来,暂时在凤家待一段日子。”

不回来?!端王妃吃了一惊。

她暗暗瞅着,丈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像是去接人没接到受了气的模样。不免飞快想到,表妹这是赌气跟王爷闹别扭了?所以不肯回来?心思百转千回,继而失笑,表妹到底还是年幼孩子气啊。

不免叹气,母亲把个孩子弄成大敌来对付,实属太过紧张。

----哎,真不该闹那么一出的。

“那阿鸾什么时候回来?”端王妃收回心思,问道。

萧铎皱眉,“不知道。”

端王妃便不多问了。

萧铎坐下喝了一盏茶,然后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告诫道:“你好生养着身子,别的少想,另外就是好好照顾哥儿,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这样训斥王妃,之前十年可是绝对没有的事儿。

端王妃脸色一阵难看发红,还得领训,“是,妾身谨记王爷的话。”

萧铎去理国公府的事儿,并没有跟她说。穆老爷被自己的爹吓唬了一番,把妻子看得紧,不准她出门,又勒令下人不许乱传。因而葳蕤堂这边,只是听说王爷去了理国公府一趟,不清楚内情,更不知道老道士被抓的事儿。

端王妃并不知道,自己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母亲。

当然了,现在她也不想见。

萧铎叫了穆妈妈进来,什么原因都不说,也不讲,只道:“自己去账房领二百两银子,收拾好包袱,明儿一早就回家养老去。”

穆妈妈顿时煞白了一张老脸。

王爷去理国公府的消息传来时,便隐隐猜测事情不好,可是不敢深想,加上穆家没有送回什么消息,心下不免抱有一丝侥幸。眼下见王爷根本连问都不问,就打发自己,不免赶紧跪了下去,“王爷……”

萧铎冷冷打断,“再多说一句,连二百两告老银子都没有。”

穆妈妈吓得不敢开口,焦急之中,转头看向主子,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情一、二句。

毕竟自己是王妃的陪嫁,不是王府家生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萌萌哒~o(n_n)o~

感谢以下萌妹纸的打赏,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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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覆水难收

穆柔嘉当即就恼了。

她和凤世达是自幼相熟的表兄妹,小时候就常拌嘴的,当即不客气回道:“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用不着老三你来教导_,当着嫂嫂的面,大呼小叫的,你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我呸!”凤世达啐道:“你一个做嫂嫂的,拉着弟妹背地说小姑子的坏话,又哪门子的规矩?你还好意思说我?我都不媳说你!”连吐了几口,“现在外头都传开了,都是你娘祸害的,整天往王妃娘娘耳朵里吹风,吹得要捉妖,弄得王府上下都不安宁!丢人都丢得满厩都知道了。”

“你,你……”穆柔嘉气得发抖,“你胡说!”

“我胡说?”凤世达虎着一张胖脸,哼道:“初二回娘家,你自己去问你母亲!”然后威胁道:“你记住了!你要是敢让你姐欺负阿鸾,我就让我哥揍你!”

把穆柔嘉气得说不出话来。

凤世达扯了妻子回屋,恶声道:“别让我再听到你说阿鸾的坏话!我这人读书不成器,哼,写封休书还是会的!”

凤三奶奶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本来就没说什么,不过是劝慰嫂嫂而已,丈夫为何生这么大的气?甚至上升到休了自己!

可是丈夫性子暴躁,不敢顶嘴,只得委委屈屈应道:“是,我记住了。”

“我与说实话罢。”凤世达“哼”了一声,“当初我原本是不想娶你的,听说你和那姓杜的瓜葛不清,还是阿鸾再三劝阻,叫我不可轻易外头的流言,让母亲去查清楚了,方才应了这门亲事。”

凤三奶奶脸色一阵白,颤声道:“你……,你不要听人胡说。”

“反正我就是告诉你,”凤世达懒得解释那么多,直接拍板,“第一,不许说阿鸾的坏话。第二,往后别跟二嫂一起嘀嘀咕咕。第三,不听话,我就休了你!”他一脸生气着恼的样子,忿忿甩袖出去了。

凤三奶奶瞬间软坐在椅子里,面色苍白,半晌都没有力气动弹。

不!自己没有和表哥有染!

丈夫到底是在哪里听说了流言?还有,还有,为何小姑子要在中间劝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隔房的,插手堂兄的婚事做什么?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一阵头痛,还是想不明白。

甄氏越发对女婿满意起来,多好啊,简直是十全十美的典范。

除了,没有明媒正娶女儿做嫡妻。

但是人么,要知足。既然已经是这般景况了,那就打起精神好好过,只要女儿在端王身边得到比应有的更多,就是女婿的好了。

宴席散了以后,甄氏留在女儿的屋里细细说道:“虽说你做侧妃受了委屈,可是王爷已经尽他所能对你好。不说别的,就是你住在娘家怀孕待产这事儿,换了别人,只怕未必能够答应的。”

她轻声叹息,“将来难说,至少……,现在他对你真的很好。”

凤鸾望着窗外的皓月和星光,抿嘴不语。

没错,萧铎今生对自己的确很好。

如果前世也是这样景况,一直都是这么好,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惜不是啊。

再说了,萧铎对自己的好,除了喜欢年轻貌美新鲜以外。更多的,是看在奉国公府和肚里孩子的份上啊,这些是自己今生的光环,是他最看重的,----而不是因为凤鸾这个人,才让端王殿下如此尽心尽力。

这两者看起来是一回事,其实大大不同。

自己不能沉溺在他的甜蜜假象里面,只能做戏,要保持时时刻刻的清醒,才能理智应对未来的所有风浪。萧铎……,端王,将来的皇帝,自己想要牢牢抓住他的心,仅凭现在这泄不够,还要更多更多!

不着急,一点一点慢慢谋划好了。

凤鸾褪去在萧铎面前的娇憨甜美,褪去在人前的淡定从容,在送走母亲以后,自己想了很多很多,方才慢慢的安稳进入梦乡。

烛光摇曳,葳蕤堂里面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端王妃不仅无法安睡,还难以安坐,她起身,找到了躺在寝阁的端王殿下,在旁边坐下,问道:“王爷,你真的不打算接阿鸾回来么?”

表妹去别院就够让自己难堪的了,更何况去娘家住着?如果她失宠了还好说,起码自己输了面子,赢了里子。可是丈夫三天两头的跑,甚至年三十都要跑两趟,这哪里是失宠,分明就是盛宠!

而且在外人眼里,还是自己这个嫡妻容不下姬妾,王爷才会做出如此安置!

“你怎么了?”萧铎目光灼灼看向她,一叠声质问道:“是你自己要把阿鸾安置在外面的,她是去香洲别院,还是回凤家呆着,有何区别?你已经看不到她了,眼前耳根儿都清净了,还想怎样?哦……,你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你想接回来,人家就得乖乖回来啊。”

端王妃面色大变,十年……,丈夫从未用如此语气跟自己过话。

心下明白,他这是因为母亲的事憋了气,憋了许久,现在都朝自己发了。可是底下的话不得不说,硬着头皮道:“阿鸾总归是王府的姬妾,住别院避讳也罢了,住在娘家算什么?让外人看来,分明就是在王府受了气才回娘家的。”

萧铎问道:“所以呢?你要我把她挪到香洲别院?”

端王妃当然不能这么说,事到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丈夫有多看重表妹,只能忍气吞声退后一步,“先前是我想岔了,没想仔细。既然王爷已经请了法力高强的道士,破除了王府的晦气,那么,还是让表妹回暖香坞罢。”

如果凤鸾没有怀孕,萧铎为了自己和王府的名声着想,没准儿就退让了。

可是娇娇有孕,王妃瞧着又像是容不得她的,----不管是闹出娇娇小产,还是王妃掺和在阴谋之中,那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自己需要一个安宁平和的王府,而不是鸡飞狗跳的。

端王妃见丈夫一直沉默不语,忍了气,放柔声音,“王爷,你就那么生我的气?一句话都不肯听了。”

此刻的萧铎,还远没有十年后那样无情,见妻子可怜兮兮的,稍缓了口气,“我也没把你怎样啊?该给你的,还是都给你了。”

端王妃见不奏效,咬了咬牙,“其实……,道士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

萧铎眼睛微眯,“你不知情?”

端王妃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痛苦和委屈之色,解释道:“之前我在病中,府里的事基本都是穆妈妈在打理,我只听个信儿,没有大事都是不管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穆妈妈居然背着我搅和出那么多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

萧铎淡淡道:“穆妈妈已经处置,不必再说。”

端王妃见他不为所动,以为他不信,“王爷以为我是在推诿责任?出了事,就推到奴才的头上?”咬了咬牙,“我知道王爷不信,一个奴才,怎么敢做我的主呢?可这事不全是穆妈妈,她说……,都是我母亲的意思。”

“穆夫人的意思?”萧铎目光灼灼,这下总算正眼看向妻子了,“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穆夫人的错,是她指使穆妈妈所以,而你是完完全全不知情的?对吗?”

端王妃实在没有退路了,哽噎道:“是的。”

萧铎的心微微下沉。

原来自己的王妃是这种性子,乳母不救也罢了,必要时,连母亲都可以拿出来做替罪羊!假如她在撒谎,那么性子凉薄可见一斑!即便她说的是真的,真不知情,就这样被母亲和乳母搅和了。

那也说明她蠢!为人失察!

事后再把乳母和母亲推出来,一样的凉薄。

萧铎本身也是一个性子冷的,倒不觉得王妃这样做有多么龌龊,而是头一次,看清了妻子温婉大方之下,被掩盖的冷漠无情!原来王妃是这样的人,心里有数了,那以后自己可得提防一点儿,好好的对待她了。

儿子也得请师傅好好教导,不能给她带歪了。

端王妃觉得自己说的口水都干了,所有的底牌都翻了,总该带动丈夫了吧?她默不作声倒了碗茶,歇了会儿,才又问:“那王爷看哪天合适?这几天咱们要进宫去,只怕不空,等初五、初六以后,我再派人去接阿鸾回来罢。”

萧铎摇了摇头,“不用。”

什么意思?!端王妃脸色顿时一白,难道自己说了半天,又是翻起旧情,又是哭哭啼啼的,甚至连母亲都给推了出来。就这样,还是换不回丈夫一个原谅?他还是要把表妹留在凤家,继续打自己的脸?他……,就这么恨?

彼此的十年夫妻情分呢?一点都不顾了。

“阿鸾的事,你别管了。”萧铎径直下了结论,拍了板,然后说道:“你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体,让人照顾好哥儿,别的事,都别再去琢磨费精神。”

端王妃不甘心,更是伤心,“王爷,你就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吗?”

萧铎原本平息下去的怒气,腾的一下,又升了起来。

他冷笑,“脸面?情分?你和你母亲胡闹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的夫妻情分?可曾想过本王的脸面?还有阿鸾上次为了救你,腰都折了。”他质问:“你没跟你母亲说?她就不懂得这叫情分?!”

“不、不是的。”端王妃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觉得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萧铎的耐心被她磨完了。

本来还想给大家留个面子的,嫡妻咄咄逼人,也懒得再管了。

他冷冷道:“从今往后,只要你活着一天,只要你不再惹事,本王就保证你在端王妃的位置一天,也保证哥儿的世子之位。”话锋一转,“但,有些事没有下次了。”

意思是,往后情分不必谈,只谈名分。

“王爷。”端王妃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伤心了,哭道:“王爷,就因为我错了一次,你就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吗?”她的泪水往下滴,哽咽道:“十年夫妻情分,你就……,你就不给我重新改过一次的机会?”

十年苦心经营的夫妻情分,毁于一旦。

萧铎心中愤怒远远大于王妃!

一旦镜破,便再也不能复原。

当初两人成亲的时候,都还很是年轻。

比较起来,作为姑娘家的端王妃要更成熟稳重,萧铎还是青涩的毛头小子,情感有些懵懵懂懂,对于事事妥帖的嫡妻很满意。特别是分府出来住,她把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的,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只觉得,所谓贤妻就是这样了。

端王妃虽然没有绝色之姿,但亦是上乘,有一种温婉大方的气韵。

萧铎多多少少有些喜欢她的。

只是那种喜欢,很简单、很青涩,她很好她不错是个好妻子,值得喜欢。青涩的端王殿下也曾幻想过鹣鲽情深,虽说和王妃相处起来,感情淡淡有如温水一般,但他以为就应该是这样,自己和王妃的感情是很好的。

再然后,随着年纪的慢慢变大,端王殿下的感情慢慢不再纯粹。

他不再幻想鹣鲽情深,觉得只要举案齐眉便好。而他也是努力那样做的,为了维护夫妻情分,维护嫡妻的体面,愣是压着姬妾十年没有生育。

为了子嗣,蒋恭嫔曾经给了不小的压力。

特别是,眼看哥哥们一个接一个的添儿子,他膝下空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着急?可是他觉得男人就得有男人样儿,从来没有给过嫡妻压力,反而安慰她,让她放宽心思好好生养。

扪心自问,自认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

可就是这样,自己努力经营了十年的夫妻情分,自己为王妃承受了十年的压力,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然后再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说什么不知情?假如她从来没有对母亲抱怨过阿鸾,穆夫人又怎么那般疯狂?假如她一心维护自己,维护端王府,就不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呵呵,真心被践踏之后。

难道还会再次拱手送上?再去给别人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所谓机会,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十年的时间也太长了。

萧铎凉凉道:“令嘉,我已经是在给你机会了。”

----给你嫡妻之尊的最后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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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美人计

萧铎在旁边消了会儿火气,方才坐了回来,说道:“中午还是有许多的事,不能陪你用饭,等下自己好好吃。”想摸摸她的脸,又忍住了,“往后不能招你了。”

凤鸾吃吃笑道:“还有蒋家表妹、苗夫人和魏氏,可以随便招啊。”

萧铎听得忍俊不禁,“小醋坛子。”

凤鸾哼哼道:“心里有你,才醋呢。”然后又道:“她们也罢了,原本就是王爷身边的姬妾,我和表姐都没法服侍你,自然应该让她们雨露均沾的。”伸手抓了他的腰带,“只一点,别等我回去,又给添上新的姐姐妹妹了。”

心里清楚的很,萧铎对自己只是宠爱而已。而且这份宠爱,还是看在奉国公府的面子上,看在年轻貌美的份上,----要他为了自己,往后就再也不亲近别的女人,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对于男人来说,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和道理。

所以,自己拦不住他去宠幸别的姬妾。

要阻止的,是有新的人再进王府,特别是端王妃推荐的人!

表姐眼下不能侍寝,又多少和萧铎离了心,为了她的地位和孩子着想,难保不会推荐几个美貌的通房丫头。反正丫头翻不出她的手掌心,生了孩子,也归她养,依表姐现在的境况来看,是很有可能这么做的。

试试吧,能少一个麻烦也是好的。

心下思绪转得飞快,看着他,柔声问道:“如何?王爷能不能应了我?”

萧铎含笑看着她,反问:“应了如何?不应,你又如何?”他像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站在跟前俯身,挑起她的下巴,“没有好处的事,本王可是不会答应的。”

到了晚上,萧铎才带着酒气回了王府。

这段时间外面应酬多,应酬、应酬,自然少不了大家喝酒助兴,基本上每天回来都是醉醺醺的。不过脑子还是很清醒,没忘事儿,去了暖香坞让人抱多多走,“把这狗抱去梧竹幽居。”

丫头们吃惊,但没敢多问就去抱多多。

多多“汪汪”乱叫,警惕的盯着那个讨厌的、高大的男人,见丫头要抱自己,赶紧在屋子里面打圈儿,意思是不愿意走。

害得丫头追得气喘吁吁,两个人围追堵截半天才把它给抓住。

多多“嗷呜”一嗓子,急得瞪眼睛。

萧铎有点酒劲儿,也瞪它,“今晚没吃饱,把你剁了正好来盘下酒菜。”然后指了原先喂狗的丫头,“你跟过去,往后就先在梧竹幽居呆着,好好看着这蠢狗!”

蠢?聪明的多多被污蔑了,气得乱叫,“汪汪,汪汪汪……”

萧铎照它头上就是一巴掌。

被武力震慑的多多又是一声“嗷呜”,然后委委屈屈的,老实了。

“王爷来了。”蒹葭迎了上来,见到多多,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自己跟了王爷十几年,清楚他是不喜欢小猫小狗的,嫌掉毛,嫌捣乱,怎么抱了一只过来?仔细一看,认出了抱狗的丫头,“梧桐?”

心下顿时了然,原来这是凤侧妃的狗啊。

梧桐、秋雨几个小丫头,原本都是葳蕤堂的。凤侧妃进了府,梧桐便被王妃分配去了暖香坞,说是给侧妃熟识王府所用。当然了,里面深意大家都是明白的。可惜梧桐在暖香坞一直不得重用,没想到,最后落到做了抱狗丫头。

蒹葭心里笑了。

凤侧妃可真是一个妙人儿。

表姐王妃赏赐的丫头,冷着不好,热着也不好,但总得派个妥当差事安置,于是给梧桐找了这么一个好差事。想想看,梧桐整天围着一条狗团团转,半分离不开,哪里还有心思打听别的?而要是狗出了事,那梧桐就可以彻底滚蛋了。

再说眼下,凤侧妃居然能让王爷把狗留在书房,这就更妙了。

王爷天天瞧着狗,可不就天天想起她了么?

蒹葭一面有条不紊的服侍萧铎洗漱换衣,心里一面轻笑。可怜的梧桐,怕是一辈子都打探不出王妃有兴趣的,又被凤侧妃忌讳,这辈子都只能是抱狗丫头了。

萧铎今儿喝得昏昏沉沉的,没有找姬妾的兴致,就在书房安置。

在梦里,娇娇不仅给他生了白胖儿子,身材还更加窈窕饱满,摸哪儿哪儿柔软,亲哪儿哪儿香喷喷,然后一番情不自禁缠绵起来。

梦里缠绵的结果,就是次日起床第一件事便要换裤子,以及床单、被子。

蒹葭面不改色的上来收拾。

唔?萧铎想了想,自己最近一直忙着、素着,有些日子没出存货,难怪今早弄出一大滩来。那今晚不如找个人出出火儿?找谁?蒋侧妃、苗夫人、魏氏?想了一圈儿,不是不行,只是都不如娇娇俏丽可人、妩媚如水。

罢了,今夜先去看看王妃那边,到时候有兴致了再想罢。

因而萧铎白天还是出去忙,继续各种应酬,各种打点,到了晚间回来,先去了葳蕤堂见了端王妃,然后看了儿子一会儿。小郡王快三个月了,已经会支起头,因为冬天穿的厚,暂时还没有学会翻身。

因为世人都讲究抱孙不抱子。

萧铎只是站在旁边看,奶娘不停的逗小郡王发笑,“小郡王、小郡王,快点给父王笑一个啊?”逗了好几次,小郡王才勉强给了爹一个面子,“咯”笑了一下。

“行了。”萧铎只要儿子长得好就行,摆摆手,“让他歇着罢。”

端王妃见他像是要走,喊了一声,“王爷,今儿我让人炖了雪丝银鱼羹,天冷,王爷喝点热汤暖暖胃,免得出门冻着了。”

这点面子萧铎还是要给的,跟着出去,“好,来一碗。”

端汤上来的丫头叫桂蕊,是葳蕤堂的大丫头,长得是同伴里最出色的,今儿穿了一身桃红袄儿,挑线织金的百褶裙子。她生得杏眼桃腮、袅娜可人,眼下微微红了脸,像是一支三月里绽放的粉色桃花。

“王爷,请用羹。”十指尖尖,上面还特意染了明红色的蔻丹。

因为比一般背景墙的丫头更亮眼,萧铎不由抬头看了看,下一瞬,便明白眼前场景是怎么回事。他转过头,不动声色的看向妻子。

端王妃没有多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妾身的恶露一直不干净,精神也不济,没准儿要调养个一年半载的。所以我想,不能次次都叫王爷过来自己安置,不如把桂蕊开了脸,让她替我服侍王爷一段日子。”

桂蕊的脸更红了,粉色桃花,顿时变成了艳丽的红桃花。

萧铎“哧”的一笑。

端王妃不明白他笑什么,迷惑道:“王爷,有何好笑?”

“没事。”萧铎摆摆手,收了笑容,“王妃不用安排这个,我来就是看看你,再者看看哥儿,不是非得有人服侍才行。”他道:“再说了,还有蒋氏她们几个呢。”

心下好笑的是,娇娇那边前脚才叮嘱自己不要纳新人,王妃就开始塞通房丫头。

娇娇啊,娇娇,小家伙心眼儿可真够使的。

端王妃则是脸色一变,王爷他……,拒绝了在自己屋里添通房丫头。

要说本心,自己当然是不喜欢多一个女人争宠。可是眼下自己不能侍寝,而且还是长时间的,又非怀孕,不安排一个通房丫头何以固宠?王爷他,连这点面子都不愿意给自己。

萧铎喝完了汤,歇了歇,便起身出门了。

有丫头去看了看,然后回来报道:“王爷去了暗香斋。”

又去找魏氏?端王妃心下嘲讽一笑,王爷还真是想得周到啊,表妹不在,他便尽量挑出身低的宠幸,便是怀上了,将来也威胁不到表妹。

怀上了?怀……

端王妃豁然心惊,想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愿意猜想的可能!

为何王爷宁愿名声受损,也要让表妹留在凤家?很有可能,正是因为表妹她怀孕了啊!没错,没错,这么一想就解释的通了。

端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黑。

桂蕊委委屈屈的,上前磕头,“王妃,都怪奴婢不争气。”

“滚!”端王妃用力一挥,便将自己面前的银鱼羹给打翻了。生平第一次,难以继续保持温婉大方,而是寒恻恻喝斥,“都给我滚出去!”

呵呵,她气极反笑。

母亲折腾了一大圈儿,自己什么好处没落着,反倒丢了和王爷的夫妻情分,成全了有可能怀孕的表妹!王爷让她安安心心的在凤家养胎,将来生了孩子,再带着孩子一起回来,狠狠的打自己的脸!

满厩的人都在看端王妃的笑话,善妒、不能容人,逼得侧妃回娘家生孩子。

假如将来表妹生个儿子,那就更让人可乐了。

不不不!这一切都还只是假设,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表妹哪里就那么赶巧,刚好有事离开王府,就恰巧之前怀了孕?上个月,她的丫头还洗了红带子,小厨房还给她预备红糖水呢。

端王妃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琢磨。

不行,这事儿得确定下来!确定了,自己才能谋划后面的事情。

找谁去打听?端王妃想了一圈儿,心中一顿,凤家……,她想到了自幼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妹。眼下表妹住在凤家,而柔嘉自幼和她十分交好,至少还没有交恶,只消稍稍试探就能确定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离200w,又前进了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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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意外来客

凤鸾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萧湛争夺权夺利的垫脚石。

她此刻,正躺在床上看萧铎白天带来的东西,吃的、玩儿的、解闷儿的,琳琅满目堆了一大桌子,每一样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甄氏瞅着女儿吃吃发笑,“怎么样?是不是感动了?”

凤鸾笑笑,“我就那么没出息?眼皮子浅?”

甄氏一样一样摆弄来看,玩了一会儿,腻了,便都撂开手。她转身过来,目光盈盈看着女儿,说道:“你也别太得意,眼下怀孕又不在王府,别的不说,承宠自然是不行的了。”指了指端王府方向,“可便宜了另外几个。”

凤鸾淡淡道:“这个嘛,是免不了的。”

甄氏有些担心,“端王殿下正值年轻力盛的时候,精力充沛不说,也很容易让别的姬妾受孕,万一别人怀上……”

“怀上就怀上呗。”凤鸾嘴角微翘,端起清茶润了润嗓子,“这事儿我管不了,就连王妃娘娘都管不了。只要王爷肯去姬妾的屋里过夜,又不让她们用避子汤,谁知道哪天会冒出来一个?还能掐死了啊?”

甄氏嗔怪道:“你怎么不着急?”

“母亲,急也没用啊。”凤鸾握了她的手,细细劝道:“这事儿,我真的管不了。”继而幽幽叹了一口气,“再者说了,我和王妃娘娘那边已经闹僵,何必让她只盯着我一个?蒋氏她们要怀就怀,要生就生,大家多生几个才够表姐忙乱的呢。”

“你是说……”甄氏听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

端王妃本来就和女儿闹翻了,差不多就是水火不容。与其让她只盯着女儿一个人的肚子,还不如让王府姬妾分散点注意力,王妃的怒火闪开,大家一人也能均摊点儿。再者说了,苗氏、魏氏算什么?有了孩子,便是儿子也不值一提。

甄氏眉头微蹙,“不过,蒋侧妃稍微有点难缠。”

凤鸾不以为意一笑,“母亲,你是知道我的那个梦的。”抚摸着光洁粉盈的指甲,葱管似的有寸长,“萧铎便是能发达,也还早,差不多是八、九年后,在这之前蒋家是翻不出风浪的。”

“那之后呢?”甄氏越发担心,“要是萧铎真的能……,那蒋家可不就飞黄腾达的了?蒋恭嫔,还有蒋侧妃,将来可是不好对付啊。”

“这个我知道。”凤鸾安抚母亲,“没事,放心吧,我们还有近十年时间准备呢。”

前世自己一无所知,今生已经洞悉众生命运轨迹,智珠在握,难道不会提前布置筹划?算算时间,魏氏和苗氏都差不多快该怀孕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倒是蒋侧妃前世进王府晚,生孩子也比较晚,不知道这几年能不能怀上?这个自己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外面流言纷纷,望星抱月阁却显得很是安静。甄氏吩咐过了,不许拿外面乱七八糟的消息,来打扰凤鸾,丫头们在她面前都是三缄其口。偶尔有些小闲话被凤鸾听见,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对于她来说,好好养胎,别的什么都是次要的。

----她比任何女人都想生下孩子!

虽然这一个,已经不是前世怀的那一个了。

日子悠悠一晃,很快到了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

凤鸾度过了怀孕的前三个月,胎像稳固,烧心的反应也跟着褪去。眼下除了肚子稍稍隆起以外,别的和平常人没两样,每天窝在家里享受着,堪堪到了初九这天,是她十七岁的生辰之喜。

甄氏没敢大办,怕人多眼杂害了怀孕的女儿。

不说远了,就是二奶奶穆柔嘉就叫人放心不下。

因而只是小小的办了一场。

不仅连亲戚等人都拒之门外,就连宴席都分成两边,凤家的人在外面热闹,甄氏和凤鸾在望星抱月阁单独开了一桌,防人防得死死的。

穆柔嘉知道以后气得半死。

可是虽然生气,但在丈夫连着睡了琵琶半个月后,她不得不低头。一母同胞的姐姐是要帮的,可总不能赌上自己一辈子啊!再说了,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又不能让阿鸾落胎,还不是只有忍了。

今儿凤鸾的生辰宴席,穆柔嘉还是打起精神出席了。

而望星抱月阁这边,又是一番光景。

凤鸾大方,今儿打赏是平日的三倍银子,丫头们都拿得手软,欢天喜地的,个个觉得跟着主子沾光,一片欢腾气氛。

快开席的时候,萧铎来了。

端王妃也来了。

她不能跟丈夫唱反调,加上这几月外面疯传,都说她迫害姬妾、容不得年轻貌美有势力的凤侧妃,不得不过来辟辟流言。况且做了嫡妻,哪怕心里再苦再涩,面上都是要装大度贤惠,----这是和嫡妻尊荣配套的苦涩。

像王府姬妾,想吃这份苦那还没有资格呢。

凤鸾起身相迎,笑道:“见过王爷,王妃。”

“你坐。”萧铎摆摆手,“又不是外人,用这些虚礼做什么?”

不是外人?端王妃心里一酸,忍住了,“是啊,阿鸾眼下你怀着身孕,不用讲究那些礼数。”她微微笑着,“贺礼让人放在外面,空了你再瞧。”

凤鸾道谢,又问,“表姐这段时间身子可好了一些?”

“好多了。”端王妃笑得一如从前亲切,仿佛从来没有听过迫害姬妾的流言,也从不介意表妹打了自己的脸,温婉道:“看你气色不错,王爷和我就放心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一型套虚假的场面话。

正在词穷之际,外面飞快奔来一个小丫头,急慌慌道:“郦邑长公主驾到!”

屋里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萧铎抢先站了起来,诧异道:“大皇姑怎么想着过来了?”然后一怔,郦邑长公主好像是凤家的亲戚,娇娇生日,好像……,也勉强说得过去。

端王妃则是神色紧张,情况太意外了。

甄氏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走罢,赶紧出去接驾。”

凤鸾缓缓起身,心下飞快的转个不停。

----太奇怪了。

郦邑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啊?满厩里,就没人敢在她面前挺腰子,就算是皇帝、太后,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里头有个缘故,因她是皇帝和英亲王等人的长姐,而且早年还曾经和亲北方,受了不少的苦,后来丈夫死了才回了厩。

先帝在世的时候曾说,“瑟瑟忠孝仁义、以身为国,乃姊妹中的第一人,萧家后世子孙无论是谁,都不能薄待了她。”

瑟瑟,是郦邑长公主的乳名。

前世里,因为英亲王和襄亲王相继获罪下狱,然后惨死。郦邑长公主直接冲到了金銮殿上,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骂他是个不敬先帝、残害兄弟的卑鄙小人,骂他是个只知道讨好嫡母、不念生母的无耻之徒。

皇帝气得发抖,差一点就要晕倒在金銮殿上面。

即便这样,也没敢让人当场押她下去。

后来郦邑长公主因为伤心兄弟逝去,久病不起,最终蹊跷的“病”死了。

到了院子里,已经赫赫攘攘站了一群衣着不凡的人。

众星拱月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的雍容贵妇人,已经过了半百年纪,看起来却好像只有四十多岁,足见保养功夫下得深。她的身上有一种隐隐气场,让人震慑,好似她裙面上的五彩凤凰一般,一派皇室风范,而且绝非寻常公主可以媲美。

特别那双眼睛,好似幽幽的古井水一般直透人心底。

凤鸾等人都是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她的声音,有着不和谐的清脆绵软的韵味儿,宛若少妇一般。

凤鸾听着别扭,但是面上不敢露出异样。亲自迎了长公主殿下进去,把自己的主位让了出来,“长公主殿下请上座。”

郦邑长公主似乎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难相处,笑了笑,“都别这么拘束,坐罢。”然后与凤鸾说道:“算起来,你得喊我一声表姑婆。”

凤鸾赶忙起身,“是,长公主殿下。”

“别起来。”郦邑长公主摆摆手,“我这人不爱人家的虚礼,你怀着孕,别一起一动的折腾,只管坐着好了。”

凤鸾笑着坐下了。

萧铎亲自执壶倒了一杯酒,笑道:“大皇姑,尝尝这酒。”

“哟。”郦邑长公主好像才看见他似的,似笑非笑,“老六你也过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说你这孩子,小时候瞧着还算老实听话,怎么大了,就越活越回去了呢?阿鸾给你做侧妃,那是你几辈子烧高香烧来的福气,怎地不珍惜?不说好好在王府里宠着爱着,反倒弄得要回娘家生孩子。”

她说了一大通,众人脸色的表情可谓五彩斑斓。

甄氏浅浅含笑不语,凤鸾惊讶,萧铎脸上尽是尴尬,端王妃则是涨红了脸,赶忙起来赔不是,“长公主殿下勿怪,王爷一向都是很宠爱阿鸾的。”

“是吗?”郦邑长公主目光凌厉似剑,咄咄逼人,“那你倒是说说,阿鸾为什么会被逼的回娘家住啊?难不成……”她悠悠道:“是谁给了阿鸾气受?”

这话简直就是在说,都是你这个不能容人的妒妇给人气受了!

端王妃要是还听不出长公主的意思,还看不懂她对表妹的维护,那就是傻子!心下一片慌乱惊骇,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长公主了。更不明白,她今儿为何专门过来给表妹撑腰子,打自己的脸。

仅仅因为表妹是她的侄孙女?因为姓凤?

一时之间,端王妃根本来不及细细推敲思量。

只能斟酌说词,陪笑道:“还请长公主殿下放心,要说有人给表妹气受,那是断没有的事。王府里面,我们王爷爱宠阿鸾就不用说了,别的姬妾也是敬着、让着她的,至于妾身,原本就是阿鸾的嫡亲表姐,自然是拿她当亲妹妹看的。”

“哦?那就好。”郦邑长公主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摸了摸凤鸾的柔软头发,语气怜惜,“阿鸾,别怕。”她的话是对凤鸾说的,目光却落在端王妃身上,“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表姑婆,我替你大耳刮子扇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你这么,你妈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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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九省十八铺

萧铎面色一惊,“太子要亲自出征?!”

“是啊。”石应崇说了幕僚们昨夜讨论的结果,“太子不光是和梁将军走动频繁,听说还让人筹备武器盔甲,只怕……,很有可能是配备东宫亲卫军的。”

这可是一个打听难度很大的消息。

“辛苦你们了。”萧铎赞许了一句,继而皱眉在椅子里坐下,他揉了揉额头,思考这几条消息内蕴含的巨大信息,以及马上就要掀起的风云变幻。朝廷打仗,除了能替皇帝巩固疆土,还是皇子们和朝臣们争权夺利的好时机,谁都想趁机大捞一把,捞好处、捞地位、捞权力,这里的波涛汹涌的很。

石应崇站在旁边沉默,半晌才道:“这事儿急不来,还是等明儿早朝上看看情形再说吧?毕竟太子出征不出征的,只是咱们猜测,还没有一槌落下敲定。”

萧铎忽然站了起来,沉色道:“我去凤家。”

“啊?”石应崇诧异道:“这会儿……,还去?”

“找凤渊。”

萧铎丢下一句,神色凝重的出了门。

留下石应崇在门后细细会味儿,这种时候,联姻世家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穆家和凤家都是王爷的帮手,特别是凤渊,那可是朝堂上面很混得开的人,不像穆老爷,只在礼部挂了一个闲职。

王爷纳凤侧妃,还真的是妥妥的赚到了。

唔,回头记得让人给苗家递个信儿,让表妹不要去招惹凤侧妃,----面上当然要向着主母端王妃,私下里不防和凤侧妃交好,至少两边都不要得罪。

萧铎打算找凤渊商议事儿,但还是先去看望凤鸾,反正不差这一会儿。

让他意外的是,凤渊居然也在望星抱月阁里面。

凤渊微笑道:“见过端王殿下。”

萧铎打量着他的神色,像是等候多时,不由笑了笑,“这是怎么说?”他在凤鸾身边坐在,“你们这是早等着我呢?有话要说。”

凤鸾微微一笑,不答话。

凤渊道:“太子殿下要亲自出征。”

这话石应崇先说了,不过不确定,他却是用肯定的语气来说的。

萧铎面色一凝,“国公何以确定消息?”

“这个回头细说。”凤渊摆摆手,自己坐在对面凳子坐下,“而且不光太子殿下会出征西凉,成王殿下很可能会插一脚。”他做出这番结论,一则是侄女凤鸾的“梦”,二则是近一个月的苦心打听,最后才敲定的。

这话落在萧铎耳朵里,不由大惊,“老七也要插一脚!”

凤鸾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

萧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笑了笑,“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意外了。”他很快收敛好情绪,然后道:“国公还知道什么消息,尽管说。”

两人一个说,一个疑问,细细说了半上午时间。

最后,凤渊说道:“我的意见,端王殿下只需静观其变,不要插手,任凭事态自然发展即可。”见他皱眉,解释道:“太子殿下和成王殿下此次出征西凉,准备充分,又是收拾去年残局,多半是要建功立业回来的。”

“为何?”萧铎强压住满腔的不理解,问道。

----为何不让自己去建功立业?!

凤渊笑道:“端王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殿下要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

凤渊掠着长长的胡须,悠悠道:“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太子殿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建功立业可不见的就是好事啊。”

“这……”萧铎是一个聪明的人,被一点,很快就领悟过来。

凤渊又道:“而成王殿下,皇上为什么会派他出征?不正是放心不下太子殿下,让成王殿下帮着照顾兄长,看着兄长,顺便分分功劳的吗?只要这种格局一形成,太子殿下和成王殿下的兄弟情,就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萧铎忽地觉得身上一阵微微寒凉。

----这么深,是自己还没有想到过的。

他不甘心问道:“这一切都还只是国公的假设,皇上没有下旨,太子未必出征,成王也为会出征,这……,得等圣旨下来再能确定。”

“那我们就等着瞧罢。”凤渊笑道。

萧铎心不在焉陪了凤鸾半上午,食不知味的用了午饭,便就匆匆告辞。

次日早朝,皇帝果然宣布了重征西凉之事。

其中皇子们和朝臣们的争锋不必赘叙,总之各种辩论,各种唇枪舌战,各种暗地使绊子抬杠等等。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和凤渊昨天“预测”的一模一样,太子萧瑛和成王萧湛,要和梁将军一起出征西凉!

这是皇帝的意思,并且很快颁布了旨意颁发下去。

萧铎这一整天,心都跳得比平常要快!他觉得自己之前太小看凤渊了,太小看奉国公府的实力了!想想看,要何等耳目广明才能如此讯息通达?要何等胸有沟壑,才能在皇帝旨意颁布下,揣测出圣意!

这等于提前洞悉朝堂先机!

萧铎一面感慨自己的消息耳目不够多,一面下定决心,要多和凤家、凤渊把关系搞好,----当然了,娇娇也是其中的部分。

为了表现的不那么过于迫切,他先来了望星抱月阁。

凤鸾盈盈笑道:“王爷来了。”

“今儿感觉可好?”萧铎内心如何波涛汹涌不好说,面上还是平静的。

“挺好的。”凤鸾给他沏了一盏清茶,婉声道:“六郎喝茶。”含笑看着他,等他喝茶润过了嗓子,歇匀了气息,才道:“我有礼物要送给王爷。”

“礼物?”萧铎笑了,“又去哪儿找了宝剑?”握了握她的手,“别总是这么破费你的银子,有一把够了。”

凤鸾莞尔一笑,“这份礼物对于六郎来说,可比宝剑贵重多了。”

“比宝剑还要贵重?”

凤鸾指了指手边的大黑漆盒子,从旁边摸出一把青铜钥匙,晃了晃,十指纤纤青葱如玉,巧笑嫣然之间,顾盼生辉,“六郎,你自己打开看看。”

萧铎实在是猜不出来,带着疑惑,打开了大盒子。

“这是……”

他伸手,一本本的拿起翻了起来。

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册册的账本,还有花名册,仔细看看,全部都是笔墨铺子。细细数了一下,一共十八家,两家一个省,东南西北足足分布了七个大省。旁边还有一个行子,再打开,里面是这十八家笔墨铺子的房契,以及掌柜伙计的长工契。

“六郎,你喜欢吗?”凤鸾笑问。

“阿鸾!”萧铎惊住了,“这是……”继而眉头皱起,“你怎么能这样乱花钱,把自己的嫁妆都买了笔墨铺子?再说了,你的嫁妆怎么能送给我?不行!”大丈夫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做了,那还叫男人吗?

自己便是再不计较,那也不能贪了姬妾的嫁妆啊。

“哎呀,不是啦。”凤鸾指了指放房契的行子,“铺子么,自然还是我的。”然后把花名册和账本推给他,“我不懂做生意,王爷派人替我经营着铺子,我只等着年终分红数银子。”

萧铎有点没转过弯儿来,“你想看笔墨铺子玩儿?”

“笨。”凤鸾抿嘴儿一笑,心下明白,现在太子的地位牢固的很,他肯定还没往那方面想过,于是提点提点,“我的意思,王爷是成天在外头奔跑的人,要办大事,肯定需要很多很多消息。可是专门派人去打听,一则费事、费人力,还不保险,二则临时抱佛脚,哪有当地的人知道的多?对吧。”

萧铎是个心思灵透的人,一点就透。

“你是说,用着九省十八铺的店面伙计,专门负责打听消息?”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好,太好了!自己简直想不出更好的!

笔墨铺子,不显眼,又可以分布的全国各地都是。

凤鸾接着道:“只是九省十八铺还不够,王爷有心,可以往后铺开继续添加,反正都算在总号名下。”自己毫不怀疑萧铎的办事能力,只要开个头儿,他一准能做得比自己更加尽善尽美。

在前世里,这主意可是他的幕僚想出来的。

不知道是谁,自己既然重生了,那就抢功劳占个便宜咯。

萧铎一阵沉默不语。

凤鸾等着他慢慢琢磨了一阵,见他抬头,方才继续往下说,“而且我想了,这铺子反正是我名下的,王府姬妾想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别人知道了也无可厚非。王爷只管替我经营着,银子是我的,消息是王爷的就行了。”

她笑盈盈问,“六郎,你说是不是两全其美?”

前世里,萧铎弄出全国遍地眼线的时候,还要遮遮掩掩,东拉西扯,找了好几个可靠的人,分别经营之,其实操作起来挺麻烦的。

现在全是自己名下的嫁妆铺子,不仅方便,而且自己也更放心。

明媚阳光下,一身玄色盘龙纹皇子长袍的萧铎,剑眉深黑、眼神明亮,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凤鸾,好似一道火光四溅的霹雳闪电,光华熠耀闪烁!

上一次,宝剑赠英雄,他看到美色之下的温柔情意。

这一次,他看清楚掩盖在娇憨天真之下,那份目光长远的高见,和柔软表象之下的聪慧!王妃只懂得安抚管理内宅,甚至还在其中纠缠不清,可娇娇……,她才是最明白自己需要什么的!

先前自己还在感慨发愁消息不灵便,她就……,送了自己这样一份厚礼。

忍不住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凤鸾皱了皱鼻子,笑道:“是大伯父。”

她撒谎了。

其实当初她把这个主意告诉凤渊的时候,凤渊还好一顿夸赞。不过商量过后,觉得眼下她进府不久,在萧铎心中的地位还不够牢固,加上年纪小,没有儿子傍身,不宜表现的太过锋芒毕露。

因而但凡有过头的主意和打算,都推在凤渊身上。

一是暂时让凤鸾韬光养晦,二是更加突显凤渊的能力,让萧铎更加依赖和信任,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凤鸾又补道:“可银子都是我出的,人也是我派的,铺子都是我吩咐他们一个个买回来的。”生怕萧铎不记得她的功劳似的,“六郎,你可不能只感激大伯父,更要记得我的好啊。”

“记得,记得。”萧铎心里稍微平衡了点儿,不然自己还不如姬妾有远见,多少有点不平,既然是凤渊的主意那就正常了。娇娇能有这份心意,能有舍得花银子为了自己打算,而不是拘泥蝇头小利,就已经是聪慧贴心的女人。

他明白,侧妃里面能出这么一个活宝贝,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甚至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她才是和自己更为匹配的王妃人选!像王妃现在,不过是因为添了个贵妾,加上产后疑心,便隐隐已经沉不住气。可她呢,人家可是好好的公卿小姐做了妾,不哭不闹,还每天过得乐呵乐呵的。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懂得避开王妃的锋芒,懂得和姬妾们周旋,还能如此聪慧明敏的为自己出力、铺路,用心的对自己好。

这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臂膀啊。

作者有话要说:某颜:“哼,多多你捡到宝了,好好珍惜~”

萧铎:“是是~”

某颜:“不然就让郦邑长公主大耳刮子扇你!!o(#~▽~)==o))金刚拳~~”

萧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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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惊喜在此

凤鸾听得怔住了。

这样也行?要知道,刘三家的灌汤包子卖了多年,刘三上了年纪,加上生意大,早就不亲自下厨和面做包子了。都是他的几个儿子和学徒打点,刘三自己在家当起了老太爷,平时溜溜鸟、淘淘古玩,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萧铎……,居然把刘三请到了凤家?就为给自己一人做包子。

宝珠欢天喜地道:“侧妃,王爷待你可真是好。”

凤鸾慢慢放下了筷子,怔了怔,继而心底轻声一叹。

看看,看看人家端王殿下,是多么的会收买人心?前世萧铎身边的那些谋士幕僚们,也是这样一一被收买的吧?自己要不是有前世经历,还不被他迷得七晕八素,哄得晕头转向啊。

感慨之余,又忍不住有点小小心酸。

这世上,没有爱,哪里会有恨呢?只有被爱过,只有把真心交给了别人,被伤害之后,才会伤心、难过、愤怒、绝望,才会深深的恨啊。

罢了,自己只要遗忘这些就好了。

凤鸾不愿去深想自己的情感,她努力的压制,努力的想要找点别的事来打岔,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忽地划过一丝灵光。

谋士?看来……,自己又能给萧铎送上一份大礼了。

自己可以不爱他,不把心交给他,但却要把他的心牢牢抓在手里!至少在不威胁他利益的前提下,让他听命于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在端王府里面过得如鱼得水,才能顺利的查出前世真凶,同时……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为孩子,和凤家的将来做一份长远打算。

是了,今生自己要比别人都活得精彩!

宝珠等了许久,问道:“侧妃,包子还吃吗?再不吃就凉了。”

凤鸾摇摇头,“你们拿下去分了罢。”

再征西凉的事很快敲定,各种筹备,各种忙乱不休。

皇帝在御案前翻阅着奏折,想着最近的安排。太子出征进一步巩固储君地位,肃王留守厩,以防万一,这是范皇后的意思,也是自己的意思。只不过自己又添了一个成王随行,这样……,才能平衡儿子们的各种势力。

以及,太后和秦家那边的荣耀需要。

不管怎么说,秦家都是自己生母的母族,将来自己百年之后,若是有一个功成名就的成王撑着,秦家也能保两、三代人的富贵了。

唉,没儿子烦恼,儿子多了也是烦恼。

特别是几个成年儿子都很出色,骄傲之余,又怕他们兄弟阋墙。

皇帝眼下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特别是最近几年,渐渐感觉精力不如从前,稍微熬夜就会次日爬不起来,整个人腰酸背痛的。便有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也不太能够引起他的兴趣,更多的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躺着歇息。

虽然不愿意承认,却明白,自己是老了。

都说“万岁、万岁、万万岁”,可这世上哪有万岁的皇帝?百岁的都没见过j帝不得不身后事打算,要保证祖宗基业好好的往后传,儿子们、嫔妃们、母后和秦家,一切都安排好好的。

这便有点劳心劳力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愣是让皇子们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道:“进来。”

总管大太监蔡良早瞧出来,皇帝最近反应开始变慢,只是不敢说出来,反正臣子和皇子都不敢有怨言,等就等着呗。

“给父皇请安。”刷刷刷几个年轻英伟的皇子一起进来,声音洪亮整齐。

皇帝嫌吵得慌,皱了皱眉,“小点声儿。”

萧铎想起凤渊的提醒,“近年皇上略耳背,最烦人家大声说话,越大声就越是提醒他老了,他耳朵不好使了。”今儿细细观察,心下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凤渊的确有够观察仔细,这条记下了。

安王是过来凑热闹的,不解道:“父皇,我们声音小了,不是显得不敬吗?”又巴拉巴拉问道:“父皇今儿用饭可用得香?昨夜睡的如何?”

他把兄弟们表现孝心的台词全抢了。

萧铎在心里一声冷笑,老三这是扮猪吃老虎,仗着自己有残疾,就不管不顾的随便争锋,随便说话,----上次居然还敢离间自己和萧湛!将来有机会,自然是要把帐跟他算一算的。

又想到凤渊的话,“皇上已经上了年纪,这人年纪越大,就越喜欢看着儿孙们和睦相处,端王殿下断不可与兄弟争锋。必要的时候,甚至不防受点委屈,皇上瞧了,才会越发怜悯心疼。”

因而虽然对安王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言。

他是有人提醒了,萧湛没有啊。

本来就对上次安王乱说话耿耿于怀,结了梁子,此刻不免一声冷笑,“三皇兄,父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父皇,兄弟们都在这儿站着。你好歹少说几句,也留几句关心的话给兄弟们说说。”

安王面色一僵,继而嘻嘻哈哈的拍了一把,“哎哟,老七你还吃醋了。”

萧湛灵巧的往旁边一闪,让他的手落了空。

安王便有些脸色不好看,“老七你怎么了?跟哥哥生分了。”

萧湛冷笑,“生分?难道三皇兄心里不清楚?”他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顶针了一句,“要不然,咱们当着父皇的面理论理论。”

哼!他以为自己不敢说出来,就得忍气吞声?他安王照样不敢!挑唆里间兄弟,说兄弟俩一起争同个女人,父皇知道,铁定得给他一顿好打。

果不其然,安王顿时蔫了,“老七你真是的,这么记仇呢。”

萧铎目光似箭射向两位抬杠的兄弟,似要杀人!

这他.妈都有病是吧?!这事儿也敢拿出来说,闹开了,娇娇的脸面还要不要?皇子们不过是得一顿训斥,娇娇就得去死!

不由一声断喝,“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皇帝诧异的看了一眼,“老六,你这是生什么气?”

萧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为了一个姬妾,就跟兄弟们如何大呼小叫,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便是退一步为娇娇着想,自己也不该多嘴惹得父皇询问的。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一瞬间,心中就是觉得愤怒无比,一刹那的愤怒冲昏了理智,话就脱口而出。

安王愣在当场,吓的。

萧湛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电光火石,便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他不由头皮一阵麻!自己光想着和安王怄气,怎么就忘了,这样万一闹出来会害了她呢?错了,错了,自己真不该那样糊涂的。

顾不上和哥哥们生气,心思转得飞快,赶紧笑道:“六皇兄你别生气,是兄弟我不该和三皇兄怄气的,上次我们吵架,还把你的府上哥儿的满月酒都搅和了。”使劲乱搅混水,一笔带过,“这样吧,回头兄弟请哥哥们吃酒,算是掀过这一篇,成不?”

萧铎很快恢复了情绪,笑道:“成啊,怎么不成?就等着你请喝酒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王肯定得借坡下驴啊,跟着打哈哈,“是啊,是啊。都怨我,嘴快,经常没个把门儿的乱说,要不……,酒钱算我的?”

兄弟几个都没本事一把拍死对方,只能表演和睦友爱。

皇帝对儿子们的争斗睁一眼闭一眼,既然他们都不争了,自己肯定不会故意刨根究底的追问,只道:“嗯,你们兄弟和和睦睦的才好,朕也就放心了。”

安王笑道:“父皇放心,老七这不是要跟着太子出征吗?我想好了,也不用去外面破费花银子,不如就在我府里办一桌酒席,给兄弟们送行,哥儿几个好好的乐一场。”

这话皇帝爱听,笑道:“不错,你们知道节俭,还知道兄弟和睦相处了。”

太子原本是冷眼旁观的,此刻为了讨父皇欢心,不得不笑着附和,“好啊。”看了看亲兄弟肃王,“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老三府里,热闹热闹。”

肃王跟着笑道:“有热闹,自然是去要凑凑的。”

萧铎回了王府的梧竹幽居,脸色难看,“乒乓”砸了好几个花瓶,方才出气,然后朝外爆喝,“都给本王滚远一点儿!”

蒹葭见状,赶忙领着丫头们退下了。

萧铎心中充满了愤怒、不甘,和恨不得撕碎那些厌烦的人,以及……,对自己冲动的一丝迷茫。自己居然因为娇娇失去理智,因为女人乱了心绪,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就算王妃糟蹋了十年夫妻情分,自己生气,但也没有乱过。

这算什么?自己的心被娇娇蛊惑了吗?

----果真是“红颜祸水”。

忽然想起最近事情多,忙又乱,已经连着好些天没看“红颜祸水”,平息了会儿气流,遂起身出门坐马车往凤府而去。

赶巧,太医也在望星抱月阁里面。

凤鸾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侧妃,肚子的孩子是正经的皇室血脉,娘家可以住,太医的检查却是必须的。一则帮她固胎,二则防着期间万有有什么事儿,----比如凤侧妃不小心落胎,再假装怀孕,用外面的孩子假作自己孩子之类,那样可就混淆皇室正统了。

当然是断断不允许的。

因而太医院的人,三天两头过来定期检查,统统记录在案。

萧铎一进屋,就觉得屋里的人喜气洋洋。

“怎么了?”他笑问:“这是有什么好事儿?”

太医则是朝萧铎恭喜,满面笑容,“恭喜端王殿下。”

“你别说。”凤鸾急急打断,嘟嘴道:“我自己跟王爷说好了。”

甄氏抿嘴一笑,“行,别人都不许碍事。”行了礼,领着太医和丫头们,退身去了外面屋子。

“什么好事?”萧铎一时猜不出来,但见太医和甄氏都是笑容满面的,肯定是好事了。不管是什么好事,都值得高兴,“说说。”

“你猜?”凤鸾淘气起来。

“这没头没脑的怎么猜?”萧铎想了想,“嗯……,是不是太医说你胎像稳固?一切都好?”这好像也不值得特别高兴啊,摇了摇头,“不行,我猜不出来。”

“笨。”

“你给点提示。”

凤鸾抓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微凸隆起的肚子上。

“有喜?”萧铎想不明白,好笑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啊。”

“很笨。”

“你呀,真是越发胆大了。”萧铎捏了捏她的鼻子,虽然责怪,但也没有生气,而是皱眉琢磨,“唔,是不是太医诊断出你怀了儿子?”

凤鸾“哧”的一笑,“你说的那不是太医,那是神棍了。”

“好了,快说。”萧铎没有耐心了,怕再猜下去,自己要变成笨笨笨,蠢蠢蠢,捏她腰间的痒痒肉,“快点老实交代。”

“笨死了。”凤鸾最后埋汰了他一句,一面躲闪,一面道:“你不觉得,我这四个多月的肚子,比别人的要大?”

胎儿比较大?呸呸呸,胎儿比较大不就不好生了吗?

萧铎心里啐了几口,然后飞快琢磨,----娇娇有喜自己已经知道,可女人的肚子里还有啥喜事,只能是娃啊,总不能还有一个娃吧?等等,还有一个?!

下一瞬,他又惊又喜的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机智的酗伴们,你们猜到了吗?

还可以继续预测呀,兄妹?姐弟?兄弟?姐妹?(估计最后这个选项大家要揍我~)

ps:铎铎你不要迷茫了,方向是对滴,勇往直前吧~~

pps:双生是根据某铛的提议,一次生完,免得女主总是大肚子,重点是免得生多了,那啥就不够劲儿了~~【喔呵呵,你们自己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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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倾国妖姬(三)

望星抱月阁内,甄氏正在询问女儿,“在你梦里,可曾梦见蒋氏怀孕生子之类的?她会也怀孕吗?儿子,还是女儿?”

“梦里和现在不太一样。(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凤鸾委婉解释,“在梦里,蒋侧妃还得等两年才会进端王府,怀孕也比较晚。”她摇了摇头,“最近这几年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甄氏多少有点失望。

“没事的,母亲。”凤鸾安慰她道:“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抢在了别人前头,又得以安心在家养胎。不管是男是女,多个孩子,总是会加重一点点份量的,况且……,萧铎看中我又不是因为孩子。”

他的野心,已经被撩拨的显现出来。

但他要走那条路,是不敢公开出来的,穆家更不可能给他支持,那么他想要更快、更便捷、更稳当,就只能依靠凤家和郦邑长公主、襄亲王,得紧紧抱住这几棵大树!所以在他登上帝位之前,就算不宠爱自己,也得把自己放在香案上面诡着。

至于他登基以后,这中间近十年的时间足够自己谋划了。

接下来的日子,颇为安宁。

在快月底的时候,前线八百里急报送到厩,太子亲征西凉大捷!据说成王萧湛颇为英勇,不仅跟着太子身边出谋划策、分析形势,甚至还亲自领兵出战,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j上听了帝心大悦,亲笔书信送去前线夸赞两个得意儿子。

萧铎对此表现的很是平静,在宫里陪着皇帝和朝臣们、兄弟们一起高兴,平日在兵部当差也是勤勉认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对比安王出去饮酒作乐,肃王略有些笑容勉强,端王殿下的表现更得皇帝赞赏,私下与心腹重臣说道:“老六这两年长大稳重了不少,沉得住气了。”

萧铎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夸奖,不过进来见着皇帝,总是被多温和的询问几句,甚至连凤鸾在娘家生子,还语气缓和道:“公侯府邸的姑娘,就是这么娇气。不过好歹诞育皇嗣要紧,等生完了,就早点搬回王府去吧。”

----细心的他,感到了其中微妙变化的圣意。

凤渊的建议和策略果然有效。

因为对凤家的印象越来越好,不免想到那个“红颜祸水”的娇娇,真是服气,每次被她顶撞的火冒三丈,最后都是自己先找台阶下的。械蛋5丫头!萧铎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几句,打定主意下次不能再心软了。

等到去了凤家,见了面,看着那张娟美如画、妩媚似水的脸,再听着那宛若黄鹂出谷的清脆嗓音,那股气顿时被扑灭。再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想着里面,还孕育自己的两个孩子,哪里还剩下有气?只觉得心都要柔软的滴出水来。

凤鸾见他冷着一张脸进来,要吵架的样子,呆了一会儿又瞬间缓和了。

心下不由嗤笑,端王殿下这是在练习变脸么?只不敢说出来。

萧铎见她明眸一闪一闪的,眼珠微转,问道:“坏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是不是在心里骂本王了。”

凤鸾故作一脸惊讶,“啊呀,你怎么知道的?”

“好哇!”萧铎假装生气,上前捏她的脸,“哼哼,今天就给你脸上掐个洞,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腹诽本王!”

凤鸾笑嘻嘻道:“原来端王殿下喜欢脸上有洞的,哎呀呀,我今儿才知道呢。”

“胡说八道!”萧铎好笑道:“谁说我喜欢有洞的了?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凤鸾蹙了蹙眉,一脸不解的样子,“那你还盯着我一直看?还一直摸着我的脸?”她摸了摸肚子,“乖宝宝,你们的爹是一个谎话精。”

“你才是谎话精!”萧铎恨恨的指了指她,松开了手,到底是不可能真掐的,开玩笑,水嫩嫩、白生生的自己怎么舍得啊?掐个红印子都心疼呢。

凤鸾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娇嗔道:“哎呀,我现在越来越笨重了呢。”

她下了地,在屋子里轻轻转了一个圈儿。

萧铎赶忙去扶她,“你做什么?”

凤鸾摆了一个娇媚的姿势,笑问:“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萧铎担心她的大肚子,忙道:“快坐下说话,别转了,没事儿吓人呢。”

凤鸾被他紧张宝贝心情不错,站稳停下,捻起那恍若琉璃一般的宝蓝绡纱裙,其上银光烁烁,“好看吧?这中绡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孔雀蓝羽。”哼了一声,“母亲只得了一匹,全都给我了,都用在这十八幅的曳地拖尾裙上了。”

萧铎心中怪异的感觉再次掠过,甄氏……,真的有很多好东西啊。

“真漂亮,就算我这个大肚婆穿了,都觉得美若天仙。”凤鸾站在镜子面前自我陶醉起来,她身量纤秾合度,胳膊纤细,配上明眸疠、琼肌玉貌的长相,提着长裙又挡住腹部,的确有那么几分仙韵气儿。

萧铎瞧得发呆了一阵,叹气道:“红颜祸水。”

真真祸水,便是就这么干看着也不觉得腻,赏心悦目的。

凤鸾扭了一张俏脸,啐道:“你才祸水呢?”心下冷笑,前世自己可不就是给你祸害了吗?面上却是撒娇之色,连连呸了几口,“哼,等着吧!看我怎么慢慢祸害你。”

萧铎半开玩笑、半认真,笑道:“本王已经被你祸害了,怎么办?”

凤鸾便悠悠往椅子里面一坐,翘起细腿儿,宽大的裙子遮掩之下,肚子不显,然后摆出一副妖姬模样。朝他勾了勾小手指,媚眼横飞,“既如此,尔等凡俗之子,还不速速过来?赶紧拜在本宫的石榴裙下。”

她是假说自己是仙女王母娘娘,所以自称本宫。

但萧铎却是听的心头一跳。

看着那倾国倾城的小妖.精蛊惑众生,嘴里说着让自己曲解的话,----本宫?她若是自己称本宫,那自己岂不是……?美色和权力,犹如毒药一般迷离混合起来,叫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心甘情愿的去沉醉。

萧铎含笑缓缓走上前,半屈膝在她跟前,目光灼灼,“是,娘娘。”

凤鸾转瞬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但是不能揭破。

因而仰起下巴,高傲道:“免礼,起来罢。”

“娇娇!”萧铎的心情忍不住生出一种狂热,蹲身在她面前,捧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细细亲吻,呢喃道:“你可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凤鸾笑了,带了对前世的感慨苍凉和啼笑皆非,恣意绽放的笑了。

母亲琢磨了一辈子的女人真谛,自己用对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前线的捷报一个一个传回厩来。

其实中间打仗有胜有负,不过惯例,都是大肆宣扬胜仗的。负的么,只要不是一败涂地就行,因此算起来,太子萧瑛这次出征还算顺当。

打啊打,朝廷的银子花得更淌水似的,打到六月,终于传来西凉投降的消息!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都跟着轰然欢腾起来。

凤鸾听着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笑了笑,很快……,年富力强、文武双全的太子就要被皇帝忌讳了。

皇帝最初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着自己年纪大了,让太子历练历练,将来等他百年之后,----太子既占了嫡长,又有军功和权势在身,自然就能够震慑一干元老臣子们,朝局稳稳当当的。

顺便的,萧湛也跟着出去捞了军功,有个成王妃的秦家也会跟着荣华富贵。

这样既对得起祖宗基业,对得起江山社稷,报了范皇后当初扶植自己的恩德,也同时扶持了生母秦家,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

可是太子的威望随着战功加身,渐渐水涨船高,而此刻,老皇帝还没有驾崩,这就形成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局面。特别是老年人一般多容易多疑,看着年轻有为的太子,看着臣子们都奉承太子,叫逐渐年迈的皇帝情何以堪?

凤鸾轻笑,正所谓家无二主、国无二君啊!

夏日炎炎暑气重,望星抱月阁里面的大海缸里面泡着冰块,透着一丝丝凉气,这让萧铎一过来就浑身通泰。王府里自然也是有冰块的,但也只是保证萧铎书房和端王妃的足够供应,蒋侧妃等人则是按份例来领取。

像望星抱月阁这样,从大厅开始,花厅、侧厅、寝阁、隔断间,处处都是冰块囤放委实十分奢侈,非有钱有能力的世家大族供应不起。

便是凤家,其实凤鸾也是超额标准了。

萧铎坐下先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打趣笑道:“你这儿凉快舒服,本王来了都不想回去了。”不光凉快啊,什么媳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还有美人儿和未来的两个孩子做伴,的确是惬意的不想走。

凤鸾笑道:“那行啊,你就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吧。”

“又胡说了。”萧铎伸手指了指她,相处将近一年,渐渐习惯和纵容了她的放肆,别的姬妾断不敢说的放肆言语,她说了,只当笑话儿听。转而说起正事,“我又让人去各省收了些铺子,下面的人问,为何每个省都要两个铺子。”

凤鸾不敢随便用冰,喝了几口常温的酸梅汤,“是这样的。”她擦嘴道:“一则是一省范围太大,怕消息收集起来费事;二则也是让他们互相监督的意思,万一其中一个撒了谎,两相对照,王爷心里不就有数了吗?”

萧铎听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是大伯父说的。”凤鸾笑了,又开始撒谎回避锋芒,“我不过是传个话儿。大伯父还说了,两个铺子只是初具规模,王爷有精力,再多添几个也使得。”

萧铎颔首道:“行,回头我让人斟酌着办。”

“哎哟,肚子沉甸甸的坐着都累。”凤鸾往弹墨线的秋香色枕头上靠去,扭来扭去半晌,扭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天呐,这还得等两、三个月才能生,累坏我了。”

萧铎瞧着她也觉得累,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娇柔的跟一只小猫似的,偏偏配了一个大肚子,圆溜溜的,这不跟天天搂了一大袋谷米似的?有些心疼,上前替她按了按腰肢,“是不是累得发酸?没事的时候,让丫头给你轻轻揉一揉。”

凤鸾却道:“不敢乱揉的,母亲说了,怕丫头们不知轻重揉得不妥当。每次我觉得不舒服,都是母亲过来给我揉的。”说着,不免心酸酸的,“你不知道,我母亲养得比我还娇贵一千倍,要她给人动手,也就我这个女儿能享受一下了。”

“美得你。”萧铎当即停了手,笑了笑,皇室里面可没有这么多母子母女情。

自己是儿子就不用说了,便是自己的妹妹升平公主,从小也是奶娘宫人照顾,母亲从来都不沾手的。一是宫里规矩如此,二是母亲整天忙着和后妃们争风吃醋,哪里能够细致的照顾儿女?只要保证养活就不错了。

“六郎,怎么了?”凤鸾敏感的觉得他有点不愉快,伸手摸了摸,在他利落的剑眉上轻轻描画,故意打岔笑道:“怎地……,你也想让人揉一揉?哎呀呀,等我生完这两个小淘气的,就给你揉,如何?”

萧铎嘴角微翘,娇娇有时候是任性了点儿,爱撒娇了点儿,但是却足够细心,足够体贴,更懂得如何叫自己心情平复。

轻轻捏了捏她的俏鼻,软和声音,“小小解语花。”

凤鸾不依,“我不小了,比去年长了一岁不说,而且马上就要做母亲了。”一副较真的娇俏模样,“六郎,往后可不许拿我当孝子看啦。”

“是是。”萧铎笑道:“你是大人了。”

两人正在说着打情骂俏的闲篇,外面丫头咳了咳,“王爷,王府有人过来传话。”

萧铎刚来,准备陪着娇娇吃了饭再走的,不想此刻离去,因而道:“进来。”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儿,吃了饭,再回去处置。

来传话的是梧竹幽居的一个小厮,不敢进内门,隔在外面回道:“王爷,外面刚得的消息,太子府的东宫长史在城北花楼喝酒,被捉了现行。”

萧铎眉头一挑,这是……,东宫马上要掀起风浪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在跳帧哈,表急,把这点外面的剧情走过,就让小包子们出来,毕竟女人戏和男女主的感情互动才是重点,女主差不多该回王府去了~~

ps:大家对女主的定位还满意吗?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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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男包子?女包子?(三)

话说萧铎被凤鸾那么一哭,哭得心慌慌,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脸色阴沉沉的。

最近这段时日,端王妃的身子已经干净了,虽说还不适合房.事,但是纯睡觉并不影响什么。这段日子,萧铎都是留宿在葳蕤堂,除了给嫡妻做做脸面,同时也是想着娇娇要生了,还是双生,怕回头王妃心里不舒服。

自己安抚她一番,她知道自己没有忘了嫡妻,心里也会平衡一些。

端王妃未必不清楚丈夫的用意,但是现在身体好了,心态不像病中那样浮躁,并不反感丈夫的做法。只要他心里是有嫡庶的,尊重自己这个嫡妻,那么就算对表妹再宠也翻不了天,自己何必自乱阵脚?稳稳的守住嫡妻位置便是了。

至于情情爱爱,能当饭吃?能当衣穿?没有就没有了罢。

端王妃压抑住心里的那份失落,打量丈夫神色,关切问道:“王爷是外面有烦心的事儿?我又帮不上忙,只想着……,要不要今晚点一宿安神香?人若睡不好,容易变得心浮气躁不说,还容易伤风感冒,得休息好才行。”

“嗯。”萧铎心不在焉的,还是担心凤鸾那边生产之事。

端王妃没办法掺和外面的大事,表妹的生产,却是她作为主母份内该管的,因而琢磨了下,问道:“阿鸾生产的日子,就在这两天了吧?”她建议,“要不要我过去盯着一点儿。”

萧铎扭头看她,看到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

心下明白,王妃这是顿悟过来了。

她这么说,当然不是过去投毒下刀子的,而是为了表示贤惠大度,----毕竟眼下她的身体已经好转,占了嫡妻,膝下又有嫡长子,去害一个怀孕的姬妾并不划算。再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不值当了。

萧铎摇摇头,“那边人多,够了,你在府里照顾魏氏她们就行了。”

端王妃欣慰一笑。

果然……,只要自己行得端、走得正,丈夫的心还是敬重嫡妻的,这不就开始维护自己了吗?怕自己过去惹麻烦,只让自己留在府里。

之前都是病中气息不稳,被母亲吹乱了。

“那好。”她笑道:“我就在王府里面等阿鸾的好消息。”

今儿是十号休沐日,萧铎趁机把后面三天告了假,想着这几天时间,娇娇应该已经顺顺当当生产完。到时候自己眼见母子平安,也就放心了。

哪知道,事情偏生不赶巧。

凤鸾十二号的预产日,一直拖到十四都没有动静,八月十五是中秋节,萧铎白天留在凤家陪她,晚上是要回王府吃团圆宴的。临走前,摸了摸那滚圆滚圆的肚子,好笑又好气,“小家伙,怎地这么淘气?早点出来,不就正好赶上中秋佳节。”

凤鸾嗔怪道:“这事儿哪里说得准?”

其实两人心里都是着急,甄氏等人也是着急,可是这档口,谁也不敢说丧气的话啊。都只做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样子,该干嘛干嘛,保持一份平静如水的气氛,甚至还努力说说笑,让大家都轻松一点儿。

萧铎辞别道:“我先回去吃个晚饭,你这边一有动静,就叫人过来找我。”

凤鸾甜甜一笑,“知道了,去吧。”

萧铎往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衣襟里面掏出一块护心玉,“这是我从小戴在身上的,没离过身,你拿着,就好像一直看到我一样。”他笑了笑,“免得等下你突然发动了,我没过来,你又心里胡思乱想的。”

凤鸾握着那块玉,温温的,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淡淡味道。

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滋味儿复杂。

自己知道这块护心玉的,这是当年蒋恭嫔还得宠的时候,生了萧铎,皇上亲自赏赐给儿子的,一直陪伴着他长大。前世有一次,自己在床.上好奇的摸了摸,“这是什么宝贝?我见王爷一直戴在身边,能辟邪吧?”

他目光幽冷而厌恶,“别碰。”然后翻身睡了过去,不再理会。

自己当场便怔住了,又羞又窘又是紧张,想赔罪,怕再多说惹得他心烦,不赔罪又一直战战兢兢,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安心,直到怀孕,才渐渐淡忘了。

凤鸾低头,看着手心里那块古朴温润的美玉,不由轻声一叹。

今生他居然舍得给自己拿着了?真是……,物是人非啊。

此刻的萧铎和前世的萧铎,仿佛正在一点点分离,慢慢地,幻化成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让自己感到陌生,而又淡淡的不知所措。

要怎么去恨今生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他呢?

罢了,守住自己的心,努力查清前世的难产真相再说吧。

萧铎天黑时分回府,王府里早就已经张罗的一片喜气洋洋。

端王妃和姬妾们都是盛装打扮,不小细说。两个小郡主又大了一岁,贴别是贤姐儿已经十岁,渐渐褪去稚气,开始有一点点少女的影子了。惠姐儿今年七岁,在宫里陪着公主们上了一年的学,也懂事了很多。

萧铎之前只有两个女儿,挺喜爱的,一人发了一个大大红包。

贤姐儿领着妹妹,一起到了谢,“多谢父王。”

端王妃不喜欢女儿和姬妾打交道,等她们行了礼,便笑道:“外面吵闹,你们去里面小屋子里,准备的都是你们爱吃的东西。”然后让奶娘抱了哥儿上来,“哥儿最近可以扶着站了,只是我怕他腿软,嘱咐奶娘别累着哥儿了。”

萧铎笑道:“是吗?”欣慰的朝着嫡长子看去。

已经十个月的小郡王长得清秀白净,眼角眉梢,已经透出母亲的影子轮廓,此刻正咿咿呀呀的,伸手要母亲抱抱。奶娘笑道:“果真是母子连心,才一会儿功夫,小郡王就离不开王妃娘娘。”

端王妃当然爱听这话儿,高兴道:“来,让我抱抱。”

萧铎瞧着儿子有点瘦,朝奶娘问道:“怎么不多喂哥儿一些?要是奶水不够,只管让厨房添东西,想吃什么都使得。”

奶娘一脸紧张,忙道:“够了,够了。奴婢每天吃一只整鸡,一条鱼,还有一对猪蹄儿,顿顿都不落下的。”略有点为难,“奴婢的奶水小郡王都吃不完,只是小郡王胃口不大,所以吃的少些。”

萧铎皱了皱眉,今儿是中秋佳节,再问下去就不太愉快了。

因而挥手道:“行了,多用心一些。”

然后视线落到魏氏身上,她已经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加上身量略丰腴,因而肚子比较明显,衬得旁边的苗夫人跟柳条似的。见萧铎看了过来,笑了笑,“妾身的胎像挺好的,王爷和王妃娘娘放心吧。”

萧铎便不再多问了。

端王妃温婉大方的正坐上席,微笑道:“开宴罢。”

年年中秋节都差不多,没啥新意,无非是歌舞、酒宴等等,月亮和去年的看不出有两样来。萧铎心不在焉的喝着酒,记挂的,还是凤家那边,不知道娇娇这会儿发动了没有?她胆子小,性子娇,不见自己肯定害怕。

“王爷。”端王妃喊了两声,都不见他应,推了推,“还要继续上歌舞吗?”

“嗯,上吧。”

端王妃把丈夫的恍惚瞅在眼里,心下轻笑,果然今年的中秋宴席不用费心准备,反正王爷根本就没心思看。他的心啊,早就飘到表妹身边去了。

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饮酒,不时的和其他姬妾们说几句话儿。

在座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还是保持着佳节的喜庆样子。只有蒋侧妃一人郁郁不得志,王妃有嫡子,凤氏快生了,魏氏又挺着一个大肚子,只剩下自己和苗氏没有子嗣了。

可苗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下属孝敬表哥的小玩意儿罢了。

自己好歹出身蒋家,又是侧妃,在这王府的后宅里拍拍号,至少也是第三人!抬头看向萧铎,可恨王爷一颗心都被凤氏勾走了!

最近一段日子,王爷根本就不光顾姬妾的屋子,只在正房留宿。

自己可不会傻到以为是王爷宠爱王妃,心里门清儿着,这是王爷故意给王妃娘娘做脸面,让她心里舒服,回头免得嫉妒凤氏生了儿子!呸,呸呸呸!她那狐媚样子未必就能身儿子,指不定是丫头,让她空欢喜一场才好呢。

可是蒋侧妃又不是神天菩萨,不是她想怎样,别人就会乖乖的让她如愿的。

宴席正在热闹之际,忽地有丫头飞快跑了过来,“王爷,凤侧妃发动了。”

“这就过去!”萧铎豁然起身,撂下酒杯就走,淡淡杏黄色的美酒洒了一桌子,这边还在滴滴答答,那边他人已经走远了。

端王妃一句“等着阿鸾的好消息”,都没有说出口。

苗夫人见主母张着嘴,没机会说,面上颇为尴尬的样子,赶忙说话,“王妃,咱们是继续宴席呢?还是回屋去等?”

端王妃收起了尴尬之色,笑了笑,“继续宴席吧,省得传消息的人多跑几趟。”

苗夫人笑道:“也对,那咱们吃着等着。”

凤鸾的生产意外的顺利。

不知道是甄氏对女儿孕期保养的好,还是她运气好,怀了双生子,大家都担心的不得了,结果发动没多会儿宫口就开了。她忍了一会儿阵痛,在痛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羊水破了,产婆们在旁边帮忙,很快第一个孩子就露了头。

萧铎急匆匆策马赶到凤府,下了马,又是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往里走,刚到网星抱月阁院子门口,就有人赶着回禀好消息,“凤侧妃已经生了一个,是哥儿!”

里面灯影摇曳,丫头们进进出出的打热水进去,端血水出去。

萧铎站在窗户外面,心里火急火燎的,竖起耳朵,听得里面稳婆喊道:“侧妃,侧妃你再用用力,还有一个呢。”

娇娇像是咬着软木塞之类的东西,哼哼唧唧的,嘴里没一句完整的句子。

对于他来说,前头已经有嫡长子了,这个一对就算是女儿也不打紧,只是稍稍有点惋惜罢了。现今娇娇又已然生了一个儿子,后面这个,男女更无所谓,只求赶紧顺顺利利的出来,母子平安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颜:“笨啊,快点把内心独白告诉娇娇呀,告诉她,她就不辣么恨你了~”

萧铎:“你特么倒是让我说啊!(╯╢□′)╯︵┻┻”

某颜:“呃………………”

谢谢妹纸们的支持,努力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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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吹响战斗号角(三)

广昌侯没有理会母亲,还在继续逗孩子,“乖宝宝,表姨最喜欢你们了。”

凤鸾暂时没理会她的话,而是朝端王妃笑道:“表姐你过来了。”又喊穆夫人和穆柔嘉,“大姑母、柔嘉,你们都快坐罢。”

穆夫人气得表情略扭曲,穆柔嘉笑了笑,却笑得不太自然。

端王妃却是大大方方的过来,瞧了瞧,“是很可爱,难怪人人都想生龙凤胎,这一男一女两个粉团儿,瞧着就是招人疼。”

广昌侯夫人笑道:“是吧?大姐你也很欢喜吧。”

端王妃淡笑,“当然欢喜了。”

凤鸾见状微笑不语,心下清楚,这对姐妹当年可是有大仇的。

当年穆夫人都盘算好了,大女儿嫁去英亲王府,小女儿嫁去襄亲王府,二女儿相貌平平退一步,就嫁去端王府好了。结果英亲王府的亲事没有议成,出了变化,穆夫人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把大女儿嫁给了端王萧铎。

论起年纪,端王妃要比萧铎大两岁,而广昌侯夫人则和萧铎是同年生。

姐妹易嫁,虽然只是私底下进行的,但是却让广昌侯夫人记了仇,----她后来嫁的广昌侯长相平平、个子平平,为人更是平平,比起萧铎那可是差远了。

总之,广昌侯夫人做姑娘的时候不得父母宠爱,嫁人又被打击,就把母亲、姐姐妹妹都怨恨上了。特别是对母亲和姐姐怨念颇深,她们越是喜欢什么,广昌侯夫人就越是讨厌什么。眼见穆夫人讨厌自己,她就偏偏要和自己最为交好,没话找话,恨不得把母亲气得吐一口血。

自己虽然不介意看戏看热闹,但却不想把孩子的洗三礼搅和了。

因而笑道:“快点开始吧。”

丫头们赶紧搬了装水铜盆上来,放在内厅中间。

女眷们便开始一个个丢银子,有三分、有五分的,只是个象征性的东西,怕丢太多压了孩子的福寿,正经的贺礼另外准备。只听一阵阵“叮咚”脆响,再伴随着乳娘在旁边的诚,“一洗有富贵,二洗有平安,三洗女如娇娘、儿如泰山……”

大伙儿热热闹闹笑了片刻,总算礼成。

穆夫人一直盯着凤鸾看,只见侄女气色红润、饱满鲜嫩,一看就是在娘家过足了好日子的,心里不免一阵酸。再想到自己折腾半天,不但没有替大女儿除掉祸害,反倒成全她生了龙凤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哟,怎么了这是?”甄氏悠悠笑道:“穆夫人一直盯着我们阿鸾看,啧啧……,我瞧瞧,好像阿鸾最近是长漂亮了不少。”

穆夫人生平最厌恶的人中,甄氏肯定算一个。

眼下甄氏的女儿,不仅跟自己的大女儿抢男人、抢地位,还一举生下龙凤胎,如何咽的下气?就算不敢再使绊子,口角却不服输,当即毫不客气讥讽道:“是啊,贤妻美妾么,妾当然是要打扮好看一点儿的。”

甄氏眉头一皱,心中窝火,但她嘴上何时输过人?面上仍是笑盈盈的,说道:“那也得是王妃娘娘贤惠啊,愿意替王爷纳这么一房美妾,阿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好好的服侍王爷呀。”

穆夫人心里呕了一口血,气得发抖。

甄氏又道:“刚才广昌侯夫人也说了,王爷俊朗,阿鸾娇俏,这生出来的儿女呀也是个顶个的漂亮,哎呀呀,真是占尽了好看的便宜呢。”

“你……”穆夫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平生没这么憋气过,想着丈夫和女儿的叮咛又不能翻脸,当即拂袖起身,“庙小风大留不得,走了。”

甄氏一声冷笑,“送客!”

穆夫人愤而甩袖往外走,气匆匆的。

“母亲!”穆柔嘉跺了跺脚,就要起身去追。

端王妃面不改色,抓住她,“让母亲自己回去。”指了指摇篮,“今儿是你外甥和外甥女的好日子,你这个做二舅母的别乱走,还要待客呢。”

穆柔嘉想要挣扎,可是一扭脸,看见大夫人投来一束不悦的目光,那可是自己正经的婆婆,心里顿时冷静了点儿。

自己……,已经是凤家的儿媳了。

她心里替母亲感到委屈,正在挣扎中,偏生不巧,外面只听“啊呀”一声,穆夫人过门槛的时候崴了一下,人便坐在了地上。

这下子,穆柔嘉可顾不得婆婆训斥了,赶紧上前搀扶母亲。

端王妃和广昌侯夫人也围了过去。

甄氏吩咐小丫头,“快点,给穆夫人搬张椅子过来。”

“用不着!”穆夫人被丫头们扶了起来,忿忿道:“仔细你们家的椅子矜贵,坐坏了。”她站起来想要离去,一动脚,却又疼得呲牙咧嘴的,“哎哟,哎哟……”

大夫人赶紧上前劝解,好说歹说,总算让她在椅子里坐下。

因为都是女眷不用忌讳,褪了袜子瞧了瞧脚面,已经开始红肿了。

穆柔嘉泪盈于睫,又气又恨,心下替母亲叫屈打抱不平。一扭头,朝着凤鸾冷笑道:“阿鸾,刚才我听大姐说了。”她故意添油加醋,狠狠扎刀,“王爷和大姐的意思,等你做完月子,就回府去,好在府里替你准备满月酒。”

端王妃和萧铎的意思?

凤鸾心下明白,她这是故意在向自己示威报复。她想告诉自己,她姐姐和萧铎才是正经夫妻,他们是夫妻一体。而且早就商量好了自己的归期,根本不由自己做决定,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

柔嘉想看自己生气,那可错了。

凤鸾瞪大了眼睛,“是吗?我还以为王爷让我过完洗三礼就回去呢,没想到王爷这么大方,竟然还让我在娘家做完月子才走。”一脸欣喜的样子,朝外喊道:“表姐,满月酒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回头把菜单送过来我瞧瞧,我想添几个自己爱吃的菜式。”

这一顿刀子,又给翻转扎了回去。

“你……”穆柔嘉并不擅长绵里藏针,气得噎住。

“行了,你少说两句!”端王妃心下着恼,妹妹真是的,自己刚才不过是安慰母亲的几句话,她怎么能添油加醋说成这样?回头王爷知道,岂不是以为自己故意跟表妹找茬?微微烦躁,母亲和妹妹都是一样麻烦。

“你还训我?”穆柔嘉更伤心了,“大姐,我可都是在帮你啊。”

端王妃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帮我?你这是叫落人口实好吧!再说下去,不定说出什么不妥的来,忙朝凤家大夫人道:“母亲崴了脚,得敷药,烦请大舅母陪着走一趟,去长房敷药,免得在这儿把阿鸾的满月酒搅和了。”看向妹妹,“咱们陪着母亲一起过去。”

大夫人忙道:“行,应该的。”

让丫头找来了藤椅,把“哎哟、哎呦”叫唤的穆夫人扶上去,让端王妃等人跟上,一行人去了长房。

凤大奶奶和凤三奶奶都不说话,一个沉默,一个紧张。

凤鸾瞧着,便道:“大嫂和三嫂都回去吧,我也累了。”

两人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走了。

剩下甄氏的嫂嫂带着女儿,也起身陪笑,“凤侧妃还在月子里头,经不起劳累,还是早点歇着的好,我们也先告辞了。”

“嫂子慢走。”甄氏并不起身相送。

长房的凤荣娘告辞,特意赶回来的凤贞娘亦是起身,道了一句,“二姐姐好生养着身子。”然后陆陆续续的,相熟的、不相熟的女眷都走光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凤鸾轻声嗤笑,对母亲道:“等下王爷从前面回来,今儿的事先别声张,回头我自有我的道理。”照今儿的情况来看,穆夫人和柔嘉还是不服气啊,且得想个法子让她们服气了。

洗三礼过后,甄氏坚持早晚各来一次给女儿揉肚子。

还别说,真的非常有效果呢。

寻常孕妇,一般产后想把缩回去的话,快则个把月,慢则好几月,甚至永远恢复不了初始身材。凤鸾这才揉了十几天,肚子就瘪了一大半,她每天忍完了痛,再摸着一点点平下去的肚子,----真是痛也值了!

等到出了月子,下地了,她再穿上漂亮华丽的新裙子。

萧铎过来愣是一怔。

“你恢复的这么快?”他有点吃惊,“我记着,王妃每次产后都要胖几个月,得有小半年才能复原呢。”上前捏了捏她纤细的腰肢,“你跟没生过孩子似的。”

凤鸾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

甄氏瞪她,“什么叫你受苦?为了给你消肚子,我亲自揉了一个月好吗?瞧瞧我这双手都粗了。”翘起一双兰花指,“还不都是为了你!”

萧铎委实没见过如此孩子气的岳母,加上甄氏的确不显年纪,母女俩赌气的样子,倒像是怄气的两个姐妹。瞧着,瞧着,忍不住“哧”的一下笑了,“原来是下了苦功夫的啊。”

毕竟甄氏是岳母,不好说你的手看起来还很细啊。

凤鸾早就狗腿起来,上前搂着母亲,笑嘻嘻道:“知道,知道,辛苦母亲了。”然后朝萧铎说道:“我说好了,要给母亲打一套上好头面做答谢。”

“明白,明白。”萧铎心情不错,凑趣道:“意思是,让本王来做这个冤大头呗。”

凤鸾和甄氏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

屋子里的丫头也跟着笑,只不敢大声,气氛十分好。

甄氏知道自己和丫头们都是多余了,说了几句,打过招呼便告退出去。

萧铎拉了他的娇娇,两人靠在窗台边的美人榻上坐下。今儿天晴晴好,外面的天空蓝得跟一汪蓝玉似的,衬得二人,男子高大俊朗,女子殊色照人,两人便是不言不语这么坐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让我仔细瞧瞧。”他盯着她认真的瞧了过去。

九月天气微凉,娇娇一身蜜合色的刻丝百婴嬉戏通袖袄,暖融融的,又喜气,衬得她气色红润,眉眼水盈盈的。头上钗环十分简单,珍珠独簪,配了一对珍珠耳坠,和她光洁的肌肤一样,莹润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他俯身,亲香了一下。

“哎呀。”凤鸾推他,娇嗔道:“看就看呗,怎么动嘴了?”怕他真的撩出火来,提前警告道:“母亲说了,让我两个月内都好好养着身子,要等到下月才可以……”微微红了脸,“你……,你别乱来。”

养身子是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不好意思的原因。

母亲说了,女人生产以后,下面多少会受些胎儿的影响的,所以从产后恶露一断,就要努力的做保养恢复!这半个月里,每天都让自己往下面放东西,叫什么香蕊敛花蜜丸,龙眼大的一颗,放进去等那药丸慢慢化掉。

然后还要,拼命做那种奇怪的动作,啊呀,越想越是羞臊……

“娇娇?”萧铎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眼含秋水、面带春态,真是妩媚可人的紧,忍不住凑近了,低声笑道:“在想什么了?脸红红的,说来让我也听一听。”

凤鸾啐了一口,“不说。”

萧铎忍了忍满腹的欲.火,叹气道:“真想把你给一口吞了。”

凤鸾知道男人那种念头上来,都是没脑子,没理智的,自己得爱惜身子,不能这会儿就跟他胡闹,于是打岔道:“你今儿是来接我回府的?”

“是啊。”萧铎的欲念淡了下去,怕她生气,说起蜜话儿,“我想你了。”继而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刚进来,你怎么知道的?”

凤鸾嘴角微翘,“洗三那天,听说了几句闲话。”

萧铎顿时脸色一沉,“穆氏她这是做什么?急什么?!”

娇娇回去当然是要回去的,可是洗三那会儿,娇娇才生完孩子,难道王妃她非得给娇娇添个堵,心里才痛快吗?

凤鸾微笑道:“是柔嘉说的。”

昔日好友,现在已经成为不得不推开的绊脚石。

“她不说,她妹妹怎么会知道?”萧铎不悦道:“本王还以为,穆氏现在身子已经好转,情绪稳定,不再向之前那样浮躁沉不住气,没想到……”可是当着侧妃,一直说嫡妻的过错不太妥当,只得忍了忍气暂且不提,转而问道:“娇娇,你受了委屈,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凤鸾戳了戳他,啐道:“难道我是傻子?会不知轻重在月子里怄气?哼……”她娇滴滴的,“不过现在出了月子了,我要好好跟你清算!”

“关我什么事儿?”萧铎诧异道。

“怎么不关你的事?”凤鸾早就猜到当日穆柔嘉言语不实,她想戳自己的心,自己就让她的话戳萧铎的心,“柔嘉说了,你和表姐一早就商量要我回府,日子都定了。”轻轻在他胸口捶打,“你个坏蛋,什么都跟人商量好了,还瞒着我呢。”

萧铎的脸色,顿时“嗖”的一下就变了。

穆氏简直混帐!自己几时和她商量好娇娇归期了?明明是她自己提议,自己顺坡下驴才答应的。自己之所以步步退让,是为了让她明白,自己还是敬重她这个嫡妻的,而不是让她故意来气娇娇的。

穆氏真是不可理喻、胆大妄为!

她这么做,哪有半点嫡妻应有的贤良大度?难道自己给她的嫡妻尊重,都是白白尊重了不成?穆氏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此处,萧铎的脸色不由越来越黑。

待娇娇回去,自己可要紧紧盯着穆氏的一举一动,细细留心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以本章加长版胜利结束!!o(n_n)o~

下卷让女主开挂带着宝宝上阵,尽量写得热闹一些~~

还有大家的意见,多写男女主互动、感情线,少单独写配角,某颜都从善如流整理好了~~~

某颜努力把下一卷写得更加精彩,谢谢大家~(╮▽╭)/~~~

ps:预告片花,明天有大家期待已久的虐渣男剧情~~大家可以踊跃提供各种方案,咱们是断他一条胳膊呢?还是卸他一条腿?要不教他虐身又虐心……?机智的酗伴们,你们说呢?o(n_n)o~~~

pps:明天开始双更4500+,早上8:00第一更,下午16:00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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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谁是黑手?

端王妃的牙齿在打架,强忍了,回道:“跑了。”

萧铎气极反笑,“大活人,就这么自个儿从王府跑了?”

端王妃声音颤抖,“是的。”忍不住辩解了下,“昨儿一听说王爷从马上摔下,妾身就把马房的人都看了起来,就怕死了、跑了,但……”咬了咬唇,背后黑手是早早盘算的,实在是太毒辣了。

“哦?”萧铎的声音有着风暴来临前的危险,讥诮道:“那人是怎么跑的?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不不。”端王妃赶忙解释,“早上王爷的马车队伍出门不就,那小厮家便有人来送信,说是他娘病重,让他赶紧回去看最后一眼,所以……”

“所以你就让他走了?!”

端王妃心里也委屈啊,咬唇道:“下面太琐碎的事,我都分给管事赵妈妈,她来回的时候,说是那小厮的娘有裁些日子了,六月里,曾经告假回去过一次,说是人家母子一场,没有不让见最后一面的道理。”

萧铎不想听她为自己分辨,推卸责任,只问:“人呢?现在找回来了没有?”

端王妃摇了摇头,“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

端王妃身子伏得更低,不敢抬头,“就是人出了王府的门,但是却没回家,家里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群蠢货!”萧铎一声断喝,震得肩头和手臂一阵剧烈疼痛,他闭上眼睛,声音幽幽凉凉道:“王妃,本王先且不把你往坏处想,说这一切都是你幕后操纵,杀人灭口之类。”他冷笑,“可就凭你做为王府主母,却屡屡抓不到母后黑手,不是让人死了,就是让人跑了,你一样难逃失职之责!”

端王妃的一颗心坠落谷底。

是谁陷害自己?是她……,魏氏吗?

那个小厮,是她暗香斋里丫头沉香的兄弟。

端王妃几经犹豫,还是委婉说道:“王爷,马房小厮有个姐姐在暗香斋,或许问问她,就知道兄弟的去向了。”

萧铎脸色猛地一沉。

端王妃见他一直不说话,不敢再说魏氏。反正自己会查,王爷要是疑心也肯定会查的,再无凭无据直指魏氏,那就成构陷有孕姬妾了。

因而哽咽道:“是妾身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责罚?你还好意思说责罚?”萧铎暂且将查证魏氏的事压下,凉凉看着她,一连串质问道:“要是阿鸾当时在马车上,被撞伤、撞惨,甚至丢了性命呢?要是昊哥儿和媍姐儿,若被吓出个三长两短呢?要是本王命理不济,就那样死在了马蹄之下呢?”他目光似钉,冷笑道:“到时候,你死十次都不够责罚的!”

端王妃眼前顿时一片黑,晃了几下。

幕后黑手不光计谋歹毒无比,还阴差阳错的害了王爷啊!又是怕,又是惊慌,眼泪簌簌掉,“王爷,妾身有错。”心底有着无可分辨的委屈,“妾身只能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谋害王爷和阿鸾的事,绝对没有!”

萧铎冷冷道:“马车是从你手里发出去的,马房小厮也是从你手里溜走的。”

“……”端王妃无力辩白,跪在地上双膝发痛心发苦。

萧铎看着叫自己满心失望的嫡妻,冷笑道:“之前我还想着,宠着阿鸾在娘家住了一年,损了你的面子,所以满月酒的事让她再三退让,算是敬重你这个嫡妻。”他问:“可你呢?就是这样回报本王的。”

他这话其实有私心,之所以让龙凤胎的满月酒上退让,敬重嫡妻只是一小部分,更多是想平衡穆家和凤家的关系,以及稳住王府的后宅。

可这种时候,端王妃哪里还敢为自己分辨?伏在地上,一声儿不吭。

“这事儿是不是你的手段,暂且两说。”萧铎深吸一口气,忍住肩膀和手臂的一阵阵疼痛,咬牙道:“单说你身为王府主母,之前又和阿鸾闹得僵,难道就没有想过今天会出事?会有人趁机捣乱?便是为了你自己着想,也应该千仔细、万仔细,早早的就把马房的人和马车看好,不允许出一丝纰漏啊!”

端王妃的头垂得更低了。

萧铎心下冷笑,穆氏连一个小小王府都管不好,更何堪管理更大的所在?若是自己真有那个问鼎的机会,让她统领六宫,岂不是整天鸡飞狗跳的?指不定今儿死个妃子,明儿摔一个皇子,那还了得?!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你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本王不强求了。”嘴角勾了勾,带出一丝讥笑,“往后好好做你的端王妃,抚育好崇哥儿,再照顾好贤姐儿和惠姐儿,把能做的都做了,就行了。”

“王爷……”端王妃本就心惊胆颤的,听着这话,不免多想了些,越想越是惊惶不已,“王爷,你这是……”

萧铎淡声道:“这件事,本王自己会让人查的。”

端王妃一颗心落回了原地,又是愧疚,又是自怨自艾,“王爷,对不起……”

“别说了,别惹本王心烦。”萧铎忍了厌烦,吩咐道:“等下让人把东西都挪到梧竹幽居,那边清净。”没直说不想看到王妃,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端王妃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默默告退出去。

萧铎看着那有些椅的清瘦背影,在心底冷声,“令嘉,你最好没有掺和到这件事里头!否则……,别说本王不顾念夫妻情分。”

他继而陷入沉思。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王妃?可是弄成这样,她横竖都是脱不了干系的,-----或许她认为自己不敢休了她,所以就任性妄为?不不,这个主意并不是万一遗漏的,王妃应该没有那么蠢,真想除掉阿鸾母子,她就应该再歹毒一些才对。

当然了,结论还得细细查证才能肯定。

而其他姬妾里面,蒋氏、苗氏、魏氏三个里面,到底谁最可能?或者说,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何方神圣,对方故意要搞得端王府鸡犬不宁!

萧铎心下一沉,首先想到的人是成王萧湛!

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他突然出现,固然是救了自己一命不假,----但如何解释他刚巧就在附近?是早有预谋?还是知道阿鸾今儿要回王府,就早早的等在周围,希图看她的马车一眼?呵呵,还真是痴情种子啊。

前者歹毒该死,后者该把眼珠子给挖出来!

但又仔细分析了下,如果萧湛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么他就不应该露面,至少不应该出手相救自己。毕竟自己一死,整个端王府也就散了。他要是有点手段,搞个凤侧妃假死之类,指不定还能弄到成王府去呢。

那么……,他就是单纯痴情种子为见一面,早早等候着了。

所以,他才能那么快的赶来。

救命的恩情自己记得,可是姬妾被人惦记的侮辱自己也记得。

萧铎眼睛微眯,眸子深处似有“劈啪”闪电火花激射,在乌云重重下,闪出一道道青白色的凌厉光芒,叫人不能直视。

很好,老七你可真是“情深义重”。

萧铎先让人去找了暗香斋的沉香,问了,一问三不知。

沉香跪在地上,回道:“启禀王爷,我那兄弟在马房做事,内院和外院男女有别,眼下魏姨娘又怀着身孕,跟前离不得人,我连暗香斋的门都没有出过。”

盘问了好几个下人,沉香最近的确一直跟在魏氏身边,没有人见过她去马房。

萧铎顾忌着魏氏的身孕,只得暂且压下,反倒安抚她,“不过是按例问问,你不必惊慌,回去以后只管好生安胎便是。”然后让王府大管事高进忠带一队人,再让石应崇另带一支人马,分成两路,内外打听搜查,务必要把马房小厮给找出来。

一时半会儿没有消息。

原本推迟的三天的满月酒日子,却到了。

其实端王从马上摔下的事,早就传开,只不过对外只说轻伤不要紧,刻意将风波压到了最小程度。到了满月酒这天,萧铎穿了一身深紫锦缎长袍,上绣皇子专用的四爪蟠龙纹,一切如常,只是左手挂了一个绷带吊起来。

安王一见他这副样子,不由打趣,“老六,你这是驯马被马撂了蹄子啊。”

萧铎笑了笑,敷衍道:“本事不佳,改天多驯驯烈马。”

“不要紧吧?”太子穿一身杏黄色的专属尊贵龙袍,也是四爪龙,他身量稍微低一点,但身上的雍容气度却是难掩,关切道:“今儿就不劝你喝酒了。”

萧铎欠身,“多谢太子殿□□谅。”又朝一身翡色江水云纹的萧湛笑道:“当天老七你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道谢。要不是你正巧路过救了哥哥,只怕哥哥就废了,大恩不言谢,改天再去里府上亲自谢过。”

萧湛的神色带了几分清雅,仿若一杆修长翠竹,从容欠身,“举手之劳,六皇兄不必如此言重。”

气氛顿时有点微妙起来。

兄弟几个都知道,老六和老七有点那啥……,爱恨情仇,嘿嘿,不好说哟。

萧铎心里当然清楚,自己一提这事儿,会引得兄弟们猜疑不定。可是萧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救了自己,事情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大大方方自己说出来。心下冷笑,他们不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吗?行啊,看吧,自己娶了两个世家女摆不平了。

让他们看个够,自己倒要看看谁笑到最后!

片刻后,太子咳了咳,“那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拍了拍萧铎的肩膀,又拍了拍萧湛,笑着说道:“咱们兄弟,出手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回头瞪了安王一眼,“你今儿可不准乱灌黄汤,乱说话了。”

安王只做一脸憨厚傻笑,“是,是,我都听太子殿下的。”

肃王道:“好了,开席吧。”

等几位皇子都入了座,外面庭院的各家官员也纷纷入座,丝竹响起,菜肴盛上,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而内院里,女人们这边则更加热闹一些。

今儿是龙凤胎的满月酒,先不说凤鸾出自奉国公府,也不说龙凤胎媳,单说冲着皇上赐名这份荣耀,大家都得赶来凑个热闹啊。

打头最尊贵的女眷便是太子妃,然后是肃王妃、安王妃、成王妃,然后是萧铎的胞妹升平公主,皇室贵妇们坐了一圈儿。端王妃既是其中的一员,又是王府主母,专门负责照顾这圈儿贵人。

凤鸾则负责招呼世家豪门的命妇们,里面多半是亲戚。

至于一般的官宦之家女眷,那就没有优待了,被安置在外厅的分了几桌吃酒,自有王府的管事妈妈们招呼,伺候的妥妥贴贴的。

大家正在寒暄客套刚刚落定,就听一声通传,“郦邑长公主驾到!”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好嘛,她这一来,皇室贵妇那圈儿都是她的晚辈,齐刷刷站起来行礼。公卿命妇和官宦女眷就更不用说,一个个的,都生怕自己落后一步,惹到这位性子跋扈骄狂的长公主,忙不迭的抢着起身。

太子妃先笑盈盈道:“大皇姑,原不知道今儿你老人家要来。”

“好好,知道你知礼。”郦邑长公主夸了一句,摆摆手,“你坐,不必让位置出来给我,大伙儿都坐。”看向凤鸾笑道:“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果不其然,这就一男一女得了个好字。来,让表姑婆坐你身边。”

几句话,就把众人给安排了,把凤鸾给稳稳当当的捧了。

在座的谁不是人精?谁是傻子?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得,长公主这是给凤侧妃做脸面,撑腰子的,端王妃你就老老实实凉快着吧。

端王妃最近的确老实的很,除了之前吃过长公主打脸的苦头以外,最近更是办错了事儿,让丈夫失望至极,正是战战兢兢祈求平安的时期。不等长公主说话,便自动低眉敛目的,尽量当一块不让人主意的背景墙。

席面上,凤鸾道了谢,“长公主殿下请坐。”把自己的主位让了出来,然后坐了次主位,因为是在内院内厅,又让人去把龙凤胎给抱出来,“让长公主殿下瞧瞧。”

今儿人多众目睽睽的,郦邑长公主不像上次那样张狂炫耀,没拿什么先帝遗物,而是送了一对足金的金项圈儿。上坠小金锁,小金铃铛,还镶嵌了五色宝石,平常之中透出繁复华丽,仍旧是她一贯的风格。

凤鸾道谢,“多谢长公主殿下厚赏。”

“不值什么。”郦邑长公主是真的没有看在眼里,她满不在意,瞧着奶娘抱了龙凤胎过来,倒有了几分兴致,“让我看看。”她伸手拨开大红襁褓一点儿,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参娃娃,众人都表示感兴趣过来围着看。

“哎呀,这可真是喜欢人。”太子妃笑道:“难怪人人都想要龙凤胎,瞧着就比一个让人欢喜,两个并在一起,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安王妃笑道:“儿像母,女像父,真是好福气。”

众人笑语盈盈的,嘴里都说着讨喜好听的话儿。

郦邑长公主却是怔了怔,看着昊哥儿,伸手道:“让我抱抱。”

大朱氏赶忙小心翼翼递了过去,让她抱,紧紧贴在周围守着,眼睛不错一下看着,生怕这位娇贵的公主抱不好孩子,有个闪失。

要搁平时,郦邑长公主见状早就翻脸恼了。可她这会儿一直盯着昊哥儿看,根本没留意大朱氏的神色,她的眼睛里,闪着一抹淡淡的伤感之色。

不过转瞬,竟然隐隐有了泪光。

众人笑着笑着,忽地发觉长公主不太对劲儿,都是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郦邑长公主才回过神来,把昊哥儿交给了大朱氏,嘱咐道:“好好照顾这个孩子,我很喜欢他。”察觉到了自己神色有异,抬头叹气,“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让我想起了塔司图,刚出生那会儿也是这么乖巧。”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双更,每章字数不一定,尽量讲完一个要紧剧情,让每章都有看头,保证每天1万字左右~~

么么,多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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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她在说谁?

高进忠贴了耳朵过去,什么都没听着,没动静了。

赵妈妈的瞳孔渐渐涣散,很快……,意识随着真正的死亡切断。

高进忠再次飞快跑了回来,“赵妈妈死了。”小心翼翼回道:“听她的口气,和那一脸后悔怨恨的眼神,多半是有人挑唆的,只不知道是谁。”

萧铎皱眉,阴沉沉着一张脸。

看来王府里面,有人十分擅长拨弄人心,且手段厉害,里应外合。

当日的情形,渐渐勾勒出一个成形的轮廓。有人先挑唆赵妈妈,为她放走马房小厮做好准备,然后马料里面投毒,再用“母病危”将马房小厮骗走,赵妈妈为了儿子准了小厮的假,小厮急急忙忙赶回家,结果半路被人溺死在井里。

这一手玩得漂亮,背后的人根本就不露面,无从查起。

是谁?是谁如此深藏不露?!

萧铎一时确定不了人选,倒是抬头看了王妃一眼。她从嫁给自己以后,就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凡事有自己替她压着、镇着,没太操心过。所以阿鸾一进府,加上她产后体虚,便一连串的出错,乱了手脚。

今儿怎地突然清明起来?甚至连赵妈妈有个儿子想要进府,打算顶出马房小厮,这等隐秘的下人勾心斗角,她居然也看得清楚了?再仔细一看,哦……,估计是理国公府送来的宫嬷嬷起了作用。

宫嬷嬷早就行过礼的,此刻被打量,依旧神色平静的保持躬身姿势,低垂眼帘,并无任何一丝不自在,颇有几分从容镇定。

萧铎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她,有个好点奴才扶着王妃也好,自己省点儿心。

只要这个奴才不针对暖香坞就行。

他一面要自己理智,一面心里又不自觉的不理智,心早偏了,却还要自欺欺人的摆出公正,好似这样才足够冷静似的。

端王妃又道:“王爷,妾身还有几句话要单独回禀。”

萧铎点头撵了下人,让高进忠关门守在外面,然后道:“说罢。”

端王妃回道:“这些天妾身让人仔细查了。”心下佩服宫嬷嬷的手段,才几天功夫,就把头绪理得清清楚楚,“马房小厮和暗香斋的丫头沉香,虽然是姐弟,但却不是同母所生,马房小厮乃是沉香的继母所生。据邻里传言,沉香和继母、弟弟的关系并不和睦,所以……,沉香难逃嫌疑。”

萧铎双目微眯,“你的意思,沉香对继出弟弟做了手脚,然后再找人杀了他?”

“妾身只是猜疑。”端王妃的话是早就准备好的,符合主母身份,“眼下魏氏正怀着身孕,大肆搜查,审问沉香并不合适,免得惊动胎气。依我的意思,不如给暗香斋多派几个人,好帮忙照顾一些。”

意思是,先把暗香斋给监视起来。

萧铎细细思量了一番。

假设沉香和马房小厮这对姐弟不合,那么设计一番,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这样就要牵扯到魏氏,----她让沉香拿了糖给马房小厮,小厮不知其中有毒,也不知道姐姐是要陷害她,喂了马儿,于是成了给马儿投毒的凶手。然后魏氏和沉香再找人骗小厮,以母亲病危的名义,将他哄了出去,半路叫人把他推到井里!

这样的话,魏氏就能一石二鸟了。

顺利的话害死阿鸾,惊了龙凤胎,不顺利的话,也会让阿鸾和王妃互相仇视。

那么幕后黑手真的是魏氏吗?一直看着老实笨笨的人,竟是最阴险的?但她身份低微,如果阿鸾和王妃斗得你死我活,的确是能拣渔翁之利的,叫人深思。

端王妃又道:“还有一件事。”眼里带了几分委屈之色,这也是宫嬷嬷教她的,女人要善于利用男人的怜惜,“之前魏氏刚刚有孕,王爷让妾身暂且不要声张,以免消息传到凤家,让怀孕的阿鸾知道了不痛快。”她跪了下去,举手发誓,“妾身可以对天发誓没有泄露一分,若有半字虚言,天地不容!”

