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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三两事》


最终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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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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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梦惊魂

连绵的雨莹润而仔细地铺陈在长安城的每个角落。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上一片寂静与萧索,沿途的商队也都早早地潜入紧闭着木门的客栈。每当这不多见的雨季,长安城都如同滑入沉密的夜,留在人耳畔的,唯有那座紧闭着金门的宫殿里,逢时而至的铛铳钟鸣,仿佛母亲那絮絮的叮嘱:整个大邺帝国的主人,正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屋舍里,享shòu

着她最安然的沉睡与梦靥。

“何人?!”城门的侍卫尽量大声地冲每一辆进出城的马车训话,因为轰轰隆隆的雷声滚动在乌蒙厚重的云层里,有股骇人的吞噬力。

“出城做买卖的商贾。”驾车的男子高声吆喝着,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溜溜的滑落,形成严实的雨帘,看不清斗笠下男子的神色,“今儿个雨大,出去麻烦些,但人少,生意定是十拿九稳能谈下来了!”

“走走走,快走!”侍卫不耐烦地拿手在布满雨水的脸上抹了一把,啐了一口道,“妈妈的,这么大雨尽折腾老子!”

马车仿佛脱了弓的箭矢一般在雨中狂奔,马蹄溅起无数水花,门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瑟瑟抖动,时而显现出车里几个衣着华丽的身影。

“陛下,我们已经出了长安城了……再往前行驶一阵子便能遇到孔大人接驾,陛下定能安全逃离……”高寺说话的节奏因为沿途的奔波而略显慌乱,可那双眸子里却是死一般的冷静。他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皇,心里错综复杂地将每个角落考lǜ

细致。这是一种习惯,从冯太后把他安排到女皇身边做太监的那天起,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南宫硕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受够了长安城连日的连绵阴雨,也受够了逆贼不分昼夜的禁足。那座华丽却阴暗的大邺宫,仿佛密不透风的沉重躯壳,严实地捂在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白净的额头一滴一滴砸在身上华丽的庙服上,晕染,然后再干涸。南宫硕和疲乏地阖上双目,秀眉紧蹙。蟠桃轻叹一声,递上清香的帕子,一点一点仔细地擦去女皇额上的汗。南宫硕和张开眼,从她的手中轻扯过帕子,一面自己擦着,一面苦笑道:“蟠桃,你随朕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朕却一直没有封你个什么,还一直把你绑在身边,你不怨朕么?咳咳……”

蟠桃秀气的脸庞唰地白了:“陛下,陛下您这是什么话。自打蟠桃遇到陛下,就像遇着了亲人一样,蟠桃哪里吃苦了?只要陛下满yì

蟠桃就开心了……”

“蟠桃啊……咳咳……”南宫硕和艰难地坐起来,“等到咱们安定下来,朕就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嫁过去,免得随朕一路颠簸吃苦……咳咳……你是个好女孩子家……”

“陛下……陛下你不要再说了……陛下既然说好要带咱们一起走,那就不能撇下蟠桃……”蟠桃一面给南宫硕和顺气,一面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出两粒清香的药丸,塞进南宫硕和苍白的嘴里。

南宫硕和觉自己已经把药咽了下去,她浑身一个激灵:“这药……”

“不瞒陛下,这药的确是陛下一直在服用的,也就是那位大人……可是陛下,蟠桃亲自尝过,绝对没有毒,虽然那位大人他……”蟠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淹没在窗外磅礴的雨声里。

“罢了……”南宫硕和低声一笑,“他以为朕气数已尽,断不会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来陷害朕……”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高寺低声叹息着,却听见车头驾马的车夫“吁——”着,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车夫掀起车帘,雨水顺着他的斗笠吧嗒吧嗒地打在横栏上,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子,前方就是悬崖了,小的一直按照您指定的路线走的,路上也不曾有半点耽搁。可是您瞧……这如何走下去……”

高寺随意地用袖子顺着额头擦了一下汗水,笑道:“崖边可是有两棵松树?”

车夫扭头往外瞅了一眼,回身道:“您还别说,还真有两棵松树。”

“那便是了。”高寺转身对南宫硕和说,“陛下,这便是孔大人约好要来接驾的地点。若是那边的人从长安追过来,追到此便是崖边,他们也无处可寻了。我们在此静候片刻,孔大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高寺的话尚在嘴边没有说完,远处的马蹄声便由远而近,南宫硕和刚要起身,高寺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与蟠桃严实地掩住南宫硕和,将窗帘掀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往外探寻一番,而后面带喜色地对南宫硕和低声说道:“陛下,是孔大人,孔大人来了!”

“咳咳……咳咳……”忍了许久的南宫硕和终究是忍不住咳出声来,蟠桃与高寺搀扶着她下了马车,车夫顺手把斗笠给南宫硕和戴上,遮住了那张惨白却秀丽的面庞。

从悬崖的左边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里走出一匹高大的骏马,马上的男人年纪与南宫硕和相仿,迎着光亮隐约可以看到脸上大大小小的印记。他一把扯掉头上的围帽,跳下马,跪地道:“臣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南宫硕和无力多说,只是示意他起来。高寺低声道:“时间紧迫,孔大人赶紧才是。”

孔大人点点头,他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帙,递与南宫硕和,道:“启禀陛下,这是皇夫大人的手谕。按照皇夫大人的意思,咱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洛阳,自然有皇夫大人手下的人接济。还望陛下放心。”

南宫硕和接过卷帙,她清澈的双目流露出迷茫绝望的神色,惨白的双唇呢喃道:“皇夫……”

孔大人叹了口气:“陛下,我知dào

您与皇夫大人……然而事到如今,除了他,有谁还是您完完全全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呢?”

南宫硕和沉思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孔大人与高寺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一把揽起南宫硕和,跃至马上。

南宫硕和惊慌失措地回头,她望向高寺那张冷静淡然的脸,断断续续道:“你们……高寺、蟠桃……你们难道……难道不随朕离开长安么……”

高寺与蟠桃齐刷刷地跪下,蟠桃低声笑道:“陛下且放心……奴婢与高公公不得不回大邺宫以助王爷一臂之力,否则这南宫氏的江山,恐是要沦入贼人之手……只是,奴婢自知能力浅薄,只想在最后一刻能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还望陛下能平安抵达洛阳……奴婢要是有幸能活着回来,定第一时间赶往洛阳谒见陛下……”而后她扯着高寺的袖子,无声地磕了一个头。

南宫硕和的眼泪留了下来,夹杂在雨水里,不甚清晰。

“陛下坐好了……驾——”胯下的骏马迎着长空一声嘶鸣,四蹄奔走,疾速抄着左手边不起眼的小路,踏着纷乱的泥淖,扬长而去……

……

两个静谧的身影在雨中的崖边驻留了许久。

高寺轻甩手中的拂尘,望向身边的蟠桃道:“你可瞧见方才孔春手中的手谕了?”

蟠桃眼睛一眨,冷声道:“高公公此话何意?”

高寺轻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瞒过咱家么?那上头可是将行程安排写得清清楚楚。”

蟠桃望着一脸蔑视的高寺凝神了片刻,突然了然一笑道:“那老匹夫果然算计到了么?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只不过……”

“只不过你方才塞进皇帝口里的药丸子,是掉了包的吧?”高寺接过蟠桃的半句话。

“你这是何意?!”蟠桃怒目道,“莫不是你这逆贼还想把弑君的罪名加于我身上不成?!”

“哈哈哈哈……”高寺朗笑几声,“究竟谁是逆贼,马上便知分晓了……”说着,那看似软弱的拂尘业已扬长而起,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卑鄙……”蟠桃揽起宽大的宫服袖子,露出藕白的小臂,一场厮杀就此开启。

……

狂风怒号着滑过犀利的崖边。一炷香的时间后,两株松树间窜出一只扑腾着双翅的符鸟,划破长空,鸣啾啾地将那缕不断的思绪,带给她伟大的王。

——以上是楔子,不是开始,亦不是结局。

第一话 秀贤回来了

“啪”地一声,我嘴里咬着的半个硬邦邦的粗米馒头以慢动作砸落在面前趴着几只绿头苍蝇的木桌上。

“十三娘!”我扭头冲着身旁正哼着小曲儿的女人吼道,“你瞧谁回来了?”

身材福的中年女人放下手中几匹刚从码头带过来的缎子,回过身来望着我,高颧骨的面庞上几多雀斑不愠不火地堆积在鼻梁的周遭。我伸手指了指店铺的门口,夏日清晨的阳光下,一个妙龄少女娉婷而立,乌墨色的直垂至腰间,质地上好的水蓝色裙襦微微摆动,柳叶眉下一双杏仁妙目正笑盈盈地望着我们。她的周遭仿佛笼罩着摄人的光华,就连一旁路过的小叫花子都托着个破碗驻足不前,纠结的乱下一双绿豆似的双眼正色迷迷地瞄着那少女。

这小叫花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面熟得紧……啊对了,他叫阿蟮,据说是丐帮计划委员会的骨干人物。

由不得我深做探究,“啪”的一声,十三娘手中鹅黄色的布匹摔在地上,十三娘也顾不得那么多,肥大的身子箭步冲上去,一把搂住那少女,“心肝肉”地叫着。

“秀贤啊……”十三娘好容易恢复情绪,紧紧地握住那少女的手,声音颤抖地说,“提前回来怎么也不托人捎个信儿,你瞧娘这忙里忙外的啥也没准bèi

……”

“娘!女儿又不是出远门儿,怎么说来不都还是在长安城么!”佟秀贤咯咯地笑着把肩上的缎面包袱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几只绿头苍蝇一哄而散,“你瞧我给家里带什么来了?”我好奇地凑过去,佟秀贤笑着望了我一眼,而后把一个纸包放在我面前,“这是阿樱最爱吃的猪肉脯,我让东头的阿旺家给现做的,可香着呢,阿樱还不快趁热尝尝?”我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心说秀贤在相府的日子真是美得紧,便伸手拿了一块美滋滋地嚼起来。

秀贤接着掏了几个质地不错的簪子、璎珞一类的出来,说是要送给十三娘,十三娘嗔怒地说着秀贤又乱花银子,都一大把年纪的女人了还戴这些个姑娘家的东西做什么,可当秀贤讨好地把簪子给十三娘别上的时候,十三娘还是对着铜镜笑得花枝乱颤,雀斑美不胜收。

自打我能记事起,我便是住在十三娘她们家的。秀贤大我一岁,生得钟灵秀丽,蕙质兰心。十三娘据说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所以识得几个字,又颇为擅长女红,故而幼时十三娘便是我与秀贤的启蒙老师。同样的教育理念,结果却是大相径庭的。我的层次终于实实在在地停留在“识得几个字”的阶段了,可秀贤呢,不仅完美地继承了十三娘的衣钵,还大有将其扬光大的势头了。于是乎,我虽容貌上比秀贤差不了几分,然而气质修养方面较之秀贤便是远不能及的了。

秀贤在咱们这贫民窟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按照她的架势,只要不出意wài

,及笄以后嫁个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做二房绝对是可以的了。当然,哪个做娘的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给人做小呢?可咱们是穷人家的孩子,为了过上好日子,十三娘也别无他法。

可弘光廿一年那会儿,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十三娘便忍痛让十岁的秀贤去了长安城东的丞相府做了丫鬟。做丫鬟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万一遇到个不淑的主儿,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记得秀贤临走时候小脸满是忿然地问十三娘:“为何阿樱可以留在娘身边,秀贤就要被送去伺候人家呢?娘偏心!”

十三娘当时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我鼻涕也下来了。十三娘泣不成声地告sù

秀贤:“秀贤呐,阿樱的娘是我们佟家的大恩人,如今让她食不果腹已是我佟家的罪过了,还怎可将阿樱送去伺候人家呢?”秀贤也很是明白事理,听话地擦擦眼泪就上车了,徒留我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

好在老天爷似乎对咱们不薄的。听秀贤说当朝丞相大人秦楚源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善人,弘光十七年年及弱冠便才华卓然,颇受圣上赏识,官拜丞相,还迎娶了皇贵妃娘娘的胞妹慕容媛。不料想慕容夫人刚入门不过半年便病倒了,秦大人四处求医,终是挽回了慕容夫人的性命,不过慕容夫人从此双腿留下了痼疾,不得行走,身子骨也很弱。当年佟秀贤便是由于伶俐过人而被安排为这位命比纸薄的慕容夫人身边的丫头。

从此,秀贤凭借着她过人的智慧与善心而受到了丞相夫人的赏识,一路平步青云,终于成为了丞相府四个掌事丫头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这也便是我与十三娘的日子一天天缓和的原因了。秀贤虽然同在长安城,可回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银子。秀贤虽是掌事丫头,可每个月的奉银也不甚多的,我心里明白,这些银子可都是我家秀贤省吃俭用下来给咱的。十三娘用秀贤省下来的银子开了这个贤樱布庄,生意上虽然没有经验,但摸索着也就慢慢地上了道。布庄虽然不大,但每年除了补贴家用还是有些结余的,十三娘喜滋滋地说要留着为我与秀贤置备嫁妆。

日子一天天过去,秀贤终是出落成一个人如其名的少女,灵秀贤惠,于是去年秀贤及笄那年,慕容夫人找秀贤谈过一次话,委婉地表示了她想替丞相大人纳二房的想法。

说来这也是秦楚源大人被人称赞的另一个原因了。自慕容夫人入门,由于身体不好,膝下无一儿半女,但秦大人毫不嫌弃,不仅十年如一日地照看慕容夫人,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而且从未向慕容夫人提及过纳妾之事。

慕容夫人心中有愧,便主动向秦大人提及了纳妾之事,没想到秦大人当即拒绝,并说了一段在中原一带广为流传的名言:“贤糟糠之妻不相弃,况汝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耶?执子之手,囹圄之境相濡以沫,予心不二!”

从此,秦大人的贤明便在民间广受褒奖,颇得民心。当然,也有好事说丞相大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云云,但终究是无法占据舆论的主流。

听了慕容夫人的话,秀贤表示惶恐不已,自称身份低微,岂敢高攀丞相大人。

慕容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这件事便暂时搁下了。

当时秀贤把这些事儿告sù

我的时候,我叼了根狗尾巴草在嘴里,笑道:“你们还真一个个都是傻子!丞相大人拘于礼数不纳妾都是暂时的,慕容夫人能为秦家延续香火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丞相大人终会倒戈。莫说是中原一带了,举目望望整个大邺帝国,像秦大人这样的善人哪儿找去啊?所以呢,”我从木桌上跳下来,吐掉狗尾巴草,双手搭在秀贤的肩膀上,“你要把握住秦大人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你若是真的嫁给了秦大人,名义上虽是二房,可手中握的却是长房夫人的权。况且你在秦府多年,大小事情也都轻车熟路,年把过后再添个儿子什么的,就算慕容那病秧子背后有皇贵妃撑腰,你也定是秦府半个主人了!”

秀贤当即气得脸都红了,又羞又恼地对我说:“阿樱,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心怀不轨!秦大人谦谦君子,岂是我等蒲柳之姿可以媚、媚惑的?……况且我佟秀贤有今日,夫人于我有恩,你怎可妄称她为‘病秧子’!……秀贤万万不可有此二心!”

我唏嘘一番,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秀贤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我真真是不解,人生在世,活得快活便好,何必在乎那么些个条条框框呢?

我的建议虽然遭到了秀贤的反对,可我还是从十三娘那不动声色却饱含期待地双眼中领悟到了,十三娘是在精神上毫不动摇地支持我的想法的!

这次秀贤回来,也只是歇歇脚,过不了两日便要回丞相府上去。

十三娘如以往每次秀贤回来一样,笑呵呵地张罗了一桌好菜。吃过饭,秀贤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告sù

我们,朝廷里出事儿了。

朝廷里出事儿了?朝廷里能出什么大事儿?那位于长安城正北方向的大邺宫,那坐拥整个江山的大邺宫,哪一夜不是歌舞升平,哪一砖哪一瓦不是金碧辉煌呢?

秀贤拿帕子内敛地擦去唇上的油光,一脸凝重道:“我在丞相府内听人说,圣上已经……已经驾崩了……”

“啊?!”我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秀贤郑重地点点头:“如今宫里的人已经全面对外封锁了消息……因为……惠帝骤然病逝,暂未现遗诏,而……如今宫中除了太子以外没有一个皇子皇女是惠帝的血脉。可……你我都知dào

……那太子只是名义上的太子,他……只是个痴儿……”

说来我“八卦樱”又要八一八宫里那些事儿了。

当朝皇帝,呃,我并不知dào

他究竟有没有驾崩,他是我大邺帝国的第七位皇帝,邺惠帝南宫麒。邺惠帝生性宽厚,后宫嫔妃并不多,但也有过好几个儿子,除了三皇子南宫韶和是个痴傻之人以外,皆是一表人才。然而,自弘光十二年皇后娘娘意wài

小产之事起,从大皇子开始,一个个不是病死了,就是出意wài

死了,只留下一个三皇子命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几位公主嫁人的嫁人,没嫁人的也病了——宫里出了这么些个晦气的事儿,民间就流传那座大邺宫中了蛊,有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宫里的人请了最有名的黄衣道人做法,却毫无效果,黄衣道人只留下一句“无鬼,妖在人心”便翩然离去了。

这下好了,如果秀贤所言属实,圣上真的驾崩了,太子即位,那大权必然会落入其母窦淑妃的手中——而且太子亲政便也是不可能了,那么南宫氏的大邺江山,会不会只剩躯壳了呢?

“所以,娘,”秀贤表情稍微轻松了些,“我提前回来,便是要通知你,这阵子布料除了素色的,就莫要再添货了。万一,万一圣上西去,市集上三月只可置白布,娘提前有了准bèi

,那这次贤樱布庄的生意,可就要远远地胜了别家啊!”

啊?!原来秀贤心里盘算的是把握商机的事儿啊!这小妮子!

第二话 来者善不善(1)

事实证明佟秀贤这小蹄子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

弘光廿七年夏的一个清晨,皇家驿卒急如暴雨的马蹄声打破了长安城的宁静,一道犹如晴天霹雳的急令彻底将人们正常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皇——上——驾——崩——了——”驿卒如是喊,“皇上驾崩,百姓三月之内,只可见白布,不可食肉,不可面露喜色,每户门前须挂白幡!违令斩!”

哼哼,皇帝老子挂了,我们居然不可面露喜色?

荒唐!实在是荒唐!

“呔!大胆刁民,皇上驾崩,尔竟敢在此满脸轻蔑之色,不怕斩么!”一道严厉的声音在我的头上炸开,说我呢?我抬起头,望向面前高高坐在马上的人,大太阳照得我眼睛睁不开,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眼前的人是个形容猥琐的驿卒。于是我面上的轻蔑之色更甚。

这个驿卒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他可能正在踌躇最近没有斩几个草芥之民以杀鸡儆猴,于是他一把拔出那把生了锈的小剑,对着我欲有什么动作,不料十三娘一把拉过我,连连向那驿卒赔不是:“这位官爷莫要动怒啊!我家傻妞生来如此,是个面瘫的可怜孩子,她也就这么个表情了!望官爷饶了咱家傻妞吧!”

诶?十三娘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幽默细胞了?

“哼!这次本爷暂且饶过你!”说罢这嚣张的驿卒便驾着马一颠一颠地走开了。

果然,当日,贤樱布庄的白布就已经脱销了,十三娘喜滋滋地继xù

置货,我还在一旁提醒她莫要面露喜色。十三娘笑呵呵地说我说得有理……

当晚十三娘置完货回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秀贤回了丞相府,我便勇敢地趁十三娘回来之前备好了晚饭。我正与十三娘对着闪烁的烛光吃着我煮的黑漆马糊的“晚饭”,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十三娘日渐上了年纪,今儿个白日又忙着置货很累,可能是动作慢了点儿,没想到来人二话不说便把门给拆了!我与十三娘均是吓了一跳,匆忙间便瞧着一身华袍的王二老爷身后带着几个彪形大汉硬是闯了进来。

说到这王二老爷也是我们贤樱布庄的熟人了。前些年最困难的时候,那时候秀贤刚入相府,我与十三娘的日子实在是紧,逼不得已才向地下钱庄的王二老爷借了高利贷,而且那笔银子的数目还不小。十三娘以前没经验,不晓得高利贷是吃人的老虎,我那时候年纪也小,所以这笔钱一拖便是好些年。如今贤樱布庄置办起来了,王二老爷上门要过好几回账。可那时候十三娘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在布料上没有回笼,自然拿不出钱来还。

这么一拖便是六年,如今那笔钱恐怕已是天文数字了。皇帝驾崩,王二老爷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来,不知dào

又在打什么算盘。

“唷,王二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十三娘笑得捉襟见肘,她把手往围裙上擦了一擦,二话不说腾出个椅子来,“瞧这一大晚上的,您还顶着露水过来咱这寒碜的布庄,来来,快坐快坐,阿樱还不快去倒茶?”

“诶,好咧!”我知dào

来不善,但还是提着心去倒了杯茶,端给王二老爷,不料那王二老爷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打翻我手中的茶,我的手都被烫红了。十三娘惊呼一声,立马跑过啦帮我吹手,一面还嘱咐我赶紧去用冷水把烫着的地方冲一冲。

这王二老爷太嚣张了,可我们欠债在前,觉着理亏,我便默不作声地跑去舀冷水,只听见十三娘连连道:“哟喂我说王二老爷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咱家阿樱还小,这手啊以后还是要干活儿的……”

“哼,我说佟掌柜,你也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老是昧着良心干事儿吧?”王二老爷从身后一个大汉手中接过一张泛黄的字据,“敢情你还记得当年从我这借走的钱吧?当初你家一贫如洗,我王二伸出援手救济了你们,如今你难不成想赖账?”他说着把字据摊开到十三娘面前,“看到没,快六年了,加上利息,我细细地算了一笔,一共一千三百五十两纹银,这零头就免了,你就还我一千三百两吧。”说完点了根烟斗抽起来。

十三娘的脸唰地白了:“这、这银子可是当初您借给咱的多少倍啊王二老爷……如今就是把贤樱布庄给卖了也没这么多银子啊……”

“我说佟掌柜,这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也不能因为你一家而乱了行上的规矩不是?……要不这样,我听说你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那个最漂亮的好像入了相府吧?这相府咱惹不起,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二女儿,你看如何?”

“什么?!”十三娘蹭地站起来,“王二老爷,我家阿樱还小,这万万不可啊,您能不能再给我老婆子几天时间,容我想想办法?”十三娘面露哀求之色。

“给你几天时间?!”王二老爷冷笑一声,“我都给了你六年时间了,难不成你还要再拖下去么?”

“既然都六年了,”十三娘的声音有些打颤,“也不碍着这几日……不如您再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行不?”

王二老爷叼着烟斗,似有好笑地打量了十三娘一番,挑眉道:“那好,就三天!三天之后,有银子还银子,没银子……”他眼神瞥向我这边,“我准时来接你家的阿樱丫头!走吧!”说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着破烂的门板出去了,而十三娘也随即晕倒在地上……

我跑过去,手上还麻麻的隐隐作痛。我扶起十三娘,又是泼冷水又是捏人中的,十三娘总算是醒了,醒了以后一直在叫唤命苦。我没了主意,这一千三百两纹银,就算把我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啊?难不成真要我嫁给那糟老头子做他的第九房姨太太?!据说他的二姨太和六姨太被活活折磨死了,七姨太出家当了尼姑,五姨太整个就疯了,唯有年轻貌美的八姨太风光正好……

把我弄过去跟那八姨太在一起过非人的生活?!想都别想……!!

那晚我一夜没合眼,十三娘也在房间的那头连连叹息。

难不成,难不成我和十三娘就这么给活活逼死?

直到夜里子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十三娘浑身一个激灵:“坏了!可是那王二又反悔了!夜里来抢人来了!”

“十三娘!”我丢了她一个白眼,“你放心,你家阿樱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这回啊,应该是夜里赶着来买布的客人,你可别忘了,这皇帝驾崩,哪家不用买大批的白布啊?”

“唉,但愿如此吧……”十三娘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烛台走向门口,隔着门问道,“谁啊,是来买布的么?”

“请问阁下是不是贤樱布庄的掌柜佟花花?”来的是个声音严肃的男人,好在不是王二老爷的声音。可奇怪的是他居然知dào

十三娘这恶俗的闺名,看来还真不简单。

“啊……正、正是。”十三娘微微一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在下奉命有急事要见佟掌柜,此处说话不方便,在下并非坏人,还望佟掌柜开门行个方便。”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头都来不及绑,巴巴地跑出房间,一脸严肃地望着店门口。看来他们还不止一个人啊!

我尚未劝阻,十三娘已经把门打了开来,与来简单耳语几句后,十三娘脸色忽地大变,她二话不说,三两步跨过来把我赶进里屋,不让我出来,还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诶?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他们跟十三娘是旧识?怎么还不给我看?这就越地激起我的好奇心了,我把耳朵死死地贴紧门板,想听个究竟。

第三话 来者善不善(2)

嘿,这门啥时候这么长进,能把声音堵得这么严实了?我记得以前这门板可松了,我上回还直接从里面抽出一块来拍苍蝇呢!啧啧,准是秀贤这妮子趁我不在找木匠把门给修好了,真是个多事儿的丫头!

我在门的那一面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趴在门上,等到我终于听到了一句“不成!你们认错人了!”是十三娘的声音,“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佟花花,我家也没有叫阿樱的!”十三娘的声音很坚决,也很激动。

“可惜这事儿不是佟掌柜您能决定的。主子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即便佟掌柜您不同意也不成。主子要在下转告的事情在下业已悉数告知,明晚自有持此腰牌的人来此,那在下告辞了!”,而后便是哗哗啦啦的靴子、兵器、木门的声音——那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而我是任何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我垂头丧气地拍着门,示意十三娘开门。过了好久,十三娘终于以龟速到达门口,门一打开,我看到的便是十三娘那张平日里神采飞扬现今却愁云密布的雀斑脸。

“十三娘,出啥事儿了?”我凑过去,“那些人是谁?……您也不带把我锁屋里的啊!”我苦笑着,十三娘却自顾自地用手提起我脖子上的玉佩,嗟叹连连。

我脖子上的玉佩自打我出生起,已经任劳任怨地跟了我十五年了。通体莹亮的玉石上精雕细琢了篆体的“若兰”二字,是上好的和田玉,说是来自突厥那儿。在咱们最穷的日子里,十三娘都从未有过将我这玉当了的想法。十三娘告sù

我,这玉是我娘留给我的,意义非凡,要我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都要保护好这块玉。

如今我是头一回瞧见十三娘看着我这玉露出这般忧愁的神色的。我正欲追问,十三娘却冲我摆了摆手:“天色不早了,阿樱快早些休息吧。”说完便径自去忙活了。

夜里热得不行,蚊子又多,我硬是被那该死的蚊子搅得清醒了,索性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现十三娘的床是空的,便套上鞋子,摸索着用火折子点上蜡烛。隐隐的烛光透过门缝挤进屋内,怎么,这么晚了十三娘还在忙活些什么呢?

我走过去,将那虚掩的门撤出一条小缝,果然瞧见十三娘点了根香,恭恭敬敬地跪着,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小姐啊,如今您让阿花如何是好呐?您临终前吩咐阿花切莫让阿樱步入那华丽的宫墙,可事到如今,即便是奴婢一再否认,圣上密旨在此,皇后手谕在此,奴婢也做不了主啊!”

我不由地将嘴张得老大,更加敛声,只听见十三娘继xù

说道:“小姐……你说过,宫里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可是,如今这样,您叫阿花还怎么瞒下去呢?……如果不让她入宫,那、那杀千刀的王二恐怕就要把她给带走!您让阿花怎么办呐小姐……小姐……”十三娘说着呜呜地哭出声来,似是有极大的苦楚,“小姐,我知dào

您想让我留住阿樱,可……可如今我怕是想留也留不住啊……小姐你可莫要怪罪阿花啊……”说完十三娘对着香炉磕了三个响头,便托起烛台向这边走来。我飞速跳回床上,把蜡烛吹灭,心里却扑通扑通跟擂鼓似的——“让她入宫”,啥意思?

那晚我勉强眯了一个时辰,翌日醒来,却见床头的木架子上放了好几个打了包的行李,我诧异地翻身起来,刚好对上十三娘那张雀斑脸。

“十三娘……”我瞧着十三娘的脸色不对劲,有些怯懦地开口。

十三娘不自在地冲我笑笑,起身道:“快去洗洗吧,馒头和米粥我已经热好放在堂屋了。”说完就转身向店面走去。

整整一天十三娘都闷闷不乐,我问她那行李怎么回事她也不答,只是念叨着什么女儿大了终是要离家的云云。

怎么,难道十三娘真要把我嫁给什么那王二老爷不成?!我生辰还未到,尚未行及笄礼呢!

当晚,那帮人如约而至,然而来的人数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有侍卫,有女子,还有太监,他们皆身着宽大的麻质宫服,那种衣服只有大邺宫里的人才可以穿,咱们这些普通百姓是穿不得的,我也只是幼时在惠帝出宫祭天的时候见过宫里的人。

小时候我觉得他们很是神mì

,因为他们总是有着一成不变的表情、一成不变的梳妆与衣着。那些皇宫贵胄们总是穿着最最华丽的服装,有着高高在上的神情,卓尔不凡,不苟言笑。而如今,这么些“宫里的人”为什么会在我家的布庄里呢?

为的侍卫是个高大的汉子,他向十三娘出示了金质的腰牌还有明黄的布帛——据说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手谕,而后与十三娘几句交谈后,那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孩子便突然向我走过来,手里还拖着大大小小的匣子。

“你们、你们干嘛?!”我猛地后退几步,小腿磕着了木凳子,我“哎哟”一声,便轻而易举地落入那几个宫女的手中了。为的女孩子与我年纪相仿,长得水灵灵的,她笑着说:“殿下莫要惊慌,奴婢蟠桃,特来此为殿下梳妆的,而后便护送殿下回宫。”说话间她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匣子打开,里面皆是我见都没见过的漂亮饰。

原来她叫蟠桃,我艰难地收回放在匣子上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两手揪着衣角:“叫啥‘殿下’啊,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多不好意思啊……等等,啥?我我,我……”我难以置信地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蟠桃她们一个个都捂着嘴笑了,我望望十三娘,她眼神黯然地说:“阿樱,不瞒你说,你身上流的是先皇的血,今晚你就该入宫了……这事儿我瞒了你十五年,事到如今,不能不说了……”

我阿樱虽然在这邻里街坊的名声不大好,他们都说我是顽劣的疯丫头,可这几天十三娘的反应我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一点儿——我是皇室后裔,皇后娘娘派人来认亲来了!一定是的,我娘一定就是当今皇后娘娘,难怪我从来没见过我娘呢!我心里早已顾不上责怪十三娘,积极地回应回宫一事,那几个侍卫、太监看到我的反应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唯有十三娘一脸凝重。

如果我真的是惠帝的女儿,那么我少说也是个公主啥的!这会儿这帮人来得正好,且不说我成了身份高贵的皇族,那欠王二老爷一千三百两纹银的事儿不也解决了么?如今的情况,我是不得不入宫了。我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一般纷乱不已,但却有种隐隐的庆幸感。如今宫里的人忽然来认亲,不恰好解决了咱家的困扰么?十三娘为何一脸的不开心呢?

简单的梳洗过后,我有些失望——我的头饰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嘛!蟠桃向我解释说如今是为先皇的服丧期,故而衣饰以素净为主,况且我尚未及笄,式不宜过于繁杂。

临行前我慷慨激昂地与泪水涟涟的十三娘告了别,风萧萧地坐上了豪华的辇,车轮滚动,碌碌的声音完全掩盖不了我内心的激动——小时候我时常做白日梦有朝一日成为大邺公主啥的,没想到如今竟实现了分,岂不快哉!

我将头伸出窗外,贤樱布庄已经小的如豆荚一般,那熟悉而温暖的烛光久久不曾熄灭,我忍不住想,十三娘一个人住晚上会不会害pà

呢?

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我抛至脑后,我路上不停地构想,那座巍峨的大邺宫究竟是怎样的雕梁画栋,又是怎样的气势磅礴呢?我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衣袖那上好的质地,心说这月白色礼袍可不比秀贤的差吧?

第四话 皇后非我娘

“站住,何人竟深夜入宫?!”

“在下乃御卫军右翼麾下昭武副尉,奉皇后娘娘之命出宫办事,现已返回,此乃娘娘手谕,请过目。”

“哦,原来是副尉大人,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多谢。”

到了到了!到大邺宫了!我忍不住掀起窗帘,然而窗外一片漆黑,我华丽地错过了巍峨的宫门之景,不禁心头闪过一丝失落。

当晚我在蟠桃她们的带领下暂时住在一座名叫悠水阁的别院,一路上我左顾右盼,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即便是在晚上,幽幽的月光下我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琉璃的瓦,那冰冷的石阶,以及那波光粼粼的池水,只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白幡,为这美丽的大邺宫增添了一抹萧索之色。蟠桃吩咐下人帮我打理好住所,一脸恭敬地告sù

我今晚暂时在此歇脚,如若有什么吩咐,尽管随时召见她们。我口里堵着半块香喷喷的桂花糕,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呆呆地点点头,心里却忐忑难安——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多多少少有些激动,宫里的东西都是我这样的老百姓没见过的。

比如那博古架上各式各样的宝贝,那四个角的大香炉,香炉为何要做得这么庞大呢,实在是浪费得紧,而且这青绿色的材料我没有见过,可重了,是用来做香炉的吗?

我忍不住伸手去戳戳,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丞相大人到——”

我的手不可遏制地哆嗦起来,皇后娘娘来了?还有丞相大人?是、是那个秀贤常提起的秦大人吗?想到皇后娘娘十有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沾满桂花糕碎末的双手往裙上胡乱地擦擦,也不知dào

放哪里好了。余光瞥见一个身着素色朝服的女子进入,我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她面前,头也不敢抬,诚惶诚恐地说:“草民阿樱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菩提巷甲字戊号贤樱布庄的阿樱?”一道庄严而不失清雅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仿佛静谧的夜里铛铳的钟鸣。

“正是草民。”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是。”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洁白如玉的脸,高绾的髻,华丽的凤钗,细密的刘海下是一双凌厉绝美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扬,有股摄人的魄力。那点缀在髻上的白花,不曾为她平添半分夫君已逝的悲悯。

原来她就是当今皇后娘娘?我跟她……嗯……鼻子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其他的……好像没了……

她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细细地打量我一番,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俯下身虚扶了我一把,笑道:“阿樱快快请起,今儿个本宫过来,是有要事要知会你的。”我直起身子,目光却无意中与玉立在皇后斜后方的男子相触及,我定神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他身着玄色的朝服,额上系着白色的绸缎,剑眉下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射出威严的光芒,气宇极为不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般相貌,定是秦楚源秦大人无疑了。啧啧,这么好的条件,整日里居然守着一个双腿残疾的女人,虽说是感人吧,但真的是……如果秀贤真的能够嫁给他,那确实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娘娘瞧出了我的失神,她微微挑眉,回看了秦楚源一眼,秦楚源微微一笑,恭敬无比。

“看来阿樱对当朝丞相秦大人颇为赏识啊。”皇后娘娘定定地望着我,“不错,如今的朝廷上,秦大人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忠臣了,阿樱,你颇具眼光,想必今后定是一个善用贤能的明君!”

“皇后娘娘谬赞了,能为大邺效力乃是微臣的荣幸。”

“诶?”对于皇后娘娘与秦楚源的对话我似懂非懂,忍不住反诘一句,唉,我此时的表情定然是无比白痴吧,真是的,怎能在皇后娘娘与未来的姐夫面前如此丢脸呢……

皇后娘娘略带嘲讽地笑笑,在身边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在屋内的榻上坐下,她伸出纤长的素手托起茶盏,小指和无名指上戴着玳瑁嵌珠宝花蝶指甲套,随着她的动作反射出炫彩的光华。

她显然是有话要对我说的,可宫里的人,动作都是这么慢条斯理么?

左等右等,她终是结束了那口悠远漫长的茶,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我坐过去,她似乎没有屏退左右的意思,倒是吩咐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个神mì

的小盒子,对我说:“这是先皇的密旨,想必那个佟花花已经告sù

过你了,你的母亲便是当年被打入冷宫的兰婕妤。”

啊?皇后娘娘原来不是我的母亲啊?我娘只是个小小的婕妤?还被打入了冷宫?

太窘了。

皇后娘娘与秦大人对视一眼,而后接着说道:“不过,当年丙午门之变你娘欲趁乱逃出宫,不料被御卫军现,太医告知先皇你母亲已有孕在身,先皇仁厚,便放了你的母亲去了宫外,任其自生自灭。从此宫中的后妃名册上便再无兰婕妤。”

什么?放着有孕在身的妻子不管还算仁厚?这宫里的人可真是冷血!

“那如今呢?招草民入宫又所为何意?”我的表情冷了下来,心头方才入宫的激动之情也被冷水浇灭了。

“你可不是‘草民’!”皇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神不无嘲讽之意,“先帝的密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念在本宫膝下无子,唯一在世的三皇子又是个痴儿,故而将你急召回宫继承大典。这话还不明白么?”

什么?继承大典?是、是把皇位传给我么?怎、怎么可能?!十三娘为何一个字也不曾向我提起?!

“娘娘莫要拿草民说笑了,”我惶恐道,“大邺祖制,恐是只有皇子才能继承皇位吧?草民身为女子,又长在宫外,读书不多,身份低微,岂敢……”

“规矩是人定的!”皇后打断我的话,双目冲我射出两把小李飞刀,我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身在宫内尚未嫁人的公主本就所剩无几,加之东尚阁几位公主皆有病在身,先皇思维缜密,密旨上钦点你乃是权宜之计。再说了,书读得不多又何妨?长安城内有我大邺的皇家书院,秦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站在皇后身边的秦楚源微微一笑,颔道:“娘娘所言极是,殿下虽长在宫外,却是先皇的直系骨肉,又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是巾帼不让须眉!”

哈!好个秦楚源,两句话就把我给捧上天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天资聪颖了?

我恍惚瞥见皇后的冰山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自内心的笑意,再次定睛一看,便又是那张冷漠的面容了,我心底笑道,花了眼了不成?

“阿樱啊,”皇后娘娘望着我说,“你这‘樱’字最多只可作为闺名,身为皇位继承人,必是要有个有气势的名的。本宫请武当山的虚夷道长为你取了皇室的名字,曰‘南宫硕和’,不知你可满yì

?”

她表面上貌似在征询我的意见,可实jì

上呢?我能不同意嘛?真是……还‘南宫硕和’?与那痴儿三皇子南宫韶和的名字只相差一字——呜呼哀哉……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草民……硕和知dào

了……”

“那便是了。”皇后满yì

地从榻上起身,侧身对我说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昭告天下之日了,清晨你须在先帝灵前受礼,加冕称帝,以及玉玺交接——仪礼之事,自会有几位嬷嬷来教与你。……啊对了,”皇后对门外唤道,“高寺,还不快来见过你的新主子?”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太监宫服的少年自门外入,恭恭敬敬地跪在我和皇后的面前:“奴才高寺,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殿下。”

“起来吧。”皇后抬手示意一下,“记得明儿个就要改口了,她可是新帝,本宫马上也便是太后了。”皇后定定地看着这个叫高寺的少年,“殿下刚刚入宫,很多地方仍是生疏得很,你自幼在宫中长大,又聪慧灵巧,本宫安排你在新帝身边执事,是对你的器重,你自己要多为新帝考lǜ

,竭力相助。”

“诺。”高寺站起身,“恭送太后娘娘,恭送丞相大人。”

“嗯。起驾回玉坤宫。”

“皇、皇后娘娘且慢!……”我忽地叫出声来,刹那间整个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错愕地望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吐了吐舌头。

“硕和有何事?”皇后停下了步子,表情安然地望着我。

“硕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尽量模仿秀贤平日里说话的模样,她久在相府生活,礼仪方面应该比宫里差不了多少吧。

“但说无妨。”皇后皮笑肉不笑地在嘴角撤出一抹弧度,冷漠地等着我的下文。

“那个……”我咽了口唾沫,“如果……如果我按照先皇的密旨即位,是不是就可以……”

话说到此,皇后的脸上开始显露疑惑的神色。

“是不是就可以……有自己支配银子的权力呢?……”我尽量镇定道。

“硕和不妨将话明说,”皇后终于伸手屏退左右,然而秦楚源和高寺依旧没动,“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有何好顾虑的?”

“那好……我直说了啊!”我放大了音量,也顾不上宫中用语了,“我的意思是,十三娘……就是贤樱布庄的佟掌柜啦,她现在日子很不好过,她以前为了我的生活,欠了别人一千三百两纹银……我的意思就是,这笔银子能不能由宫里……”

“哼,”皇后的冷笑打断了我的话,“想不到让你继承皇位,你居然敢跟本宫谈条件!实在是荒谬至极!”皇后脸上浮着冷笑,略显错愕地打量着我。

“草民不敢!……”我一时间语无伦次,膝盖软,不知dào

是不是该跪下。

“好了,这事儿自有宫里的人帮解决,不就是一千三百两银子么,难不成为此而丢了宫里的颜面不成!”皇后冷声道,“此事殿下尽管放心,早些为明日做准bèi

吧。本宫告辞了。”

我话尚在嘴边,皇后便气势汹汹地拂袖而去了。

终于送走了皇后与丞相,屋里的气压陡然下降,我长吁一口气,颓然坐在榻上——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明天我就要登基当皇帝?这、这怎么可能?!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殿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才吩咐下人替殿下熬一碗银耳莲子羹?”

我抬起头,原来是高寺。他皮肤很白皙,长得很好kàn

,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瘦瘦的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习惯被人伺候。

今晚恐怕又是个无眠之夜了,那传说中要过来教我仪礼的几个嬷嬷呢?怎么还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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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大婚一块来?(1)

我面对着那面镶着金边的落地铜镜,望着镜子里的人。原本不修边幅的双眉如今在几位嬷嬷的手艺下细如柳叶,脸白得跟糊了面似的,唇上上下两点蜻蜓点水一般的绛色与其形成的鲜明对比。宽大的衣领衬得脖子修长,阔袖及膝,上印有质地上好的暗色龙纹,玄色的衣摆倾泻而下,轻柔地铺陈在光洁的地板上。

我甩了甩厚重的衣袖,笑着对一旁的高寺说:“你看我像不像戏班子里唱曲儿的?”

高寺惶恐道:“陛下该自称‘朕’,且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怎能与市井里低微的戏子相提呢?”

“我……朕……算了算了……真是无趣得紧……”距离登基典还有一个时辰,嬷嬷们依旧在不依不饶地盘弄我的头,这时,一个太监打扮的老走了进来,高寺对我耳语说此乃敬事房的总管太监王公公。

王公公先是行了礼,而后弓着背说:“启禀圣上,太后娘娘传来懿旨,说今儿个登基大典上陛下须一同举行大婚仪式,说昨儿个望了知会您了,让您趁这几个时辰赶紧做好准bèi

。陛下若是没有什么疑问,那奴才便告辞了。”

我处于石化状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慢着!……”

王公公以龟速折回,堆着满脸假惺惺的笑意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什么什么,大婚仪式?!那是什么?!”我眼睛睁得如同鸡蛋一般,满脸的难以置信,“先皇的灵柩不是还安置于广德殿么?”

“陛下有所不知,按照大邺祖上的规矩,新皇即位之时若是没有大婚,须是与登基大典一同举办的。”他说的不骄不躁,甚至面带微笑。而我此刻心里却已是火冒三丈,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恨不得以先帝丧期之由治他的罪!

如果说要我嫁人,那为何不早说?为何不征求我的意见?!现如今……我扭头望向一旁几位太后派来的嬷嬷,她们一个个都是躲着我的眼神,啊~我明白了,太后恐怕不是忘记了,而是害pà

我昨儿个听了不同意,事到如今距离大典只有一个时辰,我即便是不从也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这个太后真是卑鄙!

我气得牙痒痒:“那么王公公,我……朕冒昧问一句,马上要与朕大婚的是谁?我……朕认识吗?”后面半句纯粹是废话,我认识的男的都是咱贫民窟的小叫花子们,还有衙门里几个侍卫……

“回陛下的话,今儿个要与您大婚的是镇北侯魏大人的小儿子魏如玠公子。奴才不知您与公子是否有过交集,不过今儿个并非皇夫册封大典,大婚过后魏公子乃是位居上卿,官拜正一品,入住乾禧宫,一月后移驾和沁宫。”

“完了完了,朕的脑子里一片浆糊,王公公你可否替朕解释一下,何谓上卿?何谓皇夫?”我急得头昏脑胀,恨不得上前一步把这笑面虎的王公公撕烂。

“陛下说笑了,”王公公望了高寺一眼,放低了声音,“由于您是我大邺帝国第一位女皇,故而……这后宫的品阶乃是借鉴前朝的制度。陛下可能不知dào

,前朝并非男尊女卑,故而出过数位女帝。效仿前朝乃是太后娘娘的命令,这皇夫就相当于皇后一级,至于上卿,应是相当于贵妃的品级了。”王公公顿了一顿,“太后娘娘考lǜ

到册封皇夫一事关系重大,须另外斟酌,今儿个就暂且先册立上卿,方为权宜之计。”

王公公说了半天我差不多明白一点儿了,两个嬷嬷过来提醒我们时辰不早了,我点了点头,她们便开始向我补充大婚事的礼仪之事。

……

登基大典如期而至,我由于过于紧张,险些踩到裙摆,幸好有蟠桃和另外一个宫女在一旁搀着我,我才没有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

我在先皇的棺椁前接受了加冕之礼,并以新皇的名义承接了玉玺。

由于我所谓“年幼”,丞相秦楚源正式受封辅政大臣,他在先帝灵柩前以邺之剑起誓,誓死效忠我大邺南宫氏,并竭力辅佐新皇什么的。而后他一袭玄色朝服,长身玉立,携文武百官奏曰:“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后来我便在诸位大臣的簇拥下登上龙椅,他们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虽说如此,我也不是傻瓜,有些大臣尤其是某些将军看我的眼神总是不对劲——那是一种类似于鄙视的眼神。

他们瞧不起我。即便是他们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圣上英明”,可他们还是瞧不起我。不过他们似乎都是对秦大人十分敬重或敬畏,故而登基大典上还没有生什么让我太丢脸的事情。

我相信我的即位绝非太后娘娘一句话那么简单的,在此之前朝廷上一定掀起过轩然大波,因为此刻我所在的广德殿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之后便是所谓的大婚之礼了。广德殿的垂帘放下,表示丧礼暂停。

我在右侧的亲王席上见到了满面荣光的镇北侯魏和涛,据说他曾与先帝统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与先帝情同手足,镇北侯的名号亦是先帝御赐,也是我大邺帝国唯一一位外姓藩王。

不过其他几位亲王的脸色都不是很好kàn

,尤其是我进入他们视野的时候,他们脸上那种皇族特有的鄙夷神色与之大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都是有皇室血统的男子,其中有些人还是先皇的亲弟弟——如今先皇早逝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等到这么一天,没想到冒出来一道密旨,而后皇位这个香馍馍便被一个不知dào

从哪儿冒出来的毛还没长齐的野丫头——我,给夺去了。

我苦笑不已,几乎忘记了现在是在那啥大婚之礼了,因为我压根儿没看到那个即将与我大婚的魏如玠!

千呼万唤始出来,在几个太监的陪同下,那个传说中的魏如玠终于现身了。只见那人一身玄色朝服(呵,怎么都是玄色朝服,这些人难道都没有点儿创意么?!),身高比我高不了多少,背也不够挺,头也不够黑,声音也不够洪亮,关键是,这人居然那么脱俗地戴个铜制面具!——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我浑身直哆嗦,长得普通不要紧,我本就一平凡女子,无福消受美男恩。只是,看这架势,难不成他是毁过容的?要不然为何神mì

兮兮地带着一个面具呢?魏如玠这个名字这么唯美,若他是容貌被毁,那还真是可惜了……

魏如玠被封为上卿,仪式并不繁杂,而后他便被领入后殿了。

登基大典结束,七十二个侍卫将先帝的棺椁由东正门抬出,皇室官府倾巢而出,六十四人于灵前引幡,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走在棺椁后的面是全副武装的御卫军兵勇,然后是文武百官,我拖着长长的礼服艰难地跋涉于皇亲国戚和宗室的队伍间,车轿连绵不断,但按照礼制,新皇为表孝义,不可乘辇,必须徒步而行。

苦命啊,那灼热的日光曝晒着我们,毫不留情。我口干舌燥却又不敢做出任何有违礼数之事。

“陛下是不是累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我回过身,恰好对上秦楚源满是关切的眼神。

我拿袖子擦去额上的汗,干笑两声:“不打紧,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秦楚源笑笑,好kàn

的眉舒展开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陛下既然如此想法,那臣下也放心了。”

我点了点头,继xù

前行,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着——秀贤姐,我阿樱就算是颁圣旨,也要让你嫁给这个人。

第六话 大婚一块来?(2)

劳累了一天,我迫于礼数不得不在晚间的宴会上喝了酒。其实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酒。小时候十三娘说女孩子不可以那么贪杯的,于是即便是好酒也顶多让我尝一口罢了。而如今喝酒乃是礼仪的必由之路,我强行灌了几杯,却早已头晕脑胀不知东南西北了。

宴会结束,蟠桃她们几个搀扶我回乾禧宫也就是历来皇帝的寝宫就寝。

我迷迷糊糊地随着她们的步子往里走,却无意听到蟠桃在我耳边吃吃地笑着。左右四下无人,我奇怪地望着她:“你在笑什么?”

她的双颊飞上可疑的红晕:“啊呀呀,陛下还真是……都是大了婚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陛下莫要忘记了,这一个月,魏上卿可是要留宿咱们乾禧宫的。”我本来因喝酒而绯红的脸此时唰地白了,我只顾着应酬宴会,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晚莫不是要和那个戴面具的丑男……天呐……

蟠桃她们停在了内殿的外面,恭敬地让我进去,并说会整晚守候在此,请陛下放心。

我央求道:“你们能否陪我一起进去?……”

蟠桃与另一个宫女对视一眼,笑道:“陛下莫要再拿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说笑了,奴婢们怎能做这般有违礼数的事情?”

礼数礼数,又是礼数。自从我入了宫,什么事情没有个礼数?

我突然开始怀念起贤樱布庄,怀念起每晚十三娘秉烛做女红,怀念起每次秀贤回来给我带这样那样的新鲜玩意儿……如此想想,入宫于我而言,似乎比想象中差太多。

我不禁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心想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大不了今晚我到外殿凑合一夜。于是伸手推开了那镂空的华丽木门。

门刚一打开,一只手忽地伸出来,一把把我拉了进去!明黄的帷幔擦过我的脸,我尚未做出反应,身后的门已经嘭地关上了。此人怎么会如此大胆,皇宫里不是处处有礼数么?哪个人竟敢在登基之夜对当今皇上如此粗鲁的?!

慌乱中我定了定神,眼前的人也在我的面前渐渐地清晰开来——

这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不,他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小。对,我确定这个孩子比我小。

那张线条依旧柔和的面庞上有着我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数一数二的精致五官,水灵灵的大眼睛,莹润的嘴唇,粉扑扑的小脸,那银色的礼袍上有着和我的龙袍异曲同工的暗花龙纹……此刻他正笑盈盈地望着我,单纯无害。

我愣住了,他与今日大婚礼上戴面具的男子分明不是一个人,难道他才是真zhèng

的魏如玠?如此一来,这个魏如玠实在是漂亮甚多,可是……呜呼!怎么没人告sù

我这个魏如玠简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难道你们都以为我有恋童癖吗?!

我僵持的面庞露出绝望的神色,眼前的孩子伸手在我面前晃了一晃,用他那夹杂着童声的声音问道:“皇帝姐姐,你怎么了?”

皇帝姐姐?!听到没,这个孩子居然一本正经地叫我皇帝姐姐!都大婚了还在这装纯地叫我皇帝姐姐!你以为你是黄蓉啊?一口一个“靖哥哥”……

见我没反应,又对他的话不予理睬,此小孩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呜呜……皇帝姐姐不理韶和了……韶和特地跑来见见从没见过的皇帝姐姐,姐姐居然理都不理韶和一下……呜呜……”

我瞬间呆滞了,此人的行为动作简直是与其外表太不符合了!看上去最起码是个颀长俊秀的少年啊,怎么说话动作这么白痴呢?“等一下!”我忙伸手喝止他,蹲下来一脸诚恳地问道,“方才你说……你是……南宫韶和?!”

南宫韶和用一双纯稚秀美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我,抽泣着点了点头。

原来他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傻弟弟,昔日的太子、如今的冀南王南宫韶和。

我顿时自责之感油然而生,伸手扶他起来:“莫要再哭了,是姐姐不好,姐姐之前并没有见过你……所以……”

听我这么一说,此小孩情绪转变极快,他破涕而笑,还嚷嚷着要我陪他做游戏。

我左右打量一番,找了些替代材料,带他玩了一会儿小时候常玩的“斗百草”,实在是感到无趣,他却自顾自地咯咯直笑。

怪了,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房里却是弟弟,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的事情恐怕只有我这么“幸运”能碰上吧。我心里觉得挺好,魏如玠不在,那今晚就不会那么尴尬了,如果南宫韶和这小孩赖着不走也没什么,小孩子嘛,尤其是他这种智商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哄哄也就消停了。

我一把扯掉头上又高又重的皇冕,用簪子随意地将一头青丝盘结起来,索性与南宫韶和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宽大厚重的裙摆垫在屁股下面,双腿盘坐,毫无体统可言,“专心致志”地玩着无聊的斗百草。我正寻思着若是夜深了就吩咐蟠桃她们准bèi

宵夜,门外的说话声却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诶?……奴婢见过魏上卿。”是蟠桃的声音,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屋内似乎有人?”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不愠不火,十分悦耳。

“奴婢失职,不晓得上卿大人未曾归来。只是问了守卫说看见有人提前进去了,奴婢以为是上卿大人,方才便……便让陛下入了房……”蟠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如果没弄错,来人便是魏如玠了吧?可是,这个声音与今日广德殿上那个面具男的声音实在是相去甚远。

“皇帝姐姐,该你啦!”南宫韶和提醒我道。

“哦……”我敷衍道。就在这时,乾禧宫后殿皇帝寝宫的大门,也就是我面前的这扇门,打开了。

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闪入,他周遭似乎携带摄人的光华,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感到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细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秀贤那般年纪,一袭白色的长衫上挥洒着几笔水墨的点缀,外罩的银纱更是添了几抹飘逸的色彩。如墨的秀铺至腰间,脑后的青丝缠绕,用一根束银簪固定,线条优美的面庞上有着精雕细琢的漂亮五官,神情倨傲,腰间的佩玉更是为整个人增添了冷傲孤绝的光彩。

我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神情受南宫韶和的感染也变得过于呆滞。我尴尬地笑笑,一手撑着地板站起身来,虽然知dào

这个动作很毁形象,但是情急之下我显然是慌了手脚才如此的。

魏如玠那双与镇北侯肖似的凤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他的眼神在我与南宫韶和之间逡巡一番,当然这些细节只不过都是一瞬间而已。他一掀衣摆,在我面前单膝跪下,冷声道:“臣魏如玠,见过陛下。姗姗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他说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种为人臣子的忠心,然而,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难听出,他的话语中饱含冷漠与不屑,他向我行礼,完全是处于礼教的约束。

“皇帝姐姐不会怪罪你的!”南宫韶和抢着说道,他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跑到魏如玠身边,把魏如玠扶起来,亲热地叫着“如玠哥哥”,我吃惊地看着这幅兄弟图,现魏如玠看南宫韶和的颜色比看我缓和多了。

这里是我的寝宫,可为什么,我有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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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皇家有书院(1)

我承认我是没有见过魏如玠这般俊秀的少年;我也承认我看他的眼神的确有那么点儿,呃,过于赤果果。可是,你也不要一副见了我跟见着瘟神似的样子啊?长得帅了不起吗?还不是要对着我俯称臣?

魏如玠显然不愿意在这个房间继xù

待一刻。他主动提出近些日子他在外殿歇息,还用十分巧妙的借口把南宫韶和那小屁孩送去了他娘窦淑妃也就是现在的窦太妃那儿,而后不知dào

招呼了蟠桃她们几句什么,便出去了。

我长吁一口气,理由如下:一,我不用再玩斗百草那个白痴游戏了;二,魏如玠不是面具男,虽然不知dào

什么原因他用替身参加了大婚仪式,但至少太后娘娘为我选的这位上卿的条件还真是不错;三,魏如玠很识时务,自觉主动地去了外殿,杜绝了我今晚的尴尬处境。想到这,我嘿嘿地傻笑两声,七手八脚地扯掉那几斤重的礼服,几乎是扑上那张巨大的床。这个床是正方型的,大得犹如长安城南边那家有名的浴池。小时候我与十三娘根本没钱去那种高级地方洗浴。如今我一夜之间身价疯长,入住大邺宫才现,原来宫里随便一方浴池都是比城南那个要豪华百倍的。

那晚我难得睡得极好,翌日一早醒来,却现居然已是日晒三杆了!

我惊呼一声,不是说当皇帝每天早晨都要早朝么?那我登基第一天就把早朝给翘了,岂不是给了那些本就对我不服的大臣更多弹劾我的借口?

我大叫一声“蟠桃”,以蟠桃为的几个宫女就急忙小跑进来,齐刷刷跪成一片,诚惶诚恐地问我:“陛下有何吩咐?”

我自小在平民家长大,可受不了被一帮人当成菩萨供着,便连忙让她们起来。

“我……朕问你们,朕今儿个早晨不要上早朝么?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叫朕起床呢?”

“这……”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蟠桃顿了顿,答道:“陛下有所不知,您尚未亲政,故而太后娘娘说了,这朝堂上的事情由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以及摄政王秦大人相辅佐,故而请陛下尽管放心。”

“啊……”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太后娘娘想得还挺周到的。这么说来,直到我亲政以前,我的日子都可以这么悠闲,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咯?真是不错,不像以前每天天不亮就得陪十三娘打理店铺。

洗漱一番过后,高寺走了进来:“陛下,太后娘娘吩咐您准bèi

好了之后与魏上卿一同去慈宁宫用膳。”

“哦……嗯,那个,魏上卿他人呢?”我佯作无心问道。

“上卿大人一早便带了几个御卫军练剑去了,方才刚刚回来……”

“皇帝姐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高寺的话,我险些跌倒,满脸黑线地朝门口望去,却见南宫韶和连蹦带跳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御卫军服饰的年轻人。

“冀南王大驾光临,你难道不知dào

要通报一声么?”高寺冷冷地朝那侍卫问道。

“回高公公的话,小王爷特别吩咐了毋需通报,故而小的只好随同他一起进来。”

我无奈地望着一脸纯真的南宫韶和,真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算了算了,高寺,你们先退下吧。”

“诺。”

南宫韶和那小破孩嚷嚷着没吃饭肚子饿,我实在是没办法就拉着他一起,叫上魏如玠,他练完剑回来刚换了一身颜色素净的礼服,更是显得卓尔不凡,却只是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眼,佯作恭敬地随我一同去了慈宁宫。其实南宫韶和虽然心智很**,可若真是论年纪,恐怕也比我与魏如玠小不了多少,甚至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尽管如此,我仍是抵抗不了其死缠烂打招数,无奈与之同行。路上按理说魏如玠应该与我同乘龙辇的,可是韶和那小破孩非要“跟皇帝姐姐坐一块儿”,出乎我的意料,魏如玠欣然接受乘坐亲王辇。

……

“硕和啊,昨晚休息得如何?”太后一身雍容的皂下庙服,吩咐下人们上了满桌的华宴。趁近侍试毒的空挡儿,找起了话茬儿来。

我实在是不习惯别人叫我“硕和”,故而反应有些慢:“昨晚睡得很好,有劳太后娘娘操心了。”

可是我的反应延后似乎在被太后理解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她凌厉的目光“唰”地扫向我左手边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魏如玠。

魏如玠反应极快,出乎我意料地,他轻轻握起我的左手,导致我左手骤然麻痹,但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如玉的面庞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对太后道:“娘娘有所不知,昨儿个父侯找臣下交代些事情,臣下回去有些晚,却现陛下竟坐在地上,似乎身体有些不适。臣下连忙走过去试探了陛下的额头,可能是白日里酷暑的缘故,陛下有些微的热,好在臣下身上带有避暑降温的草药,当即就让陛下服下,陛下也早早睡下了。”说到此,他修长的手指与我的五指紧紧相扣,我全身的弦立即紧绷起来,“有劳娘娘关心了。”说完他“关切”地用另只手抚上我的额头,笑道:“现在已经不热了,真是托娘娘的福。”

“的确是如上卿大人所言么,蟠桃?”太后抬眼望向我与魏如玠身后站着的蟠桃。

“回娘娘的话,确实如此。”蟠桃细声道。

原来如此啊,昨天魏如玠恐怕早已料到今日太后所要问及之事,便提前向门口的宫女们交代了……我正惊叹于魏如玠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他早已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我的手。

我突然想起来身边还坐着个南宫韶和,昨儿个他可是在场的,万一他突然说魏如玠所言为假,那岂不是糟了?我扭头望向南宫韶和,他正专注地盯着一桌好菜,似乎对我们的谈话丝毫没有兴趣,我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哟,看来我们的韶和怕是早就饿坏了吧,”太后望着韶和笑了,“来来来,咱们莫要难为孩子了,快快开始用膳吧。”

太后话音刚落,几个宫女便端了陶瓷的不知dào

是杯子还是碗的东西过来,上面还有漂亮的花纹,旁边还有沁着清香的帕子。

奇怪的是太后、魏如玠包括韶和在内貌似都在等着我的动作——我想起来了,记得乾禧宫的嬷嬷们告sù

过我,用餐时候皇帝身为九五之尊是要第一个开始的,其他任何人若是抢在皇帝之前动筷子便是逾越了。

我嘿嘿地笑了一声,伸长脖子望了望杯子里面,是水,但是上面浮着几片花瓣,很是漂亮,香气袭人。哈!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饭前还特地喝水啊!

刚好我口渴难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端起那诡异的陶瓷容器,几乎是一饮而尽。我咕噜咕噜地喝着,然后看了太后一眼,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唉,你们这些宫里的女人呐,就是没有我们老百姓豪迈!怎么样,没见过女孩子这么喝水的吧?我才不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水!

哦对了,旁边还有准bèi

好的干净帕子,擦嘴的对吧?我拿起帕子,对着嘴唇胡乱地擦了一番,把唇上的胭脂擦得干干净净。我笑呵呵地把脏帕子递给身后的蟠桃,却无意中瞥见魏如玠姣好的面上鄙夷的轻笑一闪而过,有什么不对吗?不就是喝水吗?

“陛下……”蟠桃畏畏缩缩地开口了,“其实……那水……”

“蟠桃!”太后忽地冷声打断蟠桃的话,“陛下难道不懂吗?来人呐,吩咐下去,今儿个起,用膳前依照陛下的做法,先饮泉水。”

“诺。”

我仍旧是一脸茫然,南宫韶和咯咯地傻笑着说:“皇帝姐姐真是有个性!这样真好!”说完学着我的样子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多年以后当饭前喝水已经成为宫中皇族们不成文的规矩时,我无意中才从仪礼司的掌事那儿得知,那日早晨之前,皇室的规矩是,用膳之前是须得用清晨最新鲜的山泉泡的花瓣水洗手的,而那盈满清香的帕子,正是用来擦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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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 皇家有书院(2)

“如玠,”太后娘娘放下手中的银筷,一边拿宫女递上来的丝帕擦手,一边望着魏如玠笑道,“镇北侯素来与先帝不分彼此,你如今亦是入了我南宫氏的门,那以后哀家便这么称呼你好了。”看到魏如玠微笑着颔,太后继xù

说道,“哀家听乾禧宫的奴才们说,你昨儿个刚从清河书院赶回来?”

魏如玠极为优雅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不瞒您说,正如太后娘娘所言。臣下昨日刚得知消息,就向先生请了三日的休假,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如今宫里的事情平息了,那臣下后日方可回清河了。”

“哦?”太后娘娘凌厉地双目中闪过一丝不满,却又极快地散去了,“虽说读书乃是人生大事,不过皇家子弟皆不是如那些布衣平民一般图个功名,你与陛下大婚刚过,有那么急着要回清河书院么?倒不如留在宫里,多陪陪陛下呢。想必硕和也是这么想的吧?”

听太后这么一说,正在喝粥的我险些噎着,扭捏道:“哪里……硕和……并没有勉强上卿的意思……”这话听着怎么就觉着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弃妇?

我恍然觉得身边的温度陡然降低了,扭头瞥了魏如玠一眼,他面上的表情却不见有一丝变化,只是云淡风清道:“太后所言极是,那臣下就多歇几日。”

“呵呵呵……”太后突然笑起来,吓得我差点喷饭,这老太婆怎么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其实,此事哀家与摄政王大人早有打算,那今日就正式通知你二位吧。”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硕和,你初来宫里,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如果想早日亲政,造福百姓,自然是要习得很多学识方可。念在你在民间长大,年纪又尚小,哀家决定送你去清河书院学习一阵子。而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情自有哀家与摄政王大人亲自处理。等先生说你合格了,你方可立即回宫,加冕亲政。届时你长大了,哀家与秦大人心中也有了合适的皇夫人选,册立皇夫一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不知硕和意下如何?”

等等……“太后的意思,是让我去魏如……去魏上卿读书的地方学习?”

读书?!我不要!我素来不擅长舞文弄墨,这么一来,岂不是强人所难?

“陛下明白就好。”太后改了口,满yì

地笑笑,“陛下这么一说,也就是赞成哀家的提议了?”

你这是提议吗?!我难道有自主选择的空间么?!

我望了魏如玠一眼,他只是事不关己地笑着。我暗骂一声,面上微笑道:“一切按太后娘娘的意思来办便是。”

“那好,陛下且准bèi

准bèi

,女扮男装,化名南宫樱,自诩为先帝的远房亲戚,就随着如玠所在的编制学习好了。这样一来,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如玠,生活上也好相互照应。”

什么?女扮男装?!

“太后娘娘……您这是……”说话的不是我,因为我已经处于石化状态,而是身旁的魏如玠。

我不能认同、不可认同、难以认同!我身为女子,怎可以男装示人,若是被人揭穿,岂不是有辱……

“怎么,如玠有何高见?”太后仿佛没有看到我面上惊诧的表情,悠闲地抿了口五子茶。

“臣下以为,陛下身为女子,若是与那些男子同吃同宿,若是生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臣下委实难以向太后娘娘交代。太后娘娘应当知晓,清河书院设有女子部,皆是皇族的名门闺秀,陛下若是同她们一起学习……”

“学习女红刺绣是么?”太后打断魏如玠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至于陛下的安危,有如玠在,哀家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怎么说,你也是他新婚的丈夫不是么……”

“……”魏如玠顿了一顿,绝美的容颜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线条,“娘娘所言极是。臣明白了,臣定当竭尽所能,还请娘娘放心。”

“啪”,我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蟠桃连忙给我递上新的,吩咐别人下去将那脏筷子清洗了。

……

一顿有史以来最痛苦的早膳终于结束了,我誓以后尽量避免与那老太婆一同用膳,长此以往我定会精神崩溃的。南宫韶和顺便回了自己的府邸,而回乾禧宫的路上我与魏如玠虽同乘龙辇,却皆噤若寒蝉,无话可说。

我暗自思忖着,男装入学之事仍旧没有理清思绪,又突然想起方才太后提及的册立皇夫一事。我满面愁容地瞥了一眼魏如玠,他正悠闲地望着窗外的景致。想到我与他之间这怪异地婚事,我不禁疑问,难道太后的意思是,我以后还要“娶”别人?!

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小的时候十三娘就教育我和秀贤说,身为女子便要淑德贤良,夫为妻纲,切不可做出有辱家门之事。况且自古以来一女不可侍二夫,如若太后不顾祖训而要我另立皇夫或是新添宠侍,那我情何以堪?!

我胡乱地甩了甩头,想哪儿去了?!眼下之事,应是随魏如玠去那个什么清河书院读书才是吧?!

说到清河书院,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菩提巷的汪秀才提及过。当时汪秀才一脸得yì

地说,他以前某个上元节在清河书院的某教书先生那里参加过某晚宴,据说那儿可豪华、可戒备森严了。虽是同在长安城,却位于僻静的郊外,我这般凡夫俗子更是没得机会一饱眼福。

回到乾禧宫,我仔细地询问了高寺关于清河书院的事情。

高寺说,清河书院不同于普通的书院,更不同于市井里的私塾,它是皇家唯一一座钦点书院。清河书院每年从国库里就能得到一笔极为丰厚的饷银,其创建是奉大邺开国皇帝邺高祖的圣旨而创办的,说来亦是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能在清河书院读书的一般说来皆是皇族子弟,极少数非皇室成员乃是受国家重臣的举荐方可进入读书的。

由于皇室成员一般有世袭的侯爵之位或是身份地位显赫,故而几乎没人会参加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当然,书院自有它的规矩,虽然不乏纨绔之徒,大多数弟子都是勤勉好学的。原本书院不收女弟子,然而时间久了,那些未出阁的皇家小姐们老是闷在家里亦是憋得厉害,故而自邺文帝起,书院设立了女子部,其讲学与生活与其他部门的划分是相当明显的,尤其是讲学的内容多为女红刺绣以及女诫、修养等等。

太后不乏为目光长远之人,我这才明白,如果真的想要学到东西,那就须得同那些个男子们一起骑马射箭,高谈政治军事,方可习得治国大略。身为一国之君,就注定不可与一般女子那样生活,难怪她要我女扮男装,化名入学。这个强势干练的女人,我心中对她稍稍改观了些。

三日后,清晨。乾禧宫。

“想不到陛下扮作男装,亦是个潇洒率性的少年呢!”蟠桃在一旁拍手叫好。

我望着铜镜里那个俨然一副暴户模样的假少年,心头不禁苦笑:蟠桃这妮子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即便我身着不管是做工还是质地皆是上乘的衣物,我那一副苦孩子出身的气质还是出卖了我。若是秀贤,恐怕不会像我这样吧。她永远都是比我有气质,比我吸引眼球,只可惜,如今这到皇家书院读书的绝好机会,竟是被我捡着了。

“朕让你的准bèi

的折扇呢?”我问蟠桃。

“在这儿呢!”蟠桃从狭长的木匣子里掏出一把制作精良的折扇递与我手上,我哆嗦着甩了半天终于像别的富家子弟一般把折扇给甩了开来。

看到蟠桃那强忍着不笑的样子,我又恼又窘,嗔怒道:“你想笑就笑便是!何必难为自己!……还有,出去通知魏上卿,说朕准bèi

就绪,出吧。”

第九话 清河樱芬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谋略部甲组教学前部正唾沫横飞高谈阔论的老先生终于感觉到他的右侧有两个人影出现。他以极为缓慢地动作转过头来,目光投向站在我前方的那个修长的身影,魏如玠。

我内敛地低着头,因为我感到整个内几十双眼睛正越过魏如玠而打量着我。

魏如玠略整衣衫,拱手道:“弟子魏如玠姗姗来迟,还望先生海涵。”

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抖了抖宽大轻柔的袖子,一脸讨好道:“哪里哪里,魏上卿如今已是陛下身边的重臣,能继xù

来听老夫的讲说,已是老夫的荣幸,快快就座……”说到这,内唏嘘声四起,有轻蔑的,有好奇的,也有艳羡的。说着这老眼昏花的老东西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zài

,继xù

笑道,“莫非您身后这位清秀的小公子便是太后娘娘向老夫举荐的……呃……”老先生一手捋着胡须,“据说是先帝的远房亲戚,南宫樱公子,是吗?”

我点了点头:“阿樱见过先生。”

“嗯……”先生拿手中的芭蕉扇粗略地往下面一指,“你就坐到如玠……你就坐到魏上卿前面的位子吧。”

“谢过先生。”

由于旅途劳累,我步履有些蹒跚地在众人的瞩目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胡乱地把几本之前魏如玠说要用到的书掏出来,随便翻了翻,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好在我右方的座位是空的,这给了我一个喘息的角落。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老先生继xù

着他那些我几乎听不懂的讲说,春日早已过去,我却昏昏欲睡。

“你,叫阿樱?”左手边一个深邃而沉稳的声音及时地将我从太虚幻境中拉出。我蓦然回,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外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木制的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荡漾,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把王羲之亲笔题字的折扇,挡住了扇子后面的峨冠博带,我神情一阵恍惚,压低声音,颇具涵养地笑道:“是的,兄台可以这么称呼我。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哈~我叫孔春,阿樱贤弟,你这名字女气得很,我听着倒是稀奇。”说完“哗啦”一声收起折扇,一张布满青春痘的猪腰子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那反射着油亮光泽的髻上极为山寨地镶了一颗不知是真是假的红宝石;胸前的衣襟上绣着莫名的诡异花纹,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他咧着大嘴,稀疏的两颗门牙之间还夹了片在唾液的作用下业已萎蔫的韭菜叶——刹那间,阳光躲到云彩后面去了,光影没了,微风停了,王羲之的“真迹”成赝品了,我也清醒了。

我狭促地笑着,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好,想想身后魏如玠的模样,再想想面前这位孔春同志,心里不禁嗟叹道,同是在清河书院读书的人,外貌的差距咋这么大呢?看来老天的确是不公平的。

整堂课我都在被动地听孔春同学喋喋不休唾沫横飞地描述着他的价值理念以及对于他自己那详尽的介shào

。比如,他其实是洛河王妃弟弟的表姐的长子,比如自从他来了清河书院就有很多女子部的贵族小姐接二连三地向他示好然而他却高洁孤傲不予理睬等等。当然,其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对于此人,我虽表面上唯唯诺诺,但心底却是嗤之以鼻的。——有这么在人前不切实jì

地褒扬自己的么?

多年后我回想到在清河书院那浑浑噩噩的一阵子,不禁叹惋,其实孔春的确给我的少年时期增添了不少揶揄之乐事。然而初来清河出于地理位置上的相近而造成的与他的偶然交集,加之我与魏如玠这般阳春白雪的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导致我毫不保留地被他人归入与孔春一样的山寨贵族行列了。

初次坐在这般清静有意蕴的教学内,我环视四周,他们皆身着与我身上相同的白色汉服,外罩蓝色纱织外套,而孔春的那套,我后来才知dào

他是挥了想象力做了些许改造。除了孔春同学,一个个看上去皆是饱读诗书的儒雅之士,却又不乏皇族的贵气。据说这是邺文帝亲自设计的清河书院院服,我身上的这件乃是太后吩咐别人替我量身定做的。可为什么我穿着就这么一副暴户的模样呢?唉,这可能就是环境所决定的人的气质吧。

可能是我的格调与他们相去甚远,清河书院谋略部由于我的到来而流言四起,当天我随着魏如玠回校舍的路上便听到别人议论,说什么如玠公子这般纯净高雅之人为何会与那个什么樱的家伙那般熟悉呢?肯定是那个什么樱的故yì

缠着他罢了。还有人说什么那个南宫樱看上去没有半点咱们南宫氏的豪迈潇洒,像个女人一样扭扭捏捏。

人生地不熟的,我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乖乖地拖着行李,低着头,跟在魏如玠身后直奔校舍。

驻足于一座连绵的豪华楼社前,我不禁长大了嘴巴。

皇家书院不愧是皇家书院呐,这里雕梁画栋,假山泉水,飞石流瀑,绿树成荫,连校舍都堪比宫殿的架势了。

魏如玠停下脚步,回低声道:“陛下住在桃园甲组戊字舍,就在臣的隔壁,如果找不到就直接随臣走便可。”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既然我已经来清河了,你就莫要称呼我陛下了,万一被别人听到……,所以就像别人一样叫我阿樱吧。还有你也不要自称臣了,我听着别扭得慌,呵呵……”看他微微点了头,我继xù

问道,“这里是每人单独一间校舍吧?”我幻想着一人独享一间豪华校舍,不用像以前那样与别人挤一间狭小的屋子,也不用像在皇宫里那般在一大帮宫女太监的监视下生活了。

然而魏如玠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我对于校舍所有的美好幻想:“不是。两人一间。”

“啥?……”我愣住了,“那……你方才说你就住在我的隔壁……意思就是……与我同住一间校舍的,不是你咯?!”

魏如玠一双清澈的凤目闪烁一下,仿佛我是个对他有不良企图的恶狼一般,他似有好笑地说:“自然不是我。”

我脑袋一瞬间两个大,我好像太依赖魏如玠了,人家兴许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呢。从他一直恭敬地称呼我为“陛下”就能看出他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当然至于个中缘由我就不做深究了,可能是我气质不佳他瞧不上,也可能是他早就心有所属,与我大婚乃是出于父亲的逼迫……

哎哎哎,想哪儿去了,我甩了甩头,笑道:“两个人,那也好,有个伴儿,呵呵。”说完只见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向校舍的入口走去,而我依旧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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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纨绔如斯夫

行至校舍入口,正要迈步,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猝不及防地撑在门框上,挡住了我与魏如玠的去路。

“如玠公子,哦不不不,该是魏上卿大人了,几日不见,你面色红润了不少啊,看来那女皇帝的功夫比咱们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杂乱的哄笑。

这句突如其来的讥讽之言让我一个女子羞得面色绯红。我压下心头的怒气,抬头望向出言不逊。出我意料地,来人约有六七个,为的,也就是挡住我们去路的是人群中唯一没有身着院服的。他身材高挑,容貌气质皆与魏如玠不分伯仲,一身朱色的缎面深衣更是衬得他卓尔不凡,入鬓长眉下一双鹰一般桀骜魅邪的眸子散出蔑视的光芒,柔软的斜分刘海细密地铺陈在白皙的额前,撑在门框上的手细长而有力,拇指上佩戴一枚紫玉扳指。他微微抬眉,以挑衅的姿态睥睨着魏如玠。

魏如玠精致的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如玠回来,还有劳尚兮兄台特地出来远迎?如玠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尚兮兄台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让我们过去。”魏如玠说话的时候语速不算快,但话语中的隐忍与胁迫之意却是极为分明的。

被魏如玠称为“尚兮”的高挑少年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双目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上前一步,逼近魏如玠,恶狠狠地说:“姓魏的,你竟敢用这样的口气跟爷说话?!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那蛮夷子的爹不过是个战场上的粗野之人,仗着跟惠帝有几分交情混了个藩王罢了,想不到他儿子居然在爷面前嚣张成这个样子!哈,”他转身望向自己身后的一群跟班,讥讽道,“这男人不过是女皇帝的一个男妃罢了,还敢在我冯尚兮面前臭屁,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的哄笑。

我怒了,这个叫冯尚兮的人句句都是对魏如玠的羞辱,连同他的父亲镇北侯也一并给骂了,真的是有点过分了。我望了身旁的魏如玠一眼,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目已经浮上了一丝罕有的怒意,我替他抱不平,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步上前,抬手一把揪起那个冯尚兮的衣襟,魏如玠见状轻喝道:“南宫樱!莫要……”我根本不予理睬,昂起头艰难地凑近那个冯尚兮,压低声音道:“你可别欺人太甚了!我不知dào

魏如玠哪里得罪你了,可就凭你刚才那一番话,你就太过分了!”

冯尚兮显然是第一次有效地意识到我的存zài



他谨慎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莫名地打量了一番,而后一脸嫌恶地拿折扇轻而易举地打掉我放在他前襟的手,固执地掸了掸衣服上方才被我揪过的地方,不悦道:“哪儿来的乡巴佬矮个子,弄脏了爷的衣服你赔得起么?!”

这个人,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倒吸一口气,欲反唇相讥,不料生来非伶牙俐齿之辈,且面对冯尚兮后面一帮人的虎视眈眈我更是张口结舌了。可能是我的确没有什么存zài

感,冯尚兮继xù

将矛头指向魏如玠,他脸上浮上那轻佻的笑容,讥讽道:“想不到如玠公子成了身份地位显赫的魏上卿之后,交往的品味却大大降低,”他特地在“魏上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斜睨了我一眼道,“竟和这般层次的人同流合污了。哦,你方才叫他什么来着?……南宫樱是不是?哈哈哈哈……瞧这名字,不阴不阳的,准是市井上的乡巴佬巴结上了皇室的贵人了才能来我们清河读书的吧?”

冯尚兮旁边一个长脸尖下巴的男子接着对冯尚兮一脸讨好地笑道:“爷,据说那新来的女皇帝以前也是个平民,我看哪,这小子指不定就是巴结上她了才能来清河的。”

“桂三,你说的有理,也不知dào

姑妈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那个丫头当了皇帝,说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冯尚兮依旧是口无遮拦,“这天底下还有让娘们儿当皇帝的道理,难不成就由她把我们这些堂堂男子汉都当马骑,当球踩着玩?”

面对这帮人的污言秽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望了一眼魏如玠,他的眼神表明他生气了,他似乎不想事情就这么解决,我正要开口说些难听的话,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冯尚兮一帮人的身后传来:“晌午时分大伙儿都休息了,你们还在这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冯尚兮一行人转身,我才看见说话的原来是一个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他身着襦衣,头戴冠帽,手持一把羽毛扇,我暗自思忖道,他莫不是刻意效仿那三国的诸葛军师?

“如玠见过莫堂主。”魏如玠拱手道。

原来他就是莫堂主?方才听魏如玠说,整个校舍的大小事情都是由堂主统筹的。

那冯尚兮对他也有几分敬重,他竟不情愿地道了句:“尚兮有礼了。”

“罢了罢了,”莫堂主慢悠悠地挥了两下羽毛扇,云淡风清道,“午休时间马上到了,你们快快各自回自己的校舍,莫要在这堵着了。”

“既然堂主都这么说了,”冯尚兮扫了魏如玠一眼,冷哼一声,“那咱们回去吧。”说完带着身后六七个弟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校舍的大门。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莫堂主正望着我。我尴尬地笑笑,他却一副了然的样子道:“你便是太后娘娘举荐的那位南宫少爷吧?”

“嗯,在下南宫樱,见过莫堂主。堂主以后叫我阿樱便是。”我学着魏如玠的样子拱手行了个礼。

“好好好,”他笑笑,吩咐身边两个杂役将我的行李带走安置好,望了望我身旁的魏如玠道,“如玠是我们书院难得的优秀人才,阿樱既然与他是旧识,又是好友,那自然也是谦谦君子。”

“先生过讲了……”我心里郁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魏如玠那般高层次的人是好友了?

几句寒暄过后,我与魏如玠朝楼上的桃园走去。镂空花纹的红木双扇门前,挂着一方镶着华边的木牌,曰“桃园甲组丁字”,这便是魏如玠的校舍了。

“方才那冯尚兮不好惹,陛……你以后尽量莫要与他多啰嗦便是。你快回去早早做些整理罢,下午还要去琴上课。”魏如玠面无表情地交代着,仿佛在例行公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进去了。”

“那个……”我其实想问问那个冯尚兮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嚣张跋扈,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其实,我跟魏如玠好像没有这么熟吧?

“嗯?”他尽量温和地应着,停下了步子回头望着我。然而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勉强,其实他一直都是很排斥跟我在一块儿的不是么?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没……算了……不打扰你了,我告辞了。”我说完就以龟速往隔壁的房间挪去,直到听见魏如玠轻柔的关门声。我转过身来,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那个冯尚兮那么嚣张,怎么你魏如玠也拿他没办法么?”

本来只当是自言自语,然而身后不出两尺的距离却响起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那冯尚兮本就是纨绔子弟,兄台又何必多做担忧?”

我汗⊙﹏⊙b,7月更新可能有点慢,1~2天才一更,收藏居然掉了两个。暴走滴娃啊,柚子现在是在为以后存稿啊,8月起每日必更,求收藏+推荐!~群抱~~

第十一话 漏网之游鱼

我转身的动作有些慢,可能是有点难以抑制的倦怠之意吧。

只是眼前的少年却着实让我眼前一亮。隔壁戊字舍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少年修长的身子斜倚在门边,千篇一律的院服穿在他身上就仿佛量身定做一般,他腰带的系法很别致,引出的莹润佩玉在走道上并不算太亮的光线下散着别样幽然的光泽。视线停留在那张陌生的脸上,如果不是他高我一头的身高以及那眉宇间摄人的魄力,我可能会以为只有女子才会有这般秀美的容貌吧。他看上去比方才的冯尚兮稍显年少,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竟给那张精致的脸平添了一分媚气,绝美的容颜本就雌雄难辨,让我有意无意地想起秀贤来。

“呃……”我定了定神,“不知这位兄台何出此言?”

他微笑着站直了身子,慵懒地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去,我确定这该是我的房间没错,难道与我同宿一舍的便是眼前这个少年?可是按说同宿的应是谋略部甲组的才对啊,可是今儿个上午我好像没有在教学看到这个人吧?……我渐渐地开始确定没有看到这个人,因为他的外形实在是太突出了。

他伸手关上了我身后的门,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懒洋洋地朝一边红木的案几走去,我瞧他端起紫砂壶,原来是要给我沏茶啊。既然如此,那他是戊字舍的另一位同仁无疑了。

我呵呵地笑着:“兄台你作何这么客气……”我嘴上推辞着,双手却不自觉地朝他倒好的那杯茶伸过去。出人意料地,他竟然悠然地端起茶,自顾自地呷了一口,徒留我一双“纤纤玉手”傻瓜一样悬在半空中,只好又尴尬地缩了回来。

他好像没有现我方才的窘态,安然地坐在我一旁的藤椅上,抿一口茶,继xù

说道:“你既是刚来,那我也不瞒你。那冯尚兮是西洋部丙组的领导人,清河书院的人都知dào

,这西洋部丙组皆是不学无术之士。准确地说,山主为了不让其他弟子受那些人的影响,而特地将纨绔之徒皆编至西洋部丙组,亦是便于统一管理。虽说如此,冯尚兮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后娘娘的亲兄长,也就是肃国公。他们冯家的势力遍及整个朝野,据说太后的幼弟也在朝廷上当官,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升至户部书令史了。”

“啊……原来他是太后的侄子……难怪方才他提及‘姑妈’……”我恍然大悟,却现眼前的少年正一手执杯,一手慵懒地搭在藤椅的扶手上,略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我到现在都没有做自我介shào

:“……冒昧了,在下南宫樱,不知兄台尊姓大名?说不定你我还有亲缘关系……”

他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放下茶杯,笑道:“在下苏幕焉,出身平民,与皇族无半点瓜葛。”

“哦?那为何在清河……啊,”我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学富五车而后受到朝中官员举荐的吧!看来幕焉兄台乃是万里挑一的贤才了!”我此话不无拍马屁的成分,不过我考lǜ

更多的乃是与同舍舍友处好关系的问题,毕竟来日方长……

“哪里算得上是贤才,只不过是运道不错,受人知遇之恩罢了。”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一面站起身来走向窗边,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幕焉兄过谦了……不过,你是谋略部甲组的么?”

“自然如南宫贤弟一致。”

“这么说今儿个上午幕焉兄没有去教学听讲咯?”想到上午我右手边那个空位,我了然笑道,“可以请假的?”

“请假自然是可以,不过南宫贤弟可能不知dào

,我是很少去教学的。那些先生们所言乃是讲给你们这些皇族子弟听的,不是很适合我,故而我白日里不如在校舍歇着,方可养精蓄锐。”

这个人怎么老是刻意拉开自己与皇室的距离?我越觉得他是个怪人,笑道:“原来如此……幕焉兄如果不介yì

的话直接叫我阿樱便可。”

微风鼓起窗前苏绣织成的帷幔,轻柔地扫过他的面庞。苏幕焉一手撑着窗棂,回媚然一笑,不愠不火道:“好,阿樱。”

多年以后,初次邂逅的这个画面仿佛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一般,久久地难以挥去。

那一年,是景和元年,十六岁的苏幕焉带着一分慵懒,一分另类,一分恰到好处的媚然,悄然与我的生活有了交集。只是那时候的我,依旧包裹着一分初年的纯真与无知,不曾想到,这个总是在我的面前强调其平民出身的少年,多年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也不曾料想,他那超脱世俗的微笑背后,掩盖了怎样显赫的身世之谜……

……

下午要去琴,那苏幕焉竟出人意料地表示要同去。我正纳闷,他笑道:“丝竹可以修身养性,何乐而不为?”我觉着他说得有理,便和他一道过去,半途还遇上了不知dào

是不是刻意追上来的孔春,他笑呵呵地夹在我与苏幕焉中间,满脸青春痘激动得通红,还叽里呱啦地叙述着他今儿个晌午如何如何机智地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全都完成了云云。苏幕焉但笑不语,我点头称是。

“幕焉兄,待会儿你可要帮衬着我点儿,我以前连琴长啥样都不知dào

呢!”我嘿嘿地挠挠后脑勺,却现苏幕焉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他笑道:“南宫宗室怎么会没有琴?”

“呃……”我暗骂一声,“那个……家父自幼尚武,对这些儒雅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家里自然只有兵器一类了……”

“阿樱!”孔春抢过我的话头,“你求幕焉有何用?他一年能来上几次课?倒还不如求求你面前这位翩翩公子……”他说着洋洋得yì

地打开那把伪王羲之折扇,一脸怡然自得。

我连连称是,心说古人云人不可貌相,孔春虽其貌不扬,但说不定在音律方面有过人的造诣呢?

我们仨来得有些晚,同窗已经大约在琴聚齐了,许是时辰未到,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抬眼望去,宽敞的琴内齐刷刷地摆了约莫三十余架古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孔春赶在我与苏幕焉之前挤了进去,极为热情地像广大人民群众招手,大家也都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依旧如斯,冷场现象极为明显。可惜孔春同志似乎不以为然,他兴冲冲地招手示意我们进去,可我心里却没个底,这弹琴,可是我从未涉及过的方面啊。出乎我意料地,当我迈进琴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我的身上,那一张张仅在上午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如今皆显露出惊诧之色。就连正与一位不知名的儒雅公子说笑的魏如玠的表情也怔了怔,只是绝美的容颜瞬间便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神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担心有什么污渍,可是明明没有啊,那方才那些人的眼神,就仿佛我是什么异类一般……

当我继xù

往里走时,我才现,我错了。他们的目光并没有随我而动,而是停留在我身后那位据说是教学的稀客的,苏幕焉身上。

我面露窘态,转身望了一眼苏幕焉,他正倚在琴的门口,双臂慵懒地抱于身前,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双眸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正当我诧异为何他人对他的到来如此震惊之时,坐在前排一个高胖男子碎步走到苏幕焉身边,一脸谄媚地讨好道:“庞佳不知dào

今儿个公子大驾光临,稍有怠慢,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琴里七八个气质不凡的贵族少爷纷纷起身,有的为他专门擦拭一把好琴,有的特地沏了茶端到苏幕焉手上,皆是口口声声地叫着“公子”,苏幕焉接过茶盏,凤目流转一笑:“这还差不多。”而后便将手上崭新的琴谱扔给身边几个下手,精神抖擞地走到我与孔春身边,俯下身,拍了拍孔春的肩膀,笑道:“孔兄是不是迫不及待了?还不快为幕焉奏一曲广陵散?”

“公子竟然称呼那小子‘孔兄’……”

“也太抬举那小子了……”

同窗中唏嘘一片,似乎颇为惊诧方才苏幕焉对孔春的称呼,然而唯有孔春一人没有意识到他的特殊待遇,他拂袖在一架古琴面前坐下,诚恳与质朴如痘痘一般堆积在他酱紫色的圆脸上,他呵呵地冲我们笑着:“好咧!”