“好了。”萧铎皱眉道:“动不动的跪什么?都过去的事了,提起作甚?”

端王妃却没有起来,而是抬眸,目光清澈而明亮,凝声道:“就在魏氏消息走露的前几天,马房小厮告假回家了一趟。”

“你是说,是魏氏指使丫头泄露她怀孕的消息?”

端王妃低头道:“妾身只是猜疑,没有切凿证据。”她委委屈屈的,“当时妾身就想跟王爷分辨的,可是思量着,阿鸾有孕、魏氏也有孕,她们怀的都是王爷的子嗣,不如自己忍一口气算了。”

其实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根本说不清,只会越描越黑。

萧铎见她一味退让,隐忍求全,不免起了几分怜悯心肠,“好了,起来说话。”虚扶了一下,“你的话,容本王细细琢磨一下。”

次日清晨,暗香斋就来了一位媳贵客。

魏氏挺着个大肚子亲自出来迎接,面带笑容,“白露姑娘,你是梧竹幽居的大忙人儿,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逛逛?”自己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平常没人来,不比王妃和凤侧妃那里好事儿多,有赏钱得。

白露上前笑吟吟的扶住了魏氏,口中道:“最近府里不是乱糟糟的吗?王爷说了,魏姨娘有孕身子贵重,须得找个妥帖的人照顾着才放心。可巧我还不算太笨,勉强使得,王爷便让我过来了。”

在梧竹幽居里面,白露虽然不比蒹葭身份那么高,亦是得脸的大丫头,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专门服侍她的呢。

魏氏眼皮一跳,努力堆出一个笑容来,“白露姑娘要留在暗香斋?”

“是呀。”白露笑吟吟的,“放心,我就是来搭把手儿的。”没说住多久,没有再继续客套,而是直接指使小丫头,“你把包裹先找个地方放放,我和姨娘说几句话,等姨娘给咱们安排住处。”

竟然宾客倒置,不等魏氏同意,就直接先把自己给安排了。

别看魏氏是个姨娘,还是有孕的姨娘,却是不敢得罪梧竹幽居的人。白露代表了王爷的意思,只能遵从,赶忙吩咐丫头,“快去把东厢房的几间屋子收拾一下。”然后领着白露先进门,笑道:“东厢房光线好,又干净,白露姑娘先到里面喝会儿茶。”

一通寒暄客套的话,说说笑笑。

半晌后,东厢房收拾出来,白露便领着丫头过去了。

魏氏堆了半天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她让沉香关了门,脸色难看,低声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我?!”因为曾经做过亏心事,忍不住有点小小惊慌,“王爷,他这是疑心我了。”

沉香哭丧着一张脸,回道:“是啊,好巧不巧我那倒霉的兄弟在马房做事,当天还喂了马儿,现在他人还死了,死无对证……”她紧张道:“姨娘,我好害怕。”

魏氏捏紧了帕子,咬牙切齿,“是谁要害我?是谁?!”她不明白,自己只是使了那么一点点坏,怎么麻烦就跟沾上身了似的,一次次都指向自己呢?越想越是惊悚,越想越是害怕起来,脸上血色一点点变浅褪去。

而暖香坞里,凤鸾正端着一盏冰糖燕窝细细品尝。

宝珠打听消息的本事一向不错,这会儿站在旁边拿着帕子,细细把白露去暗香斋的事给说了,然后道:“王爷把白露派去暗香斋,肯定是怀疑魏氏了。”她目露惊讶,“难道说,之前王府里乌烟瘴气的事儿,都和魏氏脱不了干系?”

凤鸾吃了半盏燕窝没了胃口,递给了她,接了帕子擦擦嘴,冷冷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宝珠低头,老老实实去旁边吃燕窝了。

凤鸾倚在美人靠上面,悠悠出神。

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是王妃去过梧竹幽居之后,就让萧铎给暗香斋派了丫头,----这说明宫嬷嬷的确有本事,抓住了魏氏的把柄,至少是难以洗清的嫌疑,成功的让萧铎相信王妃,开始怀疑魏氏。

当天的事,真的是魏氏一手策划的吗?她一介宫女出身,娘家又在外省,哪来的能力调动外面的人,去杀人灭口?这一份手段未免有些惊人。

其实线索到现在已经断了。

宫嬷嬷来得晚了点儿,只帮着王妃成功的让魏氏被萧铎怀疑,但却不能定罪。

凤鸾皱了皱眉,让宝珠把人都叫了进来,叮嘱道:“宫嬷嬷这一来,王妃那边的情形就有了变化,你们都见识到了吧?另外,这次马儿惊厥的幕后黑手还没抓住,不定就是王府里的谁,往后都给我惊醒一点儿。”

特别交待朱氏姐妹,“我可是把一双儿女都托付给你们了。”

暖香坞的人,都是警醒肃然的齐声应了。

次日凤鸾去葳蕤堂请安,刚进门,就发现好久不见的魏氏居然也来了。

她的身孕将近六个月,肚子隆起,原本就略丰腴的身量,显得更加珠圆玉润,观其气色还是不错的,就是眉目之间有点忧愁似的,薄薄笼罩了一层。

蒋侧妃一见她,就忍不住讥诮笑道:“哟!难得啊,有小半年都不见魏姨娘过来请安,今儿这是怎么了?”做张做乔往外头探了探,“日头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魏氏朝她含笑福了福,一脸老实敦厚,不会与人争辩的嘴笨模样。

她这么软绵绵的,让蒋侧妃一拳打在棉花团儿上,觉得好没意趣,上前给端王妃行了礼,便面带讥笑在旁边坐下了。

苗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凤鸾是才进门,先给端王妃请安行礼,然后微笑,“最近天气越发寒凉,昨夜刮了一宿的北风,早起我就添了一件衣服。”闲话问道:“王妃娘娘可曾添了?”

要是刚进门那会儿,自己和王妃关系融洽的时候,还可以撒娇,说说诸如“天冷犯困就想赖在被子里”之类的俏皮话。现在关系已经闹僵了,又有时刻等着拿捏姬妾错处的宫嬷嬷在,自然是不能说,连表姐都不要喊才更保险。

端王妃听表妹突然客套起来,说话又是滴水不漏,不由看了宫嬷嬷一眼,然后扭回头笑道:“是啊,我也觉得最近天凉了不少,加了衣服呢。”看着她身上桃红色的蹙金线绣花通袖大袄,“你身上这件,还是去年入冬做的吧?”

心下一叹,表妹越发警觉小心起来,最近这些日子,她不仅在言语上十分谨慎,穿着打扮也意避开和正红接近的颜色,不再穿宝石红、胭脂红了。

凤鸾笑道:“是呀,今年还想求王妃娘娘的恩典,再做一件呢。”

端王妃听她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微笑点头,看来凤家那边有人提醒过她,知道宫嬷嬷不好应付,所以处处严守规矩。不由仔细看了她几眼,依旧明眸疠、肌肤光丽,但身姿长开不少,窈窕玲珑的曲线,褪去了刚入王府那会儿的青涩,就连眼神都比从前稳重不少,有了淡定从容的气韵。

为人母的表妹,似乎一夜之间就突然长大了。

端王妃因为宫嬷嬷办事爽利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自己是找了个帮手,可是表妹也渐渐长成,不像从前那样好应付了啊。

眼下无缘无故的又不能发作她,懒得再客套,说了几句,便撵人道:“天冷了,你们回去都喝点热汤水,暖暖胃,去去路上的寒气。”

凤鸾等人齐声应道:“多谢王妃娘娘关怀,告退了。”

出了门,蒋侧妃径直先摔帕子扭身走了。

苗夫人上来,轻声笑道:“蒋侧妃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顺带夸了凤鸾几句,“凤侧妃做了母亲,越发稳重,什么时候妾身也能学得一、二分,沾沾福气就好了。”这话是在奉承不假,盼着有孕生孩子的心情也是真。

凤鸾微笑客套,“我看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儿,该有的,肯定都会有的。”

“哎哟。”苗夫人笑吟吟道:“那就借凤侧妃吉言了。”侧身让路,她虽言谈爽利,但却一向都是恪守规矩的,不敢抢着先走。

凤鸾含笑点头,自己领着丫头们下了台阶。

苗夫人等她走远了,方才离开。

魏氏则要更慢一些,除了身份太低的原因,更是因为怀着孕,不敢走快了,因而做什么都满了半拍,搭着丫头的手缓缓下去。

一回暖香坞,凤鸾就在门口跺脚,抱怨道:“今年的雪飘的真早,虽细小,可是弄得一身雪珠儿。”将玫瑰红的灰鼠皮披风递给玳瑁,“拿到外面去掸掸,免得进去火盆一烤就化了,弄一滩水,回头风毛就出得不好看了。”

玳瑁笑道:“知道,我亲自去掸。”

正在说笑之际,外面来了一个小丫头传话,“侧妃,魏姨娘过来请安。”

她来做什么?凤鸾笑容一敛,“让她进来,看着一点儿,别摔着、磕着了。”自己转身进了内厅,在正中的福绿寿喜太师椅中坐下,

魏氏搭着丫头沉香的手,进来先行了礼,然后陪笑道:“原本请完安就想找凤侧妃说几句话的,可我走得慢,愣是没有追上,只好找到暖香坞来了。”

凤鸾不觉得自己跟她有何好说,淡淡道:“有事?”

魏氏看了看周围的小丫头,吞吐吐吐,“是有点私密的事儿。”她咳了咳,“有关以前的一件旧事。”

姜妈妈递了个眼色,让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上前关了门。

“就是……”魏氏不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在斟酌说词,“以前王妃娘娘怀孕的时候,不是滑了一跤吗?”一脸战战兢兢之色,“我胆子小,怕事,所以怀孕这段时间都没敢出门。”

那你今儿不是又出来了?难道就会告诉我,你胆子小?凤鸾心中一声哂笑,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上珠串儿,不动声色等着下文。

魏氏叹了口气,“那件事害得王妃娘娘差一点……,还好侧妃护着,好歹把王妃娘娘和崇哥儿保了下来,但却让侧妃为此受了伤。”说了些前情,然后又道:“妾身私下总是想着,会不会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捣乱?”

“是么?”凤鸾双眸含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的眼睛,“姨娘觉得是谁呢?”

“我不知道。”魏氏赶紧垂下眼帘,“当然了,也可能是我怀孕心绪浮躁,胡思乱想多心了。总之,妾身就是有些担心。”她抬头,露出紧张兮兮的神色,“还有前些日子侧妃回来的时候,不是惊了马吗?王爷也受伤了。”

凤鸾并不接她的话茬,只“嗯”了一声。

魏氏只得自己继续说道:“虽然只是猜测,可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多提防着一点,总是好的。”

凤鸾心下好笑,自己何时跟她成了“咱们”了?可真是有意思。

魏氏又道:“那次王妃娘娘踩滑了,凤侧妃受伤,听说是葳蕤堂的一个婆子失手打翻了汤盆,可是那婆子服毒死了。又比如这次,赵妈妈那边也没问出有用的话,次次都让线头断了,不知背后是否有人……”

凤鸾听她绕来绕去,不耐烦道:“姨娘想说什么,就直说罢!”

谁有兴趣听她甩花枪套交情了?!

魏氏咬了咬唇,深恨自己不是苗夫人那样伶俐的人,说个话,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上去,陪笑道:“妾身就是想,万一是背后有人捣鬼的话,这人委实厉害,手段高,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语气一顿,“不过葳蕤堂的厨房婆子服毒自尽,倒是让妾身想起宫里的一些手段,做奴才的,不知道那天会犯事惹了主子,所以时常有人备药在身,以求出事死个痛快。”

凤鸾双眸微眯,“宫里人?魏姨娘你不就是宫女出身吗?”

魏氏忙道:“妾身是宫女出身不假,可是妾身怎么敢谋害王妃娘娘?怎么敢算计凤侧妃?况且妾身有孕,每天惜福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做哪些阴损的事?”终于说到了要紧之处,“王爷分府之前是在宫里住的,身边的人,有一小半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并不只是妾身一个宫里出身。”

凤鸾悠悠一笑,“哦,看来魏姨娘对王府的事清楚的很。这么说,已经猜到幕后的人是谁了?倒是说说,让我也好长一长见识。”

魏氏低头,“妾身只是猜测,并不清楚,更不知道是何人下手。”

凤鸾见她说完要说的,就把嘴巴抿得跟蚌壳似的,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不多留送客道:“姨娘有孕,说了这么邪肯定累了,先回去歇着罢。”

果不其然,魏氏当即就起身告辞了。

等人走,姜妈妈单独留下问道:“魏氏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是什么意思?还有她说葳蕤堂的妈妈服毒自尽,是宫里的手段,又说王府中宫人不之她一个,到底是在暗指谁?”担心道:“侧妃,你可别被她蛊惑绕了进去。”

凤鸾嘴角微翘,目光幽幽凉凉轻笑道:“魏氏不简单啊。”

姜妈妈见她意有所指,忙问:“侧妃知道是谁了?”琢磨了下,魏氏绕来绕去没有指名道姓,只说了是宫人啊。

“不。”凤鸾摇摇头,“先不用急着去分析她在暗指谁,单说她今儿的用意。”轻轻一笑,“首先,她为了找我说话,故意先去王妃那边请了安,这样王妃拿不住她失礼的错处。其次,她对王府的人有怀疑,不去找王妃这个主母说,而来找我,你觉得王妃心里会怎么想?”

姜妈妈面色一惊,“她这是故意挑拨王妃嫉恨你!”

凤鸾又道:“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那双清澈的明眸里,泛出针芒一般的清晰光芒,“只怕上次王妃摔倒和魏氏脱不了干系,她不敢在王妃面前提起此事,怕引得王妃怀疑,所以才来找我说。”

姜妈妈这下算是解过味儿来了。

不由忿忿道:“太阴毒了o着闹了半天,魏氏一面不想让王妃怀疑她,一面又引得王妃忌惮侧妃。然后还想挑唆侧妃你去查证,帮了她洗清嫌疑不说,还让王妃埋怨你越俎代庖,等王妃和侧妃斗起来,她可就乐开花了。”

“不必生气。”凤鸾淡笑,起身掸了掸衣服,雨后碧霞色的缎面长衣绵软光滑,掸的波光粼粼,“这事儿不是我该管的,我就不能管,至少得先给王妃娘娘报备一声,不能抢了她主母的份内事儿。”

姜妈妈点头赞许,“没错,不能让魏氏的奸计得逞!”

凤鸾在丫头们的簇拥下出去了。

一路思量,撇开魏氏的私心和算计自己不说,她的话,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当年自己在宫里做宫女时,也听说过,宫人常有备着毒药自己吃的,----当时自己就隐隐有点迷惑,小厨房婆子的死法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那么,魏氏到底是在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以下软妹纸打赏的冰棍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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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端王挨打

蒹葭领着小丫头们走了。

萧铎笑道:“你怎么只给蒹葭打赏?本王也是冒着风雪过来的呀。”

凤鸾睨了他一眼,然后吩咐,“去给王爷拿好酒。”想了想,“给王爷拿两个红封过来。”接下来,还真的塞了两个红包给他,“拿好,打赏你的。”

萧铎笑倒在美人榻上,他躺着,哈哈大笑,“你还真的打赏本王?”

凤鸾哼哼,“嫌少?”

“不敢,不敢。”萧铎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惯了,装小可怜起来,十分自然,“哪敢嫌少呢?”扬了扬手里的两个红封,“再说,这也真不少了。”

凤鸾没有心思跟他玩笑,心下想着蒹葭。

前世今生,蒹葭一直都是在梧竹幽居的,除非萧铎有事吩咐,从不涉足后院。前世自己进了王府,因为身份卑微,又在皇宫里和萧铎扯出了丑闻,心里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去多加打量别人。

所以,前世的蒹葭只是一个模糊影子,仿佛见过那么几面,但是自己对一个丫头根本没有关注,努力回想,仍旧没有有关她的记忆。

即便今生,因为萧铎吩咐和她有了几次交集,也并不熟悉。

不清楚她是怎样一个人,有过什么经历。

若非魏氏特意提起,自己今生依旧不会留意蒹葭,那么……,魏氏说的“宫里人”就是她吗?首先,不太可能是高进忠这种太监,太监图谋王府姬妾和子嗣说不过去,除非是别的皇子派来的卧底。其次,也不应该是他宫人出身的小角色。一是他们没什么理由下手,二是那样的话,魏氏就应该说得更清楚一点,不然自己就算想破脑袋,都猜不到是谁啊。

又要是宫里人,又要身份特别,又要是女人,魏氏指的应该就是蒹葭没错。

当然了,这只是魏氏所指,并不代表蒹葭真的就是幕后黑手。

“怎么发起呆来?”伤筋动骨一百天,萧铎的手伤已经过了一百天,没有再挂绷带吊着,也不用夹板。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无两样,只是平时不敢用力罢了。这会儿捅了捅那抹纤腰,“想什么呢?”

凤鸾心思一动,把多多给丢到了地上,吩咐宝珠等人,“你们出去。”

萧铎将身体挪过去了些,搂着她,“有好话好跟我说?”

“好的很。”凤鸾一个斜眼飞过去,故作拈酸吃醋的小委屈模样,“我看蒹葭长得挺有几分姿色的,你一直留着她,不让她嫁人,想来是爱重的很了。”撇撇嘴,“何苦这么麻烦呢?抬举了,做个姨娘岂不是方便一些?”

萧铎怔了怔,继而大笑,“你这是……,在吃蒹葭的醋?”

凤鸾本来是假装吃醋,好盘问话的,不知怎地,心里还真的有一点酸溜溜,那表情就更真了,“我这也是为了王爷你好,为你方便。”啐了一口,“我明白了,指不定就是故意留在书房,好、好……,方便王爷平时做那种事的。”

越想越酸,对啊,那么多的丫头,为何单单留下这一个不放走?肯定是上心了。

萧铎就喜欢她吃醋的小样子,俏皮可爱,当即搂在怀里一阵揉搓,压在身.下,低声喘息道:“没有的事,蒹葭就是一个用惯了的丫头,别乱想了。”摸着那团鼓鼓的柔软,身体里面蹿出一顿火气,“娇娇,我想……”

凤鸾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推开他,“找你的蒹葭去想吧!”

萧铎哪里能够让她真走了?反手抓住,然后搂了上来,“都说没有的事,她就是一个丫头,我跟她想什么?”

凤鸾反问:“那你跟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萧铎想起那一次,不由顿了顿,才道:“没有。”

吃醋的女人眼睛得多尖啊。

凤鸾一见他迟钝,便“明白”了,啐道:“我就知道!”

“是有一次,不,也不算。”萧铎自觉没啥好隐瞒的,搂着怀中佳人,在她胸前尖尖上捏了捏,“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当时一进府就又是落水,又是摔着,再不就是来了月事。那次也是因为被你闹出火了,所以……”

“所以你就收用蒹葭了?!”

“也不算。”萧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些?蒹葭不过是丫头,别说自己没有收用她,真的收用了,仍旧也只是一个丫头啊。怎么在她这人,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想不明白,但还是尴尬的解释了一下。

他附耳过去,低声嘀咕了几句。

“什么?!”这可把凤鸾给恶心坏了。

“娇娇。”萧铎见她气大发了,赶忙哄她,“你看你,都是以前的事儿了,还生什么气啊?对不对?”他有点急,好不容易前几天才哄回来的,又要闹别扭吗?一急,便有点笨嘴笨舌,“你看……,我就用用别人的,可没舍得这么糟蹋你。”

凤鸾原本正气得脸色涨红,听出点不对味儿的,回头看他,看着那双目光闪烁不定发虚的眼睛,“意思是,不只是蒹葭,别人的……,你都用过了?”她想了想,忍不纵狠啐了一口,“就剩下我和表姐没用过了吧?!”

萧铎生平第一次有点红了脸,尴尬无比。

“哎……”他结巴道:“你看你,说的……,这么难听。”

凤鸾恼道:“你都做了,还嫌别人说得难听啊!”

“好了,好了。”萧铎这是做小伏低开了头,一低再低,习惯了,就不知不觉怎么低都习惯了,放□段儿哄她,“乖乖,你说要怎样才不生气?你说,我都应你。”

凤鸾不想问他了。

扭了脸,闭上眼睛,自己躺在美人榻上睡觉。

萧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好好的,自己不过是收用了一个丫头,不不,还不算真的收用,----要说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她就恼了,哄了半天都没有用,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然后想了想,今儿这事儿要是换了别人的话。

王妃肯定一脸欢喜,马上就说,把蒹葭抬了做姨娘吧;蒋侧妃自然也是要吃醋,但不敢别扭,自己只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她就立马乖得跟一只小猫似的;苗氏的话,应该是笑嘻嘻恭喜自己;魏氏,自然也是同样的道喜。

等等,为何这个小东西就这么霸道?这么不讲道理?偏偏自己还着急,还上火,一个劲儿的哄她,脸都贴到地面上去了。

心下一面觉得不可理喻,可是看她吃醋的劲儿,又隐隐欢喜。

自己这该不是得什么病了吧?!

相思病?好像也不对,她人就在跟前儿相什么思?那是什么,想不太明白。

萧铎自己用理智估量了下,这病……,只要不病到外面大事上去,好像也算是一种闺房之乐,没啥大问题。因而放下心来,管得这是什么病了,反正自己乐意,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爱不释手。

记得别像上次那样不顾命就行,嗯嗯,没错的。

“娇娇,心肝儿……”他越发肉麻起来,悄悄俯过去,咬她耳朵,“我给你赔个不是,赔一千一万个不是。”哄了半天不行,然后……,干脆动手了!

“你做什么?别……”

“娇娇,本王为你得病了。”

“走开!我喊人……”那一句高呼还没有喊出来,便被堵住了嘴。他欺负她,直到她娇喘连连,才起身,让她稍稍透了一口气,“娇娇,爱死你了……”

“你真是有病!”她喘气骂道。

“对,我有病。”萧铎欺身压了上去,抽了自己的腰带,掀她的裙子,“娇娇……,你就是我的药,治一治我!”

窗外冰雪素裹,屋内一室如春暖意融融。

半晌过后,终于安静下来了。

凤鸾红着一张俏脸,躺着不动,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弄得热的。她原是娇花嫩柳般的人儿,哪堪被狠狠采撷?早就没力气了。

她恨恨的瞪着那个混蛋!

可是在刚刚被满足过的萧铎看来,简直就是眼含春水、眉蹙秋山,整个人都娇艳的不像话,花朵绽放一般,让人忍不住又想扑上去。可是刚才连着要了她三次,再要,估计会弄疼她,回头她可要真的恼了。

因而只是放柔身段去哄她,低低声,“别恼,最近实在是太想你了。”

凤鸾咬牙闭上眼睛,不做理会。

萧铎琢磨了一下,又哄她,“你看,咱们才得昊哥儿和媍姐儿,他们两个未免孤单了一些,不如再多添几个。”轻轻摸她的脸,“你说好不好?”

“啪!”凤鸾抬手就一巴掌,想打开他的手。

可她闭着眼睛,没看,某人又忽然凑的很近,----得,一巴掌招呼在他脸上。

萧铎惊住了。

自己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被人打个嘴巴子呢。

而凤鸾扇完了,当然也感觉到了是什么位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继续闭着眼睛不说话。谁让他自己靠那么近?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打都打了,他、他……,要打要罚随便吧。

“你真是太放肆了!”半晌了,萧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要怎样呢?一巴掌扇回去,当然不行,自己的手劲而得多大啊?她娇花似的,回头扇坏了,叫人心疼。但……,自己总不能就这么让她白打了吧?做小伏低,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像什么话?要是换个人,自己早就给扔窗户外面去了。

凤鸾始终闭着眼睛,没动静,可是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震翅的蝶。

萧铎看她害怕,稍稍消了一点火气。

可是到底这辈子没受过这份屈,这份窝囊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此时两人已经在床上被窝里,刚办了那事儿,一览无余。他将人从被子里拖出来了些,嘴里道:“不教训教训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翻了天了!”

“啪!”他一巴掌招呼了上去。

凤鸾一惊,再想不到他会打自己的屁.股,不由又羞又恼,“你疯了吗?这是……”话没说完,又脆脆的挨了一下,越发羞急,“别、别打了。”

“啪、啪啪!”萧铎打上瘾了,看着那里一弹一弹的,特别有趣,加上渐渐的泛出浅淡粉红色,像是某种无声的魅惑引诱。

凤鸾快要急哭了,扭身要抓他,“停下来……”

“难道本王让你白打嘴巴子?”萧铎哼了一声,将她从背后拦腰搂了起来,再次攻城掠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本王?!唔……”轻轻拍打,一紧一缩的,那里面似乎比之前更加紧致了。

简直是从未享受过的美妙经历,叫人蚀骨。

次日,凤鸾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萧铎亲自端了甜汤过来哄她,怕她不吃,还特意当着姜妈妈和宝珠等人的面,然后特别特别温柔的声调,“来,喝点汤暖暖胃。”

一屋子的丫头都是眼冒星星,呜呜呜,王爷多么温柔体贴啊。

凤鸾却绷着一张俏脸,不张嘴。

“来,我先尝尝。”萧铎昨儿是真的尝到她的甜头了,满足的不得了,今儿特别愿意放低身段哄她,“嗯,不烫了。”反正自己连耳光都挨过了,没啥不能为她做的,将勺子递了过去,“小心点儿,不然就要洒在床上了。”

姜妈妈将他们两个街着,咳了咳,“侧妃,快把汤喝了罢。”

凤鸾又气又恨,但不能当着下人不给萧铎脸面,----私底下,自己甩脸子那叫闺房情趣,明面上就叫不识抬举了。

可又不想跟他缠绵腻歪,现在自己屁.股痛,下面痛,浑身都是酸痛不已。

干脆伸手接了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给喝完了。

萧铎知道她是真的生气,反正自己得了便宜,买个乖也没啥,只是好脾气的接了碗放旁边,又给她擦嘴,“还想吃什么?”回头吩咐姜妈妈,“中午给阿鸾准备一点她爱吃的,嗯……,炖得烂烂的羊肉怎样?冬天吃,最补身子了。”

姜妈妈笑道:“好,这就让人去吩咐小厨房。”

过了一会儿,萧铎又从外面抱了多多进来,哄她玩儿。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哄了又哄,真是甜得比蜜还要甜,一直甜到年三十的团圆饭。凤鸾生了几天气,又被他不分昼夜哄了几天,搓磨的没了脾气,----倒是担心萧铎在暖香坞里住了半个月,别的姬妾会心中不满。

因而赴年夜饭前,凤鸾刻意打扮的略低调了一些。

可是有人比她还要更加低调。

蒋侧妃穿了一身银红色的通袖大衫,配挑线裙儿,头上几支金钗,真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一副受过训诫的模样。她原意应该是表示自己恭顺听话,诚心悔过,变得老实起来,所以才会这么低调朴素。

可这跟过年的气氛不协调啊。

萧铎一看就不喜欢,皱眉道:“大过年的,你弄得灰头土脸的做什么?赶紧回去换身鲜亮衣裳,再找几朵珠花带上。”

蒋侧妃还在三个月的禁足期间,是因为过年,才被临时给放出来的。

原想表示悔过,没想到低调过了头又惹得王爷生气,不免委屈,可是怕哭丧着脸更叫王爷上火,只得咬唇赶紧回去换了。

接下来,又是年年都一样的年夜饭,没啥新意。

倒是四个小奶娃一溜的抱出来,逗得萧铎满心大悦,特别是崇哥儿已经一岁多,刚刚学会了走路。因为冬天穿得厚而笨重,一扭一扭的,可爱又滑稽,还在奶娘的牵引下行了礼,还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爹、爹爹……”

可把萧铎给乐坏了,夸道:“好好,真是好哥儿。”

端王妃自然是一脸满足欣慰,微笑不已。

宫嬷嬷说得对,嫡妻的位置和嫡长子,是自己拥有的两样重宝,----表妹可以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貌美,但却无法拥有这两样东西。

比如今晚,王爷就肯定会留宿葳蕤堂,雷打不动。

凤鸾看着王妃笑容满面的,低了头,其实私心里还是希望表姐心情好点,不然她整天心情不好,对姬妾们肯定也不会有好脸色。其实现在自己和她的争斗还不明显,等到将来几个哥儿长大,为了儿子,那才争起来不要命呢。

女人么,自己能忍,为了孩子可都是不能忍的。

摇了摇头,到那个田地再说罢。

年夜饭上,端王妃全程都是笑容满面的,晚宴回了葳蕤堂,有丈夫和儿子、一双女儿陪着,心情就更好了。到了夜里,还行了久违将近两年的周公之礼,更给好心情里面添了一份甜蜜。

这样的美好甜蜜一直延续到次日,直到端王妃想起来,表妹作为上了皇室玉牒的侧妃,今儿也是要跟着一同进宫的。直到这时,她心情的甜蜜才消散而去,化作一片无声的幽幽叹息。

去年正月初一,凤鸾在凤家养胎所以才没有进宫。

今儿算是头一遭,----前世的八年宫女生涯不算,今生第一次进宫。

皇宫里规矩特别严,加上正月初一这天又是专门讲规矩的时候,因而各种打扮,穿着衣服都是按照礼仪定例。端王妃是一袭正红色的蹙金线广袖大衫,上面也有凤凰,不过比较小,因为宫里还有太后、皇后和太子妃。

她的笑容格外温婉端庄,附和身份,“都收拾好了?”

侧妃不能用正红色,凤鸾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双层广绫长袍,挽牡丹团髻,别了侧妃规格的两只金钗,一支金步摇。宫里面不兴打扮的花里胡哨,讲究大气简洁,因而没有其他珠花,只再鬓角簪了一朵绢制杏色芍药,以示过年的喜气氛围。

蒋侧妃和她打扮基本差不多,只颜色是玫瑰红的,以此作为区别。

两人都福了福,“是。”

“走吧,该上车了。”萧铎从外面走进来招呼,他上身玄色绣金龙衣服,中间玉版腰带,下面配赤色长袍。因身量高大颀长,每次疮服都特别英伟,金色阳光洒下,给他勾勒出一层宝相庄严的英气,令人有些目眩。

比如蒋侧妃,就目光痴痴的跟蛛丝粘住了一般。

凤鸾低头抿嘴一笑。

端王妃只做没有看见,领头跟着出门,一行人上了进宫准备的马车。

因为今儿进宫的人特别多,所以王妃是一辆马车,侧妃两人一辆马车。凤鸾倒没觉得什么,前世就知道这个规矩。蒋侧妃则是浑身不自在,去年凤鸾没来,她自己一个人坐舒服自在,今年实在是太过别扭了。

凤鸾见她扭来扭去的,笑道:“别动了,等下衣服上起了褶子可不好看相。”

蒋侧妃气得一咬唇,果然不动了。

为了扳回一局,一进皇宫,她就做出轻车熟路的姿态,指指点点小声介绍,“咱们现在是在过东华门,等会儿到了内宫月晖门,就要下车换软轿……”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虽然字数一样多,但是两更,大家就好像觉得某颜不够勤奋一样,嘤嘤嘤,非要劈成三节你们才爱我吗?(⊙o⊙)~~

我,我我,我只能打渣男一巴掌发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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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同心同德

“奴婢红缨,现在茶水房做事。”

凤鸾点点头,原来红缨还是和前世一样,只不过……,和她同屋而住的宫女不再是自己,而是别人了。

后面的小太监虽然没啥大身份,好歹是御前行走的,教训一个茶水房的宫女,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因而陪笑问道:“凤侧妃,要不要教训她?”

“不用。”凤鸾笑道:“今儿初一大喜的日子,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打开荷包,从里面抓了一把金瓜子,递给红缨,“没事,压压惊,去忙你的吧。”又担心后面的小太监被落了面子,回头为难她,也抓了一把金瓜子,“辛苦小公公陪我走一趟。”

这下好了,顿时皆大欢喜。

红缨磕头谢赏,一直伏在地上等人走了,才敢抬头。

自己今儿运气这么好?冲撞了贵人,不但没被责罚,居然还被赏了一把金瓜子?大年初一就遇好事,难不成自己要转运了?她不知道,因为今儿偶然遇到凤鸾,很快就要真的转运,改变命运轨迹了。

先且不说她,只说小太监一路恭维凤鸾大方良善,送她到了后宫。

郦邑长公主听说她没事,还得了赏赐,不由悠悠一笑,“我就说,阿鸾你乖巧伶俐讨人喜欢,皇上也会喜欢的。”拿了那个紫檀木匣子,“让我瞧瞧,什么宝贝?”

她打开,顿时木呆呆怔住了。

秦太后和范皇后等人,还有嫔妃、王妃们也都围了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皇上赏赐了凤侧妃的这串佛珠,看着是镂空的,很是特别呢。”又有人艳羡嫉妒道:“便是不特别,那也是皇上赏赐的啊。”

凤鸾抿嘴微笑,没敢把佛珠拿出给众人瞧个仔细。

秦太后等人看看是佛珠,加上谁也不好意思眼皮子浅似的,动手去拿,因而都没有细看便作罢,然后各自归了座。

接下来,很快到了看戏文的时段,一片热热闹闹。

凤鸾静默悄悄的看戏,没言语,反正就是耗时间等着回去。等到戏台一散,再听秦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各宫的嫔妃,各府的王妃、侧妃,便开始有条不紊的退场,然后依旧原路返回,先上软轿出内宫宫门。

因为今儿风头出得有点大,凤鸾一直尽量低调,免得惹端王妃不悦,至于蒋侧妃心里有多酸,那就管不着了。

正要上软轿,便见郦邑长公主走了过来。

“长公主殿下。”

郦邑长公主挥了挥手,撵了人,然后有些为难的对她说道:“阿鸾,皇上赏赐给你的佛珠,能不能……”像是难以启齿,“能不能,借我拿回去看几天?”

凤鸾睁大了一双明眸。

只听说给人东西,没听说跑来找人要东西的。

可是郦邑长公主眼里光芒闪烁,似是十分渴求。按理说,她不至于对一件御赐之物就感兴趣,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放心。”郦邑长公主声音里带了央求,“我就看看,绝对不会给你弄坏了的。”

凤鸾觉得她一向对自己很好,挺喜欢她的,不忍让她满心失望,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行,没问题。”低低附耳,“只是现在不好给你,回去以后王爷只怕还要看。等过几天,他过了新鲜劲儿,我让母亲过来拿,然后再给你送过去就好了。”

“真的?”郦邑长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声音激动,“阿鸾,你真好!”

凤鸾觉得她跟孝子似的,笑了笑,又叮嘱道:“不过这到底是御赐之物,长公主殿下记得替我收好,免得回头丢了,我怕……,皇上那边要责罚我的。”

“不会丢的。”郦邑长公主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她道:“你放心,就算丢了我的性命,也不会丢了这串佛珠。”

凤鸾吓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她虽然觉得奇怪,但却没有太过深思其中蹊跷,此刻她的心思,全都被红缨给占据了,自有一份私下盘算。

正月初一,端王府的凤侧妃在皇宫里出尽风头,可谓名动厩。

凤鸾不关心这些,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说去吧,自己管不了。到了晚间,等萧铎过来与他说道:“上次你不是应了我三件事吗?今儿你帮我办第一件。”

上次因为被他欺负了,凤鸾一直别扭拧着,萧铎哄了好久都没用,不得已,最后答应给她许三个愿望的机会,才把佳人给哄回来。

萧铎本来以为她只是说说,即便要许愿望,多半是要首饰、要衣裳之类。此刻见她一脸严肃,不由好笑,“什么事儿?说吧。”净了手,过来搂她,“我的好娇娇,今儿你可是出大风头了。”

“别乱动。”凤鸾抓住他的手,说道:“今儿我在宫里遇到一个茶水房宫女,挺有眼缘的,你想个法子,帮我把人给要出来。”

萧铎诧异道:“你要个宫女做什么?”

凤鸾撇了撇嘴,“王妃娘娘都能要个宫嬷嬷,我为何不能要个宫女?”

她这么一说,萧铎便自然而然以为她在吃醋,使小性子,笑道:“这也要争?可是宫嬷嬷为人老道稳重,王妃要去了,还算有点用处。你随随便便要个宫女,要回来也不过是当丫头使唤,有何用?”

“你别管啦。”凤鸾只一脸耍赖的小模样,半赌气,半撒娇的样子,“反正你说好应我三件事,不准不答应。”主动卖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如此调如此撩人,萧铎被她弄得兴致盎然,搂紧了她腰身,笑道:“行,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有什么好处?”

他原本是随口一问,想逗逗她。

没想到,凤鸾今儿特别特别的爽快,双手勾了他的脖子,“你要是帮我把那个宫女要出来,哼哼……”眼含春水妩媚一笑,“好处自然多得很。”

“成!不就是一个茶水房的宫女吗?”萧铎觉得事情不难办,又划算,当即把她给搂紧了,然后附耳低声,“你要是……”叽叽咕咕说了一阵,然后笑道:“要这样,别说是一个宫女,十个也给你弄出来。”

凤鸾脸红红,啐了一口,“脑子都长在两腿中间了。”

“哈哈……”萧铎被她逗得大笑,“小家伙,满嘴跑马不着调儿。”认真说起来,那事儿就那么回事儿,真正的乐趣就在这言语调笑,逗弄情趣上面,所以恨不得天天都来暖香坞,来了就舍不得走。

凤鸾下定主意要把红缨从宫里给弄出来,因而极力婉转承欢,把母亲教的,册子上面画的手段,全都在他身上用了一遍。

一室如春,风光旖旎难以描画。

次日清早,凤鸾去葳蕤堂请安的时候,蒋侧妃不免语气酸溜溜的,“哎哟,凤侧妃可真是有福气啊。”捏着帕子,一脸不平的朝端王妃说道:“昨儿大年初一,凤侧妃不仅在宫里得了一圈儿赏赐,晚上还把王爷给绊住了。啧啧……,王妃娘娘,咱们王府里可就数凤侧妃福气最大,王府第一人啊。”

语气里,挑拨之意用脚趾头都听得出来。

说实话呢,端王妃对丈夫大年初一留宿暖香坞,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但是她现在快三十岁了,情知年纪太大,丈夫在那事儿上会慢慢疏远自己,这个……,就算没有表妹也改变不了。

而且在这一点上,丈夫完全是对得起自己的,压了十年,一直等着自己生嫡长子。眼下自己儿子有了,当然要学会知足,学会报恩,不能再生埋怨了。

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护住丈夫对嫡妻的尊重,这是自己立足之本。

这段日子,有宫嬷嬷各种分析梳理以后,端王妃更能沉得住气了。因而对于蒋侧妃的这点小小挑拨,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淡淡道:“那好啊,阿鸾有福气,咱们大伙儿不都跟着沾光么。”

蒋侧妃挑拨不成,咬了咬唇,“是啊,王妃娘娘真是大度。”

凤鸾悠悠道:“那你也跟着多学一点儿啊。”

“你……”蒋侧妃气得杏眼瞪圆,可是要说点狠话,又说不出,要论嘴角伶俐她还不如凤鸾呢。再说了,两人明面上是位分一样,可是凤鸾出身高,有儿子,还有一圈儿人捧着,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因而只得忍了气,扭脸不语。

凤鸾心下冷笑,看来蒋氏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还是不长记性。

又看了看端王妃,她一脸淡笑恍若未见,----说起来,蒋侧妃如此说话不过脑子,也有主母纵容不管的缘故。

表姐到底对自己有何打算?是何态度?还得弄清楚一点才行。

不一会儿,请安的闲话说完,便该告辞了。

“你们先走,我还有几句话要跟王妃娘娘说。”凤鸾坐着没挪窝儿,等蒋侧妃和苗夫人都走了,方才笑道:“外头聒噪,咱们去里间细细说罢。”

端王妃吃不准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进去了。

到了里面,凤鸾撵了丫头们下去,才道:“方才蒋侧妃的样子,表姐你也见了。”反正现在没有外人,不怕宫嬷嬷指责自己没规矩,难到私下还不能讲讲亲戚情分?要是王妃敢让宫嬷嬷处罚自己,萧铎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的。

果不其然,宫嬷嬷闻言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一般。

端王妃微微一笑,“蒋氏年轻,是有辛不住气。”

“岂止是沉不住气?”凤鸾冷笑,“无缘无故的,她就在我和表姐中间挑唆,亏得是我们都不计较,要是遇上一个心眼小的,岂不因此生分了?”又道:“再说多嘴多舌、搬弄是非,是‘口多言’,犯了七出,所以我的意思,蒋侧妃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是让她继续禁足反思的好。”

“这……”端王妃迟疑道:“因为赶上过年,顺带就把蒋氏给放了出来。这放出来容易,要再禁足,又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不用理由。”凤鸾嘴角微翘,“本来她就应该禁足三个月,这是王爷说的,岂能朝令夕改?眼下放她出来,不过是因为过年、正月初一、上元节,等到过完这几个节日,依旧让她继续回去呆着便是了。”

端王妃淡笑道:“这不太好吧。”

凤鸾知道她要维持主母的贤良大度,不愿意做恶人,笑了笑,“这事儿不用表姐去跟王爷说,我去说好了。”

“你去?”端王妃目光一惊,不解其意。

凤鸾叹气道:“这些天我琢磨了许久,王府里总是不断有是非发生,小人作祟,弄得府中鸡犬不宁。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的目光清澈无比,“所以越是这种乱糟糟的时候,我们姐妹越应该同心同德啊。”

“同心同德?”端王妃温婉柔和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

“表姐。”凤鸾上前蹲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一副恭谦柔顺模样,“不管外面有什么流言,但是表姐你应该明白,你是王妃,我只是侧妃,崇哥儿是嫡长子,昊哥儿只是庶子,这不是几句流言就能影响的啊。”

端王妃不好甩开她的手,保持微笑,但并不答话。

宫嬷嬷皱眉道:“侧妃这是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起来说罢。”

凤鸾挑眉看向她,冷笑道:“我知道嬷嬷是从宫里来的,身份不一样。但是我和表姐自幼相熟惯的,表姐疼我、爱我,怜惜我,私下从来都不拿规矩约束我,嬷嬷难道有意见吗?难道不允许我们姐妹相亲相爱吗?”

宫嬷嬷被她噎了回去。

的确,这是私下,不是讲规矩而是讲人情的时候。要是继续训斥她没有规矩,势必要扯到王妃从前就没规矩,不然的话,怎么会“从来都不拿规矩约束”呢?总不能说王妃以前都错了吧。

凤鸾继续说道:“表姐,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她勾起前情,“以前表姐怀孕险些摔倒,我二话没说,就给表姐你做了人肉垫子,对吧?我若是有个什么歹心,不说去救表姐,指不定就暗暗推一把狠的了。”

她说这个,端王妃也是不能否认,只能笑道:“是啊,阿鸾你素来心底良善。你救了我和崇哥儿,这份恩情,我心里一直都记着的。”

真的记着吗?凤鸾心下可不敢相信。

却只做一脸酸涩模样,“我就知道,表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然后又道:“表姐你要相信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一个侧妃,只想把昊哥儿和媍姐儿抚养大,别的是绝不敢妄想的。”

端王妃笑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快起来吧。”

“表姐听我说完。”凤鸾有点小小哽咽,“我开始说的要和表姐同心同德,绝对不是假话,而我的诚意,也绝对不是轻飘飘的几句虚言!比如这次,劝王爷不要放蒋侧妃出来的恶人,就由我去做吧。”她抬眸,乌黑瞳仁里面闪着清澈光芒,“这样的话,表姐你就不用为难了。”

“阿鸾……”端王妃有一瞬的感动,伸手扶她,“起来说话。”轻轻叹息,“这就是你说的同心同德?”

表妹她想要和自己连成一条线,同心同德对付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各种……,大家应该都知道了,站短通知,以后动作只能写到“脖子以上”,前面的文也要修改,各种焦头烂额,加上来大姨妈状态不好,所以今天刚好9000字到这儿,大家体谅一下~~能写多的时候,都会尽量爆字数的,么么~

ps:另外某颜再拜托大家一件事,以后评论里面,不要出现各种猜测“”“偷情”“禁忌”“孽缘”“辈分错乱”“肉”等等等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o(╯□╰)o,大家就讨论剧情或者天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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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爱则求全

萧铎一贯是个心细的,哪怕此刻已经快要气得怒发冲冠,还是朝心腹高进忠递了一个眼色,比划了一个盯梢跟人的手势,然后才跟着兄弟们走了。

然后聚在一起喝了会儿茶,各自散开。

太子萧瑛自然是回东宫,他是储君,不宜随便领职务以免结党营私。而肃王和萧铎都领了差事,一个去了吏部,一个去了兵部。成王年纪还小,除了上次跟着太子出征捞了一个将军官衔,身上暂时还没有正职,便就直接回王府去了。

萧铎在兵部有些琐碎事,忙到半晌午,忙完正事,不由又想起波斯猫和荷包,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心中猫抓似的,恨不得直接抓了凤鸾和萧湛问个清楚,连着喝了三大碗茶,那股子火气都压不下去。

他一冷脸,周围就有种莫名的冰寒气场。

兵部的官员们是知道端王殿下脾气的,不敢招惹,纷纷悄无声息躲远了。

“端王殿下。”一个小太监飞快跑了进来,行了礼,低头传话,“恭嫔娘娘请端王殿下过去一趟。”

“知道了。”萧铎再心烦,也不好拒绝母亲传话见自己的。

很快赶过去,蒋恭嫔照例让儿子先喝茶,吃点心,“瞧瞧你,一头穴。”让人去拿干毛巾,埋怨道:“跟前的人怎么打伞的?都没打好。”

萧铎今天实在没心情吃点心,表现孝顺,坐下微笑问道:“母妃找我有事?”

“你之前不是要了一个宫女吗?”蒋恭嫔其实没有太多话题,借了这个开头,“放在我宫里好些天了,什么时候得空,让你的王妃来把人领了去。”

说起这个,萧铎不免一阵心头梗塞。

自己为了她,可以说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她想要天上的月亮,自己都搭梯子伸长手去摘,可她呢?!她要是跟萧湛有私情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又傻又蠢又笨,头上一片绿油油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对她献殷勤!

蠢蠢蠢!连自己女人的心都没搞清楚,就这么……,就这么被她哄了。

蒋恭嫔见儿子脸色不善,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牙疼。”萧铎压了压火气,随口撒了个谎,“可能是最近羊肉吃多了,上火,后槽牙有点肿痛。”假装揉了揉,“回去吃点败火的就好了。”

“哎呦,你怎么不早说?”蒋恭嫔一面嗔怪儿子,一面让人拿了清心凝露,上面还封着明黄色的签儿,“这是你父皇年前赏的,我一直放着没用,效果好得很。”让人倒了一碗温水过来,化了些,“你先喝一碗,剩下的带回去慢慢喝。”

萧铎没办法,只得把那碗清心凝露水给喝了。

蒋恭嫔又问道:“柔儿最近怎样?还是一直没有动静吗?”

说到这个,萧铎不免又添一层郁闷火气。

自己的一颗心啊,都偏向她,她说要把哪个姬妾关起来,自己就关起来!真真把她捧到了心尖尖上,她……,她怎么可以对不起自己?绝对不可以!

阿鸾……,你生是我萧铎的人,死也是我萧铎的鬼!

“怎地?”蒋恭嫔打量道:“老六,你牙疼得厉害?”

“是有点疼。”萧铎心里火气大得很,实在没有耐心再耗磨下去,因而道:“我先回去歇一歇,空了再陪母妃说话。”

“回去记得吃点败火的。”蒋恭嫔嗐了口气,心疼儿子,看着他要出门,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个红缨,得空记得叫王妃来把人领走。”

“好。”萧铎咬牙应了。

红缨,红缨!他一腔怒气找不到地方宣泄,心下恨恨,要是阿鸾做了对不起的自己的事,就把这个红缨掐死算了!一路出了宫门,咬牙切齿回了王府。

“猫丢了?!”凤鸾目光震惊,不可置信追问了一遍,“真的丢了?”

“是。”宝珠脸上的惊慌掩都掩不住,颤声道:“侧妃……,这、这要怎么办?凤家的波斯猫丢了,王爷这边就收到一只波斯猫,太巧了吧。”她声音拔高尖细,脸色发白道:“肯定是有人要陷害侧妃!”

果然来了么?这份手段不错啊。

凤鸾嘴角勾起,明眸里绽出恍若冰晶一般的光芒。

别的计谋还好防备一些,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不轻不重的,反倒特别麻烦。有时候,怀疑的种子是最最可怕的,一旦种下,再经过有心人的灌溉,慢慢发芽,就会长成参天大树,从而蒙蔽人们理智的双眼。

波斯猫的事,就算自己跟萧铎解释,那猫从来没有经过自己的手,一直在大伯母那里,也否认不了猫是萧湛送给自己的。

萧铎只要一想到,多年前萧湛就送了礼物给自己,心里就会扎刺儿了。

自己要如何说明?说自己根本对萧湛没有情意,都是他一厢情愿?但是除了波斯猫这盆污水,对手还准备了其他的吗?万一自己说偏了点,就不小心跌进陷阱怎么办?撒谎更加不行,通常撒一个谎,就得准备一千个谎来圆,甚至还圆不了。

那么,自己直接原原本本的照实话说?萧铎会相信吗?

“王爷来了!”门外玳瑁的声音有点焦急,有点高,吓得屋里的人抖了一下。

凤鸾蹙眉,“行了,都下去吧!”

这是做什么?一个个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萧铎脸色阴沉沉的,一进门,就喝斥道:“都给本王滚出去!”原本就惊魂未定的宝珠等人,更是战战兢兢,又是担心主子,又是不敢停留,最后还是咬咬牙先出去了。

“王爷好大的火气。”凤鸾心里清楚,自己可不能露出任何胆怯、愧疚,以及不安的神色,否则只会越描越黑,“这是吃了炸药了?做什么呢。”

萧铎不理会她,只顾在抽屉里面一阵乱翻。

凤鸾诧异的走了过去,“你找什么?”

萧铎还是不说话,继续找。

“你看你,翻得乱七八糟的。”凤鸾一面嘀咕,一面打量,他好像在找什么荷包,扒拉了一堆出来,最后拿起了一个海藻绿的,“你找荷包做什么?”

萧铎拿着荷包去了窗台边,细细看了过去。

和成王的那个荷包样子差不多,都是海藻绿的绸缎底儿,绣着白莲,下面是碧波荡漾图样,----没法将个荷包一起对比,不能确定是否完全一样,但相像是肯定的!而且仔细回想,两个荷包的白莲图案还是对称的,一左一右,正好配成一对儿。

凤鸾不是傻子,见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心底一凉。

萧铎捏着荷包坐了下来。

他抬头,目光深邃的打量着她。

因为在家里,她穿了一件七成新的鹅黄色弹花夹袄,她身量纤细,冬装穿起来仍是一派婀娜多姿。天生明眸疠、肤白如玉,长长远山眉,大而长的漂亮丹凤眼,因为底子太好,寻常装束亦是难掩丽质天成。

耳边坠了一对洁白浑圆的明月珰,光芒盈动,衬得她殊色照人。

萧铎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她清晰的模样。

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如此深刻的刻画进了自己心里?在凤家,那个灵动俏皮的公卿千金?马车上,那个忿忿咬了自己一口的羞恼少女?王府池塘边,那个故意失足落水的淘气丫头?望星抱月阁里,那个献给自己九省十八铺的聪慧女子?红绡帐里,那个妩媚似水能将自己融化的小女人?

仰或是,平时的点点滴滴,早就无孔不入渗透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不然的话,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背叛了自己,就会一阵阵心痛,一想到她不属于自己,就好像生生被人切了一块肉去。

萧铎猛地睁开了眼睛,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理智,用力抓住她,将那个荷包狠狠拍在桌上,恶声问道:“这个荷包,你是不是还送了别人一个?!”

凤鸾惊诧道:“这是从何说起?我的荷包,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真没有?”

“当然没有。”

“你不可以有!知道没有?!”萧铎觉得自己蠢死了,笨死了,应该去找人查证才对啊!居然幼稚的跑来自己找荷包,亲口问她,这能问出什么来?可是……,就是忍不住想问,想听她亲口说一句,----没有。

“王爷。”凤鸾泪光莹然抬眸,吃痛道:“我的手……,你要捏断了。”

萧铎松开了她,这才发现那白皙如玉的手腕上,已经红了几道,心疼的想要拉起来爱抚一下,吹一下,又气得狠狠甩开!

他可是常年习武之人,力气大啊,这愤怒的一甩可有劲儿了。

凤鸾往后一惯,还好被美人榻挡了一下,跌坐在上面,不由抬头愤怒道:“你有病是吧?无缘无故就找我发脾气!便是要发火,也得有个缘由对不对?你倒是说啊,我做错了什么?要人死,也得先落个罪名不是!”

“对!我他.妈有病!”萧铎把桌上的茶盅狠狠一摔,摔个粉碎,然后头也不回的阴沉脸出去了。

有误会不说清楚能行吗?他就这么甩手走了,那误会不是越结越大吗?凤鸾气得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萧铎扭头一怔,头一回遇到盛怒下还有人不怕死,上来拉扯的,“你放开!”

“偏不!”凤鸾不但不松手,反而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冷笑道:“有本事把我手指头给掰断了,把我扔出去!”

他脸得大声,吓得姜妈妈等人探头探脑过来看。

“都滚!”萧铎这会儿完全没有理智,仅剩下的一丁点儿,都用在没有把凤鸾甩出去上面了,“听见没有?放手,不然我真的扔你出去了啊!”

“你扔啊!”凤鸾倔强道。

萧铎伸手去掰她的手指,那小爪子抓得紧紧的,不是用力掰不开,而是再掰,可能真的要把她手指掰断了。他气得直哆嗦,气眼前这个女人死死纠缠,更气自己没有一点男人气概,下不去手,硬生生得被她给制住了!

“你,你你……”

凤鸾目光晶晶亮的望着他,就是不松手。

萧铎试图甩开她,结果小东西跟汤圆馅儿似的粘住了,横竖甩不掉,“你……”憋了半天,最后脸红耳赤的憋出一句,“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市井泼妇!”

凤鸾也被气到了,更明白,就怕他这会儿气不肯撒出来,真和自己对吵就好了。要是扭头就冷落自己,再也不听解释,那才叫糟糕呢!因而一半是气,一半是不想让他就这么走,张嘴就朝他手腕上面咬了一口,然后骂道:“你这个……,混蛋!”

萧铎顿时吃痛,低头间,想起从前两人互相咬下的手印,不由一怔。

“你没良心!”凤鸾哭道:“好的时候,千好万好什么都好。眼下变了心,不知道哪儿听了几句鬼话,就对我疑神疑鬼的,话也不说清楚,就要治人死罪……”她呜呜咽咽起来,“我就是死了,也是一个屈死鬼儿。”

“你还委屈?!”萧铎的难过只会比她多,不比她少,----气她和别人有瓜葛,更气自己蠢,怎么就把一颗真心捧着献上去了呢?连这个女人的底细都还没弄清楚,简直没有比自己更蠢的了。

他一扭头,发觉外面人影憧憧的,想起自己两个人在这儿吵架,更觉得蠢了。

想这么走吧,身上这个泪汪汪、黏乎乎的小女人甩不掉。

不走,太难看了。

“真是!”萧铎觉得自己没有比今天更蠢相的,弯腰打横一抱,将那八爪鱼给抱紧了寝阁里,想把人扔在床上还扔不掉,“松手!我不走了。”

凤鸾这才松手,从床上爬起来,含泪质问道:“到底为什么?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萧铎沉着一脸,不说话。

那一股子怒气过去以后,反倒平静了。

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太幼稚,为个女人,疯疯癫癫的不像话,----女人呢,天底下多得是,她不好了,自然有对自己好的,犯不着这样要死要活的不成体统!便是她是凤家女,往后自己不理会她,好好供着便是了。

对啊,这样做就对了!

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这样不停地,对自己说。

可是试了好几次,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就这么冷脸甩手出去,再也不理她。有关她和萧湛的那点瓜葛,像是麦芒,像是针尖,在心里撒了一大把,不论怎么动、怎么想都痛得不行。

为何心痛?萧铎不明白,自己这是气血攻心出毛病了吗?

“六郎……”凤鸾泪盈于睫,楚楚可怜伸手拉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哽咽道:“你到底在外面听说了什么?不管是什么,为何不问一问我?难道你……,宁愿相信外面的流言,也不肯有一点点相信我吗?”

萧铎侧首,看着那个梨花带雨的娇软佳人,心里猛地一软。

呸!他暗啐自己,是男人,就别因为女人的眼泪而心软,更别婆婆妈妈的在这里拉扯不清,赶紧走人!

“萧铎!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凤鸾含着一眶热泪,咬牙骂道:“你连问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吗?你问了,能怎样?到底能怎样?!”

萧铎原本都站了起来,被她一骂,不由又坐了回去。

是啊,为什么自己不敢问?原来离开需要勇气,把话问出口才更需要勇气,因为自己害怕,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宁愿选择冷落她继而逃避。

----懦夫!!

“六郎……,你看着我。”凤鸾哽咽着,三分伤心七分做戏,捧起他的脸,“就算你今后再也不理我了,也求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她掉泪,轻轻啜泣,“你把话都说清楚了,好不好?”

萧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你喜欢萧湛吗?”

“萧湛?”凤鸾的明眸里面尽是惊诧,和不可思议,“这是从何说起?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送过你一只波斯猫?”

“是。”

萧铎眉头一挑,目光灼灼,“是?!”忍不住有点抓狂,“那只波斯猫真的是萧湛送给你的?!你再说一遍!”

“是。”凤鸾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那是我未出阁之前的事,萧湛托了玉真公主转送一只波斯猫,先给我堂姐凤荣娘,然后再由堂姐转给大伯母,可是那只猫至始至终都没有到我手上。”

萧铎目光闪烁不定,似在确认,似在怀疑。

凤鸾把泪水一擦,抬起下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都问吧。”

“那你有没做过荷包给他?就像今天我找出来的那个。”

“没有。”

“别的物件呢?”萧铎刨根究底追问道。

“没有。”

萧铎松了一口气,但眼光闪烁,显然还是不能够完全相信,“你虽如此说,我又怎能知道是真是假?”他有点颓丧,“现在好了,你把难题全都丢给我了。要么,我选择相信你,要么,怀疑你。”

对了,是自己的福气。

错了,是自己蠢!

“呵呵……”凤鸾一声轻笑,笑容里面带着说不尽的嘲讽和怨恨。

是谁玩了这么一大招,真漂亮啊!

这种事,根本就是说不清楚的,自己否认了,也难以消释萧铎心中的猜疑。他如果不相信自己,那么好了,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一辈子失宠。他如果肯暂时相信自己,心中也是猜疑不定,一辈子都疑神疑鬼的,自己将来一不小心就是错,迟早离心,两人的关系早晚全部耗举掉!

“你笑什么?”萧铎还在盛怒和难过之中,冷声问道。

凤鸾轻声冷笑,“我笑有人算计我,同时也是算计王爷你。”没错,要把萧铎一起拉上成为被算计的人,只有让他站在自己这边,才有可能扳回这一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急,回头再让女主收拾萧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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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计中计

很快,丫头领了一个打扮寒酸的青衣书生进门,隔着屏风在外回话。

凤渊亲自去了屏风前面,缓和声音,“有事但说无妨。”

青衣书生不是凤家的奴才,行了礼,站着回道:“在下是豆蔻的表兄,前几天,我的表弟也就是豆蔻的亲哥哥,找我喝了一回酒。说是,最近接了一笔烫手的银子,原本不想接,可因急着娶媳妇又舍不得,所以接了。”

凤渊道:“嗯,你说。”

青衣书生又道:“可是我那表弟担心银子太烫手,弄不好就要牵扯祸事,整整五百两,足够买他一条小命了。所以……”顿了顿,“他虽然不肯说是接了谁的银子,但是却道了一句,万一他要是出事,就去城北柳树胡同找汪四爷要人。他说了这句,又连连摆手,‘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去惹事了。’,反倒劝我,刚才只是酒醉失言,要我当做没有听到。”

说着,忍不住抹了一把泪,“没想到,就……,表弟他就这么去了。”

凤渊双目微眯,厩里但凡有一指甲盖的名头的人物,就没有自己不知道的!城北柳树胡同汪四爷,那不是……,怎地还和那边扯上关系?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青衣书生还在哽咽,“草民人小力微,可是又不甘心让表弟这么枉死。可怜豆蔻只得这一个哥哥,可怜我那姨母,往后一家老小……”

“好了,不必再说。”凤渊抬手打断他,“豆蔻家里的人我会安排的,断然不会让老幼孤苦无依。”叫人先拿了五十两银子过来,打发他,“先拿回去给豆蔻哥哥治丧,其他的事,容后再细细安排。”

青衣书生擦了擦泪,告退道:“多谢国公爷赏赐。”

凤渊等人一走远,便叫了心腹过来吩咐,“盯住了!明白?”

“是,老爷放心。”

凤渊目光凝重,转身回了屏风后面,里面豆蔻也被人先带下去了。

大夫人不安道:“城北柳树胡同,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飞快琢磨,“这……,这好像是……,好像是玉真公主府的产业!”

凤渊严厉一扫,“你闭嘴!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吗?”喝斥妻子,“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原本那只猫早就不该留着,你贪图好看,还养着,结果弄出这么一串是非,好好回屋去给我反省!”

他一顿声色俱厉的喝斥,大夫人又羞又窘又气,涨得面色通红还不敢辩驳,低头福了福,“妾身知错了,妾身告退。”低垂眼帘,飞快的退了出去。

凤渊沉吟了一阵子,“这事儿牵扯到了玉真公主,不简单啊。”

玉真公主是成王萧湛的同母胞姐,但是段谨嫔死得早,玉真公主一直是由赵惠妃抚养的,而赵惠妃膝下只有一个安王。

凤鸾静默了片刻,“玉真公主虽然和成王一母同胞,但是养母不一样,认真说起来并无多大情分,只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若说玉真公主为了安王,来算计我们王爷和成王,似乎说不过去啊。”

就算玉真公主不顾姐弟之情,要挑拨萧湛和萧铎的关系,那也总得找一个划算的理由,值得她这么做吧?可安王是皇子里面最不成器的了。

凤渊对朝堂之事更为了解,想得更快,“安王没有作为,一直都是依附□□的。”

凤鸾目光一惊。

“还有。”凤渊接着道:“皇上有意将户部一个职务给成王,还在商讨中,只怕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继而紧紧皱眉,“阿鸾你上次在皇宫里风头太盛,不说范皇后本来就对凤家有芥蒂,单说你如今是端王侧妃,就足够叫范皇后忧心的了。”

凤鸾并非养在深闺之中,只知道绣花女红的那种闺阁女子。她经历了前世凤家的灭门惨剧,又在宫中待了八年,对很多事情都是洞悉清楚的,----范皇后为了保证太子的稳固地位,当然不希望看到别的皇子崛起,能让萧铎和萧湛主动互相争斗,还真是一条省时省力的好法子。

细细思量了一下,“大伯父你觉得,这其中会有太子和肃王的意思吗?”

“这个不好说。”凤渊摇摇头,“但之前因为太子在战场上立了功,叫皇上忌惮,太子最近一直都很收敛,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再加上我对太子、肃王的观察和了解,应该不会玩这种小把戏,要玩……,肯定得玩一击致命的!”

“罢了。”凤鸾一声冷哼,“不管是谁的意思,这件事都牵扯了玉真公主、安王、太子和范皇后,他们这一群□□难逃嫌疑!”继而冷笑,“好大的手笔,原来我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萧铎和萧湛,才是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人。”

“没错。”凤渊见侄女心思敏捷剔透,露出赞许目光,继而又道:“这件事,成王萧湛是关键的一环,他……,到底有没有参与?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受害者。”

凤鸾分析了一下,“萧湛应该没有参与其中。”

“哦?”凤渊挑眉,“你如何确定?”

凤鸾没有任何隐瞒,将清虚观的事当着大伯父和母亲说了,然后道:“如果萧湛真的是其中一员,那他就不会来清虚观,而是继续让萧铎误会我才对。”

凤渊笑了笑,“原来是破釜沉舟之际。”点了点头,“不错,不愧是凤家的姑娘。”

甄氏却是微微皱眉,“你都成亲了,萧湛怎么还惦记着你?”

凤鸾苦笑,“这我可管不了,能够证明我没有惦记他,已经是不错的了。”端起茶水狠狠喝了一口,“否则王爷一直疑心于我,有了芥蒂,我在王府还能如何立足?指不定哪天一个风吹草动,就彻底倒了。”

甄氏恨恨道:“这一起黑了心肝的歹毒货!”

“母亲,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凤鸾看了看天色,然后道:“马上就要天黑了,事不宜迟,我先赶紧回去和王爷商议对策,得早点解决麻烦才行。”

萧铎早就回了端王府,他自有主意,径直先去了碧晴含烟馆。

蒋侧妃听说王爷来了,顿时又惊又喜,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快意,看来那件事情起作用了。因怕被瞧出来,赶忙收了眼中的那抹快意之色,只做一片欣喜,抿了抿头发出去迎接,娇声道:“王爷来了。”

暮色蔼蔼,萧铎迎着五彩斑斓的晚霞走了进来。

“我去给王爷倒茶。”蒋侧妃欢快的好像一只小鸟,捧了茶,又微微赧然,“妾身不知道王爷要来,没打扮,要不……,王爷等我去换一身衣服。”

“不用。”萧铎笑吟吟的,拉住了她的手,“穿什么都是一样。”他今儿的语气特别柔和,就连眼神,似乎都是含情脉脉的,“就是来看看你。”

蒋侧妃顿时满目柔情,好似春天三月里的江南一水碧波,望着他,声调不知不觉带出一丝委屈,“王爷,只要你还记挂着柔儿就好。”

萧铎含笑点点头,“记得,怎么会忘了呢?”在她手上摩挲了几下,“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叹气,“事后想想,原是本王当时太过急躁,处理不当。”

蒋侧妃一听话里有话,顿时眼睛亮亮的,“王爷……”心下恨不得将凤鸾立即踩得死死的,见了机会,哪有不趁机上点眼药膏子的?只做一副委委屈屈模样,“妾身一直有话想问王爷,本来妾身都已经放出来了,为何……,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王爷又要把妾身再给关起来。”

萧铎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是本王一时急躁了。”

蒋侧妃见他又不想再提了,顿时急了,“这些日子,妾身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多半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惹来这场麻烦。”

萧铎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没有阻止她的这番话。

蒋侧妃有了底气,继续道:“之前妾身一时口快,曾经和凤侧妃拌了几句嘴,想必是得罪她了。”轻轻的扯了扯他衣袖,“王爷,若是凤侧妃对妾身有什么误会,还请王爷多多劝解一下。”

言下之意,简直就是只说凤鸾背地捅她刀子了。

萧铎忽然挑眉,“你为何单单怀疑凤侧妃?”撒谎诓她,“你才猜错了,凤氏并没有在本王面前说过什么。”

“不是她?!”蒋侧妃惊住了,“那……,那会是谁?”

萧铎低头拨弄着茶水,沉默不语。

“那是谁……,那会是谁?”蒋侧妃喃喃自语,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王爷,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妾身?”

“好了。”萧铎打断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他起身道:“本王既然说了让你禁足三个月,总不好朝令夕改,你就先在碧晴含烟馆里呆够三个月。唔,明儿叫人送点东西过来给你,算是补偿吧。”

“王爷!”蒋侧妃追了上去,“你要走?”

萧铎淡淡道:“就是过来看看你,叫你安心,事情还得照着规章来办。”用一种严厉的目光看向她,“行了,回去吧。”

蒋侧妃可不是凤鸾,敢随随便便就上去拉着人不让走。

心下虽然不舍,焦急,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行礼,“妾身恭送王爷。”然后等萧铎人出了院子,方才回屋。找了乳母蒋妈妈单独说话,关上门,躲在里面恶狠狠道:“听王爷的口气,竟然不是凤氏在背后害我,那会是谁?!”

蒋妈妈也是琢磨不透,想了想,首先排除道:“魏氏应该不可能,她最近才刚刚出了月子,王爷一直都没有过去找她,面儿都见不着呢。苗夫人嘛……,虽然有机会见到王爷,也不多,况且她在王爷跟前不算得宠,不敢随便说侧妃的坏话吧?”说到此,不免一惊,“难道是王妃娘娘?!”

蒋侧妃也愣住了。

蒋妈妈越想脸色越是不好,咂舌道:“那王妃娘娘的心机也太深了吧?一面安抚侧妃做好人,一面背地里说侧妃你的坏话,这这这……”跺了跺脚,“王妃娘娘居然还让人说,会帮侧妃,会劝王爷早一点放侧妃出去!想不到……”

“谁知道是哪个?!”蒋侧妃恨恨道:“反正都不可信!”继而又是一声冷笑,“王妃娘娘那边暂时管不了,倒是凤氏,哼……,王爷已经对她起疑心了,倒霉是迟早的事儿!先除了一个,是一个!”

“哦。”门外响起萧铎的声音,“你要除了谁?”

“哐当!叮咛!”一阵茶碗打翻乱响,蒋侧妃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手忙脚乱扶正了茶盏,不可置信的推门出去,“王爷……”

外面跪了一屋子瑟瑟发抖的丫头。

萧铎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听了壁角很长时间了。

蒋侧妃断断没有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竟然将自己屋里的下人都制住,然后站在外面偷听说话。那……,那刚才的话,岂不是都让他听了去?天哪,自己好像倒竹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啊。

萧铎眼中一阵寒芒飞射,“你倒是说说,本王到底对凤氏起了什么疑心?她又如何迟早要倒霉?”荷包的事,分明是发生在宫里面的,蒋氏一直禁足在碧晴含烟馆,若是没有参与,她要如何知道?简直不打自招!

还有王妃穆氏,这一手含沙射影也玩得漂亮!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不停的笼络蒋氏这边,扬言要替蒋氏求情,就成功的把嫌疑推到阿鸾身上。蒋氏若非受了王妃的这番挑唆,又怎么会如此恨恨,参与到荷包事件中来?

好,很好!一个个的全都反了天了!

自己说过的话全都当耳边风?蒋氏这个蠢货暂且不论,王妃呢,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护全她,结果她根本就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以为找了个厉害的宫嬷嬷,就可以玩得没有痕迹,自己抓不住把柄了?蠢!蠢不可及!

之所以留下宫嬷嬷,那是让她坐稳王妃的位置用的,不是搞乱王府用的!

萧铎目光凌厉有如青色闪电一般,扫向蒋侧妃,冷冷道:“想起来了吗?当着本王的面,可千万别说错了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说今晚20:00三更,大家是不是更爱我了?o(n_n)o~

来,爱我的快点出来冒泡~~

土豪,这是你们掉下的冰棍儿钱吗?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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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翻云覆雨

暖香坞里,凤鸾叫了人来介绍红缨,“红缨是宫里恭嫔娘娘赏赐的。”没说是自己的去求的,那样让人起疑,而直接说是蒋恭嫔赏赐,同时也是拔高红缨的地位,“往后大家见了都和气一些,只当是敬重恭嫔娘娘了。”

众人齐声应了,“是。”

宝珠之流心里虽然不太服气,奈何“恭嫔娘娘赏赐”的大帽子压下来,只能安慰自己,让着红缨就让着,权当是给主子不惹事好了。

红缨与众人福了福,客套道:“我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妈妈们、姐妹们多多提点。”

心下猜疑不定。

这是怎么说?别人或许不知道内情,自己却是清楚的。

说什么恭嫔娘娘赏赐下来,根本就是之前自己遇到了凤侧妃,她辗转要人,才让自己来端王府的啊。眼下她这么说,无疑是在有意给自己拔高身份和地位,让自己往后好在王府行走。

这……,不是不好,而是有点太好了。

凤鸾笑盈盈的,又道:“刚才王爷说了,往后红缨是一等丫头的份例,除了拨屋子给她,还让拨个小丫头过去。”在小丫头们里面看了一圈儿,“你出来。”觉得这个还算不错,“往后你改名叫桂圆,跟着红缨。”

才得了新名字的小丫头诚惶诚恐,站出来福了福,“见过红缨姐姐。”

“往后就靠妹妹指引了。”红缨客套了一句,心下更是惊骇,----凤侧妃是把自己的底儿都打听过了吗?居然……,连自己喜欢吃桂圆都知道。

不过继而想想,也对,用人肯定是要查清楚才能放心。

“好了。”凤鸾吩咐玳瑁,“你带人去把东小院的厢房收拾出来,让红缨和桂圆住进去,按照你和宝珠的份例配置摆设,东西让人开了库房去拿。”又吩咐宝珠,“你去挑几匹新鲜料子出来,给红缨裁新衣裳。”

“是。”宝珠酸溜溜的,又问:“做几身衣裳?”

红缨见状忙道:“其实宫里带出来的衣裳也可以穿,要不侧妃别破费,还是等春季大伙儿做衣裳的时候,才一起裁吧。”

初来乍到,可不想风头太盛惹人嫌弃。

凤鸾见她一脸为难,也发觉自己有点过于兴奋,可是话都说出口了,再改,更加让人觉得别扭。想了想,干脆豪爽大方一挥,“这样吧,一等丫头都做三套新衣裳,二等丫头做两套,小丫头和外院妈妈们做一套。”

“都做?”

丫头们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宝珠更是一脸高兴,甜甜笑道:“侧妃,上次那个千丝千缕的千叶莲贡缎,能不能赏了我?我……”扭扭捏捏,“我都惦记好久了。”

凤鸾对她一直都有前世的芥蒂。虽说这一世,宝珠一直规规矩矩的,没出错,可是也喜欢不起来。不过今儿,打定主意要让大伙儿沾红缨的光,便只笑了笑,“行,今儿开了料子库房,让你们尽情的挑。”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欢欣鼓舞。

暖香坞的人习惯了凤鸾出手大方,还不觉得惊诧,红缨则是有点目瞪口呆,----这是不是太过豪爽了?暖香坞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加起来得有三十多号,算算下来,料子、人工,至少得花上四、五百两银子。

不由咂舌,宫里的娘娘都不敢这样随手散漫。

很快,宝珠领着人去开了库房搬料子。

先在院子里面拼了几张大桌子,然后再铺一层宽大的棉布垫底儿,接着把一匹匹上好的料子搬来放上,按照料子种类、颜色分别摆好。

因为已经进入春天,搬出来的都是轻薄柔软的料子,绫罗、绸缎、轻纱,还有光滑如水的细绢,没有一匹是拿不出手的。颜色更是姹紫嫣红、五彩缤纷,艳如三月桃花一般的桃红,岸边新柳一般的柳绿,迎春花一般的娇嫩明黄,还有宝珠点名想要的千丝千缕的千叶莲紫,好似满园□□百花盛放。

“这个好看,哎呀,这个更好看……”

“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选哪一个好了。”

“呸!得等姐姐们先挑,才轮到你,先旁边站着去吧。”小丫头叽叽喳喳,一个个都是欢天喜地,兴奋不已,“我的眼睛今儿可是有福气了,看着这么多好东西,就是光这么看着也是欢喜的,哎……,真漂亮啊。”

“哈哈,那你就干看着吧。”

“呸!要是那匹柿子红的宝相纹料子有多余,我就去求个半袖穿穿,那么好看的料子,再找个姐姐借朵珠花戴戴,足够我乐一整天的了。”

“臭美吧你!不害臊的厚脸皮丫头。”

和暖香坞的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对比,碧晴含烟馆这边一片死寂。

蒋侧妃面色灰败,好似笼罩了一层灰灰死气。

那天王爷居然耍诈在外面偷听壁角,自己给他捏住了把柄,然后三言两语便被逼着说出了荷包的事,吓得自己魂飞魄散。当时上前抱着王爷的腿痛哭,不停悔过,“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想岔了,求王爷饶恕……”

原本做好天塌下来的准备,被王爷狠狠责罚的。

可是王爷根本没有责罚,不不不,与其说是王爷没有责罚自己,不如说是他弄清楚了事情缘由,便连处罚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走了。

然后就一直没有动静。

要说王爷就这么消了气,那不可能,自己没办法相信,----那是气大发了?还没有想好怎么发作自己?还是……,对自己失望,再也不来碧晴含烟馆了?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蒋侧妃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在她看来,只是自己联合成王妃,给凤鸾下了一道绊子而已。虽然有错,但……,眼下凤鸾依旧毫发无损的,不能算是大罪啊。

嗯,王爷一定是还没有消气,等他消气就好了。

可是蒋侧妃等啊等,不仅等不到萧铎过来,就连半分处置自己的消息也没有,不免越想越是惊慌,不由喃喃道:“妈妈,你说王爷是个什么意思?”忍不爪怕,小小声呜咽起来,“王爷他……,该不会再也不来了吧?如此狠心。”

蒋妈妈亦是心头乱跳啊,可不敢说,只能劝她道:“不会的,不会的。王爷眼下正在气头上,心里拧着,所以最近才没有过来看望侧妃,等他消气……”这话自己说起来都没底儿,可又不敢深想,“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与此同时,皇宫里,蒋恭嫔正在找了儿子说话,不解问道:“巴巴的,给凤氏弄一个宫女做什么?我没瞧出那个红缨有什么好处。”

萧铎敷衍道:“凤氏说是那天在宫里碰上的,合了眼缘。想来不过是孩子气,见王妃那边有了宫嬷嬷,贪糖果似的,自己也想要个宫女使唤罢了。”

蒋恭嫔听了便道:“宫女不值什么,只是你也太宠惯着她了。”

萧铎在母亲面前,不敢表现的太过宠爱凤鸾,只笑回道:“都是看在她生了儿子的份上,再说凤氏年纪小,不懂事,回头儿子多教导她几句就乖巧了。”

蒋恭嫔便没有再说,又提起自家侄女来,问道:“柔儿呢?怎地进府两、三年,都还不见有动静?你是不是冷落她了?”

萧铎不想跟母亲提太.子党的事儿,弯弯绕绕不说,提了,母亲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要帮着蒋氏求情,那真是烦不胜烦。因而只是敷衍,“这事儿难说得准,儿子已经让人给蒋氏调理身子,兴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蒋恭嫔叮嘱道:“你得常去,你不去,她再调理身子也没用。”

“是。”萧铎笑道:“儿子明白。”

其实依照他的本心,像蒋侧妃这种既非绝色又非世家女的妇人,加上整天给自己添乱惹麻烦,真想直接撵出王府去。可是去了蒋侧妃,母亲和蒋家又会唠唠叨叨,没准儿还会再塞一个来,不如就留着这个占个窝儿好了。

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母亲和蒋家放下心来,少烦自己而已。

况且眼下还有大事要办,忙得很,连蒋夫人那边的麻烦都顾不上去找,先把太子这边给狠狠咬一口,才有时间说别的琐碎。

因而敷衍了几句,便就告辞。

回了王府,自然还是去暖香坞陪凤鸾吃饭。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凤鸾穿了一身淡雅的天水碧软烟罗,里面薄薄夹棉,显出比冬天更加玲珑窈窕的身段儿。中午阳光明媚,她头上别了两只光洁翠绿的碧玉簪,在金光下着折出莹辉,映得她的面庞白皙如玉。

“做针线呢?”萧铎微笑走了过去。

“嗯。”凤鸾捻着一枚细细的针,针尾挂着长长的浅莲紫棉线,“我懒得很,只打算给昊哥儿、媍姐儿一人做一身小衣,外衫还是交给绣娘们做好了。”

萧铎在旁边椅子里坐下,喝茶道:“别少做点儿,是个意思,别累坏了眼睛。”

“我有每天都看小鱼儿的。”凤鸾抬起明眸,一双翦水秋瞳在阳光下流盼不定,好似一泓水玉,勾人心魄,“母亲说了,针线做一会儿,就要看小鱼儿活动眼睛,不然盯着一处看太久,眼睛就木了、呆了,不够灵动。”

萧铎凝神盯着她的眼睛看,水汪汪的,这还叫不够灵动?好笑道:“要你这眼睛还不够灵动,那别人的,只能叫做死鱼眼珠子了。”

“先不做了。”凤鸾轻巧放下针线,嫣然笑道:“刚才好像醒了一个小家伙,我听得里面唧唧呱呱的,咱们进去瞧瞧。”

她虽做了娘,言语举止还是一派少女的轻盈姿态。

萧铎就是对她这一点爱不释手,携了她,一起进了后面寝阁。

龙凤胎很快就要半岁了。

奶娘大朱氏见他们进来逗孩子玩儿,赶忙拿了两个鹅毛软垫子铺好,然后将打扮得花团锦簇的龙凤胎并排放过去,笑着说道:“现在靠着垫子,两个小家伙都可靠坐一嗅儿,等到下个月就更稳当了。”

“怎么样?有意思吧?”凤鸾回头笑道:“这还是我今早想出来的呢。”

小粉团儿一个就够可人的,两个一排,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讨喜。就连萧铎这样心思粗犷的大男人见了,亦觉得心软软的,忍不住爬上床伸手去逗,“来,到父王这里来。”

“呀,呀……”媍姐儿要比哥哥更活泼一些,当即抓了父亲的手指头,一双水洗宝石般的乌黑瞳仁,滴溜溜的打转儿。看了看手里修长的大手指,然后……,用最原始本能的方式招呼了一下,狠狠咬了上去,“唔……”

不好吃,媍姐儿嫌恶了把父亲手指扔开了。

萧铎手上被沾了一指头的口水,滴滴答答的,不由哭笑不得,“乖乖,父王的手指头可不能吃。”回头问奶娘,“是不是没有喂饱,怎么连我的手指头都想啃啃?”

小朱氏是媍姐儿的奶娘,忙道:“不是的,每天都定时喂得饱饱的,媍姐儿最近喜欢乱啃东西,爱流口水,多半是要开始扎牙了。”

凤鸾便过去抱了女儿细看,逗她笑,果不其然,下面已经冒出一点点玉色,像是小牙要长出来了。她是头一次见着这个,不免有点兴奋,叫了萧铎,“你看,你快看她下面,真的要长牙了。”

萧铎虽然前头有三个孩子,但还真没留心过。

他挤过来看女儿的小小牙头,乐道:“是挺好玩儿的。”又问奶娘,“那该不会很疼吧?小嫩肉似的,晚上是不是常哭常闹?你们多精心照顾一些,别累着阿鸾,让她每天好好休息。”

小朱氏正要回话,结果听他话锋一转,居然转到让侧妃好生休息上去了。

一肚子有关孩子的话都不用再说,只道:“是,不敢吵着侧妃的。”

“啊……”有人在后面不满,拼命的拍打。

萧铎扭头一看,是儿子正在后面着急乱挥舞小爪子,不由笑了,“好小子,敢打你父王!”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身子一歪,就朝母亲扑了过去,跟妹妹抢,嘴里“依依呀呀”的,十分不满。

凤鸾见儿子又吃醋了,笑道:“小醋坛子。”将女儿递给乳娘大朱氏,伸手抱了昊哥儿逗他,“乖乖,娘也喜欢你的。”

俗话说,患寡不患均。

凤鸾要是都不抱还好,抱一个,另外一个就不乐意了。

一个不留神,媍姐儿伸了小爪子过来抓哥哥,抓的昊哥儿恼了,挥手一巴掌拍向妹妹,媍姐儿又还了他一脚,----结果两个小祖宗都哭了起来。

这下可是乱套了。

朱氏姐妹赶紧一人抱一个,分开哄着,不敢再让凑一块儿。

凤鸾好笑不已,“怎地两个好胜心都这么强?谁都不肯让一让,械蛋。”

萧铎却不自禁的搂了她,担心道:“等孩子大点懂事再抱,小心扯着你头发,再把你脸给抓花了。”两个徐蛋,自己可都舍不得碰一碰呢。

暖阁里正在热闹着,有丫头在珠帘外面探头,“蒹葭姐姐过来回话。”

萧铎和凤鸾一起走了出去。

蒹葭先福了福,然后道:“是成王殿下那边的消息。”

萧铎淡声道:“说。”

蒹葭心里打了一个突儿,王爷越发把凤侧妃当自己人了,连外头的消息,都丝毫不避忌凤侧妃。这种事儿,以前就是端王妃在跟前,都是让自己去侧屋说的,----念头飞快闪过,嘴上却没有丝毫迟疑,“成王殿下去了安王府,听说不仅吵了一架,而且摔了东西,传得外面都知道了。”

萧铎勾起嘴角笑了笑,挥手道:“去罢。”

凤鸾不解,“这是个什么意思?”

“别急,好戏开锣了。”萧铎抚了抚她乌黑柔软的青丝,想起商议好的计谋,又低声安慰了她一句,“后面会出一点小乱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皇帝最近几年身体开始不太好,经常半宿半宿睡不着,早起时常头疼,加之还有一些腰酸、体乏的毛病,状态已经大不如前。甚至就连脾气,也因为睡眠不好而变得暴躁了不少,服侍皇帝的宫人们越发战战兢兢,半分错都不敢出。

因为自己渐渐年老体弱,平日对几个成年儿子的一举一动,颇为关切。

下午时分,外头送来消息,“成王和安王打了一架。”

“打架?”皇帝皱眉,“都多大了,还打架?老七年轻气盛也罢了,老三怎么还跟着弟弟胡闹?”安王不仅有眼疾,还胖,人物就不够出众,比较之下,当然更加喜欢玉树临风的成王,----所以人心都是偏的。

这不是大事儿,皇帝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继续翻阅奏折。

天黑时分,想了想,打算找个年轻宫妃一起吃饭,看看水嫩青葱的小宫妃,算是一种乐趣。原本之前挺宠幸梁贵人的,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那么一闹,和凤家那位杠上,还被郦邑长公主打了脸,不免带出几分嫌弃。

自己看上的人就那么没个分寸?蠢,蠢货!

因此后来再也没有召过梁贵人,宫里都是看碟下菜的,人人皆知,梁贵人这是失去圣上欢心了。比如前些日子,蔡良还把梁贵人的绿头牌放在盘子里,时间一长,发觉皇帝根本不翻以后,就试着越放越后,到今儿干脆已经撤下去了。

皇帝在盘子里扫了两圈儿,因为安王和成王打架的事儿,不免想起儿子们。所以在有子的宫妃牌子上看了看,----郭芳嫔生的十一皇子年纪比较大,卫婕妤几个新宠生的皇子又太小,倒是凤仪嫔生的十二皇子才得八岁,聪慧明敏、孝顺贴心,正适合表现一下慈父心肠,于是顺手翻了仪嫔的牌子。

蔡良便笑着出去,吩咐自己的徒弟,“快去给仪嫔娘娘说一声,晚上接驾。”

皇帝不急着走,先坐着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

正准备动身,外面飞快跑来一个小太监,面色惶急,跪在门口回道:“启禀皇上,成王殿下遇刺!”

作者有话要说:等这段剧情过去,稍微跳一跳时间,龙凤胎长大点就可以说话有台词了~~

么么,这卷基本是一连串的剧情~~

脖子君:“我知道大家都很想我,但素……,我快要断了~~”

某颜:“滚粗!你胡说八道什么!”

脖子君:“呜呜,你们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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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端王府之外

三月里,春暖花开、绿意盎然。

此时距离波斯猫案和荷包案,已经将近过去一月。日子平平,王府里面没有任何风波发生,姬妾和睦相处;朝堂上,萧铎和太子等人依旧兄友弟恭。但是空气里,像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悄悄滋生,正要准备发芽冒头出来。

“外面蔷薇花开得好。”红缨笑吟吟的,提了一个自己编的蔷薇花篮进来。

凤鸾正在葡萄架下让宝珠通头发,沾了桂花油,散发出一阵阵的桂花香气,伸手接了花篮,笑着瞧了瞧,“有点意思,等下放回屋里摆着吧。”

红缨笑道:“侧妃喜欢,回头我再多编几个不一样的。”

正说着,萧铎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天气暖和,他换了一袭江牙海水四爪龙白蟒袍,平时少穿浅色,换了打扮倒是叫人觉得眼前一亮。加上养了一个冬天的肤色,比夏天更为白皙,越发衬得他眉目俊朗、长身玉立,就连笑容都格外的璀璨明亮。

凤鸾瞧了瞧丫头们,一个个都露出“王爷今天好好看”的眼神,心下不由好笑,这厮……,出去骗个良家妇女妥妥没问题。

“又在偷着乐?”萧铎已经走到旁边坐下,见她一头青丝披散,伸手摸了摸,好似一匹黑色绸缎般,又轻又软又滑,还有氤氲扑鼻的芳香气味儿。“好头发!”他忍不住赞了一句,这是有福气的象征,“我见满府里的头发数你长得最好。”

凤鸾斜斜的睨了一眼,“王爷都瞧谁的头发了?”

萧铎好笑道:“小醋坛子。”

宝珠和红缨等人都是抿嘴一笑,赶紧通完,收拾东西退下了。

“你瞧,这是什么?”萧铎扬了扬手里的一叠纸,递给了她,“这是我让人誊抄的皇室玉牒,今儿几个孩子都上了玉牒,特意誊抄了一份带回来,给你看看。”

凤鸾接着纸展开细细看过去,点了点头,“挺好的,哥儿他们算是有名谱的人了。”

“嗯。”萧铎声音略沉,“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别怄气。”

“什么事?”凤鸾抬头问道。

萧铎握了她的手,细细摩挲,眼神里有那么一点点闪烁不安,“就是魏氏,她生的年哥儿已经上了玉牒,按例该抬她做夫人了。”

凤鸾静静地打量着他。

要说魏氏因为生子而被封为夫人,这是常例,他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何以这般忐忑不安?好像只要有一点点违逆自己的心意,自己就会生气似的。

他……,如此担心在意自己?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端王殿下越发的真心实意起来,把自己当做瑰宝一般,这种近乎少年般的纯真,让自己感到有一点点茫然。

“你生气了?”萧铎担心问道。

“没有。”凤鸾摇摇头,微笑道:“这是规矩,应该的,回头我让人送点贺礼去给魏夫人道喜。”前世她也因为生儿子做了夫人,自己早有心里准备,没觉得怎样,此刻更多是配合他的心思,“我没有生气,王爷心里有我就很好了。”

萧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轻快道:“我心里当然有你,这还用说?”像是卸下千斤担子,转而拿了刚才留在旁边的花篮,“谁编的?瞧着手艺不错。”

他急于岔开话题的蠢相简直不能直视。

凤鸾瞧着想笑,可是心里却有一点难以言喻的酸涩,滋味儿说不清楚。

第二天,魏氏被抬举做了夫人。

中午的时候,王府里小小的办了一池喜宴席。

“恭喜魏姐姐。”苗夫人的笑容始终那么真诚明亮,王妃生儿子她欢喜,凤鸾生龙凤胎她也欢喜,魏氏生了儿子封了夫人她同样欢喜,“魏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年哥儿又长得好,往后更是后福无边。”

魏夫人还是一脸老实敦厚的笑容,呐呐道:“哎、哎,多谢妹妹。”

苗夫人笑道:“哎呀,姐姐今儿得了王爷的赏赐,可怜见的,打发一点给我,让我跟着沾一沾喜气。”

她这么说,魏夫人就真的摘了一个金戒指给她,“别嫌小。”

“不嫌,不嫌。”苗夫人笑吟吟的,“我这是跟着沾光了。”扭头朝上恭维萧铎和端王妃,“魏姐姐的福气,也是王爷和王妃娘娘的福气。”

萧铎端着酒,点头“嗯”了一声。

端王妃一派王府主母的贤惠大方气度,笑得温柔,“是啊,我就盼着你们为王爷开枝散叶。”看向苗夫人,“你嘴儿甜,人有大方和善,今儿沾了魏夫人的福气,指不定下一个有孕就是你了。”

凤鸾接话笑道:“是呢。”心里是清楚苗夫人前世轨迹的,她快了,灵机一动,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听说屋子里放点孝儿家的东西,沾沾孕气,更加容易有孕,回头我把昊哥儿不用的襁褓给你,兴许能招来弟弟妹妹呢。”

苗夫人闻言一怔。

端王妃那话分明是客套的虚话,凤侧妃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实际的,可也算是真诚的祝福了。况且便是不为道谢,只为当着王爷的面子做人情,自己也要捧场,当即欢天喜地笑道:“当真?凤侧妃……,哎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凤鸾笑笑,“这没什么,大家姐妹一场应该的。”现在王府内看着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不已,王妃一直盯着自己,蒋侧妃恨自己入骨,魏夫人和蒹葭又城府太深,适当拉个帮手也是好的。

苗夫人赶忙上前福了福,“妾身先给凤侧妃道谢。”

萧铎听了,挺高兴的夸了一句,“阿鸾就是心地良善,为人大方。”

凤鸾抿嘴一笑,还补道:“王爷多去看看苗夫人,春暖花开又是怀孕的好时机,再加上昊哥儿的襁褓,只怕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这话说的,有那么一点子推荐枕席之意,又有点酸溜溜的。

萧铎只是笑,拿不准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怕自己说多了回头她又别扭,转而对王妃说道:“开席吧。”

凤鸾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明红蔻丹,含笑不言语。

苗夫人心口“扑通”乱跳,凤侧妃这是要拉拢自己的意思吗?说起来,她最近可是风头正盛,不仅让王妃那边吃了瘪,还把蒋侧妃死死困住不给放出来。

不由想起家里递的话,表哥石应崇是王爷手下的贴身心腹,曾经让家里人特别转告自己,----不论如何,都切记不可以和凤侧妃交恶!再联想到外间的一些热闹,凤侧妃如何风光无二,郦邑长公主、襄亲王、凤家,宫里的仪嫔娘娘,她现在已经完全气势压过王妃了。

难道说,这王府的主母将来要变天?!天神,这……,自己可得小心了。

她是妇人见识,比较有限,想破天也就是王府这么大地界儿。

丫头翠袖见主子走神太久,趁着倒酒,小声碰了碰,提醒了一句,“夫人,宴席开始了。”凤侧妃的好意虽然不错,可这会儿发呆,惹得王妃娘娘不快就不美了啊。

苗夫人回过神来,端起酒,保持笑容仪态得体的喝了一口。

等到宴席散了,顾不上别人会怎么想,还真的去了暖香坞求昊哥儿的襁褓,----比起王妃的那点子不痛快,当然还是自己有孕更要紧一些。

凤鸾让人把昊哥儿的大红弹花锦缎襁褓抱了,交给她,笑道:“拿好,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苗夫人喜不自禁,“是,多谢凤侧妃的好意。”又道:“要是真的因为昊哥儿带了好消息,将来不论男女,都是昊哥儿的好弟弟、好妹妹。”

言下之意,自然是站在暖香坞这一边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儿。

凤鸾笑笑,并不指望因为一个襁褓就能笼络她,不过她若真的按照前世轨迹,真的怀孕的话,肯定是会对自己感激几分的。再说将来,她想要在王府过得如鱼得水,自己是能搭把手的,往后再慢慢说吧。

暗香斋里,丫头沉香正在服侍新晋封的魏夫人换衣裳,宴席上穿得隆重,回来当然要换一身轻便的。魏夫人一向打扮都很低调,衣裳偏暗,花也少,沉香找了一件紫棠色暗纹对襟大衫出来,笑着给她换上,“今儿可是夫人的好日子,夫人如今和苗夫人平起平坐,又有年哥儿傍身,日子可算是熬出来了。”

魏夫人回了自己屋里,方才敢绽放出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眉眼弯弯,透出几分原有的甜美面相,“是啊,我可算是熬到今天了。”

于位分上,自己是不可能再有进益的。

别说两位侧妃位置占满了,便是现今蒋侧妃倒霉不济废了、死了,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宫女做侧妃,王爷自然会再纳新人进府。所以,眼下只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好好的把年哥儿抚养大,自己的荣华富贵在后半辈子呢。

“对了。”沉香一面收拾衣服挂上,一面头也不回说道:“前些日子,蒋侧妃那边有小丫头过来,找咱们这边的人说话呢。”她服侍魏氏多年了,比较随意,弄完衣服过来在小杌子上坐下,“起先说说话,都是家常里短的鸡毛蒜渐渐和这边混熟了,也常拿个瓜果点心的过来。”

她纳闷,“夫人你说,蒋侧妃这是什么意思?”

魏夫人听了,琢磨道:“不明白。”眉头微皱,“前段日子她惹了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起来麻烦不小,至少这三个月禁足跑不掉的。可就算她想活动,跑来找我也没有用啊。”

“是啊。”沉香亦是奇怪,“这种时候,蒋侧妃想要出来只能去讨好王妃娘娘,所以她让小丫头来咱们这边厮混,越发觉得奇怪了。”

魏氏现在一心只想抚养儿子长大,将来争荣及耀,别说蒋侧妃了,就是王妃和王爷都懒得费心思。甚至恨不得萧铎再也不关注自己,让王妃放心,让凤氏放心,只求能够养大儿子就行。

蒋侧妃要玩什么花样儿,哪有兴趣?因而略微烦躁,“小心点,别给我惹事儿。”

沉香点了点头,“奴婢明白的。”

没过几天,碧晴含烟馆的小丫头又溜过来了。

先是不着边际的闲聊,问东问西,终于说到一点眉目上头,“要说魏夫人真是好福气呀,顺顺当当生了年哥儿,封了夫人,你们暗香斋也跟着沾光了。”问道:“别是你们暗香斋平时香烧得好吧?”

小丫头受了沉香的警告,不敢乱答话,只是笑,“兴许是吧。”

那打听消息又问:“平时魏夫人都常去哪家香火庙?给哪尊大神烧香?哎,我们碧晴含烟馆最近晦气的紧,回头我也去烧烧香、拜拜佛,去去晦气。”

“这个……”小丫头为难道:“不清楚,下次我替你打听打听吧。”

等人走了,不敢怠慢,赶紧把消息回禀了魏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魏夫人听着不解。

“你先下去。”沉香抓了一把铜钱打发了小丫头,然后关上门,回来陪着主子一起思量,“听着口气,蒋侧妃想知道夫人之前去哪儿上香?可……,这有何值得打听?香火庙不就那么几家,去哪家不一样啊。”

魏夫人细细琢磨起来。

女人盼着的无非就那么两件事,一是丈夫宠爱,一是生下儿子傍身。

蒋侧妃指望在自己这儿学得王爷宠爱,那是没戏的,儿子……,自己才生了儿子,莫非她也想生个儿子?烧香,儿子,心思微微转动,没多久就猜出来了。

不由微微一笑,“看来……,蒋侧妃多半是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沉香还没转过弯儿来。

魏夫人勾起嘴角一笑,“她眼下失去了王爷的宠爱,急着翻身,可要想翻身就得有本钱。”看了看丫头,“还不明白么?她想生个儿子打翻身仗!”

沉香飞快的转了转,惊道:“难道蒋侧妃有孕了?!”

“多半是。”魏夫人朝她招招手,“过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待了一番。

暖香坞这边,也得到了蒋侧妃的丫头常去暗香斋厮混的消息。

凤鸾听了,暂时没个眉目,吩咐道:“看看能打听出来说了什么,只别勉强,反正她翻不出大风浪,咱们这边千万别搅和进是非。”

宝珠“哎”了一声,“明白的。”

凤鸾继续给昊哥儿做衣服,就差最后几针,可以收尾了。

如此过了几天,宝珠却是失望回来禀道:“暗香斋的人嘴严得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我怕打听的次数太多,惹得魏夫人起疑,要不……,再停停?”又担心,“别是有什么阴谋吧。”

“行了。”凤鸾心里只有一份行事准则,“静观其变罢。”

自己行得端、走得正,何必跟一个失宠的蒋氏斤斤计较?打听打听也罢了,若是陷得太深,只怕沾了鞋,带出泥,----王妃那边如今不动作了,但不代表放过自己,多半在等着自己主动出错呢。

既如此,还是谨慎小心为上。

只是到了夜里,还是跟萧铎提了一句,“最近蒋侧妃身边的小丫头时常往暗香斋那边去,我想着,魏夫人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她不金贵,年哥儿还是皇室血脉呢。王爷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蒋侧妃年纪轻,不稳重,就怕她不知高低,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儿来。”

转了个弯儿,暗示蒋侧妃可能会对年哥儿不利。

这一招的效果十分好。

萧铎不在乎蒋侧妃,不在乎魏夫人,但是儿子却是肯定在乎的。听了这话,当即皱眉道:“是不是本王没有抹去她侧妃的位分,就还以为本王恋着她?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知道检点自省,还敢到处惹事?!”

“王爷别恼,我就是多心提点一句。”凤鸾给他递了茶水,说道:“别的不说,万事总是以王府太平为上。倒不是说蒋侧妃一定有歹心,只是……,多留心就没错,好歹保证年哥儿平平安安的。”

“我知道了。”萧铎拍了拍她的手,不由想起王妃,蒋侧妃的动静连阿鸾都知道,王妃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为主母却没有作为,这是失职!这种时候,就应该更加严厉的约束好蒋侧妃身边的人,而不是让她们满府乱跑!

或者说,王妃希望蒋侧妃和魏夫人出点事儿?希望年哥儿出事?

----越想越觉得心头添堵!

“怎么了?这是。”凤鸾伸手,替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担心提了一句,你派几个人盯着也就完事儿了。”

有他的人盯着,将来出了什么岔子也好查清楚。

“好。”萧铎握了握她的手,感受那份温暖柔软和嫩滑,看着阳光将她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柔和光晕,心不知不觉软了下来,“阿鸾,还是你最贴心。”

凤鸾啐了一句,“肉麻兮兮的。”

因为气氛温馨甜蜜,上了.床,免不了一番亲热温存缠绵,行了周公之礼。

第二天,凤鸾又是腰酸背痛的满脸埋怨。

萧铎则是一脸神清气爽,天不亮,就心情愉悦的去上早朝了。

到了下午,那边肃王府突然来了人。

宝珠迎接出去,不免一脸惊诧,“秋萝?”这可是以前熟识的凤府故人,凤贞娘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后面陪嫁去了肃王府。

秋萝福了福,“我们夫人想请凤侧妃过去一趟,说说话儿。”

凤鸾既不愿意掺和肃王府的事儿,也不愿意掺和妹妹贞娘的事儿,当即婉拒道:“不巧的很,前儿我有些受凉,怕是染上了风寒,你们的肃王妃娘娘身子又不太好,别再被我过了病气。”侧首吩咐宝珠,“去找几样春天的轻绸料子,给凤夫人送去。”

秋萝听她满口拒绝之意,顿时急了,忙道:“奴婢有几句话想单独说。”等着小丫头们退去,才焦急道:“其实是我们的王妃娘娘情形不太好,王府里已经乱了,眼下凤夫人有了身孕,没个着落,这才想叫凤侧妃过去商议个对策。”

贞娘有了身孕?凤鸾怔了怔,那自己就更不愿意去了。

“这不合适吧。”在肚子里斟酌说词,婉言道:“我不过是端王府的一个侧妃,哪有去掺和肃王府家务事的道理?再说了,便是凤夫人有事,也不该是来找姐姐,而是去找娘家的人才对。”道了一声歉,“实在是人微言轻,帮不上忙。”

横说竖说,反正就是不愿去肃王府。

秋萝眼里闪过一片失望,好在早有心里准备,忍住了,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我们夫人让交给侧妃的。”也不多说,就在一旁站着等候。

凤鸾拆了信,细细一看,很快脸色就变了。

秋萝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夫人说了,要是侧妃对信里的内容感兴趣的话,就请侧妃过去一趟,好单独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卷,视角开始渐渐涉及端王府之外,慢慢扩展地图,但是王府内部的矛盾依旧存在~~~

王府里以前的疑案,最后肯定都会查清楚解决的~

另外,想看小包子的妹纸们稍微等等,很快的,一岁多就可以有台词了~~

ps:新的一个月开始,某颜准备再战日更一万,大家替我吆喝几嗓子,加加油、打打气,爱你们o(n_n)o~~~

pps:今天是六一儿童节,祝每个大朋友小朋友都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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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惊涛

凤鸾当然看得懂妹妹的目光,里面蕴含什么。

凤贞娘想做继妃,而且是非常非常想,----眼下肃王妃死了,郭侧妃倒了,剩下的夫人和姨娘出身皆不如她。而且她还怀着孕,顺利的话没准儿是个儿子,所以她盼着自己再帮忙,盼着凤家能够为她撑腰,让她成功的登上肃王继妃的位置。

可惜她不知道,凤家是不会支持她的这个愿望的,自己同样不会。

凤鸾避开了那道清亮的视线,只是拜祭,一套系列仪式进行完毕之后,便跟着移步到偏厅里面歇着,打算耗够时间就走人。

眼下因为肃王府死了主母,郭侧妃也倒了,王府里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所以是安王妃和内务府在操办丧事,前者负责内眷,后者负责外面仪式。临时接手,今儿头一天略有些乱乱的,吊祭的女眷们都安置在了同一个大厅。

凤鸾刚刚避开了庶妹的目光,一进门,就觉得有人朝自己看了过来。

----是理国公家的范夫人,肃王妃的母亲。

那道目光像是一柄利刃,刀刮一般,飞快的在自己面上扫了过去,微微生疼。好在眼下大厅里女眷众多,人来人往,范夫人不好一直盯着这边看,很快收回视线,转头与别人哭泣去了。

她死了女儿,周围的女眷都是纷纷安慰劝解。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时有目光朝凤鸾这边一扫而过。她细细数了一下,那些目光除了范夫人,还有成王妃、做了成王侧妃的范七娘,以及端王妃之母穆夫人,看来这些人都恨上了自己,仇家不少啊。

再者像穆柔嘉、广昌侯夫人等等,亦在打量,只怕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哎,简直如坐针毡一般。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散伙回去的时候,因为女眷太多,赫赫攘攘的一通拥挤,一个伶俐的身影靠了过来,是堂姐凤荣娘。她嫁去了范家,范夫人是她的婆婆,范五爷是她的小叔,还有肃王妃是她的大姑子,玉真公主是她的妯娌。

“你小心一些。”凤荣娘悄悄扯了扯,趁着人多混乱,飞快低声道:“我婆婆因为玉真公主的事儿,心下埋怨你,说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就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去了外省,再也见不着。”

玉真公主下嫁给了范二爷,皇帝前次震怒,将范二爷安排了一个外省小官职,彻底把这一小家子给端出厩。范夫人哪里舍得儿子和孙子去外省,再也见不着?她虽然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但是凤鸾进了宫,却没有被处罚,还有萧铎、萧湛,不免将这三个人一起恨上了。

凤鸾点点头,“多谢大姐提醒,只怕连累你也受了不少委屈。”

凤荣娘的确受了一些婆婆的气,可她是长媳,又出自奉国公府凤家,膝下还有两个儿子,范夫人拿捏她也是有限。不过眼下能让堂妹知道自己替她受气,得了安抚,心里多少顺气不少,只不敢多留,“我走了,你记得平日行动多小心一些。”

凤鸾回去,便让人包了一柄通体翠绿的翡翠如意,和两根镶嵌宝石的金钗,然后让人送回凤家长房,言明如意送给大夫人,金钗让转交给堂姐凤荣娘。之所以拐个弯,是怕让范夫人觉得自己和堂姐联络,继而再迁怒难为堂姐。

心下明白,范夫人可不只是因为玉真驸马的事儿恨自己,多半……,肃王妃还把原委告诉了她,连带把这笔账也算到了自己头上。

呵呵,人就是这么可笑,迁怒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

等回了王府,憋了一整天的气忍不住朝萧铎吐,“数数看,厩里的公卿贵眷一有多半儿,都在恨我呢。”不由一声冷笑,“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瞅着我……,瞅着我不过是个侧妃罢了。”

说起来,这都是因为给萧铎做侧妃牵连出来的。

可是话只能说到这儿,再说,就怨怼了。

萧铎一阵沉默。

假如阿鸾没有嫁给自己,比如说嫁去穆家、范家,或者不论是哪一家,凭着她奉国公府嫡出千金的身份,肯定过得如鱼得水。因为做了自己的侧妃,先得罪穆家,然后又因为牵扯进太.子党对自己和萧湛陷害,得罪了范家。再因为成王妃秦氏那边,连带秦家也给得罪了。

还要有赵惠妃、安王,安王妃的赵家,宫里的梁贵人等等。

她的埋怨,还真是一分都没有说错。

这些人对她的忌恨,皆是因为她做了端王妃侧妃而起。

“我失言了。”凤鸾起身要出去。

萧铎一把拉住她,目光沉定,“娇娇,我让你受的委屈都会给你补回来的。”最开始自己心念一动,设计得到她,只觉得自己拣了一个大大的便宜,可如今……,却总觉得亏欠了她太多,委实对不起她。

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眼下时机又不合适,好歹得过了肃王妃丧事这一段儿。

日子一晃,很快到了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时节。

今儿萧铎休沐,说好了陪凤鸾一起去香洲别院骑马,只没有声张,打算都先去王妃那边点个卯儿,然后直接出去便是。

到了葳蕤堂,只见端王妃已经换了轻薄的衣衫,她微笑道:“天气暖和,再穿夹棉的有些燥热,今早一起来,就让大伙儿都换了。”

苗夫人笑道:“是呢,今年好像比去年热得要早。”

萧铎正中位置坐下喝茶,没说话,由得妻妾们各自闲聊。

外面丫头禀道:“蒋侧妃来了。”

凤鸾扭头看了过去。

蒋侧妃打扮得光鲜亮丽,一袭镂金线绣百蝶川云锦衣,内衬杏黄衫,头上也相得益彰的别了金步摇,看起来颇为明艳照人。但是……,总觉得精神头不如上一次瞧着自然,反倒有一种,故意强撑出来的光鲜。

就好像,妇人们和丈夫吵架哭过以后,通常都会刻意打扮掩饰太平。甚至不自禁的看了看蒋侧妃的肚子,并没有比较明显的凸起,不像是怀孕了。否则要是年前怀上,这都已经四个月,怎么着也该有点凸显肚子才对。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她知道今儿萧铎要来,刻意打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凤鸾觉得自己越发疑神疑鬼了。

接下来,请安的仪式完毕便就各自告退。

萧铎没有跟着凤鸾回暖香坞,而是留了下来,去后面看崇哥儿,到今年冬天小家伙就两岁了。眼前他已经走路稳稳当当,春装轻薄,正在挥舞胳膊四下乱蹿,慌得奶娘们跟在周围喊道:“崇哥儿,慢点,慢一点儿。”

“小腿儿跑得倒快。”萧铎蹲□,招招手,“过来。”

端王妃上前笑着教道:“哥儿,快喊父王。”

“父王。”崇哥儿奶声奶气的,上前扑到父亲怀里,用小小手指了指外面,“玩,玩……”拖长了声调,“玩……”

“行,咱们出去玩儿。”萧铎笑了,顺手抱起儿子就要出去。

“使不得。”奶娘忙道:“王爷,哥儿娇贵,每次只要一到外面玩儿,回来总是爱咳嗽,还是等哥儿大一点,养得壮壮的再出门的好。”

端王妃也道:“是啊,就让他在屋里玩儿好了。”

萧铎皱了皱眉,看了看小不点儿一样的儿子,到底还是儿子的健康要紧,只得将他还给了奶娘,“那就在屋里玩儿吧。”

“哇……”崇哥儿放声大哭,扭着身子,拼命的拍打奶娘,“玩,玩……”

端王妃赶忙上前哄道:“哥儿,等你长大了再玩儿。”

“不要!”崇哥儿会的词语还不多,这一句倒是说得清楚。在他看来,本来父亲都要抱自己出去,母亲却拦着不让,不由生气的一巴掌打了过去,“不要,不……”

端王妃站得很近,一时不防,倒是被儿子扇了一个耳光。

她并觉得有多疼什么的,还在哄道:“乖乖,先别哭了好吗?等下又该咳嗽……”

萧铎顿时一声爆喝,“放肆!”上次喝斥,“把他放下来!你看你们,都把哥儿惯坏成什么样子了?哭哭啼啼不说,还敢打自己母亲?”儿子太小不懂事,还不都是身边的人没有教好,“你们这是,打算给本王教出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出来吗?!”

“王爷息怒。”端王妃一面替儿子赔不是,一面又怕吓着儿子,慌道:“哥儿原不是有心的,他力气又小,妾身不觉得疼……”

萧铎额头上的青筋直乱蹦,“这是你疼不疼的问题吗?!”

端王妃不敢分辨,赶忙领着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跪下。

萧铎抓起儿子的小手,便打,“不准打你母亲,记住没有?c好的苗子,从小就得扶正了,不能被带歪了!”

他并没有用力,毕竟儿子年纪幼泄娇嫩,就是吓唬而已。

崇哥儿却是吓坏了。

赶紧扭头扑到乳娘怀里大哭,哭得气堵声噎,上气不接下气的,不一会儿便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还呛得小脸儿一片通红。

“快快快!”端王妃忙道:“快哄住他,拿他心爱的东西出来,好吃的、好玩的,只别让他再哭再咳嗽了。”

东西拿出来,被崇哥儿打翻的满地都是。

萧铎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仰马翻,只觉气得胸闷,扭头看向宫嬷嬷,只见她站在旁边根本插不上手,一脸为难之色。心下便明白,平时崇哥儿有王妃惯着、娇着,已然是给宠坏了,宫嬷嬷也成了一个摆设。

这样不行!王妃不好还罢了,自己的嫡长子不能就这么给养废了。

萧铎在椅子里坐下,等着那边安抚好了崇哥儿,让人抱了下去,然后留了端王妃和宫嬷嬷说话,脸色沉沉,“以后崇哥儿就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养,只早晚晨昏定省,各半个时辰给母亲请安,其余的时间,全权由宫嬷嬷领着人负责教导。”

“王爷!”端王妃脸色猛地一变。

之前虽说名义上让宫嬷嬷照顾儿子,也就是挪了个窝,白天还在养在自己跟前,只晚上睡着以后抱去缀锦阁。可若是按照王爷此刻所说,那岂不是……,自己每天只能见到儿子一个时辰?!

“别多话,别惹本王生气。”萧铎的神色丝毫不容商榷,然后转头,目光冷冷的看向宫嬷嬷,“宫里该怎么严格教导孩子,嬷嬷应该清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还是教导不好崇哥儿,那就不用在王府呆了。”

宫嬷嬷忙道:“是,奴婢明白。”

萧铎挥手让她退下,然后单独留了端王妃告诫道:“崇哥儿是端王府嫡长子,可不只是你穆氏的儿子!你若是敢把本王的儿子给教坏了,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一甩袖,就出了门,根本不与她多说一句废话。

端王妃怔怔的,目光呆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自己只得崇哥儿这一个儿子,只有这一个,今后肯定也是不会再有了。他又小又金贵,平时不免稍微娇惯了一些,可也没有往歪处教过。没想到王爷这么狠心,竟然要这样生生分离自己母子!

自己和他哪里还是夫妻?简直是仇人。

阿鸾!都是因为你,你一来就夺走了我的丈夫,如此还不够,眼下又要再让人夺走我的儿子,此仇不共戴天!

萧铎出了门,在去暖香坞的半路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自己消消气。

真是太不像话了!

原本崇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打了母亲一巴掌,这也不值得自己雷霆大怒。自己气得是,王妃根本就不训斥儿子的行为,就那样心安理得,自己被儿子扇了就扇了,----好像只要能哄好儿子不哭,什么都使得。

有她这么溺爱娇惯孩子的吗?真是慈母多败儿!

罢了,等下消消气,和阿鸾一起到香洲别院散心去。

正准备要走,就见一个婆子慌天慌地的跑了过来,声音惊惶,“回王爷,快点去暖香坞看看吧!不好了……”声音里面带出哭腔,“蒋侧妃被凤侧妃推倒小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章节,今天三更,晚8点替换新章节正文内容~~

ps:防盗章节不会天天用的,那样太麻烦大家,打算只在能够爆发三更的情况下,偶尔用一下,希望能有一点效果吧~~给大家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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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寒冰凝玉

外面语音刚落,就“呼啦啦”的进来一大群人。

凤仪妃在宫人们簇拥之下快速进来,多亏皇上才刚刚擢升了她的位分,否则还不能强行闯宫,此刻表情凌厉,一进门便是气势汹汹问罪的架势。

蒋恭嫔一见她过来了,便知道今儿这事儿办不成了。

自己虽然资历比凤仪妃老,年纪比她大,奈何位分上面差了一截,见人得先起来行礼,忍气吞声道:“嫔妾见过仪妃娘娘。”

凤仪妃美目一凌,瞅着侄女身上已经沾了廷杖上的红漆,不由勃然大怒,“恭嫔你好大胆子?!”赶紧和宫女一起上前,亲自搀扶侄女起来,急声问道:“阿鸾,有没有伤着你?”

凤鸾摇摇头,低声道:“还好,才得一仗。”

凤仪妃这才放下心来,但脸上怒容不减,朝着蒋恭嫔便是一顿劈头盖脸喝斥,“恭嫔,谁给你的单子?竟然敢在宫里私自用刑!本宫问你,阿鸾到底有了什么错?需要由你恭嫔你用廷杖来教训?!”

蒋恭嫔的指甲嵌在掌心里,忍气道:“端王府里的蒋侧妃小产,都是由凤侧妃推攘所致,她还满口不肯承认,所以……”

“妾身没有推过蒋侧妃。”眼下亲姑姑在身边撑腰,凤鸾可不愿意再被人当做软柿子乱捏,当然也不至于骄狂,而是平声道:“我们府里蒋侧妃今儿不慎滑了一跤。”反正蒋侧妃不在跟前,还不是由得自己说,“王府只来得及请了两个太医,还没有向恭嫔娘娘回禀消息,不清楚恭嫔娘娘在哪儿听岔了,竟然误会是我推了蒋侧妃。”

误会?!凤仪妃好歹是在宫里混过多年的,且能生下一子一女,混到如今的妃位上面,自然不会听不出其中含义。听侄女的意思,蒋侧妃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产了,端王府还没有进宫递消息,蒋恭嫔就“提前预知”召了侄女进宫问罪!

这哪里是误会?分明就是蒋恭嫔和蒋侧妃有意蓄谋陷害!

因而当即一声冷笑,“恭嫔好灵便的耳目啊,王府里面还没有送消息,就自己先知道王府的事儿了。”平时大家还算斯抬斯敬的相处,今儿侄女被欺负,也是就凤家的脸面被践踏,存心要和她理论,自然语调不善,“难道是恭嫔你在端王府放了眼线,天天盯着儿子儿媳们?”

这话可说得有点难听了。

可是蒋恭嫔却不好反驳,一反驳,就要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消息。只能暗自把这一口气给咽下去了,缓和神色,“只是一场误会,既然凤侧妃说没有推柔儿,那还是等柔儿身子好点,进宫问清楚了再说。”

凤仪妃虽然心里上火,但是顾及着萧铎的面子,再加上怕逼得太狠,蒋恭嫔越发恨上阿鸾,以后更要天天使绊子了。于是也就退让了一步,“罢了,既然眼下误会已经说开,那大家还是客客气气相处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凤鸾抿着嘴,心下明白,姑姑不可能对恭嫔真的怎样。就算说到萧铎跟前,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报复母亲,今儿自己挨的这一廷杖,吃的惊吓,看来算是白受了。

不由深深吸气,再呼气,才能让自己的愤怒和委屈平复下去。

“刚才就是你打的阿鸾,对吧?”凤仪妃简简单单放过蒋恭嫔,那是有顾忌,但对一个嬷嬷可就没有顾忌了,指着拿棍子的嬷嬷喝斥道:“大胆刁奴!主子们好好的,都是给你们这群刁奴教唆坏了!”

那嬷嬷一见她来就知道事情不好,早跪下去了,不敢分辨。

凤仪妃并不越俎代庖亲自处罚,而是挑眉冷笑,“恭嫔你说,这种奴大欺主的刁奴该如何处置?阿鸾被打了,总得给一个交待罢。”

蒋恭嫔情知今天不能草草收场,必须得处置自己这边的人,对方才肯消停,因而面色一冷,吩咐道:“赶紧把张嬷嬷带下去,廷杖二十!”

当即有人上来拉扯,那张嬷嬷也不敢出一言分辨。

凤仪妃冷冷道:“打,现在就打!”

“啊!”一廷杖下去,张嬷嬷便是惨叫不已。

凤仪妃不为所动,抬手扶了扶头上沉重的金步摇,“宫里头,可是有着实打和用心打,你们欺负阿鸾不懂里头学问,但是别欺负本宫!等下二十廷杖下去,张嬷嬷身上若是不见血,便是打人的偷懒,那就等着一起受罚吧。”

蒋恭嫔冷眼扫向前面,恼道:“听见没有?快给仪妃娘娘打出血了!”

“啊……,仪妃娘娘饶命。”张嬷嬷起先还在拼命求情,“饶命啊,奴婢……,已经知道错了。”渐渐的便喊不出来了,只剩下一声声闷哼,和一弹一弹的抽搐,身上果然很快见了血,染做鲜红一片。

凤仪妃扯了扯侄女,“别看,怪恶心的。”

凤鸾前世是见过宫里廷杖阵势的,并不觉得多害怕,但还是听话的别开了脸。

等到二十廷杖打完,尽管打人的已经手下留情,张嬷嬷嘴里还是喷了血,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就算不死,也是一个废人了。

“好了。”凤仪妃握住了侄女的手,拍了拍,“既然进宫来了,就顺道去我宫里喝点茶,压压惊。”不管蒋恭嫔,大摇大摆的带着侄女出去。

蒋恭嫔没有任何办法阻拦,也不敢再阻拦。

等人走了,不由泄气的坐在了椅子里,“今儿算是白忙活了一场。”暗自恨恨,还折损了自己一个心腹嬷嬷,真是亏大发了。

她不由一阵思量,是谁给仪妃报的信?这么快。

屋子里面静了一会儿,有个宫女瑟瑟上前,小声道:“娘娘……,端王殿下在内宫外面等候多时,求见娘娘。”

“这么快?”蒋恭嫔先是一阵冷哼,“凤氏还真是他的心肝宝贝肉啊,这边前脚一到,他后脚就追过来了。”说着,忽地领悟过来其中关窍,顿时大怒,“好,很好!本宫养的好儿子!眼里居然只有女人,没有亲娘!”

自己秘密让人带了凤氏进宫,根本没人知道,凤仪妃也不至于天天盯着自己,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收到消息。只有儿子,他紧追不舍跑到宫里来找凤氏,因为进不了内宫的大门,便让人去给仪妃报了信!

行啊!他搬来救兵,把自个儿母亲的脸子往地上踩!

“来人!”蒋恭嫔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把老六给我传进来!”

那宫女正要转身出去,外面突然飞快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脸色惊惶,“太后娘娘过来了,在宫门口,把仪妃娘娘和凤侧妃都拦住了。”

蒋恭嫔不由脑子一懵。

太后?这尊大佛怎么过来了?!

心下隐隐有了预感,不好,事情要变得糟糕起来了。

自己叫凤氏过来,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想让她对侄女小产认个罪,这便是她一辈子的把柄,将来好拿捏她。但看在儿子需要凤家帮助的份上,看在凤家势力的份上,是不可能真的对她下毒手的。

可是太后不一样,秦家虽然不显,她有亲生儿子皇帝撑腰啊!

要是她打死凤氏,难道皇帝还能让太后给凤氏偿命?凤家也不可能和太后拼命,死了一个姑娘,只能心里暗恨,最多往后再慢慢盘算罢了。

自己当然不心疼凤氏,可是儿子舍不得她和奉国公府凤家啊。

怎么办?总觉得事情要乱套了。

“太后娘娘驾到!”一声通传,整个宫殿的宫人都跪下了。

蒋恭嫔亦是恭恭敬敬上前接驾,按着规矩行礼,然后退到一旁,把原先自己的主位让给太后娘娘,然后在一旁站在等候示下。

凤仪妃和凤鸾也被迫跟了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太后语调悠悠,看了看已经快要没气的张嬷嬷,向蒋恭嫔问道:“青天白日的,怎么把你跟前的嬷嬷打成这样?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弄得这般惨无人道的。”

蒋恭嫔斟酌说词,回道:“是嫔妾听张嬷嬷搬弄了几句口舌,误会了凤氏,所以才让人处罚张嬷嬷,以正宫中风气。”

“哦?”秦太后不依不饶,又问:“那张嬷嬷到底搬弄了什么口舌?说来听听,哀家替你们分辨是非曲直,别冤枉了好人。”

蒋恭嫔面色微僵,想打圆场,可是又找不出临时能遮掩的借口,更不能当着太后的面撒谎。难道要自己为了替凤氏遮掩,再落一个“以下犯上,对太后撒谎”的罪名?不不不,那也太荒唐了。

秦太后却是等不及了,脸色一沉,指了旁边的一个嬷嬷喝斥道:“你来说!说错一个字,立即拖出去打死!”

那嬷嬷才看着张嬷嬷被打得半死,早吓得没魂,再被太后这么一喝斥,顿时浑身骨头都酥.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原是……,原是恭嫔娘娘听说蒋侧妃小产,听说……,听说是凤侧妃推倒所致,所以就召了凤侧妃问话,凤侧妃不肯承认,然后……,就挨了一下廷杖。”

看着一屋子的主子个个都要吃人,更吓得语无伦次。

“后来仪妃娘娘来了。”

“再后来,后来……,就打了张嬷嬷二十廷杖。”

“原来如此。”秦太后勾起嘴角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带出某种阴恻恻的味道,指了凤鸾问道:“是你推到了蒋侧妃让她小产了?!”

“没有。”凤鸾回道:“只是蒋侧妃不小心滑了一跤。”

“哦?”秦太后穿着紫棠色的蹙金线松鹤长寿大衫,端然正坐、雍容华贵,颇为几分母仪天下的架势,可是那发亮的眼神出卖了她,看着更像是一个市井长舌妇。一听到秘辛,就双目炯炯有神,声音尖细,“好一个不小心,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凤鸾抿嘴不言,不好随便接太后的话茬子。

秦太后却不肯放过她,一想起上次被郦邑长公主抹了面子就生气,再想起孙侄女秦氏哭哭啼啼的,说是被凤氏陷害,不免更加心头动火不已。

于是阴阳怪气道:“照你这么说,是恭嫔她冤枉你咯。”

凤鸾当然不能说恭嫔冤枉自己,至少不能在太后跟前说,低头回道:“恭嫔娘娘只是听岔了,都是张嬷嬷那个刁奴乱说话,已经处置,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大胆!放肆!”秦太后一声断喝,“凤氏你给哀家跪下!”

凤鸾当即跪得干脆利落,二话没说。

秦太后本来就十分厌恶世家女,当年她做嫔妃时,整天都要仰望着已故的范太后和凤淑妃,整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动不动就被世家女嘲笑,“小门效,到底上不得大台面”,这口气可是窝了大半辈子了。

更不用说,之前又两次三番的和凤鸾交恶。

“哼!”秦太后一声冷哼,“凤氏你陷害王府姬妾小产,一重罪;又口出狂言指责婆婆昏聩,二重罪;挑唆恭嫔和仪妃不和,三重罪;还有……”仔细在肚子里搜罗了一下,结巴了下,“当、当着哀家的面言语不敬,四重罪!”

因为不是口齿伶俐之人,怕多说多错,闹笑话,当即就不分青红皂白,喝斥跟前的人道:“赶紧的!去拿金针千丝如意手过来,给哀家狠狠的掌她的嘴!”

今儿就打烂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看她往后还怎么张狂?!

凤鸾顿时面色一白。

抬起头,双目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太后,她……,打算毁了自己的容!

所谓金针千丝如意手,听着好听,却是极为毒辣的掌嘴工具。做成如意形状,前端酷似一个手掌,然后上面插满金针,----打一巴掌下去,就是无数个见血不见洞的细小窟窿,若是执刑的人再狠一点,用力一拉,可以把整张脸都给完全划烂掉!

“太后……”凤鸾终于忍无可忍,愤怒的泪水差点飞溅而出,“太后娘娘你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慈爱众生,怎能无凭无据就要毁了妾身的容貌?殊不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容也是衡量女子的一个标准。”

她含恨问道:“太后娘娘,何以要让妾身三从四德,变成三从三德?!”

“你……”秦太后气得直哆嗦,论口才,她肯定是不如凤鸾伶俐,特别是对方这义正言辞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当年艳冠后宫的先帝凤淑妃!也是美貌、伶俐,骄傲得像一只华贵孔雀,衬得她灰溜溜的。

“放肆9翻了天了!”

“来人,赶紧拿了金针千丝如意手过来,给哀家狠狠地掌她的嘴!”

秦太后已经气得站起身来,在大厅里连连跺脚,有好些年了,有好些年没有被人这样诘问过了!这个可恶的凤氏,和那凤淑妃一样叫人恨得牙根儿痒痒!说起话来,总是叫自己心头噎得缓不过气,今儿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什么狗.屁世家女!呸,现如今自己还不是想打就打!

秦太后本来就是打算过来找茬儿的,刑法工具现成,当即便有一个老嬷嬷拿了如意手过来,----打造的金光灿灿的,金手柄,玉面掌儿,上面竖着戳了几十根牛毛状的金色小刺,不长,但却又细又密。

见到这个东西,凤仪妃先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就连蒋恭嫔也惊住了!这……,这要挨上几巴掌,或者狠狠拉上那么两刷子,凤氏的脸还能看吗?y了她的容,可不是屁.股上挨一廷杖啊!

不好,今儿的事态要乱!

“不可以!”凤仪妃抢先出声,本来还以为太后只是吓唬吓唬侄女,断断没想到居然动真格的,----这、这要是毁了侄女的脸,她今后还有活路吗?不是废了吗?不说兄长他们谋划的那些大事,就是单凭她是自己的侄女,是凤家的人,也不能就这么叫人如此欺负啊!

可是心下是知道太后蠢笨跋扈性子的,强硬的不行,况且她的身份在那里压着,因而只能含泪装可怜,“太后娘娘,不说眼下还没有证据证明阿鸾有错,便是有,请让嫔妾来教导侄女便是,免得气坏了太后娘娘的身子……”

“你给我闭嘴!”秦太后指着她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哀家儿子身边的一个小妾!也敢跟哀家顶嘴?”她这话,倒是忘了自己当年也是个妾,“你再多嘴,今儿就连你的脸一起打!”

蒋恭嫔原本想要求情的,见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凤仪妃心里飞快的琢磨了一下,自己是妃位,而且是才得皇上擢升的妃子,膝下有一儿一女,背后还有凤家。太后……,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动自己,应该吧,心下咬牙一狠心,再次开口,“太后娘娘,不管怎样要罚就按规矩来罚,还请把金针千丝如意手先撤了。”

若是秦太后稍微内敛稳重一些,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她本性就是那样,哪里听得进凤仪妃的话?只觉得是威胁自己了,越发上火,“哀家需要你来教导?你以为哀家就不敢处罚你了?仪妃大胆,给哀家一起跪下!”

凤仪妃深吸了一口气,----遇上不讲道理的,不讲规矩的,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果然是小门效上不得大台面!心下恨恨,可是太后又在位置上面压着,心中憋屈哽噎,简直恨得要咬碎一口银牙。

怎么办?!自己的确是可以挡在侄女前面,但……,万一太后发疯呢?她把自己和侄女一起打了,固然有错,说出去也肯定不体面,可她仍旧是太后啊j帝不可能为了自己和侄女,废了他的母亲的!

心下暗恨,如果刚才再走快一点就好了。

“姑姑……”凤鸾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你别说话了。”今儿牵扯自己一个够了,别再把姑姑给牵扯进来!不然落了口实,叫姑姑在宫里一辈子都难做人。

前世里,姑姑被皇上擢升位分要晚几年,但是等到凤家被抄家的时候,她也已经封妃了。因为凤家被抄家让她受到影响,再加上宫中对手的可以陷害,一连串的阴谋将她贬为贵人,连带十二皇子和六公主都不好过。

后来凤家倒了,女眷为奴,姑姑在宫里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估计那时,她都已经心惊胆颤吓怕了吧?宫中的水一向很深的,对手也多,稍微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今生虽然凤家没有落败,情势不同,但自己还是不想再把姑姑牵连进来了。

因为秦太后的性子根本就是不听劝的,越劝反而越糟糕。

要闹,今儿就让自己一个人闹吧!

“赶紧上前拿住那个骄狂的凤氏!”秦太后喝斥道:“给哀家狠狠的打!”

两个嬷嬷走了上来,其中一个年老的,手里拿着金光闪闪的金针千丝如意手,别说真的打下去,就是看看,都叫人忍不坠毛倒竖!

“不可!”凤仪妃下意识的拉了侄女一把,这……,这也太吓人了。

执刑的嬷嬷低头看了看凤鸾,哎哟……,还真是一张完美无瑕的好脸蛋儿,白玉瓷似的光洁,嫩豆腐似的娇软,等会儿打下去可就全毁了。

心下犹豫,这位可不是能随便打的宫女啊。

不说她本身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只说仪妃娘娘、郦邑长公主,还有端王殿下,这惺亲贵戚就不是好得罪的。等下出了错儿,太后固然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但……,底下做奴才的可就保不齐了。

谁知道打完是个什么结果?打不好,刚才恭嫔身边的张嬷嬷就是例子!

心下暗啐,呸,今儿怎么摊上这么一倒霉差事?

有点暗急,今儿难道就没个救场的人来吗?凤氏出门,至少得给凤家和郦邑长公主报一声吧?自己再拖拖,兴许就能拖过去了。

因为金针千丝如意手十分特殊,不比廷杖囫囵,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和时间,下手就能立马见效果。所以只是磨洋工,故意做出声色俱厉的样子,“凤侧妃你老老实实呆好了!不然等下你若是乱动,打着耳朵,划伤眼睛什么的,可就不美了。”

凤鸾看着对方说“乱动”二字的时候,眼睛挤了挤,旋即有了领悟。

老嬷嬷扬起手来,作势要打,又停住,侧首询问太后,“太后娘娘,……今儿要先打几下?”

几下?秦太后闻言一愕,这东西以前只是用来打过不听话的宫女,哪管几下,打得满面是血看得恶心了,就让停下。印象中,好像是用不了几下子的,可是要说“打五、六下”,感觉又不够有气势。

因而只把老脸一沉,“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是。”那个老嬷嬷转头冷声喝斥,“凤侧妃,你老实呆着别乱动!”一脸恶狠狠的样子,“今儿让你好好受点教训!”

“你敢?!”凤鸾已经明白了拖延之计,当即拔出金簪比划在喉咙上,“你们想要毁了我的容貌,那我也不活了!不如今儿就死在这里以证清白!”

老嬷嬷顿时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回头道:“太后娘娘,这……”

秦太后浑身乱抖,气道:“你敢以死威胁哀家?!”她是个火上头的性子,原本还想着毁了凤氏的容貌便罢,此刻气急,顿时羞恼交加道:“打!你们怕什么?打坏了算哀家的!”

“是。”老嬷嬷急得直跺脚,上前假意拉扯凤鸾的胳膊,怕她不明白,还装模作样的喝斥了一句,“老实点儿,别乱跑!”

凤鸾当即一抽手,飞快往旁边闪身躲开了。

老嬷嬷做戏做全套的,“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哎哟!你还敢跑……”她嗷嗷叫唤起来,但却不敢说自己扭了腰身不能动,免得太后发觉,继续又爬起来去追人道:“你站住,你往哪儿跑?!”

凤鸾不跑才怪了呢。

这会儿功夫,哪里还顾得上形象礼仪?因而一个跑,一个追,围着大殿的柱子绕起了圈子,----要不是气氛吓人,实在是很滑稽荒唐的一幕。

“站住,你站住!”老嬷嬷追得气喘吁吁的,弯着膝盖,扶着腰直喘气儿。

“反了,反了!”秦太后气得在桌子上连连乱捶,看得她们跑了一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喝斥跟前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哀家把人抓住了!”

另外两个嬷嬷赶紧上前抓人,急速朝这边过来。

凤鸾心下一惊,要是自己真的被抓住了要怎么办?当即也不再绕圈子,出于本能便朝宫殿大门外跑,----跑,快跑,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她心急如焚只顾飞跑,冷不丁的,就在门口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内宫里面怎么会有年轻男人?

凤鸾惊骇不定的抬头一看,近在咫尺,那人高出自己半个头,从下仰望只瞧见他优美的下颌弧线,身上气质清冷宛若月华。

慌慌张张退后一步,定了定神,方才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

要如何形容此人呢?

只见他约摸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肤色白皙、容色干净,在金色阳光映衬下,竟然好似冰块般微微透明,整个人仿佛是一块寒凉凝玉。特别是那双清冷无比的眸子,目光流转掠过之处,恍若冰氧融,皆是染上一层浸人肌肤的寒霜之气。

大殿内原本荒唐热闹的氛围局面,因他一来,顿时有如凝冰般微微一滞。

凤鸾再定睛细看,忽地发觉他穿着一身官绿色的太监服饰。

“王诩!”秦太后很快认出了来人,诧异道:“你不在皇上跟前服侍,跑来这儿做什么?”心下猜疑,难不成皇帝也过来了?谁喊来的?!

王诩弯腰行礼,语调清凉,“见过太后娘娘,诸位贵人。”

秦太后有了好戏要唱不完的预感,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王诩是一路奉旨飞奔而来的,但面上平定,并没有带出丝毫气喘吁吁,声调亦没有任何起伏,“奴才奉皇上之命,先过来询问凤侧妃入宫之事。”

他轻轻扫了凤鸾一眼,目光微敛。

作者有话要说:王诩是本文的另外一个男配,设定略奇葩哈,o(n_n)o~

ps:皇帝是渣渣请过来的,下章救场,大家先不要拍死渣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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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好梦易醒

蒋侧妃在床上躺着,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要躺出茧子了,外面还是没有消息。

她有点心急,喊了蒋妈妈过来问道:“还没回来吗?”

蒋妈妈瞅着外面快要擦黑的天色,也是着急,“天都快黑了。”想了想,转身安慰主子道:“天黑皇宫里的宫门就该落钥匙,王爷肯定快回来了。”

蒋侧妃还不知道宫中情形,撇了撇嘴,“王爷可真是爱重凤氏那个狐狸精啊!一颗心都给她迷走了。”死死揪住被子揉搓,委屈道:“我都小产了,王爷……,王爷一听说凤氏有事,就立马追了出去。”

“呸!”她啐道:“凤氏很快就没有好日子了!”

蒋妈妈替她掖了掖被子,心里却打着鼓儿,七上八下的,----但愿这次计策能够成功吧。不然主子好不容易怀了胎,却被……,却被祸害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况且若不让王爷疏远凤侧妃,对主子怜悯,又哪来翻身复宠的机会?

蒋侧妃目光微眯,露出一抹与她气质不符的阴恻恻,“只要王爷疏远了凤氏,我必定要好好笼络住王爷的心,等我养好身子,再怀孕……”她自己浮想翩翩,想得都是母凭子贵之后的扬眉吐气,以及把别人狠狠踏在脚下,“魏氏那个贱.人,故意引得我去找静水师太求丸药,害我小产,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说到这个,蒋妈妈也是咬牙恨恨,“魏氏就是一个祸害,绝不能留!”

主仆二人正在屋里盘算别人,忽地外面传来脚步声,非常快、非常急,而是步伐沉稳有力,不像是丫头们的轻巧步子。蒋侧妃不由下意识的回头过去,心下一喜,赶忙推了推乳母,“妈妈,肯定是王爷来了。”

蒋妈妈回头一看,“快躺下。”

蒋侧妃为了装出一幅柔弱可怜的样子,特意散了头发,只斜斜挽了一个堕马髻,发尾披在肩膀两侧,不用珠花,仅别了一根细长的碧玉簪。再配上烟绿色的水晕涟漪素锦长衣,又不上妆,白白着一张小脸儿,好似一朵雨水冲洗过的皎洁梨花。

她柔柔弱弱的撑了半个身子起来,预备好打招呼的。

“砰!”的一声巨响,门开了。

来人果然是萧铎,他阴沉一张冷峻凌厉的脸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了过来,蒋侧妃一句“王爷……”,还没说完,就被他从被窝里面狠狠一抓,直接扔到了地上!然后便是一声爆喝,“说!你到底是怎么小产的?到底有没有怀孕?到底他.妈的在玩什么鬼把戏!”

蒋侧妃被他摔得整个人都蒙住了。

在她看来,这次陷害凤鸾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自己是在暖香坞摔倒的,摔了一地的血,还有三个太医都确诊自己小产,加上本来自己就真的小产了,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然后姑姑快速传召她进宫,姑姑自然有手段把她吓得屁滚尿流,然后只要她认了错,----谋害自己小产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就算王爷跟着进宫又如何?也救不了她。

姑姑肯定会拿着罪名质问王爷,质问他为何偏心凤氏到如此程度?为何会宠得凤氏敢谋害自己的肚子?姑姑是王爷的母亲,又有凤氏认罪的把柄在手,王爷肯定也是护不住她的,反而会因为她谋害自己的肚子,而厌恶她、憎恨她,甚至再也不理她。

对啊,应该是这样才对啊。

为什么?王爷忽然问自己是怎么小产的?

千百个念头在蒋侧妃的心中划过,时间却不过只是一瞬,她惊愕的抬起头,心下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恐,难道是自己和姑姑计策失败了?不不,不可能!

“王爷……”她仰面,眼中露出不解的目光,结结巴巴惊诧道:“妾身、妾身是被凤侧妃推倒,所以才小产的啊……”

“好!”萧铎咬牙切齿笑道:“很好!你不肯说,那就等着本王找出证据来。”上前一步抓起她,“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叫你碎尸万段!!”狠狠将其往地上一摔,转身喝斥,“看好了!屋里的人一步都不许动,不许交头接耳!”

蒋侧妃被摔得晕头转向,但心下肯快明白,……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娇弱的身子不住发抖,脸色惨白,顾不上小产后的虚弱难受,也顾不上被摔的疼痛,慌忙上前抱住萧铎的脚,“王爷!王爷,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放开!”萧铎冷冷道。

“王爷,王爷……”蒋侧妃情知肯定宫中出了变故,不敢再说自己是被凤鸾推倒小产的,而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哭泣道:“王爷,到底有什么误会?你告诉我,我跟你解释清楚……”

“滚!”萧铎狠狠一击窝心脚踢过去,摔门出去。

凤鸾已经回暖香坞去了。

他自己在碧晴含烟馆里静坐了片刻,细细分析,----蒋侧妃的小产有假,其中肯定有可以扑捉的蛛丝马迹,肯定有!强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思绪飞转,然后叫了碧晴含烟馆的丫头们,一个个询问,“最近几天,蒋侧妃有没有跌倒摔倒?”

丫头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王爷的脸色,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萧铎一次抓一个询问,结果都说是没有,也就是说,蒋侧妃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摔倒,而太医们又都说她真的小产了。那么……,就是因为别的方式小产的,除了外力碰撞,其他的多半就是药物所致,再不就是天生胎像不稳的缘故。

对了!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误区!

太医们都说她是小产,却没有具体说她因为什么缘故小产!

想到此,赶紧将两个太医和老大夫叫来,沉声道:“一个一个进去,分别给蒋侧妃重新把脉,然后把她小产的原因写在纸上,都不许说话!”

几个大夫都是神色紧张不已。

后宅妇人小产,有一多半都跟阴谋算计脱不了干系,这事儿牵扯了端王府的两个侧妃,里面的谁不知道有多浑呢。一个个生怕自己被牵连了进去,进去都是仔细诊脉,然后一丝不错的写在纸上,挨个呈了上去。

萧铎打开第一张纸,“药物所致。”然后是第二张,“长期服食某种药物,以致胎像浮动,导致小产。”最后是第三张,“药物用法不当所致。”

“呲啦啦!”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蹦乱跳,把纸揉成一团儿,然后命人将蒋侧妃拖了出来,狠狠扔了过去,“还不说吗?”

那声音,好似从十八层地狱里面冒出来的,鬼气森森。

蒋侧妃心惊胆颤的打开纸团儿,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失声尖叫“啊……!”,像是烫手一般飞快扔掉!她心下惊骇不定,为何……,为何,事情会转变成这样。

不,不好!王爷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王爷,你听我说……”蒋侧妃捂着碎裂一般疼痛的心口,伏在地上哭道:“都是魏氏,都是魏氏那个贱.人害我……”

“凤侧妃到。”外面响起一声通传。

蒋侧妃语音顿住,不可置信的抬眸震惊看着那个明丽身影。

----几乎快要抓狂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陷入谋害自己胎儿之案,又被姑姑叫进宫去,居然还能毫发无损的出来?而且王爷还开始怀疑自己,从太医们身上找到攻破的地方,叫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凤鸾挽着胭脂红的九重葛绡纱披帛,莲步款款进来。

她居高临下的勾起嘴角一笑,“蒋侧妃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以为我应该躲在某个角落哭泣?然后哭着喊着说没有推你小产,但是王爷就是不相信?瞧瞧你,见我没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蒋侧妃震惊道:“你,你你……”

“我什么我呀?”凤鸾蹲身下来,浅浅一笑,“对了,我是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伸手挑起她的一点下巴,“你想知道吗?”

她那明艳璀璨的笑容里面,分明淬着毒,叫人不寒而栗。

蒋侧妃忽然觉得周身寒意浸透,不自禁的一哆嗦,“不,我不……”想说不像要知道的,却因心口的剧烈疼痛而被噎住了。

凤鸾才不管她想不想听呢。

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站起来,“你摔倒的时候,不是在暖香坞流了一地的血吗?刚才多多一直在花盆那里打转,红缨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让人把花盆搬开了,原来是小丫头们慌里慌张的,没收拾干净,还有一摊残血。”

“那……”蒋侧妃喘过气来,“那又如何?”

凤鸾“哧”的一笑,看了看她,然后妙目流转看向萧铎,“王爷知道吗?蒋侧妃小产流出的血,居然是鸡血,呵呵……,还真是够有趣儿的呢。”

萧铎目光一凌,“鸡血?!”

“对呀。”凤鸾在椅子里面坐下了,轻笑道:“看来蒋侧妃这一胎有点媳,大概是肚子里怀了一只鸡?”想起王诩上前捻了捻血迹,然后告诉自己这不是人血,很可能鸡血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把蒋侧妃给彻底撕碎!

她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可笑陷阱,再联合蒋侧妃,加上自己遇到发了疯乱咬人秦太后,差一点就被她们给毁容了!要不是王诩挡了那一下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自己就这么被她们一起祸害给坑了!

蒋侧妃脸色灰败,眸子里的光彩一分一寸的黯淡下去。

萧铎紧紧握了拳头,朝丫头们喝斥道:“衣服呢?蒋氏之前染血的衣服在哪里?赶紧给本王拿出来!”

小产后的衣服因为不吉利,是不会洗的,被埋在了后院的槐花树下。

----很快被挖了出来。

蒋侧妃因为正在沾沾自喜,以为计谋得逞,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翻船的时候,等到带血衣物被取出,才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人血和畜生的血是有分别的,不论气味、颜色深浅、粘度等等。

可惜当时情形太过混乱,大家都在蒋侧妃小产的事情里回不过神,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量,凤鸾就被强行带走了。

此刻尘埃落定,仔细检查,大夫们很快确定衣物上面也是鸡血。

“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萧铎声音寒凉,有着雷电来临之前的隐隐危险,太医和下人们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消失,门也被关上了。他转头,看向凤鸾说道:“上次蒋氏做了荷包,联合成王妃一起陷害的时候,就该把这祸害给除掉的。是我一念之仁,想着给蒋家留一份体面,才留下她,今儿就由你的心意处置罢。”

凤鸾笑笑,“怎样都可以?”

萧铎看向蒋侧妃,眼里没有一丝一毫不舍,只有厌恶和憎恨,“都可以。”

蒋侧妃听得浑身毛骨悚然,这……,这这,王爷把自己当做下人一样,随便交给凤氏处置!自己两次陷害于她,她能轻饶了自己吗?能吗?肯定不能啊。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上前抱住萧铎的腿求情,又怕再挨一记窝心脚。

只敢坐在地上哭道:“王爷,都是魏氏那个贱.人害我……”要倒霉,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顺便报仇,“原本妾身是真的怀孕的,是她,都是她哄得妾身吃了静水师太的丸药,所以才会小产……”

魏氏?凤鸾不介意再拉一个王府姬妾下水,挺感兴趣的,“哦,你细说说。”

“是,都是她害了我!”蒋侧妃已经吓得没有神智,竟然妄图抓住凤鸾为她主持公道似的,飞快的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自己有孕,然后想生男胎,派小丫头去魏氏那边打听消息,后来又是在静水师太哪里求了丸药,甚至不放心,还先让娘家哥哥的小妾先服用了,确认没事,然后自己才开始吃的。

“等等。”凤鸾打断她道:“既然你哥哥的小妾用了都没事?你怎么会小产?”

说到这个,蒋侧妃真是懊悔不已,哭道:“我见吃了以后胃口大开,也没有了烧心的症状,只觉是灵丹妙药,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多吃了一点儿?”凤鸾轻笑道。

蒋侧妃呜呜咽咽的哭,哽咽难言,“我心太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生下男胎,就忍不住……,先是每天多吃一粒,然后又变成一天三粒……”

萧铎听得心烦,冷冷道:“再哭,就让人把你的舌头切了。”

蒋侧妃“嗖”的一下,止住哭声。

“王爷。”凤鸾掸了掸衣服,不知不觉间,她渐渐染上了母亲的脾性习气,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保持微笑,而心里那一腔前世残留余温的热血,正在一点点慢慢彻底便凉!而此刻,她想母亲甄氏一样清浅笑着,“此事还是把魏夫人,和涉及此事的当事人都叫来,才能问清楚。”

魏夫人一直是自己深深怀疑的对象,不知道,今儿能够对她查到哪一步呢。

很快,魏夫人和暗香斋的一个小丫头,以及蒋侧妃让打探消息的小丫头,全都被嗲了过来。一番相关的起因经过撕罗,然后萧铎问道:“魏氏,是你说了静水师太的丸药能生男胎,让蒋氏知道的?”

“冤枉啊!”魏夫人一脸震惊莫名之色,“这是从何说起?蒋侧妃从来就没有说过她有孕,妾身怎么会知道?要不是今儿她在暖香坞小产,妾身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啊!再说什么推荐静水师太的丸药,更是没有的事,妾身完全就没有听说过。”

“放.屁!”蒋侧妃气急败坏,“就是你说的。”

魏夫人一脸苦笑之色,“侧妃,妾身何时何地对你说过?总不能空口无凭的就要污蔑人吧?之前你一直禁足,便是最近出来了几天,妾身也只在请安的时候见过你,大伙儿都瞧着,妾身何曾跟你单独说过话?更不要说,什么怀孕,什么男胎,还有什么静水师太,妾身都不知晓……”

“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蒋侧妃气急败坏,指着她骂,“你是没有亲口说过,可是你让你的小丫头说了!”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丫头,“你说,当时喜儿是怎么跟讲的?!说啊!”

小丫头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磕巴道:“喜、喜儿没说……”

魏夫人的丫头喜儿也是一脸委屈之色,“天地良心,奴婢是冤枉的啊。”

蒋侧妃狠狠扇了小丫头一巴掌,“什么叫喜儿没说?当时你不是说,亲眼看见喜儿去了静水庵吗?嗯……”说到此处,她不由震惊的语音一顿。

糟了!中了魏夫人的奸计了!

喜儿在旁边哭道:“奴婢真的一句多话都没有说过,真的……,奴婢是曾经去过静水庵,那是因为奴婢的娘亲病重了,去庙里给她添香油钱报平安,点长明灯的。”抽抽搭搭,“奴婢的娘都快五十了,哪里……,哪里还会怀孕?这、这真不想干啊。”

蒋侧妃的身子摇了摇,----魏氏这个贱.人太奸诈了!自己让小丫头去打听生男胎的方子,她丝毫口风都不露,然后神神秘秘的让喜儿去静水庵,让自己误会,算起来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竟然……,竟然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喜儿伏在地上抽泣,“奴婢不知道蒋侧妃怀孕,便是知道,也断不敢跟人推荐什么男胎药,万一要是吃不好,那奴婢全家老小不都葬送了吗?”又哽咽道:“说一句没有良心的话,奴婢是暗香斋的人,自有私心,哪里会盼着别的主子生男胎?便是真有什么秘方,也……,也是不会说的啊。”

魏夫人一声喝斥,“你浑说什么?!”像是为丫头说错了话,而惶急,赶紧抬头赔笑道:“喜儿为人蠢笨不会说话,王爷不要当真。不管是蒋侧妃有了身孕,还是苗夫人有了身孕,或者是王妃娘娘、凤侧妃有了身孕,妾身都是替王爷高兴的。若是妾身真的知道生男胎的秘方,肯定拿出来,可惜妾身从未听说蒋侧妃怀孕……”

“行了。”萧铎脸色沉沉,不耐烦道:“别啰嗦!”

魏夫人赶忙畏畏缩缩的闭了嘴,抿嘴不语。

蒋侧妃只会在地上一通乱骂,“贱.人,魏氏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贱.人!都是你害得我小产的,我那孩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这话时,魏夫人只是缓缓垂下眼帘,没有任何惊动。

凤鸾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照此情形来看,魏氏可比蒋侧妃难缠太多,今儿是抓不住魏氏什么把柄了。

“好了。”凤鸾微微一笑,朝魏夫人道:“看来蒋侧妃小产与你无关,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吃错了药,白叫你们过来一趟,回去罢。”

魏氏回头有了错处再说,今儿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蒋侧妃给料理完毕好收场。

“是。”魏夫人伏低磕了磕头,“多谢王爷和凤侧妃明查。”领着小丫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关上门,仿佛根本都没有来过似的。

“不,不!都是魏氏那个贱.人害了我!”蒋侧妃不甘心的尖叫道。

萧铎站起身来,淡声道:“走罢,蒋氏不用留了。”携了凤鸾的手,“这件事我让人来处置便是,不用脏了你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下有些妹纸都狂暴了,别急,往后看好吗?(⊙o⊙)啊!

某颜保证给大家满意的剧情,一个个处置,今儿就处置蒋侧妃,叫大家觉得痛快解气,好不好?妹纸们再多一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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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酸酸酸

清风徐徐,临近五月的天气温和宜人。

凤鸾等着马车出了城,方才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

城郊一片翠绿满眼之色,路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星星点点,点缀着周遭的景致。再抬头看向湛蓝无云的天空,辽阔而空旷,偶尔有几缕洁白的云丝挂在天角,蓝白相间,干净澄澈的叫人心情舒展。

萧铎和她同坐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随着马车前行,身子微微椅。

皇宫里的那番惊天动静之后,彼此都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累得不想说话,----现在的气氛,就连说句笑话凑趣都是尴尬。

空气里,就像是存了某种虚无的屏障。

“阿鸾。”萧铎现在不敢喊她娇娇,也不敢随便捏她的脸,怕她生气,只是在旁边说道:“本来说带你去香洲别院的,我想想了,还是地界儿小了点儿,所以今天咱们去西林狩猎场,虽说没有父皇的意思,不让全开,但足够你学骑马的了。”

凤鸾还是懒洋洋的,倒没推他,“嗯,好啊。”

萧铎心里清楚,自己这是被母亲和蒋家给坑惨了。本来之前就还在考察期,说好要带她出来骑马,想捂捂她的心,让两人关系回暖的,----结果呢?还没有来得及捂就有雪上加霜,不不不,简直下了一场鹅蛋大的冰雹!

硬生生的,将两人之间砸出一道看不到的沟壑。

情知母妃的作为将她给狠狠伤着了,不敢耍赖,更不敢对她用强,思来想去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跟捂冰块一样,慢慢悟,一点一点给捂回来吧。

只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有一点冤枉。

见她冷冰冰的,忍不住解释道:“其实那天,我不是因为怕你害了蒋氏生气,是怕有什么阴谋,不小心把你给牵扯进去,闹开了,到最后还是你的脸上不好看。所以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遮掩过去算了。”

凤鸾不想听,“都过去了,还说起来做什么?”

你这样子像是过去了吗?鬼才信呢。

萧铎尽量放低语调,用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赶紧把事态平息下去。”顿了顿,“母妃那边是个意外,是我疏忽,不过现在王府已经加强了戒备,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在以前,站在自己的角度,总觉得母亲肯定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却没想到,蒋家在母亲眼里那么重要,呵呵……,甚至比儿子更加重要。

----要说不心寒那是假的。

凤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那双深邃无比的眸子里面,最深处……,有一抹掩不住冷芒闪过,忽然福至心灵。

自己似乎找到对付蒋恭嫔的办法了。

母妃?说起来,后宫嫔妃一是忙着争宠和勾心斗角,二是宫中规矩皇子公主们由嬷嬷奶娘养大,所以宫中的母子关系通常不如民间那么亲密。比如蒋恭嫔和萧铎,他们的母子关系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宫妃和皇子的利益关系。

宫妃位分高了,皇子地位跟着高,这是所谓子凭母贵;而皇子若是有出息了,宫妃也跟就着荣耀,自然就是母凭子贵了。

所以宫妃和皇子的利益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自己不能去主动谋害蒋恭嫔,但是可以想法子,让蒋恭嫔破坏他们母子之间的利益链,等萧铎发觉他的母妃只会拖后腿,只会无止尽的索求时,自然就会慢慢地疏远蒋恭嫔了。

呵呵,自己可不想养虎为患,等将来让蒋恭嫔再反咬自己一口。

“阿鸾?”萧铎说了半晌不见她说话,看她茫茫然的,总担心是不是那天在宫里被吓着了,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不由摇她,“你在想什么?这是。”

凤鸾怎能说我在琢磨对付你母亲?为了掩饰,笑了笑,“你给我养的那匹母马是什么颜色的?长多高了?”

萧铎当然知道她不是在想这个,可也没打算戳穿,只要她别不理会自己,肯说话就好,----现在的要求就是这么低。因而接话回道:“枣红色的,黑色怕你姑娘家不喜欢,不是很高,才刚三岁,当初就没敢挑太高大的品种。”

凤鸾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匹小小的枣红马儿,小巧玲珑的模样。

等到了西林猎场,看到人把马儿牵出来的时候,不由惊呼,“这叫不是很高?!我根本就爬不上去啊!”抬了抬脚,想象不出要怎样才能够到马镫,吩咐道:“去给搬个凳子过来。”

“不用。”萧铎一手撂起袍子,一手牵着她,微微屈膝,然后指着自己大腿,“踩这儿,我扶着你上去,另外一只脚踩住马镫。”

凤鸾看着他,迟疑道:“我的靴子底儿脏。”

“来!”萧铎将袍子卡在腰带上,一手扶着她,一手抓住她的纤腰往上带,“赶紧上来骑一会儿,等下太阳出来你又要喊晒得慌了。”

行啊!凤鸾没有再客气,踩着他的腿就翻身上去了。

有端王殿下这位会功夫的皇子扶着,稳稳当当,妥妥的,就是把周围的小太监们眼珠子看掉了。乖乖……,长得好看就是有本钱啊,皇子也可以当做奴才使唤,凤侧妃还真就这么踩着上去了。

凤鸾的性子是比较偏活泼的,骑马这种事儿,斯文秀气的闺阁弱质多半不喜欢,她却觉得有趣的紧,一激动,便自己在马儿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走咯!”还没噉瑟半秒,马儿猛地往前一动,虽然没走几步,但也把她给吓坏了。

“啊呀。”她赶紧俯身紧紧抓住马儿,慌道:“来人,来人!快停下。”

萧铎在后面看得好笑,上前赶紧牵了缰绳,“你还逞能?”他翻身上马,自己骑坐在了后面,“自己别乱跑,我先跟着你走几圈儿,你适应了马上颠簸的节奏,然后再自己一个人试试。”

凤鸾长长舒了一口气,靠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果然安心不少,再说了,他的双臂紧紧环住自己,顿时像是有了一个保护架子。有了底气,便又开始不老实,抓了马鞭问道:“我能抽它一鞭子吗?轻轻的,让它跑起来。”

萧铎笑道:“当然可以。”

凤鸾先试着轻轻抽了一下,没反应,又抽了一下,还是太轻了。

萧铎被她逗乐了,“你使劲,就那点小力气抽不坏的。”

“啪!”凤鸾恼了,狠狠抽了一鞭子。

马儿顿时跟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啊!”凤鸾又慌了,本能的便往后面的依靠贴过去,一边抓住萧铎的手臂,着急喊道:“太……,太快了,你让它慢一点儿。”

萧铎哪肯?两人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再亲热过,好不容易创造了一个机会,难道还会傻得不抓住?不但不让马儿停,反倒用脚踢了马腹一下,让马儿跑得更快,吓得凤鸾拼命的往后缩,连眼睛都闭上了。

“喂喂,喂!”她急道:“怎么越来越快了?都说让它慢一点儿。”

萧铎迎着阵阵清风,然后睁着眼睛大声说瞎话,“不知道,兴许是你抽得太狠,吓着它了。”但又怕她太过害怕,安慰道:“没事,我技术好得很!咱们让它围着场子跑几圈儿,慢慢就停下来了。”

凤鸾在马上,被颠簸的晃来晃去,觉得肠子都要颠簸出来了。跑了一段儿,屁.股和大腿还有点生疼,“哎哎,不行了,快点停下来。”听不到回答,心下渐渐觉得不对劲,就算自己吓了马儿,他也可以勒住缰绳啊?咬牙睁开眼睛,气恼道:“你快让马停下!”

萧铎只做没听见,不答她。

“听见没有?”凤鸾气呼呼的,看着周围快速掠过的景物,不远处一棵棵大树,远远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抬头便是蓝天白云。看着看着,倒是觉出几分策马狂奔的乐趣,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激动,一吐平时在后宅的沉闷之气。

她慢慢适应了马上颠簸的节奏,再说了,反正整个人都被罩着的嘛。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算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萧铎在后面没有吭声儿。

怎么还不说话?凤鸾小心翼翼扭回头去看他,蓝天白云、青山碧树映衬之下,端王殿下的眉目俊朗冷毅,比平时更加端凝,似乎……,在忍受着某种不太舒服的事情。

不由诧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

萧铎皱着眉头看着她,为难道:“你别乱动。”

“这是什么东西?”凤鸾觉得身下多了一团什么,在马背颠簸中,胡乱伸手往那里摸了一把,顿时脸烫起来,“你下流!”一半是羞窘,一半是尴尬,当时脑子一热没多有想,就侧身往旁边一扭,“真是……”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结果一晃,整个人顺着马儿滑了下去!

“阿鸾!”萧铎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伸手一捞,但是凤鸾下坠的力度太突然,结果两个人一起往下滑,不过一瞬间,便双双一起摔下马!

周围看场子的太监们顿时惊呼,“端王殿下!”

众人还来不及赶上前帮忙,就见端王殿下宽大的身影,裹住了凤侧妃,然后一起坠下马,在草地上滚了几个圈儿,不知是死是活e得太监们纷纷围了上去,天神,这不管摔坏哪一个都是大麻烦啊!

赶紧跑进一看,两个人紧紧搂成一团儿,情况不明。

“端王殿下?”有人喊道。

萧铎一动不动的,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不理太监,只顾拧着脖子问怀里那位,“阿鸾,伤着你没有?嗯……,还能说话吗?”

凤鸾脸色惨白,呼哧一下,从地上翻坐起来抚心口,“啊呀,可是吓死我了。”到这会儿,自己心口还是“扑通”乱跳不停,“魂都快飞了。”

一个江水蓝的清瘦身影飞快过来,“端王殿下,凤侧妃!”王诩本来就要站得远一些,过来稍迟,“你们怎么样了?”

“我没事。”凤鸾喘着大气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体,“刚才落地的时候撞了一下脚踝,有点疼。”自己转转脚踝,“不过好像没有大问题。”

王诩眼里的紧张缓缓消失,微笑道:“没事就好。”

“嗯。”凤鸾点头,然后看向还躺在地上的那位,“你怎么还不起来?”

萧铎心里骂了一句“小没良心”,苦笑道:“刚才被马蹄子踢到脖子了,这会儿疼得紧,赶紧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免得起猛了落毛病。”

“奴才腿快。”轩芦飞快拔脚而去。

凤鸾吓了一跳,“你被马蹄子踢到脖子了?踢、踢很凶吗?”

王诩赶紧蹲身下去,伸手在萧铎的脖子上面捏了捏,问道:“有没有更疼?”见端王殿下摇头,自己在摸了摸骨头,回道:“看起来应该没有伤着骨头,不过还是不要乱动。”吩咐旁边的小太监,“赶紧去抬个担架过来,再拿一个软枕。”

他把事儿都做完了,话都说完了。

凤鸾只剩下在旁边干站看着,心里有点懊悔,要不是自己乱扭,两个人就不会掉下马来。可是……,谁让他大白天想那种下流事儿?真是纯属找事儿。

萧铎见她眼睛一闪一闪的,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埋怨,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心下不由咬牙,这些日子为了哄她,自己不仅没有对她怎样,也没去找过别人,不然至于在马背上摩擦几下,就那啥了吗?真是的,她还敢在心里埋怨自己。

很快,太医和抬担架的都过来了。

两个驻守在西林猎场专职跌打损伤太医,细细的为端王殿下检查伤势,然后又试着让他活动了几下,会诊道:“并是没有伤着骨头,不过踢得也不轻,靠近肩膀的一块儿都淤青了。这几天最好在家躺着,不要用力,用消肿化瘀的膏药擦擦,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心下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亏得没事,不然端王殿下被马儿踢断了脖子,可要怎么交差?皇帝震怒之下,倒霉的就是西林猎场的太医和太监们,还好,还好,今儿有惊无险,回去赶紧给菩萨烧几柱高香,多谢菩萨庇佑消灾。

其实萧铎自己是也是挺紧张的,主要是马儿踢的位置不对啊,不是胳膊腿,万一真的踢断脖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只是刚才不敢说太严重了,怕吓着她,偏那个小没良心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行人回去旁边的小行宫休息。

说是小行宫,其实不是皇帝用的行宫,而是因为开辟了外围这部分猎场,给皇子贵戚们跑马,然后就再修筑了一个宽阔的庭院,方便吃喝拉撒。

萧铎在床上躺着,有点郁闷,“这会儿没法子陪你去骑马了。”

得了吧!凤鸾才不要跟他一起骑马呢。

因见他没事,琢磨了下,还是自己找个师傅去单独学,能更快学会,“要不?我自己去慢慢骑,不跑,找个会骑马的给我牵缰绳就行了。”

萧铎有点犹豫。

要说真心话,当然是希望她就这么呆在自己身边,可是好不容休沐出来,要她把这一天给浪费,又觉得可惜。再说了,今儿出来本来就是讨她欢心的,结果白坐一天,不全都成无用功了吗?可是单独让她自己去,又不放心。

“不然这样吧。”凤鸾亦是觉得自己去学骑马,不太安全,于是又琢磨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让人把马儿牵到院子里,我就在这院子里面慢慢晃荡几圈儿,这样既然学了骑马,又没危险。”

萧铎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笑道:“行啊,我躺在连廊上面看着你。”

当即就有小太监飞奔过去牵马,心道这群主子真是不消停,脖子都被踢了,还要在院子里骑马?唉,真是服了这群主子们了。

马儿在院子里跑不开,凤鸾胆子挺大的,见人搬了凳子,“我自己上去。”结果上了几下,愣是滑溜溜没有爬上去。

萧铎“哧”的一笑,想说她笨,怕她恼又忍住了。

可凤鸾听了那句嗤笑,心里已经恼了,恨恨咬牙,“我就不信上不去!”自己咬牙一使劲,结果马儿刚好扭了一下,“啊呀,马儿你别动!”

“凤侧妃当心!”王诩见她差点落空,赶紧上前抓住马儿缰绳,顺带扶着推了她一把,总算是把人给弄上去了。

“怎么样?”凤鸾坐稳以后面露得意,看着躺在连廊上的某人笑道:“我这不上来了?没有你,我一样学得会骑马,等着瞧好了。”

萧铎瞧着怎么觉得说不出的别扭,细想了一下,是刚才王诩扶她的那一下,叫自己心里不舒服?自己这是在吃一个太监的醋?真他.妈搞笑!

可这王诩,也太不像一般的太监了。

也难怪……,王家没落前本来就是世家大族。当年的镇国公王家,曾经出了太.祖嫡后王皇后,后来因为靖德太子谋逆被废,王家牵连被夺爵,整个家族死得死、抄的抄,早就已经凋零了。

王诩是王家后人,难怪一身世家子弟的风流气度。

萧铎隐隐不爽,父皇就该赐阿鸾一个又老又丑的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王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铎:“(╯╢□′)╯︵┻┻”

ps:其实在作者群里讨论的剧情是,萧铎那啥以后,就咳咳……,交了公粮,凤鸾羞恼交加的发现裙子湿了一团儿~~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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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儿怀孕了~~【喂!!神转折不是这样转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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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无形之手

“这样不好吧。(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凤鸾立在门口,不肯进来,但却笑语盈盈说道:“方才宁国公主殿下说了,男人敢作敢当,不能收用了人又不认账。”因为安王吃饭的时候一直不停的看自己,早就恶心坏了,这会儿存心要恶心他,“公主殿下还说了,这种事要是男人自己不愿意,难道还能被一个宫女强了吗?安王殿下,你说是不是呢?”

安王爱听她那清澈如水的声音,可不爱听这邪,想要分辨几句,又怕说过头了把宁国公主给绕进去,只哆嗦道:“我、我……,我喝醉酒糊涂了。”

萧铎朝高进忠招了招手,“快把这个宫女给收拾好了,送到安王府上去。”

因为早有准备,当即就有人进来把宫女拖走,不等安王阻拦,人就已经带出去走没影儿了。况且安王要怎么阻拦,人的确是他自个儿睡的,破了元红,眼下被人当场捉奸岂能不认?气得在屋里直跺脚,跺得脚麻,最后甩袖出去,连宁国公主都不管了。

宁国公主眼见自己的计谋失败,亦是恼恨交加,忿忿道:“好!你们好样儿的!有本事!”原本是老六睡觉的屋子,突然变成了老三,其中关窍想想就明白,肯定是半路让人掉包了。

虽然不知道老三是怎么被人抬过来的,但……,明显对方提前发觉自己阴谋。

自己就像猴子被耍似的,让人看戏?!今天算计人不成,反而被人算计,简直气得快要呕血,----丢人不说,还显得自己好蠢!也跺了跺脚,转身摔门出去了。

“三哥,五妹妹。”萧铎作势出去相送,跟了出去。

凤鸾微微含笑,也走到院子门口福了福,“恭送安王殿下,宁国公主殿下。”

安王已经让人牵了马上来,气急败坏,一扬鞭,就飞快策马离去。

凤鸾在后面看着,轻声问道:“那宫女能送到安王府吧?”

萧铎勾起嘴角,“放心,不会把三哥的美人儿给弄丢了的。”

“那就好。”凤鸾摇摇头,“可惜啊,那宫女若是自己不贪慕富贵,主动蹿到这边屋子里来,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嘴角微翘笑了笑,“不过跟了安王殿下,也不算辱没她了。”

安王府内姬妾众多,一个小行宫的宫女想要混出头,那可得费点本事。

对于皇子来说,一个带来丑闻的宫女是不值得珍惜的。想想前世,自己顶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儿,还有一片赤诚热络的心,一起献给了端王殿下,最后不是也没有落得好结果吗?那个宫女样样不如自己,又遇到了安王那种毫不怜香惜玉的人,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不会有好结果的。

“快点!”宁国公主在院子门口跺脚,只甩马鞭,“赶紧把我的马牵过来!”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咬牙切齿的,但却没有脸面再说出什么,今儿丢脸丢大了。

萧铎上前相送,“五妹妹,路上慢一点儿。”

宁国公主恨恨道:“用不着你假惺惺!”挑眉看了看凤鸾,想说两句狠话,又拿不住她的错处,忽地瞥见王诩站在旁边,喊道:“王诩你过来!”

王诩面色平静走了过去,欠身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啪!”宁国公主狠狠一马鞭抽了过去,“叫你看不上我!”虽然不敢真的打死御前的人,抽几鞭子解气还是可以的,“狗奴才!”

王诩身姿轻盈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一脚踩住抽在地上的马鞭,俯身行礼,“恭送宁国公主殿下。”趁着俯身之际,拣了颗小石子往前面狠狠一弹,然后不着痕迹站了起来,一派云淡风轻之色。

“你好大胆!”宁国公主抽不出马鞭子来,喝斥道:“放开!”

萧铎见状不好,赶紧上前抓住了马鞭,笑道:“五妹妹好走。”将马鞭子卷了起来还给她,然后在马儿身上用力一拍,“有空来三哥府上做客啊。”

宁国公主打王诩没有打到,还被他踩住了马鞭,抽不出来,不由气得火冒三丈,“狗奴才!”三个字还没说完,马儿就被萧铎拍的突然往前跑了起来,慌得她赶紧抓住缰绳,等坐稳身形,马儿已经跑出去一段儿了。

萧铎在后面挥手道:“五妹妹好走。”

宁国公主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继而抽马,旋即愤怒的跑远了。

公主府的侍从宫女们赶紧追了上去,周遭少了一大片人,顿时清净下来。清风习习掠过,过了正午,日头渐渐偏西倾斜,将萧铎等人都笼罩在院墙的阴影里,带走了方才的那股子燥热之气。

王诩上前行礼,“多谢端王殿下出手相救。”

“无妨。”萧铎其实根本就不想管他,可到底是御前的人,到时候在自己这里被妹妹打伤,宁国公主固然无礼骄狂,自己也显得太护不住底下的奴才了。不想跟王诩多说什么,转身对凤鸾道:“他们走了,咱们是再玩一会儿?还是回去?”

“玩啊。”凤鸾心下嗤笑,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没消停,为何要因为两个小人败坏了兴致?再说现在又是特别清净,当然要好好玩一玩了。

萧铎见她想玩,加上这会儿脖子也不那么剧烈疼痛,便让人牵了马,“行啊,我看着你在场地上慢慢跑几圈儿。”又道:“狐狸今天是不能打了,改天我脖子好了,再找时间给你多打几只,必定叫你满意。”

凤鸾嫣然一笑,“好呀。”

他爱献殷勤,就让他慢慢献殷勤去吧。

两人为了避免上午发生的尴尬意外,一人骑了一匹马,然后围着猎场慢慢地悠闲转圈儿。萧铎在旁边不时的指导,要如何稳住速度,如何控制马儿掉头,凤鸾在这方面悟性还挺高的,没多会儿就骑得像模像样了。

直到日落西坠,才一起坐着马车回了端王府。

刚刚沐曰了衣裳,正散了头发让宝珠替自己抹桂花油,高进忠突然跑进来,探头探脑问道:“王爷呢?外面有事。”

萧铎披了一件宽大的莲紫色袍子出来,玉树一般站立,“何事?”

高进忠一脸贱兮兮的笑容,回道:“刚得的消息,下午小行宫的宫女送去安王府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在了大门口。”他嘿嘿一笑,“现在这会儿,满厩的茶馆都在议论安王殿下好艳福,去小行宫还不忘收一房佳人。”

萧铎勾起嘴角,“知道了。”

凤鸾在心下笑了笑,事情办妥,安王就等着御史们上弹劾折子罢。

因为心情好,晚上竟然多吃了半碗米饭,怕积了食,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儿,然后回来拿起一件小衣,准备戳几针打发时间。

萧铎过来坐下,“别弄了,晚上做针线伤眼睛。”

凤鸾听了放下衣服,倒不是听他的话,的确是晚上不该做针线上眼睛的,自己又不是挣银子花的绣娘。可是也没有别的消遣,想了想,“不急着睡,去看看昊哥儿和媍姐儿她们,小家伙们最近越发有劲儿了。”

“明儿再看。”萧铎摆了摆手,拉住她,“咱们说说话儿。”

橘红色的灯光之下,她那纤细柔软的身段,像笼罩了一层温暖光晕,看得自己满心柔情荡.漾,摩挲着她的手,再想起今天在马背上没有做完的事儿,忍不住拿起一根放进了嘴里,轻轻含住了。

“脏不脏啊!”凤鸾猛地一抽手,“王爷你今儿喝多了,酒劲还没过,自己早点歇着罢。”不管他,自己撂开水晶珠帘便走人了。

萧铎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皇宫的事实在是把她伤得太狠,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捂不回来。没法子,只能往后一点一点捂,少不得再花十倍的耐心和功夫了。

因为知道今夜肯定没法求.欢,加上喝酒后的昏沉,便躺在床上先睡了。

凤鸾故意磨蹭的晚一些才回来,在门口,还先往里面看了看,确认某人是真的已经睡了,才进来,然后上了床便裹被子睡觉。因为天气渐渐炎热,被子薄,怕他等下用强耍下.流,干脆把自己裹得跟一条虫子似的。

结果等了一会儿,旁边却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起伏,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凤鸾心下松了一口气。

因为心潮起伏不定,忍不缀缓扭头看了过去。

朦胧暗淡的烛光之下,他因为睡着了,脸上五官都呈放松状态,少了白天里的严峻凌厉气势,反倒透出一抹别样和煦。视线从那张干净利落的脸上往下,落在他的脖颈间,看着那团露出一半的淤青紫斑,不由停住。

当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自己不小心往旁边一滑,他眼神惊骇的伸手抓了过来,大手沉稳有力,可是却控制不出突然下坠的力度,然后两个人一起失去了平衡!当时自己心想,完蛋了,至少也得把脑袋磕一个大包,没准儿磕掉门牙!

下一瞬,他将自己的头摁进了怀里,裹紧了自己。

然后便是一起猛地坠地,浑身疼痛。

自己当然知道他摔得挺狠的,在猎场那会儿,不过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不想露出为他担惊受怕的表情,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感激他救护,故意狠心埋怨他,这样自己的心里才觉得好受一点儿。

可他毕竟是主动舍身救了自己,良心上……,又始终过不去那个坎儿。

凤鸾翻了个身,不去想了。

次日起来,萧铎借口醉酒头疼告了个假,不然脖子上青紫了一块儿,大臣们看见肯定议论纷纷,不定惹得父皇询问。再问出是因为阿鸾骑马摔的,那不就怪她了吗?干脆在家躲躲清静,养一养,赶紧消了青紫颜色再说。

因不想惹得王妃和姬妾们发现,也没过去葳蕤堂。

凤鸾还是照例要过去的。

前几天,萧铎的乳母长孙嬷嬷来了王府。

长孙嬷嬷将近半百的年纪,长得颇为肃穆,看得她对萧铎性子的影响,----皇子们跟乳母在一起的时间,通常比和生母宫妃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特别是六岁上学以后,皇子们都是统一住在外宫的群英殿,和生母见面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这是本朝的规矩,主要是防止宫妃和皇子太过亲密,免得将来皇子长大了,一举一动都受到生母控制。相比较之下,皇子是矜贵的皇室血脉,宫妃则是外姓人,皇帝当然不会让外姓人捏着儿子们了。

乳母和皇子亲近则没那么要紧,毕竟是下人,没有办法拿捏成年皇子的。

凤鸾一进门,便见长孙嬷嬷坐在王妃旁边的小杌子上。她年纪大,又奶过萧铎,除了见到萧铎和王妃起来行个礼,见了王府其他人都不动弹,但是也并不骄狂,反正一切都是按照规矩行事。

端王妃微笑坐在正中,如今的她已经被完全架空了。

长孙嬷嬷虽然并不干涉她做什么,也不故意给她穿小鞋,但是王府的中馈之事已经转权,私下里都是长孙嬷嬷在做主,王妃成了一个象征性的摆设。可越是这样,面上就越要装出王妃应有的体面,不然要是让人看出来了,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王妃地位一动摇,将来儿女们的地位肯定也会跟着动摇。

端王妃正襟危坐在厅中间,心中苦涩无比,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局面能够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表妹,王爷肯定什么都跟她说了。可她面上很能装的,还是对自己和以前一样恭敬,一丝儿规矩都不错。

遇到这样有家世、有美貌、有心计,还有城府的表妹,再加上自己走错了路,如何能够不输得一败涂地?现今只剩下追悔莫及。

“给王妃娘娘请安。”凤鸾福了福,又对长孙嬷嬷微笑,“嬷嬷早。”

长孙嬷嬷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听说王爷昨儿喝醉了?”

“是。”凤鸾回道:“昨儿在西林猎场碰到了安王,王爷见了兄弟高兴,两个人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早起说是有些头疼,所以就没有过来。”

她口齿清晰、简洁,言语里带着几分对长孙嬷嬷的恭敬,表现堪成完美无瑕。

长孙嬷嬷却皱了皱眉,“听说安王喝醉了酒,把一个小行宫的宫女给收用了?堂堂皇子做出这种事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能做皇子乳母的人,当然不是随便找个奴婢就行的。

长孙嬷嬷是官宦之妻,丈夫是大理寺的一个六品小官,官职不高,但是家门风门都是清白严谨,就连长孙嬷嬷的娘家也是书香门第。这是挑咽子乳母的必要条件,免得人不正,就把皇子们给教坏了。

比如凤鸾膝下龙凤胎的乳母朱氏姐妹,亦是清白人家的妇人。

因此长孙嬷嬷说起安王的不是,理直气壮,还道:“往后你们要多规劝王爷,没事少和安王搅和在一起,没得坏了王爷的名声。”

端王妃微笑道:“是,会记得提醒王爷的。”

凤鸾亦是跟人一起应了。

长孙嬷嬷看了看她,这几年早就听说王府里凤侧妃盛宠,但据自己最近观察,她还算是一个懂规矩守礼的,到底是世家女出身,不是那种轻狂没有分寸的女子。但这也是表面上罢了,比如王爷去西林猎场,就只带了她一个人出去,而且自己进府的这些日子,王爷一直留宿在暖香坞,实在是太偏宠她了。

回头得找机会提醒提醒王爷,雨露均沾,这才平衡妻妾关系的硬道理。

凤鸾还不知道长孙嬷嬷对自己有了意见,请安完毕,便像以前一样回了暖香坞。

因为很快就要到端午节了,开始打赏屋里人,赏了红缨一支金钗,赏了宝珠一对珍珠耳环,赏了玳瑁一个金戒指。然后又让人拿了几匹轻薄宫纱出来,这种不便裁衣服,让人裁了全部堆成绢花,反正母亲甄氏对花样十分有心得,让着比着图,堆了不少新鲜有趣的绢花。

绢花先分给暖香坞的丫头们,暖香坞分不完,又让给洗衣房、门房、厨房各处的丫头婆子们派发,年轻的自己带,上年纪的拿回去送人也体面。凤侧妃是王府里面出了名的有银子,人人都落了好处,都赞她手面大方会体恤下人。

话传到端王妃耳朵里,一声轻笑,“她大方,倒是衬得我这个主母小气刻薄了。”

可是表妹一个侧妃笼络下人,还说得过去,自己是王府正经的主母,也跟着去学笼络手段,不仅显得不够端庄,还好像是在跟她打擂台一样。

罢了,小气就小气罢。

端王妃苦涩叹气,反正自己争不过她,不用争了,还是好好的把儿女们抚养长大才是正经。只要两个女儿嫁得好,儿子有出息,自己将来不犯错守住王妃之位,熬到最后总能熬出头的。

表妹么,且让她风光一些年头罢。

日子一晃,很快就要到端午佳节的前夕。

王府里面已经开始收拾装扮,早早挂了红绸,又将花房早就培育好的花给搬出来摆放,四下里装点一新。暖香坞如今风头正盛,送过来的花自然是最好的,眼下又是百花绽放的时节,姹紫嫣红、盈风吐香,成了名符其实的暖香坞。

凤鸾站在台阶上指挥丫头们摆置花盆,以便明天过节。

碧落忽然来了。

她是凤鸾的陪嫁大丫头,已经出嫁,平时都是在外面行走,算是管事妈妈,她一来小丫头们都停下动作,给她打招呼。

碧落笑了笑,“大家忙着。”然后上了台阶,“侧妃,进去说。”

凤鸾知道她这肯定是有事,当即进了里屋。

碧落关了门,上前回道:“今早宁国公主骑马出门,说是去看河边的龙舟准备的怎样,不知怎么回事,回府的时候突然下马摔了。”

“下马摔了?”凤鸾眉头一挑,“何故?”

“听说是马镫松动了。”碧落轻轻一笑,低声道:“听说宁国公主摔得不轻,头朝下,脸磕烂了不说,就连牙齿都给磕掉了一颗呢。”

“牙都掉了?”凤鸾忍不住蹙眉。

宁国公主年纪轻,磕烂了脸还好说,无非是躲在皇宫里面养些时日,可是牙齿磕掉就不好弄了吧?想象了一下,她往后一笑,一说话,嘴里都露出一个黑黑的小洞,那模样真是有够滑稽丢人的。

“是啊。”碧落回道:“这可不是乳牙,再也长不出来了。”

凤鸾目光闪烁不定,这事儿……,也太巧了吧?就好像有上天帮着惩罚坏人,专门给自己出气似的,宁国公主居然把自己摔个脸烂?把牙都摔掉了?

晚上萧铎回来,凤鸾和他说起这事儿问道:“宁国公主真的摔下马了?听说不仅把脸磕烂了,牙也摔掉了一颗,是真的吗?”

“嗯。”萧铎应道:“的确摔得不轻。”

要说巧合,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自己更愿意相信是人为,仿佛记得,当时王诩俯身弯腰的时候,动作不是很流畅,但是也没瞧见他靠近过宁国公主的马,没有发觉他做什么手脚。

他心下有些起疑,忍不住朝角落里的王诩脸上看了看,只见他面色平静好似一潭前年古井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自己太多疑了?王诩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宁国公主的马镫,怎么能私下做手脚呢?难不成会什么诅咒的妖术?那也太荒唐了。

凤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好像是……,在看王诩?看王诩做什么?感觉自从去了西林猎场,他就隐隐地对王诩有了戒备,这是什么毛病?忽地想起宁国公主挑拨的那几句话,----恍然大悟,莫非端王殿下这是在吃醋?!

有病啊!跟一个太监吃醋。

萧铎收回视线,见她眸子里的光线忽闪忽闪的,忙道:“走,我们进去。”怕她因为自己过分关注王诩,本来没啥事儿,再惹得她护着王诩什么的,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因而赶紧转移她的思绪,笑道:“去看看昊哥儿他们。”

凤鸾心下有了数不动声色,面上含笑,“好,小家伙们越来越招人喜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诩:“喔呵呵,小爷奏四这么狂拽酷霸叼炸天~~~”

萧铎:“你刷好感阿鸾也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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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热闹纷呈

起火了?凤鸾吃了一惊。

郦邑长公主当即吩咐身边女官,“速去封宫!”她身上有一种威严慑人的气势,叫人胆寒,“谁敢乱走,先打个半死再给我带过来。”

“是。”女官转身出去。

“凤侧妃。”站在旁边的王诩忽地开口,欠身道:“奴才出去一趟。”跟在后面一起出去,到了殿外,却静静站在庭院中没有动身。他长身玉立,仰面看向天空,像是在观看什么方向,殿内众人都是不解。

“阿鸾,别怕。”郦邑长公主见惯了宫里的大阵仗,目光平静如常,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西配殿隔着老远,火要烧到咱们这儿来,至少得烧个小半天功夫呢。”拍了拍她的手,“你踏踏实实坐在这儿就行。”

“好,我知道了。”凤鸾被她身上那种从容镇定所感染,一阵安心踏实。

蒋恭嫔已经急得站了起来,一脸焦虑之色。

宫人忙道:“娘娘别急,西配殿的火势不算很大,已经派人去救了。”

不急?蒋恭嫔心中暗暗叫苦,今儿是端午佳节,起火多不吉利啊,不管事大事小,皇帝肯定都会责备自己的。忽地想起西配殿的桂美人来,忙问:“桂美人呢?赶紧把她叫过来,没有伤着吧?”

要是再为起火伤着一个嫔妃,那麻烦就更大了。

正在烦恼,忽然听得外面“咻”的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传来!

什么声音?众人都是吓了一跳。

端王妃诧异道:“这是什么动静儿?”

而外面,王诩像是确认了方向,脚步飞速,有如鬼魅影子一般消失掉了。

凤鸾心下惊疑不定。

他这是要去哪儿?刚才那声音又是什么信号?

“恭嫔娘娘……”殿外又来人了。

蒋恭嫔看了过去,说道:“桂美人,快进来罢。”

一个年轻嫔妃在宫女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年纪约莫二十岁出头,依稀有几分姿色。可惜现在哭得眼圈儿红红的,模样欠佳,“娘娘……”她哭得两眼泪汪汪的,“刚才西配殿突然就起火了,大家吓得不轻,一起慌里慌张的往外跑,嫔妾不小心摔了一跤,崴着了脚。”

“知道了。”蒋恭嫔皱眉,“大过节的,你快别哭了。”看了看她的裙子,“本宫让人找点红花油给你抹抹,等下消了肿就好了。”

桂美人却一直抽抽搭搭的,哽咽不已。

郦邑长公主听得心烦,斥道:“大喜的节庆日子,你嚎什么丧?!”

桂美人一直拿着帕子擦泪,哭哭啼啼的,没有看清殿内的人,此刻吓得一抖,结巴道:“我……,我脚疼。”

郦邑长公主冷声道:“疼就忍着!”

蒋恭嫔也是听得心烦,说道:“都说让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便是脚疼,忍一忍便好了,哭也不能止痛的。”

“是啊。”端王妃劝道:“娘娘已经让人去给你拿红花油了。”

桂美人小声啜泣,“是很疼很疼,我、我忍不住……”

“我劝美人,还是先忍一忍罢。”凤鸾打量着她,轻飘飘道:“不然等下皇上闻讯过来,大喜的日子起火本来就不痛快,再看见美人眼泪一泡、鼻涕一泡,未免更加心里不痛快。”她勾起嘴角,“依我说,美人还是快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免得在皇上眼里落了丑,留下不好的印象。”

桂美人闻言一怔,呆了呆,倒是没有再哭了。

郦邑长公主便是一声嗤笑。

桂美人不由涨红了脸,“我、我忍着。”那点小心思被人揭穿,尴尬之余,更担心真的惹得皇上不惜,挣扎起来,“恭嫔娘娘,能不能借面盆清水一用。”

借面盆清水?依着蒋恭嫔的脾气,恨不得叫人来扇她几十个嘴巴子,----这个不知事的蠢货!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妄想引起皇上注意?端午佳节出了起火的乱子,皇上肯定心烦,那里还会有心情看什么嫔妃?!一通责骂都是轻的,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真龙怒火来呢。

可是眼下乱乱的,不是教训人的时候。

只得忍了心头怒火,吩咐道:“来人,带桂美人到后面重新净面。”

等桂美人走了,她忍不住看了凤鸾一眼。

小丫头算计人心厉害,三言两语,就捏住桂美人打算吸引圣上目光的软肋,再看看旁边的端王妃,就显得有些老实呆笨了。

不过……,她这也算是为自己解围吧。

蒋恭嫔心头一阵滋味儿复杂。

不是说感激凤鸾,后悔当初陷害了凤鸾,而是感慨她的行事做派,----虽然和自己的关系不好,但在关键时候,还是知道维护端王这一派的。年轻、貌美、家世好,还能够如此顾全大局,难怪儿子当做心尖子一样疼。

旁边郦邑长公主轻声一笑,赞道:“阿鸾,好样儿的。”

她说这话,意味深长的扫了蒋恭嫔一眼。

瞧瞧……,凤家的姑娘就是这么有教养,不是那种小门效出身,到哪儿都恨不得落井下石的。哪怕你这个婆婆恶毒又刻薄,可该连成一条线的时候,凤家姑娘不仅心里门清儿,而且脑子好使,三言两语就把桂美人给打发了。

呸!蒋家的姑娘连提鞋都不配。

蒋恭嫔不傻,当然明白长公主殿下的讥讽之意,只是不敢多言。

端王妃面色平静,当然心里滋味儿可就不是一般复杂了。

表妹是很好,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固然有种种不是,但如果没有表妹进了端王府,后面的风波都不会发生啊。王爷他偏了心,现在反倒来怪自己,怪自己不如表妹好,怪自己不如表妹识大体。

呵呵……,一开始错的就是他们,不是自己。

只不过,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恭嫔娘娘!”一个宫人飞快跑了进来,打断了大殿内女人们隐隐暗流,气喘吁吁回道:“西配殿的火已经扑灭了,烧了两幅窗户,以及一些屋内陈设,不过并没有人因火势而受伤。”

“阿弥陀佛。”蒋恭嫔当即念了一声佛,双手合十,对着天上拜了拜,“回头赶紧给菩萨上几柱香,多谢菩萨保佑。”好歹没有出人命,不然大喜日子死了人,那得多晦气啊?皇上一准儿更加厌恶自己,不定一辈子都记着这一茬儿呢。

只不过眼下,情形也是不容乐观啊。

她正在心慌慌之际,忽地听见外面一声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凤鸾眉头一皱,怎么秦太后又赶过来凑热闹了?心下起疑,难不成今儿西配殿起火和她有关?莫名的,忽然有了一种被阴谋笼罩的感觉,----本来嘛,好好的突然走水本来就很奇怪,难说不是人为啊。

秦太后身上还穿着一袭紫棠色朝服,头上装饰亦是隆重,盛装丽服打扮下,白发鬓鬓的她似乎年轻了几岁。特别是眼底深处闪着轻快愉悦的光芒,让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是不错,一进门,便到正中主位坐下,问道:“怎么突然起火了呀?”

蒋恭嫔心里暗暗道了一声不好。

秦太后这一过来凑热闹,原本只有七分乱,也要给搅和成十二分乱。

但是不敢不回话,低头道:还不清楚,只知道是西配殿突然着火了。”怕太后借机发作起来,忙道:“所幸火势不大,已经扑灭,而且也没有人员伤亡。”

“哦?”秦太后便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火呢?多不吉利啊。”

蒋恭嫔听得面色一白,紧紧咬牙。

“长公主。”秦太后又转换了说话的对象,“你说,大节庆的日子突然出了这种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喃喃自语道:“别是因为有什么忌讳吧?”

郦邑长公主一声冷笑,“大喜的日子,太后娘娘还是少说忌讳的好。”

秦太后被她噎了一下,不免怒气浮现,也就不绕弯子了,冷声道:“你别不信!这些都是有讲究,有说头的。”靠坐在椅子里面,悠悠道:“听说属兔的人,和属虎的人,今年流年相克是有冲撞的,没准就是今儿无故起火的原由。”

正好凤鸾属兔,蒋恭嫔属虎。

郦邑长公主一听秦太后无事生非,便是大怒!上次的事,自己还没有跟她和秦家算账,不是忘了,更不是怕了,是想要拿一桩大事再发作。她是不是见自己没动静,以为自己怕了她?居然还敢又来挑拨离间,造谣生事!

秦太后还在自鸣得意道:“哎呀呀,快让人查一下,今儿这里有没有人是属兔和属虎的?若有冲撞,赶紧叫个天师做做法事,破一破灾厄。”

凤鸾知道阴谋这是冲着自己来了,不肯多嘴生事,只是暂时保持沉默。

郦邑长公主听得秦太后含沙射影的血口喷人,却是忍无可忍,正要开口,外面又是想起一声洪亮通传,“皇上驾到!”

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大殿,面色看起来还算平和如常,但眼底深处却是冷芒跳动,忽地瞥见太后,不由脸色更沉了,“母后怎么也在这儿?”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哪哪儿热闹都有她!

不免和凤鸾想到一个方向,猜测是不是起火是人为,且和母亲有关,只是这话不好当众问出来。又担心等下闹出什么笑话,当即喝斥,“不相干的人都退下!”

宫人们悄无声息的飞快退下。

大殿内,顿时有一种无形的压抑气氛。

皇帝沉声问道:“恭嫔,怎么回事?”

语气里,带着一种汹涌湍急的激流味道。

蒋恭嫔神色紧张,迎着头皮回道:“还不清楚。”正巧看到桂美人收拾好出来,赶忙叫她,“桂美人,后面到底是怎么着火的?赶紧向皇上回话。”

桂美人已经打扮收拾干净,一瘸一拐上来,先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在前头和皇子、大臣们吟诗作赋,谈得正起兴,忽然被蒋恭嫔这边起火的事打断,不得不过来查看,心里头早就有了十分怒气。加上母亲在此,不知道又要搅和出什么乱子,再添二分担忧,更是火上浇油似的怒气难平。

见桂美人还磨磨唧唧的,不由斥道:“赶紧说!”

桂美人吓得一哆嗦,忙道:“臣、臣妾原本在屋子里吃粽子,忽然间,就听得后院一阵喧哗……”

本来还想着是因为自己圣眷少,许久不承恩,所以奴才们轻狂,便让贴身宫女出去训斥人,结果竟然是着火了!于是顾不上训斥宫人,也顾不上到底是怎么失火的,慌慌张张就往外面跑,结果下台阶的时候,脚底一滑就摔倒了。

原本想哭得梨花带雨,等着皇上过来好怜悯自己一番,受了惊吓嘛。

但是凤侧妃说的那番话也有道理。

不是每个人都能哭成梨花带雨的,哭不好,眼泪鼻涕的多恶心人,惹得皇上厌烦就更不好了。因而干脆洗了脸,重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儿为了能够吸引资上的视线,也顾不上蒋恭嫔会怎么想了。

眼下她细细把这些都说完了,一脸受了惊吓的委屈,楚楚可怜道:“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那火……,实在是太吓人了。”

皇帝根本就没有多看她一眼,脸色沉沉。

萧铎等皇子都跟在皇帝身后,他朝凤鸾看了过去,不敢说话,但是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害怕,好像在说,“没事,你家王爷在这儿呢。”

凤鸾哪敢在这种时候和他眉来眼去?飞快看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垂下眼帘。

偏生秦太后又开口了,“皇上啊,哀家听说今年属兔和属虎的人命里相克,是有冲撞的,可恭嫔不就是属虎的吗?今儿她的西配殿无缘无故的起火,指不定是哪个属兔的人和她冲撞了,不吉利,所以才有如此无妄之灾。”

皇帝眉头紧锁,母亲这是……,要把事情往大了渲染啊!大喜的日子起火就够晦气的了,她还说什么不吉利,什么无妄之灾,----属兔的人又是谁?到底又想把谁推出来做替罪羊?真是不嫌乱!

而萧铎,则是额头上的青筋乱跳,阿鸾不就是属兔的吗?!太后简直就是故意陷害阿鸾,故意挑唆阿鸾和母亲不和!心中怒极,可是又不能当中指责祖母,只得紧紧握拳,强压心头那一腔灼热的怒火!

然后忍不住外看去,高进忠他们怎么还没有过来?一点眉目都没有?难道自己进宫之前白嘱咐他们了?!着急之余,忍不住担心的朝凤鸾看了过去。

凤鸾面色平静似水,只是眼里,也隐隐有了冰晶折射的光芒。

大殿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十二分诡异。

郦邑长公主是眉宇间怒气勃发,皇帝是沉沉不语,萧铎焦急的盼着高进忠等人,太子几个皇子则是保持沉默。至于蒋恭嫔和端王妃,一个已经慌乱了,一个则是惊疑不定,婆媳两个都已经乱了。

秦太后今儿是存心要插一脚的。

她正在自鸣得意,反正起火的事不与自己相干,又正好听说属相犯冲会起忌讳,昨儿翻历书,正好瞧着说今年属虎和属兔的人有冲撞。蒋恭嫔可不就是属虎的吗?原本想在蒋恭嫔的宫里抓一个属兔的宫人,借机发作她用人不察,以至于惹出天灾,叫端王一派的人狠狠吃个瘪!

赶巧儿,算算凤氏的年纪正好属兔,正好今儿把她给一起套进去_,上次让她侥幸逃脱了不说,还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甚至连皇帝都护着她,对自己颇有几句劝解之语,----小丫头还能反了天了?!今儿就叫她倒个大霉!

不仅要让她为这起火灾担责任,还要叫她和蒋恭嫔更加隔阂,生忌讳,叫端王一派的人自己内斗,自己每天乐得看笑话就行了。

想到此处,秦太后当即声音响亮道:“快查查!蒋恭嫔宫里都有哪些人属兔?赶紧查出来了,一并撵了出去!”

正在此时,王诩突然从外面飞快进来,上前道:“皇上,奴才有要事回禀。”

萧铎一见他来,且气色沉定,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自己早有防备。

皇帝朝身边挥了挥手,众人迅速往后退,闪出一个偌大的空心圈子出来。

王诩上前,飞快附耳低语了几句。

皇帝先是脸色大变,继而脸黑得好似要下雨一般,目中精光四射,已经是风雨飘摇山河动的气势,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怒目睁睁,像是从上面挣脱出来!半晌了,皇帝方才慢慢松开拳头,“好,朕知道了。”

王诩便退至一旁站立,不言语。

秦太后还要再说,“皇上,还是赶紧让人查查属兔……”

“母后!!”皇帝声音怒气大作,“端午佳节,大喜日子,先不要说这修气的话了!”他上前一步,扶住了母亲的手臂,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然后道:“儿子先送母亲回去。”

秦太后顿时脸色一变,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高考,祝高考的妹纸们都有好成绩o(n_n)o~

ps:这章昨天写了,推翻重写的,早起要送小盆友去幼儿园,写好就先发了,回来捉虫~~~

(╯╢□′)╯︵┻┻,又到周一,小盆友每周最抵触上幼儿园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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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甜如蜜

等到萧铎下了朝会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是二女儿惠姐儿的声音,“啊呀,这张牌我出错了。”她一副耍赖的口吻,“不行,不行,我要重新另外出一张。”

贤姐儿笑话她,“你是小赖皮么?哪有出了牌再反悔的?”

惠姐儿不依,撒娇道:“凤侧妃,你是庄家,你说我能不能反悔?”带出几分央求的亲昵,“我就反悔一次,就一次嘛。”

凤鸾轻笑,“行,就一次。”

萧铎在外面听得怔住,两个女儿怎么突然过来暖香坞了?这样罢了,怎地还和阿鸾如此亲昵?心头不由一软,可见阿鸾为人大方、心底良善,肯定是拿了真心陪女儿们玩的,所以真心才得真心换。

王妃为人比较板正一些,对女儿们要求也比较严格,大概是怕她们规矩学不好,将来嫁人被人说嘴。所以女儿们在她跟前畏惧多于亲昵,反倒不如此刻天真烂漫,一派孩子应有的孩子气。

可是王妃这点到了崇哥儿身上,又变了样儿。

儿子更加矜贵,又是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心肝宝贝儿,后半辈子的指望,竟似变了个性子般的溺爱,简直是乱来!

“你做什么?”凤鸾瞅着外面有人影儿,出来了,推了推他,“可是外头有什么烦心事儿?”指指里面,“你别板着一张脸,吓坏姐儿。”

“嗯。”萧铎对她微笑,“我知道,难为你如此体贴。”然后说了外头的事,“回来刚得的消息,说是忠毅伯病倒了。”他冷笑,“可笑!难道他病倒了,就能吓唬住父皇不成?!”

凤鸾听了也是不痛快,蹙眉道:“罢了,等下再说吧。”

萧铎颔首,习惯性的携了她的手要往里进。

凤鸾摇了摇头,抽出身,自己先往里面进去了,然后笑道:“贤姐儿、惠姐儿,你们看谁来了。”回头对他道:“你先说话,我去给你倒一杯茶。”

等她回来,却发现整个气氛都变得肃穆起来。

贤姐儿已经放下了花牌,惠姐儿虽然手里还捏着花牌,也是一脸紧张。

凤鸾诧异道:“这是怎么了?你不会是训斥她们了吧?”怕小姑娘尴尬,赶紧把事往自己身上揽,“花牌是我让她们打的,不怨她们。”

“我没有。”萧铎尴尬的解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问了几句,就把气氛给问得严肃起来,但……,所谓严父严父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摆了摆手,“算了,我先去看昊哥儿他们。”

贤姐儿听得一愣,父王这是……,反过来要给自己和妹妹腾地方?

惠姐儿还懵懵懂懂的,露出一脸松了口气的神色。

凤鸾瞧在眼里,怕贤姐儿多想,便笑道:“王爷这是说糊涂话了,哪有父亲给女儿让地方的?知道你要做严父,所以不打扰你,咱们三个躲出去好了。”上前伸手拉了惠姐儿,“后面的葡萄已经开花了,咱们到葡萄架下面躲阴凉去。”

惠姐儿跳下流云榻,“行啊,把刚才那局打完了。”

“没问题。”凤鸾笑笑,又对贤姐儿说道:“你们只管玩儿,正好你们父王在,等下让他送你们回去,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

贤姐儿微笑,但却看了看父亲等着示下。

萧铎笑得十分温和,“你们去罢。”

贤姐儿跟着起身,心下隐隐觉得,父亲在暖香坞和在葳蕤堂是不一样的,好像换了一个似的,亲切、随和,而不是那个严肃冷面的父亲了。

心底下,不免隐隐为母亲感到不平。

继而摇摇头,自己现在这是在想什么呢?所谓贤妻美妾,母亲自然是要端庄沉稳一些,凤侧妃是妾,又年轻,当然要活泼讨喜一点儿,所以父王在这边更自在吧。

收起心思,过去跟着妹妹一起打花牌。

到了晌午快吃饭的时候,凤鸾先让两位小郡主喝甜汤,自己提前过来找了萧铎,说道:“你送姐儿她们回去葳蕤堂那边,顺便吃个饭,今儿这事儿我就算办圆满了。”

至于晚上,他爱回回,爱留就留吧。

萧铎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回来再谢你。”

其实原本妻妾和睦这种事,应该王妃来周旋的,现如今娇娇肯主动打个圆场,这是体贴自己的表现,如何能不感激她?要说识大体、顾大局,满府的女人没有比她做得更好的了。

凤鸾又道:“今儿安王妃来过。”

“嗯,知道了。”萧铎点点头,出门去找两个女儿把人送回去。

端王妃原本早就忙完了,听说丈夫去了暖香坞,想着能让女儿们和丈夫多说话,便暂时没有接人。原本还想着,表妹多半会留女儿在那边吃饭,做做人情,没想到她做了一份更大的,----居然让王爷和女儿们都回来了。

惠姐儿一进门,就兴奋道:“母妃,父王要提前给我打一套首饰头面呢。”

“是吗?”端王妃微微笑着,“看把你欢喜的。”心下明白,丈夫有意加深女儿们对表妹的好感,想到此,心里不由一声叹息。

萧铎问道:“中午吃什么?”

端王妃有点歉意吗,“原没想到你们都回来,没预备,只怕要稍晚一点了。”转身吩咐丫头,“快去准备王爷和姐儿们爱吃的,快去。”

丫头赶紧领命飞快出去了。

长孙嬷嬷就住在葳蕤堂的东小院,听了前面的消息,忍不住点头赞许,“还好凤侧妃不是恃宠而骄的,知道大家和睦相处,不仅和小郡主们交好,竟然还主动把王爷给推了回来。”有点唏嘘,“到底是世家女出身,只可惜……”

可惜做了侧妃,弄得身份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然而长孙嬷嬷的惋惜只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

午饭过后,萧铎等女儿们各自回房,又问了妻子有关安王妃的事,再去看了一会崇哥儿,便抬脚出门了。

依旧去了暖香坞,长孙嬷嬷听了不由叹气,“唉,王爷这心啊,真是偏得没边儿了。”

萧铎能不偏心吗?本来就是偏的不说,眼下还在考核恢复感情的时期,昨儿刚捂化了一点点,要是冷了她,岂不是前功尽弃?再说了,就冲着阿鸾为人大方爽朗,肯陪两个女儿玩,肯把自己推到葳蕤堂,也得谢她啊。

因而早早的就过来暖香坞了。

一进门,宝珠悄声应了上来,“侧妃刚刚午睡下。”

“嗯。”萧铎点点头,自己在外梢间脱了袍子,只穿一身宝蓝色的中衣,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只见她一头青丝披散,像是泉水一般流淌在刺绣牡丹花的锦缎枕头上,两弯雪白搭在上头,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

想起昨夜,不由又拿了团扇给她扇风。

凤鸾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嫌热,想叫个丫头进来打扇,一扭头发现是他,“王爷回来了。”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是疏于保养,还怎地,之前两个人闹别扭的时候,自己用金簪划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

萧铎以为是扇得不够卖力,加了一把子力气,“还热?”

“不热了。”她道:“你过来躺着吧。”

咦……,今儿居然有主动叫自己这等好事?萧铎闻言大喜,面上不好意思露出不着调的样子,咳了咳,“好,我躺着给你扇。”

“叫个丫头进来扇好了。”

叫丫头做什么?多煞风景啊!萧铎才不愿意,躺在她身边扇道:“没事,我力气多得很,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只是身体,不知不觉就歪斜过去了。

凤鸾睨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不能好好说话?”

“小祖宗。”萧铎坐起来笑道:“我是怕远了扇着你不凉快,还抱怨。”自己真是宠她宠的没道理,明知道不合适,偏偏做起来还是甘之如饴。想想都不明白,不知道是哪根筋犯了邪,就这么被她牵着走。

“那你别扇了。”凤鸾不好意思总拿他当丫头使唤,嘀咕道:“我不热了,你就躺着好好说话,再不一起睡个午觉。”

萧铎手上却没有停,说道:“你睡,我睡不着。”

“我说不用扇了。”凤鸾伸手去夺他的扇团扇,没抓好,结果手一滑,又抓到某个不该抓到的地方,不由窘迫,“我不是故意的。”

“哎……”萧铎又好气又好笑,“你呀,真是……”等等,怎么不知不觉就起了一点变化,“咳咳。”他没穿外袍,看着那不太斯文的地方,有点尴尬,“好了,好了,都叫你老老实实睡觉。”

凤鸾脸上发烫,嗔怪道:“你真是的。”

“睡吧。”萧铎有点无奈,“算我怕了你了,快睡。”

凤鸾琢磨着,这一次憋着,两次也憋着,别憋来憋去最后憋坏了。可是那种话自己又说不出口,只得吞吞吐吐道:“要不……,你去喝点凉茶。”

“没事儿,我歇会就好了。”萧铎把委屈模样做到最佳状态,一脸强忍之色。

凤鸾哪知道他受了自己母亲提点,在感情上跟自己耍小心眼儿?只当他真的憋得十分难受,又想着他最近一直对自己低声下气,犹豫再三,“要不,我们……”

萧铎顿时眼睛一亮,灼灼发热。

“王爷。”宝珠在外面喊道:“书房来人,说是有要事回禀王爷。”

“啪!”萧铎把团扇摔在地上,心下埋怨外面有事来得不是时候,可也不能为了鱼.水之欢,不顾要紧事啊?但看了看她,眼里露出满满的失望和不舍。

凤鸾本来就觉得自己说过头了,正好来了借口,当即催促,“王爷快去。”

“阿鸾。”萧铎实在是不死心啊,好不容易,自己才熬到让她主动开口,过了这个村回头去哪儿找这个店儿?握了她的手,央道:“你等我,晚上回来……”在她耳畔低声道:“晚上回来,咱们亲香亲香好不好?”

凤鸾只顾推他,“快去吧,说这些做什么?”

萧铎指了指自己的下面,“你瞧瞧,都这样了。”他耍赖,“你不答应,我就不出去了,耽误了正事,回头都赖在你的身上。”

“胡说!”凤鸾伸手捏住他的脸,鄙夷道:“你脸皮怎地这么厚?”

“你答不答应。”萧铎威胁她,“你不答应,我就这么挺着出门,叫你的丫头给我穿衣服,让她们都笑话你。”

“行了!”凤鸾给他逼急了,红了脸,低低声道:“晚上……,再说。”

“我的娇娇最好了。”萧铎捧着她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有点欢欣雀跃的跳下了床,自己端起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大碗,然后道:“你等着我,外面的事忙完了就很快回来。”脚步匆匆出了门,留下一挂水晶珠帘不停椅。

凤鸾在后面啐了一口,“下.流胚子。”

萧铎在外面平息了身体的欲.火,自己穿了外袍,然后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下,又是一脸肃穆冷峻的脸色,抬脚出去,急匆匆赶到了梧竹幽居。

“怎么样了?”他一进门便问道。

石应崇回道:“皇上派了吏部的周鹤龄大人,专门查处秦家二老爷私占良田和为官养外宅之案。周大人可是一心一意的帝党,不会占边儿,更不会偏袒秦家,看起来皇上这次是打算真的要办了。”

萧铎肃然点点头,“这个我看得出来。”

石应崇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萧铎的目光幽深犹如万丈深渊一般,不可测。

“静观?”石应崇有点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是担心太过打击秦家那边,皇上会心疼?”更有点可惜,“可这是一个好机会……”

“不,别太过火。”萧铎摇摇头,“皇上要办秦二老爷,那是为了让秦家的人往后收敛,让太后消停,以免将来惹出大祸来。另外,这也是为君的一种手段,所谓‘大义灭亲’,正好可以笼络天下臣子的心。”

石应崇听得点头,“没错,王爷的话很有道理。”

萧铎又道:“先头太后一直对凤侧妃揪着不放,让她受了委屈,皇上能够公平公正的处置秦家,就已经是天恩难得了。若是我们一味的咬着秦家不放,落井下石,反倒会引起皇上的反感,毕竟……,秦家是皇上的母族。”

父皇他,是不可能彻底灭了秦家的。

再说,父皇还要给老七萧湛留点脸面呢。

石应崇叹了口气,“罢了,能让秦家伤点元气也不错,反正就凭秦家那几位的半吊子水,翻不出大风浪。”继而低声,“倒是那边……”指了指安王府的方向,又指了指东宫方向,“这才是要紧需要应付的,且得打起精神来。”

“嗯。”萧铎道:“咱们两个说不清楚,你去把张自珍几个都叫过来,咱们大家凑在一起合计,务必要商议一个妥帖的方案。”等人走了,自己坐在椅子里面沉思,不免忽地想到,----张自珍还是阿鸾和凤家举荐的,另外好几个幕僚也是,说起来凤家一脉对自己助益良多。

希望……,到最后那件大事能够办成!

端王府的书房内一群人私语密议,而外面,忠毅伯府则是一片混乱。

忠毅伯被气得晕倒以后,下人赶紧请了大夫过来,诊了脉,说是激怒气血攻心,确认并没有性命之虞,开了几幅调理的房子。忠毅伯夫人急得团团转,等安置好丈夫,便赶紧穿戴整齐进了永寿宫,找到太后哭诉,“太后娘娘,了不得,秦家这下要大祸临头了。”

秦太后听了,气得浑身乱颤,“皇帝呢?皇帝怎么会让人去查秦家?j帝居然一直瞒着哀家!”她急忙喝斥宫女,“快!快把皇上叫过来见哀家。”

“姑母。”秦德妃皱眉,“皇上这会儿是不会来的。”

“不会来?他敢?!”秦太后不可置信道。

秦德妃一向有些嫌弃姑母蠢笨,----皇帝此举,分明就是被之前姑母搅和闹得,存心要给太后和秦家一个教训,同时也是臣子们一个交待。他要用查处秦家,来换得天下臣子的心,换得公平公正的英明圣君之名,怎么可能过来听姑母胡搅蛮缠?秦家不会有大事,但这次肯定少不得要脱一层

自己早就劝过,叫姑母不要目光短浅跟一个凤氏过不去,她不听,这下可算是惹出麻烦了。眼下见她还是冥顽不灵,也懒得劝,等姑母吃了这会的教训,往后自然就会消停了。

秦太后正在火头上,生气道:“快!快去把皇帝给哀家叫过来。”

宫女迎着头皮飞快去了,没多会儿,灰头土脸回来,“奴婢连内宫都出不去。”又道:“奴婢让人去了金銮殿递话,说是皇上正忙着,和大臣商议要事,等空了再过来看望太后娘娘。”

如何?秦德妃眼里闪过一声讥讽,怕被发现,飞快的垂下眼帘。

秦太后先是被噎住瞪圆了眼睛,继而哭天抢地的,拉着忠毅伯夫人一起诉苦,“儿大不由娘啊j帝已经不是小时候的皇帝了,不听话……”

“太后娘娘!”秦德妃差点急得跳起来,打断她道:“皇上先是天下人的皇上,然后才是姑母的儿子。从孝道伦理来说,皇上该敬着姑母,可从江山社稷来说,皇上才是这天下之主。”忍不住有了一丝怨怼,“诸如皇上不妥的话,姑母往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好歹替秦家想一想啊。”

秦太后指着她发抖,“你、你敢教训我?”