我下意识地朝魏如玠那边望去,他面色安然,没有如那些人一般表现出讨好苏幕焉的神色,却亦没有为他人的行为表现出诧异,想来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个苏幕焉,我不禁叹道,看来,他是西洋部丙组的漏网之鱼啊。

今日起,每日更新~~O(∩_∩)O~

第十二话 流水觅知音

孔春的手指形似萝卜,不细也不长。但不可否认,这曲广陵散弹得甚好,比百花楼的头牌花魁花青青弹得还好。潺潺如流水般的韵律自那十根粗壮的手指下流出,抑扬顿挫间,萧杀之意直逼我的耳膜,仿佛回到了某个快意江湖的年代,一柄韶光宝剑,一支紫玉洞箫,劫富济贫,走遍天下,舍我其谁也……呃,好像有点扯远了……

总之,我终于认识到孔春的无尽内涵了,他那严肃已极的面部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zài

,就连密集的痘痘也静默了,最后一个音符急转直下,拇指一拨,扣人心弦……

一曲终了,我难以抑制内心的崇拜之情,连连拍手道:“好!孔兄弹得太棒了!举世无双啊举世无双!……”

诶?怎么周围这么安静啊?我环顾四周,现大家一个个都满脸黑线地看着我,我就纳闷了,你们一个个难道就没有被孔春这绝佳的琴艺所折服?抑或是难道我的欣赏水平跟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好!孔兄弹得好!”出人意料地,苏幕焉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他“啪啪”地鼓掌,我不解地看着他,可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别人的反应,依旧是带着他的招牌坏笑,拍手叫好。

就当苏幕焉的赞扬刚收尾的时候,大家的态度生了极为戏剧性的变化,他们仿佛从苏幕焉那里而非孔春那儿领悟到了方才那广陵散的妙处,整个琴里掀起了不绝于耳的赞扬之声。

“好!弹得好!”

“太棒了!孔兄好厉害!”

……

这帮人的作为在我看来实在是……唯有魏如玠与他身边的儒雅公子对视一眼,嘴角浮上了不以为然的轻蔑笑意。

“原来大家这么早都到了,看来姬某人来迟了。”

我闻声回,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位长须美髯的中年男子,一身飘逸出尘的鸽灰色长衫上画有水墨的竹叶,乌黑的秀中竟夹杂着几缕显眼的银白色,不仅没有显得他老态龙钟,反而更添了几分神采。

“见过姬先生……”我跟着大家纷纷行礼,看来这位便是咱们的琴艺先生了,果然很有艺术气息,整个人充满了写意派的水墨风格,含秀于笔墨之内,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不知dào

衣服上的竹子是不是自己画上去的……

他悠远飘逸的目光先是在苏幕焉身上稍作停留,双眉微蹙,仿佛在传递着我看不懂的腹语,而后他矍铄的目光望向了我,轻笑道:“你便是太后娘娘特地交代的南宫樱了吧?”

我点头称是,心说那老太婆还真挺周到,难不成整个清河书院与我有交集的老师她都一一交代了?

姬先生仿佛没有看到我的走神,他继xù

笑曰:“你刚刚来此,我亦不知你学习的进度。这样吧,今儿个你不妨演奏于我听一番,我出四个曲目,皆是不同级别,你四挑一,抑或是用同等级的曲目代替亦可。不过这四曲皆是名曲,樱乃皇族子弟,当了如指掌。”

“可是先生我……”我大惊,何谓不同等级?我根本是全然不会,摸都没摸过,怎么弹?

姬先生没有在意我的反应,他双目微阖,怡然道:“以下四:汉宫秋月,高山流水,寒鸦戏水,诸宫调.思凡。樱请选。”

啥?这四中的寒鸦戏水倒是听戏班子的姐姐们弹过,可是我根本不会啊?

不管了,豁出去了。我咽了口口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经地坐到方才孔春演奏的琴架前,伸出双手悬于琴弦上方,微微蹙眉呈思考状,眼神却时不时地瞟瞟孔春——虽然这个人喜欢放大话而且做事总是不切实jì

,但他方才的一曲广陵散却充分地说明了其琴艺的高超。我猛睁双目向他传递着求助的信号,然而他的反应却让我的心哪,拔凉拔凉滴啊——那厮真到上战场的时候就面露难色了,他不仅躲着我的眼神而且惭愧地低着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姬先生,看来阿樱有些紧张,不妨让学生带他一起吧。”苏幕焉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他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犹如天籁,简直是雪中送炭,好在姬先生微微颔,表示应允。

苏幕焉走到我身后,俯下身子,双手各自握住我的手,我有些猝不及防,却听见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阿樱放心。”就这样,我坐着,他站着,我的手随着他的修长白皙的手在冰凉的琴弦上游走,轻拢慢捻间,一曲洋洋洒洒的高山流水便一气呵成。

那一刻,我离他很近,仿佛感到他的尖下巴即将贴到我的脖颈间一般。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苏合香,萦绕在我的鼻尖。身为女子,我多少有些羞赧,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红了。如果被同窗们瞧见,他们会不会有些微词呢?我暗自告sù

自己,苏幕焉自然以为我是男子,故而动作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如果我连这点都承shòu不了,那还怎么与他做舍友呢?莫不是要学业尚未完成就因怕露馅而赶回宫?!如果太后那老太婆以此为由迟迟不让我亲政……那我何时才能颁布诏书将秀贤许配给秦楚源呢……

我分了神,却陡然觉一曲已是终了。

周遭的人们神情有些呆滞,不一定是因为音乐过于美妙,更多的原因我认为可能是出于他们对苏幕焉的折服。果然,赞美之声四起。

我心中暗喜,原来,原来我的手竟然还能演奏出这般美妙的音乐!虽然……呃,虽然是借助别人的力量,然而一种满足感却在心头满眼,我感激地望了苏幕焉一眼。他狡黠地一笑,转身看向姬先生:“学生与阿樱一同完成了高山流水,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姬先生哈哈地笑了:“好好好,幕焉呐,我从来都是拿你没有办法,你虽然从未有听过我姬某人的课,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再为难阿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阿樱呐,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我站起来,不情愿地鞠了个躬,嘟囔道:“阿樱谢过先生了。”

座位在那一脸平静的魏如玠旁边,我暗自懊悔方才演奏的时候怎么没注意一下他的表情,唉,真是的,疏忽疏忽。我走过去,他翻开琴谱,并未看我,状似自言道:“如玠失职了,竟不知你不会弹琴。”他说得很轻,我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得很是清晰。我愕然道:“你是在……和我说话么?”他微微侧目:“自然是和你说话。”

我石化片刻,早就应该明白此人的行为举止也是比较诡异的,稳定情绪道:“不打紧,方才多亏了幕焉兄的及时相助……”

魏如玠忽然扭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俯身,我注意到他莹润的指甲此时正缓缓地滑过流光琴弦,出尖锐的响声。他完全无视,影子投落在我身上,他用其他人根本听不见的音量,一脸严肃道:“陛下方才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妥。臣以为,陛下终究是女子,来此读书本是太后的懿旨,臣虽觉得不赞成,却亦无力反对。然而臣希望陛下明白,如若生什么有悖仪礼之事,臣无法向太后娘娘交代。还望陛下莫要为难臣下。”

魏如玠素来不是惜字如金的人,他言语不乏恭敬却趋于犀利,这一点自打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就深刻地明白了。与这个人似乎没什么有趣的话题可以讨论,这也是我们身为名存实亡的“夫妻”没有共同语言的集中表现之一。然而这次他却是第一次严正地指出我的不妥,我心下凛然,觉得他的话虽刺耳,却不无道理。

于是我默默地点点头,仿佛对待一个兄长般以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我,我明白了,以后,以后会注意的。”

他换了个姿势站直了身子,仿佛觉得我的话有些好笑。他用正常的音量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会折煞我的。”

第十三话 莫名皮肉伤

“孔春同学,你给我站住!”下课前,我觉孔春收拾琴谱的速度竟出奇得快,于是我算好时间在他跑出琴的顺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孔春同学的身高并不可观,充其量不过高我一两寸,与苏幕焉他们比起来当真是逊色多了。

“呵呵……阿、阿樱……”他窘迫地回眸一笑,满脸的痘痘无处遁形。

衣领被我揪得变形,我恶劣道:“啊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说,什么‘倒还不如求求你面前这位翩翩公子……’,敢问公子你为何关键之时没有出手相助呢?难道这就是你我,咳,一见如故的手足之情么?”

孔春面露惭愧之色:“那个……我其实……”

“哼!”

“啊,阿樱,好阿樱,阿樱贤弟,你可莫要跟我斗气啊!”孔春露出焦急的神色,“其实……唉,其实我跟你直说了吧阿樱,我、我其实只会那么一曲子……”

“啥?”我愕然。

“其实……你也知dào

的,我素来说话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夸张,所以……呵呵,大家都知dào

我只会那么曲子的……哎,哎阿樱你怎么了,怎么要晕倒的样子,哎阿樱你没事吧……”

“算了……”我一手扶额一手冲他摆了摆,“我心中嵇康的完美形象已经被你摧毁殆尽了……”

……

我忍痛面对着那张痘痘脸吃了晚饭,而后径直往校舍走去。孔春同学依旧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这才领悟到原来孔春同学平日里是没有什么好朋友的,难得遇到我这么个跟他有共同之处的“乡巴佬”,便粘着我不放了。我念在他认罪态度诚恳,只好与他一同回校舍。

食距离校舍路途很可观,要走很长一阵子,而且还要绕很大的一圈儿,设计为了美观导致很不实用,也很不合理。我正抱怨着,孔春却告sù

我食与校舍之间有一片茂密的翠竹林,穿过竹林便是通往校舍大门的草地了,他英明地建议咱们可以抄小路。

准确地说,孔春每回都是抄小路的。

我大喜,欣然接受。

可惜不料想昨儿个夜里下了场雨,竹林的地面有些湿漉漉的泥淖,我和孔春走得比较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鞋子弄脏了。

“你说书院也真是的,这大夏天的,也不订做漆木屐给咱们。这布履不能沾泥不能沾水的,又不见得凉快,阿樱你说是不是?”孔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我前面,还一面回头跟我讲话。

“其实,咱脚上的布履已是精品中的精品了……你还要漆木屐,难不成在这儿还想过家里的日子?”我笑道,“我小时候家里穷的那会儿啊,连布履都穿不上呢,自个儿用手编草履来着。那可凉快了,你要不试试看?”

“你家里穷的那会儿?!”孔春停下步子,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你家里怎么可能缺吃穿?拜托,你若是缺银子,手一伸,皇帝岂不是派人亲自把银子送到你家?”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改口道:“你听错了,我方才说的是一个伺候我的小丫鬟跟我说的,呵呵,我也纳闷呢,我也没见过别人穿草履的……”

“哦……”孔春老实地点了点头,继xù

往前走。

唉,这种蹩脚的谎言恐怕只能诳诳孔春这样单纯的孩子了,若是遇到别人,恐怕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就在这时,岔路另一端的窸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嘘……”我叫住孔春,“你可听见那边有什么声音了?可是这林子里的动物?”

“瞎说!这竹林子这般单薄,哪儿来的动物?一定是同我们一样抄小路的。”孔春不以为然,继xù

往前。

“得得得,你说得对。”我随他继xù

向前走,“……等等,这声音好像就在前面嘛……”孔春听我这么一说,停下步子仔细听了听,随即表示赞成。我凑过去,顺出双手拨开面前层层叠叠的竹叶,一幅略带香艳的画面直冲我们的视网膜——

一个身着女子院服的贵族小姐和一个未着院服的少年正在这翠绿的竹林与不绝的鸟鸣声中深情地拥吻,唇与齿的厮磨,舌与舌的温存挑逗……

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孔春的眼睛:“小孩子非礼勿视。”

“喂喂喂!……阿樱你……”孔春显然表示十分抗议,他大叫着挪开我的手,却意料之中地打破了面前人美好的二人世界。

那少年不紧不慢地推开面前的富家小姐,那小姐仿佛知dào

知dào

自己做了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一般,竟娇羞地躲到那少年的身后。少年颇不屑地转过身,冷声道:“谁在那儿?”

我抬眼望去,那修长的身材,鹰一般犀利的双眸,如墨的青丝,这,这不就是那个整天都不屑穿院服的那个霸道的冯尚兮么?!

我和孔春缓缓地站起身来,孔春支吾着,我讪讪地笑道:“我与友人抄近路经过此地,不料刚好撞见你们……打扰了呵呵……”我一面说着一面揪起孔春宽大的袖子,低声道:“走了啦笨蛋……”

“慢着!!”果不其然,那冯尚兮不是那么好惹的,他懒洋洋地抬起那小姐的小巴,轻浮道,“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去找你。”而后转过身对我们说,“你们俩,站住。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与孔春连连道歉,冯尚兮仿佛根本没有听进去。那富家小姐仿佛不想走,扭扭捏捏地黏在他身边。冯尚兮不耐烦了,顺手推开那女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爷我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还不快滚?”

那女子委屈的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冯尚兮,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唤道:“尚兮君……”可惜那冯尚兮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心里唾弃道,呸,玩弄女人的纨绔子弟,沾花惹草的花心大萝卜,浪费国家粮食的不学无术之士……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冷戾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那冯尚兮正阴冷地俯视着我,我尚未回答,他目光片刻闪烁,忽而了然道,“哈,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跟魏如玠那臭小子在一起的那个……那个什么……”

“南宫樱,阿樱。”孔春居然在一旁接了冯尚兮这恶魔的下半句。

我猛地瞪了孔春一眼,他知dào

自己失言了,缩了缩脖子,不再多嘴。

“对,南宫樱……你方才看见什么了?”他状似认真地问我,我打量四周确定对方的战斗力只有他一个人,桂三等人都不在,于是我干笑道:“什么都没看见啊,呵呵……不知冯公子能不能让我们回去了?”

“回去?好啊。”他竟然不在乎地笑笑,就在我放松警惕的一刹那,他忽地抓住我的左胳膊,用力一拉,咔嚓一声,我大脑一阵恍惚,只听见孔春在一旁大叫:“阿樱!——”

我痛得跌坐在地上,低头望了望自己那苦命的胳膊,现方才冯尚兮那混蛋一个小动作,我的左胳膊就已经呈单摆状——脱臼了……

冯尚兮冷漠地睨着我,冷声道:“这先是你们擅自侵扰本爷的惩罚。其次,你回去转告你那好兄弟魏如玠,就说,那件事情一日不解决,本爷就会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为他而受到伤害。”他转身瞥了一眼满脸惊骇的孔春,“……下次,可就不一定是这南宫樱了,也不会是脱臼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了……哈哈哈……”说完,他冷笑着往前走去,缎面靴轻踏在熙熙攘攘的竹叶上,仿佛什么也不曾生,徒留下一脸痛苦的我坐在满是泥淖的地上,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孔春同学……

话说今儿个上午的日食实在是很赞呐~据说是18XX~23XX年最长的一次呢~大伙儿都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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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话 你我的交易

“啊!……轻一点轻一点……痛啊……嘶……”

“忍一忍就好了。这伤不打紧的。”

“不是……你能不能……动作干脆一点啊……”

“阿樱莫不是在怀疑我的医术?”

“我哪敢怀疑您呐幕焉兄,……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不要动作这么懒散,这样会、这样会增加我痛苦的时间……”

“嗯,好了,已经复位了。”苏幕焉笑眯眯地站起身来,仿佛完成了一件不错的作品,我暗骂一声,这人真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走到自己的案几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瓷瓶子,而后开始给我配药。

我心想此人果然不简单呐,且不说方才那绝佳的琴艺非凡人可敌,这医术、药理亦是样样精通,看来那么多人服他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胳膊,把袖子放下来,恭敬道:“多谢幕焉兄多次出手相助。那个……我觉得你琴技极好,你看我不曾习琴,如今恐怕是跟不上姬先生的进度。不如,平日里你就抽抽时间教教我吧?”

以苏幕焉的为人,这点小要求应该不过分吧。我正等着他应允,没想到他一面摆弄着各式各样的药膏,一面答道:“这个……恐怕不行。”

“为、为什么?”我诧异道,大家好歹也是舍友么不是?

他回头,精致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不瞒阿樱,幕焉我,只会高山流水这么一曲子。”

啥?开嘛玩笑?

“这……孔春不是……”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今儿下午苏幕焉那在众人面前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只会一曲子?难不成跟那孔春一个德行?这清河书院的人,怎么尽喜欢做些表面工作?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的确不曾习琴。那高山流水是师傅喜欢的曲子,他闲暇时候教我的。可我自己,本就是懒散之人,又哪儿来的时间去研究那些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后皱起秀丽的眉,一手撑着削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瓶瓶罐罐,自言自语道,“糟了,这味药的配方我记不清了……是九曾花草,还是透骨花来着?……”

喂,拜托,你医术不是很厉害么?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只见他嘀咕了一声,卷起飘逸的袖子,把两瓶粉末倒在钵里,笑道:“既然记不清,那就两味药都加便是。”

天……看来我是高估你了……

苏幕焉将配好的膏药递过来,我极为配合地卷起袖子,动作麻利地伸出胳膊,等着他给我上药,他嘴角抽搐了下,将膏药塞给我,而后懒洋洋地往藤椅上一坐,笑道:“你们皇室的人就是生来养尊处优,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上药么?自己动手。”

“呃……”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那么点不合理,姑且自个儿认真地抹起药来,却瞥见苏幕焉一双凤目正笑盈盈地望着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少年啊真是的。我不屑地“嘁”了一声,却听见他问:“你这堂堂男儿身,怎么像女孩子家一般柔弱无骨?亏你还出身武学世家。那冯尚兮伤了你你也无力抵抗么?真是小女儿姿态……不过孔春那小子果真是没什么好指望的……”

“喂,你!”我双颊热,仿佛被人揭穿了什么秘密一般,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才小女儿姿态!”

苏幕焉满脸错愕,哭笑不得:“我?”

“哼!”我一面将凉冰冰的膏药涂在胳膊上,一面冲他嚷嚷道,“说的就是你,哪有男孩子眉眼像你这么好kàn

的,哼,你不说话就没人怀疑你不是女孩子!”

这回换他不说话了。

我转身一想,诶,不对,我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骂他呢?

我装作正专注涂药的样子来掩饰心中的尴尬,偷偷望他一眼,现他面上挂着一丝得yì

的笑。这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幕焉兄,您瞧我胳膊上有伤的,您坐的离门又近,就劳烦您去开下门好吧?”我心平气和道。

“好啊。”苏幕焉起身开门,我继xù

涂药。

“原来是魏公子,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喝口茶吧?”听到苏幕焉的这句话我立马集中精神,魏公子?是魏如玠吗?

“不了,我是来找南宫樱的,她在否?”果然是魏如玠,我放下袖子,巴巴地跑过去,魏如玠一看到我便说:“借一步说话。”

“哦。”我回头看了苏幕焉一眼,他却好似没有接收到,嘴角带着其惯性笑容,优哉游哉地回舍了。

我随着魏如玠去了隔壁校舍,却看见了平日里与魏如玠时常在一起的那位儒雅公子。相貌平平,但气度不凡。

“这是我的舍友,庞绍庞公子。”魏如玠例行公事地向我介shào

着。我与庞绍拱手寒暄几句,那庞绍便借口说有要事,先出去了。魏如玠这才关上门,开始沏茶。

“免了免了。”我有些快节奏地走过去,也顾不上礼节,“你都听说了?”

魏如玠优雅地点点头,面无表情。

“可是那孔春告sù

你的?”

魏如玠再次点头:“你们一回来他就紧着赶过来把事情跟我说了。”

唉,这个孔春,真是嘴里藏不住事儿。他若是足够八卦,把冯尚兮那臭东西跟女人在竹林子卿卿我我的事儿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那冯尚兮岂不是要怪罪在我的头上?

“那……冯尚兮要我传的话也不用我传了,那我走了?走了哦?”我说完颓废地转身欲出门。

“陛下且慢。”魏如玠叫住我,我转身,却见他一掀衣摆在我面前单膝跪下,“让陛下受此等皮肉之苦,实乃臣之过。待他日重返大邺宫,还请陛下降罪。”

“你这是做什么?”我上前欲扶他起来,不料匆忙间拉动了左臂的筋骨,我吃痛地叫出声来,魏如玠连忙起身扶我:“陛下可还好?要不要去医馆看郎中?”

“不用了不用看了,一点小伤,已经上了药了。”我看着魏如玠深邃的双目,不禁莞尔道,“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你我年纪相仿,又是同窗,以后真的莫要再‘陛下陛下’地称呼我了。你明明知dào

我出身布衣,从小没少吃过苦,不是那些个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磕磕绊绊的已是习惯……倒是你,我学识浅薄,这些日子你若不嫌弃,就多教教我书本上的知识,也好早日回宫,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老是把大小事情堆给太后还有摄政王的……还有……”我低下头,“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左右的,所以并非我本人的意思,你、你若是不乐意,也莫要怪罪于我。等我年长亲政了,自然会还你自由身……”这番话其实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我即便是傻瓜也能看出来魏如玠对这番婚事有诸多不满,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这会子一股脑儿说出来,仿佛吐干净了咽喉里堵了许久的一口痰,彻彻底底地能够自由呼吸了。

魏如玠显然没有意识到我会这么说。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的眼睛,良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绽放出往日的光彩,他直起身子,敛起面上的惊慌之色,恢复一片淡然道:“你说的极是。我明白了,这段日子里我一定竭力辅佐你,让你早日亲政。”

我与魏如玠的交yì

,就此正式达成。那阻隔在我们之间的帷幔,也在三言两语间,似乎透明了起来。

我从魏如玠的房间出来,脚步却出奇沉重。

忽然好怀念和秀贤在一起的日子。秀贤姐姐,你一定过得越来越好了吧,你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你可知dào

,你妹妹我,如今好似在跌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可知dào

,我原本儿戏的东西,忽而变得真实了?

第十五话 汝何门何派(1)

风景如画,八水绕长安。

秦岭脚下,渭水之滨,东有潼关之固,西有散关之险。

夏日里的长安总是免不了一场场滂沱的大雨,清河书院那一间间雕梁画栋的舍,也在一场又一场的雨水中冲刷出了别样的清新与秀美。

我撑着硕大的油纸伞,臂弯里夹着一本《大学》一本《中庸》,身后跟着怀里揣着两壶水的孔春,灵活地躲着脚下大大小小的水坑,巴巴地往教学跑去。早晨起的有些晚,若不是孔春及时跑来叫我,我许是又要迟到了。

我离开校舍的时候,苏幕焉依旧在屏风的那边睡得安逸,他翘了一次又一次的课,哪天来了兴致,又会喜滋滋地在全组同窗们的友好注目礼与部分同学的周到服wù

下轻描淡写地听上那么一课。不过他来的那么几次书就带错了好几回,可怜那人高马大的庞佳一脸殷勤地把自个儿那皱巴巴的布满注释的《大学》供奉给苏幕焉。苏幕焉那厮倒是毫不客气地欣然接受了。

恍惚中我感觉到有人在踢我的脚,我不悦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脸继xù

睡觉。直到我感到作用在脚上的力越来越频繁,耳边好像还有人远远地叫我的名字,我这才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孔春那张焦急的痘痘脸。我这才意识到我又在裴老先生的课上睡着了。

脸下垫着的《中庸》已经湿了一大片,我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却听见裴老先生那烟杆子抽多了的哑嗓子不紧不慢道:“南宫樱,这个问题,老夫已经抛砖引玉,汝不妨谈谈汝之高见?”

“呃……?”我缓缓地站起来,隐约感觉到由于坐了良久,下裳已经被汗湿了些许,不知dào

从外面能不能看出来……可千万不能被后面的魏如玠给看到了,否则就太丢脸了。

我焦急地求助于孔春,用口型比划道:“先生问些什么?”

孔春摇摇头,耸耸肩,指指魏如玠,然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这可恶的孔春,果然无法指望他半点!

可怜本应坐我右边的苏幕焉那厮此时恐怕睡意正酣呢。孔春的意思是……难不成让我求助于魏如玠?拜托人家坐我后面我怎么问他?

见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裴老一手抚着胡须,睁着迷离浑浊的双眼,问道:“南宫樱莫不是不知dào

老夫方才让尔等探讨的问题?”

我嘿嘿地装傻,算是默认了。

“很好。”裴老伸手示意我坐下,继xù

说道,“没有听也无妨。汝今儿个回去把《离骚》抄上十遍,明日晨交与老夫便是。”

《离骚》?那是什么?!长不长?!

我绝望地叹息一声,坐回位子上,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裴老的课决不再睡觉……就算睡,也要收敛一些、隐蔽一些,否则难不成以后任凭那老头子一会儿让我抄离骚一会儿让我抄离忧吗?

孔春告sù

我《离骚》不长,行句皆浅显易懂,一时半会儿方可搞定,毋需多做担忧。对于孔春的话,我将信将疑,毕竟有前车之鉴,此人的话不可全信的。午间我因此食量大跌,早早地便撇下包着一嘴萝卜的孔春独自一人回了校舍。

“外头雨停了么?”这是我回到桃园甲组戊字舍苏幕焉同学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嗯,还没呢。”我说着把之前他吩咐我给他带的一包荷叶酥扔过去,苏幕焉一把接了个满怀,望了窗外一眼,笑道:“看来今儿个下午的户外武技课是去不成了。”

“你在这瞎操什么心呐,反正你又不去。”我一面说着一面把踩上泥的步履换下来,“倒是我,今儿个下午恐是没个清闲了。”

“武技课我不一定不去的。……不过你说你今儿个下午没清闲,此话怎讲?”他秀气地吃了一小口荷叶酥,略带笑意,媚眼如丝地看着我。

我全身一个哆嗦,忽地想起来,小跑到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脸诚恳道:“《离骚》长否?”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不长。”

我大喜,从自己桌子上抽出一张宣纸递给他:“那麻烦幕焉兄写一份底稿给我,如何?”我说着站起身来拱手道,“阿樱在此谢过了。”

他将剩下大半块荷叶酥放在一边,拿帕子慢悠悠地擦去手指上的油渍,望着我一本正经道:“阿樱莫不是被裴老头子罚抄《离骚》?”

聪明!聪明!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我连连顿:“你是如何知dào

的?”

“那老头子素来喜欢罚上课睡觉的学生抄书,上回我手下……上回我有个朋友便是被那厮罚抄三十遍《古诗十九》。不过这《离骚》可是比《古诗十九》长的多了……”

原来如此,我嘿嘿地笑着示意他写下来,准bèi

磨墨,苏幕焉见状叹息道:“我帮你无妨,只是……我可记不全《离骚》,顶多能背下一部分罢了。”

诶?你不是聪明么?你不是天才么?你若不是天才干嘛长一副天才的样子呢?!

亏得我还千辛万苦地给你带荷叶酥回来!你可知dào

整个食里有多少人在排队等着打荷叶酥么?天知dào

这清河书院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那么喜欢荷叶酥的?就连不在同一食的女子部的几个皇家小姐们都不辞劳苦地跑来打荷叶酥……若不是孔春跟烧锅炉的胖大哥混得熟,我才有机会插队的,否则还不知dào

要排队排到猴年马月呢!

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求魏如玠才弄了一份完整的《离骚》过来。

我这才知dào

周遭的人中学识修养最高的非魏如玠莫属;

我这才知dào

魏如玠的一手好字堪比书法大师;

我这才知dào

《离骚》根本不像孔春说得那么短,还真挺长;

我这才知dào

《离骚》压根就是吾辈从字面上理解不来的……

天杀的裴老头子啊,我哪儿得罪你了,要我这么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秉烛抄书,我捏着毛笔的手都捏出汗来了,那字是越写越丑,越写越像甲骨文……

“哟,阿樱你瞧,外面的雨停了。”

亏得苏幕焉的提醒,我才现雨果然停了,天边出现了淡得可怜的小彩虹,这意味着我下午须得参加那劳什子武技课,意味着我今晚可能真的要秉烛夜抄文了……

说到武技课,与其他课不同,全校的男子是可以根据个人喜好任意选课的。以我们策略部甲组为例,由于我来得迟,所以我姑且跟着苏幕焉、孔春选了剑术课。而人高马大的庞佳选的就是拳术课,至于魏如玠,好像是蹴鞠还是马球吧?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换上米色的剑术服,从孔春那儿顺了把手感还不错的剑,于未时和苏幕焉还有孔春一道去了习剑园,远远地就听见习剑园里面吵个不停,正纳闷呢,怎么会这么吵?

然而当我迈入习剑园的时候,视野里多出了一个十分扎眼的人物,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第十六话 汝何门何派(2)

不错,那个在人群中不论是样貌、身高还是衣着都十分惹眼的便是前日里把我可怜的左胳膊弄脱臼的冯尚兮。

我扭头,咬牙切齿地望着孔春,质问道:“你为何不告sù

我,那冯尚兮也在这个班呢,嗯?!”

孔春嘿嘿地挠着脑袋:“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没想起来么呵呵……”

我白了他一眼,却瞥见冯尚兮旁边的桂三对冯尚兮耳语几句,果然那冯尚兮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咱们这儿来了。那傲慢轻佻的眼神再熟悉不过,想必他们那群人已经知dào

上次的事情了吧。我咬着下唇,准bèi

承shòu他们的冷嘲热讽,然而出乎我意料地,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就连平日里在那群人脸上肆意的纨绔表情也不见了。

怪了。这群人难不成长进了?

只见那冯尚兮魅邪一笑,竟抬步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原本三三两两说笑的其他陌生的面孔此时也将目光投注在冯尚兮身上,徐步游走。这、这个人,他有何企图?莫不是又要把跟魏如玠的私愤泄到可怜的我身上?

我尚在疑惑中,却见那冯尚兮眼神瞟都没瞟我一下,因为他的目光是平行的,与我根本不在同一水平面上。只见他笑着走过来,一把揽住苏幕焉的肩头,如久别重逢的兄弟一般笑道:“幕焉,久时未见,你也不主动来找我,怎么,如今竟和魏如玠那群狐朋狗友一同出现,倒是吓了尚兮一跳啊!”说着与苏幕焉二人并肩往回走,苏幕焉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仿佛我根本不存zài

一般。看他俩的架势,只怕比我与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熟络多了。桂三等人也都点头哈腰地等着他们。倒是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苏幕焉的背影片刻,而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孔春,孔春诧异地回视着我:“怎么了阿樱,作何这样看着我?”而后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张坎坷的脸,满面愁云道,“可是痘痘又起来了几个?”

“没没没,”我连连违心地摆手,压低声音道,“我说孔春啊,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苏幕焉与那人那么熟悉呢?”

“因为这是书院的人都知dào

的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孔春道。

院的人都知dào



这样看来苏幕焉与冯尚兮的确是关系不一般了。可奇怪的是,初次向我介shào

冯尚兮的身家背景的人,不恰恰是苏幕焉么?况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他描述冯尚兮的语言,绝大多数应该是一种负面的态度吧。就连他当时的表情我都记得,那种他独有的漫不经心的神色里却掩饰不了一种轻蔑的态度,对,轻蔑。

这就怪了,冯尚兮与魏如玠水火不容,而苏幕焉与魏如玠之间的不算多的交流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苏幕焉和冯尚兮是一伙儿的,那魏如玠与他为何从不互相干涉呢?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想起那次在竹林子,冯尚兮要我转告魏如玠的话中,有句什么“如果那件事情不解决……”,这么说来冯尚兮与魏如玠之间铁定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此事并没得到一个交代。可魏如玠对此,对他与冯尚兮之间的纠葛,向来只字未提。至少在我面前是如此。太后派他与我联姻,又安排我跟他一起读书,实jì

上稍微往深处一想便知那老太婆实jì

上是派魏如玠来监视我的无疑。可是魏如玠本人的确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他同意了与我的合zuò

。可是,他究竟是站在老太婆那边的,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的呢?总之他不是站在我的立场这一点我很明白,只是,他会不会把我的想法与老太婆通气儿呢?

看来魏如玠根本不能完全信任。可是与魏如玠想比,那苏幕焉简直就像个谜一般,我虽是与他同舍,却对于他知之甚少,更是不能信任。相比之下,我既然与魏如玠有约在先,那就应该在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信任他的。

“阿樱,想什么呢?还不快练练剑,马上师傅要过来了。这周测试呢!”孔春拿剑鞘在我面前挥了挥,我这才回过神儿来,不禁在心底叹道,这孔春辗转在他们几个中间这么久居然毫无伤,唉,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身在清河书院却有一种在大邺宫的那种压抑与紧张感了。想到我还有七遍《离骚》没有抄我就头皮麻。不管了,今儿个剑术课我要好好泄泄!剑,不简单么?我虽然没有学过剑,但这跟我小时候舞着玩的棍棒应该没啥大区别吧?测试?测试就测试,怕个啥?

“啪啪!”剑鞘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让习剑园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彪形大汉,不,彪形瘦汉,不对,总之很瘦但骨架子很大的虎背熊腰老男穿着一身亮黑色的绸缎对襟衫手持一柄优质宝剑进了园子。

“额说孩儿们呐,今儿个要测试,啊,额已经事先提醒过你们了,啊。时间够充足了,啊,那咱们就废话少说,开始啵?”此人一张口就是地道的关中口音,好似贤樱布庄外头五十米的阿强包子铺那阿强说话的调调。

我今儿个倒是浑身是胆,就算我没学过,可在街市上混,不会几下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难不成都像秀贤那样修身养性?哼,书院里教的东西,不过是文人骚客闲暇时刻用来打时间的花拳绣腿,哪儿有半点实jì

效果?莫说那冯尚兮,倘若他不是趁我不备,我们俩正面交手,他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听孔春说师傅姓许,是弘光初年威武镖局总镖头许如长的二儿子。但这个二儿子比他的哥哥自幼聪慧许多,武艺超出众人。后来许如长身患重疾,有意将镖局传给二儿子继承。可按照门族规矩,理应是由长子嫡承的,正当许如长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二儿子主动提出放qì

继承权,愿闯荡江湖,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果然,他的二儿子不负众望,短短三年内便成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许头帮帮主,威震四海。而他的大哥默默经营着威武镖局,一直处于稳定状态,没有什么展。可是中途有一次复杂的变故,这变故孔春却是三言两语说不清了,总之威武镖局一夜之间被满门抄家,所有的壮丁被配大漠,许家衰落。

而身为帮主的许二,据说朝廷并不敢动他,而他却在一次蹊跷的比武后,隐退江湖,在清河书院教书,从此不问世事。朝廷也并未再追究下去。

当然,那位在朝廷里颁布这样那样诏书的,便是我那不曾谋面的父亲,邺惠帝。

多年后,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今已是年近半百,弘光年间的事情也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如今,我却成了这个人的学生。我远远地看着他那张布满沧桑的脸,心想,这个男人背后经lì

了多少世事的变化,如今的他,竟然如此安然地在此教书……我正连连感慨,一声咋呼在我前方炸开——

“喂喂喂,那个小子,还在那呆瓜一样望着额干啥捏?还不快准bèi

准bèi

?!”

第十七话 汝何门何派(3)

“诶?”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傅是、说我么?”

“不说你说谁捏?!你当额傻子啊!还不快站好!”他恶狠狠地冲我吼道。此人真是奇怪,他难道不知dào

我是太后举荐的人么?对我这样的态度,岂不是摆明了跟太后过不去?

我转身看到同学们都站成了两排,那冯尚兮还在漫不经心地与苏幕焉说说笑笑,完全不把许师傅放在眼里。孔春极为热情地向我招手,我走过去,被动地站在冯尚兮后面(可恶孔春那弱智东西还真是有才,帮我挑了这么个好位置)。好在冯尚兮个子很高,把我挡得严严实实,我成功躲过了许师傅那凶恶的目光。

整个习剑园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啾啾的鸟叫还在我们耳边不曾散去。

许师傅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名册走下来,挨个打量着我们。他走到冯尚兮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冷戾地望着一脸轻佻的冯尚兮,冷声道:“尚兮,几日不见,精神气好了不少啊。”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人莫名其妙,我以为以冯尚兮的脾气应该会当场不给他面子的,没想大那冯尚兮冷笑一声:“劳烦许师傅挂念了。”而后倨傲地与许师傅对视。这俩人火焰不低啊,看来他们又有矛盾?

“不知肃国公大人近日如何?尚兮回去滴时候莫要忘了替额问候问候肃国公大人。”许师傅似乎话中有话,怎么好好地说起客套话来了。

“尚兮明白了。家父身子好得很,许师傅莫要牵挂。”冯尚兮倒是出乎我意料地没有爆粗口。

许师傅点点头,吩咐我们与以往相同,随机两人一组,按顺序进行比试,当场评定成绩。

我正琢磨着跟孔春一组(因为他看上去比较弱),没想到许师傅当场决定就按照现在各自站的顺序分组,前后两人一组。而孔春站在我的右手边,也就是说——我跟冯冯冯尚兮一组?!

刚还在思忖着如果我与冯尚兮单挑他不一定打得过我呢,现在倒真的要跟他单挑了,不会吧……孔春站在苏幕焉后面的,他俩一组倒是轻车熟路,毕竟平日里相处很久了。可这个冯尚兮……拜托,我胳膊的伤好还没多久呢!

许师傅让我们各组准bèi

准bèi

,比划比划,然后按编制的顺序来。话音刚落孔春就开始猴跳了,其美名曰“热身运动”。

冯尚兮好像是第二次意识到我的存zài

,之前不知dào

被他忽视过多少回了。他一手把玩着那上好的剑,一面高傲地望着我:“是你?!你以前在这个班么?我怎么不知dào

?”

我心想此人真是笨的可以,连我这么,呃,在清河这么沸沸扬扬的人你都不知dào

。我冷笑着说:“我前些日子刚入的清河,你不会不知dào

吧?”

“爷我为什么要知dào

你的那些事儿?”他嘲讽地笑笑,线条优美的双眉微微上挑,“你的胳膊好得还真是挺快,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不如这样吧,让爷我先试试你有几成的功夫……”话语间冯尚兮已经拔剑出鞘,寒光向我袭来,我猝不及防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此人果然是卑鄙无耻,好趁人之危、目光短浅、盲目自大……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冯尚兮拿着剑的手腕,剑锋停留在我下颌前方一寸处,我心如擂鼓。

手的主人竟是一脸慵懒的苏幕焉。

“尚兮,”他状似无心道,“你这样的剑法,不是摆明了要伤他么?”

冯尚兮难以置信地望着苏幕焉,将长剑送入剑鞘:“怎么,幕焉为何阻拦我?你可能不知dào

,这个小子是那魏……”

“哪里的话,”苏幕焉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冯尚兮,依旧是微笑着,“他是我新来的舍友,南宫樱。”

“什么?”冯尚兮看看我,又看看苏幕焉,“你的舍友?这么说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独享甲组戊字舍了?荒唐!简直是荒唐!那姓莫的不想好了,竟然敢让这么个乡巴佬跟你挤一间……”

可恶,我给这个人留下的印象难道只是乡巴佬就没别的了吗?

姓莫的?难道他指得是掌管校舍事务的莫堂主?

“尚兮干嘛动这么大的火啊。”苏幕焉轻描淡写道,“校舍宽敞得很,多个人也无妨。况且……”苏幕焉媚眼如丝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传达一种有效信息,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其速度之快,让我这个反应迟钝之人短时间无法领悟,“阿樱与我相处甚是愉快,我倒是要感激莫堂主让我有幸结识了阿樱这个小兄弟……”

我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心想这苏幕焉有这么看好我么,我平日里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哦?”冯尚兮仿佛在竭力尝试着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我,那双犀利魅邪的眸子在我的身上肆意地游走,该看的地方看,不该看的地方也看,那种裸的眼神立马让我联想当初他在林子里与那个皇族小姐热吻……哦不不,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思想不纯洁了……

我心生鄙夷之意,脱口而出道:“看什么看,你这轻浮的汉子!”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原本吵吵闹闹的习剑园刹那间因为我这么石破天惊逗秋雨的话而骤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以一种看到怪物的眼神望向我,让我无处遁形。唉,我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啊……

冯尚兮怔了怔,用一种近乎荒谬的眼神睨着我,一脸嫌恶道:“‘轻浮的汉子’?哈,想不到你这乡巴佬门道还挺多,长得如此弱质就算了,说话也跟个娘们似的。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有那种嗜好!”看吧,冯尚兮的本性又暴露无遗了。

“什、什么嗜好?”我警惕地望着他。

他鄙夷地笑着,却没有继xù

搭理我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经地拉过苏幕焉,低声道:“你看这样吧,我今儿个下午亲自去找姓莫的,让他把这小子从你校舍调出去,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苏幕焉笑道:“尚兮,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误会阿樱了……”

苏幕焉的话尚未说完,许师傅便嚷嚷道该轮到我与冯尚兮了。

我带着佩剑,狠狠地瞪了冯尚兮一眼,走上场地的中央。

第十八话 此处有玄机

“可以开始了?”我弱弱地问许师傅,他不耐烦地点点头。

于是我和冯尚兮同时踏出右脚,与肩齐平,按照礼仪,我与他的右手本要击掌一下,不过那冯尚兮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顾虑,于是击掌只是一带而过,速度快得我都怀疑是不是有碰到他的手。

“我们点到为止。”我尽量使自己声音听上去比较有气势。

他不无嘲讽地笑笑:“好啊。不过你不会是在等着我让你三招吧?还不快出招?”

“哦哦……”我一本正经地用手握住剑柄,屏住呼吸,目光如炬,剑穗上的坠玉在我的面前轻轻地摇摆。

我用力向外一拔,咦,怎么没反应?

不会这么巧吧……我死死地握住剑柄,虎口抵着剑格,向外一拔,还是没反应!

方才处于防御状态的冯尚兮见状换了个轻松的姿势站着,一脸嘲笑地望着我。

“你等等啊……”我信誓旦旦地说着,可是那剑的确是拔不出来。我无语地看着孔春,这家伙未必也太不可信了,他明白了我的窘态,把自己手上的剑扔给我,我稳稳地接住。

“接招吧冯尚兮!!——”我怒吼一声,把上次受伤之辱以及方才窘态毕露之辱外加冯尚兮此人多日来对我等的冷嘲热讽全都化为手上的力量,剑锋陡然一转,势如破竹。

冯尚兮轻嗤一声:“白痴,连剑都不会拿。”而后长剑拔鞘而出,寒光四射,周围唏嘘声四起。我脑袋热,管它那么多呢,我双手紧握剑柄,向下用力一劈,却被冯尚兮的长剑挡得稳稳的,向前半寸已是不行。

“可恶……”我咬紧牙关,步步相逼,一时间与冯尚兮之间相隔不过半尺。他冷戾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满是寒意。

我貌似挥得还不错啊!哼,穷人家的孩子果然是身手比较矫健。我仿佛听到四周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是说点到为止么?你还不快放手?”冯尚兮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哼,不放就是不放,否则你这般卑鄙无耻之人,倘若趁我之危怎么办?”我毫不让步,倔强地昂着脑袋,恨自己怎么不长高一点。

“放。”

“不、放。”

“放!”

“不放!”

“好,南宫樱,那你可莫要怪爷我。”他敛声冷笑,“对了,你父亲是谁?我派人打听了,却是一无所获,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哈!笑话!”我感觉有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却抑制不住情绪的激动,“你也为别人都像你那样么?你以为你父亲是太后的哥哥就了不起了么?你平日里作威作福,自以为了不起,实jì

上你这人就是一败类!人渣!我呸!我呸呸呸!我连那老太婆都不怕,我还怕你了!!”我有种豁出去的感觉,然而却现面前那张俊脸怔了怔。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冯尚兮显然怒不可遏:“南宫樱……”他咬牙切齿道,“你记着,是你先惹火本爷的……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莫要让你老子跑去肃国公府找本爷算账!!”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剑锋已陡然绕开,冯尚兮长剑挥舞,阵势分明,我完全无孔可入,无法伤其半分。没想到这小子用剑倒是有一手。见我一脸茫然,冯尚兮冷笑一声,反守为攻,恍惚间我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有剑qì

紧逼,完全无处可逃。

糟了!

我胡乱地拿剑挡着四面夹击的剑法,哐当一声,剑的前半部分已然拦腰折断,重重地砸在地上。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情势不妙,连忙拿手护住脑袋,蹲在地上。可是——冯尚兮出神入化的剑法并没有伤到我,这就怪了,按他的脾气肯定是要杀我个片甲不留才是,可如今他居然能做到“点到为止”?这可能吗?

我心下一寒,看来这冯尚兮方才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思路还是很清醒的,此人真是太阴险了。不过现在的势头,我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啊。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冯尚兮的剑仿佛不是刻意不伤我,而是被另外一种力量束缚着。奇怪了。冯尚兮意识到自己剑法受人掌控的诡谲之处,他暗骂一声,原本光洁白皙的额头渗出一点一点的汗来,这恰好给我营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迅速站起身来,抽出剑的瞬间,与生俱来的敏感让我注意到一个别人可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我终于知dào

那个人是怎样控zhì

冯尚兮的剑qì

的了——暗器!很小的暗器!

注意到这一点,我连忙挥舞起手中的断剑,佯装正与冯尚兮过招,而事实是,那人的暗器无形中让我与冯尚兮的剑根本无法触及,而那细微的距离,却骗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如果不是自幼在市井上摸爬滚打,见过很多三教九流之人,我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种暗器,这种类似于银针一般细小而锐利的,按常理说,此种暗器一般是用来伤人的,可是眼下冯尚兮只是难以控zhì

自己的剑法,并无半分损伤,由此可见,此暗器,武功深不可测,对于暗器的掌控力也是一流。终于,最后一根毫不起眼的暗器出后,冯尚兮吃痛跌倒,我趁机将断剑直指冯尚兮的眉心,一本正经道:“冯公子,承让了。咱们点到为止。”

我“击败了”剑法精湛的冯尚兮,周围惊愕之声四起。

人们纷纷表示:“他那是哪门子的剑法,毫无章法可言,居然能破了冯公子的阵,实在是怪异……”

冯尚兮显然不相信自己会败在我的手下,他丢下手中的剑,迅速起身,以俯视的姿态对我冷声道:“好你个南宫樱,你给我记着,以后,爷认得你了。”他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剑也不拿,便当着一众人的面儿拂袖而去。

“爷——”这可慌了桂三等人,他们根本顾不上测试的事儿了,也追随冯尚兮仓皇而出。

就这么胜的不明不白,摆明了是有人在暗中助我。如此武艺高强之人,如此精湛绝伦的暗器手法,而又可以不被行走江湖多年的许师傅现……可能性只有一个——我将目光投向在前方计分的许师傅,他棕黑色的眼睛里果然不自然地闪了一下。

我了然一笑。果然如此,一定是那老太婆事先交代给许师傅的安排!

总之胜了就是胜了,虽然不是我的实力,可是我又不是什么君子,哪儿来的那么多条条框框。我略显尴尬地走到苏幕焉与孔春旁边,把断剑递给孔春,他虽有种山寨贵族的架势,可好歹也是皇族,倒没有惋惜什么,只是向旁边的人借了一把剑。苏幕焉淡淡地笑笑,轻声道:“恭喜你啊,连冯尚兮都能胜,的确是深藏不漏啊。”我虽然有点吃惊此人在背后就称呼冯尚兮全名的两面派作风,但还是因为他的话有点羞赧之意,忙自谦着“哪儿的话,冯公子手下留情而已”,孔春却拉起苏幕焉的袖子嚷着下一组便是他和苏幕焉了。

孔春与苏幕焉之间的比试实在是没有什么紧迫感,两人似乎都挺轻松,几招过后,孔春缴械投降。话虽这么说,苏幕焉的剑法也高明不到哪儿去,比起冯尚兮还真是差远了。即便如此,比试结束后,居然有一众拍苏幕焉马屁的人拍手叫好,啧啧,什么世道……

第十九话 提线之木偶(1)

早早地完成了测试,许师傅提前下了课,我们仨一道返回校舍。孔春依旧夹在我与苏幕焉中间,叽里呱啦地讲述着他方才的种种小失误才会败给苏幕焉云云。苏幕焉倒是悠哉,亦没有反驳孔春的大话。

到校舍的路途须得经过马球场。马球场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比赛,飞扬的马蹄踏起滚滚的尘埃,风一吹,便落得我一脸的沙子。本来准bèi

拉着他们两个赶紧撤,无意中却在马球场上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风驰电骋的少年,褪去了湖蓝色的外罩纱,一身洁白如雪,胯下一匹黝黑的骏马,黑白相衬,惹眼之极,正是魏如玠。风拂起他如墨的青丝,有些凌乱地扫过如玉的面庞,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的神色,正一丝不苟的在赛场上游走。

“在看什么呢?”孔春的痘痘脸突然蹿到我面前,吓我一跳。

我收回目光:“看到了几个咱们组的罢了。”我一语带过,这时,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认得他,他是经常在咱们校舍做事的小厮阿平。阿平一瞧见我就咧嘴笑呵呵地说:“南宫公子,书院门口有人来看您呐!方才听说您在习剑园,客人便在前头的柳阁候着呢,您现在要是方便的话,就赶紧过去吧!”

“找我的?”我诧异道。

“可不就是您么!”阿平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小的知会到了,那小的就先告辞了,莫堂主还要我帮忙去呢!”

“好,真谢谢你了。”

送走了阿平,我在岔路口与孔、苏二人道别,径直向柳阁的方向过去了。

院本就是宽敞得犹如皇宫,我愣是饶了十几个弯子才找到那所谓的柳阁。

假山石水间,一个婉约别致的庭院在桃枝茂柳后舒展开来,门外的守卫面生得很,衣着也没见过,好像不是书院的人。一看见我,便行了大礼,我吃了一惊,他们恭敬地替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刚一走进去,他们便无声地关上了门,遮住了门外明亮的光线。这时,一个人影从里间走出来,我定睛一看,这少年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着睿智,竟是多日不见的高寺。他身着便服,倒还真是一表人才。

“奴才高寺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我尚未开口,高寺便行了个大礼。我很不习惯,连忙上前扶他起来。高寺笑着直起身子,看到我担忧的神色,十分恭敬道:“陛下莫要担心,门外的守卫皆是随奴才一道来的御卫军将士,陛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累得找了个椅子坐下:“高公公特地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奴才此次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探望陛下的。陛下只身一人掩埋身份性别在此求学,太后娘娘颇为赞赏,也一直心系陛下。前阵子时常跟咱们几个奴才提起您,太后一直夸您孝顺明理,几位辅政大臣也说了,有您这样的明君,大邺前途不可估量啊。”

他这马屁拍得,我差点把一口茶给喷出来。笑死人了,还什么“太后娘娘颇为赞赏”,拜托,是她逼我这样的好不好?她若是不话,我才懒得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郊外苦苦求学,跟一大帮大老爷们挤在一起……还有,太后娘娘那老太婆会一直记挂着我?算了吧,我是她昔日情敌的孩子,她若非膝下无子,恐早已把我斩草除根以除后患了吧?诶,我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高寺装模作样地说:“呃……那个……近日,朕不在宫里,宫里一切可好?”

“回陛下的话,宫里一切都好。上回裴太医奉命特地从五台山回宫了。哎哟,还是裴太医医术高明,他回来立即给淑仪公主诊了脉,开了几剂良药,不出三日,那整日咯血的淑仪公主就能下地了,现在身子骨啊,那是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了。”高斯说着帮我的茶盏满上。

“哦?裴太医?”我笑了笑,“不瞒高公公,朕倒是没跟裴太医打过照面儿。”

“裴太医可是咱长安赫赫有名的神医啊,只是近来年迈,年前回五台山修养去了,这会儿好些了,太后娘娘便下旨将他召回宫。至于淑仪公主,陛下您可能不知dào

,公主是先帝慕容贵妃唯一的女儿,先帝宠爱之极,不料大皇子去了之后淑仪公主就一病不起,可能是这兄妹俩感情太深了吧,唉……”高寺说着面露叹惋之色,“如今淑仪公主已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好在先帝在天之灵看到了淑仪公主的苦闷,让她的病有了起色。”

我这回算是明白了老太婆为何要把高寺这个孩子放在我身边了。他虽然不过十六七岁,可阅历那是极为丰富。尤其是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比如方才我就在纳闷那个什么淑仪公主的事儿,他便把我心中的疑问猜了个正着,不等我问便解释了个详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既是朕血脉相连的姐妹,那朕回去定要探望探望淑仪公主,看来朕该替这位不曾谋面的胞姐物色物色驸马的人选了,希望她能待见我这个妹妹才好。”

“陛下这是哪儿的话,”高寺笑道,“陛下体贴入微,淑仪公主定是感激涕零才是。”

哼,她不记恨我夺了皇位就已是万幸了,还感激涕零……

“那……朝廷里呢?朝廷里近来如何?”我表情更加严肃了,严肃得我自己都恶心了,“朕身为一国之君,竟不能时时在朝堂上为臣子们分忧,为此朕深感自惭。”

“陛下莫要担心。有秦大人及各位辅政大臣在,陛下可以放一万个心,在陛下亲政之前,一定将朝廷打理得好好的,恭迎陛下回宫。”

“如此,便甚好。”我笑了笑,心下凛然,看来朝廷果然是完全被他们把持了。我不禁怀疑,难道这些就是他们的目的?好在秦楚源清正廉明,身为丞相多年,如今又是辅大臣,才使朝廷上不至于乱了章法吧。至于那老太婆……我总觉得她心思放在太多事情上面,未免有些顾此失彼。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这次让奴才来,还是有些事情要交代的。”高寺终于切入正题了。

“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太后娘娘听说您与肃国公大人家的公子打过几次照面儿……”

“你是说冯尚兮?”

“呃……正如陛下所言……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冯公子并不知晓陛下的身份,若是稍有得罪之处,还望陛下海涵。其实肃国公与太后娘娘的关系想必陛下是知dào

的,所以陛下与冯公子算是有兄妹之名了,故而都是一家人才是。这个,是太后娘娘吩咐裴太医特地为陛下配的药。”高寺说着将一个绸缎的荷包递到我手上,我打开一看,那熟悉的香气,竟是治疗关节脱臼的良药。

笑。

迟迟送药过来,真的只是送药么?

我倒吸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死死地握住荷包:那老太婆是在明明白白地告sù

我呢,就算你是皇帝,你也稳稳地被掌握在我的手中,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休想有别的打算。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第二十话 提线之木偶(2)

“陛下?”高寺现我走了神,轻声唤道。

“啊……”我直起后背,将荷包收起来,恢复端庄的神态,“高公公还要交代什么吗?”

“奴才还有要事相告。”

乖乖,事儿还真多……

转眼间,高寺这小子已经不晓得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包袱,变幻莫测,以致于我深刻地感受到他极有可能是戏班子出身。

他将那包袱放在我的面前,笑得极为忠厚:“启禀陛下,这是丞相大人府上的秀贤姑娘拖奴才交给陛下的。”

“秀贤??!!”我惊呼一声。

不过,很可惜,我的音量完全没有震慑到面前这位阅历极为丰富的总管大人。高寺宠辱不惊地笑笑:“正是。秀贤姑娘得知陛下如今身在清河,却又苦于相府事务繁忙,不得脱身,故而只好吩咐奴才将这东西带给陛下。奴才深知陛下与秀贤姑娘情同姐妹,于是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哦……”我接过包袱,心里却暗自叹道,这小妮子不得了啊,连宫里的人都能被她拉上。

“秀贤姑娘还说了,如果陛下在书院里闷得慌的话,就写信捎给她。等相府里的事儿忙过去了,秀贤姑娘一定会抽时间来探望您。”

说来我还真的好一阵子没看到秀贤了,说不想念那是假的。只可惜我如今的境遇尚不明了,莫说是秀贤了,就连十三娘的事情我都一无所知,除了上回登基过后太后亲自给还了债那件事儿。不晓得十三娘现在过得可好,她一个人守着布庄,倒也是孤苦伶仃的。

“高公公这话说得倒是窝心。”我面部表情松懈了下来,“天色渐暗,高公公不如就在书院里稍事歇息吧,我…朕这就去通知莫堂主,让他给你安排个住处。”

“陛下可莫要折煞奴才了,奴才一行人有命在身,须得立即回宫,多谢陛下好意了。不过……”高寺黑眼珠子转了转,“陛下,奴才今儿个带了几个御卫军,皆是精挑细选的骁勇将士,陛下不如留两个在身边,也好时时保护陛下龙体的安危。”

不如留两个在身边?难道还嫌我周围那老太婆的眼线不够多么?想把我捆死吗?

“不用了不用了,高公公难道没看见,如今在书院里,带侍卫带小厮是很不流行的吗?你还嫌我的样子不够暴户吗?”

“呃……”高寺这家伙的表情终于呆滞了一瞬间。

“哈哈哈哈……”我大笑几声,心想我就是喜欢耍你这种戏班子演技派的感觉,我伸手重重地在高寺那并不宽广的肩上拍了两下,“时候不早了,我《离骚》还有七遍没有抄,拜拜啦~!”

“呃……‘白白’……?”高寺用很落伍的迷茫表情看着我。

“哦,我跟西洋部的几个公子们学的洋文,就是告辞的意思啦!哈哈……”我意味深长加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高寺一眼,拿起秀贤的包袱,转身扬长而去。

可恶,我一路回去一路骂,本小姐平生最恨你们这些腹黑宫斗派,做人难道就不能光明正大吗?把自己搞这么累,也把我逼得这么累,干嘛呢啊到底想干嘛呢??

穿过食外阁的门廊,我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向前,此时我一个头两个大,高寺的一番话让我的危机感更深一层了,宫里的那些人形形色色我一无所知,还有那个刚刚恢复的淑仪公主,据说还是我的姐姐……此刻我绕过了男子校舍前方的假山池水,我还有七遍《离骚》放在那儿没有动,明日的早课就该交给那该死的裴老头子了!我没吃晚饭肚子很饿,可是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得慌我吃不下去!想到这我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桃园甲组戊字舍的门口,我完全无视那门有没有开,一个猛子撞过去,好在那门居然是虚掩的,只是我动作过猛势如破竹,本以为会跟那云南的优质木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没想到却恍惚间扑进了一个温暖而陌生的怀抱,有着熟悉苏合香,还搀着那么点儿草药的味道,隐约还有一丝食物的味道……看来我实在是饿昏了……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竟是苏幕焉那张雌雄莫辩如今却是一脸错愕的绝色容颜。

我愣神了。

大概一瞬间吧。

显然苏幕焉是要往外走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我慌乱地站直了身子,从他的怀抱里逃出来,还把秀贤的包袱给掉在了地上,我来没来得及蹲下去捡,却见苏幕焉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我的双肩,他俯下身子,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与距离,一脸关切地问道:“阿樱,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若不是他此刻的表情诚恳之极纯稚无邪,若不是我现在可是个“爷们儿”,否则我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要不然他就是有龙阳之好。

“没什么事儿。”我泄气地嘀咕了一句,捡起了包袱,继xù

往里走,而原本要出去的苏幕焉却折回头,在我一旁坐下:“方才来的是谁?”

“高寺呗。”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我心虚地抬眼望了望苏幕焉,他面上一片淡然,没有什么异样表情。我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苏幕焉并非皇族之人,想来并不知晓高寺的名字吧。

“朋友么?”苏幕焉状似无心地问道。

“是家里的家丁,家母放心不下我,托他过来看看。对了……”为了避免在苏幕焉无心的提问下我说漏什么,也为了满足我沉秘已久的小小好奇心,我不得不岔开话题道,“幕焉兄独自一人在外良久,令堂曾来探望过你么?”

“不曾。”他双目毫无波澜。

“哦~~~”

“家母在我出生后不多久便过世了。”说此话的时候苏幕焉双目并无任何悲戚之色。

“啊……”我心下恻然,暗骂道,白痴,问了不该问的吧?不过想来他并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就像我一样,所以应该没啥好伤心的吧?

“阿樱,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啊?”苏幕焉话题跳转极为自然,顺利解决冷场问题。

“呵呵……”我伸手捂了捂肚子,“是啊……”

苏幕焉悠然一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精美是食盒:“瞧,刚好我顺路带了一些。方才出门,是准bèi

去喊孔春一道的……喂,喂,阿樱,阿樱你慢点吃,别噎着,喂!本人可不负责端茶倒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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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本章的风格好活泼……活泼得我都感觉不像是自己写的……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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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话 胆敢闯女舍

秀贤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打开包袱,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我最爱吃的那家猪肉脯,然后还有各式的糕点。不过这妮子也真是的,大老远托人家高寺小朋友带东西难道就只有吃的吗?

哦,继xù

挖掘,居然还有一些女人用的饰!这个家伙……幸好此时就我一个人,否则被别人看到了那真的是百口莫辩啊,难道说让别人都以为我是变装癖吗?

还有!这妮子!这么久不见居然连封信都没有,搞半天就夹了张纸条,上面是一行隽秀的蝇头小楷,曰:“易行,淡定而处之。再,小心魏如玠。”

看来她已经知dào

我现在所有的情况了。

只是,什么叫“小心魏如玠”?她如何知dào

我与魏如玠之事的?

看来这里有丞相府的线人是无疑了。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秀贤的智慧,只是她既然要我小心魏如玠,也就是说,魏如玠不可信?到底哪儿不可信呢?既然秀贤给了我这个忠告,那就说明她曾经派过手下的人打探过魏如玠的底细,而此底细是对我有所威胁的。

秀贤为什么不在信上把事情都说明白呢?丢给我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要我如何是好?我与魏如玠有约在先,如若我现在因为莫须有的怀疑而违约在先,万一魏如玠真的是不轨之人,那我岂不是惹祸上身?!

秀贤啊,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内敛啊。

再内敛下去就要做没人要的老女人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人家魏如玠到现在不仅没有伤害过我,反而帮过我好几回呢!我得快快结束在书院的修行才成啊,否则万一那秦楚源娶了别人呢?等我亲政了,我一定要封秀贤个一品诰命夫人什么的,否则怎么对得起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呢,嘿嘿……

晌午,食西。

“唉,阿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拜托了拜托了……”

“不行,要去你自己去。”我随手捏了个核桃仁塞进嘴里。

“哎呀阿樱,我孔春平日里也不求人,看在上回你败了冯尚兮用的是我的剑的份儿上,你今儿个就帮咱一回吧!”孔春依旧在一旁苦苦哀求。

“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嘛……”

“……”

“……”

“……好,我今儿个就帮你一回,下不为例!”

就这样,我带着孔春递给我的神mì

小包裹,浩浩荡荡地前往我从未去过的女子校舍,去寻找他那位所谓的远房表妹郭如花。看孔春那个样子,这个名曰郭如花的小姐恐怕不是他的亲戚,而是他未婚妻或心仪的女子一类,但孔春之前一定跟她有所误会,因为不好意思,如今才会劳烦我顶着个火辣辣的大太阳跑去那神mì

的女子校舍。算了,我也欠孔春一个人情,就帮他这么一回吧。若真的是撮合了他俩,也省得孔春整天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我头晕。

哟,女子校舍果然是不同凡响,优雅婉约。

我驻足于一方翘檐亭廊前,金碧辉煌的匾额在繁茂的柳枝中若隐若现,提衣前行两步,方可看清匾额上的汉隶隶书,曰:繁花小筑。

趋步而上,映入眼帘的便是绣着梅兰竹菊的真丝紫檀木屏风,穿堂的左右有着不对称的回廊,蜿蜒而前,若即若离,遮遮掩掩。偶尔有几个脚步娉婷的院服女子悄然经过,见了我也都是掩面而去,毫不张扬。相比之下我是多么豪爽多么大大咧咧啊!唉,说真的,这些才是真zhèng

的大家闺秀,皇族小姐吧。像我这样的,只能是市井上的野丫头,疯疯癫癫。看着这些个女孩子们一个个步伐优雅仪态万千的,魏如玠这样自小在皇家礼教的约束下长大的大好青年娶了我还真的有够倒霉啊!

算了,好在咱们都还年轻,等我修liàn

合格能亲政了,第一件事就是放了他!现在不浪费时间了,我得四处问问那个郭如花住哪儿。

“喂!”我刚绕过屏风,还没走出穿堂,左肩就被棍状物敲了一下,“哪儿来的野小子,胆敢擅自闯入女子校舍!成何体统!”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干瘪的小老头,个子比我矮半个头,两个胳膊上还带着不一样的护袖,一脸严肃地瞪着我。

“哦~~~那个,呵呵,”我连忙堆了一脸谄媚的笑,殊不知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是需yào

讨好的,“在下是策略部的学生,来此找我远房的表妹郭如花,这是家母托我带给她的东西。”我说着亮了亮孔春那个神mì

的包裹。

老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收起了棍子,冷着脸道:“哦,是吗?你,过来跟我登记一下。”

“诶,好咧。”

……

“姓名?”老头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册子,用手指沾了唾液翻开来,拿起毛笔问我。

“呃…孔、孔春。春天的春。”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

“郭如花。如花似玉的如花。”

“部、组?”

“策略部甲组。”

“年龄?”

“十……六了。”

“说个姓名年龄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呵呵……可能是天气比较热吧……”我心里鄙夷之,这个老头真是艳福不浅,都这副德行了还能在女子校舍做事。

“你表妹郭如花住在柳园乙组甲字舍。喏,这是你的牌子。”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刻着编号的木牌,递给我,“你拿着这个进去,遇到拦截出示一下便可。还有,切莫擅自与别的女学生搭讪,否则按秽乱罪处置,立即开除书院……还有,一个时辰之内务必返回,否则记录在案,交与人事部处置。”

“哦,哦,”我连连点头称是,“学生谢过老伯。”

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心里暗骂道,这女子校舍规矩还真是多,这么麻烦。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女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突然有些感激那老太婆没有让我念女子部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周围的女学生来来往往果然很多。她们见了我一身男子服装,皆是面露惊诧羞赧之色,我郁闷呐,慌忙扯下一把刘海,尽量把脸遮住——要知dào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就算是我胸前裹了多层布呈太平状,也难免有些观察力仔细的女孩子能够看出来我的身份。若真是那样,那可就不好玩了。

为了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选择了沿墙边行走。

就在这时,前方喧哗的吵闹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抬眼望去,一大片身着红色女子院服的女学生们围在一起,仿佛在看着地上的什么——如此宏伟壮观不成体统的事情在女子校舍那可是颇为鲜有啊。出于我这罪孽的好奇心,我决定上前一看究竟。

第二十二话 极品小正太

春去夏来,蝉鸣不绝于耳。

“让一让让一让,这位姑娘麻烦让一让……”

“啊呀,讨厌啦,这位小公子你撞到人家了!”

“啊呀真是……这里怎么又一个公子,叫人家多不好意思……”

“呃……对不起对不起……是在下的过失……”我一路谦谦君子地道歉,一路才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大家看见我是“男子”,皆敬而远之,但没有一个人有准bèi

撤离的意思。

然而当我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个人的时候,我这才明白,这群大家闺秀们为何都驻足不走了。

被众多女学生以约莫三尺的长度远距离包围的是一个身着与我相同样式却不同颜色院服的小少年,由此可见,他也是清河书院的学生,但是入学的资历比与我同级的各位譬如孔春等是晚的(我本人是个例外,准确地说,我是仗着太后权威的无赖插班生)。也就是说,他该是我的师弟才是。

然而年龄并不是吸引人眼球的主要原因,他看上去绝不超过十四岁,也就是南宫韶和那样的年纪,秀丽精美的瓜子脸上一双纯稚清透的灵秀双目藏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小巧的鼻子底下是一张莹润的樱桃小口,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他白皙的双颊有些微微泛红,指若葱根的双手略显疲惫地撑着地面,仿佛刚刚跌倒。而我顺着他背后的方向望去,那面洁白的院墙上印着几个十分显眼的脚印——由此可见,这个少年师弟之所以会出现在女子校舍,便不难理解了。

原来这个小家伙是翻墙进来的啊!

我忍俊不禁,自己长得就是比女孩子还媚惑人,居然还打别的女孩子的主意,竟忍不住闯进女舍来了!有趣!还有,武功差成这样,翻个墙居然还能跌倒!真真是极品傻瓜……

小少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迫于别人灼热的目光,他尴尬而无力,索性坐在那儿了。

然而周围的女学生们皆是自小习女书读女诫的名门望族,深知男女授受不亲,故而只能做个旁观,而非行动派。

“小公子,”一个女学生怯懦地开口了,“你还是赶紧离开这儿罢!要是被堂主现了可就难办了!”

这女学生说得有道理。身为在场除了该少年以外唯一一个身着男装的人,我当仁不让地上前一步,扶起小少年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揩了他的油,压低了声音一脸认真地问道:“这位小师弟,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小少年抬头望向我,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一面暗暗赞道,年轻就是好啊,离这么近都看不到他皮肤上的毛孔,真是吹弹可破,细腻无比啊……

我至今都在怀疑我当时是不是双目流露出YD的神色了,只见他面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皎洁的双目滑过犀利的神色。他坚决地推开我纤细的双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我这才察觉到他不是摔了那么简单,而是,有伤在身。若是苏幕焉在,可能一眼就瞧出来他伤在哪儿了吧。

我随他站起来,吃惊地现他竟比我高出半头。事不宜迟,我一把拉近他,用只有我两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师弟,你如今处境岌岌可危,而我又木牌在身,你不如与我合zuò

,我不介yì

无偿帮你。”

他显然听得明明白白,略加迟疑后,轻微地点了下头。我扯嘴一笑,转身对现已退至五尺之遥然而依旧好奇不已的各位女同胞们无比谦逊地笑道:“各位,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一同过来找我一个表妹的,只是他年少顽皮,趁我不注意翻了墙,也都是儿戏罢了,希望各位姑娘们莫要见怪才是。”我从怀中掏出方才老头给我的木牌,“瞧,我们都是按规矩来的。大家没什么事儿的话,请容在下与在下的友人借过。”

大家闺秀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句交流一番,为的女孩子福了一福,柔柔地说:“小女子们失礼了。公子请便。”

我全身一阵酥麻,但面上仍是很君子地笑着,然后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少年,龟速离开了人群。

“多谢师兄。”行至半途,小少年平淡无奇地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深沉冷静。

“呵呵,哪里哪里,行个方便罢了。”我拱手道,“不过……我很好奇,师弟你为何要翻墙而入呢?”

他表情怔了怔,仿佛在考lǜ

怎样回答方合适。最后他冷声道:“恕在下难以开口。……敢问师兄尊姓大名,如果师兄有需yào

的地方,在下他日定竭力相助。”

“呃……”我想了想,“在下孔春,来找远方的表妹的。不知师弟你姓甚名谁呢?”

没想到此话一出,小少年忽地停下脚步。

他似有好笑地望着我:“阁下莫不是那策略部甲组的孔春?”

诶?!厉害!想不到孔春这么有名啊,连师弟都认识他,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我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却莫名地心虚起来。

“不瞒您说,”他嘴角扬起冷漠的笑,“在下姓孔,单名一个夏字。”

“哦哦,孔夏,好名字好名字……呵呵……诶,等等,孔……”这回换我怔住了,“孔夏?”

至此,我的脸刷的红了。这名字多有玄机啊,听上去与孔春关系甚密。要不然,就是这个人编出的名字骗我的。

我的想法似乎被他尽收眼底,他笑道:“不知dào

阁下您为何要冒名顶替,然而孔春的确是在下的亲兄长。”

于是我第一次在孔夏面前的暴露就是这么生的。

有时候我多多少少会相信宿命一类的东西,就好比孔春从来不曾告sù

我他还有个亲弟弟也在清河书院,就好比我至今都难以相信这两个在外貌上处于极端状态的人身体里竟会流着一样的血。

我将事情的经过以及有关“南宫樱”一类的东西都告sù

了孔夏。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要找的人,也是郭如花。果然,那个郭如花并不是孔春所谓的远方表妹。我问孔夏为什么要来找他,他冷笑一声,道:“我是来阻止他嫁给我哥哥的!”

“哦~~~~~”我明白了,“是你自己喜欢上你老哥的未婚妻了,所以呢横刀夺爱,就来棒打鸳鸯……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我贼笑着,完全没个师兄的模样,孔夏的脸唰的浮上淡淡的粉色:“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以为我哥他今天会来,可没想到是你……”

三言两语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柳园的门口。

“你当真不进去?”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白皙的肤色在炽热的阳光下愈显剔透。

“你还是随我一道进去吧,这么晒着会晒黑的。”我好言相劝。

“不会!”他语气坚决地说,“我又不是我哥,哪里那么容易晒黑!但是我一定要在这等着你出来!”

“哦~~~”原来是天生丽质不怕晒啊,好好好,随你。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柳园。

今天是PK的第一天,真的好紧张,对着屏幕脑海都空白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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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所有为我投票滴大大们鞠躬,……呃,最后要不要来一句:建军节快乐?

第二十三话 我是局外人

“烈日炎炎,有劳公子光临寒舍了。”硬邦邦的关中口音放在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口中不知为何便酥软了下来。她一手轻拂刘海,而后优雅地在我的推辞下帮我沏茶。

“哪里的话,呵呵,大家寝室的布局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口不择言,笑嘻嘻地接过郭如花端过来的茶盏。

她笑盈盈地望了我一眼:“公子真是风趣幽默,能认识公子这般阳春白雪之人,真真是如花的福分。”她说着在我对面的木椅上坐下,姿态翩然,双目含笑。

我顿时汗颜,这女人说话有够肉麻:“那,在下就直说了。其实在下这次来,是受孔春孔公子之托,将这个带给郭姑娘您的。”我说着把包袱放在她面前。

没想到她脸色唰地变了,比翻书还快。她面色暗沉,双目阴冷,恶狠狠道:“让他自己来找我!畏畏尾算什么男人!”

我汗,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不是……”我连哄带劝,“郭姑娘您误会了……其实孔春他一直都在惦记着您的呵呵……只是他于心有愧,害pà

您不搭理他……”

“哼!他也知dào

有愧!这么久都不来看我!”郭如花说着将脸扭向一边,不看我。

看来这郭如花是真的喜欢孔春的啊,可是,孔春哪点好了,居然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

我正准bèi

开口,忽地门外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公子,如花正在和那位孔公子洽谈,您现在不能进去!”说话的是与郭如花同舍的,帮忙守在门外的一位女学生。

“你最好乖乖让我进去,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是孔夏的声音无疑。

此时,我捕捉到了如花那双妙目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

怪了,这孔夏不是说不进来吗?此时为何要执意进来呢?

我还没想明白,那个叫孔夏的小少年已经出现在我与郭如花面前了。他薄薄的刘海有些凌乱,额上点点细小的汗珠,他身上有伤,呼吸急促,进来后便一手撑着墙面。

痛惜之色滑过郭如花的双眼,却只是一瞬间罢了。郭如花翩翩地站起来,直直地望着孔夏的双目,冷漠地问道:“不知孔公子此时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哼!”孔夏冷哼一声,使出全身的力qì

一把抽出佩剑,直指郭如花的咽喉道:“妖女!如果你再执意要媚惑家兄,那在下今日就是来取你性命的!”

哇!事情不要这么严重好不好!

“哈哈~”郭如花大笑一声,却带着苦涩的意味,“莫说你现在这副模样了,就算是平日的你,恐怕也未必是我郭如花的对手!”

哇!这女的真是彪悍!

“啊……你们……不要吵了呵呵……”我横在中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被他们华丽地忽略了。

郭如花长袖一拂,已然是专业的防御架势。

这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对视着,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

不对!不对!

如果他们俩当中有一个人想伤害对方,那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装腔作势!如今的境况,我分明是个局外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郭如花真zhèng

喜欢的人,应该是孔夏吧。然而出于别的理由,或一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关系,郭如花不得已要嫁给傻兮兮的孔春,而那些背地里的利益关系却被这个看上去尚年少的孔夏认的清清楚楚,他出于两方面都要阻止这场婚事,可是他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些喜欢郭如花的,所以他根本不忍心伤害郭如花,但是他必须阻止她。

可是这场姐弟恋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不是么?

唉……我心下恻然,站在这里,无疑是个无关痛痒的局外人。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凄凉呢?我是皇帝,日子过得好得很,我不愁吃不愁穿,我有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佟秀贤,我有医术高明(据说)的美男舍友苏幕焉,我有风度翩翩学识一流的夫君魏如玠,我还有一个傻呵呵的青春痘死党孔春,犯不着羡慕别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么难受呢?!

笑。我这算是哪门子的皇帝,手中没有任何权利,只是一个傀儡。整日分隔两地的秀贤,我对她的了解是不是只停留在小时候,我对她的现在,又知dào

多少呢?舍友苏幕焉,我和他离得最近,可心灵的距离却是相去甚远,我从未想过要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我也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而他对于我,也只是敷衍罢了。魏如玠?夫君?小时候我想过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他可能是个中了科举的达官贵人,也可能只是个做买卖的,或是在衙门做事的捕快,只是我从未想过,我和我的夫君某一天会达成一个冷冰冰的协议,他帮我,只为了让我放掉他。这种利益关系,甚至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孔春,我平日里虽然总是捉弄你,可是,你很单纯,也很善良,所以,即便他们说你是乡巴佬,我也不会瞧不起你,因为我也是个乡巴佬。可是,在郭如花的事情上你也对我有所隐瞒不是吗?

为什么呢?我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呢?为什么我对于谁都是个局外人呢!

我的心顿时凉到极点,在这么下去,万一哭出来,可就难看了。

“郭姑娘!”我提高音量引起郭如花的注意,“东西带到了,那在下告辞了!”说完我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

“师兄等我!”我尚未迈出门槛,左手的手臂已经被人牢牢捉住了。我回身,对上孔夏那双清澈的双眸。

“师兄,我与你一道回去吧。”他无力地开口,我这才想起来,孔夏还有伤在身。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头看郭如花,只是领着孔夏走出房门,走出柳园,穿过繁花小筑,寻找着到男子校舍最短的距离。

“师兄,”孔夏忽然开口,“我方才瞧见师兄你的眼眶红了。”

“哦?”我尴尬地别过脸去,“没、没有吧……我有午睡的习惯,可能是今儿个中午没有睡觉,太困了的缘故吧。”

“可是……”他欲言又止。

我打断他的话:“我带你去我的校舍,我的舍友苏幕焉医术很好,你的伤需yào

及时看看。”我说得不重,语气却很坚决。

孔夏迟疑着点点头:“有劳南宫师兄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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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RZ。

希望大大们天天有个好心情~O(∩_∩)O~

第二十四话 他要杀掉我

下午休息,太阳也恰时宜地躲入云层后面,我拉开窗前的帷幔,让屋里又明亮了几分。

可怜的苏幕焉其实是在午睡中被我硬是拖起来的。

话说他真的很懒,懒到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也只好咬咬牙用力扯他的衣襟,然而夏天衣服薄,直到把他扯得春光乍泄了我才知dào

尴尬地罢手,连一旁有伤在身的孔夏都看不下去了。

好在苏幕焉终究是被我轰起来了,他却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答yīng

帮孔夏诊脉。

于是现在孔夏安然地躺在苏幕焉整洁干净的床上,苏幕焉微阖双目,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轻轻地搭在孔夏细嫩的手腕上,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吧,苏幕焉收回手,把孔夏的胳膊摆回原来舒服的姿势,他面色安然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自己的抽屉开始寻找什么:“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现在我要对你进行全身的检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的对策也基本成型了。”从苏幕焉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他也没有说孔夏伤在哪儿了。可是一听到他说要给孔夏进行全身检查,我本能的反应就是赶紧回避。不行,太明显了万一引起怀疑怎么办?我笑嘻嘻地站起身,趁苏幕焉找东西的空挡,温和地问孔夏:“你中午还没有吃东西吧?饿不饿呀?要不我给你去买点东西吃吃?”

孔夏无力地望着我,像个需yào

关爱的小孩一般,乖乖地点头。

我被他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弄得母性大,忍不住伸手在他乌黑乌黑的头上狠狠揉了两下,在他一脸错愕地注视下转身往外走,却迎面跟苏幕焉撞了个满怀。苏幕焉的脸色也有些惊讶,糟了,我刚才的举动……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啊……

唉算了,我先赶紧离开吧。

我在食足足转了好几圈,买了一些我认为适合病人吃的点心,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回了校舍。

开门的是苏幕焉。

“怎么样了?”我见他就问。

他轻笑一下,笑得淡然:“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嘛。”说着接过我递给他的食物。

我嘿嘿地笑着:“没,关心一下后辈是应该的嘛!”说完随苏幕焉走进去,却看见孔夏紧闭着双眼,脸颊红,全身冒汗,眉头紧锁。

“他这是怎么了?!”我猛地看向苏幕焉,“方才还好好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幕焉一脸委屈地看着我:“你朋友我只不过根据他的伤用针灸治疗了一下,再亲自配了些良药喂给他。等他这阵子热过去了,伤自然也就好差不多了!唉,真是的,忙活了这么一阵子,还招来某人的白眼……”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冤枉苏幕焉了,尴尬地笑笑。

“南宫……师兄……”就在这时,孔夏开口了。

我转过脸,现他正直直地望着我,漆黑的双目中仿佛正向我传递着什么信息。

苏幕焉笑笑,我走过去把孔夏扶起来,孔夏似乎比方才稍有力qì

一些,他挣扎着坐在床边,在我耳边轻声说:“有劳……师兄……送我一程……我不方便再打扰下去了……”怎么,看来这孔夏待在咱校舍不习惯啊,是不是因为有苏幕焉这个惹眼的美男在的缘故啊?呵呵,真是美男见美男分外眼红啊!

我望向苏幕焉,询问式地说:“你瞧他现在回去成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记得按时上药。忌油腻辛辣的食物。不得饮酒。你这伤不打紧的。”苏幕焉面色冷清地招呼着,我点点头,扶着孔夏走出去。

走到桃园的楼道口,孔夏忽地停下脚步,他回头张望了一番,而后一脸凝重地望着我说:“南宫师兄……你可知dào

……”

“嗯?”

“咳……”孔夏咽了口唾沫,“方才你出去的时候……苏幕焉他……他要杀掉我!”

“……”我怔了怔,随即笑道,“怎么可能?我与他相处这些日子,完全相信他的为人。他虽然很懒散,可待我们都是很好的。你可是热,产生了幻觉?”

孔夏缓缓地摇了摇头,澄澈的双眸里满是嘲讽:“我孔夏虽不是什么仁义侠士,然而却不会平白诬陷别人。”

我本能地维护着苏幕焉,用质问的口气说道:“好,那你说说,苏幕焉用什么杀你?别跟我说他拿剑杀你,他的剑术我可是见识过,很差劲的,比你那傻哥哥好不了多少!我的校舍里,也没有其他的武器了。”

孔夏绝望地笑了笑:“看来你对他的了解真的是少的可怜。你问问整个书院有几个人不认得苏幕焉,又有几个人不晓得他擅长暗器,尤其是银针呢?”

话说至此,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银针?方才苏幕焉不是说他用针灸治疗的吗?难不成孔夏这孩子连针灸都不晓得,以为苏幕焉要杀他?

……他看上去也没这么傻啊。

“他说了你这是什么伤了么?”我突然想到这个。

孔夏却别过脸去:“也、也就是皮外伤罢了。”可能是因为理由太蹩脚,孔夏声音里没有什么底气。

我从鼻孔里轻笑一声,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被你纯稚无邪的外表迷惑,我真的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你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吗?况且,你现在的精神体力各方面,不都好了许多吗?如果苏幕焉真的要杀你,他为何还要治好你的伤呢?实在是可笑至极。

我冷漠地送他离开,二话不说,折回校舍。

……

“你猜他方才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在苏幕焉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尽量用漫不经心、开玩笑地口气问道。

苏幕焉丝毫没有犹豫,只是语气中带着忍俊不禁:“他跟你说我要杀他,是不是?”

我被苏幕焉如此直白而兀然的回答怔住了,随即点了点头,笑道:“难道真如他所说?”

“不错。”苏幕焉索性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的确很想杀了他。”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一脸淡然的清秀少年,他精湛的医术,他蹩脚的剑术,他懒散的神态,他漫不经心的柔和笑容,无论如何我也难以相信他会有杀掉孔夏那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孩子的想法。

“为什么?”我张开嘴,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苏幕焉似有好笑地反诘着,“因为他的伤根本不是什么皮外伤,也不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摔的!他中了鬼卜道人的九步失魂掌,九步之内必歃血而亡。正如你所说,他跌倒在女子校舍的围墙内,宁愿被现也不愿起来,为什么?因为他在凝聚内力,而他的内力强到足以压制住整个九步失魂掌的毒性!他绝不是外表上看上去那么柔弱,他的柔弱来自于他将内力全部用来制毒了你这个傻瓜!你居然还把他带到我这儿来让我治他!跟鬼卜道人相勾结的人,我怎可放过他!我今日不杀他,那么他日被杀的,可能就是我,或你!”

“那现在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苏幕焉的情绪如此激动,虽然放在别人身上这种情绪波动算不了什么,然而在苏幕焉身上却是再罕见不过了,我有些呆滞,“现在你却治好了他的毒?或他的伤?”

苏幕焉大步走到我面前,离我再近不过,他猛地掀起右臂的衣袖,那原本白皙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三道触目惊心的淤痕,渗着乌黑的血,边缘还有刚刚上药的痕迹。

我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不是我愿意治他——我根本杀不了他,他手放在这里,用内力遏制着我的心脉,逼我给他配解药。如果我不听他的,那么你现在见到的我,恐怕就不能站在你面前遭受你的白眼了。”苏幕焉揶揄地笑着,而我却羞愧地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低下头,“对不起,幕焉,我不该这么盲目地不信任你,责怪你。”

“阿樱,”苏幕焉凑近我,声音中仿佛含着伤痛,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梳理我额前的。而我却本能地以为他要打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罢了。”他微微笑着,却笑得无比凄凉,他转过身,往外走,“也许关于孔夏,你可以去问问他的那位伟大的兄长。……不过,我想他知dào

的不一定比我多多少。”

“幕焉,你要去哪儿?”我慌忙开口。

“去冯尚兮那儿,他之前要我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告sù

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很愧疚。如果不是我今天多事,他可能不会被孔夏死死相逼,胳膊也不会弄成那样……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银针。

善用暗器?

如果孔夏说的是真的,那么那次在习剑园我与冯尚兮的那场乌龙比试,有银针状的暗器在暗中助我,莫非,那个人不是许师傅,而是天天与我住在一起的苏幕焉?

嘿嘿,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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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话 秋日清河祭(400分加更)

景和元年的夏竟出人意料的热。

院里防暑纳凉的工序实jì

上在整个长安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完备。只是那火辣辣的太阳似乎不曾领略我们防暑的决心,却是愈的灼热与闪耀了。

说来女子部已经取消了室外所有的课程,好多女孩子的日子都清闲得不得了。可即便如此,书院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因为中暑或别的原因而相继告假,说是回府修养,实jì

上也就是这些大少们想图个清闲,因为其中就包括那位孔春同学。

说来自上次在一起吃饭以后,我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过面了。我知dào

他没有中暑,他只是觉得热,想回家。其间我们通过几次信,我在信上询问了他关于孔夏的事情,他口气羸弱地承认了孔夏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这孩子常年不在家,完全不在他庶母的掌控之中,父亲事务繁忙,更是没有时间管教他。也就是今年才逼他入了清河,即便如此,这孩子逃课也是常有的事。我姑且选择相信他的说法,因为孔夏看上去的确是那种缺乏关爱的类型。

就是从前一阵子起,我开始注意苏幕焉的举动了。我虽没有当面问他有关暗器之事,不过我私下问过魏如玠。而魏如玠则表示苏幕焉的暗器的确是很有名的,至于他的剑术为什么那么差劲,魏如玠也不知dào



如果那日暗中相助我的的确是苏幕焉的话,他仅用暗器便破了冯尚兮的阵法,殊不知冯尚兮的剑术在整个清河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我那次的险胜则被其他所有人归结为冯尚兮的偶然失误。由此可见,苏幕焉的暗器还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但是,学了一阵子基础剑法的我不禁疑问,如果对对方的剑术没有完备的了解或宏观的掌控力的话,是很难破解其剑术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么说,苏幕焉对于冯尚兮的剑法是了如指掌咯?

看来此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几日后孔春不情愿地被他家的管家八人大轿送回了清河。我并没有再深究关于孔夏的事情,因为我们的经lì

完全被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学术考上了。学术考的形式和科考是一致的,但却分为好几门。比如文学,比如西洋部要考西洋文,而我们谋略部(策略部)要考孙子兵法。于是大家伙近日全都专心致志地准bèi

学术考。

而我的孙子兵法是出了名的烂,于是我央着全组屈一指的才子魏如玠帮我恶补,魏如玠谨守诺言地答yīng

了下来。我大喜,故而多日之内兵法见长。

不过,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大家在烈日炎炎的酷夏钻研学术呢?

答案是秋季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清河祭礼。

每年的清河祭礼在九月十五举行,是为了庆祝当年高祖皇帝建院的日子。所谓祭礼,除了例行的全院晚宴以及演出外,主要占据我们精力的,是每次祭礼期间的比赛。每年的比赛项目都有所不同,事关各个学部的荣誉,而且获胜的学部会有丰厚的奖励。加之清河书院背后有朝廷撑腰,所以清河祭礼每次都受到整个长安城的关注。甚至,我听孔春说,去年祭礼的时候,汉中与清河齐名的汉韵书院都派来多达百人的团队前来观赛。

然而,随着时间的展,以及清河祭礼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原本祭礼的宗旨已经生了严重的扭曲。以致于出现弘光年间影响颇为恶劣的贿赂事件。那次据说是礼仪部的领头先生巨额贿赂比赛的评审团,导致小小的礼仪部击败了精英的谋略部以及实力超强的西洋部而意wài

在比赛中胜出。为此,惠帝大雷霆,革了清河书院数十人职,但是各个学部暗地里的较量并未自此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因为比赛的结果不仅仅是成绩,而是关系到各个学部背后的家族利益及朝廷官员的新人任命问题,从而沦为朝廷上几个庞大家族谋取政权的政治手段之一。

比如,掌控整个西洋部,每年给西洋部大量资金支援的,便是冯尚兮所在的冯氏家族。朝廷上以冯太后与肃国公为,冯氏官员从一品公卿到九品捕头,遍布整个大邺江山。但是背后操纵谋略部的,正是南宫皇室的几个亲王。

“先帝在时,他暗中在清河书院布置了大量线人,与各位亲王相联合,南宫氏紧密联系,谋略部一马平川,势不可挡,即便是人数众多的西洋部也不能与之抗衡。”苏幕焉如是说,“然而,”他凤目流转,深深地望着我,纤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自从先帝薨,新帝即位,竟是个柔弱的女子,而且在民间长大,诸位亲王颇有微词,南宫氏人心涣散,原本靠先帝联系起来的庞大集团也就一哄而散了。诸位亲王反而要迫于冯氏及丞相的压力,让那位年幼的女帝即位。所以我想,今年的清河祭礼,谋略部能够卫冕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听了我所说的这么多,不知阿樱以为如何?”他坐在我一旁,若有所想地望着我。

其实自上回孔夏的那件事情以后,我与苏幕焉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虽然天天住在一起,却相敬如宾,说话非常客气。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对我也很照顾,时不时地还与我讨论军事历史。我觉得他的很多见解都颇为有理,也暗自记下来不少。

“我……”我莫名地心虚起来,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登基导致的,好像我被人揭穿了一般,我嘿嘿地傻笑,“我自然是十分期待今年的清河祭礼啊,但眼下却有棘手的学术考迫在眉睫……所以……等下个月再说吧!”我说着匆忙地站起身,捡起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书本,逃离似的往隔壁去找魏如玠补习去了。

今晚老时间还有一更!~继xù

求粉红~800分再次加更~鞠躬……

第二十六话 现实很残酷(1)

日子多多少少有些煎熬。好在孙子兵法测试的那日刚下过一场雨,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考场布置相对森严,据说当年是完全按照科举的贡院设计建造的。

当我和孔春、苏幕焉三人来到咱们书院后院那座只有学术考期间才对外开放的考场门前时,眼前考场那巍峨的大门共有五门,据说就连这点都和贡院是一模一样的。中间三门上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门上题“明经取士”,西门上题“为国求贤”。考场内的中路主要有明远楼、公堂、聚奎阁和会经堂等。东西两旁则是低矮的考棚,又叫“号棚”,计有9000多间,考场的四角还有了专门为监考官设计的瞭望楼。

咱们清河书院果然是财产丰腴啊!