秦德妃“扑通”跪下,气得给她磕头,“请太后娘娘怜惜妾身,上次皇上清清楚楚的说了,若是妾身不能陪好太后娘娘,让你老人家再为宫里的事操心,就让妾身别做这个德妃了。”知道太后有点左性,不敢强劝,只做委屈哭道:“太后娘娘,你就让妾身再多做几年德妃罢。”

忠毅伯夫人也慌了,什么……,皇上还对女儿说过这样的话?哎呀,那是不能再惹皇上生气了。反正都是庶子闹出来的事儿,是他不对,可千万别连累了秦家嫡支,因而忙道:“太后娘娘,德妃娘娘说的话有道理,咱们还是别惹皇上生气了。”

秦太后还不肯罢休,恨恨推开她二人,“你们胆小怕事,仍凭被别人欺负,哀家可是不怕!”她忿忿嘀咕,“哀家还不信了,皇帝是哀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外头一个小太监晃头晃脑的,面色焦急。

秦德妃巴不得现在有个事情打断一下,否则太后不知轻重,去和皇帝闹翻,那秦家可是真的没有救了。

当家喝斥道:“有何事?赶紧进来回禀。”

小太监一溜小跑进来,急急道:“皇上怒斥安王殿下酒后失德,强占宫女,有辱皇室体面和斯文,再加上一些其他罪状,然后、然后下旨……”

“下旨怎么说?”秦德妃心头乱跳,皇帝这一次是要雷厉风行了吗?要是安王处置的凶,秦家的处罚也不会轻的,急得催道:“你倒是快点说啊!”

小太监还在震惊胆颤中回不过来神,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不要说错一个字,“皇上下旨,将安王贬为安郡王!”

“什么?”殿内几名女眷都是大吃一惊。

秦太后一下子软坐在椅子里,喃喃道:“皇上这次……,可真是不手软啊。”

安郡王府内,才刚把安王府的匾额给摘下来。

安王妃,哦不……,现在已经是安郡王妃了,正在屋里大哭,“都是你!都是你不知轻重惹得祸事儿!连累一家子都矮人一等,往后我见了妯娌们,还要行礼,你叫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安郡王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椅子里,原本想着,父皇只会训斥自己几句,最多罚自己一年爵位恩赏之类。断断没有想到,父皇这次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竟然直接削了自己的王爵,弄得自己成郡王了。

安郡王妃呜呜哭了一阵,又骂,“什么狗屁小行宫宫女,狐狸精,扫把星,趁早拿绳子勒死了事!”

“死死死,杀杀杀!”安郡王烦躁起来,“你还嫌不够乱呢?要是这会儿那小行宫的宫女死了,岂不是被我逼死的?岂不是又添一条罪名?你想谋杀亲夫,就只管去吃醋惹事吧!”

安郡王妃被丈夫吓住,半晌了,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又恨恨道:“我都已经去找老六媳妇赔不是了,还送了东西,他们怎么还是这般不依不饶?黑了心肝挨千刀的,非要逼死我们才甘心吗?”

安郡王滚圆的身子陷在椅子里,想不明白,喃喃道:“就算老六不依不饶,那也得父皇点头才行啊。我……,我不过是睡错了一个行宫宫女,不对,还不是行宫的,小行宫那地界儿,父皇根本就不会去。”心下大感冤枉,“就为这么一点破事儿?父皇居然下狠手,夺了我的王爵!”

不由捶胸顿足,天又热,只觉得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直到过了一些时日,安郡王才慢慢打听出来,他这是撞枪口,----被皇帝的怒火给迁怒了,皇帝拿他杀鸡儆猴,所以才会下如此狠手。等他知道背后的真实原因后,不由气得肝疼,可是肝疼也追不回自己的王爵,不免暗暗恨上那个让自己倒霉的人。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下先说安王被贬为安郡王的消息,传到了端王府,……真是大快人心!凤鸾没明说要庆祝,只是高兴地让人拿了好酒出来,道了一句,“挺好的,往后见了面,不用再行大礼喊安王殿下了。”

萧铎亦是痛快,“该!父皇这次可真是没有手软。”

凤鸾跟着乐了一阵,然后问道:“秦家和安郡王的事算是暂时了了,可那天……”往上指了指,“恭嫔娘娘宫里的火,就这么没有下文了?”

“我的乖乖心头肉,你不用担心这个。”今儿萧铎心情特别好,前面朝堂的事让他爽快了一把,等下晚上不是还要……,嗯哼,所以说起话来特别肉麻,“起火的事我心里有数,父皇心里也有数,一直不发作,大概是在等那人主动承认罢。”

“啊?”凤鸾没听懂,撇嘴道:“谁会这么傻啊?还主动承认?j上未免也想的太……”太天真不好说出口,“太仁厚了吧。”忍不住担心道:“万一那人一直不承认呢?你们到底有没有抓到证据,别就这么算了吧。”

萧铎勾起嘴角,眼中光线蕴含着某种成竹在胸的笃定,“你放心,这一次那人是跑不掉的,拖得越久,只会让皇上那边越发生气。”某人自以为聪明无比,不光算计了阿鸾,还把不敢拉扯的人拉扯进来,父皇不会轻易放过的!

很好,就等着他们自乱阵脚了。

凤鸾觉得他眼神飘来飘去的,不知道又在算计谁,便不理他,只顾低头喝酒。

萧铎走了一会儿神,然后见她闷声儿不吭,一杯接一杯的喝,原本想要劝一劝,继而又忍住了。等她喝醉了,才好那啥……,因而不但不劝,反而耍起了小心机,故作豪爽哈哈大笑,“来,今儿我们不醉不归。”

于是不醉不归的结果就是,凤鸾喝醉了。

然后匆匆洗漱完毕,稀里糊涂就被他抱上了床,胃里的饭菜还在消化,某人就厚着脸皮贴了上来,“娇娇,你今儿白天答应我的。”俯身亲她,伸手细细挑.逗她,趁着她晕乎乎的,然后跟剥粽子一样动作利落,解除一切障碍。

“哎……”凤鸾醉眼惺忪,双手抱在胸前挡住春.光,抱怨道:“我发觉了,你、你刚才故意哄我喝酒,把我灌醉……”

小傻瓜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是不是不晚了点儿?

萧铎一面好笑,一面含着她脸带桃花的模样爱不释手,亲来亲去亲不够,只恨不得一口吞下去。说起来,不怪自己,也不想想憋了有多久了。好大一块美味的鲜肉整天在自己面前晃荡,偏偏吃不着,又不敢去吃别的,早就把火苗给憋得足有三尺高。

今儿能得偿所愿,嗯哼,那自然是要从里到外吃干抹净,连汤水都不剩下。

萧铎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亲了半晌,忽地丢下她,披了外袍,吩咐道:“阿鸾想喝蜂蜜水,去那一罐子蜂蜜过来。”

宝珠回道:“奴婢把水兑好端过来吧。”

“叫你拿蜂蜜就拿蜂蜜,哪儿这么多废话?!”萧铎不耐烦道。

宝珠不敢再问,赶忙去让人拿了一小罐蜂蜜,并温水、碗盏,一起放在托盘里面捧了过来,结果人家只拿了蜂蜜就走了。

哎?这是个什么意思?!干吃?

里面凤鸾也是不解啊,自己什么时候说了要喝蜂蜜水了?刚才本来就喝醉了,又被他揉搓亲吻的浑身绵软,正在飘飘然,见他突然丢下自己跑出去,还胡扯八道要什么蜂蜜,不由羞恼交加。

这人……,逗弄自己很好玩么?

萧铎拿了蜂蜜进来,爬上了床。

凤鸾恼羞成怒,“你走开!走了就……,不准再上来。”气恼的扯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条锦缎毛毛虫,“我要睡觉了。”

“娇娇,我哪里舍得走啊?”萧铎坐在床边,拧开了蜂蜜罐子,然后瞅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琢磨着,到底要从哪里下手呢?

“你想做什么?”凤鸾惊疑不定。

“好娇娇,让我给你抹点蜜。”

“胡说!”凤鸾吓了一跳,“蜂蜜哪能抹在身上?黏乎乎的,才不要。”

“不怕。”萧铎笑得带了几分邪性,抠了一大团蜂蜜,往那粉色的脸颊上轻轻画了一笔,又一笔,再一笔,竟然写了一个“女”字,口中还念念有词,“娇……”

凤鸾那肯让他继续写下去?赶忙四处乱躲,一面抬手阻挡,一面啐道,“你再欺负我,我可要真的生气了。”有点小委屈,“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不是欺负你。”萧铎上前抓住了她,压在身下。

凤鸾嘤嘤道:“你这还不是欺负啊?黏死了,快让人打水给我洗干净。”

“不用,等下我给你洗。”萧铎强忍了身下的血脉贲张,继续给她涂抹蜂蜜,从脸上一直涂到脖子,再涂到香肩,“别担心,我一准儿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

“你、你疯了。”凤鸾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偏偏挣不脱。

“好娇娇,我给洗干净。”某人扔下蜂蜜罐子,兴致勃勃捧起她的脸舔了起来,舔的一脸口水,再咂咂嘴,“好吃,真甜……”然后继续,从脸往下,再往下,一直再往下,伴着蜜糖一路甜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

…………………………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某颜:“卖河蟹咯!三元一斤,五元两斤~~”

导演:“快把你奇怪的脑洞堵上!(╯╢□′)╯︵┻┻”

ps:高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霸王们,快出来吼一声~~~

,!

第137章 吃醋

凤鸾并不觉得对方是恭维的话,母亲专心于此,虽然不懂技艺,但是花样的确是别处没有的,就连宫里的仪妃娘娘,还找母亲问过首饰样子呢。

萧铎更要拍岳母的马屁了,一则讨她欢心,二则感谢岳母提点,颔首道:“你母亲设计的那楔样,戴着就是别致新颖,衬得你更好看了。”

珠宝店的娘子奉承一笑,“凤侧妃便是不带首饰也是好看的。”

凤鸾知道她们这些人的嘴特别溜,哄你的高兴了,好多买她店里几样东西,并不当真只顾看宝石。其实自己首饰多得很,母亲给自己的就不用说了,郦邑长公主还给了好些,----不免又想起母亲和郦邑长公主的瓜葛。

母亲的密道里面,有着和郦邑长公主府内同样花纹的东西,很特别,别处没见过。

当初自己怀疑母亲和人偷情,可是母亲却以容貌发誓,说她今生只有父亲一个男人,且保证自己是父亲亲生。难道说,母亲去密道见人真的不是偷.情,而是另外有什么秘密?假如母亲见得人是郦邑长公主,她们……,又有何关系?

可惜当时自己跑得太快太慌乱,地道又曲曲折折的,估量不出方向了。

“你喜欢这块蜜蜡?”萧铎见她一直盯着面前的看,拿了起来,对着阳光穿透光线看了看,“成色还不错,没有杂色。”看了看大小,“做一个挂件比较合适。”

掌柜娘子笑道:“王爷喜欢什么样式?福禄寿喜?岁寒三友?”

萧铎随手放下蜜蜡,指了指,“问她。”

凤鸾心不在焉的挑了几样,又挑了一个造型颇为别致的翡翠佛手瓜摆件,然后让包成礼盒。下了楼,又道:“咱们再去买几样好吃的小点心,我想着出来了,就正好去郦邑长公主府一趟。东西虽然不值什么,是个心意。”

当然了,这是仗着郦邑长公主对自己有好感,才敢去献心意,不然连大门都进不去。

萧铎肯定不会反对她的,除了宠爱她,当然也希望和郦邑长公主府关系好点,因而十分热情。陪着她逛了好几家特色店铺,什么松子糖,什么鹅黄千丝糕,什么翡翠豆绿面耳朵,都是厩里头有名的小吃。

即便郦邑长公主看不上,也可以赏给下人吃,至少全了上门不空手的礼节。

凤鸾瞅了瞅,“不少了。”坐在马车里指了指前面,“施三娘家的窝丝糖好吃,多买一点,送一部分,剩下的留着我自己吃。”

萧铎笑意深深,“小馋猫似的,你想吃,以后天天给你买了吃。”

凤鸾不愿意,“你才是馋猫呢。”

两人正在马车里甜言蜜语,冷不丁的,前头过去几匹飞驰前进的快马,隐约是几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几人下了马,然后摔着鞭子在路边吃馄饨,不是他们不讲究,而是这个馄饨摊是出了名的厩一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你想吃啊,都在路边摊上坐着罢。

萧铎陪凤鸾出来逛街,没好大张旗鼓,用得是普通的藏蓝色绣幔马车,奢华精致都在里面,这是不张扬的意思。因而对面那几位也没留意这边,只顾大大咧咧的喊,“三碗馄饨!一碗清汤的,两碗红油的,快点上!”

凤鸾听着声音熟悉,不由掀了帘子一看,“熟人啊。”她蹙眉轻声,放下帘子对着回头道:“范老五最是讨人嫌了,咱们走。”暗暗啐了一口,“小时候,他一来我家就捏我的脸,揪我的头发,我一生气就把他给推池塘里了,从小就是仇人。”

其实心里的仇,更多的是他当年陷害三堂兄的事儿。

萧铎却听得直皱眉,“他还捏你的脸?”顿时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占了便宜的火气,“看来……,之前给范老五的教训还是不够。”

凤鸾好奇道:“你之前给他什么教训了?”

话音未落,就听对面范五爷拍桌子道:“妈.的!要不是去年办坏了差事,丢了卫所的官职,今年都该升上去做个校尉了。”嘴里不三不四的骂了一通,“叫我知道背后谁在算计小爷,要了他的狗命!”

萧铎双眼微眯,折出一抹危险的凌厉光芒。

旁边有人笑嘻嘻的打趣,“五爷,要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如赶紧找个气大腰粗的娘子,好拉扯一把。”

“放你.娘的臭狗.屁!”范五爷捶了那人一拳,显见得,是经常在一起胡闹的,嘿嘿一声笑,“这些年总没遇见什么绝色的,都是一些庸脂俗粉,才不想娶。”他忽地咂了咂嘴,“要说以前有个表妹倒是长得不错,可惜给别人做小老婆去了。”

萧铎闻言大怒,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别恼。”凤鸾劝他,然后催促驾马车的婆子,“快走,别呆着了。”回头细细劝他,“你跟那种浑人计较做什么?满嘴喷.粪,便是远远瞅着也是臭的。”

“好了,我不生气。”萧铎缓和了神色,冲她笑笑,“你说得对,跟这种人生气也是不值得。”他一副毫无芥蒂之色,“走,我们去给大皇姑请安。”

凤鸾跟了他两辈子,时间加起来也不短,情知他这是气大发了。心下一准儿在盘算怎么收拾范五爷,想想好笑,看来上次他坑了范五爷的差事是轻的,这回吃醋的端王殿下,可是更加不会手软了。

伸手给他顺了顺毛,嫣然笑道:“我等着爷的手段。”

没过几天,外面渐次有一些小道流言传开,飘进暖香坞。

宝珠听了回来学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儿,“外头都说,宁国公主……,不对,是庶人萧宁,说她门牙给磕掉了两、三颗,一张嘴,就是一个黑黑的大窟窿。又说她脸上已经破了相,半边脸是美人儿,半边脸是丑……”剩下“八怪”两个字,没敢说,只做了一个口型。

玳瑁催道:“又没外人,快说吧。”

“反正翻来覆去就是这邪,你们自己想想就能猜到的,总之啊,说是庶人萧宁已经面容全毁,见不得人了。”宝珠快意一笑,“外头还说,萧宁这是得罪了皇上,所以才被褫夺封号,说皇后娘娘急得不行,正准备给她挑个驸马赶紧嫁人呢。”

“哎哟。”玳瑁咂舌道:“这种关头,谁敢娶啊?再说了,已经被废为庶人,娶回去也沾不了光,还得跟着丢脸呢。”撇了撇嘴,“除非是小门效攀龙附凤的。”

凤鸾听她们说得热闹,插了一句嘴,“小门效,皇后怎么舍得嫁女儿?”心下隐隐猜出萧铎的意思了。

“那还能嫁谁?”宝珠不服气辩道:“侧妃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个,厩好几家公子哥儿都急着订了亲,生怕萧宁的婚事落到头上呢。”

凤鸾勾起嘴角一笑,“放心,有一门正正合适的婚事给她。”

满厩里,有关萧宁的风言风语传了一个多月后,又传出一个喜讯。

范皇后将女儿萧宁嫁给范五爷为妻,因萧宁已经不是公主,不仅算不上下嫁,而且还没有单独的公主府,往后得做范家的儿媳妇了。

正如萧铎推波助澜的期望那样,范皇后为了让女儿远离风言风语,又不肯让女儿委屈嫁给小门效,挑不到厩的公卿豪门,便只能往娘家送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好不好了,一家子烂在自己的锅里头,外头瞧不见。

而且以萧宁的脾气和她的败势,也只有嫁去范家算是最体面的亲事了。

凤鸾回忆前世,萧宁下嫁一位阁老家的公子,驸马受不了她的脾气,偷鸡摸狗的收用了一个丫头。萧宁知道以后,就当着驸马的面,活活把那丫头打死,吓得驸马得了惊慌病,一见她就哆嗦,两人成亲多年都没有孩子。

而范五爷,前世娶了吏部官员的一个女儿,屋里姬妾成群,外面红粉知己,还闹出了为了小妾打嫡妻,弄得嫡妻小产的悲剧。

啧啧,一个锅配一个盖,这两位凑一块儿正正好!

----让他们以后鸡飞狗跳的去吧。

萧铎这一招耍的好,看着仇人一辈子活得都不痛快,比捏死还要解气。

忽地想到一点,哎哟,自己的堂姐凤荣娘嫁给了范家大爷,萧宁嫁给范五爷,两人岂不是成了妯娌?其实范家二爷尚了玉真公主,按说不会再有爷们尚公主的,结果范皇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将女儿嫁回娘家。

亏得玉真公主已经被打发去了外省,不然更热闹呢。

回头自己得提醒一下堂姐,别吃了萧宁的亏。不过堂姐一向是个精明的人,又是大嫂,加上萧宁现在又不是公主了,应该压得住吧。

唉,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关系。

凤鸾自己摇了摇头,范家、穆家和凤家,几家人的联姻关系是在太乱了。

而此刻,萧宁正在坤宁宫里面放声大哭,“我不嫁,不嫁不嫁不嫁!”她做了十几年的嫡公主,哪里能忍受没了封号?忍受比姐妹们都低一等?更不用说忍受一辈子都是庶人,还要嫁到范家做媳妇,简直要抓狂,“范老五是个什么好东西?!拈花惹草、不学无术,就是小门效的姑娘也看不上他!”

“你够了!”范皇后怒声斥道:“你捅出来的篓子还不够大吗?你以为只有自己的封号被褫夺?本宫和太子他们都不受影响吗?!除了范家,还有谁肯要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嫁人去,规规矩矩做儿媳!”

萧宁先是被母亲骂得一怔,继而恼道:“我都这样了,母后你还一心只顾着太子的地位,我……”她委屈的哭着质问:“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范皇后一声冷笑,“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早就一把掐死了。”

萧宁气得大哭,她不愿意嫁去范家,可是范五爷也不愿意娶她啊。

同样在屋里大发脾气,啐道:“妈.的!别说她萧宁现在不是宁国公主,就算还是,爷也受不了她那狗.脾气!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抢了凤家表妹做老婆,好歹图个看着养眼,比这个母夜叉强一万倍!”

他在屋里喝了一回闷酒,然后去找母亲抱怨,“这不是坑我吗?!”

范夫人同样不喜欢这门亲事,若说儿子尚个公主,受点气还罢了,好歹图个驸马的名头,现在算什么?再说了,范家这种家世哪里需要争个驸马来添光彩?更不用说萧宁如今是个庶人,皇后她……,还真的是坑了自己的儿子。

“罢了。”可是抱怨的话不好说出口,劝道:“往后安生过日子吧。”

“怎么安生?”范五爷气得要跳脚,“萧宁那性子是能安生的吗?母亲,早些年我让你给我求娶凤家表妹,你不愿意,嫌人家爹没出息。现在好了,娶了一个母夜叉回来!”他在家是幼子,滚到母亲怀里撒娇,“儿子真是冤屈死了。”

“好了,好了。”范夫人安抚儿子,“萧宁是脾气大了点儿,长得不差,配你的个天魔星也够了。况且现如今她没有了公主爵位,要在范家过日子,做我的儿媳,翻不了天去的,母亲不会让你受气的。”

范五爷还是不满意,“比凤家表妹差远了!”

惹得范夫人火气上头,一巴掌拍了过去,“什么表妹不表妹的?她现在已经是端王殿下的侧妃,你惦记别人的小老婆做什么?给外头知道了,皇后和太子他们能给你好脸色?端王殿下能饶得了你?!”揉了揉胸口,“我可听说,阿鸾是端王殿下的心肝宝贝儿,连王妃都被她压了一头,你没事别去招惹!”

范五爷气急得抓耳挠腮,直揪头“真是气死小爷我了!”

“夫人,五爷。”外面丫头禀道:“理国公世子夫人过来拜访。”

穆夫人?范夫人皱眉,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但还是道了一声,“快请。”拉扯了一下儿子,一起出去迎接,“大嫂,你今儿得空过来。”

范夫人娘家姓穆,穆夫人是她的娘家大嫂。

“我有话要跟你说。”穆夫人神神秘秘的,看了范五爷一眼,“老五,你先出去玩儿,我和你母亲单独说几句体己话。”

范五爷喊了一声,“大舅母。”便心烦意乱的跺脚走了。

“怎么了?”范夫人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才对儿子发了脾气,迎着她到了里屋坐下,又让丫头上好茶,“大嫂,先润润嗓子。”

“都先下去。”穆夫人嘴里一点都不渴,心里才干得慌,撵了丫头,低声道:“外头庶人萧宁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啧啧,没想到要嫁给你们家老五。”低声抱怨,“要说她以前是宁国公主也罢了,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

范夫人微笑道:“都是天恩,咱们只有欢欢喜喜的。”

“欢喜什么啊!”穆夫人不服气道:“我听说,萧宁都是得罪了凤家那丫头,所以才招来这出事。说是……,之前在西林猎场两人有了梁子,然后不知怎地,反正就让皇上给发落了。”

范夫人皱了皱眉,“大嫂,无凭无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说。”

“哎,我怎么乱说。”穆夫人急道:“你是不知道凤家丫头的手段!”她说这话,俨然已经忘了自己也姓凤了,“你看她才进端王府多久?就让我们令嘉吃了亏,还让蒋侧妃做了在家居士,能耐着呢。”

范夫人只是气定神闲听她说,并不插嘴。

穆夫人口若悬河了说了大半天,见大姑子无动于衷,急了,干脆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意思,咱们两家都是被那丫头给祸害了。”她低声,“咱们可得像个法子好好对付她。”

范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淡笑道:“原来大嫂想说这个。”

心下嗤笑,这个嫂嫂一向都是目中无人。之前居然还敢插手端王的屋里事,弄得女儿下不来台,现在又来挑唆自己替她出头,自己可不是疯了,才信她呢。

萧宁和凤鸾有点误会肯定是真的,不过凤鸾只是一个王府侧妃,有什么能力挑唆皇帝废了宁国公主?那还不都是萧宁自己惹了祸?皇后生怕女儿委屈,就把女儿强行塞回范家来了。

这也罢了,谁让人家是皇后娘娘呢。

更可笑的就是眼前的穆夫人,自己的大嫂,她的女儿吃了亏,她又没法子亲手收拾凤鸾,居然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可笑,自己跟她一样是个蠢货吗?因而一直打着太极敷衍她,等人走了,然后叫了丫头,“去把大奶奶叫过来。”

凤荣娘很快过来,欠身道:“母亲找我有事?”

范夫人把几包松子糖推了过去,笑道:“这是你穆家大舅母带来的,我尝着味道还不错。你拿回去,自己吃点,给亲戚们也分一点。”

凤荣娘道了谢,“多谢母亲。”

回去的路上,看着那包寻常松子糖一阵琢磨。

给亲戚们分一点儿?又不是什么媳东西,值得让婆婆专门叫自己给亲戚分么?穆夫人……,自己的娘家亲戚,脑子灵光一闪,明白了。

凤鸾看着桌上的松子糖,轻声嗤笑,“大姑母还真是闲不住啊。”

甄氏一声冷笑,“她就是一个缺心眼儿!”

因为穆夫人才登了范家的门,凤荣娘不方便直接来端王府,因而让人把糖送到凤家二房,点出隐晦之意,让甄氏过来走一趟。

凤鸾淡淡道:“罢了,范夫人为人精明着呢,不会随意掺和进来的。”

虽然都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但是穆夫人一嫁过去就是长房太太,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从娘家到婆家过渡得太顺利了。而眼下的范夫人其实是范家二房的,因为先头范家大老爷死了,爵位才落到二房。她之前被范家大夫人压着,做了几十年的柔和温婉的好妯娌,自然懂得圆滑处世,如何应对纷乱的人情来往世故。

再加上本身性格不同,所以和穆夫人完全不是同一种人。

甄氏问道:“最近王妃那边有没有动静?”

“还好吧。”凤鸾淡淡微笑,“其实我没有怎么操心,主要王爷压着,表姐又不是那种歹毒之人,她要顾全大局,是不可能轻易对我怎样的,总之还算太平。况且如今宫嬷嬷看着崇哥儿,表姐忙着和宫嬷嬷较劲儿,也不怎么顾得上我了。”

甄氏便点点头,“是了,有王爷替你做主呢。”

凤鸾琢磨着,最近因为贤姐儿和惠姐儿过来,自己和王妃关系有所缓和,是不是应该再示好一点,免得她一听穆夫人的挑唆就乱了心。还好萧铎有命,现在除了逢年过节,根本就不让穆夫人登王府的门。

算算日子,最快的节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这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穆夫人最多让人送点月饼和中秋礼,是不会过来的。再说了,当天还是昊哥儿和媍姐儿的周岁生日,自己才不想看到讨厌的人呢。

这么算,穆夫人要登门得等到年后正月串门了。

凤鸾觉得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怕了穆夫人,而是总是因对麻烦也很烦人啊。

晚上萧铎回来,指了指松子糖,给他说了穆夫人的事儿。

“穆夫人还不消停?!”

凤鸾苦笑,“没办法,大姑母天生就是这种好强的性子。”想了想,“要不……,王爷最近多陪陪王妃?”

“你不吃醋?”萧铎意味深长的问道。

凤鸾勾了勾嘴角,“我再吃醋,她也是王妃啊。”怎么办,总不能弄得水火不相容跟仇人一样吧?日子还长着,天天鸡飞狗跳的日子叫人怎么过?只是这话题说起来就愉悦了,转而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节,到时候不光要在府里吃团圆宴,还得进宫,还得忙着昊哥儿他们的周岁生辰……”

萧铎有点心疼,她回避某事的时候,总喜欢说一堆长长的话转移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到下一个剧情的,实在写不到了,明儿见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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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飞箭

当天夜里,萧铎没有从梧竹幽居回来。

凤鸾自己独睡了一夜,心下只是觉得清净,那一点点空荡荡的不适应,被她忽略过去了。不知怎地,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吩咐道:“等下去葳蕤堂说一声,说我身子不舒服,今儿先不过去请安了。”

宝珠应了,“是。”

玳瑁给她梳头,“侧妃想梳什么发髻?”

“随便,简单点儿的。”凤鸾没有心思打扮,等她梳好头,自己别了一支掐金丝的攒花金簪,再斜戴一朵芍药绢花。然后拿了配套的红珊瑚耳坠,红珊瑚手串儿,起身道:“就这罢,今儿不用折腾了。”

拿了书,躺在美人榻上随意翻着,还是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磨蹭到吃早饭的时候,刚喝了一口粳米粥,梧竹幽居的蒹葭过来了。进门福了福,说道:“王爷一大早就走了,有事,来不及辞行,让奴婢天明过来跟王妃和侧妃说一声。”

这么急?凤鸾有点意外,但没多说,“好,我知道了。”

“奴婢先回去了。”蒹葭再次福了福,欠身告退。

凤鸾看着她清瘦的柳绿色背影,想起她已经不年轻的脸,----能让一个女人情愿耗尽一生青春,发誓不嫁,想来心里自有一番思量。

呵呵,男人身边有太多女人围绕,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比如萧铎,有为他终生不嫁的蒹葭,有嫡妻穆令嘉,有做了在家居士的蒋侧妃,有八面玲珑正怀孕的苗夫人,还有看似敦厚老实的魏夫人,莺莺燕燕一屋子。

前世自己是死得早,要是多活几年,不定有多少美人献给他享用,----自己要是为了苗夫人这种事不痛快,那得不痛快多少次?自己烦恼的、纠结的,全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他对自己比前世更好,所以不知不觉的,想要得更多,特别是这几个月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以至于生出他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苗夫人怀孕,顿时将自己冷冷的打回现实。

----真是多亏她了。

凤鸾摇摇头,撇开那点子不痛快不去想了。

转而拿起了昨天的那本《无量寿经》,经书晦涩,她看不太进去,倒是发觉上面的字很不错。工工整整的小楷,跌宕遒丽、力透纸背,一看就是知道抄书的人,有着常年修习书法的笔力。

王诩自己抄的?真可惜,那样一个人做了太监。

罢镇国公王家也是煊赫一时,比之今天的范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因为靖德太子谋逆一案,被牵连,整个王家都跟着落败了。再想到现如今的太子萧瑛,最后也是牵扯进了大案被废,历史在重复,做太子的大都没啥好下场。

只不过现在离那一天,还有点早。

凤鸾摇摇头,倒是想起昨儿王诩为自己忙活半晌,还没有道谢,便寻思赏点东西。

可他不是丫头,不好赏赐首饰、荷包等物,衣裳料子也不合适,因为仍旧算是御前行走的人,在王府一直都穿着官绿色内监服饰,想了一圈儿都没有合适的。本来想送一套文房四宝,想起萧铎的忌讳,怕给王诩惹麻烦,最后还是算了。

凤鸾叹了口气,自己开小抽屉拿了一锭金子出来。

----轻慢就轻慢罢。

自己又不知道他的喜好,想不出合适的,还是这个最稳妥方便,他拿着金子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倒也不用费脑子。

王诩看着桌子上金光灿灿的那一大块,静默不语。

轩芦在旁边看得眼发光,“啊呀,师傅,你就转了几朵花,凤侧妃就赏这么大一块金子,啧啧……”喜得搓手,“可以买好些零嘴儿了。”

王诩不作声,顺手把金子收起来装进荷包里面。

轩芦咽了咽口水,“师傅,你想独吞?”腆着脸道:“昨儿我帮师傅去花园子里掐花,跑得飞快,腿都是酸的,好歹赏我一点零头儿花花。”

“拿着。”王诩还真的摸了一块银子给他。

“哎?”轩芦觉得他气色有点不同寻常,敛了笑容,“师傅,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就是说笑,不是真的想要……”

“好了,别啰嗦。”王诩觉得他十分聒噪,站起身,身形飘逸的出了门。

轩芦觉得好看,自己扭着身体在后面学了一学,却怪怪的,不由啐自己,“蠢人蠢相!你这辈子就是一个狗奴才的命,学不来师傅的。”

王诩回头斥道:“别跟着我。”

轩芦赶紧止住了脚步。

王诩的身份仍然是御前行走的内监,只是“暂时”调至凤鸾身边,其实在王府里面没有规定的差事,也没人管。所以他只要不是去凤鸾的寝阁,暖香坞其他地方,甚至王府其他公共的地方,都是随便去的。

他没有目的走着,闲逛到了暖香坞后面的花园里,站在凉亭里,静静吹风,手上摸向荷包,感受着那块份量不小的金子。

恍惚间,想起十几年前那个炎热的艳阳天。

母亲领着自己跪在街道边上,自己小小的脊梁上,插着“卖身葬兄”的木牌。那天特别的炙热灼人,自己和母亲跪了一上午,已经干渴之极,可是为了安葬兄长,只能继续顶着烈日坚持跪下。

有好心人要过来扔碎银子,被知情人劝住,“别乱扔银子,当心惹祸上身!”

“为何惹祸?”

“你看看清楚?”知情人在旁边说道:“这对母子是什么人?那可是犯了谋逆大罪的王家后人,而且还是嫡支的,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赶紧走罢。”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

偶尔又有人上来,亦被已经扩散知情的人劝住,自己和母亲从早上跪到下午,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讨要到,饥饿、干渴、头晕,自己的身形忍不孜了晃,几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母亲苦涩道:“罢了,人死灯灭,回去找个草席把你哥哥裹了罢。”

就在这时,一群赫赫攘攘的马车队伍过来。

前面有家钉院开路,后面有婆子健仆跟随,中间是一辆奢华无比的金顶马车,整个街道都被清路,自己和母亲不得不往后挪动。人群里议论纷纷,“哎哟,凤二夫人真是好生气派,啧啧,瞧瞧这阵仗……”

“那是,人家可是嫁进了奉国公府啊。”

奉国公府?听母亲说起,当年镇国公王家才是世家中最矜贵的,凤家、范家、穆家都不能比,更不用说其他官宦人家了。

可惜自己还不记事,镇国公王家就已经满门获罪覆灭了。

最开始的时候,靠着外祖母私下里的救济,自己有母亲和兄长的庇佑,日子还勉强过得。后来外祖母死了,舅舅们都不愿意再惹麻烦,日子越过越潦倒不说,兄长还被人陷害,以至于惹上官司最终死在狱中。

母亲一个千金小姐出身的妇人,哪里能够支撑起一个家?兄长死了,她自己先大病了一场,用光了家里可怜的积蓄,好不容易拣一条命回来,却连安葬兄长的棺材钱都没有了。

那时候,自己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娘,娘你看!”清脆好似银铃一般的女童声音响起,从那华丽马车传出,车帘子后面,露出半张白玉娃娃一般的粉脸,“那上面写得是什么?是卖身什么兄呀?阿鸾不认得那个字呢。”

后面隐约坐着一个神妃仙子般的少妇,拉下车帘,声音凉凉道:“他哥哥死了,要卖了自己给哥哥买棺材。”

“啊呀!”小女孩儿声音怜悯,“他好可怜呀。”

“行了,乖乖的别说话。”

马车“吱呀、吱呀”的缓缓行驶过去,自己憎恶的看着那华丽马车,憎恶那对不知人间疾苦的母女!正在咬牙之际,忽地听见“叮铃”两声脆响,一对小巧的金镯子掉在自己面前,那小女孩儿探头出来,甜甜笑道:“送给你啦。”

旁边的仆妇赶紧让停车,对里面道:“夫人,小姐把金镯子赏人了。”

“你给我坐好!”里面的少妇在训斥女儿,然后不悦道:“赏了就赏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脏兮兮的,难道还要再捡回来不成?走吧。”

母亲赶紧拣起拿一对小小金镯子,连连磕头,含泪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将来我给贵人立个长生牌位……”

凤家的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靠着变卖了她的那对小金镯子,安葬了兄长,没多久母亲死后,又安葬了母亲,----于她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对自己来说,却是一辈子不能忘的大恩大德。

自己今生潦倒不济,最后竟然辗转零落成了这步田地。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留在了她的身边,好似冥冥之中注定,要让自己来报答她的恩德一样,偿还多年前欠了他的人情。

王诩以为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并不知道,皇帝安排其实另有深意。

他和凤鸾,还有另外一段不为人知的瓜葛。

萧铎走了以后的日子,不仅安静,还单调,王府姬妾们没啥好争的,反而都像是送了一根弦似的,彼此相处融洽。说融洽可能不太合适,准确的说,是谁也没心思理会谁,大家也都不爱打扮,就是每天在葳蕤堂见面打个招呼。

凤鸾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倒是省了不少勾心斗角之事。

每天去过葳蕤堂以后,就在暖香坞消磨时间,吃饭、睡觉、陪陪孩子们,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过到月底,总算有点改变了。

因为甄氏的生辰到了,凤鸾得回娘家一趟给母亲贺寿。

姜妈妈为了照看龙凤胎,留了下来,“侧妃放心,不会让外人进暖香坞的。”说起来也是奇怪,萧铎一不在,大家都觉得没人镇场子了似的,多了一份担心。

凤鸾做了细细的安排,让人在暖香坞四下巡逻,她可不想发生类似蒋恭嫔宫里的起火事件,再吓着了孩子们。又把所有人都交待,提前打点了银子,交待道:“你们今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回来,还有赏钱给大家。”

当然是平平安安才会有赏钱了。

众人心下明白,齐声应道:“是。”

暖香坞正在齐心合力誓师的时候,长孙嬷嬷过来了。

她是萧铎的乳母,在奴才里面身份最高,暖香坞的下人们都给她欠身让路,她进了门说道:“王爷临走前就交待了,说是今儿凤侧妃回娘家去,怕你不放心,所以让奴婢今儿过来坐镇一天。”

萧铎早就做了安排?倒是心细,凤鸾心下轻叹,然后收敛感慨笑道:“正愁没有年长稳重的人看着,嬷嬷来了,我可是放心多了。”

这是实话,长孙嬷嬷可是只忠心萧铎一人的。

姜妈妈毕竟是自己的陪房,权力只在暖香坞内,长孙嬷嬷则是在王府行走都没问题,就算是王妃娘娘见了她,也得给一、二分面子。

萧铎他……,总算还是有点良心,至少记挂着孩子们的。

因而一番收拾,又在暖香坞磨蹭到快晌午才出门,只想赶个饭点儿,然后吃了饭便早早回来。母亲肯定能够体谅自己的难处,无须担心,临走前,再三嘱咐了一遍,还道:“我很快就回来,用不了多会儿时间的。”

她还不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不是找上端王府的门,毕竟萧铎临走前也有安排,整个王府戒备的铁桶一般,除非是皇帝要来抄家,不然没人敢闯到端王府里来。

凤鸾今儿的麻烦事儿,在外面。

马车出了王府大门,一路“噉噉”朝着凤家稳速前进。前面有王府家丁开道,清了街面,让小摊小贩和行人都暂时回避。两旁和后面亦是跟着持刀弄枪的护卫,把凤鸾的马车围得严严实实,以防突然有人冲过来之类,另外还有健仆和婆子们跟随,一路浩浩荡荡好不气派。

凤鸾琢磨着,今年不是母亲的整十寿诞不会大办,差不多就是亲戚们和相熟的故交好友们,自己回去点个卯,只要是给母亲道贺再陪她说说话儿。原本是一件挺省心挺温馨的事儿,不过想到亲戚们……,穆夫人今儿肯定要过来的,再者长房的二奶奶穆柔嘉也避不开。

想到这对母女,心情便有点稍微凝重不轻快了。

但愿今儿她们别起争执,哼,要是她们敢搅和母亲的寿诞,自己和母亲都是不会客气的c亲戚不做,那就别做亲戚了。

正在浮想之际,忽地听得外面一声尖锐的声音,“唧——!”,带着说不出的刺耳不舒服,划破空气突兀响起!

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凤鸾这一个念头还没想完,就见马车忽地一震,有人踏了上来,直接掀起车帘子,将自己的头按了下去。

惊魂未定之间,听见王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头!”

然后是“叮”的一声,接着“嗡嗡嗡”,扭头一看,一直白羽飞箭穿破另外一头的车帘,直直钉在车窗上面!箭羽还在不停的打颤儿。

“别怕,等我一下。”王诩伸手在她后颈上面一点,令其软到,飞快的把人放在马车里面躺倒,然后身形如电,自己踏着马车便朝对面房梁飞身而去!

整个过程不过转瞬之间,凤鸾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动弹不得了。

外面已经乱出一团,王府护卫惊呼道:“赶紧围住保护凤侧妃!”又有人喊,“赶紧追上刺客,抓活的!快,快追上去!”

有人要行刺自己?!凤鸾惊骇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等她醒悟过来,刚才是王诩救了自己,正在一阵劫后余生的后怕之中,又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的摔落下来!

有人先是惊喜,“刺客抓到了?”继而失望,“死了?”

“是个死士。”王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不悦,“把这人尸体给抬回王府,容后再做处置。”然后又上了马车,掀起车帘,“侧妃,刚才失礼了。”

凤鸾全身发麻躺在地上,一脸苦笑,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王诩伸手在她脖子后面点了点,然后要扶她起来,结果触手便是软玉温香,以及因为靠得近而散发的淡淡幽香。这是从来没有接触和感受过的,不危险,但却让他心头一跳,顿时像是触电般的松了手。

“砰!”凤鸾的头软软磕在座位上,轻声哎哟,抱怨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松手,害我磕着了。”

王诩那白皙如玉的脸上,微微泛红,尴尬道:“对不住,刚才是我失手。”

凤鸾看在他才救了自己的命份上,不好多置抱怨之词。只想自己爬起来,偏偏全身像是被人抽了力气,从脖子到肩膀都是麻麻的,胳膊完全抬不起来。不由嘀咕,“怎么我没力气了。”

“刚才我点了你穴道,得缓缓。”王诩看着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再去伸手搀扶于她,而是飞快出去叫了宝珠,“你进去把凤侧妃扶起来,陪她坐着。”淡声安抚了一句,“别怕,刺客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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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担忧

“小产?!”凤鸾听了,半晌都是静默无声。(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虽然和贞娘没有姐妹情分,甚至出阁前还闹了一阵别扭,但并没有深仇大恨。自己经历过前世小产的伤心和难过,再想到贞娘,想到她在肃王府艰难的处境,不由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贞娘已经躲过一难,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想想她都已经六个月大的肚子,这……,只怕要去掉她半条命吧?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凤夫人有没有事?”

“暂时没有听说凤夫人出事,想来应该还好。”

“那就好。”凤鸾轻声叹息,都是做母亲的人,不免觉得贞娘十分可怜,只是这事轮不到自己来管,摇了摇头,“下去罢。”

宝珠在旁边咂舌,“天呐!凤夫人小产了,真是倒霉。”抚了抚胸口,庆幸道:“亏得今儿侧妃躲得快,没有被她划着脸。”

“那就个是疯子,别提她了。”凤鸾觉得一想起萧宁就倒尽胃口,要不是因为她是皇后生的,动不得,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朝着宝珠吩咐道:“封二百两银子,送去肃王府,给凤夫人买点养身子的东西。”

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自己和庶妹都是姓凤的。

但因为不是亲妹妹,关系也不好,药材什么的就不方便送了,还是银子最妥当,只当是体贴她今儿挺着大肚子回来给母亲贺寿罢。

再说了,没准儿将来她还能漏点有用的消息呢。

“二百两?”宝珠有点心疼银子,嘀咕道:“都够效人家嫁个闺女了。”

凤鸾心里正琢磨事儿,没功夫理她,挥手道:“赶紧去罢。”然后也不睡了,起身叫玳瑁给自己挽头发,穿了衣裳,叫了王诩进来说话,“萧宁把事情闹大了,口出狂言不敬皇上是一层大的,害得肃王府的夫人小产是一层小的,还有就是她咱们到凤家闹事,言语无状也是不合规矩。”

王诩颔首,“是的。”

“我的意思。”凤鸾斟酌说词,“这些事早晚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不劳烦公公专门进宫回报了,免得皇上知道,倒好像我们专门跟萧宁过不去似的。”

王诩抬头看了过去,她这是……,担心自己口直心快?也太小看自己了。

摇头笑道:“侧妃放心,奴才不是那种莽撞的人。”

“啊,我不是说你莽撞。”凤鸾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想着,公公一心想着端王府的人,怕你想替端王府出头就会急着进宫去,真的没有抱怨你的意思。”

王诩目光微凝,她就这么肯定自己会向着她?会风急火燎的进宫去回报?看着她笨笨解释的样子,心里莫名一暖,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凤鸾觉得有点尴尬,转移话题道:“其实萧宁这人顶顶可恶!上次上次她不是拿马鞭子抽你吗?当时吓我一跳。”一脸庆幸之色,“亏得你会功夫,不然抽了还不是白抽了。”

王诩眼里的笑容便更深了,“让侧妃担心了。”

凤鸾没有留意他的神色,脑子里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片刻后,她抬眸道:“今儿我瞧着萧宁怒气冲冲的过来,见我平平安安的,眼里一点惊讶都没有。你说,是不是今儿遇刺的之事她不知情?照这么推论,背后应该另有其人了。”

王诩收回心思,分析道:“第一,今儿行刺的人手段慎密,不像是萧宁的做派;第二,养一个死士不容易,萧宁一个养在深宫的女儿家,应该没有这份能力。第三,据奴才观察,那死士对侧妃的死活不是太在意,一击不中,就离开迅速逃走。”

“嗯?”凤鸾暂时没转过弯儿来,“什么意思?”

王诩微笑道:“意思是,对方的打算是能射中侧妃最好,射不中也没关系,更多的是想闹这么一出乱子。所以,据奴才看来,对方主要还是冲着端王殿下去的。侧妃受伤遇刺,多半会送书信过去,这样就能找到殿下的行踪了。”

“你说的没错。”凤鸾的目光凝重起来,“不管我是死了,还是伤了,甚至像现在一样毫发无损,惊吓之下,都难免会想写封家书告诉王爷。”露出一丝感激,“多亏公公当时提醒我了。”

王诩微笑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凤鸾又道:“照你的分析,下手的人不像是深闺妇人,倒是更像……,更像那辛浸朝堂多年的政客所为。”

“是的。”王诩眼里露出一丝毫不遮掩的赞许。

凤鸾不免神色更凝重了。

王诩见她蹙眉,说道:“这些事不用侧妃来担心,王爷肯定会处理好的,便是王爷不在厩,奴才也能帮着分担一二。”因为气氛温馨自然,他开个个玩笑,“听说女人心事重,老得快,侧妃还是多想一点开心的事儿。”

凤鸾挑眉看他,“公公还懂女人?”

王诩笑容一僵,脸上浮起复杂尴尬的表情。

凤鸾说完便是后悔了,内监应该最是忌讳别人说这种话题,呸呸呸,自己怎么这般口无遮拦,揭人家的短处做什么?不好意思道:“你别恼,我就是……,就是看公公你年轻,所以……”

哎,真是越描越黑了。

“没什么,“奴才先告退了。”王诩欠了欠身,飞快的转身出去了。

凤鸾看着他急匆匆出去的背影,后悔不已,轻轻拍了拍自己脑门儿,真不该说那句话的!人家救了自己,还没回报,反倒狠狠滴戳了人家的痛脚。

心下十分懊悔,便想着,要怎么弥补一下王诩,但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

救命之恩,总不能也给一锭金子回报吧?

可他是个太监,自己不能赏首饰,不能赏衣服,也不能赏个丫头跟他成亲,到底要送点什么才好呢?正在琢磨,外面忽地有丫头通传,“王妃娘娘过来了。”

凤鸾下了美人榻,出门迎接,“表姐来了。”

端王妃一脸惊吓的模样,“我才听说,你今儿出门在半路上遇到行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阿鸾,没受伤吧?”

“没有。”凤鸾笑笑,不管她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面上情还是要做的,将主位让给了她,“表姐坐下说话。”说起白天遇刺的事,却不想多说王诩惹人注意,只淡淡道:“今儿那刺客功夫不是太好,射偏了。”

“阿弥陀佛。”端王妃念了一声佛,“多亏佛主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就好。”然后又问:“今儿萧宁去凤家又是怎么回事?听说大闹了一场。”

“何止大闹?!”凤鸾一声冷笑,“她想划烂我的脸,我躲开了,可是贞娘打着肚子没躲开,当时就见了红。本来还想着回去养一养,好歹养住,结果刚才肃王府那边来人回报,说是贞娘已经小产了。”

“这……”端王妃和凤贞娘没什么瓜葛,听着不免皱眉,“凤夫人太可怜了。”忽地想了想,“她身孕月份不小了吧?我记得,得有五、六个月,那可不是要去了半条命吗?哎,真是飞来横祸。”

“是啊。”凤鸾叹息道:“贞娘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哭呢。”

肃王府内,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里。

凤贞娘早就已经不哭了。

她那清秀白皙的脸上,挂着两道被风干的淡淡泪痕,而她整个人也像是风干的花朵一般,失去了水分和朝气。静静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把下人们全都撵了出去,手上拿着一枚金簪狠狠的往被子上扎!

一下,再一下,……萧宁,你不得好死!

凤贞娘的眼里全是浓浓恨意,无尽无边,甚至带出几分怨毒之色。

肃王性子太冷,好似一块冰,不论自己怎么捂都捂不化,别的女人也是一样。以前还有一个受宠的郭侧妃,所谓宠,并不是像端王对嫡姐的那种宠,捧在手心里护着、疼着,也就是每个月多去几次,多让她生几个儿子。

而肃王对自己就更冷淡了。

一个月里,好一点儿过来四、五次,不好就两、三次,甚至有时候一个月都没有来过,反正就是不冷不热。即便来了,也没有多余的话,让自己想献殷勤都没机会,就是上.床,然后做了那事儿,他自己便睡了。

女人么,之于他不过是玩意儿吧。

自己千盼万盼,好不容才怀上了身孕,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到了六个月,眼看再等等就要生产,就这样……,化作一泡血水什么都没有了。

姨娘哭着对自己说,“是个男胎……”

凤贞娘轻声笑了起来,手上握着的金簪更加用力的扎,带着无边无尽的恨意,扎烂了锦缎,扎得一床的棉絮飞出。甚至金簪上面的花枝戳破了手掌心,流了血,也没有让她停下来,恨意大过了身体上的痛楚。

不过等肃王得知消息,从太子府赶回来时,入目见到的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凤贞娘换了一身娇柔的烟霞色衣衫,头发松松挽着,别了一支玉簪,眼圈红红儿的显然刚哭过,躺在床上,手里还捏着一方擦眼泪的帕子。见了肃王进来,她挣扎着要起身,“王爷……”

肃王根本没有功夫怜香惜玉,第一句话劈头便是,“听说今天在凤家,宁儿说了对父皇大不敬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

凤贞娘心下微凉,----和皇子们地位相比,自己别说是小产,就是一尸两命,也是微不足道的。更不用说,萧宁还是太子和肃王的妹妹,是皇后的女儿,自己这次小产只能是白挨了。

脑中念头飞闪而过,嘴上却不敢怠慢,赶紧将今儿凤家的事都说了。

肃王听了,眼中寒芒四射有如飞刀。

良久,他的神色慢慢和缓起来,转头道:“你受委屈了。”难得的温和之色,“你在家好生歇着,本王这就去一趟范家,让宁儿过来给你赔罪。”

赔罪?凤贞娘心下吃惊,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肃王就已经匆匆走了。

原本以为,肃王肯定是要偏袒萧宁的。毕竟他已经不缺孩子,自己也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人物,没了当然可惜,但肯定不会为一个胎儿去责备妹妹的,至于让萧宁来给自己道歉,更是想都不要想。

估计最多说一句,“你还年轻,往后再生便是了。”

结果居然要去抓萧宁来给自己赔罪?!

凤贞娘心思微转,旋即明白了。

不由冷笑,肃王这哪里是要让萧宁给自己赔罪,分明就是因为萧宁口出狂言,肃王要用训斥妹妹,用以撇清他自己g呵,他若是真的关心自己,心疼自己,何以连安抚的话都不肯多说,就急哄哄走了?

要让萧宁给自己赔罪,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啊。

看来自己是沾了萧宁口出狂言的福气了。

凤贞娘正在轻声嘲笑,外面来了一个丫头,回道:“端王府的凤侧妃派人过来看望夫人。”点了点头让人进来,是宝珠,对方替主子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然后留下二百两银子告退。

她看着那轻飘飘的两张银票,笑了笑,肃王对自己的情意还不如这二百两银子呢。

肃王直接去了理国公范家,找到萧宁,断然道:“走,去我府上给凤氏赔罪!”

萧宁本来在屋子里发脾气的,正摔了一地的东西。听说哥哥来了,先头还以为是来给自己撑腰的,一听这个,先是怔住,“凤氏?”继而反应过来,是说被自己推倒的凤贞娘,“二哥要我给一个庶女赔罪?!”

眼下她还不知道贞娘已经小产,不由更加愤怒,“她算什么矜贵东西?!”

肃王要和对父皇语出不敬的妹妹划清界限,有意要让妹妹生气,自然不肯提贞娘小产的事,只做一副偏袒爱妾的模样,“贞娘有孕,她身子有娇弱的很,你见了她就该多让着一点,居然还敢动手推她?简直太不像话了!”

萧宁听得目瞪口呆,实在不能相信这是哥哥口中说出的话。

肃王又道:“再者说了,今儿原本是凤二夫人寿诞的大喜日子,你做为晚辈,做为范家的儿媳,过去就该好好给人贺寿,纯心闹事算怎么回事?都是母后平日里太娇惯你了!”

“你……”萧宁气得脖子都红了,指着哥哥,“好,很好!一个个的,都被姓凤的迷了心窍!连自己的妹妹都不顾了!”

肃王一把抓住她,“走!先去给贞娘赔罪,再凤家给凤二夫人赔罪,还有要给端王府的凤侧妃赔罪!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不能再惯着了。”

“你放开我!”萧宁连连跳脚,偏生哥哥力气大得很,挣不脱,外面的丫头们也不敢进来帮忙,眼看一步步被哥哥强行拖了出去,就要被拉去给人做小伏低,不由大喊大叫,“二哥!你不放手,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

肃王听了这话更不肯放手了。

正巧有个丫头捧了甜汤,从台阶下走过来。

萧宁气头上,加之完全不想被哥哥拉去受辱,顺手端起哪玩甜汤,便往哥哥身上狠狠砸了过去,泼了他一身,“放开我!”

肃王怔怔的看着二妹妹,似乎惊呆了,“宁儿,你疯了?”他急着要甩掉身上乱七八糟的汤水菜蔬,往旁边一站,结果脚底踩滑,“扑通”一下,整个人便踏空摔了下去,好不狼狈。

“肃王摔倒了?”凤鸾听着直皱眉,不解道:“肃王殿下人高马大的,怎么会被小小巧巧的萧宁给推翻了。”

“是踩在汤水上面滑倒的。”宝珠把听来的消息解释了一遍。

“汤水?”凤鸾想起前世里,太子倒台以后,肃王居然能够干干净净的摘出去,就知道此人不是那么简单,心下冷笑,这一摔,可是让人人都知道,肃王不是偏袒妹妹的主儿了。

罢了,这些事还是留给大伯父和萧铎琢磨罢。

半个月后,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一处偏僻小城。

一连百里加急密报送来,萧铎拆开一看,居然是她亲笔所写的家书!王妃肯定也写过家书的,只不过按照正常的送信程序,被送去了掩人耳目的地方,自己暂时收不到,等收到的时候,自己估计也该差不多回去了。

月光婆娑、竹影幽幽,屋内却是一盏不太明亮的蜡油纸灯。

萧铎展开书信细细看了。

报喜不报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点道理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有人居然行刺阿鸾!照她信上的口气,并没受伤,对方射偏了。但是担心有人跟踪自己,所以辗转用八百里加急送信。免得有人找到自己,或者是听了什么小道消息乱了心绪。

事事妥帖,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娇娇。

萧铎出门在外有一段时间了,特别是此处偏僻的很,更感孤单,因为如饥似渴的把信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想象着她添香的模样,娇软的身段,如花的芬芳,整个人心情都柔软起来。

然后把信收在了怀里,推开门,踱步出去。

月光下,他高大颀长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此刻虽然看不到她,但她若是仰望月色,和自己看到的也是同一轮月亮,----这样的柔情,连萧铎自己都觉得十分肉麻。

不过第二天,端王殿下做了一件更肉麻的事儿。

因为此处附近是一座大大的金矿,让人找了工具过来,然后挑了几块成色不错的金子,“霹雳乓啷”的,准备亲手打一枚发钗带回去给她。买的东西,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份真诚心意,自己打的又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萧铎白天忙正事,下午回来就当即了首饰店的师傅。虽然技巧不够娴熟,但是古朴笨拙,但却自有一番浓情蜜意在里头,端王殿下乐不此疲。

打了好几天,金钗总算初具形状规模了。

萧铎拿在手里端详,觉得不够精致,想着她那娇滴滴又挑剔的样子,只怕到时候送了,还会嫌弃自己手笨呢。不由摇头一笑,自语道:“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想起本王。”

想到此,不由又摸出书信出来看了一遍。

----忽地顿住了。

阿鸾怎么能把书信送进宫去?怎么可能见到父皇说什么八百里加急?能做到这两样的人,就只有……,只有那个在御前行走的王诩了。

萧铎莫名生出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珍之重之的宝贝,留在家里,旁边还一直有个人觊觎着,----虽然王诩是个太监,阿鸾对他也没有任何意思,但心里还是感到不舒服。

毕竟王诩长了一副不错样貌,别说女子,就算是男人眼里看着也是顺眼的,而且阿鸾年纪小啊。小姑娘脑子简单,心思浅,回头被王诩哄得只拿他当好人看,什么都信他听他就坏了。

可是王诩功夫不错,还有御前行走的身份,自己不在有他护着阿鸾更加安全。

萧铎琢磨了一下,看来……,自己得尽快早点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铎:“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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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对质

“这会儿有点头热。”萧铎温和笑道:“你去打盆水进来,给我擦擦。”

“哎。”宝珠满目欣喜的飞快去了。

萧铎目光凉凉的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在床沿上面轻轻敲着,这个背主的丫头留不得了。阿鸾是一个心地良善的性子,估计她不舍得,不如自己提点提点,叫她把这个丫头处置了。

“王爷醒了?”珠帘一动,凤鸾从外面进来,自己倒茶喝了一口,“还当你一直睡着,怕你吵,说等会儿进来的呢。”又问:“感觉好点没有?”

听她如此关切,萧铎之前的不痛快消散了几分。

凤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好像没那么烫了,王爷最好今天晚上能够退烧,明儿八月十五不仅要进宫,还得忙着孩子们的生辰,只怕没有功夫歇的。”

萧铎的逆鳞竖起来的时候,别人不敢碰,但只要凤鸾轻轻一抚就顺了。

他的脸色很快软和不少,只没说话。

“怎么呆住了?”凤鸾正要细细问他,听见身后一串急促脚步声,回头看去,是宝珠打了水站在门口。奇怪的是,她眼里的表情有点复杂,----还没消散的惊喜,以及掩不住的惊讶、失落,像是有什么欢喜的事儿,被自己打断了。

宝珠诺诺道:“侧妃……,我打水给王爷擦脸。”

凤鸾先是不解,擦脸就擦脸,做什么脸色这般奇怪?继而心思微转,加上从前对宝珠就有数,心下大致猜出了七八分来,勾起嘴角,“你放下,我来擦罢。”

宝珠当然不敢跟她争,上前放下,然后看了萧铎一眼才转身离去。

凤鸾瞅着她眼里的那抹失望,和恋恋不舍,不由感到恶心无比。宝珠前世背主陷害三堂兄,这个梁子自己一直记得。若是她今生一直规规矩矩的,或许还能容她,既然她作死,那就只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

萧铎见她发呆,担心她没有看穿宝珠的那点伎俩,又不好直说,怕她生气,因此委婉提醒道:“丫头们年纪大了,总留着,有违人和,不如早点择个人家嫁了。”

凤鸾有点意外的看着他。

依照端王殿下的性子,看不上宝珠之流倒是不奇怪,不过主动处置想要勾引他的丫头,可见……,还是为自己着想的。特别是他还怕伤了自己,说的这么委婉,----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倒是把跟他置气的心思软了下来。

萧铎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舍不得陪嫁丫头,因而道:“正巧我书房里有几个小厮要娶媳妇儿,宝珠漂亮伶俐,我挑个好点的人家给她,也不算亏待你的丫头了。”又道:“回头我再给你买几个好的,不比宝珠等人差。”

凤鸾沉吟着,片刻后点了点头,“行,回头找个日子把宝珠给嫁了。”

“你别舍不得。”萧铎不好多说,也没工夫为一个丫头费心思,既然她答应了,便不多问了。想着明儿就把小厮的家底送过来,让她细细的挑,赶紧把宝珠这种烦人精给解决掉,省得留在屋里糟心。

第二天,他让人送了三个小厮的家底情况过来。

凤鸾一一看了,都还不错,反倒觉得宝珠配不上这几个小厮。继而心下冷笑,想来她肯定是不愿意配的,没那个福气,罢了,走走过场便是。

因而叫了宝珠过来,说道:“你年纪是我屋里丫头最大的,又跟我时间最久,所以想给你择一门好亲事,也不算跟了我一场。”

宝珠目光一惊,慌道:“侧妃,奴婢还不想嫁人。”

凤鸾微笑道:“不要紧,只是先定亲下来,回头等过两年你二十了再嫁。”

“不……”宝珠仍然不愿意,可是又解释不出原因来。她低了头,心下飞快思量着,----小姐怎么突然想起给自己订亲了?豁然一阵心惊,糟了,一定是昨天自己太过留恋端王殿下,给她发觉了。

现在看来,她根本就不愿意留自己下来做通房丫头,而是要打发自己走。

不不!王爷分明是看上自己了!只要稍微再努力一下,就能事成,王爷是那般风流倜傥,还痴情不移,且身份矜贵无比,比外头的小厮强一千倍!就算王爷对自己没有对小姐好,多多少少也是有几分怜惜的吧?只要自己得了宠,生了孩子,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到手了。

可是小姐不愿意的话,自己要怎样才能留下来呢?

“怎么不说话呀。”凤鸾笑道:“你这丫头平时看着挺爽利的,也害羞了。”

宝珠顺着她的话,只做一脸害羞的模样,“这事儿……,还得跟我家里人商量商量,待我先问过爹娘的意思。”

真是放肆!凤鸾心下大怒,她一个卖身为奴的丫头,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婚姻嫁娶哪里轮得到父母做主?况且萧铎准备的这几门婚事不错,又没有坑她,她却千不情万不愿的,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只是并不拆穿她,笑道:“行啊,回头叫你爹娘过来问问。”

宝珠勉强笑着退了出去。

到了下午,凤鸾在院子里面闲逛的时候,红缨过来低声说话,“侧妃……”她有些为难的提醒,“昨儿侧妃在后院忙活的时候,宝珠一直在里面跟王爷说话。不是奴婢有心挑唆,只是担心……,她大了,或许有什么别的念头了。”

凤鸾扭头看向她,果然还是红缨心细而且尽忠可靠,对她投以赞许的一瞥,然后松开花枝笑了,“没事,我心里有数的。”

“有数?”红缨怕她没有听明白,或者是偏袒陪嫁丫头,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再次说道:“请侧妃先恕奴婢僭越之罪。”她跪下去,“奴婢觉得宝珠对王爷有心思,整天爱在王爷跟前晃荡不说,还专门找单独的时间进去说话。如果侧妃本来就打算让宝珠做通房丫头,那当奴婢多嘴没说,如果不是,还请侧妃早做安排。”

“你起来。”凤鸾俯身亲手搀扶于她,低声笑道:“今早我就叫了宝珠,说是给她安排一门上好的亲事,先订下来。”

红缨缓缓站起来,“那……,宝珠怎么说?”

凤鸾勾起嘴角,“这会儿我不在屋里,估计她已经去找王爷说了吧。”

“啊?!”红缨大惊,“万一王爷……”不好说萧铎好色,委婉道:“万一王爷看着宝珠是侧妃的陪嫁丫头,心软了怎么办?”

凤鸾淡淡一笑,“不会的。”

不是自己太过自信,也不是早上萧铎的那番体贴让自己相信了他,而是自己十分清楚萧铎的性子,----他最恨背主之人!就算他看上了宝珠,也得自己介绍给他,或者他找自己索要,而不是宝珠背着自己擅作决定。

宝珠这般自作聪明,背弃主人,萧铎是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的。

事实正如凤鸾猜测的那样。

宝珠哪里是要去找爹娘商议,根本就寻着机会,找萧铎求情的,此刻正跪在他面前娇软哀求,“王爷,今儿侧妃说要把奴婢早点嫁出去。虽然是为了奴婢好,可是奴婢舍不得侧妃,不想那么早嫁出去。”她的目光脉脉含情,柔声道:“王爷能不能劝一劝侧妃,让她别急着嫁了奴婢。”

萧铎目光微敛,“你们主仆的事,本王如何做主?”

“王爷可以的!”宝珠听他口气有松动,更欢喜了,心急道:“毕竟侧妃已经做了王爷的姬妾,只要王爷开口,侧妃肯定也是不敢辩驳的。”

“哦?”萧铎双眼微眯,眼底深处闪出危险的光芒。

可惜宝珠太心急勾引他,改变命运,只觉得他目光闪烁似有情意,反倒越发以为是看上他了。“王爷……”她试探着,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面,娇羞无限,“其实奴婢不只想要留下来服侍侧妃,更想……,更想留下来服侍王爷。”

最后一句,声音已经细若蚊呐。

萧铎眼里露出嘲讽之色,“你想怎么服侍本王啊?”

宝珠害羞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嘲讽,只当他是心动了。可她毕竟是未经男女之事的少女,心口扑通乱跳,却做不出十分出格的动作。心里几番挣扎,若是此刻不给王爷一点甜头,只怕他转眼就弃了自己,不敢兴趣了。

一咬牙,抓住萧铎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结巴道:“任、任凭王爷吩咐……”

萧铎恶心的抽出了手,狠狠给她一记窝心脚,斥道:“下.作东西!以为本王是那等色中饿鬼?见了个女人就走不动道,脑子不会转?真是可笑!”

“王爷……?!”宝珠痛得捧着心口在地上颤抖,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之前都对自己有情意,为何突然就恼了?赶忙害羞忍臊,仰面道:“王爷,奴婢一片真心……”

“你真叫本王恶心!”萧铎将茶盅往地上狠狠一摔,朝外喊道:“来人!”

姜妈妈和玳瑁闻声冲了进来,面面相觑,然后看看宝珠,再看看王爷,想起最近宝珠的一场,皆是有所领悟,眼里皆是一片嫌恶之色。

萧铎冷声道:“宝珠言行无状,冲撞本王,把她给捆到柴房里去!”

宝珠还在哭着求情,“王爷、王爷,饶了奴婢……”

姜妈妈哪里容得她再开口说话,当即掏了自己的帕子,再要了玳瑁的帕子,两下里利索打个结,然后把宝珠的嘴给捆上了。上前“啪啪”两耳光,喝斥道:“不许喊,再喊把你的破舌头给绞了!”

然后两人连拉带拽,出门又喊了婆子,只道:“宝珠砸坏了侧妃心爱的东西,王爷训了她几句,她居然还出口顶撞,先关到柴房里反省反省再说!”

众人都是云山雾里,但是姜妈妈是凤鸾的乳母,没人敢怀疑,赶紧带走宝珠。

等到凤鸾从后面回来,萧铎大致说了两句,“宝珠心坏了,我已经让人捆到了柴房去,等下就叫人牙子,把她卖得远远的再也不烦扰你。”

动作这么快?凤鸾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唏嘘感慨。

“怎么不说话?”萧铎也凝目瞧着她,担心道:“莫非舍不得宝珠?”怕她误会,忍不住皱眉解释了下,“你那丫头心太大,想要做本王的通房丫头,她未经你的允许就这般张狂,还跑来找我求情,让我阻止里将她嫁出去,如此背主之人留不得!”

“不,我没有舍不得。”凤鸾轻轻摇头。

萧铎又问:“那是觉得丢了面子?”

凤鸾轻轻易笑,“我又没做丢人的事,有何丢面子?要丢人也是宝珠丢人!”伸手抓住了他,想着他处处替自己着想的关切,软了心肠,觉得两个人闹别扭好傻气,“其实母亲生辰那天,我在街上遇险的事,信里面并没有跟你说全。”

“还有别的?”萧铎挑眉问道。

凤鸾便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说了,然后道:“当时别提多险了,我是在信里没跟王爷说,是怕王爷担心,其实我的魂都给吓得快没了。”

“你怎么不早说?!”萧铎震惊的看着她,继而一想,不怨她没有早说,要怨就怨自己这几天没有问她,一直跟她怄气。“阿鸾。”他静默了一下,“是我不好,不该只顾自己胡思乱想,而没有先和你把事细问清楚。我还以为你说的射偏了,是偏到马车外面去,王妃那边也不知道……”

她信里写得平平淡淡,王妃说起来,也只是说她受了惊吓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凶险!

想着她受了惊吓的样子,不免心疼,将人搂进怀里,“阿鸾,对不起。”

凤鸾心里憋了好几天的委屈,这才释放出来,“你不是只顾着自己生气么?”不好直说他是因为王诩,只道:“你自己在外头受了气,就回来拿我当受气包,我这心里也恼了,不想理你。”

萧铎沉默不语。

凤鸾有意把这个脓包给挑破了,委委屈屈道:“你不晓得当时多吓人,要不是王诩反应机敏,拍了一下我的头,差一点我就没命了。”

自己心中坦荡荡的,没啥不能说。

重点是,说起王诩固然会叫他心里不痛快,但若不说,万一事后有人胡乱挑拨离间呢?生出天大的误会岂不更麻烦?与其彼此误会来误会去,还不如当面交割清楚。

“王诩?”萧铎眉头一挑。

这么说,王诩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心里有点不痛快,不过……,比起自己的那点小小醋意,当然还是她的性命更要紧。而且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会那么信任王诩,救命之恩,的确是值得信任感激的。

两人搂在一起,都是静默了好久才分开,然后在旁边坐了。

萧铎转头朝着窗台上面看去,那本《无量寿经》还躺在那里,----自己是该觉得她和王诩过从甚密呢?还是相信她心中坦荡荡没有杂念?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清澈的好似一汪没有杂质的湖水。

片刻后,他淡声道:“阿鸾,你没事就好。”忍了忍,“别的本王都可以不计较。”

凤鸾听了心里直皱眉,听他这意思,是他大度不计较自己和王诩有瓜葛?而不是相信自己心无旁骛?不行,今儿非得把这件事给捋顺了。

“什么叫别的都可以不计较?”她目光灼灼的问道。

萧铎看着她,不想再提起王诩来扰乱彼此,不过是个太监,摆摆手,“罢了,没什么,往后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罢。”又道:“这次你受了惊吓,好好休养着,至于幕后的人,本王会仔细查出来收拾的!”

“萧铎!”凤鸾眼里绽出碎冰一般的寒芒,“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能说么?就不怕你掖着藏着彼此生出嫌隙?”忍了一口气,“你说了,我也好辩一辩。”

萧铎还是不想开口的意思。

凤鸾一声冷笑,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封信,狠狠摔在他面前,“当初我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看看这信上的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楚着呢!”

萧铎看着那封信,不免想起从前彼此恩爱甜蜜的时光。

继而拆开了信,一行一行,一字一句,都是她当时亲笔写下来的,还撒娇让自己亲手用胭脂画了押。当他看到最后那句,“世事变化不定,人心朝夕万变,或许将来之你已不是今日之你,还望勿忘今夜之诺。”

凤鸾声音凉凉,“你想起来了吗?今日还肯践当日之诺吗?”

“阿鸾。”萧铎心中情绪翻涌不定,是啊,当时自己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永远都不怀疑她,相信她,如果有怀疑就面对面的问她,----为何掖着藏着不问?萧铎你这个懦夫,你的勇气去哪儿了?!连问一句都不敢吗?

凤鸾又道:“王爷说清楚了,便是死,也好歹让我做一个明白鬼儿。”

“胡说。”萧铎当即斥道:“不要说什么死啊死的!”

自己哪里舍得让她去死?因为她,自己已经先把自己折磨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了大家的留言和吐槽,仔细琢磨了下,的确是男女主的感情有反复,这点没有处理好,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抱歉~~

某颜后面会调整一下思路,慎重下笔,更多推敲,希望能写出大家满意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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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棋有棋路

“你要侍卫?”萧铎问道。

“嗯。”凤鸾淡淡解释,“王府里的侍卫都是效忠王爷,我要调用,一则是他们未必全心全意听我的;二则他们认了王爷是主子,只怕看不上我这个侧妃,觉得低就,心里便会有些想法。”将手上的茶盏一合,“所以,我想自己从下面亲自挑,养一些不嫌弃我这个主子的。”

萧铎沉吟了一下,“你的话有道理。”

他一心只想着要护着她的安全,并不觉得她冒犯,却没想过,要是换做别的女人说这话,只会得他一顿训斥,“妇人养侍卫,简直是异想天开不知所谓!”

所以,这道理也只能是她有道理了。

萧铎不仅同意了她的想法,还琢磨了下,帮她出谋划策,“你若是随随便便从外头买来的人,功夫深浅不知,且不可靠。不如这样,对外就说我要增加王府侍卫,二十人以内,还是不会犯忌讳惹麻烦的。到时候,我先跟他们说清楚是护卫你的,愿意的来,不愿意的咱不勉强。”

心有顾虑,怕她震慑不住外头的人,扯着自己端王殿下的大旗更稳妥一些。

凤鸾听他为自己考虑细致,微笑道:“好呀。”

萧铎又道:“然后我把人大致选一下,具体的你来挑。到时候,王府给他们一份俸禄,你再给他们一份,得了这个肥差,他们自然就知道出力了。”

凤鸾心下轻笑,看看……,其实端王殿下对自己不算糟了。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对自己的好自己记着,只是不必再像从前那样,为了情情爱爱纠结痛苦不休。往后自己要睁开眼睛,把每一个人都看清楚,----郦邑长公主和大伯父利益优先、亲情靠后,往后自己一样可以。

他们如何对待自己,自己就如何对待他们,而且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

凤鸾收回心思,又道:“王爷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凤鸾心下明白,猜来猜去最是容易胜出误会,反倒不如坦荡荡的摆出来说,端王殿下又不是没脑子不讲道理的人。因而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这支侍卫队伍挑衙了以后,我打算交给王诩统管。毕竟我是妇道人家多有不便,更不可能每天去外面督促侍卫们训练,王诩的身份方便内院外院出入,且是御前内监,足够震慑那些新来的侍卫们了。”

萧铎低垂眼帘不语。

“王爷。”凤鸾斩钉截铁的道:“我需要一个忠心可靠的好奴才,一条好狗。”只有越贬低王诩,才会让他心里的越发痛快,再把他捧着,“这一切,都需要王爷完全信任我、放手给我,才有可能能办成。”

萧铎一阵思量,没错,的确是没有比王诩更合适的人选了。

王诩的御前身份可以震慑新侍卫们,他出入内外院不用避讳,且皇上已经把他赐给了阿鸾,他就必须得忠心阿鸾,没有任何退路。而且以王诩对待阿鸾的态度来看,虽然不知道何故,但就是觉得他不会背叛她。

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那双清澈似水的眸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叫做情愫的东西。不仅没有那种让自己猜疑和抓狂男女之情,就连一点点软弱的柔情都没有,她的确只是想要一个忠心可靠的奴才,而不是在绕什么弯子。

好像……,今日之她已经不是昨日之她。

那个娇滴滴的她已经死去,宛若新生,成了现在这个目光冷静的她,----心下有点感受复杂。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伤害,所以她不得不自己成长起来,凡事都开始自己一步步打算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愧疚,叹气道:“好,我答应你。”

凤鸾笑了,“那我做个荷包答谢王爷。”

萧铎望着她笑,“好啊。”那个娇软如花的她消失固然可惜,不过自己更喜欢眼前光华璀璨、冷静镇定的她,自己需要一个可以并肩前行的伴侣。轻轻牵起她的手,往后的风风雨雨一起迎接,“阿鸾,我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清风徐徐,树上桂花飘香浓浓。

凤鸾在后院单独见了王诩,把准备筹划侍卫队伍的事给他说了,又道:“我已经跟王爷那边商量,让你来做统领。”讲清楚免得他觉得差事烫手,“不然总把你拘束在后院里,和一群丫头婆子打交道,实在是太埋没了。”

王诩略带惊诧的看着她,这么快……,就把端王殿下给抚平了。

凤鸾笑问:“可以吗?”

王诩看着那干净清澈的笑容,感觉出她的信任,也笑了,“不辱使命。”

“有件事,我要先跟你道个歉。”

“嗯?”

凤鸾是躺坐在碧色凉椅上的,风吹过,树上的桂花宛若花雨一般纷纷落下。她伸手掸了掸裙子,掸落细碎的桂花,那一袭玉台金盏凌波水仙裙跟着盈动,层层荡漾,恍若一泓湖水泛着烁烁金光。

她垂下纤长的睫毛,静了静,然后才道:“我跟王爷说,我需要一个好奴才,一条好狗。”嘴角微翘,静静地抬头看向他,“与其这话将来由别人传到你的耳朵里,不如现在我先说了。”

王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居然以羞辱自己的方式,放松了端王对自己的隐隐戒备心,呵呵,真是一个聪明的妙人儿。而她此刻坦诚道歉,是因为……,怕自己辗转听到流言会难受吧?整颗心像是被温暖的春风掠过,忽然柔软下来。

凤鸾又道:“上次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还没有答谢。虽说大恩不言谢,但那也只是不要啰嗦的意思,默默不吭声儿,就是纯属没有良心了。”语气一顿,“我想了,把我名下的一处宅院和两个商铺拨给你,算作小小答谢。”

王诩皱眉拒绝,“不……”

“你我说完。”凤鸾微笑道:“你不是带着轩芦吗?你们师徒两个,有时候办事太晚不便打扰王府的人,外头有个宅子,也是方便的。至于在外头办事,哪里不需要银子呢?难道次次都来找我要吗?多不方便。”

“可是……”王诩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想拒绝,又有点不想拒绝。

凤鸾眉头一挑,看向他,“可是什么?我可是你的正经主子。”

王诩瞧着她眼里狡黠的笑意,再说不出拒绝的话,细想想,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己的确有可能在外面办事,不想闹得王府知道,也有使银子的时候,次次索要的确麻烦,----不知不觉,便顺着她的思路想了。

继而轻轻一笑,“是,奴才遵命,”

凤鸾并不想和他没事儿多呆,把一个行子递给他,“你和轩芦去看看宅子和铺子。里面是房契和铺子里的伙计卖身契,至于账册等物,还是我来管,经营这种琐碎的事有人去办,你不用费心。”

“是,谢过凤侧妃赏赐。”王诩欠身告退。

凤鸾看着那一抹清瘦孤高的身影。

王诩……,镇国公王家,外祖父……,一段思绪化做无声叹息。

她躺在一片桂花香中,扯了薄薄锦被搭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湛蓝天空,碧绿和明黄相间的桂花树,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享受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

而北院小佛堂里,则是另外一番奇妙诡异的光景。

一身素蓝色女尼缁衣的蒋侧妃,手里拿着佛珠把玩,身边放了一摞摞佛经,不停的打量着新来的同伴。宝珠不是凤氏身边的陪嫁丫头吗?模样俏丽,又牙尖嘴利,是她身边的第一得意人而啊。

怎么会落的和自己一样的下场?居然也剃了头,点了结疤,跑来做尼姑了。

宝珠从上午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没动过。

她并不知道前世的恩怨纠葛,只是不甘心,想不明白,就算自己勾引了王爷,可是事情又没成,也算不上罪大恶极啊?为何……,为何一贯娇滴滴的小姐这么狠心,竟然要自己做一辈子的尼姑!

心下更是悔不当初,若是没有存了那种攀龙附凤的念头,凭着自己服侍小姐十来年的情分,凭着自己大丫头的身份,怎么着也能风风光光嫁个体面人家,而不是现在这般生不如死!她眼泪又滚了出来,越哭越伤心。

蒋侧妃在一旁看着,从她进来起,这都已经是哭第五回了。

看着她那蠢样儿,不由想起当初的自己,越看越是心烦!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哭了行不行?跟蚊子哼哼似的,又没有人听得见,就是哭出一缸眼泪也不管用。”

蒋侧妃在小佛堂里面关了快一年。

最开始和宝珠一样,伤心、愤怒、不甘心,整日整日的以泪洗面,然后企图用绝食威胁凤鸾,结果花样使完都没有用,反倒折腾的自己筋疲力尽。慢慢的,被关的日子一长,也就没有折腾的心思了。

做了没用,还做什么啊?不如省省。

因为送饭的妈妈从来不跟她说话,不折腾以后,她很快就发觉一个人要憋疯了。甚至怀疑过个三、五年,自己不是被关成傻子,就是变做疯子,无奈之下,只好拿起身边的佛经。

看啊看的,总算是找到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和慰藉,渐渐看得下去了。

可这到底是自欺欺人啊。

蒋侧妃本性并不是喜欢念佛的人,一个人没法说话的时候,做个消遣还行。今儿宝珠来了,可算是找到感兴趣的事做了。

她扔了佛经,上前围着宝珠来回的打转儿。

“嗯,让我猜猜你犯了什么事儿?”蒋侧妃顿住脚步,琢磨着,“你惹凤氏生气了,而且还是很生气,才会被这样处置,被关到这儿来跟我做伴儿。唔……,打碎了她心爱的东西?偷了值钱的?不对,不对,这些罪名都太轻了。”

宝珠只顾呜呜咽咽的哭,根本不理她。

蒋侧妃自言自语,“再不就是办坏了差事?出岔子了?那也应该是狠狠打一顿,或者让你将功赎罪,或者把你撵出去才对啊。”坐下来,揉了揉纤细的眉头,“凤氏对你做了和我一样的处置,也就是说……,你犯了和我类似的错误?”

她轻轻一抚掌,“对了,肯定是这样!”

蒋侧妃的眼睛里绽出得意欣喜,看向她问道:“我猜对了,是不是?”好久都没有新鲜事儿了,有点兴奋,脑子越转越快,“凤氏还把你的头发剃了,点了戒疤,明显是想借此毁了你外貌,让你再也亲近不了男人……”

“啊!”她自己一问一答,一惊一乍,“我知道了。”

男人?整个端王府不就只有一个男人吗?凤氏不让宝珠亲近男人,就是不让她亲近王爷咯?心思转了转,宝珠平时就是一个妖妖娆娆的,没错……,肯定是她想勾引王爷被凤氏发现,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哈哈。”蒋侧妃大笑起来,笑得乐不可支,“你也有今天!哎哟哟……”她被关得太久,性子早就已经有些怪异,此刻乐得手舞足蹈的,指着宝珠,“你一个下.作的奴才秧子,居然想爬王爷的床?也不拿镜子照照……”

“啪!”的一声脆响。

宝珠一耳光狠狠闪在她的脸上,怒目以对。

“你敢打我?”蒋侧妃捂着脸,气急道:“你一个下人……”继而想起,自己虽然还剩下一个名分,但也算不得主子了。已经没有丫头婆子可以使唤,又咽不下这口恶气,上前便是一耳光扇回去,“我叫你打我!”

宝珠挡了一下,只被扇到半个巴掌,继而抓住她撕扯起来。

两人谁也不肯绕过谁,推翻了桌子,摔到在地上。你扯了我的头发,我狠狠咬了你的手腕,你踹一脚,我还你一拳,----弄得屋里一阵乒乓乱响,十分热闹。

外面婆子听见了,有人要上前查看个究竟,被同伴拉住,“管得她们呢?不过是狗咬狗,咬呗,只当是给她们活动筋骨了。”

蒋侧妃从前就不用说了,便是宝珠,以前也是凌驾与这些粗使婆子之上的,此刻两人落魄如斯,婆子们心里都是一阵得意快活。

“也是。”被拉住的那个乐道:“咱们只要守好们,不放她们出来咬人就行了。”

拉人的低声道:“凤侧妃可是给了三倍银子的月钱,双份的四季衣裳,还答应赏咱们养老送终的棺材本儿。若是没了她们,咱们那里去找这么好的差事?便是有点聒噪也忍了。

另一个跟着点头,“没错,且好好干吧。”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照例是要进宫的,凤鸾去葳蕤堂请了安以后,便留下来,然后等着萧铎和端王妃一起出门。端王妃看了她一眼,听说前几天暖香坞的宝珠犯了事儿,居然被她送到了小佛堂去,想起宝珠平时的俏丽伶俐,不由在心里深深一笑。

看来表妹也有管.教约束不好的时候,被自己的陪嫁丫头爬了床。

心下又是惋惜,可惜王爷竟然对宝珠没有兴趣,不然她们主仆内斗,自己可就要省一大份心了。继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宝珠都是表妹的陪嫁丫头,被自己人背叛不会好受的,且端了左膀右臂,也算是她的一种损失吧。

端王妃试图在凤鸾脸上找到失望和愤怒,可惜……,什么都没有找到。

凤鸾顺着被注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下有点了然的好笑。

自己一直都对宝珠有心结,之前没有发作,是因为觉得前世今生是两辈子,不想把前世的恨带到今生来。结果宝珠自个儿作死,加上自己已经彻底硬起心肠,所以便有了灌哑药送小佛堂的处置。

至于说愤怒、生气和伤心,那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利落除掉祸害的痛快。

----注定要叫王妃娘娘失望了。

到了内宫门口,和端午节的流程一样,萧铎去了前面,凤鸾和端王妃进了内宫,先去永寿宫拜见太后,然后再去蒋恭嫔的宫里说话。

现如今秦太后老实多了。

因为上次的事儿,结果牵扯出后来秦家被弹劾,皇上又不给面子,愣是削了秦二老爷的官职。太后好不容易才在很多天后见到皇帝,结果皇帝一见面便道:“母后,朕即便贵为九五之尊,行事亦要顾及天下臣子们的看法,不能不要江山社稷,只护着秦家。”脸色一沉,“朕只是依法行事,母后请不要再多说了。”

秦太后被噎了回去,但的确不能让皇帝不顾江山只顾秦家,只能自己憋气了。

皇帝还道:“以后小辈们的事,后宫的事,都让皇后出面操劳便是,母后只管在永寿宫里享清福,莫要再气坏了身子,叫儿子担心。”

秦太后哪里还听不出儿子的抱怨之意?自己生了一会闷气,却是无可奈何。

所以今儿虽然见到凤鸾了,想起她背后不肯善罢甘休的凤家,想起皇帝都不得不让步,也就没有再没事主动找茬儿了。

秦太后心下冷笑,反正凤氏和太.子党结了仇,让他们慢慢斗去吧。

凤鸾一直低垂眼帘扮柔顺,根本没抬头看。

不知怎地,想到王诩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莫名觉得一阵心安。

是因为天生的血缘关系才会投缘吗?或许是吧。

等到秦太后这边的觐见完事儿,便跟着端王妃往蒋恭嫔那边去,准备一起过去,她是萧铎的亲娘,----不论和她关系再差,也是要做面上情。

正要走,忽地连廊上面一声喝斥,“你怎么走路的?!”

凤鸾抬头看过去,是姑姑凤仪妃在训斥一个小嫔妃,不由走过去询问,“娘娘,出什么事了?”

那个小嫔妃跪在地上,分辩道:“刚才有人碰了嫔妾一下,没站稳,所以才踩到仪妃娘娘的裙子,嫔妾真不是故意的。”

此刻太后跟前的觐见已经结束,内命妇和外命妇都各自散开,有人离去,有着顺着声音打量过来,已有窃窃私语。

凤鸾低声道:“姑姑,今儿是节庆大喜的日子。”

凤仪妃当然知道这一点,大喜日子不宜责罚,且眼前的白美人是自己宫里的,闹起来还是自己没脸,所以忍气抬手道:“算了,你起来罢。”

白美人连声道谢,又一叠声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多谢娘娘宽宏体谅……”却是不敢再凑近了,稍稍退后了几步。

凤仪妃懒得理会她,还有一儿一女等着自己团圆,侧首看了看凤鸾,“你等下给你婆婆请了安,要是不急,就来我宫里坐坐。”言毕,便领着宫人先走了。

凤鸾在她身后福了福,没有多话,转身去追蒋恭嫔和端王妃她们。目光一掠而过,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忍不住驻足回头看去,却只看到梁贵人的一个背影,已经跟着别的嫔妃走了。

前世里,梁贵人有宫嬷嬷在一旁扶持着,生了皇子,一路最后升到丽嫔,成为皇帝晚年的宠妃。今生因为得罪了自己,被郦邑长公主折辱一番不说,还失去了皇帝的欢心,加上宫嬷嬷也被端王妃要走了。

到现在,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小贵人。

仔细回想,前世的这一年,她应该已经是梁婕妤了吧?不过那时候自己是宫女,不关心这些嫔妃们,更到不了这儿来,也就不知道前世的今天是何光景。

心下有一缕模模糊糊的不安,似乎……,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等到了蒋恭嫔的宫里说话,心下还在琢磨。

蒋恭嫔这边,有皇帝震慑着,有郦邑长公主跟着压场,还有儿子护着凤氏,重点是连秦太后都消停了,她一个嫔又敢怎样?虽然不喜欢凤鸾,但是明面上,还是做出一幅好婆婆的样子,温和道:“今儿是昊哥儿的一周岁生辰,本宫去不了,给他们兄妹准备了点小东西。”

宫女捧了托盘上来,红缎上面躺着两对带铃铛的小金手镯。

凤鸾心里有事,话不多,微笑道:“多谢恭嫔娘娘赏赐。”

蒋恭嫔见她没有别的话了,心下不喜。自己就算不喜欢她,昊哥儿也是自己的亲孙子,难道还舍不得东西?凤氏就不想想,孩子们还小,是经不起太贵重的东西的,她这样,好像是在嫌弃礼物轻薄似的。

正在不悦,就见凤鸾忽地站了起来,“娘娘,妾身先去玉粹宫一趟。”

端王妃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么急?好歹也等这边说完话再去啊。

凤氏真是张狂!蒋恭嫔的脸色很不好看,这话还没有说两句,就急着走,不就仗着她有个做妃子的姑姑吗?可又不好不让她去,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挥手道:“去罢。”

凤鸾福了福,便就转身急匆匆走了。

蒋恭嫔在她身后冷笑,“我这宫里可是呆不得了,留不住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龙凤胎马上过周岁,后面渐渐说话多就开始有戏份了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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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小包子们

现场挺混乱的,一大三小四个娃都在哭啊。惠姐儿是抽抽搭搭,“我的耳朵,好痛,好痛啊……,呜呜……”另外三个小的各自乱哭,你哭一声,我也学一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萧铎看着一阵头疼,喝斥道:“赶紧抱到旁边哄好了。”又沉声问道:“惠姐儿的耳朵怎么回事?”

媍姐儿的乳母小朱氏,“扑通”一下跪了,拼命磕头,“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抱好媍姐儿,都怪我……”因为嘴笨,又害怕,吓得哆哆嗦嗦的不停磕头。

还是一旁贤姐儿年纪最大,懂事些,赶紧解释,“刚才惠姐儿逗媍姐儿玩儿,因为她耳朵上的红宝石坠子漂亮,又靠得近,媍姐儿忽然抓了一把,就把惠姐儿的耳朵给扯了。”心疼的看了看妹妹,“疼得厉害吧?”

原来如此。

屋里一阵静默无声。

端王妃微微蹙眉,要说媍姐儿吧,太小,可要是不说吧,女儿的耳朵不是白白被弄出血了?她咬了咬唇,转头看向丈夫,意思是就等着你公平处置了。

萧铎看着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个受了伤他都心疼。可是小女儿今儿才一岁,就算是她动手的,也不能训啊。于是上前看了看惠姐儿的耳朵,那帕子捂了捂血迹,稍稍放心,“还好没有把耳朵拉破,养几天就好了。”

端王妃一听这话就生气,什么意思?得拉破才算受伤啊?就算媍姐儿不懂事,她的乳母呢?连个小丫头都看不好,难道不是过错?!

凤鸾一看她的脸色不好,忙道:“都是媍姐儿淘气,不老实。”赶紧埋汰女儿,试图把萧铎的偏袒给找补回来,又喝斥小朱氏,“你怎么看着姐儿的?嗯,孝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小朱氏紧紧咬了唇,心里委屈,是惠姐儿自己非要靠过来的,而且还……

惠姐儿原本哭哭啼啼的,闻言抬头,瓮声道:“不怪妹妹。”孩子的世界比大人们单纯得多,她替媍姐儿分辨,“是我问她耳坠子好不好看的,我不该招她的。”

萧铎松了一口气,端王妃一阵胸闷气短。

凤鸾忙道:“还是媍姐儿淘气,回头我替你好好教训她的乳母,也教导媍姐儿,让她以后手脚老实一点儿。”

正说着,昊哥儿朝惠姐儿伸手,“姐姐,姐姐……”他奶声奶气的,摊开小爪子,露出一小块沾满口水的月饼,“……姐姐,吃。”

惠姐儿看了看,蹙眉道:“我才不要,全都是你的口水。”

昊哥儿年纪太小,被姐姐嫌弃也听不懂,忽地小鼻子抽了抽,“阿嚏!”,打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儿,挂在下面,然后呆呆的望着大家。

“扑!”惠姐儿一下子就笑了,眼圈儿还红红的,却笑个不停,“你看你,简直就是个小呆头鹅,快把鼻涕泡擦一擦,丑死了。”

昊哥儿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见姐姐笑,还以为是夸他,乐呵呵的也笑了。

“呆头鹅,呆头鹅。”惠姐儿哼哼道:“你这个小呆头鹅。”

昊哥儿乐呵呵,“鹅,呃呃……”

惠姐儿笑得更厉害了,“鹅鹅鹅,还曲脖向天歌呢。”

而旁边的媍姐儿,本来是被姐姐的惊呼声给吓哭的,现在看姐姐跟兄弟玩儿,两人笑闹,也跟着起哄笑了起来,“咯……”

----屋里紧绷绷的气氛陡然一变。

萧铎放下心来,王妃和阿鸾的争斗就够头疼的,可不想再延续到儿女们身上,因而趁势笑道:“好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才好。”又看向惠姐儿,“你是姐姐,肯护着弟弟妹妹很好,回头父王送一套文房四宝给你。”

凤鸾又道:“惠姐儿,我替媍姐儿给你赔个不是,你担待妹妹不懂事。”然后朝小朱氏训斥,“今儿中秋节不兴责罚人,明儿你自己去惠姐儿屋子前跪着,跪她气消了为止!”

小朱氏闯了大祸,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听说只是这般从轻处罚,连连磕头,答应的干干脆脆的,“是,奴婢知错了。”

惠姐儿捂着耳朵哼哼,“父王,我不要文房四宝,我想要凤侧妃屋里的那盆红珊瑚树,又大又红又漂亮,她还在下面放了四颗坠角的夜明珠,天一黑,可好看了。”自己馋了好久了,今儿媍姐儿弄伤了自己的耳朵,应该能要过来吧。

端王妃不料事情瞬间转变成这样,心下郁郁,又不好说,斥道:“你什么时候晚上去过暖香坞了?不要胡说。”

凤鸾笑着解释道:“是下午来的,惠姐儿听说夜明珠映着好看,我让丫头拿棉被封了窗户,让她看了一回。”

惠姐儿连声道:“就是,特别特别好看。”

“行,明儿就让人给你搬过去。”凤鸾笑盈盈道。

原本立在门口准备看好戏的魏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原本想着媍姐儿太小,不好处罚,但是王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处罚了媍姐儿乳母也不错。孩子谁带谁亲,小朱氏一走,媍姐儿肯定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安生。

这么小的年纪,谁知道有个什么风险呢?天天哭闹也烦人不是。

更不用说,凤侧妃和王妃肯定会因此接下梁子,惠姐儿也会讨厌妹妹,这就形成两边对峙的情势了。大人们闹,孝儿们不和,方才显出自己和年哥儿安分老实,不给王爷添麻烦。

但没想到,芥蒂居然就这么被化解了。

魏夫人失望之余,心中复又升起一点点光芒。不对,今儿王爷这么偏袒凤氏和她的女儿,王妃心里肯定会记恨的,看王妃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了。

这就好,她们斗得越厉害越好,最好两败俱伤。

等到散了,回了暖香坞,凤鸾搂着昊哥儿亲了又亲,“好宝贝,今儿多亏你的那个鼻涕泡了。”当时气氛紧绷绷的,王妃明显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惠姐儿再跟着一哭一闹,事情只会越扯越大。

昊哥儿也亲了亲母亲,亲了一脸口水。

凤鸾拿拍子擦脸,好笑道:“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亲亲,亲亲。”媍姐儿扑了过来,觉得哥哥占了母亲老大便宜,自己也要占一占,搂着亲了更多,亲了更久,然后……,亲了一大团口水。

凤鸾嗔道:“行了,你们俩糊墙呢?”因时辰不早,陪着儿女们玩了一嗅儿,便道:“不早了,带着哥儿姐儿下去先歇着。”原本想训斥小朱氏几句的,不想破坏中秋节的喜庆气氛,暂且忍住了,要训人什么时候不是训,不必赶在眼前。

等人走了,姜妈妈一脸庆幸说道:“亏得昊哥儿那么一打岔,再加上惠姐儿性子比较爽朗,总算没有闹起来,不然可就麻烦了。”

顾莲收敛笑容,轻叹道:“是啊。”

眼下还不是和王妃撕破脸的时候,消停点的好。

而葳蕤堂内,端王妃正看着人给女儿上药膏,因萧铎也在旁边,满腔的话实在是不好说出来。只得忍气送了两个女儿回去睡觉,沉色道:“早点睡。”紧紧捏了帕子,回去在萧铎面前强作大度,“没事了,惠姐儿是个粗糙的性子,虎头虎脑的,这会儿满嘴都在说红珊瑚树呢。”

萧铎颔首道:“嗯,惠姐儿性子很是爽朗。”

端王妃笑了笑,“是啊,一定是随了王爷。”

爽朗?那叫冒傻气。

可是自己还能怎样?惠姐儿的胳膊肘往外拐,媍姐儿又小,偏偏表妹还是一个惯会哄人的,一棵红珊瑚树就把女儿给哄住了。早知道,自己就该把娘家的珊瑚树要走,省得女儿眼馋别人的东西!

最叫她无可奈何和解不开心结的是,丈夫的偏袒。

居然说“还好没有拉破”,难道非要女儿的耳朵被扯烂了,媍姐儿才算犯错?可即便就是那样,也会说媍姐儿小,不懂事吧。

端王妃觉得心中闷了一口气,出不来。

次日一早,凤鸾请安时便把红珊瑚树给带了过来,又到后面,再次给惠姐儿赔了不是,然后小朱氏跪在门口受罚。惠姐儿得了红珊瑚树,正媳,乐呵呵大方道:“别跪了,凤侧妃教训她一顿就是了。总跪在我的院子里,叫人战战兢兢的,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凤鸾却道:“那就让她跪在后院的角落里面。”她可以大度,自己却不能不让王妃消气,陪着说了会儿话,辞别而去。

贤姐儿看着虎里虎气的妹妹,嗔道:“你这个虎姑娘,耳朵都扯坏了还乐呵呢?”

“哪有烂?”惠姐儿撇嘴道:“是你们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拉破了一个小口子么?养几天就好了。”

贤姐儿抬杠道:“昨儿是谁哭天喊地的?”

“当时是很痛啊。”惠姐儿瞪了姐姐一眼,“既然痛,难道还不许我哭一回?这会儿我能忍住了。”围着那株红珊瑚打转儿,吩咐丫头,“你们快把窗户封上,我要看看夜明珠闪光照着的样子。”

正说着,端王妃从外面进来,撵了丫头,沉色道:“你耳朵不痛了?不说好好儿的去歇着,还在这儿淘气。”

惠姐儿抬头道:“不是很痛啊,不摸,能忍的。”

端王妃一阵气噎,“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冒傻气的姑娘?你被人抓了,反倒替别人辩解,叫母妃想替你出口气都不成,真是……,傻姑娘。”

惠姐儿怔了怔,“媍姐儿是有点手欠,可是……,是我先招她的啊。我指了耳朵上的红宝石问她好不好看,她又不懂事,当然想抢过去玩儿了。”不解的看着母亲,“媍姐儿的乳母已经在后院跪着,不然还要怎么处罚?”

端王妃觉得女儿蠢得没救了,表妹平时拿点小东西哄她,就哄傻了。心下盘算着,或者自己也该像甄氏那样养女儿,只管跟雹户似的,什么好的、金贵的,都往女儿屋里搬,见多了好东西免得再被人哄着!

不行,得给两个女儿安置好一点的教养嬷嬷,现如今的太纯良老实了。

当初自己是怕忙不过来,教养嬷嬷有别样心思带坏女儿,所以专门挑了老实的,现在看来却是不行,得换两个厉害的才妥当。不然女儿往后也是这般傻乎乎的,郡主又不是公主能分府,嫁去婆家,还不被婆婆和妯娌欺负死啊。

贤姐儿见母亲的脸色渐渐严厉,有点紧张,“母妃……,你别生惠姐儿的气。”

惠姐儿根本没看,早就蹲身下去拨弄夜明珠了。

端王妃冷声道:“不知天高地厚,回头找两个厉害的教养嬷嬷管教你们!”她一拂袖,气闷不已的出去了。

贤姐儿追出去送到院子门口,方才回来。

想起气色大作的母亲,似乎……,有点过于偏激。当时的确是惠姐儿不老成,指着耳朵逗媍姐儿的,孝子不懂事,手上哪里会有个轻重?一母同胞的弟弟崇哥儿,小时候还抓人呢。

可是妹妹也的确傻乎乎的,凤侧妃丢块糖,她就像小狗似的乐得摇尾巴。

还有父亲的偏袒,昨儿明显是想着凤侧妃和媍姐儿的,就算不责备媍姐儿,也不该说什么没有拉破就好啊。

贤姐儿忧心忡忡的,不合年纪的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中秋节的风波过去以后,大约过了十来天,凤鸾便听说王妃给两个女儿各添了一个教养嬷嬷,专门负责礼仪规矩之类。因为玳瑁比较老实不灵活,现如今打听消息的事儿都交给了红缨,她细细道:“奴婢觉得,这事儿和中秋节脱不了影子。”

凤鸾微微一笑,“大约是王妃觉得惠姐儿太傻气罢。”

红缨摇头,对王妃的做法并不赞同,“太着急了。”便是王妃有这个想法,也该过个一年半载的,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女儿们添教养嬷嬷。这么急,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她在针对暖香坞,心里明显没有消气。

不知道是说她雷厉风行的好呢,还是说她傻好呢。

晚上萧铎回来,听说了这事儿果然不悦,但他没有当着姬妾说嫡妻不是的习惯,而当着端王妃也不会说姬妾不好。因为那样,只会加剧王府的妻妾争斗,一般都是以两边安抚为主,因而只是颔首,“知道了。”

凤鸾见他心事重重,随口问了一句,“朝堂上有事儿?”

“不是。”萧铎看着灯光下的她,有一种特有的柔和宁谧光晕,让人心生柔软,不知不自觉就想跟她说说烦恼,“母妃想在王府里面抱个孩子去养。”

凤鸾大惊失色,站了起来,“不行!不管是昊哥儿还是媍姐儿,我都不让!”

“看你。”萧铎笑了,“本王能在你身边抱孩子走吗?”拉她坐下,“放心,是在苗夫人和魏夫人中间选一个。”

凤鸾抚着胸口坐了下来,稍稍放心,又觉得蒋恭嫔真是会折腾,会烦人,只是当着他不好说出来。因问道:“那娘娘是相中了年哥儿,还是苗夫人肚子里的哪个?”

萧铎对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已经开头,也没有说半截的道理,“母妃的意思当时苗夫人的孩子更好,毕竟苗夫人出身良家,虽说娘家不怎样,好歹也算是个芝麻绿豆官儿。可是又担心她这次生女儿,要是苗氏这次不是男胎,那就还是先抱魏夫人的年哥儿。”

凤鸾琢磨了下,前世因为蒋侧妃还算比较受宠,又有儿子,蒋恭嫔自然不用如此为蒋家打算。今生蒋侧妃倒了,再也没有生儿子的机会,所以蒋恭嫔打算迂回路线,自己为蒋家养一个听话的孙子。

心下一动,问道:“娘娘的意思,是不是抱走的孩子记在蒋侧妃名下?”

萧铎颔首道:“正是这个意思。”

凤鸾抿嘴不语。

倒不是跟已经完全失宠的蒋侧妃计较,而是……,实在被蒋恭嫔闹得心烦,再说还有另外一层隐忧。不管是抱走魏夫人和苗夫人哪个的孩子,既然夺了人家的孩子,就得补一个吧?那么,萧铎势必会常去吃亏的那个身边,力图让她再重新怀一个。

就算自己不吃醋,那也绝对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

----蒋恭嫔还真是会折腾啊。

萧铎眼下还没有想到她这一层,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一办,必定会叫王府不消停一阵,有点心烦,所以跟你说说。”安慰她道:“你放心,肯定不会把昊哥儿给送走的。”

凤鸾笑了,“我当然是信得过王爷的。”

当然信得过了,刚才不过是自己猛地听说想多了。依照自己的身份和娘家势力,萧铎还想往那个位置上爬,便是他私心不偏宠自己,也不可能在爬上皇帝宝座前和凤家翻脸,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昊哥儿会被抱走。

所担心的,仍旧是刚才想到的那个问题罢了。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化解?或者拖延几年也好啊。

至少,到时候昊哥儿他们都大一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昊哥儿:“以后我奏四男主了!哈哈~~”

萧铎:“一边玩泥巴去,冒鼻涕泡的男主没人爱(╯╢□′)╯︵┻┻”

昊哥儿:“(⊙o⊙)~~~”

ps:前面几章气氛太紧张,后面会稍微调节一下,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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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萧宁之死

“你说,……是安郡王?”凤鸾重复了一遍。

“嗯。”王诩分析道:“可能是安郡王,当然也有可能是赵嫔。你想想看,本来赵嫔就是依附皇后过日子的,她能封为惠妃,其中也少不了范皇后的帮衬。所以,她和安郡王一直都是太.子党的爪牙。”

凤鸾点头,“这个我知道。”

王诩又道:“范皇后行事一向不爱亲自动手,之前种种,都是假借赵嫔之手,让她去吩咐下面的人办,所以即便追到源头,倒霉的也只是赵嫔。赵嫔娘家不显,迫于皇后和太.子等人的权威,根本就不敢滚来。”

“我明白了。”凤鸾原本就是聪慧的女子,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关窍,“范皇后设计了许多次阴谋,最后查不到她身上,皇上动怒发作起来,倒霉的都是赵嫔和安郡王母子俩,他们记恨也是情理之中。”

王诩嘴角微翘,“上次安郡王陪着萧宁去西林猎场,他什么都没做,却因为萧宁的诡计被陷害,以至于丢了王爵。而赵嫔被皇后指使,参与种种阴谋,先是丢了惠妃的位分,继而被皇上撵出皇宫。”他笑了,“你想,这两人能不恨吗?而且他们不仅恨皇后和萧宁,还会因为事情与你有关,继而迁怒到你的身上。”

“所以他们就一箭双雕,让我和皇后、萧宁拼个你死我活。”

“这只是最大的嫌疑和可能。”王诩平静道:“但也不排除别人的可能性,比如深恨萧宁的范五爷,但萧宁名节不保,他头上也是绿油油的一片,这个可能性小。又或者,是和凤侧妃有别的恩怨之人。他们虽然不知道萧宁纵火的事,但是纵火操作起来最简单,轻而易举就坏了她的名声,然后再借着皇后和太.子的手,除掉你。”

范五爷?秦太后?端王妃或者穆夫人?

凤鸾不由一阵苦笑,“照这么说,岂不是草木皆兵人人皆敌了。”

王诩道:“静观其变。”

凤鸾叹气,“刚开始,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你做的手脚,替我除掉萧宁,还想劝你不要冒失惹祸上身呢。现在看来这么乱,这么麻烦,倒是不可能了。”

她这是……,在担心自己?

王诩静了静,忽然敏锐的听见庭院内传来脚步声,顿时欠身,“此事还得细细琢磨一番,奴才先下去了。”他后退几步,然后掀起帘子出去。

凤鸾觉得怪怪的,正在琢磨,就听见门口丫头道:“王爷来了。”

心下顿时有点了然,王诩这是怕单独和自己说话,让萧铎误会吧?思量了下,或许下次叫他进来的时候,把红缨也捎带上用作避嫌?不由皱了皱眉。

萧铎进门,见她皱眉还以为是担心萧宁的事,坐下道:“你别发愁,外面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心,没事的。”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结实有力。

凤鸾心中感到一片安定。

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好似浩瀚的大海一般深沉,里面透着关切和包容,以及对自己的丝丝眷恋。之前他总是闹别扭多少有点孩子气,现在沉静下来,反倒更有端凝稳重的男人味儿,让人觉得踏实可以依靠。

而自己在褪去以前的天真之后,更愿意,用理智的态度来和他相处。

“好。”凤鸾微笑道:“我不去担心了。”

然而……,最后结果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意外之外!

皇宫里,范皇后脸上好似笼罩了一层寒霜,凌厉无情道:“把昨天派去劝宁儿回范家的两个嬷嬷带下去,不必留了。”

下面的宫人低了头,战战兢兢。

虽然人人都知道萧宁不听劝,但是出事的是主子,办事的是奴才,眼下又找不到幕后黑手,自然只能让那两个嬷嬷倒霉了。

即便如此,范皇后仍旧怒气难平。

昨儿自己一听说女儿搬出范家的事,就当即派了两个嬷嬷去劝阻,让女儿赶紧回范家,哪有嫁做范家妇自己出去住的道理?不说被公公婆婆嫌弃,被丈夫嫌弃,就是单独一个妇人住在外面,名声也不好听。

断断没有想到,居然……,闹出这种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

女儿已经失去了公主的位分,要是再失去名节,那她还能有活路吗?她现在这个样子,范家能够容得她在回去吗?她回去了,范家的小姐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心下恨恨咬牙,到底是谁做了这个死局陷害女儿!

凤氏吗?!妖妇胆子不小!

没错,此事未必就是凤氏做的,但……,宁儿的一切倒霉都和她脱不了干系!是她害得宁儿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是她间接毁了宁儿。自己饶不了背后设计宁儿的人,同样饶不了凤氏!

除掉她,为宁儿报仇,斩断端王和凤家的姻亲,----必须除掉她!

眼下还不是时候,范皇后先将对凤鸾的恨丢在一旁,考虑女儿萧宁的事。

女儿应该是回不去范家了。自己是皇后不假,还有太子,还有肃王,但是现在情况是,自己和太子依靠整个范家的扶持,不能和整个家族翻脸。而范家,容不得一个名节败坏的儿媳妇,那样毁让整个范家的名声败坏!

那么,女儿还能去哪儿?

范皇后细细想了一圈儿,范家不能容她,自己也不可能把她留在宫里,另外还要赶紧把外面的流言压下去,不然连带自己和太子都要受累!心一点点沉下去,看来……,只有把女儿送到皇家寺庙安置这一条路了。

罢了,毕竟太子的江山大业更要紧,女儿只能弃了。

范皇后心痛的闭上了眼睛,浮现出女儿刚出生的模样,小时候娇憨的模样,长大后任性的模样,----自己为了坐稳皇后的位置,处处克制,时时谨慎,一辈子都过得毫无乐趣。不免在女儿身上放纵了一些,或许……,是自己害了她。

如果自己把她教的更规矩听话一些,不去惹事。不不不,哪怕惹了事也没关系,只要不是骄狂到抱怨皇上,设计太后,女儿是不会丢掉公主封号的!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懊悔,女儿就这样彻底毁了。

范皇后早就没有了眼泪,哪怕心中已经是泪流满面,脸上却是干干的。

只有一双眸子中光线盈动,恍若泪花。

“皇后娘娘。”外面传来宫人惊骇发抖的声音,结巴道:“出、出事了。”甚至进了殿不敢走上前,隔得老远,伏在地上回道:“范五爷去找范五奶奶吵架……”因为萧宁没有封号,又不便叫名字,所以宫人在皇后面前都是如此称呼,“结果,范五奶奶她……”

“宁儿怎么了?”范皇后收起伤心和愤恨,恼怒的站起身来,“范老五大胆,难道他还敢当场辱骂宁儿?”见宫人只是发抖,又加重了一分,“他打宁儿了?!”

“范五爷推了范五奶奶,磕破了头……”

范皇后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睁到最大,露出不可置信的惊骇之色,“范老五如此胆大妄为?!”继而反应过来,不由大怒:“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传太医啊!”

宫人伏在地上大哭,“来……,来不及了。”

“不,这不可能!”范皇后连连后退,站不稳,弄得桌上的茶碗碟盏一阵“叮当”乱响,接二连三的掉落坠地,摔得粉碎!

宫人惊呼,“皇后娘娘!!”

下一瞬,范皇后狠狠一栽倒在了地上。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之前……

范五爷因为听说了萧宁的风言风语,气得出去喝酒。但是却越喝越烦,越喝越是上火,心里像是有一股子火气压不住,要冲天而出!他发脾气道:“这都他.妈的是什么酒,这么烧心,赶紧换一壶好的来!”

小二赶忙上来换酒,“好叻,马上就来。”

等酒的功夫,楼下上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客人,像是外地来厩做生意的跑商,嘴里不三不四的说道:“听说范五奶奶的院子有贼造访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哈哈,依我说,别是一个采花贼吧?”

另一个道:“嘿嘿,就算不是采花贼,既然去了,难道还不顺手采一把?”又压低声音,“听说长得不错,再说了,好歹人家以前也是……,哈哈哈,平时可是遇不到这样的好货色啊。”

范五爷听得差点要呕出一口老血。

平心而论,萧宁长得还是挺不错的,而且她以前是公主,更是增加了外人的猎.艳心理。那些人说的话,并非没有可能,甚至就算萧宁是清清白白的,在世人眼里也说不清楚了啊。

旁边的人又道:“可怜那范五爷哟,好大一顶绿帽子戴的正正好。”

“哈哈,简直就是一片绿云盖顶。”

“妈的!”范五爷忍无可忍,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火气特别大,酒劲儿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冲,上前就把桌子和酒菜给掀翻了,捋了袖子,招呼小厮要打架。

结果对方拳脚厉害,反倒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还让那些人跑了。

下了楼,街面一群人朝着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范五爷鼻青脸肿的怒不可遏,翻身上马,直接去了萧宁的府邸,进门便道:“你这个不干不净的丧门星,爷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萧宁反口大骂,“少拿污水泼我!”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拼死也不能娶你。”

“我瞎了眼才嫁给你!畜生!”

“我是畜生?”范五爷揪住她的衣服,心中怒气翻腾不已,狠狠骂道:“小爷自从娶了你就没好事,都是被你连累的,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贱.妇!”

“啪!”萧宁狠狠给他一耳光,“你敢骂我?”

范五爷被她打得愣了一下,他这辈子,也是养尊处优任性跋扈长大,挨耳光的事儿从来没有,就是被老子教训,也不过是屁股挨一顿板子。这一耳光,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再想起萧宁给他戴的绿帽子,抬手便是一耳光扇回去,“滚!”

萧宁身量娇小,他力气大,顿时整个人被扇到了地上。

想想看,范五爷都没有挨过别人的耳光,以前嚣张跋扈的宁国公主又怎么会被人打过耳光,就连被人弹一指甲的经历都没有。

萧宁懵了,怔了。

等到从疼痛之中回过神来,顿时怒血上头,爬起来指着他道:“你敢打我?”她气得跳脚撒泼,上前便用金簪去划丈夫的脸,“畜生!贱.人!我要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可她那点力气怎么能杀了范五爷?毕竟男子和女子力气天生悬殊,她刚在范五爷的脸上划了一道,人就被狠狠推开,一时没有站稳,“砰!”的一下,后脑勺重重磕在桌子角上,顿时鲜血汩汩流了下来,顺着衣领滑下。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丈夫,眼里含着无边无际的怨恨和憎恶,却再也没有出声。

范五爷还在气头上面,冷哼道:“想杀我?门儿都没有!”等了片刻,不见妻子出声,也不见她爬起来吵架,不由怪异,“萧宁?”因为从前面看不出伤痕,还以为她是气得怔住了,又怕她再扎自己,不肯过去,不免又街了一会儿。

----萧宁还是没有说话。

范五爷张大了嘴,心下猜疑,上前试着在她面前晃了晃,“萧宁?你快起来,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唬我!”见她还是不吭声儿,越发觉得不对劲,先试着夺了她手里的金钗,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外面宫人因他们脸架不敢进来,听得里面突然安静,纷纷探头来看。

“都滚出去!”范五爷一声断喝,然后心口乱跳的走上前去,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顿时像吓得往后一缩,连连后退!妈呀,死人了,出人命了!

完了,完了,杀人偿命,范皇后绝对不会饶了自己!

范五爷飞快的在心里衡量了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己赶紧带点银子,远远的离开厩这个是非地!对,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萧宁死了。

范五爷也没有成功逃走。

因为从里面开始没有动静,宫人进去察看时,就已经发觉不太对劲,早就防着会出什么事,----萧宁出事,倒霉的可都是他们这些宫人啊。

整个小院都被戒严了。

范五爷从后面窗户溜出,被宫人拦住,见他赤眉白眼的急着要走,顿时上来一群宫人围住,仍凭他急得跳脚大人,也一样拦着不让他走。

片刻后,里面传来宫人的惊呼声,“主子,主子断气了!”

这下子更不可能让范五爷走了。

范五爷被人捆的严严实实的,那些宫人想到要陪葬萧宁的下场,对没对他客气,都朝看不到地方招呼,一个个下了死劲儿。

等到范五爷被送到皇宫闻讯时,已经去了半条命!

范皇后的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太子和肃王站在旁边,也是冷冰冰的,母子三人都是要撕人一样。皇帝闻讯赶来,亦是脸色阴沉如铁,女儿再不好,也没有被范家欺负至死的道理,----皇家体面尊严何存?!

范家的人很快闻讯赶来。

理国公范老太爷二话没说,就上前狠狠踹了一脚,“畜.生!”然后颤巍巍的跪下磕头,“杀人偿命,请皇上赐范家不肖孙一死!”

范夫人脸色惨白,泪水横流,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范老爷同样抿紧了嘴,不置一词。

只剩下范五爷拼命的磕头,拼命的辩解,“是她,是她先说要杀了我的,又扇我耳光,还用金簪扎我……”以前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做御前侍卫,混个体面,却没想到今生唯一一次面圣,会是如此场景,吓得涕泪横流,“我不故意的,不是……,只是失手推了她一把……”

皇帝抬了抬手,寒凉道:“鸩酒一杯。”

很快,庶人萧宁被范五爷杀害,范五爷被皇帝赐鸩酒一死的消息,像是穴片一样传遍了整个厩。人人前几天还在讥诮萧宁,笑话范五爷被戴了绿帽子,眼下却都统统噤了声,不敢再说,以免不小心惹祸上身。

三天后,萧宁发丧,皇帝恩旨以公主之礼下葬之。

厩里一片雪白缟素颜色。

凤鸾坐在屋子里翻书,听得外面一阵阵的哀哀悲鸣声,动作顿住,抬眸看向红缨说道:“今儿是萧宁的下葬的日子?外面在发丧?”

红缨点头,“是。”小小声补了一句,“也是范五爷下葬的日子,只不过范家不敢大肆操办,听说只派了几个下人,一大早就送出城去下葬了。”

凤鸾感慨,这两个祸害终于都死了。

只不过心下隐隐不安,担心范皇后因女儿的死迁怒自己,正在暗地里谋划,让人心情放松不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引起萧宁之死的贼人依旧毫无线索,范皇后也未见有何动作。

一直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平静之下,总让人觉得有汹涌的激流在叫嚣不停。

----不知道哪天就突然翻出巨浪来。

连着好些天,凤鸾都是心事重重的,除了中间甄氏过来说笑的了半天,脸上一直都没啥笑容,显得郁郁寡欢。

萧铎瞧在眼里,担心她一直这么坐卧不安的下去,先把自己熬坏了。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并不适合带她去街面上晃荡,就连去香洲别院,都觉得不安生,暂时还是呆在王府里安全一些。

至于叫戏班子、杂耍班子也不合适,毕竟自己才死了异母妹妹,还在丧事里。

因而还是在王府找点乐子算了,而且还不能是欢天喜地的事儿,又要有趣,琢磨了一圈儿,说道:“上次那些给你挑的侍卫,你光纸上谈兵,还没有见他们表演过真功夫,正好我下午没事,不如等下叫他们出来练练。”

凤鸾并没有看人表演功夫的兴致,可是看他目光灼灼,一副期待,分明是想找点事哄自己开心。做人不能不识趣,人对你好,就算不用感激涕零,也得给两分情面,因为微笑道:“好啊,吃了饭正好消消食。”

萧铎笑笑,然后叫了高进忠进来安排。

因为怕人多太乱,先叫二十个侍卫在外面两两捉队比试,赢了十个的胜出,然后再捉对比试,又淘汰五个,剩下的五个胜利者才叫进来。没敢在内院舞刀弄枪的,因而改成摔跤,谁先把谁撂翻就算赢。

凤鸾起先是看他的面子,出来坐坐,后来瞧着还算有趣。特别是龙凤胎在旁边看得特别起劲,一阵“咯”乱笑,还有丫头婆子们围观鼓掌,气氛十分热闹。笑声传出暖香坞的院子,惹得外面粗使的丫头也来看,一个个都跟着叫好。

众人齐声太过响亮,以至于葳蕤堂都远远听见动静,让人过来打听。

“是侍卫们在比武。”丫头打听了消息回来,说道:“刚才奴婢过去的时候,刚好王爷在下场。”要不是怕王妃等得急,还想多看会儿的,“……所以特别热闹。”

“侍卫比武?”端王妃重复了一句,挥挥手。

心下讥讽一笑,王爷还真是把表妹当成掌中宝啊。萧宁的死,就算不是表妹一手促成,但起因也是和她脱不了干系,估计她自己也在担心范皇后会报复,所以这些天一直告了假,早上都没有过来请安。

表妹给端王妃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王爷不但不怪她,居然还忙着哄她开心?!真不知道表妹用了什么手段,叫王爷这么神魂与授!

心下恨恨,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眉头。

然而叫端王妃郁闷的事还在后头,第二天,凤鸾让姜妈妈过来告了长假,“凤侧妃最近身子不适,等好些再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这也罢了,端王妃根本没多少兴趣看到她,不来无所谓。

可是月末过去,到了初一,萧铎就下午过来坐坐,居然说什么,“阿鸾最近精神恍惚不济,晚上睡不好,这段日子我都先不过来了。”

他说的不过来,竟然从十月初到年底腊月一直没来。

端王妃整整的郁闷了两个月,话都吃不下。

本来萧宁去世,气氛就一直比较压抑,今冬的初雪又来得比较早,早早的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以至于从萧宁死后的后面小半年,端王妃都觉得没有一天舒心日子,也没有一天看到丈夫,----是可以找借口去请他,但何苦呢?相对无言更难熬。

端王妃思来想去,自己最近并没有对表妹做什么,不就是给两个女儿请了新的教养嬷嬷吗?丈夫这就恼了,觉得自己泼了表妹的面子了?又或者,因为表妹整天担心范皇后魂不守舍,所以他就要寸步不离?!

真是……,叫自己恶心。

而当女儿们问起,“最近怎么没有见到父王”的时候,更是叫自己无边无际的难过伤心,----丈夫已经成了别人的,自己没有丈夫。

等到端王妃再次见到萧铎的时候,是在年三十的团圆宴席上。

她被冷了几个月,王妃的脸面都给抹干净了,看着丈夫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不至于当众甩脸子,但亦是淡淡的,连从前的佯作举案齐眉都没有了。

而萧铎,眼下正担忧明儿凤鸾进宫的事,根本没功夫管别人。

凤鸾自己也是有点担心。

这段日子,萧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我在暖香坞里面没出去,日子倒是过得平静。但是明儿初一进宫朝贺避免不了。首先自己不进宫的话,显得心虚,好像对萧宁的死做过什么似的;其次若是告假,一般来说除了病到起不了床,初一朝贺是不让告假的,开年就生病不吉利。

可是进宫吧,又担心范皇后那边会做点什么手脚。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第二天,凤鸾还是跟着一起进宫朝贺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快点撸过这一段剧情,不过这已经是最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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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悬崖

红缨在外面等着主子说完话,好出来走人,可是等了很久却还不见人,不免觉得有点奇怪。心下估摸着,就算王妃要和凤侧妃说贤姐儿的婚事,也不是说几句罢了,哪能没完没了的一直说呢?更不用说,王妃一直和凤侧妃有隔阂了。

莫不成……,王妃故意避开人好训斥凤侧妃?

心下不安,但是不敢贸贸然进去询问,自己挨骂是其次,主要是不想给主子惹事,因而又等了一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红缨渐渐开始不安了。

不对劲!只觉告诉自己不对劲,可是……,里面并没有任何争执声传出来,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拼着挨骂,也要确认一下。

因而故作放松走上前,对立在门口两个丫头笑了笑,说道:“这么久,只怕凤侧妃该换手炉了。”见她们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上前掀了门帘,往里瞧了瞧,----只见端王妃仍旧躺在床上,主子背对这边,坐在床边,像是两个人在细细低语。

隔着绡纱屏风,看不真切,隐约听到王妃的声音传来,“阿鸾,你别不吭声儿,这件事好歹替我办了,我谢你一辈子……”

主子低着头,没有回答,大约是被王妃用为难的事给问住了。

门口一个丫头扯了她一把,不悦低声,“主子说话,你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凤侧妃在王妃这儿,难道还能少得了手炉?瞎操心!”

红缨见主子人在,松了口气,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陪笑道:“是啊,看我心急的,倒是让姐姐们笑话了。”

另一个绿衣丫头劝道:“罢了,她也是小心谨慎罢了。”

红缨见她替自己打圆场,忙笑,“姐姐说得是。”

正说着,另外两个丫头上来,换班儿站门。

前头帮她说话的绿衣丫头笑道:“走罢,咱们去旁边喝口茶,等喝完,你再来接凤侧妃也不迟,就在旁边儿,里面一有动静就能听到的。”

刚才训斥她的丫头道:“人家什么好茶没有喝过?媳你的?”说着,一扭身走了。

红缨不便拒绝绿衣丫头的好意,更不想得罪葳蕤堂的人,只得忙道:“姐姐们有好茶赏面给我喝,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买二斤糖糕给姐姐们吃。”去了偏厅,挑了一个正对门口的位置,只要主子一出来,就能看到,一面打起精神说着笑话。

可是等啊等,茶喝了三盏,笑话儿说了几轮,主子还是没有出来。

红缨原本是在宫里混了多年的人,一时被人设计迷了,稍稍一转,就发觉今儿的情形不对劲!那丫头为何不早点喝斥自己?偏偏等自己看一眼,见了主子的背影才来喝斥自己?绿衣丫头平时也见过的,没见对自己有何偏爱,今儿为何突然关照自己?

红缨抬头看向那两个丫头,一个盈盈说笑,一个漫不经心的磕着瓜子,虽然表情都很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很闲,很有耐心陪着自己,根本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既然换了班,为何不下去歇着,还一直闲坐在这儿陪自己喝茶?

忽地心里“咯噔”一下,眼下一大早,根本就不是丫头换班的时间啊!

不对,不对!每一个细节都透出蹊跷诡异,事情不对劲了。

特别是想到昨儿出事的时候,王爷只管凤侧妃,根本就不管王妃……,红缨心下惊骇惶恐不已!难不成,王妃丧心病狂不管不顾,直接把凤侧妃在里面谋害了?!毕竟侧妃死了,王爷就断了凤家的姻亲关系,为了王府着想,王爷也很可能压着不会发作王妃的。

这么一想,顿时吓得她魂飞魄散!

一跺脚,根本没有功夫去质问两个丫头,赶紧直接出了侧屋,心下飞快琢磨,打算随便编一个借口让主子出来,赶紧离开。

----天晓得有什么阴谋要发生。

红缨直接冲到门口,喊道:“侧妃!早起你不是跟姜妈妈说,等下要早点回去,预备明天回门的事儿吗?眼下时辰不早了。”

门口的丫头诧异的看着她,说道:“侧妃刚才已经走了呀。”

“走了?”红缨不可置信,自己明明坐在侧屋的门口,难道没看仔细?再说,侧妃走了为何不喊自己?顾不得许多,道了一句,“我没看见,进去瞧瞧。”不等丫头们阻拦,从中间钻了过去,一进门,果然不见绡纱屏风后的背影。

心下不安,鼓起勇气绕了过去,陪笑问道:“王妃娘娘,侧妃什么时候走的?奴婢不知道。”

端王妃原本闭着眼睛的,闻言像是被吵醒,不悦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没喊就自己进来了!”她的目光陡然一厉,忽地发难,“来人!把这没有规矩的丫头押下去,好好教训一顿。”

外头两个丫头立即冲了进来,还跟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窝蜂涌上来,都一脸早有预谋的脸色,喝道:“抓住她!”

端王妃喝斥道:“赶紧押下去,关柴房里!”

----弄死在自己的屋子太脏!

此时此刻,红缨一句话都不用再问,情知出事了。

就算真的是自己没看到凤侧妃,她走了,自己不小心闯进来,也不是多大罪。而且王妃要发作自己,直接叫人进来打嘴巴子,打板子,自己都得挨着,根本就用不着动用如此大的阵仗!

眼下的情况,分明是王妃早有预谋设了陷阱,不仅弄得凤侧妃生死未卜,还要打算结果了自己,以便阻止自己报信。心下飞快一转,自己死在王妃手里,是死;凤侧妃出了事,同样是死。

罢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一搏。

她转身冲到了床上,拔了金簪,直接将床上的端王妃捞了起来,比在她的脖子上,朝着冲进来的婆子丫头道:“过来一步,我就拼个鱼死网破!”

众人都是惊骇不已,慌道:“你……,你不要乱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居然鱼死网破到如此程度!

端王妃更是惊吓住了,这丫头……,疯了吗?表妹身边居然有如此毒辣之人?顿时不复刚才的凌厉,颤声道:“你疯了?快点放开我。”

“请王妃开路。”红缨心里咬牙,----凤侧妃啊,凤侧妃,你可一定还要活着,不说救了一命,至少也别让我白死了。心下愤愤又是悲痛,在宫里逃不过勾心斗角,在个小小王府也要赌上性命,为奴为婢真是可怜可悲!

因为生死未卜,又恨,见端王妃不肯挪步,手上便用了一份力道,“王妃娘娘,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你早不走,我就只好拉着你陪我一起死了。”

端王妃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再说,她自认是玉器,又哪肯和瓦片一切玉石俱焚?连连道:“你别乱来,我……,我跟你出去。”

反正早在红缨第一次进来查看的时候,表妹就叫人送走了,又过了这么久,早就出了王府,快点的说不定都已经出了城,表妹死定了!就算被他们发觉有异,又不知道表妹去了哪儿,还不是瞎找?哼,就连尸首他们也找不到的!

只要等表妹死在外面,王府里就再也没有人和自己争了。

从前是自己太傻,处处退让,处处隐忍,结果换来了什么?不过是换得丈夫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再也没有自己!仔细想想,还不如这样干干净净弄死表妹,就算王爷怀疑又如何?他根本就没有证据!

他失去了表妹,断了凤家的姻亲关系,还敢废了自己和穆家断了关系吗?要是表妹死了,他再废了自己,根本就不会再有世家女嫁进来,所以……,他肯定不敢!

纵使被他一辈子怨恨又如何?自己坐稳了王妃的位置,等着儿子长大,慢慢熬到他死,熬到儿子做下一任端王就是了。

端王妃被迫一点点往外挪步,一道道怨念飞射,一件件对未来的期盼欣喜,使得她的眼光变幻不定,面容颇为狰狞扭曲。

而丫头婆子们更是吓坏了,都是不敢上前,万一逼得红缨伤了王妃,红缨固然难逃一死,闯祸的人也没好下场啊。

于是两边的人街着,一面后退,一面前进,出了门。

“王诩!王诩……!”红缨拼命的尖叫,“你快进来!”

王诩毕竟不是丫头,一直都是站在外面连廊上的,正在觉得今儿时间太长了,准备进去催问一下红缨,结果听见她这种声音,顿时心叫不好!第一个反应,就是凤鸾在里面出事了。

冲进去,却发现是红缨拿金簪比着端王妃,她自己泪流满面哆嗦着,----这是什么情况?饶是他素来沉着冷静,一下子,也分析不出来。

红缨大哭道:“凤侧妃不见了。”

不见?王诩上前,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些婆子丫头,然后直接冲进去找了一遍,根本没人!出来抓嘴缨,怒声问道:“你一直在里面跟着,人怎么不见的?!”

红缨浑身哆嗦不停,推开了端王妃,用仅剩下的一点理智说道:“先别问了,咱们赶紧回暖香坞!找到凤侧妃要紧!”

王诩将红缨拎着送回了暖香坞,她腿软脚软,已经走不道了。

到了门口,丢下一句,“你去禀告王爷,我去门上打听!”

端王妃就算要谋害凤侧妃,也不会留下证据,不管是死是活,人多半不会留在王府里面,甚至很有可能,会在王府外面下手!至于王府里面,有萧铎寻找就足够了。

暖香坞门上的丫头吓了一跳,“红缨姐姐……?”

“抬我进去。”红缨暗恨自己的腿不争气,手也乱抖,凭着谋杀端王妃的罪名出来报信,这最罪名……,实在是太吓人了。她被丫头架着进了暖香坞,死死掐着掌心让自己别哭,别哆嗦,用最快速度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

“什么?!”萧铎惊得猛地一起来,背后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的疼痛,让他眉目扭曲皱在一起,艰难重复道:“你说……,阿鸾不见了?”

红缨本来回来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是自己弄错了,其实凤侧妃人真的已经回来了。哪怕心里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直到进了暖香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跟着破灭。

她伏在地上,呜呜哭道:“凤侧妃她……,真的,不见了。”

萧铎的目光像是夜空中的青色闪电,“噼啪”闪着火花,仿佛随时都会劈下来一道,将人劈个粉碎!他强忍了疼痛,自己动手穿衣服,后背的燎泡被扯破了,有液体顺着腰线往下流,也顾不上了。

“王诩回来,叫他赶紧过来回话。”他的声音几欲杀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然后咬牙忍痛,提着剑快步出门。

暖香坞的人见王爷不顾身上燎伤,忽然提了剑,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吓得纷纷躲避不已,她们都还不知道凤鸾失踪的事,都是心惊胆颤,又一头雾水。

萧铎受伤的地方在后背和脖子、肩膀,很疼是真的,但是走路没有问题,他飞快到了葳蕤堂,将剑一拔,剑鞘往地上狠狠一扔!进门便喝斥道:“穆氏呢?!”

没有丫头敢回答他,都躲开了。

萧铎闯进寝阁,不见人,又跑到了后面缀锦阁,……见着了王妃。

端王妃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夹袄,挽了家常发髻,别了几枚玉钗和珠花,一副温温柔柔的家常装束,说不尽的娴静淡雅。而她的怀里,正抱着已经两岁多的崇哥儿,旁边围着贤姐儿和惠姐儿,抬头望了过来,惊讶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怎地披头散发就过来了?”将崇哥儿的脸别开,“乖乖,别看。”

一瞬间,萧铎便已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因为自己当时没有管她,只护着阿鸾,她便疯了。

所以趁着自己受伤,躺在床上,然后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让阿鸾消失,----她用穆家和三个儿女来赌,赌自己不敢废了她,不敢让儿女们知道自己杀了她。因为如果她暴毙,贤姐儿和惠姐儿势必要恨自己一辈子,而自己,不可能杀了亲生女儿。

到时候谣言满天飞,不光穆家怨憎自己,儿女们也会和自己决裂,甚至皇上追问起来,再被别的皇子大臣攻击,自己和整个端王府都有可能被毁了。

呵呵,真聪明啊。

“父王。”贤姐儿怯怯道:“是……,是谁惹你生气了?”

惠姐儿嘀咕道:“是啊,父王你怎么不梳头发,还提着一把剑,怪吓人的。”

偏生那边崇哥儿正是好动的年纪,在端王妃的怀里扭来扭去,“父王,父王。”奶声奶气的喊道:“父王来了,我要下去,我要下去嘛。”

还别说,在儿女们面前,萧铎的冷硬心肠的确软了几分,但……,对凤鸾的牵挂却是千万分,----比起被儿女们怨恨,比起穆家的那点姻亲关系,甚至比起被别的皇子大臣攻击,保证凤鸾平安无事胜过了一切!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还是男人吗?!

“高进忠。”萧铎不会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找,冷冷吩咐道:“叫人进来,把孩子们都带出去。”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任何解释。

很快来人,上前道:“郡主,得罪了。”

贤姐儿慌道:“父王,你这是要做什么?母妃,到底……”没等她多问,就和惠姐儿一起被架走了。

端王妃紧紧抱着崇哥儿不撒手,强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萧铎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直接对宫嬷嬷和乳母等人道:“赶紧把崇哥儿抱走,抱不走,就把你们的脑袋给摘下来。”

宫嬷嬷等人赶忙上前,劝道:“王妃,别叫奴才们为难。”

端王妃到底不敢强行搂着儿子,怕嬷嬷们拉扯,再把儿子给碰着了,这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希望,被拉了几下就松开了手。她心里凉凉一片,丈夫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心狠,或者说,他为了表妹什么都可以做。

缀锦阁内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一片安静无声。

“阿鸾人呢?!”萧铎上前一把抓住她,“别跟我耍花样,别说不知道!”

试问哪个王府里面每个侧妃?那个大户人家没个妾室?自己想要宠个姬妾有何不可?自己是没给她嫡妻应有的尊重了,还是没给崇哥儿嫡长子的地位?她只是附属于自己的女人,不是自己的主子,自己凭什么要对她俯首听命?

她有什么资格谋害阿鸾?

想当初,阿鸾居然还救了她,怎么没有狠狠地推着毒妇一把?自己真是瞎了眼!

“不说?”萧铎恨意无边,一剑割破她的手臂,“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硬骨头,看你还能撑多久!”又问:“还是不说?”又是利落一剑。

“啊!”端王妃痛得一哆嗦,“啊……”,姐儿脸上,痛得她喘不过气,“你,你竟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原本是愤恨和怨怼的,却被他眼里那种淬了毒的寒冷震慑,气焰压了下去,心底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害怕。

他,真的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这个猜测一冒出,便将端王妃整个人给击倒崩溃了。

萧铎虽然从王妃嘴里问出了凤鸾的下落,但因为不能漫无头绪的去找人,过来逼问王妃,到底还是慢了王诩一步。王诩早已和轩芦分头打听了几个门,得知了西侧门有人出去,当即便当即要了马提剑去追!

等萧铎忍着伤痛,快马飞奔出王府,王诩都已经顺着马车痕迹出城了。

而此刻,凤鸾被飞速行驶的马车剧烈颠簸所震动,加上熏香的药劲渐渐过去,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睁开眼,先是一怔,自己在端王妃的寝阁里晕倒,然后人事不知晕了过去,现在是……,在马车里面?

视线黑乎乎的,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被装进了麻袋里面。

脑子还有一点糊,但大抵也明白了,王妃要把自己送到外面杀人灭口,然后让自己的尸体都找不到,----她疯了吗?萧铎会不会杀她或许两说,母亲和凤家,还有郦邑长公主,没有一个人会饶了她的!

或者,她觉得萧铎会为了跟穆家的姻亲关系,帮她遮掩消息?

毕竟在端王妃心里,并没有想过萧铎夺嫡的可能性,她觉得穆家和凤家在萧铎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所以死了自己,萧铎为了整个端王府的利益,就不会再次葬送和穆家的关系;为了端王府的名声,不敢闹出嫡妻谋杀侧妃的传闻,----然后被迫替她隐瞒自己的死讯?想法子这样过去?

比如王府突然失火,自己被大火烧成了灰烬之类。

萧铎会这么做吗?会吗?凤鸾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因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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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大逆转

正在穆氏神魂俱失的时候,小太监传道:"郦邑长公主殿外求见!"

皇帝颔首,大总管蔡良高唱道:"宣!"

郦邑长公主一身华丽尊贵的朝服,气度雍容,眉目凌厉进来,先冷冷的看了端王妃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然后款款上前行礼,说道:"启禀皇上,阿鸾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皇帝惊讶道.

穆氏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心里还在期盼,或许……,找到的是一具尸体?自己已经毁了一切,儿女们也毁了,至少,至少要让表妹不清不白的死!要让她和她的儿女们也没有好下场!

可惜接下来,郦邑长公主的话却给她巨大打击,"初一那天,阿鸾和老六在街面上遇险,我就觉得有太多人要算计阿鸾,怕她再出事,因而一直有叫人在端王府周围悄悄留意."

这……,是真的?穆氏无法相信的死死看着她,不……,这不是真的!

郦邑长公主说道:"昨儿早上,我的人在王府西侧门看见几个婆子出来,运了一个巨大水箱,猜测不妥,便赶紧跟了上去.然后在城外僻静处,瞧着那伙人有马车前来接应,当即上前阻拦,然后飞快回来禀告于我."她叹了口气,"所幸及时,我这才将奄奄一息的阿鸾救了回来."

萧铎掐了掐掌心,做出一脸惊讶之色看了过去,"大皇姑,阿鸾在你府上?!你为何不早点告诉侄儿,叫我……"

"你闭嘴!"郦邑长公主虽然是演戏,但是对他的愤怒却是实打实的,根本就无须伪装,怒斥道:"我说了,叫你好好看着阿鸾,不要让她被奸邪小人算计,结果你是怎么看的?!"她的心痛不是假的,眼泪自然而然滚了出来,"你不知道,阿鸾被毒妇穆氏下了毒,几乎丧命,到现在都还是昏迷不醒."

萧铎也是心痛如绞,颤声道:"阿鸾她……,不,我要去见她!"

----阿鸾,我要到哪里去见你?

"你休想."郦邑长公主恨声道:"除非你能让阿鸾苏醒过来,让她原谅你,否则我是不会让你接走她的!"

穆氏听得云山雾里,一思量,便了悟过来了.

不对,他们这是撒谎!

他们妄图编造一个表妹被郦邑长公主接走,在郦邑长公主府养伤,然后不幸暴卒的谎言,用以保全表妹的清白和名节!自己失去了一切,他们也休想……

穆氏刚一张嘴,高进忠就把上前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皇帝端坐在龙椅里面静默不语.

穆氏都能猜到的,他当然也同样能够猜到,但是不会揭穿,反而把原本要说的事压了压,配合儿子,"既如此,老六你快去长公主府看看凤氏罢."

郦邑长公主府上当然不会有凤鸾,这一切,的确只是一个谎言,为了保全凤鸾的清白和名节,----同时一干人等也还抱着希望,万一她被找回来了呢?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从长公主府出门,被萧铎接回去了.

只是……,希望渺茫.

不论是萧铎,郦邑长公主,还是凤家,都没有放弃对凤鸾的寻找,可是又是上午过去,沿着江水两岸找了几十里,甚至想着尸身被冲到下游浅滩,一直找出厩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至于打捞,这又不是沉湖,几十里的江面要如何寻找?

而且因为郦邑长公主已经宣布凤鸾找到,几家人都要装出欣喜庆幸的样子,纷纷赶去郦邑长公主府探病,所以寻找,都是私下叫人偷偷摸摸进行.

"还是没有消息?"郦邑长公主焦急问道.

下人摇摇头,"没有."

甄氏面色惨白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等下人走了,忽然轻声开口,"母亲,为了你的大业,你的仇恨,结果这样葬送了阿鸾."她问:"你……,满意了吗?"

"念卿!"郦邑长公主痛声道.

"念卿?"甄氏轻轻嘲笑,"起这个名字,是你心里还念着父亲对不对?可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只怕……,也不会想让你念着他."

郦邑长公主一样保养极好,眼下像是老了十岁,露出疲惫和老态,她靠在椅子里的软枕上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你当初为何要生下我?"甄氏勾起嘴角,笑了笑,"可能阿鸾泉下有知,也会问我,当初为何要生下她?"她道:"你和我,都不配做人母亲."

前尘往事,宛若幻影一般如梦如幻倒映出来.

自己从小养在甄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然是却是养尊处优,呼奴唤婢,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极尽奢华.小时候不懂,只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甚至包括母亲一直在嘉州养病,父亲对自己无条件的纵容,一切都没有怀疑过.

直到有一天,眼前的生母要来和自己相认.

----天翻地覆.

原来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谎言里,名义上的母亲是在回避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对自己溺爱是屈服权势,……假的,都是.[,!]假的.自己不是什么甄家大小姐,而是……,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母亲说,自己若是嫁到小门小户她不能忍受,而且她死了以后,怕自己被婆家的人欺负,所以一定要嫁到奉国公府去.

一开始也还好,直到那天……

甄氏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站起身,淡淡道:"母亲放心,阿鸾若是真的命理不济死了,也不会孤单的,我去陪她."

"念卿!"郦邑长公主闻言大惊,

甄氏却是毫无眷恋的出门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而端王府内,萧铎正在被人服侍喝药,后背一阵阵的剧痛传来,哪怕靠在最柔软的垫子上,仍然痛得做一个细微动作都是痛.可是这一切,也比不过心里的痛楚.但他仍然不肯死心,不……,一定会找到她的.

阿鸾,你没有死对不对?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短促困难起来.

----面临失去,才知珍贵.

阿鸾,我们不是说好,以后要风风雨雨一起面对的吗?你怎么可以先我而去,丢下我,让我一个人走完后半辈子?不……,阿鸾,你一定还活着.

今生来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的心再也不会交给别的任何人,所以……,阿鸾你好好活着,好吗?等我,等我把你找回来.

"谢谢你."凤鸾面色苍白感激道.

王诩淡淡道:"原是我份内该做的事."

他的精神看起来比她好得多,但是断了一条腿,也下不了床.这情景让他有点啼笑皆非,自己和她,居然……,躺在同一张床上.没办法,这户农家只有这么一个大炕,下面烧着柴火,暖融融的,别的地方都是冰冰凉的,只能暂时凑合.

和女子躺在一起,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经历了.

"官爷醒了没有?"

"醒了."王诩笑道:"大嫂进来吧."

因为王诩和凤鸾占了人家的大炕,这对夫妇只好带着女儿去了亲戚家挤挤,一大早赶了回来做饭,----虽然不是那种图财害命的歹人,但是盼着伺候好贵人,回头多得点赏钱的心思还是有的,因而格外殷勤.

中年妇人笑道:"我去和面,给官爷和小娘子蒸白面馍馍吃,一会儿就好."

"这个不急."王诩摆摆手,说道:"还请大嫂帮忙找点炭,再随便找一块布,我写一封信,然后麻烦大哥给送到厩里去,叫给我的一个朋友."

昨天等自己醒来以后已经太晚了,来不及报信,今儿的趁早给王府里送信,不然肯定要乱套!但,这个信要怎么送也是大有讲究.

直接派个人去端王府报喜,说侧妃捞上来了,肯定不行.

那势必要牵扯到被人劫持出府,然后落水,名节上面说不清楚的.而且不知道端王妃那边怎样,万一派人送信,再被拦截就更麻烦了.

因而王诩说是写信,实际上只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让那中年妇女拿针线缝了,然后交给救了自己的老实汉子,"你只要把这个……"细细嘱咐了一番,让他拿着信物去找小葫芦,然后再和萧铎商量好,要怎么接人回去.

老实汉子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王诩又道:"事情紧急,你在村里找一辆牛车赶去,不然山路曲曲折折,走路赶到厩都天黑了."自己和她顺着河流漂下来很快,但要从乡村小路一直走到厩,却是不近的一段距离了.

老实汉子依旧老实点头,"好,我去借牛车."

王诩怕他舍不得花费,补道:"一应开销包括车费,路上吃食,都算我的,你只要找到我的那个朋友,他肯定会给你银子答谢的,放心吧."

"官爷放心."中年妇人抢先笑道:"断不敢误了官爷的差事."拉着丈夫出了门,千叮咛,万嘱咐,"赶紧去借车,赶紧进城把事儿办好."小声道:"只要办好了这趟差事,救了贵人,没准儿咱们家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是,是是."

"你命里就这么一次造化,赶紧去,别耽误了."中年妇人赶紧推了丈夫出门,然后开始炖荷包蛋,心下想着,不知道这两位是厩那个高门大户的,要是能把女儿送进去做个丫头就好了.

老大老二都在村东头跟着学做打铁匠,可打一年的铁,还不抵不上大户人家里丫头一个月的月银,更不用说,那些丫头还跟着吃尽山珍海味,穿尽绫罗绸缎,给人做奴才也比穷死在这山沟沟里要强,将来再配个体面婚事就更好了.

好歹孩子爹救了他们两个性命,不说赏个金山银山,一点小恩小惠还可以求求的吧?嗯,现在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

中年妇人在外面浮想联翩,而屋里,凤鸾和王诩却是一阵静默.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哪怕彼此衣服完好,隔盖一床被子,也不可能不尴尬.毕竟王诩就算是太监,但论外形,也的确是翩翩佳公子一枚.不然的话,萧铎之前也不可能乱吃干醋了.

哪怕此刻他脸上到处是划伤,.[,!]又穿着村夫的灰布衣裳,但那种有如清凉月华一般的湛湛光彩,仍旧遮掩不住.他的眼睛,好似暗夜里的璀璨的星子,能将一切灰暗都彻底照亮,不染一丝尘埃.

不论何时何地,何等狼狈,他都始终宛若雪地里的一杆清雅碧竹.

凤鸾的目光落在打着补丁的棉被上,轻声笑道:"当时我被吓坏了,其实一直想让你快点走的,可就是……"她有点愧疚,"就是贪生怕死说不出口."

王诩原本清凉的目光忽地一暖,微笑道:"谁会不怕死呢?你能想着……"你能想着我,"想着让我离开就很好了."

凤鸾抬眸看他,他总是……,总是这么毫无原则的就宽容了自己.并且每次都是用如沐春风的语气,宽解自己,让自己不要因此内疚.一瞬间,那个秘密涌到了自己的喉头间,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说,他不知道还好受一点儿.

说了,只会让他更加难过.

忽然有点明白母亲隐瞒自己的心情,应该也是这样,因为有些秘密说出来,只会让知情的那个人受伤害,不如不说,永远瞒着他一辈子.

王诩他……,比自己更加可怜.

自己好歹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长大,在生活上,养尊处优没有受过薄待,王诩他却零落成泥碾作尘,跌落到那个份儿上.

"咳咳……"王诩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有点脸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饿了?"朝外喊了喊,"大嫂,馍馍蒸好了没有?"

凤鸾心下好笑,少年一般的单纯性子,又这么温柔体贴,忠诚可靠,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唔,其实算是吧.

因为心情好,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还会脸红?"

王诩的脸顿时更红了.

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过,尴尬之余,有点小小着恼,情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话就脱口而出,"那还不是都怪你,一直盯着我看."

说完不由一怔,自己这是……,在对她抱怨撒娇么?真是窘得无地自容!

那一瞬间,王诩简直恨不得自己被风吹走.

"官爷,小娘子."中年妇人端着粗糙的大碗,装了几个白白胖胖的馍进来,正好打断了他的尴尬,笑道:"白面馍馍蒸好了."

凤鸾没觉得王诩的行为有何不妥,反倒觉得他脸皮薄,自己不该开他的玩笑,亲手用筷子给他扎了一个馍,递了过去,"趁热吃,等下喝点水别噎着了."

王诩强行掩饰住刚才的失言,看着她温柔大方的样子,稍微松缓了点儿,说来也是奇怪,就是不知不觉会被她身上的亲近自然吸引,好像……,自己和她本来就应该是很近的关系.

那个秘密,没有告诉他,所以他无法明白其中的因由.

到了下午,穆氏陷害侧妃凤氏被废赐死一事传开,顿时哗然一片.

整个厩上至豪门贵族,下至百姓走卒,高门大户的后宅里,茶楼酒馆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谈论此事的.因为是皇帝下旨,穆氏的种种罪状罗列清楚,没有质疑,倒是惹得人人惊讶,----原来以前的端王妃,人品竟是这么不"端",侧妃凤氏真是可怜啊,被王妃害了这么多次,还差一点点送了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福大命大,多亏郦邑长公主出手相救啊."

人们纷纷这样议论,话传到坤宁宫,范皇后先是震惊了一阵,继而沉色,"事情居然这么凑巧?那凤氏被穆氏算计下毒,不但没有毒死,还刚好没郦邑长公主的人给救了?本宫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穆氏既然要做狠事,不论是掐死毒死勒死,总得看着人断了气儿吧?哪能喂一碗毒药不管死没死,就把人给送走的?况且凤氏又不是傻子,已经和王妃水火不容了,难道还没有防备心,敢吃穆氏屋里的东西?难道被人强灌都不吱声儿?外面的丫头婆子都是死人吗?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蹊跷,不对劲儿.

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范皇后细细想开,直接悄无声息的弄死不太现实,凤氏的人肯定会发觉,凤氏自己也肯定不会就范.那么最好的办法,悄无声息的下个迷药,没有动静的把人给送走,然后勒死,再把尸体偷偷运出去.

不,范皇后摇摇头,这还不够.

凤氏还有两个小崽子呢,其中一个还是儿子,凤家便是为了这个孩子,也不肯善罢甘休的,闹起来,穆氏的王妃之位一样有危险.就会像现在这样,一旦萧铎不肯选择替嫡妻掩饰,等待她便是粉身碎骨!

所以穆氏要做就得做狠一点,叫凤氏完全没有退路.

对了!毁她名节!

如果能让凤氏在外面受辱的话,活着也得再死也一回,死了,她和儿女们一样不清不白,这样才完全没有机会翻盘!

范皇后浸.淫后后宫多年,对于勾心斗角十分熟悉,反复琢磨,反复推敲,很快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凤氏应该是被活着弄出去的,而她盛名广.[,!]传,人人都知道她是厩第一美人,难说下手的歹人不会再起一点子歹念.反正都要弄死,那恤男人们还不先占个便宜?这可就称了穆氏的心愿了.

退一步说,即便凤氏没有被人侮辱,只要被人劫持出去的消息一传开,也说不清啊.

范皇后的目光渐渐凌厉,当初不就是有人这么陷害宁儿的吗?!女子的名节和声誉太过重要,毁了这个,简直比直接杀人害命还要惨!

那么照这么推论,郦邑长公主就是纯粹在扯谎了.

哦,自己明白了.

郦邑长公主和萧铎联合演戏,要为凤氏保清白,……但他们休想!宁儿当初是怎么被人一步步害死的,自己要凤氏血债血偿!

"启禀长公主殿下!理国公家的穆夫人上门求见,说是听闻凤侧妃中毒,要亲自过来给凤侧妃赔罪,请求凤侧妃原谅."

郦邑长公主目光一冷,"赔罪?!"

穆夫人居然敢过来闹事?谁给她的胆子?!当即下令道:"赶紧派了侍卫过去拦着她,不准进来,就说凤侧妃病重不已惊扰,让她赶紧走."其实是想说"让她赶紧滚"的,但此时此刻不宜闹事,暂且先忍了.

阿鸾,哎……

郦邑长公主心情沉重,苦涩无比,心里更是说不尽的难过痛心.

不一会儿,又有人过来禀报,"穆夫人不肯走,还在门上大哭大闹,说是一定要亲眼见到凤侧妃,不然的话,谁知道长公主是不是在撒谎.甚至还说,说……"咽了咽口水,低头道:"说是长公主和端王,凤侧妃一起做了局,故意坑蒙了她的女儿,说必定凤侧妃早就跟人……"

"放肆!"郦邑长公主勃然大怒,"赶紧撕了她的嘴!"想了想,下人们不敢撕了穆夫人的嘴,索性亲自冲了出去,指着穆夫人骂道:"你找死是不是?竟然如此胡说八道!"

穆夫人被下人们团团围住,正在跟长公主府的人对峙,她又恨又痛,得知女儿被赐死的消息,令她发狂,"你们做了亏心事,对不起我的女儿!我就是要说,就是要让满厩的人都知道,凤氏是个……"

"给我拉开!"郦邑长公主心里的痛不比她轻,再听她乱泼污水,直接让侍卫们开路,冲上前就给对方一个嘴巴子,"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

论身份,郦邑长公主比理国公世子夫人高出几阶;论辈分,穆夫人得喊郦邑长公主一声表姨,所以打了也是白打了.

长公主府的侍卫有多,且不是寻常家丁,穆夫人带来的那点子人根本不够看,很快就被侍卫们抓住,塞了嘴,一柄利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让她不敢再动.

郦邑长公主冷声道:"之前你妖言惑众陷害阿鸾,我就想收拾你了."不过是顾及着一下子弄不死穆夫人,反倒给阿鸾添麻烦,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

穆夫人塞了嘴不能说话,却是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郦邑长公主斥道.

穆夫人露出一种"你们等下就要乖乖受死"的眼神,又是轻蔑一笑.

郦邑长公主讨厌这种目光,正在猜测,莫非是对方还有别的什么阴谋?就见一个下人飞快跑来,禀道:"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到了西门,要强行进去,说是去看望凤侧妃的……"

"什么?!"

穆夫人便从鼻子里冷笑了两声,仿佛在说,马上就有你们好看的了.

郦邑长公主当即喝斥,"赶紧拦住皇后!"然后快速往寝阁奔去,可惜她毕竟上了年纪,走不快,又等不及让人抬肩舆过来,一急,顿时崴了一脚.

慌得一个太监赶忙道:"长公主殿下别慌,奴才背你."

刚刚赶到内院,就见范皇后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她是皇后,范家也养了不少能用之人,竟然趁着混乱闯了进来.

两行人在内院门口对峙,撕破脸,竟然开始拔刀子动武!

"皇后,你疯了!"郦邑长公主气喘吁吁,喝斥道.

"哼!"范皇后冷笑,"听说凤侧妃中了毒,病倒了,本宫特意过来探望,怎么长公主还不欢迎啊?"转头一喝,"赶紧给本宫开路!"

"去叫西院……"郦邑长公主刚一开口,被人拉了一把,一个心腹嬷嬷忽地上前附耳低声了几句,她脸色猛地一变,继而佯作着急的模样大喊,"拦住他们!不准任何人往里进去!"

范皇后来这里是做了充分准备的,郦邑长公主又没有再增加侍卫,不到片刻,内院就被她攻陷冲了进去,一行人气势汹汹.

郦邑长公主太监背着自己往前追,在后面怒道:"皇后你这做什么?!你快给我站住!听见没有?"这种毫无意义的喝斥,根本不能阻止皇后的步伐.

范皇后领着人冲进了内院,用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飞快速度,直奔寝阁内,----自己要让凤鸾身败名裂!为女儿报仇!还要让嚣张了一辈子的郦邑长公主,吃不了兜着走!

郦邑长公主一瘸一拐的冲了进来,又惊又怒,"你放肆!竟然未经我的.[,!]允许,就闯进来,还不赶紧给我退出去!"拼命抓住皇后的衣服,"我再说一遍,你出去!"

范皇后眼见就差最后一步,岂肯罢休?奋力一摔,"让开!"

郦邑长公主趁势摔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呻.吟起来,嘴里怒道:"你居然敢推我?皇后你简直疯了?!"

疯了?马上要疯的人就是他们!

范皇后狠狠一把掀起床帏,"哗啦!",床帏掀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的眼里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目光凌厉回头,"凤氏根本就没有在你的府上,你和老六一起对皇上撒谎,蒙蔽了皇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恨声道:"本宫要告你们欺君罔上之罪!"

"哦?"寝阁后面,一记年轻女子声音响起,宛若水珠沥沥一般,她问:"那么请问皇后娘娘,强行带人闯入长公主府,打伤公主府的下人,推倒长公主殿下受伤,这些又该是什么罪呢?"

范皇后听到这个声音,惊恐道:"你……,你是人是鬼?"

凤鸾一袭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烟粉色的袄儿,衬得她的面庞有点过分雪白,唇色也淡淡的,出来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她笑,"皇后娘娘既然疑惑,何不上来摸一摸,看看我有没有温度,再看看地上有没有影子."

----揶揄之色表露无遗.

164人心各异

"淑妃娘娘让你进宫."萧铎问道.

"嗯."凤鸾换了一身宝石红的对襟大袄,掐白色风毛边儿,衬得她明艳照人,雍容大方,微笑道:"想来是有要紧事儿,我这就进宫去,很快回来."

"小傻子."萧铎身体僵硬的爬起来,让人给自己穿了靴子,很快穿戴整齐,"我能自己安安心心躺在府里,让你一个人进宫?"拧了拧她的鼻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良心?"

凤鸾原本没想着让他陪,但他主动要陪,心里自然甜滋滋的,却故意拧了说,"我哪知道王爷有多少良心?现在看看,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罢."

她横了他一眼,顾盼生辉,有一种波光盈盈的明媚之美.

萧铎揽了她低笑,"你怎么能这么可人呢?"趁着丫头们不注意,搂了她的腰,低头飞快的亲了一口,"真香."

凤鸾抱怨道:"别动,把我的发髻弄歪了."

丫头们都在旁边抿了嘴儿偷笑.

两人都是羽纱鹤氅的早春装束,裹得严严实实,收拾完毕,一起出门去.

等上了马车,凤鸾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细细一想,哦……,是王诩养伤没有跟在旁边,----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了?当时他腿折断了,又泡了冷水,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毛病,不然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此时此刻,王诩在凤鸾送给他的小宅院里躺着,身上盖着棉被,旁边放了两个大大的火盆,他仰望蓝天白云,看着开始抽出黄绿色嫩芽的树梢,心情一片宁静.

不知怎地,心下有点莫名的烦躁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难道要自己在这小院子里躺几个月?偏偏断了的是腿,不能走动,哪怕断条胳膊也好啊.

小葫芦问道:"师傅,你是不是觉得闷得慌?我给你说个段子吧."

"不想听."王诩淡淡打断,旋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天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

因为都已经平安归来,放下了心,此刻细细回想,惊险不是那么记忆深刻,反倒是有关她的每一个细节,----她惊慌失措的明眸,眼中的绝望,柔软纤细的腰肢,那种淡淡的馨香气息,在眼前不停地浮现.

她惊慌失措的搂着自己喊,"王诩,王诩!"

她那嫣然一笑,"你还会脸红啊?"

王诩睁眼摇了摇头,觉得不应该去想起这些细节,但却又忘不掉,总是不能自控一般的,不时的翻出来回忆一下.

忽地觉得自己有点卑劣,明明是救人,怎么就生出那种不应该的淡淡眷恋?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她是端王妃,她可是有主儿的,惦记一个不该惦记的人,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更不用说,端王萧铎本来就对自己有点忌讳.

王诩想,如果能过抹去那一块记忆就好了.

可是……,又舍不得,这是人生记忆里唯一的一段明光,像是黑夜里的明珠,哪怕永远都是遥不可及,只要在前面映照着,就有了坚定走下去的理由和力量.

或许,自己可以把这些都埋在心底?永远不见阳光.

这一刻,王诩原本就冰凉寒素的目光更冷了,像是凝冰,折出晶莹剔透的寒芒,让人不能直视,无法窥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而与此同时,萧铎和凤鸾已经到了玉粹宫.

凤淑妃虽然升了位分,但没有太大变化,仍旧一身挺简单的日常装束,只是整个宫殿的摆设和宫人人数,明显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的笑容带着亲近,"别多礼,自家人都过来坐罢."

虽如此,萧铎和凤鸾还是行了晚辈礼.

萧铎知道她们姑侄有话单独说,客套了几句,便道:"正巧进宫了,我先去给父皇请个安,有好些天没见着父皇了."不论是做皇子,还是臣子,忠君和孝道是很重要的两条,得时时刻刻表现.

凤淑妃笑道:"去吧."

萧铎进了宫不能不去跟皇帝打招呼,临走前,再三叮嘱凤鸾,"你等我,说完话哪儿都别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凤鸾温柔一笑,"知道了."

凤淑妃看着他走了出去,叹了口气,"以前瞧着老六是个石头一样的心肠,怎地遇到你就变了性儿."笑了笑,"你可真是她命里克星,一遇到你,他就算是冰疙瘩石头也得都给捂化了."

凤鸾心里清楚的知道她传自己进宫,不可能是为说这个,只是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凤淑妃没说几句,就转到了葳蕤堂的几个孩子身上,问道:"穆氏的儿女们,你打算怎么办?"不等回答,语重心长的先说了起来,"这几个孩子,从前可是王爷的嫡出子女,现在母亲被废,被褫夺了嫡出的身份,很是尴尬不说,且麻烦.你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将来不晓得要惹多少麻烦."

凤鸾还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微笑道:"姑姑说得对."

"所以,你一定好安置好他们."

".[,!]嗯."凤鸾仍旧微笑,一副听话受教的模样.

凤淑妃又道:"姑姑比你年长,走的路比你多,吃的饭也比多,所以道理也知道的多一些.有几句真心为你着想的话,想要交待你,所以今儿特意叫了你进来,免得你年轻不懂事,把事儿办岔了."

凤鸾忙站了起来,"姑姑请讲."

"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凤淑妃笑着拉她坐下,说道:"依我的意思,崇哥儿你肯定是养不亲的,不论你怎么养,将来都会有小人挑唆他的,到时候出力不讨好不说,万一他有个头疼脑热,三灾两病,别人还会以为是你下的黑手"

到底要说什么?凤鸾打算先听完再说,点头道:"嗯,是啊."

凤淑妃见她乖巧听话,露出满意,"所以,崇哥儿你就别养了."

"别养了?"凤鸾不解,迟疑道:"不管嫡出庶出,崇哥儿都是王爷的儿子,总不好送到外面去吧?那样岂不是更惹得流言蜚语?"

至于掐死无辜幼子这种事,更不可能,自己做不出来.

凤淑妃笑道:"我的意思,不如把崇哥儿送到景合宫去,让你婆婆养.这样名正言顺不说,你又不用沾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凤鸾缓缓抬眸,看向姑姑,目光闪烁不定却没言语.

凤淑妃往椅背里靠了靠,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祖母的老来女,足足小了长姐二十岁.从我记事开始,姐姐就已经出嫁到穆家去了,不过逢年过节回来几次,和我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再后来,我进了宫,一次面都没有再见过,彼此间还真谈不上有何感情."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阿鸾,我这可不是在崇哥儿说话,更不是在帮穆夫人,而是真心为你着想,怕你年轻不懂事,办了冲动事儿,到时候一辈子的名声都坏了."

是吗?凤鸾昨天想不明白的谜团儿,终于清晰起来.

皇上擢升了姑姑的位分,正一品的淑妃,超然的地位给她带来的不只是荣耀,还有更多的念想.往深远一点想,要是太子倒台,范皇后被废,说不定会让凤家生出扶植继后的心思呢?那……,十二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萧铎就是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昨儿,才会心思恍惚的吧?可惜那时自己没想明白.

如果真的照姑姑所说,把崇哥儿交给蒋恭嫔抚养,看起来,自己的确是解决了很大一个麻烦,崇哥儿养好养坏都不与自己相干,同时还能得一个能容人的好名声.

可是十几年以后呢?崇哥儿长大了,又是蒋恭嫔一手抚养大的,加上他以前的嫡长子身份,地位肯定比一般庶子要高的多.

那时候,就算崇哥儿自己不争,蒋恭嫔和蒋家也会为他争的,----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萧铎能对起了歹心的穆氏无情,但是能对争夺利益的母亲无情吗?自己和他的母亲对峙上,夫妻情分能经得住几次打磨消耗?

往小了说,十几年后端王府鸡犬不宁.

往大了说,自己和萧铎因此生分毁了夫妻之情.

甚至再高瞻远瞩一点儿,萧铎夺了帝位,到那时候,蒋家为了夺嫡而生出的野心能小吗?他们有一个太后压阵,再在崇哥儿嫡长子的身份上做做文章,势必会搅和出一番腥风血雨.

当然了,姑姑只怕已经不愿意看到萧铎登基了.

----她有十二皇子啊.

"怎么不说话了?"凤淑妃问道.

凤鸾看着小姑姑,只觉得她既不算是凤家的人,也不是穆夫人的好妹妹.她的眼里神色平静,没有感情,她只关心凤家,穆家的各种利益关系,而不是真的关心贤姐儿姐弟几个,更不可能真的为自己着想.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她进宫已经十几年,娘家人基本再也不得见,哪里还真的能有多少感情?在加上宫中的勾心斗角,每日各种算计,所谓的亲情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各种利益的权衡罢了.

甚至想想,前世里她先为凤家求情,应该只是想保住强势的娘家好撑腰,后来见求情无用反被牵连,就再也不吭声儿了.

所以,她对支持萧铎夺嫡的心思,已经开始动摇了.甚至大伯父和堂兄他们,在小姑姑位分水涨船高之后,还能坚持初衷吗?只怕也难讲了.

自己那个"梦",到底能让大伯父有多么坚定,其实并没有把握.

这么一想,心情便有些复杂沉重了.

"怎么了,……这是?"凤淑妃笑道:"怎么一直闷闷的不吭声儿."

"姑姑."凤鸾压下了一腔心思,皱了皱眉,做出担忧模样,"让恭嫔娘娘抚养崇哥儿是不是不太好?崇哥儿若是被祖母养大,将来见了昊哥儿他们,难免会趾高气昂自大的吧?昊哥儿被欺负了怎么办?"

"那怎么会呢?"凤淑妃答的很快,显然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答之词,"现如今,你的昊哥儿才是嫡长子啊,庶出的兄弟,怎么能压到嫡出的头上?不用担心这个."

凤鸾心下轻笑,的确是不用担心这个.

.[,!]自己不担心昊哥儿会被哥哥压住,但却要担心,他的哥哥被人挑唆,心思不宁,然后以后兄弟相争,自己和蒋恭嫔婆媳相争,----不论谁胜谁负,端王府都是一片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心下突然觉得想笑,可怜穆夫人,以前还满心期望有个做娘娘的妹妹,给自个儿撑腰.却不知道,这个妹妹已然被皇宫的水浸透,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标准的后宫娘娘,早就谈不上多少亲情了.

凤淑妃见她没有反驳,以为她答应了,"记住,姑姑这些都是为你着想."拍了拍她的手,"你将来就会明白其中好处了."

凤鸾笑笑,只做乖巧听话的模样.

等萧铎来了,两人一起告辞,出了玉粹宫笑问了一句,"淑妃娘娘跟你说什么体己话了?我是不是来得早了点儿?"

"不早."凤鸾看着他,"咱们回去再说."

萧铎觉得她有心事,可是看着眼里的温柔和关切,觉得满满体贴,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微笑道:"好,回去再说."

既然进了宫,那就得去蒋恭嫔那边打个照面.

"给恭嫔娘娘请安."凤鸾盈盈下拜.

"快起来."蒋恭嫔笑得客套,让人拿了好茶好点心出来招待,心里却是一阵说不出的发愁,----得了,凤氏成了王妃,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儿媳!可是以前自己和侄女一起算计她,是结了仇的.

她做端王府的王妃,把持着端王府,一辈子都不会让蒋家的人出头的.

可是再看看儿子,一双眼珠子都挂在凤氏的身上,哪里移得开?更不用说,凤家的那位娘娘才晋封了淑妃,这还真是……,叫自己头疼啊.

凤鸾一直低眉顺眼的,萧铎在旁边,可不想去打量婆婆是什么脸色,一个应对不好,就要落不是,还不如装作老实柔顺的模样.哪怕人人都看得出自己是装的,好歹挑不出错处啊.

如此墨迹了一会儿功夫,总算告辞,然后回了王府.

进了暖香坞,萧铎道了一句,"往后你在母亲面前说话,不用那样拘束."

不拘束能怎样?天真烂漫撒个娇儿?凤鸾心下不以为然,但是也能理解,这种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的为难,并不打算继续这个不合适的话题.因而微笑点头,"我先去换身清减一点的衣裳."

萧铎是一个大男人,没啥换得,就把外面的鹤氅给脱了.

凤鸾换了一身天水碧的夹袄,鹅黄色的撒花裙子,然后捧了热茶,喝了几口,细细的把凤淑妃的话说了.

"让你把崇哥儿送给母妃抚养?"

"是啊."凤鸾低垂眼帘,拨着茶,"这事儿,我心里总觉得不是很妥当."然后又问:"你觉得呢?"

167意外收获

葳蕤堂内,丫头们都被关了起来,只剩下两个小郡主的乳母在外面,都是一脸灰败之色.小郡主们闹出了巫.蛊之事,受罪的可不只是她们,更惨的是下人们,之前服侍的丫头们,就算不被灭口,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更不用说,这事儿已经让新王妃恨到了骨子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王妃根本就不用动手杀人,只要耍耍手段,给两位郡主配一门外表过得去,内里苦到心的婚事,就足够折磨她们一辈子了.

两位乳母彼此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同样的内容,----现如今,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不知道啥时候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而屋里,贤姐儿和惠姐儿一起对坐在床上哭泣,都是抽抽搭搭的.

贤姐儿又是害怕,又是不解,"我们两个分明是躲着人的,当时没人看见,周围还让咱们的丫头远远站着,怎么……"她哽咽起来,"怎么就被人发现了呢?不仅如此,还有人陷害咱们,又多放了两个进去……,凤氏她,不会饶了我们的."

她低头,看着被父亲打的红肿的掌心,眼泪落在上头,生疼生疼的.

惠姐儿也是哭,"一定是凤氏!她,她派了人跟着我们,不不,她收买了我们的丫头,所以……,啊!"一声惊呼,不哭了,"说不定,那两个小人就是她让人放进去的,故意让父王看见更生气."狠狠的啐了一口,"呸!她还做戏,假装很吃惊的样子."

贤姐儿到底年纪大一些,摇摇头,"不会,哪有当娘的咒自己的孩子?"

"那……"惠姐儿根本不明白眼下的局势,心里只是母亲"被人害死"的气愤,以及父亲偏心的怨怼,她并不清楚,以她和姐姐现在尴尬的身份,后半辈子都已经毁掉一大半了.再加上巫.蛊这件事,引得凤鸾心冷,更是毁掉了另外一半,将来的路注定会坎坷艰难,这是这些她都不懂.

此刻还孩子气的沉浸在刚揭破"凤鸾的歹毒用心",然后又被姐姐泼了冷水的不痛快里,气鼓鼓道:"那也是她收买了我们的丫头,才会那么快发现!我,我要告诉父王,让他……"

贤姐儿摇摇头,垂泪道:"就算真是这样,告诉父王也没用的,我们错的更多."

她们两个以前生活的太优渥平顺,加上年纪小,并不懂后宅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所以办事都是直来直去.却不想想,既然是有人有心要挑唆她们犯事,就算她们遮掩行踪也是没用,那花树下被动过的新土,稍微一留意就能发现了.

本来呢,如果废王妃穆氏一直好好儿的,她们作为端王府嫡出的郡主,将来自然能配一门好婚事,婆家和丈夫不说放到香案上面供着,也得尊着,敬着,时时事事谦让容忍她们,一辈子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眼下的情形,她们再想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可就难咯.

其实穆氏泉下有知,应该庆幸崇哥儿年纪还小,而且还是一直被宫嬷嬷照顾着,没有掺和进来,否则崇哥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缀锦阁内,宫嬷嬷正在止不住的连声叹气.

自己真是阴沟里翻船,老了老了,接了这么一档子不该接的差事,这往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不敢再求荣华富贵,好歹让自己能够寿终正寝吧.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见凤鸾一趟.

"请王妃娘娘放心."到了暖香坞,宫嬷嬷跪在凤鸾面前表态,斩钉截铁,"奴婢一定把崇哥儿给看好,让他知道王妃娘娘的宽容大度,慈和怜爱,绝对不让他给王妃娘娘惹半分事儿."又怕自己的意思不够明白,或者没有达到她的期望,赶紧补了一句,"总之,王妃娘娘想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凤鸾拨了拨茶,放下了,"你别想多了."语调清凉如水,淡淡的,却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威仪,"你以前怎么照顾崇哥儿饮食起居的,今后还是一样.但是他一天天年纪大了,你要让他明白,她母亲是获罪被废而死,不是别人害的,错在他母亲,更要他明白,已经不是王府的嫡长子,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更不要跟他两个不着调的姐姐学,弄得王府一团乌烟瘴气!"

"是,奴婢明白."宫嬷嬷稍微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位主子钻牛角尖,非要直接弄死崇哥儿,自己要是对幼子做了那样的阴损事,将来死了,只怕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还好,还好,这位到底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心中自有沟壑.

说白了,崇哥儿养着也妨碍她什么,养"好"了,还能给她博一个贤惠名声呢.

凤鸾又道:"若是你能把崇哥儿教养好了,那么我也会不亏待的,将来自然给他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媳妇,而你……"这才是宫嬷嬷关心的重点,是她帮自己照顾好崇哥儿的条件,"我也给你养老送终."

"王妃娘娘!"宫嬷嬷得了这句保障,顿时热泪盈眶,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伏在地上哽咽道:"请王妃娘娘放心,奴婢必定不会辜负的恩典."

凤鸾轻轻一笑,"养好了,才有恩典."

宫嬷嬷擦了眼泪,正色.[,!]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凤鸾便不再多说,端起茶,一脸送客的表情.

宫嬷嬷急于投靠暖香坞这边,还不肯走,小声问道:"葳蕤堂的事,王妃这边可有什么打算和眉目?要是奴婢能半上忙……"

"不用."凤鸾摆摆手,一派气定神闲之态,"有需要你的时候,再说罢."然后又道:"现如今葳蕤堂都已经封起来了,丫头们也关了,就剩下缀锦阁的人还暂时没有动,这些人就交给你来管,别让缀锦阁的人乱走,出了岔子……"看着她笑,"你的恩典可就没了."

宫嬷嬷顿时神色一凛,"奴婢明白."

其实不用凤鸾吩咐,她就早已经把缀锦阁给整肃了一番,只不过当着凤鸾的面,不好随便显摆自己能干,----奴才嘛,忠心听话够用就行了.

然后再三拜谢,方才告退出了暖香坞的院子.

一路回去,心下忍不住暗叹,自己当初是跟错了主子啊!穆氏那种人,做贤惠大度的窝囊主母不够格,做有心计有手段的主母又差点本事,最最要紧的是,根本就不会抓住男人的心,失去了根基,如何还能够在后宅立得住?

凤氏牢牢的把王爷抓在手里,待下人宽和,平时谨言慎行从不犯错,手段心计样貌都不差,如何能够不胜出?

要是自己当初跟了这一位,才大有用场,也不至于落到今儿这步田地.

宫嬷嬷摇头叹气回去了,郁闷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庆幸的,总算是给自己求到了一条活路,心下狠狠咬牙,这件事绝对不能办岔了,否则就是粉身碎骨!进到里面看着小小的崇哥儿,才两岁多,要到年底才得三岁.

很好,这个年纪还太记事,就让穆氏和两位郡主从他的记忆里抹去罢.

葳蕤堂里一片死寂沉沉,气氛压抑.

丫头们被四个一组的关了起来.

之前给凤鸾报信的丫头唤做杜鹃,是个三等丫头.平时负责给两位小郡主打热水,从水房打了热水提回来,然后放在门口,自有身份更高的丫头,拿进去服侍小主子梳洗或者喝茶,她连内门的门槛都进不去.

论身份,只比扫地的粗使丫头高一篾片儿.

论月银,也只比粗使丫头多二百钱.

杜鹃蜷缩在床上坐着,想着那烫手的一百两银子,够了,够了,足够让两个哥哥都娶上嫂嫂了.而自己是去给新王妃报信的,帮了她的忙,等这个风头过去,应该还会再赏赐自己一点儿.到时候送回家让母亲存着,算是自己的嫁妆钱.听说新王妃一向手脚大方,不知道会赏赐自己多少,五十两?一百两?二百两?至少……,至少也得二十两吧?再加上平日自己攒起来的月银,应该也差不多了.

嗯嗯,只要熬过这一阵风头就行.

杜鹃不停的安慰自己,尽量想一些以后的好事儿,但夜里还是睡不着,正在翻来覆去不定,忽地觉得窗户外有东西一闪而过.心下害怕,连声安慰自己,肯定是风吹的树枝乱晃,……是影子,是树影子.

下一瞬,又一个黑影在窗纸上猛地出现!

"啊呀!"杜鹃吓得大叫,她惊呼道:"鬼!外面有鬼!"

一屋子的三个丫头都被她吵醒,都是睡眼惺忪,一个嘀咕道:"怎么了?半夜三更瞎叫唤什么?"一扭头,看见窗户上的影子,"妈呀!鬼啊!"

"有鬼啊,有鬼!"

"天哪."

另外两个也吓得叫了起来.

一屋子的丫头包括杜鹃都拼命往后缩,个个害怕不已,毕竟穆氏才死了不久,说不准魂魄还没有散走,在王府里面飘荡呢.

一个胆大的说,"不行,没准儿是人装神弄鬼,我,我要出去看看!"走了两步又害怕,回头喝道:"你们跟我一起去啊!"

"不不不,我不敢的."

"我也不敢."

杜鹃做了亏心事更害怕,不想去,可是又想趁着有人出去瞧瞧,确认不是鬼,因而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互相对视壮了壮胆,牵着手,一起去开门.

只听"吱呀"一声,门一开,忽然就有一团蓝幽幽的火冒了出来,掉在了大胆丫头的脑袋上,吓得她失声尖叫,"啊!什么东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发就已经被燎掉了一小片!

屋里的两个丫头更是吓得搂在一起,哆嗦哭了起来,"有鬼,真的有鬼……"

杜鹃也给吓懵了.

看着对方那被燎掉的头发,想想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鬼火,再探头往门外看看,什么都没有,退进屋瞧瞧,鬼影子也不知道几时消失了.

----顿时被一种恐怖的气氛笼罩.

"怎么回事?!"

"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

下人们的后罩房是连成一排的,丫头和婆子们纷纷涌了出来,一个个询问,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都是惊骇无比.

片刻后,红缨带着人过来了.问清楚情况,.[,!]朝身边的人递了眼色,"把这屋子给封上了!"不封上,鬼火的机密就会被人发现,然后喝斥杜鹃几个人道:"你们都给我搬出来,换一间屋子住,不许再绕嘴饶舌的说有鬼了."

可是流言哪里禁得住?第二天,葳蕤堂内还是议论纷纷.

更蹊跷的是,那个被鬼火燎了头发的丫头,忽地毫无缘故就病倒了.起先是恶心反胃想吐,再后来是吃不下东西,熬了两,三天,眼看着人都变得蜡黄蜡黄的了,不定啥时候就要断气,最后只好被移了出去.

这下子,私底下的流言就更多了.

有说是穆氏怨气不散的,有说是穆氏要回来报仇的,也又说是小郡主受了委屈,穆氏要杀了真凶的,总之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然后蹊跷的事还没有停下来.

跟着杜鹃同住的一个胆小丫头,这几天吓得门都敢出,就躲在屋子里,反正现在也不用服侍主子,几乎整天都缩在被窝里不肯下来.结果这天晚上去上恭桶,尿了起来,回头一看吓的摔倒在地,妈呀,尿怎么变成蓝色的了!

她慌里慌张,哭着爬出去喊道:"鬼,鬼在恭桶里面……"

杜鹃和另外一个丫头听她说了蹊跷,壮着胆子过去看,尿还是黄黄的,哪有变成蓝色?杜鹃又吓又气,怒道:"你胡说八道!肯定是你自己看花了眼."

"我没有,呜呜,刚才真的是蓝色……"

第二天,胆小丫头也病倒了,跟之前那个丫头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下子,葳蕤堂里的流言更加汹涌不定了.

而遇到鬼的人也更多,今儿这个说自己看到了鬼,明儿那个也说自己撞倒不干净的东西,不断有人病倒,被抬出去.

不出几天功夫,整个葳蕤堂就被一片鬼混气氛笼罩.

杜鹃的屋里病倒了三个,就剩下她自己一人,吓得整夜整夜的睡不踏实.每天都在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是的,不是有鬼,这些事情一定是凑巧,不会有鬼的!她心中忽地灵光一闪,或许是有人装神弄鬼呢?新王妃想要查出真相,所以故意吓唬人,然后好让自己不打自招!

对了,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不要相信就好了.

她连着折腾了几天没好生睡,这天夜里,终于支撑不住睡得比较沉,正在睡得香甜之际,忽地被一阵奇怪的响声惊醒.

什么……,什么声音?杜鹃眼皮沉沉的,听着声音,像是什么硬物摩擦,发出怪怪的"咯"声,十分刺耳.

忽地心头一惊,不对!

屋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哪儿来的声音?她猛地一睁眼,居然看见废王妃穆氏站在自己跟前,脸色惨白发青,眼圈儿和嘴唇乌紫发青,还挂着一抹乌黑的血迹.

天哪,穆氏可不就是被赐鸩酒而死的吗?!鬼,真的有鬼!

"你害了我的女儿……"穆氏鬼魂的声音十分沙哑,粗噶难听,带着说不出的阴森森之气,她走了过来,一阵阵明显的寒气也逼了过来.

杜鹃不由瞪圆了眼睛,想要跑,可是全身却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完全动不了.

"你害了我的女儿,要你偿命."穆氏鬼混伸出手来,也是惨白发青,指甲乌黑又尖锐,一点点伸向杜鹃的脖子,"我杀了你……"

杜鹃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手逼紧,惊慌摇头,"不,不要……"可是力气软的,就连头都摇不动,在被那双鬼手触碰的一刹那,顿时感觉冰凉刺骨,"不!"她放声大哭道:"不是我,是蒹葭,是蒹葭让我做的……"

"啪!"穆氏鬼魂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将怀中和袖子里的冰块扔掉,朝外喊道:"快点来人!带去暖香坞!"

立即涌进来一群丫头婆子,上前将杜鹃捆了个严实,勒住嘴,免得她咬舌自尽什么的,然后两个婆子抬着,一起去了暖香坞.

"是蒹葭,蒹葭给我了我一百两银子."杜鹃跪在地上哭诉,"她跟说,反正事情不是我做的,是小郡主做的,不与我相干.到时候,只要我去王妃娘娘跟前报信,王妃娘娘就不会怀疑了."

凤鸾凉凉问道:"她什么时候给你的银子?可有人看见?"

杜鹃泪汪汪的摇头,"没人看见……"

"可有信物?"

"没有."

凤鸾坐直了身体,看向萧铎,"王爷,这要怎么定罪?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就凭一个丫头之词,冤枉了蒹葭罢."

自己倒不觉得蒹葭有多清白,做不出来,而是担心萧铎不相信.

毕竟蒹葭跟了萧铎有二十年时间,半仆半友的,而且站在萧铎的立场,蒹葭是绝对不会去害他的,----就好比要自己怀疑姜妈妈,一样很难.

萧铎眼里的目光闪烁不定,脸色阴沉.

"是她,真的是她!"杜鹃情知事情败露,只求赶紧定案自己速死,免得牵连家里的人被处置,跪着哭道:"就连当时在花篱后面说的那邪,也是蒹葭教我的,全部都是她指使的……"

"这个也是.[,!]你?倒也对."凤鸾点了点头,问道:"你的同伙是谁?"

"同伙?"杜鹃摇摇头,"没有同伙,是我一个人学了两个人说话."怕不能取信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静了静,然后学起了当天说话的样子.

"前头的王妃娘娘死得蹊跷啊."

"是啊."

杜鹃一人分饰两角,说不看人,听声音还真的是两个人在说话,"平时多么温婉大方的一个人,又怜悯下人,又宽和大方,怎么会突然就下毒害人呢?说不准是被什么蛊术给迷惑了."

她又变了声音,"蛊术有很多种……"

"够了!"萧铎一声爆喝,"把她的嘴给我塞上!拉下去打死!"

"王爷是打算杀人灭口吗?"一记怨愤的女声响起,清脆刺耳,珠帘后,洗去脸上妆容的穆柔嘉走了出来,恨恨道:"一个丫头,王爷也舍不得了?!"

她和废王妃穆氏长得很像,加上化成惨白凄厉的女鬼模样,当时那种情形,杜鹃根本就不可能分辨的出.然后还在衣服里,袖子里,到处绑了冰块,一双手也是才从冰水里泡过,所以触摸杜鹃那一瞬,就让对方绝对真的是鬼了.

"柔嘉."凤鸾禾眉微蹙,"王府的家务事不用你来管了."然后吩咐红缨,"带着凤二奶奶去后面歇着,明早儿安排马车送她回去."

穆柔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在这种时候,仍然不忘维护端王的体面,难怪王爷处处都维护她,向着她,难怪姐姐斗不过她.心下悲伤哀凉之际,不禁想到,或许自己也该像阿鸾学一学,才会在凤家过得轻松一点儿.

"凤二奶奶,这边请."红缨领着人下去了.

高进忠等人也都退下,给主子腾说话的空间,屋子里一阵静默.

"阿鸾."萧铎握了握她的手,她的维护自己看在眼里,当然也记在心里,"我没有舍不得蒹葭,只是不明白,她让你和葳蕤堂斗来,能得到什么?她只是丫头,并非本王的姬妾,连通房都不是."

凤鸾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武断,直接处置蒹葭,而是肯认真的思量,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总算……,和以前不一样了.继而微微一笑,"王爷这是当局者迷,丈八灯台照亮别人,照不到自己."

"何意?"萧铎凝目看向她.

凤鸾解释道:"就好比姜妈妈之于我,她肯定是忠心的,不会害我,但是却不能保证她为了在我身边第一人的位置,而陷害红缨,玳瑁等人啊."轻轻点出了最关键的那一句,"每次王爷在后宅感到心烦的时候,就会去梧竹幽居了."

萧铎的目光猛地一亮.

凤鸾又道:"蒹葭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子女将来,甚至一直坚守底线不做王爷的女人,所以这让王爷产生了误解,以为她没有别的念想."话锋猛地一转,"但恰恰相反,她有,而且比一般的人更执着,更简单,她只要能够呆在王爷身边,常常看到王爷就够了."

轻轻勾起嘴角,"因为……,她爱慕王爷."

"她敢?!"萧铎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顿时怒道:"本王不需要一个丫头来爱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凤鸾轻轻讥讽一笑,"正是因为高攀不上,情知无法和其他姬妾相争,所以才会把标准尽量降低,只求常伴身边,不求其他啊."

萧铎喝斥,"来人!"叫了高进忠进来,却又一顿,----现在叫了蒹葭过来,她肯定也是不会承认的,但不处置更不可能!不论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冤枉她,但只要有搅乱王府后宅的嫌疑,有破坏自己和阿鸾感情的可能,就都不能留了.

爱慕?细想蒹葭平时的种种举动,体贴的举止,温柔的眼光,以前只觉得是一个丫头应有的规矩,现在却觉得一阵恶心.

高进忠在旁边低垂脑袋,不敢出声.

萧铎的手指在桌面上前敲了敲,沉吟了一阵,说道:"明儿一大早,把葳蕤堂的丫头婆子们都送到四平庄院,让蒹葭先过去帮忙看着,就说事关重大,找别人本王不放心,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安排一下."

高进忠忙道:"奴才明白."

不就是先稳住蒹葭再慢慢查她吗?依自己说,何必这么麻烦?王爷舍不得蒹葭,看起来好像也不是,舍不得就不会动了.

哦……,王爷这是要给王妃查一个清楚明白.

唉,这两人真是折腾.

萧铎转头,又对凤鸾说道:"不是我舍不得她,而是要把事情查清楚,让咱们之间没有任何误会,处置的干净利落!"

凤鸾心下一片了然,微笑道:"王爷不必多说,我明白的."

如果萧铎只是因为宠爱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没有证据就处置蒹葭,那不过是一时的宠爱和冲动,将来难保他不会后悔,觉得当初太娇宠自己.而只有查清楚了,证明蒹葭的确是个祸害,自己和他的感情才永远都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真的能查出来吗?

.[,!]----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在蒹葭去了四平庄院的第四天,王府暂时没查出新的线索,但是却有人来到王府找蒹葭,门上的人飞快来回,"有人找蒹葭,看着像是一幅赖汉模样,说是蒹葭的舅舅,找外甥女有点事情."

"蒹葭的舅舅?!"凤鸾猛地想起以前的一些旧事,叫来红缨,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然后挥手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好了!不能出岔子."

红缨神色一肃,"是."

蒹葭的舅舅胡三是一个赖汉,没本事,只知道混日子,以前就常找蒹葭打秋风要银子使.上次那笔大的银子不少,原本足够吃喝个五,六年,结果手痒赌了几把,很快就用完花光了.

没办法,只好又从外省摸了回来.

胡三搓手跺脚的等了半天,里面出来一个婆子,说道:"不巧的很,蒹葭姑娘现在不在府里了."

"啊?那她去了哪儿?"

"过来说."那婆子招了招手,领他到了旁边,低声附耳道:"蒹葭怀了王爷的孩子,王爷怕王妃娘娘容不下她,所以先送到庄四平庄院去养胎,等生了,再把母子俩一块儿接回来."

"啊?!当真."胡三听了大喜,搓手道:"这是好事儿啊."等外甥女生了王爷的儿子,就能扶做夫人,就算没运气生个女儿也能做个姨娘,往后岂不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不完?真是太美了.

早就劝外甥女要多勾.引王爷,使劲儿爬床的,她一直不听,这会儿年纪大了总算是想开了,还好,还好,总算赶上趟儿了.

那婆子道:"我这可是看在新夫人的份上,才告诉你的,回头胡三爷有了好处,记得多打几回好酒给我吃就够了."

"没问题,没问题!"胡三连连打包票,拱了拱手,兴冲冲的飞快跑了.

到了庄子上,被人领着去了一个干净的农庄小院子.

胡三兴冲冲的等着外甥女出来,然后一看,果然是穿金戴银打扮整齐,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丫头婆子.啧啧……,好家伙,这不就是姨奶奶的派头吗?看来外甥女这是要发达了.

蒹葭领了这趟差事心下有点不安.

然而细想想,那件事的确虽然有点冒险,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被抓住,凤氏总不能对每个丫头都用刑逼供吧?她无凭无据自然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应该只是王爷对葳蕤堂的人不放心,叫自己过来帮着照看几天的,事情只是碰巧了.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点不安,但还算沉得住气.

倒是舅舅的出现,让她有点气急败坏,忍了气,撵了跟前的人才到:"我不是给够你安置的银子,让你去外省吗?你又回来做什么?"

"没银子了."胡三腆着脸,"蒹葭,你再接济接济舅舅."

"我没有!"蒹葭一则是生气,二则出来在外的确没有带银子,忍不住恼道:"你快走吧,别再来烦我了,没银子!"

胡三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再三央求,又是作揖,又是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但是嘴皮说干了,外甥女都不肯再给银子.不由恼了,"好哇,你现在体面了,有身份了,就牛气了是不是?也不想想,以前是谁给你跑腿儿办事的……"

170风云变

出嫁的姑娘里头,像凤鸾这样经常有丈夫陪着回娘家的,实在不多,----不过她上面没有婆婆管,中间有丈夫心疼体贴,别人只有偷偷艳羡,嫉妒不来的.

此刻她正在屋子里陪母亲说话,既然来了,总不好丢下孩子就走.

甄氏看着女儿,肤色莹润,气态神闲,眉眼间含着淡淡笑容,和生活舒服透出的恣意舒展,满意点头,"看来王爷待你不错,气色好."

凤鸾笑道:"就那样罢."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甄氏戳了女儿额头一下,继而叹道:"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次好好的活着回来,王府里没人再压着你,做了继妃,王爷待你又是一心一意,这就是你的后福."握着女儿的手摩挲,"你的婚事安定,我这悬了几年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凤鸾歉意道:"是女儿让母亲担心了."

"怪不得你."甄氏笑容微敛,"当初咱们是没有办法了,吃了亏,胳膊拧不过大腿,才让你去王府做侧妃的.这几年,你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风浪?我这心一直就悬在嗓子眼儿……"

她正说一些母女间的体己话,牢骚絮叨,外面忽然有了细碎动静,丫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二奶奶过来了,说是要跟王妃娘娘道谢."

甄氏皱眉,"还让不让人清净?!"

"母亲别恼."凤鸾微笑劝了一句,"像是为了王府里之前那件事,的确是柔嘉出了不少力,再者,她只怕还担心贤姐儿她们的安置.既然来了,我跟她说几句,也好让她和穆家的人放心,免得她们乱想,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甄氏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况且女儿的话有理,不耐起身,"你与她说几句罢,我出去陪昊哥儿他们玩儿."又笑,"我闲着,正好有两个小家伙过来玩,挺好的,往后你再出门,还把孩子带过来."

凤鸾笑道:"只要母亲不嫌他们吵."

甄氏嘴里犹笑,"吵?你小时候更烦人."说罢,自己跨门出去,根本就不理站在门口的穆柔嘉,径直走了.

凤鸾道了一声,"二嫂,你进来罢."

穆柔嘉跟着进门,然后看了站在内门前的王诩一眼,----听说这个太监功夫厉害的紧,阿鸾去哪儿都带着他,特别是……,被姐姐设计出事以后.想到这儿,心中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凤鸾等下还要出门去春游,没有时间慢慢说,而且更不想和她多聊,直接开门见山道:"想必你是担心贤姐儿她们的安置,穆夫人也是担心.今儿我就说几句明白话,崇哥儿年纪还小,我让宫嬷嬷照看着,以前是怎样的衣食起居,以后还是怎样,只要他敬着我这个母亲,我就把他按儿子养."

潜台词是,崇哥儿若是有了忤逆的行为,自然也不会手软了.

穆柔嘉眉头一皱,但是也没有话可以反驳.

凤鸾又道:"至于贤姐儿和惠姐儿,就更好办了.诚然,她们闹出那档子事儿,我这心里是不痛快的,但她们是王爷的女儿,是上了皇室玉牒的郡主,你们不必信,只要信我为了自己名声好了,不会刻薄她们的."

当然也亲近不起来,而是厌恶.

"她们的婚事怎么办?"穆柔嘉问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想过了."凤鸾只想快点把这些撕罗清楚,不再和穆家的人拉拉扯扯,勾起自己不愉快的回忆,说道:"她们的婚事,不论我怎么安排都不会落好的,所以……,你们来安排罢."

让穆家的人来安排贤姐儿和惠姐儿的婚事,算是自己对她们最大的宽容,同时也是撂下了一个大包袱.除非自己存心想坑她们,否则以她们俩现在的处境,是挑不着什么好亲事的,到时候别人肯定要说自己刻薄,何苦出力不讨好呢?不如丢开手.

让穆家的人接手,一则显得自己贤惠大度,二则将来她们过得好不好,都怨不得自己,亲亲外祖母安排的婚事,能害了她们吗?过得好是她们有运气,过得不好,那是她们自己不会过日子,总之不与自己相干.

穆柔嘉闻言怔住了.

阿鸾她……,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贤姐儿和惠姐儿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凤鸾微微不悦,"说句难听的,我可不是你母亲,无理搅三分,得理更是不饶人,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踏在脚下."轻轻笑了笑,"可是算计人也是要力气的,还弄得自己怨气丛生,何苦呢?我有自己的好日子要过,那有空整天去算计别人?只要别人不招惹我就行了."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尖锐刻薄.

穆柔嘉的嘴角动了动,却又无可辩驳,自己的母亲的确就是那样的人.

"好了,我今儿还要出门."凤鸾开始撵人了,"二嫂请回罢."看在儿时玩伴和前世的情分上,缓和了一句,"改天得空再叙."

穆柔嘉静静站着,低垂眼帘,"阿鸾."她的声音漂浮如云,"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姐姐虽然主动算计害你,但你活着,她却死了,父亲的爵位也没了,母亲更是伤心的病倒.[,!]了."她摇摇头,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我没有办法不恨你,这辈子都恨你,不过……,还是感谢你放过贤姐儿姐弟几个,多谢了."

她忍不住捧住了脸,痛哭起来,"如果,如果当初我能劝住姐姐就好了."

凤鸾勾了勾嘴角,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如果,况且即便有,王妃的心思也不是穆柔嘉能劝住的,不过是她天真的一厢情愿罢了.

"阿鸾!"凤世达的声音在外响起,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看了看堂妹,又看了看在旁边呜咽的嫂嫂,抬头问道:"二嫂有没有跟你说难听的话?哼,趁着二哥出门不在,又过来欺负人了."扬了扬拳头,"当心我的拳头!"

凤鸾看着他,再看着在旁边痛哭的穆柔嘉,……忽地想起小的时候.

有一次穆柔嘉淘气,揪了自己头上的珠花不还,自己恼了,堂兄也是这般冲了过来威胁她,稚声稚气的,"你再不把珠花还给阿鸾,当心我的拳头啊,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打人很痛,一会儿叫你哭鼻子!"

穆柔嘉气得跺脚,"好了不起吗?我也有哥哥的,我有三个."

可是吵嘴不久,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又凑在一起吃窝丝糖了,都是糊了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吵嘴再和好的日子,不会有了.

凤鸾觉得心里不舒服,朝堂兄道:"二嫂没说什么,正好你来了,陪着二嫂一起回去罢."顿了顿,"我也该出门了,下午给你带桃花回来插瓶."

凤世达这才放下拳头,咧嘴一笑,"行啊,顺便给我带两包黄婆家的脆皮豆,再要一份马记的葱花蹄筋,切薄薄的片儿,记得多放一点辣子."

凤鸾笑着点头,道:"行,我给你带双份儿的."

她还不知道,这一出去,暂时是没法给堂兄再带小吃回来了.

上了马车,萧铎发觉身边人有点兴致不高,方才去见凤渊了,并不知道穆柔嘉过来说话,因而问道:"怎么恹恹的?"

"没事儿."凤鸾歪在他的身上,不想说那点点陈年旧事的感慨,转而道:"马车里面闷得很,王爷说个笑话给我解闷儿吧."

萧铎"哧"的一笑,"我成了给你解闷儿的了."

"哎哟哟."凤鸾故意夸张道:"多少人想凑到王妃娘娘我跟前,给我解闷儿,都没看上眼,今儿把大好的机会给了你,别不知道珍惜啊."

"哈哈."萧铎还没说笑话,先被她逗得笑个不停,"行,行,的确是好大的一个机会."他笑得有点止不住,"哈哈,小的这就给王妃娘娘讲笑话."

马车晃晃悠悠,隔音效果几乎等于没有.

王诩跟在旁边骑马,虽然听不太清她细细声说了什么,但是王爷爽朗的笑声,她的娇笑声,却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心中有点替她高兴,她开心,当然好了;可是又一点淡淡失落,她的这份开心,永远都不会和自己有关系.

继而又是失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之前在宫里一个人冷冷清清,跟个孤鬼似的,心里了无牵挂,不也每天行尸走肉般的过了吗?现在虽然不敢妄想太多,但是就这么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过得好,看着她的幸福美满人生,也差不多算是体会了一遭罢.

特别是,她对自己那份像亲人一样的淡淡关怀,有这一点温暖就够了.

眼下正是四月里,春光末尾,夏初至,放眼望去,便是蓝天白云万里晴空的,叫人的心情都跟着澄澈起来.到了香洲别院,这是端王府修葺布置的最好的一座别院,里面遍种桃花,灿若粉霞,灼灼明艳,东一簇西一簇的盛放开来,仿佛一个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这里好."凤鸾一进院子就露出笑靥,语气真诚,"我喜欢这儿,回头夏天搬过来消暑多呆几天."往里面深处走近,到处都是粉艳艳的明媚桃花,风吹过,铺天盖地的下了一场桃花雨.

将她笼罩其中,衬得她仿佛不是凡尘中人.

萧铎驻足凝望,赞道:"人比花娇."

王诩看着那个身穿高大的紫袍男人走过去,搂住了娇小的她,两人站在桃花树下相得益彰,画面美得毫无瑕疵.他微微侧转身体,走到旁边,俯身拣了几瓣坠落在地的桃花瓣,----自己这种畸零之人,还是和手里的残碎花瓣更相衬一些.

那边完美无瑕的旖旎风光,不与自己相干.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丫头和婆子们去搬了烤肉用的工具,岔子和炭火,然后一些琐碎的酱料刷,铁丝网等等,还有腌好了切成片的鹿肉,以及悬挂在旁边的一整条大大的鹿腿,一切准备就绪.

凤鸾上次和萧铎烤鹿肉,运气不好,撞上捣乱的宁国公主吃了一肚子气.今儿在自家的地盘上,下人们都是奉承不已,就连端王殿下,也是乐呵呵的在旁边打下手,众星拱月一般的被捧着,可就自在快活多了.

"再要一点盐,一点点,我说一点点!"她声音拔高,有了几分不客气.

.[,!]

偏生萧铎完全平日的冷峻威严,只是好脾气的笑着,一面找了签子,想把多余的盐给剃掉,结果粘上去都烤化了,哪里剃的掉?扭脸看了看她,"别心疼,这块咸了我也吃."

"就让你吃!"凤鸾狠狠瞪他,"咸的你等下喝水,也得吃光."带了几分一直被人呵护的娇纵,"我烤了好久,手抖酸了呢."

王诩在旁边远远的看着,微微一笑.

只有彼此两情相悦,才会言行举止如此随意自然,好不拘束,不会担心说错一句就生分了,更不会因为对方做的不够好,就真的嫌弃,而是选择了宽容和迁就,互相包容在一起的情分真让人羡慕.

----甚至有点小小的嫉妒.

"嗯,咸也咸的入味儿."

"我尝尝,唔……"凤鸾一口吐了,"太咸了."把那块鹿肉给扔了,"算了,算了,等下吃完了,你去烤就好了."

萧铎低声笑道:"多谢王妃娘娘体恤."

王诩去了旁边看桃花,想折一支,但是又没有地方放,总不好等下拿着桃花招摇过市,配着一身官绿色的太监服饰,岂不成了街边一景?还是罢了,就这么看看就好.

一边走,一边看,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这边.

有人过来了!对方还是一个太监?王诩吃了一惊,心下正在猜测对方主子是谁,安王?肃王?还是……,皇上派来的?念头不过一瞬,对方已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哎哟,快让开."

"师兄?!"王诩认出了来人,也是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御前内监,以前开自己和王妃凤氏的玩笑,还被自己骂过一顿.不过今儿,师兄看起来没有时间开玩笑,连脚步都不曾停下,就急匆匆过去了.

----肯定是宫里出了急事.

王诩匆匆跟过去,心有不安.

"端王殿下."那太监上前撵了下人们,然后低声道:"皇上急召进宫,奴才找到王府,不料殿下已经出来,又急匆匆的追到这儿,已然耽搁不少时间,还请殿下速速动身!"

这么急?萧铎脸色微变,不由问了一句,"可知详细?"

太监苦笑道:"端王殿下别难为奴才了,奴才只知道皇上在里面大发雷霆,然后就让奴才出来传召殿下,哪里知道是什么事?别耽搁,赶紧走罢."

"好."萧铎刚要走,扭头看见旁边的凤鸾,"我急着进宫,侍卫们都要快马飞鞭带走,马车跟不上.你先在香洲别院呆着,我会让人去王府禀报一声,再增派侍卫过来接你,自己先别乱动."

不怪他谨慎,实在是被几次惊吓给吓够了.

凤鸾忙道:"你去吧,我会在这儿等着侍卫们来接的,放心好了."又道:"我自己还有二十个侍卫,香洲别院这里也有人,没事的,快去."

"别出去."萧铎再飞快的交待了一句,看了一眼,脚步匆匆走了.

他走了,凤鸾也没了吃鹿肉的兴致,挥了挥手,"你们吃罢."反正香洲别院这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好比小一号的端王府,干脆领着丫头进去找地儿歇息,等着王府增派侍卫过来就回去,不用再玩儿了.

王诩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里面内院守着.

凤鸾进了屋,细细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这个时候没有出什么大事啊,又或者……,今生和前世变化不一样了?比如自己,以及萧宁,穆氏,穆柔嘉,贞娘等等,其实命运和前世都不一样了.

莫非是皇后又生事了?算算时间,之前禁足三个月的皇后,已经解禁,六宫之权虽然变成了和淑妃,德妃一起协理,也算还了一部分权给她.

不对,内宫的事,不至于让皇帝急召萧铎.

凤鸾揉了揉额头,真是越想越乱,一团乱麻.算了,等下王府侍卫一来,自己就赶紧早点回去罢.叫了王诩,"你让小葫芦去外面哨探着,见了王府增派的人,就赶紧过来禀告."

王诩欠身,"王妃放心,奴才这就让小葫芦去看着,不会误了."

凤鸾又吩咐红缨,"你去收拾收拾东西,等下早点走."

萧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单独见到皇帝,急问:"父皇,出了何事?"

皇帝脸色阴沉好似下雨,将一本奏折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

萧铎拣起奏折,一目十行飞快看完,不由大惊失色,"太子殿下竟然和巢州王私下勾结?"顿了顿,"那现在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坐在龙椅里,脸色僵硬,"朕处处顾念父子之情,哪怕他和皇后屡次犯错,仍旧以国本不可轻易动摇为信条,再三教导警训他,并没有动废储的念头,他却……"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朕再容忍下去,只怕连朕都要不得善终了."

萧铎闻言心头一跳,继而……,隐隐生喜.

父皇既然把"废储"二字说了出来,自然就是动了念头,要废储了.

巢州王是当年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所封的.[,!]三个异姓王之一,其余两个都已经老死病死,儿子继承绝望降一等为郡王,加上诸子分辖属地,已经不成气候了.唯独巢州王跟开国皇帝时,年纪轻,当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到现在才刚过花甲之年,据传精神硬朗,身体矍铄,大马金刀雄风依旧不减当年.

巢州王为人有些张狂不安分,一直为朝廷忌讳,但他手握西南重兵,加上属地所处地势险要,朝廷的意思,只要他不扯根旗杆造反都忍了.再忍个十来年,等巢州王寿终正寝,底下诸子将爵位一分,自然也就不足为患.

可他现在居然跟太子萧瑛勾引在一起,这就令人警醒了.

皇帝神色一肃,决断道:"等下朕就让人封锁坤宁宫,你和龙禁卫大将军分头领兵行事,一个去东宫捉拿太子,一个去肃王府防止动乱,然后将那个忤逆不忠之人给朕带来,朕要亲手处置他!"

萧铎沉吟道:"五城兵马司和左右京营也得布置,万一……"万一太子要拼个鱼死网破,少不得,是要有一番兵刃相见的血光了.

皇帝见他办事沉稳,点点头,"已经布置了."

萧铎又问了一些琐碎细节,一一安置,都觉得没有问题了,方才放心,然后奉旨领命出去.他在兵部任职,对龙禁卫和左右京营的人都很熟悉,一切安排顺利.然后领兵围剿东宫之前,先问道:"五城兵马司那边准备妥当没有?!"

"已经妥当."有人回道:"早在端王殿下出宫之前,就有人传旨给五城兵马司的张栋,赵振平等人,领兵驻守四方城门,现如今应该已经戒严了."

萧铎点了点头,赵振平算是自己养了多年的人了,有他在,心里感觉更加踏实.

一切都准备好了.

"王爷,赶紧出发吧."

"上马!"萧铎志得意满,满腔一举功成的坚定信心,刚要扬鞭策马,忽然脸色风云大变,"糟了!"阿鸾还在外头,城门一封,不知道王府去接应她的人,是出去了还是没出去,但……,算算时间,都是来不及回城的.

等下捉拿太子,不定会激起什么兵戎相见的反弹,……顿时一阵惊骇不定.

怎么办?现在要再出城去接她不可能,甚至连打开城门都不可能,可是就这么在大乱之前让她留在城外,又是难以抑制的心惊肉跳,……千万不能出事.

173千里遥

凤鸾并不知道萧湛的一番思量,见他应了,当然觉得好,不然另外要人送信太难。若是不战乱还勉强使得,眼下乱作一团,信要交给谁才放心?谁知道半路人会不会跑了,或者被人抓走了?至于王诩,暂时是无法离开自己身边的。

不说自己需要一个保护和避嫌,只说他身上的伤,只说眼下战火纷飞,就不能让他冒这个险。因而等萧湛走了,与他说道:“还是驿站有人护送信件更好,你这身体也不方便跑来跑去,找点纸笔墨砚,我给王爷写一封平安信罢。”

王诩目光微闪,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刚才萧湛答应的太干脆了,且说完了信,就当即离开,多少让人觉得他的话不尽不实,有点心虚的味道。难道他存了什么别的私心,不打算送信不成?难道真的想传言中的那样,萧湛对她有心思,所以……?不由皱了皱眉。

凤鸾微微抬头,“有什么难办的事?”

“没有。”王诩将心中的思量压下,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可却不得不防,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因怕她担心并不提,只微笑道:“我出去让人找笔墨。”

等到笔墨纸砚找来,凤鸾说是写信,却不能真的长篇大论的写封家书,提笔良久,最后下笔只有寥寥几个字,“平安,勿念,望君安心如故。”然后晾干了,装好了,递给王诩微笑道:“你去交给成王。”

自己虽然是他的嫂嫂,但是从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还是避嫌的好,免得给自己和萧铎之间添麻烦,----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彼此开始信任,当然要努力维护这份信任,好好经营彼此的感情。

至于萧湛,回头再让萧铎感谢他的收留保护之情。

王诩拿了信出去,却先回了他的屋子,写了一封同样的信,然后一起揣好了。先去找了一个驿长,要了他的女儿做为临时丫头,陪着凤鸾,跟她说道:“我去外面买点药材和琐碎东西,你在屋里歇着,等我回来。”

凤鸾不疑有他,倒是担心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要紧的东西,让别人去帮忙买买也行,不如你歇着。”

王诩微笑道:“没事的。”然后找到了萧湛,把将凤鸾的那封信交给他,同样说自己出去买东西,旋即出门了。

他乔庄易容一番,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等着,看着驿站的驿夫背着包裹出了门,便悄悄跟了上去。心下冷笑,萧湛若是真想送信的话,就不会让这种普通驿夫递信,不然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信要怎么办?不过是装模作样派个人,让凤鸾知道,好安她的心罢了。

一路紧紧跟随出了城,然后跟出十几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方才动手。

只做劫财村夫的模样,上前跟那驿夫纠缠打了一架,打散了包裹,偷梁换柱调换了里面的信,然后夺了那驿夫身上的碎银子跑了。

驿夫打不过,一顿郁闷吃瘪,爬起来数了数信笺还好不少,只能自认倒霉,又继续翻身上马送信去了。这种寻常信件每个州县一次次递送,速度十分缓慢,加上眼下战乱,等这封信辗转送到萧铎手里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而王诩拆了拿走的那封信,同样表明送往厩端王府,打开了,里面却是萧湛自己的字迹,上面写了一些有关定州的事宜,不痛不痒的。到时候即便凤鸾让人打听,驿夫也会说的确往端王府送信了。

但是萧铎,却根本不知道她在定州的消息。

----萧湛果然别有心思!