前场考过了文学,考过了经义,终于轮到了我忐忑许久的孙子兵法。

魏如玠帮我恶补的这多日的成果如何,可就看此一举了。

我把墨水准bèi

好,统一点上香,明远楼的钟声响起,正式开考。

啧啧……难啊……难啊……有难度啊……

啧啧……这个战场应用,怎么这么难啊……

好在有魏如玠之前把可能出现的题型及考试范围都告sù

我了。当初我面对如此繁杂的孙子兵法,曾有想作弊的意向。而魏如玠当即就打消了我与此有关的所有念头。咳,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是这么说的。

“我知dào

陛下起步比我们要晚,所以感到棘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过,考试的时候监督是十分严格的,作弊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说,一旦被现了,可能面临的就是革除的危险。比如吧,当年礼部尚书的大儿子、大学士的小儿子乃至中书令的次子,都曾经被革除过。他们三个有个人直接就辍学了,还有个人需从最基本的开始重新读过,只有一个人,他父亲通过某些手段,才让他有了去汉韵书院读书的机会。……所以陛下,您虽是九五之尊,但倘若被现作弊,一旦被太后娘娘知dào

了,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您亲政的延迟。您觉得呢?”

他说的我一愣一愣的。是啊,不错,我万一因小失大,迟迟不能亲政,那你魏如玠就迟迟不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嗯,的确是关系重大啊……

……

糟了!我居然在考孙子兵法的时候走神!真是不可饶恕!

我扭头望了一眼身边那柱火苗旺盛的香,已经燃了一半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可是……我才写了三分之一……那后面的岂不是……

不管了,抓紧时间!我胡乱地挥动着小狼毫,字写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就在我奋笔疾书的时候,我忽地感到小腹一阵异样的感觉……

呃,该不会是……哭!真是雪上加霜啊,算算日子,这几日也差不多是老朋友该来的日子了,虽然提早了些。我怎么这么粗心,明知dào

考试期间不准去茅房,竟然忘了带月事布!蠢!十足的蠢!难不成跟男孩子在一起生活久了被同化了?!

现在的我热的满头大汗,肚子疼痛难耐,疼痛度仿佛还在特定的情形下放大了!可恶,我背后已经湿透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外衣就要染红了。怎么办怎么办……算了,先把这张试题解决再说吧!

……

我写……我写……

终于在身旁的香燃尽的一瞬间,也就是明远楼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刻,我勉强完成了孙子兵法的试题……我不求高分,只求通过,好让我能早日亲政啊!

收卷的考官经过我的时候诧异地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他一定在心底嘲笑我吧——这什么菜鸟学生啊,考个孙兵都能考得这么激动——他一定是这么想的。我尴尬地笑笑,脚下却如同注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考生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好东西,络绎不绝地离开了考场,只有我还坐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

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我坐过的椅子上抹了一把,拿到面前一看,浅浅的红色。

果然。

这下真的窘迫了。我该怎么回去啊?即便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回去,怎么保证考场到校舍这么远的距离会没有人呢?还有啊,校舍里面还有个苏幕焉唉,万一被他现了岂不是也尴尬死……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拒绝太后那老太婆的白痴安排,我应该选择女子部才是!

“咦?阿樱,怎么还不走啊?不去吃饭吗?”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满面春风的孔春。这家伙面带红光,肯定考得非常不错。可是,你要我怎么向你解释呢?

“我……我还有事……”我咬牙切齿道。

“咦?阿樱,你怎么了?既然有事那还坐着一动不动?”孔春歪下脑袋望着我,“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脸色好苍白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莫不是中暑了?啊呀,别坐在这不动啊!回去让幕焉给你瞧瞧!”说完就跳过来很野蛮地扯我的胳膊。

“喂!你!!别碰我!!”我怒吼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看!!”

孔春被我吓得不轻,整个人愣在那儿,跟雕塑似的。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说:“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呃?”孔春顿了顿,连连点头。

“好,你应该知dào

魏如玠在哪儿考吧?你赶紧趁他还没走把他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快!”我说着泪眼汪汪地抱拳,感激涕零道,“阿樱就此,谢过孔兄了!!”

孔春显然被我一连串的失常行为怔住了,但他还是很有诚意地点点头,包袱丢在我这儿也没来得及带走,就一溜烟地跑去找魏如玠了。

事到如今,我不请魏如玠帮我,还能求谁呢?

整个书院里知dào

我真实身份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最起码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不是吗?况且我与他之前有达成协议,他有义务无条件帮我才是。

“唷,这不是阿樱么?怎么,大家都离开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儿啊?”一道优雅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我抬头一眼,居然是几日不曾谋面的那位教咱们琴艺的姬先生。他依旧是一袭水墨长衫,超凡脱俗,衣袂飘飘。

“我……我在等人……”我根本没有心思行礼,只得低下头,心里纠结着魏如玠怎么还不来啊?

姬先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窘迫与焦急,反而不紧不慢地在我身边坐下,笑道:“前阵子让你练的两曲子练了没啊?我怎么每次到琴都看不到你练琴的?”

“我……我有练啊……呵呵,只是每次都抽人少的时候去罢了……”我声音颤抖地回答着,心想,姬先生,姬大老爷,学生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吧?

“那好,下次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你现在主要是基本功仍旧需yào

加强,在技巧方面不要过于强求,其实论琴艺,你们组的魏如玠还有庞统他们学得都很不错,你也要虚心向他们学习才是啊……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阿樱在等的人就是你啊,如玠。”

我抬起头,眼前的少年长身玉立,蓝色与白色相融合的完美搭配映衬着那一头如墨的乌。他微微有些气喘,仿佛是匆匆赶来一般。

“学生见过姬先生。”他拱手行了个礼,皎洁的目光却扫过我的脸。

第二十七话 现实很残酷(2)

晌午的太阳有几分力道,魏如玠与姬先生寒暄了几句,姬先生终于表示要去吃饭,该走了。他起身时还不忘招呼我们早些离开,考场马上要关闭的。

望着姬先生走远,魏如玠才凑过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孔春急急忙忙把我叫来,也不说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儿。”

“我……”我又开始难以启齿了。身为女子,我还没有那么豁达以致于能在一个不算熟悉的异性面前毫不脸红地说我来月事了,衣服后面染红了,你得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回去。

可能是看出我脸色不对劲,魏如玠撩起我的刘海,将右手轻轻贴上我的额头。怔忪间,我感到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指尖带着些许凉意。

“没有烧,”他将手抽回,顺带将我的刘海整理回原来的样子,“只是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脸色也很苍白,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告sù

我,好吗?”

“我……那个……”我试图能在尽量不尴尬地条件下让魏如玠明白我的处境。

只是聪明如他,恐怕不需yào

我多做解释了。

他直起身子,了然地挑挑眉,迅速将蓝色的外衣褪下,递给我。

“你这是……”我犹豫地伸出手。

他笑了笑,可能是天气比较炎热的缘故,这个笑显得不是那么轻松:“我的这件衣服可是干净的,你系在腰上,把后面遮住不就看不出来了?然后我陪你走回去。”

唉……这人脑子真的是很好使啊!面对这种他自己以前从没经lì

过的事情居然瞬间就能找到解决办法,我真是自叹不如啊!

我接过他的衣服,确定四下除了他没有别人,然后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好,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转过来我看一下。”他招手示意我出去。

“呃……?”我感到有血液涌上双颊。

“傻瓜,让我看一下后面能不能看出来了。”他语气很轻,却有种调侃的意味。

傻瓜?他居然叫我傻瓜?!我、我真的很傻吗?!

可是小腹还是很疼。我嘴里小声嘀咕着,不情愿地转过去一点:“行了吧?”

“嗯,那咱们回去吧。”他说着转身要走,忽地看着我案上的东西,不解道,“这个包袱我瞧着眼熟,是你的吗?”

我往桌上一瞥,原来是孔春那个粗心的家伙丢下的包袱。

“是孔春的……呵呵……”额上豆大的汗珠还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淌,我伸手拿起孔春的包袱,跟随魏如玠走出去。

可是我实在是很不舒服,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厉害了,只好走走停停。

好在魏如玠也很有耐心,大中午的饭还没吃就得陪我这个拖油瓶在这暴晒,也没有抱怨什么。

走出考场中间的大门,我难受地蹲下来。

走在前面的魏如玠面色凝重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

“没、没事……”我对着他勉强扯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一会儿就好了……”

“罢了。”他双唇轻启,然后大步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起来,而后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

“诶……”突如其来的平衡变动让我险些惊呼出来,我出于本能地抓紧他的前襟不放,“魏公子你这是……”

想想看在人流密集的书院里,一个男人用美人抱抱着另一个“男人”,而且怀里的那个“男人”还会脸红呈小鹿乱撞状,这幅画面是多么诡异啊!

“你乖乖躺着别动,”魏如玠面无表情地说着,炎热的天气让他不悦地蹙眉,“一会儿就到了。”他说着加快了脚步。

“可是……”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声音很小,“别人毕竟认为我们都是男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话说至此,我们所经的地方已经遇到不少书院的学生,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看到我与魏如玠之后皆面露或惊诧或暧昧或鄙夷的神色。要知dào

,魏如玠在清河书院也是很有名的,加之我经常与他或苏幕焉等人混迹在一起,所以书院里认识我这个“暴户”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来,我们会不会被别人误以为龙阳之辈?那样可就糟透了……

然而面对这些人异样的颜色,魏如玠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听了我的疑惑,他低头睨了我一眼,而后似笑非笑道:“身正不怕影斜。你我明明没有什么,难不成还怕那些个闲言碎语么?”

他的这句话让我心头有种淡淡的凉意,仿佛激起了我心中某种尴尬的情绪。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魏如玠说得对,一点没错,我们明明没有什么,我还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呢?他帮我,对我好,无非是出于我们的协定。而他最初的出点亦是他自己的自由。说白了他现在对我的好是为了换取一辈子能离我远远的,第一最好不相见。

“南宫樱,到了。”

我这才现我们已经站在桃园甲组戊字舍的门口了。我尴尬地从魏如玠的怀中翻身下来,冷漠地拱手行了个礼:“阿樱多谢魏公子。”之前的尴尬也一溜烟不见了。

他点头,例行公事地招呼着:“哪里,赶紧进去吧,身体要紧。”

望着他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我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愧疚,毕竟我这么大个人也不轻,但这种情绪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望着他走进隔壁的房间,我才转身,却意wài

地觉我的寝室门是从外面锁着的。由此可见,苏幕焉这个家伙中午没有回来呢。

会去哪儿呢?

我摸出钥匙,打开门,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是整天都宅在校舍的那种人么?如今学术考已经结束,他更应该闷在屋里不出去才是啊?

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在恰好给我提供了方便。

我将门关好,动作麻利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切打理好,身体舒服了,还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木盆里洗干净。对了,魏如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呢。我把他的大号衣服一并洗得干干净净,在外面晒好。

正当我哼着小曲儿从露台回到房间时,一个声影不声不响地站在屋子的中央,正是苏幕焉。

“你你你……吓、吓了我一跳……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呵呵……”我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着。

他收回放在外面魏如玠衣服上的目光,潋滟的凤目对我媚然一笑,然后翻身在藤椅上躺下,笑道:“清河祭礼的比赛项目已经确定了下来,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阿樱,这回你可准bèi

报名谋略部的代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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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话 未知的后方

“哦?确定下来了?”我饶有兴趣地坐下来,“是什么项目?”

“越野赛。”苏幕焉一带而过。

“就这么简单?”我笑道。

“对啊,就这么简单啊。”苏幕焉略带诧异地望着我,“要不,你以为是什么比赛项目?”

“没……”我歪歪脑袋,“不过在哪儿比赛呢?难不成就在书院的蹴鞠场糊弄糊弄?”

“蹴鞠场那么平坦,还能叫越野吗?”苏幕焉白了我一眼,“是后山。”

“后山?”

说真的,来清河的这么多日子,我还真不知dào

清河有座后山呢。

“不错。那后山在大邺初年本是为学生们开拓的狩猎场,常年有野兽出没,富家子弟总是喜爱骑马打猎一类,故而一直很受学生们欢迎呢。甚至有些早已结业的贵族们也时常来此狩猎。整个长安城,除了东面蜀栖山的皇家猎场,最大也是地势最为复杂的便是咱们清河猎场了。”苏幕焉接着说下去,“不过正如你所见,现在后山已经封锁了。”

“为什么?”

“因为成祖皇帝在位的时候,他颇为宠爱的一个妃子在后山失踪了。”

“妃子?”我笑道,“妃子怎么会出现在清河书院的狩猎场?”

“阿樱有所不知,这个妃子可不是一般的妃子。她是当时西突厥的阿菲尔可汗派来和亲的公主。西域女子生得浓眉大眼不说,且性子刚烈,骑马射箭无一不能,巾帼不让须眉,尤其热爱打猎。”苏幕焉望向窗外,仿佛在叙说很久以前一段美好的传说,“其时成祖的爱好也恰是如此。成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颇受文帝赏识。文帝西去,成祖凭借自己立下的功劳而当上了皇帝,一直兢兢业业,日理万机。然而自从这个年轻的西域妃子出现,成祖便花大量的精力与时间陪着这个妃子,为她在风水最好的地方修建了最为豪华最为庞大的宫殿,因为这个妃子闺名叫芭娜,故而成祖将宫殿命名为芭尔善庄园。成祖为了能陪在芭娜身边,竟搬到庄园住下,从此不再过问朝政。”

“不会吧,这样真的很过分诶,”我愤愤然,“身为皇帝,怎能如此骄奢淫逸,弃江山于不顾!一个好皇帝,就应以天下苍生的幸福为己任,怎可沉迷美色呢?!如果是我,我就……”我一腔热血还没有抒完毕,就现苏幕焉正一脸黑线地望着我。

“阿樱倒还真是有雄心与抱负呢……”

“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尴尬地摆摆手,“你继xù

,继xù

……”

“成祖这般的行为,自然是遭到了朝廷上诸位大臣的不满与微词,大臣们纷纷奏请成祖,要他废了那个误国殃民的妖女,将其赶回西域。然而这样的做法只会挑起大邺与西突厥旧年的冲突,停歇不久的西征战役必将再次打响。这时候成祖身边的一个太监为成祖提了个主意,那便是让芭娜暂住在豪华的清河书院掩人耳目,对外声称芭娜病故,一来可以搪塞朝中大臣,二来西突厥也没有理由挑起战事。如此一来,成祖觉得此计甚好,便采纳了那个太监的主意,让芭娜住在清河书院。而成祖也常常以检查皇子们的学业为由,驾临清河。芭娜热爱打猎,成祖就陪她在后山的狩猎场策马狂奔。话说一日芭娜看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白虎,大喜过望之下就撇下成祖,策马隐入了后山浓密的山林中,为的就是追寻那只白虎。然而直至日落西山,芭娜妃子都再也没有出来过。成祖如疯了一般派人在后山细细地搜寻,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

“真是红颜薄命啊……”我叹息道,“然后呢?成祖一定大雷霆了吧?”

“不错,”苏幕焉端起茶盏,秀气地呷了一口,“成祖下令绞杀了当时清河书院的山主,还有那个提主意的太监,以及芭娜身边的几个侍女。成祖一夜之间从骁勇善战的帝王变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他自然不会这么罢休。三日之后,成祖御驾亲征,率领大邺七成的兵力,开展了邺史上第三次西征,杀敌无数,最终一举剿灭西突厥政权,东突厥当即俯称臣。于是,史上最著名的神川西征大捷,就是这样完成的。西征大捷后,成祖回到长安,一把火烧了原本的皇宫,正式将金碧辉煌的芭尔善庄园改名为大邺宫,也就是现在的皇宫。”

我瞠目结舌道:“没想到我们自幼便耳熟能详的神川西征大捷的起因竟是西突厥的一位公主!为什么我从未听别人说过?”

苏幕焉笑了,仿佛在嘲讽我的无知:“史官都是吃朝廷的饭的,如果把脍炙人口受人褒奖的西征大捷跟成祖沉迷芭娜美色的劣迹联系在一起,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还想多活几年呢!我们看到的历史是人写的,不可全信。”

“哦……”我点了点头,“那……那个叫芭娜的女子,就真的消失在后山的树林子里了么?”

“阿樱你真是太单纯了,单纯得像个女孩子,”苏幕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xù

说道,“林子那么大,成祖不可能亲自去找。收下寻人这个任务的无非是当年的御卫军部下。然而御卫军的统领多半是受朝中大臣指使,在林中现了芭娜以后,当即杀之以除后患,而向成祖谎称芭娜失踪。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中大臣多多少少对芭娜在清河的事情有所耳闻,所以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才设计了这出计谋,彻底铲除了芭娜。不过他们倒是没想到成祖会怒不可遏到歼灭西突厥,当然,这是后话。”

“从此后山就封锁了?”

“不。这只是后山荒废的原因。神川年间,也就是成祖在位时,后山成了禁地不错,然而成祖驾崩以后,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去了清河的后山举行各种活动,包括打猎。真zhèng

被封锁,还是要往后到先帝邺惠帝。惠帝生性仁厚,憎恶打猎这种事情。他怕得对贵族们因而不好封锁皇家猎场,只好以芭娜之事为由封锁了清河猎场。”

“原来是这样……”我暗叹道,原来是老爹封锁的啊,“那为什么这次又在后山举行比赛了呢?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比较自然,“当今圣上她,还没有亲政吧,应该不会下旨打开禁闭的后山的。”

苏幕焉扭头望着我,笑道:“那女皇帝自从登基就没上过一次早朝,纯粹是个傀儡皇帝。打开禁闭想来定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再这么下去,外戚专权,不知dào

女皇帝这岌岌可危的皇位还能维持多久……嘁……”苏幕焉轻笑一声,嘲讽地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脱口而出,“皇帝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可能是比较年少,可能是奉太后的旨意充实自己的学识,所以才会暂时将朝政交给太后及丞相打理!等她学成了,有能力亲政了,谁说她就比先祖们差?!这皇位她是坐定了!”我说得气喘吁吁,嗔怒地瞪着苏幕焉。

“阿樱你作何这么激动?”苏幕焉一脸无辜地望着我,“我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也是有闲来八卦的意味。莫不是……你跟你那新登基的堂姐或堂妹关系甚好,所以容不得别人瞎猜测?”

“呃……”我愣了愣,感到自己失态了,只好尴尬地笑笑,“没,我跟她,没见过面儿……”

“好了好了,”苏幕焉不再乎地笑笑,也没有深究下去,“你赶紧准bèi

准bèi

吧。我可不想在预选赛就瞧见跟我一个寝室的某人被刷下来,丢了我的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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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话 晓前的黑暗

今天提前更……

虽然跟前面滴大大有万里长征般的距离,不过俺还是要蛋定啊……倾俺所能为各位读娃们奉上新滴章节,啥也不说了,上文!

清河的夏终于接近尾声。

后山解禁的事情在书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导致整个清河的温度有增无减。广大同胞们的好奇心被完整地激了,我们这一辈刚好赶在弘光年间成长,没有人去过后山。对后山的了解也无非如苏幕焉那般从老人口中得知一二罢了。正因如此,众多学生们跃跃欲试,纷纷准bèi

参加预赛。更有甚,西洋部不知dào

是谁还大放厥词,曰,此次一定要击败谋略部,将谋略部的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打得落花流水云云。

不知dào

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想也知dào

这番话十有是以冯尚兮为的那帮整日在书院里作威作福欺负弱小的西洋部丙组的诸位纨绔子弟放出来的。不仅如此,就连一向在秋日清河祭礼从不参与的女子部的诸位淑女们都爆料本届极有可能派出代表队参赛。

不过我听有姐妹在女子部的同窗说,女子部不少女学生的家长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在外头抛头露面,觉得这有失体统,也就几位将军家的女儿比较积极。不过自从从女子部传出消息说赫赫有名的郭如花也要参赛以后这边的男学生们就更跃跃欲试了。不过这女子部代表队能不能达到预定的规模还有待观察。孔春同学为了捍卫其作为未婚夫的权益,也毫不犹豫地表示要参赛。当然这原因是我看出来的,他自己可没有说。

比赛的事情占据了大家的精力,于是那些关于我和魏如玠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我这个人不够出彩。如果那些好事当日看到魏如玠抱的不是我而是苏幕焉,那可就不一定能这么快就平息了。

言归正传,魏如玠表示不愿参加越野赛。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会考lǜ

很多的。比如他虽表面上说不参加越野赛的原因是因为身体不适,而仔细一想便知,这越野赛西洋部与我们谋略部少不了一场高端的比试与较量。然而其背后所牵扯的有关政治上的利益关系也是苏幕焉很早就告sù

过我的。魏如玠担心的是应该是冯尚兮那帮人又多了借口来找他算账吧?

在朝廷上,魏如玠的父亲镇北侯显然是南宫氏阵营的,虽说他与冯太后是合zuò

关系,然而他与惠帝情同手足的情义就决定了他的立场。

魏如玠的决定自然有着细致的考lǜ

,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

“什么?!绕着蹴鞠场跑整整五里路?!这就是预选赛?!”我双眼睁得如同鸡蛋一般,吃惊地瞪着眼前正歪在我的床上毫不留情地吞噬我的零食的孔春同学。

“唔。”孔春塞着满嘴的点心,含糊不清地应和着。

“这……夏天还没结束呢,天气这么热……哪有这么折腾人的预选赛啊?五里也太长了吧?……喂,你这懒人,快给我起来!一身臭汗全扑在我被单上了!!”我一面说着一面扯起孔春的胳膊往外拉,他依旧嬉皮笑脸地不予理睬。

“堂堂七尺男儿!……”孔春说着有些噎着,抱起苏幕焉那精致的紫砂壶对着嘴就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再喝这个紫砂壶泡的茶,“七尺男儿……这点路途算什么?!再说了,这后山的广阔与复杂程度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出来的!阿樱你去过东头的蜀栖山么?咱们后山跟那个可就是有的一拼啊!如果连在平坦的蹴鞠场上区区五里路都支撑不下来的话,你拿什么体力在后山支撑下来?!”

“说的也是……”我讪讪地笑着。腹诽道,我可真的是小女子呢,我的体力的确是比不过你们呐。看来这几天得拜托他们几个帮我练练了。

苏幕焉果然是人脉遍布整个书院啊。他竟然请来了武术部的师兄,叫王虎的,来教我锻炼体能的方法。那王虎比苏幕焉高大半个头,又比他整整壮了两圈,要知dào

,苏幕焉这种高挑颀长的身材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于是在这个壮如猛虎的王虎师兄的指导下,我开始了我为时两个星期的艰苦生活。

每天我被孔春和苏幕焉以“锻炼身体”为由扔给这个王虎,然后在专门的活动室跟个大老爷们似的做俯卧撑、做引体向上、拉韧带。再这么下去,等我再见到秀贤,估计胳膊得有她两个粗了。不过前阵子我跟秀贤通信,信上说秦楚源颇为赏识她的武艺,把她安排到夫人身边时时刻刻保护夫人,所以手头上的大小事情少了不少。的确,秀贤的武功一直是我自叹不如的。但是我还是在信上严正地指出,秦楚源是以赏识她的武艺为借口在削她的权。我想秦楚源应该看出来秀贤的能力了。于是我提笔写道:在人前还是莫要表现得过于聪明,免得招来祸端。表面上本分点儿,有付出必有所得。秀贤那小蹄子在回信上打趣儿说:“既然陛下都这么吩咐了,那小女子只好遵命咯。”

……

“呼……”在连续做了二十几个俯卧撑以后,我很没用地败下阵来,整个人如同面饼一般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我说樱伢子啊,”王虎师兄在我面前一尺处蹲下,摄人的庞大影子乌云一般笼罩在我的头顶上,“你只不过才绕着蹴鞠场转了两圈然后外加二十个俯卧撑嘛!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不行人事了啊?樱伢子?樱伢子?”王虎一边说着,我一边感到有肥厚的手掌在不停地摇我的胳膊。

不想动就是不想动!累死朕了!来人呐,把此人拖下去,先廷杖三十再说!

“这家伙脑袋里不知dào

在琢磨些什么呢……”偏偏这个时候,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导致我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不错,来人正是苏幕焉。

“阿樱,”苏幕焉貌似蹲了下来,“阿樱,起来了,老这么趴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啊?这儿可是经常会有女学生们经过的哦,你这形象可是糟糕透了哦~”

“……”哼,糟糕就糟糕,反正我是女的。

“阿樱……”苏幕焉压低了声音,“还不起来?看来这新鲜的水果就我和你王虎师兄分咯……”

“别!!”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qì

,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却刚好对上苏幕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王虎师兄一改训liàn

时严肃的样子,笑得憨厚老实,伸手接过苏幕焉带来的新摘的杨梅。

我二话不说,扑上去,对着杨梅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阿樱豁出去了!就不信进不了代表队!

第三十话 我该相信谁

这几日学术考的成绩下来了。虽然我的成绩跟魏如玠不能相比,不过我还是很满yì

的。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一二三三段。

我的成绩是,文学乙级一段,经义乙级三段,剑术甲级三段,音律丙级二段,兵法乙级二段。除了音律以外,其他的都勉强还能见人。至于魏如玠,我瞄了一眼他的成绩,除了马球是甲级二段以外,其他的都毫无例外地是甲级一段。不过后来孔春告sù

我,魏如玠他们班的马球先生是个颇为严肃的人,全班最高的也就是甲级二段了。

孔春说到别人的成绩就喋喋不休,等到问及他自己的成绩时他就噤若寒蝉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他的手中抢来了写着成绩布帛,摊开一看,哈哈,这个家伙兵法只有丙级三段,剑术乙级二段。苏幕焉的剑术是乙级一段,也好不到哪儿去。其他各门也都是一般一般,不过就连他根本不擅长的音律,他的临时针对突击法也给他弄了个甲级三段的优异成绩。由此可见,此人脑瓜是聪明得紧呐。

不过如果那次破了冯尚兮剑法的人真的是苏幕焉的话,那么他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隐瞒了。

景和元年九月初的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谋略部的所有报名参加预选赛的学生们纷纷集中到清河书院的蹴鞠场上,为即将展开的预选赛作准bèi



“唉,孔春,你说我行不?”我一面做着弓步压腿,一面问身边的某人。

“嗯……这个……很难说……”孔春撇撇嘴,“你莫要这般紧张,紧张有何用呢?王虎师兄给你那般高强度的练习,依我看呐,你虽说细胳膊细腿儿的瞧着很羸弱,不过笨鸟先飞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是?”

“谢谢你的安慰。”

“马上要分组了。咱们过去吧。”

话说为了公平起见,这个预选赛是按照身高分组的。而后根据跑步的时间挑选出前二十一名作为代表队参赛。要知dào

,整个谋略部报名预选赛的就有八十四号人。分为三组,这就是说,我需得跑到我们这一组的前七名才有资格进入代表队。

第一组是苏幕焉所在的组。我觉得他在体能锻炼方面并无所长,他整日督促我锻炼,不知dào

他自己能不能通过呢,哼。

比赛开始了。大家箭步如飞,苏幕焉这家伙由于反应速度快居然一马当先。不过显然他不可能保持下去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放慢了速度。笑,就他那慵懒的样子,连跑个步这么紧张的时候都能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被刷下来啊。眼看第二名就要轻而易举地超过苏幕焉了,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生了。第二名的那个男生我见过,是谋略部乙组的。苏幕焉微微侧,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嘴角上扬,于是那个男生突然乖乖地放慢了速度,紧随苏幕焉身后,但偏偏就是不超过他。不仅如此,后面所有跑步的人也都放慢了速度,随着苏幕焉的步伐,苏幕焉加速,他们才敢加速。

怪了。难道那些人都心甘情愿放qì

参加越野赛的机会么?

就这样,第一组以极其悠哉的速度晃到了终点,苏幕焉不费一兵一卒拿到了进入代表队的资格。终点距离这边还比较远,苏幕焉正稍事休息。

“这不公平……”我嘀咕道,“那些人……根本就是……那些人根本没有拿出自己真实的水平。那些计分的教员们都是做什么的?难道他们都没有长眼睛吗?这里在场的学生们难道都没看到吗?”我心里有极大的不满。纵然苏幕焉是我的舍友,是我的好朋友,我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怪异。

“怎么,南宫师兄以为,在这个书院,还有什么是公平的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却恰好kàn

到身边一张白皙如玉的少年面庞对我隐忍一笑,说话的正是孔夏。

“孔夏?!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惊讶于身边痘痘脸的孔春一瞬间变成了剔透如水的少年,却顺着孔夏抬起的胳膊望去,那只骨节漂亮的手,正状似轻盈地放在孔春的脖子上。然而那手背爆出的青筋即可知晓此时的孔夏只要一瞬间便可要了孔春的命。而孔春此刻已是大气不敢出一个,满脸的惊骇。

“孔夏!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你亲哥哥,你难道又想伤害他?!你莫要以为我忘记了你上次是怎样诬赖苏幕焉的!”

“哈哈,南宫师兄真的是对幕焉师兄完全地推心置腹,令人咋舌啊。”孔夏漫不经心地说着,手却没有离开孔春的脖子一毫,“你是真的不知dào

还是在假装不知dào

?整个第一组有多少是苏幕焉的人你知dào

么?你问问别人,苏幕焉是怎样的角色?你莫不是被他那雌雄难辨的颜迷了心窍不成?他之所以没有伤害你是因为他认为你无法对他构成威胁。有朝一日你若是真的挡了他的路,你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孔夏声音越的阴冷,“南宫师兄,你师弟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也是整个清河为数不多的有真性情的人。我奉劝你,早点离开这儿,最起码,要离那个苏幕焉远远地。”

“你少跟我废话,”我潜意识地将孔夏放在敌对的位置,“快放了你哥。”

“哈哈哈,”孔夏朗笑几声,我惊诧于眼前这个尚未舒展开来的小少年竟然会让我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孔夏往苏幕焉的方向望了一眼,挟持着孔春对我说,“南宫师兄果然有情有义,不过他既然是我的兄长,我便不会伤害到他。师弟我只是有些家事须得同家兄谈一谈。告辞。”说完带着孔春一溜烟就不见了。

呜呼,这么好的轻功,若是他参加预选赛,一定是第一吧。

我不禁疑惑,这是怎样的家庭,身为亲兄弟,竟然相互不信任到连谈个话都要用这种方式。孔夏,我姑且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我蹲坐在草地上,望着孔夏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一缕轻柔的不经意间拂过我的面庞,我抬头一看,恰是苏幕焉。他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

我心底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即便我告sù

过自己无数次要相信他,可为什么我心里自欺欺人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了呢?孔夏的话不时的回荡在我耳边。望着苏幕焉这亦真亦假的笑脸,我竟然迷惑了。

“刚才表现不错啊!!”我假惺惺地装傻道。

苏幕焉望着我,却没有将话接下去。

短暂的冷场后,他轻笑一声,拍拍我的肩:“赶紧准bèi

准bèi

吧,第三组可就轮到你和孔春了。”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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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话 半路程咬金

“下面请谋略部第三组的二十八位学生们在指定的位置站好,下面请谋略部第三组的二十八位学生们在指定的位置站好,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制审员扯着嗓子在那儿通告,我回头望了望孔春兄弟远去的方向,这家伙还没回来呢。在别人的催促下,我终是犹犹豫豫地站在了起跑线上。心里却一直担忧着孔夏不会伤了他哥哥吧,万一他哥耽误了预选赛而失去了进入代表队的机会怎么办?

不行,现在就要比赛了,我不能分心。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里回想着王虎师兄教给我的几样该注意的地方,比如呼吸的节奏应该是每两步一吸气,每两步一呼气;比如速度应该控zhì

好,起初不能太猛冲也不能掉队等等……

就在我还在回想这些理论知识的时候,我忽地现周围的小个子男生们都已经开始跑了!天哪,我分心以致于连起跑的锣声都没听见!好在是五里的长跑,否则这个疏漏就把我给淘汰了。

可是直到起跑孔春那个家伙都没有来!

好在大家的速度都不算很快,然而当我跑了一里多一点儿的时候,我就已经呼吸很急促了。调整呼吸,调整步伐,调整心态,一二三,加油!

当我第二次经过苏幕焉还有庞佳他们所站的地方的时候,我就已经知dào

我煎熬了一半的路程了。一身清爽青色运动衣的苏幕焉正微笑着望着我,清澈秀逸的眉眼间竟少了平日里的一分媚然,多了一分平静如水的淡然。

他一直都是这么洒脱的不是么。

不知dào

是我太累了神经紧张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此时苏幕焉看着我的目光里恍惚夹杂着一丝宠溺,难不成他是……晕,我甩了甩头,把有关他的诡异想法抛出脑海,却瞥见庞佳那个大个子正笑呵呵地冲我挥手,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口型在对我喊着“加油”。自从他知dào

我跟苏幕焉住一间校舍的时候他就开始对我这么热情了。不过据说庞佳和与魏如玠同舍的庞绍是远房表亲,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两个人相差也太多了吧,一个五大三粗,一个温文尔雅。

我吭哧吭哧地继xù

跑着,觉得眼前都模糊了起来,双腿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正自动地运作着。这大概就是王虎师兄告sù

我的一种“与精神脱离”的高速长跑境界了吧!

我喉咙火烧火燎,精神只麻木地吩咐我的不要掉队。现在我勉强处于砥柱中流的险恶位置。

最后半里路。

该是冲刺的时候了。

我已经是近乎精疲力竭了。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喉咙刺痛不已。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此如此拼命?为了参加越野赛。可我为什么要参加越野赛呢?好像是被孔春还有苏幕焉他们怂恿的吧?尤其是苏幕焉,他还很“仁慈”地找来武术部的师兄对我进行集中训liàn

。可到头来孔春自己不还是没能参加成么?我自己呢?除了对成祖那位名叫芭娜的妃子抱有一些好奇以外,我都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如此如此拼命地要参加越野赛,如此如此急切地要去那座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清河猎场。

突然,一个连我自己都害pà

的念头从我的脑海中浮出水面——我被利用了。

我被利用了?!是我多疑了还是我真的被利用了?!

不可能。我甩了甩头,除了魏如玠没有其他人知dào

我的身份。那么谁会利用我?在清河书院,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和大家一样的平凡贵族而已。如此而已。

心里的陡然松懈,只有这么一瞬间,已经有好几个原本在我后面的人“嗖嗖”地从我身边超越了我。我心里猛地一紧,糟糕,关键时候怎么能想那么多呢!

心里这么想着,我咬紧牙关极力加速,双眼死死地盯着终点处那些个熟悉的人影。苏幕焉、庞佳还有几个平时处的不错的同窗都已经在终点等着我了!我抛开一切杂念,感到自己受了极大的鼓舞,箭步如飞,很快便跻身入了前五。只要将前五保持下去,我就稳妥地有了入代表团的资格。

就在我拼尽全力疾步向前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的身旁高速度超越,我瞬间沦为处境危险的第六。正当我震惊之时,此人朝我蓦然回,粲然一笑,我张大了嘴巴——这这、这柔和的脸部线条,纯稚无邪的水润双眸,吹弹可破的剔透皮肤,不正是孔春的亲弟弟孔夏么?!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跑到我们谋略部的比赛中来了?况且他资历要比我们低好不好?!

孔夏对我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句“师兄加油啊”融化在我耳边的空气里,迅速消逝。我张开嘴,温热的空气涌入我的唇齿间,我无力吐出哪怕是一个字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孔夏以轻盈的步伐连续超过前面四个同学,率先抵达终点。

汗液蒸在灼热的空气里,我的耳边只有自己那急促不已的呼吸声。

嗓子好难受啊。

热到难以忍耐。

只是现在的我在和一群男孩子们拼体力、拼耐力。在这场原本就不公平的比赛中,我能否笑到最后,我能否和苏幕焉他们一起一睹那整整封闭了百年的清河猎场的风采呢。

又干又热。

好想回到校舍,不,好想回到贤樱布庄,大喝几口十三娘熬的绿豆粥,喝到撑得吃不下饭,然后惬意地仰卧在堂屋里的竹椅上,用破旧的芭蕉扇赶走周遭几个恼人的苍蝇,闭目养神,听着店面里十三娘絮絮叨叨地招呼生意,直到夕阳在天边洒满余晖与光华,直到耳边唏嘘的蝉鸣带走了夏日的燥热,直到我满怀欣喜地看到秀贤一身水蓝色的清透裙襦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秀贤,你一定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吧。咱们姐妹俩可是有好几个月不曾见面了呢。

当我以第七名的边缘状态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时,庆幸与激动、诧异的情绪交织在我的脑海,我没有心情对歇坐在一旁的孔夏多做考lǜ

,我奔跑着伸出手掌,我迎着同学们鼓励的微笑,我以勉强入围的姿态与他们一一击掌,直到我满是汗的手心在风中飞扬到苏幕焉的面前,我面对的,却是一个青衣的俊秀少年,他微笑着朝我张开双臂,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是我最熟悉的朋友,之前所有的猜忌与疑惑都在此刻随风而逝,仿佛事先有所约定,仿佛原本就如此契合。我的手臂在他的面前划过完美的弧度,化作一个意料之中的拥bào

,脚下飞扬的尘土见证了我的极限速度,突如其来的柔软阻截仿佛有股力道在我的身后将我送入这个溢满苏合清香的怀抱。

放慢的时间清晰开来,逐渐恢复到原本的节奏,耳边不断有这样那样的声音告sù

我:“阿樱,你做到了。”“阿樱,你虽然比大家瘦,个头也不高,可是你成功进了代表队,你可以去成祖年间最广袤的清河猎场了。”

我抛开所有作为女子的矜持,仿佛此刻自己是和他们一样的男孩子,我没有任何顾虑地把头埋在苏幕焉的颈窝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没有力qì

,一点也没有。我只能借助着苏幕焉的力量勉强站起来。王虎师兄,你说跑完步不能蹲,好嘛好嘛,那我就这么赖皮地扑在人家怀里也行吗?

似乎过了顷刻,抑或是几个时辰,或是顺风顺水的数个春秋,苏幕焉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耳边温和地响起:“阿樱,还不起来啊?不是睡着了吧?”然后我周围便响起了哄笑声。

我长吁一口气,从苏幕焉怀里起来,对着周围关心我的同学们绽放了一个“我很好”的笑容,正要和大家拿了代表队的身份木牌一起往回走,却无意中看到一个小少年那倔强得几乎偏执的身影站在约莫一丈开外,那双亮晶晶的纯稚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让苏幕焉他们先回去,对苏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苏幕焉凤目扫过远处的孔夏,然后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在庞佳他们的簇拥下,朝校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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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话 春的绿帽子

天近晌午,夏末秋初的太阳还是很灼人的。孔夏优哉游哉地踢着地上细碎的石子,热浪滚滚的风鼓起他宽大飘逸的曲裾深衣,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孤绝感。能轻松到穿着深衣就能来比赛的估计也只有他了。孔夏看到我向他走过去,伸手挡了挡顶上的日头,示意我到不远处的凉亭里说话。

我警惕地点点头,和他同时从两个方向迈步向凉亭走去。

“说吧,”我在他不远处坐下,尽量镇定无比地表现出师兄的架势来,“你把你哥怎么样了,你为何又会出现在我们谋略部的预选赛上。”

孔夏笑了,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身为弟弟,我只不过把兄长送回了校舍,不让他参加预选赛罢了。至于师兄你所疑惑的地方,其实我就是冒名顶替兄长来参加比赛的。”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呢?”我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线条精致的侧脸,心底暗叹年轻就是好啊!

“我自己厉害有什么用?若是参与我们部的队伍,根本无法打败你们这些譬如谋略部或西洋部这样的大团队,不还是进不了清河猎场?”

“说白了你煞费苦心不过是想体会一下亲临越野赛的感受?”我忍俊不禁。

小少年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他竟有几分怯懦地小声道:“可以这么说吧。”

多么单纯啊。亏得还把事情搅得跟多复杂似的。原来只不过是这个孩子想比赛,才要挟他的哥哥把名额让给他。

“不过……”我摸了摸下巴,“你个子比咱们第三组的身高要高出一些呢,而且,制审团的先生们难道没有认出你来么?”

孔夏笑嘻嘻地抬头看我:“师兄来清河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dào

么,清河里面做先生的不都是唯利是图?”

“你拿银子贿赂他们了?”我惊呼道,小小年纪竟会来这一套。

“不是银子,”孔夏得yì

地从衽里摸了一把金瓜子出来在手心里掂量掂量,“是金瓜子,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我白了这个臭小子一眼,从座上起来:“算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大不了比赛的时候师兄我罩着你,总成了吧?”

“就师兄您这小身板?”

“喂,话不能这么说……”

“后山不是问题,关键是那个苏幕焉……”

这家伙又来。

“幕焉好歹是你的前辈,你直呼其名也就算了,居然屡次在我的面前污蔑他。”我严正道,“他和我朝夕相处,是好人坏人,我心里自然比你清楚。你莫要看他常常和冯尚兮兄弟相称就以为他也是冯那种人。你错了,苏幕焉待我们很好,就连你兄长孔春也和他交情颇深。你为何不劝劝孔春,反倒时时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

“可师兄你可知dào

……”孔夏的样子有些焦急,却欲言又止。

我等着他的下文没有等出结果,看他一副错愕不已的纠结样子又觉着好笑,心想莫要跟他计较了,姑且了结了这莫须有的话题,我笑道:“这事儿咱就暂且不做讨论了,你不饿吗?一起去食吧。”

孔夏乖乖地点点头,没说什么,跟在我的后面往食的方向走去。

我又累又饿,头昏眼花,忽地现居然忘了带银子。就连几个能买包子的铜板也没有。

恰逢我今儿个又虎口大开,特能吃,迫不得已让孔夏给我垫的银子。

由于所住校舍不一样,想来我平日里很少能遇见孔夏,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上挂的那块象征身份的和田玉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左手小指上的玉指环勉强值些银子。我笑着欲取下指环暂且抵给孔夏,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终止了我的动作。

“唷,赫赫有名的南宫公子跟个小师弟这是在干什么呢?难不成是要私定终身吗?”

荒谬之极!所谓冤家路窄,我又羞又恼地抬头,现说话的正是冯尚兮。他一袭玄色深衣,行不见足,微微可见制作精良的玄武云头履。乌黑的长高高束起,用一根纯金的寒烟袅袅长簪固定,腰间垂下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出叮咚脆响。冯尚兮收起他一贯的迷离笑容,此时那双冷戾无比的眸子正满是寒意地睨着我,颇为轻蔑与不屑。显然他还记着上次在习剑园里我让他丢脸的事情呢。

觉冯尚兮的不怀好意,孔夏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然将剑往外拔了两分,整个人处于警戒状态。然而真zhèng

让孔夏恼怒的,却是冯尚兮怀里抱着的可人儿——郭如花。

郭如花似乎被冯尚兮感染了,不穿女子院服不说,竟然胆大到光天化日之下与冯尚兮这般沾花惹草的人搂搂抱抱,堂而皇之地行走于男子部的食内。

郭如花身着月白色纱衣,宽大的衣领衬着松松垮垮的鲜红色亵衣,露出锁骨周围的一大片雪白的皮肤,秀色可餐。她媚眼如丝地娇笑着,依偎在冯尚兮的怀里。

眼前这两个形容精致的少年少女怎么看都不失为一对金童玉女才子佳人,然而那股腐糜不正的气息却亦是挥之不去。

孔夏晶亮的双眼已然被愤nù

与鄙视所填满。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握着剑柄的手正不可控zhì

地颤抖着。要知dào

,郭如花与孔春可是正大光明订了亲的,郭如花怎么说也是孔夏的准嫂嫂,如今给孔春生生戴了个绿帽子不说,还在这儿大肆张扬。我若是孔氏兄弟,一定也咽不下这口气,只可怜那孔春现在还不知dào

在哪儿迷糊呢!

更何况……孔夏与郭如花暗地里的姐弟恋……我是不是要假装不知dào

呢?

“呵呵,”我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道,“尚兮兄严重了。不过据樱所知,现在和您在一起的这位,恐怕是人家的未婚妻吧?”话说至此孔夏已经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我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给硬是摁了下去。不是不信任孔夏的武功,他的武功连苏幕焉都不一定敌得过,故而没必要畏惧眼前这个纨绔。只是他年少易动怒,况且冯尚兮背后有肃国公乃至太后撑腰,得罪冯氏外戚终是不好。

“哦?”冯尚兮挑衅地扬了扬那双精致的剑眉,一手托起郭如花的下巴,以一种极为暧昧的距离,在郭如花纤长浓密的睫毛旁轻语道,“爷我就是喜欢如花这种调调,况且你以为你那位朋友什么都不知dào

吗?怎么,有人看不顺眼还是怎么着?人家自己的女人都不管,还轮到你了?”

我知dào

跟冯尚兮这种黑暗党派再多嘴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要怪只能怪这姓郭的女人不守妇道,孔春有这么个未婚妻真是他倒了八辈子的楣。

“樱不敢。”我恭敬地笑笑,扯了扯仍处于警戒状态孔夏,孔夏这机灵的孩子立马领会了我的意思,我略整衣衫道,“既然尚兮兄尚未用膳,那樱就不便打扰,告辞。”我说完带着孔夏从冯尚兮身边走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郭如花一双狐媚子的妙目在孔夏经过的时候闪过的一丝短暂却无尽的悲戚。

罢了,罢了。

“南宫樱!”冯尚兮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南宫樱你给我记着,我早晚会让你和魏如玠知dào

谁是主子谁是爷!”

哼,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同孔夏一起出了食。

临别时,我把玉指环交给了孔夏抵一顿饭钱,孔夏起初还推辞,不过执拗不过我,便也作罢。

原本准bèi

回去好好泡个澡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位戴绿帽子的孔春同志如何了。

手机读反映碎碎念有些多,形势所逼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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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话 孔春与如花(800加更)

站在桃园甲组辛字舍的门口,我犹豫了一下,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该安慰的话,终究还是一反常态地叩了叩门。

“进来吧。”是孔春的声音。

门是虚掩的,我推门而入。

整个房间里只有孔春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坐着,窗外的光线把他置身于一个阴影中。

迎着光线,我看到他的肩膀正在无声地抖动着。

啊?不会吧。因为这点小事就哽咽成这个样子啊,从认识孔春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哭呢。

“啊……那个……孔春啊……”我犹犹豫豫地朝他走去,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治愈系,“其实呢……这个预选赛啊……没参加也没什么的……不就是个清河猎场么,去不去都一样,呵呵……再说了,你弟弟孔夏不是去吗?呵呵你们兄弟该是不分彼此才是啊……还有哇,孔春呐,我知dào

你向来是那种,呃,比较明朗的,所以呢,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什么打击,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恢复好心情的,是不是?呵呵……”话说至此,孔春的肩膀仍在抖动,而且一句话也没搭理我,唉……

我走到他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哈……你和如花……会和好的,呵呵……”

这时孔春突然回头迷惑不解地望着我,眼角一点泪花也没有,一脸的痘子在阳光下颇为闪耀:“我说……嗰……我吃东西噎着了……嗰……你赶紧……嗰……赶紧帮我倒杯水……嗰……”

啥?原来这家伙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因为东西吃多了打嗝啊????

可恶!浪费我感情!!

我气嘟嘟地把一杯茶水重重地放在孔春面前,孔春端起来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他拿绸缎袖子擦了擦嘴,一脸奇怪地望着我说:“阿樱,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刚才说那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什么啊?”

我哑口无言,只好在他旁边坐下:“我还以为你受打击了呢。怎么,看样子你心态似乎还好?”

“说不受打击,那是假的。”孔春冷不丁来这么一句,颇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

“你是指……哪件事情?”我试探性地问道,毕竟关于郭如花的事情,孔春对我有所隐瞒。说真的我心里有点郁闷,毕竟大家平日里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可关键问题又对我缄默不语,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与孔春究竟还是不是朋友,换句话说,我们是不是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熟悉。

“阿樱。”孔春转向我坐着,“其实关于如花的事情吧,我一直没跟你说,你也不要误会……”

“嗯。”

“其实我和如花很早就认识了。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她小时候可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孔春说着说着笑了,这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绽放在那张被痘痘堵得水泄不通的脸上效果有些诡异,“家父与郭伯父算是至交,若不是因为如花是女子,我与她恐怕小时候得一起玩到大。郭伯父与家父达成约定,同让我与如花来清河读书,然后学成归去便迎娶如花为我的结妻子。为了得到保证,在我与如花来此之前,两家便让我们订了亲。”

我笑道:“这不挺好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呵呵。”

“阿樱,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孔春摇摇头,表情竟出奇的严肃,“其实郭伯父在让如花与我订亲之前是犹豫了很久的。郭伯父在朝廷做官,想要与朝廷上的几位大臣交好,其中就包括掌握大量兵权的镇北侯魏大人。郭伯父听说魏大人有两个儿子,其中长子,也就是咱们清河的一位师兄,魏如珣,他是可以世袭魏大人的侯位的。于是郭伯父有意让自己最疼爱也是最聪明能干的女儿如花嫁给魏如珣。然而介于之前与家父的约定,便不好再做反悔,只好将如花的姐姐明月嫁给了魏如珣。但是随着我与如花日渐长大,郭伯父对我的不满亦不是一朝一夕了。他觉得我胸无大志,天资也不够聪慧,生得不够高大,就连……”

“放心吧孔春,等过几年你脸上的痘子会消掉的……”

“你怎么知dào

我要说什么……”

“我……”

“算了,”孔春继xù

说道,“那茬儿如花跟我还小,根本不懂男女之间啥叫喜欢。后来出来念书,你别看那女子部比较封闭,可小丫头还是见了世面,经常背着郭伯父跟几个富家公子鬼混,也越来越会吃穿打扮了。今年过年回去的时候,几个老妈子表面上说她越长越标致,可暗地里都说她长了张狐媚子的脸,穿得又露肉的。以前我劝她几句她还是会收敛的,可自从她认识了冯尚兮,一切都变了,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正因如此我才劝她说,咱俩断了吧,以后你也莫要嫁给我这个没出息的人了。可没想到如花竟死活不同意和我解除婚约,对此我也是纳闷得紧。我告她说,那冯尚兮最喜欢沾花惹草,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而且都是大户人家的清白闺女,我不希望她也被那个冯尚兮给耍了。可她偏偏说她与冯公子只是君子之交云云。这话说出去,就算我信,别人也不信呐。”

我叹了口气:“孔春,你消消气,莫要跟那姓冯的一般见识。”

“我哪儿敢呐!”孔春缩了缩脖子,“人家可是有太后撑腰……”

“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动不动背后就是有朝廷上的人撑腰呢?依我看,只要你对如花是真心的,如花又表示愿意嫁给你,她还年轻,以后会明白你对她的好。”

“真的吗?”

“千真万确。”

“阿樱你说得跟真的似的。那……”孔春压低了声音,一脸八卦地问我,“阿樱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啊,说来听听?”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可能?”

“为什么?!”孔春诧异道,“莫不是……对了,我想起来了,阿樱,前阵子我听别人传你跟魏公子之间有什么?你莫不是喜欢男人?!”孔春说着警觉地向后挪了挪。

“听谁胡说的!”我提高了声音,站起来拍拍胸膛,“我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汉大丈夫!别看我个子不高,……我、我这是短小精悍!!哼!”我说着把代表队的木牌往孔春面前的桌子上一砸,“看到没!你见过哪个女人能在男人里跑这么好的成绩吗?”

孔春一脸无语地望着我:“阿樱,我没说你是女人啊,我只是说……哎呀,你怎么动不动就往那方面想呢?”

“我……”

“……”

老时间照常更新

第三十四话 华丽的开端

那日以后,清河书院终于迎来了几个平静的日子。学术考之后便暂时不用上课,各个部的代表队都在优哉游哉地为九月十五的越野赛作准bèi

。其他的学生们也在期待着一年一度的清河祭礼。

其实清河祭礼过去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假期了。整个学院的学生盼星星盼月亮也就是盼着这一个月能好好休息休息。由于清河的学生都是有背景的,所以完全无视学校的规矩而提早回府亦不是一个两个。说实在的,就我个人而言,我倒是无所谓回不回去。甚至我有些不想回去。若是回到宫里,岂不是又要过那种整天在别人的监督下的拘谨日子?还得时时提防太后那老太婆的明枪暗箭。她每回说话都是话中有话的,无形中给我很大的压力。

这几天闲着没事干,这样那样的活动室都有很多人,就连习剑园都人气暴涨。我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一个字,热。最近就连苏幕焉都常常不在校舍待了。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多半是去了冯尚兮那儿了吧。

这一日是九月十五,终于是大家盼了许久的秋日清河祭礼了。所有的学生们都集中到书院礼台的空地上。书院想得很周到,虽然燥热已经过去,但还是为每个人都准bèi

了座椅与茶水。所有的学生围着圆形的中央高地而坐,高地在南北方向各有一个延伸而下的汉白玉石阶,上头铺有红色的地毯,颇为壮观大气。高台的周边镶有金质的镂空华纹扶手,流光溢彩,高台的中央铺着一方绣着异族纹理的大毛毯,听魏如玠说那是神川年间属国东瀛进贡给大邺的礼物,被当时的皇帝也就是成祖赐给了时任山主,只可惜那位山主后来被成祖绞杀了。这一点跟苏幕焉告sù

我的还是一致的。

这时候台上响起了隐约的咳嗽声。我抬头一看,是一个身形如冬瓜的老头,他身着华丽的朝服,朝服上的花纹是我在朝廷中的大臣衣服上见到过的。虽然不完全一样,但也是大同小异。他头花白,但面色红润,腆起的肚皮看上去很突兀,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装得很多金。尤其是我距离如此之遥,都能看见他左手那短粗得跟孔春有的一拼的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绿碧绿的玉扳指。不过我小时候在长安集市的小商小贩那儿瞧见的假玉也多半就是那个样子。

记得我七岁那年在百花楼外头捡到一只特漂亮的玉耳坠,带回去准bèi

给十三娘看来着。可那时候不巧被秀贤那小妮子逮到了,非嚷嚷着要我把耳坠子给她,不给她就把我以前偷吃蓼花糖的事情告sù

她娘,我怕了,便乖乖地把那耳坠子给了秀贤,还眼泪汪汪着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好好保管。没想到那小妮子手没长螺,不出三日便被十三娘现了。

那时候咱们家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十三娘就疑惑了,这耳坠子哪儿来的?秀贤就老实巴交地交代说是我在百花楼外头捡来的。没想到十三娘火冒三丈,二话不说跑过来给我两耳巴子,我哇地就哭了,据秀贤回忆我那时哭得可凶了,她那时候还担心着别把咱家的茅草棚给哭倒了就好。十三娘气得直哆嗦,说什么“你这不听话的小妮子,这点儿年纪怎么能一个人往青楼外头直转悠,还捡来这么个不干不净的东西”,然后就歪在地上呜咽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小姐,万一阿樱被那老鸨子给掳了去,你叫阿花如何是好啊……”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只要见到青楼,就得远远地避开。不过话是这么说,十三娘还是把那个耳坠子拿去洗得通体莹亮,自个儿戴在耳朵上转几圈子自赏一番,然后拿去当铺换了几两银子。

山主站在高台的中央,嘴一张一合地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我坐这么远模模糊糊地也听不清楚,只好在下头神游。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吧,山主高声大喊一声:“清河无量呼,汝有鸿鹄之志!”吓我一跳,然后他就走下去了,周围的人开始鼓掌,然后我也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开始鼓掌。

掌声未歇,只见浩浩荡荡一群身着统一金色服饰的年轻男子齐整而上,红绸飞扬,击鼓鸣号,后台一群乐师齐奏乐。这大概是类似于群舞一类的东西吧。后面的一群乐师有几个我瞧着面熟,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音律部的学生们吧。不过跳舞的一群男子有好几十人,面孔都生得很,应该不是咱们书院的学生,况且咱们书院可没有舞艺部。倒是女子部有开设舞艺课的。

一群人下去以后,我尚未反应过来,人群中已经响起了充满赞美的惊呼声。与此同一时间,我左手边方才还情绪高涨的孔春同学已经很落寞地把头埋下去呈自卑状。我抬头往高台上一看,那妙龄少女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水袖舞动,扭着她那婀娜多姿的水蛇腰,舞步轻盈而优雅,变化多端,秀丽的脸蛋上浮着恰到好处的红晕,眉眼间风情万种,正是郭如花。配上身后那绝佳的丝竹之声,简直是赏心悦目之极啊!

台下一众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学生们无不深长了脖子一睹女子部部花的绝代风华。当然人群中亦不乏几个正义之士轻嗤以示不屑的,不过绝大多数人还是暴露了本质,双眼冒出大大的爱心,垂涎三尺而不自觉。

孔春一脸慷慨激昂地握住了我的手:“阿樱……”他很做作地哽咽了一下,“虽然有小人传言你有龙阳之癖,不过……今天我孔春算是明白了,朋友之妻不可欺,你阿樱没有面露贪婪之色,你才是我真zhèng

的朋友啊……!”

我尴尬地笑笑,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把左手从他汗津津的手里抽出来,心说丫的这跟你是不是我朋友没有关系,你莫要再自作多情了……

后来又上了几个节目,有杂技的,有唱曲儿的,就连西洋部的神mì

外教,就是那个叫什么“死密丝”的蓝眼睛洋人也跑来表演了个节目,其名曰“魔术”。我不知晓什么是魔术,不过看了他穿着一身布满花边绣着花纹的奇怪衣服表演完以后,我就恍然大悟了,不就是变戏法么,还什么“魔术”。

表演到最后我都困得不行,再这么下去明儿个怎么去越野啊。尽折腾人。

后来几个部的先生代表上去巴拉巴拉讲了几句,内容我亦是记不大清了,然后还放了烟花,标志着这个所谓开幕式的结束。

第三十五话 我在期待着

“今天天气真不错。”九月十六的清晨,我从床上爬下来,对着窗外一片葱茏的绿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苏幕焉似乎早已准bèi

好一切,如以往一样,露台上的他正躺在他的御用竹椅上慵懒地浏览手中的书卷,一只手那骨节分明的漂亮食指正在以一种悠然的节奏轻叩竹椅的扶手,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蔓延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凉丝丝的微风拂起露台上晾晒着的几件洁白的单衣,夹杂着淡淡的皂角的味道,迎面而来,温馨得仿佛幼时依稀的记忆中,我躺在十三娘怀里,用一双最为纯净的眼睛来洞悉这个世界。

预选赛之后书院举行了各部代表队的初选拔,最终只有谋略部、西洋部、音律部、武术部四个部门进入了最后的厮杀。

今天便是最后一搏了,孰胜孰负,明日此时便知分晓。

可明明是大赛前夕,为何平静得如同一个悠远漫长的假期?

我不好叨扰了苏幕焉的清静,慢悠悠地钻了回去,慢节奏地洗漱一番,而后将包袱从柜子里揪出来,开始仔细考lǜ

今天要带的东西。按照苏幕焉整理好的模式,我往包袱里塞了水、金疮药、纱布、绳子、小刀、少许干粮,至于罗盘,我是没有那玩意儿,不过反正苏幕焉有,我与他又肯定是同行,那就用他的好了。可是这么点干粮哪够我吃啊,想到这我俯下身在柜子里摸索一番,把我这几日储备的私家珍藏都罗列了出来,都是各式的点心,虽然跟宫里御厨的手艺是没得比的,不过既是清河书院食大厨的手艺,那也是无可挑剔。

只带这么些……怕是不够吧?再装一些……

这个松花糕也带着吧,再不吃就变味儿了……

“阿樱,这是比赛,你莫不是把它当做踏青了?”一道忍俊不禁的声音自身边不远处响起。苏幕焉一袭青色的中衣,背风而立,衣袂飘飘。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万一饿了呢……”

“还有啊,”他走过来,拿起我包袱里的大水壶,“这么大一瓶水,你背着不得累死,到时候可莫要让我帮你承担。”

“水不够怎么行?!”我正义言辞道。

“傻呀,”他轻轻在我脑袋上扣了一下,丝毫不用力,“后山树林茂密,地势复杂,就算没有像样的河流,山涧泉水自是少不了的。”

“说的也是……”我挠挠脑袋,心说我自幼在外摸爬滚打数年,这点生存尝试怎么给抛至脑后了,真真是不可饶恕。是不是成了贵族就忘了本了,有了滋润的生活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想想咱苦命的十三娘,虽然摆脱了王二老爷债务的纠缠,可终究是自个儿打理店铺,忙里忙外,如今我身在清河,她身边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前些日子我让她花钱雇个肯吃苦的小伙子帮忙打理店铺,不料十三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说什么过惯了苦日子,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扛过来了,她自个儿能行……想到这,我心中不禁有些酸涩,打定主意等我亲政了就下旨把十三娘接到宫里来住,让没见过世面的十三娘也过过好日子。

临行前,我和苏幕焉换上特制的谢公屐,据说穿这个爬山可带劲儿了。走起来轻飘飘的,很是舒服。等我们去了辛字舍,现孔春那家伙居然还在睡觉。苏幕焉倒是泰然处之,并无所谓,我却恨铁不成钢地把他硬是从榻上拉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不中用的臭小子,就你这懒样,难怪人家郭姑娘不正眼瞧你!快给我起来!!”

孔春大臂一展,哗啦抹去嘴角那臭烘烘的口水,含糊不清道:“男儿……志在四方!……怎能为……小女子所困也!!”

“做梦吧你!!快起来!若是迟到了还想被那姓冯的讥讽不是?……”我死死地拉住孔春的衣服不放,突然想起我身后还站着冯尚兮的“好兄弟”苏幕焉,便扭头对他说,“喂,那个,我刚才是无心之言,……你不会说的吧?”

苏幕焉诚恳地笑笑:“阿樱你竟会如此不信任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阵慌乱,转身继xù

敦促孔春道,“姓孔的,赶紧起来!……”

……一盏茶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咱们走吧。”我说着带着孔春还有苏幕焉走到桃园校舍门口。

咦,不对啊……

……孔春参加越野赛的名额,好像被他那个好弟弟孔夏给夺去了吧?

我顿时呈石化状,一面嘿嘿地傻笑一面把孔春往回推。

孔春一脸错愕地用那双困意极深的迷蒙小眼睛望着我:“阿、阿樱,你这是作何?”

“唉……”我叹了口气,“你的确是还没睡醒啊,你难道忘了,你的参赛资格已经被孔夏顶替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孔春恍然大悟地把嘴张成O型,猛地一拍脑门儿:“太好了……”说完就蹬蹬蹬往上面跑去。

那一日孔春在房里呼呼大睡,睡了整整五个时辰才醒过来。当然,这是后话。

孔春走后,我一脸埋怨地望着身旁一脸悠然自得置身事外的苏幕焉道:“喂,小子,你明明知dào

这一切,怎么还眼睁睁地望着我把他硬是叫起来,也不提醒我一下?”

苏幕焉倒好,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许你忘记,就不准我忘记?唉,只准官兵防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什么世道啊什么世道……”

某人脸色铁青……

……

我至今仍旧记得后山与书院交接处的巨型铁门打开时人群中爆出的欢呼声是怎样的震耳欲聋。那被盘桓交错的藤蔓所缠绕的铁门随着几十位书院侍卫的推动而极为缓慢地向里展开,带动其下那布满铁锈的链子哗哗作响,夹杂着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即将奏响最神mì

的人间赞歌。

如果不是那高耸的石墙截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可能会很早便被这传说中的百年清河猎场所深深吸引。

铁门打开,腾起的雾霭为石墙后那茂密的丛林增添了一抹诡异的神色,我看不太真切。

制审员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接过一卷竹简,仿佛很久以前人们用来记在文字的古老卷帙,他伸手将竹简轻抖了几抖,冒出扑扑的灰尘。竹简打开来,制审员先生面无表情地对照着里面的内容,一手指着后山向我们示意着:“穿过这片林子,便是最广阔的主猎场了。主猎场平坦宽阔,并无难度,大家也莫要在上面逗留许久,一看而过也就罢了。穿过主猎场就是未知的密林,想必你们已经知dào

了,那边地势复杂,情势险恶,有很多不可预知的状况会生。你们的堂主应该已经把信号弹分到代表队的每个成员手中了,一旦遇到不可抗的危机,就信号弹与我们联系,东易武馆的各位师傅们会立马进去救援,切不可为了比赛的胜负而失了性命,因小失大。比赛的胜负按照所得珍奇的数目来判别。书院长老们根据前人的记载罗列了后山的多种珍奇之物,包括药草、毒物、动物等等,已经悉数写在布帛上,分到你们每个人手中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各代表队于此地会和,清点人数并且决出最终胜出的代表队。好,现在各代表队在各自的位置站好,等到明远楼的钟声响起,比赛就正式开始。我说的,你们都明白了吗?”

第三十六话 林深深几许

平坦的主猎场与清河书院的主体之间由带状的林子相隔开。侧柏与黄连木浑生的树丛带自西向东伸展开来,横向被划出四个通往主猎场的入口,编号甲乙丙丁,也就是我们四个代表队进入清河猎场的地方。我们谋略部由最西边的甲入口进入,西洋部由丁入口入。

一切似乎业已准bèi

就绪。阳光穿过清晨的雾霭,从最东方将金色的温暖与光明洒向那广袤无垠的后山。队员们纷纷回向明远楼的大铜钟望去,我知dào

越来越近了,不由地倒吸一口气,紧紧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袖子。余光瞥见身边人的脸向我这边看来,我一扭头,咦,怎么不是苏幕焉,这个人我好像见过,那次预选赛好像跟我是一组的吧,貌似是丙组的。我尴尬地放开他的袖子,向后仰,视线穿过人群,以极快的速度捕捉到了苏幕焉的身影。

与以往那种轻飘飘的笑不同,此时的苏幕焉一脸凝重,他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时不时地回头向明远楼张望,而是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两条秀丽的眉微微蹙起,仿佛正集中精力思考着什么,柔和的嘴角竟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丝笑意。

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看惯了苏幕焉一脸慵懒笑意地样子,他突然这么认真,我倒是很不适应呢。

桃园的莫堂主今儿个也来了,还穿着一身他的最爱——诸葛军师服。他开始满面笑容地为我们打气鼓劲,单薄的羽毛扇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光看着就有够信誓旦旦了,还高声说着什么“谋略部乃经世济民之才,怎可输给西洋部纨绔之徒呼”,弄得大家斗志昂扬,气势高涨。不过西洋部那边也不甘示弱,大老远地就听见最东头的那帮人在齐整地呐喊着什么“陋扑萝卜了木(没问题)”,气势逼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耗了不少体力,我都濒临饥饿了。

“铳——铳——铳——”

明远楼的钟连击三下,守在各个入口处的制审员示意我们按秩序进入。

我犹豫地握紧了手中罗列着各种珍奇之物名称与图示的布帛,却突然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好像并没有在队伍中看到孔夏。

“怎么了阿樱,不走么?”

抬头,苏幕焉双目略微有些不解的意味。

我笑着摇摇头,随着队伍走向那朦胧的树林。

穿过不深的树林带,我站在主猎场的边缘。本以为百年禁闭的猎场会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没想到却是另一番景象。碧绿而整齐的小草细密而仔细地包裹起这片广阔的原地。自西向东无限延伸,望不到头。我仿佛已经看到百年前众多皇族子弟们在这儿策马奔腾,仿佛已经听到他们呐喊的声音,仿佛已经看到了芭娜那个传奇的女子一袭红衣、一匹黑马,与英姿飒爽的成祖一起拉弓射箭。

与我们迎面的,便是复杂的未知区域了。队员们在庞佳的指挥下站在一起,身为队长的庞佳一脸严肃地交代了几句该注意的地方,大家权当作是例行公事。还表明我们队为了增加效率采取分头行动制,三两人一组,明日清晨回合。最后庞佳顿了顿,然后肥大的五官挤到一起,一脸谄媚地问苏幕焉:“苏公子可有什么需yào

向大家指点的?”

苏幕焉笑笑,摆了摆手:“庞队长随意便好。”

庞佳点头哈腰又拱了拱手,然后带着我们一行人踏着碧绿碧绿的草地,刚走过主猎场,便有几个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冲了进去,其余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地分头行动了。最后只剩下我、苏幕焉,还有高高胖胖的庞佳。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不料今日这林子,便是你我的主战场了。”苏幕焉悠闲地抱着双臂,嘴角的笑意显示出他对这场比赛的不屑。

“苏公子说的是啊,”庞佳连忙接话,“那既然如此,咱们就赶紧开始吧?虽然有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不过对于这后面我们丝毫不熟悉的地方说来,似乎不算宽松呢。”

“可是,庞队长。”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你难道没有现,咱们队里有个人没有来么?”

庞佳似乎对于我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那不大的双眼果然闪烁了一下,然后仿佛在求助一般看向苏幕焉的侧脸。只可惜苏幕焉不知什么原因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庞佳表情的变化,似乎也对我们的谈话并不上心。于是庞佳看着我,心虚地笑笑:“阿樱有所不知,我方才可是点了人数的,刚刚好。阿樱还请放心。”

“可我好像真的没有看到孔夏啊。”

“莫非阿樱是说……孔春的胞弟?”庞佳装模作样地问。

我佯作老实地点点头。

“呃……我方才好像看到他往那个方向去了……”庞佳伸手指向西北方。

“哦,原来如此,是樱眼神不好,叨扰了。”我向庞佳拱手行了个礼,抬眼望了苏幕焉一眼,而后迈步直接向林子里走去,不一会儿,两人便跟上了我。

哼,你们难道以为我是傻子么。难道你们使了什么低劣的手段不成?为何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呢?

算了,我还是不问苏幕焉的好,这家伙是不会轻易告sù

我的。

林子里的空气很潮湿,扑面而来的气味夹杂着泥土与树叶的气息。林子里没有路,有的也只是泥土上留下的方才前行的队员们深深浅浅的脚印。继xù

往里走,便可见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树根交错繁杂,隆出地面,树冠直耸云霄,日光沿着雾气在重重的叶间蜿蜒而下,投落斑驳的光影。无数藤本植物错综攀附,如蟠龙附柱,盘旋而上,束缚着那茂盛的古木,汲取它的营养。其实那时的我并不知晓,当年的大邺王朝,就犹如那被束缚的古木,内忧外患,一个泱泱大国有着一个傀儡皇帝,朝堂上尔虞我诈,就犹如树心几近枯朽,虽然外表依旧繁茂不已。当然,此乃后话。

耳边一声鸣响,紧接而来的,便是双翅扑腾的声音,我精神一紧,立马展开手中的布帛,扫视一眼,而后抬眼向上,古木缠结的枝桠上,一直猩红色羽毛的阔喙禽正在树枝上磨擦着它宽大的喙。

我兴高采烈地指着布帛上一个名叫火烈鸥的图案道:“快看,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庞佳已经抽出身后的箭矢,拉弓射去,火烈鸥展翅欲飞,却随着一声尖鸣,瞬间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庞佳两步上前,抓住火烈鸥的双翼,朗笑道:“阿樱好眼力,你我三人出师大捷啊!”

第三十七话 一失足于此

一行三人继xù

前行。草本植物生得极为茂盛,但逡巡了好久,也未再现任何与布帛上的珍奇相对应的草药。我用双臂挡开面前杂乱的丛草,却感到左臂上湿漉漉的凉意。低头一看,一个足足有拇指粗的青绿色肉虫正一股一股地沿着我的手臂向前,所经之处无不火辣辣的疼。

“啊——”我浑身一阵恶寒,尖叫出声,全身鸡皮疙瘩四起,长这么大我见过多种毛虫之类,唯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

走在前面的两人闻讯而至,庞佳一脸愕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苏幕焉则是扑哧笑出声来,我惊呼着甩动着胳膊,可那青虫却牢牢地贴在我的手臂上,丝毫不为所动。苏幕焉冷静地掏出一个瓶子,里面满满的皆是草药,然后他扭头对庞佳说:“有劳庞兄用内力将这虫子放到我这瓶子里了。”

“好、好咧。”庞佳点点头,走过来,单手运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虫子从我的胳膊上“撕”下来,丢进了瓶子里。

什么嘛,即使用内力手指不还是要接触到虫子的么?我还以为有多神乎!

苏幕焉为何要用庞佳的内力呢?以他的武功应该丝毫不差于庞佳吧?不知dào

他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还有,这虫子又不是布帛上记载的珍奇,他收集这个干吗?

苏幕焉似乎领会到了我心中的疑惑,他淡然一笑:“这虫子我以前在医书上见过,是可以入药的,只有长安郊外的深林里才会有。”见我点点头,苏幕焉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可惜这虫子是有毒的,你胳膊上有伤口,得处理一下。”说着开始慢悠悠地给我上药。

“为什么不早说……”我鼻孔直冒烟,这个苏幕焉,为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这么慢悠悠的,难道他不担心我中毒暴毙吗?!

苏幕焉笑笑,丢给我一个“我就是这个风格,你奈我何”的眼神,熟练地为我上药。果然,不一会儿,方才虫子留下的红痕便消了肿。

我光荣负伤,开路的任务终于完全抛给他们两个了。回望去,之前的主猎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看来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抬头望天,浓密的树冠遮住了太阳,于是也不知dào

大约是什么个时辰。就在这时,我们的路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阻挡。庞佳示意我们不要过去,他上前探探路,然后小跑着往前走去。看着他肥大的身子在错综复杂的林地里厚厚的落叶层上居然还能跳跃自如,我不仅暗自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庞佳招手示意我们过去。我与苏幕焉对视一眼,向前走去。

“这是一堵断墙。”庞佳一手捏着下巴道,“可是我很奇怪,这断墙怎么会出现在后山的荒林里呢?”

我沿着断墙望去,这堵墙高低不齐,横向也不过数丈,墙砖上也都是覆满了苔藓,显然是人工堆砌的。我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着苔藓的分布,现苔藓的生长并不是全无规律的。我顺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沿着苔藓的纹路细细地刮开,苔藓纷纷落下,还有一部分黏着在树枝上,渐渐地,断墙的墙砖上的花纹逐渐显现开来。

“快看,这里有图案!”

苏幕焉闻声而至,在我身边蹲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刮出来的图形。

图形不甚清晰,看上去至少经lì

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图上有人物,也有景物,却不是大邺的风格。

“看出这是什么了吗?”我小心地询问苏幕焉。

他思考少顷,摇了摇头:“这是我没有见过的图案,我想可能是当年成祖为了取悦芭娜妃子按照西域的风俗所建造的吧。……哎,庞兄,”苏幕焉站起来,走到庞佳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时候不早了,你们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歇一会儿,吃点干粮?”

苏幕焉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于是我们三人找了个干燥的空地坐下,开始了野餐活动。苏幕焉秀气地吃着糕点,举手投足间有种天生的贵气,不像我,大大咧咧的,狼吞虎咽。可恶啊,都是苏幕焉不让我带各式的点心,现在倒好,他自己吃得慢条斯理,我都已经把食物快消耗殆尽了。

“我说阿樱啊,”庞佳忍俊不禁,“你长得这瘦瘦弱弱的,吃饭咋比我这北方汉子还快呢?”我以前听孔春八卦说庞佳有四分之一的蒙古血统,他外婆出身在科尔沁草原,年轻时候嫁到长安城来的。

我嘿嘿地傻笑着,这时苏幕焉不紧不慢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点心来:“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你拿去吧。”

真是丢脸,身为女子我居然比两个男人还能吃。我假惺惺地推辞着,苏幕焉却笑道:“你就先装着吧,万一咱们几个走散了,你可莫要一个人饿得嗷嗷直叫!再说了,火烈鸥那个大东西还是我背着的呢!”说得也是,找到借口的我笑呵呵地接过苏幕焉的点心,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要是给秀贤知dào

了,她铁定又要嘲笑我。

三人继xù

往前走。前方茂林更甚,光线极暗。

“慢着。”苏幕焉拦住我与庞佳,“前方有瘴气。你们把这个药丸子吞了,自可解毒。”说完从另一个小瓷瓶子里倒出三粒药丸,我们一人一颗吞下去,滋味清香微苦。这苏幕焉还真是有两下子,比个赛带这么多叮叮咚咚的药瓶子,真是考lǜ

周全。

“咱们三个走得稍微分散一点,注意找找各种珍奇,这才是比赛取胜的关键。总共就那么多,莫要被其他人给抢先了。”庞佳提议道。

我们觉得不错,便走得稀疏些,寻得仔细些,但尽量保持三人是能互相看到的。

我走在最左边,旨在不放过所有可能的角落。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旁边一座大石上,爬满了紫色的蕨类,正是所描述的暗紫蕨。我整个人匍匐着爬上大石,转到另一边,因为这样拔暗紫蕨比较省力。我将采集好的暗紫蕨塞进一个布口袋,放进包裹,洋洋自得地准bèi

向苏、庞二人炫耀来着。就在我准bèi

从大石上跳下去的时候,脚下一滑,我顺着大石就滚了下去。这一滚不得了,原本从那边爬上来的,没想到这边的落叶层下面有个大窟窿。不,现在已经掉进去的我确定这不是个大窟窿,而是一个类似于地道的东西。

“幕焉——幕焉救我——”我大声喊道,然而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无法扣住地洞的侧壁滑溜溜的苔藓,我如自由落体一般不断下滑,好在地洞有个弧度,我后来就完全是贴着洞壁往后滑的。

我惊恐万分,只能任由头顶上的光亮离我越来越远,只能听见苏幕焉那熟悉的一声声焦急的“阿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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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话 冤家路很窄(1)

身体的疲倦让我的意识松懈了下来,我只好任由身子沿着溜滑的洞壁向下坠,原本死死地摩擦着洞壁的十指指甲业已被青苔塞满,胀胀的,很不舒服。腐朽糜烂的气味直闯我的鼻息,我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仿佛一种死一般的绝望,濒临在我的心头。我不敢睁开眼睛,其实我曾控zhì

不住地睁开眼,却现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的岁月,那时候我很顽劣,在咱们那个贫民窟都是皮得出了名儿的。我经常拉着秀贤一起爬高下地,她虽比我大约摸一岁,却没有我那般胆大,是典型的乖乖女。后来有一回,我和她在连月湖边玩的时候,小秀贤脚下一滑,跌进湖里了。那时候是初冬,湖水虽然没有结冰,然而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却是冰凉得很。好在一个路过的大叔听到了我的呼救声,便跳下水把秀贤救了上来。可怜秀贤那破烂的大花棉袄已经湿透,我二话不说背起秀贤就往家跑。我一路跑啊跑,大冬天的愣是跑了一身的汗。

把秀贤背回家,十三娘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的,可秀贤仍是昏迷不醒,脸憋得铁青,可把我跟十三娘吓坏了。十三娘二话不说当了她那对金耳坠子——那可是十三娘成亲时候唯一的嫁妆。十三娘男人死得早,嫁人没多久就挺个大肚子守了寡。十三娘请来的郎中开了几副药方子,总算是把秀贤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郎中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小姑娘虽是女子,却有将心,只是没有开窍,若是找个像样的师傅教她习武,将来定是成大事。”

郎中这句话,我心服口服。因为从小到大,秀贤什么都比我强。

秀贤醒了以后,见着我眼睛就红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秀贤小脸苍白,冰凉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就知dào

阿樱不会丢下我的……我就知dào

阿樱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

可怜我家一贫如洗,哪来的银子给秀贤找习武的师傅啊。好在十三娘认识一些戏班子里头的人,便请了戏班子里头一个武生来教秀贤武功。没想到被那郎中一语言中,秀贤聪慧灵巧,对武艺的领悟能力超乎常人,连戏班子里别的师傅都咋舌不已。秀贤学了武功就回来教我,可我在这方面没啥悟性,但秀贤小小年纪从来不会不耐烦。

我与秀贤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比亲姐妹还亲。自我有记忆时起,十三娘处处都是先为我想着,秀贤受了委屈也无半点怨言。直到十三娘把十岁的秀贤送去相府,我终于明白,我这一辈子,欠秀贤太多东西了,就像她小时候说的,我一辈子也不能丢下这个姐姐了。

光线隔着眼皮刺痛我敏感的双眼,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我猛地睁开双眼,现斜前方出现了洞口,而且越来越近。我心中顿时狂喜万分,这不是无底洞,不是无底洞就好!只是……我猛地拿脚蹬洞壁,企图能使自己停下来,或至少速度要慢一些,否则以现在这个速度扑下去,万一洞口是石头而不是落叶层,我岂不是……

“啊……”尚未及我想出解决的办法,我已经以极其优美的姿态扑向了洞口……

我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脸,理由是女孩子家家就算是断胳膊断腿儿也不能毁了容,尤其是我这种以后还要上朝,还要以这张脸面对天下苍生的人呢?

只是……咦……我扑在什么东西上了?……好像……不是石头啊……

那好那好……可是……手背的触感……也不像是树叶啊……像是什么温热的东西有节律地扑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平静安然。

身子底下被什么东西垫着……软软的……

莫非……我扑在什么毒物或动物身上了?????

身下的不明物体好像因为我的坠落而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林子里特有的植物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尖。妈呀,不会真的是什么野生动物吧……我惊恐万分地睁开双眼,却现一张俊美之极的容颜近在咫尺——

张扬的剑眉下一双眼角犀利的眸子轻轻地阖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软软地沿着精致的眼睑边缘铺陈,仿佛掩盖了眸子里的桀骜与魅邪。挺直的鼻子下两片水润的唇恰到处地微张,那轻扬的嘴角,即便是熟睡,也勾勒出一分不屑与轻佻。额前柔软乌亮的刘海顺着白皙的面颊铺散开来,隐隐约约能看到额上细小的伤痕,还残留着殷殷的血迹。

眼前这位无私地充当了我的肉垫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书院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也是此次比赛我们谋略部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头目,冯尚兮。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由于方才一连串的事情使我受惊过度,一时间尚处于石化状态。

这个人,虽说平时很讨厌很可恶啊,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人的容貌的确是上佳。

就在我处于呆滞状态的时候,那双绝美而冷戾的眸子毫无预兆地、突如其来地,睁了开来,琉璃般的双眼错愕不已地望着我。

后知后觉的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扑在他身上这个危险的动作足以使我丧命。我惊呼一声正要从他身上跳开,不料未及我有所动作,他已经一脚狠狠地把我踢开。这一脚力道极大,刚好踢在我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胸口上,我足足飞出有五尺多远,重重地摔在一棵大树旁边,后背受到很大撞击,头顶上顿时无边落木萧萧下,我痛得直咯血。

“你……”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脸上的表情呈悲愤状。奈何我身心俱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冯尚兮撑着旁边的石头站起来,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鲜见的艰难。他满脸鄙夷地睨着我,恶狠狠道:“妈的,你这臭娘娘腔竟然敢骑在爷的身上,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若不是爷我及时醒来,”他厌恶地拿手指着我,“岂不是被你占尽了便宜?!你可莫要以为这世界上的男人都跟魏如玠一个德行!”他说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这才长吁一口气,看来他也是从那个洞摔下来的,受了伤。否则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你别跟着我!”他一面转身,一面警觉地盯着我,我想他还是误以为上次习剑园里打败他的真是我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他说完一手扶着旁边的岩壁,一面以龟速向远离我的方向走去。

对于他污蔑我的话,我很气愤,可是现在却没有力qì

多做解释。我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准bèi

等体力恢复过来再放信号弹让别人救我——当然,如果这个洞把我带到的这个未知的地带还属于清河猎场的话。

我愤nù

而无声地盯着冯尚兮缓缓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盯出一个窟窿来。就在这时,那个远去的修长背影顿了顿,毫无预兆地,陡然向前倒去……

第三十九话 冤家路很窄(2)

望着晕倒在地的冯尚兮,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全身松懈地倚着大树,无心在意我背后的树干上是否有蚂蚁,也无心提防我头顶的树枝上是否有毛虫。只是此刻的我是不是该效仿各位前辈们,不计前嫌地走上前,一脸老好人地把冯尚兮扶起来,不知为何总能在附近找到一间无人的茅草房,然后用内力给他运气疗伤(多半情况还得一脸严肃地把人家衣服给扒了,或很诡异地两个人在木盆里?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书院的人。倘若遇到他手下的弟兄,我说不定能够回去。总之,这个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想到这,我扶了扶背后的包袱,还在,便借着树一股脑站了起来,走向昏迷的冯尚兮。

“喂!”我狠狠地用穿着谢公屐的脚踢了他一脚,算是为我自己报仇,“醒了没啊?!”

没有反应。

难道伤得很重吗?

这时,我现冯尚兮的脑后有血迹,我蹲下身子,用手一摸,果然,伤口正在汩汩地流血。我走到方才洞口的位置,仔细观察一番。如此一来,如若我没有猜错,冯尚兮定是同我一样不小心坠入这个洞口了,可怜这家伙是后脑勺着地,所以才会伤得这么重。可是这样的话,问题就出现了。那便是我掉入洞口之前,洞口是仔细而自然地被落叶啊枯枝啊铺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下面是洞口。然而冯尚兮同是参赛的人,如果他在我前面坠入,那么洞口的遮蔽应该被破坏才是,那为何我会丝毫没有觉呢?当然,对于自己的视力我还是信心百倍的。

所以,很明显的就是,这陷阱是人为的。在冯尚兮落入之后重新铺好了洞口。不一定是针对我或冯尚兮,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有很熟悉这儿地形的人在附近,且此人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昏迷在此的冯尚兮。如果我见死不救,那么即便是我得救了,也可能白背一个冷血的罪名;如果我救了他,至少行动上表现出我竭尽救他的样子,即便是他失血过多而亡,我与魏如玠不仅少了个对头不说,我还能收到别人“高风亮节”的相关称赞。假如此人命大真的活下来了,我是其救命恩人,他不可能还那般嚣张吧?倘若他照旧,那么被舆论所指的众矢之的可就是他了……如此权衡一番,我决定救救此人……

我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在场,便手脚麻利地将包袱取下来,从里面摸出纱布和金创药,粗糙地将其伤口处理了一番。我艰难地把他翻过身来,然后扶着他的脑袋,把药涂好,再用纱布扎好。很抱歉,我虽然经常跟在苏幕焉后头混,看他给别人包扎啊什么的,但是我却是没有学到多少,更无技巧性可言。所以最后冯尚兮的脑袋几乎像是顶了个奇怪的帽子,就好像上次咱们书院专门设宴招待的据说是中东皇家学院的友好使。

把冯尚兮安顿好,我从包袱里取出信号弹和火折子,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点了好几下才点着,终于射成功。

不知dào

书院的救援部队能不能看到。于是我开始耐心地等待。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约莫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

在此期间我到小河边洗了手,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行了个方便。望望日头,已经火红火红地在天边晕染了一大片晚霞,然而负责救援的那些武馆的师傅们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

说不焦急,那是假的。

如果一直挨到晚上我们依旧被困在这儿怎么办,后山无疑是有很多野兽出没的,否则枉为皇家猎场。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我并不知dào

我所在的位置,救援的人没有来,那么我很有可能已经不在清河猎场了。到了晚上,若是群狼乱吼……身边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冯尚兮……我浑身一个激灵,心说不行,我必须挥主观能动性,这么干等着别人来救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先我要确定我的位置,我在包袱里胡乱地找了一番,这才想起来罗盘装在苏幕焉身上了!太阳已经落下,如今我只能等星星出来来大致叛变所在的位置。可是,我对星象的识别能力,简直就是连基础级别都不一定能算得上……

我一边拾了些干树枝,用火折子点上,一边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今之计,难不成我只有丢下昏迷不醒的冯尚兮,自寻出路,然后对书院的人说我根本没有见到过他?

面前的火焰在旁晚微凉的风中跳跃,闪耀的光影头落在身旁冯尚兮的脸上,那张脸显得越的苍白。我眉头紧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我伸手试了试他脖子上的脉搏,还在跳跃。看来他还活着。

怎么办呢?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如果苏幕焉在身边就好了。这样以他的医术,把姓冯的弄醒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最主要的是,苏幕焉在身边,我就算是夜晚在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原来我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如此依赖。

可是我之前一直在怀疑他不是吗?

一直怀疑,却一直信任。

一面猜忌,却一面依赖。

白日里我坠入洞穴的那一瞬间,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不也是苏幕焉么?

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认为他可以救我。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光亮离我越来越远,束手无策地,听着苏幕焉用从未有过的焦急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我暗自决定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安顿好冯尚兮,然后我再一个人去寻找可以逃出去的地方,或找到可以救我们的人。

不管怎么样要保证他能活下去才是。我掏出水壶,却现水只剩一点了。我扣住冯尚兮的双腮,把剩下的一点水给他灌进去。然后带着空水壶,叮叮咚咚地跑到河边装水。

什么声音?仿佛身后有草木浮动的声音。窸窸窣窣,难道是野兽?

我全身的汗毛警觉起来,告sù

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然后用水把水壶清洗了一番,再装满。

光线比较暗,然而我却清楚地从水面的倒影看到我身后的黑影一闪而过。

……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脚感到有些僵硬。

直到一道金属的寒光无比清晰地由水面反射入我的眼帘,大事不妙!我猛地转身,眼前身长八尺的黑衣人高举长剑,正要刺向我,然而他的动作却在我能逃走之前停住不动,刹那间,带着金属落地的脆响,与飞溅的血迹,轰然倒地。那双眼睛睁得老大,在暗黑的傍晚,格外骇人。

我惊魂甫定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看向黑衣人的后方,自下而上。

那柄曾经与我在习剑园交手的剑上,暗红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往下滴;一袭米白色华服上沾满了斑斑的血迹;青丝沿着面颊垂下,有些凌乱;头上那亲自出于我手中的印度阿三帽,突兀地遮住了他的眼神。

他什么时候醒的?

第四十话 男生女相者

我失神地坐在河边的岩石上,背后是汩汩的流水。

空气里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我急促的喘气声在越浓密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别过头不敢看黑衣人的尸体,如果不是冯尚兮出神入化的剑法,可能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吧。

就在这时,冯尚兮剑锋陡然一转,扎入湿软的泥土里,他一手紧握剑柄,勉强支撑起身体。我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立马翻身起来,走上前扶起冯尚兮的胳膊。

不知dào

他哪儿来的力qì

,猛地甩开我的手,冷冷地丢下一句:“滚开!”

我的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然后窘迫地收回。

哈,若不是见你救了我一命,谁愿意扶你?!

我倒吸一口气,用手指着旁边的大树底下,尽量心平气和道:“那个,你,就在这儿好生歇着吧。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投宿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找你。”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慢着!”背后的声音有些无力,语气却不容违抗。

我没好气地转过身看着他:“何事?”

他缓缓地靠着树干坐下,无力地指了指黑衣人的尸体:“扔河里去。”

我全身的汗毛一阵此起彼伏。我真的,有点,害pà

。心里不停地抱怨,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要我去。可转而一想,冯尚兮现在站起来都有困难,哪儿来的力qì

去抛尸呢?

我犹犹豫豫了好一阵子,仍未见动静。

“你莫不是……害pà

吧?”黑暗中冯尚兮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我做了个深呼吸,咬咬牙,走到黑衣人的尸体旁边,却现黑衣人的双眼大睁,好像在死死地瞪着我!我心头猛地一紧,本能地用手捂住眼睛,大叫道:“喂,冯尚兮!”

没有声音。

“喂!冯、冯尚兮!”我提高了音量。

“干嘛。”左手边不远处的回答声不大,却是满满的不耐烦。

“你、你可千万别死了!”面对一具尸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管现在陪着我的是谁,是我的朋友也好,我的死对头也好,我都希望他是个活人!