王诩心下一沉,将信装入怀中,然后飞身快速回了城,买了几包药材和点心,方才进了驿站大门,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厩里,萧铎即将领兵南下出征。

他和萧湛不一样,不是手里就有带熟了的将士兵卒,说走就走,二十万人的大军光是调运粮草,准备辎重物资,就不是三两天能办完的事儿,足足调遣准备了有小半个月时间,每天都是忙到天黑时分才回来。

他一则是真忙,二则是宁愿在军营里面四处奔波忙碌,不然一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暖香坞,心里就是空落落无处安放。

眼下大战在即,就连借酒浇愁都不可以。

萧铎日日夜夜脑子清醒,清醒的忍受着对她的担心和折磨,哪怕知道王诩跟她一起逃走了,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是绝对安全的啊。特别是眼下四处战火纷飞,更叫人担心不已,甚至不敢深思,一想就是各种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如此日日夜夜的煎熬折磨,等到大军出发的那天,萧铎先去跟母亲辞行,蒋恭嫔见状吃惊道:“怎地筹备粮草把人都弄瘦了?是不是十分为难?”

那天宫门事变之后,萧铎就赶紧去香洲别院寻找凤鸾,自然是找不到,但是却不能说没找到。因而把瑟瑟发抖的红缨、轩芦等人带回来,连同一辆空马车,一起送到凤家,----只说凤鸾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而他征战在即,不放心,所以让王妃在娘家休养,连带龙凤胎都留在凤家。

如此一番遮掩,除了萧铎和凤家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外界并不知道她已经走失,并且故意传言,说是“端王妃凤氏藏于地窖之中,躲过一劫”。

因此蒋恭嫔并不知道儿子日思夜想,心中痛苦,见他如此憔悴吓了一跳。

“是有些忙,不要紧。”萧铎知道母亲跟妻子有芥蒂,没打算跟母亲坦言,敷衍了几句,便告辞,“时辰到了,儿子去见过父皇就要早些走。”

蒋恭嫔一脸牵挂之色,“在外面自己当心一些。”除此之外,也帮不上别的了。

升平公主送了一个平安符给哥哥,说道:“庙里求的平安符,哥哥出去征战时带上报个平安,我和母亲等哥哥平安归来。”

“好。”萧铎颔首,然后心思重重的出了殿门。

升平公主回头,蹙眉道:“我总觉得,哥哥像是有什么心事?”

蒋恭嫔不以为意,“打仗是个大事儿,哪能不担心的?别说你哥,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总是心神不宁呢。”

升平公主笑道:“又不要哥哥亲自上阵去重逢,中军打仗坐着,还有二十万大军保护着,母妃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人都是喜欢听顺耳话的,蒋恭嫔点点头,又皱眉,“今儿这么要紧的日子,凤氏居然不跟着一起进宫来,她倒好,做了王妃占了位置,儿媳妇的礼一点都不尽。”

升平公主劝道:“不是说受了惊吓病了吗?许是身子不适。”

蒋恭嫔一声冷笑,“她不是身子不适,而是看我不适。”阴差阳错,想为侄女和蒋家争点荣耀,结果没争成不说,反倒弄得侄女人不人、鬼不鬼的,偏生儿子又被凤氏迷住了心窍,皇帝也偏向凤氏,居然让她做了继妃!

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将来够受的了。

升平公主在旁边默不作声,母亲和嫂嫂的恩怨大致是知道的,但是不想掺和,更不想夹在中间讨人嫌。哥哥大有作为,现如今已经享了亲王双俸,这一打仗再凯旋归来,还能少得了一个亲王爵位吗?眼看着父皇一天天老迈了,父皇一死,母妃就得和其他太妃一起住进慈宁宫,每天只能青灯古佛度日子了。

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不在母妃,在哥哥嫂嫂,哥哥就不说了,嫂嫂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如今又是王妃,自己能得罪她吗?母亲是婆婆折腾没事,自己这个小姑子使劲折腾可就讨人厌了。

因而对于母亲的牢骚不满,只是笑笑,并不插嘴多言。

三军整肃,锦旗飘扬,厩外好似排列了一条巨大的长龙。

皇帝领着皇子萧铎和几员大将,先是祭拜天地,然后祭祀神灵祖宗,一系列的仪式进行完毕,然后朗声道:“剿灭逆贼,三军将士凯旋而归!”

“剿灭逆贼,凯旋而归!”

“剿灭逆贼,凯旋而归……”三军将士起身震喝,惊得鸟儿从树上飞出,哗啦啦的振翅飞入云霄,在湛蓝的天空中化作几个浓黑的汹点儿。

萧铎身穿一套黑铁精甲将军装束,原本就高大颀长的身量,越发挺拔威武,手中握着利剑,笔直向前一指,“出发!”

城内的亲卫军跟随主帅所指前行,整齐有序的前进,脚步声一记记的踏在地上面震动着,震出一浪一浪的黄土烟尘。单薄的黄色烟雾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冒死飞快跑来,因无法冲入队伍中,只能在旁边喊着,“高公公,高公公……”

高进忠扭头一看,想要骂人,当着三军将士又不好骂,免得落了王爷的面子,赶忙冲过去揪住小厮耳朵,低声啐道:“你找死是不是?!呸呸呸,大吉大利!”

小厮忙道:“是从定州送过来的密信。”

定州?高进忠没有去过,但是知道大概是什么位置,心中一跳,哎哟哟,莫不是王妃娘娘有了消息?但是也太远了吧?谁知道呢,宁可错了,也不敢漏了啊,赶紧拿了信,一溜烟的跑了回去,悄悄递给萧铎,“王爷,定州密信。”

萧铎面上虽然端凝,心内却是重重心思烦不胜烦,刚想喝斥几句,转瞬便和高进忠想到一块儿去了。在马上飞快的拆了信,顿时感觉喜从天降,----她活着,没事,平平安安的!哪怕知道有可能报喜不忧,或许受伤之类,但是只要她还平安活着,这就足够了啊。

高进忠一瞅王爷的脸色,老天爷……,果然不出所料是王妃娘娘。

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可算这位矜贵主子没事儿,她要有事儿,王爷这边都要乱套了,不由跟着松了一口气。

而萧铎,在最初的巨大喜悦冲击过去以后,忽地回神,将信又看了一遍。

不是阿鸾的字,好像……,是王诩的?这太奇怪了。

他飞快的想到了一个可能,她受伤了,病重,已经没有办法亲自写信,只能假以他人之手!那得病重到什么程度?一颗才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等等,好像信纸是两页?

萧铎揉搓了一下,后面果然还有一页信,依然是王诩的字迹,上面写道:“偶遇七叔相救,一切平安。”没头没脑,又瞧着古怪的一句话。

七叔是谁?七……,对于这个数字,萧铎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萧湛,继而心惊,如果站在阿鸾的角度上来说,不正是应该从孩子起称呼,喊他一声七叔吗?也就说是,王诩和阿鸾现在萧湛身边!

不对,不对。

如果阿鸾是病重的无法起身,让王诩写信,他不会分开两次来写。很明显,前面是阿鸾的口气,后面是王诩的口气,----为何要分两次?王诩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一时琢磨不出来,但是这个问题又不能去询问幕僚。

于是,一路离开厩,萧铎都在思索王诩的深意,到底是什么叫他不能直言,要用这个古怪的方式暗示?阿鸾为什么不提萧湛,她想瞒着自己?先不说自己不信,单说这种事也没办法瞒,而她不提,很可能是觉得……,萧湛会让自己回到详细,然而萧湛却没有说。

萧铎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最合理的可能便是,----阿鸾写了信,让萧湛给自己保平安,她根本没有怀疑萧湛,所以信中语气平和淡然,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有事。假设她没事,就应该是自己写信才对。

她的字换成了王诩的字,她自己的信去哪儿了?

电光火石之间,萧铎想起萧湛以前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凭着直觉,忽地敏锐的判断出来了!她没病,给自己写了信,萧湛没有送,所以王诩才会模仿她的口气写了一封,又补了一封,点出遇到了“七叔”萧湛,对了,这样合情合理了!

萧湛你放肆!居然敢扣押我的女人,隐瞒消息!

,!

176佳人

生死离别,久别重逢,那一番欣喜缠mián不用累叙。

等到平静下来,萧铎的目光渐渐变得清冷,“若非王诩当时就送了消息回来,你我几个月不见面,你又生死不明,将会是何等煎熬?!”

当时不知道消息之前,日日夜夜,想的都是阿鸾怎么样了?她还平安吗?王诩有没有照顾好她?战乱了,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简直日夜坐卧不宁,五内俱焚,心中的愧疚就像针扎似的,细细密密,一点点戳得自己生疼。

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眼中怒火燃烧,“这事儿,我他.妈跟萧湛没完!”

对于萧湛隐瞒消息这事儿,凤鸾自然也是恼火的,但是不能火上浇油,跟着萧铎一起去愤怒,当然也不能替萧湛说话。本来正在琢磨要怎么说话,忽地一愣神,“你刚才说王诩早就送消息回去了?”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萧铎惊讶了。

“不知道。”凤鸾摇头,继而眼珠微微一转,便明白过来,----王诩是不想让自己去找萧湛吵架,倒是……,考虑的十分细致。

“哼!”萧铎还是怒气未平,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阴郁戾气,“老七这两年手中有了兵权,厉害了啊。”阴沉沉道:“居然还敢跟哥哥玩花样,胆子不小!”

凤鸾想起萧湛之前的那邪,此刻倒是悟了过来。

他可真有意思,竟然用这种法子来证实萧铎对自己真心,同时让天下人都看到,城楼上飞下来的,肯定是个功夫高强的刺客,而不会是什么美妾之流。就算以后有传言说自己走失,说萧湛身边有过妇人,也怀疑不上了。

----算是混淆视听罢。

因而把后面半截说给萧铎听,前面不能说,然后解释道:“我看七叔的意思,多半是不想让你分心,急着过来找我,你就消消气。”见他瞪眼,又道:“我不是替萧湛说话,只是劝你,别在大战之际跟他吵架打架的,乱了大局。”

“不会的。”萧铎见她关心自己,眉宇顿时舒展开来,“我不会不顾大局,冲动到耽误战机,老七的帐,等回了厩再跟他算!”

凤鸾心想,到时候气都消一大半了,加上回了京,大家都有顾忌,真的去打架基本不可能了。至多是他气不平,找机会给萧湛下绊子,那是他们皇子之间难免的,便是没有这茬儿,也避不开,因而也就不劝了。

因为城外帐篷的诸多不便,眼下定州城又夺了回来,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在将卒们的护卫下回了城。既然是两位皇子殿下亲至,定州刺史自个儿带着家小女眷,住了别院,把府邸让出,以供两位龙子们住的舒适。

萧铎和凤鸾住了正院厢房,虽然刺史不介意,但是凤鸾不愿意住人家的主屋,而是在让把厢房收拾了一番。有过之前那一个月生死惊险,以及吃苦的经历,便是住在驿站就已很好,到了刺史府邸更是浑身都舒展了。

“你的伤呢?让我看看。”

“哎。”凤鸾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好了,都不疼了。”

萧铎直接将娇小的抱起,放到床上,然后解了她的腰带、衣衫,一层层剥落,撩起衣服一看,光滑的肌肤上,两个龙眼大的粉色伤疤豁然在目!只觉心痛不已,又看了看她的后背,----想象着两支利箭一起洞穿她的身体,简直怒不可遏!

“当时究竟是怎样?吓坏你了吧。”

“是吓着了。”凤鸾说起当日的凶险情况,王诩背自己那一段也说了,但是怕他忌讳,自己替王诩挡箭就略了过去,“那会儿我想着自己怕是要死了,再也见不到,还有昊哥儿和媍姐儿。”

此刻回想,不免生出一阵后怕和委屈。

萧铎听得眉头直跳,低声怒道:“萧瑛,你不得好死!”

说到这个,凤鸾不由拣了话头,“萧瑛已经被废了储君之位,只要你们这一次大胜而归,他也的确不会好死了。”因为前世的缘故,有些担心,“但是皇上为了朝局考虑,只怕暂时不会动范皇后和肃王,你要有心理准备。”

萧铎目光一亮,不免为她在政事上面的远见感到惊讶,“阿鸾,你懂的还挺多。”

“哎,我就是担心你。”凤鸾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自己懂的,是提前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知道罢了。其实也是白担心,前世没有自己提醒萧铎,他也一样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不由好笑,“罢了,王爷英明,不消我多嘴多舌的。”

萧铎望着她深深的笑,“可我喜欢。”

失而复得,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来。

凤鸾躺在床上,面容恬静,因为才受过重伤的缘故,少了几分红润,多了一抹细如白瓷般的莹白。那双满含春水的瞳仁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又装在她的眼睛里,感觉是说不尽的温馨甜蜜。

他伸手抚摸上去,“阿鸾,让你受苦了。”

若不是她嫁了自己,又岂会牵扯到夺嫡的凶险中去?如果当时王诩除了差错,如果刚好有一直利箭正中她的心脏,自己又找谁去追悔莫及?光是想想,都觉得周身有点发凉。

凤鸾感觉到他的情绪低沉,握住他的手,“六郎,怎么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原来你是在为这个自责。”凤鸾轻轻一笑,“这怎么能怪你?你又不知道萧瑛会突然谋反,那天你带我出去,原是好意,不过是一场意外之祸罢了。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应该高兴,而不是这么沮丧自责。”

“我当然高兴。”萧铎俯身下去,将脸贴在她的身上,嗅着那一阵阵熟悉的淡淡幽香气息,心情平复不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

“所以你今天就冒死去攻破城门?”凤鸾故意这样说道,宽慰他,“傻王爷,你为了我连性命都不顾了,怎么会对不住我?太对对得住我了。”

萧铎的确是很内疚的,结果听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不由失笑,抬起头来,“好了,你不用想法子安慰我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内疚也应该内疚在心里,要补偿也不用说出来,叫她担心多不好。因而缓和了神色,“你说得对,你还活着,咱们又重逢相守在一起,没有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了。”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然后深入吮吸里面的芳香甜蜜。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感受对方的存在。

凤鸾被他亲吻抚摸,弄得周身绵软,脸上红扑扑的泛出粉色霞光,眼里的春水好似被风吹动,带着波光粼粼的微光。“不行。”她红着脸娇羞推他,“我身上有伤,虽然不疼,可是……,你别折腾我了。”

“不会的。”萧铎抬起了身子,“娇娇,我能那么没良心吗?就是想你,想亲一亲你,想把你含进嘴里才放心。”不说是情话,是真话,“我想过了,后来我想了至少又千百遍,再有危急情况,不论如何也要带你骑马一起走的。”

凤鸾不想让他一直沉浸在自责里,说道:“你奉旨办事没有错,违逆了圣旨,办坏了差事,只会让整个端王府都陷入麻烦,你和我都逃不掉的。”男人有责任心就行,不用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揽,他又不是神,微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

见他还要张嘴,“再说,我就生气了。”

萧铎的心被她熨烫的服服帖帖的,十分高兴,“行,不说,咱们睡觉。”

其实眼下气氛特别的好,很适合“小别胜新婚”,但是想到她身上的伤,又强行忍住了。倒是伺候了她一回,洗脸脱衣服,然后紧紧搂着她,睡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个安稳觉,一觉踏实安生直到天明。

眼下虽然重逢,但还不是细细恩爱缠mián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萧铎就忙着和萧湛商量战事部署去了。

凤鸾悠闲的用了早饭,吃着点心,因为无聊到没有别人可以说话,便叫了王诩陪着一起下棋,然后笑道:“但愿他们两个别打起来。”

王诩不由一笑,“王妃变得促狭了。”

可是她这样亲近不避忌的跟自己说话,又让自己感到愉悦。就连原本不爱下棋,甚至是陪手臭的人下棋,也变得有意思起来。只要能够一辈子这么陪着她,看着她笑靥常在,没有烦恼,便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凤鸾唏嘘,继而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忙,就是在厩里的时候,老是有人找我麻烦。”语气带出一点抱怨,然后落下一枚黑子,“不过现在局势发生了变化,往后应该没那么多麻烦了。”

原来的太子萧瑛废了,而且只要萧铎他们打仗顺利,也活不长,不足为虑。范皇后暂时不会被废,因为她没有参与长子的忤逆之举。萧瑛不是傻子,肯定明白把母亲拉下水没有好处,所以是不会让范皇后掉进来的。

而肃王更是会因为查抄太子有功,而暂时保住了爵位。

说白了,皇帝这会儿不能动范皇后和肃王,以及理国公范家,不然内忧外患,皇帝真的该头疼睡不着觉了。按照前世轨迹,范皇后和肃王最后都是会倒的,但是……,萧瑛出事提前了好几年,且和前世不同,自己无法再预料后面的事了。

“王妃娘娘?”王诩喊道。

“嗯?”凤鸾收回心思,匆匆落了一子,“哎呀,我下错了。”她耍赖,又把落下的棋子拿起来,换了位置,“应该下在这儿才对。”

王诩低头微笑,这已经是她今儿反悔的第五次了。

凤鸾又下了一会儿,心绪不宁,“算了,今儿先不下了。”

比起对范皇后和肃王的担心,自己更担心凤家,小姑姑现如今已经是淑妃娘娘,要是范皇后一倒台,就算皇帝不会立姑姑为后,但是后宫里也没人能超越她的地位,只怕想法更多,----就像上次劝自己安置崇哥儿一样,明着为自己好,暗地里却似乎有了别的心思,哎……,人心难测啊。

姑姑这边开始不好说,大伯父和大堂兄呢?是不是也变了?

这么一想,自己只解决了王府内部的麻烦,外面的麻烦却变得更多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凤家早就已经覆灭,小姑姑也被冷落不能翻身,今生他们却都在参与政局变化,那么到底会怎样的变化呢?萧铎的前路开始变得晦暗不明,而自己做了他的王妃,命运与共,不能不替他担心啊。

不是自己胳膊肘往外拐,大伯父和小姑姑疑心只有利益,要是立场一变,说不定还会成为劲敌,更不用说大伯父之前出卖自己的种种。再想想寒凉的父亲,一心一意只顾着龚姨娘母子几个,也没啥眷恋的。

认真想起来,凤家只有母亲一人需要自己顾念。

现如今,更多的还是替萧铎和儿女们打算,他们才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而不是那些只有利益的亲戚们,他们是靠不住的。

“王妃似乎不高兴了。”王诩问道。

“胡思乱想罢了。”凤鸾笑笑,自己的这些心事没法对他说,转而问起别的,“你身上的伤好全了没有?听说你昨儿从城门上跳下去,说是挂了绳子,我听得却是心惊肉跳的,没伤着你吧?”

哪怕明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被关心,王诩还是觉得心中温暖,“没事。”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体,“王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因为赵莽的死,加上朝廷军大胜士气高涨,一路杀回去,很快夺下了景阳、松平两座城池,逆军顿时出于劣势。凤鸾跟在军营里不方便,扮作小太监模样,反正太监多是有点阴柔之气,和王诩两人站在一起,还挺搭配。

萧铎和她的意思,不想让传出军营里面有女人的消息,免得后患无穷。

于是,军营里的副将们都知道朝廷派了两个内差,放在端王殿□边服侍,这原本是挺平常的事儿。打仗嘛,皇帝远在厩不放心,派两个人盯着战况,合情合理,但偶尔有人看见,不由惊诧,那两个内侍长得也太好看了。

一个好似皓月清辉,一个好似珠玉琳琅,都是画里面走出来的人物。

不免有胆大且嘴碎的猜测,“咳咳,莫不是端王殿下好龙阳?”

这话没几天,就在军营里面私下传开。毕竟打仗很苦,又是拿命去赌博的事儿,气氛紧张中,难免都想找点事儿来调剂一下。这也是军营里喜欢讲荤段子,说话每个顾忌的原因,即便将领知道,也不会去约束兵卒们的这点乐趣。

但……,这话传到萧铎和萧湛的耳朵里。

萧湛乐得前仰后合,大笑道:“六哥,原来你好龙阳。”他伸手竖起大拇指,“了不得,好生风liu雅致的癖好,兄弟佩服。”

萧铎目光凌厉一扫,“你别高乐,回了厩就跟你算总账!”

萧湛还算识趣,没有继续再捋他的逆鳞,自己端了茶,一面喝一面含笑不已。

等到晚上萧铎回去,见了凤鸾,气得脱了盔甲狠狠一摔,“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个的都去粪坑里吃粪了!这么龌龊!”

凤鸾早就听说了他的“龙阳之好”,笑了笑,“说说而已,又不掉你一块肉。再说人人都以为你好龙阳,更不会往女人上头想了。”

“倒也是。”萧铎闻言一愕。

凤鸾原本是哄劝他的话语,见他一脸认真,呆呼呼的,忍不住上前亲了亲,“呆头鹅。”又起了促狭的心思,扬起下巴,故作轻佻模样,“萧公子,你看小弟我长得美不美啊?”

萧铎一乐,伸手在她胸前捏了捏,“贤弟,你胸前好像肿了啊。”

“呸!”凤鸾觉得自己就不该开下.流玩笑,哪里说得过他?脸皮厚度差远了,微微红了脸,“不许乱说,再说……,我不会饶了你的。”

萧铎知道她性子有些害羞,不敢再说,只是手上嘴上也没老实,狠狠的占了一回“贤弟”的大便宜,弄得她脸红红的,才放了手。

“下流胚子!”她啐道。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这样旖旎风光和战事紧张中度过。

逆军本来就起事仓促,加上赵莽大败身亡以后,又连着丢了两座城池,接下来的仗也是胜少败多,再加上萧瑛和巢州王本身就有分歧,败象渐渐流露出来。而朝廷军这边两位皇子压阵,一路杀过去虽不至于势如破竹,但却士气高涨,众人都抱着即将剿灭逆军的心,凯旋而归等着皇上封赏了。

一路战火纷飞,有一种如火如荼的热闹气氛。

特别是马上就要逼近巢州,而巢州王在北面飞奔回来救援,眼看就要攻破,朝廷军更是欢欣鼓舞,一片沸反盈天的景象。

只要巢州一破,逆军失去了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因为大战胜利在望,战事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反而变成了争抢功劳的大好机会,能立军功的争着上阵杀敌,不能立军功的,比如各州县的地方官员,则只好另辟蹊径为自己谋官位了。

这天下午,凤鸾听得帐篷外面有了嘈杂说话声。平时这个时候萧铎不在,外面都是很安静的,突然喧哗,不免以为是他回来了。当即起身,掀了帐篷往外看,却和王诩一起怔住了。

外面领头的好像是一个什么官儿,穿着官服,但是看其点头哈腰的样子,就知道官职肯定不会太高,估摸是眼下驻地的县令之类。他身后跟了几个随从,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中间围着两个女子,都是头戴绡纱帷帽,一个身姿娇软婀娜,一个身量纤细淡雅,引得周围侍卫瞩目,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官员陪笑道:“高公公,这两位是本县最有名的横波姑娘和碧玉儿姑娘,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清清白白的。下官想着两位王爷打仗辛苦,特送了她们来,闲暇之余可以弹个曲儿,跳支舞,让王爷们放松一下。”

凤鸾“哧”的一笑,看向王诩,“可真有趣。”

那边高进忠是个眼神激灵的,且心里有数,平时就一直盯着这边,拿眼看过来,嘴里当即道:“王爷不在,咱家做不了这个主。”

“没事,没事。”县令笑容满面,“咱们去旁边等着,不着急。”

高进忠心道,你急,我急啊。

让人领着去了不起眼的小帐篷里,然后飞快过来,进了凤鸾的帐篷,陪笑道:“王妃娘娘,那种不入流的货色,王爷定然不会看在眼里的,一准儿回来就打发了。”

凤鸾轻笑,“你这是嫌货色不好?打算回头给王爷弄几个姿色好的?”

“哎呦喂!”高进忠扇了自己两巴掌,“瞧我这嘴,不会说话。”又赔罪,“奴才哪敢有那种心思?王妃娘娘,你饶了奴才吧。”

凤鸾不想跟一个奴才拌嘴,挥手道:“你去罢。”

----这事儿全在萧铎。

,!

179争执

"姐姐病了."惠姐儿一进门,就伤心道:"昨天夜里,姐姐流了好多血,我让人请大夫,嬷嬷们不让……"

凤鸾吃惊道:"磕着了?"

"不是."跟来的人里面,有一个贤姐儿的教养嬷嬷,上前尴尬道:"昨儿贤姐儿来了初潮,她没经历过,刚巧惠姐儿也在,两姐妹都吓着了,夜里没有睡好,今儿早起就迟了些."又道:"贤姐儿这会儿还肚子疼,所以没有过来."

凤鸾想想贤姐儿的年纪,十二岁来初潮,倒也对,再说这事儿没啥好作假的,遂把刚才的火气散了."既如此……"她道:"你们是知道该怎么安排的,跟贤姐儿好生说清楚,该歇着歇着,该休息休息,在屋里好好养着罢."

教养嬷嬷应了,惠姐儿却大声恼道:"不给姐姐请大夫么?!"

凤鸾脸色一沉,"好好说话!"

惠姐儿这样,明显是对她现在的身份没有认知.一是没有意识到已经不是嫡出,二则没有拿自己当嫡母;三则对之前的错误根本没有反省,以为被打一顿手心,过去就过去了.

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否则将来嫁了人,被婆家嫌弃不说,别人还以为是自己故意教歪了她,不定传出些什么污糟流言.

屋子里顿时一阵无声静默.

惠姐儿看了看周围,座上那人脸色沉沉,身边没有一个人替自己出头说话,再想起母亲去世,姐姐病倒,一阵委屈顿时冒了出来.

"你欺负我."她哭道:"你从前做侧妃的时候,对我和颜悦色的,总是拿好东西哄我,母亲说我傻,我还不信……"呜呜咽咽的哭,"我真傻,怎么会和你好?你现在做了王妃,就甩脸色给我看,你太坏了."

"惠姐儿!"教养嬷嬷急了,天神,这都是在说些什么?要害死身边下人吗?慌忙去拉她,急急劝道:"不要胡说,快给王妃娘娘赔罪."

"我不!"惠姐儿愤怒的哭道:"是你!"指着凤鸾,"是你害死了我母亲,你抢了她的王妃位置,你是个坏女人……"

"你们就是这样教养姐儿的?!"一声怒喝,却不是凤鸾说的,而是从门外进来的萧铎,指着惠姐儿和教养嬷嬷,"全都给本王跪下!"

教养嬷嬷等人刷就跪下了,连带贤姐儿的教养嬷嬷也不例外.

惠姐儿怔了怔,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雷霆震怒的眼神,缓缓跪了下去,----她不由悲从中来,想起母亲,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滴.

凤鸾道了一声,"王爷来了."没再多说,今儿的事有他做主就行了.

萧铎在正中椅子坐下,看着惠姐儿,"你要记住,你母亲是因为阴谋设计王妃,所以才被废,赐死,是皇上下的旨意!你无凭无据就说王妃害了你母亲,不仅血口喷人,而且还是指责圣旨下的不对,你要整个王府都跟着你一起获罪吗?!"

惠姐儿年纪不算大,今年九岁,但也开始懂些事了.刚才的话,的确是愤怒和迁怒居多,并没有凭据,占不住理,更何况父亲的心早就偏了.

因而只是低了头,不言语.

萧铎看着底下的几个教养嬷嬷,眼中寒芒四射,"之前贤姐儿和惠姐儿不懂事,闹出那样的祸事,王妃没有计较,想着你们是姐儿用熟惯的人,所以还让你们留下.今儿看来,不仅没有尽到教养姐儿的职责,还把姐儿教歪了."看向高进忠,"你去让人收拾一个庄子,过了今儿,就把这些人都送过去."

教养嬷嬷和乳母等人都是低头,心中叫冤不迭.

不是她们不肯严厉,而是两个小郡主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哪里肯听她们半分劝解?说是说不停的,但是做为奴婢,总不好打主子的板子吧?罢哟,跟着这两位小祖宗也没好日子,还不定惹出祸事,就这么到庄子上了却残生好了.

因而一个个面面相觑之后,都是磕头谢恩.

惠姐儿顿时慌了,"父王,你把她们都送走了,我和姐姐怎么办?"

萧铎看着女儿,"你们两个年纪大了,不是奶娃娃,乳母和教养嬷嬷不懂事,就都换一批,回头父王亲自挑,给你们选一批好的人服侍."

惠姐儿委委屈屈道:"可我不想换,……父王."

一点认错的觉悟都没有!萧铎觉得女儿简直是冥顽不灵,这种时候,不知道认错悔改,还是一味的撒娇委屈,----穆氏到底怎么教养女儿的?!心中尽是穆氏没有教好女儿的怨怼,声音也冷沉起来,"你今日行为无礼莽撞,口出狂言,先给你母妃赔个不是,然后在这儿跪足一个时辰,再回去朝三百遍《女训》《女诫》!"

----不长长记性,不悔改,将来一辈子都毁了!

"父王,我不要……"惠姐儿哭了起来.

身边的教养嬷嬷赶紧上前拉扯,低声道:"姐儿,求你别再胡说了,不为奴婢们着想,好歹也为你自己着想,不要再惹王爷生气了."

"好好跪着!"萧铎怒容不减起身,看向凤鸾,"时辰不早,走罢."

他一身上玄下.[,!]赤的龙子朝服,因加封亲王,上面纹饰更加华丽尊贵,四爪龙盘身冲破云霄,怒目睁睁,让其周身都笼罩在一层寒气之中.而那冷厉清俊的面容上,映射寒光,黑色瞳仁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让人不自禁生出畏惧之心.

教养嬷嬷们的头伏的更低,战战兢兢.

而惠姐儿只看了一眼,便顿时咬了嘴唇,止住哭声.

凤鸾轻叹,他渐渐和前世的帝王影子重叠了.

不过等到出了门,萧铎看向她的眼神又变得温和起来,反倒劝慰她,"两个姐儿不懂事,你又不好严厉约束她们,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本王亲自教导她们便是."

凤鸾微笑,"没事,孩子年纪大些就懂事了."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出发前行.

凤鸾为了缓和刚才的气氛,说起贤姐儿的事来,"听说来初潮了,小姑娘家家的没有经历过,有点吓着,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王爷记得关心她几句."

"初潮?"萧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颔首道:"好."不免又道:"贤姐儿的年纪不小了,该婚配了."

"嗯."凤鸾说到这个,不由叹气,"本来之前我想图个偷懒,便跟柔嘉说,婚事让他们穆家做主.现在想想还是不妥当,穆家长房已经败落,要是回头贤姐儿的婚事不好了,旁人一样要以为是我做了手脚,所以……"她顿了顿,问道:"你觉得广昌侯夫人之子如何?他和贤姐儿可是表姐弟."

之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就算是穆家配的婚事,也难保婆家不嫌弃贤姐儿,或者就算是她本身不会过日子,一样难免有个磕磕绊绊.所以,不如配一门叫别人都挑不出错处的,----婆婆是亲姨母,丈夫是亲表弟,还能有什么不好呢?婆婆骂几句,那是关心侄女;丈夫吵几句,那是小两口拌嘴,旁人再不能挑错了.

就连惠姐儿,自己也想好了合适的人选,回头一样照着配便是了.

----做了王妃,就不得不为贤良名声考虑.

"挺好的."萧铎颔首,"这事儿我去跟广昌侯说,一准儿妥当,你就不用再烦恼忧心了."这样联姻,不仅对阿鸾的名声好,对女儿也是好的,可见阿鸾是用了心要好好过日子的,办事稳妥叫自己放心.

凤鸾抿嘴儿笑道:"王爷又说笑话了,哪有父亲去给女儿说亲的?"心里另有一番打算,"我的意思,王爷不如去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向皇上求个恩典?"萧铎有点意外.

"是啊."凤鸾接着道:"穆氏犯了错,但是儿女们没有错.之前贤姐儿和惠姐儿的那兜子烂事儿,就别提了,闹开对整个王府都不好.所以呢,纵使穆氏已然对不起王爷,但是王爷疼爱儿女们的心思却不减,想为女儿求个恩典.到时候,只要皇上跟广昌侯一开口,他能不答应吗?"

她微微一笑,"皇上年迈了,自然是喜欢宽厚慈和的皇子多一些."

前世里,废太子萧瑛被废以后,肃王不仅刻意疏远范家,还对肃王妃范氏留下的嫡子很不好,另外因为郭侧妃娘家和废太子走得近,居然亲手斩下郭侧妃的人头,献上给皇帝表忠心,洗清白,但是却适得其反.

皇帝雷霆震怒,认为他刻薄寡恩,毫无人情,加上几桩弹劾折子凑在一起,最后废了肃王,并且下旨用不加爵!

所以今生,萧铎千万不能走了肃王的老路.

自己的确不喜欢贤姐儿和惠姐儿,但是巫.蛊之事毕竟没成,和她们谈不上深仇大恨,所以为了自己的贤惠大度的好名儿,为了萧铎,以及为了整个端亲王府,都只能放她们一马了.

萧铎缓缓转目,看向她,----果然她才是和自己并肩前行的人!再说什么话都已是多余,只握了她的手,"阿鸾……"然后缓缓放在了心口上,搂住了她.

两下里神情凝望,千言万语,尽在彼此明白对方的眼神之中.

以前进宫朝贺赴佳节的时候,凤鸾只用躲在角落里,今儿却得到前面,上前对着秦太后福了福,"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范皇后自从废太子萧瑛出事以后,就一直"病"了.

因而皇后的位置是空的,在太后的旁边,坐着身份地位超然的郦邑长公主,两侧左边是梅贵妃,冯贤妃,右边是秦德妃,凤淑妃,末尾分别坐了蒋恭嫔和郭芳嫔,其余嫔位以下的都只能站着.再下面坐着几位公主,加上服侍的女官宫女,赫赫攘攘已是半殿的人了.

"起来罢."秦太后冷眼看着面前女子,双十年华的模样,身姿长成,一袭胭脂红的双绫广袖蹙鸾鸟长袍,衬得她容颜璀璨照人.看起来举止落落大方,温婉端庄,可眉眼里的清澈明亮,又带着隐隐风姿.

----呸!狐媚子!

想起成亲王妃在自己面前哭诉,"自从上次妾身和蒋侧妃算计了凤氏,王爷就再不进侄女的屋子,妾身……,到底要怎样才能怀上孩子啊?"

秦太后心里恨得咬牙,叫了萧湛过来说话,说了一番不可冷落正妻的言语.

.[,!]萧湛应得好好儿,倒是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成亲王妃又进宫跑来哭诉,"王爷来了,可是……,可是却是各睡各的."眼泪扑扑的掉,一副对丈夫毫无办法的模样,"这邪难以启齿,妾身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不顾脸面说出来的,求姑祖母做主."

秦太后心里那个气啊,一气萧湛大了不听话,二气侄女没本事,男人都到你屋子里来了,你还不会引得他上.床?这事儿没法再做主了.

怎么做主?就算叫萧湛过来骂一顿,也没有逼着他上床的道理,难道还能叫人摁住做夫妻事不成?况且也实在没法宣诸于口,弄得人尽皆知,秦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秦太后心里又恨又气,再看看成亲王妃,除了在旁边扭帕子什么都不会,心下不由一声冷笑,暗暗骂了一句蠢货!当然了,再转头看向凤鸾的时候,更加恼火,面上却强忍了.

凤鸾行了礼,便在旁边的位置站立好了.

总觉得太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又不知端倪,只能强作平静,心下琢磨不会又要出事吧?秦太后到底有完没完?不过自己现如今是端亲王妃,上面还有外祖母郦邑长公主,并非从前随便拿捏的凤侧妃,稍稍安心一点.

"老六媳妇."秦太后突然点名了.

凤鸾赶紧出列,一副垂首聆听话语的模样.

如今前太子妃被废,肃王妃已死,剩下便是凤鸾这个端亲王妃领头,旁边是成亲王妃,再后面是一直位分没拔上来,委委屈屈的安郡王妃.

她往前站了,成亲王妃和安郡王妃都是各自勾了勾嘴角,前者等着姑祖母发难,后者虽然不知道内情,也知道太后不会说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秦太后接着便问道:"老六府上,穆氏如今是不在了,但是她还留下了几个儿女,平时都是谁在照顾?"

凤鸾心下猜疑不定,回答却没迟疑,"是妾身和教养嬷嬷,乳母们在照顾."

"那怎么行?"秦太后已然和穆家二房串通好了,她想让凤鸾为难不痛快,穆家二房想攀龙附凤,双方一拍即合,"你年轻,照顾自己一双儿女就够忙的,还要主持王府中馈,照看姬妾,肯定忙不过来."

凤鸾缓缓抬眸,----什么意思?太后要塞人过来?心下豁然一惊,自己做了王妃以后,倒是空出一个侧妃的位置!太后要从秦家挑一个人过来?还是随便指一个,专门用以恶心自己?不论哪一种,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因而赶忙微笑,"不辛苦,这都是妾身应尽的职责."

秦太后哪里要听她辩解了?心下冷笑,直接道:"叫穆家七姑娘出来."

殿内众人都是惊讶,顺着看过去,只见宫女领了一个姿容清丽的少女出来,杏眼桃腮,眉目娇美,举止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凤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努力强作镇定.

秦太后看在眼里得意一笑,朝她说道:"这是理国公府的穆七姑娘,闺名之微,今年十六岁,模样儿你是看见了.再说身份,那是理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一直养在嫡母跟前的,不算差了."语气一顿,"她还是前头穆氏的堂妹,是崇哥儿几个孩子的亲姨母,所以哀家的意思,就让穆七姑娘进了端亲王府,替她堂姐照顾孩子们."最后还不忘恶心一句,"也好给你分担一点辛苦,帮着服侍王爷."

"不可!"开口的,是旁边的郦邑长公主,她皱眉道:"太后娘娘要是喜欢给人做媒,多得是等着赐婚的,何苦操这个闲心?端亲王府里面又不是没人,有王妃,还有一位侧妃,两位夫人."

秦太后却打断道:"哀家这是为了孙子孙女们着想."

郦邑长公主一声冷笑,"崇哥儿他们有父亲,有嫡母,身边有乳母和教养嬷嬷,以及丫头们,不缺人照顾."

秦太后不想跟这个跋扈的长公主多说,转头看向凤鸾,"你呢?怎么说?"拿出以前的事来讥讽她,"当年穆氏做王妃的时候,不也让你这个表妹进了王府,帮着伺候老六吗?怎么了,现在轮到你就不愿意了?"

凤鸾心下大怒,----哪能一样吗?当时自己不进王府还能去哪儿?自裁?青灯古佛一辈子?这个穆七小姐又不是嫁不出去,好端端的为何要做妾?

秦太后的话都是早就和穆家斟酌好的,不等她辩驳,又道:"更不用说,如今穆氏还留下几个孩子,为了孩子,你也应该多宽容大度一点."直接把大帽子压下,"难道你不希望崇哥儿他们过得好,有人好好照看?!"

再说下去,简直就是凤鸾存心要谋害崇哥儿姐弟几个了.

凤鸾便是再好的忍耐里,也忍不住,当即道:"太后娘娘想茬了.妾身当然是盼着崇哥儿他们好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和穆氏在的时候并没有分别.妾身既然做了他们的嫡母,自然会好好教导他们,无须在添个妾室来指手画脚,还请太后娘娘放心好了."

秦太后又开始胡搅蛮缠,"你但凡为老六着想,为崇哥儿几个真心体贴,就该让他们身边有个.[,!]可靠的人,而不是仅仅几个奴才!

成亲王妃深恨凤鸾,接话帮腔道:"是啊,端亲王府前头的几个孩子,年纪小,又不比肃王的嫡长子已经成家立业,的确是需要妥当的人照顾的."

凤鸾知道她们无理也要变成有理,分辩是没有意义的,只能退了一步,"这事儿妾身做不了主,还得看王爷的意思."微微一笑,"请太后娘娘叫了王爷过来,再行商议此事罢."

第182章 影影绰绰

穆之微万万没有想到,一进门,就遇到如此叫人惊心的场面!

姜妈妈看着她,表情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穆之微心里明白,不管今天这场戏有没有凤氏参与,不管是人为,还是巧合,这一切都是在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若是一步踏错,将来就是蒋侧妃的下场!不由再次看向凤鸾,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似乎变得隐隐狰狞起来。

凤鸾现在的表情的确不太好。

宝珠这个丫头,前世有攀诬算计三堂兄的不忠之事,今生又勾引萧铎,自己留她一条性命,只是不想造太多杀孽。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在北小院死了,而且好巧不巧赶在今天,怎地还留出麻烦了?不由看向一身女尼装束的蒋侧妃,沉色道:“好端端的,宝珠怎么会死了?”

说起这个,蒋侧妃心里面尽是说不完的委屈。

事情要追溯到前些日子……

那一天,自己听得门外的婆子说话,“王妃娘娘和王爷恩恩爱爱的,有子有女,地位稳固,以后咱们只要巴结好王妃娘娘就行了。”

听着有点不太对劲儿,王妃啥时候和王爷恩恩爱爱了?这群婆子不是一直巴结侧妃凤氏的吗?因而叫了婆子来问,被冷言冷语嘲笑了一番,才知道以前的王妃穆氏陷害凤氏,已经被废赐死!

如今的王妃娘娘居然是凤氏!

北小院一直与世隔绝,得知这个天大的消息迟了大半年。

凤氏摇身一变,先是成了新的端王妃,等王爷打了胜仗回来,封了亲王,她再次跟着升为端亲王妃,----怎么可以这么好命?!天底下的好处都被她拣去了。

自己心有不忿,说了一句,“这才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宝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她被毒哑了嗓子不能说话,便指了指自己,然后做出“汪汪”的口型,意思是自己才是一条狗!

自己骂她,“你才是狗,为主子尽忠,一样没有好下场!”

原本这一年里来,宝珠和自己一直相处不和睦,平时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飘几个眼刀子还是小事,但那天……,她居然动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个丫头居然敢动手?自己如何能忍?当即还了回去。

从此以后,自己和她经常都会动起手来。可她是丫头,生得高大丰壮,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的浑身是伤,日复一日,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回想至此,蒋侧妃不由泪盈于睫,“是她,都是她……”捋起袖子,露出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哭道:“她整天打我,欺负我,今天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害得我撞在花架子上,把花架子都给撞碎了。”

当时自己被宝珠打得太狠了,连着好些天,除了脸上被护着都没有一块好肉。因而当她磕在木刺上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怎么心一横,就扑了上去,狠狠的压住了她,最后……,她死了。

自己竟然觉得不是害怕,而是解脱,和踌。

蒋侧妃一边淌眼抹泪,一边呜呜咽咽,“是她自己磕在断裂的木刺上,命里不济归了西,不与我相干的。”

穆之微脸色一阵苍白。

凤鸾看了一眼,“来人,先送穆侧妃回去。”

穆之微早被吓得心口乱跳,巴不得有这么一句,赶紧抽身,“是,妾身告退。”

“等等!”蒋侧妃拉住了她,刚才就看到了这个打扮成新人的女子,只是急着哭诉宝珠的事,没来得及说。眼下实在忍不住,红肿着眼睛问道:“她是谁?”

姜妈妈回道:“这是今儿刚刚进王府的穆侧妃,穆家二房的七小姐,崇哥儿他们的嫡亲姨母,往后专门负责照看崇哥儿姐弟几个,为王妃娘娘分忧。”

蒋侧妃有点懵了,泪水挂在她消瘦的脸上,“穆侧妃?”

穆之微还被她拉着胳膊,不敢挣脱,赶忙道了一声,“蒋侧妃好。”

“好?”蒋侧妃看着那张年轻娇嫩的脸,想到又有新人要伺候王爷,而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便是愤恨,含泪嘲讽一笑,“你觉得我这样子好吗?你要是觉得好,不如来北小院陪我一起诵经。”

穆之微脸色微微一白,有点惊惶,不知所措的看向上面,“王妃娘娘……”

凤鸾不想让她们当众争执起来,毕竟今天是穆之微第一天进门,让她难堪,倒像是自己故意和她过不去,因而道:“穆侧妃你先回去。”

穆之微当即福了福,“妾身告退。”

蒋侧妃还要抓人,却被身边的管事妈妈拉住了。

凤鸾已经大概明白了宝珠的死因,虽然蒋侧妃的话未必属实,但是宝珠死了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再者今儿不宜闹得沸沸扬扬。因而看了看蒋侧妃,没有多话,只淡淡吩咐道:“你也回去。”

“王妃娘娘!”蒋侧妃被关了几年,加上和宝珠过了一年凄惨日子,早就不是当年的娇娇女了,反应极快,----今儿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错过今天,可能就一辈子都不见天日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妾身愿意给王妃娘娘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凤鸾一声冷笑,“别让她再嚷嚷,拉她下去。”

蒋侧妃不甘心的大喊,“王妃……”眼见妈妈们要强行带自己走,不由急了,“凤氏!你都已经做了王妃了,还这么不依不饶,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接着,就被人捂了嘴,声音含混不清。

凤鸾抬眼看着她,冷冷道:“北小院就是你的活路,安生呆着。”

她起身回了暖香坞的寝阁内室,姜妈妈跟了进去,朝她低声笑道:“这下子穆侧妃肯定会老实了。”根本就不关心蒋侧妃的事儿,宝珠死了也是白死,“免得跟蒋侧妃一样不知天高地厚,轻狂不懂规矩。”

“罢了。”凤鸾觉得乳母的做法过于激进,只是她一片好心,不忍多说,只淡淡道:“到底今儿是喜庆的日子,不宜闹大,北小院那边妈妈去安排一下,让人把宝珠悄悄收葬,不要声张。至于蒋侧妃,一切暂时还是和从前一样。”

自己受够了秦太后的折腾,要是蒋侧妃再死了,岂不是还要再塞一个人进来?真是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和自己一个晚辈过不去呢?到底哪里招惹她了?!

而此刻,成亲王府的正屋里一片气氛紧张。

萧湛眼里闪着冷光寒芒,看着成亲王妃,“今儿穆家女进了端亲王府的门,你满意了?真是胆子越来越大!!”

成亲王妃心中有怨怼,冷笑道:“妾身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萧湛可没有打算跟她拌嘴,只冷冷扫了一眼,便朝贴身小太监吩咐道:“去告诉范侧妃,晌午本王去她那儿用饭。”顿了顿,“晚饭也是,今晚就在她那儿歇了。”

----明摆着要怄成亲王妃秦氏生气。

“你……”

“王妃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本王说话。”萧湛抬脚便出门去了。

成亲王妃气得够呛,恨恨的摔碎了一个茶盅。

“王妃娘娘。”乳母劝道:“听妈妈几句劝,这男人的毛要顺着捋,不能总是逆着来。你把王爷给惹恼了,他可以走,可以去范侧妃那边,也可以去两个姨娘那里,最后吃亏的还是王妃啊。”

成亲王妃满心委屈,“不是我不识好歹,我也体贴过,我也温柔过,可是他萧湛是怎么对我的?就因为我错了一次,算计了凤氏一次,他就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自己和蒋侧妃的事曝光后,曾做过千百种努力,萧湛都不领情,实在是气极了才会和他顶着来,结果让彼此越来越生分疏远了。

乳母道:“依我说,王妃去找太后告状本来就不妥。太后娘娘固然是王妃亲亲姑祖母,可是再亲,都比不过王爷要和王妃过一辈子啊。他一个大男人,外头千军万马都统领的住,如何能够受得了气?王妃处处用太后来压着王爷,王爷自然不愿意了。”

成亲王妃冷笑道:“他不过是对凤氏念念不忘罢了。”

“哎哟。”乳母急了,“王妃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非得去和凤氏过不去,非得往王爷心口上戳刀子。再说了,凤氏现如今是端亲王妃,王妃说不得她,说她不仅咱们王爷不乐意,端亲王和凤家也不会乐意的,况且凤氏本人也不是好惹的啊。”

“狐媚子!”成亲王妃咬牙恨恨道。

正在上火,外头就有丫头的脚步声传来,站在门外小声道:“王妃娘娘,刚刚传出来的喜讯……”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范侧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成亲王妃豁然站了起来,大惊失色。

“七小姐,先把衣裳换了,去沐浴吧。”

穆之微摇了摇头,“万一我刚走,王爷人来了怎么办?再等等。”好歹跟萧铎打了招呼,再去沐浴不迟,甚至……,听说男女之间是可以一起沐浴的。

想到此处,不免脸上瞬间飞烫起来。

然而她等了又等,再等……,结果却是失望。

天黑时分,丫头在一片灯火通明中穿梭进来,怯怯道:“穆侧妃,王爷他……,刚才去暖香坞了。”

“去暖香坞了?”穆之微的目光里尽是不能置信,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唇,“你没看错?”

丫头低声,“没有看错。”

穆之微的一颗心如坠冰窖!自己想过进府以后会不受宠,但是却没有想过连圆房都成问题。明天去给王妃娘娘请安,被苗夫人和魏夫人嘲笑还是轻的,重的是……,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再也不碰自己了吗?让自己守一辈子的活寡?不不不,应该不会的。

她摇摇头,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口,拼命给自己打气解释。

一定是王妃娘娘在吃醋,在闹别扭,所以王爷为了安抚王妃娘娘,才故意暂时冷落自己!对了,是暂时的……,不是一辈子。

----否则想想都是绝望啊。

而暖香坞里,凤鸾已经早早洗漱躺下了。

姜妈妈给她掖了掖被子,劝道:“王妃早点睡罢,明儿还要早起呢。”怕她不肯好好睡觉,又多嘴了几句,“之前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有事,王妃娘娘一直没把规矩立起来。现如今,穆侧妃人已经进了府,是时候把姬妾的规矩立起来了。”

凤鸾揉了揉眉头,“我知道,妈妈不必多说了。”

之前的确一直有事,光是自己陷入生死险境折腾的就够呛,期间还有苗夫人坐月子等等琐碎事儿,所以没让苗夫人和魏夫人过来请安。不过如今添了一个穆侧妃,还有穆家的人眼巴巴盯着,的确是时候立规矩了。

不然好像自己这个王妃做的不好,让王府后宅没规矩似的。

----但自己心烦的不是这个。

自己让穆之微做了端亲王府的侧妃,那是为了萧铎着想,要是他……,没良心的开始宠爱穆之微,那自己可就像咽了一只苍蝇了。

因为心烦,所以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正在迷迷糊糊之际,忽地感觉身后有个人,吓了一跳,“谁?”扭头看见一张清俊的脸庞,正眼对眼望着自己笑。

萧铎乐道:“傻东西,还能有谁?”

“呸!你才傻东西。”凤鸾嗔道:“谁让你鬼鬼祟祟的不通报,吓我一跳。”见他这个时候来了,自然是不会再走了,心里熨帖,但却酸溜溜说了一句,“王爷还不去双香仙馆?可别误了吉时啊。”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萧铎指了指她,然后脱了外袍爬上.床,“你处处都为我着想,我能那么没良心?”一声冷笑,“小穆氏算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她想来照顾孩子们,那往后就让她照顾好了。”

凤鸾的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抿嘴含笑,“算你有点良心。”

萧铎又问:“早起给小穆氏的那枚红宝石金钗,上头的红宝石,不会是以前我给你买的那一批吧?”

“是又怎样?”

“是。”萧铎哼哼,“明儿我就去拿回来,抠下来。”

凤鸾“哧”的一笑,“好抠门的王爷。”翻了个身,指着胳膊看他,“我才不要把你的东西送人呢。”自己的确是耍了一个小心眼儿,吃了醋,故意找了一枚红宝石金钗给穆之微,----反正人都来了,面上情还是要做的挑不出错的,再者扎一扎他的眼睛,“还不是怕你被人给迷住了。”

“我被小穆氏给迷住?”萧铎笑了,捏了捏她的粉脸,“你吃醋的样子真是可人得紧,酸溜溜的,让人瞧着就胃口大开。”拉她躺下,“过来。”

凤鸾躺在他的怀里,乖乖的,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咪窝了起来。

萧铎轻声道:“阿鸾,我心里清清楚楚的。”

当时太后为难她那么久,她都不肯答应,愣着撑着要让自己过去说话,结果父皇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一说,----自己当时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迅速的做出了应对!心思敏捷是一个,从前的穆氏不能比;而且还处处为自己着想,而不是将为了私心将自己置于后面,她做出牺牲,受了委屈也在心里忍着,这一点穆氏更是不能比!

所以不说小穆氏本身没有让自己动心的地方,便是真的有,自己也不能没有良心的负了阿鸾,辜负她这一片深情厚义。

今儿上午小穆氏进门了,她一直坐立不安,眼神不定,那种小小忐忑心酸的模样,叫自己看了都心疼。可是当时人那么多,又不好开口安慰她,只能等到现在,不自禁的生出一阵怜爱,低头吻了吻她,“你放心,我答应你……”

凤鸾扭头看他,目光晶莹好似流转不定的水银,“答应我什么?”

“答应你。”萧铎抓起她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上面,“有生之年,本王都绝不踏进小穆氏的房门,如有负此言……”

“别!”凤鸾听他要发誓许诺,伸手捂了他的嘴,“你说,我就信。”

----你说,我就信。

萧铎心里听得一柔,眼里好似有璀璨明亮的繁星纷乱落入,映成一片星湖,照得他的笑容都明亮起来,“你信,我便永不更改。”

次日早起,凤鸾才把昨儿北小院的事简略说了。

萧铎听了根本不以为意,“宝珠不过是一个背主的丫头,辜负了你,早就不该留着了,死便死了。”又道:“蒋氏一个人还老实点儿。”

凤鸾说道:“我和王爷是一个意思。眼下皇上正在悄悄观察王爷,宜静不宜动,王府还是尽量消停一点儿的好,宝珠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萧铎和她一起用了早点,然后等着姬妾和儿女们过来请安,----小穆氏才刚过门,头三天是吉日,兵部那边已经告过假了。

不一会儿,人来了。

穆之微居然是第一个到的,她面容恬静,完全没有半点昨夜被冷落的委屈,上前微微一笑,福了福,“给王爷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

凤鸾看着她,----这位瞧着不像是一盏省油的灯!她是没有赶上好时候,若是跟蒋侧妃进府的时间换一换,有娘家撑腰,长得不差,又能忍,指不定能在萧铎心里分走一块,而不是现如今的独守空房。

萧铎“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接着又是苗夫人过来了,她一贯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表现比穆之微更加自然,仿佛也不知道对方被冷落的事儿。一进门,就笑着朝上先行礼,然后又对穆之微福了福,笑道:“穆侧妃早。”

碍于凤鸾,并不敢表现的太过亲近。

穆之微含笑点了头,“苗夫人早。”

两人相处很是和睦的样子,等温柔敦厚的魏夫人过来,也没有任何风浪,----少了蒋侧妃那种不着调的,一切波涛汹涌都掩盖平静下面。

凤鸾说道:“昨儿我想了想,规矩要立,但是也不用太让大家折腾,往后就缝三六九的日子,你们过来请安便是。”

逢十是萧铎的休沐日,自己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姬妾请安上头。

她的这点小心思,底下姬妾眼里都闪过一丝明了,萧铎自然不会不明白,看着她今儿气色红润、神色镇定,应该昨儿自己的承诺起了效果,总算放下心来。不然为了一个小穆氏,弄得她心神不宁的算什么?不值得。

门外丫头喊道:“贤姐儿、惠姐儿和崇哥儿过来请安。”

苗夫人扭头往外看了看,有点不安,问道:“王妃娘娘,明儿我要不要把珍姐儿也一并抱过来?”

“不用。”凤鸾摆摆手,“珍姐儿太小了,让她多睡会儿觉更好。”然后看向宫嬷嬷道:“往后崇哥儿也不用早上过来请安,下午得空,偶尔过来玩一会儿便是。”

宫嬷嬷听得清楚,是“偶尔”,不能一直窝着崇哥儿,不让来暖香坞这边,但是也不用天天过来麻烦,当即应道:“是,奴婢明白。”

萧铎开口道:“穆侧妃,往后贤姐儿他们几个就交给你照顾了。”

屋子里顿时一静,静得连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别人不敢开口说话,惠姐儿却忍不住了,“父王,我们为何要她来照顾?”知道有个姨母进了府,做了父亲的小妾,可是素未谋面谈不上亲近和感情啊,并不喜欢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这是你外祖母和外祖父他们的意思。”萧铎烦透了穆家的人,直接把责任往穆夫人和穆老爷身上推,也懒得说穆家二房了,“想着你们几个母亲走了,特意让你们姨母过来照顾你们,从今儿起,你们就都搬去双香仙馆住。”

贤姐儿顿时面色一惊,“搬去双香仙馆?!”

惠姐儿更是咋呼道:“我不去,我要留在葳蕤堂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好,但是天道酬勤,一直在咬牙努力码字,希望写得更好,多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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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蛛丝马迹

安郡王妃气得脸上涨红,想要回嘴,又怕她真的不管不顾说自己女儿,和卫家拉上关系,----反正她的女儿还是奶娃娃,不怕说,只得把这口气给忍了。

成亲王妃睨了一眼,“六缮真是伶牙利嘴,看把三嫂给气得,脸都红了。”

“哦。”凤鸾朝安郡王妃问道:“刚才我和三嫂说话,有哪句得罪三嫂了吗?三嫂你快说说,到底是哪一句,我知道了,也好改过。”

安郡王妃这会儿才不想跟她拉扯,忍气道:“没有。”

“那可就是七弟妹的不对了。”凤鸾一转眸,目光凌厉看着成亲王妃,“我和三嫂好好的聊着家常,你非说我把三嫂给气着了,分明就是没有的事儿。”问道:“七弟妹这样挑拨离间的,是何居心?”

成亲王妃被她一噎,“你……”看了看安郡王妃,更是恼火的不行,想分辨吧,还没地方分辨,“我也是关心三嫂。”

“哦,用挑拨离间来关心三嫂?”凤鸾不等她多说,又叹道:“罢了,今儿是升平大喜的日子,便是我受了委屈,也要替升平考虑给忍了。”一脸宽宏大度,“唉,谁让我是做嫂嫂的呢?今儿就不跟七弟妹你计较,你不用再说了。”

成亲王妃气得要呕一口血,想要反驳,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可是再坐下去就是自己找气受了。她咬了咬唇,连带愤怒起了身,朝升平公主说道:“我身上有些不舒服,今儿先告辞了。”

安郡王妃跟着起身,“府里还有事,先回去,改天再来和妹妹说话。”

升平公主是萧铎的妹妹,和她们俩都不亲,加上被凤鸾给气到了,更加不愿意多留下来不痛快,因而都是去意坚决。

“行,我送你们出去。”升平公主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当即笑着送客。

留下舞阳公主在旁边咂舌,和姐姐咬耳朵,朝着凤鸾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好厉害的一张嘴。”

寿阳公主瞪了妹妹一眼,没言语。

卫夫人心中则是感慨不尽,这凤氏……,如此绵里藏针、言辞犀利,想来得罪了不少的人,难怪外面多是她厉害的传言。不过心下一笑,对付成亲王妃和安郡王妃那样的人,还得厉害才行,要是换做自己就只能吃闷亏了。

升平公主送了人回来,大伙儿又看了会儿戏,然后陆陆续续散了。

凤鸾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留下来说话。

升平公主劝道:“安郡王妃还罢了,皇后现在‘病’了,她母妃更不中用,人都养在安郡王府,得罪她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成亲王妃……”有点迟疑,“到底是秦家人,上头还有太后和德妃,万一她又去告你的状,岂不吃亏?”

凤鸾听了一笑,“升平你说,就算我现在忍气吞声,巴结她们,难道她们就能对我改观?不讨厌我?甚至喜欢我了?”

升平公主怔了怔,“当然不能。”

“既如此,何不让自己痛快一点儿?”凤鸾反问,然后冷笑,“反正道理上面我站得住脚,规矩不出错,她们便是闹出来也是自个儿丢脸罢了。”

“倒也是。”升平公主不由笑了,“还别说,你今儿可真是解气。我就看不惯她们两个的行事,没事找事儿,可见在娘家的时候规矩就没学好,小门效,委实上不得高台面的。”

话一说完,便觉得失言,自己的母亲娘家也不怎么地。

凤鸾当然不会让小姑子感到尴尬,岔开话题道:“不知道王爷在前面喝多了没有?可千万别耽误了正事儿,忘了想看卫嵘。”

升平公主当即笑道:“我派人去前面催催。”

“卫嵘怎么样?”回了暖香坞,凤鸾问道。

“还行。”

凤鸾抿嘴一笑,“岳父看女婿都是挑剔的,你说还行,自然是卫嵘不错了。”

“胡说!”萧铎眉毛一竖,“难道我还要跟个毛头小子故意过不去?”不过私心来说,的确是比较挑剔,毕竟是嫁女儿。虽说女儿有不懂事的地方,仍旧是女儿,人心都是偏的,只盼贤姐儿往后彻底悔过好好的过日子。

凤鸾又道:“既然王爷觉得合适,就早点定下来,免得穆家的人上蹿下跳的,再平生波折,反而不美了。”

“嗯。”萧铎抚了抚她的头发,“阿鸾,难为你了。”

凤鸾知道他是在感慨什么,偏了头,“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贤惠大度,贤姐儿和惠姐儿想咒我死,自然对她们爱不起来。”这是实话,否则就太过虚伪了,“可她们毕竟还是不懂事的孩子,所以不想跟她们计较。”这话有些违心了,底下才是真正想要说的话,“所以呢,我想着早点给她们定了好亲事,免得成天觉得我要害她们,让她们安心之余,也少生一点风浪。”

萧铎静默了一瞬。

她的心情自己能理解,假若甄氏背地里诅咒自己不得好死,自己即便看在阿鸾的面子上不去计较,也肯定不会有好感了。阿鸾能公平的给贤姐儿择了不错的婚事,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和让步,挺难为她的,----说起来,她都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因而搂了她,亲了亲,笑道:“你辛苦了,晚上我好好的谢你。”

“下.流!”凤鸾推他,嫌弃道:“一身酒味儿。”

萧铎哈哈大笑,“只给你一个人闻。”

到了夜里面,少不得又好好的“疼爱”了她几次,折腾的她连连娇嗔不已,红绡帐里、浓情蜜语,脉脉温情无声的流淌不息。

没过几天,端亲王府和卫家联姻的消息传播开来。

厩茶楼里面都是纷纷议论,说来说去,最终还是夸凤鸾贤惠大度有雅量,没有刻意去为难穆氏留下的儿女,倒是给她挣了一个贤名儿。也有机敏通透的人看出关窍,私下笑道:“端亲王妃好手段,这婚事是小郡主的姑姑保媒,嫁的是姑姑的婆家,以后有个拌嘴吵架的,也怨不到王妃头上了。”

有人反驳道:“难道这门亲事还不够好?别忘了,小郡主已经不是嫡出,生母又是犯了大错的人,还能挑着更好的不成?不然你说说还有哪家更好?平心而论,端亲王妃做得不错了。”

这话倒是不能否认,前头的人哑了嘴巴,继而又不服气,“也不是没有,我看把小郡主嫁回穆家就很好,那可是理国公府,难道不比卫家强?还有嫡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照看着呢。”

“可笑。”反驳的人讥笑道:“理国公府的这一辈的大爷才八岁,你让小郡主怎么嫁?哎哟,你是前几年从外省来的,不知情也不奇怪。”

前头那人刚才是气急了,说岔了嘴,被噎得满面通红,分辨道:“再不然,还有广昌侯府呢?广昌侯世子不算差吧?今年也是十二岁,和小郡主年纪相匹配,不是正正好的一门亲上加亲?”

是啊?穆家没有适龄的公子哥儿?怎么端亲王府没有和广昌侯联姻呢?

茶楼里,是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龙蛇混杂之所。

一个陌生的面孔插话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端亲王府最开始就是要和广昌侯结亲的,结果广昌侯应了,广昌侯夫人却悄悄的给儿子订了亲,所以才闹黄了。”

有一知半解的人过来,凑热闹道:“广昌侯夫人给世子订亲的事儿我知道,亲事订的就是杨阁老杨家三房的小姐,就在前不久呢。哎哟哟……,真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出转折戏啊。”

“这嫡亲的姨母不愿意娶外甥女做儿媳,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谁知道呢。”那个陌生的面孔笑容幽深,“许是穆家的人天性凉薄,再不就是家中姐妹不和,前头的穆氏不是下毒害人吗?这一家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倒也是,啧啧……”

没多久,有关穆家长房姐妹不和、性子凉薄,以至于对外甥女不闻不问的流言,就在厩茶楼里面传开。等传到穆家长房的耳朵里时,穆老爷气得暴跳如雷,“现在好了,整个穆家长房的脸都丢尽了9把端亲王府再得罪了一次。”

穆夫人身体上的病早好了,但是心病越来越重,眉头都是烦恼,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上,都多了几条皱纹。听得丈夫发脾气,不由恼道:“还不都是凤氏作祟?柔嘉都说了让广昌侯府去赔罪,她不让,非要把贤姐儿配给卫家那种破落户。”

穆老爷看着自己妻子,别的本事没有,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本事一流!分明是二女儿得罪了端亲王府,难道还要人家端亲王府等着广昌侯府挑拣,哦,你想娶就娶,不娶就不娶,萧铎岂是那么好气性的软蛋?

心下越想越气,眼下又抓不到二女儿过来训斥,便朝妻子冷笑道:“照你的逻辑,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依我说,追根索源就怪你当初不该换了亲事,要是二丫头嫁给了萧铎,又怎么会对姐姐心里生怨?又怎么会拒绝让外甥女进门?要错,也是从你开始错的!”

穆夫人被丈夫噎得愣住,一时没有反驳,继而忍不棕想起当年,……那时候萧铎还是不起眼的六皇子,封号都是因为成亲才加封的,没有任何官职在手,蒋恭嫔又是一个不得宠的。

所以最开始,只想把不太起眼的二女儿配给他。

而大女儿是自己最最心爱的,在她身上花了最多的心血,原是要配英亲王府的,没配成,自然舍不得让她委屈了,所以……,就换了两个女儿的亲事。

为了这事,让二女儿恨了大女儿一辈子,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错?不不,不是的,二女儿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给她找了广昌侯府的亲事,并没有坑她啊。

穆夫人不想埋怨自己的女儿,咬牙道:“要是当初阿鸾那丫头没有进王府,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令嘉都是给她逼死的,她夺走了令嘉的一切。”

穆老爷嫌恶的看了看妻子,“若非你一味的指手画脚,心思不正,我的爵位又怎么会被丢掉?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只会埋怨别人,真是……,凤家怎么养出你这样的蠢货?!”忍不住一声讥讽,“别是外头拣来的吧。”

“拣来的?!”穆夫人气堵声噎,连连捶着自己的胸口,快喘不过气,“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穆老爷一声冷哼,“你死了,倒是清净一点儿!”

穆夫人怒道:“那你就勒死我啊!”

穆老爷当然不会勒死嫡妻,况且眼下爵位没了,更不能断了和凤家的姻亲,只是也没有好话,声音寒凉,“从今往后,你在家老实一点儿,也不许指使柔嘉再去端亲王府上蹿下跳的]姐儿的婚事,你别管了。”

“不管?”穆夫人反问道:“就让外孙女被凤氏搓扁揉圆?”

“人家怎么搓扁揉圆了?”穆老爷火气上头,“贤姐儿不是好好的配了卫家的亲事吗?卫家虽然不是豪门望族,也是书香门第,孩子也是好好的,配不是嫡出的贤姐儿够了,至少不算是个火坑!”

穆夫人冷声道:“我可不像老爷一样狠心狠意,毫无人情!”

“凤氏!”穆老爷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别说跟你有多疼爱外孙女似的,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觉得输给了自家侄女,不服气吗?你为了自己争一口气,要强,就把丈夫的爵位丢了,儿子的前程葬送了,女儿也被你毁掉害死了。”指着她道:“你为了意气之争拉着全家陪葬,根本不配为□□,更不配为人母!”

“我、我没有……”

穆老爷实在不想再和她浪费口舌,下了最后通牒,“我不勒死你,也不会休妻,但是你若再闹,我就和儿子们商量商量,送你去庄子上养裁了。”

端亲王府内,则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

凤鸾吩咐人道:“都小心点儿,别磕着碰着了。”看着屋子里的人忙忙碌碌,等贤姐儿几个过来,领了她去里屋,说道:“你们母亲当年的陪嫁,以及后来为你们攒下来的嫁妆等物,我都让人搬到双香仙馆去。”

崇哥儿还太小,听不懂嫁妆是什么意思,拣了一个香柚搂在怀里玩儿。

贤姐儿和惠姐儿则是面色一惊。

凤鸾继续说道:“东西都是有清单的,一件都不会少。凡是你们母亲留下的东西,全部平分三份,你们姐弟三人一人一份。到时候你们两个出嫁,王府还会添置嫁妆,不用担心。至于崇哥儿成亲还太早,但他是郡王,规矩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总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宫嬷嬷心里松了口气,新王妃能容忍就好,哪怕她是为了贤良名儿呢?总比面甜心苦要好,比暗地投刀子的更是强多了。见几个孩子都不说话,忙道:“王妃娘娘宽仁大度,体恤人,是姐儿们和哥儿的福气。”

凤鸾对这些赞美的话没有兴趣,又看向两姐妹,“贤姐儿的亲事定下来,将来惠姐儿的亲事也不会比姐姐差,所以你们要都安心过日子,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听信小人的挑拨之语,明白了吗?”

毕竟她们都不大,说话就不要弯弯绕绕的了。

贤姐儿低头道:“明白了。”

惠姐儿“嗯”了一声,看了看弟弟,稚气道:“弟弟也明白了。”

“好了。”凤鸾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培养感情就算了,摆了摆手,“今儿叫你们来把话说清楚了,你们也要记清楚,先回去罢。”

宫嬷嬷抱着崇哥儿告退而去,暂且不说。

惠姐儿回去以后,却是在窗边托腮思量了一阵,“姐姐。”她有点迷惑不解,很是苦恼的样子,“其实……,王妃对我们也算不坏吧?”虽然对嫁妆没有概念,但是知道把母亲的东西都送了过来,还是很高兴的,“母亲的东西都留给我们了。”

那算什么?本来就是我们的!贤姐儿想要反驳一句,想起妹妹口无遮拦的性子,也忍住了,淡淡道:“她这是为了她的贤良名儿罢了。”

惠姐儿嘟嘴道:“但总归没有刻薄虐待我们啊。”小小嘀咕,“之前我是听了别人的那邪,很生气,现在想想,王妃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啊。”

贤姐儿看着天正懵懂的妹妹,心酸又无奈,凤氏的确看起来没有恶举,可是母亲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母亲下毒害人固然不对,但若是没有凤氏,父亲又怎么会偏心?母亲又怎么会走岔了路?因果因果,凤氏就是那因,母亲的死就是那恶果。

特别是,外头都在传言是广昌侯府拒绝亲事,自己才配了卫家。

可是谁知道真假?姨母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呢?况且即便真是姨母拒绝,给表弟定了杨家的亲事,焉知不是凤氏在起重工挑拨了什么?自己连姨母的面都没有见到,事情就已经这样了。

贤姐儿觉得无力和茫然,像是浮萍,命运被人拨来拨去漂浮不定。

晚上萧铎回来,听说了白天双香仙馆的事儿,有片刻沉默,----阿鸾还真是想尽一切办法,安抚贤姐儿她们。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只道:“挺好的,你看着办就行。”

凤鸾笑道:“我还怕王爷觉得我莽撞呢。”其实本来想跟他先商议的,又担心他会阻拦,觉得事情没到那个地步,----站在他的角度,妻子和儿女就好像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着都是好的。

但自己这块手心,却不想做努力和手背贴在一起了。

红缨上来奉了茶水,然后退下。

出门的时候,扭头看见王爷含情脉脉的看着王妃,眼神温柔,好似要把她融化在里面一样。不由抿嘴一笑,王妃这事儿办得好,就是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想挑唆都没处挑唆去!

贤姐儿的婚事不错,还有升平公主保媒,----公主都配得卫家,难道一个郡主还配不得?王妃又把嫁妆都搬去双香仙馆,旁人再没嘴说了。

“我算是真服气了。”浮翠阁里,苗夫人幽幽一叹,“王妃这一番举动,把贤姐儿安置的妥妥当当的,她自己又得了贤名儿。而且王爷知道了,以后只会更加珍重她、专宠她的,真是……”

----真是一点可趁之机都没有。

而魏夫人自己在屋子里静默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开抽屉拿了银子,交给沉香,“嘱咐她们都小心点儿,屁.股擦干净,千万别留下马脚。”

“还去?”沉香看着主子的阴沉脸色,咬了咬牙,无可奈何的去了。

至于今天最最热闹的双香仙馆,此刻已经安宁下来。

穆之微用了晚饭,还在点灯认真的抄写佛经,因为抄太多,手一抖,不小心溅上了一个墨点儿。眼看这张就差最后几个字,她有点心疼,但还是放下笔,把那张弄脏的给拣了出来,“扔掉。”

乳母道:“就溅了一点点墨迹,不要紧的。”摇了摇头,“其实送上去,王妃也肯定不会一张一张的看,侧妃何苦……”

“我说扔掉!”穆之微横斜了一眼,继续抄佛经。

“好。”乳母看着上面秀气的簪花小楷,惋惜的扔了,再看向烛光下目光认真抄佛经的主子,只觉得无比凄凉,----这根本就不是年轻姑娘该过得日子啊。

穆之微抄完了额定的每天一百张,又多写了十张,方才收笔。

心思一片茫茫然,怎么办?王妃实在是手段太厉害了,看似温温柔柔,却把王爷的心霸占的严严实实的,一条缝儿都不留。

别说王爷了,就算自己是个男人,遇到这样年轻貌美又一心体贴的女人,只怕也是感动和喜爱吧?那份宜嗔宜喜,恼怒时凌厉宛若一块寒冰,笑起来又是宛若春风,眉眼里透着清灵剔透的劲儿,男人怎么放得下?

唉,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主母啊。

穆之微觉得真是生不逢时,没有遇对人,未来的路一片阴暗晦涩。

“侧妃,不早了。”乳母催道:“早点歇息罢,明儿还要去给王妃娘娘请安。”

而此刻,凤鸾已经窝在了萧铎宽厚的胸膛里,笑语盈盈,“不许胡闹,今儿我的小日子来了。”推他道:“哎呀,你去外面床上睡。”

萧铎故意逗她,“要不……,我去别人屋里睡?”

凤鸾甜蜜蜜的看着他笑,“行啊。”

萧铎就是想逗她,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脸口是心非的表情。”伸手替她揉了揉腰肢,“听说腰会酸?”又替她揉了揉肚子,“肚子还会坠胀疼痛?”

“哎哟。”凤鸾哼哼道:“王爷别磨蹭了,要去别人屋里就快去,等下耽误了。”

“你舍得?”

凤鸾撇嘴,“舍得。”

“真舍得就有鬼了。”萧铎大笑,谁知道还没有笑完,外面就传来的红缨焦急的声音,“王爷、王妃娘娘,北小院那边闹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去看爸爸去哪儿o(n_n)o~

,!

188贪嗔痴

凤鸾在屋里翘首以盼,等着王诩和高进忠回来,这次一定要背后真凶抓出来,那条鱼让自己等得太久了.

"王妃."红缨进来回话,"刚才王爷回来了,不过又去了梧竹幽居."

"想是有事?"凤鸾没有放在心上,反正现在蒹葭已经不在了,书房就是单纯的书房,倒是更关心王诩他们,"让人哨探着,王诩回来了赶紧告诉我."

"王妃放心,丫头在前面哨探着呢."红缨又道:"听门上的人说,王爷请了先帝御封的三清大师回来."

三清大师?这位凤鸾前世就有所耳闻,是尊大佛,轻易没人请得动的,想来萧铎费了不少心思,不由笑了笑,"嗯,他倒是有心.估摸是为了最近闹鬼的事辟谣,所以去书房商议罢."

不由想到外面的风言,----先是杨阁老家闹鬼,后来穆家长房也不安生,广昌侯又摔断了腿.很好,那些恨上自己的人连成一线,一起来造谣了.就是不知道,王府里的内鬼有没有和外面的人勾结?还是因为他们盯自己紧,不用谋和,一有风吹草动就都跳起来了.

心下冷笑,这一次自己绝不手软!

王诩和高进忠很快回来,两人一起进了门,前者回道:"在黄妈妈家里搜出白银三百两,说不清来历,言辞闪烁,十分可疑,一干人等已经被看押起来."

"好."凤鸾笑道:"辛苦你们了,等王爷回来一起审讯."看向红缨,"去拿两个大大的红封,给两位公公打酒吃."

两位公公?王诩微微一笑,上前恭谨接了红封.

高进忠笑道:"多谢王妃娘娘."

凤鸾嘴角微翘,"我知道高总管是做大事儿的人,未必看得起这点子,不过另外还有好东西给你."让人去搬了藏在桂花树的醉流霞,"这是我刚进府让人埋的,有三,四年时间了,你拿回去尝尝."

高进忠没别的嗜好,就爱个喝酒,打开坛子,顿时一股子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当即笑得心花怒放,"多谢王妃娘娘,往后王妃娘娘有什么差遣,只管指使奴才,为了酒,奴才一定跑得飞快."

凤鸾乐道:"你都喝醉了,还跑得快呢?"

高进忠"嘿嘿"的笑,"当然是先办完了正事儿,再喝酒."

萧铎掀了珠帘进来,"有高兴的事?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笑得乐呵."

他才去了宫中,一身宝蓝色的四爪盘龙锦缎朝服,面容清俊,眉若利剑,眼里却带着天生冷峻威严,让人敬畏低头.高进忠就不知不觉敛了笑容,腰更弯,站得好似一只炸熟的虾子,规规矩矩的.

凤鸾却是不怕萧铎的,见他一来,气氛就紧绷绷的,半是嗔怪,半是开玩笑,"我们在说王爷长得好看."往他的脸上瞅了瞅,嫣然笑道:"哎呀,真好看,怎么能这么招人欢喜呢."

高进忠"扑哧"一笑,低了头,赶紧退了出去.

王诩同样明白留下有点多余了.

屋子里很快一静,只剩下萧铎和凤鸾,她嗔道:"在府里你还这么严肃,是不是外头有事?"上前替他宽衣,朝服厚重偏硬,穿起来并不舒服,拿了家常的柔软缎袍出来,自然娴熟的给他换上.

萧铎比她要高出大半个头,肩宽身长的,展开双臂,由得她服侍自己换衣服,低头看着那温柔纤细的身影,嗅着那淡淡的熟悉芳香,心中一片柔软.

刚才的画面又浮现出来……

三清大师闭上眼睛了一阵,继而睁眼,忽然道:"不必了."

不必了?自己见他识趣,便没有再追究他的胡言乱语,"那好,辛苦大师了."总不好人刚来,就撵走,"请大师移步本王的书房,喝杯清茶再走."

然而到了梧竹幽居,三清大师却道:"方才贫僧是说,不必看暖香坞的下人了."

"何意?"

三清大师指向暖香坞的方向,眉头紧皱,"那里有紫气升腾的景象,凝聚于正院正中,必属贵人,而与下人们无关.紫气微微成形,恍若凤凰,贵人前世重生而来,历经红尘俗世种种磨难,命格已变,有母仪天下之象."

"大师不可妄言!"

三清大师回头看了看自己,目露疑惑,"奇怪,倘使王妃娘娘有凤格,必定是依附王爷而生,怎地王爷周身的紫气却并不重?哦……"他顿一下,"想必是王妃娘娘影响了王爷,今生命数已变相辅相成之势,倒是令人惊奇."

此人胡言乱语,但是说到阿鸾有母仪天下之象,又和自己相辅相成,那自己岂不是有潜龙之相?哼,多半只是一个招摇撞骗之徒,见着皇子,都这般胡言乱语一番,然后趁机谋取私利!

凤鸾见他发呆良久,戳戳他的心口,仰面笑道:"呆子,被我迷住了?"

萧铎伸手在那细如白瓷的脸上抚了抚,看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眸,心生怜惜,----不会的,自己的阿鸾是如此完好,怎么可能是从前世携带怨恨而来?如果是,那么她恨的人是谁?罢了,那些都是荒诞不经之语,不能相信.

可是那邪.[,!]却像一根羽毛似的,拂得自己心里痒痒的,欲要预窥真相.

凤鸾满心都是即将揭露幕后真凶的欢喜,推了推他,笑道:"别发呆了,王诩他们抓了黄妈妈等人回来,就等王爷过来好一起审讯呢."

"好."萧铎心思微凝,颔首道:"走,咱们出去."

说是审讯,并不是想公堂上那样你问一句,我答一句,而是直接用王府里的法子审问,类似于宫里的慎刑司.黄妈妈先被高进忠一顿恐吓,把银子狠狠摔在她跟前,铁证如山,然后刑法没走完一遍,就倒竹筒豆似的全都说了.

沉香是如何跟她女儿在送饭时接头,如何悄悄地给银票,又如何在饭食里面先后两次下药,最后哭道:"奴婢是急着给儿子娶媳妇,缺银子,鬼迷心窍了,这全都是魏夫人指使的啊."

高进忠冷冷一笑,"堵上嘴,等候王爷发落."

----管你为了什么原因,都是个死!

黄妈妈急于为自己开脱恕罪,慌道:"还有,还有!以前小厨房死了的田妈妈,也和魏夫人走得近,只怕当年废王妃怀孕被摔的事,和她们脱不了干系."忍不住哭了起来,"奴婢知道的,都说了."

高进忠回了内屋,一字不漏的全部回禀.

萧铎听了,紧紧抿了嘴,静默的低气压在空气里发酵,让人感到压抑和紧张,时间一瞬,就好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因为事情涉及到了魏夫人,凤鸾不便轻易开口,等他做决定.

萧铎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下敲击,想起魏夫人.

那时候,因为穆氏一直没有生儿子,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母亲就把身边一个宫女赏赐到王府来.印象中,魏氏笨笨的又老实,谈不上多么好看,只是一张圆圆脸看着挺有福气的.她的确挺有福气的,很快就有了身孕,----说是避子汤失效.

母亲说,"是本宫的意思."

即便如此,偷偷替换避子汤的人却是魏氏.她直接当着下人们告诉穆氏,说她怀孕了,这样穆氏为了贤良名声,就不好再动她.可穆氏一直被自己捧着,也并非真的贤惠能容人的,转头就告诉了自己.

当时自己想着,那么多年都等了,就再给穆氏一点点时间罢.

----让魏氏堕了胎.

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那种滋味儿不好受,特别是每每想到那个成形的男胎,如果生下来,就会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他会喊自己父王,会淘气,会跟着自己学习骑马射箭,长大了,应该也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哪个女人不想早点怀上子嗣呢?为了这个,也就没有再责怪哭得眼睛红肿的魏氏.

这么多年来,魏氏一直都表现的很温顺,很老实,胆小如鼠,----却没想到,先是对穆氏下手,继而又对阿鸾下手!谁给她的胆子?!

"王爷."凤鸾见他沉默太久,额头上青筋直跳,忍不住开口道:"这只是黄妈妈的一面之词,还得审了沉香,才算是证据."不是要为魏氏开脱,而是要她死得完全没有冤枉的可能,才能彻底在王府里抹去痕迹.

萧铎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本王去去就来."

黄妈妈的女儿小雀儿神魂皆失,完了,全完了.

当初就劝母亲不要接那几百两烫手银子,她不听,非要自己去做,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的.结果呢,王妃娘娘的人直接查到家里去,抄了个底儿朝天,母亲受刑不过全都招了.

"好生办,办得好了赏你一个痛快,办不好,叫你生不如死!"

小雀儿想起高进忠阴恻恻的叮嘱,身上抖了抖,然后来到暗香斋,递了一把铜钱给门上小丫头,"我有急事找沉香姐姐."

不多会儿,沉香脸色不悦的走了出来,"不是让你没事儿别过来吗?有什么话等送饭的时候说不行?"

"姐姐."小雀儿一脸焦急,"咱们到僻静的地方说话."把她引到一个偏僻的花窗旁边,急道:"不好了!今儿我哥哥来送信,有人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别是王妃娘娘发现什么了吧."

"胡说!"沉香一声呵斥,"你们别自乱阵脚!好端端的,无凭无据王妃怎么会怀疑你们?别听风就是雨的,都稳重点儿."

"好吧,回去我跟家里说说."小雀儿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过,沉香姐姐你也跟魏夫人说说,回头多上几柱香,去去冤孽,免得大家惹祸上身."压低声音,"另外还有一件事,还有我哥娶亲差点银子,夫人……"

"你想狮子大开口?"沉香怒道.

小雀儿撇了撇嘴,"外头风言风语闹得厉害,现如今可是都在隐隐指责王妃,魏夫人已经如愿以偿,我们家里的人却还在担惊受怕,赌着命,难道不该多得几个担风险的银子?不然的话,万一胆子小吓坏了,说漏了嘴就不好了."

"大胆!你……"沉香咬了咬牙,却不敢和她对吵,万一真的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就不好了,强忍了气,"我进去问问夫人."

.[,!]

魏夫人听了小雀儿的要挟,不由皱眉,"怎地这般难缠?"冷笑道:"告诉他们,若是走漏一星半点儿,我这儿固然不落好,他们也一样是个死!我就不信,他们敢不要命了."

不过想到凤鸾已经被外面的人给惦记上,麻烦不断,又觉得之前的银子花得值,为了安抚黄家的人,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从抽屉里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拿去!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把人给我哄住了."

"是."沉香赶紧揣了银子出门,想着等下先吓唬一下小雀儿,再给她甜头,赶紧把事情给抹过去.她没想到的是,这五十两安抚银子一给,就把魏夫人谋害凤鸾的罪名证实了,等着主仆二人的唯有一死.

191镜花水月

"你怎么了?"凤鸾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在幽暗的灯光里,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他下颌的那晶莹一滴水珠是什么?伸手去摸,"六郎,你做噩梦了?"

萧铎不言语,将她再次紧紧搂进怀里,彼此交错,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原来自己还有眼泪.

除却童年的记忆以外,自己流过汗,流过血,却从来都没有流过眼泪,不是因为梦境害怕,而是是在为梦中的她愤怒,为她伤心,为她难过.

可是……

萧铎轻轻摩挲着她,感受那柔软的身体和幽香气味,心中百味陈杂,----不知道是应该相信那个梦,还是不信.

那个梦并不复杂,凤家因为某种缘故被满门抄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是看到甄氏已经死了.她以犯官之后零落入宫为奴,做了宫女,然后遇到了自己,出了那种事以后,父皇把她赏赐给了自己.

她怀孕,难产,自己无情的弃她而去.

假如那一切是真的,自己对她未免太过残忍冷血,而她理所应当恨自己,所谓携带前世怨愤重生而来.那么今生的她面对自己,又是何样心情?她的温柔,她的好,真的是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吗?还是……,别有用心.

特别是,假如她知道自己能够登基的话.

萧铎闭上了眼睛,觉得再想下去,眼前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要破灭了.

"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凤鸾抱怨道.

"刚才做了个噩梦."萧铎松开了她,脸上的泪水早就消失不见,神色也恢复了如常平静,"没事,抱抱你就感觉好多了."

端王殿下做噩梦吓到哭?凤鸾觉得有点好笑,怕他恼,没敢笑.

"睡吧."萧铎拍了拍她,习惯性的给她掖了被子,平躺不动,闭上眼睛却是一直睡不着.眼前是挥之不去的血红颜色,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乌黑眼眸,----自己遗弃了她和孩子.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和孩子一起被丈夫狠心遗弃,该有多绝望啊.

阿鸾……,你恨我吗?

那种感同身受,那种真实,都让自己觉得那些不是虚构的,……而是真的.

按照梦中的情景,自己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宫里,意外相遇,意外出事,没有任何的相处之情,自己怎么可能因为她的脸蛋好一点儿,就对她心生怜惜?比如现在自己在宫里被人陷害,和别的宫女有染,肯定第一个念头想着的除掉麻烦,而不是好好疼爱那个宫女.

细想想,梦里的事自己的确做得出来.

----只要把阿鸾换成别人就行了.

自己在梦里的愤怒,痛苦,不过是因为她是阿鸾,是和自己相知相许的人罢了.

阿鸾,那真的是你和我的前世吗?在那种不应该的时间和地点相遇,给你的悲惨生活雪上加霜,以至于最后毁掉了你.

萧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痛苦在于,梦境的前因后果并不荒诞,而是一代入进去就是同样的轨迹.他完全想象的出,如果真的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凤鸾,会和梦境里做同样的事,----完全符合自己的性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罢了.

前世对不起她,那么今生自己可以对她更好,好一千倍,一万倍,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她.但……,难以接受的是,她如果拥有前世的记忆,又怎么可能不恨自己?那么,她今生对自己的好岂不是成了别有用心?甚至,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报仇.

假设阿鸾知道自己最终会登基,她会怎样做?等自己登基以后,然后毒死自己,报了前世的仇恨,然后做执掌权力的太后娘娘吗?而且一路想下去,凤家支持这个从前不起眼的皇子,一样是别有用心.

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的甜蜜和温柔景象,竟然是个阴谋!

萧铎转头,看向已经恬静入睡的她,回想起这几年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一片酸涩难挡.

简直无法想象,在把一颗心完完全全交付给她以后,遭遇背叛和阴谋,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想来是……,毁了自己,毁了她,毁了暖香坞的一切甜蜜恩爱,让彼此都痛苦不堪吧.

阿鸾,不要……,千万不要骗我.

他眉宇之间浮起戾气,像是一缕缕乌云萦绕不定,如果失去情意束缚,宛若黑色恶龙一样即将破空而去,吞噬周遭一切!

次日,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天气不好,朝堂上的气氛也颇为沉重压抑.皇帝上次晕倒以后,虽说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好了不少,但是却好像亏了元气.在朝堂上坐不了一会儿,就眉头紧皱,脾气也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龙颜大怒,弄得下面的臣子们一阵心惊胆颤.

蔡良看了看情势,上前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静默中,肃王出列奏道:"儿臣听闻废人萧瑛在延河一带出现过,为了平定朝中局势,儿臣愿意领命,捉拿萧瑛回朝交给父.[,!]皇处置."

此言一出,朝臣中不免一阵议论纷纷.

有人低声道:"同胞兄弟,真的下得了那个手吗?"

"是啊,就不怕皇后埋怨?谁知道呢."

"别说,没准儿有别的……"有人咳咳几句,没敢说完.

这些人不是蠢货,没事儿就胡说八道无所顾忌,而是各有各的主子,生怕这星议皇上听不见,都是假装说悄悄话,实则能够隐约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肃王眉头紧皱,抱拳道:"废人萧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对父皇他是不孝忤逆子,对江山社稷他是谋逆篡位之人,儿臣早就不认其为兄长,只愿为父皇分忧!"撩了袍子,跪了下去,"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皇帝静默着,一直揉眉头不出声儿.

萧铎虽有满腔心事,这会儿也得先压下,考虑朝堂上的大事要紧,况且假使她的梦是真的,那好……,说明自己注定是要走上那个位置的.心中飞快的思量,如果自己坐在父皇的那个位置,对几个儿子,会希望他们是什么样的态度.

不能错,自己一丝儿都不能错.

"传朕的旨意."皇帝的开口,打断了下面臣子皇子们的一众议论,"特封肃王为剿逆大将军,奉旨捉拿忤逆之子萧瑛归案."

萧铎目光一惊,父皇答应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皇宫,传遍厩,人人都知道皇帝派了肃王捉拿废太子.

凤鸾惊讶道:"皇上派了肃王?这么放心."

"是."萧铎颔首,又道:"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又不是拨大军给肃王,还有帮着办差的人跟着,肃王不会自找死路的.这一次,他能够捉回萧瑛是他的功劳,若是捉不回来,就是半岔了差事."

父皇是在给肃王立功的机会吗?心下微微一沉.

"阿鸾."萧铎忽地看向她,带了某种深意问道:"你觉得肃王能抓到废太子萧瑛吗?我总担心,肃王要是这次立功的话,会被父皇册封为新的太子."

凤鸾以为他是担忧,劝道:"别担心,应该……,不会吧."

前世太子的宫变要晚几年,宫变失败,就被皇帝的人抓住,然后被废,处死,根本就没有肃王抓人这一节,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不过前世肃王没有被立为太子,他因为怒斩郭侧妃的人头,加上对待郭侧妃的几个儿子很不好,适得其反,惹得皇帝恼怒不已.

继而又传出消息,说是肃王为了撇清和范家的关系,虐待范氏留下的嫡子,这个更是让皇帝龙颜大怒,加上其他皇子和臣子们的攻击,几项罪名并发,肃王不仅没有被立为太子,就连王爵都给丢了.

其后他一直战战兢兢的锁在府内,像是混吃等死,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自己前世死的时候,萧铎才登基不久,还没有到清算大臣和兄弟们的好时机,那时候废肃王萧玳没了爵位,但是人还是活着的.至于自己死了以后,萧铎会不会容下这个哥哥,那就更不知道了.

萧铎看着她的眼睛,清澈似水,有着温柔,体贴,关心,却没有任何担心.

她何以笃定肃王不能成事?是因为知道前世真实的轨迹吗?不由自嘲笑笑,也好,那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了.

看来自己根本就不用去争取什么,每天醉生梦死,等着皇位掉下来就行.反正若是需要自己做什么,凤家和她肯定会提醒的,多好,多省事儿了.

只是那之后呢?阿鸾,你打算怎么办?

年根儿很快到了,一切照旧.

只不过,端亲王府的年三十团圆宴席上,已经少了两个人,废王妃穆氏死了,魏夫人也"病"死了.蒋侧妃倒是一直还活着,占着位置,不过谁不会想把她放出来,看着尼姑在年夜饭上搅和,算什么事儿呢?

年夜饭宴席上,萧铎和凤鸾坐了正中间,一左一右是苗夫人和穆之微,珍姐儿太小没有抱出来.左边一溜是贤姐儿,惠姐儿和崇哥儿,右边是昊哥儿和媍姐儿,以及赶回来过年的年哥儿.

原本穆氏在的时候,都让女儿们单独坐一桌的.凤鸾有意抹去穆氏的痕迹,加上不想让贤姐儿等人觉得孤立,因而孩子们都叫了出来,大家一桌子凑个热闹,算是缓和这一年风雨飘摇的气氛.

苗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语盈盈,不时的说点笑话儿.

穆之微一味的扮演柔顺老实,站在旁边,不时的帮忙斟酒布菜,但是却从不多看萧铎一眼,好似她是凤鸾的丫头,简直就是小妾的标准典范.

至于孩子们,贤姐儿年纪大了,又订亲了,渐渐有了穆氏一样的沉稳影子.惠姐儿虽然还算活泼,但也不想以前咋咋呼呼了.崇哥儿被宫嬷嬷一手养大,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是完全不会惹事的那种孩子.

昊哥儿和媍姐儿两个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吃菜.

总之,今年端亲王府的年夜宴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倒是年哥儿不合规矩嘀咕了一句,"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他在宫里生活惯了,对王府的父亲嫡.[,!]母以及兄弟姐妹,全都不熟悉.

萧铎看了一眼,"好好吃饭,明早就送你回皇宫去."

年哥儿在蒋恭嫔身边日子还算好过,蒋恭嫔虽然对儿媳们十分刻薄,但毕竟年纪大了,对孙子还是不错的.加上皇帝又不去景合宫,漫漫白天,全靠年哥儿这个小东西解闷儿了.

----不免有所娇惯.

年哥儿很久不见父亲,那种子畏父的概念十分淡薄,见父亲沉色,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呜呜呜……"

萧铎看得一阵火起,母亲把孩子保进宫去养,到底怎么养的?一味娇惯,这对孩子一点好处都没有!"大过年的你哭什么?"他脸色一沉,喝斥乳母,"抱到旁边屋子里去,一炷香功夫哄不好,就去领板子."

乳母吓得不轻,赶紧抱着年哥儿去了侧屋哄劝.哪知道年哥儿却越哭越大声,等到萧铎忍无可忍进去看的时候,正在地上打滚儿,"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儿."手脚并用,拼命的捶打乳母,"……狗奴才."

"你给我站起来!"萧铎一声断喝.

年哥儿吓得有哆嗦,看了看乳母,再看了看雷霆震怒的父亲,想哭,又害怕的止住了哭声,扁着嘴,不停的抽抽搭搭.

萧铎看着儿子,还不到三岁,要教训也不是时候.

年哥儿的乳母虽然让人生气,但也是母亲纵容的原因,若是母亲让管,岂会惯出年哥儿这种脾气?肯定是母亲不让管,乳母一个下人,又怎么敢管?因而压了一肚子的火气,打算等这几天进宫的时候找个空,和母亲细细说一下,不然儿子就养废了.

因为这点小插曲,年夜饭便吃得不是太愉快了.

回了暖香坞,凤鸾只能劝了一句,"孩子小,等大一点儿就好了."

萧铎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等到洗漱完毕上了床,他扯了被子,裹上了,"早点睡觉,明儿还要进宫."

"好."凤鸾躺下了,心里却是微微疑惑.

似乎……,和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敦伦了.自己倒不是想得慌,而是觉得他最近有点古怪,莫非是年底事情多太心烦了,所以没兴致?侧首看了看,那个宽厚的背影一动不动的,试着上前搂住他的腰身,"六郎,你是不是有烦心的事?"

"没事."他没有回头,"就是累,今儿早点睡罢."

凤鸾几近无声的叹了口气.

次日正月初一,进宫朝贺.

老黄历,老篇章,凤鸾在秦太后跟前受了点冷眼,看了成亲王妃的冷脸,陪着蒋恭嫔坐了一回冷板凳,然后和郦邑长公主说了几句家常话,便算完成过场.至于姑姑凤仪妃那边,想来不是多么欢迎,不请,也就没有过去了.

而萧铎,眼下暂时顾不上年哥儿的教育问题.

新年伊始,各种宴请人情忙碌还是其次,在正月初八这天,突然爆出一个震惊满厩的大消息,----肃王回来了,成功的抓到了废太子萧瑛!

这是第一波震惊的,更让人震惊的是,肃王亲自斩下了萧瑛的人头献给皇帝!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肃王此举彻底斩断了和废太子萧瑛的瓜葛,斩断了和范家的丝丝缕缕,甚至连范皇后都撇开之际.等来的消息,却不是皇帝龙颜大悦嘉奖肃王,而是一顿怒斥,"萧瑛虽然忤逆有过,让他死便是,为何要弄得满是鲜血身首异处?他总归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从小到大对你关心和照拂,你做为弟弟怎能如此毒辣?"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刻薄寡恩,狠心绝情!"

皇帝一旦不喜欢哪个人了,臣子们当然要顺应形势,肃王的对手们更是不会放过机会,上元节一过,弹劾肃王的折子便有如穴片一样飞了起来.

什么虐待嫡子,什么让郭侧妃的几个儿子分府出去,总之都是按照皇帝的八字评语来的,越揭露罪行越多.又有圈占良田,买卖官爵,甚至还有强抢民女的罪行,简直就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废太子萧瑛已经倒了,肃王眼看也要支持不住了,他们两个一倒,那么范皇后也就没有必要留着,----厩里人人都在传,范家一派要完蛋了.

萧铎的心踏实了一部分之余,又是震惊莫名!

----肃王要倒了!

阿鸾,你是因为早就知道肃王的结果,所以才不担心的吗?前世今生,你到底为何留在我的身边?一点一点证实,一点一点心凉,往后彼此到底要如何面对?心情好似飘零飞舞的风雪一般,无处安放着落.

第194章 男人的决斗

郦邑长公主坐在看台上面嗑瓜子,忽地瞅见下面一个身影追了出去,先是吃惊,“那是谁?”仔细看了一眼,勾起嘴角,“老六还是来了啊。”

昨儿自己一看,就知道是小两口私下闹别扭。现在一个赌气出了门,一个放心不下追来找人,啧啧,今儿瞧着别扭还没闹完呢。往前面猎场瞅了瞅,那个四个身影已经成了汹点儿。

呵呵,老六这次追上去,非得让阿日斯兰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郦邑长公主是看戏不怕太高,乐呵呵的,“等下去多搬几坛子好酒过来。”等会小家伙们回来,消消气,散散火,喝点烈酒痛快一下,再睡一觉起来就舒坦了。

而萧铎一口气策马往前追,看着凤鸾等人没入树林,继续往前,等他进了树林却不见了人,----去哪儿了?他抬手障目,往前看,右边前方有一阵鸟儿惊飞的动静,赶紧追了上去。

然而一直追,一直追,追到了的却只是几个侍卫。

“左谷蠡王和王妃呢?”他问。

几个侍卫纷纷摇头,“不知道,我们是负责围清惩赶猎物的,没有看到左谷蠡王和王妃经过。”又问:“端王殿下,要我们去帮忙找人吗?”

“不用。”萧铎心下一沉,不好,他们这是故意甩开自己!赶紧调转马头,四下打圈儿寻找,但哪里还有凤鸾等人的踪影?气得他狠狠一甩马鞭子,咬牙道:“阿鸾,你够狠!”

密林里,另外一处茂密的树荫下面,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阿日斯兰他拔出腰刀削了削树枝,看看锋利与否,笑道:“表妹,你这是还在生妹夫的气?不然为何躲起来?”又拿起挽弓试了试臂力,回头道:“吵架了?有什么不痛快的,说说。”

凤鸾和他不过见过两面,觉得交浅言深,微笑道:“没有。”

阿日斯兰想起祖母的原话,“老六娶了阿鸾,是他占了老大便宜,他还敢总是惹阿鸾不高兴,真是皮痒痒了!你问问清楚,回头替我好好教训老六一顿。”又道:“不用担心,打坏了,都算我的。”

这邪不好说出来,只道:“是祖母让我问你的,说你一定有心事不肯说出来,让我找个机会,问问清楚,帮你排解排解。”

凤鸾诧异道:“长公主让你问我为何生气?”细想想,却又是郦邑长公主做得出来的事儿,只好道:“不要紧,就是有了几句口角罢了。”

见她再三含糊其辞,托娅不乐意了,“祖母和哥哥这是关心你。”

凤鸾当然知道外祖母是在关心自己,但就算有心事,哪有跟一个外男说的道理?好吧,就算阿日斯兰是自己的表哥,但也没有到交心说体己话的份儿上啊。

托娅嘀咕道:“有麻烦说出来,咱们帮你,你不说我们怎么帮啊。”

阿日斯兰拍拍妹妹的肩膀,“阿鸾是中原女子,和咱们霍连的姑娘不一样。”然后看向凤鸾,“你择能说的说说,回头我好去给祖母交差。”

说到这个份上,凤鸾再遮遮掩掩就有点太疏离了。

便将当初穆之微是怎么得来的,萧铎又是怎么保证的,以及他最近无缘无故开始疏远自己,隐隐对穆之微有意,择能说的部分说了。然后苦涩一笑,“说起来,都是我给自己找的麻烦,所以有点心烦。”

托娅皱鼻子,“凤家有权有势的,表姐你又长得好,肯定多得是男人喜欢你。像我们草原那些厉害女人一样,有牛羊,有土地,不知道多少男人等着她们守寡,或者是和丈夫过不下去了,然后自个儿娶了。”她不解道:“既然端王不好了,你怎么不另外找个好男人过?”

“扑……!”凤鸾正在拿了牛皮水壶喝水,差点呛到,倒是被她逗笑了,“我们中原女子没有这种事,和离的话,女子的下场是会很凄凉的。”勾了勾嘴角,“再说我还有两个孩子,还是上了皇室玉牒的王妃,所以不可能的。”

再说,也还没有坏到要和离的份儿上。

阿日斯兰看向妹妹,斥道:“劝和不劝分,你少乱说。”

“既然不想分。”托娅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那就把惹你生气的……”咽水的时候,声音顿了顿,“把惹你生气的那个小妾给杀了,就完事儿了。”

凤鸾不由抚了抚额,“这不行。”

“所以说。”托娅豁然起身,鄙视道:“你们中原女子就是别扭,自己给自己找烦恼。”起身拍了拍屁股,“没劲!我要去打点猎物回来。”

凤鸾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走吧。”阿日斯兰翻身上了马,招呼妹妹,“等下你别跑太远了。”

凤鸾也上马,经过刚才阿日斯兰的指点,这次虽然费劲了点,到底自己顺顺利利爬上去了。但是……,很快就根本托娅,她不敢跑,只敢慢悠悠的催着马儿走。

托娅抱怨道:“表姐,你走得太慢了。”

凤鸾脸上浮起赧然,不好意思道:“我学骑马没几次,不敢跑太快,倒是耽误了你们,要不……,你们先走吧。”

托娅却道:“我们跑了,丢下你?那怎么行?”指了指王诩,“我看他的骑术好像不错,你让他带着你好了。咱们得跑起来,等下才能打猎啊,不然这么慢吞吞的,看到猎物都跑光了。”

王诩洁白如玉的面庞闪过一丝迟疑。

凤鸾侧首看去,自己和萧铎怎么闹都没关系,把王诩牵扯进来却不行,他的身份是奴才,万一萧铎疑心病发作起来,岂不是害了他吗?因而想了想,说道:“算了,万一他带着我摔了、碰了,王爷会打断他的腿。”朝托娅歉意一笑,“要不你和你哥哥一起打猎吧?我们先回去等你们。”

“那多没意思啊。”托娅嘟嘴,“再说了,我跟哥哥有什么好玩儿的?要走,就得一起走。”她一心想要炫耀自己的骑术和箭术,“哎呀,你别扭扭捏捏的了,快点一起上马跑起来吧。”

正说着,王诩忽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人过来了。”

阿日斯兰皱起眉头,竖起耳朵听了听,“有人快马往这边跑,一个人。”看向凤鸾笑了,“估计是妹夫来找你的。”又道:“你想不想被他找到?”

凤鸾不答,但是催马就走。

阿日斯兰笑道:“你这个速度肯定跑不掉的。”忽地策马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抓了她的腰,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表妹,我带着你跑一段儿。”

凤鸾“啊呀”惊呼,身子一轻,就不自控的落在了他的马上。

“走!”阿日斯兰大声一喊,“咱们看看谁跑得快,谁先被端亲王给找到了,就算输,等下罚三大碗烈酒。”扬鞭一催,宛若离弦的箭跑了出去。

王诩紧跟其后,托娅也不甘示弱追了上去。

风驰电掣、景物变幻,凤鸾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上一次这么快的跑马,是和王诩一起被穆氏的人追杀,那时候满心害怕和惊惶,今儿倒不一样,只觉得刺激中有种说不出的踌!

----然而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猎物出现,抬手、挽弓、射箭,阿日斯兰的动作一气呵成,双腿夹着马腹,前面带着凤鸾,竟然丝毫都不影响他的动作。猎物却不急着去拣,而是继续向前,在密林里面如履平地的飞驰,还拍了拍凤鸾的头,“护着脸,皮娇肉嫩的,当心等下被树枝把脸给划花了。”

凤鸾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挡着脸,心口“咚咚”跳的犹如春雷一般。

“嗖……!”又是一只狍子倒地,阿日斯兰大声喊道:“两个了!托娅,今儿哥哥带着人,也肯定稳稳赢你!”

托娅不服气道:“你等着!”快马催鞭,急着四下里寻找猎物。

阿日斯兰朝着王诩喊道:“喂!那个穿绿衣服的小子,也露两手来看看,别丢了你主子的脸!”骑术精湛的掉头一转,七拐八拐,好似游鱼在水草里面穿梭,倒是吓得凤鸾尖叫连连,惊呼不断。

王诩不敢怠慢,赶紧扬鞭追了上去。

凤鸾紧紧抓住了缰绳,感觉自己好像在狂风暴雨的船只上椅,身体不自控的颠簸起伏,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不自禁道:“慢点,慢点儿。”

阿日斯兰看着身前娇滴滴的佳人,觉得这个美貌表妹甚是有趣,故意激她,“表妹你怕不怕?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子?我们霍连的姑娘可没有这么胆小的,不像你们中原女子……”

被他的嘲笑语气弄得有点恼了,“少扯什么霍连中原的!我不怕,你只管跑好了!”

“大点声,我听不清楚。”

“我不怕!”