冯尚兮无力地轻笑一声:“我不死。你赶紧把他扔河里去。”

心里仿佛被人注入一股力量,我内心稍显安定,弯腰拖起黑衣人僵硬的肩头,用力往河里推去。哗啦啦的流水盖过黑衣人的脸,冲散了他的漆黑头,鬼魅一般在水中游走。

“黑衣人呐……你做鬼可莫要来找我啊……谁要你想杀我的呢?不怪我啊……”我小声絮絮叨叨着,一面用脚使劲地把他踢进水里。直到尸体随着水流被冲走,一沉一浮地消失于无边的黑暗中。

我转过身来,看到冯尚兮正倚着大树闭目养神。

“我先走了。你乖乖地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我声音冷漠地说着,抬脚向东方走去。

“徒劳。”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成功地让我停下了步子。

“呵,”我疑惑地笑道,“冯公子何出此言?”

冯尚兮显然是没有力qì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绝非偶然。有人是冲着你来的,虽然我不知dào

你这种人有什么理由足以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地来除掉你,但是他们很熟悉此地的地形。并且,你我现今所处的位置,根本不属于清河猎场。但被他们所掌控的范围,却远不止清河猎场。就我所知,这周围是没有寻常百姓家的,有的,只是敌人罢了。”

果然有人在预谋刺杀我。

如果冯尚兮所言属实,万一方才黑衣人的尸体在下游被他的同伴们现,那他们倘若逆流而上,岂不是会轻而易举地抓住我?到时候我寡不敌众,被杀乃是易如反掌。

“你还知dào

些什么?”

“如此而已。”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冯尚兮也是他们一伙儿的,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给他的同伴们争取时间,来个瓮中捉鳖?不,我很快推翻了这个可能。如果这样的话,方才黑衣人在背后偷袭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理由阻止。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的声音有些急促。

“哼,什么怎么办。谁跟你是‘我们’?你走你的便是,莫要管我。”

死鸭子嘴硬,都这样了,还逞口舌之快。

“你知不知dào

你这样会死的!”我正义言辞道。

“笑话,爷我好得很,再怎么样,也不需yào

你来同情!桂三他们不用多久就可以找到我。到时候他们管不管你的死活,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哦。”他语气里满是轻蔑与不屑,我几乎都要被激怒了。可转而一想,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支开我。支开我又怎么样,在这荒郊野地的,若是桂三他们没有来,岂不是等死?

你想让我怒,我还偏不怒了。

“冯公子此言差矣。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一起走,一路寻访看是否有出路。若是你那好兄弟桂三来了,大可不必管我便是。若此,不知冯公子以为如何?”哼,你那好兄弟若是真能来,还能当真见死不救吗?

“带我一起走?”冯尚兮轻笑道,“南宫兄弟竟是如此明礼之人,尚兮佩服。”他话中不无讥讽之意,却是毫不为所动。

“喂,”我表情松懈下来,双手叉腰,“我到底哪儿惹你不爽了,你倒是说啊?”

“哼,你跟魏如玠那苟且之事莫要以我们都不知dào

。况且魏如玠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以为被封为上卿就了不起了么?那女皇帝见了我说不定还得叫我一声兄长……他有什么了不起……”

“喂,你有完没完呐?你听哪个混小子说的?我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打断他的话,大步向他走去,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扶起他的胳膊,“总之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南宫樱今儿个就是要救你了!!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冯尚兮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你我好歹同窗一场,我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把你带在身边,若是遇到什么歹人,你好歹也能抵挡一下……”我最后一句显然没了底细,声音细如蚊蚋。

“你说什么?”他借着我的力qì

站起来,有些抗拒地倚着我的身子问道。

“没、没什么……”

“据我所知,你的剑术不是在我之上么?怎么,现在怕了?”

我终于明白了,让冯尚兮愈讨厌我的东西就是我击败了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剑法,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原来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很是不讲道理,喜欢恃强凌弱,没想到内心的想法竟是如此孩子气,甚至有些幼稚。

我笑道:“您哪,还在记恨上回习剑园的事儿呐?我实话说了吧,那次实在是纯属巧合,我的剑法根本连一般般都算不上,怎么敢与你相提并论呢?”

他突然停下缓慢的脚步,一副认真的样子道:“你莫不是在羞辱我?”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才觉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银色的光辉扫在参差的花草间,别样幽静典雅。冯尚兮一双琉璃般的眼眸虽是多了一分憔悴之色,却是在月光下越的光华照人。我诚恳道:“绝无半点妄言。”

他愣愣地看着我,月光将他的影子投落在我的身上。突然,他伸手撩起我前额的,我本能地往后一躲,却还是敏感地触及到了他指尖的冰冷。他那比平日里少了分犀利的目光在我的际游走,而后冷笑一声道:“难怪那魏如玠与你耳鬓厮磨,我平日里怎么就没有现,你虽然举止有失贵族之气,却形容秀丽,的的确确的男生女相呢?”

我猛地一惊。什么耳鬓厮磨,什么男生女相,这措辞实在是有失妥当。我不悦地挡开他的手,冷声道:“樱不知冯公子何意。”

他体力似乎恢复了点儿,朗笑几声,幽幽地望着我道:“爷我平日里阅女无数,竟不知何为厌倦。长安城达官显贵之士多有好伶人,我今儿个算是明白了,”他说着用胳膊箍住我的脖颈,俯下身来,一脸坏笑道,“摒弃那些个庸脂俗粉,试试如樱这般秀丽的伶人,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一话 找个人陪葬(1200分加更)

近在咫尺的距离,清晰无比的呼吸。即便是伤痕累累,却依旧满是轻佻的语气。

九月十六的月光格外的明亮,我失神地望着银色的光辉下冯尚兮绝美的面部轮廓。

笑话,难不成你冯尚兮几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就要像郭如花那般小女子一样为了你前仆后继吗?

我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他的手臂,稍大的力qì

使他的脚下一个趔趄。他不悦地望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拱手行了个礼道:“樱权当冯公子所言皆是玩笑话。如今我们处境危险,先得找到离开林子的出路,才能早日回到书院之中。万一再耽搁下去,敌人可能就会完全掌握你我的行踪,你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冯尚兮稍加思考,将双臂环于身前道:“若是那贼人完全是冲着你来的呢?我如今与你同行岂不是白白搭上性命?”

“哈哈哈,”我笑道,“正如冯公子所说,我南宫樱无非是先帝一介远房亲属,并无显赫的身份,家父在长安城亦是没有什么影响力。冯公子又作何担心呢……”

话说至此,冯尚兮突然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适时地闭上嘴巴,冯尚兮有些艰难地走过来,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可听见我们身后有脚步声?”

我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看着他的眼睛嘲讽地笑了一下,继xù

往前走。他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后,焦急道:“喂,南宫樱,你不信是不是?爷我是什么人,你这臭小子居然敢不信!喂!”

向前走了一段,我隐约听见身后的确是有沙沙的脚步声。但当我停下步子想要仔细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与冯尚兮对视了一下,而后不约而同地向后看去——

五个黑衣人一字排开,正目光阴冷地看着我们。金属的寒光盈盈,迸出摄人的冷意。身边的冯尚兮不由地握紧了剑柄。

果然是,果然是方才那个被冯杀死的黑衣人的同伙。

来不及多想,如今之计,只有逃。

我与冯尚兮二话不说,拔腿向前跑去,冯尚兮腿上有伤,意料之中地跌倒了。我粗鲁地一把把他扶起来,接着跑。

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与我内心的恐惧产生了共鸣,正无限地放大。身后不远处是冯尚兮吃力的呼吸声,我本能地抓紧他的手,出人意料地,他的手心竟是满满的汗水。

呼啸的风声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滚滚的流水拍打岩石的声音。

直到我们的路被无情地阻截,我与冯尚兮才借着月色看到我们的前方不足三尺处,竟是万丈悬崖。

心脏仿佛要顺着喉咙跳出来。我从来不曾感到死亡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依稀记得小时候,秀贤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好几次病的可厉害了,十三娘请不起郎中就去道士那儿求签,说能给秀贤驱鬼。我那时候也是将信将疑,因为道士来咱屋里倒弄了好久,秀贤还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小脸上全是汗。

可秀贤终究是秀贤,她总是能逢凶化吉的。用十三娘的话说,就是“命硬的金娃娃,将来定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秀贤病了,我一定会无时无刻地守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在我小小的世界里,十三娘是最温暖的依靠,秀贤就是最知心的伙伴。一起走过的日日夜夜,饥饿也好,寒冷也好,两个幼小的孩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等待着流落街头的十三娘早日给咱们带来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我曾毫不动摇地相信,我这辈子,就算是死,也是会和秀贤在一块儿的。咱们永远是不离不弃的姐妹,这辈子如此,下辈子亦是如此。然而命运就是捉弄人的东西,后来秀贤成了相府备受重用的伶俐丫鬟,如今我却是个傀儡皇帝,连上朝的风光都没有尝过,就要白白葬送在这陌生的地界儿了。就连自己是被谁杀死的,都不知dào



更何况……我扭头望了一眼冯尚兮,他精雕细琢的面上,除了惶恐,更多的,是一种自内心的不甘。他不想死,他的骄傲,他的轻浮,他的纨绔,都是那么锋芒毕露。可是到如今,他还是不想死。

我在过去的十五年都不曾想到,我这一辈子,终结的时候身边居然只有一个昔日的死对头。

所谓的宿命吗?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身边的少年低语道。

瞬间,他抽出身上的佩剑,寒光四溢,似乎是拼着积蓄已久的最后力量,在我惊诧已极的注视下,冲锋而上。

五个黑衣人似乎不曾想到冯尚兮会困兽犹斗,他们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纷纷抽出佩剑,蜂拥而上。

此情此景,我是该闭眼呢,还是该趁乱逃走呢。明知dào

冯尚兮会死得很惨,我却束手无策。老天啊,为何我不是武林高手呢?记得以前听悦来客栈的说书先生说,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剑鬼司徒绝命剑法登峰造极,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方有多少人,都无法接他三招。那说书先生一脸信誓旦旦地告sù

我们,司徒绝命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将剑化作气,剑qì

相溶,杀人不见血,夺命于无形之中。不过,江湖终究是江湖。说书先生说的话,大伙儿也都是一笑置之。可是到如今,我若是有传说中的司徒绝命那样高超的剑法,也不至于白白丧命于此了。

“上弦锋?好剑法!”其中一个黑衣人不禁赞道,“可惜如今我们追溯至此,就是来取你二人性命的!尚兮小儿,接招吧!”说着持剑而上。

我大骇,此人不仅知dào

冯尚兮的名字,还明确表示要连我一起杀。看来我想趁乱逃走是不可能了,冯尚兮如今已是竭尽所能,内力消耗极大,被擒获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以我的菜鸟剑法,就算现在披头散地扑上去也无异于羊入虎口,我必须马上想出解决办法才是……

正当我绞尽脑汁的时候,随着冯尚兮一声惨叫,他的剑砸落在地上,其中一个高个子黑衣人掌心携着一股白气陡然向冯尚兮的胸口袭去,我惊呼一声,大口的鲜血已经从冯尚兮的口中喷涌而出,随着那黑衣人一掌的力道,冯尚兮整个身子向后飞去,而后方即是万丈悬崖。

如果不是冯尚兮有伤在身且体力消耗,岂容得尔等在此嚣张!真是卑鄙!

眼看着冯尚兮要坠入悬崖,站在崖边的我却无能为力。就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生了。冯尚兮经过我的时候,敏捷地扯住了我衣服的下摆,我脚下一阵摩擦,竟随之向崖边跌去!我潜意识地抓住崖边的岩石,大半个身子却已经悬在崖边,而冯尚兮这个家伙却拼着微弱的力qì

紧紧地握住我的脚踝,借着我的力量,勉强悬在空中。

我全身冷汗直冒,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可冯尚兮就算是体型偏瘦,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啊,如此的重量让我不堪重负。我的指甲死死地嵌进石缝中,巨大的拉力几乎让我的指甲迸裂开来,锥心的痛苦由指尖蔓延而上。

“你、你这个坏东西……”我低头望向冯尚兮,一望无尽的空谷在他的身后悠远而静谧,“你放手啊,快放手啊,我、我快支撑不住了!坏蛋!为什么要害我也掉下去……”我声音带着哭腔,在呼呼的风中愈的不安。

几个黑衣人爆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似乎在一旁观赏着我们最后的挣扎,竟不再有所动作。

“哈哈哈哈……”冯尚兮神经质地笑起来,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他的一头秀不知何时已经披散开来,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凄凉,悲愤,不甘,埋怨,他的双眼依旧桀骜,依旧犀利,却是自嘲不已,“爷我……好歹也是……名震长安的……风流少年……一世英名……竟……毁于此……于心不甘也……我就算是死……也要……找个人……陪、葬……”话说至此,我的手指已经耗尽了全身最后的力qì

,掌下的岩石碎裂开来,与我们一起,砸向最沉重的黑暗。我的身体,以从未有过的自由感觉,疾速地下坠,带着几近荒凉的萧杀之意,奔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今晚老时间照常更新……

第四十二话 书院大事件

景和元年九月十六的夜晚,女扮男装化名南宫樱的南宫硕和与肃国公的长子冯尚兮意wài

遭遇黑衣人的围追堵截,由长安城郊外的绝命崖坠落,下落不明。在场的,除了五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外,别无他人。

当晚,几个黑衣人从河水中打捞出一具尸体后,将其安葬好。

他们齐刷刷地跪在新塚前,为的黑衣人道:“银贤弟,对不住。那两个害你性命的贼人已经被弟兄们绞杀,坠入绝命崖,尸骨无存。我等这就向主上复命,你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说完,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膝上的泥土,转身对着四个依旧跪着的黑衣人,负手而立道:“你们的二哥已经去了。玉、竹,你二人随我去主上那里复命,石、木,你二人沿原路返回。若路上遇到不速之客,皆杀之以除后患。”

四人一齐抱拳道:“谨遵大哥命令。”

说完,被唤作玉和竹的两个黑衣人随着他们口中的“大哥”,以轻功快速离开。

距离清河猎场不远的地方有方严月池,一个身着暗黑色深衣的男子长身玉立,平静安然地望着严月池碧波粼粼的池水。乌黑的长柔软地铺至腰间,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庞,看不清他的神色。月华如水,幽幽地洒落在严月池的四周,仿佛饱含着人间最美丽的秘密。

男子身后的树丛中传来簌簌的脚步声,仿佛是一种暗号。男子侧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三个黑衣人便齐刷刷地跪在男子的面前:“参见主上。”

“起来吧。”男子伸手示意他们起来,声音温雅,“金,你们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回主上的话,”为的黑衣人垂道,“南宫樱与冯尚兮二人双双坠入绝命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两人一起的?”男子稍显疑惑道。

“正是。”

“想不到这两人之前水火不相容,如今竟一起丧命。可笑可叹。”男子的声音透出残忍的笑意,忽地,他语气陡变道,“且慢。金,你方才说,二人坠入绝命崖?”

“回主上的话,的确是如此。”金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呵呵,”男子轻笑着,突然,他伸手袭上金的脖子,白皙的手指轻盈却有力地扣住了金的咽喉,他语气淡然道,“没用的东西。我留你至今,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以为那绝命崖真的可以夺人性命么?你难道连绝命崖下面是河水的事实都不知晓?怎么,你觉得我现在被他挟持的处境不够危急,非得那小子夺了我的权你们才满yì

是不是?……除掉他二人是他的意思,若是办砸了,你们如何给我台阶下?”

男子语气听似并无怒意,然而指间的力道却无半点松懈。

“回……回……主上的话……绝命崖……高万丈……即便是……河水……也……难以……活命……”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乌黑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男子恰时宜地松开了手,金瞬间跌倒在地,奄奄一息。玉、竹二人立马上前搀扶。

“带你们的大哥赶紧找个医术高明之人疗伤。若是他死了,我唯你们是问。若是那二人没有死,我再找他算账。”男子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么一句话,长袖一挥,带着周身的光华,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六弟,你我赶紧带大哥去找赵郎中。”玉声音急促地对竹说道。

竹点点头,低头一声轻叹。

……

清晨的光明渲染了天边的浮云,清河猎场与书院的交界处人头攒动,围了一群又一群的先生们、学生们,他们皆是等着钟声敲响,一睹今年的秋日清河祭礼的榜,花落谁家。

明远楼的钟声终于在众望所归下响起,前三下,后三下,昭示着越野赛的正式结束。

于是,那些参赛的代表队的成员们,皆是络绎不绝地从主猎场另一端的林子里显现出来,一个个无一不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外衣被撕烂几个大口子,有的掉了一只鞋,还有的两手空空面色悲戚,还有的笑容满面,满载而归。

“苏公子!苏公子!——”庞佳远远地就开始招手,他的头乱七八糟的披散下来,脸上满是泥土,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异种山鸡,挥舞得遍地皆是五彩的羽毛。一大群男学生们听到庞佳的喊声蜂拥而至,一看到远处一个衣袂飘飘的少年正向这边走来,便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苏幕焉越走越近,他似乎并没有满载而归,虽然包袱里还是装了不少珍奇,尤其是草药。

“苏公子,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庞佳愣愣地望着苏幕焉凝重的表情,眼珠子转转,然后嘻嘻哈哈地安慰道,“诶,不就是一场比赛吗,在乎那么多作甚。再说了,苏公子您找到的东西可不少了!”

“你找到阿樱了么?”苏幕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庞佳的话,面无表情地问着。

庞佳脸色大变:“怎么,阿樱还是没有找到?!”

苏幕焉苦笑一下,绝望地点点头。

“出什么事了?”

“南宫公子怎么了?”

……周围谋略部甲组的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苏公子,你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该自个儿回来了。”庞佳不自在地笑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失踪呢!阿樱他一定平安无事的。”

“可是……”苏幕焉欲言又止,无力地点点头。

队员们陆陆续续地到齐了,制审员开始清点人数,除了昨日放信号弹的四个人以外,统共少了三个人。西洋部那边已经炸开了锅,桂三带着一帮兄弟灰头土面地回来,手上根本空无一物,他们一群人平日里皆是跟随冯尚兮厮混的,这会子倒是在那儿歪成一地,哭爹喊娘。

他们说,昨儿个冯尚兮跟他们走散了,他们弟兄几个就开始找,愣是找了将近一天一夜也没有结果。那尖嘴猴腮的桂三哭的不成样子,一边哭一边骂着什么***这破赛不比了,比个赛把老大弄丢了,他们做手下的对不住啊。

有些人就嗤之以鼻了,说那桂三装得过了头了,他巴不得冯尚兮失踪呢,这样他不就成老大了?

最后秋日清河祭礼以两人失踪,一人弃权而告终。弃权的那个人是孔夏,这倒无可厚非。关键是失踪的两个人,一个是肃国公的儿子,当朝太后娘娘亲侄子,还有一个是太后娘娘亲自举荐的学生。这几宗罪让山主以及与祭礼相关的所有清河书院的先生心里惴惴不安,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岂不是把太后给得罪透了?这项上人头,还不知dào

保不保得住。

山主当即调拨清河书院所有的兵力进入清河猎场进行地毯式搜索,如果找不出人来,立即降罪。

苏幕焉看着这些人,恍然想到当年成祖大雷霆派人找芭娜妃子的情景。此情此景,他不知做何感想。

“苏幕焉。”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幕焉慵懒地转身,看到的,却是一身院服的魏如玠。

“南宫樱呢?”魏如玠二话不说,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幕焉自嘲一笑:“失踪了。”

“你把她弄丢了?!”魏如玠双目流露出鲜有的冷戾神色,提高声音道,仿佛心头有遏制不住的愤nù



“是啊。我把她弄丢了。”苏幕焉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慵懒神色。

“你……你可知……”魏如玠上前逼近苏幕焉,咬牙切齿道,“这不是小事,这可是杀头的罪……”

“为什么。”苏幕焉迎上他的眼睛,双目平静无波。

“为什么?!……因为我见不得你这小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这般冷静!”魏如玠一把抓起苏幕焉的前襟,有要动手的架势。

苏幕焉不做反抗,任由魏如玠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庞佳等人见状立马上前拦住魏如玠。

“魏公子还请冷静,”庞佳一面从后面反抱住魏如玠的手臂,一面好言相劝道,“阿樱没有回来我们都很焦急,苏公子与阿樱朝夕相处,他想必比你我还要焦急几分。山主已经动员所有的兵力搜寻,我们如今只能安心等着,再急躁亦是徒劳而已。”

庞佳的话不无道理,魏如玠继而冷静下来,扫视一圈人,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幕焉笑了,漆黑的双目随着魏如玠远去的方向,精致秀美的脸上满是怪异的赞赏之色。

第四十三话 师兄非师兄

潮湿的感觉浸透了我的衣衫,凉意顺着我的肌肤蔓延。

无法呼吸的感觉,好难受。

只是为什么冰冷的凉意驱赶不了我体内的燥热。脑袋晕晕的,身子热的不得了。仿佛脾胃都要燃烧起来,就像吃了好多好多悦来客栈自制的红灯笼。

是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沿着我的额边轻盈地摩挲,好舒服,只可惜不一会儿就被我的额头焐热了。

好热,真的好热。好想多吹吹野外的凉风。只是为什么,我的衣领这么紧。哦,我想起来了,太后那老太婆要我女扮男装在皇家书院读书。难怪身上的衣服衣领这么小。

不行,我快热死了。这么想着,我下意识地伸手开始解前襟的衣带,如此,我明显地感到原本在帮我擦汗的凉凉的布巾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地,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双手,刻意阻止了我,使我无法再动作下去。

“松手啊……”我不悦地呢喃道,不耐烦地想要挣脱那只陌生的手。

然而我没有得逞,因为那只手更用力了。用力到我感到我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只是,这只手,带着一些河水的湿意,凉凉的,手很柔软无骨,是那种只有少年的手才会有的柔韧。随着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轻叹,那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这一连串细小的动作让意识在我的脑海里蔓延开来。

我在哪儿?

最后的印象是我与冯尚兮悬挂在崖边,那种濒死的心态,真切的仿佛刚刚生。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在做梦呢。可如果是梦,那方才的感受为何那般的清晰与真实?

微弱的光线隔着眼皮映入我的瞳仁,睫毛有些粘黏。

我蹙起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天蒙蒙亮,隐约可以听见潺潺的水声。身下是滑滑的鹅卵石,周遭的空气夹杂着水的味道,清新自然。瞳孔缩小,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那个肤白如玉的清秀少年,有着清澈的眸子和长长的睫毛,有着比女孩子还摄人的光华和一身不俗的武艺。他比我小,他的哥哥是我的哥们儿。

孔夏这才意识到他仍然与我十指相扣。他猛地撒开我的手,略显羞赧地将头别向一边,手脚麻利地拾起旁边的布巾,轻声道:“师兄……好生……歇着,我、我去给你换帕子。”说着他慌慌忙忙地跳起来,三两步朝河边走去。

我的头好痛。我竟然没有死,我竟然醒来碰见的第一个人是没有来参赛的孔夏?!

只是,这孩子怎么了?他方才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不自在。

我双手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冷风吹过,我全身一个寒战。我低头一看,原来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然而即使我再胸前裹了数层,现在被水一浸,我的性别完全暴露了……

这么说,孔夏这孩子已经知dào

我是女扮男装之人了?

全身一阵无力,还好孔夏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孩子。只要叫他保守秘密,我还是能够在清河书院继xù

待下去的。

“师兄……”我抬起头,看见孔夏有些迟疑地站在一旁,他似乎在苦恼眼神往哪儿摆,“你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把外面的衣服换下来,我来帮你……烘干……?”

“你……都知dào

了?”我答非所问。

孔夏乖乖地点点头,白皙的面庞在晨曦中越的肤如凝脂。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惊讶。家母希望我能在书院多学到一点东西,所以我只好男扮女装混迹于此。你不必拘谨,以后莫要叫我师兄了,直接唤我阿樱便是。”我将外衣褪下,抖了抖,递与孔夏,“诺,劳烦你了。”

孔夏似乎还是那般拘谨,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湿漉漉的衣服,在一旁生好的火堆上仔细地烤着。

我环顾四周,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如果不是身处无人之境,倒是个踏青游玩的好地方。我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一旁摸了摸,包袱还在,如果里面没有被水打湿的话,还是有一些干粮可以填饱肚子的。只是我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对了,冯尚兮哪儿去了?我四下望望,只有我与孔夏两个人,那么冯尚兮呢?

“孔夏,你是如何救得我的?”我走到孔夏身边坐下,急切地问。

“不瞒你说,我早前便知dào

这次比赛有阴谋。”孔夏望着平静的河水道。

“你是如何知dào

的?”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的眼睛:“其实昨儿个清晨我业已准bèi

就绪。但临行前去了趟我哥那儿,因为这次机会原本就是属于他的。如果他真的也很想去的话,我干脆就还给他也没什么。然而当我到达我哥的校舍时,他竟然还在呼呼大睡。我上前一看便知dào

,他是被人下了昏睡的药了。由此可见,那个下药的人就是认为我哥可能去救那个即将被害的人。跟我哥关系不错的人,除了苏幕焉,不就是你了吗?”

“哦,原来如此。”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疑惑不已,如果那人对孔春下药当真是为了防止孔春救我,那为何冯尚兮的几个哥们儿没有被下药呢?再说了,就孔春那三脚猫的功夫,就算是他大无畏地想救我,也无济于事。

孔夏所给的理由,究竟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是借口呢?

算了,我不必管那么多,他总归是救了我一命,我没有理由连他都不信任。

“那么,你可看到冯尚兮了?”

“冯尚兮,那个家伙?!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孔夏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呵呵……我……不瞒你说,我是同他一起坠入河里的,之前他也算是救过我一命吧。”

“河水如此湍急,即便你二人是一起坠入的,一路漂游而下,也难免分开来。我找着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孔夏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撒谎。那么看来冯尚兮是凶多吉少了……唉,虽然他的确挺讨厌的,可也没有讨厌到想让他死啊……如此一来,书院岂不是少了一个外表杰出之人?关键的问题是,肃国公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自己的长子在清河书院失踪,肃国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师……阿樱,”孔夏道,“其实这次的事情,窃以为是苏幕焉操纵的。只有他才有足够的时间给我哥下药,而且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孔夏说这话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他最改不了的毛病就是整天把对苏幕焉的污蔑挂在嘴上。

虽然我怀疑过苏幕焉,然而平日里的相处让我无法像孔夏这般将他想得那么不堪。然而我也无心去一遍又一遍地反驳了。

就在我沉思之时,身旁的孔夏突然拿起佩剑,对着我身后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一个人从我身后的林子里钻出来,清晨的光线足以看出他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他手持一把大刀,野蛮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道:“哈哈,想不到这荒郊野外的还有这两个娃子。快快快,把身上的盘缠和干粮交出来,交出来本大爷就放你们走!”

孔夏二话不说就拔剑欲动手,我一把拦住他的胳膊:“山贼而已,莫要伤及无辜。”孔夏这才心有不甘地将剑放回去。

“哟,怎么,这个小子想对你大爷我动手?”大汉笑得泛滥不已,满脸的络腮胡子颤抖着。

“这位大哥,”我站起来,拱手道,“我与舍弟路过此处,身上盘缠也用光了,只有一点干粮了。大哥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我说着将自个儿的包袱扔过去。这山贼无非就是混口饭吃,想必此人也是迷路于此,饥饿难耐罢了。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让孔夏与他兵刃相接,实属不智之举。我那包袱里还有苏幕焉给我的一些点心,我就行行好,权当施舍罢了。

果然,那山贼接过包袱,利索地撕裂开来,很快就从里面翻出苏幕焉给我的点心,狼吞虎咽便下肚了。此时我与孔夏已经收拾好东西准bèi

离开。不料那山贼并不罢休,在我们身后厉声道:“慢着!!我看你们衣着不凡,难道身上就这么点儿能吃的?!想骗你大爷我?!没那么容易!”说着那山贼举刀而上,与此同时孔夏拔剑而出,就在山贼距离孔夏约两尺的位置时,我才现那山贼已是面色铁青,继而七窍流血,重重地倒地而亡。

“孔夏?!你那是什么功夫?!他怎么死了?!”我惊呼道。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孔夏一脸茫然道。

怎么可能?!

孔夏两步上前,蹲下来用手翻起山贼的眼睑瞧了瞧,而后抬头对我说:“阿樱,他中了剧毒了。”

第四十四话 如玠的提议

中毒?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中剧毒而亡,而且这毒实在是厉害得很。这个山贼只不过,只不过吃了几口苏幕焉留给我的点心,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我与孔夏对视一眼,孔夏麻利地将尸体处理掉了。我脸色煞白地告sù

他那食物是苏幕焉给我的。孔夏了然一笑,仿佛在笑自己的一语成谶:“我早就说过苏幕焉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偏偏不信。事到如今,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我沉默了。

按照孔夏的分析似乎合情合理。苏幕焉出于某种目的想置我于死地,他先是怂恿我参加预选赛,然后请王虎师兄对我进行特殊训liàn

,保证我顺利进入代表队。然后他又以借口让我带了很少的食物,所以半路又装好人地把自己的点心给我。最后他设计让我坠入陷阱,再加上我身边的食物有剧毒,只要吃一口,下场便如方才那山贼一般。到头来,我若是死了,便是书院的责任,没有人会联想到苏幕焉做的手脚。如此一来,庞佳是他的同党无疑了。

事情真的是这样么?苏幕焉有什么理由要除掉我呢?我的身份,除了魏如玠和现在的孔夏,是不会有别的人知dào

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跟一个随时都会杀我的人在一起住了几个月?!

一股由内而外的寒意让我从头凉到脚。看来我必须想想办法去调查一下苏幕焉的底细才成。否则,我岂不是坐以待毙?

孔夏终究是个很有生活经验的孩子。这可能跟他的童年有关吧,因为我听孔春说过孔夏小时候也是很少呆在家里的。孔夏用身上的盘缠叫了辆马车,我们一路颠簸,终于在晌午之前赶回了清河书院。

我衣襟破烂,身上带着伤痕,活像一个丐帮长老,置身于金碧辉煌的皇家书院里,显得极为不协调。从书院的门口一路往里走,所遇之人看到我皆是面露惊骇之色。我没有遇到熟识的,便在食那儿与孔夏分了手,一路点头礼貌性地轻笑着回了校舍。顺着桃园的木制楼梯一路向上,老远便听见有人在说话,我下意识地停下了步子。

“莫堂主,不如让如玠现在就回宫,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调拨宫里精锐的御卫军将士来清河猎场仔细搜寻。”是魏如玠的声音,不愠不火。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我几乎都能听见莫堂主挥舞羽毛扇的声音,“我们清河书院的驻军也都是万里挑一的骁勇将士,如玠你大可放心。至于太后娘娘那边,我等以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了太后与肃国公,现在正等着那边的旨意下来。”

我犹犹豫豫地往前挪了两步。

“原来如此。”魏如玠拱手行了个礼,“那如玠告辞了。”说完转身要走,却在视线经过我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南宫樱?”一时间魏如玠的表情有些愕然,只是他的想法与我的视线之间似乎阻隔了什么东西,我看不太真切。

我知dào

自己现在衣着不雅,但还是走上前向莫堂主行了个礼,尴尬地笑道:“见过莫堂主。樱回来了。”

莫堂主先是一愣,而后爽朗一笑,一手摇着羽毛扇,一手抚着胡须道:“想不到侍卫们搜寻了这么久都没有结果,阿樱倒是自个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回来了就好。你赶紧回去梳洗一番,找件像样的衣服穿上。阿平,”莫堂主扭头对身后的小厮道,“你速速去禀报山主,就说南宫公子回来了,且平安无事。”

“是!”阿平说着开心地对我眨了眨眼睛,一溜烟沿着走廊朝另一头跑去了。

送走了莫堂主,我笑盈盈地望着一脸迷惑的魏如玠道:“好了好了,魏大人,魏上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进来说话。”魏如玠说着一把将我拉近丁字舍。

“庞公子不在?”我环顾四周,问道。

“他出去了。”魏如玠一面警觉地关上门一面示意我坐下,然后很贤妻良母地端上一盘玫瑰糕,还亲手沏了两杯清茶,在我对面坐下。

我肚子的确有些饿,顺手捏起一块新鲜的玫瑰糕,随口笑道:“这玫瑰糕可没毒吧?”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此话着实不妥,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魏如玠,不是苏幕焉。

“陛下何出此言?”魏如玠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

“我、我跟你开玩笑来着……”为了证实我的话,我当即吃了一大口,这玫瑰糕果然是入口即溶,清香四溢啊。

“陛下一日一夜,沦落至此,衣衫破败,可否告知臣下,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魏如玠跳转了话题。

我望着紫砂茶杯上方幽幽的热气,心想现在魏如玠是以认真的语气同我谈论比赛的事情了,那么由此看来他亦是如孔夏一般对此表示怀疑。我究竟该不该把事情告sù

魏如玠呢?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既然我与他有约在先,我不妨直说好了。反正我做过实验的,咱们校舍的隔音效果那是一等一的好,隔墙有几个耳也没用。

我端起茶杯,和着嘴里的玫瑰糕咽了下去,然后从头至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魏如玠,包括我对苏幕焉的怀疑,全都告sù

了魏如玠,却不偏不倚,刚刚好漏掉了冯尚兮那一段。

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我没有见到过冯尚兮。

“据我所知,”魏如玠仿佛很满yì

我能把事情都告sù

他,他开始认真地用其天才般的头脑来思考我的疑惑,“苏幕焉的家世并不是官宦之家,亦不是皇室贵族。当初他与我们一同进入清河,是受朝廷上一位大臣举荐的。但具体是谁我并未深做了解。他背后的这位朝中大臣不失为一个重yào

的切入点,陛下不妨去学案阁查阅一下苏幕焉的档案记载。当然,切莫打草惊蛇。还有……”魏如玠顿了顿,“如果可以的话,让莫堂主帮你换一间校舍。和他住在一起,的确有所不妥。”

我望着魏如玠充满智慧的双眸,暗叹道,不愧是谋略部数一数二的高材生魏如玠,思维真是有条有理。我点头表示赞成,那就赶紧行动吧。我站起来:“那我先去洗漱一番,瞧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无法见人了。告辞。”我说着抖了抖袖子准bèi

离开,魏如玠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热度从他温暖的手心传到我的手腕上。

我一脸错愕地望着他放在我左手腕上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漂亮。

“你……还好么?”魏如玠有些犹豫地开口,“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看郎中?”

“没~事~”我嘻嘻哈哈地说着,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方才说话的口气,是不是,有些过于亲昵了。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现不过是徒劳。他顺着我的小臂摞起我那破败不堪的袖子,我下意识地将小臂往后一缩,但还是露出了那道显眼的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我问。

“被、被大虫子咬的……已经、上过药了……”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第四十五话 幕焉字帷上

“以后这些危险的活动,不要再参加了。”魏如玠的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味。

“喂,”我为了淡化心中的尴尬,不由甩开他的手,开玩笑道,“你你你这是什么口气,我……不,朕可是一国之君!哪有你这样对一国之君说话的?”我说着瞪大了眼睛,加上我现在衣着脏乱,效果应该还是比较惊悚的。

“可我是你的丈夫啊。”魏如玠冷不丁丢给我这么一句敏感的话,然后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顿时哑口无言,无处遁形。

魏如玠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陛下既是一国之君,就更应该关心自身的安危,兹事体大,影响着整个国家的命脉。所以,臣以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其实,魏如玠公子,我一直想告sù

你,你还蛮啰嗦的……

听完了魏如玠的一番说教,我身心俱疲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正欲推门而入,我却犹豫了一下,我怎样用当做什么都没生的样子来面对苏幕焉呢?算了,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我于是抬手叩了叩门。

“进来吧。”是苏幕焉特有的慵懒腔调。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门没有锁,推开门后一片明媚的阳光扑向我。

窗前的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专心致志地对弈。左手边的那个似乎处境不佳,他略显焦急,一脸的青春痘纠结在一起,他一会儿抿口茶,一会儿拿那把赝品的王羲之折扇对着脑袋不停地扇风。右边的那个身形瘦削,却峨冠博带,秀逸挺拔。他神情怡然自得,面带笑意,正集中精力地将视线锁与棋盘上的黑白二子。

为了防止我这身行头吓着他们,我咳嗽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过脸来。

“阿、阿樱?”孔春收起手中的折扇,一脸惊骇地望着我,然后瞬间极富戏剧性地转化为一种喜悦的表情,他二话不说从案几边站起身来,两步并作一步跑过来一把对我来个熊抱,大呼道:“阿樱啊,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都怪我睡过了头,你还好吧?”说着孔春开始上下打量着我,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什么咱们眉清目秀的阿樱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云云。

我欣慰的笑着,眼神却不自觉地越过孔春向后看去。苏幕焉倚窗而坐,一手端着茶杯,笑盈盈地望着我和孔春,似乎并不意wài

我能回来。

“回来就好。”苏幕焉放下茶杯走了过来,俯下身子用他那张唇红齿白风华绝代的俊脸凑近我,笑道,“此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幕焉向阿樱道歉。这样吧,我去吩咐人准bèi

热水,阿樱赶紧,正如他当初亲自对我们说的,他家的确与洛河王妃很有渊源。

最后,我在中间一层的最右手边看到了苏幕焉的名字。

我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他究竟是什么人,我马上就要知dào

了。

缓缓地用手指将布帛在案上摊开,然而寥寥数语的记载却让我失望颇深:苏幕焉,字帷上,建业人士。出身江南商贾,祖籍不详。弘光二十六年受太医院太医令裴大人举荐入学。

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苏幕焉是建业人,距长安千里之遥。他出身商贾之家,自然不算显赫。

难怪他医术如此高明,尤擅用药,原来他背后的人,就是宫里地位显赫的神医裴太医。

第四十六话 要从小抓起

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高寺口中说的那个特地被太后从老家召回宫替淑仪公主瞧病的神医,就是裴太医了。一个已经自愿告老还乡的人,且不说他业已年迈,应该不会还在朝廷上有所图谋吧。苏幕焉虽然受他举荐,却不一定是他手下的人。但是苏幕焉的医术,十有是继承了裴太医的衣钵。一个想弑君的人,我自然不可以掉以轻心。况且,不论那个人是不是苏幕焉,对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对于尘封百年的清河猎场的地形居然如此熟悉。以苏幕焉的力量自然无法做到,那么,由此可见,苏幕焉只是对方手下的一个人,或说对方利用苏幕焉离我很近的便利而已。

如此庞大的体系,我所掌握的有效信息却又少得可怜。明日便可回宫,趁裴太医尚未离宫,看来我有必要去会会他了。

我蓦地阖上布帛,将其放回原处。却明显地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余光瞥见有黑影闪过。我迅速回头,身后是一方普普通通的书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架子旁边的烛台的火焰开始不稳定起来。

走出学案阁,我拍醒了那个看守员,示意他把门锁好,他尴尬地点点头,笑笑。

我在黑暗中向外走去。每走几步稍作停顿。

果然身后阵阵清风随着我的步伐亦步亦趋。

走过一个穿堂,周围是类似于庭院的设计,身后是无人的屋舍,右手边是通往习剑园的垂花门,左手边是一个回廊,月光院里的桃枝的倩影投落在青瓦白墙上,随风摇曳。

我停下了步子,感觉有些冷。猛地回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向左走上回廊,从另一头的台阶下去,于是我故yì

脚下一崴,突然,我敏捷地注意到身后某个角落呼吸的声音一紧,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影子从我的身后蹿出,极恰时宜地稳稳地扶住了我的手臂,我才不致于跌倒。

“你没事吧?”关切的询问听起来像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手心温暖的触感隔着单薄的秋衣传递到我手臂的肌肤。我抬起头,孔夏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眸在明月的光辉下显得格外水灵。

哼哼,若不是我佯作跌倒,你岂会为了扶我而现身?果然还是个孩子。

我微笑着站直了身子:“果然是你。难怪你哥哥常说你不仅爱到处乱跑,还是个夜猫子。”

“我……”孔夏一时间竟有些语塞,“我只是担心,阿樱你之前有在烧,不晓得现在身子可恢复了。夜间又无意中瞧见你在这附近转悠,所以便跟着你一道,其实我没有恶意。”

瞧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禁心软道:“罢了罢了。你是好意,我也不怪罪你。只是,你跟着我,可看见什么了?”

孔夏面带愁容地望着我道:“我瞧见了你在翻大家的档案……我、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知dào

这些没有关系。既然你不会说出去,那我问你,你完成了书院的学习之后准bèi

做些什么呢?是继承你父亲的家业,抑或是考科举?”我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问道。

“阿樱说笑了。”孔夏笑笑,“家父的产业自然是由家兄继承,哪里轮到我的份儿。至于科举,我拳脚倒还利索,只是阿樱有所不知,家父是文人,素来轻视武官,自然不会让我去考武状元。然而我本就不是舞文弄墨的料子,参加科举无非是徒劳罢了。”

“既然如此,”我满yì

地笑笑,“你可愿意与我合zuò

?”

“合zuò

?”

“正是。既然你知dào

我是女子,那我不妨告sù

你好了。我未来几年需yào

完成一些事情,刚好需yào

你这样的人来帮zhù

我。当然了,短时间内你仍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清河读书,等我需yào

你帮zhù

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足够的自由与权力,事情成了,我亦不会亏待你半分。不知你以为如何?”当年大邺的朝廷说不上清明,说那是毫不为过。然而那时候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dào

我手中需yào

有一个能让我足够信任的团体来帮我完成很多不可以被他人知晓的事情。

苏幕焉的事情给我一个绝佳的提醒,朝廷上永远是危机四伏的。你永远也不知dào

谁是要真zhèng

害你的人。我未来几年内所要面临的挑zhàn

,需yào

现在就做好准bèi

。孔夏年轻单纯,武艺不凡,对我也比较敬重。如果以他为,挑选一批年轻有为的骁勇少年组成我的心腹精锐部队,那么很多问题,就不那么难以解决了。

我满脸期待地望着孔夏,他稍作迟疑,而后干脆道:“对于阿樱,孔夏自然不会有半点疑惑。只是听阿樱这么一说,似乎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如果我答yīng

了,这口头上的约定,可否延续至那时呢?”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且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约定自然就是有效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满足你。条件是,你要完完全全只帮我一个人。你可明白?”我心底有种难以名状的喜悦。

“阿樱这么一说,我算是知了分了。”孔夏了然一笑,“阿樱要的,莫不是一个‘忠’字。那好,一言为定。”孔夏说着伸出了手掌。

我利索地用手划过他的:“一言为定。”

……

当晚睡得甚好,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晒三杆了。起身望见屏风那头苏幕焉空荡荡的床榻,又神经质地跑到露台,瞧见那空荡荡的竹椅,心底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是啊,今儿个是大伙儿回家的时候了啊。盼了许久的假期,终是来到了。

只是有些东西,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每天早晨醒来,或听见屏风那头平静的呼吸声,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竹椅上,手持一卷书卷,轻轻摇曳,云淡风轻。

我的案上有几枝新鲜的杨柳。是苏幕焉替我准bèi

好的。每日早晨他都会出去摘取新鲜的杨柳枝,沾取他自制的揩牙膏药,以清洗牙齿。长此以往,齿香而光洁。即便是今儿个他回去了,也不忘将柳枝替我准bèi

好。

他是个细心的人。苏幕焉,字帷上。帷在上曰幕。只是,越是细心的人越是可怕,越要小心提防。

我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用手挑了根漂亮的柳枝,端起杯子闪进了洗漱间。

……

收拾好东西,走到隔壁敲门。开门的是满面微笑的魏如玠。很少见他笑得如此真诚,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庞绍早已回去,魏如玠也是很早便准bèi

好了的,可惜等了我数个时辰。

我歉意地笑笑,随他一道向莫堂主道别,然后几个小厮过来将我们的行李抬上早已在外等候的豪华宫车。我与魏如玠二人便晃晃悠悠地朝书院的门口走去,途中还遇到了孔春兄弟,孔春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孔夏在他哥身后向我微微一笑。

跟在孔春兄弟身后约一丈的距离是一个婀娜多姿有着水蛇腰杏仁目的大美女,正是郭如花。只是这美女不知何故,像是哭了许久,双眼肿的如桃儿一般,泪眼婆娑。后来我转而一想,此事怕是与冯尚兮有关,于是心底不禁一阵叹息。

吼一声:各种票票来也……)

第四十七话 算是见岳母?

马车一路颠簸,我心如乱麻。

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头滋长,仿佛要将我所有的安逸都吞噬干净。

闷热的天气让我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身旁的魏如玠竟出乎意料地表示关切。

我用衣袖轻拭额上的汗,强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这天沉闷,怕是要下雨。”我掀起窗帘望了望外头,忽然想去见见十三娘,若是回了宫,恐怕又是几个月不得自由出入。我缩回脑袋,望向魏如玠,“我准bèi

去见见我的养母,她如今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很不容易,自从入了宫,我便再没机会跟她见个面。今儿个这是个机会,不如这样吧,我让驾马的把我送到她那儿,顺便留两个侍卫在身边,你就随马车先回宫。我晚上之前,再雇辆马车回去也不迟。”

我满怀期许地望着魏如玠,心里暗自祷告你可千万别提出异议啊,你一提出异议就会跑出一大堆关乎江山社稷的东西来,我可吃不消啊。

“既然是陛下的养母,”魏如玠极为认真地思考一番道,“那即是对陛下有恩之人。现在天色尚早,不如让臣虽陛下一道去探望夫人吧。”

啊?!不是吧?!还要和你一起啊?那我岂不是不能肆无忌惮地说笑了?

“啊……哦……那好……有劳魏上卿了。”我尴尬地笑笑,然后掀起门帘对车夫说,“师傅,麻烦去趟菩提巷甲字戊号贤樱布庄。”

……

马车渐渐驶入我熟悉的街巷,经过熟悉的客栈,熟悉的牌坊,熟悉包子铺。直到十三娘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哟,您这么说可就是开玩笑了。你瞧瞧咱这料子,这可是正宗的苏绣,这做工,这质地,我只收您二两银子,您可是捡了大便宜了。这不,前儿个刚从码头运过来,卖得只剩这么一匹了!您若是不信哪,您就到别家转悠转悠,整个长安城要是谁能比我这个还便宜,那我这匹布啊,就白送您了!”十三娘身穿桃红色的棉布碎花裙,远远地瞧着很是扎眼。她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头上还赫然戴了朵桃红牡丹,跟她那衣服那是相映成趣。

若是在平时,我指不定什么也不说,顶多说她两句“俗不可耐”,但今儿个我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得紧。余光瞥瞥魏如玠,他明显也瞧见了。唉,真是不好意思告sù

他这位满身铜臭、脸涂了很多粉还是有很多雀斑的女人是我十三娘啊……可人家的的确确就是我十三娘啊……

车轮渐渐地停止了转动。见十三娘满脸笑容地从客人手里接过银子,我激动万分地从车上蹦跶下去,远远地喊道:“十三娘——”

正在数钱的十三娘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她迟疑了一下,忽地脸色大变,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阿樱啊……是我的阿樱啊……瞧瞧,”她放开我,一面用带着茧的手抚上我的脸庞,“几个月不见,穿着这男装,我都不认得了……”这时,十三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小声嘀咕道:“瞧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记性不好……佟花花给陛下请安……”说着竟然要跪。我大惊失色,立马扶住她:“十三娘,你这是作甚,我这回有没有带宫里的人来,作何跟我来这套,你可是养了我十五年的十三娘啊!”

十三娘听我这么一说眼眶就红了,我觉着大街上这样不好,就扶着十三娘往店里走。十三娘点点头,视线却在无意中经过我身后的时候停了下来:“哟,这位公子是……”

啊呀,我怎么把魏如玠给忘了!

我尴尬地转过身,却见魏如玠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衣袂飘飘,卓尔不凡。

魏如玠拱手行了个礼道:“在下魏如玠,见过夫人。”

“魏如玠?这名字,我倒是像在哪儿听过……”十三娘小声嘀咕着,然后笑眯眯地招呼魏如玠他们,“来来来,快进来坐坐。还有你们几个小哥,一路奔波累了吧,进来喝几口凉茶。”那几个侍卫倒是受宠若惊地推辞着,最终还是守在了门外。

魏如玠四下打量着整间店铺,却始终是彬彬有礼,颇有教养。

“你是哪家的公子?可是阿樱在书院的同学?”十三娘笑嘻嘻地给魏如玠沏茶,问道,“我家阿樱啊,从小读过的书不算多,你们平时啊,也要帮衬着她些。”

魏如玠一面道着谢,一面双手捧过茶杯:“家父是镇北侯魏和涛。我与陛下同在清河书院的谋略部甲组。”魏如玠双目扫过十三娘的时候,疑惑的神色一闪而过。

“镇北侯?……”十三娘后知后觉地思考一番,大惊道,“啊……这位公子莫不是我家阿樱的……阿樱的……”

我尴尬地眨眨眼睛,魏如玠点头轻笑道:“正是。”

“哎哟,”十三娘立马面色大喜,笑得花枝乱颤,“不愧是太后娘娘钦点的,真真是一表人才,我家阿樱这回可真是有福了!要不你们小两口在咱这里歇几天?”

“十三娘~”我极度郁闷,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十三娘的袖子,心说这算哪门子的“小两口”。

“夫人过讲了,如玠不敢当。”魏如玠微笑着,面不改色道,“夫人虽整日忙于店面,却气韵不凡,完全看不出有阿樱这般年纪的女儿,依如玠看,夫人定是心态良好,所谓笑一笑十年少嘛。”

我暗自咋舌,这家伙马屁拍得还真溜,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笑着将胳膊搭在十三娘的肩上,就像小时候那般,对魏如玠骄傲地说:“你还不知dào

吧,十三娘自己的女儿比我还大一岁,生得可漂亮了,在丞相府做事,可受秦大人赏识了。她不仅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而且心肠好,聪明,才华横溢,武功也好,待我比亲姐姐还亲!”

“哦?”魏如玠客套地说道,“那有机会如玠可要随陛下去拜访一下夫人那位女儿了。”

“成,没问题,她叫佟秀贤,你可记住了。”出我意料的是,魏如玠并没有接我的话茬,可能他对于一个陌生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不过几句话这么一说,我倒是又像以前在家里那般放松了,“十三娘,不如今儿个你就张罗一桌好菜,我也露两手,如何?”

“那敢情好!你们小两口在这聊着,阿樱顺便帮看下店面,我这就去买些新鲜的蔬菜回来!”十三娘说着装了盘缠,哼着小曲儿,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十三娘这么一走,店里的气氛又不大对劲儿了。魏如玠把玩着小茶杯,若有所思地望着杯底的水,一语不。

“魏上卿?”我打破了沉静,魏如玠这才抬起头来,等待着我的下文。

“你要不要添点茶水?”我说着端起茶壶。

“我自己来吧。”魏如玠从我手中接过茶壶,满上的时候,竟然将茶水撒了出来。他很有礼地道歉着,然后顺手用抹布将桌子擦个干净。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这可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心不在焉,对于他,魏如玠来说,可真是少见。

“陛下会做饭?”魏如玠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笑着问我。

“这是什么问题?谁不会做饭?!”我大惊,“莫非是……魏上卿不懂得锅碗瓢盆的艺术?”

魏如玠笑了:“君子远庖厨,不瞒陛下,臣对于烧饭做菜一类,确是一无所知。”

哈,魏如玠,你这个大才子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第四十八话 贫富的差距

“这个是……”魏如玠指着十三娘的菜篮子里几个圆滚滚的东西问道。

“这个你都不知dào

?”我大惊,“这是土豆!”

“不会吧,我见过的土豆都是削了皮的。”魏如玠俊脸上满是诧异,“这上面居然还有泥土!”

我倒吸一口气,“……这个呢,这个总认识吧?”我指着旁边某绿色草本蔬菜问道。

“这个……难道不是……芹菜吗?”魏如玠底气不足地反问我。

看着他那少见的无辜眼神,我是险些跌倒。我手指颤抖地指着该草本蔬菜,语重心长地对魏如玠道:“非也。魏上卿,此非芹菜,此乃香菜啊!”

“香菜?”魏如玠满脸的迷惑不解,“那为何跟芹菜看上去一模一样呢?”说完他凑近闻了闻,“连气味也是极为相似。”

“……”为什么我不觉得相似呢……

“这又是什么蔬菜?”魏如玠好奇地指着水缸里的水瓢问道。

“这是水瓢!用来舀水的,哪里是蔬菜了?!”

“可是我瞧着怎么感觉……”

“是的……我承认……这个是葫芦做的水瓢……”

“原来如此。”魏如玠一手撑着尖削的下巴,很认真地思考着。

我一面帮着十三娘择菜,一面问魏如玠:“魏上卿,我冒昧问一句,你小时候在宫里,难道就没有人教给你这些常识么?”

“宫里我不知dào

,我一直住在宫外的。先是将军府,而后是镇北侯府。小时候的启蒙先生自然不会教我这些,先生让我看很多书,最初就是《三字经》《道德经》一类,烧饭做菜这些活儿都是由老妈子们包揽,我自是没那机会接触这些个东西,自然就不知dào

了。”魏如玠此时好像注意到了我脸上鄙视的表情,立马补充道,“啊……也不尽然……我有读过《本草纲目》!”

“……”

傍晚时分,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的十三娘终于张罗了满桌的好菜,其中好几样是我亲自下厨一显身手。

“公子啊,这些菜都是咱们民间拿手的小吃,不知你可吃得惯。”十三娘特别热情地给魏如玠夹了一大块梆梆肉,“来,尝尝这个,可是咱们这儿的好东西。猪大肠,用柏树叶子这么一熏,口味马上就窜上来了。再加上猪肝和豆干,啧啧……”

“这……”魏如玠迟拿起竹筷疑道,“这能吃么这个,瞧这都黑了,还有股烟熏味儿……”

“你这孩子,这是哪儿的话,”十三娘佯怒道,“你尝尝,一点儿都不腻,肉香柏香融合一体,比你们宫里头的御厨也差不了几分吧?你这孩子说是地道的长安人,却是连梆梆肉都没吃过,说出去谁信呐?”

“夫人教xùn

得是……”魏如玠讪讪地笑着,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肆无忌惮地吃着梆梆肉,他似是受了极大鼓舞,终于有些迟疑地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双眉微蹙,细细地嚼着。

看着魏如玠屈于我十三娘的淫威那勉强的样子,我忍俊不禁。

“如何?可是人间美味?”十三娘一脸期待地问着。

“嗯,不错,果真香滑可口!”魏如玠连连称赞,面上却闪过极大的不赞同,“自我有记忆起,府上就是不准吃猪大肠的。今儿个在夫人这儿,如玠算是尝尝鲜了。”

“哎呀,你喜欢就好。哟,我那bb面好了,我去给你舀一碗啊,你等着。”十三娘果然是热情高涨,还未待魏如玠做出反应,已经起身去了厨房。

“这bb面又是何物?跟普通的汤面有何不同?”魏如玠一脸迷茫地问我。

我大骇:“魏上卿竟然连咱们长安的bb面都么得吃过!过会儿你就晓得了,这不来了么?”

魏如玠谢着接过十三娘手中的碗,盯着面汤上浮着的油泼辣子,似是经过了很大的心理斗争,而后很乖巧地吃起来。

“咳咳咳……”还没吃几口,魏如玠就呛着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辣……”

瞧着魏如玠咳个不停,十三娘连忙递上水,心疼道:“这是自然,吃的不就是这酸辣的味儿么!来来,这孩子,快喝水,可别呛坏咯!”

等魏如玠面上的绯色褪去以后,他才恢复了以往淡然的神态道:“夫人有所不知,如玠自幼府上就是极少吃辣的。宫里的御厨做辣味也是极受限制。故而辣味,如玠还是难以消受。”

“你们这些自幼养尊处优的人呐,就是精贵,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咱小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要不然当初怎么会穷得把秀贤给卖到相府做丫头?……”我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汤。

“阿樱!”十三娘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我一把,打断了了我的话。

“噢……疼啊十三娘……”我惊呼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陛下说的不无道理。”魏如玠笑道,“瞧着你们母女打打闹闹,虽然日子不宽裕,比之宫里,却多了一分人情味儿。在府里,见惯了家父那几房姬妾面儿上姐妹相称,暗地里整日勾心斗角,互相排挤。为的不过是一些名份、地位,可到头来不还是按规矩让大哥世袭侯位?好在我母亲早先便明白这一点,她希望如玠能自个儿打拼一番,不见得输给嫡长子……”魏如玠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迫于父亲和太后的压力做了女皇帝的上卿,换做任何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都会埋怨不得志吧。更何况是魏如玠呢?

说到此,我与他对视了一眼,我承诺般地点了点头,他但笑不语。只是我二人的交流,十三娘并没有看见。

“天色已晚,不如你二人今晚就在这歇着吧,明早再回宫也不迟啊。”吃晚饭,十三娘一脸诚恳地对我们说,我看她的眼神,也的确是舍不得我这么快就回去。

我瞥了魏如玠一眼,他并没有太明显的表示,于是我立马接口道:“十三娘,你这是什么话,那些个侍卫们还在外头守着呢,今儿个晚上不回去让他们在哪儿歇啊?”

“哦这个……让这些侍卫小哥去斜对面的的客栈嘛!你们身上的银子应该足够了!”

“可是……不行啊十三娘……今晚擅自不回去,太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我很是为难。

“阿樱,你是皇帝,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你怕什么?!”十三娘语出惊人。

我觉得极为不好意思,讪讪道:“十三娘……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无妨,今晚就在此暂住一宿吧。”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如玠突然开口道。

“什么?!”我大惊,“不是,关键问题是……只有两个房间……”

“这哪算是什么问题,”十三娘此时开始挥其乐观主义精神,“你们两个孩子睡两个房间,我就在堂屋打个地铺,凑活一夜便是。”十三娘说着就开始去找席子了,我连忙拦住她:“十三娘,你是前辈,别折煞我们了!这样吧,我在堂屋打地铺!”

“阿樱!你可是九五之尊!哪有九五之尊打地铺的?!”十三娘坚决不同意。说着我与十三娘僵持不下,为了抢那卷席子而扭成一团。

“那十三娘咱俩挤一挤,让魏上卿睡秀贤的房间不就成了?!”我怒道。

“胡闹!秀贤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闺房怎能让妹夫睡呢?!”十三娘严重不赞同。

我满脸黑线地望向魏如玠,心说你身为唯一的男子,虽然说吧,生得细皮嫩肉,自幼养尊处优,可今天这种状况,你的儒士风度呢?

魏如玠似是领悟到了我眼神里的意思,他大步上前,轻轻牵起我的手,把我跟十三娘拉开,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转而对十三娘笑道:“夫人睡秀贤姑娘的房间便是。至于如玠与陛下,就是挤一挤也无妨。”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说微不足道,却足足让我惊悚了许久。

第四十九话 人不可貌相

魏如玠的动作即便是在十三娘的眼里,也好似有些过于亲昵了。

十三娘讪讪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那你们,呵呵……这是不是……虽然你们已经大婚,不过我家阿樱还是个孩子……”

“这个不用担心,”魏如玠很自然地将手臂轻搭上我的肩头,笑道:“我与陛下大婚之后的几日,都是同住乾禧宫的。”

“哦~哦……”十三娘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然后艰难地化做一个拙劣的笑,“如此甚好……”

欲哭无泪啊!这个魏如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说话不成心让十三娘误会么?

“十三娘,您别误会,事情不是……”我连忙上前。

“停,我明白。”十三娘打断我的话,“虽然十三娘不年轻了,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糊涂的。也对,阿樱也不是个小姑娘了,你们二人今晚就睡大房间吧。我去把秀贤的房给收拾收拾。”说完解下围裙,一扭一扭地拐进了秀贤的屋。

我扭头望向魏如玠,他没有看我,嘴角却有着隐约的弧度,面上也有种类似于恶作剧之后的快意。我暗骂一声“你狠”。

不过,好在大房间有两张单人床。

……

“这房间没有窗户吗?”魏如玠环视我那清贫的房间,叹道。

“不瞒魏上卿,您不妨出去瞧瞧,有几家店铺内的房间还带窗户的?”

“那夏日夜里岂不是闷热得很?”魏如玠倒是认真起来了。

“不仅闷热,蚊子也超多的。”我说着将另一盏烛台也点上,抖了抖吹火棒,扔进一旁的篓子里。

魏如玠绕着不大的屋子走了几步,却是连个坐的地方也没见着。我尴尬道:“呃……我去外头把椅子端进来……”说着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魏如玠突然赶在我前面把门给关上了,害得我险些跟他撞个满怀。

“你这是做什么,让我出去呀!”我诧异道。

他双目睨着我,竟然有种调笑与嘲讽的味道,仿佛很乐意看到我一副愕然的傻样子。

“不说算了!”我嘴里滑出这么一句,身子往左边一挪,企图绕过他出去。没想到他一手轻搭在我的肩头,灵活的一转身,我思维从混沌中迟钝地清晰开来时,我已是背靠着木门了。

他是在提醒我他也是有不错的武功的么?我无心玩笑,心中暗自琢磨着,难不成清河里面比较出名的人物,都是身怀绝技的人吗?表面上武艺平平,学术平平,实jì

上擅用暗器的苏幕焉,他还有令人咋舌的医术;纨绔子弟的知名人士,现如今正下落不明的冯尚兮,剑术出神入化,不过他与魏如玠有过节;至于孔夏,他轻功与内力都是极为深厚,小小年纪身手不凡,加之如花似玉的容貌,不出一年,定是清河的又一颗新星。看似喜文不喜武的魏如玠,难道他也是有绝佳的武功?

“不知陛下方才一双眼珠子直转悠,在想些什么呢?”魏如玠轻笑着问道,将左手撑在我身后的门板上,把我逼入他的势力范围内。

我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相关信息,今晚魏如玠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趁咱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原形毕露了?那为什么在学校他一直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的呢?由此看来,此人亦是深藏不露啊。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呃呵呵呵……”我笑着,下蹲,右移,企图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可惜他见状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似有好笑道:“陛下这又是哪一出呢?”

我伸手握住他的左手腕,试图把他的胳膊拿开。不料他了然地挑了挑眉,道:“皇上,臣的确是小看了您了,您这是在试探臣的内力吧?”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看来我在此人面前还是菜鸟一族,完全没有防御力啊!清河书院果然是人才辈出,水深得很呐!

“啊呀呀,”我哈哈直笑,双眼却死死地盯住魏如玠,“爱卿果然是朕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啊,朕的想法在爱卿面前竟然无法有丝毫的隐瞒,爱卿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你不是想玩吗,好,那我干脆奉陪到底好了,反正现在不在太后那老太婆的眼皮子底下,我算是肆无忌惮了。

“非也。臣曾答yīng

过您,须竭力相助,不可有半点保留。事到如今,臣这一颗忠心,却让陛下在关乎冯公子一事上对臣仍有所隐瞒,臣不禁叹惋之。”魏如玠倒是来了兴致,居然陪我上演一出朝堂上的君臣觐见。

可是这家伙怎么知dào

我在冯尚兮的事情上瞒着他的?

“算了,我就直说吧!”我百无聊赖地推开他,在清河书院的历练使我面不改色,“比赛的时候我遇到过冯尚兮。而且在一众黑衣人的追截下我和他双双从悬崖掉下去了,等我醒来,就再没见到他。怎么,你的死对头挂了,你满yì

了?”

“不,我是在想,”魏如玠的表情认真起来,关心的丝毫不是冯尚兮,“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冯尚兮若是没死,整件事情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冯家在幕后操纵。若是太后娘娘知dào

此事,则冯家想独揽政权的心思,便是再明显不过。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可以有丝毫的放松,也不可以随意相信他们。否则,若是太后想动手,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魏如玠的话提醒了我。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苏幕焉身上,却忘记了直接掌握命脉的冯氏。魏如玠的想法不无道理,如果我继xù

对冯氏放任自流,无异于将江山拱手让人,我自己也是坐以待毙。

我这才看清魏如玠的立场。他不是冯氏的人,也不是南宫氏的人,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而已。所以他才能和我达成合zuò

关系,由此可见,在这件事情上,此人是可以推心置腹的。

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sù

他,孔夏除外。

必须有所保留。

我突然感到四面楚歌了。那个龙椅,给了我太大的压迫感,周围的虎视眈眈,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儿来。魏如玠真是个聪明人,他今晚执意留下来,无非是在入宫前能有现在这段时间跟我将事情的条理弄清,好应付入宫后的事情。毕竟入了大邺宫的高墙,就没有这么安全的地方说话了。

至于清河书院,也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一炷香时间过后,我与魏如玠讨论出了一些结果与相应的对策。

当晚,我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扑到自己的单人床上,准bèi

进入梦乡,却瞥见魏如玠斜倚在对面的榻上,秉烛夜读。

强势的男人啊,跟苏幕焉真是截然相反。这个时候,苏幕焉应该早就睡了吧?

倦意袭上我的双眼。我将杂念抛出脑海,翻身睡去。

第五十话 公主号淑仪

“恭迎圣上回宫——”

“恭迎圣上回宫——”

“恭迎圣上回宫——”

每穿过一道乾禧宫的门楼都会有一个把守的太监高声吆喝着。

偏偏乾禧宫的门楼不是一般的多。

我穿着蓝色的清河书院院服,快步行走于深红色的宫墙间,一路遇上一个又一个的宫女太监,我胡乱地说着“免礼,免礼”,急匆匆地入了乾禧宫的主殿。

两个粉衣宫女从侧门闪入,跪地道:“奴婢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我定睛一看,粉扑扑的那个正是许久未见的蟠桃,另一个体态娇小的则是沉默寡言的莲香。

“起来吧,起来吧。”我绕过她们,在巨大的游春图旁的金丝楠木椅上坐下,自己顺手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地喝下肚,一路奔波,我口渴难耐。

“陛下,”蟠桃踱至我身边,拿过茶杯,惶恐道,“陛下这茶是昨儿个的剩茶,您怎么能喝呢?奴婢这就去给您重新砌一壶来。”

“啊呀免了免了,”我把茶壶又抢了回来,再次满上,“昨儿个的茶怎么就不能喝了?你们还真是浪费。这茶恰是凉的,甚好。”

莲香顺从地站到我身后,蟠桃笑笑,从身后的小宫女手里接过新做的糕点放在我面前道:“陛下您这么久在外头,过得可好?咱们做奴才的,整日都盼着您早些回宫,要不咱这乾禧宫啊,总是空荡荡的。有时候啊,咱们就向菩萨祷告,希望您能早些回来,在书院里头,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那你可听说,清河书院前两天的秋日祭礼的事儿?”我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

“怎么没听说,这不是一年一度的么?咱们都听说了,说陛下您呐,入了代表队,表现可好了。”蟠桃的嘴的确很甜,但此时明显是不了解情况。

“除此以外你还听说了什么呢?”我漫不经心道。

“还听说了什么?没啊……”蟠桃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瞧着我的脸色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倒是听别人说肃国公的大公子比赛的时候失踪了,可是真的?”

“你也听说了?”看来肃国公已经知dào

情况了,那为何山主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呢?

“是啊,不过现在冯大公子好像已经回来了吧?要不然肃国公大人怎么会那么安静呢?”蟠桃这话说得有些大胆,但重点不是这个。

“冯尚兮回来了?!”我险些噎着。

“只是奴婢的猜测罢了。”蟠桃替我拍着后背,“要不奴婢帮你去问问太后娘娘?”

“不了,”我站起来,“帮我找件像样的衣服,不要太花,我得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

穿着许久不曾上身的女装,我乘着龙辇停在了慈宁宫门外。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我犹豫了好久做皇帝的要不要给太后下跪,后来想想宫里这么讲究礼仪尤其是孝道,便咬了咬牙,干脆跪下了。

“哟,陛下,您给哀家下跪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坐在正前方的中年女人连忙提起厚重的朱红色裙摆下来扶我,头上的攒花凤冠颇有种重峦叠翠的意蕴。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几月未见的女人,她眉目清秀而不失华贵,眉眼间有种摄人的魄力,一颦一笑皆是神采飞扬。可怜她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死了丈夫,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的。若是她真的对我好,虽然我心里比较惧怕她,但长久相处,也未尝不可。只是,……倘若不是呢?

“陛下,这几月不曾见面,在那边可一切安好?”太后扶我在她一旁坐下,佯作亲热地搭着我的手说着,状似无心。

究竟该不该告sù

她坠崖的事儿呢?明知dào

她知dào

,她却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我,打探我的态度,我该不该装傻呢?

“娘娘叫我硕和便是。在书院的几个月,先生们以及同窗们对我都很是照顾,我也学到不少东西,自觉着受益匪浅。只是与他人相比,大略还有些差距。不过我……不过朕还是得感谢娘娘让朕扮作男子,不仅有机会学到了男学生们才能学到的丰富知识,譬如兵法、史学一类,更真切地体会到了男儿所肩负的责任与道义。娘娘真是英明果duàn

。”

老太婆见我绝口不提坠崖之事,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她马上恢复了那种高雅又不失慈爱的神情道:“说的也是。硕和这次回来,可以歇上一个月左右呢,这期间哀家准bèi

让你上朝,毕竟你才是皇帝,这是你的职责,老让哀家与秦大人顶着也只是权宜之计。故而,从明日起,你就开始早朝,哀家依旧是垂帘听政。等你习惯了,学成归来后,亲政便是轻车熟路的事儿了。”

让我上朝的是你,不让我上朝的也是你。我暗自冷笑道,你究竟打的是哪种算盘,以为我不知dào

么?正当我垂称是之时,殿外的太监进来通报:“启禀圣上,启禀娘娘,淑仪公主求见。”

淑仪公主?!就是那个久病不起被裴太医治好的淑仪公主?我正准bèi

抽时间去拜访这位姐姐呢,没想到恰好被我给遇上了。

“快请她进来。”太后道。

“诺。”

“淑和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正说着,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便回响在大殿上,我定睛一看,不禁惊为天人。

只见这女子一身着淡紫色华丽宫裙,长及曳地,细如杨柳的腰肢束以浅粉色云带,一眼看去不盈一握;艳丽的面容隔妆透出一抹憔悴的病态,一双凤目柔和莞尔,却又凛然生威,青丝高绾,华髻间缀以月华碧翠簪,雍容华贵,却映得面色清丽脱俗。大大小小的珍珠,莹亮如雪,流光溢彩。她莲花徐步至殿前,柔柔俯身行礼。

原来她就是大邺帝国最得宠的一位公主,宫里有名的病美人,淑仪公主——南宫淑和。

“淑和快快请起,”太后用拿着帕子的手示意她起来,“你这身子骨,怎么自个儿亲自跑来请安了?哀家不是说了么,这阵子你安心养病,这些繁文缛节啊,就让它过去吧。”

“淑和不敢。”她盈盈地起身,体态轻盈地我几乎以为她都要跌倒。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水灵的双眼在瞥见我的时候猛地瞳孔一缩,只一会儿功夫便已是再次甩帕行礼,诚惶诚恐道:“原来是陛下回宫,淑和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驾临,还望恕罪。”

南宫淑和倒是个伶俐的丫头,不知她这副模样,又是几分真,几分假呢?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下去亲自把她扶起来,却隔着不薄的衣料感到她那双小臂瘦的是皮包骨头,不禁心下恻然,“你我初次见面,年纪又相仿,何必这般拘礼。你是朕血脉相连的姐姐,朕初次瞧见你,除了自叹不如外,便是那股子没来由的亲切感了。”

第五十一话 我可怜的弟

南宫淑和抬眼望了我一眼,默默地微笑点头,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收回迟疑的目光,搀着南宫淑和去一旁坐下。就在她要坐下的时候,我突然伸手在那明黄色的坐垫上狠狠地拍了几下,南宫淑和猛地一惊:“陛下您这是……”

“叫我妹妹就好。不行的话硕和也行,呵呵,方才这垫子上有个装死的虫子,我……朕怕她咬着你,所以把她给拍死了!姐姐莫怕,现在可以坐了。”我呵呵地看着太后跟南宫淑和二人面上的惊异表情。太后随即没了笑意,但南宫淑和却是默默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乖乖地坐下了。而后便开始自来熟地与我拉起家常,收放自如。

这位在大邺宫骇人听闻的皇子皇女“巫蛊”事件幸存下来的淑仪公主,果然是不同凡响呢。同样理解了我话中的含义,为何这两个女人的反应相差就那么大呢?我真的怀疑太后当年是凭什么稳固着皇后的宝座的。

多年后的一个秋天,我抽空到江南水乡游玩。那时候孔春问我:“阿樱当年为何一口就咬定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我坐在画舫船上,望着窗外粼粼的碧水,听着意蕴不凡的筝乐,笑道:“南宫淑和虽然羸弱、看似任人欺凌,毫无心机,可我看见她的双眼就想到雪地里的狐狸。我小时候喜欢到处乱跑,虽然没干过什么打闷棍套白狼的坏事儿,却没少捉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那时候被狐狸咬过,我怕。”

……

和太后及南宫淑和一起吃了一顿不太舒服的午饭,我以有要事这样拙劣的借口率先撤tuì

了。实在忍受不了慈宁宫那高气压,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肚子吃的过饱,还是不坐龙辇了。一路走回去,尚未到乾禧宫,就说了无数次免礼。刚走过翡翠园,一个银色的影子从左手边的雕花门蹿出来,我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经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迎面而来的月麟香把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我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才听见身后两个小太监吃吃地笑着,然后极不情愿、懒懒散散、多半是看在我的面儿上才请安道:“奴才见过冀南王,给冀南王请安。”

抱着我的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衣袖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地揽着我的腰:“免礼啦免礼,你们都退下,本王瞧见你们就讨厌!”

“南宫韶和,你胆子倒不小,还不快放开我?”我虎着脸道。

“好嘛好嘛,”南宫韶和乖乖地松开手臂,却又干脆隔着宽大的袖子捉住了我的手,“韶和只是太久没有见到皇帝姐姐了,心里思念得紧。没想到皇帝姐姐一见到我就不开心,还那么凶。”说完嘟着小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

我不知dào

是老了还是怎么的,见南宫韶和这模样不禁母性大,我安慰地环上南宫韶和的肩头,拍着他笔直的脊梁道:“哦好了好了,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抽时间陪你去玩,好不好?你说说,你想去哪里?”

“去剑!”小家伙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不过他那脑容量也由不得他多想。

只是,去剑做什么?难不成去看别人舞剑,那还不如去看皮影戏得了!

“皇帝姐姐不是刚从皇家书院回来吗?我听甲子(韶和身边某太监)说,皇帝姐姐剑术非凡,无人能挡,就连剑法出神入化的尚兮哥哥都败在了你的手下!”

八卦啊八卦,一个不小心,八卦永流传。连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南宫韶和都知dào

了我在皇家书院的那些事儿,看来我以后得小心行事了。我连连说好,拉着南宫韶和往剑走去,一路不停地苦口婆心地告之曰:“切莫将我女扮男装求学清河之事语之任何人,谁也不可以,懂不?”

南宫韶和睁着一双如水的懵懂眼睛,眨啊眨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知dào

孩子的承诺是否可信。

算了,随之。

若是从远处看去,这一定非常奇怪。林立宫阙间,广阔的行路,汉白玉石砖上一个身着改良版女式龙袍的丫头像一个老女人一般牵着一个比她年少的俊秀少年,只是那少年目光呆滞,笑容痴傻,神情与之实jì

年龄丝毫不相符,只是他朝服上的花纹泄露出他最起码是个亲王级别的。

来到剑,这里居然空无一人。我卷起袖子,挑了一把好剑,颇为胸有成竹地在南宫韶和面前挥了挥:“你可看好了啊。”

我自然是信心百倍的,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实在是太容易糊弄之了。

南宫韶和以崇拜的目光向我点点头,而后找了个板凳坐下,身后是八骏图的屏风。他双手撑着腮帮子,认认真真地望着我。

我花拳绣腿外加自由挥地比划了几下,毫无章法地跳来跳去,直到南宫韶和这位唯一的观众拍手叫好,我才喜滋滋地吼道:“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就要登场了!”

何谓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呢?在我这里特指许师傅在课堂上教的东西。不过我所掌握的,却只有基本剑法而已。

“看我的!”我怒目而视呈大侠状,蹩脚地比划着手中略显厚重的剑,“这叫刺,这叫劈,这叫挂,这叫撩,这叫云,这些名叫抹、绞、架、挑、点、崩、截、抱、带、穿、提、斩、扫,还有这个,”我剑锋灵活一绕,“这叫腕花!”话音刚落,窗台上一盆开得正艳的金秋菊就哗啦一声砸在地上,我顿时汗颜。

不过这对于南宫韶和来说好像不是重点,他仍然将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我身上,俩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崇拜。

没关系,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要不被别人看见就无妨。

“咦,这时候剑里头居然有人?”一句疑惑的声音从窗外的走廊上响起,由远而近,我大惊,太丢脸了!于是猛地撒手把剑一扔,咣铛一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拽起南宫韶和的袖子就往屏风后面一躲,未待这傻东西惊呼出声,我已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手心,我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坐直了身子,不时地向外张望,只见一个身着墨蓝色绫罗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那男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那一头乌黑的,束成精神利索的髻,用寒烟簪别好,却在后脑处有一缕显眼的金色头,很是不协调。

他在太监端上来的盆子里洗了洗手,用布巾擦干净,冷声道:“这屋里方才有动静,本王那漂亮的金盏菊又给砸了,难道这宫里还有贼不成?!要知dào

那金盏菊可不是普通的金盏菊,却是阿塔那可汗送给本王的好礼,每年花开时节花蕊里会产金子的。就这么白白毁了,真是坏了本王的好兴致!”

那两个小太监立马刷刷跪地,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盆呢。

“是奴才们的不是,奴才这就派人纠察出是哪个家伙砸了王爷的金盏菊!”

“嗯,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说着不悦地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我方才丢在地上的剑,然后挑了一把庞大的青铜剑,刷刷地舞动起来。

我心里扑通直跳,娘咧,那小菊花居然是什么什么可汗送给这男人的礼物,还能产金子!那得值多少钱啊!就这么被咱给毁了!败家手,败家女……不对,都怪这个南宫韶和……

我低头望向南宫韶和,却现此时的姿势无比怪异。我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肩,我坐的比他高,他整个人几乎是被我很“霸道”地箍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抵着我的下巴,一动不动。虽说我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而且他智力有障碍,但如此这般的状态就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

我立马撒手,心底大呼,我可怜的弟,可憋坏你了?

刚一松手,南宫韶和就嘴张得老大,急急地呼吸着。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他面上的表情有些委屈,倒没有半点怨言。

剑声渐稀。我正要伸出头望望那男人可是离开了,突然,刺啦一声,一柄青铜剑刺透屏风长驱直入,剑锋停留在距离我身前不过一寸的地方,却是被一只白皙的手死死地握住了。那只手,是南宫韶和的。

我惊魂甫定地望着南宫韶和,殷红的血顺着他手掌的纹理溢出,他的手在颤抖,足以见得用了多大的力qì

。我见状一脚踢开屏风,揽着南宫韶和往右一闪,厉声道:“大胆逆贼,朕与冀南王在此,竟敢妄自行刺!”

此语一出,青铜剑骤然收回。墨蓝色衣服的男人不情愿地拱手道:“老臣罪过,不知陛下在此,望恕罪。”

见君不跪?你倒是高风亮节!

男人直起了身子,其身材高大,冷戾的目光扫向我。我昂头与之对视,却不禁愕然:这双鹰一般的眸子,竟与冯尚兮惊人的相似!

我疑惑道:“肃国公大人?!”

第五十二话 秀贤的请求

肃国公抬眉,稍显惊讶:“陛下见过老臣?”

我松开南宫韶和,上前一步道:“不曾见过。不过朕方才瞧见您舞剑时的飒爽英姿,您眉宇间的豪迈霸气,除了大邺上下人人称赞的肃国公大人,又能是谁呢?”

听我这么一说,肃国公显然沾沾自喜,他一手抚须道:“呵呵,哪里哪里,陛下谬赞了。”

鲜血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殷红一片。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响起方才这老匹夫把南宫韶和的手给割伤了!我慌忙地握起南宫韶和的手腕,白皙柔软的小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伤口还在汩汩地流血,奇怪的是,南宫韶和似乎根本不觉得痛,他正呆呆地望着肃国公,眼神里也并无责备或埋怨的意思。

“老臣误伤了冀南王,在此向冀南王赔罪。来人呐,带冀南王下去包扎伤口!”肃国公这样算是道歉,然后对门外吩咐着。

话音刚落,两个小太监就走了进来。

“冀南王大人,请。”

南宫韶和随着小太监往外走了两步,回头用凄婉的眼神望着我。我安慰地笑笑,他便嘟着个小嘴下去了。

现在整个剑,就只剩我和肃国公两个人了。

“肃国公大人,”我开始踱步,“您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也是朕的长辈。你是知dào

的,朕在外求学,久不在宫内。这段日子就承蒙您与太后娘娘辅佐朝政,将朝堂上下打理的有条不紊,朕深表赞赏与感激。”说这话的时候,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愿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

“陛下过奖了。”他身手利索地将青铜剑放回原处,向我逼近两步,“这朝廷上的事情,多是丞相大人秦大人在主持,我等只是奉命做好本分内的任务罢了,实在惭愧。”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他一面将所谓的荣誉推给秦楚源,表面上虚怀若谷,夸赞别人,一面又说自己只是做本分内的事情。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说秦楚源的行为越权了么?

我佯作无心地笑着,而后假意关切般地询问:“对了,不知冯世子近来可好?书院里的人都很担心他呢!”

“陛下莫不是在说尚兮?”谈到儿子,这老匹夫脸上倒是露出了鲜有的诚恳神色。

我点了点头。

“承蒙陛下关照了。犬子不肖,在书院里不学无术,前些日子刚刚回府,正闭关修养呢。”

“他没事?!”我大喜过望,一时间不加思索道。

“呃……犬子无恙……”肃国公对我的反应有些匪夷所思,疑惑地望着我。

“咳,那个……朕与他不在一个学部,所以他与朕也不认得。不过朕与冯世子也算是兄妹吧,故而朕一直很关心他。既然他没事,那朕也放心了。不过……”

肃国公看了我一眼,立马心领神会道:“陛下扮作男装在书院的事情老臣自然不会语之他人,更不会告sù

我那毫无礼数可言的犬子,陛下大可放心。”

老头子真是聪明……

“那,替朕向他问好。告辞。”最后一句告辞说得那是不伦不类,不过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说,周围也没个下人,难不成要我对着空气大叫“移驾乾禧宫”?于是干脆一走了之。

行至乾禧宫的大门外,远远地就看见蟠桃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然后视线经过我这里的时候,她粉扑扑的漂亮脸蛋上立马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陛下您总算回来了!”然后很热情地跑过来搀扶我。

“何事如此开心?”我问。

“陛下,该是您开心,奴婢是替您开心才是。您进来就知dào

了。”

我跟着蟠桃走过去,遇到迎面而来的高寺,高寺替我打开门,掀起帷幔,而后跟蟠桃二人笑盈盈地守在门外。

我抬步迈进去,险些被门槛儿给绊了一跤,却见一个蓝衣少女坐在案几旁,裙裾上绣着洁白的花瓣,白色织锦腰带在纤纤楚腰上轻束。乌黑的秀绾成乌蛮髻,仅以通体莹亮的光洁白玉簪装饰,别无他物。虽然简洁,却别样清纯不俗。面上未施粉黛,却洁净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

“秀贤!!”我惊呼一声,二话不说扑过去抱住她纤瘦的肩膀,顿时热泪盈眶,“秀贤,阿樱好想你啊,这么久你跑哪儿去了?都不去看望我!”

秀贤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好了,阿樱想我,我都知dào

。你我自幼是不分彼此的姐妹,私底下我也就不跟你来那些礼数啥的了。这样,阿樱不介yì

吧?”

我连连点头,一面那手擦脸上的泪水:“秀贤你这次来……”

“我是跟相爷一起进宫来的。”她把我拉到身边坐下,“我求了他许久,跟他说我十分思念你,相爷是个好人,也就应允了。还专门让我一个人来乾禧宫看望你。”

“秀贤……”我说着呜呜地又抱住她。

“好了好了……”她和气地安慰着,“不过,阿樱这些日子在书院,还好吧?”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对了,秀贤,那件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什么‘那件事情’?”秀贤突然迟钝了。

“就是你跟秦大人啊……进展的如何了?”我八卦地问着,“我还在琢磨着把你指给他的事儿呢……”

“你这妮子!”秀贤面色一变,“怎么尽想着这事儿。我与相爷虽是主仆关系,相爷亦很礼遇我。怎的像你想得那般?好了,以后可莫要这么胡闹了。你在我面前瞎诳也就罢了,万一被相爷的人听见,又如何是好呢?”

“哦!”我拖长了声音,狐疑地看着她,“原来如此……不过秀贤呐,你的那小算盘能瞒得过最了解你的阿樱么?说,你可是有心上人了?!还不快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阿樱,你……”小妮子耳朵根都红了。

“被我猜中了吧?”我邪恶地挑眉,“说吧,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只要有我在,我保你称心如意!”

“阿樱,”秀贤语重心长道,“我与他有缘无分,不提也罢。只是我这次来……”

终于要说正事儿了。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宫里可有什么差事?即便是宫女也无所谓,我想……我不想呆在相府了,我想进宫里做事。”秀贤第一次有求于我,面儿上竟有些赧然。

秀贤这是想做什么?她在相府不是混的如鱼得水吗?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她又说不图夫人的位子,那她何必要进宫呢?她自然明白如果我答yīng

她入宫,则我定会亲自让内命府给她安排个像样的女官来做。难道她图的是这个权利?那样她一年半载地都不知dào

能否见她娘一面了。秀贤真zhèng

的想法是什么呢?

“不妥。秀贤,宫里人心险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表情严肃,“况且在宫里很不自由,处处被那些皇族们压榨,根本抬不起头来。我被迫入宫已是心不甘情不愿,我又怎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秀贤,你可明白阿樱的用心良苦?”

她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她抿了口茶,点点头,而后忽地话题一转,在我耳边低语道:“对了,听说阿樱你已经成亲好些日子了。上卿大人待你如何?你们……话说回来,你何时才能从书院卒业?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外甥让我这做姨的,也乐呵乐呵?”

我大羞,拿手轻拍她一下:“死不正经的丫头!我与上卿根本没有行合房礼,我们又还年轻,太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倒瞎操起心来了。不过,我实话告sù

你吧,我与上卿有约在先,等我亲政了,就放他走,让他成就自己的事业。”

秀贤面色惊骇:“阿樱,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君无戏言。”我顿了顿,“不过,秀贤,你是我姐姐,也该比我先嫁人才是。若是你看上谁了,立马告sù

我。我当即就下旨封你个……呃……一品诰命夫人啥的……到时候,可不就是门当户对了?你若是不说,我帮你物色物色也行,咱们书院里头,有名的贵公子可多了去了。”

第五十三话 设宴广德殿

与秀贤几句家常下来,竟是觉着无话可说。

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吧。小时候咱们在一起,天天有说不完的趣事儿,就算是蹲在墙角,也能从早聊到晚。高寺踱着碎步进来通报,说相爷捎来口信儿,今儿个晚上太后要在广德殿设宴恭迎陛下和魏上卿回宫,镇北侯、肃国公还有相爷都是要赴宴的,让秀贤做好准bèi



秀贤连连应着,急匆匆地就要离开了。我笑着说“晚上见”,她点点头,莲步出去了。望着她瘦削却凹凸有致的身影,我不禁恻然,有时候命运就是捉弄人的东西。十五年来我从不曾想过,秀贤有一天会因为想达到某种目的而来求我。

我大可给她找份不错的女官做做,可是,我的姐姐啊,我哪里忍心看着你在宫里呆上个十年,蹉跎了大好青春,手下不过捏着几个不堪一击的宫女的性命。况且,我让你留在相府,自有我的想法,希望你莫要怪罪我。

傍晚时分,我身后跟着数个侍卫,如约来到广德殿。一进入大殿,下面的人纷纷行礼。我多少有些紧张,抬手示意他们起来,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在寻找什么。满面荣光的镇北侯坐在左手边,身边是他最宠爱的妾室,那女子体态丰盈,谈笑风生,双目含情,也不过比魏如玠年纪稍长。我看镇北侯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分鄙视。

与镇北侯对面的,是丞相大人秦楚源。他身着暗黑色朝服,风度翩翩,气宇非凡,身后只站着一个娉婷少女,正是秀贤。秀贤向我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我笑着招手以示回应。这时候大殿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肃国公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官服,面色冷戾,与秦楚源儒雅的表情对比极为鲜明,身后竟特立独行地带了八个带刀侍卫,我不禁愕然,见君不跪也就罢了,竟敢带刀面圣。此人真是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知当年惠帝在位的时候他是否也是这般作风。

肃国公满色暗沉地坐定,大殿上继而恢复了嘈杂的人声。

“陛下放心,此人生性多疑,素来如此,倒没见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耳边响起清风般的话语,我转过头,恰好瞧见右手边的魏如玠,他今日身着一袭绣银纹的暗紫长袍,外套一件亮面的白色交衽松马甲。前襟的衣带系成流花结,飘飘洒洒。乌黑的头绾成髻,套在白色玉冠中,一根精雕细琢的银质长簪穿插而过,两端垂下浅紫色丝质冠带,俨然是上卿级的正装,颇有气势。

看惯了魏如玠白衣装以及清河院服装,他今儿个的正装,倒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什么时候来的?”我笑着指指我左手边的位子,“你坐错了吧,这儿才是你的位子!”

“陛下您这是什么记性,”魏如玠似笑非笑道,“我大邺以左为大,您左手边可是太后娘娘的凤位……”说到凤位,我哈哈地笑出声,魏如玠这才意识到他被我捉弄了,顿时抿起双唇,面无表情地向别处看去。

“罢了罢了,说真的,你这身衣服真不错,你穿着可合适了!”我一脸诚恳道。

可能是从未听我夸赞过他,魏如玠的表情有些狐疑,一双漂亮的杏仁目狡黠地望着我。

“喂喂,我说真的!”我对于他这种明显的“你南宫樱也会夸人”的表情很是不满,端起面前的金酒樽一饮而尽,舌头火辣辣的,一股血液直冲脑门儿。我啪地放下酒樽,借着酒劲,伸手用食指与拇指托起魏如玠的下巴,双眼迷离道:“美人儿,你今晚莫要回和沁宫了,就在乾禧宫歇息便是!”

魏如玠一脸愕然,却丝毫不见羞赧与窘迫。他稍显惊慌失措地拉住我的手,双目在殿下扫视一番,继而回到我的脸上:“陛下,太后娘娘还没到,你怎么能事先喝醉呢?”

“我没醉!”我拖长了声音,笑笑,的确没醉。我只想看看你的反应,看看我们之间,是不是只能是战略合zuò

的关系。然而事实证明,为什么在孔夏的脸上能出现的表情,却永远不会出现你的脸上呢?难道说,你的心理年龄,已经过了那个会心跳的年纪了?即便是惊慌,传递到你那儿却被无限的缩小。方才只当是个玩笑,我鼓起勇气想让我们之间能够更自在些。就像……就像我与苏幕焉之间。虽然我们之间隔着重重疑惑,平日里我、苏幕焉还有孔春之间却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如果我捏着他的下巴调戏他,他的反应不用想也知dào

肯定是反调戏。

距离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量度。

我方才的举动自是被大殿上有些人看在眼里,不过,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的平民女皇,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弱不禁风吧?

直觉告sù

我,我正处于某个人的视线中。我定睛一看,却见秀贤正直直地盯着我,眼里竟是满满的无奈。我心下疑惑,她却与我对视了一下,双眼中偷梁换柱一般变成了以往的那种顽皮的神色。我拿手捅了捅一旁的魏如玠,指着秀贤对他说:“瞧,那就是我秀贤姐。”魏如玠似乎并不大感兴趣,他随口称赞了两句便很快地,快得犹如躲避一般移开了视线。

这时,一只绑着纱布的手在我面前挥来挥去,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一看,南宫韶和那双大眼睛正水灵灵地眨啊眨。他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像小狼儿一般。

“韶和?手可好些了?还疼么?”我拉过他的手,在面前仔细地检查着。

“没事儿!下次还想看皇帝姐姐练剑!”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汗颜,南宫韶和却笑嘻嘻地抽回手,转身对魏如玠做了个鬼脸。魏如玠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鬼。”

我白了魏如玠一眼:“人家个子那么高,你还拍他脑袋,拍得真是勉强!”

“喂,我……臣坐在这里没有站起来好不好……”

“你站起来也比他高不了多少……以后不准拍他脑袋……”

“……,罢了,臣遵旨。”

……

“太后娘娘驾到——”终于,太后来了,整个广德殿顿时鸦雀无声。

太后身着皂下庙服,头顶攒珠凤冠,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姿态优雅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晚宴正式开始。

经过了奏乐、敬酒等等环节,我终于吃到了主食。大家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三三两两地自由交谈了。不过话题还是由太后主导。

“肃国公大人,哀家听说尚兮今儿个也要过来,怎么没见到他的影子啊?”太后夹了一小块脆莲放入金质的小碗中。

“回太后娘娘,犬子今儿晚上本是要过来的。可最近身子骨不大方便,可能会怠慢些,臣已派人催了好几回了。要不臣这就派人再去催催?”

太后娘娘尚未答话,只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直逼大殿,声音由远而近:“来了来了,本少爷这不来了么,老头子你莫要去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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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把小冯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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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话 他受刺激了

太后娘娘尚未答话,只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直逼大殿,声音由远而近:“来了来了,本少爷这不来了么,老头子你莫要去催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上朱下玄深衣的少年风一般入了广德殿,他身后还急急忙忙地跟着一个小太监。我定睛一看那少年,额上帮着纱布,他的头接近亚麻色,斜长的刘海铺下,将纱布遮去一半,一脸的傲慢无礼,双眼皆是蔑视的神色,正是冯尚兮!

我心中大喜,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那么自责,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不过……他好像不知dào

我的真实身份吧?想到这,我立马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勉强露出两只眼睛。

肃国公冷着脸从座上站起身,对着冯尚兮身后的小太监怒喝道:“大胆奴才,世子驾临,你怎么不通报一声?!”

小太监抬头一看说话的是肃国公,不禁吓得双腿直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殿下方才跑得急,奴、奴才没能拦住他,还请大人恕罪!”

“混账!世子身上有伤,哪里能跑得那么快?!信口雌黄!”肃国公喝道。

“可是……”小太监可怜巴巴的模样。

“滚出去!”

“诺。”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出了广德殿的大门。这肃国公真是脾气火爆,当着太后娘娘和诸位亲王的面儿就这么呵斥一个下人。况且这下人虽说是广德殿新来的,但起码也是在咱大邺宫做事的人。你一个外姓侯爵,哪儿来的资格?当然这些话都是我在心里说说也就罢了。

“算了算了。”太后娘娘开口道,“尚兮能来已是最好了,赶紧找个位子坐下吧。

冯尚兮不屑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目光在经过魏如玠的时候闪烁了那么一下,然后就在南宫韶和的对面坐下了。南宫韶和看到他头上的纱布,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纱布,不禁觉得有意思,就用那只受伤的手对着冯尚兮很友好地挥了挥。冯尚兮看到韶和这般痴傻的动作,也只是冷冷一笑,不予理会。南宫韶和现他那尚兮哥哥貌似没有如玠哥哥友好,于是睁着一双水灵的眼,有些疑惑,也有些委屈。

我扭头看看身边的魏如玠,他如玉的面上亦是冷冷清清。

“尚兮啊,你在书院的学术考,成绩如何啊?”太后一面吩咐着宫女为冯尚兮添菜,一面状似关怀道,“不知较之如玠,又如何?”

“诶,太后娘娘莫要折煞臣了。”镇北侯立马接口道,“如玠自幼贪图玩乐,现今又身为上卿,哪里可与冯世子相提并论!”说完若有所思地看向肃国公。

“魏老头,你说得对,你大儿子都不能跟我比,更何况你那小儿子呢?”冯尚兮满不在乎地大放厥词,还夹了一块里脊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这……”镇北侯本是自谦之词,在场的每个人都知dào

魏如玠是有名的才子。唯独冯尚兮大言不惭,把别人的自谦当成自大的砝码,还直呼镇北侯为“魏老头”,实在是不成体统。

冯尚兮一番话把大家都说愣了,顿时大殿上鸦雀无声。

“竖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嘴!”肃国公气得站起身来,似是要甩冯尚兮一巴掌,冯尚兮见状立马将筷子交叉在面前呈防御姿态,还一脸无赖地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绷带,无声地警告肃国公不得动手,否则后果自负。

肃国公气得倒吸一口气,被身后两个带刀侍卫拦着坐下。

冯尚兮对着镇北侯冷哼一声,忽而色迷迷地瞟了镇北侯的宠妾一眼,道:“镇北侯大人若是想生个不错的儿子,还是跟在座的这位夫人好好合zuò

一番,再等个十几年吧!”

此话一说,只有南宫韶和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哈哈大笑起来。

全场更是气氛尴尬了。

“你!!……”肃国公指着冯尚兮那张纨绔的脸,转而对镇北侯拱手道,“竖子不懂礼教,魏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镇北侯面色难看地摆了摆手。

“无妨,”身旁的魏如玠突然话了,他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冯世子摔坏了脑袋,如玠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你这个伪君子……”冯尚兮蹭地站起身来,唰地拔出身后侍卫身上的剑,直指龙座这边的魏如玠。御卫军见状立马挡在龙座前,大呼护驾。

我连连叹气,真是无风不起浪。这冯尚兮把好好的家宴就给搅和成刺客联盟了?

“罢了罢了,”太后似乎有些溺爱他这位侄子,见冯尚兮手里的武器被夺走便撤tuì

了御卫军,“尚兮这孩子最近受了刺激吧?大家都冷静冷静,来人呐,宣乐师上殿,奏几个曲儿给大伙儿听听。”

晕,太后娘娘我终于知dào

您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了!你真真是临危不惧,有大无畏的精神啊!想当年诸葛孔明上演空城计怎么没请您去呢?!我郁闷地连喝了几杯小酒。

“硕和,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不舒服么?”太后的声音夹杂在大殿的《渔舟唱晚》里,不是很清楚。

我的胳膊都酸了,早知dào

冯尚兮会来,我干脆带面纱算了,还能有点朦胧美。不过我上次听蟠桃说了,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女侠一戴面纱就看不清容貌是骗人的,多半都能给认出来。也是啊,纱织的能不透明么?难怪都说说书人不可信。

“回娘娘的话,”我压低声音,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对太后说,“硕和可能吃坏了肚子……不大舒服……”

“那哀家传太医……“

“哦不不不……不用了……”我立马拦住她这个行动派,“朕回去歇着便好,能否先回寝宫去?”

“也好。你自己注意些。”太后冷冰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转身跟魏如玠交换了一个眼神,聪明如他应该不需解释了。于是我带着两个宫女从侧门出了大殿。

外界空气明显比较凉爽清新,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原地打了几招花拳绣腿版太极,看得两个宫女一愣一愣地。这两个宫女我不认识,但看着面熟,大概是慈宁宫的老实丫头。我嘿嘿地笑着从她们一人手中拿过灯笼,便让她们回去了。我实在是不喜欢被人监督的感觉,自由自在多好。

我一面吹着口哨一面提着灯笼往大致是乾禧宫的方向走去,不知dào

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隐约感到胃里有些不舒服。

不行啊,腿酸,还是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这么想着我来到池塘边,四下瞧瞧没有侍卫也没有太监,就大大咧咧地在大石头上坐下。石头凉冰冰地隔着布料传递到我的身上,我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突然,一双手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

K最后一天,呼唤粉红。

第五十五话 韶和有秘密(1600加更)

突然,一双手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

其中一只手与我的眼睑之间还隔着类似于纱布一类的东西。

我无力却宠溺地握住左边的那只,把南宫韶和拉到我身边,他顺从地在我身边坐下。

“你怎么跟着我?”我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他线条精致细腻的侧脸,语气柔和地问。

“方才在宴会上,我看姐姐捂着脸就从后面出去了,心下好奇得紧,就撇开侍卫跟着出来瞧瞧。没想到瞧见姐姐你打着个灯笼,一路摇摇晃晃地就走到这儿来了……”

天,我才喝了几两小酒,就摇摇晃晃了?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南宫韶和微微歪着脑袋,乖巧可人地问着。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胃中却忍不住翻滚:“好韶和,你怎么知dào

我不舒服的?”

“嘿嘿,因为你脸色看上去好暗呐,韶和都看不清了。”

“傻瓜,因为现在是晚上,当然看不清……”我欲哭无泪。

“哦……”

“我,我想吐……”我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南宫韶和一副受伤的样子道:“啊?姐姐你看到韶和想吐?”

“不,不是……”我连连否认,可惜自己此时已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这智力未开的臭小子还在这添油加醋。终于,一股酸意从胃里涌上来,我连忙站起身来,将脸别向一旁,哗啦一声,吐了一地。

可怜的草地,我对不起你……

我弓着背,一手拍着胸口,不停地干呕着。南宫韶和见状也站起来,急急忙忙地要过来扶我。没想到这傻东西站起来的时候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于是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扑向本就歪歪倒倒的我。瞬间,清新的月麟香扑面而来,南宫韶和垂下的梢扫过我的侧脸,就这样,在南宫韶和的重力的作用下,我和他两人抱作一团,纷纷光荣地坠入了平静无波的池塘里,顿时溅起大量水花。

“来人呐……来人呐……”我本能地呼救着,却想起我方才专门找了个四下没有侍卫的地儿,如今我浑身乏力已是泥菩萨过江了,这回还有个智力不可观的南宫韶和……我责任重大啊……

身子无力地向下坠,我如救命稻草般死命地抓紧了南宫韶和柔软的衣襟,四肢胡乱地扑腾着,原本勉强还算过关的游泳方式现如今却丝毫不起作用……外界的光隐约打进水面下,照亮了面前南宫韶和的脸。他的头被水冲散了开来,在水中乱舞,竟有些妖冶的味道。松松垮垮的衣裳被我扯得七零八落,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我迷离地眯着眼,瞧我这个弟弟,倒是妖孽得很呢……

他憋着气,鼓着腮帮子,时不时有莹亮的。”我笑着替他戴上,双臂环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问道,“可喜欢?”

我替他整理好湿漉漉的前襟,南宫韶和低头瞧着胸前明晃晃的链子,似是受了极大的鼓舞,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韶和可喜欢了!韶和这就送姐姐回乾禧宫。”

“你行吗?”我望着他清瘦的身板,不禁担忧。

“韶和能行。韶和虽然不会武功,可韶和是个男子汉!”

……

就这样,宁静的秋夜,冷风吹起我衣间的寒意,我却不感到寒冷。我全身放松地伏在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慢悠悠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穿过高耸的藏经阁,穿过清新的翠竹园,穿过婉约清雅的探枫亭,仿佛一场漫长悠远的舒适旅途,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也不认得湿漉漉的我们,只是远远地避开了。

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身心的放松,喜欢在秋风里他披下的长拂过我的脸,喜欢嗅着他间特有的月麟香。这个苦命的孩子,上天给了他天人的容颜,却没有给他正常人的心智,本属于他的皇位也因此与之擦身而过。这究竟是公平,还是不公呢?我深刻地意识到我的体内有一半的血液和他是一样的,于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就有了它存zài

的理由。

“韶和,姐姐问你,你知dào

怎么救溺水的人,是跟谁学的呢?”我伏在他背后,贴着他的耳廓低声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母妃说,不能告sù

别人。”他的语气并不坚定。

“不过是跟谁学的罢了,真的不能说吗?”

“……真的不能说。”

“姐姐也不行吗?”

“姐姐也不行……可是……”他停下了步子,“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告sù

姐姐的……可是现在不行,母妃不会同意。”

原来即便是五六岁的心智,也会有自己的秘密啊。他真的很听窦太妃的话呢。窦太妃是他的母亲,在他的心中地位应该比我这个相识不过数月的姐姐要高得多吧。

其实他所谓的秘密很可能在我们看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他。

回到乾禧宫,蟠桃惊呼着我和冀南王怎么都弄湿了。我面色冷戾地答着这一路还吹干了不少呢,刚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更湿,湿的惨不忍睹。

蟠桃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下可坏了,若是陛下和冀南王都了烧,还怎么跟太后娘娘及窦太妃娘娘交代”云云,一面把我拉近内殿,嘱咐高寺去给冀南王换件干净的衣服。

“陛下怎么能这么不精贵自己的身体呢?”蟠桃从柜子里翻找着帮我准bèi

衣服,莲香则带着几个太监去给我准bèi

热水去了。

“你莫要担心,我这不好好的么,就是吃坏了肚子而已,没啥关系的。我身体刚刚的,没那么不堪一击!”我说着狠狠地拍着胸脯,没想到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别再吓唬奴婢了!”蟠桃连忙抛下手中的衣物向我跑来,“奴婢去传太医吧!”

“别动不动就太医太医,这么晚了,你们把冀南王送回去,就先睡吧。”

“可是……”

“莫要多说了,我自己沐浴便好,你退下吧。”

“诺。”

K终于结束了,更新速度绝不会打折扣^_^~

第五十六话 百姓与子民

“陛下,陛下,时辰到了,该起床了……”

“唔……”

“陛下,陛下,快醒醒……”一只手抚上我的手臂开始摇晃。

“别吵……”我全身乏力地打掉她的手。

“陛下,哎唷,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大臣们都在广德殿候着呢!”蟠桃的声音听上去焦急不已。

哦……早朝……

“啥?早朝?!”我不知哪儿来的力qì

,唰地从床上坐起来,翻了好几个身才从那广阔的床上翻下来,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怎么不早点叫我,真是的”。蟠桃一众宫女面色无奈地捧上朝服,又过来几个宫女熟练地伺候我穿衣、梳洗,据说她们以前就是乾禧宫的,也就是伺候惠帝的宫女。

几番折腾,几个宫女将饰物收进匣子里,呈上铜镜,柔柔地问我“陛下可满yì

”。

我无力地眨眨沉重的眼皮,昏昏沉沉地往镜子里瞥了一眼,暗金色的龙纹长裙逶迤拖地,朱色的袖口上绣着金色的翔龙,银丝线勾勒出片片祥云,胸前是绛朱色的翻领以及锦缎暗金裹胸,衬得脖子修长,身子轻轻转动长裙百褶展开,行不见足。面上浓妆艳抹,厚厚的粉将我的面部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眉若远山之黛,前额还点了三点水滴状朱砂。

我一手抚眉,扯着嘶哑无比的嗓子惊呼道:“我的眉毛!你们怎么把我的眉毛修成这个形状了?!只剩一点了,万一长不出来怎么办?!”我无视自己沙哑的嗓子,继xù

惊呼道,“还有,涂这么多粉做什么,涂得跟郭如花似的!我是去早朝又不是去成亲!”

“陛下稍安勿躁。”蟠桃一面支走那些宫女,一面将龙冕替我戴上,“陛下这眉毛,可是近些日子长安城最流行的黛眉呢,别人瞧了定会称赞不已,陛下若是不满yì

,过不了几日自是会长出来的,请陛下放心。至于这厚厚的脂粉,”蟠桃纤细的玉指将金色的双龙戏珠簪别入我的髻,“陛下您面色苍白,唯有这样方可显现些气色。您若是真的不舒服就让高寺向慈宁宫通报一声……”

“别,”我打断她的话,“不打紧,我去。”

……

“启禀圣上,启禀太后娘娘,我大邺驻扎西突厥边境的营帐屡屡遭夷人进犯,”在武官中声誉颇高的刘建昌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大小战乱纷争不断,我军本未作出相应的战役准bèi

,故而如今粮秣短缺,依微臣之见,娘娘若是不立即采取对策,只怕是情况不容乐观,还请娘娘下懿旨拨粮草运往西突厥。”

“如此情况,爱卿为何今日再报?”我身后的珠帘内,太后的声音威严而高贵,我却觉得双耳耳鸣不断,头脑昏沉,倚着龙案,一语不。

“娘娘,臣是今日才收到属下八百里赶来的奏折,方才了解到情况的危急。况且臣的属下也是在情况得到证实后才向朝廷禀报,生怕引起娘娘您不必要的恐慌。如此,有所耽搁,还望娘娘恕罪。”刘建昌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哀家明白了。就按照就爱卿的意思去办。”

“谢娘娘。”

“娘娘,此事不可草率。”镇北侯上前一步,“陇中大旱,连年颗粒无收,国库虽还算充沛,但计划已是提前安排好,不可拆东墙补西墙,此事还望三思。”

虽然我被完全忽略了,但是我还是觉得魏如玠的爹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那就加重征收赋税的力度!”太后不假思索地答着。

“这……”镇北侯迟疑道,“百姓如今税务繁重,已是怨声载道。若是此时加重赋税,恐动摇民心呐,娘娘。”

“魏爱卿,你这是质疑哀家的决策了?”太后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我干脆伏在案上闭目小憩。随你们什么征税不征税,与我何干。

“臣不敢。”镇北侯手持玉笏,“只是……”

“镇北侯大人,您身为两朝老臣,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一道威严的声音截断镇北侯的话,冷戾地响彻于整个广德殿。我五官纠结地抬脸向殿上忘去,却见秦楚源长身玉立,一改往常温文尔雅的模样,气势逼人。先前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们此时也噤若寒蝉。

秦楚源身为辅大臣,他的影响力真如谣传的那么大么?为何他平时待人接物皆是不愠不火,态度温和的模样呢?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镇北侯等待着秦楚源的下文。

“百姓是我大邺的子民,大邺养育着他们,给他们栖身之所,给他们衣食住行的材料,还赋予他们广阔的权利。于是他们才能享shòu

到平静的生活。正因如此,这些子民自然应该报答我大邺天子的皇恩浩荡才是!他们上缴粮食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些子民懒惰了、堕落了,咱们身为官员,就应以天下人为己任,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才会有我们所期望的产出。所谓贱民,便是如此。所以,臣极为赞同娘娘增加赋税以充国库的旨意。娘娘明鉴。”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丞相大人远见卓识……”

“臣附议……”

“臣附议……”

……

“荒唐!实在是荒唐!!”我大声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躺在乾禧宫的龙榻上,俩眼白,“想不到秦楚源是那种人,满口无稽之谈,居然把咱们老百姓说的那么低贱,他难道忘了,是谁养活了他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还不是……咳咳……还不是咱们做百姓的辛辛苦苦种田……咳咳……他居然把我也扯进去了,气死我了……亏得我以前还看错了他,准bèi

把秀贤嫁给他……”

“陛下您请息怒!”蟠桃面色焦急地走过来,耳语道,“不知陛下您可知dào

,秦大人的眼线遍布整个大邺宫,还请陛下言语间稍作谨慎。”

“陛下,您烧了。虽然您执意不传太医,但奴才还是自作主张地请了太医,”高寺走过来扶我,“奴才先扶您去床上休息,太医马上就到。”

“罢了……”我摆摆手,“朕也疲乏了……一帮子所谓百官,居然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我没有再说下去,残余的理智让蟠桃的话回响在我耳边。我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闷闷地睡下了。

于此,我终于感到了双手乃至全身的无力。

原来,光有清晰的思维是无济于事的。

否则,降临在我身上的,将是傀儡皇帝最大的悲哀。

第五十七话 卿与琴与情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回忆的画面不时地从脑海里划过,秀贤的笑脸,十三娘不停忙碌的身影,我依偎在贤樱布庄的店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斜阳静谧地蔓延着余晖,车水马龙间,时间在放大中悄然流逝。

悲伤的感觉滞留在心口。堵得我喘不过气儿来。

隐约感到一丝清凉顺着口舌滑入喉咙,然后在胃里晕染开来,之后是全身的舒展与灼热的渐渐冷却。

是谁在弹琴,如水的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可是,那种凄婉决绝的意蕴,为何总夹杂在音律间,挥之不去呢。这抚琴之人究竟有怎样道不尽的哀怨,化作无尽悲戚的琴声,游离在大邺宫呢?比起清河书院的姬月先生,此人的琴艺,也绝不亚之半分吧?

“是谁在弹琴……”我低声呢喃道。

“陛下,你醒了!”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模糊的世界清晰开来,却瞥见床边的莲香一脸困意未消,却满是喜悦:“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我一手撑着床边,稍显费力地坐起来,“莲香,你可能替我倒杯水来?”

“哎,好咧。”少顷,清水已递至嘴边。我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口,望去窗外,竟已是夜半时分,不禁大骇:“已经是晚上了?”

“陛下您昏迷了一天多,好在太医的药很是管用,您现在已经退烧了。奴婢准bèi

了莲子燕窝粥,马上就给陛下端来。”

“谢谢你了,莲香。”我笑着说。

“奴婢不敢当,奴婢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陛下作何要,言谢呢……?”莲香的口齿的确不比蟠桃凌厉。蟠桃机智灵敏,莲香却乖巧老实。这两个人做我的贴身宫女,倒是新鲜。

“过会儿给我准bèi

好衣物,我想独自出去走走。”我一面舒展着筋骨,一面穿上鞋子。

“这么晚了,正是夜间,您身子又刚刚有些起色……”莲香面露难色。

“无妨,我只是好奇得紧,谁的琴声,如此出神入化,却又如此悲伤欲绝……”

“不瞒陛下,弹琴的是淑仪公主。”莲香答道。

“淑和?是她?”

“正是。当初先帝病危,淑仪公主每夜来探枫亭弹琴,从不断绝。先帝十分疼爱她,最喜欢的也就是公主的琴声了。如今物是人非,公主却已成习惯,时不时地还是会来探枫亭弹琴的。”

“原来如此……啊对了,莫要找来过于厚重的衣物,轻便一些就好。”我嘱咐道。

“可是陛下,你的衣服都是特别定做的,所以皆是有皇族之大气……”

叹息,有钱也不能这么使啊,再怎么也得以人为本不是?

“罢了,把我院服拿来罢。”

莲香迟疑了一下:“诺。”

……

喝了燕窝粥,全身感到力qì

充沛许多。我穿着再熟悉不过的院服,梳着书生髻,手持一把折扇,仿佛在书院里的那个南宫樱,抖了抖袖子,迈着相对豪迈的步伐,准bèi

出去。

“陛下……”平时沉默寡言的莲香竟然犹犹豫豫地开口叫住我,似是有话要说。

“莲香,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说无妨。”我停下步子,认真地等待她的下文。

“其实陛下若是想听琴,又不愿让那些乐伶来往乾禧宫。奴婢听说魏上卿大人琴艺极佳,奴婢以为,上卿大人会很乐意为陛下演奏的。”

“嗯,”我想到琴艺课魏如玠的成绩,的确是数一数二的,“魏上卿的技巧的确不输给淑仪公主。不过淑仪公主的琴声是有真情实感娓娓道来的,这一点,就让我觉得舒心。”

“其实陛下并未听过魏上卿用心弹琴罢。”

莲香的声音很小,而且姿态放得很卑微,却意料之外地让我的心里一惊。

魏如玠用心弹琴?

“此话怎讲?”我倒是被这个不起眼的莲香提起了兴趣。

“奴,奴婢斗胆……”莲香低头望着光洁的地板,稍事停顿道,“魏上卿曾说,琴声只有被真情驾驭,才能真zhèng

游刃有余。莲香不懂琴,却同陛下一样,从淑仪公主的琴声中听到了情。只是,陛下可能不知dào

,魏上卿的琴声较之淑仪公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摇曳的烛光让乾禧宫的内殿忽明忽暗。我望着莲香那张质朴而柔弱的脸,却不禁刮目相看。她难道,听过魏如玠用心的琴声?

“莲香,我在想,你是如何知dào

魏上卿琴声的妙处,又是如何知dào

魏上卿对于琴的认知的呢?”我语气柔和,却饶有兴致地望着面前其貌不扬的少女。

“奴婢该死!”她忽然跪在我面前,吓我一跳,“陛下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哪里有幸能听得魏上卿的琴声,只是奴婢有个好友在和沁宫伺候上卿大人,故而奴婢也是略知一二的。”

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人走到哪儿跪到哪儿,我自己最瞧不惯的也是下跪。比如我现在见到老太婆也懒得跪了。我上前扶起她,笑道:“你此话怎讲呢?我并未有所误解啊。”其实莲香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我与魏如玠之间又偏偏不是你想的那般,难不成我还对着你吃飞醋么?

见莲香不答话,我向外走两步,淡然道:“情由心生,我都听不懂魏上卿的心,又如何听懂他的琴呢。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怕是却无心去听罢了。”

“陛下,事情不是如陛下所说。”莲香今晚怎么回事儿,话匣子打开了,“陛下您昏迷的时候,魏上卿他一直都守在这儿的。”

“……”开嘛玩笑,莲香你好冷幽默。

“太医开的药,也是魏上卿亲自给您喂的。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一刻都不曾离开,喂药、换布巾这些下人做的活儿,也都是魏上卿一手给包了。这一点就连咱们做奴婢的,都不一定能做到。直到后来夜深了,您烧退了,上卿才嘱咐咱们下人照顾好您,就回了和沁宫。其实魏上卿对陛下您,可上心了……”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都一愣一愣的了,于是她缓了口气,“奴婢知dào

这话说明白了可能是杀头的罪,可是奴婢不得不说。奴婢瞧着您二位似乎并不相互坦然,虽然奴婢只是个外人,并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横在二位主子只见,可是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奴婢看来,魏上卿不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是一等的一的好,奴婢斗胆说出来,只希望您能明白魏上卿,所以……”

原来如此啊。这个宫女,虽然平时默默无闻,而且方才说的话也并不是很符合实jì

,但我还是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可能跟蟠桃比起来,她才是真zhèng

为我着想的人吧。

可是,魏如玠怎么可能那么关心我呢?可能吗?不可能吗?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与他平日里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这一点我与他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他那样,如果不是真的关照我,又是出于何种动机呢?

“莲香,你说的我都明白了,谢谢你。”我善意地笑笑,“可我与魏上卿之间,还需yào

一些时间吧。我与他,可能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多人,很多事,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所以……我现在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还是拦不住的。”

看着莲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补充道:“你若是放心不下,我干脆给你立个字据。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饶你不死,行不?虽然我的字比较丑,但是还是很有我的特点的,假不了,再盖上玉玺,效果也更是假不了。如何?”

“……”莲香有些不知所措地杵在哪儿,模样有些好笑。

“哈哈……”我仰天大笑两声,阔步出了房门。

第五十八话 教你调戏她

出了乾禧宫一道又一道门,我顺着琴声,一路向前,耳边却一直回响着莲香方才的那一番话。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诚恳,诚恳到我几乎都要对魏如玠改观了。可明明知dào

谜底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现别的情况呢?也罢,多想无益。

穿过池塘边装点庭院的小竹林,我抬眼望去,石子小路的尽头是一方婉约雅致的凉亭,一个身着冰蓝色叠翠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我抚琴,长在空中飞舞,凄绝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原本很美的意境怎么在浑然不觉中变了,我浑身一阵冷颤,感到背后有呼呼的冷风。

好诡异啊……

到底要不要上去跟我这位姐姐搭话呢?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万一前面的不是南宫淑和,而是……我大脑中出现以下画面:

我手持两根糖葫芦,穿着院服,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南宫淑和却浑然不觉。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将糖葫芦递过去一根,单纯地笑着:“姐姐,吃糖葫芦。”

“谢~谢~啦……”一阵颤抖的声音传来,南宫淑和转身,我看到的却是一张没有五官骷髅脸……

我鸡皮疙瘩此起彼伏,想想都够恐怖的。还是回去吧。

正要转身,忽地感到右肩被什么一砸,我浑身一僵,差点尖叫出声。

小时候听十三娘说,每个人的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说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向两边张望,若给吹灭了,便给鬼招了魂。如今有人砸了我一下,我也不敢擅自张望,于是干脆站住不动。

“喂,你谁啊?居然穿着清河书院这土得掉渣的院服,还敢大肆在皇宫里走动!”

咦,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

我疑惑地回身,却见池塘边一个挺拔修长的少年,斜倚着杨柳树,双臂抱于身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银色的月华洒落在他的周身,光彩照人。只是那额前藏于刘海后头的纱布,给少年添了一份侠气。

这不是冯尚兮那个家伙么?这么晚了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有何企图?!若不是我上次在宴会上见到了口无遮拦的他,我,我一定会以为我见了鬼!

“你是……南宫樱?!”他看清了我,立马站直了身子,脸上有种奇怪的,不知是喜悦还是愤懑还是惊讶抑或是……羞涩?!羞涩?那一闪而过的羞涩夹杂着嫉恨……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呃……呵呵,尚兮兄台,好久不见!”我嘿嘿地笑着,一面不自在地招了招手。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虽然是个不速之客,不过我心里倒没有烦感的意思。只是暗自庆幸遇上他的时候我竟然依旧是女扮男装,还真是巧!

“你怎么会出现在宫里?!”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而且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呢?”

“我只是恰巧路过……”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什么的底气,我嘿嘿地笑了。

“路过?哈哈……好蹩脚的借口……不过你为何放假的时候还整日穿个院服呢?难道你穷酸的就只剩几件院服了吗?”他似有好笑地盯着我的眼睛。

嘿,这人!怎么走到哪儿都不忘讽刺我呢?

“不是,穿着舒服,咱乐意。”出于平民的自尊心,我言简意赅道。

他侧向我背后望去,恍然大悟道:“哈,你莫不是在偷窥淑仪公主?!天大的笑话,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谁跟你说我喜欢男人……?!”我脸蹭地红了,夹杂着怒意,口不择言,转而一想,诶,不对啊,我不喜欢男人,那喜欢什么啊?

“谁跟你说我不喜欢男人……?!”诶,也不对。怎么搞的,在这个冯尚兮面前就会变得笨嘴笨舌。

“算了!”我无赖地甩甩手,指着冯尚兮挺直的鼻子道,“哈,你这么讽刺我,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见冯尚兮眼里有躲闪的神色,我上前一步,拿食指戳戳他的前襟,“怎么,怕了?你是自己喜欢男人呢,还是害pà

自己有一天喜欢上男人呢?!”

“你闭嘴,臭小子!”冯尚兮恼羞成怒。

“哦~”我尾音拖很长,“被我说中痛处了啊?!哈哈哈哈……莫非你表面上整日混迹于百花楼,实jì

上暗地里收养大量娈童,然后……嘿嘿……”

“可恶……”他咬牙切齿,忽地伸手扣住我的肩膀,恶狠狠道,“休得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不许你再刺激我……”

我侧望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方才的盛气忽地降下半桶,磕磕巴巴道,“我,我没有胡说啊?是,是你自己恼羞成怒的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还,还这么死死地扣着我的肩膀,你,你都不知dào

我会痛啊……哦……我明白了,你这么激动,肯定是不打自招……”我拂去心头的不安,换作一张奸诈的笑脸。

“好~”他琥珀般的双眼邪恶地一眯,“我今儿个就让你瞧瞧我究竟是喜欢男人呢,还是喜欢女人呢,或是像你这样男女通吃呢……”

你丫的才男女通吃……我暗骂道,却没有注意他此刻已经俯下身,贴近我的脸,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喂,喂喂,你想干嘛,你可别对我动手动脚哦,我警告你,你莫要给我的猜测提供有力证据,我可是男人……”

话未说完,他嘴角上扬的邪恶表情已是让我清醒三分。那握住我肩膀的手,已经熟练地游走至我的背后,我大惊,正琢磨着要不要呼救或至少惊动一下那边的南宫淑和……却见他手掌的力度陡然一变,兄弟式地在我后背拍了两下,一脸坏笑道:“阿樱兄弟你若是觉得公主是个美人儿想泡呢,我可以教教你经验。男人嘛,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子,莫要整日里如小女子一般,做事畏畏尾,失了颜面。”

心底陡然落空,仿佛被人狠狠地耍了一招。

我愣了一下,才将他方才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回口道:“你莫要整日里将你那大男子主义挂在嘴边可好?你的母亲难道不是女人吗,你的姐妹难道不是女人吗?你难道不对她们心存感激吗?”

“哟,你这观点我听着倒是新鲜。”他诧异地打量着我,“看来这女皇帝登基,对你们这些人的思想影响还蛮大的……实话告sù

你哦,前些日子我在晚宴上看到了那女皇帝。哟喂,你不知dào

啊,她居然跟傻子一样用袖子遮住脸,她以为她是谁啊,画舫船的歌女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哈哈……”

我怒视着他这一副嘲讽的表情,一动不动。

“诶,你这什么表情?”他敛起笑容,诧异地望着我,忽而目光一转,“哦~~~我想起来了,你跟那女皇帝还是亲戚呢!哈哈……那好,我现在就教你如何搞定这个公主。若是哪一天你成了驸马,可别忘了我冯尚兮的大恩大德哦。你若是想钓大鱼呢,也不是不可。这方法掌握了,用在女皇帝身上也是一样奏效,女人嘛,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的甜言蜜语。这一点,阿樱兄弟,谨记,谨记。”

恶寒……我惊魂甫定地望着他那荒诞无比的笑容,他却适时地直起了身子,望着远处的探枫亭,用极为轻佻的语气道:“学着点儿,看你尚兮兄弟我,如何探风戏美人儿。”说完略整衣衫,沿着石子路向探枫亭走去。

这个家伙……难道那次坠崖事件,跌坏了他的脑袋,助长了他的纨绔细胞吗?!

没走几步,他忽地转身对尚在原地的我不耐烦地说:“喂,你这个笨蛋还不快跟上,那么远怎么听啊,别漏了精髓!”

“哦……”我嘴角吐出一丝鄙夷,却蹑手蹑脚地跟在冯尚兮身后,双脚踩着他高挑的影子,正乐得自在,却在距离亭子约莫两丈的地方被他拦住了,“你就躲在这儿,别出声啊。你要是敢出来坏了爷的展示机会,也非把你跟那姓魏的绑在一块儿扔出去!”

“喂,你……”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啊,这跟魏如玠又怎么扯上关系了?再说了,我又没有出声……

冯尚兮睨了我一眼,然后蛮横地从我手中抢过折扇,唰的一声打开,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入了探枫亭。

第五十九话 你做我男宠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我那普普通通的折扇捏在冯尚兮手里就骤然变了个味儿,好比他平日里总是不离身的描金扇。冯尚兮用那暧昧的语调将诗句诵出,迈着慵懒的步伐,摇摇晃晃地入了探枫亭的雕花门。

琴声缓缓散去。原本专注于丝竹的南宫淑和抬头望见来人,柔柔地起身,盈盈地一福,轻轻地一语:“淑和见过冯世子。”声音如绵羊一般,较之平日里更是嗲声嗲气,酥软了我一身苦命的鸡皮疙瘩。

“尚兮冒昧了,沉迷于公主缠绵凄婉的琴声里,竟无法自拔,这才见到公主,不觉眼前一亮,忘了礼数。”这话说得斯文里夹着暧昧,冯尚兮手里的折扇收拢又打开,垂逼近眼前的妙人儿,浅笑,扇面上的腊梅冬雪掩不住那双鹰一般魅邪的眼眸。

“这糙耳的弄弦,世子能用心听,淑和已是感激不尽,哪敢说世子的不是。世子若是不嫌弃,淑和这儿有刚砌的普洱茶,公子可要品尝几口,润润喉咙?”南宫淑和这妮子倒是可以,这么配合冯尚兮那纨绔,还有那闲情逸致请他喝茶。我心底嗟叹,这宫里头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好啊。”冯尚兮轻笑道。南宫淑和点头,伸出纤纤素手替冯尚兮沏茶。冯尚兮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挪给那普洱茶半分,隐藏得极为熟练的暧昧目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游离在南宫淑和那轻盈柔弱的身子上,该看的地方看,不该看的地方也看,好似把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显意犹未尽一般。南宫淑和自不是傻子,她故作羞赧地对他瞥了几眼,冯尚兮却满不在乎地摇着折扇,笑得一脸暧昧与放肆。

我不禁汗颜,这冯尚兮果真是高手啊。那南宫淑和平日里瞧着可不是中规中矩的么,被冯尚兮这么三言两语地就给降服了一半儿了,真是败得溃不成军。

“淑和,尚兮这么叫你,自觉着亲切,公主是否介yì

?”冯尚兮说完轻轻地捧起茶盏,双眼迷离道。

“无妨。既然世子喜欢,那就随了世子的意思便是。”南宫淑和笑得娇羞不已。我仿佛看到了一点点郭如花的影子了。

“只是这良辰美景,怎能就此虚度?淑和的琴声如行云流水般,让尚兮心神不已,不知淑和可否赏脸再奏一曲?”

下面的弹琴可真的就是走过场了。淑和的琴声已经不稳,不过几句,虽是曲调依旧,却是变了原味,略显急躁。

“好!”冯尚兮轻轻击掌,声音朦胧低沉,“极好。”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坐着的南宫淑和身边,俯身,贴近,一手用我那可怜的折扇托起南宫淑和尖削的下巴,另一手蜻蜓点水般拂过她流云一般的眉,低吟道:“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话说至此,南宫淑和已经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冯尚兮凑近,再凑近……我心底不禁疑惑,难不成他要假戏真做?

就在他双唇要与她触碰的时候,冯尚兮突然睁眼向我这边望了过来。

诶,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你玩你的,看着我干嘛。作为一个旁观,被当事人这么一看,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夜晚光线暗,否则我脸恐怕已经红了。

冯尚兮望着我的眼角流露出一抹得yì

,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闭眼,巧妙地一偏头,双唇几乎是擦着南宫淑和莹润的左腮而过,冯尚兮双臂一绕,一个期许之中的吻,就这么化作了一个意料之外却不痛不痒的拥bào



南宫淑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严重出卖了她,我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倒吸笑声被我压缩在嗓子里,变得尖锐无比。

“谁?!谁在那儿?”南宫淑和以极快的速度从冯尚兮松松的怀抱里脱身而出,柔和的目光扫向我这个方向的过程中忽而变得犀利无比。

我心头一慌,里面捏着鼻子学了一声猫叫,南宫淑和这才狐疑地转过身去。

“淑,淑和失态了。”南宫淑和貌似娇羞地福了一福。我暗嗤道,装吧,你就装吧你。

“哪里,淑和仪态万千,怎会失态。”冯尚兮声音似醉似醒,若即若离。

“世子……”南宫淑和朱唇轻启,双眼晶亮。

……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非恶心死不可。我靠着身旁的茶树在石头后面的草地上坐下,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吧,探枫亭那边有些动静,继而冯尚兮就出来了。

“起来起来,还躲着,人都走了。”他在我身旁停下脚步,把折扇扔给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却是伸出脑袋向外望了一眼,那探枫亭已是空空如也。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他干脆在我身旁坐下,倚着身后的大石。

“什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技巧不错呗。”我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他扭头鄙视地看着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怎么没感觉?”

“学着呢学着呢,行了吧。话说你呢,身为当事人你什么感觉?”

“嗯,我实话告sù

你吧,我早就想出来了。”他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地说。

“此话怎讲?”我诧异,南宫淑和可是绝代美人诶!难不成冯尚兮的品味就那么不一样?

“她的气色是脂粉涂出来的,嘴上抹了太多胭脂,否则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就她那身子骨,”冯尚兮放低了声音,“就算是嫁了人,也不能延续香火。”

我惊呼一声:“此话当真?!”

冯尚兮面色黯然道:“当真。”

唉,我心下恻然。虽然我跟南宫淑和之间远没有与韶和之间那般亲切,可南宫淑和怎么说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啊。再说了,她母亲,昔日被太后嫉恨的贵妃娘娘,现在被那老太婆遣往骊山替先帝守陵,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宫里,身子骨又那么差,也怪可怜的。

“怎么不说话了?”冯尚兮望着我,继而双眼眯成邪恶的笑,“失望了?驸马之梦破灭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别胡思乱想。”我冷声道,然后立马转移话题,“对了,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宫里,不回肃国府吗?”

“宫里不是挺好的么,回去看那老头子脸色做什么?那老头子竟然背着我把百花楼、怡红院、醉仙阁的老鸨全给收买了,害我现在晚上都无栖身之所了,只能来宫里歇脚。”他一脸郁闷地说。

我嘴角不禁抽搐,这家伙,难道当真是青楼的常客?

“伤好些了没?”我随意地找了个话题,佯作无心地问。

“……”他突然不正常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压抑着什么事情一般,闷闷地说,“好多了。”然后他很好奇地望着我,“我说,你这小身板,怎么活下来的?”

“还不是跟你一样,”我笑道,“遇着救命恩人了呗。”说到这我的脑海里闪过孔夏的模样。

“救、命、恩、人……”冯尚兮一字一顿地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极为骇人的犀利,轻薄的笑意顿时在他面上荡然无存,他粗鲁地伸手揪住我的前襟,咬牙低声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准刺激我!!”

放在我衣襟上的力道让我猛地前倾,冯尚兮那被戾气填满的双眸在我的面前陡然放大。我大骇,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这人是怎么回事,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刺激你了?!

夜色里,我就这样睁着一双惊恐无比的眼睛与冯尚兮近距离对视着,一种极为异样的氛围在我们之间升华。

他冷戾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那愤nù

已极的目光在我惊恐地注视下,戏剧性地,逐渐逐渐地,平息下去,继而化作一种无奈的神色,最终凝结成一种近乎凄婉的目光。

难道说,有一种人,就是那种出生在初夏,有着极为多变的性格以及捉摸不透的暴脾气,还时常流连于烟花之所,朝三暮四,手里摇着一把描金扇,走马观花,面上总是浮着一丝抹不去的纨绔味道,说的就是冯尚兮这种人?

我惊愕于他情绪的戏剧性变化,却又被他这极为罕见的凄婉表情怔住,心头仿佛堵了一口气,不大舒服。

我正想问他究竟生了什么事,只觉着身后被人用力那么一揽,我重心不稳地扑向前,就这么直直地栽进了冯尚兮的怀里。

诶,这叫什么,兄弟情谊么,还是那什么……所谓的伪断袖来着?

与方才在探枫亭里那个松松垮垮的拥bào

截然相反,他死命地抱着我,双手用力以致于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我惊骇地睁大了双眼,几乎能感受到他有节律的心跳声,于是我开始担心,我今天没有在胸前绑上十几层布条,他会不会现我是女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抱着早已失去语言能力的我,仿佛只有我才是他倾诉的对象。直到耳边的呼吸平静下来,直到他手心的温度不再那么灼热。在我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的最后一刻,他猛地放开了我,然后在幽幽的晚上对说了一句我惊骇了许久的话:“阿樱,你做我男宠吧,我养你。”

第六十话 妖姬的刺青

我惊愕地一时间说不出话儿来,片刻后“不行”两个字还是意料之中地从我的嘴里蹦出来。我愣愣地看着冯尚兮的双眼浮上戾气,然后不自觉地往后蹭了蹭,畏惧地看着冯尚兮。

“为什么?”他撇了撇嘴,像是在兜住自己方才被抹去的面子,状似不以为然地问。

“呃……因为……那个……”我在脑海里搜刮这可能的理由,“因为……我要考功名……要娶妻子……呃……”我没有继xù

说下去,而是忐忑地瞥向他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然后他忽地抬手,我以为他要打我,竟本能地护住脑袋。然而却没有我预料中的巴掌或拳头,只听见他轻笑一声,却苦涩无比。我抬起脑袋望着他,却见他解开额上的绷带,一圈,两圈,三圈,然后松开,露出他漂亮白皙的额头,却赫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朵妖冶无比的蓝色妖姬出现在他的额头的右上角,本是疤痕一般的存zài

,此时却是极为诡谲幽寂地浮现在他光洁的额上。

“你看到了吧。”他冷语道,带着自嘲的笑意。

“你的头……”我缓缓地指着他的额头,“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你主要是伤在脑后吧,前面这个……”

“这个自然不是摔出来的,只可惜,爷我以后说不定要一辈子带着这个印记活着了。”他无力却讽刺地笑着,笑得凄惨无比。

为什么……怎么会……

“其实,”我双手在他的额前比划着,然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勇敢地伸出手,轻轻拨开他的刘海,有些窃喜他没有反抗,“其实你前面的头可以换个倾斜的方向啊,朝右边,不就把这妖姬给遮住了么?”长刘海在我的指尖游走,滑过他纤长的睫毛,我嘿嘿地笑着,他却一把拉掉我的手,冷声道:“笨蛋,爷的刘海就是特地往左边剪的形状,执意往右是会破坏型的!”说完痞气地向上吹了口气,刘海又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我忽略心头的不安,扑哧一声笑了:“罢了罢了,谁知dào

你是不是被刚采了妖姬花蜜的蜜蜂给蛰了,你又不肯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啊,多有个性啊,整个大邺宫独一无二、特立独行的冯尚兮冯世子……”我喋喋不休地瞎侃,本以为他会被我搅和的忘记了男宠一事,没想到他却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然后漠视地起身,冷声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冯尚兮手下的人了,我会让桂三他们好好敬重你。不过……你不可以再和那个魏如玠走得太近。有什么意见么?”

“凭什么?我抗议。”

“抗议无效。这可由不得你。”他傲然俯视着我,然后不悦地嘀咕了一句,“肚子饿了,我走了啊。”说完在原地驻留了一会儿,却见我没什么反应,便悻悻地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轻轻松开手中的纱布,白色的纱布在秋夜的风中肆意地飞舞,我望着他原本孤傲不羁的背影,为什么此时眼中的他,变得那么倾颓,甚至有一丝不解的凄凉。虽然他很无礼,也很霸道,甚至是口无遮拦不知礼数,可为什么,现在眼中的他,竟有一丝苦涩的意味呢。那原本骄傲的目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摧毁殆尽一般。

露水已经浮现起来,我轻叹一口气,一手撑着湿漉漉的草地,起身拍拍衣服后面,笼起袖子,往乾禧宫的方向走去。

……

“回陛下的话,奴才已经派人去冀南王那儿打听过了,那边的掌事公公说,冀南王当晚回去只是有些疲倦,。”我说着翻开手边的《前庭野史》,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诺。”

高寺前脚刚出,蟠桃后脚就迈了进来。

“陛下,慈宁宫的人已经过来传话了,说时辰不早了,太后娘娘催您去上早朝呢!”

“不去。”

“可是陛下,您是皇上,怎能不去早朝……”

“你去让他们传话给太后娘娘,就说朕真的不去,不是在开玩笑。朕一天不亲政,就一天不去上早朝。”我啪的阖上《前庭野史》,“谁给朕推荐的破书啊,好多字都是前朝用的文字,看不懂!你去到藏经阁给朕找几本本朝的野史、秘史、艳史一类的,速去速回!”

“是……”蟠桃嘴角抽了抽,小跑着出去了。

……

晌午,慈宁宫。

“硕和,哀家听说你一天不亲政,就一天不去上朝?”太后用金筷将几片雪莲鱼翅夹入碗中,语气平和地问我。

“是的。”

“为何呢?”

“朕既然没有亲政,就是有很多不足之处,即便是上朝,也只是个摆设罢了。倒不如把这些时间利用起来,充实自己的学识。”我冷着脸答道。

“摆设?哈哈哈……”太后神经质地捂嘴笑了,“充实自己的学识,就是用野史艳史来充实的?”

“……”我差点噎住,“不是娘娘想的那样,娘娘误会了。”

“看来哀家没让你亲政你倒是挺不满的。按照大邺的祖训,你若是亲政,就得册立皇夫。怎么,哀家还没有看好人选,硕和自己倒是物色到了?或说,硕和有些按耐不住了?!”

我呆住,这个太后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什么叫…按耐不住……当着这么多宫女太监的面儿给我难堪不是?!

“硕和没有考lǜ

过皇夫一事。”我老实巴交地说。

“哦……”太后想了想,“以哀家看来,魏上卿品行学识皆是人中龙凤,你亲政那日,不如就册立他为皇夫吧。”

开什么玩笑!我亲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给放了,还皇夫?!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娘娘,此时说还是为时过早。亲政一事往后拖拖也无妨。况且魏上卿虽是佼佼,但他的个性,应该不适合皇夫一位吧。”我故作镇静地说,心想太后是不是知dào

了什么,她方才的语气,明明就是等我自己亲口说出推迟亲政一事。真是个阴险的女人啊。

“硕和说的极是。不过,今儿个魏上卿怎么没有一道来慈宁宫啊?”说完疑惑地望着我。

我心下无奈,我与魏如玠又不是整日形影不离之人,作何整日同行呢?方才来慈宁宫之前我的确派人去了和沁宫通知魏如玠,不过带话的人回来禀报说,魏如玠不在和沁宫,和沁宫的下人说魏如玠一早就出去了。

“回娘娘的话,魏上卿他……一早有事出去了。”我说完拔了几口菜。

“原来如此。对了,过些日子便是下元节了。哀家准bèi

去白云山道观祈福,为民众解厄除困。到时候你与魏上卿准bèi

准bèi

,此次同行的还有肃国公。如果韶和愿意的话,带上他也无妨。不知硕和以为如何?”

第六十一话 太妃的宿命

今天心情郁闷,所以三点多就更了……平时都是四点半的哈~十月份可能更新时间会延后,不过还是19点以前。

“硕和知dào

了。”我闷闷地回答着。

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老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玉凤宫传话来说,窦太妃娘娘方才突重病,性命垂危。”

“什么?!”太后娘娘面色惊诧,“太医院的人去了么?”

“太医院的几位大人已经第一时间赶去了玉凤宫。”

我缓缓地放下筷子。

窦太妃娘娘?不就是南宫韶和的娘么。突然病重?突然?听说她身子骨可是一直都很不错的。而且为人低调,就连太后娘娘都没有视她为眼中钉。当年惠帝在世时她虽然不是很得宠,但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如今这病来得急,但背后是否有蹊跷,还有待勘察。

“太后娘娘,”我站起身,“窦太妃是朕的长辈,如今她病重,朕须得探望一番,顺便将太后的关切带给窦太妃娘娘,不知太后觉得如何?”

“硕和说得有理,那就劳烦你了。”太后好像很开心她不需yào

去玉凤宫,我隐约听见她呼气的声音。难不成太后是在害pà

窦太妃得的是什么传染疾不成?我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带着高寺,前往玉凤宫。

……

所谓玉凤宫,我倒是头一回来。听“玉凤”二字,本以为是个雍容大气的太妃宫殿,然而我来了才觉,此地不过是几间再简单不过的矮宅子,虽不乏檐牙高啄,却与豪华的乾禧宫、慈宁宫、玉坤宫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座落于大邺宫林立的宫阙中,竟与有些总管大人的宅子有几分相似了。

萧条的门楼外只站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萎靡侍卫。我让守卫进去通报了一声,出来迎接的竟是个身形羸弱的小太监,一双老鼠般的眼睛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若是在街上遇到他,我铁定以为他是丐帮弟子了。宫里的宫女太监伙食也不致于差至此吧,竟瘦的跟猴儿一般。

入了玉凤宫的大门,一股浓浓的汤药味儿直冲我的鼻息。再往里走,顺着吵吵嚷嚷的声音望去,瞧见的便是一众太医弓着背跪在地上,瑟瑟抖,连呼“冀南王大人饶命”。

惊诧间我抬眼望去,只见南宫韶和站在内殿的外间,身后是隔着屏风的床榻,他秀丽的脸上满是纵横的泪水,双眼因伤心与愤nù

而变得通红。瓷器、古玩被砸了一地的碎片,身着银色华服的少年一手紧紧地抓着粉色的帷幔,一手握成拳头,抽泣道:“真的救不活我的母妃么……”

“冀南王大人饶命啊,臣等已经尽lì

了……”为的太医一脸愁容道。

我闪身而入,唤道:“韶和……”

南宫韶和抬起头,望见是我,猛地一抽,泪眼朦胧道:“皇帝姐姐……”

太医们闻声立马转过身来:“微臣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我不由地往一旁让一让,“太妃娘娘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朕替太后娘娘特来询问。”

“回陛下,”为的胖太医起身,走至我身旁,小声说道,“太妃娘娘并非急病,而是中了烈毒。此毒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毒,也就是平日的药店里可以买到的三步倒。可是此毒急烈,立即治疗都几乎无法解毒,更何况我们得到消息来到娘娘这儿的时候,娘娘已经中毒有些时辰了。如今……娘娘已经仙逝,只是冀南王大人心智尚小,觉得难以接受,只好在微臣们面前动怒,微臣也无能为力啊。”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也就是说,有人下毒要毒害太妃娘娘?!”我大骇。

“臣…惶恐。”太医垂道。

“既然娘娘已经仙逝,那就按照太妃的礼仪举行葬礼,在骊山皇陵相应的位置安葬。至于其死因,就对外说是突重病。此事务必交与刑部处理,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我想了想道。

“臣遵旨。”

玉凤宫的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太妃娘娘已经被移至别处,南宫韶和却依旧跪坐在窦太妃空荡荡的床榻边,泪流不止。他伸出手,细细地缓缓地在朱色的床垫上抚摸,像是在感受着他的母妃最后残余的一丝温度。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的手背,露出苍白而细长的手指。他的双眼里满是不舍而悲痛的泪水。我心下恻然,缓步走过去,蹲下,然后将手搭在南宫韶和的肩膀上。

“皇帝姐姐,”南宫韶和别过脸去没有看我,仿佛置身于阴影之中,“你说母妃走了,韶和该怎么办。母妃是韶和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现在她丢下韶和一个走了,只剩下韶和一个人了,韶和该怎么办……”

我在毯子上坐下,揽过南宫韶和的肩膀,让他靠在我的肩头,安慰道:“你的母妃走了,去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成了美丽的仙子。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用肩膀担起你的使命,只有你开开心心的,你的母妃在天上才会开心啊。韶和,不管走到哪里,在这个大邺宫里,除了你的母妃,还有我们啊。有疼爱你的淑和姐姐,有关心你的如玠哥哥,还有我这个皇帝姐姐啊。”我苦笑着,“你永远不会孤独的,莫要担心了。”我轻缓地拍着他的肩膀。

“可是……”他的肩膀在抖动,“为什么所有对韶和好的人,最终都会永远地离开韶和呢?韶和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此话怎讲……韶和,告sù

姐姐,你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我忽然意识到从南宫韶和口中可以得到一些真实的信息,因为他的智力只不过是个心智单纯的孩子。

他抬起头,哀怨地望着我,他干燥的嘴唇张了张,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说。他望着我的目光,像是在掂量着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告sù

姐姐啊?”我循循善诱着。

“好。那韶和就直说了。”他复低下头,“除了母妃,在韶和的眼里,对韶和最好的人,就是大哥。皇帝姐姐你好像不认识大哥吧。”

大哥……?

“是啊,我不认识他呢。韶和不妨向姐姐介shào

一下?”

“我的大哥是非常非常伟大的人,他叫南宫山和。母妃告sù

我,他的名字是父皇亲自取的,因为大哥的母亲是父皇一辈子最喜欢的女子,取名山和,好像是谐音‘山河’吧。父皇想让他当皇帝呢。”南宫韶和的双眼中噙着泪水,却掩盖不了那满心的羡慕与钦佩,“其实韶和也相当皇帝,当皇帝多好啊,可以娶一大堆漂亮的妻子,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金银财宝。可是韶和从来都不嫉妒大哥,因为我大哥是个厉害的男子汉,他十几岁就可以带兵打仗了。他杀死过很多敌人,他英勇无比。可是他在我们面前,永远是最和蔼的大哥哥,他给我带很多好玩的东西。别人骂我是傻子,他就教xùn

那些人。他对我可好了,还教过我武功。可是韶和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母妃告sù

我,只要大哥当了皇帝,大邺就可以继xù

繁荣下去。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娘娘总是不喜欢大哥呢?皇帝姐姐你知dào

吗……”南宫韶和望着我,“父皇的好几个妃子都看不惯大哥,说大哥是庶民的儿子,不能当皇帝。我没有见过大哥的母亲,不知dào

什么叫庶民。我只知dào

大哥是好人。可是有一回,大哥去玉坤宫请安,却惹恼了在玉坤宫做客的华妃娘娘。华妃娘娘打了他一巴掌,第二天大哥就病了,后来,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他。”

打了一巴掌就能病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带兵打仗呢?肯定有蹊跷。

“华妃娘娘是坏蛋啊,”韶和面上涌现愤nù

的表情,“她一巴掌就把大哥打没了。父皇请了道士做法,道士说,大邺宫有朵吃人的妖花要吃人成精。她会做妖法,先吃一个,再吃一个,最后吃满九九八十一个纯阳的贵族子弟,她就成精了。”南宫韶和像是在讲一个远古的神话,他咧开干涸的嘴唇,露出一个迷茫的笑,“然后父皇就生气了,他说华妃娘娘就是花妖精,第二天华妃娘娘就被斩了。母妃说斩很可怕,没让我去看。我就没去。可是后来你知dào

吗,可奇怪了,他们都说二哥既然是花妖精的儿子,就是半妖半人,要赶出宫。二哥虽然整日游手好闲,时常讽刺我。可是我没见过二哥害人啊。没办法,二哥还是被赶出了宫,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他们说,二哥被雷公电母收回了天庭。

“我问母妃,二哥去了天庭,可以做天兵天将吗?母妃一把抱住我说‘儿啊,这大邺宫人吃人,什么时候,你都莫要离开娘半步’。可现在,母妃还是抛下了我,她不怕我被捉去当天兵天将吗?”南宫韶和情绪好似稳定了下来,他问我,“皇帝姐姐,你说母妃是不是说话不算话,她要我不要离开她,自己却走了。”

我静静地回想着南宫韶和的一番话。有关南宫山和的事情,似乎带出了当年生在这片土地的种种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

我大致有所了解了。

我望着窗外,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哗哗啦啦地冲刷着每一砖每一瓦。我却在心底叫嚣,这沉默的大邺宫,你见证了那么多往事,为何还能一如既往地安定呢?

我收回目光,微笑着对南宫韶和说:“韶和,这是你母妃的宿命啊。”我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转身对忙碌的下人道,“来人呐,传朕的旨意,追封窦太妃娘娘为孝烈静容仁贞皇后。钦此。”

第六十二话 之前有婚约

慈宁宫,内殿。

“你们都下去吧。”太后娘娘坐在我的对面,冷着脸对身后的一众宫女道。

“诺。”那些宫女们大气不敢出一个,排成两路纵队,碎步出去了,还不忘将门关上。

“皇上!”太后似是头一回这么称呼我。我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站起身,甩手将一卷明黄色的布帛猛地砸向镶金紫檀木桌的这头,“这就是你颁的圣旨?!”由于太后手中的力qì

太大,布帛滚落在地上,暗黑而光洁的地砖与其刺眼的明黄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迟疑一下,终是弯腰拾起那所谓的圣旨,在案上摊开一看,原来是我追封窦太妃娘娘的事情。

“不错,”我啪地合上圣旨,直直地望着太后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是我颁的。太后娘娘有何高见?”

“哼,你胆子倒不小。”太后的语气还是相对平和的,然而面部的皮肤却在难以遏制地抖动。我挑了挑眉,心想,她皮肤原来已经这么松弛了啊,准时平日里脂粉涂得多了吧。

我沉默着,拿指甲轻轻地在桌檐滑动,出微笑而尖锐的声响。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哀家说话!”太后好像真的动怒了。

“太后娘娘有话直说便是。”我抬起头,语气缓慢道,“硕和在听。”

“那好,哀家问你,你为何不经过哀家同意就擅自追封窦太妃?!你知dào

这是多大的事情吗?身为君主,难道就是这么乱使权力的吗?!你真是辜负了哀家对你的期望。”她声音极为严肃,回响在广阔而空旷的慈宁宫内,给人一种压迫感。

“朕是皇帝,难道追封一个先帝的妻子为先帝皇后的权力都没有吗?况且窦太妃娘娘品行高尚,为人高洁,多年来默默无闻。这一点想必是大邺宫的人都知dào

的吧。如今太妃娘娘仙逝,我,不,朕追封她为先帝的皇后以示哀思与爱戴,又有何不可呢?况且,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反对的声音吧。”我一口气说完,心里有些后悔,我可从没这般无礼地对太后说话,万一把她惹毛了,废了我的皇位怎么办?

“你……”她一时气急,“那哀家问你,你为何不跟哀家商量一下呢?!”

“和您商量?!”我笑了,“实话说我当时只是觉得韶和过于伤心,所以根本没有考lǜ

那么多。如果您以为我这个决定不妥,那么您说说看,窦太妃娘娘究竟哪一点不配被追封为皇后呢?!”

“你居然敢反问哀家!”太后怒不可遏地从椅子边走出来,“如果所有像窦才人那般守规矩的妃子、婕妤、才人、美人全部都要追封的话,那皇上您岂不是忙死了?!追封,是要生前有特别突出的品德才能享有的殊荣,岂可儿戏!南宫硕和,哀家问你,你是不是也要把你母亲兰婕妤也追封为先帝的皇后呢?!”

太后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连窦太妃在她口中都成了多年前的“窦才人”了。

“朕还没有见过我那可怜的母亲呢。”我笑道,“不过朕还是要谢谢太后娘娘的提醒,看来朕要好好考lǜ

考lǜ

了。如果娘娘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硕和告辞了。”我起身,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太后的声音提了一个高度,“哀家选你继承皇位,如此器重你,如此赏识你。哀家让你去皇家书院修读,不过是为了让你不比别的皇子皇女们差!哀家还特地拉拢了镇北侯,他才愿意让他那满腹经纶的聪明儿子娶你,否则,你以为,已经准bèi

尚妻的魏如玠,凭什么断了与那丫头的婚约,来屈尊随了你这胸无点墨的一介女流之辈呢?!”

太后一连串的话在我的脑海中过滤,瞬间我愣了一下。

“娘娘,您说什么?!”我转过身,“魏如玠在大婚之前是有婚约在身的?!”

“的确如此!”太后凤目圆瞪。

心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顺着经脉一点一点往下滴……

“那既然如此,您当初为什么不事先告sù

我呢?!”我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你……竖子,气死哀家了……”太后说着脸就开始白,整个人开始歪歪倒倒。我见事情不妙,快步走过去,在太后晕倒之前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绝无半点谎言。”我无力地坐在太后的床榻边,望着一身玄色朝服的秦楚源,老实巴交地把事情给交代清楚了。

“陛下莫要以这般口气跟微臣说话,微臣只是一名臣子,关心太后娘娘的身体是应该的。”秦楚源温文尔雅地望着我,“既然陛下在追封一事上与太后娘娘有所分歧,在言语上应当稍作收敛吧。当然臣没有别的意思,臣明白陛下您还是相当关心太后娘娘的。况且追封一事已经确定,又何必做无谓的争吵呢?不过臣以为,陛下对太后娘娘可能有些误会,臣跟随太后娘娘多年,深知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还希望陛下能多多理解娘娘的想法。”

“秦大人所言极是。那就有劳秦大人替朕照料着太后娘娘了。天色已晚,朕就先告辞了。”

“是,陛下。”秦楚源站起身,送我出了慈宁宫的大门。我顶着夜色,上了龙辇,一路回了乾禧宫。

远远地就望见蟠桃在门灯下东张西望。

她一见着我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后娘娘都跟您说了些什么,怎么弄到现在?”她一面替我接过毛领披肩,一面好奇地望着我。

“唉,还能有什么,挨批了呗。追封的事情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被她数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啊。”我一面叹着气,一面往里走,“哎,蟠桃,今儿个乾禧宫有人来吗,怎么抄手游廊的灯都给点了。”我一面问着,一面绕过假山池水,将袖边给放下来,打直。

“哦,陛下,是魏上卿,他在主殿候了有一会儿了,瞧奴婢这记性,奴婢就是因此才一直在门外望着您回来的。”

“原来如此,”我不由地加快了步子,挨着石子路上的石墩往里继xù

走,穿过里面一道门,上了两边带扶手的回廊,不由地笑道,“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陛下的。”另一个人的回答来得猝不及防,清雅的声音仿佛上好的七弦琴。我抬头,却见一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已是站在我面前,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负于身后,前额疏疏落落的在微风中扫过秀逸的眉,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身后的蟠桃竟吃吃地笑出声儿来。我白了她一眼,她快速地一蹲,笑嘻嘻地道声“奴婢告退”,就从旁边的岔路下去了。

“魏上卿里面请。”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魏如玠微微颔,与我一同朝主殿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三话 一语以道破

主殿的太监捧上刚磨的豆浆,乳白的豆浆盛在金色的小碗里,热气腾腾,面儿上还结了薄薄的豆皮。

“皇上被太后给训了吧?”魏如玠在我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旁若无人地问我,眼睛却扫向案上的豆浆。

“魏上卿好洒脱,竟也不支开下人,我还是有话要说的。”我抬手示意太监宫女们下去,然后正准bèi

说说方才的事儿,却见魏如玠端起豆浆碗,细细地喝着,另一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左右晃晃,示意我等他喝完。

“魏上卿喜欢喝豆浆?”我笑道。

“也不是吧,”他喝完,高贵地用盘上的丝绢儿擦嘴,习惯性地准bèi

顺手把空碗递给下人,手却扑了个空,方才意识到下人们都被我给支开了,只好尴尬地放回,“《本草纲目》有云,豆浆性平味甘,利水下气,制诸风热,解诸毒。既是有养颜的功效,多喝自然是有益的。”

“厉害,喝个豆浆都能联想到书本,魏上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我啪啪地鼓掌,却想起那日莲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不觉一哽,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呃,那个,魏上卿此次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没事就不可以来么?”魏如玠似笑非笑地说着,抬眼打量房内的摆设。

算了,上回被莲香那么一说,魏如玠说的每句话都能引起我的无限联想,我心说莲香干脆改名叫联想得了,多贴切啊。还有,我今天被太后训还有个意wài

收获,那便是魏如玠这家伙当初居然是有婚约在身的。看来这魏如玠的事儿还挺多。不过从太后口中得知的事情不可全信,此事还是以后再提,现在说正事儿。

“我知dào

你是冲窦太妃的事儿来的,”我态度认真起来,“方才太后娘娘找我去,也就是因为追封窦太妃的事儿。魏上卿,依你看,追封窦太妃的事儿,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倒是没有。民间的舆论也没有太大的倾向,他们对于宫里这档子事儿倒是不大关心。至于朝廷上的百官,太后的态度被秦大人压着,百官们迫于秦大人的淫威,看上去也都没有什么看法。可见秦大人身为丞相,又是辅大臣,其向导性还是很大的,对吧?”

看来魏如玠完全明白,想必镇北侯大人以前也没少跟他提起吧。

“我一直以为秦大人是谦谦君子,不过以你的意思是……”我试探性地问道。

魏如玠微微一笑:“臣说这乾禧宫有秦大人的眼线,不知陛下是否相信?”

“这……”晕了,难道连个安心说话的地方都没有,非得躲到茅房里不成?

“我二人不妨博弈一局,如何?”

原来魏如玠想要用下棋来掩饰。他算是估测了眼线所能达到的最近距离,以乾禧宫的建筑材料及装潢布置,眼线是听不清我们说话的内容的。当然,除非那眼线受过特殊训liàn

,看得懂唇语。

我欣然允诺,便从里屋将棋盒拿来,摆好,一场力量极为悬殊的伪对弈就开始了。

“其实,秦大人的力量比起太后娘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太后有些锋芒毕露,是个口头上从不愿服输的人。只可惜这么两个人,竟然是相互勾结的,臣不知dào

勾结这个词用的是否妥当。”听了我描述的方才在慈宁宫的对话,魏如玠如是说道,“整个朝廷有大半个都捏在秦大人的手里,剩下的那些个都是不足数的小官,尾大不掉,上头说几句就吓得不得了,浑身抖得如筛子一般。之所以不被秦大人掌握,是因为中间隔了太多层了,下头总是有层层的对策,秦大人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顾及不暇啊。”

“那么你认为,我追封窦太妃,是对,还是错呢?”

“追封的对错并不重yào

。然而陛下有错,错在不该与当今太后撕破脸皮。莫要忘了,她可是‘垂帘听政’的人。”

魏如玠一语让我心头一紧,得罪了太后,我这个手中无半年实权的傀儡皇帝岂不是要遭殃?

“我今天还从韶和口中得知了关于当初的大皇子——南宫山和的一些事情。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若是一定要跟巫蛊之事联系到一起的话,总觉得有些勉强。”我叹了口气,“大邺宫着实让人感到不安。”

“陛下莫不是与臣心有灵犀?臣正要说说此事呢。”魏如玠似有好笑地掷下一颗黑子,我这边立马处境危急,看来我中了他的招了。

不过我没有心思多想棋局的事儿,因为魏如玠这“心有灵犀”一词又意料之中地让我有胡思乱想的趋势。我轻咳了一声:“魏上卿但说无妨。”

“当年不论惠帝将大皇子内定为太子也好,还是按照嫡长子继承的祖训也好,大皇子都是理所当然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只是,那个不想让他当皇帝的人用的是借刀杀人,她暗地里派人除掉大皇子,却嫁祸给直肠子的华妃娘娘。只可惜呢,那华妃娘娘白白背了黑锅却没得到好处,还被那个被人收买了的道士说成是吃人的妖精。血脉相连的二皇子也因此遭遇流放,出宫没多久也被极为简单地暗杀了。那个人真是好手段,一箭三雕啊。”魏如玠笑笑,“又吃你几子。你快没了。”说完修长的手悠闲地拣起我那几颗可怜的白字,撒入棋盒中,哗哗啦啦。

“你说的那个人,是太后么。”

“不是太后臣又何必让陛下莫要得罪她呢?”魏如玠笑得阴暗,“只可惜,她膝下无子,只好选择了不具力量的你,作为她取得名义的棋子。她要的是权力,可想要权力的人,却不止她一个。”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原来如此,秦楚源与太后相勾结,分的是权力,合的是阴谋。难怪太后能利利索索地把南宫淑和那颇为受宠的娘、秦大人家慕容夫人的亲姐姐,给遣去骊山守陵,压着慕容家的,无非就是秦楚源。

至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大邺宫总是阴霾重重,为什么当年那个所谓的黄衣道长会叹道“妖在人心”了。那么是什么理由,让事隔多年,太后再对根本没有半点实质权力的窦太妃下毒手呢?

“累了么?”魏如玠在稳胜的情况下让棋局戛然而止,“陛下脑子里想这么多东西,还要跟臣绞尽脑汁地下棋,累么?”

我长吁一口气,看来以后的路还长啊:“累,很累。累得我都不想干了。”

“累就不要想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他将手里的棋子尽数撒入棋盒中,缓缓站起身来,衣袂飘飘,向我这边走来。我莫名地望着他,正想知dào

他要做什么,却突然感到一个人从面环住了我的脖子。身上的汗毛不由地敏感。

“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他贴紧我的耳廓,语气慵懒,吐气若兰,“从秦楚源那番话就可以看出,太后的晕倒是他们配合好的一场戏,陛下可千万莫要自责,否则就是着了他们的道了。不过明儿个一大早,务必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介时臣会陪同陛下一起去的。臣告退。”说完用手稳了稳我头上的簪子,笑盈盈地离去了。

我望着他白衣翩跹的背影,不禁莞尔,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一抹苏幕焉的影子。只是,他这番作为,是在故yì

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么?若是之前我可能还会有所动摇,可事到如今,我忍不住去想,那个当初能让魏如玠动心,甚至立下婚约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我收回杂乱的目光,却瞥见对面的棋盘旁边,是一把檀木折扇。

原来魏如玠忘记带走了。

只是这折扇怎生瞧着,是那般的眼熟?

我有些犹豫地把折扇拿过来,展开一看,一副腊梅冬雪图映入我的眼帘——这把折扇,正是当晚我借给冯尚兮的那把!

我这才想起,当晚冯尚兮还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有伸手去接,最后被那句“男宠”弄得怔忪不已,忘了带回来了。

这把折扇居然会出现在魏如玠的手里?!

第六十四话 秋水溢淑和

从慈宁宫出来,已是日晒三杆了。

太后脾气恢复得极好,好似根本不记得昨儿个那场不愉快的交锋。她乐呵地表示很开心能看到我与上卿大人一同来慈宁宫请安。还特地吩咐宫女们上了西域进贡的所谓奶茶还有薄皮包子。我倒还是头一回知dào

奶和茶还能放一块儿喝的。

至于下元节去白云山祈福的事情,太后说希望不会受任何事情的影响。还说希望我能劝劝南宫韶和,让他从悲伤中走出来,随我们一道去白云山。我都一一欣然允诺了。

走出慈宁宫戒备森严的大门,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看身边一袭白衣的魏如玠,他依旧是一脸随和的笑意。我掩在袖子里的手摩挲着那把折扇,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楚魏如玠,或干脆就装傻说不知dào

是谁的?

似乎在魏如玠这样有头脑的人面前都行不通呢。

算了算了,还是莫要提起此事了。想到这,我手指把折扇往上一顶,藏入袖里。

“陛下是要回乾禧宫还是四处走走?”魏如玠状似无心问道。

“说真的,整日在宫里待着,日子虽然过得滋润,心里却空虚得紧,倒还不如在书院里的日子。虽然整日须得听这样那样的讲学,忙忙碌碌也倒还充实。”我眯着眼打量着四周,秋深了,草木都有些萎靡凋零的趋势。尤其是这几日,若是起风,那肆意飞舞的落叶更是让心头平添了一份萧索之意。

“那臣不妨陪陛下去御花园走走,如何?”魏如玠低头笑着望着我。

我略显惊讶地望向他,心说此人是在讨好我吗。于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此甚好。”

我与魏如玠一路有说有笑地沿着赤色的宫墙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这后花园中有条盘旋着藤蔓的游廊,一路曲曲折折地延伸。过了石板桥又回头瞧着高挑的魏如玠低头钻入楼洞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就弯弯地从翠竹林一直蔓延到小巧的院落前。

好景致。

我喟叹一番,正要往前接着走,却在一个转角的位置,听见了那边的说话声。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您冤枉奴婢了,奴婢真的不是公主所说的那样啊……公主饶命啊……”这声音听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带着浓浓的哭腔,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哼,铁证如山,你要本公主怎么饶过你?笑话,难不成留着你这样的臭东西以后来碍本公主的事儿么?”这个声音并不柔弱,却夹杂着深深的怨恨。不过,即便是换了一个腔调,却依旧很容易听出来说话的正是南宫淑和。

我正要向前一步,手腕却被身旁的人捉住了。回头望向魏如玠,他向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奴婢蒲柳之姿,哪里能与公主相提并论!只是这玉坠子是家母临终前留给奴婢的,奴婢一直保留至今,怎么会是从冯世子那里拿来的呢?公主明鉴啊公主……”

冯世子?怎么这事儿与冯尚兮也有关系么?

“明鉴?你这小贱人哪儿来的资格跟本公主说这样的话。”伴着南宫淑和尖细的声音,那宫女凄惨地叫了一声,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磕到身上,“还有,你这个出身低贱的小东西,莫要拿你娘这粗制滥造的东西来蒙蔽本公主,你若是想做冯世子的小妾,下辈子吧!!”

“呜呜……”宫女的哭声开始蔓延,南宫淑和声音一变,怒道:“叫你勾引冯世子,你这个狐媚子的贱丫头,我让你勾引冯世子!!”接着南宫淑和不知dào

动了什么手脚,那宫女的叫声更为凄惨了。

我与魏如玠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向前走去。既不叩门也由不得让人通报,魏如玠伸手抵着门让我先进去,身后几个宫女太监顺从地随我们走进来。

院子不大,倒还隐蔽。中庭有一个圆石台,环了几个小圆石墩。

本是雅致的庭院小景,却被那伏在地上的宫女身上扎的针破坏得殆尽。宫女身上是粉色的宫装,比莲香她们还是要低一等的那种。只是粉色被不均匀的血色侵染,单薄的布料随着宫女的呼吸而起伏。宫女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小小的脸上稚气未脱,抽泣地伏在地上。往她身上扎针的,恰是两个冷眼的大宫女,是我时常在南宫淑和身边瞧见的那两个,据说在宫里有些地位。

南宫淑和一脸傲慢地坐在石墩上,残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地上的孩子。

我咳嗽一声,南宫淑和立马转过脸来。厚厚的脂粉下面那张窄脸很蹩脚地收起傲慢的神色,却熟练地换上了以往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盈盈地站起来,幽幽道:“淑和见过……”

“免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指着那可怜的宫女道,“这是怎么了?”

“这……”南宫淑和立马泪眼婆娑起来,哽咽着半天不说话。

“公主不便开口,奴婢替公主说!”往宫女身上扎针的两个大宫女之一站起来,愤愤地指着地上的人,喝道,“这东西仗着世子给了她点颜色,就当着我们公主的面儿拿一个跟世子送给公主的玉坠子一模一样的劣质玩意儿臭显摆。整日里不好好干活,小小年纪净想着勾引世子,胆敢排挤咱们公主,奴婢看着贱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女人这么一说,我大致情况也了解了:很显然,这小小年纪的宫女呢,是被那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冯尚兮给调戏过的,当然冯尚兮自己根本没当回事儿,却不料恰好被南宫淑和给瞧见了。于是南宫淑和瞧不过去啊,心里憋屈啊,就想教xùn

这个小宫女。世上巧合的事情还真多,恰好宫女的娘留给她的玉坠子跟冯尚兮这家伙不知dào

什么时候用来讨好南宫淑和的那个是一样的,于是南宫淑和终于有了借口来好好地在小宫女身上泄一番了,便出了我们见到的这一幕。

看来这南宫淑和莫不是对冯泼皮动了真心?悲哉!而且这女人的嫉妒心也太强了吧,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懂什么啊,就白白做了她南宫淑和的出气筒。还有那冯尚兮也真是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他也下得了手,严重鄙视。

“皇、皇上……”那小宫女虚弱地向我这边爬来,伸出带血的手抓住我衣服的下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让人心生同情,“奴婢冤枉啊……求皇上……给奴婢……主持公道……”

我心下汗颜,求助地望向身旁的魏如玠,却吃惊地现他的表情竟是出奇的冷漠。

“咳,这孩子叫什么。”我避重就轻,干脆忽略掉刚才那番话,问南宫淑和,“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吗?”

“这丫头哪有什么名字,若不是公主好心收留她,她能有今儿个么?”回答我的不是南宫淑和,却是那个大宫女,“平时大伙儿都叫她小狗。她就是小狗。”

她叫小狗。

一个无辜的可怜孩子居然被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叫做小狗。

南宫淑和啊南宫淑和,看来你这个病美人还真是了不得呢。从那晚冯尚兮故yì

招惹你你的反应,我就有些怀疑了。今儿个我算是看透了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平日里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想不到心里还挺狠的么!

我蹲下去,对小宫女道:“从今天起,你就到乾禧宫帮忙吧,告sù

我,你小时候叫什么?”

“家父给奴婢……取名……秋水……”

秋水,真是人如其名。

“好,来人呐,把秋水带回乾禧宫,找太医替她疗伤。”

“陛下,你……”南宫淑和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多说无益,姐姐还是早些休息吧。”我简短地结束对话,带着身后一群人,离开了御花园。

“你为何一直一语不?”我问魏如玠。

“无妨。”魏如玠摇摇头,扭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臣只是希望陛下,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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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话 他居然来了

“奴婢谢陛下救命之恩。”秋水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蟠桃在一旁欣慰地笑着。

“罢了罢了。来,到我这边来。”我友好地向秋水招手,这孩子却一副胆怯的样子,不敢过来。

我笑道:“咱们乾禧宫素来就是这么没上没下的,你也听说了吧,我以前是在民间长大的,和你们不都一样么,真是奇怪,有什么好怕的?”

秋水回头望了蟠桃一眼,蟠桃点点头,秋水才有些笨拙地起身,乖乖地走到我身边。

我心想蟠桃这家伙真是不简单呐,我刚挖回来的白纸宫女不知怎的又被这妮子给收服了,现在只看她的眼色行事?唉,看样子这蟠桃真是天生的女官的料啊,我要不要考lǜ

考lǜ

把她安排到内命府?

我打量着站在我面前的小女孩,细细地打理一番,倒真是个标致的丫头。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纯稚无邪,有些弱弱的胆怯,但又能看出是个聪慧的丫头。

“蟠桃,过几日下元节,我要陪老太婆……不,朕要陪太后去白云山祈福,你聪明能干,就留在乾禧宫帮我打理事情,如何?”

蟠桃一听我不带她去,迅速收回了一闪而过的沮丧神色,顺从道:“奴婢知dào

了,陛下请放心。”

“至于秋水,你就与莲香一起随咱们去祈福吧。”我冲秋水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

“陛下,陛下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要带秋水一起去?”秋水一脸的受宠若惊。

“是啊,你小小年纪,怕也是久未出宫见见世面了吧?”

“不瞒陛下,奴婢五岁入宫,一直在公主身旁伺候着。其实公主待我不薄的,可惜后来公主身体恢复了,就变得越来越暴虐,时常大骂奴婢,还不让奴婢出门去。奴婢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长安城现在的模样了。”

“秋水十二了?”

秋水点点头:“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三了。”

我装大姐地拍拍她的脑袋,就在这时,高寺走了进来:“启禀陛下,有一位不知名的客人求见您,已经被御卫军给拦下了。他口口声声说和陛下您是好友,报上名号来奴才却并未听过。还请陛下亲自定夺。”

我的脑海瞬间闪过三个字:苏幕焉。

为什么会想到他?不知dào



只是我内心某个角落告sù

我,若是苏幕焉便好。

只是他老家不是在建邺么?

“带我出去看看。”我慌忙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唷,陛下您慢点儿。”高寺快步跟在我身后。而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看看是谁。于是我加快了步子,及地的长裙很是拖沓,我提起裙摆往外走,却在迈过第二道门的高门槛儿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摔倒在地上。

“嘶……”我的屁股硬生生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不是一般的疼啊……关键是,我现在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当着冷面御卫军的面儿,摔了个狗吃屎……

“陛下!”

“陛下!”

几个守卫的御卫军立马上前,我面部表情纠结地对高寺说:“快、快来扶我……”

高寺大脑好似很罕见地慢了一拍,“哦”了一声连忙过来扶我。我借着高寺的力量站起身来,这一摔可摔得不轻,走起路来都不能自如了。我就这么被高寺搀着,一瘸一拐地朝外殿走,嘴里还嚷嚷着:“高寺,你立马派人把这门槛儿给锯了!可恶,摔疼死了!”

“可是,陛下这门槛儿是成祖……”

“叫你锯了你就锯了!”我不由地火大。

“是!”

入了外殿,我一手扶着后腰,高寺立马让人在座椅上加了厚厚的明黄色的坐垫,才放心地扶我坐下去。朝殿外望去,只见几个御卫军的长矛所向,乃是一个身着鸽灰色外衣的少年。那少年表情倔强,如墨的青丝在脑后束成马尾,双臂抱于身前,一柄青铜长剑负于身后,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狡黠的双目正在殿外四下打量着。

那人不是,孔夏么?!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更稀奇的是,他如何凭一人之力直接找到乾禧宫的?!我何时有告sù

过他我的真实身份的?!

“孔夏?!”我惊呼一声,“快放他进来。”

少年不动声色地忘了那几个御卫军一眼,轻蔑地收回目光,大步向我走来。我尚未开口,他已经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没有丝毫礼节。

“大胆刁民,面圣竟然不跪!”高寺又摆出他那亘古不变的官方架势了。

孔夏不屑地回头望了一眼:“你又是谁?!”

高寺正要答话,却被我打断了:“高寺!孔公子的确是我的朋友,你先下去吧。”

“……”高寺欲言又止,“是。”

高寺和一众宫女太监们一走,整个房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自在许多,孔夏立马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对我笑道:“阿樱,好久不见,你还是女装好kàn

呐!让人眼前一亮嘛!”

我嘴角抽了抽:“你是如何知dào

我……”

“哈哈,”孔夏笑道,“自然是打听的啊?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不过刚刚知dào

阿樱就是那个新来的女皇帝的时候,我真真是被吓到了,调理了许久心里才适应过来。”

这小子,居然在我面前玩神mì

。而且,居然对我的“显赫身份”不置可否,真是让我的心灵受了点儿打击。

“你这次突然造访,我倒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你是随令尊入宫的么?那孔春是否一同来了?”

孔夏摇摇头:“自然不是随他们一起来的。”

“那是……”

孔夏一脸单纯地指指门外:“翻墙进来的啊。”

翻、翻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宫墙高八丈有余,内外皆有千里挑一的御卫军把守,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这个少年给破了?可能吗?

孔夏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惊艳地望着孔夏:“你武功真的很厉害啊。”

“要不然怎么帮阿樱你?”他望了我一眼,继xù

埋头吃水果。

“说的也是,不过你这次急着来找我……”

“阿樱,不,陛下。您给我找个差使吧。我被家父给赶出来了。”孔夏一脸诚恳地望着我。

“赶出来了?”

“是啊,爹说了,我是个废材,只知dào

以武力解决问题的笨蛋。他说他以后不会再为我提供任何盘缠或学费了,也不许我回府上住,除非有朝一日我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孔夏说着面容有些无奈。

“可你不是下个月才满十四吗?这般小的年纪,能做些什么呢?”我无心说出这句话,孔夏却停下了动作。

他直直地望着我,清澈的双眸里有明显不悦的神色:“十四岁很小么?我经lì

的,比别人少么?”

“可是,不瞒你说,我没有亲政,很多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想想看,你想在宫里做什么呢?”我一面说着一面在心底盘算,宫里的差事还真是个香馍馍,秀贤来求过我,这次是孔夏。倘若真的能借此机会来合理安排,既帮了孔夏这小子,也帮到了我自己。

第六十六话 他们有奸情

“不过……你并非科考出身,又不想倚仗自己的父亲的话,我不能保证能给你多大的官职。”我顺手拾起一颗盘子上的纸皮核桃。

“阿樱此话怎讲?”孔夏将果核掷入一旁的竹篓里。

“因为树大招风啊。况且你尚年少,最好莫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否则,就像这样……”我轻轻一捏,纸皮核桃的壳就碎了,路出灰白色的核仁,“即使外表看上去再强硬,也会任人宰割。宫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抬头望向孔夏,他却有些不耐烦地摇头:“我并不在意官职的大小,只是需yào

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空间,所以我是很希望从最基本的开始做起的。”

“那好,如果我要你像他们那样呢?”我伸手指了指了把守在门外的御卫军。

“无妨,”孔夏笑笑,“不过万一被家父看见……”

“我自然不会将你安排在广德殿这样的地方。”

“那就有劳阿樱了!”孔夏喜出望外地起身,拱手行了个礼。我点点头,吩咐高寺在附近给他暂时安排了一个住处。

孔夏精神抖擞地道别。我却在椅子上坐了许久。除了屁股摔得很疼这个原因以外,我一直在想,如果把孔夏留在身边,他的身份就只能是个最低级的御卫军兵勇。当然,这是他在众人眼中的身份。我自然是需yào

他帮zhù

我的。对于太后,我多少有些了解了。如果站在她的角度考lǜ

问题,加之魏如玠的帮忙,自然不是那么难以攻破。可问题就在于与太后联手的秦楚源秦大人。

官拜当朝丞相,在弘光年间就取缔了左右两位丞相的制度。惠帝仁厚,当权力过分集中的时候,把持朝政的能力就在太后及丞相的操纵下落入他人的手中了。上次我在《邺史-成祖篇》看到,神川年间,朝中有两位丞相,成祖又将御史大夫与中书令委以重任,朝堂上四位大臣互相牵制,且成祖的皇后薨以后就再未立后,为的就是削弱外戚的势力。正因为成祖的种种手段,神川年间的大邺才会在道路上展得辉煌而繁盛。当然,后来芭娜妃子的事情又是另一番状况了。年轻时的成祖睿智而英勇,与惠帝完全是两个类型。

再看看现在的朝廷,几个中书、门下、尚书皆是秦楚源的党羽,剩下几个有分量的大臣也都态度暧昧不明,处境中庸,得过且过。权倾朝野的肃国公又是太后的亲兄长,就连并未参与其中的镇北侯也因太后的联姻政策而处于苟且的边缘,于是整个朝廷几乎都是太后与秦楚源的天下了。

惠帝啊惠帝,你丢给我的这个烂摊子,还真是难以收拾呢。

不过,想要摧毁这看似严密的局,也不是没有办法呢。不如,找个机会让魏如玠帮理一理思路。

得,看来我得去趟慈宁宫,嗯,姑且就说最近晚上老是听到女人的哭声,想增调一批御卫军来把守。哼,吓唬吓唬你老太婆,否则怎么能让窦太妃的事情在你的心理留下阴影呢?

想到这,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来,把高寺叫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高寺一脸顺从地问。

“准bèi

一下,我要去趟慈宁宫。”

“诺。”

“哦,还有,你……替我在民间搜寻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少年,最好要有点功夫,十五岁左右就行,千万不要年纪大了。嗯,我限你三日之内把他们带进宫面圣。”

“陛下这是……”高寺不解地望着我,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忽而变得有些扭曲,但还是勉强保持着一贯的官方微笑,“奴才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既然陛下有需yào

,奴才这就去照办。”

“嗯,……嗯?!”高寺的意思,莫非是误会我了?我大骇,他难道以为我让他找那些少年是因为……因为上卿一个人不够女皇帝享用不成?!

我面部表情僵硬了片刻,转而一想,高寺是太后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十有是来监视我的。如果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必然会引起那老太婆的怀疑。如此一来,倒不如将错就错,让太后以为我这个“昏庸”无比之人,早朝也不上,整日看些野史之类,而且总是沉迷于后宫,完全是个废材,那岂不是会降低她对于我的警惕?!

我哈哈一笑:“高寺啊,你果然是朕肚子里的一条虫啊,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坐上总管的位子。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莫要张扬。”

高寺表情有些尴尬:“诺。”

……

从龙辇上下来,我意wài

地现慈宁宫的门口多了一乘深红色宫车。

“原来是陛下,末将这就进去通报。”

“不用了,”我站在慈宁宫的门口,拦住神色慌张的御卫军,“你难道放心不下朕么?”

“末将不敢!”

“那就是了。”我笑笑,不顾高寺的阻拦,让高寺留在宫外,径直往里面走去。

走入外殿,四下竟空空如也,唯有镂空的金色香炉正袅袅生烟,怪哉。

我犹犹豫豫地继xù

往里走,这时,突然从中堂走出来一个老妈子,她手里端着铜盆,见到我,脸色大骇,俩忙放下手中的盆,用布巾胡乱地擦擦手,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怎么没叫人通报一声?”