“再大点声!”阿日斯兰声音嘹亮,一声喊,吓得林子见的鸟儿四处逃窜,纷纷振翅飞向天空,阳光从树叶的风中洒落下来,一片金芒闪耀。

“我说不怕!”凤鸾大声怒道:“叫你快跑!”

阿日斯兰哈哈大笑,“表妹你心里有气,大声喊几嗓子放出来就好啦!”然后继续挽弓射箭,扑捉猎物,“多打一点,等下回去多喝几碗烈酒!”

凤鸾心跳如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感受着生平从未有过的刺激踌。阿日斯兰快马催动,景物模糊的从自己眼前掠过,不时地猛地一只猎物跑了出来,身后一支利箭飞了过去,猎物中箭,倒地在鲜红的血泊之中!

而更刺激的是……,萧铎从后面追了上来,“阿鸾!你给我停下!”

其实阿日斯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又一路掉了猎物,根本就不是在掩藏踪迹,而是故意让萧铎顺路找过来。此刻听得声音慢慢减速,猛地一勒缰绳,他低头,在凤鸾的耳边低声说道:“表妹,妹夫不是惹你生气吗?表哥替你揍他一顿怎么样?”

“你要做什么?”凤鸾不由惊诧的扭头,彼此靠得很近,这个动作差一点碰到他的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不由尴尬的退了退,“你别乱来,惹了事,叫你回不去霍连。”

阿日斯兰“嘿嘿”一笑,“没事,你放心吧。”

而这番情景落在萧铎眼里,便是两人一起共乘马匹打猎,见了自己,还卿卿我我的交头接耳,----简直、简直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肆无忌惮!他气得血液全都往脑子上面涌,自己的女人,用不着别的男人来照顾!

特别是凤鸾并没有任何拒绝躲闪,在他看来更是亲昵,不由气血翻涌。

“阿鸾,你给我下来!”他怒道。

凤鸾还没有答话,阿日斯兰就先跳下了马,笑嘻嘻道:“端王殿下怎么上火了?刚才我带表妹一起打猎,问她怕不怕,她说不怕,我还想多带她玩一会儿呢。”他身量高大犹如高山巍峨,步伐沉稳,一步步走了过去。

还想多带她玩一会儿?萧铎怒火中烧,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廉耻?!当着自己,居然还敢垂涎阿鸾!只是眼下没空跟他多说,当即催马前行,要过去把那个可恶的女人抓回来,两个人“好好的”说说话!

就在此时,阿日斯兰突然加快速度冲了上去,趁他不备,抓住他的胳膊反方向用力一扯,----他的力气很大,萧铎往前策马的力气更大,两下里交错,顿时让萧铎整个人滑了下来。

阿日斯兰也没客气,当即就是一拳招呼过去,“在我们草原上,美丽的女人都是归强者所有。听说你对我表妹不怎么好,既如此,我们打一架吧。”故意挑衅激他,“要是你打不过我,就让表妹跟我回霍连去!”

妈的!这人真是恬不知耻!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要带阿鸾去霍连?找死不是?萧铎翻身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襟,想要把他推倒,但是对方身高肉厚的,遇上了劲敌,再想到他的那番狂言,不由愈发火气上头,今儿非打赢这一架不可!打得这小子满地找牙!照着他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口中怒道:“你放肆!”

阿日斯兰哼都没哼一声,又回了他一拳,咧嘴笑道:“嘿嘿……,妹夫,你可千万别输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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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时疫

凤鸾说的一半是气话,一半是想让萧铎赶紧喝药好起来,但是现实却和她的真正的期望相反,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始料未及!

到了下午,乌云又开始密布,没多会便又下了一阵不小的雨。

凤鸾坐在窗台前面,半倚靠着,闲闲看着外面千丝万线的青白水线,看着花木葱茏被洗刷一新,庭院中间,已经是一片烟雾蒙蒙的水汽升腾。心下叹气,只盼萧铎的病快点好起来,不然外面时疫蔓延,实在太让人揪心了。

至于自己和他的那些瓜葛都可以先放放,哪有比得上性命要紧呢?

“王妃娘娘!”红缨脚步匆匆进来,脸色惊慌,“刚才梧竹幽居的人过来,说是王爷的情形有点不好,让王妃赶紧过去一趟。”

不好?怎么不好?凤鸾的心不由提了起来,赶忙下榻,冒雨去了梧竹幽居。

在侧屋见了高进忠,他一脸惊骇之色,团团转道:“王爷身上起徐点儿了!王妃娘娘,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听说得了时疫的人,就是先烧热,再起疹子,然后……”他哭丧着一张脸,跺了跺脚,“这不是要命吗?!”

“什么?”凤鸾心头一跳,“不,不可能。”

之前听太医说什么时疫,只觉得是有备无患而已。毕竟大夫都是那样的行事风格,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有个什么,免得被患者家属埋怨事先没有提点罢了。自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还想着,萧铎早点好了,免得被传言得了时疫,让人猜疑。

却没想到真的……

“不。”凤鸾觉得嗓子发干冒烟儿,“这怎么可能呢?太医不是说,时疫如今还在京郊的吗?厩都没听说有病例,王爷怎么会得呢?”急匆匆的,“我去看看,别是你们眼花看错了。”

她急匆匆的推门进去,走到床头。

萧铎抬头问道:“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凤鸾还没有回答,高进忠就抢先上前给他拿垫子靠上,然后回头挤了挤眼,然后才回道:“王妃听说王爷烧热的厉害,有些担心。”

“是啊。”凤鸾喃喃,对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时疫的事,不能说漏嘴了。因而强力缓和了下神色,微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王爷,有点着急。”

萧铎病中,脸色虚杠是不好,“怎么觉得你们鬼鬼祟祟的?”他眼里闪过疑惑,但是很快就烧热的精神不济,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出去让我睡会儿。”

高进忠低头不语,在自己的脖子上随意摸了摸。

“好,王爷歇着。”凤鸾上前给萧铎掖被子,然后不摘痕迹朝他脖子上看去,耳朵下面,果然隐隐了五、六个徐点儿,只是压着不敢说,“我们先出去了。”

等到出了门,强撑的笑容这才散开。

“怎么办?”她浑身无力的软坐在椅子里,心里慌张不定,----这是怎么回事?前世萧铎活得好好的啊,他怎么会出事呢?抬头说道:“不不,可能是弄错了,起徐点儿不一定就是时疫啊。”

高进忠哭丧着一张脸,“是啊,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

虽然凤鸾不停的安慰自己,萧铎还要做皇帝,他不会有事,但是担心开了头就止不住。不停的想,万一他真的感染时疫一命呜呼,自己要怎么办?一双儿女要怎么办?这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

听说萧铎身上起了红点儿,特别谨慎,先喝了药水,又喷了一身役,才进去做了短暂观看,甚至没有叫醒萧铎问话,就出来了。

“如何?”凤鸾提着心,觉得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情形不好。”太医脸色沉重,摇摇头,“看起来,十有□□就是时疫。”长长叹了一口气,“王妃让人观察着,若是王爷到了夜里觉得忽冷忽热,又喊口渴,明天身上的红点更多的话,就是时疫了。”

凤鸾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强撑道:“那要是真的被太医说中,然后呢?王爷要怎么治疗?”脸上带着希翼和紧张,生怕太医说不能治疗了。

然而太医仍旧摇头,“如果是真的,目前并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法子,只能先把王爷隔离出来,避免再次传染别人。”然后看了看她和高进忠,“你们俩接触过王爷,回去以后用醋洗手净面,然后也要尽量少接触人。”

----情势已经坏到了如此地步!

凤鸾的身体晃了晃,她让自己冷静,可是心却跳得比什么时候都快,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医,辞别高进忠,然后精神恍惚回了荷风四面。媍姐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叽叽喳喳道:“等我,哥哥等等我。”

昊哥儿哈哈笑道:“偏不等。”

凤鸾神经质猛地一颤,当即喝斥,“不要让他们到前面来!”

姜妈妈吓了一跳,赶紧到后面门口拦人,隐约还听得媍姐儿抱怨,“我不回去,我要和哥哥……”声音渐渐变小,像是被乳母给抱走了。

凤鸾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楚,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难过?一想到萧铎要死,眼泪就不自控的冒了出来。

恨呢?前世的恨呢?他那样薄情,哪怕自己和他欢好过,还怀了他的孩子,仍旧没有丝毫打动他,自己应恨他才对啊。

他死了,自己为何会心里难过?舍不得他吗?

不,不……,不知道。

凤鸾想不清楚这个问题,夜里翻来覆去的纠结,又是担心萧铎的病情,昏昏沉沉的没有睡好。次日一大早,高进忠急匆匆过来回禀消息,脸色惨淡,“不好了,王爷昨夜的症状和太医说的一样,而且……,身上的徐点也变多了。”

“当真?!”凤鸾顿时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开始变得困难。那一刻,顾不得再想太多,便急匆匆去了梧竹幽居,却被人拦在门外,“王爷说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感染时疫,不准任何人进去,王妃娘娘也是一样。”

“王爷!”凤鸾急得跺脚,在外面喊道:“你怎么样了?!”

----里面没有动静。

凤鸾朝里面喊道:“王爷,我只是看看你,没有那么严重的。”又朝门口的人怒道:“走开!你们让我进去,不看一眼,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王妃娘娘,你别让奴婢为难。”

凤鸾坚持道:“不行,我一定要看一眼才走。”

“王妃娘娘。”高进忠劝她道:“王爷不让你进去,也是怕你被传染……”

“滚开!”凤鸾一脚踹开了门。

她正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动静,接着是萧铎说话的声音,“别进来。”听起来颇为虚浮无力,“我病着,精力不济,正需要你主持王府的事,你若是跟着病倒了,丢下王府交给谁来管?更不用说让我好好养病了。”

高进忠赶紧把门给关上了,“王妃,先回去罢。等下太医回再过来,给王爷换上治疗时疫的汤药,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有被感染的风险。”

凤鸾木呆呆的站在门口,为什么……,为什么和前世不一样了?是自己大乱了今生众人的轨迹吗?比如凤家的人,前世大多数都是已经死了,而现在她们却活着,所以以前活得好好的萧铎,也可能会死去?不,不是这样的!

前世今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哪一个才是假?自己的重生到底改变了什么?她在心里拼命的摇头,脚软虚浮,心绪乱得简直没法正常思考,混乱的有点分不清了。

----噩耗接着传开。

三清大师因为服用金丹过量导致腹裂,升仙去了。

凤鸾被这个噩耗打击的不轻,这是……,因为他泄露了天机,所以遭了天谴?那么自己呢?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她不由苦笑,原来重活一世比别人了解的多,并不代表就能一帆风顺啊。

凤鸾那天在猎场淋了雨,受了寒气,这几天本来就有点小风寒,加上还要主持王府的日常中馈,照顾孩子,以及担心萧铎那边,----几下里夹攻,自己的身体也觉得不舒服了。

临水前,她喝了一碗热热的红糖姜汤。

却没有睡安生,做了噩梦,她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火炉子里面,全身着火。正在惊慌失措,又看见萧铎也在火炉子里面,他身上衣衫残破不全,满脸血污狼狈,再仔细定睛看看,居然被烧掉了一只胳膊!

他的表情凄凉惨淡,“阿鸾,都是你害了我。”

“啊!”凤鸾一声尖叫,醒了过来,转头看向周围,屋子里点着昏昏暗暗的光芒,并没有丫头惊动进来。看来那身尖叫是在梦里,她松了口气,却觉得浑身燥热,好似梦中的火炉子感觉还在,不由掀开被子透透气。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为何床沿摸着那么冰凉?再摸摸,好像什么东西都是不正常的凉,抬手摸了摸额头,却对比出一片烫热来。

自己这是发烧了?凤鸾心头一跳,难道自己也感染时疫不成?她强打精神下了床,披了衣服,然后在水盆里试了试温度。

----的确是发烧了。

凤鸾强大精神镇定自己,不,不要慌,可是头重脚轻的状态却在提醒她,这次发烧很可能是从萧铎身边感染时疫。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梦境,莫非……,是什么不吉祥的预兆。

难道自己和萧铎要像梦境一样,死于非命。

“王妃。”红缨披了衣服进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渴了找水喝?我给你倒。”

“不用。”凤鸾断然拒绝,“出去,我要睡觉。”她转身回了床,既不想让红缨过多的接触自己,免得传染,也不想被她发现自己在发烧。半夜三更的,叫不来太医,只会弄整个王府惊动,谣言满天飞。

可是剩下的后半夜她也睡不着了。

“王妃娘娘不舒服?”穆之微问道。

“是啊。”苗夫人也问:“是不是累着了?让我们进去请个安罢。”倒不是特别关心凤鸾,而是关心王爷。听说前几天就叫太医过去,想来是身子不适,但是才有穆之微去梧竹幽居被撵的例子,不敢冒冒失失的去啊。

这两天过来询问,凤氏都是一句,“王爷感染了一点小风寒,不太舒服。”

但这会儿凤氏怎么也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偏生今儿过来请安,王妃还不让人见面,这两人是都病了?还是又在小儿女一般的赌气闹性子。

说起来也是好笑,王爷是多么冷清冷面的一个人,到了王妃这儿,就时常做出些孩子气的举动,但是好笑之余,……又是对凤氏的满满嫉妒。

“回罢。”姜妈妈亲自出来撵人,“王妃不舒服,今儿先不见人了。”

苗夫人和穆之微都是满心失望,但却无可奈何,只得告辞。

凤鸾并没有让太医到荷风四面,而是起身去了梧竹幽居,打算等下太医到了,顺便给自己诊脉,尽量让消息隐瞒,免得闹得王府里风云不定。等到太医来,依旧是之前的那套流程,先喝药喷役,然后再进去给萧铎诊脉。

人出来,脸色却是凝重,“王爷的病症虽然没有恶化,但也不见好转,唯今之计,只能仔细调养着了。”

凤鸾心底一沉,勉强笑道:“没有恶化就好。”然后叫了太医去侧屋,“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说。”关了门,避开了人,才道:“烦请太医为我诊脉。”

太医抬眼,“王妃的意思……”继而让她搭了帕子,切了一会儿脉,问道:“王妃可是夜里发烧了?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就是发烧。”凤鸾尽量让自己的神色平和,“王爷病了,王府里面乱乱的,所以暂时不想声张,烦请太医先给我开点药,我就在这边喝了。”又解释,“放心,我会尽量回避人的。”

太医摇了摇头,脸色沉重,但还是开了医子交给了她。

凤鸾气定神闲的坐着,等人熬了药,喝完了才回荷风四面,静静等着母亲过来。因为……,预防时疫,自己要把一双儿女托付给母亲。

先叫了王诩,隔了屏风,说道:“等下我母亲会过来一趟,接孩子们,路上交给你负责照看着,我就不过去了。”

王诩诧异道:“王妃不去凤家?”

“嗯。”凤鸾不便说出真实的原因,只道:“王爷不太舒服,我走不开,辛苦你走一趟,照看好孩子们。”自己很可能就是时疫,要尽量避免和孩子们接触,甚至要少和身边的人接触,将病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王诩略有沉默,“是。”

心下中觉得有点古怪,王妃竟然舍得让凤二夫人带着孩子们走,虽说是去外祖家,但她不跟着一起护送就不太对劲儿了。还有以前她都是大大方方叫自己说话,今儿为什么要隔着屏风?

正在琢磨,凤二夫人甄氏赶了过来。

“母亲别过来。”凤鸾依旧隔着绡纱屏风说话,阻止道。

“怎么了,……这是?”甄氏声音不解,从屏风下面打量着女儿的裙子,“巴巴的叫了我过来说话,又不见面。”

“脸上长了癣,难看的很,母亲就在屏风后面说话罢。”凤鸾撒了谎,她不想让母亲惊慌起来,更不想让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只做忸怩撒娇道:“母亲,你千万别过来了。”

甄氏本身是个极度爱美的人,听得这个理由,倒也没有怀疑,而是笑道:“行,你说吧,什么事儿?”

凤鸾便道:“最近王爷感染了风寒,有点重,加上前段时间和我拌嘴了,总之他脾气不是很好,我要照顾他,还要受气,不免觉得累得慌。所以想让母亲把昊哥儿和媍姐儿接走,帮我照看几天。”

甄氏不由好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儿,专门叫我走一趟。”说了几句闲话,便去后面接了外孙和外孙女,要让他们跟母亲辞别的,却不见人。

“刚才梧竹幽居有人来找,王妃急着过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甄氏笑了笑,搂着一对龙凤胎外孙笑问:“你们想吃什么?都只管跟外祖母说,一准儿比你们弄的还好。”

两个孩子年纪小,又不知情,都是欢天喜地的。

“我要吃猩叶卷儿。”

“我要吃肉汤圆儿,还有,还有,上次外祖母家的那个泡螺,很好吃的。”

甄氏笑语盈盈,一脸欢喜领着龙凤胎去了。

只有王诩,还疑惑的回了回头,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呢?眼下没有功夫细琢磨,得先把孩子们送走,平平安安的送到凤家。

那天苗夫人和穆之微请安被拒以后,两人心里都是不快,但是没有太过在意,然而后面一连串的消息,却是古怪。先是凤家二夫人接走了龙凤胎,没过几天,京郊有人感染时疫的消息又传开了。

这不是多么复杂的事儿,大伙儿一琢磨,都是有了惊人的猜疑!

天哪,该不会是王爷和王妃都感染时疫了吧!

甄氏更是勃然大怒,当即再次来到端王府的荷风四面馆,直接往里面冲,大声骂女儿道:“你这个傻子!当着母亲的面还敢撒谎?!说什么脸上长癣,让我看看……”

“夫人……”姜妈妈等人上前阻拦,哭道:“王妃已经发烧好几天了,一会儿退下去,一会儿又烧上来,真真切切是感染了时疫,夫人不能进去啊。”

甄氏身子晃了晃,扶着门框,眼泪不自禁的滚了下来,“阿鸾,我的阿鸾。”

“母亲。”凤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算不小,但是却轻飘飘的,“我没事,就是不想见人免得传染,现在吃着太医的药,过些时日就好了。”又道:“还请母亲快胸去,然后多洒点醋,替我好好照顾昊哥儿和媍姐儿,我就安心了。”

甄氏哭了一场,骂了一场,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离去。

凤鸾已经将身边的丫头尽量撵开,屋内只有姜妈妈和红缨最贴身,但也只是放了药碗和吃食,便被她给赶出去。她的原话是,“要是一窝蜂的都病倒了,谁来照顾?”尽量自己动手,少接触人。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不用避忌。

凤鸾睡了半个下午,感觉好点,又去了梧竹幽居看望萧铎,反正都是才,就凑一块儿吧。她避开人进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往里进去,萧铎躺在床上,----大约是亲身接触了病源,他的情形要严重的多,脸色真是糟透了。

“来了。”萧铎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是我传染了你。”

“别说这些了。”凤鸾在床边坐下,替他到了一碗茶喂他喝,尽量轻松,“我怕王爷一个人躺着难受,就过来看看你。”

萧铎心里像是被利剑戳了一下,狠狠的一下!

不是怀疑她吗?不是担心她吗?可是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而是一如从前照顾自己,神色平静,哪怕她……,因为自己而身染时疫。

“六郎。”凤鸾低垂眼帘,轻声道:“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想着万一不说,将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说了。”语气里面尽是唏嘘,“你的那个梦是真的,的确是我前世带来的记忆,那时候我恨你,有什么理由不恨你呢?”

“就连今生的最初我也恨。”

“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或者别的。凤家前世的惨剧不是因为王爷,我恨前世的你,不过是因为情感上放不下,觉得背叛罢了。”

“可是……,你并没有义务要待我如何,一切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她轻声道:“我只想远离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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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谅?不谅

凤鸾微笑道:“你并没有说什么,别多想了。”

这些天,是他一直不顾危险在陪着自己,不论自己能不能好转,都感激他的这份情谊,以及当时从容说出一起赴死的决心,----同甘容易,同苦却难,更不用说是陪着他人赴死了。

大概自己再也不会听到这样的话,收到这样的情意。

有些东西即便不能真的拥有,但是见识过,也足以满满一辈子感动。

“阿日斯兰说了去霍连那边是快马,想来应该快回来了。”凤鸾不想让他尴尬,转而说起别的,“听说王爷吃了很有效果,再调养几日,就可望痊愈,想来我吃了特效药也会很快好转的,放心吧。”

王诩本来就是心思敏透的人,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好,就当没说过,还和以前一样过罢。只盼霍连那边的药早点送过来,解了她的病,不用再一直悬心过日子。

几天后,外面有关立成亲王为储君的风波,告一段落。

-----皇帝驳回了折子。

“你说。”凤鸾的心思,又转回了之前的疑惑,“这时疫是不是有点巧的?刚好一前一后,让王爷的病压着外面的风波过去。”

王诩压下了那份尴尬,倒是沉静下来,回道:“嗯,是有点巧。”两人一起单独呆了好些天,更熟稔了,说话的时候也带着随意亲近,和无所避忌,“就像王妃刚才说的那样,刚刚好……,让王爷避开了外面的风波。”

凤鸾拖着腮,看着他道:“所以我觉得奇怪啊。”一时间想不出缘由,视线却停留在他清雅精致的眉眼上,有一瞬恍惚出神。如果他不是因为变故做了太监,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赏雪煮茶、弹琴观鹤,不知道是多么风雅的事。

王诩却有些受不了她这目光,看得自己心中波纹荡漾,心气不平,忍不住避开视线抱怨道:“王妃,你别这么看着我。”

“啊。”凤鸾回神笑了笑,“其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十分好。哦,听红缨说,好像宫里还有不少宫女喜欢你。”觉得挺有趣的,“我跟你说一个小秘密,就连红缨,都偷偷的跟我夸过你,你别告诉她,会害臊的。”

王诩看着她眼里的狡黠淘气,不由双眼微眯,“王妃,平时看你端庄大方,今儿才知道你这人如此促狭。”这话说得不像奴才和主子,更像亲密的朋友。

“我本来就是这样。”凤鸾笑盈盈的,也不介意,“以前在家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太淘气不老实,常常捉弄人,现在么,只是不得不端起来罢了。”忍不住又看他,“其实你不用整天穿这绿袍子,一年四季都跟竹子似的,我让人给你做两身新衣服穿吧?如何?你喜欢什么颜色?”

王诩有点啼笑皆非,女人的心思怎地这般不好捉摸?才担心大事,一会儿就转到做衣服这种琐碎上头。可是她眉眼弯弯,眼神清澈,那样托着腮看着自己,说着漫无边际的琐碎闲话,叫自己心里柔软的不像话,好想……,她说什么都答应,但最终还是迟疑了。

他道:“不好罢,我一个太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做什么?”就算不怕别人非议,还担心萧铎那边会不会吃醋呢。

凤鸾的笑容淡了一些,转了头,“哎……”她叹气,“你还不知道我和王爷说了什么,等他好了,我也不清楚会是什么状况。”皱了皱眉,“不说他了,心烦。”比起萧铎那种反复折腾让自己的累,还是和王诩相处更加轻松简单,“做衣服怕是要给你惹麻烦,算了,你还喜欢别的什么?比如名剑,古画,我去给你找。”

王诩看着她忧心重重的表情,有些担心她,“你是不是和王爷闹翻了?”

“差不多吧。”凤鸾的笑容全没了,怅然道:“他为人十分多疑,最近总是担心我骗了他,我要害他。虽然我跟他细细解释了,但是两人相处到这个份儿上,说实话,也挺没劲儿的。更不用说,谁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信我?”摇了摇头,“我觉得挺累的,不想管了。”

最后补了一句,“反正药我给他了,问心无愧。”

从前世折腾到今生,翻来覆去的,他不累自己也累了。

再说了,就算凤家算计了他,有目的把自己送到他的身边,可也没有害他啊。他就算知道又如何?而且他连皇位都没有爬上,还得靠着凤家呢。

这次时疫,目前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他快好了,自己等着吃了阿日斯兰的药,再慢慢调养应该就会好转。而他萧铎,爱咋咋地,自己不想再为他伤心伤神了。

王诩一阵不便插嘴的沉默。

凤鸾心思飘飘忽忽的,回想起段日子,点点滴滴,先是他无缘无故疏远自己,后来又是时疫,自己担惊受怕,确实很累。然后想着想着,忽然间,脑海里蹦出一个闪电火花的念头。

那么巧……,萧铎会是在装病吗?

王诩见她眼里面有惊色,担心道:“怎么了?”

不对,不对,凤鸾摇摇头,要是他在装病的话,自己又怎么会被传染呢?可是认真说起来,自己除了最开始的发烧以外,这时疫……,好像就剩下长几个徐点儿,症状是不是太轻了?按理说,不是应该比如头疼、无力、食欲下降,等等不良反应吗?好像都没有。

“到底怎么了?”王诩又问。

凤鸾便将自己的一番猜疑说了,然后道:“你说,我的猜疑有没有可能?我觉得怪怪的,但是又推理推不通,难道是我病得脑子坏掉了?所以爱胡思乱想。”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一副认真模样,带出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信任。

王诩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下个月初,就是她的二十岁生辰之喜。

正当双十年华的最美好女子年纪,无可挑剔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肌肤,退却少女的青涩,带出一种花朵正当盛放的绚烂多姿,淡妆浓抹总相宜。特别是一双眸子迷迷蒙蒙的,带着水汽,多看几眼就容易让人沉沦进去。

萧铎何其有福?却不惜福。

如果萧铎这次的病真的是有所图,别有用心,那也……,太对不起她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担惊受怕这么久,都说不过去。

甚至穆之微还逼得她做了生死抉择,她放弃了代表求生希望的药,给了萧铎,那一刻她的心里未必不是难受的,只是无法诉说。所以她现在的态度,是有胸避,不想去面对萧铎,以此疗伤罢。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凤鸾哼哼道。

“你喜欢他吗?”王诩问道。

凤鸾闻言一愕,“你说王爷?”

喜欢吗?前世肯定是喜欢的,毋庸置疑,而今生……,自己一开始是恨他的罢。本来就想躲避着他,但是却被大伯父算计,被他拐到手,当然是满心的怨念和夹杂前世的残留爱恨。可是进了王府以后,他对自己不错,处处都护着自己,所以不甚明了的又以为那是爱了。

可是之后风波总是没有平息,他反反复复,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有多少情爱都被折腾光了吧?特别是这一次,他的那种怀疑和不信任,让自己只想赶快说清楚,再也不要纠葛其中。

那碗药给他,除了为了儿女们着想,更像是一个决断。

他不是担心自己别有用心,要害他吗?让他活着,看看他那多疑薄情的心,自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卑劣,卑劣的人是他。

哎,居然和这个男人纠葛了两辈子。

可是,自己喜欢他吗?

凤鸾思量了一阵,轻叹道:“大概以前喜欢过吧。”她和王诩几次经历生死,彼此信任,除了前世今生和身世之谜那种事,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和他谈感情好累好累,我现在只想能够好好的活着,照顾儿女,然后过一点简单的生活。”

“嗯。”王诩点点头,“随你喜欢怎么都好。”

凤鸾笑了,“还是你好,省心。”然后又道:“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弄清楚的。”她的心情没有了刚才的轻快,而是微微沉重。

“王爷已经痊愈了!”苗夫人听了这个消息,一脸惊喜。

和穆之微不同,她可不会盼着萧铎死,不然带着一个女儿能捞着什么啊?看着凤氏或者穆之微的脸色过日子,还不如讨好王爷呢。至少有个盼头,兴许自己还有机会再生下一个儿子,人生就圆满了。

不对,她摇摇头,现在穆之微已经不用去管了。

哪有时疫突然爆发,瞬间传染穆之微身边所有人的道理?听说起因是穆之微的丫头打翻了药,还是治疗时疫的特效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是多么复杂,稍微想几遍就明白其中关窍。

据说穆二夫人还来过王府要见庶女,结果被叉了出去。

唉,苗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穆之微这是太着急了,加上之前在王爷哪里受了羞辱,和入府以后一直没有圆房,让她乱了脚步。她的那条计策固然很毒,算计凤氏妥妥的,但是她低估了一点,----王爷心里有凤氏啊。

若是换做当初的废王妃穆氏,被姬妾这样算计,情况只怕又是不同。

穆氏会同样不得不选择把药给王爷,然后自己等死,而王爷的裁了以后,他也不会为了穆氏出头,而是多半从平衡王府姬妾和她们的娘家考虑,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王妃还活着,至多因此责备穆之微没有管教好丫头,厌恶她一阵,但只要她往后表现恭顺,考虑到她背后的娘家,总还是有机会让王爷化解怒气的。

姬妾么,在王爷眼里一向都是不着调的。

而王妃那边,既然得了嫡妻的尊荣,就理应相对的受一些小小委屈。

可是这一套放在凤氏身上不适用,王爷不管和凤氏怎么吵嘴,但都始终站在凤氏这一边的,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和安排,与她感同身受。穆之微一算计凤氏,王爷就觉得自己宠爱的人被冒犯了,管你小穆氏的丫头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有理没理都先打死了事!

偏偏小穆氏的身份又微妙,侧妃,身后有穆家,王爷自然会想到她要对凤氏取而代之的念头,----这下好了,不拍死她都对不起王爷的性子。

可惜啊,小穆氏还算挺聪明的一个人,之前也挺能忍的,输在进府的时间太短,对王爷和凤氏都不了解上头了。

翠袖看了半天,问道:“夫人一直摇头做什么?”

“哎?看我走神的。”苗夫人一拍大腿,“赶紧的,去给我找衣服换上,现在就过去看望王爷,给王爷道喜。”

结果等到了荷风四面馆,却被拦住,“王爷说了,得空再见。”

苗夫人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的表现,只是到梧竹幽居门外问询了几次,再对比王妃凤氏,居然把救命的药让给了王爷。不由叹气,只要凤氏不死,穆之微的算计反而是在大大的帮她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个肯以命换命的女人如何能够不珍惜?今后王爷只会更把凤氏当个宝,当心尖尖,自己这种还是避得远远儿的吧。

要说千伶百俐,端亲王府的姬妾里就数苗夫人最在行,当即乖乖的识趣走了。

而此刻,萧铎正站在荷风四面的寝阁门前。

凤鸾一早听说他过来了,却不想见,只用时疫搪塞,“知道王爷好了就放心了,我这补没有好全,还是等阿日斯兰的药送来,痊愈了再见罢。”又道:“王爷好生休息着,请恕我不能照顾,若有空,去凤家看看昊哥儿和媍姐儿。”

萧铎闻言眉头一皱。

她这语气,生疏的……,好像要把自己推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我先回去歇着了。”不等回话,门口面便响起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萧铎伸手推了推门,里面被人上了门栓,推不动,一道小小的门,将自己和她分隔开来,不……,应该是自己的疑心分开了彼此。

姜妈妈上来劝道:“王爷,王妃不见面也是担心王爷。”

萧铎挥手道:“下去。”

自己当初一时偏激执念生出,便让她也得了“时疫”,可是后面又不舍得真的让她难受,----以她的聪明,只怕已经开始猜疑了吧?更不用说,答应她再不怀疑她,有事就当面问清楚的承诺没有做到,更是让她受了伤。

见了面,要对她说点什么,还没有想好。

萧铎在门口静静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手走了。

而荷风四面的后院里,凤鸾正在花房里面和王诩一起忙活,她看着手中种子,有些不确定道:“你说,咱们真的能种出胭脂萝卜吗?好种吗?”

咱们?王诩微微一笑,“一定行的。”只要她喜欢,自己不会种萝卜,也可以为了她学会的,温柔道:“大不了多种几茬好了。”

“嗯。”凤鸾笑着点头,但是视线明显没有聚焦在种子上面。

刚才隔着门和他说了几句话,他的那种并不惊慌,和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惊喜,让自己越发觉得……,这场时疫里面隐藏了一个骗局。

没多久,阿日斯兰带着二次去霍连拿回的药,赶了过来。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婆子。

这是凤鸾让人交待阿日斯兰,趁着送药的一起悄悄带来的医婆,进了里屋,先让医婆给自己把脉,微笑道:“我进来有些不太舒服,烦请看看,是不是得了时疫?”

医婆是从京郊找来的,被人抓上轿,晕乎乎,根本不知道来了哪儿,眼见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又是谁,只顾连连点头,“好,这就给贵人看看。”

凤鸾静静由着她把脉,然后又观看了自己身上的红斑,心中的猜疑,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强力镇静问道:“如何?可是感染了时疫?”

“不是。”医婆摇摇头,“不是时疫。”

不是时疫,不是时疫……

哪怕早就做了万分之一的准备,但是亲口听到答案,凤鸾还是脸色一白,身体不自禁的晃了晃,她转头看向王诩,没说话,只是无边苦涩的一笑。

王诩目光一跳,朝医婆问道:“既然不是时疫,为何会先发烧,然后身上又起了徐斑呢?症状明明和外头传言时疫一模一样。”

医婆还是摇头,“贵人一定是被吓怕了,才会那样想。”解释道:“当真不是时疫,只是好像吃错东西过敏而已,唔……,大概是”

凤鸾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闭了闭眼睛。有怒气冲心底一直往上蹿,要强压,才能忍住不变脸色,微笑道:“好,多谢你了。”然后又道:“你先到庄子上面住一阵子,别担心,另外去请你家人过来见面的。”

医婆一头雾水被送了出去。

王诩也是不解,担心道:“王妃怎么不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过敏?就算不是时疫,也不好一直这么过敏下去。”

凤鸾觉得自己应该很愤怒的,很委屈的,但是既不想发火,也不想哭,只是缓缓站了起来,拖曳的一地凤尾裙涟漪微漾。扶着桌子站了片刻,稳住身形,然后走到门边对外说道:“表哥,多谢你了。”

阿日斯兰还不知道内情,只道:“你赶紧把药喝了。”

托娅也道:“是啊,端王不是都已经好了吗?我就说了,这是我们霍连最好的治疗时疫之药,平常人不容易得的,表姐比赶紧喝了,早点好起来。”

“好。”凤鸾在门后微笑,“回头再跟你们道谢,你们先回去,不送你们了。”

托娅笑嘻嘻的挽住了哥哥的胳膊,一脸轻松,“等表姐好了,咱们又可以一起玩了。”已然开始计划起来,“我要去划船……”

“嗯,出去说,别在这儿吵嚷。”阿日斯兰拖着妹妹出去,心下有了猜疑,为何她要让人悄悄请个医婆?难道有什么是太医不能看的?而且听她说话的声音,委实不像得了一个月时疫的人,真是……,古里古怪的。

而里面,凤鸾淡声道:“我想去看看胭脂萝卜种子发芽没有,走吧。”

王诩跟了上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王妃,你真的不问清楚?总不好一直这么过敏下去罢。”

凤鸾扶着门框站好,“不用问。”她回头,清澈的眸子里带出一丝嘲讽之色,“我早就该想到的,若是真的得了时疫,不会这么轻松,更不会没有传染身边一个人。你看,你陪着我呆了那么久,什么事都没有。”

王诩心思一动,“王妃知道什么了?”

凤鸾提着裙子一路前行,知道站在台阶上,才放下裙子,淡淡道:“如果想让我一个人过敏,而不传染你们,只有一个法子又简单又便捷。”眼里闪过嘲讽和怨怼,“把我每天吃的燕窝羹停了,就自然会痊愈了。”

只有这个,是自己每天单独吃而不赏给下人的。

王诩眼里闪过惊骇之色。

只要稍微用脑子一想,便知道,能让厨房的人冒着风险不禀报王妃,而添加过敏药物的人,还能有谁?只有萧铎。

凤鸾坚持没有先吃阿日斯兰的药,而是先倒掉燕窝,没过几天,身上的红斑果然慢慢退了下去,----完全被她猜中了!

王诩一向养气功夫很好,极少动怒,这一次却是真的忍不住大怒,“王爷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不管怎么怀疑你,担心你,也不能拿时疫来吓唬你啊!”

“不这样……”凤鸾半躺在葡萄架下享受清风,轻声讥笑,“又如何能让我面临生死抉择呢?想来就算小穆氏不捣那么一会鬼,王爷也会同样让我做选择题的,看我到底会不会盼着他死。”她闭上了眼睛,“他就是这样多疑的性子,而且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只信他亲自证实的。”

王诩眼里好似寒星光芒闪烁,冷着脸,静静的一语不发。

凤鸾睁眼便看见他的冷脸,反倒笑了,“别生气,你看我都不生气了。”她下了椅子站起身来,“别管他,咱们去看看胭脂萝卜长得如何了?我还想着,回头亲自做一份酸辣胭脂萝卜。”嫣然一笑,“酸酸甜甜的,又脆爽,还带一点儿辣辣的劲儿。”

清风徐徐,凉意悠悠,在灿烂如金的阳光下轻轻浮动飘荡。

阳光好似金叶子一般洒在她的身上,斑斑点点的,点缀在那明紫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上,好似有千百只金色蝴蝶在振翅,压过人间任何□□。

此情此景,美好而让人眷恋不已,王诩如何忍心再说起不愉快的话题?既然她不想提,那就不提,她想做什么自己陪着她好了。

“行。”他笑道:“多腌点,回头我也沾光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想分个卷,让女主一直打萧铎的脸,把他虐成渣渣,等出够气了,就花好月圆大结局~~

最后一卷,写点大家喜闻乐见欢欣鼓舞的,啊哈哈,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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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草雄鹰

“父王!”托娅的声音在帐篷外面响起,她掀了帘子,笑嘻嘻探头道:“父王,你瞧瞧我给表姐打扮的好不好看?”然后伸手往后面一拉,“表姐,快进来。”

一个霍连装束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约摸双十年华的年纪,身姿窈窕,头上扎了许多小辫子,挽起来,鞭子下面坠着小小金铃,用色彩鲜艳的红蓝宝石为装饰。她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好似最最上等的薄脆□□一般,在浓烈的服饰下,有一种对比强烈的璀璨惊艳。

她一来,仿佛给秋天带来繁花盛开的春.色一般。

饶是塔司图这种从不为女色动心的男人,也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外甥女,真是美得有点不像话,转头看向萧铎,难怪出门都要把她带在身边,想来是不放心吧。不由大笑起来,赞道:“到底是中原地广物灵,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才养得出如此明珠一般的姑娘。”

凤鸾上前大大方方行礼,口齿清晰,“见过霍连王。”

她是中原朝廷的端亲王妃,论起来,只需平礼即可,然而她却福了福,这边是在行晚辈的礼了。塔司图对这个外甥女多了几分亲近,笑道:“不用客气,坐吧。”

凤鸾也打量了舅舅一眼。

塔司图和母亲甄氏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约摸四十出头,带着中年男人的沉稳和久居上位的端凝,身错厚雍容的皮裘,衬得他的气势更加威严慑人。既然此刻对自己面含笑容,却难掩王者霸主之气,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与之相比,来自中原的端王殿下反倒显得内敛许多。

托娅坐在父亲的王座旁边,叽叽喳喳说着去中原的一些新鲜见闻,父女俩不时的一起大笑,颇为融洽。看得出来,霍连王对这个女儿比较宠爱,所以才会相处亲近,而端亲王夫妇两人并排而坐,却有点貌合神离。

“累不累?”萧铎侧首问道。

“还好。”凤鸾轻声应答,手中转动着微微泛黄的酥油茶,并不看他,只想等托娅说完话,赶紧离开这儿。

萧铎抓住了她的手,柔柔的,软软的,却有一份挣扎的力气。

凤鸾抬眸,“你放开。”

萧铎就是要选在这个时候,吃准她不敢在外面闹,然后微笑着,状若十分亲密的样子靠近过去,轻声道:“阿鸾,等我忙完去陪你散心好不好?”

“不用,王爷只管忙。”凤鸾挣不开他的手,只得由他握着,强忍烦躁,面含微笑朝托娅喊道:“不是说好去打猎的吗?我们几时走?”

托娅“啊呀”一声,站了起来,“马上,马上。”又对父亲道:“父王,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我先去陪表姐打猎了。”

塔司图颔首,“好好陪着你表姐玩儿,你外祖母来了信,说不许怠慢她。”

托娅脆生生笑道:“知道啦。”说着,就去拉凤鸾道:“走,我们这就出去,我知道哪里的狐狸多,给你打最好的火狐狸做帽子戴,可好看了。”

“好。”凤鸾和她手挽着手含笑出去。

萧铎随之起身,说了两句客套话,便道:“合约的事,几天后人聚齐了再议,本王先行告辞了。”

这一路,她和托娅一直同行同宿,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说话,又不想在路上闹得人尽皆知,只得忍了。眼下距离跟霍连商议合约的日子,还有几天,正好空闲着,当然要抓会,和她多单独相处。

塔司图哈哈大笑,“美人是得看紧一点,端王先去吧。”

然而等萧铎追出去的时候,凤鸾已经和托娅上了马,身边跟着王诩和几个灰衣扑扑的奴仆,一行人在金色阳光下跑出去了。

萧铎当即转身去牵马,不过这一耽搁,就稍微错开了一些距离。

“这马怎么样?”托娅问道。

凤鸾摸了摸马鬃,笑道:“好像比中原的马更高更壮一些,剽悍多了。”

“那当然。”托娅一脸骄傲,“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预备自己用的,表姐你来了,我就送给你,回头让你带回中原去。”

凤鸾觉得这个表妹性子爽朗大方,不由笑容愉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低头目测了下距离,感觉自己离地更远,不由看向王诩,“这马不会突然撂蹄子吧?我心里怪怵得慌的。”

王诩微笑,“没事,我在旁边跟着的。”

凤鸾点点头,“你要不在,我是不敢骑这高头大马的。”

她是实话实说,但是却蕴含了对他的无尽信任。王诩听了,眼里绽出冰山初融一般的明亮光芒,给那原本略清冷孤傲的容颜,平添几分暖意。

风吹起,掠动他青色的袍子角舞舞而动,衬得他飘逸洒脱。

托娅觉得表姐长得好看,她的奴仆长得也好看,就好像汉人说的金童玉女一般,不由打量了一阵,然后睁大眼睛,“啊呀,表姐,我觉得你们沥得有点像呢。”

凤鸾目光一跳,继而淡淡道:“许是他在我身边呆的久了,神气像罢。”

“不是,不是。”托娅是在马背上面长大的,完全老实不下来,左右看了看,“你们两个面容不像,可是眼睛很像。唔……,就好像月初的夜晚,在山间洒落下来的雪色月光一样,那种幽幽凉凉的味道。”

“你越发诗情画意了。”凤鸾笑了一句,心里却明白,自己和王诩长得有点气韵相似不奇怪,打岔道:“快点,说好今天给我抓狐狸的。”

托娅的心思顿时被求胜占据,哼道:“你等着,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一行人加快速度前行。

清风徐徐,青山密林在骏马的身后快速掠过。

王诩紧紧跟在凤鸾的身边,心思微动,刚才托娅说到自己和她长得像,她好似有点表情不对劲,后面更是状若随意的打岔,把话题给岔开了。

说起来,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不像主子对下人,……似乎,另有隐情,但又不是那种男女之情。正在琢磨,就听见托娅一声欣喜欢呼,“火狐狸在前面,我看见它跑过去了!”众人欢呼雷动,把他的思绪给打断了。

毕竟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保护她,才是最要紧的,赶紧收回心神紧追不舍。

“嗖!”一直利箭射中了火狐狸的腿,痛得它直叫唤,在地上挣扎不已。对面忽地蹿出一行打猎的人,其中一人翻身下马,拣了狐狸,讨好的碰到主子面前,“大王子箭法精准无双,射中了。”

“哈哈,那是自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身量十分魁梧,头上戴着标志霍连王室的金色头盔,衣着华丽,得意一笑,“托娅,你的箭,还是没有哥哥的快啊。”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求哥哥几句,我就把狐狸让给你。”

哥哥?大王子?凤鸾蹙眉,看着面前的人,与王诩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这是霍连王的嫡长子伊勒莫,听说为人十分彪悍凶狠,不讲道理,咱们小心一点儿。”又道:“等下我劝劝托娅,另外找地方打猎就是了。”

王诩当然不希望她陷入乱局中,再者听到“咱们”二字,还有什么不肯答应的?不着痕迹靠近了一些,低声回道:“放心,我明白的。”

前面托娅气得怔了一会儿,继而怒道:“这本来就是我看中的猎物,被你抢了!”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还想让我求你?做梦!”

伊勒莫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着长弓利箭,勾起嘴角,“不服气吗?不然咱们两个比试比试,看看谁赢得多。”

托娅啐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力气不一样怎么比?要比,也得等阿日斯兰过来再比。”转头吩咐奴仆,“去找我哥哥过来。”

伊勒莫大笑道:“原来贺兰妃生的崽子都是孬种啊。”

“孬种,孬种。”周围的奴仆们跟着一起哄笑,嘲讽不停。

霍连王一共统治着草原五大部落,出了嫡妻大妃以外,还有四个侧妃,分别来自五大部落。这种安排完全出于统治者权力的考虑,和情情爱爱无关。托娅和阿日斯兰的母亲来自贺兰部,平时深受塔司图的宠爱,引起其他侧妃和姬妾的不满,特别是让大妃和伊勒莫颇为忌惮。

因为草原根本就没有嫡长继承这一说,以强者为尊,就算伊勒莫占了嫡长,将来也未必就能稳坐王位,很有可能被其他兄弟取代。而阿日斯兰长成以后,是草原有名的强者英雄,打猎、骑马,样样都胜过伊勒莫,加上又被霍连王喜爱,是下一任霍连王的有力竞争者。

伊勒莫平时打不过阿日斯兰,所以便想找托娅的晦气,竟然连男女之别和兄妹关系都不顾,仗着人高马大欺负妹妹不说,还打嘴仗,“呸!你就是一个小孬种。”

托娅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胡说!你才是孬种,欺负一个姑娘家也好意思?等我哥哥来……”

凤鸾上前劝道:“我看他们人多势众的,咱们吵架吃亏,先走罢。”

托娅却在较劲儿,“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认输!”

两人说着话,伊勒莫的视线却被凤鸾给吸引住了,----好漂亮!这个美貌的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以前没有见过!

仔细瞧瞧,她虽然穿了一身霍连服饰,但是那光洁好似白玉一般的肌肤,精致的眉眼,绝对不是霍连姑娘,再看看旁边那个清雅男子,心下若有所思……,莫非这两人是托娅从中原带回来的仆人?看来中原的好东西真不少啊。

伊勒莫突然改了主意,手一挥,让身后的人都别吵了。

“托娅。”他举起编织金线的马鞭子,指着凤鸾,“你把这个侍女给我,我不仅把这只火狐狸给你,还给你再打三样别的猎物,怎么样?除了白老虎不一定打得到,别的由得你挑!”

托娅和凤鸾先是一怔,继而回神。

前者恼火,后者则是冷冷地别开视线,没有言语。

王诩眼中闪过意思寒芒,强忍了,催马上前挡住了凤鸾,“我们走罢。”

“想走?没那么容易!”伊勒莫一挥手,就让侍卫们分散开来,形成半个圆圈,和托娅的侍卫们对峙起来。他笑嘻嘻的,眼里带出一丝不怀好意,“都说中原的女子水嫩鲜灵,上次我就想去看看,偏偏父王不让我去,让阿日斯兰去了。哼,既然托娅你带了人回来,就让给哥哥,只当是弥补我没去中原好了。”

托娅一声讥笑,“呸,你也配!”

伊勒莫却是不耐烦了。

草原上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强者为尊,不管是牛羊还是女人,看中了就抢,拳头硬的就是老大!眼下只要把那个美丽女人抢了,回去享用了,她不就成了自己的女人吗?哼,就算回头父王知道自己抢了妹妹的奴仆,不过是训斥几句。

他抬手一指,“把那女人给我拿下,要活的!”

“你敢?!”一阵马蹄声,伴着雷霆震怒的声音传来。

伊勒莫勒住缰绳,朝前看去。

一名身量提拔的男子策马狂奔而来,长相颇为英伟,面容冷峻,特别是那黑色的暗金线长跑,手中的佩剑,更给他添了几分光华凛冽。他催马上前,二话不说,便将那个美貌女子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马上,“别怕,没事了。”

“你是……”伊勒莫打量着对方身上的装束,似乎用的是四爪龙纹,再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听说中原来了一个什么端亲王,要和霍连商议牛羊马匹的进献事宜,以及中原朝廷给霍连冬日补给的合约,想必就是此人了。

萧铎将身上夔龙纹披风一卷,把凤鸾裹了进去,冷冷道:“我们走!”

伊勒莫骑马追了上去,问道:“你是中原来的端亲王?”

萧铎语气不善,“正是本王。”

“等等。”伊勒莫飞快琢磨了下,看来这个女子是端亲王的侍妾,所以才会跟着托娅出来玩儿,因而咧嘴一笑,“听说你们中原遍地都是美貌女子,端亲王在中原肯定不缺女人,不如把这个侍女让给我,不白要你的,我用牛羊和奴隶跟你换。”

萧铎的眉头跳了跳,双眼微眯,“用牛羊和奴隶跟本王换?”

这在草原上是常有的事儿,伊勒莫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痒,大方道:“我名下有的是牛羊和土地,奴隶上千,除了土地不能给你以外,别的条件你只管提,保证让你满意!”

凤鸾有心让这人死得更快一点,轻轻一笑,笑靥美丽迷人。

伊勒莫看着更加心动了,又对萧铎追加条件,“我还有几个长得也不错的侍妾,端亲王要是喜欢,也送你一个。”见他沉默不语,皱了皱眉,“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女人吗?你已经很占便宜了,还不行?到底要多少先说说看。”

萧铎眼中寒芒四射,“这种话,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伊勒莫是从小在草原上称王称霸长大的,从未被人威胁过,便是对方是朝廷派来的中原亲王,也不由动怒了,“说了又如何?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萧铎收回了剑,薄薄的唇勾起一个冰凉的笑容,“不妨一试。”

伊勒莫哪里受得了这份羞辱?当即招呼侍卫一拥而上,怒道:“给我打!”

霍连的人天生就喜欢打架,几句不和,顿时两边的侍卫都打了起来,偏偏萧铎的侍卫功夫很好,王诩更是以一敌十,伊勒莫的侍卫根本靠近不了萧铎和凤鸾,更别说抢人了。

他看得着急,怒道:“连一个小白脸你们都打不过?”

狠狠一马鞭子抽了过去!王诩勒住缰绳躲开,然后一把抓住缰绳,他功夫虽高,但是身份却低,并不好直接跟霍连的未来王储对打,因而只是处于防御的状态,但是伊勒莫却被激怒了。

草原上最崇拜力气和勇士,他的马鞭被人抓住,抽不出来,这个脸实在是丢的太大了,往后简直没法做人!不由怒道:“待我先杀了你这个小白脸,消我心头之恨9有那个女人,今儿我是要定了!”

“唰!”的一下,萧铎目光凝定看着对方,拔剑一削,编织金线的马鞭顿时断成两截!他冷冷道:“小心点儿,不要伤到了大王子。”

言下之意,对方的仆从们就不用留了。

草原的勇士更擅长骑马射箭,这种近距离的搏击,反而不如中原人灵巧,没几下工夫,伊勒莫的侍卫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腿,一片哀嚎之声。

王诩的剑上面染满了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往下掉。

托娅乐得看哥哥吃瘪,嘲讽道:“哥哥,你的奴仆好想不怎么中用啊,哎哟哟,你可千万别做了孬种,躺在地上装死啊。”

“你敢弄坏我的马鞭?这是父王赏赐给我的!”伊勒莫一声大喝,拔了弯刀,想着他怀里带了一个女人,行动不便,恶狠狠的砍了过去,“我要你好看。”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没敢直接杀萧铎,而是砍向马腿,想让他们从马上掉下来出个大丑,以便挽回一点掩面。

只听“叮咛”一声,弯刀被利剑格挡,王诩用足内劲狠狠一推,顿时让伊勒莫顺着起劲儿摔下马去,跌个狗啃屎,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你们胆子不小!”伊勒莫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跳脚,高声道:“回头我就告诉父王,你们残杀了我的侍卫,还欲图害了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托娅当即怒道:“你胡说八道!”

“妹妹别生气。”接话的,不是萧铎和凤鸾,而是匆匆赶过来的阿日斯兰,他骑着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催马过来,不屑的看着地上的伊勒莫,“大哥,你只剩下告状这一条路子可以走了吗?你这么没骨气,孬种样儿,只怕父王知道以后不会给你做主,还会当场打你一顿。”

“你们等着!”伊勒莫情知弟弟说得实话,父王生平最讨厌软骨头,打架输了去找父王告状,纯属自讨没趣儿,刚才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御井烹香的新坑~~~

ps:在霍连的戏份不会太多,就是让男女主走一个剧情~~

pps:服了,这章的大王子名字不让用,又换了一个o(╯□╰)o~~

第206章 误会

怎么回事?高进忠清清楚楚的说,是午时三刻。

这个时候,为何自己却感觉是天快要黑了?莫非是自己还没有休息好,所以视线不清?他不是十几岁的青葱少年,本身性格沉稳,不打算一惊一乍的急着求证,而是不动声色。

先压下心中的惊慌,问道:“王妃那边如何?她有没有事?”

“王妃没事,之前醒来过一次,不由后面又睡过去了。”高进忠回道:“太医说了,王妃的毒血处理的很是及时,而且……”把后面“多亏王公公用内力护着王妃心脉”,以及“王公公给王妃针灸拔毒”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多亏王爷亲自替王妃吸毒,所以才无性命之虞。”

“那就好。”烦躁中,萧铎总算听到了一个让他平复的消息,他自己坐了起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不由稳了稳身形。

高进忠忙道:“王爷刚醒,还是再睡一会儿罢。”

萧铎想去亲自看看凤鸾,奈何实在不行,只能再次问道:“王妃没事?”

高进忠知道他的担心,赶紧道:“王爷,这事儿奴才敢撒谎吗?王妃真的没事,你就放心的歇着罢。”人说红颜祸水果然不假,王爷之前多么冷静沉稳的一个人,偏偏遇到凤氏,为了救她,竟然连性命都不顾了。

唉,真是命里的克星啊。

“她没事就好。”萧铎喃喃,心中努力镇定,她没事就好,自己估计是因为余毒未清,所以视线不明,那就先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二天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往外看天色,可惜帐篷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帐篷里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总觉得……,不是太明亮的样子。前几天也没有留意,是不是草原的油灯就是这样,灯芯太小了。

高进忠进来服侍他,洗漱穿戴完毕,然人端了肉粥和甜糕上来,“太医说王爷眼□体虚弱,让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除了肉粥,还有特意蒸的鸡蛋甜糕。”

萧铎默不作声的拿起东西开吃,他的身上并没有伤口,只是因为蛇毒入嘴,让头脑的昏沉比凤鸾更严重,身体的机能基本正常。

只有……,视力不太正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闪过一千个,一万个疑惑,怕耽误病情,正想让高进忠叫太医单独进来一趟,问问情况。

红缨从外面进来,欢喜道:“王爷,王妃娘娘醒过来了。”

萧铎把眼睛的不适丢在一旁,当即起身道:“我去看看她。”猛地站起来,却有一阵轻微晕眩,顺手抓了旁边的高进忠,见他开口要劝,打断道:“本王没事,就是起的猛了一些。”

高进忠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他都先开口反驳了,自然是不听劝的,心下埋怨红缨来的不是时候,紧紧的跟旁边,“好,奴才陪着王爷一起过去。”

萧铎走出帐篷的一刹那,顿时心底一凉。

之前还可以安慰自己帐篷里面光线不好,然而出来,天色仍旧是一片灰蒙蒙,哪里像是早上?完全就是黄昏刚要入夜!不能置信的摸出怀里的西洋表,看了看,指针是辰时三刻,的确是早上没错。

“王爷?”

“不用扶了。”萧铎忽然觉得莫名烦躁,眼睛看不清,简直比受伤还要令人情绪暴躁,强忍了心里火气,“本王想自个儿静一会儿。”

高进忠不明白主子怎么了,但脸色还是会看的,当即退后了几步。

太医说了,最近千万不要让王爷动气,免得余毒未清,在血液里流动的更快,反而对调养身体不利,要尽量保持心情平和。

然而萧铎的心情注定不能平和,他站了一会儿,往临时给凤鸾安置的帐篷走去,不耐烦的挥退红缨,然后静静站立。心下打算,等下千万不要让她看出端倪,尽量做出平常的样子。

忽然间,里面传来细微的女子声音,“这些天辛苦你了。”

“都是奴才份内的事。”王诩语气恭谦,却又透着自然而然关心,“只要王妃娘娘没事就好,一点累,不算什么。”

萧铎心里微微不是滋味儿,自己以身犯险,为她吸毒,现在眼睛还看不清楚,也没见她想起自己,反倒感谢一个奴才。

凤鸾又道:“原本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说了那邪。”她幽幽一叹,“罢了,你只当是没有听到过吧。”

什么话?萧铎心头不由自主一跳。

“好。”王诩应道。

“总之……”凤鸾似乎在微笑,声音柔和,“你要明白,你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咳咳……”她呛咳起来,“我想喝水。”

很快里面传出一阵脚步声,然后又安静了。

萧铎缓缓后退了一步。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告诉王诩,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么还有谁?还有她吗?心头涌起千百种复杂的滋味儿,愤怒、嫉妒、酸涩,以及隐隐怒火,----看来自己是想错了,不仅王诩对她有情,她也……,动了情。

是啊,想想也不是很难理解。

王诩长得很好,又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还数次于她有救命之恩,所以……,醋海生波,简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萧铎觉得心头一阵哽噎的痛。

因为自己伤了她的心,所以她就转身投入别的男人怀抱?呵呵,不对,王诩还算不得是一个男人!不过是个太监罢了。

所以,自己在她眼里连个太监都不如?难怪她说,就连恨都不会恨自己的。

阿鸾,我已经拼着性命去救你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要移情别恋,和别人恩恩爱爱吗?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和报复?

清风徐徐,吹得他身上的紫色长袍轻轻掠动。

他静默无声的,站立着,好似一颗秋日寒风中的孤单松柏,透出萧瑟之意。

“王爷?”红缨打了热水过来。

萧铎点点头,状若刚在门口遇上一般,问道:“王妃好些没有?”

红缨回道:“早上刚醒。”

萧铎便抬脚往里面进,灰暗光线让他步履沉重,而刚才听到的话让他心情更加沉重,表情却是一脸关心,“阿鸾,你醒了?”

凤鸾刚刚醒来,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事,只当他是从霍连王那边过来。虽然有些失望他没有守在自己身边,但是为了公事也能理解,因而微笑道:“王爷来了。”

萧铎强忍眼睛的不适和心里的难受,问道:“好些没有?”看着旁边的凳子,应该是王诩刚刚坐过的,想起他们亲密相对,心里更是堵塞,自然不愿意坐那凳子,而是在床边坐下,挥手道:“你们出去。”

凤鸾问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你养好伤罢。”萧铎静静看着她,又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凤鸾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没事?”

萧铎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帐篷里光线昏暗,加之本身视力模糊,无法捕捉到她的真实情绪,但声音里的怀疑还是听得出来的。心思微凝回想,对了,当时她被蛇咬就晕了过去,应该并不知道自己替她吸.毒的事,----但是她两次醒来,王诩和红缨都没有告诉她吗?哦,是王诩故意隐瞒的吧c让她一睁眼醒来,看到得就是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勃然大怒。

“你怎么了?”

“你知道蛇毒是怎么解的吗?”萧铎问道。

凤鸾听出他的语气不平常,但是没有头绪,也无法替王诩描补,更不知道王诩少说了一节,回道:“不是太医开药解毒的吗?”

“是啊。”萧铎勾起嘴角,“这毒可不寻常呢。”

凤鸾觉得他要说的不是这句话,但是见他表情不好,没敢多问,----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自己的回答,好像让他生气了。

“你刚才和王诩在说什么?”萧铎突然问道。

“刚才?”凤鸾想了想,以为他是刚刚进来,“没什么啊。”

“是吗?”萧铎的笑有了一丝讥讽,“那什么叫做‘原本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说了那邪,你只当是没有听到过?’,什么又是,‘你要明白,你在这世上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声音一顿,“别说我遮着、掩着不问你,我问了,你倒是告诉我,那邪是什么意思?”

凤鸾这才知道他早来了。

当时自己刚刚苏醒,深深后悔那天不该说外祖母的事,便想交待王诩,然后揭过那一刹茬儿,没想到……,好巧不巧让萧铎听见了。

“怎么?”萧铎本来就因为眼睛不适而烦躁,再加上这邪,以及王诩的隐瞒而更加烦躁,“解释不了?还是在琢磨怎么编个借口啊?”

凤鸾觉得他今儿的脾气特别大,想要对嘴,又生生忍住了。然而外祖母和人偷.情不贞的事,告诉王诩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和他相关,告诉萧铎,就纯粹是在揭长辈的丑闻了。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要是不说,就得另外撒谎来弥补,----通常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越编漏洞越大。

萧铎眼中光线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大概,闪着幽暗的光芒,忽明忽灭,深处是波涛汹涌的海浪翻飞,豁然起身,“行了,你不必编了!”

“自本王醒了以后,就一直觉得视线不清。”对于萧铎来说,凤鸾和王诩虽然叫他愤怒,但暂时无法改变,眼睛却是要赶紧治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王爷用嘴吸毒,毒素离眼睛比较近,所以刺激到了眼睛,我给王爷开点清心明目的药,喝喝看。”

萧铎听他语气还算平常,稍稍放心,转而厉声道:“不许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太医战战兢兢应下,“是,下官明白。”然后又建议,“要不……,还想之前那样用银针拔毒?在脸上也拔一拔,或许好的更快一些。”

“之前?”萧铎眉头一挑,“你之前用银针给本王拔过毒?”

“是的。”

萧铎不喜欢在脸上用针,犹豫了下,“先开以吃看,再说罢。”继而想起一件事,当时自己和凤鸾都中毒了,太医一人□□乏术,王诩和高进忠会不会争执起来?难道是因为先给她拔毒,所以自己耽搁了,眼睛才会看不清?

他并没有责怪凤鸾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当时情形,便问:“当时你先给谁拔毒的?”

太医老老实实回道:“当时情况紧急,怕耽搁了,下官给王爷拔毒,王妃那边,是王公公用的银针。”

王诩用针?萧铎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眸中火光四射,手上紧紧握成拳,关节白亮白亮的,正要发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霍连王过来看望。”高进忠在外面喊道。

“请进。”萧铎强忍怒气,挥手让太医先行退下。

“端亲王可好些了?”塔司图先是问询客套了一番,然后说起霍连大妃让人投放毒蛇的事,斩钉截铁道:“这件祸事都是大妃犯下的错,她的奴仆已经被处死了。”

萧铎正在气头之上,冷声道:“下人虽然该死,但却是受了大妃的指使才投放毒蛇,大妃不仅失德,还破坏霍连和中原朝廷的关系,想来霍连王亦是明白这个道理。”顿了顿,沉声问道:“不知霍连王打算如何处置?”

塔司图听他搬出“失德”和“破坏霍连和中原朝廷的关系”,便知对方怒气深重,不严惩大妃势必不能让对方罢休。因而略一沉吟,便道:“如此失德之人,自然是不配再忝居大妃之位,这件事我会立即宣告草原子民,然后……,再让大妃过来赔罪。”

言下之意,并不想处死霍连大妃。

萧铎“哦”了一声,“当时王妃性命堪忧,本王替她吸毒……”即便如此待她,却也捂不热她一颗冰冷的心,不由更恨,“要是本王和王妃不幸死了呢?两条人命就那么不值钱!”

这不是没死吗?塔司图心中有些腹诽,但是理亏,只能强忍不满,解释道:“还请端亲王息怒,大妃出自势力最强大的海河部,那里的人都是帮亲不帮理,若是现在就处死大妃,只怕会引起草原上的动乱。”顿了顿,退让的补了一句,“但是像大妃这种丧尽天良的女人,上天肯定会惩罚她的,不得善终。”

萧铎不依不饶问道:“哦,那天意是什么时候?”

塔司图听他咄咄逼人,忍了忍,“最迟明年春天。”

在中原朝廷回去后,还没有等到春天,来自海河部失去位分的前任大妃,就在其他妃子的设计下,不幸病死了。至于伊勒莫,倒是歪着脖子躺倒了春天,但是某天却被一条突然闯入帐篷的游蛇惊吓,彻底拧断了脖子,丢了性命。

这一连串的变故,引得霍连王塔司图勃然大怒,在他暗暗咒骂姬妾儿子们被人挑唆时,海河部也动荡不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现在,萧铎让人送走了霍连王,自己靠坐在椅子里面,没有报仇后的喜悦。满脑子都是太医的那句话,在不停飘荡,“王妃那边,是王公公用的银针……”

----王诩,你胆子真是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修改了,没写完,大家先看着,剩下的下午补上~~

第209章 又一春

说到这个,蒋恭嫔又拣起了话头,“你和老六去霍连的这段日子,草原那种地方风餐露宿的,怕是吃了不少苦头罢。”

凤鸾心里清楚,婆婆讨厌自己,不过是心疼唯一的儿子罢了,因而敷衍道:“多谢娘娘关心,只是略有些饮食不习惯。”说了几句不痒不痛的闲话,然后又跟升平公主聊了几句,等到萧铎过来,总算可以不用在应付了。

蒋恭嫔放过了女儿和儿媳,拉着儿子问长问短。

萧铎一向耐心很好,陪着母亲絮絮叨叨,凤鸾则和小姑子升平公主说着话,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仿佛从前蒋恭嫔和蒋侧妃联合设计凤鸾的事,没发生过似的,谁也没有再去揭开那层纸,都是选择回避。

----如同端亲王夫妇对待王诩一样。

回了王府,两人都是早早的躺下休息。

凤鸾说起今儿在宫里的话头,“娘娘问起贤姐儿的婚事,我想等贤姐儿出了孝期,明天春天暖和了择一个的吉日。”早点嫁出去,早省心,不免又说了几句情面话,“等明年贤姐儿嫁了人,要是运气好又快的话,后年说不定就能得个孩子,小夫妻就过得稳当了。”

“孩子?”萧铎表情顿了顿,继而失笑,“贤姐儿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

凤鸾见他有了笑容,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凑趣道:“嫁了人,做了娘,就不是孩子了。”抿嘴一笑,“要是赶得快,到时候王爷才得三十岁,就有小外孙了。”

“是啊,明年我就三十岁了。”萧铎有些感慨,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那光滑如缎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阿鸾,时间过得真快。”

不只是年岁上的增长,更多是感情的沉淀凝固下来,往后的岁月里,再也不会为一个女人费劲心思,甚至赌上性命。不论是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在自己眼里,都已经全然没有分别了。

这一生,所有的爱恨都给怀里的她。

阿鸾,我多疑的性子是天生,无法改变,但不论如何,我对你却付出越来越多,倾尽所有力气,所以……,你不可负我。

凤鸾轻声笑道:“对呀,王爷都是要做外祖父的人了。”

萧铎看着她眼里的狡黠之意,想要看清楚,却总是有点昏暗模糊,强压了心里的那股子不平气流,对她笑道:“这有什么可乐的?我三十岁做外祖父不媳,你才二十出头,就要做外祖母了。”

凤鸾闻言一愕,继而惊讶,心下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倒也是,我居然忘了这一茬儿,我也要做外祖母了。”

萧铎捏了捏她的脸颊,却不能像以前一样完全看清楚她的脸,她的表情,强行将那一抹烦躁压下,笑了笑,“不早了,睡罢。”

阿鸾,如果一天我再也看不清你的脸,希望你仍然同此刻一样。

----永远你对我露出笑靥。

哪怕经历风风雨雨和各种波折,情路坎坷,只要最终还是在一起,就够了。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对我视而不见。

新的一年开始,新年,新气象。

凤鸾开始准备上元节和裁春装的琐碎事,正在和姜妈妈商讨,要定谁家的料子,又要请哪家绣馆的绣娘过来做衣服。庭院里跑来一个小丫头,上了台阶,站在连廊上面朝里回道:“王妃,理国公世子夫人求见。”

凤鸾眉头一挑,“穆二夫人?呵,请进。”

穆二夫人是穆之微的嫡母,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长得自然不像,要说五官都还不错,就是脸略长,看着叫人想要给她揉揉下巴。穿了一身秋香色的夹袄,配海藻绿的撒花大裙,头上金钗装点,倒也有那么几分公侯夫人的气韵。

不过比起从小生于世家,长于世家,现今又做了端亲王妃的凤鸾来说,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她进门之前还昂首挺胸的,一进门,就不自觉的低垂眼帘,福了福,“见过端亲王妃,新年好。”

“好啊。”凤鸾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加上前世的灭门经历,以及这些年的大风大浪打磨,透出几分皇室贵妇的雍容,淡淡微笑:“夫人有事说。”然后便气定神闲的拨茶,不再说话。

穆二夫人的气势更低了,原本准备上门质问的话,到了口边,变成了询问,“昨儿初二是回门的日子,侧妃没有回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庶女自从上次事败被传言病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今儿就是探个口信儿的。

凤鸾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打量着她。

那次穆之微故意让丫头打翻了时疫的药,逼得自己做选择,之后穆家就有人要来接穆之微回去,呵呵,就不信,这位穆二夫人会不知情!居然还敢来上门打探,以为自己没有把柄,就由得她上蹿下跳吗?

“穆侧妃是不舒服。”凤鸾放下茶盏,回道:“害了红眼病,不能见人,这是要过病气的,夫人请回罢。”

穆二夫人都准备了一堆理由,好跟庶女见面,了解情况,没想到开口就被她给“红眼病过病气”给拒绝了。

“王妃……”

“送客。”凤鸾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而继续和姜妈妈说道:“第一要紧的,是孩子们个子都长了,衣服都得重新做,先把他们的衣裳给多做几套。”

穆二夫人张了张嘴,还要找机会插嘴说话。

旁边的丫头不满讥讽,“夫人,你到底听不听懂话啊?王妃娘娘都说送客了,你也该起来告辞才对,送走了你,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说得穆二夫人好似不懂规矩的村妇,把她臊得满面涨红,咬了咬牙,一脸隐隐恼怒的忍气走了。不然还能怎样呢?总不能大闹端亲王府吧?她回了穆家,把王府里的情形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丈夫,忿忿道:“简直是把我的脸丢到地上踩!”一面揉着胸口,不停的呼气吐出来。

穆二老爷皱眉道:“上次之微的做法急躁了点儿,偏生王爷又被凤氏给迷住了,咱们这是出于劣势了啊。”在桌上捶了捶,“不行,这样之微完全就是一步废棋了。”

若是女儿死了,还能编排凤氏善妒不能容人的谣言。可眼下这样,女儿半死不活状况一团迷糊,半点用处都起不上。不行,得想个法子,让这潭死水活动起来。

几天后,外面渐渐有了风言风语。

大抵是说,端亲王妃凤氏善妒不能容人,将姬妾都拘在院子里,不是出家修行,就是缠绵病榻不起,以避免她们获宠。甚至还有更夸张,说端亲王府的姬妾身子都不是太好,只怕是饮食不善所致。

这话传到凤鸾的耳朵里,不由一笑,“穆家二房这是急眼了。”

想想也能理解,他们费尽心机送了一个庶女进来,还是巴结秦太后,逼得自己不得同意穆之微进门。原本洋洋得意,哪知道萧铎根本不宠幸穆之微,不仅冷落她,还将她以“抱恙”为由圈禁起来。

穆家眼看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不急吗?

姜妈妈不悦道:“他们这是胡说八道,乱造谣!纯心败坏王妃娘娘的名声!”

“是啊。”凤鸾却道:“但谣言是没有形,没有影的,人的嘴也不可能捂得住,想要止住谣言,就得从源头上面辟谣。”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幸亏当时王爷想得细密,早料到会有几天,留了一手。”

姜妈妈面露不解,“其实当时穆二夫人过来的时候,王妃就可以堵了她的嘴。”

“不。”凤鸾摇头,“我不仅要堵了她们的嘴,还要打她们的脸,乱造谣,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招了招手,如此这般细细吩咐了一番。

开了春,三月里,卫家那边派人过来给贤姐儿下聘礼。

萧铎提前为女儿请封了封号,孝贤郡主,这样明年出嫁的时候能更风光一些,同时也是表明凤鸾这个继母,对前头穆氏留下孩子的宽容大度。

这天来得不只是卫家的人,还有给贤姐儿添妆的人,比如她的外祖母穆夫人,两位姨母广昌侯夫人、凤二奶奶穆柔嘉。原本穆二夫人作为理国公府世子夫人,按说也该过来的,大约是上次丢了面子,这次只让下人送来一些添妆的东西。

不多时,莺莺燕燕的聚齐起来。

凤鸾作为端亲王府的女主人,尽量让发髻和妆容都显得大方端庄,穿了一身泥金的刻丝银如意云纹缎裳,下配宝石红色的撒花裙子,挽正牡丹髻,整个人便有了几分雍容华贵气度,璀璨光华好似最灿烂的明珠。

至于今天的主角孝贤郡主,这种时候,不管打扮多漂亮都是害羞的,脸红红的见过外祖母和姨母,就躲回闺房去了。广昌侯夫人因为拒绝过贤姐儿的婚事,表情也是不是太好,讪讪的,一脸巴不得早点回去的样子。

还好凤鸾和穆柔嘉能够说上几句,气氛不算冷场。

穆柔嘉看着昔日儿时玩伴,看着这个取代了自己姐姐的美艳佳人,心情复杂,不过还是感激她善待贤姐儿,“多谢你了,阿鸾。”想起侄女们闹出的巫.蛊之事,气势不免又低了几分,“等贤姐儿嫁了人,慢慢的也就懂事起来了。”

这些对于凤鸾来说,都是废话,她懂事不懂事都一样,别惹事就行。

因而淡淡一笑,“嗯,会的。”

凤鸾等着穆家的女眷一一添了妆,便起身,准备领她们去花厅吃饭,顺便见见升平公主和卫家的人。正要走,外头来了一个小丫头,“成亲王妃和安郡王妃来了。”

凤鸾嘴角微翘,果然……,耐不住要来搅和风雨了啊。

成亲王妃和安郡王妃是贤姐儿的婶娘,过来添妆,倒是情理之中。但她们对一个废黜嫡出身份的侄女,能有多少感情?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儿过来别有打算,少不得要好好应付着了。

“三嫂,七弟妹,快里面请。”凤鸾笑盈盈的,还亲自走到门口迎接二人,“我就说嘛,肃王府那边没个女主人,都让人送了东西。你们两个是贤姐儿的婶娘,怎么会不亲自过来一趟呢。”

安郡王妃笑道:“是啊。”她状若不经意的打量了一圈儿,忽地问道:“怎么不见蒋侧妃和穆侧妃?”

凤鸾只是笑笑,不答话。

成亲王妃却不想让她打马虎眼儿,接话道:“听说蒋侧妃做了在家居士,穆侧妃又病了,唉,六嫂你可真是够操心的。”

她这话一语双关,别有所指。

凤鸾仍旧笑,“来,咱们一起过去开席了。”

安郡王府如今落魄了,太子府也倒了,所以安郡王妃便巴结上了成亲王妃,谁让外面人人都说萧湛要做太子呢?抱好下一任皇帝的大腿,是安郡王府两口一贯的作风,从前是废太子,现在是成亲王,只不过换了个主子罢了。

安郡王妃有意讨好成亲王妃,做话搭子,便道:“大喜的日子,不如把两位侧妃也叫出来热闹热闹。蒋侧妃年纪轻轻的,整天念经多枯燥,她还罢了,穆侧妃还是贤姐儿的姨母兼庶母,今儿是贤姐儿的大喜日子,更该出来了。”看向凤鸾,“伤风感冒的算个什么病,都是熟人,不用那么讲究,叫她出来罢。”

凤鸾看向自己的姑姑穆夫人,“大姑姑,咱们还是赶紧上菜罢,等下腾出时间,好给你们和贤姐儿说体己话。”

穆夫人对这个侄女,可以说是恨到了骨子里面!算计她不成,反倒害得自己的丈夫丢了爵位,自己的女儿死于非命,----更不用说,从端王府到端亲王府的荣耀,全部都被她霸占了。

眼下虽然不知道成亲王妃她们长什么戏,但见她们咄咄逼人,侄女退缩,便是没事也要搅和一下子,倒是把出门前丈夫的叮嘱全给忘了。因而道:“一个人是吃,一群人也是吃,多叫几个人出来热闹也好。”

叫侄女焦头烂额的才好,不然便宜了她!

穆柔嘉闻言皱眉,母亲这是钻到牛角尖里面去了不恨阿鸾且不说,单说今儿是贤姐儿的好日子,闹出事来好看吗?不是叫贤姐儿和卫家的人都没脸?当即劝道:“母亲别管旁人了,咱们早点吃了饭,早点去陪贤姐儿说话才亲香呢。”

广昌侯夫人弱弱的接了一句,“是啊,还是早点吃饭罢。”

她不是母亲穆夫人,还记得丈夫之前的提醒,“如今在吏部越来越难混,虽然和杨阁老家结了亲,然而不但没有助益,反而让杨阁老在内阁也受了牵连。这里头多半是萧铎搞的鬼,偏偏抓不住把柄。你今儿去了端王府可千万谨言慎行,别再得罪王府的人了。”

穆柔嘉低声耳语,“母亲,别坏了贤姐儿的亲事。”

穆夫人有些犹豫,报仇和怒气虽然大,但是大不过外孙女的婚事,自己每每和侄女抬杠都是吃亏,别再把外孙女给牵连了。

她迟疑着,场面便顿时安静下来。

成亲王妃却是不依不饶,存心要让凤鸾难看,“六嫂,莫非蒋侧妃和穆侧妃都见不得人?不能出来见客吗?”

凤鸾听了这话倒是好笑了,“七弟妹,蒋侧妃是为什么修行的,你不清楚?”底下有句质问的话没说,难道让你按那荷包不是你给的?!装什么样儿!

成亲王妃闻言噎住了,咬了咬牙,“那穆侧妃呢?蒋侧妃是清修中的人,不便打扰就算了,但我们来了,穆侧妃和苗夫人总该出来见个礼吧。”

“行啊。”凤鸾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见,那就见罢。”

见?成亲王妃有些惊讶,不是说穆之微已经被害得卧床不起,不能见人了吗?难道是穆二夫人的消息有误,这不能够啊?但是为何,凤氏会如此淡定从容?

“去传穆侧妃和苗夫人。”凤鸾轻声吩咐道。

心下不由冷笑,穆二夫人今天故意不过来,就是为了和成亲王妃她们错开吧?以为两拨人不凑在一起,就没有勾结的嫌疑了?真是欲盖弥彰!

她们先是造谣,弄得满城风风雨雨的,现在又找了机会要来见人,不就是为了拿自己一个错,给自己扣一顶“善妒迫害姬妾”的帽子吗?行啊,今儿要她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片刻后,两个盛装打扮的丽人走了进来。

左边的女子清新淡雅,穿了一身竹叶纹的浅绿色上衣,配月白裙子,鬓角压了几朵浅淡的珠花,看起来典雅大方。她温温柔柔的上前一福,“给王妃娘娘请安。”然后又给在场众人请安,身后的苗夫人也跟着行了礼。

成亲王妃大惊失色,怎么会……,穆之微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既然如此,那当初凤氏为何组织穆二夫人见面,隐隐觉得,似乎掉进了什么阴谋里面。

安郡王妃顿时低了头,感觉不妙,总觉得像是猫儿抓了热糍粑,脱不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了~~夺嫡,登基,封后,大结局o(n_n)o~~

第212章 情悟

凤鸾听了流言,笑道:“这也能和我扯上关系?”

“王妃还笑?”姜妈妈忍不住嗔怪道:“真是一群白眼狼,早知道就随便送对金镯子好了,白瞎了那么重的足金项圈儿和宝石了。(最新章节百度搜索-海岸线小说网~)”

凤鸾不以为然道:“别人有心泼污水,就算我是空手而去,流言也是一样会编造出来的。”和乳母云淡风轻的,等萧铎回来,却是神色凝重,“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下作,斗也罢了,居然连个一岁小儿都不放过!更不用说,良哥儿还是老七唯一的儿子。”

假如良哥儿出事,就算和自己毫无关系,种种流言也足够自己喝一壶的。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人们最喜欢传颂,再加上有人的推波助澜,只怕三、五年,哦不,甚至时间更长,都平息不下来。

----这还是其次。

想想看,要是良哥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范侧妃固然痛恨幕后黑手,但是失子之痛是母亲无法承受的,想起流言,难保不会迁怒到端亲王府。更不用说,萧湛若是真的失去了儿子,即便知道不是端亲王府所为,也肯定会借机把舆论栽赃过来的。

凤鸾明白的道理,萧铎肯定更加明白,并且和幕僚们已经商量了一下午。

“王爷,有何打算?”

萧铎放下茶碗,“明儿你去成亲王府走一趟,光明正大的,不然咱们越是躲着不出头,流言就会越传越凶。而且侄儿病了,去看望一趟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不要送吃食药材,随便送个摆件罢。”

“嗯。”两人商议好了这件事,便准备歇息,凤鸾躺在床上睡不着,问道:“现在是不是人人都觉得萧湛会做太子了?”

“不然呢。”萧铎轻笑,眼里露出讥讽之色,“所以我才会急着迫害准太子唯一的儿子啊,到时候既让端亲王府惹上麻烦,同时又让老七得到父皇的怜悯,还有……,成亲王妃也除掉眼中钉了。”

“王爷也觉得这事儿是成亲王妃?”

“也?”萧铎笑了,“这种事没有什么难猜的,通常对谁最有利,就是谁做的,而成亲王妃又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她根本不管,儿子也是皇子夺嫡的一个筹码,根本不管老七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想除掉对手。”笑了笑,“范侧妃和你都是她的对手,包括良哥儿,所以能一起除了最好。”

凤鸾叹道:“她就不想想,这样做了,萧湛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甚至……,若萧湛真有机会登上大宝,只怕前面朝局一安定,腾出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她的皇后梦彻底醒了。”

所以,除了对稚子的一份怜悯以外,这也是自己宽和对待贤姐儿她们的原因。

对于自己来说,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是讨厌的人,但是对于萧铎来说,贤姐儿却是他的儿女,----自己若是害了他的儿女,他又怎么可能再原谅自己呢?就好比萧铎害了自己的母亲,再让自己爱上他一样矛盾。

“老七媳妇是个蠢货。”萧铎声音淡淡,继而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绕,感受那熟悉的柔滑和芳香味道,“不过也是因为她怨恨老七,心里没有老七罢。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患得患失,了无牵挂,自然就无所顾忌。”

比如她,不论自己怎么怀疑过,恼怒过,仍旧不愿意伤害她,还是护着她,等她回头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拿不起、放不下,永远都斩不断。所以她和自己赌气,和自己闹,自己才能相信,她的心里还存着自己的影子,反而感觉比较踏实。若是她真的爱理不理,变得冰冷无情,则叫自己不知如何着落了。

“或许吧。”良久,凤鸾轻轻叹气了一句,“萧湛和秦氏的关系的确不太好,所以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利益,而没有真正的替萧湛着想过,才会如此偏执和疯狂。”

“睡吧。”萧铎的手臂松开了她,她很娇气,睡觉前和自己搂搂抱抱十分平常,但是真的入睡了,却总嫌自己的胳膊硌着了她,喃喃道:“小娇气。”

凤鸾闭上眼睛,挨在他的身边,没多会儿,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起来,很快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萧铎看着怀里的藕荷色衣衫女子,嘴角微翘。

至少……,她在自己是感觉安稳而放心的,所以才会睡得如此香甜。希望自己的眼疾快点好起来,希望夺嫡顺利,然后一辈子这样看着她在身边安睡。

“启禀王妃,端亲王妃带着人过来了。”

凤氏?成亲王妃眉头一挑,“哦,她还敢来?”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胆子倒是不小,只不过……,她来了也洗清不了她的嫌疑,勾起嘴角,“让她进来。”

凤鸾挽了倒月髻,以玉簪珠花作为装饰,很是淡雅的一身绿衣白裙,清爽的好似六月天的濯水清莲。过来看望范侧妃和生病的良哥儿,自然不宜打扮的浓艳,否则花枝招展的,只会平白惹人嫌罢了。

成亲王妃坐着一动不动,淡淡道:“六嫂来了。”

“我听说良哥儿身体不适,有些担心。”凤鸾见她不招呼也不怪罪,就自己找椅子坐下了,淡笑道:“不过看七弟妹脸色平缓和煦,想来良哥儿问题不大。”

成亲王妃暗暗啐骂,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自个儿进门,自个儿坐,还自己说自话,说什么良哥儿问题不大。呸!可是又不好反驳,不然若是良哥儿病得重,那为何自己脸色平和?总不能是盼着他死吧。

但是她就这么坐着是怎么回事?等自己开口带她过去?想都别想。

成亲王妃喊了一个丫头,“端亲王妃想去看范侧妃,你领着去。”

凤鸾笑道:“不急。”

自己才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过去,万一成亲王妃捣个鬼,岂不是说不清?继而往外面看去,片刻后,两个高大颀长的男人身影出来,萧铎和萧湛一起进了院子。

“六嫂。”萧湛进门先打了招呼。

凤鸾起身道:“七叔一定是担心良哥儿,都憔悴了。”对比刚才说成亲王妃脸色平和的话,好似在讥讽她不担心良哥儿一样。

成亲王妃不由目光一凌,扫了过来。

萧湛上前抓了她的手,“六哥和六嫂过来看望良哥儿,走,咱们陪着一起去。”手上却下了狠劲儿,然后目光好似刀刮一般看了看妻子,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但却没有一直拉着她,继而松开了,……像是嫌恶。

成亲王妃手上猛地一疼,强忍了,又气又愤道:“好。”

对比之下,萧铎和凤鸾的情形则要温馨的多。凤鸾挽了他的胳膊,微笑道:“还以为王爷会和七叔多说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

萧铎便看着她淡淡的笑,眼神里,分明是在说,担心你所以才来得快啊。

萧湛侧首,微微蹙眉,“六哥,六嫂,跟我来。”

出门的时候,凤鸾忽地感觉到萧铎被门槛绊了一下,赶紧扶住他,好在他只是晃了一晃,没有真的摔倒。走到连廊上,和萧湛夫妇隔了一点距离,低声道:“王爷最近好像总是恍恍惚惚的,走路都不看路了。”

萧铎轻轻的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暗光,“是啊,忙着看你了。”

凤鸾不防他在外面说肉.麻话,打断道:“走罢。”

到了范侧妃的院子,成亲王妃一脸嫌恶的用帕子捂了嘴,皱着眉头,跟着凤鸾一起进去。只她们两人进了内厅,萧湛陪着萧铎在外厅喝茶,毕竟萧铎是哥哥,没有进弟弟姬妾闺房的道理,而良哥儿又太小,抱出来只怕更是不妥当。

到里面,凤鸾见着了满面忧愁的范侧妃,以及在乳母怀里,正在不是咳嗽的小小良哥儿,问道:“这几天吃了太医开得药,可好些?”

“还是咳。”范侧妃神色黯然,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憔悴,“只略好一点儿,不像第一天咳得作呕,但就是不断根儿。而且不敢出门,在屋里好一点儿,一出门,就咳嗽得更厉害了。”

凤鸾又问起日常饮食等等,罗里啰嗦的。

成亲王妃听得不耐,眼里更是掩不住的厌恶之色,不时的拿帕子掩鼻,----她这番做作之态,惹得范侧妃心头火起,气声道:“屋里药味儿大,王妃若是闻不惯,就到偏房里歇着罢。”

成亲王妃还真的就起身,好不留颜面,去了偏房。

范侧妃又是恨,又是委屈,忍不住在凤鸾面前抱怨,“六嫂你瞧瞧,我……”又不好当面说主母的坏话,擦泪道:“我真是命苦,良哥儿也是命苦。”

凤鸾劝道:“别这么说,有七叔疼爱着你呢。”

范侧妃含泪点点头,“是。”丈夫在外头,不敢再随便乱喊苦,只道:“就盼着良哥儿熬过这一劫,赶紧好起来吧。”

她说着,良哥儿又咳嗽起来。

范侧妃上前一阵忙碌,然后让人把良哥儿抱到了后面去。

等到平静下来,凤鸾才道:“孝子家家的十分娇贵,许是吃了上火的东西?或者再不是别的什么,你们可检查仔细了?”按理说,是不想掺和成亲王府的家事,可是谣言指向自己,所以希望风波赶紧平息。

范侧妃听得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叹气道:“查了,从厨房的菜式到点心,特别是乳母的饮食,全都仔细小心查了。屋子里里外外也都搜查过,没有不干净的。”

凤鸾情知他们肯定会搜查,并且没有结果,否则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范侧妃接着道:“甚至我们母子还搬去厢房住了,都没用,良哥儿还是咳嗽。特别是不能出门见风,否则咳得更厉害,只好暂时躲在屋子里。”又掉眼泪,“偏偏良哥儿性子整天吵着要出去,我不让他出去他就哭,越哭越咳,哎……,我简直想勒死自己算了。”

凤鸾敏锐的扑捉到了她话里的迷惑,“照你的意思,良哥儿在屋子里好些,到了外面反倒咳嗽的更加厉害?那……,是不是院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院子里?”范侧妃怔了怔,红着眼圈儿焦躁道:“可是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花草树木,再没有别的,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不瞒六嫂,院子里我们也是仔仔细细查了的,没有那处泥土松动,被人埋个小人儿什么的,就连树上都让人看过了。”

凤鸾静默了一阵。

有人做手脚的话,敌在暗,我在明,对方有意隐瞒什么,要想查出来简直犹如大海捞针,一时三刻没有头绪也是平常。只是大人生病了还好说,能挺一会儿,孝子这么日夜咳嗽,不是呕吐的,一岁多点儿的良哥儿,别怕命给折腾掉了。

“多谢六嫂今儿过来看望。”范侧妃精神不是太好,有些疲惫,“请六嫂见谅,我这恍恍惚惚的,等良哥儿好了,再去找六嫂说话,恕我怠慢了。”

凤鸾能理解她的心力憔悴,起身道:“好,你好好歇着。”

范侧妃亲自送人送到门口,因避着萧铎,没有再出去,不过还是在门口等着他们出了院子,才回房,坐下又是叹气。丫头端茶上来,说道:“如今外头都是疯传,说是端亲王妃克了良哥儿……”

“啪!”范侧妃一巴掌把茶盏打翻,“不许乱嚼舌头!”

心底还是认定是王妃做的手脚,可是事关儿子,那些流言……,也的确让自己心烦便是了。甚至还私下叫母亲去算过八字,悄悄写了端亲王妃的八字,和良哥儿的八字,结果找了三家算命的,都说没有关碍。

所以,应该还是王妃秦氏做的手脚。

这样既让端亲王妃惹上麻烦,顺便再除掉良哥儿的话,那秦氏就应该乐开花了。自己早就知道,良哥儿是庶长子,自己又是出身辅国公府范家,王妃是断断容不下自己母子的,----要么自己和儿子死,要么她亡。

儿子……,范侧妃真是揪心的痛。

“侧妃。”刚刚收拾了碎瓷片的丫头又进来了,瑟瑟发抖道:“端亲王妃到了院子门口,不知何故,忽然又折了回来,这会儿正在门外要见侧妃呢。”

范侧妃心里有点烦,这凤氏过来表示关系辟辟谣就够了,自己也配合了,怎地这般没完没了的?她就不看看,自己这会儿很有心情和人闲聊吗?继而心思一顿,凤氏不是那种不知高低的人,她突然回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当即收起心思,打起精神出门迎接道:“六嫂,你又回来了。”

“真是恶毒啊!”凤鸾回了荷风四面馆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在院子里检查,看看有没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哪怕孩子们没咳嗽,也要检查一遍方才放心。从红缨手里接过了茶,“这事儿多亏你了,查了出来。不然的话,良哥儿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王府和成亲王府,便要结仇了。”

夺嫡之际,真愁找不到屎盆子给对方扣呢。

萧湛若是真的死了儿子,管得和端亲王府有没有关系,都会攀诬上来的,----那个在凉亭花树前对自己表白的少年,早就已经不在了。

红缨回道:“也是碰巧,小时候正巧遇到过那种草。”

“总之,还是得谢你。”凤鸾笑了笑,“少不得,将来把你风风光光的嫁了。”继而又是勾起嘴角,“本来呢,若只是成亲王府的家务事,咱们是不好插手的,但是既然涉及到了我的名声,涉及到端王府的名声,王爷只好把那东西往皇上跟前送,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金銮殿里,黄色帷幔高高的从房梁上面垂下,大殿幽深宁静。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帕子里包裹的东西,细细长长的野草,结着只有绿豆大小的果实,毛茸茸的,轻轻一抖就是一层粉末掉落。

萧铎站在下面回道:“就是帕子里的这种草,春天开花,秋天结果,然后为了散播细小的种子,就会在风里一点点吹散、飘开,然后浮在空气里四处游荡,直到找到落脚生根的地方。而人若在呼吸的时候嗅到,则容易因为咳嗽等症状,小儿娇嫩,症状则会更加明显……”

“启禀皇上,成亲王殿外求见。”

皇帝冷冷道:“叫他进来。”

萧湛进门行礼,然后冷冷扫了萧铎一眼,“六哥脚步真快。”

萧铎毫不退让回道:“没办法,事关端亲王府和王妃的名誉问题,自然快一点,请父皇来断个是非曲折,以便水落石出。”

“这是成亲王府的家务事!”

萧铎笑了,“可是外头的流言却是指向端亲王妃的。”不想在金銮殿上吵架,只是朝上面说道:“父皇,儿臣之所以先带了这种草进宫,就是担心七弟会以家务事为由,阻拦儿臣携带证据进宫,事关王妃和王府的名声,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顿了顿,“但是这件事只在父皇跟前有个了断便是,儿臣不会往外声张的。”

萧湛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金星乱转。

所谓简在帝心啊!自己的王府闹出了姬妾争斗,以至于迫害皇子的事,就算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但是只要父皇知道了,那……,区别也不大。

----无非是损一千和损八百的差别。

想当初,废掉的端王妃不过是迫害姬妾,就被父皇废黜位分赐死,而今自己的王妃居然迫害皇子,只会罪加一等!哥哥看似退让,不宣扬出去,但是在父皇的心里,自己的王妃已经不能要了。

如此毒妇,将来何以母仪天下?

而范侧妃到底是庶出,不便扶上去,加上自己子嗣单薄,儿子年纪又小又病弱,这样的皇子,在夺嫡路上是要大大扣分的。

哥哥反倒占尽了优势,王妃凤氏乃是奉国公府嫡出千金,为人宽和,开春才风风光光嫁了庶长女。儿子虽不大,但也是健康活泼的,更不用说,端亲王府夫妇是贵戚圈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和睦,而且哥哥还比自己年长,拥有更多的人才是资源。

眼下他故作退让,更是显得他性子宽厚仁和,哪怕被弟媳污蔑了,也要护着弟弟王府的名声,得了一个“仁”字。

这一切,让萧湛着急无比,偏偏又不能发火动怒。

王妃秦氏出自太后娘家,也算是皇帝的母族,更不用说,秦德妃还抚养了萧湛,这个时候只能痛惜王妃走错了路,而不能不念情分将她置之于死地。

过了许久,皇帝合上了那方包着“毒草”的帕子,“传成亲王妃。”

萧湛来的时候,自然是带了王妃一起过来,好让她认罪,片刻后,便由小太监给领了进来,在金銮殿中央跪下。

“秦氏。”皇帝的声音在半空中凉凉响起,“你处心积虑、心思歹毒,在春天里就收买下人做手脚,播下草种,到了秋天再造谣生事,攀诬端亲王妃,而且还要置良哥儿于死地。”一瞬间的静默,“朕问你,有何话说?”

成亲王妃还在震惊之中没回神,不明白,那么隐秘的草怎么就被发现了!眼下皇帝问话如何说的出来?只是呆呆的低着脑袋不吭声儿。

“不说?便是认了。”皇帝有心试她,寒凉道:“赐鸩酒一杯。”

成亲王妃顿时吓得软坐在地上,“不……”她可不想死,胆子都吓破了,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只求超生,惊骇之下不择言道:“不怪臣妾,不,这一切是……,是太后让臣妾做的。”

萧湛后悔莫及,自己早就该在王府亲手掐死她的!

本来父皇可能还没打算立即赐死她,或者幽禁,或者让她慢慢病死,但肯定还会再送一个秦家女到王府,用以保证秦家今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可是眼下秦氏居然扯出了皇祖母,不仅歹毒、阴险,而且毫无理智,临死之际还要拖着整个秦家下水!

这……,是父皇绝对不能容忍的!

215储君之位

皇帝下令道:"梅贵妃疯了,赶紧堵住她的嘴!"

梅贵妃拼命的挣扎,下场并不比之前的成亲王妃好到哪儿去,不过是多被宫人拧了几下,捏住脸,除了让自己疼痛再无任何用处.她目光怨毒的看向萧湛,如果眼风能够化作刀子,只怕已经把萧湛扎了千疮百孔!

"送回去,赐鸩酒一杯."皇帝挥了挥手,根本不再看这个曾经的宠妃一眼,凡是参与迫害皇子的人,都该死!只是……,转头看向萧湛,慎刑司那边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指向永寿宫,老七这是被秦家拖累了.

但自己不能处置亲生母亲,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眼下又是惊动侍卫,又是动用了慎刑司,还马上就要死掉一个贵妃,要是闹开了,再被臣子们煽动起来,老七就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必须得找个借口来平息事态,继而开口,"老六,这个宫女看着还算伶俐,既然和你有眼缘,朕就把她赏给你了."

自己老了,心软了,不想看着儿子们一个个死在自己前头.

萧铎一句多话都没有,干脆道:"是,儿臣领旨."

甚至在萧湛告退出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仍旧气色平和无比,似乎只是得了父皇赏赐的一个宫女,别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在心里勾起嘴角,皇子那么多,每个其实都差不太多,只有听话的皇子,才是皇帝眼里最满意的儿子.

----为了能让父皇满意,只有忍.

大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皇帝和萧铎父子两个静静相对,淡淡的沉香味道从博山炉里面飘出来,氤氲暗香袭人,更大殿的静谧更添一份无声幽静.

良久,皇帝方才开口,"老六,老七毕竟是父皇的骨肉."

萧铎忙道:"那是当然,他也是儿臣兄弟."

"不."皇帝摇头,"朕要你答应一件事,待朕百年之后,只要萧湛没有主动谋逆之举,便不许重翻旧账清算于他."顿了顿,"不只是老七,还包括你的任何一位兄弟,你的庶母,这些……,你做得到吗?"

萧铎缓缓抬头,心情简直是难以言喻,"父皇……"

----皇帝这话,无疑是在宣布自己的储君之位.

父皇用未来的帝位为恩,用他现今九五之尊的权利为威,恩威并赏,要自己做出一个承诺,善待其他兄弟.

这没有让萧铎犹豫太久,因为没得犹豫.

他撩起袍子跪下,对天起誓,"皇天后土在上……"

"那宫女已经让人看起来了."萧铎淡淡道.

凤鸾不由一阵静默.

这件事,居然还是重复了前世的轨迹.

区别在于,皇帝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对自己留情,封了夫人,而那个宫女就只是一个宫女.不过是皇帝想平息事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将宫女交给萧铎,让他找个机会处死宫女罢了.

皇帝的态度是,宫女是自己赏赐给儿子的,自然没有任何阴谋,更没有皇子和嫔妃联合设计另外一个皇子的宫闱秘闻.这事儿不是瞒不瞒得住,怕不怕人猜测,而是皇帝的态度如此,----不认同的,那先摸摸皇帝的逆鳞试试!

因而朝堂上下,内宫里面,一致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至于厩里,没有官员们去挑战皇帝的权威,百姓们自然无从听起,因而一场宫闱斗争在皇帝和风细雨的手段下,只荡起了一点点小小涟漪,就消散了.

大家只得一声感叹,宫里突然暴卒了一位贵妃娘娘,可怜见的,福气太薄啊.

第二天,皇帝比预期的还要早回复上朝.

当刑部官员呈上萧湛贪墨一案的卷宗时,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和凤鸾经历的前世相比,此刻皇帝还没有到临死之际,并不需要急着替新君安定朝局,对待儿子们相对比较宽和,总是以保全性命为主.

像废太子萧瑛,犯下了滔天的谋逆大罪,皇帝也还是愿意赏儿子一个全尸.

眼下宫女案被压了下去,而萧湛被牵连出来的贪墨罪又不是谋反,皇帝不打算赐死这个儿子,但是心里明白,真正要做抉择的时候到了.

昨天是给了老六一个承诺,现在则是要给天下臣工和百姓们一份态度.

不能再护着老七不处置,除非自己打算立他为太子,----但这已经绝不可能了!自己不可能将江山交给他,没有母族依靠,却又被秦家的党羽掣肘,本身为人又不稳重,急躁之下竟然陷害兄长,不配为君!

既然放弃老七,那就的妥帖的安置好他,不给他再次犯错的机会,不过这件事须得让老六来求情,----前有在父亲面前为兄弟求情,后面才忌讳再次对兄弟动手,出尔反尔,两面三刀,甚至违逆"先帝"的意思,他也得掂量掂量.

"请皇上圣裁!"有臣子出列奏道.

不少官员纷纷附和,"请皇上圣裁,定了此案."定了人心才定啊,不定,大家不知道往哪儿战队,着急的慌,万一站错了怎么办?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不就完蛋了.[,!].

"传朕的旨意."皇帝看了萧湛一眼,那个年轻的,神采飞扬的儿子,不是不好,只不过命数差了一点,性子急躁了一点,可惜了.

"父皇!"萧铎出列道:"老七虽然犯了错,但也是因为年轻误信了人,一时糊涂办错了事,请父皇看在他平日孝悌友爱的份上,宽恕于他."又道:"再者,父皇一向疼爱老七,和疼爱诸位兄弟一样,不论哪个受苦了,到时候父皇都会心疼难过,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儿臣也请父皇宽恕老七."

萧湛不可置信的看向哥哥,他这是……,演戏?他就不怕,演戏演过头了,父皇真的心软怎么办?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只怕做不出来.

六哥,你果然能忍啊.

皇帝沉默不语的看着下面,没有表态.

"皇上."凤渊出列,"成亲王有过失,但是请皇上看在端亲王求情的份上,为兄长关爱弟弟之故,为儿子孝顺父亲之故,对成亲王网开一面,权当是嘉奖端亲王的一份友爱之心."

虽然是为萧湛求情,实际上却处处都在为萧铎竖立美名.

接着,又有几个官员附和.

皇帝见下面情势差不多了,方才叹了口气,徐徐道:"老六仁厚,宽和,有孝心,深肖朕躬,今日朕心甚慰."这一番嘉奖,是有意点给臣子们听的深意,然后道:"然老七犯错不能不罚."

"传朕的旨意,褫夺七皇子萧湛亲王位分,贬为郡王,接旨后三日离京奔赴驻守雁门关,戴罪立功,以赎过错."

既然弃了老七,就不要让他再有生出其他念头的机会,也不要给老六烦心下手的机会,希望他们兄弟能够各自相安罢.

"皇上圣明!"群臣纷纷应道.

"父皇……"萧湛知道事情不能挽回,这已经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退路,心中各种滋味儿都有,悔恨,不甘,无奈,庆幸,但最终……,还是稳住身形跪下道:"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自己不是寻常的犯错,而是错上加错,已经彻底被父皇剔除了夺嫡的可能!

雁门关?世代镇北,大概就是自己和儿孙的后路了.

自己失败了,父皇没有选择自己,弃了自己,选择了……,忍不住朝萧铎那边看了过去,六哥还是你赢了啊.又想到她,阿鸾……,看来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能让你母仪天下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他.

悲沧之中,唯有这一点可以慰藉自己.

----但愿他永不负你.

秦太后得知了前面朝堂的消息,顿时眼前一黑,慌得宫女们又是揉胸口,又是叫太医啊的,折腾了半天,才算让她老人家缓缓苏醒过来.

"完了,完了."她老泪纵横的哭道.

秦德妃闻讯赶了过来,也是面色灰败,却是静坐一旁不说话.

还能说什么呢?从一开始,自己对萧湛夺嫡的希望就不看好.虽然也想争取,但却不是姑母那种激进的法子,和凤氏为难,给萧铎泼污水,甚至不惜对良哥儿下手,这样的秦家,----皇上怎么可能容忍祸害到下一代皇帝?姑母越动手,秦家越是上蹿下跳的拉拢官员,反而让萧湛里储君之位更远了.

更可怕的是,太后怎么闹都是太后,只要不是派人谋杀皇帝,总归是会得意寿终正寝的,但自己呢?等将来太后死了,皇帝死了,萧湛也远在雁门关且毫无权力,未来的皇帝……,应该就是老六,当他想起秦家和萧湛的种种,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秦德妃心下一片凄凉.

看着跟前哭天抢地的太后,没有一句话劝解,只有怨怼.

而皇帝做了抉择,确定了储君人选,下的旨意可就不是只有萧湛的那一道了.

有明的,有暗的,但统统都是在为未来的储君铺路,替储君剪除障碍,好让将来江山交接的时候,过渡平稳不起风浪.

其中一道,就是让成亲王妃在去往雁门关的路上,感染"风寒"不治而死.

这个消息传来,给秦太后又一次狠狠的打击,结果病倒了.

凤鸾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诧异道:"难道……,咳,要少活几年?"前世的时候,秦太后也是在萧湛落败后病倒的,但那时两年后了.

萧铎面色平淡,凉凉道:"秦家已经翻不出浪花了."

----这倒也是.

凤鸾点了点头,她现在操心的不是外面的事,一则使不上力,二则根本就比不上萧铎和大伯父他们,所以就不添乱了.最近烦恼的是,那个宫女的处置问题.诚然,要处死一个宫女很容易,等最近风头过了,悄无声息处置了,拿张破草席一卷,城外乱坟岗一埋就算完事儿.

可是心里却起了疙瘩,看来……,前世的那个谜团再也解不开了.

"你怎么了?"萧铎问道.

"没事."凤鸾在心里叹气,人啊,还是不要执著于执念的好,珍惜眼前,才会有更开心的日子过.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倒是王爷,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外面的事太累了."

"还好."萧铎捉住她的手,在她面前,尽量保持和从前正常时一模一样,并不想吓着了她,以及……,本能的不愿意谈及这件事.心烦的事,没有要弄得大家都心烦,更不愿意被她嫌弃.

阿鸾,如果我的眼睛好不了了,你会嫌弃我吗?

凤鸾窝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身,"外面的局势差不多安定了吧?这样也好,王爷少操一点心,多歇歇,我让厨房做好吃的给你."

"嗯."萧铎搂紧了她,应道.

两人正在温存缠绵之际,珠帘外,传来丫头的声音,"王爷,恭嫔娘娘派了嬷嬷过来传话,说是有话要交待王妃娘娘."

凤鸾笑笑起身,"王爷歇着,我去去就来."

自从以前蒋恭嫔召凤鸾进宫,让人廷杖她,被皇帝喝斥以后,平时就没有权力再传儿媳进宫了.不过派个嬷嬷来找儿媳说话,也是稀罕.

萧铎有些担心她,叮嘱道:"你只管听着,有为难的地方回来跟我商议."

"好."凤鸾在王府里倒没什么担心的,就算蒋恭嫔叫个人来骂自己,也不过听一耳朵罢了.更何况有他关心自己,替自己担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因而出去见了那嬷嬷,领到偏厅说话,"不知恭嫔娘娘有何事吩咐?"

嬷嬷低声道:"皇上不是赏了一个宫女给王爷吗?"

"是啊."凤鸾目光微凝,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口直跳,拢在袖子里的手也在发抖,强自平静问道:"怎么了?那宫女有何不妥?"