“我上几次就没有通报啊~”我奇怪地望着她,“这儿怎么了,娘娘呢?我瞧她的凤辇还在院里摆着呢,应该没有出去吧?我有事儿找她商量。”

“回陛下的话,娘娘她现在有事,可能不能见陛下……”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算了……”

“恭送陛下回宫!”老妈子突然抬高了音量,仿佛在向内殿的人传递什么信息一般。

我回头望了一眼,将信将疑地往外走去。

路经一个游廊时,我闪身而入,迎面撞上一个太监,不,不是太监,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典型的家丁服。见到我,他脸色大变,我怒目而视,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方才的老妈子,她该以为我已经走了吧。

少顷,我原路折回,站在门边,确定里面的人看不到我。

果然,脚步声从中堂传向外殿。

“她走了?”女人的声音略显疲惫,正是太后。

“是的。”老妈子的声音。

“好险,哀家与大人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被那丫头现了。”太后的声音竟有些惊魂未定,“送秦大人回府吧。”

“是。”

……

秦大人……我抬头,视线穿过镂空的雕花门向里望去,却见秦楚源衣衫整齐地从中堂走出来,脸上还带着红晕。他走到太后身边,伸手拢了拢太后的衣领,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我还是瞥见了太后脖子上赫然显现的——吻痕。

如此亲昵而自然的动作,如此没有等级的相处,如此暧昧的空气。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后与秦大人相勾结而无隙了。

我也明白是什么理由让秦楚源守着一房糟糠之妻却坚持不纳妾,成就一段“佳话”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饱暖思淫欲,秦楚源位高权重,怎么可能不纳妾呢?理由只有一个,不是他不愿,而是别人不许。

我冷笑着,正为自己的重大现而沾沾自喜,却瞥见秦楚源抬眼向我这边瞧过来。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我见状立马向外大步走去,一路遇到的御卫军见了我皆是噤若寒蝉。

我快步走向高寺:“起驾回宫。”

然而高寺的眼神却警觉地扫向我的身后。

第六十七话 丞相老狐狸

我心里忐忑不安地转过身,看见的却是秦楚源一双儒雅含笑的眼。

“微臣参见陛下。”秦楚源微笑着行礼。

我轻咳一声,望了一眼高寺,高寺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秦大人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秦楚源直起身子,瞬间比我身边的高寺高出许多。

“微臣有事想与陛下商讨一番,不知陛下能否抽出时间借一步说话?”秦楚源不紧不慢地说。

借一步说话?显然他方才已经看见我了。既然太后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就说明秦楚源没有把看见我的事情告sù

太后。他意图何在呢?万一他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给处理了,以除后患,我岂不是很冤呐?我回头望了一眼高寺,高寺沉静的眸子里好似思考了一番,然后郑重地向我点点头。

“好。”我转身随秦楚源向慈宁宫的另一侧走去。

这是我第二次与秦楚源并肩同行,却是我第一次单独与之相处。习惯性身着暗黑色朝服的他,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很难想象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在朝廷上却呼风唤雨的青年男人居然与当朝太后有一腿,虽说太后娘娘其实也不算老,而且风韵犹存。当然,有一腿这个词用得有些突兀,只是我却不知dào

还能够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秦大人让朕过来,为什么迟迟不说话?”我停下步子,望向秦楚源。

“呵呵,”他冷冷地笑笑,“因为微臣不希望别人听到微臣与您的谈话,所以等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人离开微臣再说。”

他怎么知dào

高寺一直尾随我们的?果然是只老狐狸,长安城的老百姓包括我,都完完全全地看错这个人了。

“那个人倒是自觉,已经走开了。”秦楚源笑笑,“臣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身为两朝老臣,那微臣有话,就直说了。”

我在心底暗自冷笑,明明是心思比谁都玲珑,还自诩是个耿直之人,秦楚源还真是油嘴滑舌。

“秦大人但说无妨。”

“微臣疑惑,陛下您方才急急忙忙地离开慈宁宫,所为何事呢?难不成,是在躲避微臣么?”

奇怪,秦楚源难不成敢跟我挑明了说?那可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儿。

“哦,呵呵,”心底有些忐忑不安,我面儿上却不以为意地笑着,“本是有些琐事要和母后说说,拉拉家常而已,却见慈宁宫已是停了大人您府上的马车。大人知dào

,朕这几日不甚舒服,没有上朝,见到秦大人这般兢兢业业整日为我大邺的江山社稷而奔走呼号的臣子,心底多少有些惭愧。故而过门不入,还望大人莫要见怪啊。”我特意在秦楚源面前称太后为“母后”,也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一个女人,心底多少有些别扭,不是很顺口,但我的意思便是,秦楚源,你莫要以为我时时刻刻都是个外人。

在两个结盟的人面前,如果你自己都把你给排除在外了,那么你遭到排挤,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这是朝堂上的道理,在秦楚源与太后这里,未必不可用。

“陛下多虑了。有些事情,知dào

就好,就当它不存zài

也罢。”秦楚源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便好。至于别人,只要不影响到您的生活,您也就莫要放在心上。只有这样,才能活得轻松,活得自在。”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我装作不知dào

。而且此人先丢出来的,是晓之以理的手段。

是不是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他就有别的对策了呢?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上策。

好一个秦楚源!

我避开这个问题:“那么秦大人以为,您活得自在否?”

秦楚源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却迅速恢复了以往儒雅的神态:“身居相位,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有一份安定的生活。陛下以为,臣难道不自在,不满足么。”

“秦大人不愧是我大邺的丞相,身上肩负着社稷的重任,却能有如此洒脱的心态,的确令朕佩服不已。大人的才学也是百官中的佼佼,先帝英明,赐给朕你这么一位得力的帮手,大邺的希望,指日可待了。不过朕在思量,不知大人您在武学方面是否也有独到的见解呢?不知与朕切磋一番,顺便对朕的武学指点一二,如何?”

“哈哈哈……”被我拍了几下马屁的秦楚源有些得yì

的神色,“臣这一双手,虽不能穿过铜墙铁壁,对付几个山野贼子,倒是绰绰有余的。不瞒陛下,这一点臣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哦,是嘛?!”我说着将翘头鞋在地上摩挲几下,准bèi

进入攻击状态。

秦楚源挑眉一笑:“陛下尽管出手无妨。”说着甩了甩宽大厚重的袖摆。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右手已经立掌向秦楚源的肩头袭去。秦楚源猝不及防地翻了个身,躲开我的攻击,我转向继xù

攻击,秦楚源弹臂一挡,轻而易举地挡开我的手,然后习武的本能让他转守为攻,一掌袭来,我已摔倒在地,口吐清水。

“陛下,承让了。”

秦楚源的功夫果真厉害,虽说我这三角猫的功夫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与他交手的过程中,他的内力有几斤几两,我也可见一斑了。

眼下四下无人,秦楚源望着歪在地上的我,似乎没有道歉的意思,甚至也不过来扶我一把。得了得了,其实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之一,让他认为我越弱越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因为方才太后那件事情导致的对我的警觉上升。

“秦大人好身手,”我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尽量使自己沉静下来,但双眼还是露出了畏惧的神色,我要让他以为我怕他,“朕自以为在皇家书院习得的功夫已是上了一定的层次,洋洋得yì

了,没想到三招之内就败在了秦大人的手下,着实惭愧。”

“陛下,书院终究只是书院而已。陛下在书院呆的久了,莫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才好。要知dào

书本上的知识在朝堂上,往往是不顶用的。故而科举,不过是走个过场。陛下以为呢?”秦楚源竟然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地抨击起祖上定下来的科举制度,他果然是打心眼儿里藐视我了。

“秦大人的意思是……”

“《邺史》想必陛下有读过吧。高祖皇帝当年只是个乡野间的年轻人,不满前朝的统治,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号召天下勇士,结成盟军,步步为营,才建立了辉煌至今的大邺帝国。高祖皇帝不也是不会舞文弄墨之人么?当然,高祖皇帝身为帝王,不愿在文辞上稍逊风骚,故而大力推行文化建树,建立了皇家书院,独尊道教至今。”

他这番话不无道理,但其居心却有待推敲。

“今日与秦大人的一番讨论,朕着实是受益匪浅呐。”我笑道,“以后有时间朕一定找个机会跟你促膝长谈,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这么说来,……对了,这样吧,朕不妨将秦大人尊为帝师,如何?”

他稍作思忖,大概是把我的话理解成我削他权的手段了,只见他脸色一沉道:“臣愧不敢当。时候不早,那微臣告辞了。”

我伸手示意了一下,秦楚源拱手退下。

见他走远,一个人从墙头飞下来,问我:“方才陛下怎么不让奴才出手相助?”

“诶哟喂,其实啊,丞相没有理由真的伤到我的……”我面部表情立马跨下来,“你你你快扶我一把,方才又摔了一跤,疼死我了。”

“唉……”高寺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一瘸一拐的我,沿原路往回走。

嗯,方才收到通知,《皇家》大概15号前后便要入V了……提前跟大家打个招呼,知dào

有小部分读遇到V文就会下架……那啥,柚子弱弱地说句,千万莫要从书架上挪走哦,就搁那儿吧,否则俺看到收藏掉会揪心滴啊……

第六十八话 永泰后宫否?

“高寺,我问你,宫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空出来的宫殿?”高寺正着手寻找可塑的少年,我问道。

“回陛下的话,宫里的西北方有一个永泰宫,是神川年间成祖皇帝为西域的武士们准bèi

的住所。后来那些武士们回了西域,那儿就一直空了下来,定期有人过去打扫。”

“哦?原来永泰宫是那样的来历?怪不得离武场比较近呢。这样吧,你那几十位少年找出来了没有?”

“回陛下,奴才正在准bèi

,明后日应该就可以进宫面圣了。”

“甚好。介时你就将他们安排在永泰宫住下来吧,后面的事情,我自会通知你。”

太好了,永泰宫本来是武士住的地方,里面有现成的场地与器材,虽然年代久远了,但在宫里一直保存得很好。如果让那批少年一直在那儿训liàn

,既方便又隐蔽。

“不过陛下,永泰宫有大量器材,而且是按照突厥人的习俗建造的,内部装饰恐怕不符合汉人的习惯。陛下若是将那批少年安置于永泰宫,那陛下岂不是不方便……若是不习惯……”高寺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无妨,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准bèi

便是。”

“诺。”

高寺果然是个办事极其有效率的人,不出三日,他就将四十名身强力壮、出身清白、容貌英俊、有些武功底子的少年帮我筹集好了。关键问题是,我当初交代他的时候,好像没有说到“容貌英俊”这项要求吧?可见这高寺到现在还是处于误会中呢。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我是真的选这些人来那个那个……高寺的审美观与我也是完全不对口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倒三角的类型,可是高寺为何对此情有独钟呢?

我暗自怀疑他可能是把自己的某些不切实jì

的遗憾寄希望于那些人的身上才造就这样的审美了吧,毕竟这孩子很小就入宫了,童年是灰暗的,对其造成的影响也是极为深重的……算了算了,像高寺这样的聪慧又天生丽质之人不幸成为一代宦官的确是有些可惜,所以高寺的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悲剧氛围,即便他表面上好像每天的日子都挺开心的。

来的这些少年虽然个个都是标准的大汉,但与孔夏想比,却是过于刚劲了,没有孔夏那般灵气与狡黠。我把这些人悉数交给孔夏,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孔夏要对他们进行高强度的训liàn

,目标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好个个都能达到孔夏的标准。当然,训liàn

必须是秘密的,地点就是永泰宫。

于是大邺宫又开始热闹起来了。每一个封闭的地方都是需yào

几个特立独行或备受大家瞩目的人不停地创造八卦才能保持大家的活力,大邺宫也不例外。

在众人眼里,乾禧宫多了一个姓孔的御卫军士兵。不过他们说了,那家伙才不是什么御卫军呢,人家可是女皇帝面前的红人,女皇帝亲自说他可以见君不跪的。生得唇红齿白连男人见了都会垂涎三尺不说,这个孔姓少年手底下还有一批长相英俊的少年被安排在永泰宫。莫说是在宫里当差的了,就连那些打杂的杂役都知dào

,那女皇帝大有将永泰宫建立为专门的机制的趋势,看来那个魏上卿实在是过于阳春白雪了,女皇帝口味重,合不来,他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啊。永泰宫成了大邺的一匹黑马,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女皇帝男皇帝都是离不开后宫,这人呐,就是如此,啧啧。

以上言论一部分是我在宫里的太监宫女八卦的时候偷听到的,还有一部分是孔夏告sù

我的。他说的时候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我就坐在那儿冷着脸看着他笑啊笑,他说笑啊笑得就习惯了。当然,永泰宫所有的人都知dào

他们的任务就是成为我南宫硕和手下唯一一支秘密的精钻部队,所以那些言论也都一笑置之。

后来我因为永泰宫的事情又被太后训话了。大体内容如下:

“什么?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小小年纪就自立后宫,整日沉迷此事,不理朝政,成何体统……哀家认为陛下须得三思而后行……”

“我本来就不理朝政啊……”

“那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哀家让你在清河书院学到的东西都去哪儿了?陛下须得自省才是……”

“是……”

“还有,上次你跟哀家说的那个晚上听到哭声的事情,等从白云山回来如果还有的话,哀家再做定夺……”

“嗯……”

“陛下也莫要忘记了为白云山之行做好准bèi

……”

“哦……”

我的格调便是,一应到底。然后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那晚我吃饱了喝足了准bèi

洗洗睡了,高寺却进来通报:“魏上卿求见。”

“快让他进来吧。”我心里一怔,这才想起是我事先派人传话让魏如玠过来一趟的,于是迅速穿上鞋子,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一番,还算看得过去,才从内殿往外走。

“好一个永泰宫啊。”魏如玠笑盈盈地走进来,也没有行礼,只是啪啪地鼓掌,“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个做上卿的,怕是要退位让贤了。只不过说出去倒是惭愧,臣居然败在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手上。”

他这话说得暧昧,把关于孔夏的问题抛给我,我若是解释了,岂不是表示我对魏如玠有所希冀?

“魏上卿莫要误会,以你的智慧,这永泰宫是个什么面目,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我笑着把魏如玠迎进来,秋水立马手脚麻利地上茶,小小的身影忙忙碌碌,甚是耐人喜。

“瞧这丫头,我把她要过来有什么可后悔的?手脚可伶俐了,活脱脱就是一小蟠桃嘛!”我望着魏如玠线条优美的侧脸说着,秋水那丫头羞得立马脸红了,盈盈地福了一福,道声“陛下谬赞了”便莲步下去了。

“那也未必。”魏如玠所指不明地说着,我笑道:“秋水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苦孩子,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如果连她都怀疑的话,那咱们岂不是四面楚歌?”

“咱们的确是四面楚歌,不过今天陛下把臣叫来说有事交代,臣还不知dào

陛下要说什么呢。”魏如玠在我对面坐下,镇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于是我把这几日有关太后与秦楚源的事情,还有我在慈宁宫外头试探秦楚源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魏如玠。

“难怪,我一直觉得他与太后娘娘关系非比寻常,原来是这样。”魏如玠了然地挑了挑眉,可见他早已预料到此事,“不过陛下试探了他的武功了么?”

“功力相当深厚。”我一字一顿地说,“甚至略胜孔夏一筹。”

“哦?”魏如玠面上呈现惊讶的神色,“想不到那个孔夏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厉害。”

“那是自然,他救过我一命,在清河猎场的那次,我跟你说过的。”我赞赏地说道,“苏幕焉的实力我不知dào

,不过冯尚兮和你联合起来,都未必是小孔夏的对手!”

“哦!”魏如玠拖长了声音,“看来陛下很是器重他嘛,不过陛下居然将臣与冯世子联系起来,倒是新鲜。”

我又忘了他们是有过节的了。

姑且跳转话题,顺手抄起茶盏,轻呷一口:“十五的下元节,上卿愿一同去白云山祈福否?”

“陛下盛情邀请,微臣岂敢不从?”烛光下魏如玠双目流转,笑得惬意。

第六十九话 意外的‘意外’

下元节就这么一天天临近了。这些日子里,乾禧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据说乾禧宫这个特点是从惠帝沿袭至今的。我时常思考与我未曾谋面的邺惠帝究竟是怎样一位人物。听慈宁宫的旧人说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是大邺宫数一数二的美女,这么说来惠帝的样貌也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蟠桃说惠帝是个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我却说好好先生可不一定是个好好皇帝。再怎么仁厚善良,不还是跟别的皇帝一样,有一大堆老婆么?我不是在悲悯身为小小的婕妤的我的母亲,在惠帝的生命里扮演过怎样的角色,我只知dào

,就连惠帝最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到最后不还是落得个孤身守陵的下场?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什么能力来守护整个江山呢?

蟠桃说我对先帝有种偏颇的埋怨。我笑,如果这么大堆烂摊子是留给你的,你埋怨不?

蟠桃笑嘻嘻地将我随身的行李打包好,笑得十分顺从:“陛下说得是!不过陛下你何必担心呢,莫说是您身边有个才高八斗的魏上卿处处帮着您了,朝堂上秦大人还有诸位辅政大臣不都是兢兢业业么。”

我眯着眼打量起面前这个面色红润的女子,心下凛然,这家伙在跟我装傻呢吧?这么多的日子相处以来,蟠桃让我感到,越来越可疑了。

下元节的前一天,我和魏如玠盛装前往慈宁宫与太后娘娘会合。太后特地梳了个繁杂无比的华丽版凤钗头,我心说咱这是出行又不是宴会,您老还真是能折腾。临行前老太婆忽地变了主意,硬是派人找了一套豪门小姐的衣服让我换上,意思是要我扮作皇族女子而非以帝王的身份出去。我冷着脸道声“是”,就在内殿换上了,出来的时候头乱得如鸟窝一般,惨不忍睹。慈宁宫的几个妈子给我梳了淑女的小家碧玉式,准bèi

就绪后,几个宫人都看着我假惺惺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我暗骂一声,都是拍主子马屁的马屁精。唯有魏如玠摇了摇头,冷声道:“气质还是改不了的土。”此语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太后算是个极爱面子的主了,前前后后几十辆宫车浩浩荡荡从东武门出不说,秦大人率文武百官跪送圣驾。我仔细地关注着太后面上的表情,显然她还是很希望秦大人能一同出的,不过说是这么说,朝廷里离开了秦大人可如何是好?

南宫韶和来得有些迟,我远远地看到他脸色苍白地走在两个太监身后,精神萎靡不振。他的亲王辇离我与魏如玠乘坐的马车中间还是隔了好些车马的,我很担心韶和那个孩子。这阵子我忙于永泰宫的事情,疏忽了他不少,殊不知他刚刚失去母亲,才是最应该关照的。阳光洒落在他乌黑的长上,散出闪耀的光泽,我坐在车上,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身影,从东武门走出来,然后左顾右盼。身边的太监对他耳语两句,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平日里那副俏皮的样子了,像是打了蔫的黄瓜一般往车队的方向走去。

“担心就过去吧。”坐在我身旁的魏如玠突然开口。

“诶?”我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我是说,陛下若是担心韶和,就去陪他一起坐吧,他身边需yào

一个亲人。”魏如玠说得平静无波,我注视着他一双漆黑的杏仁目,心头却莫名地翻江倒海。

“罢了,”我顿了顿,放下马车的窗帘,嘴里不自觉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他究竟终是要独立的,虽然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的心智,是上天对他不公,却没人能够保他一辈子。我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无法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魏如玠面上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

“魏上卿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同意我的意见?”我好奇地问。

“不错。”魏如玠笑了,“臣想要告sù

陛下的是,淑仪公主小时候并不是体弱多病,而是个伶俐好动的孩子,不过她六岁那年出了一些‘意wài

’,后来就久病不起,整日以药物维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病美人。”

“你终于承认南宫淑和是美女了?!”我嘿嘿笑道。

“陛下请注意臣说话的重点。”魏如玠睨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同样地,臣听以前在窦太妃身边做事的老妈子说,韶和刚出生的时候,聪明机灵超乎同龄人,又生得漂亮可爱,深得先帝疼爱,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除大皇子以外最中意的皇位继承人选。不过,就当惠帝的意思被大家知dào

以后,韶和生了一场病,醒来以后,就是痴痴傻傻,口齿不清了。”

原来如此。

“可他现在说话不是挺清楚的么?”我弱弱地问。

“那不是重点。”一滴冷汗顺着魏如玠侧脸滑下,“臣的意思是,这宫里的意wài

都不是意wài

。在这宫里,不是座落于最顶端的人,只有两个身份:绊脚石与棋子。若是绊脚石,那么出‘意wài

’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

魏如玠的一番话让我心下恻然,韶和那样的孩子,本来应该有着光明的未来,而如今,却是无辜地将前途葬送与皇宫里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中。这么说来,宫里岂不是人人自危了?诶,不对,我扭头傻呵呵地问魏如玠:“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完全是个旁观一般。你知dào

这么多事情,怎么你身上就没有生什么‘意wài

’呢?”

魏如玠姣好的面容闪过近乎爆的无奈神色,他闭眼,冷冷地咬了一下唇,然后砰地一声,一手抵住我身后的木质横栏,双目凛然道:“陛下,臣说了多少次了,臣是在镇北侯府长大的,不是生在宫中。……再说了,即便如此,臣好像并未幸免于难吧?!……”他将话打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打量了我一眼,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愣了一下,是不是智商差距比较大的人之间说话都比较累的?我轻吁一口气,魏如玠所说生在他身上的意wài

,应该就是指他被迫取消婚约,而与当时素未谋面的我大婚的事情吧?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此时窗外传来口哨声,我掀起窗帘,却见孔夏一身戎装,胯下一头黝黑的骏马,驻足于马车旁,调皮地向我招手。他清澈的目光投向我的身后,然后了然地挑了挑眉:“原来魏公子是阿樱的夫君啊?难怪你们二人在书院里似乎关系很是不一般呢。我当初甚至怀疑,你们的父辈是挚交,只是万万不曾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哈哈,真是新鲜……”

孔夏肆无忌惮地笑着,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得到了冯尚兮的真传。

前方响起了号角,车队要正式出了。我向孔夏点点头,他向我做了个“就绪”的手势,便骑着马入了御卫军的队伍。可我分明在他的眼角瞥见一抹转瞬即逝的黯然。

望着孔夏走远,魏如玠笑道:“这个孩子对你很上心嘛。”

“哦?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略显诧异,魏如玠似乎话中有话啊。

“当真是没有看出来?”他斜着眼望着我,略带笑意。

“自然是当真,……不过魏上卿大人,瞧您的意思,莫不是希望朕收了他好给上卿大人做个伴?”我凑近魏如玠好kàn

的侧脸,猥琐地挑了挑眉。

“诚惶诚恐。陛下不是有了永泰宫么,小心身体吃不消。”他不阴不阳地来这么一句,我顿时汗颜,血色上涌,尴尬万分地连连顿:“爱卿说得是。”

“其实,”魏如玠恢复了严肃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臣倒是一刻都不曾忘记在清河书院与陛下您的约定呢。”

笑意在我的嘴角淡去,我点点头:“亏得上卿大人提醒,我也一刻都不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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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话 路经侍中府

车队奔波了数个时辰,我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将头搭在窗边的木棱上,中途还被磕醒了好几回。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磕醒了再睡呗,然后再被磕醒,如此反复。

只是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的角度好像生了变化啊。迷迷糊糊地睁眼望去,现自己的头竟然搭在魏如玠的肩膀上,髻不算高,勉勉强强抵着他的颈窝。而此时的魏如玠也是安然地闭目养神,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不管它,靠着就靠着呗,我迷迷糊糊地想,可睡着了以后头就不由自主地顺着魏如玠的肩膀向前滚,直到几乎是枕在了他的腿上我才悬崖勒马地醒了过来。

天哪,疯了不成,居然靠着魏如玠就这么睡着了,幸好他在睡觉,否则被他现了我岂不是很难堪?这么想着,我轻轻地直起身子,倦意也不见了,干脆不睡了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扣住我脑袋的右侧,一把将我的头按到魏如玠的肩膀上。我惊呼一声,却听见魏如玠闭着眼冷冷地嘀咕一句:“别动,否则我的头靠哪儿?!”默,原来他根本就是把我的头当做靠枕啊,我可不能任人摆布。于是我试图挣开魏如玠的手臂,没想到他丝毫不予理会,宽大的手掌不太用力却稳稳地扣住我的脑袋,宠溺地说了一句“别闹了”。宠溺?奇怪,魏如玠哪根筋不对,什么时候跟我说话用这种语气了?!八成是在做梦吧。

算了算了,动也动不得,姑且就这么睡着吧。

天色似乎暗了下来,也该是下车落脚的时候了。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自己果然还是枕在魏如玠的肩膀上的。我迅速直起身子,现车头已经点了灯,而魏如玠正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面无表情地问我:“陛下为何会枕在臣的肩膀上?”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责备或诧异的意思,甚至有些无辜的意味,我抹了一把汗道:“还不是你自己不让我动,说否则你头不知搭哪儿?”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我的态度也是和往常一样,并无区别。那么说,他今儿个说的那句“别闹了”应该是梦话吧?八成是他梦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了。

原来即便是冷静而漠然的魏如玠,对他心爱的那个女子,也可以如此温柔。

我淡漠地笑笑,这时候高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挑起门帘儿,笑着道:“二位主子,门下侍中大人的府邸到了,咱们一队今儿个晚上就随太后娘娘在此歇脚,二位下车吧。”

高寺扶着我跳下马车,往前几丈开外太后娘娘的凤辇旁就是所谓门下侍中府邸的大门了。

见到太后已经下车,我和魏如玠不约而同地往那边走。

“门下侍中是谁?”为了缓和我与魏如玠之间的尴尬氛围,我主动开口问道。

“如果臣没有记错,当朝门下侍中应该是唐若峰唐大人。门下侍中是正二品的官员,所以如此宏伟广阔的府邸,应该是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

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太后高雅地走在前方。一个年逾不惑的矮胖男人身后带着一众家丁出来迎接。太后让我化身大家闺秀,也就没有告sù

他们我会来,所以他们齐刷刷地跪下向太后行礼,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上前对那个面上出油的唐大人虚扶一把,唐大人恭恭敬敬地将太后迎进去,咱们一行人也就跟在后头往里走。

这二品的门下侍中的府邸,倒是气派得紧,三间兽头大门,把守的将士面儿上瞧着个个都不亚于御卫军半分,倒是衣着不一样罢了。朱漆的金丁正门显然平日里是不开的,今儿个恭迎太后特地打开,都有些钝了。东西两角门怕是供平日里出入的,只不过在下人与主子这方面还有些讲究,我就不得而知了。

正门之上有一黑漆金框匾,匾上大书“侍中唐府”五个大字,这几字虽是大手笔,却不见得奔放,反倒有些隽秀了。我接了高寺手中的灯笼挑起,一看落款,竟是惠帝的名号,心想乖乖,这唐侍中还真是了得,只可惜为何到现在还是个二品官呢?

想着,又往里行,没几步,照样也是三间大门,太后由正门入,其他所有人,就连位列三公的肃国公还有品阶一品的魏如玠都只进了西边角门。刚入了外殿,就有好几个穿红着绿的婆子赶上前来,又是一阵参拜。复往里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光华的大理石地面上放着一个紫檀架子西域丝绸的大插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过去,见到的便是小小的三间厅。这时候,有个浓妆艳抹的华衣妇人脚步轻盈地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丫鬟。那妇人一见着太后就跪安道:“民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

太后笑盈盈地示意那妇人起来,唐侍中恭敬道:“不瞒太后,这是内人,不懂礼仪,太后莫要见怪。”太后“哪里哪里”地寒暄几句,一行人复往里走。

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院落间我抬眼四下望望,整个院巷道信步廊庑迂回,举目檐牙高喙,好不气派。

魏如玠笑笑,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可以看出来,这唐侍中八成是秦大人手底下的亲信无疑了。”

我点点头,疑惑道:“我瞧那匾额是惠帝的手笔,那为何至今依旧只是个二品呢?”

魏如玠挑眉一笑,双唇几乎见不到动静地对我说:“丞相只有一个,唐侍中若是升了官,位列三公,岂不是成了虚职,位高无权,怎么办事儿呢?”我心底大赞魏如玠的机智,我怎么给忘了,只有三省六部才是真的职权细分的啊。

声势浩大的晚宴自是少不了,太后向唐侍中介shào

我是先帝的远房侄女儿,正是尚未出阁的年纪。我装模作样地淑女地福了一福,嗲声嗲气地说:“见过唐侍中,见过唐夫人。”太后满yì

地笑了,我的直觉却告sù

我身后的魏如玠绝对心底在嘲笑我。

唐侍中呵呵地笑着,夸我识大体,又知书达理云云,我却对他那虚伪的笑不以为然。

太后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意味深长道:“不知侍中大人觉得小女能否配得上令郎呢?”

什么?!我耳边涌入一些关键词,蓦地集中精神盯着太后——这老太婆让我扮作闺秀,难不成是为了给我挑出几个皇夫的人选?!而且太后还很不负责任地瞧上了唐侍中的利益关系,又是政策婚姻了。

我表情开始纠结起来,虽然唐夫人长得还不错,可是就冲唐侍中这长相,唐夫人就算是美若天仙她儿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我故作羞涩地福了一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底却有着极大的不赞同。太后这个行动派什么时候能在做事之前跟我知会一声呢?!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魏如玠一看,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品茶,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地不满与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臣惶恐啊太后娘娘!”唐侍中自谦着,“犬子不学无术,放浪形骸,哪里配得上这位姑娘。姑娘是皇室的血脉,犬子若能与姑娘结为百年之好,那当真是犬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说完就和唐夫人还有太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拉开了话匣子。

哼,我冷笑着,你儿子就算是一表人才,本姑娘也绝不会重蹈覆辙地与一个陌生人成亲!就在这时,太后口中的一句话因为某些敏感词汇而蹦入了我的耳中:“哦?令郎也在清河书院读书?那甚好,小女也在清河书院混迹过一阵子,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不过,说不定这两个孩子,倒是认识呢!”

啥?那人也是清河书院的?

柚子今天一定会多更一些的……握拳……

第七十一+七十二话

第七十一话唐家猥琐男

我在脑海中迅速地搜寻着相关信息。

在清河书院,我认识的人当中,有姓唐的么?

答案很明显,没有。这个真没有。

“令郎在否?哀家到现在都还没见过这孩子呢。”太后笑盈盈地说着。

“犬子不肖,到现在还在街市上跟那几个狐朋狗友厮混呢!等这小子回来了,我让他给娘娘赔罪去!不过,臣冒昧一句,该怎么称呼这位南宫姑娘呢?”

“她啊……”太后回头望了我一眼,笑道,“她闺名南宫妍,大人叫她阿妍便好。”

太后娘娘脑子转的还真是快,这么速度就给我另起了一个“名字”,实在是厉害。

“好名字,好名字!”唐侍中依旧假惺惺地赞着,这时候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厮,轻声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这个孽子,太后娘娘来此竟然到现在才回来!”唐侍中低声骂着,然后一脸谄媚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稍等,臣这就去把那孽子给您带过来,听候您落!”

“诶,唐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孩子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让他进来吧。”太后娘娘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由远而近,还带着一股子酒气。我向外一看,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双颊绯红,看见太后,那鞋拔子一般的窄脸上显现出极为惊骇的神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唐、唐桂三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的嘴巴不禁张成了圆形。唐,唐桂三?

我大窘,唐桂三,不错,他正是整日跟着冯尚兮作威作福的“桂三”。

我别过脸去,生怕被桂三给认出来,却恰好对上魏如玠那满是笑意的眸子。

我用口型比划道:“你全都知dào

?”

魏如玠立马一脸无辜:“不知dào

啊。”

“原来这位就是令郎啊!”太后点点头,“果真是一表人才!”原来太后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桂三都醉醺醺的居然还能一表人材?!唐侍中可能觉得丢脸,找了借口便让两个小厮扶着桂三下去了。此后太后再也未提婚配之事,虽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松了口气。

晚间的温度有些低,太后在西厢房住下了,我觉得有些闷,便外出走走。

独自穿过一个回廊,我下了台阶,顺手还撇了一根树枝把玩,却迎面遇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走在前头的是两个身着家丁服的小厮,手里个提着一个写着“唐府”大字的灯笼。遇着我,两个小厮停了下来,互相对望了一眼,好像在犹豫着是不要对我行个礼,但又没见过我这个面孔,不知dào

是不是主子。

“喂,你们俩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走了?”后面那人不耐烦地说着,还打了一个饱嗝。我定睛一看,正是唐桂三。看他的样子,像是刚刚喝了醒酒茶,还泼了凉水,算是比较清醒了。

我向左让了两步,姑且让他们仨过去。两个小厮见我这般举动,八成以为我是太后身边的宫女,没说什么就走过去了。可是当唐桂三经过我的时候,他却停下了步子,转过头,望了我少顷,然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那个叫什么……南宫樱么?!”他抖着又细又长的食指指着我。

“抱歉,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冷冷地说着,转身要走。

这唐桂三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变这么机灵了,他立马拦住我:“你是南宫樱,这气质,这长相,天底下只有一个,就是你,南宫樱!”

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糟了,看来这唐桂三没我想象的那么傻啊,那他现在岂不是明摆着知dào

了我是女扮男装混入清河读书的么?如此一来,开学以后这个八卦一定又会满书院飘,那我还如何在书院继xù

读下去呢?

我立马在心里编了一些理由,例如什么我是南宫樱的双生妹妹啊,什么我哥才是南宫樱,我不认识你啊等等。我尚未开口,那唐桂三已然怒目而视道:“好你个南宫樱,居然敢在太后娘娘身边扮成个女人,你以为你那粗壮的腰左右这么扭几下你就真的成了女人了吗?哈哈哈哈,笑死了,亏得爷这几天还常常把你挂在嘴边,说你秀气得像个女子,我桂三在爷面前不敢多嘴,可我今儿个看到你我就得说了,你就算是打扮得再像个女人你也终究不是个女人!”他说着仰天长啸几声,我却早已石化了……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没看出来我就是个女的,还、还什么“粗壮的腰”?!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围,估摸着,就这还能算粗壮?!真不愧是西洋部丙组出来的纨绔子弟,简直就是冯尚兮的跟屁虫!

“哼!”我压低声音,双臂环在身前呈爷们状,“你知dào

我是南宫樱就好。这一点,太后娘娘可是比我更清楚的,我希望你不要多嘴。这几日咱们奉太后娘娘之命借住于此,我南宫樱就当不认识你。书院里那三三两两的事儿,我也暂时就当什么也不知dào

。桂三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哈……”唐桂三肆无忌惮地笑着,“你个谋略部的小个子,怎么,赢了清河秋日祭礼就了不起了?!咱们爷不还是平安回来了?!他们不敢说什么,我桂三敢说!说不定就是你这个家伙陷害的爷,让爷白白受了那么多罪!”

“笑话,怎么,你没能保护好你们家尚兮少爷,倒怪罪到我头上来了?罢了罢了,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在下告辞!”我抱拳从他身旁“挤”了出去,他却在我身后阴阳怪气地叫着:“哈哈,南宫樱穿女人的衣服,太可笑了!我不仅要让爷知dào

,我还要让整个清河的人都知dào

……”

我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在心里把唐桂三骂个十万八万遍,快步往回走,却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瞧着有些眼熟,我快步跟上去一看,原来是秋水。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盆子。

“秋水?”我唤道。

小丫头转过身来,瞧见是我,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或惊讶的神色,倒是甜甜地笑了:“小姐,奴婢找你好久呢,终于给找着你了!”这丫头果然机灵,“小姐小姐”地叫着可顺口了,完全不用我提醒。

她屁颠屁颠地朝我走过来,笑道:“太后娘娘吩咐了,临时改了主意,明儿个就得继xù

上路,往白云山的方向过去。奴婢想小姐你坐了一天的车了,总该是累了吧,奴婢就擅自给小姐准bèi

了热水,小姐还是回去舒舒服服地!”

我扶了扶额头,果然甚是疲乏,便随着她一块儿回去了。

第七十二话梦靥与少年

黑暗中,我独自一人沿着布满蔷薇花瓣的乡间小路往前走。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我却继xù

向前走着,仿佛一个茫然闯入这个时空的迷路。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停下步子聆听,那声音却在告sù

我,莫要回头,回头你就会失去一切。我摇了摇脑袋,心底却最大限度地认为耳边那个声音是正确的。我继xù

向前走着,直到前方出现刺眼的白点,绽放出万丈光芒。

白光在我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却不再那么刺眼。我拿掉挡在眼前的手。这时,一个少年出现在我面前。他修长的身子挡住了白光,我却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披散的长在身后无风自舞,宽大的衣襟与袖口给他增添了一分飘渺的意蕴。

为什么,为什么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呢?

他是谁?

我想看清他的脸,于是我换了好些个角度,却都失败了。我泄气地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白光。

我伸手想要触摸眼前的少年,然而双手所及之处,却是一片飘渺,空无一物。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甚至无法准确地判断出他与我之间的距离。少年笑了,笑得十分惨淡,我感到一种焦急在心头蔓延,我正想开口叫住他,却听见“唰”的一声,眼前的少年化作一条银色的龙,飞驰而去。

我焦急地想着那银龙消失的方向飞奔起来,没跑几步,却是脚下一个趔趄,狠狠地跌了一跤。我揉揉膝盖,坐在原地,突然感到一盆冷水从我的头上浇灌下来,我全身一个哆嗦。冰冷的水顺着我的丝吧嗒吧嗒地滴在面前的地上,然后很快消失不见。我就这么茫然地坐在地上,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唤我。

“陛下,陛下你醒醒,陛下……”

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如七弦琴一般悦耳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真的是在唤我吗?我不敢回头。

“南宫樱,你快给我醒过来。”那声音换了个语气,仿佛带着不许抗拒的口吻一般。这回是叫我的无疑了。我心头一紧,猛地睁开眼来:

我看到的,是一双焦急却深邃的眼眸。

原来方才的幻境只是一场梦啊。

我抬眼打量这个房间,房的正面摆了一张香楠木的炕床,墙上挂着几扇各色绫缎剪贴的碧水杨柳、大雁齐飞的吊屏儿,八仙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饰盒,锡器家活堆的满满都是,地下插着棒儿香,铺着天竺进贡的毛毯,上头摆着一张东坡椅。

花瓣的清香盈满了我的鼻孔,我这才现我整个人正……”

魏如玠满yì

地挑了挑眉,面上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意,颔道:“如此甚好。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传唤臣便是。”见我再次很没用地躲进水里,他扭头对站在一旁许久的秋水道,“在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替陛下更衣?晚上气候寒,好生伺候着。”

“是。上卿大人。”秋水的声音小小的。

而后便是开门与关门的声音。

少顷,我苦着脸勉强将脑袋伸出来:“他出去了么?”

“出去了出去了,”秋水激动地跑过来,“您可总算是清醒了。方才奴婢到外间替您准bèi

衣裳,回来就现您在木盆里睡着了。奴婢怎么也叫不醒你,把几个宫女都叫过来您还是没有醒。可把奴婢急坏了!”

“急坏了就把上卿一个大男人给叫进来了?”我从水里钻出来,一面说着,一面接过秋水递来的布巾,擦干身上的水,麻利地换上衣服。

“可是,若不是上卿大人,恐怕就得传太医了……”秋水善意地笑笑,好像想平息我内心的波澜,“上卿大人先是唤您,您没有反应,他又用冷水泼您,最后还吩咐奴婢给您脸上头上的水擦干净,最后再叫您几声,您就醒了过来。再说了,您和上卿大人有什么好顾虑的,不都已经是夫妻了么?”

我蓦地停下手中正在系衣带的动作,无奈地望了秋水一眼。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暧昧地望着我。

我心生羞赧之意,嘴上敷衍几句,心里却一直回想着方才那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我急切地想知dào

梦里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我自嘲地笑笑,我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dào

,怎么能当真呢?

“秋水,明儿个早晨莫要忘了叫我,若是迟到被太后给训了,我可唯你是问。”我懒洋洋地招呼一句就翻身睡了。

“知dào

了~”忙里忙外的秋水答yīng

着,跑过来很细心地替我掖好被子,然后灭了灯,就开门出去了。

第七十三话 嘴对嘴会传染风寒吗

日,天气有些阴暗。

本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日子,却一下子阴冷下来。唐侍中一家连带唐桂三那个尖嘴猴腮都在门口恭送着。因为他我还特地换上一身男装,可由于我随行根本没有带男装,且高寺他们的衣服都是宫服,我逼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向魏如玠借了一套。魏如玠倒是没说什么,随手就吩咐身边的太监拿了一套浅蓝色的缎面深衣递给秋水,我回到房间一试,乖乖,这袖子长得都可以上台唱戏了。好在衣摆原本的设计就是那种飘渺的拖地型,即便是我穿着长了,效果也还是勉勉强强。

马车再次上路,前行约摸一个多时辰,外头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凉风鼓起窗帘,细雨扫寒窗,拂起魏如玠乌黑的长,十分唯美。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髻,暗叹道,早知dào

就别让秋水把我的头全部起来了,导致四周光溜溜的,只有几缕浅,毫无飘渺感,以致于我本就不多的气质风度兑减。

“陛下,风大雨急,你还是把窗给阖上吧。”路途间,魏如玠双目平视前方地对我说。

“为……为什么?!”想到昨儿个的事情我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你那边也有窗户啊,我喜欢开窗透气,要关你关。”

他轻笑一声,似乎在讽刺我的无知:“风是从你那边吹来的,带着雨点打进来,臣好心提醒,是怕你难受。你若是不以为意呢,那也就罢了。”

听魏如玠这么一说,外头的雨还真有些大呢,接二连三的雨点在我的脸颊上前仆后继,不一会儿我右侧的头就被打湿了。可我心底就是不愿意屈服,还是倔强地坐如磐石,一动不动。

嘿,这老天还真是跟我作对,怎么着雨越来越大了?我郁闷地一把抖开手里的折扇,装模作样地摇着,面上还挂着蹩脚的如沐春风的表情。

魏如玠坐在我的左手边一语不,我咬着下唇扭头扫他一眼,却现他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冷风呼呼地灌入我的领口,我暗骂一声,魏如玠的衣服实在是偏大,而且他本人偏好宽松型,我身上的这件就是典型的“衣袂飘飘”,这下子我真是风雨交加了。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却由于害pà

在魏如玠面前丢脸,咳嗽声转了个弯,自以为巧妙地转化为清嗓子。魏如玠扭头望了我一眼,我装酷地将手握成拳,拳眼放在口鼻处,假装满不在乎。

魏如玠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伸手示意我到他原来地位置去坐。

我挑了挑眉:“既然魏上卿主动提出来如此。那朕就……喂。喂。你这是干嘛。我还没说让位呢。喂……”

“陛下就算是跟微臣赌气。也莫要拿自己地身子开玩笑啊。”魏如玠面上微笑着。手却毫不留情地一掌把我推向他马车地左边。然后他坐在我原本地位置。伸手关上了窗户。至此。原本贯彻风雨地宫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哼!”我心有不甘。别过脸去。

“还请陛下把折扇交与臣。”魏如玠伸出手来。目标是我手上那把描金边折扇。

“凭什么?”我仰起脖子道。“你不是没有拿扇子地习惯么?若是你想赶这个流行。姑且让和沁宫地几位公公们多多搜罗一些名家手笔地折扇便是。要我地做何?”

“哦?”魏如玠意味深长地笑道,“陛下的扇子可以借给西洋部的冯世子,就不能借给身为上卿的臣了?”

嘿,这小子摆明了是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不是?太可恶了。

“那个……那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着抖开折扇,摇摇晃晃。

“陛下就算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替臣这件衣服考lǜ

考lǜ

啊,你瞧,这块

是湿了?”魏如玠指着我的右臂,我低头一看,果不TC如玠这件水蓝色的质地上乘的衣服被方才坐在窗边吹雨的我弄湿了一大片,很是不雅。我张开嘴想要反驳着什么,没想到鼻子一酸,“阿嚏”,到嘴边的话竟莫名其妙地转化为三个紧密联系的喷嚏了。

自从那日跟南宫韶和一起坠入池塘,被太医鉴定为“肺部进水,染了风寒”以后,我的身体还真的跟小时候没得比了。小时候日子苦,吃黑面,吃硬馒头,也都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现在倒好,日子充裕了,生活奢华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连打几个喷嚏,尴尬地用帕子擦了擦鼻子。魏如玠却一脸关切地凑过来,低头问我:“可是真的着凉了?昨儿个你在澡盆子里睡着臣就担心你会着凉,方才你又跟臣闹着玩,可莫要真的染了风寒才好。”

我望着他焦虑的眼睛,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尖锐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我默默地摇摇头,笑道:“有劳魏上卿牵挂着了。”

“臣这就让他们停车,把太医给传过来。”魏如玠拿过我手中那装模作样的折扇,放到一边,要起身出去。

“别!”我一把拉住他的小臂,“大家都在赶路,莫要因为我一个人这微不足道的小事让大家都停下来,太医的车马在后面很多,几个太医年纪也大了,顶着雨跑过来也不大方便。还是到了落脚的客栈再说吧……咳咳……我经常咳嗽的,空气里有粉尘,呛着了正常!”我呵呵地笑着,魏如玠似乎打消了停车的念头,却将目光落在了我握着他小臂的手上。

我迅速地将手抽回,尴尬地笑笑。他却不以为然地又在我的身边坐下了。

车子继xù

颠簸,我却感到热微咳。

“糟了,”我小声嘀咕着,暗骂道,“怕是真的染了风寒了,这不争气的身子骨!”

魏如玠听见我的话,表情严肃地望着我。

我默默地低着头,感到尖锐的目光从斜上方投落在我的脑袋上。微微抬头,我尚未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我的肩头,我整个人迅速贴近魏如玠。我有些怔忪地微微蜷缩,低下脑袋,额头也不过是他下巴的高度。

这,这是做什么……我,我可没说我冷……

他霸道地托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标准的杏仁形,瞳仁水灵而亮泽,深邃得仿佛蕴含了整个大宫的秘密一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半遮半掩,却是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眼底的倨傲与冷静。我愕然地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嘴角挑起一抹淡然的笑,好像很欣赏我惊慌失措的模样,冷声道:“陛下既是染了风寒,那就索性也染给臣好了。”说完温热的双唇就覆了下来。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魏,魏如玠?!他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突如其来的吻轻盈而巧妙地阻截了我的呼吸,仅仅是唇与唇的触碰,仿佛还带着那么些漫不经心的意思,却成功地让我完全怔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几乎能够嗅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陌生香气。他的唇柔软而细腻,我闭上眼,感受到这云淡风轻的吻中似乎还夹杂着那么一丝莫名的清冷。不知是当真受了凉,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双颊开始涌上愈暧昧的温度。我就这么傻傻地任由他拥着,微凉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他丝质的后襟,却忍不住心底大哭:破人,这是我的初吻啊,外头下雨就算了,我居然还在颠簸的马车上,居然还穿着男人的衣服!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七十四话 放心,爷死不了

乎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少顷,魏如玠放开了我。

我尴尬地往另一边挪了挪,竟然不知dào

将眼神往哪里放。

魏如玠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挪开目光。难道……他也会紧张的么?

车里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方才那个吻,却在我的脑海中回放。

此刻的我很紧张,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儿来。片刻后,清醒的意识方才回到我空白一片的脑海中。

我是不是得重新审视我与魏如玠之间的关系了?平日里我们一起商议对策,闲暇时候你君我臣地拌几句嘴,有时候在一起的日子成为了一种习惯,我却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感受。我们比谁都清楚,在一起不过是做做样子,他帮我,我自然是要还的。当彼此之间是靠利益维系的时候,有些东西便无情地阻隔在你我之间。可是,明明知dào

这样,为什么当我得知他心里有喜欢的女子时,会感到不舒服呢?是我太敏感了还是什么?

魏如玠方才可能一时冲动,那么我是不是只能选择不放在心上?

“魏上卿方才的举动,”我顿了顿,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我会当做是上卿一时疏忽,就当什么也没有生。”无力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鼻音,回响在车内。

“好。”魏如玠没有回头,淡淡道。

正当我不知dào

如何接下对白的时候,魏如玠突然扭头对我说:“陛下,臣察觉到方才有陌生的脚步正在逼近车队,来有数十人!”

我大惊,魏如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掀起窗帘,窗外细雨绵绵,落叶遍地,秋风萧瑟,哪有一兵一卒?魏如玠是不是神经过于紧张,草木皆兵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外面有人大呼“护驾”。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地声音。事情来地太突然。我尚没有心理准bèi

。魏如玠一把将我拉到他地身后。警觉道:“不知来人是冲谁来地。陛下小心!”我点点头。一手紧紧地抓住魏如玠地外衣。这时。慌乱间车帘被一人掀开。我定睛一看。此人面白眼黑。双目皎洁。正是身着宫服地高寺。他将一柄长剑交与我手上。大呼:“少爷莫要惊慌。有奴才护驾!”我暗自了然。高寺这么叫是在告sù

敌人车里地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后。只是个微不足道地小贵族。以此来降低我地危险。

只是一留神地功夫高寺已经不见了踪影。魏如玠向外迈出一步。回对我道:“陛下暂且待在车里。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下车。否则即会暴露在敌人地视线之内。”我郑重地点点头:“上卿大人亦是要小心为上。”魏如玠应了一声。翻身如大鹏展翅一般从宫车上跳了下去。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面越来越吵。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吞了一口口水。将窗帘拉起一个小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重重地御卫军将士正和一帮暗黑色衣服戴银面具地人对抗。黑衣人地目标不知dào

是谁。但太后与肃国公地车马却在御卫军地重重掩护下向南方奔走而去。我这才现我所在地马车落在了黑衣人与御卫军地交接处。处境危急。

魏如玠手持一柄银光白剑。以一敌三。身手敏捷。白衣翩跹。而那边地高寺更是身手不凡。虽然手臂受了点伤。但依旧是所向披靡。我心底对高寺佩服得不行。想不到这么看上去细皮嫩肉地小太监居然如此了得。莫说这腿脚上地功夫。就连政治上他都是平步青云。成为总管之一。孔夏和一众御卫军地兵勇一起掩护着太后与肃国公地车辇向北。那孩子武功不凡。轻功极强。逼退敌人地过程中不受一丝一毫地损伤。

情况紧急。若是敌人反败为胜。我该如何逃脱呢?

我咬紧了下唇。突然想到。不好。南宫韶和在哪里?!我脑袋一时热。不顾一切地将头伸出去张望。却见南宫韶和地车马在我后面几丈处。仅有一圈普通地御卫军把守。若是南宫韶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拿什么跟死去地窦太妃交代啊!不行。我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这么想着,没想到我的举动却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然后撇开追击太后的车马,转而向我这边过来。我大骇,难不成他们是冲着我过来的?!

当我整个人缩回马车里坐好的时候已是为时已晚,魏如玠见状连忙向这边靠拢,然而数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拦住了他,他一时间竟自挣不脱。如今之计,莫说是南宫韶和了,我自保都难。我握紧高寺给我的长剑,弓起身子呈防御的姿势,因为四面八方都有可能被敌人入侵。

果然,“哗啦”一声,两只长剑从马车的左右两边穿插而入,距

腰部也不过一寸的距离。我心头大骇,后退一步,)E柄长剑拦住了其中的一只剑,我心头一喜,莫不是高寺或魏如玠来救我了?

只见那剑锋陡然一变,唰唰两声,两只黑衣人的剑都被拦腰砍断,黑衣人在外头撒手而去。如此灵活而迅速的剑法,如此质地上乘的好剑,我正诧异是谁在外头帮我,忽地,一只有力的手臂从我身后的门帘探出来,猛地揽起我的脖子,我被迫向后一靠,背后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身子。对,的确是一个人。那陡然增强的气场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正要回头看看是谁,马车的后头,也就是我面对的方向被人劈开来,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正踮足于马车的后横栏,正是一个银面黑衣人。我的后方伸出一柄长剑,与那黑衣人连过三招,那黑衣人抵挡不能,跌入车下。

我欲回头而不能,只得勉强地侧,声音不大地问:“你,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动?!莫不是……想害我?我,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身后的人俯身贴紧我的脸,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扑在我的脖颈边:“樱,莫怕,我是尚兮,来救你来了。”

尚兮?冯尚兮?!我心头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开始汹涌起来,我望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魏如玠的水蓝色深衣,想起此刻的自己一身男装,便不觉心底一紧,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喜悦与庆幸,猛地从冯尚兮怀里挣脱开来,转身面对着他。

玄色中衣的外头套着的暗红色锦衫无袖,镶着金色的华边,质地上好的衣料上头有着华美的暗纹,颜色接近亚麻色的长在灌入车内的风中有些凌乱,衬得皮肤更是吹弹可破。额前的刘海被掀起,露出右额上那朵妖冶已极的刺青。鹰一般凌厉却剔透的双眸中有些惯性的戾气,却多了分柔和的神色,杂糅在他惯有的纨绔的眼神中,却有着别样的锦绣风华。

“你,你不是在长安没有过来么?”情急之下,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想了好久,却说出来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挑眉一笑,顺手把玩起那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在大宫里见不到阿樱,昨儿个收到桂三的飞鸽传书,说你陪着太后歇脚在唐府,还扮女装糊弄他,我心下好奇得紧,这就慷慨无私地撇下百花楼的青青姑娘,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所以你就一路尾随至此?”我笑,这家伙果然趁肃国公不在长安就一转身溜进了青楼。

“算是吧。”他漫不经心道,忽地目光一转,“说来也奇了,瞧见我的宠侍竟然石破天惊地跟那姓魏的同乘一辆马车,我就准bèi

抽个时间好好教xùn

那个姓魏的。……没想到,有人按耐不住,倒先动身替我出了这口气。”

冯尚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跟魏如玠斗气呢?

就在这个时候,拉车的几匹马似乎受惊过度,突然急速奔跑起来。我大惊,连忙抓住车的横栏向外看,孔夏、魏如玠、高寺看上去都没有危险,南宫韶和的马车也已经空了,只是后面的马车下却赫然有个小小的身影,我定睛一看,不禁脸色大变:那个在南宫韶和的马车下的女孩,不正是秋水吗?!

虽说秋水只是我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当初我既然把她从南宫淑和手里给救了出来,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她虽出身低微,却和曾经的我一样,都是寻常百姓家的苦孩子。想到这,我一把拉住冯尚兮的手臂,顾不上他诧异的眼神,用带着哭腔的恳求的语气道:“冯世子,我求求你,快救救那个孩子,她叫秋水,今年只有十二岁……”我尚未说完,只见他望了望外头,扭头对我说:“怎生瞧着那般眼熟?你身边的丫头么?”我忙不迭的点头,他便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知dào

了,你在车上呆着,莫要随便下去”,正欲下车,却见我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却不曾松开。他眯了眼睨着我:“你这般又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下去了?”我愣了一下,望着路边疾速向后退的绿树,不禁有些担忧,只得讪讪笑道:“世子直接下去,可是不稳妥?”他挑了挑眉,满yì

地笑了:“哦~原来阿樱在担忧爷的安危啊~”他朗笑几声,丢给我一句“放心,爷死不了”,便跳下了车,声音消散在风中。我惊心动魄地看着他从急速奔驰的马车上跳下去,用剑抵着地面保持了平衡,姿态灵活,然后向着秋水的方向飞奔而去,不觉心中稍稍安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七十五话 别迷恋剑,剑已经不顶用了

车跑得极快,我一手死死地抓住车厢侧面的木栏,另T勉强保持身子的平衡。掀起车帘,三匹黝黑的骏马飞速地奔驰着,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我自幼在骑马方面并无所长,恰逢清河书院也没有在这方面多做训导,如今凭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让这三匹马停下来的。

换句话说,此刻如果让马停下来,敌人就很容易追上来。

我真是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就在此时,我看见后面尘土飞扬,冯尚兮驾着一批棕色的马,前面还载着灰头土脸的秋水,迅速尾随而来。秋水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脸色苍白地依偎在冯尚兮的怀里。至于这究竟是谁揩谁的油,就不得而知了。不一会儿冯尚兮的马匹就与我的马车平行了。他冒着尘土对我吼道:“先这么向前跑一阵子,把黑衣人甩掉,然后我自有办法让马停下来!”

我连连点头以示回应。

黑衣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远,魏如玠还有孔夏他们的身影也早已湮没在尘埃中看不真切,而这辆马车也落下了太后与肃国公的车队。冯尚兮揽起秋水,跳到马车上,一把将秋水塞给我。我稳稳地接住秋水,自个儿也险些跌倒。冯尚兮技巧娴熟,不一会儿,原本狂奔的三匹马便平静了下来,拉着破败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

“秋水,没事了,莫要哭了。”我拍着秋水的背安慰她,她惊魂甫定了许久情绪方才暗安稳下来,歪在我的怀里不肯出来。

“哟,南宫樱公子就这么看重自己的贴身丫头?”冯尚兮那似笑非笑带着嘲讽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这丫头我在宫里头见到过,我记得是淑仪公主府上的宫女么,怎么被你给要来了。”

我转身面向冯尚兮,他轻浮的目光正不屑地打量着我。

我将秋水扶到一旁坐好,对冯尚兮抱拳道:“冯世子救命之恩,樱没齿难忘,樱也替秋水谢过冯世子了。”

“哼,”冯尚兮换了个姿势坐着,侧对着我,“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言谢。况且,爷的剑法,阿樱难道信不过吗?”

“樱自然是对世子地剑术佩服不已。只是樱在想。接下来。咱们是回宫呢。还是往白云山地方向过去呢?”我从车里拿出包袱。“这里还有一些盘缠。应该够咱们置一辆新地马车。还有在客栈歇上几日吧……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我话未说完。已现冯尚兮地脸色有些变了。眼神警觉无比。我正要钻到车外一看究竟。轰地一声。马车地两侧被迸裂开来。碎片砸在我地身上。我立马用宽大地袖子护住脑袋。一阵哄笑却在我们地四周响起。

尘埃落定。我抬眼望去。却觉我、冯尚兮。还有秋水已经在一群黑衣人地包围下。插翅难逃了。

冯尚兮唰地一声拔出佩剑。环指一圈黑衣人。一脸地不屑。冷声道:“怎么。方才放过你们。你们嫌不够痛快。来寻死地么?”

为地戴金色面具地男子冷笑一声。肃然道:“想必这位就是冯世子了吧?久仰久仰。你与我教亦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如今冯世子伤势已愈。自然是所向披靡。不过。上次金竹六使让世子侥幸逃脱。是他们地不济。可是今日。我等自然不会在金竹六使之下。当然了。如果世子肯助我等一臂之力。我们或许可以考lǜ

放过你。罢了。废话少说。你们当中。谁是南宫硕和?!”这人地声音我很陌生。由此可见。他是没有见过南宫硕和地。如果没有记错。此人口中地金竹六使。便是当初在清河猎场阻截我们地金、银、玉、石、木、竹六人无疑了。

我们当中谁是南宫硕和?

我缓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帮人果真是冲着我来的。如此一

好我身着男装,否则定是在劫难逃。为什么我每次)时候都会遭遇不同的黑衣人?!

见我们三人皆噤若寒蝉,金面黑衣人与左手边的两人对视一下,三人同时出手,刹那间只听见车头的马匹嘶鸣不已,继而纷纷倒地,将马车掀翻。

我与秋水三人坠落在地上,马车已然摔成一堆废墟,这几个卑鄙的黑衣人,竟然用砍马腿的下三滥的招数。

“哈哈哈……”冯尚兮朗笑几声,缓缓地指向秋水,“笑话,你们难道没有长眼睛么。你们要找的女皇帝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在这的除了这个丫头以外,都是爷们儿,你们难不成连皇帝是女人都不知dào

?!”

“广度使,无妨。”身旁一个瘦高的男子从一圈人中站出来,打断那即将开口的金面黑衣人,“既然让南宫硕和逃了,这三个人带回去也可将功抵过。”

“想带走爷?哼,你好大的胆子。”冯尚兮冷笑着拔剑而起,剑qì

攒聚为暗红色的光辉直逼金面黑衣,面对冯尚兮的攻击,金面黑衣居然优哉游哉地运气,用内力抵挡住冯尚兮的剑qì

,二相持不下。

好厉害的内力。金面黑衣一人就足够冯尚兮抵挡了,倘若其他人都联手,我们三人岂不是乖乖地被他们带走?

如果孔夏在,情况可能会好很多吧。

冯尚兮的超凡之处在于剑术、剑法,属于技巧,可如果剑身被内力所束缚,连动都动不得,又谈何剑术与阵法呢?!显然此刻,剑,已经不顶用了。我下意识地一把将秋水揽在怀里,生怕这个孩子再受到伤害。

我转而一想,若是让冯尚兮与他们拼下去,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他身受重伤,我们束手就擒罢了。此时此刻,除了智取,恐怕别无他法。看来不得不冒这个险了。

“冯世子!”我声音平淡地喊了一声,“算了,这事交与我便是。”

金面黑衣另只手回旋而上,冯尚兮抵挡不能,只好保留实力,退下阵来。

“你方才叫我?”他扫了我一眼,但注意力依旧停留在黑衣人身上,不曾放松半分。

“罢了,冯世子,”我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这些人,你拼命亦是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交给我来解决,岂不干净利落?”我定定地看着他,心里默念道,冯尚兮啊冯尚兮,但愿你能看懂我的意思,千万要配合我啊。

冯尚兮水嫩的双唇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我赞赏一笑,转而面向金面黑衣人。我尽量让自己放松,看上去丝毫不有畏惧之色。我抱拳道:“不瞒这位壮士,在下的确是宫里的人。不过,那女皇帝的车马在太后娘娘的前方,你们落后至此,便是个决策上的失误了。”

隔着面具,我似乎感受到金面黑衣的面上闪过惊讶的神色:“这位公子说话倒是新鲜,这么说,就不怕得罪你的主子,被那女皇帝怪罪下来?”

“哈哈~”我笑得放肆,“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身为男子,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把持朝野么?无论是外姓的太后,抑或是民间长成的女皇帝,依在下看来,都不是名正言顺可以独揽大权的人。既然如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论是谁取而代之,只要是他有那个能力,能造福百姓,在下就当其冲地支持他。”看到金面黑衣欲言又止,我立马接着说道,“所以说,在下并非阁下的敌人,反而,咱们可以合zuò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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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话 蹩脚的盗版空城计

樱,你……”听我这么一说,冯尚兮觉得不可思议,T莫大的不赞同,却被我的一个眼神给搪塞了回去。我瞥了一眼秋水,出乎我意料的,她眼里没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赞赏与兴奋。

“哈哈哈……”金面黑衣爽朗一笑,笑得有些怪异,“想不到公子竟是如此爽朗之人,身在大宫,居然怀有二心。除了胆大,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你。只不过……”

“只不过壮士恐怕要说我见风使舵了,是否?”我笑。

“你……很好……”金面黑衣似乎短时间内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扫了一眼冯尚兮,冷笑道,“可是这个人……他可是肃国公那个狗贼的儿子,你若是说他也是是友非敌,恐怕有些牵强。”

“你说谁是狗贼?”冯尚兮双臂抱于身前,将剑刃掩于衣下,他挑眉,桀骜地望着金面黑衣人。

虽然吧,冯尚兮这个家伙平日里似乎有些目无尊长,称呼他父亲也都是“老头子”什么的,可是这会子这些人当着他的面侮辱他的父亲,以他的脾气,没有立即跳起来冲上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冷静的行为了。

“怎么,”金面看都没有看冯尚兮一看,而是直直地望着我,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觉的意味,“答不上来了?”

“哈哈……”我长笑几声,心里却忐忑不安,一心想着满嘴胡诌,“壮士以为呢?……肃国公本就不是南宫氏的门下,倘若说怀有二心,恐怕不合适。但是,他的立场壮士又是如何得以揣摩透彻呢?如今,他的嫡长子站在我这里,我既然说咱们可以合zuò

,倘若他日有违今日之言,贵主上可以再惩罚我们也不迟啊?而且,我们最共同的地方恐怕就是对当朝的统治有所不满,所以说,我们只能是合zuò

的关系,不是么?况且我比壮士的优势在于,我可以自由出入大宫,而且冯太后对我没有警惕。如果你们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倘若有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岂不是容易得多?”

“大哥,”身旁的银面人开口道,“莫要相信此人的胡言乱语,他这是在跟你打太极,不可轻易放过他。”

“哦?”我扭头望了那银面人一眼,装模作样道,“既然这位大哥不愿相信在下,那在下只好告辞了!”我拱手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银面黑衣人一跃而起,挡住我的去路。

这下糟了。本以为那金面人会留贤地。没想到这银面人倒是不放过我们了。难道我要弄巧成拙了?

这回可不是闹着玩地了。

豆大地汗珠顺着我地额边缓缓滑下。我心底焦躁不已。眼下。却是急不得。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姑且试一试好了。

“怎么。你以为就凭你地功力。可以挡得住我吗?”我故作自信地笑笑。一脸地不屑与轻蔑。心底却早已急地如热锅上地蚂蚁。

“哦?难不成你还是深藏不漏?”银面黑衣人眼神一闪。冷声道。

我伸出自己的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银面黑衣人:“在下这一双手,虽不能穿墙凿石,不过亦非等闲,用来对付区区尔等,恐怕是绰绰有余。”我不着痕迹地望了右手边一丈远的秋水一眼,她正专心致志地听着我的话,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满是机灵。我趁着黑衣人沉思的空挡,随手接住了飘下的一片枯黄的落叶。我面无表情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落叶,在面前的空气中比划了几下,让别人看起来就好像我在运气一般,而后我将落叶向右猛地一弹,秋水顺着我胳膊深长的方向猛地向后跌倒,口吐鲜血,凄惨地望着我说:“公子……你……”

“喂,你……你这是做什么……”冯尚兮走到我一旁,惊诧地望着我。

我直接忽略掉他,面无表情地对黑衣人说:“哼哼,我方才不过用了一成的功力,这丫头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莫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简直是笑话。与你们合zuò

乃是你们的荣幸,既然不愿意,那就莫要挡路。”我说着绕过黑衣人继xù

走。

“好!”身后传来了啪啪的击掌声,一声,两声,我停下了步子。

金面黑衣人绕到了我的面前,笑道:“我与你合zuò

。”

心底仿佛有块巨大的石头重重一落,难道这金面当真信了我的胡言乱语逢场作戏?

我但笑不语。

身边的冯尚兮对着我上前一步,剑从剑鞘中拔出三寸,不解地望着我,好象有很多话想说,我拦住他,迅速轻声道:“还不过去瞧瞧秋水如何了?”冯尚兮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明白,此刻迫使他按捺住心头的愤懑走向秋水那边的,是他心底对我最后的信任。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没有说什么

将剑柄狠狠地往里一推,便径直朝右边走过去了。

我趁别人不注意,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继而转身面向那金面,淡笑着看着他往我这边走来。

“这是我们的象征。”金面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腰牌。

“大哥,你……”那银面人欲出手阻拦,却欲言又止。金面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而望向我,将那金色的腰牌递与我手上,“你拿着这个去找我们的主上,主上自然会与你交涉。”

从他手中接过那腰牌,我不禁忐忑,难道凭着这个就可以找出他们顶头的人了?

“恕在下冒昧,在下在何处才能找到贵主上呢?”我淡淡地问道。

“哈哈……”金面黑衣人笑了,“公子这般神通广大,这些小事恐怕微不足道吧。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有幸识得公子,也是我等的福分。只要公子能得到主上的认可,你我以后便还有合zuò

的机会。那么,在下告辞了。”话音未落,一群黑衣人便已是借着极好的轻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原地,金色的腰牌掂在手心,颇有质感。仔细迎着光观察,那精雕细琢的藤蔓之中,金色盘龙而上,正中间是一个怪异的符号,我似是在哪里见过,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由多想,我连忙将腰牌塞进怀里,然后到一旁去看秋水的情况。

“秋水,可还好?”我蹲下去。

“她没事。”冯尚兮疑惑地望着我,“完全没事。”

秋水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她环顾四周,确定黑衣人已经离开,泰然自若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笑道:“奴婢庆幸没有估摸错少爷的意思。”

“那你嘴里的血……”我疑惑道,秋水逼真的配合甚至让我有种我真的是武林高手的错觉。

“不瞒少爷,奴婢会了少爷的意,方才在腮帮子里头咬了个口子,便存了一嘴的血。刚好帮上了少爷的空城计。”

冯尚兮站起来,冷冷地望着我:“好一个空城计。”

“冯世子似乎有话想说。”我笑道。

“我想问你,方才就算你不坚持与他们合zuò

其实咱们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为何,你偏偏要了这个腰牌,画蛇添足呢?”冯尚兮脸上已没了以往那轻浮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戾的神色。

我望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他在仔细地重新审视我。我不假思索道:“先,方才我也是想让咱们全身而退,否则你以为那帮人会轻易放过我们吗?再一个,因为我要线索。”我掏出那个腰牌,在冯尚兮面前晃了一晃,“因为我要揪出来在背后一直想除掉女皇的人,我要斩草除根。”

冯尚兮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会儿的迟疑,继而他还是笑了,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凌乱的浅扫过面庞:“看来爷我还是小瞧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冯世子作何要把阿樱想的如此…不堪,只不过,有人要加害于你的亲人,你难道不尽你所能地出手相助么?”我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些质问的意思。

他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我:“你果真是那女皇帝的人?”

我回头望了一眼秋水,她的眼神告sù

我,她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冯尚兮以为我是男子,比如冯尚兮根本就不知dào

我就是南宫硕和等等。我收回目光,对着冯尚兮咧开一个洁白的笑容,点头曰:“不错。”

……

雨渐渐停了下来。天边几朵云中,也露出了苍白无力的太阳。我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心里估摸着是否该走到一个小城镇,找个像样的客栈住下来。秋水倒是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说是听到有人的声音。

我笑:“难不成还是有刺客潜伏在周围?这周边虽是山多,却不见得多少密林,即便是藏敌人,怕是也藏不了多少吧。”秋水有些倔强地摇摇脑袋:“还是小心为上。”“说的也是。”于是,我与冯尚兮便随着秋水的指向沿着小路往回走了一段,果然听见一旁的灌木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要不要一探究竟?我扭头望了眼秋水,她毕竟还小;望了眼冯尚兮,这厮又是一副纨绔的模样,臭着一张俊脸,双目瞥向别处无动于衷。

得了,我自己来吧。我上前一步,双手拨开有些枯朽的灌木丛,却赫然看见一个华衣少年整个身子扑在灌木丛里,一身的泥水显然是被马蹄儿给甩上的,然而纵然他埋着脸,这身影却依旧与我心中某个人相吻合,我大惊,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南宫……韶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七十七话 四人行,必有拖油瓶

言一出,我明显感到身后的冯尚兮一怔。他两步上T(头扶起南宫韶和的身子,我双手尴尬地扑了个空,冯尚兮却像没看见一般惊异道:“果然是这傻子,他怎么一个人倒在这儿了?”

南宫韶和一身的泥水,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我唤了他几声,他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应着,想必定是方才黑衣人行刺之时他趁乱逃出来的,却不料手无缚鸡之力,倒在了灌木丛里,好在没有被黑衣人现,终是躲过一劫。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先天资质不如人,又早年丧母,如今又流落至此,他还真是命途多舛呢。此次出行,随行的御卫军兵勇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去趟白云山,竟然把皇帝跟王爷弄丢了,岂不可笑?

“咱们赶紧赶路吧,最好找个还不错的客栈。”我说着直起身子看向冯尚兮,“这一截儿人烟稀少又不见人家,你我只能步行了。那就有劳冯世子背韶和一段路了。”

冯尚兮脸色一变,诧异滑过好kàn

的眼眸:“我背他?”他讽刺地笑着,“有没有搞错,居然让爷我背另一个男人?!”“他还是个孩子。”我立马接口道。

“他只不过比我小上两三岁,算哪门子的孩子?他非我长辈,如何要我背他?”冯尚兮冷哼一声,依旧不依不饶。

“不背?那你愿意抱他我也不拦着。”我无力地笑道。

“你自己怎么不背?”他睁大了眼睛。

我无奈地一笑,两步走到冯尚兮跟前,用手在自己的头顶上一比划,不过到他的嘴唇:“看到没,我比你矮这么多呢,你不背谁背?”

“你碰到我嘴唇了。”他冷冷地俯视着我,莫名地丢下这么一句。

“我没有。”我淡然道。

“你有。”

“你莫要转移话题……咳咳……”此人真是让人无奈得慌。

“你方才用手拨弄树枝。难道没有沾上泥污吗?”他严肃地挑眉。依旧俯视着我。

“……”此人难道有洁癣不成。我无言以对。“罢了。你不背。我背!”我说完就走向南宫韶和。将他扶起来。用他地双臂环住自己地脖子。顺势要把他整个身子都背起来。

“陛……少爷!”秋水一脸担忧道。“少爷您身子骨不好。怎地背了冀南王大人呢?!”

“无…妨……”我艰难地站起来,背着南宫韶和缓步向前,秋水忙过来搀着。

若是换做平日里的我,南宫韶和算不了多重,背他走一阵子当是不成问题。可如今,我落下了肺炎的病根子,这会子又有点风寒的趋势,只觉得嗓子里头肿了,吞口唾沫都磕得疼,舌头苦,真的是有些难受。

我步子放得极慢,纵然是有秋水在一旁搀着也是无济于事。冯尚兮那臭东西依旧是环着双臂,一手握着剑,旁若无人地走着,却是不自觉地随着我与秋水放慢了步伐。我嗓子里总是痒痒,忍不住又是咳嗽了几声。向前走了一小段,在我们前头不过三尺的冯尚兮忽地停下了步子,他蓦地回头,我恍惚瞧见他的表情好似有几分狰狞。正诧异间,冯尚兮已经一把扯过我背后的南宫韶和,将他打横抱起。我尚未开口,冯尚兮已经走到我们的前面,他语气不佳道:“罢了罢了,莫要让别人以为我堂堂肃国公嫡长子欺负你这个身子瘦弱的乡巴佬……”他似乎有话没有说完,又好像在考lǜ

自己说的话是否妥当,却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我虽看着冯尚兮用“美人抱”把南宫韶和这么抱着有些说不出的滑稽,可中途也没什么不妥,我们一行四人不多久便找到了一家名曰“聚贤阁”的客栈,虽算不上豪华气派,与我小时候成长的环境相比,已算是雕梁画栋了。

“这位小公子,不瞒您说,只有两间客房了。”胡子花白的掌柜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翻着厚厚的账簿,绿豆似的小眼睛打量着我们四人。

“这方圆几里内,就你这么一家客栈吗?”冯尚兮冷声问道。

“这位爷说得不错,所以小店的生意一直都是这般好。”掌柜的无奈地笑着。

“两间就两间,挤一挤又不是不行。”我笑了笑,回头对冯尚兮他们道,“我与秋水一间,冯世子与韶和一间便是。”

“什么?!”冯尚兮不耐烦道,“居然让爷我跟这傻子挤一间?!门都没有!”他伸手指了指我与秋水,懒洋洋道:“你,还有你,你们仨睡一间,我独自一间。”

“喂,你……咳咳……”我气得不行,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还请冯世子多担待些,冀南王大人尚有伤在身,不宜过于拥挤……”秋水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怯生生地对冯尚兮道。

“哦?”听秋水这么一说,冯尚兮这纨绔挑眉一笑,“不妨你与我一间,让他们弟兄二人挤一挤,如何?!”说着他俯下身子凑近秋水,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秋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下流!”我一把挡开冯尚兮,“秋水还是个孩子!”

冯尚兮不满地望向我:“怎么,阿樱你尽顾着护着你的丫头了不是?由此可见,你虽面儿上正儿八经,实jì

上和我们不还是一类人?何必装成个正人君子的模样,跟那魏如玠如出一辙。”

“你……”我气结,真是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拳。就在这时,我们的注意力被一旁的南宫韶和吸引去了。

安坐在一旁的他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疲惫的双眼,声音微弱道:“皇……”他尚未叫出声,我立马上前捂住他的嘴巴,这傻小子,难不成就要当着冯尚兮的面儿把我的身份暴露了吗?!

南宫韶和猫儿一般的眼诧异地望着我。我背对着冯尚兮朝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知这傻东西看懂了没,他微弱地点了点头,我才松开紧捂着的手,手心湿润了一片。

“韶和你莫要多言,我扶你回房歇着,然后替你找个郎中,安心养伤。”我安慰式地笑笑,扶着南宫韶和起来,掌柜的忙招呼店里的伙计给我们带路。

“南宫樱,这房间到底如何安排?!”冯尚兮没好气地问。

我没有答话,只是搀着南宫韶和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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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话 他是我弟弟

拗不过冯尚兮,我与秋水、南宫韶和只好在一间客房T3下。请过郎中,安顿好南宫韶和,秋水执意要在一旁照看着,却被我给拦下了。

“天色已晚,你若是不介yì

,就在那贵妃榻上将就一晚吧,韶和身子还有伤,又刚刚睡着,需yào

这床让他好生歇着。”我一面在铜盆里拧干布巾,一面回头对久立在一旁的秋水道。

“陛下……”秋水声音不大,像是怕打扰到南宫韶和,但话语间依旧是满满的不情愿,“陛下您身子骨可能坚持得住?奴婢瞧您一直不停地咳嗽,要不奴婢这就去寻方才给冀南王瞧病的郎中,给您抓几幅药回来,可好?”

“莫要跑腿了。”我用拧干的布巾轻轻擦去南宫韶和额边的汗珠,“我身上装有小瓶的止咳药丸,已经吃过了。我好得很,你早些歇息吧,无需担忧我。”

“这……”秋水轻叹了口气,“奴婢遵旨。”然后便乖乖地爬到一旁的贵妃榻上躺下了。我望着南宫韶和的睡颜,这孩子是不是做梦了,怎的睡着了却是眉头紧锁呢?纵然他心智,怕也是同我们一样,也会烦恼,也会忧愁的吧。我替他掖好被子,淡淡的月麟香随着我双手的动作徐徐而来,在静谧的夜里越的温软柔和。我双眼沉重,眼皮总是不听使唤地打架,罢了,我还是打个盹吧,于是脑袋往下沉沉地一伏,便挨着床沿睡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案头的灯油已经燃尽,房里却已是铺满暗沉沉的光,哗哗啦啦的雨声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直冲我的耳膜,我全身酸痛地伸了个懒腰,却现自己竟然躺在房内唯一一张床上,我浑身一个激灵,翻身起来。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当是南宫韶和,此时却变成了我。我惊讶地四处张望,窗外已是乌云密布,秋水斜倚在榻上,睡得正沉,却没有瞧见南宫韶和的身影,倒是在床头瞧见了一张用大理石小件压着的信纸。我抽出信纸,迎着窗外昏暗的光亮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比我的字还丑上许多的一行字:皇帝姐姐,韶和先走啦,去寻太后娘娘他们了,这样以后你和尚兮哥哥就不会再因为我而吵架了吧?

丝绸的被褥上还残留着南宫韶和身上的月麟香,而这小子此时却已不知去向。

“傻瓜……这个傻东西……”我声音颤抖,却是出奇得嘶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傻东西,这么大的雨,能往哪儿跑啊!”说着那张信纸早已在我的手心窝成一个纸团,听到我的声音,秋水猛地惊醒,忙不迭从榻上起来,险些跌倒。

“陛下,出什么事儿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韶和自个儿走了。”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陛下……”秋水声音一变。“陛下。瞧您。您地嗓子已经哑地不成样子了。奴婢这就替您打些开水来。再吩咐店里地伙计给您叫郎中去!”说着小小地身影就要往外头走。

“秋水!”我叫住她。“算了。我得下去一趟。”我说完赶在她前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哟。公子您还别说。老身起得有些迟。还真没瞧见昨儿个那位公子。”掌柜地一面回想着。一面捋着胡须。“这样吧。老身替您问问起早开门地五伢子。”说完对着右手边地廊门一面招手一面吆喝道。“五子。五伢子!快快快。快出来。这位客官要问你话。”

“哎。来咧!”一个精瘦矮小地青年从里头笑嘻嘻地小跑出来。对我点头哈腰道。“客官有何吩咐?”于是我将南宫韶和地外貌给他描述一遍。问他可知他何时离开地。去哪儿了。

“哦!您说那位小公子啊!”五伢子了然一笑。面上地油光灿烂。“不瞒您说。昨儿个小地瞧见他还以为是哪家地貌美闺秀女扮男装地呢。那位公子生得可真是光彩照人……”

“伢子,还不快说重点!”掌柜的怒喝着打断五伢子的话。

“哦,是,是……”五伢子笑容不减,“今儿个早晨那位公子塞给小的一锭银子,让小的给他寻辆结实的马车,小的瞧着这外头昏天暗地的,雨下得正急,咱这周围又恰是山多林少,就劝那小公子再等等看。可那小公子竟跟娃子一般执拗得很,任凭小的说什么也不听,小的无奈,便由着那位公子了。”五子瞧了一会儿我的脸色,笑嘻嘻道,“我说客官啊,那马车的质量倒是不错,顶着大雨也是不成问题,您就莫要再担忧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无奈地叹口气,全身无力地似要瘫软一般。

我摆了摆手:“罢了,你们早些打点热水上去,顺便将早餐准bèi

好吧。”

……

我嚼着口中的白面馒头,就着两块咸菜,嘴里却是索然无味,如同嚼蜡。鼻子

,时不时地就要顺气,嗓子也疼,头昏昏沉沉的。

“我说阿樱,你就行行好,莫要再做无谓的担忧了。”冯尚兮不耐烦地将筷子往瓷台上一砸,“他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走到哪儿你都跟着?!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哥哥……”我不予理睬,冯尚兮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不知是他心中那捉襟见肘的愧疚昙花一现了还是心里没了底气,他也不说话了,我们一桌三个人出奇的安静。

这时候,几个披着蓑衣的男人从外头说说笑笑地走进来,像是邻桌几人的朋友,邻桌那几个人帮他们解下斗笠和蓑衣,一群人坐下来吃早点,却是喋喋不休。

“什么情况?”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问道。

“唉,别说了,这么大的雨,塘里的水漫上来了,鱼苗不晓得可是闷气,竟是翻了肚皮一大片,咱们这头子怕是要亏了。”刚进来的一个男人一面拧着湿透的衣袖一面叹息着。

“妈妈的,早知dào

在秋前就该把银子拿到手,现今儿个愣是亏在你我身上……”之前的汉子闷闷不乐地点上烟斗,馒头也不吃了。

“算啦算啦!虎子哥能安全回来就是好事儿!”另一个长脸青年一脸和气道,“方才三牛子不是说了么,前头柏木乡山崖下头有辆马车不是遇到了山体滑坡给埋了么,还好不是咱们,看来这道没有白绕,你说是不是啊三牛子?”

被唤作三牛子的黑年少年愣了一下,呵呵道:“是啊是啊,那马车我还见过呢,好像就是这附近的吧……”

“啪”地一声,我手中的筷子砸落在木桌上,冯尚兮和秋水同时抬起头来看我。

“你莫不是以为被埋的是那傻子?”冯尚兮早已心领神会,冷声道。

我懒洋洋地抬眼:“我担心他。”

“你有什么资格担心他?”冯尚兮轻笑道,不无讽刺。

“他是我弟弟。”我声音沙哑。

“弟弟,哈哈……”冯尚兮干脆将瓷碗推到一边,没有再吃的意思,“他是你拐了不知dào

多少个弯儿的弟弟,怎么就让你这么上心呢?”

多说无益,我站起身转身就要往柜台走,猝不及防间,我的右手腕却已被人牢牢抓住。

“你要去哪?”我张了嘴尚未开口,冯尚兮却是先制人。

“去拿蓑衣。”我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是徒劳,他指尖有些凉意。

“你要出去吗?!”他声音冷戾,未等我回答却已放大了音量,“臭小子,外面雷雨交加难道你要出去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他还有什么亲人?”我冷笑,“难道我担心他出去找找都不行吗……你有什么权力……咳咳……”我一动怒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权力?”冯尚兮笑得欠扁,“我不提及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宠着你溺着你。可你莫要忘了,你可是答yīng

了做我的……”他凑近,坏笑道,“你知dào

的……”

此话一出,我与冯尚兮的争执明显吸引了众多注视的目光,在他们看来,两个男人大清早的在客栈里举止暧昧不清恐是有伤风化,要不就是异类。我顿时感到面上又滚烫一番。

“别拦我!”我厉声道,“韶和可能已经出事……”我话没说完却终是忍不住喉咙的痒,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冒金星。

“我今儿个还偏不让你走了!”这纨绔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说时迟那时快,不及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随着秋水的一声惊呼被冯尚兮打横抱在怀里了。

“你干什……咳咳……咳咳……”我气得话也说不出来,脑袋沉沉,只顾着咳嗽,不由自主地任由冯尚兮抱着往上楼的楼梯处走了两步。

“你都这个样子了,”他放低了声音,出人意料地柔和道,“还要嚷嚷着出去,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我这就带你上楼,给你找个郎中……”

我没有答话,却是敛了一口气,蓄了臂间一股子劲儿,唰的一声抽出冯尚兮腰间的佩剑,刹那间寒光映亮了冯尚兮错愕不已的双眸,也映亮了他额上那朵妖冶的刺青。

客栈的一楼一阵惊呼,因为此刻的我正用剑极为谨慎地抵着他的脖子,厉声道:“冯世子,放我下来,否则莫要怪我…手下无情……”我忍着想要咳嗽的,冷冰冰地望着冯尚兮漆黑的眸。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放我下来。

我拿剑指着他,后退,再后退,直到确定他无法触及我。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双眼里已是一片冷冷清清。我极快地夺过柜台上的斗笠,往头上一戴,飞也似的奔向门外,奔向无边的雨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七十九话 我喜欢谁,与性别无关

疏的编织斗笠挡不住哗哗啦啦的雨。雨水渗过竹条T漉的,顺着我烫的额头往下。早知如此,我该顺手带上油纸伞的。

马车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我心头一惊,不由自主地回望去,却失望地现那是一辆陌生的小马车,飞扬的马蹄踏着凌乱的泥水,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正颠簸着向我这头奔来。

我心里一急,便上前一步,冲那马车招手道:“喂劳烦停一下咳咳……劳烦……”未待我说完,那马车已擦着我的身边飞扬而去,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倒是溅了我一身的泥。

我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无力相随,只得驻足叹息。

罢了,既然天不助我,我还是自个儿走吧,反正柏木乡也不见得多远。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马鸣,我抬眼望去,却见方才那辆马车已经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书童模样的孩子从窗户伸出脑袋,冲我招了招手,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却是湮没在雷雨声中,我不曾听见。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后没有别人,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那书童点了点头。我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向马车奔去。

驾车的车夫低下头望了望斗笠下我那张湿漉漉的脸,没好说什么,只是闷闷地搀着我上了马车,我连连道谢:“多谢公子能载我一程,公子可经过柏木乡?”那车夫冷着脸点了点头,依旧是不一语,我正尴尬着,却见方才那书童模样的小男孩挑了门帘唤道:“外头雨大,师父吩咐官人进来歇着。”【注:‘官人’,唐朝称当官的人,宋以后对有一定地位的男子的敬称。早期白话也会用于妻子对丈夫。这里是敬称。】光线有些暗,我眼眶又热,只觉得这书童长得挺有灵气。我笑着点了点头,勉强拱手行了个礼,便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里并不宽敞,甚至有些拥挤。除了方才那个书童,正对着门口坐着的,便是一身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长须美髯,正闭目养神,想来定是书童口中的“师父”无疑了。

“在下阿樱,见过道长。”我一手扶着横栏稳住身子,谦谦道,“外头雨急,冒昧打扰,顺路乘坐一程,希望道长多担待了。”我有些气喘,鼻息也堵得慌,却只得敛声屏息。

道长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的双目自下而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我一番,我那双步履早已是被泥水打湿,于是有些窘迫地向后缩了缩,勉强用衣摆遮住了步履。

“坐吧。”道长开口道。声音浑厚而飘渺。似是有种目空一切地意蕴。

我点头道谢。就在书童地对面坐下了。

“官人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出乎我意料。这小书童竟主动找起了话茬。

“不瞒小公子。幼弟独自出行。我本就心有担忧。恰逢柏木乡一带降雨多泥沙。我担心得紧。怕他有什么不测。只好匆匆忙忙地出来寻他。”我轻叹道。

“官人可真是个有情有义地人。”书童有些老成地笑道。

“哪里。只是幼弟做事不稳妥。不让人放心罢了。”我讪讪道。

“只怕是您这番有情有义,恐是会伤了某些不该伤害的人。”道长忽地开口接了我的话,慢悠悠道,而后扭头望向我,双眼里尽是一种读不懂的深沉,“不知贫道是否说中了姑娘心中所想所忧?”

姑娘?!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道长果然是好眼力,在下钦佩不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在下并不明白道长所指。”

“我家师父是得道高人,自然是心如明镜。”小书童显然一派明了,笑嘻嘻道,“他的意思是啊,姑娘您方才一定伤害了别的人,只是姑娘您心里还没感觉到罢了。小生常听说,有些人啊,是伤不起的。”

童的几句话让我瞠目结舌,道长却呵呵地笑了:“易丘,人前莫要大言。”

“是,师父。”被称作易丘的书童乖乖地低下头,不再多嘴。

有些人,是伤不起的。

他们莫不是再说……冯尚兮?

我心底一阵冷笑,那个纨绔,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儿,有谁还有那么大的能耐伤到他么?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再多想。

到了柏木乡的山脚,道长一行人要绕道而行,我道了谢,便翻身下了马车。沿着山底行走,果然,不多远便瞧见路被滑坡的泥石堵得严严实实,隐约可以瞧见泥石下头掩埋的马车残骸。

我心头一紧,一边默念着韶和千万莫要出事儿啊,一边走上前,在废墟中寻找着我不愿看到的身影。这时候,我脚下似是踩着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直觉迫使我低头一看,浅浅的泥沙掩埋着一件明晃晃的东西,我弯腰拾起来,用手将那链状物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却不禁愕然:银质的链子,银色的翔龙,雍容而不失霸气,这不正是我当初赠予南宫韶和的那条链子吗?!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崩塌下来,恍惚间似乎连天都暗了许多。泪水几乎要涌出眼眶了,即便是涌出来,怕也是混杂在雨水里了吧。我将链子紧紧地攥在手心,紧的几乎要将我的手心磕出於痕来。我绝望地向前走,一面用沙哑的声音不停地唤着“韶和,韶和”,一面四下在每个角落仔细地找寻着,期望有奇迹能够出现,期望我能在一个角落里再次瞧见南宫韶和那双猫儿一般纯稚无邪的眸子。

没有人。没有人回答我。

呈现在我面前的,只是被泥土掩埋的马车残骸而已。

我绝望地坐倒在地,手边没有可以使用的工具,就徒手开始死命地扒泥土。

雨仿佛又厉害了许多,我的衣服几乎湿透了。湿厚的秋衣紧紧地贴着我滚烫的肌肤,我感到呼吸窘迫。我知dào

,我知dào

淋雨,不能浸水,可是我不管,韶和,我只要你没事T+没事,哪怕我在床上躺一个月,吃一个月苏幕焉给我熬的苦中药,都无妨。

“韶和,你在哪儿啊……”我声音无力而嘶哑,双手甚至磨出血来,红色的泥土深深地潜入我的指甲,我却一刻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韶和,你有没有听见,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你,你知不知dào

我有多担心你……”最后的呼唤沙哑在我刺痛的喉咙里,我已经叫不出声,双手的动作却不曾停歇。

“阿樱!……”身后传来饱含伤痛的呼唤,我痴痴地回头,却瞧见不远处一个蓝衣少年,手撑一把光亮的油纸伞,伫立在滂沱的雨中,那双鹰一般冷戾的眸子,此刻却填满了怜惜与不甘。略显强劲的风扶起他细密的斜刘海,妖冶的刺青在额上显得越夺目,宛如夏日的午夜绽放的蔷薇。

冯尚兮,你可是我那……伤不起的人?

我只想问你,你为何要因为房间的小事而与我喋喋不休地争执,若非如此,那傻小子怎会就此离开,我又怎会丢掉我这世上最亲的弟弟?

我茫然地收回目光,不一语,只是机械地进行着手里的动作,我的手指已经开始肿胀,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韶和,我要找到你,我只要你活着……

忽地,头顶的雨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雨点砸落在油纸上吧嗒吧嗒的声音,密密麻麻,犹如冲锋的箭矢。我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冯尚兮已经为我撑起那把大伞,他缓缓地在我身后蹲下,将伞柄搭在我的肩上,然后轻轻地从我的身后环住我的身子,一点一点变紧,每一点力道,仿佛都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韶和……韶和……”我低声唤着,声音极小,失神而麻木地扒开厚厚的泥土。

“阿樱!……”冯尚兮猛地从我的两侧抓住我的手腕,“阿樱,莫要再找了,你莫要再想他了!有我呢,莫怕,有我呢。”

我被动地僵持住双手,鲜血混杂着泥水在雨滴的冲刷下缓缓流下,掺入地缝间的水流,散出淡淡的血腥味。环绕在手腕上的链子此时已是被染成淡淡的红色,别样光华。

他一手摘去我头上的斗笠,然后继xù

从身后环住我,尖削的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颈窝,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涌入我的衣领,擦过我敏感的皮肤。

“我不准你想他。”他低语着,却是不容违抗的口吻。

“你误会了,冯世子,他不过是我……”我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他湿润的轻吻已落在我的耳垂,一下,两下,那娴熟的技巧,仿佛掀起了我麻木已久的神经。我清晰地感受到浸湿的背后传来他温暖的体温,清晰地感觉到他纤长的睫毛擦过我侧脸的肌肤,微微颤抖,细腻而深情。

南宫樱,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讨厌这个人么?他不是你的死对头么?那为何你不反抗呢?

因为我无力反抗啊。

冯尚兮似乎并不满足,他干脆丢掉手中的伞,掰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

他凝视着我的双目,他的双手在两侧托住我的面庞,我被迫与他对视。

“冯世子可知dào

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无力地低声道。

“自然是昭然。”他冷笑。

“我是男子,你可莫要忘记了。”我亦冷笑。

“男子又如何?”他挑眉,“我喜欢谁,与性别无关,可不讨喜的是,你偏是个男人。你若是女子,我还会听之任之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韶和的事情已经让我心如死灰。我不曾料想,有一天韶和离开我的时候,我竟会如此的伤心欲绝,是我太珍惜这个弟弟了吗?还是,对于窦太妃,我于心有愧?

“哟,想不到这荒郊野地的还能被老子逮着一对断背的!稀奇,真是稀奇!”一道奸猾无比的声音在我们不远处响起,我与冯尚兮同时扭头,却看见一群彪形大汉手持尖刀站在我的右手边。一行人大概有七八个,就算不是青面獠牙,也算是满脸横肉了。他们一行人奸笑着打量着我与冯尚兮,仿佛我二人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是所有的银子,足你们这些人花上好些日子了,拿去,莫要为难我们。”出人意料地,冯尚兮没有多言,只是顺手将钱袋丢了过去。我心底大呼,你个败家子!那得多少钱啊!

为的山贼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满yì

地点点头:“不错,足数。不过……没用,咱们是奉命来去你们的性命的!”

我大惊失色,本以为只是谋财的山贼罢了,没想到居然是受人指使的!

“山贼为何要害我们?”我小声诧异地问冯尚兮。

“恐怕不是一般的山贼。”冯尚兮答着,一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你在这儿别动,转过身去,闭上眼,从甲开始数,甲乙丙丁,就这么数,数到癸就睁开眼来。”

这家伙,这什么玩意儿?!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恢复了以往纨绔的模样,“听见了没有,转过身去,闭上眼!!”

我迟疑了一下,只好选择相信他。

我转过身,闭上眼,心里从甲开始缓缓地默念……

“甲……乙……”兵刃相接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夹杂着山贼的惨叫,“丙……丁……”我仿佛看到冯尚兮那出神入化的剑在我的面前舞动,“戌……己……庚,”我麻木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地向后数着……瞬间,我感到背后的脊梁骨被人猛地一击,然后眼前一黑,我颓然倒在了泥水中,耳边回响的,是冯尚兮怒不可遏的呼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话 原来我的思维也会如此猥琐

糟粉、荞面饸络、黄桂柿子饼、粉蒸肉、腊汁肉揪面)的肉夹馍,蘸着甜面酱,就着肉丸糊辣汤,喝几口热乎的豆腐脑,再剥几个蜂蜜凉棕子送到嘴边儿,我坐在贤樱布庄的堂屋,面对着满桌的好菜,一旁的秀贤笑呵呵地给我添菜,十三娘替我将酒水满上,孔春跃跃欲试地要跟我拼酒,我垂涎三尺而不能自拔,满面馋容犹如饕餮一般,卷起袖子就要一品咱长安城的各种美味,不料忽地从门外跑进来一乞丐,二话不说就要抢我手里的肉夹馍。我惊呼一声,一看那乞丐正是拖着鼻涕的阿,阿尚未得手便被人一把拦住了,我扭头一望,不禁惊呼道,这不是魏如玠么……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涔涔的,满脑袋热,脖子处敏感的肌肤却感受到外界莫名的动静。

正当我现自己置身光线不强的洞穴中时,冯尚兮放在我衣襟处的手停了下来。

“你在干嘛?!”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用手揪住自己的衣领,尽管衣衫并未变宽,可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我乃女子,第二反应便是,我乃女扮男装的女子。

然而我却现自己手掌的可弯曲度明显降低,低头一看,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以极为蹩脚的方式缠上了碎布料,虽然包扎手法拙劣而生疏,且隐约可以看见深色的血迹,但明显已经止了血了。

我错愕地抬头,盯着冯尚兮明亮的眸子,他额前的有些凌乱,像是经过一场杂乱无章的厮杀,他轻阖了一下眼睑,并未回答我的话,只是冷漠道:“你为何口中唤着那姓魏的?”

我不禁一怔,想到方才自己做的那个饕餮美梦,没想到我居然会说梦话,还被冯尚兮这家伙给听见了。正踟蹰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家伙信服,恍惚感到左侧的脸颊粘糊糊的,我伸手一擦,哟,丢脸,居然当着这纨绔的面儿流了口水。

我胡乱地用袖子擦擦脸,嘿嘿道:“没,没,冯世子误会了……”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他随我站起来,恶狠狠道,“外头在下雨,你这傻小子还烧着呢,往外头跑什么跑?!”

“我……我出去洗洗脸还不行吗?!”我心里有些委屈,“你作何这么凶啊,方才双手竟毫不知耻地放在我衣领处,若不是我及时醒来,天知dào

你有何企图?!”

“呵,”他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我的荒诞无知,“南、宫、樱,”他一字一顿地叫出我的名字,“你我在书院虽不是一个学部,倒也算是半个同窗了,我是怎样的性子你怕是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吧?”他向我逼近两步,双手环在身前,吊儿郎当地斜倚着身旁的石壁,“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从不会有所顾虑,更莫谈什么趁人之危的笑话了。方才你口口声声含糊不清地叫着那姓魏的不说,还毫无形象可言地流口水,爷我瞧你额头滚烫浑身冒汗,便好心准bèi

帮你解开衣领让你凉快凉快,没想到你居然把我想得那般畏畏缩缩。实话告sù

你吧,我若是有何企图,就算你醒来,也无济于事。”说完他坏坏地一笑,望着我的眼睛。

此人果然是本性难改。我心生不屑。轻嗤一声。却不觉肚子里一阵空谷绝响。回荡在空荡荡地洞穴中。越地清晰了。

我面上一红。尴尬地揉揉肚子。将目光投向别地地方。

“饿了吧?”冯尚兮眸子一亮。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包袱。直觉告sù

我那包袱里绝对是干粮。“想不想吃啊?”他将包袱在手里掂量着。

“你…你从哪儿弄来地……”我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喉咙一动。咽了口唾沫。

“从方才那帮山贼身上搜来地。还顺便将我那些银子给拿了回来……哼。本以为能够破财消灾地。没想到那帮狗娘养地不识好歹。竟敢与我对抗。真是竖子不足与谋……”我根本听不下去他后面再说些什么。不顾一切地以他手中地包袱为目标扑上去。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快给我。我饿坏了……”

“诶?”他狡黠一笑。仗着身高优势一下子将包袱举得老高。“不给。就是不给~”

“别闹了,”我胡乱地甩甩头,“给我,快给我!”奈何我身高本就低他一等,任凭我如何踮脚伸手,亦是水中捞月,无济于事。

“哈哈……”他仿佛来劲儿了,托着包袱硬是躲闪着我。

我被这种的行为彻底地激怒了,面目狰狞地伸出双手揪住冯尚兮的衣襟狠狠一扯,怒道:“快给我,听见没有?!”

“嘶……”冯尚兮忽地

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干粮丢在一边,两条秀美)U起,仿佛在承shòu着难捱的痛楚。他缓缓地靠着石壁蹲下来,身体蜷缩在一起,不一语。

“喂,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惊愕地俯视着他,疑惑地眯了眯眼,而后了然一笑道,“哦~我明白了,你当我傻子啊,装的吧?哈哈……真是蹩脚……”我笑着笑着便停住了,他怎么没反应,真是无趣,莫不是真的哪儿不舒坦?

我蹲下来,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他道:“你…还好吧……”

他顿了顿,仿佛有所挣扎,却终究是抬起头给了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无妨……”

“那就好……果然是装的。”我哼了一声,顺势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却仿佛看到他的肩头抖了抖,本不在意,然而收回自己缠着碎布的左手时,我却赫然现,那原本浅色的有隐约血痕的手心已然被殷红的鲜血所侵染,红得犹如春日最争奇斗艳的牡丹,红得惊心,红得让我心头猛地一抽。

“冯世子,你……”我急忙蹲下身来,轻轻掰过他的肩头,却惊讶地现他右侧肩膀朝后背的方向有个长达四五寸的口子,似是被人一刀划过,划破几层上好的衣料,原本白皙的后肩汨汨地渗出血来,衣服破口的边缘已是被尽数染红。

冯尚兮似乎并不乐意自己失意的样子被我瞧见,他有些不耐烦地掸开我的手,面对我错愕而担忧的眼神只是强作欢笑道:“你莫要担心,方才解决那帮龟孙子山贼的时候……不料被其中一个从背后偷袭……小伤口罢了,无所谓的……”

傻瓜,你自然是瞧不见自己的背后,那么大一个口子,得流多少血啊?都这样了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跟个猴儿似的,难不成仅仅是为了维护你那身为肃国公嫡长子厚实的自尊么?

“伤口自然是要处理一下。”我声音温和道。望着自己被他包扎的双手,我在心里苦笑着,他这个大少爷一定自小没吃过什么苦,这细心帮我包扎的技术实在是不过关,倒也无妨。只是我手上这点小擦伤本来无所谓的,他却绞尽脑汁帮我处理了,可他自己呢,背后的伤,不觉得疼吗?

看他没有表态,我笑道:“世子莫要担心,我跟幕焉兄台住在一起,别的没学到,什么包扎啊熬药啊什么的倒是学会一点点,”我抬头望望洞外,雨刚刚停了下来,不禁心头一喜,“我去弄点儿水来,帮你的伤口擦拭干净,莫要染了病才好。

见他骄傲地点了点头,我伸手便要解他胸前的衣带。

他很敏感地往后一缩,仿佛我是个色魔一般:“你这是作何?”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幕焉说伤口是需得通风的,你这衣服尚未干透,捂着伤口不怕炎么?我看你手臂不能大动作,所以帮你……”

“好了好了我知dào

了,你随意便是……”他轻声道,眼睛没有看我。

郁闷,“你随意便是……”,瞧这话说的,怎的就让我联想到百花楼一类的地方,而我就恰是那在风月场挥金如土的某员外某刺史一类的人呢?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替他翻开一侧的衣领,让后肩的伤口露出来。伤口的长度和深度都有些令人惊骇,我不禁在想他方才该有多疼。倘若不是这伤口,这白皙圆润的肩头,这笔直的锁骨,一个少年,皮膚竟如初降瑞雪般细腻,怕是男人见了,也会有三分怜惜吧。更何况我本就是女子,也难怪心头有隐约的悸动了。

在我猥琐的内心活动暴露之前,我及时地站了起来,将错乱的目光投向洞口:“冯世子乖乖歇着,我出去找些水来,一会儿便回来。”正要抬步向外走,余光瞥见几样东西从他的衣襟里掉落出来,我不由地扭头一看,那是几样形状怪异的草本植物,用兰花叶困束,尖锐的末端有些奇怪的紫色。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植物问冯尚兮道。

“呃?”冯尚兮抬头望了我一眼,“哦,…我闲来无事收集的一些奇特植物……”

“哦……”我恍然大悟道,“想不到你个大男人还有这样的嗜好。”

“你难道不是男人吗?”他一面问我,一面有些仓促地将那束枝叶收好。

“我……罢了,懒得与你多做狡辩……”未等他应我,我已小跑着朝洞口奔去——

由于系统错误,本章居然自动冒出来两个大家不要订阅啊555删不掉了

第八十一话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践踏良家美男?

踏着泥泞的山路小跑而下,不多远便瞧见一条小溪穿)T是方才的大雨,小溪的水略微有些浑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用手抄了水洗洗脸,又将手上邋里邋遢的布条给解开来,觉细小的伤口已经咬合,只是伤口边缘的皮肤有些白,倒也没什么大碍。我将中衣前摆的边缘撕扯下几条布来,把自己的手掌简易地包扎一下,确保还可以正常活动。

又从周围撇下一张芭蕉叶,卷成个瓢状,浮着水面儿舀了些水,而后静置少顷,尽量使少许浑浊的泥沙沉淀下来。

啾啾的鸟鸣熙攘开来,低空滑过的三两只蝙蝠昭示着天色即将变暗。

我捧起芭蕉叶正要往回走,却见一翩然艳丽的身影在傍晚的余晖下冲着洞口的方向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人说话的声音。我心底暗道不好,莫不是那帮黑衣人的党羽又追过来了?抑或是方才那山贼的同伙现有人被害,就一路跟了过来?

由不得多想,我心里颤颤地往洞口走去。

未进洞口,一阵奇怪的刺鼻香味扑面而来,我的脑袋随之一阵眩晕。我眨了眨眼,甩了甩头,往里迈进一步,原本就湿漉漉的空气里仿佛夹杂了外界突兀的什么东西,让我的全身都不舒坦。

“冯世子?”我听见里面好似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算了,我捧着芭蕉叶走进去,却赫然瞧见一个火红色身影正站在冯尚兮的身边,不,准确地说,那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那透过红纱隐约可见的细滑肌肤,眼前的火红色身影正如一条妖娆的毒蛇一般缠绕在冯尚兮的身上。我正惊叹于人类的身体竟然有如此大的韧性,却瞥见冯尚兮冷着一张俊脸,白皙的面庞上竟晕染着艳丽的绯红,而那紧锁的眉头却仿佛在告sù

别人他内心的厌恶与不甘。……可为何,他竟一动不动,毫不反抗呢?

我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究竟是该冲上去把那色迷迷占冯尚兮便宜的女人给拉开,还是干脆非礼勿视掉头走人,容他二人一场鱼水之欢呢?

女子仿佛察觉到有人影从洞口处走过来,她妖媚地抬起头,瞧见是我,便朱唇轻启,抛给我一个砸出了众多鸡皮疙瘩的笑来。她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肆意地在冯尚兮的面庞上游走,尖细的指甲滑过他挺直的鼻梁,勾勒出他唇角的弧度。

我心头一阵莫名地窝火。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一拳打倒这女人。然后再给她几脚。最好拿鱼骨头划破那张荔枝瓤一般地脸……

咦?我怎么这么不淡定了?人家冯尚兮都没有反抗呢。你着个什么急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是。冯尚兮那僵持地面容。又仿佛真地是不情愿一般。

罢了。豁出去了。

此时那女人地手已经如翩然地蝶舞一般伸进了冯尚兮本就敞开地衣襟。想到冯尚兮身上有伤。我见状怒号一声:“哪儿来地妇人。简直不知廉耻”。便将手里地芭蕉叶向那女人掷去。她瞬间凤目一瞪。伸手一挡。便将我那精致地芭蕉叶打落在一旁。七零八落。水撒了一地。

她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一番。忽地来了兴致。从冯尚兮身上下来。对我幽幽一笑道:“哟。这是哪家地小公子。虽不及冯世子地容貌讨喜。倒也算是眉清目秀……”此语一出。我大骇。因为她地声音。她地声音……分明……分明是男人地声音。浑厚而略带一种令人作呕地妩媚。

我嘴巴张成O形。诧异地目光扫过她月白色地抹胸后面那若隐若现地半截酥胸。不禁愕然。此人地身体不论是从何方位瞧着都是个完完全全地女人。那为何声音却分明是个男人呢?!

趁着我愣的空挡儿,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贴近我的身旁。我心底一阵恶寒,猛地向后一躲,现此人虽是妖艳无比,但是身高却比我高出不少更加令我诧异的是,这个女人那裸露的后背上清晰可见一朵大大的,妖

的,蓝色妖姬。

“哟,小公子,作何用这般眼神望着奴家?”她一手玩弄着自己的梢,故作姿态道,“可是被奴家的外表所迷惑,心里痒痒得紧?”她说着用那纤长的食指蹭过我的脸颊,我大呼“恶心”,一下子跳开三尺远。

“可恶的东西!”她佯怒着,眼角却饱含一种放大的窃喜,她扭着那杨柳一般的腰肢,盈盈地转身,对我回眸道:“小公子莫急,奴家只是好久没有见着冯世子,思念若渴,等奴家伺候好了他,便来让你也舒坦舒坦……”说着就向冯尚兮那边走去。冯尚兮脸色绯红,眼底却有种惨白与蔑视,他仿佛在挣扎着,而后对我怒喝道:“南宫樱,你快离开这里!要不然你就惨了!快离开!”我愕然,他让我立即离开?!我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是被这女人给点了穴了,动弹不得。我咬咬牙,卷起袖子,大义凛然道:“冯世子莫要担心,我南宫樱虽不是什么武功盖世之人,然而对付一个只会以色侍人的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你等着,我来了!”说着就要往前。

“不行!”冯尚兮立kè

喝止我,他拼了力qì

似乎欲倚着石壁起身,不料那修长的天鹅脖一把被那女人揽在怀里,冯尚兮不顾一切道,“再不走你就来不及了!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不是女人,他是妖,是妖!”

妖?!人妖?!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雌雄同体啊!难怪他看上去是女子,声音却跟男子毫无二致,世间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你放心!”我笑得慷慨激昂,“虽然在书院里你总是看我不顺眼,总是跟我过不去,可是我大人有大量,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拔出佩剑,进入即将攻击的状态。

“阿樱快走,我被他点了穴……”冯尚兮的声音戛然而止。

“扫兴!”这不明性别的采花贼伸出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兰花指左右扣住冯尚兮的双腮,手掌的虎口处抵住他的下巴往上,迫使冯尚兮仰头,无法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公子,你若是还这般破坏奴家的兴致,可就莫要怪奴家除了你哦~”采花贼委屈地瞪了我一眼,却没有停下手中极为娴熟的动作。

不过顷刻,极不情愿地躺在他怀里的冯尚兮已是衣衫不整,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

我大怒,身为大帝国的女皇,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如花似玉的良家美少男就这么给践踏了呢?!怎么办?!怎么办?!

我拍拍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怎么关键时候啥办法都没了呢?

……

有了……

我向采花贼勾勾手指,一脸和气道:“姑娘,这样吧,你莫要理他了,先来陪陪我,如何?”

此人果然被我的话吸引住了,她饶有兴致地望望我,又望望怀里禁锢着的冯尚兮,笑道:“不妥,我可舍不得我家冯世子。不过小公子您若是等不急了……就一起来吧,如何?”

太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故作激动地点点头,对冯尚兮笑笑,冯尚兮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却被采花贼紧紧地卡着下颌,说不出话来,一双清透的眸子里满是急切的愤nù

与不允。

我走过去,主动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揽起采花贼的脖子,我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冯尚兮的距离,刚刚好,我另只手以最快的速度解开来冯尚兮的穴道,却趁着采花贼疏忽的时候对准她的脖子一口咬下去,采花贼惨叫一声,浓浓的血腥味涌入我的口。我与冯尚兮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当那采花贼知dào

中计了的时候,冯尚兮竭力以灵活的手法挥起手中的长剑,时间紧迫得他也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衫,剑柄在他的手中极富技巧地向前,随着我身旁那个人的一声闷哼,长剑眼看便要刺入采花贼的脊梁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二话 我求你放了阿樱

在剑锋距离采花贼的后背不过一寸的时候,采花贼灵)t躲去,并顺手将我整个人推向一旁,蹭过径直向前的长剑,在我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阿樱!”冯尚兮惊呼一声,“可是伤到你了?!”

“我无妨!……”我用手撑着地面迫使自己坐起身来,指着冯尚兮的身后大呼,“快注意身后!”

采花贼面色残酷地欲伸手背后偷袭,冯尚兮手中的剑却早已冲锋而出,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直逼采花贼的脖颈。不料那不阴不阳的采花贼双臂一挥,红袖翩然,却极富韧性地缠住了冯尚兮手中的剑。

“可恶……”冯尚兮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把,他的手似是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原本灵巧的剑术在采花贼长袖的束缚下难以有半分效用,我惊恐地望了一眼冯尚兮,他原本白皙的面颊不知为何而一片绯红,似火的怒意从他的双目中迸出来,我看着他仿佛在硬撑着一般,正要起身上前,不料冯尚兮轻咳一声,一口鲜血当即喷涌而出,飞溅在他面前的石壁上,一片鲜红……

“冯世子!”我惊呼着从地上爬起来,冯尚兮却腿下一软,不由单膝跪地,另只手用剑勉强撑着地面。我伸手想要扶他,不料那万恶的采花贼左袖一掸,将我挡出三尺开外,重重地砸在地上,由此而见此人的功力是何等的深厚!未待我反应过来,采花贼另只手臂牵动红袖,一把将冯尚兮手中的剑拔出来,摔出很远的距离,直直地插入洞壁的石缝中,已是入石三分。

“冯世子~”采花贼嗲声嗲气地唤着,一手抚上冯尚兮的脸,“你作何要与奴家这般作对呢?何苦为了那个小子而伤了奴家的心呢,嗯?”冯尚兮撑在地面上的手臂在颤抖,他气喘吁吁地将目光挪开,一脸的藐视。

“看着我……”采花贼双手隔着红纱袖捧着冯尚兮线条优美的面颊,迫使他转过脸来,直面采花贼。

“哼,”冯尚兮竟然笑了,笑得那般轻蔑,那般轻浮,却又那般凄凉,“你莫要自我陶醉了,爷我见过的女人多得是,比你漂亮的亦是大有人在,你这不男不女的人,又算…什么东西?!”

“你!……”那采花贼嗔怒地一瞪,“奴家今儿个就更要好好惩罚惩罚世子您了……”说完掰过冯尚兮的脸就要狼吻下去,我见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qì

,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上前将采花贼扑倒在地,一面回头对衣衫不整的冯尚兮吼道:“快跑啊你!……还不快跑?!”冯尚兮一双灵秀的眸子里是满满的错愕,他来不及点头,我的注意力就已经被身下这个不阴不阳的人吸引去了。

那采花贼笑得放肆:“小公子,”她毫不在乎地笑笑,“你这么做亦不过是徒劳罢了。冯世子方才在你回来之前便中了我的独门缓催花信丹,女子吞了不碍事儿,若是男子吞了,两个时辰内不与人交合的话,就算大难不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奴家方才那么做不过是为了帮他解围,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是他的朋友,又何苦为难他呢?”

什么?!我惊诧地回头望了一眼冯尚兮。他紧咬下唇。双颊红得过于艳丽。本就精美绝伦地眼角此刻看上去更是风情万种……原来他中了这该死地采花贼地春药!

“可恶地家伙……”我死死地揪住采花贼地衣襟。怒道。“解药在那里。快说!解药在哪里?!”

“讨厌!”采花贼轻而易举地打掉我放在她衣襟上地手。白了我一眼道。“作何对奴家这般粗鲁。真真是令人伤心得紧。”她故作悲戚地吸了吸鼻子。而这一连串地动作却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这个阴阳人。居然对冯尚兮下那种下三滥地药。实在是令人不齿。可能是看出来我眼里地愤nù

。这采花贼鼻子里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翻身将我撂倒。我再次被重重地砸在地上。膝盖骨一阵撕心裂肺地疼。

我闷哼一声。要紧下唇让自己莫要在这采花贼面前示弱。不料我地镇定却被她理解为忍耐与退让。她双眼里滑过猥琐地喜色。而后她毫不犹豫地开始解自己胸前地衣带。不过三两下。那轻薄地纱衣已然如深秋地红叶一般飘落而下。露出月白地亵衣和红色地肚兜。我怔住了。不禁冷然道:“你…咳咳……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她毫不误事地合身扑过来。一手探入我地下裳。“你方才咬了奴家一口。毁了奴家这白玉般地脖子。奴家还没找你算账呢!做什么?老娘先做了你再说!”她厉吼一声。我这才意识到事情地严重性。竭力挣扎着。“你敢!你这个阴阳人。还不快放开我!你!……”我双脚毫不留情地踢向她。她左右灵活地躲闪着。我怒道。“你今儿个若是敢动我半分!我立即让你脑袋搬家!!你信不信?!你知dào

…你知dào

我是谁吗?!……”我地话戛然而止。因为在我张嘴怒号地时候。一颗散出怪异香味地药丸已经被这采花贼塞入了我地喉咙里。她伸手一抵我地下颌。那药丸便滑溜溜地顺着我地食道往下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她停下了

动作,我却似乎仿佛感觉到有凉风灌入了我的下裳,T7)T口唾沫,夹紧了双腿。

“说你笨嘛,你还真笨呢!”采花贼伸手狠狠地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尖细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我的皮肤,致使我的脑袋向后砸在石板上,一阵轻微的眩晕,“不正是那缓催花信丹么?你现在也莫要挣扎了,就死了这条心吧,乖乖等着奴家来给你二人一一解围……”她仿佛很开心看到我脸上愤nù

的表情,继而开始大肆地撕扯我的衣服,我猝不及防,却见冯尚兮挣扎着站起来,正向这边以龟速挪动着。怒火在他鹰一般的双眸中熊熊燃烧,我正极力抵挡采花贼出手之时,他已伸手一把抓住了采花贼的小臂,冷戾地望着她。

“诶哟冯世子……”冯尚兮成功地暂停了采花贼的动作,我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却见那采花贼一脸怜惜地望着冯尚兮道,“不知世子想对奴家说什么呢?”

“落云……”出人意料地,冯尚兮无力地叫出了眼前这个采花贼的名字。

原来她叫落云。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如此诗意的名字,竟是这样一个怪物。

落云的脸上浮上一片灿烂的狂喜,她一面揽着我,一面深情款款地望着冯尚兮道:“世子终于叫了奴家的名字……奴家好感动……”

我无心多听落云的感言,心里急切地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且不说这个落云如此武功高强,剑法高明的冯尚兮有伤在身,又中了她的媚药,以我二人之力,根本无从抵挡。且不说除了这落云安全逃离,就连我能否保住名节,都是个未知的难题。

十几年来,我虽在市井上摸爬滚打,吃过不少的苦,可似如今这般难以解围,倒是头一回遇到。我不能绝望,倘若自己绝望了,岂不是自我毁灭了一切希望?!

“落云,……”冯尚兮冷漠地望着落云的脸,无比艰难道,“我求你放了阿樱,求你放了他……”

当他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继而已是心如刀割。

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低声下气地对别人说话。无论是长辈也好,同窗也好,他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如今……

冯尚兮,你的骄傲在哪里,你的纨绔你的桀骜不驯又在哪里?!你…难道仅仅是为了我,就屈尊下顾这么求一个令人不齿的采花贼吗?

“哦?要奴家放了他?”落云笑了,“那冯世子可有什么作为条件?否则可别怪奴家不答yīng

哦?”

“罢了。”冯尚兮微阖双目,“只要你放了他,你想对我怎么样,我都满足你……这样……可好?”

我已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儿来,落云的声音却是一阵狂喜:“世子早该这样了!!只要世子愿意与奴家再行燕好一番,奴家便死也不动他。

落云说话素来一言九鼎,这一点,世子大可放心。不过…倒是世子您,不会出尔反尔吧?”

“不会……”冯尚兮漠然地摇了摇头。

落云低头望了我一眼:“既然有了冯世子,不要你这个童子也罢。只要你两个时辰之内去看郎中,这药力,自然是有方子可解的。”说完有些不舍地放下我,起身走向冯尚兮。

我坐在不远处,眼睁睁地望着这个变态的落云将冯尚兮摁到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冯尚兮闭上眼,不做任何挣扎,任凭落云用舞动的长袖将他的双手束缚于头顶。冯尚兮,你来真的?冯尚兮,为了我,这样,值得么?

我的眼眶开始浮上薄薄的雾气,我一跃而起,胡乱地整了整自己的下裳,趁落云下手前怒吼道:“不!不可以!我不同意!”

“阿樱……背过脸去……”冯尚兮开口道,却没有睁眼看我,“背过脸去……我们要争取的是时间……你中了缓催花信丹,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这荒郊野地的距离医馆又有好一段距离,倘若赶不及,你就会……”

我会怎样?会阳爆而死吗?

方才落云不是说女子服用了并无大碍吗?那么这么说来,这药对我是无效的咯?

冯尚兮,你平日里嚣张跋扈,对我冷眼相待,我这有眼无珠的蠢蛋,现今儿个才知dào

你的好,才知dào

在这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大宫中,你是为数不多不工心计的人……我不能让你为我做出这般牺牲,我不能让你丢掉你最引以为豪的自尊,你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你是肃国公的嫡长子啊……

“不……不会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冲过去,拼着最后的力qì

从后面用力拉住落云,对冯尚兮泣不成声道,“我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请你像个男人的样子吧,算我求你了……莫要再这样下去了……我知dào

你我二人现如今没有抵抗力,可书上不是说吗,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是死……也不能……也不能轻言放qì

……冯尚兮……我已经丢了我至亲的弟弟,你又岂能让我眼睁睁的瞧着你受辱却摆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三话 夜色撩人

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几年来我从未有哪次如这般心如)T成声。

我拼着不多的力qì

,双臂死死地扣住落云的身子,硬是不让她碰冯尚兮哪怕是一根毫毛。

“冯尚兮,你快走啊!快走!”我呜咽道,却绝望地现冯尚兮的手腕被落云的长袖锁住,加之他有伤在身,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真的就要看着冯尚兮被人凌辱却别无他法吗?我不禁揶揄,这究竟是什么世道!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要这个“皇位”,早知如此,我不如留在城里做一个普普通通游手好闲的丫头,嫁个衙门里的捕快,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落云有些不满地回头望了我一眼:“冯世子已经答yīng

的事情,哪里有你做主的份儿!”说完拨开我的双手,一掌砸在我的左肩,将我推出一丈远。

我咯了好几口血,忿然地望着落云。

落云轻蔑地丢给我一个眼神,而后肆无忌惮地缠上冯尚兮的身体。冯尚兮没有睁眼,只是冷声道:“落云,你捆束了我的双手,让我如何是好?”

“诶哟,世子~”落云一声娇笑,“瞧您说的,奴家还真给忘了,怎奈何这般粗鲁地对待您呢,真真是奴家的错……”说完她白玉般的手腕轻轻一绕,那两段红绸便犹如蛙的舌头一般迅速缩回。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起身,喉咙里却是一股腥咸涌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子气短。更令我惊讶的是,冯尚兮面对风情万种的落云,竟出人意料地笑了笑,那抹轻浮的笑,那抹甚至有些许急切的笑,让我心头一阵凉意。

难道说,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难道说冯尚兮吃了那缓催花信丹就真的迷了心窍,心甘情愿地要了落云,不对,让落云要了他?也不对……总之,此时此刻的冯尚兮笑得犹如当初在学院里看到他的那副模样,不一样的地方便是他那原本白皙的面容已是染上醉意,精致的眼角流淌出一丝的味道。我不禁心下恻然,难道说这样的药真的可以迷失了人的神志,摧毁一个人的自尊意识么?落云似乎对冯尚兮的反应以及我的无能为力颇为满yì

,而冯尚兮亦是颇为配合,未待落云下手,他竟主动张开双臂环上她的身体,而落云那陶醉的吻,也于此时落在了冯尚兮的耳边。

我缓缓地闭上双眼,上下两排牙齿竟在咯吱作响。哪怕是我死了,恐怕也无法做到拦住落云,此刻的我,毫无攻击力可言;哪怕是我拼尽全力,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冯尚兮的意识早已经模糊,他甚至不晓得反抗,甚至曲意逢迎。

轻笑,说不定不是曲意逢迎呢……

“冯世子。你早该这样地。不是么?作何绕那么大地圈子。跟奴家玩捉迷藏呢?”落云地声音与男子无二。被迫涌入我地耳。让我精神上呕吐不已。

只是冯尚兮似乎没有回答她。倒是一阵短暂地沉默后。落云略显急躁地声音传来:“世子。世子你怎么了?怎地不愿意从了奴家?莫不是反悔了?抑或是。世子你不想在下面。想在上面?……您莫要这样望着奴家。奴家不明白您地意思。您想怎样都好。只是莫要再……呃……”落云地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掐断。

我猛地睁开眼。却见冯尚兮与落云二人衣衫不整地相拥在一起。而冯尚兮那颤抖地右手。仿佛捏着什么东西。正放在落云地脊背处。我惊愕地现。那东西恰是之前从冯尚兮衣襟里掉出地奇异植物。乌黑地血顺着落云脊背上那朵妖艳地花滑下。留下一条斑斓地血痕。落云怔忪地睁大了那双媚然地眸子。仿佛饱含了人间最深刻地伤痛。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冯尚兮绯红却冷漠地脸上。

原来。原来冯尚兮早就准bèi

好那植物。竟是用来做毒物地暗器。这一招。仿佛有些熟悉呢。

“尚兮。你……”落云朱唇轻启。她轻声唤出冯尚兮地名。乌黑地血顺着她涂满胭脂地嘴角流下。“你为何要取我性命……我是这么地爱你……我几乎倾尽自己地生命来爱你……你为何……”

冯尚兮慵懒而漠然地阖了阖双眸。冷声道:“为什么。还用问为什么?你曾加于我身上所有地羞耻。除了这样。还要我怎样偿还呢。嗯?”

“尚兮……”落云嘴角竟扬起一抹笑意,泪水沿着她迷离的眼角滑落,“能死在你的怀里,落云…死而无憾……”我狐疑地望着她,这般看似凄婉决绝的话,当真不是逢场作戏?

冯尚兮轻咳一声,鲜血溢出,即便是行动艰难,他依旧是满脸嫌恶地将落云一把推开,蔑视道:“笑话,你不配!”

“哈哈……”落云竟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仿佛是一种凄婉的自嘲,“不配……我知dào

,我从来都知dào

,因为……我生来便是个妖,自小就被人不齿,只因为……是个妖,这二十年来……不知被多少人所唾弃……只可惜……身体肤受之父母,即便是我想做个真zhèng

的女子,也不敢……挥剑自宫……你不愿正眼看我……你不愿接受我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因为如此……尚兮,我说得可对?”

落云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洞穴里,别样凄凉。

“在我眼里,哼,”冯尚兮冷笑一声,眼底没有一丝同情,“你不过是个妓女。”

我心底不禁酸涩,却忍不住盯着落云的眼睛。她饱含深情地望着冯尚兮的脸,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她依旧笑着,我忍不住想,倘若她是个正常的女子,定当是风华绝代吧。只是,笑意之下,最后的期许终是幻灭在落云那双被泪水淹没的双眸里,“我早该知dào

……”她笑着,喃喃自语道,“我早该知dào

……”她安然地躺下,乌黑的铺陈在身下,丝丝缕缕间渗出暗紫色的血,在最后的黄昏,犹如斑斓妖娆的花朵,蔓延在无边的血腥与伤痛里。

她自然不是妓女,只是在冯尚兮看来,她甚至连妓女都不如。

我恍惚记起十三娘曾经讥讽百花楼的姑娘们所说的话:那群骚女人,她们要的只是银子,她们是没有感情可言的。

十三娘的话不见得全对,但至少我明白了冯尚兮的意思,那便是,落云的爱,在冯尚兮看来,一文不值。

“她死了。”我无力地说,“是你亲手杀了她……”

“……”冯尚兮倚着石壁坐下,紧闭着眼,双眉蹙起,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其实她亦不过是个可怜之人……”我轻声道,“上天对她本就无公平可言,倒难怪她性情扭曲,好男色……冯世子,冯世子你还好么?”我望着冯尚兮跌坐在那里,脸色埋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我忽地想起落云的话,冯尚兮中了缓催花信丹,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合,后果不堪设想……如此折腾一番,离两个时辰的期限,怕也是不远了吧?

糟糕,我必须想办法早点带他离开这儿,去找郎中。

我笨拙地从地上翻身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冯尚兮那边走过去。不料在我距离他约三尺的距离时,他忽地伸手拦住我道:“你别过来。”

“冯世子……”我迟疑地开口,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已从洞口撒入,照亮了冯尚兮的面容。我清晰地望见他光洁的额上竟满满是细密的汗珠……

时不我待,我不顾他的阻拦,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他的衣衫勉强整理好,望见他有些炎的伤口,我的心底划过一丝伤痛,我扶起他的肩膀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不料他一把打开我的手,厉声喝道:“别碰我!!”

我着实吓了一跳,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我便在心底笑了,他对我素来都是这么凶的,不是么?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搀着他想要让他站起来,好随我走出去。然而他非但没有随着我的动作起身,反倒是将另只手放在了我的手腕上,猛地一用力,我被他拉坐在地上。

“诶哟……”我痛呼一声,屁股砸在石板上硬生生的疼,我龇牙咧嘴地抬起头,却恰好迎上冯尚兮的眸子。那双本如琉璃般皎洁的眸子,此刻却是如有烈火在灼烧一般,我甚至可以透过他的眼看到他心底的悸动与火烧火燎。

“你怎么了?”我觉着他不是一般的异样,轻声问道,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盯出一个窟窿来方才心满yì

足。我一手抚上他的前额,竟烫的灼人,我再次急切地搀起他道:“不行,我得立马带你离开这儿……”话尚未说完,只见他伸出双手,砰地一声,我便被他摁在了地上。他双手扣住我的手腕,力qì

大得吓人,我惊呼一声:“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让你离我远一点儿你不听……”他将身子支在我的上方,声音在颤抖,双眼已然失去了本该有的神志,“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这才全身警觉起来。冯尚兮体内的缓催花信丹药力正大,方才他不让我靠近,定是料到现在这般状况。

如今即便是他认识我,神志依旧是混乱的。他,依旧是危险的。

本就芜杂的思绪此时再次变得焦急不已,我抬眼,恰好对上冯尚兮那如火的双眸。瞬间,我手腕猛地用力,却被他死死地扣住,如扎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糟糕!

“松手!快松手!”我口不择言,声音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双眼迷离,没有丝毫的笑意,好似完全听不见我的话。他俯下身凑近我,即便是我奋力挣扎,却还是由于恐惧而闭上了双眼。于是,那意料之中的吻便夹杂着火热的情绪,如细雨一般洒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唇边,我的眼角……我心底大骇,心头涌上无边的恐惧。我趁其不备,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身子,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我大呼道:“冯尚兮你给我清醒一点儿!!你看清楚,我是阿樱!我是个男人!不是百花楼上的姑娘,你清醒一点!!”然而我的怒吼竟是对他毫无用处可言,他呼吸变得急促,单手扣住我胡乱扑腾的双手,另只手开始毫无顾忌地撕扯我的衣服,我清楚地感受到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溢出,难道我真的害pà

了,真的不知所措了?

好在秋季的衣物有些厚,且都是质地上乘,故而在他解开我里衣的衣带之前,我猛地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你看看我,看到了么,看清了么?”我指腹轻抚过他的眸子,泪水无声地滑下,“我是阿樱,不是别人,正是你救过数次的阿樱……我知dào

你中了落云的药,可是……我求你……求你冷静一点,好好kàn

清楚,看清楚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不耐烦地甩甩头,完全置若罔闻,继xù

手中的动作。奋力挣扎间,我仿佛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在向洞里逼近,只是我无力警觉,难不成我今晚不仅要在冯尚兮面前败露我女子的身份,还要丢掉我一世的清白?!

他的手如游鱼一般,娴熟地游走在我的身体上。丝绸的衣带滑过他修长的指间,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点燃我内心的绝望与哭泣。汗水打湿了我额头凌乱的,而我的耳边却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与模糊不清的呢喃细语……

就在他将要扯去我身上最后一丝遮蔽之时,只听他身后一声闷响,他的身子猛地一僵,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修长的脖子向后微仰,眼睑阖上,迷蒙的眼角流露出一抹愕然,而后重重地向下倒在我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我惊魂甫定地望着冯尚兮,伸手摇摇他,并无反应,他已经昏了过去。

我伸出麻木的手臂微微挪动冯尚兮的身子,艰难地弓起背,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银色的月光下,一个衣袂飘飘的少年,青丝迎风飞舞,背后是如墨的山色,冯尚兮脖子后面那根细小的银针,正是出自他的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四话 会不会合身扑上去

苏……苏幕焉……?”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难以相T|尬的时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我那朝夕相处了数月的舍友,然而那随风而来的苏合香却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我怯懦地拢了拢自己破败的衣衫,贴着冯尚兮的身子往里挪了挪,借他替我遮挡一番。

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难以描述,这么一来,苏幕焉十有是要知dào

我乃女子了,且不说以后在书院同吃同住的日子我俩情何以堪,聪明如他,应该会暗地里质疑我的真实身份。对于我不知根底的他来说,我的真实身份将要带给我什么,尚且是个未知数。

“阿樱……”苏幕焉轻声唤着,见我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前迈了一步,我猛地压低声音道:“你……别过来!”

映着月光,我瞥见他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他褪下自己的外衣,然后站在原地伸手递给我:“你先将就着穿上吧。”

我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丝滑的里衣那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我冰凉而瘦弱的手臂。我接过苏幕焉那带着体温的衣服,冷声道:“你……背过去!”

他轻叹一声,乖乖地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一面盯着他,确定他不会动,然后手忙脚乱地扶起冯尚兮的身子,站起来将里衣系好,披上苏幕焉青色的外衣,将纷繁的腰带仔细地扎紧,凌乱松散的重新在顶上绾成髻,然后望向苏幕焉的背影,愣愣地开口道:“好…好了……”

苏幕焉转过身来,犀利而清雅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我的脸,月华如水下,那张纤柔细腻的面容竟有一丝鲜见的冷漠与无奈。他不声不响地在冯尚兮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扶起,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苏幕焉神色淡然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放在手边的石板上,如水墨画一般展开,我不由地吃了一惊,那明黄的布帛里铺着薄薄的棉垫,上面自左向右整整齐齐地扎满了各式的银针,由大到小,皆是顺着同一个方向排列,层次俨然。

“幕焉兄,”我闭口不提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而是抱膝在他身边坐下,“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我望着他月光下的侧脸,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忐忑。

他无心地望了我一眼。一面持起冯尚兮地手腕。一面神态安然道:“是桂三派人快马加鞭知会我地。”未待我继xù

问。他神情疑惑道。“冯尚兮身上可是受了伤?”

“不错……”我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说。“他肩头挨了一刀。怕是……怕是替我挨地……”

苏幕焉掰过冯尚兮地肩头。掀开他松散地衣襟。那道暗红地伤口便赫然显现出来。在夜色中越地狰狞。苏幕焉从随身地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棉签沾了里面清透地液体。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我咽了口唾沫。一时间洞里竟出奇得安静。安静得让我有些尴尬。

“阿樱作何这般紧张兮兮?”苏幕焉终于露出了久违地笑意。却未达眼底。皎洁地目光扫过我身后落云地尸体。“你害pà

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背后却犹如着了芒刺一般。“你瞧冯世子伤势如何?他中了那女人地缓催花信丹。听说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与人交合。怕是要……”

“脉象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我自有对策。无须担心。”苏幕焉冷静地掏出一粒药丸子塞入冯尚兮地口中。然后待肩后伤口上地药水已经渗透。便让我扶冯尚兮坐正身子。

我连连应着,扶起冯尚兮的手臂,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让冯尚兮的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还是这样最稳妥。苏幕焉望着我笨拙的动作,眼底似乎滑过一丝忍俊不禁,不过面儿上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他屏息凝神,从我这个角度看来,似乎是在运气,而后他睁开双眸,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沿着伤口的边缘,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向下。一丝袅袅的青烟就这么从伤口上升起,我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厚内力?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苏幕焉已是面露疲色,他蹙着秀丽的眉头,陡然收势,而后自我调理一番,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在伤口上一擦,竟是乌黑的液体。

望着我愣愣的表情,苏幕焉抬眼笑道:“阿樱不必惊惶,他中了我的昏厥针,虽然尚未醒来,但是已无大碍。方才给他服下的,是疏通脉络的丹药,要知dào

,不论是什么毒,只要不是那种可以扎根的奇毒,都是可以在内力的作用下转化为气的。缓催花信丹亦不例外。恰巧他身上本就有伤口,这就更加的方便了。如今这毒气业已散去,只要稍加休息,不过几日,便可恢复。”

“幕焉兄果然是医术高明,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我虽早有所领教,今日却见到了真功夫。”我心底一块大石沉沉落下,轻松自在地笑道,“多亏了你,否则冯世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没法向肃国公大人交代……”

苏幕焉轻笑一声,仿佛对我的话有些不屑:“我与冯尚兮交好已久,救他乃是分内之事,又何必需得阿樱来向我道谢。”

我有些尴尬,苏幕焉的言下之意,莫过于“你阿樱与冯尚兮关系似乎没那么近吧,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替他谢我的呢”。正当我踟

何将谈话继xù

下去,来缓解这怪异的氛围,苏幕焉忽)替冯尚兮包扎的动作,我余光瞥见他转过脸来望着我。

我有些错愕地扭头,迎上他清亮有神的凤目,他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而后嘴角扬起一丝惯有的慵懒弧度,喉结动了动,轻声道:“阿樱,我问你,倘若我没有来,而时间紧迫,一时间你们又赶不去医馆,你会不会为了救他,而…合身扑上去?”

“噗……”我猛地笑了,什么叫“合身扑上去”,幕焉兄,你的措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令人啼笑皆非了?

“阿樱,”他敛起笑容,“你笑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见我笑个不停,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宽大的衣袖出簌簌的摩擦声,夹杂着他不大声音:“你究竟在笑什么……”

此语一出,我心底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零星的泪花依旧残留在眼角,我却敛起的面上的笑,是啊,我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苏幕焉方才问我的问题,倘若真的来不及,我会不会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救冯尚兮一命?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苏幕焉的手,一脸淡然道:“我不知dào

。幕焉,我真的不知dào

。”

有些东西,倘若没有亲身经lì

,是不会知dào

自己最终会做出哪种选择的。

苏幕焉的手悬在半空中少顷,而后尴尬地握成一个松松的拳头,放下了。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却是变得出奇的冷静。

我忽地脑海里闪过一个问题,准bèi

逗逗苏幕焉,于是右手捋了捋前刘海,挑眉笑曰:“如果是你呢,幕焉兄,倘若你没有带药,也没有内力可以逼出他体内的毒,倘若是你,你会不会为了兄弟情义而救他呢,嗯?”

望着我典型的心怀不轨之笑,苏幕焉的表情有些怔忪:“阿樱这是哪门子的问题,我又怎么可能……”

“哦~~~”我拖长了声音,“原来如此啊,原来堂堂清河书院谋略部领军人物苏幕焉也会犯难啊,哎呀,我算是看错人了,以为你会多么大义凛然,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没想到啊没想到……罢了罢了,算我南宫樱有眼无珠……”

“喂,阿樱,你这是无理取闹!”苏幕焉声音里有些百口莫辩的意思。

“啧啧……”我连连咋舌,“看到没,我只不过说了实话,又变成无理取闹了,啧啧……”

“阿樱,”苏幕焉无奈的语气中有些劝解的意思,“我与冯尚兮都是男子,怎么可能如你所说那般……实属荒谬……”我正欲开口反唇相讥,不料他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阴暗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怎的会打别的男人的主意?”他凑近我,坏笑道,“你若不信,阿樱,要不要我现在证明给你看?”

这回换我一脸怔忪了。

我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明白了……明白了……”

见我如此,他大获全胜,满yì

地笑笑,优雅地站起身,谈笑风生道:“言归正传,阿樱,我是骑了马过来的。

那匹良驹被我拴在洞口的大树上,”他目光扫过我的身后,我猛地想起落云的死,不觉背后一阵幽寒。他继xù

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骑马带冯尚兮回四里外一家名曰绣罗的小客栈,我招呼了那儿的掌柜,给你们留了两间客房,虽然不及书院里那般华丽雅致,勉强凑合一夜还是可以的。冯尚兮现在急需休息,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诶?什么意思?他让我骑马带着冯尚兮先撤?那他自己呢?这荒郊野外的,他不害pà

吗?

“幕焉兄,那你呢?我和冯世子骑马了,你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问他。

他摊了摊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我有何妨,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还害pà

么?你和冯尚兮可就不同了,一个是伤,一个是……”他笑了一笑,“总之你们先走就对了,不必担忧我,我今夜可以抵达的。”

我想想也是,他又会暗器又有强悍内力的,能撂倒他的人恐怕不多吧。

见我点了点头,苏幕焉笑笑,转身向洞外走去,走前还不忘吩咐我:“把他一并带出来。”

我艰难地扶起冯尚兮,嘿,这个苏幕焉这个没良心的,也不帮我一把,我风寒还没完全康复呢!

我扶着冯尚兮以龟速走出洞外,却见一毛色光亮的骏马挺立于一棵大树边,它甩了甩脑袋,柔顺的鬃毛迎风抖动。

我翻身上马,在苏幕焉相助下让冯尚兮也在我身后坐好。

我勒紧缰绳,扭头望向苏幕焉:“幕焉兄,那我们先离开了?”

苏幕焉笑着点点头:“莫要再耽搁了,回去吧。”

“嗯,那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招呼着,而后双脚一打马肚,座下那匹骏马便长鸣一声,四蹄奔走。

呼呼的风擦过我的耳边,撩起我耳边松散的。

冯尚兮昏迷不醒,重重地倚在我的背后,平静的呼吸扑在我的脖颈间,一片温暖。

我回遥望,月光下,那飘逸出尘的少年正静立于沉密的夜色中,仿佛在望着我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曾移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五话 其实他也可以温暖的

色的灯光在萧索的秋夜里显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凄

我在绣罗门前停下座下的马匹,出门迎客的小二瞧见我便一脸殷勤地问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我笑了笑,报上苏幕焉的名号,这小二机灵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脸了然道:“原来是这两位公子!小的这就去把订好的房门给您打开。”说完回头招呼另两个小厮扶冯尚兮下了马,我也翻身下来,小二指了指柜台那儿正拨算盘的掌柜,示意我过去,然后牵着马匹去了马厩。

我拱手行了个礼以表谢意,抬眼望了望里的掌柜,那是一个小眼睛黑皮肤的瘦削中年男人,正一丝不芶地核对着账簿。我整了整衣衫,迈步进入,拱手行了个礼道:“掌柜的,在下是苏幕焉苏公子先前提及的友人,不知掌柜的有何安排?”

中年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继而笑道:“原来是公子您啊!你大可放心,”他食指麻利地拨弄着掉了漆的算盘,“这房间、茶水、衣食……苏公子都早早地结了账,公子和与您同行的那位大可安心地修养几日再行上路,小店定然给您最舒适的待遇。”

“那好,替我准bèi

几套新衣服来,质量好些,直裾,如果不够我可以额外加钱。”

“您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人替您买去!”

我点了点头,拿过写着房门号的木牌,随着一个领路的小厮,沿着木制的楼梯向上。

正欲迈步,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的上方,她身着鹅黄色的粗布衣裳,乌黑的头简单地绾成髻,正笑盈盈地望着我,我一愣,惊呼一声:“秋水?!”

心底多少有些愧疚。自那日我冒着大雨冲出上间客栈,直至冯尚兮出来找我,遭遇受人指使的山贼,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过问有关秋水的事情。她只有十二岁,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年纪,虽然聪慧过于常人,但倘若让她一个人,终还是放不下心的。若是她出身名门,定是别人掌心里的宝吧。

秋水倒是大度,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她看上去喜出望外,蹦跶着从楼梯上下来,一把挽住我的臂弯,笑道:“少爷平安回来就好,可让奴婢担心死了。”

我拍拍她的脑袋,哈哈一笑:“可是苏公子带你来这儿的?”

秋水昂着脑袋点了点头:“苏公子特地把奴婢带到这儿来。吩咐奴婢在这等着少爷您。……对了。方才两位小哥已经伺候冯世子歇下了。少爷您这一路奔波。定是受了不少苦吧?快快随奴婢上楼梳洗一番罢。”

我点点头。吩咐人倒了热水。彻彻底底地洗漱一番。换上新地棉布衣服。当然。依旧是简易地男装。虽说这衣服跟宫里地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上。但做工还算不错。软软地棉布贴在皮肤上也很舒服。

迈过屏风。守在外间地秋水早已是上下眼睑直打架。我拍拍她瘦弱地肩膀。她猛地惊醒。连忙从木椅上站起来。一副做错了事儿地模样。我不在乎地笑笑:“困了就早些歇着吧。我们休息几日再上路。这几日暂且权衡一番。究竟是直接回宫好呢。还是前往白云山与太后他们会合好呢?”

秋水揉了揉惺忪地双眼。打起来精神道:“奴婢以为。还是招呼别人给太后娘娘那边捎个信。就说您与冯世子平安无事。业已驱车回宫。倘若现在继xù

前行。只怕有埋伏。再说了……万一跟太后娘娘她们岔开了。倒又是个弄巧成拙地事儿。”

“真是个伶俐地丫头!”我笑眯眯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得等冯世子醒来。以及苏公子回来。再同他们商议一番。”见秋水点了点头。我转而一想道。“你先睡下吧。我去瞧瞧冯世子现在情况如何。”而后便拢了拢衣袖。朝门外走去。

停留在隔壁房间地门口。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抬手叩了叩门:“冯世子可醒来了?我是阿樱。”意料之中地。并无人答yīng

。看来冯尚兮依旧昏迷不醒呢。我伸手推开门。柔和而静谧地烛光扑面而来。外头有些拉风。我阖上身后地木门。绕过屏风。隔着月白地纱帐。朝冯尚兮所睡地床榻边走过去。

轻巧的步伐拂过木制的地板,我徐步来到床榻边,掀起纱帐,在床沿坐下。

冯尚兮的睡颜很是恬静。他面朝我的方向侧卧着,一只手臂压在身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跳跃的烛光下仿佛有着某种灵韵,莹润光洁的指甲浮着淡淡的粉色。原本凌乱不堪的显然是被那几个小厮伺候着梳洗过的,柔顺的长绸缎一般披散开来,顺着细腻光滑的面颊铺陈在洁净的床单上,他穿着浅棕色的平常百姓家的里衣,和那张一看便让人觉得纨绔不堪的富家子弟的颜很是不搭。

他面上原本的绯红早已褪去,徒留下有些苍白的面容。浅浅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淡

香弥漫在屋里那温暖的空气中,氤氲在我的鼻尖。

我忍不住伸出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终究是鼓足了勇气,向前探去,撩起他额前的,用手背贴着他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再烧了,苏幕焉的医术果然是名不虚传。

正欲抽回手,我的目光却被冯尚兮额上的蓝色刺青吸引住了。我伸手顺着花瓣的边缘摩挲而过,细腻的触感仿佛原本就如此契合。近距离观察这朵刺青,紫色勾勒出蓝色花瓣的边缘,浅浅的银色顺着花心向花瓣晕染开来。这刺青的手法极为巧妙,精致妖冶,幽然华丽。只是,为什么这朵刺青与落云背后的那朵如此相似呢?莫非当真是出自落云的手下?

冯尚兮与我一同坠崖的那次,他究竟遇到了什么,额上才会莫名地出现一朵蓝色妖姬呢?……他对落云恨之入骨,口口声声说他受了莫大的耻辱,继xù

回想到当初在宫里他教我调戏南宫淑和的那晚他那异常的反应……莫非……我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当初冯尚兮就被那落云凌辱过?!

我望着冯尚兮安详的面容,窗外月华如水,月影横斜,勾勒出他双眉那桀骜不驯的轮廓。倘若他真的被那落云凌辱过,对于他,冯尚兮来说,又是怎样一种不堪回想的经lì

呢?我甩了甩脑袋,把这种未经证实的想法狠狠地抛出脑海。

罢了,只要他现在一切都好,只要他还能这么安然地睡着,我就该满足了。

想到这,南宫韶和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那种无助的眼神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心头滑过一丝沉痛,韶和,你究竟在哪里,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倘若没有别人的照顾,你如何能在这纷乱的市井中生存下来呢?

我苦笑一声,伸手将冯尚兮鬓边一小束青丝别在他的耳后。浅浅的倦意浮上眉梢,我替他掖好被子,正欲抽手离开,忽地,我的左手被一把力道紧紧地握住。我愕然停下步子,回望,却现此刻的冯尚兮那双鹰一般的眸子早已睁得晶亮,正定定地望着我。

“你……你醒了?”我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喃喃道,忽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眼底却划过一丝狡黠,“只不过,从你进屋起,我一直都是醒着的。”

啥?原来方才冯尚兮一直在装睡?!

我大脑一阵眩晕,面上开始烫……那我方才默默地凝望着他好久,又是抚额头又是别头的,岂不是都被他知dào

了?!

“你!……”我一时气急,只得讪讪地笑笑,挣开他的手:“算了,算我没来过好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起身要走。

“想逃?南宫樱?”他丢出这么一句,却仿佛戳破了某层隔着真相的纸一般,让我惴惴不安。这是怎么了,为何心底会这般慌呢?

我倨傲地转过身子,“大义凛然”地直视着他:“谁…谁想逃了?,我堂堂南宫樱是怎样的角色,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他内涵地笑笑,有些干裂的嘴唇咧开来,仿佛很喜欢这种喋喋不休的小争吵。

“行,你不怕我……”他笑着点点头,“只不过……我问你,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喜欢上本爷了?你不是跟那魏如玠一直暧昧不清么?怎么,现在被爷的气宇非凡给迷住了,无法自拔了?”

“哈!荒唐!简直是荒唐!”显然他依旧以为我是个男人,我哈哈干笑几声,“我南宫樱可不是龙阳之辈,你就莫要自己做多情了~呸~”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却清晰地望见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纨绔浮华的笑意正一点一点消散开来,忽地,未及我有所反应,却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错愕间,我感到冯尚兮尖削的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脑袋上。我的耳膜随着有节律的心跳而微微震动,却无法分辨那心跳声究竟是冯尚兮的还是我自己的。我被他搂得紧紧地,几乎要透不过气儿来,却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已然是另一种语气:“阿樱,在洞里的事情我记得不全……你知dào

……我中了缓催花信丹……你知dào

那是一种可以夺人心智的药……倘若……倘若……”他喉结动了动,仿佛在思量着用怎样的语言能更精确地表达他的意思,“我脑袋依旧胀胀的……我只想问你,我可有伤到你……?”

寥寥数语,夹杂着几番愧疚与担忧,却在我的心底激起一股暖流。

有种感觉,叫温暖。

清晰而真切,仿佛曾经依偎在十三娘的怀里,那般恬静,那般安然。

我有些犹豫地伸出双臂,却终是环上了他的身子,安慰地笑道:“没,没有,你药效作时便恰逢幕焉来了,什么事都没有生,真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六话 初见端倪的黑衣人

臂主动环上他的那一刻,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微T7却只是刹那间而已,随即他将我箍得更紧了。

微风拂过窗棂,掀起月白色的窗纱,荡漾在银色的月光中,宛若翩然的舞。简易的宫灯将跳跃的火苗儿半遮半掩,似乎是有种莫名的悸动。他的右手在我的脑后轻轻摩挲着我的,仿佛在享shòu

这一刻的柔软。顷刻,他缓缓挪开抵在我头上的下巴,俯下脸来,灿若星辰的双眸张开却又轻阖,我几乎以为他要吻下来,然而他只是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我的,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轻轻相触的微凉鼻尖,如此真切,如此柔和,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人便是数个时辰以前因为药力而失去理智的那个家伙。

这个家伙……他究竟想做些什么……难道说,难道说这么静静地相拥……很舒服吗?

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心底似乎有个从未打开的角落,正在变得异常柔软。

“阿樱,”冯尚兮终是开口打破了这份略显异样的沉默,只是他依旧微阖双目,声音温和,“你可是家中独子?”

诶?他这么个问题倒是有些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我是不是家中独子呢?家?我心下恻然,我好像…没有家吧……

“是……是独子……是的吧……”我声音不大,也没有足够的底气。

他轻笑一声,依旧带着那么点儿纨绔的味道,仿佛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却出人意料地,夹杂着一丝凄凉。莫不是我听错了?

未待我开口询问,我感到身前一松,微风灌入我与他的间隙,他放开了我,双手却依旧搭在我的肩上。

他嘴角微扬,痞气地一笑:“你既是独子,那便是要继承你父亲的事业,岂止是肩负家族的重任。爷我就算是有百般能耐,也不能拿你家香火开这不讨喜的玩笑。”冯尚兮顿了顿,双目凝视着我,望着我一副默然不语的样子,似乎有些孩子气的不满,继xù

道,“阿樱,倘若你不是独子,或干脆是个庶出,我自然可以保你一辈子。不怕被人说是狡兔三窟,但我在长安城,的确是背着我爹置了好几处宅子。至于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哪儿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说到我那不芶言笑的爹,虽然有几分可气,不过很多事情上不是他想管便管得了的。我平日里虽然面儿上总是跟他相左,但实jì

上,你可能够看出来,我是迁就着他的?”我心底恍然大悟,原来冯尚兮表面上很是跟肃国公的意思相悖,可他实jì

上在很多事情上是随着他父亲的意思的。比如肃国公让他去清河书院,他这般不学无术,完全可以不去,肃国公真的可以管得了他么?比如肃国公给长安城所有的青楼下了针对冯尚兮的禁令,硬是把冯尚兮给逼到宫里住了一阵子,可实jì

上,他是有好几处宅子的,不是么?我正想着,他忽地有些自嘲地一笑,“瞧我,倒是忘记了,你怕是未曾见过我爹的吧?”

我笑了笑:“虽然与肃国公大人不曾谋面。不过倒是久闻其名。大方之家也。”

“那是自然。”冯尚兮嘴角浮上一抹得yì

地笑。完全没有听出来我在拍马屁。他双眸凝视着我。以一种从未有过地认真态度。一字一句道。“阿樱。你若是女子。我定以王妃之礼迎你做肃国府地长媳。未来地肃国一品夫人。”

他这话说得极认真。一时间我地心头仿佛被人抽去一根冰凉地丝。有着细小而难以察觉地异样。若我本就是男子。权当无奈。也便罢了。可我偏就真地是个女子。却是天底下最不可能随了他地女子。

我心头一热。脑海里却是想遁走地冲动。我咻地站起身来。内心有着复杂地情绪。或许急躁。或许无奈。或许还有那么一丝莫名地喜悦。不知哪里来地勇气。竟然伸手在冯尚兮毫无防备地状况下将他猛地摁倒在床榻上。

床榻不见得如宫中那般奢华柔软。冯尚兮地身子却还是陷下去了一些。乌黑地长在脑后呈不规则地扇形摊开。在跳跃地烛光中竟别样地惊艳。

那一瞬间他地眼神至今依旧在我地脑海中分外清晰。先是满满地错愕不已。一双明眸睁得老大。然而见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欠扁地嘲讽之意便渐渐地浮上他地眸子。最终在眼角化为一个轻蔑地笑。

笑吧你。你就笑吧。

我在嗓子里轻咳一声,扶了扶头上的长簪,而后俯下身子,欺近冯尚兮。他挑眉一笑,双目中竟然流露出一种诧异与窃喜。我心下一阵慌乱,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什么矜持什么羞赧通通抛掉,不去管它。我缓缓伸出右手,扣住冯尚兮线条优美的下巴,而后学着他平日里那居高临下的笑,霸道地将他的脸别向一边。他那对灵秀的黑眼珠子此刻正斜睨着我,即便是不舒服的姿势,眼角流露出的,却是那抹不变的玩味。

我心跳加速,仿佛被人点着了一般,悸动不已。我忍不住露出笑意,另只手的拇指迅速地轻扫过他的侧脸,用一种近乎戏谑的口气道:“尚兮,你

才有个小飞虫,已经被我赶走了……”话说至此,我T不住,撒开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被我戏弄了的冯尚兮脸色大变,一个纵身便要翻身而上。我惊呼一声,撒腿就溜,心中抑制不住地狂喜,没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地往房门口跑去,身后是一大串骂骂咧咧的话,当中还夹杂着几句西洋文……

……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小鹿乱撞中,却意wài

地觉自己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秋水这孩子也真是的……”我冷静下来,低声自语着,“这么凉的夜,睡觉竟然也不晓得关门……”我跻身而入,顺手带上门,觉秋水正在外间的榻上睡的香呢。加之她还细心地为我留了盏小灯,我心头方才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了。继xù

往里走了两步,我却现就连里间的灯也是点着的。

心头一阵疑惑,莫不是苏幕焉回来了?

折入里间,只见案几旁果然坐着一个卓然出尘的少年,正悠闲地将茶盏满上。

“幕焉兄?”我惊喜道,“你回来了?”

苏幕焉抬眼望向我,微笑颔道:“不过是几里路途,一路走走停停,不多久便到了。临睡前特地来瞧瞧阿樱,倒是扑了个空。”他说完笑着看着我,我心底竟有一丝莫名的不安。我暗自打量着他,此人除了外表超凡了点儿,心思缜密了点儿,做事慵懒了点儿,医术高明了点儿,亦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尽管他是裴太医举荐的人,裴太医德高望重,可此人仍旧处处让人感到不安。就比如现在,他突然来到我的房间,难道仅仅是如他所说,来瞧瞧我?笑。现在这个状况,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偏还睡着了的秋水,他若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那现在出手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可这样,也完全说不过去。倘若他真的要害我,方才在山洞里就该动手了,顺便嫁祸给落云,让世人以为我们两败俱伤。可事实是苏幕焉不仅没有那么做,反倒救了我们。

我对于他的怀疑,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呢?

“阿樱,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模样?”苏幕焉沉静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

“啊?”我抬起头,现苏幕焉正一手端着茶盏,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嘿嘿地笑笑:“许是有些困了吧,幕焉兄莫要多心……”

苏幕焉笑了笑,放下茶盏,顺势从座上起身,向我这边走近了两步,却在我面前约不到二尺的地方停下了。

“幕焉兄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我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来。

“自然是有事儿要问的,不过阿樱作何这般紧张的模样?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苏幕焉一面轻描淡写地说着,一面从袖口中掏出一样明晃晃的东西来。他一手提着那东西上头紫色的挂绳儿,笑问曰:“我之前在山洞的地上现了这个,可是阿樱丢下来的?”

那明晃晃的东西随着苏幕焉手上的动作在我的面前微微摇摆,我定睛一看,不禁心头掀起一阵不安,这东西分明就是那帮戴面具的黑衣人给我的腰牌!

我尚未弄清楚那帮黑衣人的身份,这唯一的线索却又因为我的粗心大意而落入了来头不明的苏幕焉手里。此刻的我,究竟该不该承认这是我丢下的呢?

苏幕焉含笑望着我,仿佛对我内心的抉择一目了然。不等我回答,他却自己开口道:“看来阿樱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呢。那不妨让幕焉替阿樱细细道来,如何?”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心底大骇,难不成苏幕焉对那帮人的底细一清二楚,抑或是,今晚他要向我摊牌了?

我咽了口唾沫,点头示意他继xù

说下去。

他媚然一笑,道:“这令牌上的图案,我倒是听江湖上的人说过。至于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江湖上的人也不大清楚。所以阿樱听了姑且听了,可切莫妄信。”见我在认真地听,他继xù

道,“不瞒阿樱,这图案是江湖上势力足以与朝廷抗衡的邪教,夜溟教的教徽。”

“夜溟教?”我大惊,这夜溟教三个字,说没有听说过,那绝对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然而虽然耳熟能详,却只是在说书先生口中听到的奇闻异事中有所提及罢了。我曾一直以为夜溟教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从未想过有一天别人会告sù

我我手上拿的东西竟是夜溟教的令牌。

“当真如此?”我将信将疑地盯着苏幕焉。

他凤目流转,笑道:“都说了不可全信,阿樱却又反过来问我是否当真。”

我从他手上接过那令牌,金色盘龙花纹清晰明了,雕琢十分精细。就算不是那所谓的夜溟教,也是个不可小觑的组织。

“幕焉兄还知dào

些有关夜溟教的什么吗?”我小心谨慎地开口问道,心想,这幕后的组织,终于初见端倪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八十七话 传说中的肃国公府

了我的询问|人喜欢戴面具以外,倒是别无所知了。”

不管苏幕焉了。宫的方

当晚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夜溟教……我心地琢磨着这个突然闯入我的现实生活无非就是把夜溟教|有图谋?若是魏如玠在就好了。少

在客栈休息了两日,这期间我花了不少银子托人四下找寻南宫韶和,却是杳无音信。我心痛不已,却无可奈何只得托人向白云山的太后娘娘捎了个口信儿,说我平安无事,却只::事,除了忍痛装傻,全权交给太后处理外,我别无他法。

两日后我带着秋水随苏幕焉、冯尚兮四人一道前往大宫的方向。一路到长安城哪家赌场最气派、吃亏的二傻子最多,聊:我不由望着苏幕笑笑,正欲开口,却被冯楼吧,:)你自然清|:了,这一点我这|:不语,算是默认。

“下风了。幕焉兄不常去,就算是去,也多半是的。不过……只要他去:家,你看他平日里

我大惊,苏幕焉……完全看不的人物?太|>筹银子不就得了?

玩笑归玩笑道扬镳了。他说他落脚的地儿在此地向西一个镇子的旧识。;清便要开洋人先生那般耸

“阿樱接下来,是要窗棂上问我。

“:了秋水,一个知dào

我真实身份地人都没有,我如今这般寒酸的样子,如何要与我一道回宫,那我的身份岂不是要被戳破?不行,看来我一时半会儿还是先同去白云山祈福了,我还是先在宫外歇几日吧说。

“哦?”听我这么一说,冯尚兮似乎来了兴致。他笑嘻嘻地凑过来说秋水|

“哈?”我乐了。“去你家?还带上秋水?

他一脸无辜地点点头:“是啊。反正老头子不在。肃国府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狐疑地瞄了他一眼:“那为何你特意强调带上秋水?莫非……”我挑挑眉。意思是冯尚兮你这猥琐色狼莫不是又在打秋水这幼女地什么主意?

听我这么一说。冯尚兮面上露出荒谬地神色:“你又在想些什么不着边际地事情?笑话。哪个府上没几个比这孩子还要撩人地通房丫头?瞧你说地。跟

“咳咳……”我连咳了几声。白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你说话收敛点儿成么?”

“成成成。以后不说了……”他笑得欠扁。“我估计你跟秋水……”

“停!打住!”我伸出手了下来,只是笑了笑说,“以后别再这

他吐了吐舌头,舌尖轻扫过下唇,狡黠一笑:“那…话说回来,你到底去不去肃国府?”

“……”

“去吧?”

“……”

“到底去不去?!”他语气陡戾,“不去是吧……”

“默已久的秋水终于开口了,“冯世子意,您就去吧!反正回了宫里也没几个熟识地人,处处怕是不方便……若是在肃国府,有冯世子在,凡事儿也好有个

秋水这丫头另一个特点便是,说服力强,说话有条理。

于是我处于多方面的考lǜ

,以|

第八十八话 被人看光了

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找我借一步说话

我点点头,便同冯尚兮这位风韵不减的母亲沿着石子小路曲曲折折地向前走去,一路聊着一些有的没的,也都是些客套家常罢了直到来到一座名曰冷风亭的水上翘檐四方亭的时候,冯夫人终于示意我坐下,且屏退左右

我扭头望了一眼秋水,对冯夫人道:“这孩子一直是跟着我的,是自己人,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冯夫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忽地起身向我福了一福,我骇得立马上前扶了她一把,却听她恭恭敬敬道:“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她早就知dào

我的身份

我扶她坐下,不以为然道:“肃国夫人何出此言

我虽是名为天子,可这日理万机的朝政几乎都是由肃国公大人以及太后娘娘相扶持的,我…朕对他们心存感激,可碍于自己的能力,只得束手无措平日里在清河书院读书,权当是对自己的一种修行罢了所以请肃国夫人千万莫要拘礼”

“那臣妾先谢过陛下了”冯夫人在我对面坐下,“只是……尚兮那小子你也瞧见了,平日里总跟唐侍中他们家的公子一干人等在清河厮混,他也并不知陛下您的身份,故而倘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哈哈,这倒没什么,只要夫人您与肃国公大人不告知冯世子我的身份,这平日里的相处自然是无碍”

“陛下说的是,这一点,臣妾与肃国公自然有分寸,陛下大可放心只是……”冯夫人顿了顿,仿佛此刻要说的,才是本次谈话的重点

我放下手中的菊花茶,抬眼望向冯夫人一双略带笑意的凤目,期待着她的下文

“陛下尚兮虽说有些不羁很多地方甚至很不拘泥于所谓礼教所谓规矩可他却是个有情有义地孩子”冯夫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夫人说地极是我与冯世子虽只是泛泛之交但他为人倒还是很不错地”我一面轻描淡写地捧着她儿子一面谨慎地拉开我与冯尚兮地距离

“可是陛下有所不知陛下是除了唐桂三公子以外尚兮个带到府上地人呢!”冯夫人说着一双眸子不由盯着我地眼睛似乎不愿错过我哪怕是一瞬间地真实反应

“哦”我假意笑笑“那我倒是受宠若惊了”我心里暗自疑惑道冯尚兮这般喜欢沾花惹草之徒难道不会经常带这样那样形形色色地女子来府上么?

“只是这君臣有别吾儿不过是区区世子只怕与陛下走得近了多少会给陛下带来不必要地麻烦……”

话说至此冯夫人地意思我已经了解了

我笑着抬眼:“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无非是让我与冯世子莫要走得近了,尽量疏远些,对否?”

冯夫人显然由于我过于直白的话而显得有些尴尬:“也不尽然……只是希望陛下明白臣妾的一片苦心……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那便是了不知冯夫人是出于怎样的考lǜ

,显然她十分不希望冯尚兮与我有些许瓜葛,她单独找我来此谈话,且不说她是打心眼儿里不是很瞧得起我的,就冯尚兮这一点,她考lǜ

的就有够多了

“冯夫人的意思我想我完全明白了”我点点头

“不,”冯夫人下意识地用帕子轻抚云鬓,“陛下显然不明白”

“哦?”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冯尚兮的性子比较直,可他这位母亲却不见得那么简单了

“那臣妾可就直说了您也看见了,臣妾就尚兮这么一个儿子,有幸是长子,这肃国府的大大小小,才有咱长房的位置尚兮与陛下似乎相处得很愉快,然而知子莫若母,不论是从哪一方面说来,陛下与臣妾那不肖子,还是少来往为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是大彻大悟了冯夫人所指的两方面,一方面是担心我看上了她那风华绝代的宝贝儿子,想收进所谓“后宫”里;另一方面她晓得冯尚兮好女色,虽然我不是那般倾国倾城吧,但万一,我是说万一冯尚兮对我有什么想法,自愿随了我怎么办?尽管我知dào

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小不过冯夫人所担心的应该是前一条比较多吧?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直接的后果就是,世袭肃国公爵位的人会变成其他姬妾的儿子,那肃国公大人一旦作古,冯夫人在府上的权力,可就岌岌可危了

我惊叹于冯夫人的杞人忧天以及丰富的想象力,面儿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面不改色道:“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担心我妨碍冯世子世袭爵位请夫人放一万个心,我自不会妨碍到您的”说到这儿,我心里已经是拔凉拔凉的了,忽然有种想离开肃国府的想法但碍于面子,又不好任性,只得把心头莫名的火气给压下去

“哟,瞧陛下您说的,严重了严重了”冯夫人见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您看,您大驾光临臣妾也没有做什么准bèi

,这一路颠沛流离的,臣妾这就吩咐下人们给您准bèi

热水,替您接风洗尘咱肃国府的

然是比不上宫里,加之陛下的身份又不方便透露,只T了……”

她接着说些客套话,我也只是听听罢了,一面点头,而后带着秋水,随着几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去了浴池

肃国府的浴池实jì

上一点儿也不输给宫里御用的天池四方的浴池足足占了整个浴室的一大半,腾腾的雾气浮起,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沁人心脾我支开了说要伺候我沐浴的一群侍女们,她们临行前将质地上好的衣物在浴池旁那雕工精湛的紫檀木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放好,而后恭恭敬敬地退下了,留下几个家丁在浴室外把手,室内不过也就我一个人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我靠在浴池的一角,一手揉着自己的肩膀,一手随意地拨弄铺在水面上的花瓣在清河书院的时候,可想而知,我是从来不会去公共浴池洗澡的虽然冬天那儿很暖和,条件设施什么的都非常好,可我的确是与之无缘身为女子,纵然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男浴室,而女子部的浴室呢?我若是道貌岸然地过去了,直接后果就是被一群女生给轰出来,间接后果就是被人冠上色狼之名,甚至开除于是我每每只好在校舍里用大型的木制澡盆泡澡,可别忘了,咱们校舍还有个如假包换的少年苏幕焉呐!于是乎,我的每次沐浴都是提心吊胆的,洗漱间的门要把守好不说,还不能在苏幕焉面前露出破绽来,免得招他怀疑

记得有一回孔春一脸热情地跑来戌字舍邀请我随他一同去泡澡,我尚未来得及推辞,他俩小眼睛就瞄到了同在校舍的苏幕焉,于是又心血来潮地让苏幕焉也同去苏幕焉欣然一笑道:“好啊”,而后一脸询问地望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瞬间窘迫不已,连连推辞,态度极为坚决孔春那厮只好没趣地扯了扯苏幕焉的袖子往外走,苏幕焉临行前一次回眸,那双妖媚的眸子里分明是满满的狐疑

不过现在好了,我与苏幕焉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终于是知dào

了我女子的身份,以后这方面也就方便得多了

正当我放松身心时,门外传出的声音却让我全身湿漉漉的汗毛竖了起来

“爷,您不能进去南宫公子正在沐浴呢”是守在门外的家丁的声音

“既然有人怎么不早说,让爷我白跑一趟……不过无妨,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沐浴也没什么……”这低沉的,有些玩世不恭的,明显是冯尚兮的声音

“可是爷,南宫公子吩咐了,别人不得打扰……”那家丁的声音明显没了底气

“哎我说福旺,你长进了不是?什么时候有资格敢跟我顶嘴了?”冯尚兮提高了声音,态度不容违抗

“是……是……爷说的是……”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木制的雕花门打开的声音门口与浴池之间隔着一扇绣着闲云野鹤的大屏风我心里一紧,反应便是伸手去拿与屏风相对的紫檀木架上的衣服

于是哗啦一声,我带着一身的水,整个人从浴池中站起来,一手拢着乌黑的长,一手伸向前,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浅杏色的单衣,欲披在身上不料就在我拿单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语气颇为调侃的话:“诶哟,阿樱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滴水珠顺着我的光洁脊背滑下,我却怀疑那是不是汗

我的身子僵持了那么一瞬间,而后,猝不及防地,我撒开手中的单衣,整个人又重新潜入水中温热的水触及微凉的皮肤,打湿了我满满的不安与错愕

于是,我被人从后面看光了

于是,那个人是冯尚兮

于是,我彻底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细碎的脚步声绕过屏风缓缓而至,一脸坏笑的冯尚兮出现在我充满水雾的视野中,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捧衣物的丫鬟果然,冯尚兮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容貌姣好

“阿樱,我看到了哦~你身材还不错嘛~就是有些太瘦了,像个娘们似的……”他旁若无人地评价着方才所见,全然不顾我无奈至极的反应,继xù

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冯尚兮在池边蹲下,有些不解地望着我,“你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水太烫了?”说完他忽地伸手试了试池水,我蓦地向另一边一躲,冯尚兮却并未现我的异常反应,只是自言自语道:“不烫啊,这不刚好么……”他说着站起身,那几个丫鬟便将衣物放在紫檀木架上我的衣服旁边,而冯尚兮一脸安然地在池边站好,双臂在身体的两侧伸直,一副典型的衣来伸手的富家子弟模样那几个丫鬟见状也都十分默契地走了过来,开始解冯尚兮胸前的衣带

我躲在浴池另一个猥琐的小角落,水淹没了我的肩头,勉强露出一个脑袋来

我瞪大了双眼,大呼:“冯尚兮,你要干什么?!”

冯尚兮琉璃般的美眸一睁,诧异地望着我:“干什么?你说我来这干什么?沐浴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话 流鼻血是因为上火?

时候又来了几个高等婆子进来给浴池加热水,还添了+T玫瑰花瓣。

陡然腾起的雾气氤氲在整间浴室中,夹杂着花瓣的清香,徐徐升起,也一并带走了我所有的安逸。

冯尚兮倒是一片安然的模样,几个贴身丫鬟帮他褪去外衣、下裳,小心翼翼地将佩玉收好。另一个丫鬟抽去他髻上的长簪,丝滑的秀披散开来,用浅色的丝带松松地绑起来,平添了一分慵懒。而此时的我表面上虽还算淡定,但却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支走冯尚兮呢?这么想着,我躲在角落里,目光错乱地不知往哪里放的好。腾腾的热气仿佛蒸出了我的汗水,心里焦躁不已。

不过片刻,冯尚兮已是仅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单衣,他扭头对那几个丫鬟说了什么,于是她们便福了福,就捧着冯尚兮换下的衣服徐步退下了。冯尚兮沿着池边向我走了几步,道:“阿樱,我肃国府的浴池,还算不错吧?这花瓣是爹他特地从西域请来的园丁种植的。爹的喜好与他人不同,不爱牡丹爱玫瑰,故而后山种了满园子的玫瑰,每每用于浴池的,可都是清晨打了露水的新鲜花瓣。”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却完全听不进去,只觉着脑袋里晕晕乎乎,不由地背过脸去,身子尽量往下沉,把眼鼻露在外头便是。

余光瞥见那丝质的如雪单衣随着一股力道被扔在一旁的架子上,紧接着便是入水的声音,一圈一圈的水波从浴池的另一端蔓延而来,我全身的神经不由地一紧,更是不知所措了。

“真是舒服……”冯尚兮的声音回响在浴室里,“诶,阿樱,你怎么躲在那边,过来过来……”我想我此刻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于浴池那雕琢着暗花的玉壁,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樱,你究竟是怎么了?”冯尚兮的声音带着一些慵懒,透过薄薄的雾霭传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抑或是……睡着了?”由于我的不理不睬,冯尚兮的声音里终究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终于,他耐不住性子,开始向我这边游过来。

我大骇,惊愕地回过头,伸出一只胳膊,大声阻止道:“你别过来!”话一说出口,我不禁有些语塞,或说,惊艳。冯尚兮停留在距离我大约五尺的位置,对于我过于激烈的反应,他的表情有些不解,也有些无辜。腾起的雾让他显得有些朦胧,一双漂亮的眸子却是越的清亮有神,许是温热的空气带着几分敏感的热度,他的双唇竟显得有那么点儿娇艳欲滴的味道。水汽微微打湿了他秀逸的双眉,如晕染的江南水墨,优雅的弧度挑起万种风情。

我咽了口唾沫,顿时觉得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距离我这种修养层次的人越的遥远了。冯尚兮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双臂环于身前,使得锁骨更加的明显了:“阿樱,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看着我,可有点不像平时的你了。”

“啊,呵呵……”我讪讪地笑着,收回自己那过于直白的眼神,“没,没什么……呵呵……”

可能是我的表现的确是很不正常,冯尚兮蹙了蹙眉,不由地逼近了我。我正欲制止,不料在他距离我不过一尺距离的时候他忽地伸出右手,轻巧地扣住了我的下巴,话语卡在我的喉咙里,心跳也随之上升了一个层次。

现在他离我很近。近得我不愿意承认我完全能将他看清楚。那一头乌黑地。在潮湿地雾气中。修饰了他原本就俊逸非凡地面庞;晶莹地水珠零星地散落在额上。那朵蓝色地刺青。就仿佛晨曦地花瓣;露出水面地肩头随着他手臂地动作显现出肌肉地纹理。他轻轻地左右打量着我地脸。我面容僵硬地盯着他地双眼。此刻已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知dào

脑海中仿佛充了血一般。晕晕乎乎。

“脸怎么这么红……”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忽而伸出另只手。用手背轻轻贴上我地面颊。修长地手指带起湿漉漉地水。顺着我地腮帮子滑下。“你地脸好烫啊。莫不是烧了?”

“没有……”我迟疑了一下。嗫嚅道。

“那就好……”他终于开始将目光与我相对。

而后便陷入一阵让人不安地沉默。

近在咫尺地距离。我与他之间。除了这一汪温热地池水。却是别无一物。

他脖颈后一缕乌黑的没有扎起,顺着他光滑而笔直的脊背而下,浸入池水中,舞动犹如墨色的绸缎。

现在我的处境,不仅仅是处于被揭穿真实性别的边缘,更多的,却是来自我内心的不安与惶恐,甚至,还有那么点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感受。

他扣住我下巴的那只手松了开来,却顺势抚上我的脸,魅邪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如此邪恶的笑,我不禁又吞了口唾沫,纠结于我那无处安放的目光。所以除了与他对视,我别无选择。我静静地望着他,恍然在他那双不羁的眼中看到了……怜惜?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现在的我,赤条条地浸在浴池里不说,面前还有个与我一同浸在浴池里的风华绝代的裸男。更的

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现在正捧着我的脸,然后那种眼神可以用柔情涌动来形容?!可关键的问题是,他并不知dào

你是个女人,并且你要在他面前继xù

保持下去!

面对这种情况,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神经紧绷的吧?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却现他面上的表情忽地一变,道:“阿樱……你,你流鼻血了……”

流鼻血……

好像,好像的确有温热的东西在鼻下蔓延开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

我的神志模糊了那么顷刻,瞬间后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天雷一般的耻辱啊!

“鼻、鼻血……”我喃喃道,一面用手胡乱地摸了摸鼻子。殷红的血混杂在手心里的水中,顺着手掌的纹路蔓延,滴落在粉色的玫瑰花瓣上。

虽然我素来明白自己并非定力很好的人,但过去的十几年内我都不曾料想过,有一天,我会面对某个男人而被其美色冲昏了头脑,导致很没面子地流了鼻血……但另一方面我却又在心底暗自庆幸,幸好是比较大条的冯尚兮,万一换做心思缜密的那谁谁,那我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本能地仰起脑袋,鼻血却顺着鼻腔涌入了我的口,喉咙里一片腥咸。

“阿樱,你……”冯尚兮立马一手捧起我的后脑,望着我竟有些束手无策的模样。他一面用拇指揩去我鼻下残余的血迹,一面急促道:“你不要老是这么沉着,浮上来一些,这样比较方便……”

浮上来一些?我不禁一阵眩晕,我若是听你的话浮上来一些,那胸前岂不是要被你给看光了?可恶的东西!

我顿时欲哭无泪,而冯尚兮则开始采取下一步行动了。他猛地从水中直起身子,准bèi

叫他那帮丫鬟还是什么的去找府上的郎中,水面刚好淹没至他的小腹,我立马很柳下惠地闭上眼,但他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那优美的线条还是涌入了我的视野,于是我清晰地感受到喉间的血腥味更加汹涌了。迫不得已,我怒吼一声:“冯尚兮,别!别去惊动什么郎中了!”

“啊?”冯尚兮不解地回头望着我,“可是你的鼻血……”

我别过脸去不看他:“没…没事……最近上火罢了……”我说着擦去鼻下的血,“你离我远点儿就可以了,真的,不骗你。乖,离我远点儿,好吧?”

显然,冯尚兮怔住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明显在思考我话语中的因果关系。他默默地坐回浴池里,安分地倚着另一端的池壁,隔着重重的雾气,我终于看不清他的神色。

多年后,这件原本不为人所知的丑事不知为何竟然被当时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八卦之王好像叫什么绿叶先生的给搜罗了去,并且被当时民间一些没名气的穷酸文人给写进了《大春宫史姝帝篇》中了。后来《大春宫史》被当时朝廷上的吏部尚书大人的儿子无意中在长安街上给买到了。吏部尚书的儿子原本也就是一懵懂少年,看着玩的,不巧的是这本《大春宫史》偏偏被吏部尚书大人给现了,这位少爷被其父狠狠地教xùn

了一顿不说,更严重的是,由于这本文学言辞靡丽,描写颇为大胆,且涉及大的诸位帝王以及皇室成员,长安城因此掀起了一阵文字狱。凡是参与撰写《大春宫史》的那些文人都被抓了起来,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整个大所有的抄本以及印刷本全部被销毁殆尽。不过后来大出使天竺国的使臣居然在天竺现了译本,还卖得颇为火爆,却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我就这么泡在浴池里,好在鼻血一会儿就完全止住了。我颤抖地伸出胳膊,将挂在紫檀木衣架上的单衣扯下来,也顾不上被水打湿,胡乱地套在身上,勉强可以遮羞,然后飞快地爬上岸,钻到屏风的后面,三两下穿好衣服,束起头,临走前招呼冯尚兮一声:“那个……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沐浴哈……呵呵……”冯尚兮依旧靠在池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便一溜烟去了厢房。

接下来几日,在肃国府里倒还算平静。冯夫人给我极好的待遇,我却时时躲着冯尚兮,避免碰上他,这倒恰好合了冯夫人的意。其实我躲着他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那日浴池一事后,我只要看到冯尚兮,脑子里总会想些有的没的。秋水没有多问,那天的事情我觉得少儿不宜,也就没有告sù

她。

几日后我接到了探子的来报,说太后及肃国公一行人要提前折回长安,让我几日后回宫,并带给了我太后娘娘的手谕。于是我带着秋水向冯夫人道了别,准bèi

提前折返大宫。冯夫人很热情地堆着一脸假笑与我攀谈了许久,才让我坐上了马车。临行前我忍不住望了一眼冯尚兮,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那意思仿佛是说:料你也逃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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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话 司马昭之心

站住!大宫岂是可以随便乱闯的?”东武门外,一毅的御卫军勇士拦住了我与秋水的去路。

我从身后的秋水手中接过深红色的布帛,哗啦一声在这御卫军的面前抖开,道:“看清楚了,这是太后娘娘的手谕。”

面前几个御卫军在看过我手中的布帛后,愣了一下,而后相互望了望,忽地不约而同地行礼道:“末将不知陛下回宫,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都起来吧,恕你们无罪。”

其中一个御卫军起身道:“末将这就去通知乾禧宫的侍卫,让他们驱龙辇来恭迎陛下。”

“嗯。”我漫不经心地应道,转而一想,不对,反正天色尚早,我漫步回去也未尝不可,于是拦住了那御卫军,“不必了,朕直接步行回去,反倒惬意。”

“末将领旨。”

我没有让他们几个跟着,只是带了秋水,穿过重重的雄伟建筑,绕过条条汉白玉铺就的道路,朝着乾禧宫的方向走去。

途经御书房外头的景园,这里风景好,花木众多,重峦叠翠,假山交错,不失为散步的好地方。只可惜我现在并无那般闲情逸致散步,于是脚下的步伐并未停留。就在这时,朱墙拐弯处的另一端传来交错的脚步声,显得有些匆忙。为了避免又是一遭麻烦的礼仪,我对秋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停下来。秋水明白地点点头,停在了我的身后。

“哦?夫人说些什么?”是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我下意识觉得这个声音应当是温润如玉的,可是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冷戾。转而一想,不错,正是当朝丞相秦楚源的声音。

“夫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就让小的来问问,老爷您…什么时候能回去一趟……”这个声音有些谄媚,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便从拐弯处闪现出来,笔直地朝前走去。我本能地扯了扯秋水一并往后一躲,好在那两人并未现我们的存zài



秦楚源身着暗黑色地丞相官服。身边地家丁装扮地人比他矮了一大截。紧紧地跟在他地身后。

“你回去告sù

她。”秦楚源地声音里竟是出奇地冷漠与不耐烦。“就说太后娘娘回来之前我都不可能回府了。这边地生活起居有秀贤那丫头照顾着。让她莫要操心。别在那儿傻等着!”