"当然大大的不妥了!"嬷嬷语调不满,"皇上对外说是赏了王爷一个宫女,可是恭嫔娘娘听说,那天动的阵仗可大了,梅贵妃也死了.这里头,里面的弯弯绕绕,难道王爷没有跟你说起?"声音压得更低,"那宫女来路不正,外头流言四起,对王爷的名声可是不好."

凤鸾静静的看着对方,声音微抖,"哦,那恭嫔娘娘的意思是……?"

"娘娘让我提醒王妃,千万别让王爷被那些狐媚歪道的给迷惑了,更不要贪图一点美色,不顾名声."嬷嬷凑近了一些,说道:"千千万万不能让那宫女怀孕了."

"哦."凤鸾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问道:"万一,我劝不住王爷呢?"

"那更好."嬷嬷交待道:"这女人怀孩子三灾八难的,生孩子更是一个鬼门关,说不好就出点什么事儿.到时候,王妃只要……"

凤鸾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废王妃穆氏被蒋恭嫔召进宫,不是嬷嬷传话,而是蒋恭嫔亲自开口,说出了类似的内容.

而当时那个命运未卜的宫女,……是自己.

218东宫太子妃

肃郡王一转身,就直接去了皇帝的寝阁,见到父亲,便"咚咚"磕头,"求父皇给儿子指一条路."

将范皇后如何要求自己,在崇哥儿和十二皇子之间做手脚,然后让崇哥儿出事,继而从十二皇子,凤淑妃的身上,在指向凤鸾,让端亲王府鸡犬不宁,让萧铎和凤家猜疑不休,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毒妇!"皇帝气得脸色铁青,发抖道:"枉费朕一直容忍于她,宽待她,她生下的那个小畜生谋逆,朕都没有赐死她,还想怎样?!"皇帝身体不好,接二连三的打击和刺激之下,更是受损不少,颓然的坐回龙椅里,"好,很好."

肃郡王还跪在地上磕头,凄凉道:"父皇,请让儿臣像老七那样驻守边关,或者随便哪个穷乡僻壤,儿臣……,只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你老老实实的,哪里都不用去!"皇帝怒道.

肃郡王没有争辩,他只是表个态,父亲真的让自己去边关也行,不去更好,厩的环境舒服多了.重点是父亲要自己怎样就怎样,将来老六登基,他要撵自己走,也会二话不说就走的.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想过,但是并没有太多执念,特别是不愿意搭上全部身家去冒险,而且是胜算几乎为零的冒险.

----大概只有母后才会如此疯狂.

然而他猜错了母亲的意思,皇帝也动错了气.

皇帝怒气冲冲去坤宁宫,一路吓得宫人们纷纷回避,到了门口,蔡良和王诩都被留在外面,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进去的.

"皇上来了."范皇后微笑道.

皇帝上前,一把将其从床上给拎了起来,然后狠狠扔在地上,"范氏,你不想活就自己去死,为何还要拉上老二?!你非得害得一个子女都不剩,才甘心吗?"

范皇后上了年纪,加上病了许久,被摔得浑身痛疼爬不起来,伏在地上,"哈,谁说我要害老二了?我就知道,他那胆小求全的性子,一转脸就会去告诉你的,果然没错,这不……,皇上总算肯过来看我一眼了."

皇帝闻言一怔,继而冷声道:"朕和你,早就没有夫妻之情!便是见了又能如何?你用心歹毒,还是自行了断好了."

"哦."范皇后悠悠道:"当初和皇上刚大婚的时候,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皇上说要一辈子对我好,对得起范家,对得起我姑母的养育大恩.哈哈……"她嘲笑道:"等到姑母过世,皇上的位置坐稳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皇帝怒道:"你养的毒辣女儿,谋逆儿子,还有何脸面跟朕说昔日情分?更不用说,你三番两次对其他皇子皇媳下手,死有余辜,别做出委委屈屈的样子!"

"我为何不委屈?咳咳……"范皇后咳嗽起来,咳得嘴角出血,"当年皇上待我也有温存体贴的时候,也有琴瑟和鸣的时候……"她的目光浮起回忆之色,好像追忆起四十年前的就是,语调凄婉,"只是太远了,咳咳,皇上都忘了."

皇帝脸上的怒气缓了缓,继而移开目光,"不必再说了!不管你今日是有意让老二做歹毒事,还是只为让朕过来一趟,都已经……"

话音未落,范皇后忽然抓起桌上的茶壶准备泼了过去!

"你做什么?!"皇帝震怒惊呼起来,触手一摸,不是水,而是……,油?抬眼便见范皇后擦燃了怀里火折子,顿时往后一退,"你疯了!"心下愤怒,还有一丝从未遇到过的惊慌.

"要死,也不让你好过!"范皇后表情狰狞,将火折子扔了过去.

皇帝的袍子上面有油,一点就着!

电光火石之间,门外突然冲进来一道清瘦的身影,冲上前抱住了皇帝,以身体压住乱腾的火苗!王诩手上动作飞快,不顾燎伤,将剩余的火花给全部捏灭,然后扶着皇帝在旁边坐下.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燎坏了龙袍和袖子,以及手上有一点点燎红以外,其他的没有大碍,安抚道:"皇上,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皇帝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给气得,脸都有点青紫了.

王诩一直紧紧盯着皇帝的脸色,以防不测.

紧接着,蔡良冲了进来,一瞧里面情景就惊住了.

皇后这是……,打算烧死皇帝?哎哟,这不是疯子吗?!这么多人,能真的让皇上烧着了?或者,皇后只是打算让皇帝受一份惊吓?没错,瞧瞧皇帝,眼下脸色都有点发白了.

除了吓得,还有气得,老天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而范皇后,一击不中就知道再无希望.

她是知道王诩的,和另外一个同门师兄都是会功夫的,况且便是不会,自己一个又病又老的妇人,也敌不过.

----不过无所谓了.

本来也不指望真的能够烧死皇帝,吓一吓他,最好吓出毛病,早点到地上跟自己相会才好.范皇后"呵呵"笑了起来,从前保养不错的脸,病了几年,已经皱纹满布且脸色青白,"皇上,我在底下等着你."

她拔出几年前就准备好的金.[,!]簪,其上有剧毒,然后用力划烂了自己的脸,弄得满面鲜血横流,一脸诡异笑容看着皇帝.

下一刻,倒地不起死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能合上.

皇帝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惊吓,更不用说,是在上了年纪身体不好的情况,甚至说不出一句斥骂皇后的话,张了张嘴,然后第三次晕了过去!

"皇上又晕倒了?!"凤鸾大惊道.

"是."萧铎也是脸色凝重,有点紧张,"你不是说,前世里父皇三次晕倒之后,没有撑太久就……,是吗?"见她点头,当即没有功夫再说第二句话,飞快抬脚出门,被门口旁边的花盆高脚架绊了一下,推倒摔坏了一个青花瓷的花盆,里面的菊花也给摔烂了.

"王爷等等."高进忠也匆匆忙忙跟着跑了出去.

红缨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低头无声.

凤鸾看着地上的碎片,想到萧铎久久不能治愈的眼疾,一阵头疼烦恼.今生的一切好像都加速了似的,皇帝这次只怕活不了太久,一旦驾崩,那么朝代更迭要提前开始了.

但是萧铎在王府里谨慎小心,还勉强混得过去,今后若是呆在皇宫里,每天还要面对那么多的文武臣工,若是被发现了如何是好?更心疼的是,要是他的眼疾一辈子不好,甚至更糟,又要怎么办?就算他不埋怨自己,但是对他而言也是折磨啊.

"哎……"她幽幽一叹.

而另外一头,萧铎火速赶到皇宫.肃郡王早就已经在旁边,但是见了兄弟,反倒往旁边退让了一步,低声道:"父皇这次晕倒挺厉害的,王公公给掐了半天人中,才醒过来,但是这会儿又睡过去了."

萧铎看了王诩一眼,收回视线.

诸位皇子都默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等,领头是萧铎,陪衬是肃郡王和安郡王,在后面是燕王,十二皇子等等小的.秦德妃,凤淑妃等人自然也是来了,不过人太多,----嫔妃哪有皇子要紧?和公主们一起,被安置在了偏殿等候消息.

等了半晌,皇帝还是昏睡,要不是太医一直把脉没说什么,众人都要以为皇帝驾崩了.

一直等到天色近黄昏,皇帝才悠悠转转醒了过来,先是目光浑浊的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转动眼珠子,扭头看向床外.

"父皇."萧铎上前一步,肃郡王赶紧端了水,递给兄弟,其余的皇子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不是他们不机灵,而是怕太过激动得罪未来皇帝罢了.没见肃郡王都退了一步吗?安郡王一向爱凑热闹,这会儿也都忍住了.

皇帝一直盯着萧铎看,眼里有担忧,关切,没有喜色,这让他心里舒服安慰,哪怕儿子是装的,也比此刻就手舞足蹈的强.于是张了张嘴,萧铎上前喂水,一勺一勺的喂,如此喝了半天,谁也不敢打断嫌慢.

喝完水,皇帝又歇了一歇,方才开口道:"老二,老三,老六留下,其余的……"说话明显有点费力,顿了顿,"都先回去."

燕王领着兄弟们齐刷刷的出,十二皇子先去找了母亲,母子两人一起回宫.凤淑妃不免有点埋怨,"你怎么不留在皇上跟前?又回来了."

"母妃."十二皇子今年十四岁,再过两年,就要成亲分府出去,说话已经很像大人了,"儿子知道你的那点想头,但是……,不成了."指了指皇帝寝宫,"只怕时日无多,是等不到我长大以后再表现的了."

凤淑妃脸色一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是的."十二皇子道:"母妃,舅舅说得对,咱们不能为了没有影儿的事,得罪六哥,同时也是得罪六嫂,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凭着六嫂是儿子的嫡亲表姐,凭着凤家,只要儿子不行差踏错,将来应该能争一个亲王的,已经是兄弟里面荣耀的了."

做亲王怎比得上做皇帝?凤淑妃眼色一暗,好不甘心.

"总之,儿子是不会去和六哥争的."十二皇子并不是那种听话乖宝宝,心中自有主张,淡淡道:"母妃若是相争,就再生一个弟弟去争吧."

这怎么可能?别说皇帝病重,便是不病重也生不出了.

凤淑妃想起冷面拒绝的哥哥,有心无力的侄儿,眼前这自有决断的儿子,再想到皇帝即将离开人世.心中虽然千万份不甘,也是无可奈何,不由软坐在椅子里,"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得罪端王府……"

十二皇子却道:"母妃不必如此忧心忡忡,终归母亲是凤家女,儿子是皇子,六哥和表姐便是到了那个位置,也要顾及的,只要别再犯错就是了."

凤淑妃张了张嘴,在满眼失落中长长一声叹息.

皇帝对自己的病心里有数,虽然谁都不想死,但是谁都躲不过,这世上并没有真正万岁的君王.他想尽快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一则对得起祖宗基业,二则也能让自己走得风光安慰一些,因而一道道圣旨发下.

先是以秦德妃抚养萧湛为由,派了禁卫军,护送秦德妃和秦家的人去雁门关,名义上是让萧湛养老德妃,实则算是.[,!]把秦家一派支开了,同时也是保全他们.

然后提前封十二皇子为江陵王,并且给他定了一门亲事,未婚妻是本朝一位大儒的女儿,书香门第,清贵,但是和权力完全不沾边儿.六公主也给择了驸马,是金科的探花郎,寒门学子,出身更是不值一提.

凤淑妃得了这两道圣旨以后,大哭了一场,然后收起眼泪一如从前.

另外到了适龄待嫁的七公主和八公主,皇帝也一并嫁了.

凤鸾知道以后,叹道:"前世也是如此,皇上他……"虽然对兄弟英亲王的手段十分卑劣,但是对儿女和后妃们却是十分仁厚的,"真是一番良苦用心啊."

不然万一皇帝驾崩,这一群婚迎嫁娶的皇子公主们又要延后了.

萧铎凝声道:"父皇一片慈爱怜悯之心,叫人动容."

然而让他们最最没有想到的一道圣旨,是前世所没有的.

皇帝下旨,言称自己身体病重老迈,久卧病榻,已经没有足够精力照料过事,而六皇子仁义敦厚,诚孝有嘉……,是以册封为太子.妻凤氏,出身名门,温良贤淑,享夫尊荣册封太子妃.

这道圣旨传来,王府上下顿时欢欣鼓舞起来.

惠姐儿与姐姐高兴说道:"太好了,父王被册封为太子,姐姐就能以太子之女出阁了,更加风光体面."就是自己,将来议亲也会更好一些罢.

贤姐儿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她转头,看向了荷风四面馆,王府里面最高兴的女人,应该是她.

凤鸾和萧铎一起接了圣旨,两人便回房,关门在里面说话.

"你让人稍微收拾一下."萧铎交待道:"往东宫搬的东西不要太多,带上咱们日常所用的东西就好,反正这里也会留下,没有动的."登基以后,眼下的端亲王府就是他的潜邸了.

"我知道."凤鸾点头,又道:"只是咱们住进东宫以后,出入不便,还是要多安排一下,免得耳目不明."

"这个我知道."萧铎的手放在桌上轻敲,"眼下外面大局已定,咱们搬进东宫,正好离父皇近一点儿,平时好方便照顾."他说这话并不是虚伪客套,而是真心,想到父亲对自己说,"你的几个年长兄弟都是郡王,朕一直压着他们,和压着几位臣子是一样的用心,将来……,新君才好施恩."

一想到这儿,想到父亲为自己的一系列打算,就想多照顾陪伴父亲一些.此刻的父亲已经卸下皇帝的光环,只是一个老弱病重的父亲了.

凤鸾陪着他静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吩咐一下,让苗夫人她们都收拾收拾东西,免得明儿慌慌张张的."

"不必."萧铎摆手道.

"不必?"凤鸾听不明白了.

萧铎目光温柔的看向她,"阿鸾."千言万语的话涌在喉头,说出来,总好像太过轻飘飘,而不如行动,"……就让她们留在王府里面."

----我只要你就够了.

"都留下?!"苗夫人吃惊不已.

"是."原本还兴奋了半天的丫头翠袖,此刻垂头丧气的,"王爷说了,哦不……"慌得她赶忙改口,"太子殿下说了,眼下诸多大事不定,情势混乱,所以除了荷风四面馆的人,其余全部留下."

"什么意思?"苗夫人原本还在盘算,将来自己是能封个贵人,还是婕妤,结果美梦没有做够,就被摇醒,"太子他……,这是眼下忙碌的真心话?还是再也不让这些人进宫了?"连连摇头,"不可能!将来没有宫妃住在外面的道理."

221悲戚戚

“母妃。”萧铎也沉了脸,正色道:“该封谁,该怎么封,这邪都由不得母妃和我来说,得由父皇做主。儿子眼下只是太子,怎能越过父皇替他做决策?母妃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简直就是其心可诛!母妃,你别让儿子为难了。”

“我让你为难?”蒋恭嫔胸口一噎,气道:“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你都已经是太子了,难道我不该擢升位分?就算皇上病重一时没有想起,你就不会提一提?”一想到将来儿子登基,自己居然是以嫔位进为太后,就觉得胸闷气短。

----不,不行!

蒋恭嫔见儿子沉默,想着儿子不听话,被媳妇迷了心窍,眼下自己的腰杆子又挺不起来,稍稍缓和口气,“老六,你不是天天在皇上跟前吗?找个机会,委婉的说一句提醒皇上,只不过是递个话儿,又不是什么难事。”又道:“到时候母妃有了体面,你不也有了体面吗?”

萧铎是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还真不差生母从嫔进妃的这点体面,当然这话不能说,说了,非得把母亲给气晕了。况且并不是他有心跟母亲过不去,而是皇帝的确没有提起此事。

若说皇帝忘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帝忘了,礼部的人办理册封太子和太子妃流程的之前,肯定会请示皇帝,要不要擢升蒋恭嫔的位分。皇帝既然没有擢升,也不提,那就只能是不愿意。

萧铎只有疯了,才会在这种时候去违逆皇帝的意思,而且还只是为了给母亲争一个什么妃位。可是眼见母亲气得不行,只能耐起性子劝道:“母妃,不管你现在是什么位分,你都是儿子的生母,将来自然是稳稳妥妥的太后,不要再计较了。”

“本宫计较?!”蒋恭嫔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你到底有没有半分心肠,是为我着想的?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凤氏在你耳边吹了风,让压着我的位分,将来好笑话我,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免得压了她是吧?”

这又管阿鸾什么事儿?照母亲的意思,但凡不好,就全都是阿鸾挑唆的错,这叫阿鸾何其冤枉?母亲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无理也要搅三分!

眼下母亲还只是嫔位,就如此拿大,将来要是做了太后,那还不得天天叫阿鸾过去立规矩?自己若是不护着阿鸾,她即便做了皇后,也只会是一个郁闷不快的皇后,不被气死,也得给委屈死了。

萧铎强忍怒火,解释道:“母妃,儿子再说一遍。是否能擢升母妃你的位分,那是父皇才能做主的,哪有太子擢升自己母妃位分的道理?这不可能,还会让儿子受到百官的弹劾。至于你说的向父皇提一句……”顿了顿,“你自己想想,礼部的官员能不向父皇提起吗?父皇没有动静,自然是没有擢升母妃位分的意思。”

蒋恭嫔原本怒火冲天,听了这话,犹如兜头破了一盆凉水。

是啊,礼部的官员会不向皇帝提起吗?肯定不会啊。

那皇帝为什么没有答应呢?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更不甘心,仔细琢磨了一番,一生都没有犯过什么错。唯一的一次,就是……,那次和侄女一起设计凤氏,说她推了侄女小产,然后拿了她进宫,让嬷嬷廷杖了她。

对了,就是那次。

皇帝不仅龙颜大怒,还警告自己,要是再敢算计凤氏,就要褫夺自己“恭”这个字的封号。不仅如此,甚至威胁自己,“没有下次!朕的皇子,不需要一个不分轻重的母妃,更不需要一个给他添乱的母妃!”

蒋恭嫔的脸色顿时颓败下来,一片苍白。

萧铎见母亲如此难受,不忍心道:“好了,母妃你不要计较这些了。儿子不是说过了吗?你只管享清福,不要操心外面的事,只要儿子这个太子好好的,将来母妃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不必这个更尊荣?而眼下,还是照顾好父皇,顺着父皇的心思才好。”

蒋恭嫔抬眼看向儿子,觉得这个自己怀胎十月,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儿子,真是太陌生了。“你走。”她恨恨咬牙,手拢在袖子里面发抖,算来算去,都是因为凤氏牵连了自己,----丈夫厌恶自己,儿子不偏向自己,“走,本宫这里庙小,容不下太子殿下这尊大神。”

凤氏,你等着,等本宫将来做了太后的时候,再跟你算账!

她无法和丈夫争执,也无法和儿子较劲,只把怨气都推在了儿媳的头上。但却没有仔细想,一个被皇帝厌恶疏远的嫔妃,让太子烦恼忍耐的生母,娘家又没有实权,而皇后有名分、有势力、有儿子,将来又要如何较量?

更不用说,蒋恭嫔还有前世谋害凤鸾孩子的过失,凤鸾的孩子,难道不是萧铎的孩子?有了这一层罪过,即便将来做了太后娘娘,只怕也连本朝的秦太后都不如,一切不过是她浮想联翩罢了。

礼部的确有向皇帝请示过蒋恭嫔的位分问题,皇帝不是忘了,而是没答应,至于原因没有说,礼部的人也不敢多问。反正蒋恭嫔将来都是太后,眼下是皇帝没提起擢升她的位分,即便太子登基,也不能埋怨先帝的不是。

其实皇帝自有一番思量。

首先,蒋恭嫔这人性子不够宽和大度,又和天底下大部分的母亲婆婆一样,喜欢拿捏儿子儿媳。皇帝这辈子算是受够了被太后掣肘,先是嫡母,后是生母,嫡母好歹还是为了政治原因,这个没法避免。生母秦太后完全就是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事,三天两头把宫妃弄得哭哭啼啼的,甚至连孙子媳妇都不放过。

想来想去,还是压着蒋恭嫔让她看清楚规矩和现实,方才更为稳妥,免得将来老六登基了,还要和自己面临对秦家一样头疼的问题。

另外便是蒋恭嫔和太子妃凤氏有仇,太子妃即便好脾气,那也架不住婆婆隔三差五的拿捏,凤家的人更是受不了。特别是郦邑长公主还活得好好儿的,未来的太后和皇后掐架,再加上一个长公主和凤家在其中闹腾,估计老六的一个头都有两个大。

后宫不安静,还能安安心心的在前面处理政事吗?所以,蒋恭嫔将来母凭子贵升为太后,但只能是安享尊荣的太后。

因而听说蒋恭嫔连着两次叫了太子过去,里面都有争执,便叫了萧铎过来,正色叮嘱了一番,然后道:“老六,你要记住。”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这锦绣万里的江山姓萧,不姓秦,更不姓蒋!”

眼下正是三月明媚好春光,花开满园,春满人间。

但,皇帝的病却越来越重。

孝贤郡主出嫁三日,回宫来给父母请安时,萧铎忙得不行,匆匆回东宫见了女儿女婿一面,朝女儿问道:“一切可还安好?你嫁去卫家可还习惯?”

“很好。”孝贤郡主微微羞赧,低着头。

卫嵘恭敬的立在一旁,低垂眼帘,不敢四处乱看。

“好,就好。”萧铎没空细细多问,也没空在女婿面前摆老丈人的架子,“孤在前面还有事。”他交待凤鸾,“你留他们吃饭,让孩子们也出来一起聚聚,宫门落钥匙之前早点回去。”言毕,便脚步匆匆走了。

孝贤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凤鸾看得清楚,却不想和她多说,道理她又不是不明白,吩咐道:“等会崇哥儿下了学,让他等着,说他姐姐回门来了。”然后看向惠姐儿,“知道你们姐妹情深,要说体己话,不过等等,我先领着你姐姐和姐夫去景合宫一趟。”

惠姐儿一身杨桃色的宫装,甜甜笑道:“我等着,母妃和姐姐去吧。”

龙凤胎素来活泼好动,喜欢跟着母亲出门逛,不过之前去景合宫见了蒋恭嫔一次,被冷冷的气场弄得好不自在,回来兄妹俩都是扭头撒手,不愿再去了。

因而媍姐儿赶忙接道:“母妃,我们也乖乖的等着。”

昊哥儿点点头,表示赞同妹妹的意思。

凤鸾当然不会反对,笑了笑,“等下我把年哥儿也带过来。”她站起身来,一袭明紫色的织金线百蝶对襟大袖衫,行动之间,露出下面大片深紫色裙,衬出明艳不可方物的容光。

卫嵘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满目惊艳。

果然外面的传闻不假,说是太子妃乃是厩第一美人,又善言语,所以专宠多年而不衰。甚至太子进宫,王府里的姬妾们一概不带,简直闻所未闻,厩里人人都说凤氏善妒、有心计云云。

可是和眼前这个容姿殊丽、语气柔和的大美人,似乎联系不上。

卫嵘在宫中度过了新奇而紧张的一天,等到回了卫家,全身都放松下来。然后换了衣服,去了母亲卫夫人屋里回禀,“听顺利的,太子和太子妃都很好说话,恭嫔娘娘也是……,客客气气的。”

卫夫人听他打了个结巴,不由担心,“怎么了?恭嫔娘娘说你了?”

“那倒没有。”卫嵘回道:“就是进去行了个礼,答了几句话。”见母亲一脸担忧之色,犹豫了下,低声道:“就是恭嫔娘娘和太子妃……,似乎有点客气。”

这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卫夫人如何听不出来?皱了皱眉,“这天底下,婆媳关系本来是最难处的,更何况是天家皇室?罢了,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也操心不来。”

卫嵘点头,也道:“是呢,儿子明白的。”继而说起妻子,“倒是郡主,身份委实有些特殊,不尴不尬的,哎,往后小心应对着罢。”

说是太子之女,未来的公主,可是和太子妃凤氏不和睦啊。

卫夫人不以为然,正色道:“我们卫家只以礼相待,守着规矩,你不打骂她,我也不专门拿捏她,到哪儿别人都说不了嘴。”想起上次见过凤氏一次,“太子妃虽然言辞犀利了些,但并非不讲理的人,应该无碍。”

接下来,的确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然而很快风波掀起,起因是蒋恭嫔要把惠姐儿嫁到蒋家去。她盘算过了,眼下蒋家没有适龄女,可以在儿子身边服侍,那么给蒋家捞一个未来公主也不错。当然惠姐儿身份不是很好,但没法子,媍姐儿和珍姐儿都太小了。

在之前,穆家长房曾经派穆柔嘉过来说项。意思是,穆家和贤姐儿没有缘分,但希望把惠姐儿嫁过去,----除了照顾外孙女,也有让长房出个驸马,好抱未来皇帝大腿的意思。

毕竟穆家长房已经失去了爵位,再不和皇室联姻,将来等到穆老太爷一去,理国公的爵位是二房的,穆家几房再分家各过各的,长房就得退出勋贵圈子了。

凤鸾和萧铎商议了下,觉得穆家长房虽然有私心,但是惠姐儿嫁过去放心一些,而且对凤鸾的名声也好。万一惠姐儿和驸马争执了,和婆婆吵嘴了,那是表哥和舅妈,总不能说是凤鸾挑的亲事害了她。

虽然惠姐儿年纪泄开口答应,但也没拒绝。

穆家长房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断断没想到,蒋恭嫔会横出来插一杠子,最要紧的是,----萧铎居然同意了!站在萧铎的立场,惠姐儿嫁去穆家和蒋家都是不会吃苦的,同样都是不会影响凤鸾的名声,两者并没有区别。

而之前因为替凤鸾说话,以及母亲得不到妃位对凤鸾误会,结了疙瘩,便想着做件让母亲顺心的事,缓和一下大家紧张关系,因而便同意了。

这下子,蒋家的人欣喜若狂,穆家长房则是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孝贤郡主更是深深不满,甚至怨怼。

蒋家能跟穆家比吗?就算外祖父不再袭爵,那也是理国公府的近支,还有三个舅舅都入了官场,将来只要父亲肯提携,自然有大好的光明前途。可蒋家算什么?不过是祖母的父亲在军中任过职,蒋老太爷一死,后面的儿孙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简直狗屁都不是!

况且就算不为面子着想,只论亲疏,蒋家和穆家的亲近关系能一样吗?

若是妹妹嫁到穆家长房,嫁给表哥,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照顾着,有舅舅护着,再笼络好了表弟的心,到时候就算舅妈刁难一点,也压得下去摆的平。

但若是嫁到蒋家,妹妹就算吃了苦头又跟谁说?难道祖母还会护着妹妹,斥责蒋家的人不是?依照祖母那种护短的性子,不仅会让妹妹白吃苦,甚至还会帮着蒋家的人训斥妹妹。

孝贤郡主胸闷气短,虽不便明着说蒋恭嫔的不是,但是言语间多有抱怨,甚至埋怨凤鸾,怪她没有早点把妹妹的亲事定下。

卫嵘忍不住劝道:“既然是恭嫔娘娘有意联姻,太子妃是儿媳,怎么能逆着婆婆的意思来?你别和太子妃怄气了。”

孝贤郡主听丈夫替继母说话,不由冷笑,“难道她还能真心盼着我们好?巴不得把我和妹妹嫁得看起来体面,实则外甜心苦。”正好让蒋家的人搓磨妹妹,她凤氏一点手都不沾的,何乐而不为?自然是乐见其成了。

卫嵘的脸色沉了沉,“你的意思,你嫁到卫家也是外甜心苦?”

孝贤郡主一怔,继而辩道:“没有,我不过是说蒋家而已。”

卫嵘念着她在气头上,没有计较,转而皱眉道:“其实你是多虑了。等到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你和我,二妹和妹夫,都是要单独搬到公主府去住的,哪里会有人让二妹吃苦?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孝贤郡主怔了怔,好像……,有点道理。

“对吧。”卫嵘觉得自己一语道出要害,微微得意,连刚才那点小小郁闷也减淡不少,笑道:“所以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就算如此……”孝贤郡主还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埋怨道:“惠姐儿终归是和蒋家结了亲,公公婆婆、小叔妯娌,鸡毛蒜皮的事儿,哪里是搬到公主府就能躲开的?以后少不得要受谐恼,而且……,有了好事也落不到穆家,而是蒋家。”

卫嵘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墩,冷声道:“未来太后的娘家你都看不上,卫家又算什么?原来你是这么不愿意和卫家结亲,不愿意见到公公婆婆和小叔妯娌,怕打扰了你,让你烦恼了。”他气极反笑,“我娶了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听说上午贤姐儿进宫见你了?”萧铎喝着枸杞菊花茶,问道。

“嗯。”凤鸾已经练就喜怒不形于色,微笑道:“为了惠姐儿的婚事,说了几句孩子气的话,我听听,哄了哄她便让走了。”倒不是为贤姐儿说话,而是不想让他在上火伤肝,“好了,这些琐碎小事你就别操心了。”

萧铎听她语气柔和,不仅没有半分对贤姐儿的怨怼,以及找自己诉苦,反而安抚自己不要生气,----便是有天大的气,也被这番体贴温柔给抚平了。

相伴五年了,只有她最为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处处为自己着想。

“阿鸾。”他的手停在她的脸上,想要看清楚她如花似玉一般的容颜,却可恨眼疾不好,即便美人在侧,也始终犹如隔了一层暗淡的纱。还是握紧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和芳香,更加踏实一些。

凤鸾微微含笑,也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默不语的对坐着,悠悠无声。

一切情意、关心、体贴、理解,都在里面。

鎏金博山炉的沉水香轻烟飘散开来,氤氲如雾一般,给殿内添了一抹幽暗沉香的味道,更是衬出无边的恬然静谧。直到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门外匆匆来人,“启禀太子殿下,皇上情形不好,蔡大总管请太子殿下赶紧过去……”

224疗伤

凤鸾断然不见王诩,一是不想惹萧铎生气再伤了眼睛,二是免得给王诩惹祸,但是高进忠这句,"或许可以为皇上分忧",叫她怔住了.她一点点转头看向萧铎,心里顿时就动摇了.

不管王诩能不能治好萧铎的眼睛,萧铎又怎么讨厌他,等治好以后,萧铎又会王诩怎样,这些都可以回头再考虑,再谋划.

眼疾是大事,只要有一丝希望都应该去努力争取.

"皇上……"凤鸾紧紧握住他的手,仰面道:"让他进来,听他说说,万一真的有办法让皇上的眼睛复原呢?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应该试试啊."

萧铎亦有一瞬的惊动,复明?!谁想做个瞎子啊.

自己当然希望眼睛能够治好.

可是王诩并非大夫,肯定不会开个医就把自己治好,他能有什么法子?把他的眼睛换给自己吗?要是那样,自己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难道要彼此再一次面对选择带来的伤害?

不对,自己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比得上重见光明更重要?居然还在犹豫.

高进忠也是犹豫不决,皇帝有多厌恶王诩不消多说,不过是因为眼疾,一直没有顾得上处置王诩罢了.可是皇帝视物不清实在不妥,像今天那样跌下来还不是最凶险的,要是皇帝的秘密传了出去,简直不敢想象!

因而小声建议,"皇上,不如叫王诩进来问个清楚?"

凤鸾焦急,不明白萧铎还在犹豫什么?哪怕跟王诩有一千一万个过节,可这是治好他眼睛的希望啊,还有什么可纠结的?想着或许是他抹不开面子,干脆起身出去,穿过珠帘,然后便看见一个颀长的青色身影.

"叮!",彼此的视线在空中有那么一瞬碰撞,落在各自心底,恍若湖心里投入一粒石子,荡起一圈圈儿涟漪.

只是那一番唏嘘感慨,此时此刻,没有时间体会.

凤鸾急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王诩看着她明眸里的焦急,垂下眼帘,躬身问道:"皇上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奴才想先知道皇上的症状,才好对症治疗."

凤鸾的嘴张了张,没敢说萧铎眼瞎,只讲他之前的症状,"就是视线有点模糊,看东西跟笼了一层薄纱似的,隐隐绰绰,嗯……,越来越严重了."

王诩其实是早有猜测的.

先帝殡天的那一天,他就在跟前.先帝驾崩时,萧铎跪在床榻跟前哭了一场,后来群臣参拜新君,他猛地一起来,闭上眼睛晃了一下.当时群臣抢先跪拜,自己正要跟着一起跪下去,低头的一瞬,发觉萧铎茫然失措的看着前方,眼里闪过惊恐之色.

当时心下就在猜想,新君是看到了什么会感到惊恐?一直没有想明白.

直到今儿听说,封后大典上面皇帝摔倒了.

"怎样?"凤鸾尽量压抑心底的紧张,声音却绷得紧紧的,"有法子吗?"当时自己被剧毒之蛇咬了一口,都活过来了,而萧铎只是替自己吸了毒,毒没入肌肤,应该更轻才对啊.带了几分希翼,小心翼翼央求问道:"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王诩和从前一样目光平静,"是,奴才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怎么忍心让你失望,让你担心,让你不安?只要能够帮到你,哪怕是……,成全你和别的男人幸福一辈子,也无怨无悔.

凤鸾赶忙领着他进去,高兴道:"皇上,王公公说他有办法."

高进忠忙问:"什么办法?"

王诩回道:"奴才学的内功路数比较特别,可以尝试,替皇上逼出剩余毒素,应该对皇上的视力有所助益.至于能不能痊愈,奴才不敢打包票,但只要有效,奴才可以多替皇上运功几次."

"用内功逼出毒素?"萧铎皱眉,有点不太相信,"你确定这样有用?"心里还是动摇了,毕竟光明对于任何人都太重要,特别是在听到希望以后,实在难以忍住不去尝试,但却担心,"现在离当年中毒的时候,已经一年多了."

王诩回道:"奴才尽力而为."

萧铎"看"向他,----他根本就不用这么做,自己好不好,与他何干?要说他是巴结自己这个新君的,那不可能,焉知自己不会治好以后就杀了他?而且他来为自己治疗,还要担风险,就不担心治不好惹怒自己被杀吗?

除非他是想谋杀自己,和自己同归于尽,否则怎么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但,他还是来了.

他是为了阿鸾吧?不由在心里笑了笑,也不奇怪.

像自己这样多疑又无情的人,为了阿鸾,都是一步步心软瓦解,他王诩不过是一个半残之人,能得阿鸾感激,又怎么会不无怨无悔?人傻起来,总是没药救的.

凤鸾比较焦急,说道:"事不宜迟,那就先试试吧."

王诩道:"还请皇后娘娘回避."

凤鸾一怔,"为何?"

王诩撒了谎,"奴才运功为皇上逼出毒素的时候,怕有毒气在空中散发,所以娘娘还.[,!]是回避的好,若是担心,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萧铎也道:"阿鸾,你先出去罢."

"好,我在外面等着."凤鸾不敢在这上头争执,怕耽误了治疗,看了看萧铎和王诩,心里浮起一层莫名的担心.隐隐觉得,王诩好像没有说实话,用内功就能把毒素逼出来?但听说当时他也给自己运功,护着心脉,或许是一个道理?总之,不能让萧铎这么一辈子瞎下去啊.

而里面,高进忠略有点紧张的道:"皇上,奴才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自然是在里面陪着皇上的,但是……,要不要叫点侍卫进来?万一,皇上和王公公中毒晕倒,也不至于慌张失措."

王诩静静站着,没有反对.

萧铎却是嘴角微翘.

高进忠不是怕自己和王诩晕倒,而是担心王诩功夫太高,对自己图谋不轨,这不过是他想多了.王诩一个太监,谋杀自己有什么好处?杀了自己,他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去,和自己鱼死网破做什么?然后再让阿鸾恨他一辈子,伤心一辈子?况且自己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哪里就被人随便捏死了呢.

"行了,开始罢."萧铎闭上眼睛道.

高进忠紧张的站在旁边,打算一有异动,就算拼死也要冲上去护驾,等着外面的侍卫来救.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还是不得不防.

"请皇上在榻上坐."王诩道:"另外,奴才需要一根针."

"针?"高进忠更加紧张了,"你要做什么?"

萧铎淡淡道:"去拿."

"冒犯了."王诩先将手放在了他的脸上,比划了一下,"等下要在皇上眼眶周围用针破口见血,晴明,承泣,攒竹,鱼腰,瞳子髎,这五个穴位."怕萧铎忌讳,"皇上若不放心,可以让太医来."

高进忠找了针回来,小小银针,放在托盘里的锦缎上面.

"你也出去!"萧铎不想跟高进忠多加解释,声色俱厉撵了人,然后仍旧闭着眼睛说话,神色平静如常,"开始吧."

王诩拈起银针,看向他,-----果然是做帝王的人,有胆气.

萧铎感觉到他轻轻刺破了自己的穴位,一二三……,十个,但是静了一会儿,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王诩回道:"奴才需把十指刺破."将自己的十指给一一扎破,以十指对应十个眼部穴位,盘腿坐在了萧铎对面,轻声道:"皇上,开始了."

闭上眼睛,封闭耳朵,方才能够更好的感应细微变幻.

其实大殿里安安静静的,空气里也清洁无比,并没有王诩说的什么毒气散发,那邪不过是哄凤鸾罢了.

"请皇上气运丹田,开始吐纳."

萧铎本身也是习武的,这不在话下,他很快感觉到了王诩在运功,自己身体里的气流竟然受他影响,开始流动起来……

"皇上感觉可好些?"凤鸾问道.

萧铎静静感受了一下,"以前眼睑下方时常隐隐胀痛,似有减轻."其实他也不是太确定,疑心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但至少王诩不是在谋害自己,宽慰一下她也好.

果然,凤鸾听了十分高兴,"不着急,只要有效果就好."又盯着萧铎眼周的几个小红点细瞧,诧异道:"这是什么?"

王诩回道:"是有毒素逼出来,带出残血."

"原来如此."凤鸾瞧着萧铎气色平静,轻轻点头,想来这样才是正常,既然他眼周还有毒,自然得排出来.这番运动只怕王诩消耗不少,不是轻易能办到的,因而回头道谢,"辛苦王公公了."

王诩淡淡道:"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凤鸾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暂时留在皇上身边服侍,以便每天随时传唤."怕萧铎不肯,上前握住他的手,"皇上早点好起来,我就放心了."

萧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对复明的希望战胜了情感,同意了.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然而摆在萧铎面前的困难却没减少.第一件麻烦事,便是这一个月来堆积如山的奏折.虽说有阁老和吏部官员帮忙处置奏折,但只是小的事情,一些大的决策还得皇帝来做,比如江南某郡闹了水患,西北某地有匪类扰民,像这种需要开国库,拨军队的,官员可不管越俎代庖.

但是萧铎看不见啊.

凤鸾翻开奏折,一字一字的给他念完,等他想好决策,再把奏折放在他手下,让他的手落好位置,然后用朱笔御批.这个法子倒也凑合,但……,不可避免的,凤鸾就知道了朝政大事,而且还有其他风险.

等她走了,高进忠硬着头皮提醒道:"皇上,历朝历代后宫嫔妃都不予干政,皇后虽然地位尊崇,也不宜参和政事.况且皇上无法视物,万一皇后念错了,皇上也无法分辨……"

"啪!"萧铎一本折子顺着声音方向扔了出去,砸在高进忠的脑袋上,"朕以后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他明白高进忠的意思,阿鸾知道政事已经不妥,万一她在.[,!]从中虚假捣乱,岂非更是不妥?但是,如果连阿鸾都信不过,那只能说明自己识人不清,看错了人,交错了心,命里注定活该眼瞎!"

阿鸾,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的.

----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你.

萧铎歇了一会儿,靠在椅子上,"让王诩进来."

王诩在先帝跟前服侍的时候,就不多话,在萧铎面前话更少了,等他坐下,依旧按照之前的法子,继续替他运功疗伤.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方才收回了手,脸上有些虚浮之色,然后道:"皇上睁眼试试."

萧铎睁开眼睛,这一次不再是错觉,而是隐隐的,感觉眼前黑云单薄了一些,能感觉到一些微光的东西.虽然看不清,但却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这就说明,王诩的办法是有效果的!自己复明是有希望的!

任凭他性子再沉稳镇定,声音里,也忍不住带出一丝欣喜,"好些了."

王诩脸上的神色松快了点,当然希望有效果了,不然自己的折腾岂不是白费?他忍了忍身体里的不适,下了榻,"皇上歇息,奴才先行告退."

他回了屋,然后开始运功开始吐纳,不一会儿,十指尖上有血珠渗出.

皇帝寝宫内,高进忠正在欢欣鼓舞道:"没想到王诩这小子还真有办法,皇上觉得好些就好,回头告诉皇后娘娘,也让她高兴高兴."

萧铎静了静,"不急,再等几天,进展多一些再说."

心情复杂,最终还是欠了王诩的人情.

如果王诩能够治好自己的眼睛,哪怕不能完全复明,只要能够向以前那样还勉强看得见东西,自己都满足了.自然是不能再杀了他,但……,还是要将他送走,自己做不到接受他在阿鸾面前晃荡,有些情感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特别是阿鸾感激他的眼神,还是……,晚几天再看到吧.

----如果自己能看到的话.

萧铎去了坤宁宫,并没多说,只淡淡道了一句,"感觉好些了."

凤鸾以为进展不大,想着他都瞎了,王诩又不是神仙,哪能一下子就让他复明呢?但只要感觉好点,有效果就好,慢慢来吧.

如此这般,王诩每天替萧铎运功疗伤,再加上太医的精心调养,萧铎的眼睛一天天开始好转,只是速度很慢.一个月后,马上就要到萧铎的三十岁生辰,举国同庆的万寿节.因为今年先帝刚刚驾崩,萧铎便让小办,是敬重先帝的意思,但即便再小办从简,该来的人还是不会少的.

凤鸾有些焦急,不知道萧铎的眼睛到底怎样,这段时间,他只说感觉好些,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真心话.到时候万寿节热热闹闹的人又多,萧铎可别再出什么乱子,若再跌倒之类,或者拿不住酒杯,臣子们岂有不怀疑的?

等萧铎从前面回来,问道:"能看清一点点东西吗?"

"你找个地方站着,别出声."

凤鸾不解,但还是悄悄绕到旁边去了.

萧铎一转身,一把就抓住了她,"怎么样?!"

"你能看见了?!"凤鸾欣喜道.

"算是吧."萧铎知道明天是万寿节,她忧心忡忡,实在不想让她再担心,搂了她问道:"是不是很高兴?别担心,明天不会有事的."

"能看见多少?"凤鸾一脸激动的看着他,"能看清我吗?"

萧铎摇摇头,"三尺之内,能看清一点点影像,分辨的出是个什么形状,是人,或者是物."心底有些愧疚,但说的也算是实话,"前些天没有告诉你,是怕情况会反复让你失望,所以今儿才说."

"没事."凤鸾怎么会计较这个,"只要你好了,我早些晚些知道都一样."

她越是宽容大度,萧铎就越是觉得过意不去,"对不起,阿鸾."对不起,我只是太在乎你,忍不住有了一点点小私心,终于还是道了歉,"其实早在王诩第二次为我运动治疗时,就已经有了效果,可是……,我不想让你太早感激他,就一直没告诉你."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孩子气.

凤鸾怔了怔,继而还是宽慰他道:"你病着,病人有恤脾气也是常有的,好了,不要再烦恼这些.只要你能好起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他能好起来,就好.

而且他若心中有愧,将来也能放王诩一马吧.

比起萧铎复明,比起王诩平安,只要最后大家都好好儿的,其他的真的不重要,自己多担心一会儿,也没有关系.

萧铎紧紧搂着她,"阿鸾,你真好."

皇帝和皇后的浓情蜜意,和睦相处,让坤宁宫里一片温馨宁静.然而有关皇帝可能害了眼疾的猜测,却在蠢蠢欲动,最终引起一场小小风波.

227红尘纷扰

凤鸾把信放到了小匣子里,发了会儿呆,金镯子也放了进去.

萧铎穿过珠帘进来,笑道:"做什么呢?"

凤鸾抬头道:"收到王诩的信,说是到了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没说是哪儿,他打算在那儿定居下去,想来是一个不错的落脚处."

萧铎一怔,"哦."继而笑道:"他倒是挺会享受的."

两人虽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谈及王诩,但也不适合多说.毕竟是曾经的雷区,谁都不想说错什么,因而一掠而过,又聊起了一起家常话.眼下正是早长莺飞,桃红柳绿的时节,不免说起打猎,踏青等等.

"我倒是可去可不去."凤鸾微笑,"只不过,孩子们天天都盼着,媍姐儿从去年叨叨到今年,我的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皇上得空,安排一个时间去猎场,让孩子们散散心也好."

"好,朕会安排的."萧铎斜躺在旁边看着她,有过失明的经历,方才更加懂得光明的珍贵,----尽量待在她的身边,看她,陪她,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珍贵的,日日夜夜在一起也不腻味儿.

"哎呀!"媍姐儿跑了进来,一身水紫色小小宫装纱衫,好似紫色小鸟,表情明媚而灵动,正在门口掩了小嘴儿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一转身,又跑了出去.

昊哥儿在外面道:"咱们不进去了?"

"不了."媍姐儿乐呵呵的,"父皇和母后在说悄悄话呢."

很快,兄妹两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出去玩儿了.

"这丫头,没法没天的."凤鸾笑笑,侧目看着萧铎痴缠的目光,不由嗔道:"皇上总盯着我看做什么?脸上都给你看出洞了."

"那我闭眼躺着,你替我念一念今儿的奏折."

这是从萧铎登基时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是因为眼疾不能看奏折,渐渐的,变成一种享受的乐趣.佳人相伴,她的声音清澈似水,朝堂大事从她的嘴里念出来,也变成了有韵味儿的曲调.

所谓后宫嫔妃不予干政,不过用来限制一些觊觎权力的后妃罢了.

凤鸾天生就是比较娇气的小女人,对朝政没有兴趣,凤家也不需要她趁机提拔,因而念奏折就是念奏折,并无其他,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任何政事.没有那个女人,不希望丈夫多陪自己一些,何乐而不为呢?既然萧铎喜欢这样,那就念咯.

不过今儿打开第三个奏折时,却没有念.

萧铎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不闻声音,不由睁开眼睛,诧异道:"有什么不好的大事?怎么不念了."

凤鸾嘴角弯弯,目光意味深长的很,"好事儿."

"不信."萧铎翻身爬起来,伸手拿了明黄色的奏折,一看,才知道她为什么不念了.原来是奏请选秀的奏折,今年算是新的一朝开元元年,按规矩的确是可以广选秀女,用以充实后宫的.

"恭喜皇上了."凤鸾笑道.

"喜什么喜,朕不准!"萧铎起身下来找朱笔已批,写下一行鲜红小字,"朕为先帝守孝三年,不充后宫,驳回."然后递给她,"放心了吧."

"原来是缓兵之计."凤鸾将奏折合上,问道:"三年后呢?皇上打算又找什么借口?还是不找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好似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难道皇上三年就驳回一次?"

"有何不可?"萧铎回道.

凤鸾莞尔一笑,"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丈夫,自己不去主动找苗婕妤她们的事儿,但也不希望萧铎再添新人了.

"皇上驳回了?"蒋太后一脸震惊,和对儿子的深深不理解,"今年不选秀?皇上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呸!"她啐了一口,"这算是狗屁倒灶的借口!没听说,死了老子,就不再找女人生儿子的."

没有人宫人敢回答她.

去年陈御史弹劾皇后的案子,惹得皇帝震怒不已,以太后身边有奸谗小人为由,处置了好几名永寿宫的宫人,有宫女,有太监,也有身份体面的嬷嬷,如今永寿宫的宫人里面,有一多半都是新来的.

皇帝有话,谁敢再在太后面前挑拨是非,和以前那些人一样下场.

所以,谁敢啊?小心行事,好好保住项上人头吧.

"母后."升平长公主劝道:"皇上肯为先帝守孝三年,是值得称颂的事,怎么能叫狗屁倒灶?母后在女儿面前说说也罢了,传出去,倒是让人笑话母后."

蒋太后一阵气噎,"你也被凤氏灌了汤了."

升平长公主有点不耐烦,"母后就不能安安静静享清福吗?现如今,全天下的女人都得跪在母后跟前,到底还有哪点不满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怄气."

"你少浑说!"蒋太后还不算年纪老迈,却涌上了拐杖,在女儿跟前敲了敲,"哀家这是为你哥哥着想,广充后宫,开枝散叶,延续皇室血脉."

"那也得哥哥乐意!"

"多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陪着他,能有什么.[,!]不乐意的?还不都是凤氏捣鬼."

升平长公主今儿进宫,是为了给丈夫谋划官职来的,先过来母亲这边请安,那是为了走一走礼数,实则根本不想听母亲歪缠.见母亲又要长篇大论骂皇后,因而道:"母后,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蒋太后不悦问道.

"母后你要明白."升平长公主道:"是你因为哥哥得了这太后尊荣,母凭子贵,而不是哥哥因你得了江山和帝位,子凭母贵.所以母后享受便罢,不要再整天去插手哥哥的事,惹得哥哥不快,疏远了母子情分就不好了."

蒋太后顿时瞪圆了眼睛,"他是我生的……"

升平长公主豁然起身,"没错,哥哥是母后生的,但这锦绣万里的山河,总不是母后给哥哥生出来的吧?你总是这么不依不饶的闹,就算有再多母子情分,也给你消耗光了."有点怨怼,"让女儿夹在中间也难做人."

"你给哀家出去!"蒋太后怒道:"去吧,赶紧去抱紧你哥嫂的大腿,以后你就荣华富贵了."一声冷哼,"哀家这里没有值得你贪图的,快走!"

难道不是事实?这句话,升平长公主到底没有说出来,转身拂袖走了.

蒋太后气得够呛,儿子不孝,儿媳更是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就连女儿也不听话,不向着自己,只一心一意巴结那对不孝夫妇.蒋家的人又都调走了,自己……,自己这日子,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

"你上次说的事,我跟皇上说了,皇上没几天就挑了两个职位出来."凤鸾把抄录下来的东西,给升平长公主看,"两个都是肥缺,只不过一个职位在厩,一个要去外省,我觉得还是呆在厩更舒服一些."笑了笑,"不过还得看驸马的意思,你拿回去,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升平长公主笑道:"一个已是难得,哪里还好意思挑肥拣瘦?"客套话,总还是要说几句的,而且哥哥有意让自己捧着嫂嫂,当然要用力捧着,"辛苦嫂嫂了,回头我让驸马准备厚厚的谢礼,答谢嫂嫂,顺便让哥哥也沾沾光."

凤鸾听她这话说的有趣儿,掰了她的脸,笑道:"让我瞧瞧,你这嘴里是不是抹了蜜?这么甜,腻得不像话."心下微叹,太后要是她女儿一半好相处,自己也就不用整天为难了.

"嫂嫂,我真羡慕你."升平长公主忽地感慨起来,"哥哥一心一意待你好,居然为了你,连选秀都不选了.说句实话,便是我身为公主,驸马碍着情面没有纳妾,但是出去和朋友混混,吃个花酒什么的,也是少不了."

凤鸾知道这个小姑子一向不说废话,心思转了转,"是不是太后娘娘听说皇上不选秀的事了?"抿嘴一笑,"老人家比较着急罢."

"是啊."升平长公主不好说母亲的不是,见她心思敏透,松了口气,"母后的性子有点固执,且上了年纪,又喜欢多子多孙什么的,嫂嫂你顺着一点便是了."

多子多孙?凤鸾心下轻笑,现在皇帝三儿三女,虽不多,但也不少了吧.蒋太后无非是想要选些美人进来,分一分自己的宠,----她看不惯儿媳,就连这种想头都生出来了,一个做婆婆的,居然也不觉得害臊.

世上总是有那么一种人,就是你不爽快了,我才爽快.

只不过小姑子算是一番好意提醒,况且与她无关,因而还是笑吟吟的,说了一些家常里短的话,才送人出去.

接下来,平静了一段日子.

其实萧铎现在等于没有后宫,他和凤鸾又是如胶似漆的,根本就不会有矛盾,至多不过是孩子淘气,训斥几句,第二天又是亲亲热热的一家子了.所有的矛盾,还是在蒋太后和凤鸾的婆媳关系上面.

到了秋风起的时候,又因为孝惠公主的亲事惹出一段风波.

起因是蒋家长房的人下聘,长房的忠勤伯夫妇和次子蒋子铮都进京了.蒋太后见到了娘家人,便不想再让他们回去,找到皇帝哭诉,说房州如何如何清苦,如何如何不如厩诸事便利,话里话外,都是想把娘家人留在厩的意思.

萧铎不允,只同意让驸马蒋子铮留在厩,并且是明年成亲以后,才能留下.

蒋家长房的人犯了错,当初给陈御史送古画的人,正是忠勤伯,因而心虚的很.尽管很想留在厩,一见皇帝不答应,就当即不敢再硬挺,下完聘礼,就带着夫人和儿子回去了.

蒋太后气得在永寿宫里摔东西,摔了一堆不解恨,干脆"病"倒了.

婆婆病倒,凤鸾自然是要过去侍疾的.

原本萧铎想着,母亲心里不痛快闹几天就算完事儿.哪知道她干脆一直"病"着,从早到晚把凤鸾拘在永寿宫,不到天黑不放人.

萧铎不放心,便过去听了一回壁角.

结果在珠帘外面,才片刻功夫,就听见母亲一会儿让倒茶,一会儿让喂药.凤鸾刚坐下歇会儿,母亲又说窗户太亮了,让去拉上窗帘,拉好了,过不多久,她又说关着窗户太闷,让打开透气.

总之,就是.[,!]变着花样不停指使儿媳,越指使,越觉得有乐子.

宫人们都是战战兢兢的,眼瞅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一个个紧张的不行,半晌听得高进忠奉命唱了一句,"皇上驾到."然后见皇帝进去了,方才松了口气.

没有宫人敢在门外停留呆着,怕听见不该听的,都远远的躲开了.

萧铎进去,一把接过凤鸾手里的茶壶,"让朕来,好好陪着母后."

蒋太后忙道:"让皇后做就行了."

萧铎却道:"母后,儿子也想在你跟前尽孝."心下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也不多说,一直陪着到了天黑,才和凤鸾回去.

"你这傻瓜,怎么不跟朕说一声."

"无非是走动走动."凤鸾笑道:"只当是活动筋骨了."是有点累,但也不是挑担子上山的活计,"皇上日理万机的,后宫琐事,难道还要让皇上来摆平?再说,儿媳在母亲跟前尽孝,原是大礼,哪有为这个搬弄口舌的?"

不是真傻,是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暂时不提罢了.

没想到,萧铎会这么快赶来救场.

"那也没有这样尽孝的."萧铎沉了脸,当然不是针对凤鸾,而是蒋太后,只是不好当面说生母的不是,"明儿我叫升平和贤姐儿进宫来,还有惠姐儿也过来,母后病着,女儿和孙女们也该尽孝."

第二天,升平长公主,孝贤公主和孝惠公主,连带凤鸾,都在永寿宫一起服侍太后.

蒋太后叫凤鸾去倒茶,升平长公主便笑道:"我来,我来,嫂嫂不要抢了我的对母后尽孝的机会."她让凤鸾去开窗,升平长公主又道:"贤姐儿,快去开窗."她让凤鸾端药,升平公主便推推孝惠公主,"你这丫头最伶俐了,快去."

蒋太后气得捶桌,"你别多嘴!"

结果这边还没压制住,萧铎下朝有亲自过来了,从头到尾,一直在太后床前不停的服侍,偏生太后不能像喝斥女儿那样,喝斥皇帝儿子,结果一整天下来,基本上没凤鸾什么事儿.

蒋太后才痛快了几天,又憋气了.

这天天躺着不再是享受,而是找气受,----只要一看见儿子女儿孙女忙个不停,儿媳只在旁边闲闲搭手,还笑容满面的,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结果半个月的功夫熬下来,蒋太后整天自找气受,真的病了.

太医诊了脉,说是,"肝气郁结,上火攻心,需要多加静养调理,平时尽量不要再动怒动气,否则容易气伤肝肺,于太后身体不利."

萧铎闻言沉默了一阵,"知道了."

230事端

“不对。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萧铎突然道。

凤鸾惊疑的看向他,没明白,“什么不对?”

萧铎脸色沉沉,“今天是惠姐儿大喜的日子,驸马应该在公主府里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出去骑马?”双眼微眯,“就算没到晚上入洞房的时候,也没道理乱蹿,他出公主府做什么?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能比得过新婚大喜还要紧!”

这倒是……,凤鸾轻轻头,只是越蹊跷就越不好说话。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蒋子铮不仅出门了,而且还的确是真的摔着腿了,只不过这里面的曲折嘛,却是够两本折子戏了。

起因是蒋子铮之前在厩有个相好,是个卖豆腐脑儿家的姑娘,因而长长过去喝豆腐脑儿,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就好上了。偏生豆腐西施是个多情人,因为是处子之身跟了他,又见蒋子铮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官宦子弟,便一心想要给他做妾。

要说那豆腐西施有点念头,也是平常,谁愿意一辈子在过苦日子呢?当然这种事,不是想想就能办到的,不然风流公子哥儿们得纳多少妾?豆腐西施琢磨了下,打算偷偷给蒋子铮生了一个儿子,然后凭着儿子混个姨娘。

结果偏生怀不上,又赶上蒋子铮要离开厩,豆腐西施便想了一个锦囊妙计,等蒋子铮一走,便去抱了一个长得白净的婴儿,私底下悄悄养着,打算回头找蒋子铮认一个便宜爹。

最开始蒋太后只是恭嫔娘娘,蒋子铮不过一介寻常富贵公子。但是后来萧铎登基,蒋家一下子鱼跃龙门成了太后母族,再后来,蒋子铮又和孝惠公主订了亲。那豆腐西施不傻,知道是没办法再做蒋子铮的姨娘了。

养着孩子,是打算找蒋子铮给点银钱。在她想着,蒋子铮是要做驸马的人,一定会急着摆脱麻烦,自然也就只能当个冤大头,被狠狠咬一口了。

于是新婚之日人多混乱,让人送了信,求蒋子铮给点养孩子钱。

----有借着喜日威胁之意。

蒋子铮心里果然急了,----妈呀,这跟公主才成亲,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还不被皇帝老丈人给打死啊?趁着时辰尚早悄悄溜出去,见了豆腐西施,说是在城郊有房子安置,哄着她和老爹、孩子一起上车,打算叫人送出厩,随便找个悬崖一推便算完事儿。

那豆腐西施不肯走,只要银子,两下里便争执起来。最后豆腐西施和老爹都被人捆了,顿时明白情郎的狠心和绝情,又慌又恨,吵闹道:“这个孩子是别人家的,你的亲儿子,我已经给送到公主府门口了。要是我这边不能平安拿到银子,你也别想好过,闹出来,要死大家一起死!”

蒋子铮吓得腿软脚软的,慌忙往回赶,生怕公主府门前冒出一个儿子来,结果由于太过着急,下马的时候就摔下来了。

当然了,后来豆腐西施被审讯才道出,根本就没有给蒋子铮生过儿子。

但这时候,已经是皇帝介入此事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只是处理……,萧铎登基以后威仪渐重,加上眼疾时候养成的习惯,已经很好动怒。但蒋子铮这事儿,还是气得他狠狠摔了半套茶具,弄得一地碎片。

因为事关蒋太后的娘家人,凤鸾不好插嘴,只是让人进来默默收拾了东西。

“皇上,孝贤公主殿外求见。”

凤鸾便起身,“贤姐儿有体己话要跟你说,我先回避一下。”又道:“皇上别在这个时候骂蒋子铮,你越骂,贤姐儿越上火,只好好安抚她,回头她做姐姐的,才好去劝解妹妹。不然日子总是要过的,弄得惠姐儿整天和蒋子铮闹,天天不安生,惠姐儿也不得痛快。”

还能怎样呢?才成亲,总不好为这点风流韵事就和离吧?况且还有一则没说,蒋子铮可是太后的侄孙,惠姐儿和他闹起来,不定又要吵得天翻地覆呢。

“朕知道。”萧铎被她的一番温柔体贴化解了几分怒气,看了看她,“你去准备晚上的饭菜,朕来跟贤姐儿说说。”

凤鸾微笑,便从侧门往后面回避去了。

孝贤公主一进门便跪下,跪下便哭,“父皇你知道,惠姐儿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只能让人哄着,宠着,那里受得了这个?新婚第一天,蒋子铮就让她难堪受气,将来还不知道会闹成怎样。”眼泪啪嗒往下掉,“父皇,这蒋子铮如此不堪,不是良配,妹妹不能嫁给他!”

“你起来。”萧铎扶了女儿坐下,说道:“蒋子铮的确闹得不像话,不过好在只是成亲以前,朕会教训他的。”脸色微凝,“至于什么配不配的话,不要再说。难道为了这个让惠姐儿跟驸马和离?这样惠姐儿难道就不受气,不难堪?你这些抱怨在父皇面前说说也罢了,别在惠姐儿跟前提,不然她心里面更加想不开。”

孝贤公主说得是气话,怔了怔,也知道妹妹的确不能就这么和离。

萧铎又道:“毕竟这事儿没有闹开,以后也不会闹开。外头的人,只知道驸马喝多了酒不省事,叫了大夫而已,遮掩遮掩也就过去了。”

孝贤公主还在怔住,半晌回神,“当初就不该结这门亲事的。”

“贤姐儿!”萧铎脸色一沉,“亲事是你祖母让结的,蒋子铮是你表哥,也是惠姐儿的表哥,总算有些毛病,你也不能如此非议长辈。”

孝贤公主的嘴动了动,像是负气,继而抿嘴不言。

皇帝送走了女儿,又有忠勤伯夫妇进宫求见,被拒绝了。夫妇二人只好去了一趟永寿宫,在蒋太后跟前哭诉,“铮儿不懂事,我们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方才求见皇上没有见着,还请太后娘娘替铮儿描补几句,说他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悔改,请皇上宽恕铮儿。”

蒋太后一向是帮亲不帮理的,加上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当即道:“年轻人都是馋嘴猫似的,遇上个把狐媚歪道的女子也是平常,铮儿是被人引诱的,不怨他,让人把那卖豆腐脑儿的给打死!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可是她肯,皇帝却不肯就这么揭过去。

三天后,便将蒋家人给送出厩,调三千军队护送,这一次不是送去房州,而是千里之外的海南崖州,所谓天涯海角,已经远到不能再远。当时蒋太后还不知情,因为才除了蒋子铮的事儿,不好和皇帝闹着要留下蒋家的人,暂时只得忍了。

等到四个月后,收到家书,才知道娘家的人去了天边边的崖州!

蒋家的人光赶路就赶了三个月,回信的一个月是驿站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不仅路途遥远无比,而且据说当地条件颇为艰苦,饮食气候也是不习惯,蒋家大老爷从进入海南省便开始生病,一直到落定脚,差不多丢掉了半条老命。

且还有一条,这一路沿途经常会遇到各地散落流寇。去的时候,有三千军队护送当然没问题,蒋家若是想要自个儿回京,嘿嘿,不定就在半路给丢了性命。而皇帝明显是不可能再去接人,所以海南再难熬再苦,蒋家的人也只能一辈子呆在那儿了。

----且一辈子受尽煎熬苦处。

蒋太后得了这个消息,顿时气得两眼一黑,等昏迷半晌给人弄醒了,当即就喝斥宫人道:“去叫皇上过来。”

萧铎来了,但是仍凭母亲怎么哭诉,怎么吵闹,都是无动于衷。

只是忍耐劝道:“母后,请爱惜自己的身体。”

蒋太后又怒又气又是恨,“你舅舅在崖州病了,都是你害的!”呜呜咽咽的,一阵眼泪横流,“我看你,是要把蒋家的人都弄死了,才甘心啊。”又迁怒凤鸾,“你是被凤氏给迷了心窍,弄死蒋家的人,好讨她的欢心。”

“母后。”萧铎皱眉道:“蒋子铮犯错,朕才罚蒋家的人去崖州的,又与阿鸾有什么干系?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朕没有处置蒋子铮已经很不错了。”

蒋太后开始歪缠,骂道:“你有了媳妇没了娘!”

萧铎长长叹了一口气,“儿子不明白,母后的荣耀是因为儿子得的,母后平日里病了,是阿鸾领着人过来照顾安排的,孝敬母后的是儿子和儿媳,为何母后眼里只有娘家人和兄弟侄儿?为了娘家人,和儿子儿媳生分,到底是图什么?”他冷笑,“难道将来母后百年之后,不是儿子尽孝,还是蒋家的人不成?!”

图什么?当然是图争一口气,特别是在儿媳面前争一口气了。

可是这话叫蒋太后怎么好意思开口?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好哇,你现在就盼着哀家死了,哀家两腿一伸,这后宫就是凤氏的天下了。”

萧铎听了,二话不说就起身走了。

“你……,你给哀家回来!”蒋太后在后面叫骂。

可是哪里有用?皇帝便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没耐心听她胡搅蛮缠,更没那个兴致专门过来此次受气。从这以后,每次过来请安见一面,见母亲没事,便总说前面朝堂政务繁忙,匆匆点卯就走了。

蒋太后气得不行,叫了女儿进宫来,拉着她不停的诉苦。

升平长公主却道:“母后都不心疼哥哥,叫哥哥何以心疼母后?母后眼里只有蒋家的人,哥哥和我也要往后排,母后便叫蒋家的人先来孝敬好了。”

一句话堵得蒋太后胸闷气短,把女儿给撵了出去。

再说蒋子铮这边日子也不好过。

首先,孝惠公主根本就不同他圆房,这还罢了;其次,孝惠公主从来没有给丈夫一张好脸,只让他在偏房养病,每天有宫女过去送一药,平时连个面都不见。若是蒋子铮出门来找她,便是一顿讥讽,“怎么不去找你的豆腐西施啊?”

平常人家,妻子自然是不敢随便和丈夫顶嘴,可这是公主府啊。

蒋子铮起先还赔礼道歉的,被骂了几次狗血淋头后,也灰了心,只能每天自己躲在屋子里郁闷不已。他其实是想出府的,厩里哪儿不是乐子呢?可是怕皇帝和公主怪罪下来,不敢出去,好歹得等哄好了公主再说。

“怎么办?姐姐。”孝惠公主急了,“我整天不理会他,又骂他,偏生他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而且还不出门。”跺了跺脚,“他这不出门,咱们的计划可要怎么实施呢?他不犯错,又要怎么……”

“你别急。”孝贤公主打断妹妹,想了想,“不出门便不出门,男人要犯错,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拉着妹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交待了一番。

孝惠公主点了点头,“嗯,我都听姐姐的。”

没过几天,蒋子铮便稀里糊涂把一个宫女给睡了。

孝惠公主冲过去大哭大闹,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蒋子铮赶紧分辩,可是……,的确是睡了人啊,分辨来分辩去,也不过是,“我喝多了酒,不知道怎地就……”

孝惠公主如何肯依?哭道:“我们去父皇跟前评评理,你之前勾引豆腐西施,现在又来作践我的宫女,居然还是在公主府里面,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正闹着,就有人慌张张过来禀报,“芳絮上吊死了。”

233大结局(二)

“听说皇后娘娘有喜了。”安郡王妃一脸笑吟吟的,但是笑容勉强,眼圈儿周围有一点粉光融滑,像是哭过,连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把两个盒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支百年老参,另外一盒是上等的燕窝。”

凤鸾可不相信她这副样子,会是专门进来送东西的,微微一笑,“三嫂,有什么事儿你说。”伸出手指,“但有一条,不要哭哭啼啼的,太医让我好生安静养胎,轻易不能动气。”

没有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身孕,而对于凤鸾来说,这一胎,更是尤为重要,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一定要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是。”安郡王妃刚要哭的,又忍住了,咬了咬唇,“都是你三哥不好,净办一些破事儿,惹得皇上动了怒,要……”擦了擦泪,没敢哭,“求皇后娘娘劝一劝,让皇上念在兄弟情分上,饶了他这一次。”

凤鸾听她语焉不详,问道:“到底为什么呢?”

安郡王妃一怔,“就是……”有点迟疑,“我说了,皇后娘娘可别生气。”

姜妈妈不悦道:“既然知道有可能要惹皇后娘娘生气,那还说什么?娘娘怀着身孕,有个什么谁来担待?安郡王妃还是去找皇上说罢。”

安郡王妃倒是想找皇上,可皇上不见,又想求蒋太后,偏生中风了,简直是没有门路可走了,才来找凤鸾的。“不,不会的。”她忙道:“皇上心疼皇后娘娘,那两个民女没有要,皇后娘娘得皇上体恤,自然不用生气。”

她说得颠三倒四,凤鸾倒是听明白了,“是三哥送了民女给皇上?皇上不要,但也不至于生气啊。”

“哎……,是,可是……”安郡王妃语焉不详,吞吞吐吐,“就是……”

“给朕出去!”萧铎听闻安郡王妃进宫,当即赶了过来,瞅着凤鸾好像还不明白的样子,稍稍放心,然后喝斥道:“再多说一个字,朕决不轻饶!”

安郡王妃低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凤鸾微笑道:“什么事?惹得皇上动这么大的火气。”

“乱七八糟的。”萧铎坐下来喝茶,抚了抚她隆起来的肚子,“你别管这些,朕在外面处理好便是,你听了,无非是自己添点心烦罢了。”

凤鸾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而且胎儿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才不想听烦心事,扰乱自己的心绪,因而笑道:“行,那我不问了。”

萧铎见她笑容恬美干净,眉宇间有着脱离世俗尘埃的明媚,哪怕已经嫁人多年,马上就要做第三个孩子的娘,还是带着一丝少女的纯粹。她这个样子,真是叫自己爱不释手,“还是你好,不会总是去钻牛角尖。”

人嘛,就应该这样,活得开开心心的才是。

“那是有皇上护着我啊。”凤鸾浅笑,拍了一句皇帝大人的马屁。

萧铎的心里便跟吃了蜜糖似的,甜滋滋的,“朕愿意。”他低头,在她眉心中间吻了一下,又摸她的肚子,“乖儿子,快点出来,别一直霸占着你的母亲。”说到这个,笑容稍微淡了那么一些。

“怎么了?”凤鸾好笑道:“你还跟儿子吃醋?”

萧铎见她理解错了,也不矫正,反倒点头,“可不是,他占着你的肚子,可就是霸占朕的娘子,等他出来,朕再好好的揍他。”

“看你。”凤鸾嗔道:“说得都是什么话?哪里像一个做爹的人?”话题越扯越远,两人说起别的,把刚才的那一点不悦给岔开了。

在来坤宁宫之前,萧铎的确是十分生气的。

起因是凤鸾怀孕了,后宫又没有别的宫妃侍寝,安郡王便动了心思,找了一对孪生姐妹花进献给皇帝,是一片讨好之意。

萧铎是正常的一个男人,对女人不抗拒。不过和凤鸾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加上铁了心要弥补她,自然不肯再要别的女人进来,----她不喜欢,就不要了。反正一个和十个女人没啥没分别,再说那些庸脂俗粉,又怎比得上自己心爱的娇娇?因而当场便拒绝了。

原本事情就这么结束。

偏生安郡王被皇帝退了美人以后,沮丧之下,干脆自己把姐妹花收用了。若只是单单这样,也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偏生那对姐妹花,不光长得美貌,还隐隐有那么几分像凤鸾,难为安郡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估摸费了一番力气。

不仅如此,安郡王还给姐妹花起了名字,叫大凤和小凤。

消息传到萧铎耳朵里,可算是把他给恶心坏了!

虽说不能为了这个明着发作兄弟,但是安郡王这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皇帝要存心找他的茬儿,还不容易吗?很快就有穴片一样的折子弹劾安郡王,凤鸾怀孕以后,没再看过奏折,所以才不知道前面朝堂的消息。

安郡王没想到皇帝兄弟这么小心眼儿,为了两个女人的名字计较,任凭下面的官员胡乱弹劾。眼看就要惹上大麻烦,慌忙四处求情,可是求谁啊?根本就没有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人,其实也不是没有,比如凤渊,但是不可能帮自己啊。

于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妇人心软,便让王妃进宫去找凤鸾求情。

----结果被萧铎撵了出去。

安郡王到最后还是求情不成功,皇帝将其贬为安国公,并且还是用了老办法,将人送去外省。不过萧湛去雁门关还算是驻北防守,安郡王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纯粹就是被遣送了。

多年以后,安国公死了,皇帝也没有让其子孙继续承爵,算是将这一支剔除皇室。

要说萧铎这人,其实有那么一点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初安国公的母亲赵太嫔,曾经受先帝范皇后指使,多次参与谋害凤鸾,这些梁子皇帝都记在心里,正好安国公撞上枪口来,所以干脆利落发作了事。

倒是肃郡王一直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好歹平安活完后半辈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秋风起,秋风落,转眼已经是白雪皑皑的冬天。

蒋太后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就那么躺着,每天有人服侍吃喝拉撒,虽说活着有一口气,但是和活死人也没太大区别。到了年根儿,就连年夜宴都没有办法出席,听着外面鞭炮噼啪作响,仍旧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恨命不已。

年夜宴上,苗婕妤和珍姐儿被接进宫里来。

苗婕妤看着凤鸾的大肚子,心下叹气,看看,人家这就是命好,又怀上了。不过这么说也不对,先头凤氏也是三灾八难的,况且眼下后宫只有她一个人,皇帝天天宠幸,怀上也是平常。命好的不是凤氏怀上孩子,而是皇帝待她的那份心意,瞧瞧,皇帝眼珠子都粘到她的上去了。

珍姐儿一年才得进宫几次,和兄弟姐妹们都不熟,和座上的皇帝皇后更不熟,只悄悄的扯母亲的袖子,“母妃,我想早点回去。”

“嘘。”苗婕妤低声哄她,“别说话,乖乖的,咱们明天早上过了初一,吃了元宵就回去。你听话,母妃回头给你做冰糖酸梅角吃。”

珍姐儿其实养得挺娇气的,潜邸没有主母压着,苗婕妤就是头一份儿,平日她们母女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在府里特别自由自在。只是皇宫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气氛,特别上面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只要他往这边看一眼,就连嘴巴都张不开了。

这落在萧铎的眼里,不免觉得珍姐儿畏畏缩缩的,有些不悦,只是大年夜的不好训人。因这会儿还没有开席,于是对龙凤胎道:“你们领着珍姐儿一起玩儿,别让她落了单。”又看向正在和孝惠公主说话的崇哥儿,“你也去,孝子们要玩到一起。”

崇哥儿赶忙站起来,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走了。

孝惠公主低垂眼帘,心里明白,父亲这是对自己的怒气还没有消,估计往后也不会消了。毕竟皇祖母中风病倒,是因为蒋子铮的死而引起的。而中风哪有好的?将来皇祖母一死,父亲始终都会记得,都是由于自己和姐姐害死蒋子铮,最后导致皇祖母中风死去,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和姐姐的。

姐姐……,是自己牵连了姐姐。

虽然孝贤公主没有特意提起小产的事,皇帝也没提起,但是后来消息辗转,孝惠公主还是知道了。想起姐姐因为去了外省劳顿而小产,因为蒋子铮的事,又和驸马渐渐疏远,自己守寡,心里真是苦涩难言。

再抬头看看座上,年轻的皇后貌美如玉,脸上有一种生活安逸平静的温润之光。

对比之下,忽然间就觉得心灰起来。

“你胡说!”昊哥儿一声大喊,“你才是赖皮狗!”

众人看了过去,然后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棋盘被他弄得乱乱的,对面的崇哥儿愣住,左右环顾不敢说话。

珍姐儿“哇”的一声,已经哭了。

苗婕妤慌忙上前拉了女儿,赔不是道:“二皇子你别生气,珍姐儿不懂事,说错话了,我会好好教导她的。”又喝斥女儿,“快认错,让你二哥别恼了。”

珍姐儿在潜邸养得跟大小姐一样,如何会做小伏低?只是哭,还指着昊哥儿道:“是他耍赖,下了棋,又反悔……”

苗婕妤训道:“不要胡说。”

“怎么了?”凤鸾看向儿子,“玩得好好的,怎么大年夜的还怄气了?你自己告诉母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昊哥儿气鼓鼓的,说道:“刚才我下错了一步棋,想退回去,大哥都答应了。”指了珍姐儿,“四妹妹说我是赖皮狗,还把我的棋子拿走了!我……”

凤鸾脸色一沉,“落地生灰,哪有下了棋再反悔的?这事儿原是你的不对,哥哥肯让着你,那是哥哥宽宏,妹妹指出你错了,也是对的。”对他道:“过去给哥哥和妹妹道歉,然后便和好罢。”

孩子的脾气都是周围环境养成的,昊哥儿是皇帝的嫡长子,宫人们难免将他当做太子来看,处处捧着他,顺着他,所以弄得他的性子也有些争强好胜的。自己虽然并不心疼崇哥儿,但是却不想让昊哥儿长歪了。

就算他是皇帝的嫡长子,也要讲道理,将来事情上才更站得住脚。

昊哥儿今年七岁,有些孝儿面子,不肯去,拧着身子嘀咕道:“我……,我又没有欺负他们,是四妹妹先骂我赖皮的,是他……”有些委屈,眼泪滚了出来,“母后只说我,不说她。”

萧铎开口道:“罢了,要开席了,吃完了饭再说罢。”

“不急。”凤鸾却决心要拧了儿子的脾气,拉了昊哥儿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面,“不是说好,将来要给弟弟做榜样的吗?你要是不守规矩,不讲道理,母后怎么能放心把弟弟交给你领着?你去道了歉,母后才能相信你会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将来可以教导弟弟妹妹。”

昊哥儿犹犹豫豫的,看了看,委屈道:“那四妹妹还骂我了。”

“你先说你的错,赔你的不是。”凤鸾松开了他的手,“说完了,我再让珍姐儿给你赔不是,一码归一码,去吧。”又激他,“难道你要输给小姑娘吗?还要不要做男子汉大丈夫了?罢了,弟弟以后也不用你照顾了。”

昊哥儿白生生的小脸上泛起红晕,气呼呼的一跺脚,“母后太小看我了!”他上前走到崇哥儿面前,大声道:“刚才是我悔棋不对,下次哥哥不要再让着我了。”又看向珍姐儿,“哼!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小女子计较,我不该悔棋,你骂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珍姐儿还在抽抽搭搭的哭,捧着小脸儿。

凤鸾点名她,“珍姐儿过来,给你哥哥赔个不是。”

苗婕妤赶忙拉了女儿上前,“听见没有?快给二皇子认错赔罪。”

凤鸾说道:“你二哥悔棋固然是不对的,你可以告诉他,或者告诉大人,但是不能随便骂人。这样不仅叫你二哥心里难受,也显得你这个公主没有教养,刚才你二哥都已经认错,现在该你了。”

孝子也是有面子的,况且,自己这个母亲不护着儿子,会叫他满心委屈,觉得自己有失公平,气呼呼的更容易恼恨珍姐儿。

孩子的心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有烦恼,一掠而过,而不是把烦恼装在心里。

珍姐儿抽抽搭搭的,扭头扑在苗婕妤怀里,不肯认错。

萧铎便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苗婕妤心里明白,皇后都训斥让昊哥儿认错了,自己的女儿又算什么?当然也是要认错的,况且本来骂昊哥儿是癞皮狗就不对。因而低声急劝,又是各种哄,各种小小威胁,但是珍姐儿就是不肯认错。

萧铎开口道:“孩子是什么样儿,都是母亲教导的,朕看你是教导不好珍姐儿,太过溺爱她了。”脸色不悦,“正好开年珍姐儿就六岁了,送进宫入学,自有教养嬷嬷好生教导她。”

苗婕妤脸色微白,不敢辩,低头咬了咬唇,“珍姐儿。”她跪了下去,也拉着女儿一起跪了下去,“皇上、皇后娘娘,对不住,是我没有教导珍姐儿。”又给昊哥儿赔了不是,“回去以后,我会好好教训珍姐儿的。”

珍姐儿见拉着自己母亲跪下,有点吓着了,这才逼得她哭道:“呜呜呜……,对不起,二哥……”说完,便扑在母亲怀里一阵大哭。

“先带到旁边去哄好了,再回来。”萧铎看在年夜宴席的份上,没有继续发作,撵了苗婕妤母女去旁边,然后开席,很快便热热闹闹起来。

孝惠公主拉了崇哥儿在身边坐下,心思有点恍惚。

很早以前,凤氏对自己和姐姐也是不错的。即便后来闹出巫.蛊一事,她疏远了自己和姐姐,但也没有做过什么手脚,算得上是良善的人了。按理说,自己和姐姐不应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为什么?或许,是哪里做错了吧。

想到此处忍不住心酸酸的,想哭,大年夜的又不敢哭。

年夜宴散了以后,宫嬷嬷来到坤宁宫求见,神色有些不安,“今晚这事儿,都是崇哥儿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行了。”凤鸾摆手,打断她,“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孝子,若不然……,今儿就不会让昊哥儿给崇哥儿赔不是了。”

宫嬷嬷神色微松,忙道:“皇后娘娘的大度,奴婢记在心里,也会一样一样讲给崇哥儿听的,让他知道感恩。”

“去吧。”凤鸾让人给自己脱了外袍,等着萧铎沐浴完,自己也去慢慢泡一个,晚上便好睡觉,“你要记住,凡事以风平浪静为上,越少事儿越好。你办得好,将来自然会让你恩荣养老,找人给你送终。”

“是,奴婢明白。”宫嬷嬷赶忙正色应了,告退而去。

等回去了,便跟崇哥儿细细说起,他在宫里地位如何艰难,若是皇后今天不让昊哥儿给他赔不是,往后宫人们只会更踩着他,日子不好过。要他千千万万记得皇后娘娘的恩典,莫要听信小人挑拨,中了奸计,忘了恩典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崇哥儿从小就被灌输了一脑子这种东西,听了点头道:“是,我都记着呢。”

宫嬷嬷说得嘴都干了,也累了。

照看好崇哥儿睡下,自己去了外间准备歇息,临睡前,又把跟前的宫人叫来训导了一番,“咱们这些人在宫里是个什么处境,自己心里都清楚。幸好皇后娘娘宽宏大度体谅人,才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你们都得记牢了。可千万别学有些人,没事找事,把自己给弄得远远儿的,没有好日子过。”

宫里说话不用点明,宫人们都是明白,这是在说去了外省的孝贤公主。

宫嬷嬷训完了人,方才躺下。

不管怎么说,皇后肯风平浪静的过日子,息事宁人,这是最好的了。不然若是她整天和崇哥儿过不去,底下的奴才们就得跟着上蹿下跳,到时候闹出事儿来,就都是这些人背黑锅了。

哎,好好按照皇后的意思过日子罢。

皇后娘娘喜欢清静,喜欢崇哥儿老实本分,那就照着这个路子把崇哥儿养大,让他乖乖的听话过日子,千千万万不能再出错了。

苗婕妤领着珍姐儿回去,哄得她睡下,自己躺在床上细细思量起来。

看来单独在潜邸的日子太舒心,把女儿养得太娇了。

想想北小院疯疯癫癫的蒋贵人,双香仙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穆贵人,自己和珍姐儿算是福气大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余的多。凤氏做了盛宠无双的皇后,都能严厉约束儿子,自己怎么能放松对女儿的管教呢?往后还得该严厉的时候严厉,不然只会害了女儿。

不然的话,孝贤公主和孝惠公主的下场等着呢!

于是打这以后,苗婕妤对珍姐儿严厉不少,加上开年没多久,珍姐儿就进宫开始附学一起受训,大面上的规矩倒也过得去了。

平静的日子,在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以及教养嬷嬷的训诫声中度过。

开了春,天气渐次暖和起来,很快到了四月里,凤鸾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直到不能再大,临盆的日子即将到了。

236后2记

举国上下,要问谁过得最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那自然非当朝四皇子莫属,他不仅是皇后的小儿子,也是皇帝的最后一个孩子.年纪轻轻,才得十四岁,就封了庄王,要说本人倒是明珠美玉一般的人物.只不过……,性子么,有点离经叛道的,完全和封号里的"庄"字不搭.

庄王殿下生平最喜欢最羡慕的人,就是那些游侠儿.传闻中,白光一闪,飞剑出鞘取人首级而不沾血,神龙不见首尾.于是,在学了十年功夫以后的某天,庄王殿下潇洒的留下一封信,就游历去了.

据说皇后娘娘一改平日温柔,大发雷霆,后来还是皇帝左劝又劝,赶紧派了大批暗卫出去查找庄王下落,找到人,就赶紧让劝他回来,若是劝不动就好好保护他,这才让皇后娘娘稍稍放心.

虽然还是牵挂,但一时半会儿也是无可奈何了.

再说庄王萧允念,早就骑着皇帝送的生日礼物乌骓马离开厩,半日功夫,已经跑出了几百里路,青山绿水都和厩不太一样了.想起十年前,跟着父母和姐姐一起南巡的时候,那些有趣的新鲜事儿,现今都还记得呢.

只是那时候自己太小,不自在,这次可要好好的舒展一下拳脚.

很快,萧允念就遇到了一次行侠仗义的机会.

在一个小城镇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汉正被人拳打脚踢,打他的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下手又狠又重,"死性不改,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住手!"萧允念上前阻止,"你要打死他了."

"哪儿来的小白脸儿?走远点儿."胖子粗壮的胳膊一挥,想要把这个俊俏的年轻人给推开,"咦?"居然推不动,下一瞬,就被对方狠狠一震摔倒在地!

萧允念生平最恨人家说他长得白,发怒之后,宫里没人敢再夸四皇子的皮肤,今天居然被人叫做小白脸,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加上见着胖子咄咄逼人,欺负老汉,当即二话不说就上前一顿好打,"你这恶棍……"

"哎哟,哎哟喂!大爷饶命!"胖子连连求饶.

萧允念才不会停,一半是行侠仗义,一半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下手颇重,打得那胖子鼻青脸肿的,鼻血都流出来了.

"喂!"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你这人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打人啊?"她上前一抓,竟然生生的分开了纠缠的两人,不消说,显然也是一个练家子,刚才手上是用了巧劲儿的,不然没这份本事.

萧允念一时不防,被人把胖子从自己手下给救走了,不由大怒,顿时拔了剑,在阳光下明光闪闪,问道:"你是帮手?想要过几招?"

他看着那个眼珠乌黑的少女,一身蓝衣,却配一袭鲜艳的红裙子,很是抢眼,衬得她格外的清澈灵动,唔……,和厩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不太一样,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表姐表妹们,都是娇滴滴的.

----这是一块硬骨头.

萧允念觉得挺有意思的,好像书上写的那样,不仅有侠客,还有侠女,可惜这是一个反派侠女,和坏人狼狈为奸,为虎作伥!就算对方是女人,自己也绝对不会心软手软的,一定要他们好看!

要说庄王殿下的脑子和别的皇子不太一样.他这个年纪,本来是该谈婚论嫁的大好年纪了,可是他本人对娶妻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次离开厩,正是为了躲避所谓的选亲跑出来的,----娶妻生子什么的太麻烦了.

所以,庄王殿下的脑子里面都是游侠,武林白道和黑道,惩恶扬善,什么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等等.女人在他眼里只分为两种,一种是会武功的,一种是不会武功的,眼前这个少女自然是前者.

因为她不仅会武功,而且一声冷笑过后,便拔剑刺了过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她道.

萧允念双眸一闪,二话没说就跟这位反派侠女打上了.

庄王殿下从小到大都是被一路夸,"四皇子聪慧好学,心思明敏,年纪小,却不骄傲自满,实属难得的美德.""四皇子擅长骑射,想必是天赋如此,不然怎么会一学就回了呢?""四皇子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真乃人中龙凤……"

听得最重的话语,不过是母亲偶尔嗔怪,"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淘气."

什么时候变成不知天高地厚了?萧允念心下大怒,手上就没留力气,打定主意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反派侠女,但……,两人棋逢对手,难解难分.打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分出胜负,而双方都有点打累了.

周围还来了一群围观群众,不停指指点点.

"好!剑气逼人!"

"哟嗬,这朵剑花挽的不错."

"那个小白脸长得还挺不错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哈哈……,阿羽这样泼辣的臭丫头,别人怕是不敢娶,不如凑成一对儿算了."

"闭嘴!"

"住口!"

萧允念和少女阿羽一起停下了手,两人都是瞪圆了眼睛,朝取笑的人怒视过去.

.[,!]那人应该是附近酒楼的伙计,肩头上还搭着抹布,一缩脖子,笑嘻嘻道:"二位少侠别生气,小的说错了,错了,这就走咯."

萧允念怒火中烧,他和少女因为被人取笑婚事恼怒不同,仍是因为"小白脸"三个字,当即就要追上去,教训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店小二.但是却被身后的少女拦住,她跺了跺脚,"喂!我不生气了,你别真的动手打人啊."

"我管你生不生气呢?"萧允念觉得莫名其妙,恼火道:"他骂我,我为什么不能找他?非得教训到那个蠢货认错才行."

阿羽的脸顿时涨红起来,继而羞恼,"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都不许在我们闽江城这儿撒野!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哼!"萧允念一声冷哼,到底是男子,在体力上胜了少女阿羽一筹,趁她不备狠狠一甩,人便冲了进去.

"哎哟,找事儿的来了."店小二飞快往上前跑,嘴里喊道:"掌柜的,救命!刚才外面比划的小白脸要杀人了."

萧允念心下冷笑,掌柜的还能救命?!旋即冲上楼去,刚一抬手,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挣扎了下,竟然动弹不得.

不由神色一惊,什么人?抬眼看了过去.

"有话好说."对方是一个衣着淡雅的长袍男子,修眉俊目,气度清雅,是那种应该在竹林白雪间,煮茶喝酒的人物,却出现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不仅如此,他还以掌柜的口气回头说道:"你过来,给这位客官赔个不是."

店小二神色轻松,似乎对自家掌柜的功夫很有自信,并没有半分遇到危险的紧张,笑嘻嘻的过来作揖,"客官,是小的错了,小的刚才就认错了,你大人大量,好歹别和小的计较了."

阿羽追了上来,喊道:"师父."

那清雅男子原本笑容和煦温文的,却在视线从店小二移到萧允昊身上时,忽地就顿住了,就连手劲儿都随之一松."你……"他目光惊疑,继而收回神色,"这位客官想必初来闽江城,既然有缘路过此地,今儿又是和阿羽不打不相识,不如喝上一杯."

这……,正是书里面江湖侠客常遇到的事儿.

庄王殿下觉得自个儿不能掉价儿,为了"不打不相识"和"喝上一杯",只得放了那店小二一马,----不知何故,觉得清雅男子看自己的目光十分慈和,慈?对的,他好像一个长辈在看自己.

"去上好酒."清雅男子吩咐了一句,领着他在临江边窗户的位置坐下,对徒弟阿羽说道:"你去把我的夜光杯取过来."轻巧支开了人,然后笑道:"庄王殿下,怎么独自出远门了?方才我瞧着周围跟了好几个暗卫,可是有要事要办?"

萧允念的嘴巴微张,"你认识我?暗卫?暗卫在哪儿?!"

清雅男子笑了笑,"要是庄王殿下不知道暗卫的话,那么……,多半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吧?"他这样问着,仍旧是长辈关怀的那种语气,"你这样,只怕家中父母会十分牵挂担心."

"你是谁?!"萧允念想一拍桌子站起来,又觉得不够风度,忍了忍,"不要神神秘秘的,快点老实交待!"想着周围跟了暗卫,自己竟然不知道,大喊道:"都给本王滚出来!"

没有动静,周围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客人,都是各自喝着小酒.

萧允念觉得自己被骗了,"哦,你就是那种看起来人模人样,但是内心狡诈,专门暗地里使绊子的人!哼,是不是想在酒中下毒,然后放倒我."

"哈哈."清雅男子笑了起来,"庄王殿下杂书看多了."他捻起桌上的一把筷子,分出三,四个方向用劲一射,几声闷哼声响起,房顶上,不远处桌子上,楼道口,好几个人都是反映灵敏的避开了.

萧允念看得一怔,这些人……,个个都会武功,且个个都长得面目平庸容易混在人堆里面,正是做暗卫的最佳标准.

清雅男子环顾一圈儿,拔高声调,"还不过来见过你们的主子吗?"

那些人见行踪已经被泄露,对方又并无恶意,只得过来给庄王殿下行礼,领头的一人说道:"小主子,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还请小主子早日回去."

"不回!"萧允念对着奴才们,那种从小养出的皇子骄矜之气,又冒了出来,"都滚下去,别再这儿碍眼!"撵了人,不高兴的看向对面清雅男子,有点郁闷,"你的功夫很是不错啊."

清雅男子微微一笑,"不如当年多矣."

"哎?"萧允念有点气呼呼的,"你这人,怎么都不知道谦虚一下?我夸你,你还说你不如当年多矣?意思是你当年上天入地有通天之能了?"

"不值一提."清雅男子微笑摇头.

"切."萧允念不满道:"你的功夫要是不值一提,那我成了什么?"有一种信心被打击到的郁闷,这人真是……,可恶啊.

清雅男子还是神色温和,"殿下息怒,我是说以前的那点本事不值一提."见他露出几分孩子气,安抚道:"像殿下这般年纪,身手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萧允念心气稍平,"那是……,我十年苦练."

"我师父那是哄你."阿羽拿了夜光杯上来,还记得刚才他让自己尴尬的一幕,趁机报复了一回,过来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便宜你了,臭小子!"

萧允念和阿羽还真的是不打不相识,起初是拌嘴,拌着拌着,就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大有要做雌雄双侠的意思.两人去附近州县游历了好大一圈儿,还真的做了几件行侠仗义的事儿,渐渐脾气合拍,有了几分互相不承认的关心和默契.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他问.

阳光下,树林边的小湖畔,阿羽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摇摇头,"不知道."她乌黑的眼眸里泛起回忆之色,"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就认得师父了,周围的人都喊他王大哥,小王哥什么的,名字却是不知道的."

"哦."萧允念有点失望,那清雅男子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偏偏让他好奇,挠的他心里一阵痒痒,"就是说,你也只知道他姓王?"叹了口气,又问起别的,"那你怎么做了他的徒弟呢?我看他功夫很好,居然收了一个女弟子."

"喂!你什么意思?"阿羽跳脚起来,"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做徒弟了啊?信不信我揍你啊?"气鼓鼓的指了指他,"讨人厌的家伙!"继而又是神色一黯,"其实是我父母都……,病死了,师父见我可怜,就把我带在了身边.也没说要我做徒弟,我见他会武功,就缠着他要学,喊他师父,然后十年时光就这么过来了."

"哦."萧允念意味深长的笑了,"原来是你自己非要做人家徒弟的,死缠烂打,我说嘛,他怎么好端端收一个女弟子."他挠了挠头,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可是……,要怎么安慰人啊?咳了咳,"哪个……,你别伤心了."

阿羽摇摇头,"我不伤心,师父一直对我很好的,我跟着师父游山玩水,也没有吃过苦头,只是想起父母有点怀念他们罢了."性子带着爽朗乐观,"这次是师父说,想在闽江城歇歇脚,然后就做了这家酒楼的掌柜,估计待几个月,师父又耐不住性子,要去别的地方了."

"你也喜欢到处走?"萧允念问道.

"喜欢啊."阿羽肯定的点点头,又问:"你不是从厩来的吗?喂,能不能带我去厩玩儿?我想去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的."

"皇宫有什么好玩的?"萧允念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快被他看烂了,"就是一个大宅子,比别人家的富丽堂皇有点罢了."

"罢了?"阿羽撇嘴,"说得好像你去过似的."又道:"你不去算了,反正我想去看一看,顺便再拿个琉璃杯什么的走,师父最爱喝酒了."

"啊?!"萧允念瞪大了一双修长凤目,俊秀的面盘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你打算去皇宫里面偷东西?回头被抓了,扔你到大牢里面去,小姑娘家家的,叫你到时候哭都哭不完."

阿羽赌气道:"抓了也不关你的事."

"算了,我陪你去吧."萧允念连连摇头,叹气道:"只当是……"只当是回家一趟,偏生自己出来的时间不巧,玩了一圈儿,下个月就是母后的寿诞了,这个是断断不能耽搁的,须得亲自回去给母后拜寿.

"不用你管."阿羽仍在赌气,哼哼道.

"好啦,我陪你去."萧允念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说道:"到时候,你想拿什么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拿,免得你被人给抓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拿什么拿什么,----只要不是父皇的玉玺,母后的凤冠,只要不是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就行.

阿羽听了,却以为是他要替自己偷拿东西,一心担心自己安全,替自己出头,不免再次脸上发烫,嘴里却别扭道:"回头你被抓了,还不是一样要哭鼻子的."

"哭鼻子?我?被抓了?"萧允念连问了三个半句,继而大笑,"才不会呢."

阿羽皱了皱鼻子,"吹牛皮的家伙,说得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

两人拌着嘴,斗着气,然后在面对长辈的时候,又都是小心翼翼的,----阿羽没敢跟师父说要去厩,只留了一封书信,就跟着萧允念悄悄跑了.

清雅男子打开书信,不由皱眉,"真是淘气."

夕阳下,一轮红日倒影在染得莹黄的江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荡漾,化作斑斑点点的碎金光芒,一晃一晃的照人眼睛.江波水纹都映在了他的眼里,化出涟漪,幽幽的清风里面,一声叹息划过,最终在风中消散……

故人,愿你一切安好.

"哇!你好厉害."阿羽喜滋滋道:"居然还搞来了宫女的衣服."正要去换,又瞅着帮自己拿衣服的家伙,"你不换衣服?"

萧允念摇头,"我不换."

阿羽惊讶,"不是我扮成小宫女,你扮成太监吗?"

"噗……"庄王殿下一口茶喷了出去,呛咳了几声,好笑道:"我做什么要扮成太监?真.[,!]是……"不过扮作小太监跟阿羽一起进宫,似乎也挺有趣的?于是连连催她,"好了,你快去换衣服吧,我也去换."

阿羽去换了衣服,回来转了一圈,然后捏着嗓子行了个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唱大戏啊?"萧允念嫌恶的皱了皱眉,指着她道:"那有这么夸张的?再说了,小宫女平时根本就见不到皇后."

"你见过啊."阿羽没好气道:"走吧,走吧,我才不要看什么皇后娘娘呢."

萧允念正了正头上的蝉翼纱帽子,"走罢."

于是,皇宫里的宫人很快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庄王殿下扮作一个小太监的模样,放着大路不走,而是和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绕着小路往里面去了.不过庄王殿下从小就爱闹腾,上房掀瓦的事都做得出来,这也不是很稀奇,宫人们见他绕得远远的,不知道在玩什么,都没过去招惹他,----让庄王殿下玩得不痛快了,不是自找麻烦么?多远点儿吧.

"喂!"阿羽有点小小兴奋和紧张,"皇宫好大,还有,还有,咱们这两身衣服很好用,都没有人上来问咱们呢."之前说想来皇宫看看,只想着在皇宫外面逛逛,可没想到能够光明正大的混进来,"小萧,你真厉害."

"咳咳."萧允念忍住满腔好笑,挺了挺胸,"那是……"一语未了,便看见一个杏黄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不由惊呼,"糟了!"

"什么糟了?"

"哎呀,别问!赶紧跟我往这边躲一躲."

两个人绕过假山,急急忙忙往另外一道门飞快跑了.

"刚才那个小太监怎么看着眼熟?"杏黄色的年轻公子问道:"你们瞧见没有?我瞅着像是老四的样子?这小子,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正是呢,太子殿下."旁边的太监笑着回道:"可不就是四皇子吗?除了他,哪有小太监敢见了太子殿下就乱跑的?不定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胡闹!"萧允昊不悦道:"一声儿不吭的跑出去了,惹得母后生气,现在回来又不打招呼,还扮成小太监的模样,带着宫女在宫里乱跑."母后总是偏疼幼弟,才养成他这随意散漫的性子,回头好好教训他一顿,臭小子!只是眼下没空,"走吧,兵部的几位该等急了."

另一头,萧允念呼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刚才那人是谁?派头好大."阿羽问道.

"是太子."

"啊?"阿羽先是吃惊,后是可惜,"我还没看清楚太子长什么样子呢."

"太子有什么好看的?"萧允念不以为然,哥哥一向性子老成,简直就是半个父亲一样对待自己,才不想看到他,肯定又得训斥自己跑出去的事儿了.

"走,带我去御花园看看."阿羽兴致很快被转移,不过……,心里也是稍稍有点疑惑,"你以前来过皇宫吗?这么熟门熟路的."

"呃……,来过一,两次吧."

两人去了御花园,对于萧允念来说自然没啥看头,阿羽却是满心兴奋,左看看,右看看,一会跑去亭子里,一会跑到桥上.周围路过的宫人见有庄王殿下陪着,虽然闹不清是在玩什么,但也不敢吭声儿,因而没有人打扰.

不过……

"念哥儿!"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身穿明蓝色华丽宫装的女子穿门过来,指着萧允念训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不赶紧去给母后请安!"

"母后……?"阿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吃惊之下脚底一滑,从假山上面"扑通"掉进了湖里,"哎哟,救命!我不会水!"

不等小太监过来救这"宫女",庄王殿下先跳了下去.

长乐公主看着胡闹一气的弟弟,不懂他这又是扮成太监,又是去救宫女,到底闹得是哪一出?旁边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劝道:"四皇子水性好得很,公主不用担心,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我才不担心他呢."长乐公主跺脚道:"他这人,整天的只会让别人担心!"回头看向温柔体贴的驸马,"若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驸马笑了,上前挽住了妻子的手臂,陪着她.

到最后,庄王殿下救了阿羽上来,两人浑身湿透,不得不去坤宁宫找衣服换,十分不巧的是,----皇帝也在.

萧铎沉了脸看向儿子,"先去换衣服,等下朕再教训你!"

萧允念垂着脑袋,对阿羽嘀咕道:"你去吧,有人带你换衣服的,没事儿."至于自己,在母亲这里是一年四季衣服都齐全的,随便换了.

凤鸾最近有点伤风,这会儿正在里面睡觉,听得外头有竜竜父的动静,叫了人进来问话,"谁来了?好像很多人似的."

姜妈妈笑着回道:"庄王殿下回来了."

"念哥儿!"

"哎哟,娘娘当心起猛了头晕."姜妈妈赶紧喊了宫人过来扶她,给她穿衣服,然后说道:"长乐公主和驸马也来了,说是看望皇后娘娘的病.[,!]情的."

"唉,不过是伤风罢了."凤鸾摆摆手,起身穿了衣服,然后对镜整理好仪容方才出去.一到前殿,先看见垂头丧气的小儿子,不由嗔怪道:"你这孩子,可算是知道自己回来了."

萧允念知道母亲偏疼自己,赶忙跑过来,"我回来给母后拜寿."

他这么一说,凤鸾听了果然更高兴了,"算你有点孝心."然后看向旁边脸生的年轻宫女,好像以前没有见过,再说了,她单独站在大殿里是什么缘故?不由问道:"这位是……?"

萧铎赶忙解释,"是老四带回来的人!"

阿羽原本十分紧张的,听到这个,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皇帝之前还很威严的,怎么见着皇后娘娘就紧张起来,居然抢先解释这个,好似生怕皇后娘娘误会,真是没想到,皇帝原来是一个耙耳朵.

哦,以前倒是听说过,皇帝的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个.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想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样惊艳?一抬头,便看见一双翦水秋瞳看了过来,颜如玉,容似花,华服之下的皇后娘娘,让着空阔大殿都活色生香求来.

还有,还有,旁边的公主也是娟美如画,驸马芝兰玉树,唔……,皇帝长得其实也不赖,----难怪小白脸长得那么好看,像是画里的人,原来是家学渊源.

"你们在哪儿认识的?"皇后娘娘面含微笑,朝儿子问道.

"我们……"

萧允念开始兴奋的说起这一路见闻,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又说起阿羽的师父,"好厉害的功夫,回头我想再去找他学几手……"

庄王殿下最终没有再见过那个清雅男子,也没有再离京去做游侠儿.

几年以后,春日里,海棠花树开得正是繁茂绚烂.

萧允念坐在花树下面喝酒,庄王妃执了酒壶,含笑看着他,他喝一杯,就给他再添上一杯,温温柔柔的,没有一点点不耐烦.好像只是这样静静坐着陪他,便觉得很是满足似的,眼里有着恬静温柔,以及对生活满足的淡淡温馨.

这个庄王妃,并不是当年的阿羽.

萧允念想起少年时候的事情.

那天,阿羽哭着问自己,"我,我……,我对你那么好."她涨红了一张俏脸,却掉着泪,"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们身份不配."自己这样告诉她.

"你混蛋!"她跺着脚跑了.

半个月后,暗卫告诉自己,她回到了师父身边.又一个月后,听说她的师父带着她离开了闽江城,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儿.

----从此再无音讯.

自己应该是有一点喜欢阿羽的,可是父皇告诉自己,"这个女子来自民间,且无父无母,如果你喜欢她的话,父皇也不勉强让你难过,就纳做夫人罢."

不,那样会折了阿羽的双翅.

她就好像一只小鸟,原本就是应该在崇山峻岭里面飞翔,在蓝天海面上飞翔,而不是圈养在王府里,做一个夫人,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的过日子.

----折断了双翅的鸟儿,是飞不远的.

而自己的身份,也注定了只能偶尔任性胡闹那么一次,不可以一辈子做游侠儿,终究是要回到皇宫里面的,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王爷."庄王妃怀里的好消息揣了好久,话在嘴边绕了好久,还是羞怯,半晌才低头说了出来,"妾身……,有喜了."

"嗯?"萧允念收回漂浮的心思,看向王妃,视线落在她尚且扁平的肚子上,"几个月了?"语气里,带出初为人父的欣喜,"太医诊脉了?"

"才得一个多月."庄王妃腼腆微笑,"刚巧昨儿有些不舒服,让太医诊脉,没想到居然是喜脉."其实设想了好些告诉王爷的情景,最后选在这个花树下,说出喜讯,正好和这美景相得益彰.

"那好好养着."萧允念想了想,"等下我进宫去,告诉母后,让她也欢喜欢喜."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母亲偏疼他,他也特别惦记着母亲.不管是在学堂上被夫子夸奖,还是射箭得了表扬,都是第一个想着母亲,要告诉她,让她高兴,母亲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到了宫里,凤鸾得知这个消息果然很是高兴,爱怜的摩挲着儿子,叹道:"你总算是要做爹了,这下安分了,我才放心."又叫了宫人进来,"去前面看看,等皇上空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母后."萧允念看着年逾四十,仍旧保养得好似花信少妇一般的母亲,笑道:"以后我来照顾你,不让你担心.你不是常说,女人忧心,就容易很快变老吗?儿子不要母后忧心,要母后一辈子都年轻无忧."

"呵."凤鸾笑眼弯弯,欣慰道:"好,念哥儿最贴心了."

"就会说蜜话儿哄母后!"萧允昊从外面进来,指着弟弟,"以前不知道多淘气,娶了王妃才算老实一点儿."

凤鸾笑道:.[,!]"你弟媳有喜了,你兄弟明年就要做爹了."

"是吗?"萧允昊也高兴起来,在兄弟肩膀上捶了一下,"恭喜啊,你这臭小子也要当爹了."

正说得热闹,萧铎也闻讯赶了过来.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商议起等庄王妃的身孕过了三个月,把长乐公主和驸马等人都叫进宫,吃一顿家宴乐一乐.

等儿女们都散了,萧铎和凤鸾两人单独相处.

"累不累?"凤鸾给他到了一杯茶.

"不累."萧铎眼里尽是笑容,凝视她,"有你,还有儿女们陪伴着,朕马上又要做祖父了,满心欢心,浑身都是劲儿呢."

凤鸾笑道:"看来你还没老呀."

"那是."萧铎在她额角上面亲了亲,低语道:"等晚上,证明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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