秀贤……?这么说……秀贤也在宫里?我心里顿时一阵狂喜。

“是!”那家丁恭恭敬敬地答着。却是缓缓停下了步子。左顾右盼一番。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地事情要说。秦楚源见状侧下耳朵。那家丁对着秦楚源耳语一番。之后秦楚源冷着脸站直了身子道:“你去告sù

那个姓方地。就说我日理万机。没空管他这档子闲事!”说完一甩袖子。恰似自言自语道。“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想买个正五品地宁远将军。简直不识好歹!”说完继xù

往前走。步子更快了。停都不停一下。

听这两人地对话。似乎是有人想通过秦楚源地丞相之职买官啊。

看来这秦楚源地势力。似乎与我想象地。还是有不小地偏差啊。

就在这时,秋水从后面戳了戳我,我回头,却见她指了指方才秦楚源二人远去的方向道:“陛下,方才秦大人,好像朝御书房的方向过去了……”

御书房?!那儿素来是太后批阅奏章以及我没事干看书打时间的地方……怎么,难道说太后去了趟白云山,这御书房就暂时归属秦楚源麾下了么?

“走,”我扭头招呼秋水,“咱们跟上去看看。”

穿过景园,里头便是御书房了。御书房的精雕木门在葱茏的枝桠间隐约显现,我紧随秦楚源身后几丈的距离,他果然闪身入了御书房,身后家丁模样的男人立kè

警觉地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而那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几个据说是万里挑一的御卫军兵勇,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熟得很。如今这时候不做阻拦不说,还恭恭敬敬地给秦楚源行礼。我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子怒意,好你个秦楚源,御书房岂是你这么个外人随意进进出出的地方?

我回望了秋水一眼,示意她在外头乖乖等着,而后扶了扶头上的玉冠,抬步向御书房的门口走去。

迈步向前,两个把守的御卫军立马伸出手中的红缨枪相交叉,将我拦住。我面色冷戾地望了他俩一眼,他二人看清了我的容貌,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准bèi

行礼。我二话不说,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二人茫然地点了点头,整个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

这时候,一个前来奉茶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我拦下他,把他拉进旁边空着的木屋里,少顷,我便穿着一身太监的宫服,端着红木托盘上的茶盏,从小木屋中出来了。那两个御卫军瞧见我的太监装扮,并未露出诧异的神色,倒是表情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清了清嗓子,捏了鼻子,叩门两下,在门外轻声道:“秦大人,奴才给您奉茶来了。”

“进来吧。”答话的声音是那个家丁的。

我应了一声,压低帽檐遮住脸,推开御书房的门,迈过高高的门槛儿,弓着腰碎步走了进去。

意料的,御书房四周明黄色的窗帘竟然都拉了起来,白天,却平添了几分阴森。御书房的正北,是一方纯金打造的龙椅,其做工乃是整个大数一数二的精致。令人惊异的是,如今天气冷了,龙椅上竟然垫上了波斯进贡的优质虎皮。龙椅前方是深棕色的龙案,亦是镶了纯金的边儿。

此时此刻,坐在那龙椅上的,竟然是一身朝服的秦楚源!龙案上堆积了成摞的奏折,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我的手开始遏制不住地颤抖,心底有种没来由的怒意。我从来不知dào

,有一天当我看到一个所谓外人坐在那张我一直觉得磕屁股的龙椅上的时候,竟然会如此生气。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生气,更是为了我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我那个一辈子以仁义治天下的父亲。

惠帝,你在天之灵可有看到,你当年亲自提拔的年轻人,当朝丞相,正在把他野心的黑爪伸向你的龙椅,你的大宫,你的锦绣河山。

那家丁默不作声地站在秦楚源的身旁,我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色。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地走过去,将红木托盘放在秦楚源的面前,将茶盏捧下去,揭开杯盖,一举一动皆是恭恭敬敬。腾腾的热气扑向秦楚源的眼,正在批阅奏折的他不耐烦地用手赶了赶面前的热气,不耐烦道:“你下去吧。”

我没有“诺”。因为此刻的我,正在将注意力集中于他笔下的奏折上。虽然我的位置只能倒着看,但我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内容。如果没有方才买官的事情做铺垫,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相信那张奏折上昭然写着的,竟然是长安城周边圈地的事情。圈地,虽然以前听魏如玠说过,可我从来不知dào

,在我与太后都不在宫里的时候,这种原本只是在地底下偷偷摸摸的事情,竟然会堂而皇之地上了呈给“秦大人”的奏折里。

秦楚源面色淡然地扫了一眼,他似乎有些疲乏了,于是丝毫不犹豫地伸手执起一旁那明晃晃的玉玺,正要盖章,只是那方玉玺下鲜红的印油刺痛了我的眸,我猝不及防地伸手,从侧面握住了玉玺。

身旁的家丁倒吸了一口气,却不敢妄言。我另只手更是压住了帽子,不让秦楚源看到我的脸。

秦楚源冷哼一声,将玉玺重重地往下一砸,压住了我的小指,一阵酥麻的痛,我猛的撒手,不料帽檐下秦楚源那宽大的手掌已然向我袭来。

我翻身抬脚一个回旋踢,给挡了过去。

不料那秦楚源丝毫不知退让,竟转而再次进攻,逼得我毫无退路。而那门外的几个御卫军不知怎的,竟如丝毫不知屋内动静一般,全无反应。

我暗骂一声,罢了,你秦楚源既然连个奴才都要下毒手,那我姑且跟你拼了。

我一掀衣摆,那秦楚源不知何时已经从龙椅上下来,直直地站在我的面前。身高伟岸的他被我的帽檐挡住,我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他胸口的位置罢了。我伸手与他过了几招,只是意料之中的,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岂是他的对手?

他似是在体内运了一股气,只见掌刀在我的左肩一档,我猛地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帽子也随之滚落在地。凌乱的丝夹杂着湿润的汗水,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怒目而视地抬头,只见秦楚源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双眼没有一丁点惊诧之意,冷笑道:“居然是陛下。”他示意那家丁扶我起来,我不耐烦地挥手拒绝,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楚源将袖口的一寸翻了下来,轻轻打直,眼神似乎不屑于望着我,道:“微臣不知陛下竟提前回来,多有冒犯了。不过,陛下倒是童心未泯,竟然跟微臣这老眼昏花的人玩这变装游戏,可是有些无趣?”

哼,你老眼昏花?!你眼神好得很呢!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笑道:“朕想到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只是想给大人奉上一杯茶,以表谢意,没想到大人居然当场又跟朕过了几招。朕这才知dào

自己这阵子武艺丝毫没有长进,有幸得到大人的提醒,该感谢大人才是啊,岂有冒犯之嫌?”我说着望了一眼龙椅上的虎皮,心说我这皇帝当得可真是窝囊到家了。

甚至……如今太后不在身边,我竟然跟个软柿子似的,就连御书房的御卫军都不把我当根葱。

“哈哈……”秦楚源了然了我的意思,他朗笑几声,“既然陛下回来了,那这些未批阅完的奏折,陛下不妨亲自提笔一试?如此,微臣就可回府上休息几日了,微臣那房糟糠之妻,总是不识大体,还等着微臣回去呢。倘若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陛下大可传唤微臣来辅佐您。”

我心底有些无奈与苦涩,面上却只得挂着不示弱的微笑,道:“那就按秦大人的意思吧。”

“微臣告退。”秦楚源拱手勉强算是行了个礼,带着那贼眉鼠眼的家丁,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来人,”秦楚源刚走,我便道,“传话到乾禧宫,让蟠桃他们那些平日里照看我的宫人们速速赶往御书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一话 太后回来了

一会儿,蟠桃已经带着乾禧宫十几个太监宫女聚于

我走到龙椅旁,满怀心痛地伸手拂过那流光溢彩的华美扶手,仿佛能够触及惠帝当年的一举一动。凝视许久,整个御书房的人,都仿佛在等待着我的旨意,没有人说话。安静得犹如夜晚。窗外的风鼓起明黄的窗帘,紧闭的御书房内光影斑驳。

“来人,将这波斯虎皮拿下去,给我细细地清洗,务必洗得干干净净。”我的声音有些无力,不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是因为精神的沉重。

“诺。”几个太监抬着波斯虎皮从侧门走了出去。蟠桃抬眼望了望我,几日不见,她似乎看上去更机灵了些:“陛下,究竟是何事,让您刚一回宫就如此困扰,不妨和奴婢们说说看。”

我心里在想,方才守在御书房外头的那些御卫军,分明是趁我换衣服的时候跑进去跟秦楚源通风报信,所以秦楚源才完全没有丝毫的诧异。而且,当我再书房内受到秦楚源的武力威胁之时,身为御卫军的他们,竟然没有进来护驾的意思。我倒是奇怪了,这大宫,我的身边,究竟有多少人被秦楚源那个老狐狸收买了?!难道这些在大宫做事的人,就那么不认可我,就那么服从那位伟大的丞相大人么?

“让门外那些御卫军也进来。”我语气平静地说。

旨意刚一传达,那几个御卫军便浩浩荡荡地进来了。虽然像平日般行了礼,但面上的表情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方才朕在御书房内被人突袭,你们怎么不进来护驾?”我没有坐下,只是随意地在台阶的上头站着,默默地望着那几个单膝跪地的御卫军兵勇。

随之而来的,竟是令人不安的沉默。

良久,为的御卫军将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抱拳道:“回禀圣上,方才丞相大人在内,我等以为,丞相大人与圣上您是在切磋武艺,故而没有及时护驾,罪该万死!”他说得假惺惺,成功地让我心头的不满陡然放大。

我缓缓地伸手指着跪在我面前地这几个人。淡淡地说:“来人呐。把他们几位。请下去。每人赏五十大板。打死了便罢。打不死算是命大。”

“圣上!”几个御卫军异口同声道。他们低了许久地头终究是抬了起来。几双眼里却是满满地惊骇。

整个御书房地人仿佛都愣了一下。

五十大板呐。那板子接二连三地这么打下去。岂不是废了?

这几个兵勇。虽说都是无名小卒。然而我天天来往于御书房与乾禧宫。这么来来回回不知打了多少回地照面儿。虽然没说过话。但也算是熟人了。正因为把他们地守护当成了习惯。方才我看到他们那般顺从秦楚源地时候。才会不由地怒由心生。只是如今这般。并非为了泄愤。而是杀鸡给猴看。在御书房和乾禧宫做事地这些宫女太监以及御卫军。都是平日里跟我打交道最为平凡地。倘若他们都能堂而皇之地存有二心。那我岂不是四面楚歌?

我毫不犹豫道:“倘若五十大板还不够地话。可以加。”

于是另外几个御卫军无可奈何地上前将这几个人拖了下去。生死由命。

不一会儿,外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我素来不愿意给别人带来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是如今倘若不这样,我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我指着门外,环顾整个御书房的宫人们,笑道:“看到没。在我身边做事儿的,若是胳膊肘往外拐,下场绝不比他们好。”

……

那日以后,我当即前往永泰宫,虽然孔夏不在,但这些日子他们训liàn

得尽然有序,成就也很不错。过不了几日,等孔夏回来,再在武学技巧上稍作指点,假以时日,这些少年抵挡秦楚源手下的那些人,应当不成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清闲归清闲,只可惜高寺不在,孔夏不在,莲香不在,魏如玠也不在。身边除了一个秋水,就只剩下那个令人琢磨不透的蟠桃了。至于秀贤,我根本没机会见到她,更莫要说我主动去找秦楚源了。秀贤这妮子真是……也不过来看看我。

自从那日在御书房与秦楚源生争执以后,虽说每天的早朝我依旧不去,可惜每日秦楚源都会呈上一批像模像样的奏折给我,让我亲自批示,似乎是在彰显他的忠心还是让权的决心?只可惜面对那些五花八门的奏折,我的脑细胞突然不够用了,方才明白自己的才疏学浅。

这么多的日子,秦楚源身为丞相,一个人打理朝堂上这么多事情,虽然不愉快,但是他的功劳还是不可磨灭的。这回倒好,我那些拙劣的“批示”,再留给秦楚源复审的时候,他自然是没说什么,可是我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种贻笑大方的感觉。可我骨子里却又不甘示弱,所以思来想去,那句“罢了,这以后的奏折还是莫要给朕了,秦大人自行处理方可”在我嘴里嚼了许久,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若是魏如玠在就好了。他那么才高八斗,所有的问题抛到他面前,一定会迎刃而?

回想起那日在前往白云山的路上遇到黑衣人的围追堵截,他一袭白衣,飘若谪仙,在黑色的人群中舞动,倒是颇具风采呢。想到这,我不禁叹惋,韶和啊韶和,你究竟去哪儿了?现在可好?我从怀里掏出那根银链子,放在手心凝视了许久,直到那银链子完全被我的体温焐热,我只有嗟叹连连。

心底有那么一丝的担忧,那日高寺与魏如玠他们,有没有随大部队安全逃离呢?万一就连他们也落入黑衣人的手中了可怎么是好呢?不过镇北侯那边似乎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于是我连忙将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景和元年秋末初冬的一个寒冷的早晨,我随着永泰宫的几个少年在打热身拳,忽地见秋水小小的身影巴巴地从门外跑过来,穿过门楼下的阴影,那汉白玉的砖上结了薄薄的冰,秋水险些滑倒,但还是一脸喜滋滋地跑过来。

我连忙停下腿脚上的动作,笑盈盈地望着她:“怎么了怎么了?乐成这个样子?”

“回……回陛下……回……”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

我上前拍拍她的后背:“莫急莫急,慢慢说。”

“陛下,太后娘娘他们……太后娘娘他们的队伍……回宫了!!”秋水乐得就跟春天的花儿似的。

“当真?”我心中大喜,太后回宫,也就是魏如玠还有孔夏他们都回来了!还有高寺!乾禧宫没有高寺的这些日子,哪儿都不对劲,整日里烦闷不堪,我都快憋屈坏了!

“当真当真!东武门那边刚传过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秋水连连点头。

“太好了!”我说着就往外走,“我去迎他们!”

“哎……陛下!……”秋水巴巴地追上我,“您这一身就过去会受凉的!”说着将雪白的貂裘衣替我披上。

我谢过秋水,而后立马上了永泰宫门外的龙辇,吩咐前往慈宁宫。

刚入了慈宁宫的门,那些宫女嬷嬷们见了我,就哗啦哗啦地行礼,花花绿绿地跪了一大片。我头疼都来不及,一面“免礼”,一面顾及不暇地往里走。入了正殿,便瞧见太后娘娘一身朱色的冬衣,头戴攒花琉璃簪,安然地坐在巨幅艳阳牡丹旁,悠然地品茶,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只依依呀呀的鹦鹉,案几旁的香炉正袅袅生烟。

“硕和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见到太后,我心里居然有莫名的喜悦,难道说我习惯了整日跟这老太婆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太后悠然地放下茶盏,瞧见了我,笑眯眯地让我过去坐。我欣然前往,太后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有多么多么担心我的安危,一面又叙述着白云山的风土人情有多么多么好。我心底偷笑,您老跑过去看到的“民情”,多半都是因为您要大驾光临而经过修饰的,万万不可当真也。

太后还给我展示了她刚从那边带回来的绿皮大鹦鹉:“听说这鸟雀可不简单,能说人话,哀家觉得有意思,就带回来给你们开开眼界。”说着就拿了颗松子去喂那鹦鹉,还逗它说话。那鹦鹉依依呀呀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人话来,松子倒是吃了不少。

不过太后似乎没有扫兴的意思,她满心欢喜地让我给这鹦鹉取个名儿,我想了半天,随口来了一句:“罢了罢了,就叫‘多多’吧!”

“甚好,”太后大喜,也不知dào

在喜什么,扭头对一旁的老太监道,“邱公公还不快记下,皇上钦赐这玉鸟名叫‘多多’,你们可记住了。”

那邱公公连声应着,拿出纸笔,浩浩荡荡写了几句。

又与太后拉了几句家常,我与她之间竟出奇的平静,甚至有点家人的感觉了,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啊。

太后说到了我过几日就要回清河书院的事情,要我放宽心,朝廷这边自然有人照应着。

我连连称是,表示定会苦心学习,习得治国方略。

后来又说了几句,太后要摆宴,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也就随她。

“此去白云山一行,魏上卿这一路表现极佳。”太后面露赞赏之色,“今儿个的盛宴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哀家这就吩咐下人们请他过来。”

我连忙阻止:“不必了。恰好硕和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魏上卿,不妨让硕和前往和沁宫去请魏上卿吧。”我恰好有些事情要跟他谈谈。

只是太后似乎会错了意,冲我意味深长地笑道:“哀家明白了,你们二人怕是初次分别这么久吧。所谓小别胜新婚呐,既然有些闺房话要叙,那哀家就不拦着硕和了……”

“不是,太后娘娘您……”我欲哭无泪。

“啊对了,”太后打断我的话,“有件事哀家也想了许久了。如今你早已过了及,等你们下次从清河书院回来,哀家就让你们行合房礼,如此大好。”

马上要见到魏如玠了,又会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二话 魏如玠的过往

合、合房礼……”我石化了好久,才愣愣地向太后道)前往和沁宫

我有些笨拙地从龙辇上翻身下来,没有让人随行,拢了拢貂裘领,提着裙摆,便兴冲冲地朝和沁宫的大门小跑而去

守卫的几个御卫军似乎在初冬的早晨有些倦意他们瞧清楚来人,一个个都浑身一个激灵我拦住准bèi

行礼的他们,省得让他们通报,正欲跨步进去,不料其中一个守卫有些战战兢兢地挡住了我:“陛下……上卿大人他不在,还请陛下先回吧等上卿大人回来了,小的立马通知他,让他亲自去乾禧宫拜谒陛下……”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我今儿个心情不错,自然不放在心上:“没关系的,反正我来都来了,也懒得往回走他应该不多久便能回来了吧,我就在和沁宫等等也无妨”说完继xù

往里走,那守卫面色一变,连忙追上我嗨,我心说此人长得倒还行,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惹人厌我拦住他:“莫要再阻拦朕了,否则军法处置,此乃圣旨”那人一愣,而后面色纠结地吐出“遵旨”两个字,乖乖地站了回去

我伸长脖子朝主殿那边望了望,虽然门开着,却是冷冷清清,连个宫女嬷嬷都没瞧见看来这魏如玠当真是没有回来了真是奇了,方才太后娘娘还说他回来了和沁宫呢,居然不在指不定跑哪儿逍遥自在去了

这么想着,我抬眼望望和沁宫内初冬的美好景致,不觉心旷神怡和沁宫较之乾禧宫,虽不及乾禧宫雍容大气,但的的确确是精致优雅据说当年这和沁宫是除了皇后的玉坤宫以外最为豪华的宫殿,似乎是贵妃一类的妃子住的地方,今儿个仔细一看,倒也有几番道理毕竟和沁宫的后园美景可是出了名的,今日不妨去看看,反正魏如玠还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

我沿着和沁宫的宫墙往后走,穿过中庭与后回廊,面前竟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上横跨着一座拱桥,婉约精致,就好似江南一带的风景只是这初冬给寒冷给这景致添了一份干燥,不似江南那般滋润走过拱桥便是那有名的后园了,即便是初冬依旧是郁郁,藤蔓顺着围栏蜿蜒而上,美不胜收据说这后园美景非凡的原因是这地底下有一汪温泉,故而会有春花冬放的奇景这么想着,我的面前是几重假山,假山下是汪池水,而右手边的一株桃红的开花的树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凑近一看,这株海棠花正开得艳呢!好个魏如玠,自个儿的后园有这般美景,居然一回都没跟我提起过这春天开的海棠居然在初冬开得这般美艳,实属奇景

我望了望四下无人,便信手折了一枝,放在鼻下一嗅芳泽

正陶醉着,忽地池水的那边传来似有似无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闪身在树后头一躲,拨开枝桠,目光穿过树枝投望而去

只见一身形高挑的俊美少年行色匆匆地走过来,乌黑秀美的用一根檀香木长簪绾起,他身着水蓝色的长衫,衬着口鼻呼出的淡淡水汽,竟有些料峭之意,正是多日不见的魏如玠我心下一块石头重重地落地,暗叹道魏如玠没事就好,可是……方才那侍卫不是说他没回来么,难道说他敢骗我?抑或是,我前脚刚进,魏如玠后脚就跟了进来?罢了,管他那么多呢,于是我整了整衣襟正欲上前打招呼,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粉色初冬宫女装的女子在魏如玠的身后出现,我猛地停下步子,不由一怔

魏如玠在一株梅树下停下了步子他面色平静如水,声音暗哑:“莫要再跟着我了,今非昔比,已是物是人非,不过徒增伤感尔”

我大惊那宫女背对着我虽然衣着同其他宫女一般略显厚重与臃肿但依旧难以遮盖其婀娜地身子与优雅地气质

难难难难难道说……这新时代宫女如此豪迈奔放竟然主动向已经大婚地魏如玠表白?!我浑身一僵在心底叹道魏上卿大人你地魅力还真不是一般地大诶……记得某次我偶尔听见几个嬷嬷聚在一起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讨论什么偷偷一听才知dào

他们讨论地八卦主题居然是“永泰宫新来地那个孔姓少年与魏上卿哪个更秀美哪个能长久拥有女皇地宠爱……”为此我如鲠在喉了好久好久难以释怀

我继xù

打量着那个英勇无比地宫女心底有些小小地同情人家魏上卿就算没有跟我大婚也是准bèi

娶妻纳妾地人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小女孩你就死了这条心现在赶紧撤还能挽回点儿面子而且方才魏如玠说地那两句话已经表明立场了吧?

我这么想着忽地眼前闪烁一下怎么那宫女地背影瞧着……有那么点儿眼熟?

说真地整个大宫我还没见着这么有气质地宫女卓尔不凡遗世独立感觉就像……就像某个闺秀假扮地宫女似地……背影虽好希望正面莫要让人失望

我饶有兴趣地蹲点观望,只见那宫女顿了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轻声道:“如玠,你难道,难道就

都不想见见我么?”

呃,我怔住了听见没,人家叫魏如玠的名诶,连“上卿”、“大人”、“公子”什么的全都省了,上来就“如玠”“如玠”的好不亲热……等等,这宫女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魏如玠并未转身看她,只是淡淡道:“如今我已是位居上卿,你我即便见面,又能怎样,难道你还想改变什么?”

魏如玠这么一说,那宫女的声音随即添了一抹抽泣:“难道说……难道说我等你的这两年……我这两年的年华,换来的只不过是上卿大人您潇洒的背影……抑或是,你我的约定早就化为……”说完抬步欲走

魏如玠,你就这么走了?

我一脚的脚后跟抵着梅树,仿佛担心自己某一时刻会支撑不住而跌倒

却见秀贤背对着魏如玠,在郁郁的树林间,用近乎凄婉的声音道:“若将君心换我心,始知忆君深”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樱该不该就此放手?明日继xù

,敬请期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三话 这绝对是假暧昧

将君心换我心,始知忆君深

这句话,仿佛在我心头狠狠一击,竟晕染了一圈又一圈的愧疚感

我的双唇开始颤抖,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难道说,我才是真zhèng

让他们痛苦的人;难道说,是我亲手摧毁了秀贤苦心经营的幸福?

命运真的是捉弄人的东西我不禁莞尔,或许从最开始,我就是错得最严重的人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被人操纵着,可有一丝一毫自我选择的余地?

想到这,我不由后退一步,却一脚踩到了梅树的枝干,于是脚下一崴,我跌坐在草丛中,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

“谁?”正准bèi

离开的魏如玠忽地进入了警觉状态,未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随手摘了一片树叶,犹如刀片一般飞掷而来,随即我面前那遮挡的枝桠便随着那片尖削的树叶而当中折断,砸落在地上于是我与他俩之间,再无阻隔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极为好笑的那种悲伤,那种自责,那种猝不及防的惊愕,一定将我的脸涂得花花绿绿

“陛…陛下?”魏如玠杏仁目里竟是满满的不知所措,仿佛我现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与此同时,泪水仿佛凝固在秀贤那张秀丽的脸上,我在她眼中,仿佛看到了,狼狈

真是可笑被我现了又如何?我与魏如玠只不过是政治婚姻,终结亦不是长远之事,你二人作何如同被捉奸的男女一般,满是不安与愧疚呢?

我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有些无力地从草地上站起来,对他们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个艰难无比的笑:“冒昧打扰了”我没有看秀贤,只是平静地望着魏如玠,“没别的什么事,只是太后娘娘让…让朕来传话,请魏上卿到慈宁宫用晚膳”说完,我凝视了魏如玠片刻,他没有回话,一句话也没说我看到的,无非是那错愕逐渐在他的眸子里消散,最终化为冷漠的淡然

我抿了抿嘴,从草地中走出来,头也不回地朝和沁宫的大门外走去一路经过遇到几个太监宫女,我也都视而不见直到出了和沁宫,那几个守卫,也都仿佛从我的表情中明白了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皆噤若寒蝉我朝龙辇的方向小跑过去,却恰好kàn

到一身墨绿色宫服的高寺,面容冷清地站在龙辇旁,好像是在等我

我缓下了步子愣愣地望着同样是十几日不见地高寺他依旧是那般沉着冷静地模样严谨而不失恭敬寒冷地风鼓起了他宽大地宫服让本就略显消瘦地他显得有那么一些羸弱他对我颔道:“奴才高寺见过陛下”

“免礼”声音在我地嗓子里有些压抑他微微一笑上前扶我登上龙辇

坐在车里我无心地问了几个关乎白云山一行地问题高寺也都一一答了至于那帮黑衣人地来历出人意料地高寺给我地答案却是:“奴才虽久居宫中但那些黑衣人应当是在江湖上势力不可小觑地邪教夜溟教”这一点恰好跟苏幕焉地说法相吻合了原本准bèi

询问魏如玠地事情如今却在高寺这里得到了答案看来苏幕焉没有骗我

心情似乎稍缓和了那么一点至于以后怎样面对秀贤怎样面对魏如玠这种令人苦恼地问题我只得暂且抛至脑后

太后娘娘地晚宴没有大办毕竟按太后地话说这次只是咱们“自家人”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图个清静自在于是围着一桌地人不过太后我南宫淑和几个面生地长辈以及稍稍来迟地魏如玠

我望着原本当是南宫韶和坐地位置如今已是空空荡荡心底便是一阵难以遏制地刺痛之前有几次我欲向太后提起南宫韶和地事情太后一听见苗头便用别地话给堵了回去态度十分坚决太后地意思无非是让南宫韶和地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反正窦太妃已经作古而他自己不过是孩童地心智

对于姗姗来迟的魏如玠,太后似乎不有丝毫责怪之意,只是笑盈盈地让几个太监在我的旁边加了个座位身边突然多出的一个人让我浑身都不自在,原本我与他之间已经缓和的关系却因为方才秀贤的事情而近乎崩塌的边缘

我麻木地拨弄着手中纯金的筷子,口中的食物亦是味同嚼蜡

“哀家好久没同你们几个在一块儿安安心心地吃顿饭了”太后替一旁的南宫淑和夹了一块红烧肘子,南宫淑和连忙谢过了太后笑盈盈地继xù

说道:“过不了几日,硕和如玠你们二人便要回清河了,这大宫啊,恍然又会变得冷冷清清,徒留哀家这么个老太婆整日里度日如年”

“太后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南宫淑和连忙接口道,“不是有淑和陪着您么?淑和可以陪您聊聊天,您若是喜欢,淑和还可以抚琴给您听”

“就你鬼精灵”太后笑了,忽而稍加思索,沉吟道,“淑和现在身子骨怕也是?”

“托娘娘的福,一天比一天好了”

“也是,年后就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哀家也该帮淑和张罗张罗这终身大事了这驸马爷,可马虎不得”说完望向南宫淑和,“淑和可有哪家中意的公子?”

南宫淑和羞涩地一福:“淑和全听娘娘的安排”

我在心底冷笑,听她的安排倒不如自己瞅准了,免得搭上一辈子的幸福这么想着,我眼神忍不住瞥向一旁的魏如玠,他正悠哉地用餐,好像在听太后与南宫淑和的对话,又好像不在听

太后与南宫淑和又说了几句,转而看向我与魏如玠,意味深长道:“不知硕和什么时候能让哀家看到我南宫氏的江山后继有人呢?”太后此语一出,原本正闷不作声的我忽地全身一紧,我放下筷子,面色有些难堪,张口结舌道:“回……回娘娘的话,这事儿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现在为时过早……”我这么一说,对面坐的几个长辈都掩面窃笑了

“说的也是”太后笑得暧昧,“毕竟你们在清河的学业还是要继xù

的……呵,哀家老了,整日也就是担心着你们这些晚辈的事情”

我正尴尬着究竟该如何恰当地接下太后这话,还是干脆让太后这么冷场着

忽地,我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扣住了,而且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我低头一看,魏如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起了我的手,他不紧不慢,面色安然地对太后笑道:“娘娘尽管放心,臣与陛下在清河书院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相互了解,只等这学业完成,子嗣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此话说得极为暧昧,我心头一慌,竟咬着了舌头,钻心的疼顺着舌尖蔓延,我连连吸气

“怎么了?”太后现不对劲,“咬着舌头了?”

我一面吸气,一面面色纠结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魏如玠见状从座上站起来,令身边的宫女呈上干净的帕子,他捧在手心,拿勺子在金钵里舀了两勺碎冰块,用帕子包好,在我面前俯下身子,一手托起我的腮帮子,一手把隔着帕子的冰块裹成球,塞进我的嘴里,轻柔地说:“陛下这么含着,一会儿便不疼了”说着让我自个儿用手捏着帕子

我愣了一下,感到自己几乎都要被魏如玠精湛的演技蒙蔽了,但转而一想,还是有些不情愿地从他温热的手里接过帕子我心底暗道魏如玠你好狠,明明整天想着我亲政了放你走,现在却说得跟真的似的而且……居然还当着这些人的面儿就说子嗣的事情,还装出一副处处为我考lǜ

的模样,好像很关照我似的恐怕只有你我二人才清楚你我之间那冷冰冰的约定

对面坐的几个长辈见我与魏如玠这副“恩爱”的模样,也都对他面露赞赏之色

太后娘娘一脸喜色道:“如玠果然是对硕和照顾得无微不至,想必在书院里也是如此吧?当初把硕和托付给你,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我心里是越来越不舒服,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得不过说来也奇了,这冰块在嘴里这么一敷,果真很快便不疼了

我拿掉嘴里的帕子,余光瞥见身边的少年面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嗤之以鼻道,明明刚才还神神mì

秘地与秀贤在和沁宫上演一出好戏,现今儿个却在这假装恩爱魏如玠啊魏如玠,那些戏班子里的戏子与你比起来恐怕都得自叹不如了吧

终于,我按捺不住心头的不悦,放下筷子道:“启禀娘娘,硕和今儿个有些不舒服,恐怕得先行回乾禧宫了硕和告退”说完从座上站起来,未等太后应允,便有些无礼地离了席

出了慈宁宫,我没让宫女太监跟着,顿时仿佛全身都放松了些外头有些冷,但我却觉得比慈宁宫里要轻松舒服得多我将厚重的貂裘领卸下来,冷风灌进脖子里,竟出奇的舒爽随意地这么沿着小路往乾禧宫的方向走,不一会儿,便听见身后那个声音说道:“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么?万一又受凉了怎么办?”

我面色冷戾地回头,果然是魏如玠,他居然追了出来

没有理会他,我继xù

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簌簌传来我赌气一般加快了步伐,身后的步子也随我变快

我猛地停下,回头道:“魏上卿大人不是素来阳春白雪么?何时也这般无聊,玩起跟踪的游戏了?”

他似乎无视我话里的讥讽之意,笑道:“陛下怎么就认定臣是跟着陛下了?臣不过碰巧走过这儿,没有律法说这路只能陛下一个人走吧?”

比嘴上功夫,我自然是斗不过他,只好闷闷地转身,继xù

往回走

看来一场暴风雨是免不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第九十四话 一个巴掌一个吻

恭迎陛下回宫。”

“上卿大人万福。”

每穿过一道乾禧宫的门,守卫的将士都应接不暇地一一请安。

我走得气喘吁吁,而魏如玠则是体力极佳地紧随在我身后,一直来到乾禧宫的外殿。我猛地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上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瞧着我和魏如玠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对劲,却也搞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都愣了愣。

“莲香,还不快给上卿大人沏茶。”我冷声道,“朕要歇息了,上卿大人若是觉得这乾禧宫合您的胃口,您在这坐着也无妨,等您厌了,倦了,就吩咐乾禧宫的下人送您回去。朕就不奉陪了。”

“奴婢……奴婢这就去沏茶……”莲香怯生生地说着就要往侧门走。魏如玠拦住她,眼神却是看着我的:“不必了,臣只是有几句话要单独跟陛下谈谈。”而后就像乾禧宫的主人一般对乾禧宫的一帮宫女太监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莲香她们有些错愕。蟠桃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她扯了扯莲香的袖子,一群人盈盈一福,便“诺”着退下了。

一群可恶的东西……居然全都当着魏如玠的面儿胳膊肘往外拐……

我扫了一眼魏如玠,却不敢直视他漆黑深邃的眸,便忿忿然地猛地将茶盏往岸上一砸,茶水溅了出来,打湿了我的手心。我顺手扯了帕子胡乱地擦了擦,闪身往内殿寝宫走去。

果然,魏如玠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门扣上,从里面锁住。

看着硕大地铜锁在他修长地手指下扣紧。深入。我不禁有些警觉地问道:“魏上卿大人有话直说便是。这般是为何?”

魏如玠转身。幽幽地望着我。面无表情道:“恕臣不想被人打搅。”

我无力地在床榻边坐下。不耐烦道:“说吧。”

他饶有兴趣地走过来。一袭蓝衣在稍显微弱地宫灯下有些飘渺地味道:“陛下生气了?因为臣与秀贤姑娘地事情?”

我一愣。继而语气柔和下来。将目光投向面前地地板:“我自然不会生秀贤地气。”

“陛下不是生秀贤姑娘地气。而是在生臣地气。”他用肯定地语气说着。却夹杂着一丝好笑地意味。

魏如玠,你未免太自信了。生你的气?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吃你的醋不成?

我冷笑一声:“看来朕与上卿大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天色已晚,朕要歇息了,上卿大人还是请回吧。”

“哦?”魏如玠莞尔一笑,大步走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侧身道,“倘若我不回呢?倘若我今儿个晚上就留在乾禧宫了呢?”他不知不觉换了人称,话语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你……”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凑近我,挑眉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扁表情。

我缓缓地伸手指向门外,一字一顿道:“出去。朕命令你出去,这是圣旨!”

魏如玠满不在乎地笑了:“我就这么颗脑袋,你想拿便拿,我今儿个还就抗旨了!”

我气呀!面对这样一个丝毫不讲道理的人,任凭你如何也奈何不了他,这种感觉,就好比别人塞了块大萝卜在你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难受得紧!

“魏如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合zuò

了么?你要我放了你,我自然会落实,只是时候未到,你不要逼我!”我情绪开始有些激动,直直地望着魏如玠近在咫尺的眸子,心里除了怒意,竟是惊涛骇浪般的彷徨。

“无所谓。”魏如玠一手撑着我身后的床栏,轻声吐出这么一句话,“只可惜,阿樱你好像真的生气了。”

阿樱?

魏如玠好像极少这么称呼我吧。在书院他很生疏地叫我南宫樱,在别的地方他又顾及君臣有别而叫我“陛下”。

阿樱这种被人叫惯了的称呼从他嘴里出来,却是满满的不习惯。

“是啊,我是生气,我生气你跟秀贤联手起来骗我,生气你们一个字都不曾向我提起,就算是到现在……直到现在……你都不知dào

向我解释,向我说清楚,我就像是一个傻子,被蒙在……唔……”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此刻我的嘴已经被一双柔软的唇覆盖,怔忪间,灵活的舌尖已然冲破我唇齿的防线,长驱直入,触及我口中那敏感的柔软。这吻来得突然,来得霸道,仿佛要占据我脆弱的心,仿佛要汲取所有哪怕是最后的甜蜜。

“呜呜”我被压迫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抵住魏如玠的肩头,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迫使我死死地抗拒着他。脑海中出乎意料地闪过冯尚兮绝代风华的容颜,我猛地一推,魏如玠松开了我,紧接着,“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已然随着我颤抖的手掌而被甩了出去。

我气喘吁吁地望着魏如玠,同样气喘的他,白皙的左颊上赫然显现出五个指印。

我有些心虚地望了望我的右手,因为他强吻我,所以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也是第一次,打了魏如玠。

他冷笑一声,伸手用右手食指的指节处揩去嘴角的血迹,低声道:“一个巴掌换一个吻,值。”说完霸道地扣住我的下颌,火热的吻再次覆了下来。

我内心充斥着汹涌的羞耻感,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在他换气的空挡,“啪!”,又一个巴掌被甩了出去。

他满yì

地笑:“再来。”

于是柔软的唇再度相触。只是这次,似乎又霸道与强硬了几分,似是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我的唇上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血腥涌入唇齿间,却又消融在舌下。

***,竟然敢咬我!

我愤nù

地伸出左手攀上他的,用力一拉,只听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终于放开了我。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仍旧丝毫不示弱地伸出酥麻的手,再次奋力甩去一掌,准确地丢在他的左脸上:“魏如玠,你个活土匪!!!”

此刻的魏如玠,髻已经被我扯得松散了下来,左颊也已经开始红肿。而他,却笑得放肆,俯身在我沾血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啄一口,道:“恭喜你终于认清了我是怎样的人。”说完开始很麻利地褪下那双雪白的缎面靴。

我惊悚地滚入床内,向后连退几下,望着他的背影道:“魏……魏如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放肆!你反了你!”

他侧一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今儿个就留在乾禧宫了。你也闹腾够了,也累了吧。咱们早些休息,明儿个早晨还得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说完掀去水蓝色的外衣,随意地丢在一旁的架子上,翻身上了床榻。

我彻底傻了

过去的日子里多多少少看出来一些苗头,可是我从来)#面上知书达理学富五车的魏如玠,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强势。他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对周围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有的时候偏偏就是能掀起惊涛骇浪来。

我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我在想,现在该怎么办。

魏如玠仿佛无视我的存zài

,仿佛这豪华的床榻不是我的,而是他的。他熄灭了床头唯一的灯,而后侧身在我的身边安然地躺下,仿佛真的要睡着。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方才那般尖锐的交锋后,竟然能如同什么事都没有生那般安然入睡?还是说,这只是让我松懈的假象?

我究竟该怎么办?是扯着嗓子让高寺冲进来,还是姑且就这么将就一夜?万一魏如玠霸王硬上弓,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还不睡?在那傻坐着干什么呢?”魏如玠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很简单地便可让我心惊肉跳。

正当我考lǜ

该如何回答他,忽地,黑暗中一双有力的胳膊将我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我背对着魏如玠,他一手环着我的脖子,一手揽着我的腰,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脖子后头,带起了我全身警惕的信号。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拉开,灵活挣脱,厉声道:“你别碰我!”

我说着盘腿在床上坐下,警惕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逃离的机会。

他偏头望着我,青丝垂下,皎洁的杏仁目在黑暗中散出凌厉的光芒。内心的不安陡然上升,我不由地往后挪了挪。

“你在躲什么?”他一手撑着床板,坐直了身子,“又在怕什么?”这状似平静的声音里好似夹杂着汹涌的怒意,我一时间竟忘记了该如何回答。

“我是你的丈夫,你有什么好怕的?!”见我不回答,他俯身向我凑来,提高了声音。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揪起刺绣的床单,不知不觉中滚烫的泪水顺着面颊冷却,滑过我紧咬着的唇,微微的刺痛感依旧不曾散去。

既然不在乎,既然形同陌路,那背叛与不背叛,又有什么关系呢?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好痛,为什么会好恨呢?

泪水朦胧间耳边传来簌簌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我惊愕地现魏如玠正缓缓解开胸前的衣带。

“你……”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面色淡然地望了我一眼道:“很热。”

是的,很热。经过方才那番争吵,我的确是感到焦躁不已。

半晌,鸦雀无声。我趁其不备,猛地一跃而起,正欲逃离,不料他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扯回,摁到在床上,冷声道:“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

“要你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一面流泪一面嚷嚷着,四肢不停地扑腾,却好似当真惹恼了他,只听他暗骂一声,猛地翻身跨坐在我身上,双手撑在我的身旁,将我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只见他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垂下的青丝扫过我的面庞,若即若离如轻声细语。

“我告sù

你,南宫樱,”他语气坚定地说,“秀贤的事情我自会解决,但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冲动与鲁莽而让有些人抓着了咱们的把柄,别忘了,咱们可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隐隐透出冷戾,“你若是想一脚把我踢开,哼,下辈子吧。”

我猛地停止住抽泣,难道无论何时,他都比我理智,比我考lǜ

的多么?

心底忍不住苦笑,是啊,我不过是个挂名女皇,他平日里对我谦恭不过是出于礼仪,而实jì

上,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弱。

他似乎意识到了我心底的凄凉,愣了一下,继而气势陡然下降。他捧起我的脸,伸手拭去我面上的泪水,而后在我身边躺下,狠狠地将我揽入怀里,在我耳边徐徐道:“好,我解释给你听。”

“其实我与秀贤,是她去相府大概两年多吧,便认识了。”黑暗中,他声音柔和,“父亲和秦大人是旧识,那时候我时常随父亲去秦大人府上做客。父亲与秦大人在古薰方面颇为投缘,而我只是闲着没事干,便注意到了这个经常在秦大人和慕容夫人周围蹦跶的女孩子。后来慕容夫人说,这孩子叫秀贤,不是一般的丫鬟,聪明灵巧,天赋非凡。于是在那些无聊的时光,我便多了一个伙伴,秀贤。我与她很是投缘,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她有着超于年龄的成熟与优雅,就连只见过她几次的我的大哥,都称赞她是不多得的好女孩。这种童年的友情,后来就展为一种近乎懵懂的眷恋。我叹惋她只是个丫头,于是告sù

父亲我想收了她。父亲自己便是有好几房姬妾的人,自然没有反对。但碍于我尚且年少,便并未急着向秦大人提起。”

我默默地听着,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他继xù

道:“后来,不了解情况的慕容夫人竟然提出要纳秀贤为秦大人的妾,秀贤才急匆匆地写了信给那时候还在清河书院的我,于是我立即告sù

了父亲,父亲便向秦大人提出了这件事情。秦大人一直很待见秀贤,觉得她随了我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便欣然应允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父亲收到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说要……说要我速速回宫,与据说是新登基的女帝大婚……可后来我从秀贤的口中得知,那失落民间的女皇帝,竟然是同她一起长大的你……”

感受到我身子一僵,他停了一会儿,一手抽去我的簪,顺着我的缓缓地抚摸:“既然算是臣子与皇上联婚,妾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可以存zài

的。于是父亲与秦大人收回了当初关于秀贤的决定,而我,则是怒不可遏,驻足书院不愿回宫。甚至胆大到派一个替身出席所谓的大婚仪式……自那以后,秦大人也出于对秀贤的保护,收了她的权,让她只负责慕容夫人的衣食起居。与皇上大婚以后,我在书院与你达成了约定。于是我决定咬紧牙关,没必要把我与秀贤的事情告sù

你,毕竟我那时候不曾想到今日的所思所想……”他适时地打住,转而问我,“阿樱,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了?”

仿佛有泪水一样的东西流了下来。我伸手轻轻擦去,呜咽道:“可太后说你是要娶妻,怎么在你口中,反倒把秀贤当做妾了?”

“妻?”魏如玠语气疑惑,“即便是我愿意,你认为我父亲会同意么?”

呼这张码完俺自己都叹惋了许久,蛮纠结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五话 重回书院(上卷最终话)

结于妻与妾的问题上似乎毫无意义于是,我们双T7)7默

我被他紧紧地用在怀中,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于是几近一夜无眠只是天将亮的时候,我才勉强算是沉入梦乡

翌日一早醒来,宽阔的床上只有我一个而已悬着的心似乎稍稍安定一些,这时候莲香带着几个宫女,面色有些异样地进来伺候我梳洗

直到梳头的时候我才从昏黄的铜镜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脸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而是红肿得跟涂了厚胭脂似的嘴唇莲香尴尬地笑笑:“奴婢再给您眼圈上点儿粉……”

“罢了”我挥了挥手,“已经涂了,还是能看出来,再涂也没什么用……那个,魏上卿呢?”

我突然这么一问,莲香有些赧然地笑了笑:“上卿大人一早起来就去了趟藏经阁,找了几,这会子正在外殿歇着呢!”从莲香暧昧的笑容里,我看到了群众们普遍的理解:陛下昨晚一定跟上卿大人打得火热,才误伤了对方的……

蟠桃一脸笑容地替我找了一件大红的翻领龙袍换上,我觉得很不合适,穿上去就跟新出嫁的姑娘似的,蟠桃则不以为然道:“这样才能把陛下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净,嘴唇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红肿了”我心想这样也好,便随了蟠桃的安排

瞧着时辰差不多,我故作镇定地出去找了魏如玠他今儿个穿了一身浅紫色的曲裾深衣,月白色的宽腰带纷繁地那么一扎,再挂上一串玉佩,虽然的确有些复杂,但是很能衬出腰臀部的线条,确实很好kàn

只可惜,那左脸颊肿得厉害,显然已经上过药了,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即便是用一缕放下的头来遮盖,效果也不是很好

“陛下今儿个这一身大红的龙袍,倒是喜庆,就跟刚出嫁的姑娘家似的”魏如玠一双含笑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神情倨傲地说道

“咳”我清了下嗓子,“是别人帮我找的,我也没有管那么多上卿若是准bèi

好了,就一同前往慈宁宫吧”

魏如玠点头轻笑:“好”

刚一见到太后太后便一脸疑惑地望着我说:“硕和你地嘴是怎么了?”继而转向魏如玠:“如玠你地脸又是怎么了?”

“咳”我眨了眨眼镇定道“不瞒娘娘硕和这两日虚火上升所以……呵呵……至于上卿大人应该是……被……虫子咬地吧?”

“看来这辛辣地东西地确应该在宫中全部禁止”太后严肃道“不过如玠是被什么大虫子咬了多漂亮地脸啊竟然肿成这样?”

“不不……”魏如玠笑了“其实是被臣闲暇时候养地一只顽皮地猫给挠地并没什么大碍还望娘娘莫要担心”

“原来是这样啊……”太后呈恍然大悟状“传过太医院地人了么?这猫儿狗儿地啊以后还是小心地好虽然挺有意思但畜生终究是畜生伤了人不带眼儿地”

魏如玠儒雅地点点头:“娘娘说地极是已经上过药了”

我心底那叫一个郁闷呐,他这是变了法的说我是阿猫阿狗?想到这,我抬起桌子下的脚,对准魏如玠的脚就要踹下去,不料他灵活地躲开了,害得我一脚蹬在硬邦邦的地板上,闷疼得很

“硕和啊,”太后自然不会注意到桌子底下的事情,眼角不乏犀利,面儿上却对我一脸慈祥地笑道,“后天你们就要回清河书院了,那边的膳食自然是不比宫里,这两日哀家就吩咐御膳房给你做几道补品,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我连连称是

膳,我与魏如玠一同往外走

“都说了我是虚火上升了,太后居然还要御膳房给我做补品?”我漫不经心道,“她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

“是吗?”一旁的魏如玠轻笑一声,低声道,“你以为昨儿个我在乾禧宫留宿的事情,太后她会不知dào

?她安插在乾禧宫那帮眼线可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这补品……”魏如玠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似有好笑地望了我一眼,就赶在我前头上了宫车

补品……

我这才恍然大悟,不觉脸上火烧火燎,果然,太后也被群众们的舆论误导了

……

“啧啧……啧啧……”孔夏四下打量着我的脸,就好似看一个展览品似的,“阿樱,这些日子不见,怎生多了一丝妩媚之色?可是长久没在书院里待,又恢复女儿态了?”

“少跟我贫嘴!”我拿剑鞘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扣,丝毫不用力,“话说回来,下一阶段,对于他们,你有什么计划没?”我站在永泰宫的外殿,伸手指了指中庭那群正在休息的少年

孔夏一袭墨色的锦衫,臂弯里挟着一把上好的剑,他一手托起尖尖的下巴,略加思索道:“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可以的只不过我看那秦丞相似乎不像我想象中那般容易对付,所以我昨天回来以后对原本的安排稍加了改变,开始准bèi

与你探讨探讨的可去了乾禧宫却听高公公说你去了魏公子那儿,我便擅自做了修改不过我观察了一天,自觉着甚好只可惜,你我后天便要去书院浪费大好年华,计划倘若要再度优化,恐怕要得下次回来了不过,挨过这几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见孔夏信心满满的笑,我心底倒是非常放心:“后天你就与我一同上路吧?省得另外驱车,说不定还得引人怀疑”

“与你们一起?”孔夏迟疑了一下,“就是和魏公子一起?”

我一愣:“差不多应该是的吧”

“哦……”孔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一脸神mì

地凑过来,双颊滑过一抹可疑的红晕,低声问道,“阿樱,我听永泰宫几个嬷嬷说,昨儿个魏公子在乾禧宫的内殿歇息的?也就是说……是和阿樱一起睡的?”

八卦啊八卦!我不禁叩问苍天,究竟为何不论置身于大宫抑或是清河书院我总是摆脱不了八卦的纠缠呢?就连孔夏这孩子都被人带坏了

我讪讪地笑笑:“以讹传讹,呵呵,以讹传讹……”

孔夏将信将疑地瞅着我,而后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

景和元年初冬的一个清晨,我与魏如玠、孔夏三人再度换上蓝天白云版本的清河书院院服,乘着豪华精致的宫车,从东武门出,踏上了前往清河书院的路途望着窗外那一路熟悉的景色,我不禁回想起当初我与陌生的魏如玠一同驱车前往时的情景这么半年来,有很多东西似乎业已潜移默化,只是我未来将要面对的,又会是怎样斑斓的景致,又会是怎样重峦叠翠的挑zhàn

呢?

宫车一路颠簸,我似乎是习惯性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条雕着翔龙的银色链子,长久,链子上那熟悉的月麟香业已消散殆尽只是,韶和,你为何迟迟都不再出现呢?

上卷终于落下帷幕,长吁一口气,摩拳擦掌开拓下卷!!

吼吼,最近有些疲乏,明天就给子放一天假吧大家的国庆假期也画上句号了咱们后天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章节更多,作,正版阅读!)

下卷 第九十六话 哪些是能够信任的人

……灭六国六国也,非秦也;族秦秦也,非天下渺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变得真切,“南宫公子,南宫公子?”

“啪啪啪”,刺耳的戒尺与书案相砸的声音成功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恍然间抬头,新来的史学先生那张苍老的竹条脸在云雾中渐渐清晰开来,我浑身猛地一惊,乍从座上站起身来。

“南宫公子,你说说,这才开学几日,你都在老夫的课上睡了几回了?”先生拿戒尺在我的脑袋上砸了一下,痛感格外清晰,“敢问公子在府中可是整日头悬梁锥刺股,披星戴月而学,才会导致困倦如斯?”

我羞愧地低下头:“回先生的话,樱以后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回了?老夫的耳朵都生出茧来了。罢了罢了,你若真的认为老夫的讲学这般不堪入耳,姑且早日回去也好。”先生这么一说,教学里三三两两的学生便开始窃笑起来。

我惭愧不已,只好傻站在那儿,不一语。

下课后,我抱着几本书,与孔春一道朝校舍的方向走去。

“哎我说孔春,你跟如花最近怎么样了?关系缓过来了没啊?”走过女子食,我突然想到。

“别说了,”孔春无奈地摇摇头,“还不那样呗,不冷不热的。”

“平平淡淡也是福啊,”我那胳膊肘抵了他一下,“你小子就知足吧你!”

“是啊是啊。知足。知足……父亲大人都说了。等我与如花从清河卒业。就让我们成亲。”孔春说这话地时候面上地表情却没有半点喜悦地意味。

“哟。那阿樱得提前向你们讨杯喜酒喝啊……嘿嘿……”我暧昧地笑着。

没想到孔春白了我一眼道:“有用乎?没用也。如花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可实jì

上呢。她整日一条心扑在那劳什子冯尚兮地身上。心里可有半点我地位置?你说我堂堂七尺男儿。怀里抱地女人心里却满满地都是别地男人。我这心里能好受么我?”

我面色同情地点点头:“仁兄仍需努力啊……”

孔春抬眼望天。嗟叹一番道:“唉。阿樱有所不知啊。当初清河祭礼结束以后。冯尚兮不是失踪了么?诶哟。如花那简直是整日以泪洗面啊。茶不思饭不想。境况何其惨烈!他父亲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花死也不肯说。还不许我多嘴。我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心里可不是滋味了。甚至为了如花。我也开始祈祷冯尚兮能够平安无事。直到后来得到消息说冯尚兮地确没事。如花才渐渐恢复过来。”孔春无奈地摇摇头。

我心里愤愤不平。一手握拳道:“那你就用真情感化她呗!”我态度坚决地说。“她一门心思扑在冯尚兮身上是不会有任何结果地!”

孔春睁大那双绿豆眼诧异地问道:“阿樱是如何知dào

一定没有结果的?我家如花不论身材还是相貌还是剑法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冯尚兮不喜欢她?”

“哦~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阵心虚,讪讪地笑道,“我是说……呃……那个……对,冯尚兮那么沾花惹草的一个人,应该阅女无数,不会流连于某一个女子的……所以说嘛,孔春你就该拿出你所有的能力,向如花证明你才是真zhèng

为她着想的人!”

“有用吗?”孔春垂头丧气道,“你不知dào

吧,我听说啊,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冯那种调调的,要长得好kàn

,还要有万贯家产,不仅如此,还要有可以世袭的爵位,最重yào

的是,要那什么……叫什么……罗曼蒂克?”

我一脸茫然道:“什么罗曼蒂克?听都没听说过……”

“唉,是个洋文!我也是听西洋部的几个学生说的,……怎么说呢……”孔春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一脸阳光灿烂道,“啊,就是大诗人李白那种!!”

“哦……”我恍然大悟,“李白啊……”

后来我纠结了许久,冯尚兮跟李白?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嘛!

与孔春从食出来,尚未走出回廊,便被一排人给拦住了。这种事情不用想也知dào

是谁了,抬眼一看,为的少年长身玉立,身着深红色的长衫,环着双臂斜倚着一旁的柱子,鹰一般漂亮的眸子玩世不恭地望着我,额上的刺青妖冶美丽,正是冯尚兮。

“阿樱,好久不见。”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语气轻佻。

我吞了一口唾沫,因为我现在只要一见到他脑海中就会闪现某些画面……

“呵呵……冯世子别来无恙。”我拱手行了个礼,有点装模作样的味道,引来桂三等人的哄笑。

“笑什么笑!”冯尚兮扭头对桂三他们喝道,“从今儿个起,你们应该知dào

,南宫樱就是我冯尚兮的人了,以后可莫要让我看到尔等这般无礼!”桂

立马不再作声,连连向我道歉。

“诶,阿樱你什么时候……”孔春一脸不解地扭头问我。

“没那回事……”我嘴角抽搐,低声对孔春耳语道。

冯尚兮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他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孔春,继而开口道:“阿樱怎么还跟这穷酸的乡巴佬混在一起,不觉得丢脸?”

“你……”孔春面上闪现嫉恨的神色,却又很快隐去了。孔春多少是有点怕冯尚兮的吧,所以对于他,孔春已经是极为忍让了。

显然冯尚兮并不想再和孔春废话下去,他趁我不备迅速从我的手中抽出那两本书,扔给孔春,语气还算平和道:“替阿樱把这书带回去。”说完拉起我的手腕就向外走,桂三他们立马跟上。

我本不想就这么随着冯尚兮漫无目的地在书院里漫步,惹人非议,因为冯夫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我若是还与冯尚兮走得近,于我于他都没有好处。至于冯尚兮,我若是执意不从,依他的性格,也不会真的难为我。他与魏如玠是截然相反的个性。表面上轻狂纨绔的冯尚兮,其实他心比谁都软;可魏如玠呢,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有着张狂的占有欲。

可能正因如此,我才会任由冯尚兮这么拉着。我在心底告sù

自己,就一次,就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了。

“我都听说了,”冯尚兮似有好笑地开口,“据说你上课时候总是睡觉,被先生罚站了好几回,可是真的?”

天,这些糗事连远在西洋部的冯尚兮都知dào

了,实在是羞于启齿。

“唉……我……我也没办法,只要一听见什么《六国论》啊《史记》啊,这眼皮就打架,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一手挠挠脑袋,却感到另只手被冯尚兮换了个方式握在手里。两个男人在书院里堂而皇之地牵手实在是怪异得很,难怪一路上遇到的学生们不论男女见了我们皆是面色不大自然。可鉴于与我同行的乃是西洋部丙组臭名远扬的冯尚兮,身后还跟了一大帮子吊儿郎当的人,所以那些人瞧见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阿樱为何不像幕焉学学,史学这种没营养的课干脆就别去了,在校舍里待着,图个清闲,岂不快哉?”冯尚兮居然把史学定义为“没营养”的课,看来不同的学部定位果然不同。在西洋部,主要是西洋史以及洋文,《史记》在他们那儿是副科的副科,糊弄糊弄也就罢了。然而,在谋略部,先生们重yào

的要求之一便是要我们学会“以史为鉴”,故而史学这门课乃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至于苏幕焉,那是个异类,就算他什么课都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幕焉乃是朝廷让清河委培的准御医,阿樱若是有那般精湛的医术,史学一类,不学也罢。”一个浑厚的声音替我回答了冯尚兮的提议。我二人停下步子,眼前的男子长须美髯,羽扇纶巾,面上挂着笑容,正是莫堂主。

我下意识地抽回被冯尚兮握着的手,拱手行礼道:“阿樱见过莫堂主。”

冯尚兮也勉强懒洋洋地行了个礼,毕竟西洋部的学生不在莫堂主的管辖之内。

方才莫堂主说苏幕焉是朝廷让清河委培的准御医?这听着倒是新鲜,难道说莫堂主知dào

关于苏幕焉的什么事情?

我立马向冯尚兮等人道别,转身走到莫堂主身边,笑问:“莫堂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阿樱说的?”

莫堂主笑笑:“不假。”

我与莫堂主走到池塘边一个清静的凉亭中,莫堂主道:“阿樱在书院里也有些时日了。身为堂主,有些事情,自然比别的先生担待的要多些。”

“堂主的意思是……”

莫堂主笑笑:“其实在阿樱来书院的时候我便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密旨,故而阿樱的真实身份,我是书院的先生中唯一一个知dào

的。这一点,就连山主都不知dào

。”

我大惊:“堂主您……您打一开始就知dào

我是女子?”

莫堂主点点头:“自然,您不仅是女子,还是九五之尊。”

我愣了一下,莫堂主上个学期一直都没跟我提起,可这个学期刚一开始,就突然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讪讪地笑笑:“堂主抬举了……”

“我知dào

你一直对幕焉有所顾忌。”堂主不紧不慢道,“所以我今儿个姑且告sù

你,他不过是朝廷委培的御医,将来定是要进太医院的人,所以阿樱对他,不妨多上几分信任。”

堂主让我信任苏幕焉?

“阿樱不明白……堂主说这些,究竟是……”

“哈哈……”莫堂主朗笑几声,“今儿个不过跟你打个招呼,他日若是生什么变化,阿樱记着哪些是能够信任的人,便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第九十七话 飞来情书

过几日,清河书院便恢复了以往的节奏。只是有些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女子部那边的女生分为了好几个派别。

其中一部分是冯尚兮的死忠,她们自称是冯尚兮的所谓“守护仙子”,颇为肉麻。其实这帮女生的存zài

早在当初就业已形成了,不过自从冯尚兮额上多了一朵刺青,那帮所谓“守护仙子”便将这刺青认定为一种特立独行的标志,于是女子部的学生们在额上画上蓝色妖姬的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还有一部分则是魏如的坚实后盾。这部分女生多半是传统意义上的名门闺秀,也就是整日把《女诫》挂在嘴上的那种。不过窃以为她们先在这个问题上就已经不符合《女诫》的规范了,再,《女诫》这种东西简直就是糟粕中的糟粕,倘若我要是跟着《女诫》走,这皇位早八百年就给丢没了。后来魏如成了上卿,虽然伤了这些女生的心,不过她们反倒愈挫愈勇起来,从原本单纯地喜欢变成了声明“魏如才是未来皇夫的唯一人选”云云。

当然,在这两个派别的女生矛盾激化的同时,有一小部分来自两方的女生竟然出人意料地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些女生便是那些整日里打着“尚大好,尚王道”标语的人。她们最普遍的特点便是喜欢玩跟踪。比如某一日冯尚兮与魏如恰好在食打的菜式是一样的,或某一天俩人恰好在某处说了几句话,则这些女生就会尖叫乃至颇为激动。

至于她们的具体想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我实在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至于苏幕焉,他似乎在男生中地威信更高。不知为何,不论是谋略部还是西洋部地男生们都对他几乎是钦佩不已,惟命是从。我曾问过孔春这事的缘由,孔春一脸不以为然地嚼着糕点,一面含糊不清地答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就像我一样。”当然,后半句是可以直接忽略的。不过我还曾经看到过一个女学生霞飞双颊地对另一个女学生道:“小女子就是喜欢苏幕焉公子那种治愈系的微笑……”

……

“哦?你当真听到别人这么说?”我颇为八卦地把那些女学生们地言论添油加醋地说给苏幕焉听,他听了以后倒是颇为内敛地笑笑,一面将两种草药在研钵里捣成泥,一面媚眼如丝地望着我说,“那阿樱觉得呢?”

我当即便要直接晕过去。此人为何如此脸不红心不跳,明明已经知dào

我乃女子。

“幕焉兄医术高明。乃是人中龙凤。世间难得。较之魏如冯尚兮也是毫不示弱。”我信誓旦旦地拍马屁道。

“仅仅是医术?”嘿。这个苏幕焉怎么一回事。他想得到什么样地回答才满足呢?哦……我明白了。于是我了然一笑道:“才貌双全!”

“哦?是吗?”看来我十有**猜对了。

“何止是才貌双全。简直是色艺双绝!”我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戏弄他了。什么时候我已经百炼成钢。在苏幕焉面前丝毫恬不知耻不知脸红了呢?看来古人云近朱赤近墨黑还是很有道理地啊。

一逞口舌之快。苏幕焉自然不会生气。我嬉皮笑脸地向他讨了几贴治青春痘地膏药。因为这是前儿个孔春嘱咐我给他带地。自从那日孔春深刻地认识到这年头地女孩子多半都是以貌取人后。孔春便誓要改善自己那平庸了多年地容貌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没有多大可以缓和地余地。但又不好意思打击他。便让他第一步要打击痘痘。恢复皮肤原本地细腻光泽。孔春认为我说地极有道理。便提前向苏幕焉订了方子。

苏幕焉老实巴交地承认他以前并没有开过针对青春痘地方子。但郑重地表示可以根据五行帮他研制一方。于是便成就了现在我手中地这几帖膏药。

于是,我哼着小曲儿,肩头挎个不太重的布袋子,里头装着一本崭新的《吕氏春秋》和一本皱巴巴的最近颇为流行的青春闺中小说《西厢记》,外加文房四宝,优哉游哉地往教学的方向走去。今儿个没和孔春一道,因为他脸上敷着苏幕焉给开的膏药,现在还不能见风。走着走着,前头两个人影我瞧着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正是魏如和庞绍二人。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不想跟他俩打照面儿还得尴尬地打招呼,于是干脆就这么慢慢地走在他们后头。可是他们的速度实在是不太可观,害得我想走快又不行,只好绕远路到了教学。

刚一进去,整个屋内一片哗然。我不禁愕然:出了什么事儿了?

全组的同窗皆都将目光飞刀一般射向我,我睁大了眼睛,讪讪地点头,笑笑,而后夹着布袋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地座位上走去。如往常一样,我把崭新的《吕氏春秋》装模作样地在书案上摊开,把《西厢记》

子里头,将其置于《吕氏春秋》的阴影中以致于不给瞧见。摆好笔墨,我敏感地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我的脸上。孔春没来,左手边没人;苏幕焉自然不会来,右手边也没人。我只好满脸疑惑地回头询问魏如:“为何大家都这么看着我?出了什么事了?”

魏不以为然地抬眼一瞥,笑道:“你马上就知dào

了。”

果然,这个时候,一个五大三粗地同窗把一封信丢给我,我轻飘飘地接住,在大家的笑声中定睛一看,那信上写着七个字:南宫樱公子亲启。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我经常跟秀贤她们写信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地么?

正疑惑着,全组最八卦的一个同窗朗声道:“南宫樱,这信是哪儿来地你知dào

么?”见我茫然地摇摇头,他笑道,“是女子部的几个学生亲自送到咱们组地……情信!”

情信?!我脑袋轰地一声,乖乖咙咚,我怎么从来都不知dào

自己居然这么有魅力,有生之年还能收到女子部那些大家闺秀的“情书”?看来大家同身为女子,《西厢记》这类靡靡的小说是该戒了,该戒了……

“现在的女子们呐,眼光还真是奇怪……”另一个同窗话语里满是讥讽,“喜欢咱们魏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喜欢南宫公子这般身材娇小,毫无男子气概可言地人……啧啧……这年头,可真是人人雌雄莫辩,阴盛阳衰哟……”

“范公子,”魏如开口打断他的话,“莫要妄言。”

我一脸苦涩地回望了魏如一眼,他微微一笑,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怕什么,拆开来瞧瞧,权当笑话罢了。你是怎样的,我还不是最清楚?”

原本前一句话听听罢了,可他后面偏加上那么一句,我顿时觉得好不自在,讪讪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将那信捏在手里,稍犹豫,便顺着信封口儿给撕了开来。

薄薄的信纸上不过寥寥数语:公子清雅脱俗,才高八斗,妾仰慕已久,但求今日下学能候于学,容妾诉之一二。

字体秀而不失大气,但这几句话也太彪悍太直白了。这年头的女孩子怎么都这样,我根本都不知dào

她是谁,居然就自称“妾”,幸好没被人瞧见,否则实在丢脸。

只是这信,为何没有署名呢?

我顿时好奇心大增,她让我今天放学后在学里等她,她有话要对我说。我心底立马决定一定要会会这个女学生,实在是太有趣了!

魏在后面拿笔杆戳了戳我,问道:“信上说些什么?”

我暗笑你也有好奇的时候啊,但面儿上淡然道:“没什么,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

可能由于对方是女生,所以魏如并不太在意,便又埋头看书去了。

果然,整整一下午的《吕氏春秋》我是一个字也没听着,就连《西厢记》都没心思看了,整个一目无焦距的失神状态,只等着赶紧下学,好让我看看那勇敢地女学生到底是谁。

期待已久的钟声响起,别人都收拾东西撤离,而我却正襟危坐。

不多久,学的人都走光了,只剩我与魏如二人。

他从位上站起身,走到我身边,面无表情道:“怎么还不走?东西也不收拾?”

“啊……”我连忙将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对着那本吕氏春秋胡乱地圈了圈,张口结舌道,“呃……那个……我今儿个还有几个知识点没有消化,呵呵……你先回去吧……”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魏如的语气依旧是没有丝毫波澜,“只可惜你现在看的内容我们今儿个还没讲到呢,连超前意识都有了?”他这话说得讽刺,我不觉面上一红,却忽地感受到魏如温热的手轻轻地压在我的髻后头,顺着我的轻轻向下抚摸,简单的动作中满满的皆是宠溺地意味。我尚处于尴尬中不知如何开口,却听他道:“既然阿樱有这份心,那就好好学吧。为夫先回去了。”说完丢给我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蓝衣飘飘,从前门出去了。

为夫……

我长吁一口气……和魏如单独相处的气氛实在是,令我越来越难以承shòu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下来,我正踟蹰着是否该点上蜡烛,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南宫公子”,我抬眼望去,只见三个妙龄女子倚着门外娉婷而立,正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大骇,心下忐忑,居然一来就是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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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这三个女生究竟是何来头?明天同一时间,咱们继xù

哈~~~(O~~~(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八话 捅了马蜂窝?

手忙脚乱地把《西厢记》塞进袋子里,从座上站起个女生拱手行了个礼:“正是在下,不知三位姑娘特地前来,有何贵干?”

为的那个女生朝剩下的两个女生笑了笑,而后转而问我:“敢问小女子们可否进去一坐?”

我连连笑道:“自然可以,请,请……”

三个女孩子相互望了一眼,便走了进来,在我旁边几个人的位子上坐下。我这才看清她们的长相。正中间的那个女生身材高挑,鹅蛋脸上留着浓密的齐刘海,配上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竟如瓷娃娃般讨人喜。左手边那个女生略显丰满,倒也是不失风韵,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微微上扬,添了分凌厉的神色。右手边那个女生容貌差些,但也还算清秀,只是嘴角边一颗朱砂痣很是引人注目。

中间的美女福了一福,笑道:“瞧咱们,到现在还没自我介shào

呢。失礼了。”

“哪里哪里……”我连连推辞。

“在下慕容秋,”她指着左边的女生道,“这位是裴媛。”

“小女子王~。”朱砂痣女自我介shào

道。

“慕容秋?”我思索了一会儿,“敢问家父与先帝的贵妃娘娘是……”

“不错,贵太妃正是小女子的姑母,家父乃当朝怀化大将军。”慕容秋淡淡一笑。

我心底暗叹道。这女孩生得美艳惊人。竟是贵太妃和丞相夫人地侄女儿。也就是南宫淑和地表姊妹。父亲又官居要职。上天待她可真是不薄啊!

“幸会幸会……”我扫了一眼她们三人地衣饰。皆有佩剑。笑道。“不知三位来找在下。所为何事呢?”

慕容秋显然是觉了我方才地眼神。笑得真诚:“不瞒公子。小女子方才刚从习剑园回来。惦记着与公子您地约定。也就紧着赶来了。其实我三人并无其他想法。只是久闻公子您为人忠厚实在。才学不菲。便想来与您交个朋友。有机会切磋切磋琴棋书画罢了。”

我顿时汗颜。还。还琴棋书画。饶了我吧……

“哪里哪里。慕容姑娘谬赞了。”我扫了一眼这慕容秋地手。那双纤细白皙地手虽说保养得很好。然而指纹处却有很突兀地厚茧。这茧不薄。恐怕不是弹琴所致。而是习武所得吧。由此可见。这三人地“情信”无非是让我留下来等她们地筹码。所谓交朋友也不过是和我攀谈地借口。她们地目地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情况不妙啊。我忐忑地从座上起身。望了一眼窗外道:“天色不早。教学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在下还有些急事。恐怕要先行告退。拂了三位地好意了。”我说着东西也来不及收拾。便要绕过她们往外走。

“诶,公子何必如此匆忙?”慕容秋随我起身,挡住我的去路。

我一惊,这女子比我足足高了半个头,实在是气势逼人,倘若说她对我这样羸弱地人感兴趣,打死我也不相信。

“抱歉,告辞!”我二话不说便要走。

“南宫樱!你站住!”忽地,那名叫王淼的朱砂痣女厉声叫住了我,“我家慕容小姐生得如此美艳动人,你居然丝毫不为所动,还要仓皇而逃,怎么,难道你身为男人,喜欢的不是女人?!”这王~说话的口气十分直接,显然她也是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又冒出来一个质疑我性取向问题的无聊人士,我站定,转身道:“抱歉,姑娘的问题有失大雅,恕在下不予理会,告辞。”我得赶紧走,现在教学这边几乎没人,我手边连个有杀伤力的剑都没有,倘若真要武力相向,以一对三不说,她们仨还都是将门之后,又手持利刃,我会死得很惨的!

“想走?笑话!”那裴>媛竟腾空跃起,丰满的身材丝毫不影响她地高度,她一跃到我面前,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

我骇得后退一步:“你们究竟是谁,想要什么?说出来,我答yīng

你们!”

三个女子把我团团围住,而后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在我面前掀起额前浓密的刘海,三人的额头上赫然皆是一朵蓝色的花。

“你们是尚兮党?”我心底大呼,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被冯尚兮的那帮死忠给盯上了?!这么恶俗的事情居然也能够被我给遇上?!

“亏你还有点眼力。”慕容秋放下刘海,“现在你知dào

我们为何要来找你,找你要做什么了吧?”

“哼,”我冷笑,“我与你们的那位冯尚兮不过是泛泛之交,话都没说过几句,你们倒找上我来了,岂不荒谬?”

“放肆,冯世子的名讳其实你这乡巴佬能够叫的?!”裴媛对我怒目而视。我不禁在心底鄙视之,人起名字可不就是给别人叫的吗?还有啊,冯尚兮好地你没学到,他那帮人的背景歧视你倒是原版继承啊!

慕容秋伸手制止裴>媛:“睁着眼睛说瞎话莫不就是用来形容南宫公子您的?”慕容秋不可一世地笑道,“现在清河书院谁不知dào

你南宫樱归了冯世子手下,整日对他纠缠不清,还妄想改变冯世子的性取

哈?哈!笑死我了!我对他纠缠不清?!我想改变他的性取向?!我怎么就这么无辜呢!

“我想这件事情上慕容姑娘可能有些误会……”我强压下心头地荒谬,镇静道,“我根本没有想要影响冯世子什么,对于他的私事我也是丝毫不会关心,我想你们若是想找一个泄地对象的话,找我可能是个错误地选择。”

“我平生最恨人撒谎不知收敛。”王~开始在我的面前踱步,左右打量着我,“就算你这龙阳之辈想打冯世子地注意,也不找面镜子自己照照,看看自己这样貌算得上什么东西!”

我倒吸一口气,就算我再平庸再丑陋也比你好!以貌取人的家伙,没内涵!我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不是么,”裴媛开口道,“你看到我们慕容小姐了么?这容貌,这气质,这家境,这满腹的经纶,可是你这小子能够相比地?!冯世子真zhèng

喜欢的人只有可能是她罢了,你连边儿都沾不上!!”

“好,我是连边都沾不上,我说我没做什么你们却又偏不信。”我严肃道,“那行,这样吧,我退出,我不跟你们争,行不行?天快黑了,我得走了,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后会无期!”

“便宜你了,给我上!”慕容秋大呼一声,另外两个人立马冲上来,用帕子塞住我的嘴,二话不说开始用绳子把我一圈一圈给绑上。我呼救不能,奋力挣扎着不让她们动我,没想到这两人武功不浅,力qì

丝毫不输给男子,任凭我怎样反抗也只是徒劳罢了。这时候我悔啊,恨啊,自己小时候怎么不跟秀贤她师傅好好学学拳脚功夫呢……

我抬脚对着她们当中一个人就狠狠踹过去,然而那人却灵活地躲开了。

可能是由于我乱动惹恼了她们,就在我奋力挣扎的时候,忽地我脑袋后头一声闷响,被一个坚硬地物体狠狠一砸,黑色夹着墨香的液体也随之撒了我一脸,我拼着最后的神志清醒地认识到,刚才被人用来砸我的,正是我那无比宝贵的欧阳询古董砚台啊……我尚未哭出声来,就已经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

冰凉的水溢入我的鼻孔,顺着我地面颊滑下……我缓缓地睁开眼,睫毛上皆是黑乎乎的液体。我无力地甩了甩脑袋,只觉得全身一阵冷颤。

平视前方,站在我面前的,仍是那三个女子。

其中的一个手里端着一个空盆,而我的衣襟,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终于醒了哈?”慕容秋以一种观赏与幸灾乐祸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我还以为你醒不了了,准bèi

把你扔到乱葬岗呢!”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破败的类似柴房的屋子,印象中地清河书院应该没有这么破的地方吧?难道说,我被带了出来?

“这是哪儿?”我开口问道,声音嘶哑。

“你觉得呢?你现在在哪里很重yào

吗?就算我现在告sù

你你在哪,又有谁会来救你呢?孔春?还是魏如?”慕容秋笑得残忍。

“你究竟想要怎样?”我冷声道,“想整死我不成?”

“媛,把镜子递过来。”慕容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裴媛手中接过一面铜镜,放在我的面前,“你快看看你自己,快看看,看看你到底有多么难看。”

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清了镜子里的人。此刻的我顶着一头鸟窝般凌乱的,脸上有着大块的墨渍,显然被冷水冲刷过,向四周晕染,前襟也是一片乌黑,惨不忍睹。

我在心底冷笑,慕容秋,你除了漂亮,还真是一无所有呢。

“说啊,说你丑不丑啊,快说!”慕容秋蹲下来,“快说!”

我但笑不语。

“不说是吧?”慕容秋向王淼使了个眼色,王淼立马心领神会地端上早已准bèi

好的火盆,里面是通红地炭火。慕容秋用火钳夹起一片早已在里面烧得通红的方形铁片,抬到我的面前,“你快说你很丑,说了我就饶过你,不说我就让你永远都很丑。你信不信?”

慕容秋,你铁定是不良小说看多了,或是在戏班子里混得时间长了,否则怎么老是把这恶俗的段子给端到现实生活中,不郁闷吗?

“变,态。”我嘴唇微张,吐出这么两个字。

“你!!!”慕容秋怒目圆瞪,“看我不毁了你这张嘴!”说着就要把那铁片贴上我的嘴,就在这时,慕容秋地手腕被什么东西准确地一砸,哐当一声,那火钳子便砸落在地上,冒出点点火星。

“谁?!”慕容秋惊骇地回头,四下望望。

裴媛和王~也是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窗户被人冲破,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一跃而入,身形飘渺出尘,犹如大鹏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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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究竟是谁呢~~?O((O~~(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话 教主!教主!

的脑海中出现瞬间的空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慕容秋就足够我对付的了,这会子连这夜溟教的人都趁虚而入!他们不是一直想除掉我的吗?这次可是绝佳的机会!

那男子冷漠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对慕容秋三人连击三掌,她们立kè

倒地吐血。

慕容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漂亮的脸蛋惨白一片:“为,为什么要惩罚属下……属下,属下是按照主上的命令……”

“谁是你们的主上。”黑衣男子终于开口了。然而我却失望地现他这做工精细,雕琢着繁杂花纹的紫色面具,对声音是有处理效果的。在别人听起来,他的声音似乎是有重重叠叠的和声,根本听不出来此人原本的声音。

慕容秋面露难堪之色:“回……回教主的话,虽然属下称溟使大人为主上,可真zhèng

的主上,却只有您而已……”慕容秋的声音开始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猛地抬起脏兮兮的脸,顶上乱蓬蓬的头抖了抖,这个人就是夜溟教的教主?!

他没有我意识中的所谓教主该有的那种伟岸的身材。相对而言,这个教主,倒是有些纤瘦的感觉呢。竹着暗纹的黑色长袍,宽阔的袖口轻柔而翩跹,随着他的动作挥洒自如,那种气魄,那种逼人的气势,以及他方才寥寥数语的口气中那不可一世的冷戾语气,都让他成功地与“教主”这个词相吻合了。

“你们明白就好。这个人本座自会处理。”他换了一个角度对她们说道,眼神却是望着我地,“还不快滚?”

“是……”慕容秋三人一改往日地淑女形象,笨拙地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如逃命一般夺门而出。

此刻地屋里。只剩下我。还有这位神mì

地夜溟教教主了。

我曾无数次想过我把夜溟教连根拔起前与他们教主地最后对峙。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无比宏大地场面吧。正义与邪恶地交锋。正统与邪教地较量。御卫军与夜溟教教徒地兵刃相接。传到江湖上。应该也是会载入史册地吧?或许我可以站在长安城城楼地最高点。指点江山。俯瞰天下。

所谓意淫。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可现在这个场面。未免也太打击我了。在这个破败得不堪一击地小屋子里。我如此狼狈。如此形容猥琐地面对着夜溟教至高无上地统治。他欲除掉我。简直就是捏死一只蝼蚁那般。再简单不过。如果此时。冯尚兮或魏如或苏幕焉或孔氏兄弟他们当中地任何一个人来救我该多好啊!

夜溟教教主向我走近一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心底忐忑不已。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有没有可能逃出去。

忽地。他快步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惊世骇俗地伸出手。轻轻捏住我地鼻翼。仿佛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笑。一双幽黑地瞳仁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地意味。直直地望着我。

我心底大呼变态,但面儿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张开嘴以维持呼吸。

“南宫硕和,你也有今天呐。”他开口道,我看不清他面具后面的神色。

南宫硕和?他果然是知dào

我真实身份的。

我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子。他的头很长,很仔细地起,用一根通体莹亮地白玉长簪斜斜地一插,多少有点儿妖孽的味道。

一部分极富重垂感地秀披散开来,在微风中轻舞。微寒的初冬,此人却衣着单薄得如同春夏,黑色地衣领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漂亮地锁骨。捏着我鼻子的那只手竟然有些柔若无骨的味道,肤色苍白的有那么些不健康。

“你在看什么。”他开口道,“马上就要死了,知dào

么。”

我浑身一阵冷颤,我不要死,我绝对绝对不要死……我还没有亲政,还没有找到我命中注定的良人,我还没有铲除你们夜溟教,我不要死啊……

“这位大哥……呵呵……”我谄媚地笑着,由于被捏着鼻子,所以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是滑稽,“你看,咱们无冤无仇的,我不过是个傀儡,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没多大用处,倒不如,你放了我……或许我还可以帮你……”

“放了你……”他警觉地眯起眼,“我的确犹豫了很久。不过我还是不愿改变我当初的计划,杀你,自然是难免的。”

“那倘若我不是真的南宫硕和呢,我只是南宫樱,只是个冒牌货呢??!!嗯?”我质问道,有种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感觉了。

“这个是真的不就可以了?”他另只手探向我的脖子,优雅地提起挂在我脖子上的红绳,红绳的底端是一块和田玉,上有“若兰”二字。只是脖子上的红绳与银链子相缠绕,翔龙银链子也被一并给带了出来,玉器与银器相碰撞,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我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最后关头把我逼向绝路的,竟然是母亲留给我的,把我推向皇位的这块玉。

“脖子上戴这么

,你也不嫌累。”他讥讽道。

反正死到临头了,否认身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愤恨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这些都是我生命中至亲的人留给我的东西,现在他们离我远去了,我爱戴着就戴着,你管得着么你!”

他迟疑了一下,忽地起身,从袖里掏出一条白色的纱布,在一旁的水中打湿,而后走过来,仔细地系在我的鼻子下方,似乎这空气里有毒气一般。他动作优雅轻柔,完全不像要杀死我的样子。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扭动着被捆绑着地身子,“你不是要杀我么,你来啊,你杀啊,你谋反你忤逆犯上啊!”

他没有被我激怒,只是冷冷地走到一旁,把干净地布巾打湿,然后走过来给我擦脸。

我左右躲避着:“你有毛病啊,杀人之前还要把人打理得好好的不成?你变态不变态啊?!你们夜溟教的人都这副德行,连以真面目示人都做不到,鄙视,严重地鄙视!”

我嗷嗷直叫,他却喝道:“南宫硕和,别乱动!再动本座就真的灭了你!”

我忽地停下不动了。

喜悦如潮汐一般在心底退了又浮上,他话中的意思,是真的不杀我了?他改变主意了?这个夜溟教的教主好有意思,难不成对我一见钟情了?

我乖乖地坐在那儿,鼻子下面系着纱布,任由他替我仔细地擦去脸上的墨渍,原本白净的布巾如今已是漆黑一片。我愣了愣,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做工极为精巧的梳子,沾了点水,顺着我地头向下梳,一下,两下,这梳子仿佛有神奇的力量,不一会儿,我的头便恢复了原本的柔顺。

乌黑地在他的指尖穿梭,犹如灵巧地鱼。纷繁的夜溟教的式第一次在夜溟教教主的手中奇迹般地诞生在我的头上。他端过铜镜给我看,笑道:“还满yì

吗?”

虽然这型的确不错啦,可是我地气质还有言行举止都是比较老实的,这种潮流地型不一定适合我啊。

为了防止他忽然又改变主意而灭了我,我殷勤地点点头:“满yì

满yì

,非常满yì

!”

他冷哼一声:“撒谎的技术还是这么低。”

我羞愧地低下头,心里无边忐忑,生怕他会一巴掌劈了我,可就在这时,他忽地伸手抽去自己地白玉长簪,歪歪斜斜地替我别上。

我吓得不轻:“教主大人……这个……这个白玉簪,貌似值不少钱吧……你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给我了呢……”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抚上那簪子:“说得有理,那本座收回。”

“哎——”我阻拦道,“您不会还真……”

“骗你的,南宫硕和。”他说着不慌不忙地松开我身上地绳子,“出门向左手走,路经一个岔路口,再往有驿站的那条路走,一直往前那么走,就自然能到清河书院了。”他站起身,望着我,目光幽幽,衣袂飘,“南宫硕和,本座今儿个放了你,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力量与本座抗衡。

到那个时候,本座一定会亲手灭了你,绝不手软。”他说完,没有用我意料中的轻功,而是仿佛有些疲倦一般地往外走,直到黑色的身影湮没在无边的夜色中,再看不见。

我一直高速的心跳终于恢复了它原本的节律,那种死里逃生的狂喜是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我胡乱地起身,解开鼻子下面的纱布,整了整衣衫,匆匆忙忙地向夜溟教教主所指的方向,往清河书院跑去……

……

“阿樱!”

“阿樱!”

出人意料地,当我回到桃园甲组戌字舍的时候,虽然深夜,屋内居然灯火通明。

坐在屋里的,不是苏幕焉,而是一脸惆怅的孔春以及五大三粗的庞佳。

“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我疑惑道,“苏……苏幕焉呢?”

“阿樱你总算是回来了!”孔春叽里呱啦地从座上站起来,“幕焉、魏公子还有我那弟弟都出去寻你了!我们等得急死了,根本睡不着,就干脆来你这边等着了!”

我立马感动得眼眶红:“孔春……”

孔春笑笑:“没事就好,只是阿樱你……”他望了望我的头,又望了望我,“你到底遇到了什么?这簪子……”

“说来话长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样吧,等他们仨回来了我再解释,可好?”我疲倦地从柜子里掏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扔到床上。

子时三刻,魏如还有苏幕焉终于回来了。

“孔夏回了自己的屋子。”苏幕焉疲倦地往床上一坐,我倒是很少看到他累成这个样子,心里不觉有些愧疚。

魏如不动声色地盯着我,想必他也注意到了我型的变化。只是他没有多说,而是招呼孔春和庞佳早些休息,而后望着我说:“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要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a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话 谁想取而代之

……”我有些迟钝地应着,回头望了苏幕焉一眼,目养神,并不理会,而孔春也在嚷嚷着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的课不去上了云云。

我点点头,装好钥匙,便随着魏往外走。

沿着漆黑的走廊这么走下去,身后的灯光越来越远,而魏如却就这么走在我的前面,不一语。我不禁迟疑了:“敢问魏上卿大人究竟要去哪儿?”

他停下步子:“自然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说完沿着楼梯向下走。我不觉心底微微不安,思忖着方才临走时怎么忘了随身带把剑呢?

直到来到一座四下无人的凉亭,魏如总算有了停下来的意思。

他在亭子里坐下,抬眼望向微微气喘的我:“坐吧。”

我谨慎地在距离他大约一尺多的地方坐下,只觉得这凉亭里的石凳子冰凉。

“坐那么远做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魏似有好笑地开口,却成功地让我尴尬了起来。

未待我开口,他早已坐到我身旁,轻轻把我揽入怀中:“阿樱,你可知dào

我今晚有多担心你。明知dào

你看书是假,可我后悔自己下学后没有在学陪着你,才会让你折腾到这么晚,你莫要怪我。”他在我耳边低语,竟是自责的语气。不知为何我心头一酸,轻轻推开他:“我……我的衣服上有墨渍,莫要弄脏了你地衣服才好……”

“有什么关系呢……”他说着不顾我的阻拦,复把我紧拥,我的面庞紧贴着他颈部细腻的皮肤,原以为被人这么抱着会是一种惬意的感受,而此刻的我心里却有一根紧绷的弦,被魏如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似乎随时都会崩裂开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我问自己,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这时。我感到自己地髻似乎有些松动。猛地抬头。却见那莹亮地白玉长簪已然被魏如捏在手里。他松开了我。冷风灌入我与他之间。

“这是什么……”他把玩着那白玉长簪。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还给我……”我不假思索地伸手要拿回来。

魏却挑眉一笑:“哦……莫不是你与哪家贵公子地定情信物?”

“莫要诨扯。你想多了……”我心底无奈。

“您是尊贵地女皇陛下嘛!”魏如冷笑一声。“哪个国君不是注定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地?”

“你……”我不禁愕然,“你认为我会是像勾栏里的窑姐那般人尽可夫吗?”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不安地沉默。

片刻后,我开口道:“虽然你没有问,但鉴于你我二人先前的约定,我自会把今晚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sù

你。你听好了。”于是,我把那三个女子以及那神mì

的夜溟教教主之事全部告sù

了魏如。

“慕容秋居然是夜溟教的人……”魏如叹息道,“她们三人不论是不是真的站在冯尚兮那边,但有一个事实是不容忽视的,那便是她们假借嫉妒的名义来报复你,实则是夜溟教想要铲除你。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把柄,阿樱,让若哪一日贵太妃危及到了你的利益,这与夜溟教相勾结地罪名,便可让慕容世家乃至怀化大将军被连根拔起。甚至……由于丞相夫人的缘故,就连当朝丞相,也脱不了干系。”

我愣愣地望着魏如少顷,心下凛然。他这番话虽是为我考lǜ

不错,然而此人面对夜溟教一事先想到的,居然是借此铲除政治上的势力……

“还有这个……”我忽地想起了我揣在怀里许久都没有派上用场的夜溟教的令牌,就慌慌忙忙地从怀里掏出来,塞到魏如手里,“诺,就是这个。”

魏如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忽而望向我:“这东西是个很好的线索,也是在夜溟教安插暗人的极佳工具,你为何到现在才拿给我看?”

“我……”我嗫嚅道,“你一从白云山回来我就急着去跟你说这些事情的,可偏偏那次就瞧见你和秀贤……”似乎扯到了某些我与魏如都比较敏感的话题,我适时打住。

魏轻咳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令牌我先替你保管着,能派上用场地时候自然会拿出来。”

话说至此,这场谈话似乎没有再继xù

下去的理由了。我站起来:“时候不早了,现在就回去吧?”

“等下。”魏如不慌不忙地拦住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关于冯尚兮的。”

从魏如的口中听到冯尚兮地名字,我心头猛地一紧,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

“不论慕容秋她们是不是真的嫉恨你与冯尚兮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地事情,依我看来,你这般终究是有些不妥。”魏如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你莫要忘了,冯尚兮是冯

人,又是肃国公的嫡长子,所以,不论他自己抱着也不过是空想而已。他终究,也是要和你一样,为他的家族服wù

的。”

“姑且当做我反应迟钝好了,可否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冯氏最有野心的人,恐怕不是当今太后娘娘吧。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图的不就是晚年过得安逸?你的出现稳固了太后娘娘现在的位置,她现在也是出于一个女人权力的巅峰了,所以,以太后的立场,她要除掉你的可能性并不大。”魏如笑道,“不过肃国公大人可就不一定这么想了。倘若他想取而代之,那么你现在的位置最适合的人是谁呢?是肃国公本人么?错了,是他的长子,冯尚兮。……所以我不赞成你与他走得近了,自然有我的理由。”

我经常觉得自己在魏如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笨蛋,真的。所以我往往更愿意和孔春在一起,才能找回一些可怜的自信心。

魏总是考lǜ

的比我多,比我远。我从未认真考lǜ

过冯尚兮可能所处的位置,也不曾料想对我有最大威胁的人,居然是他。

“呵呵……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多留意的……”

“还有一件事情……”魏如迟疑了一下,“我准bèi

明日去找莫堂主,让他把你换到我的校舍来。”

“诶?!”我诧异,换校舍做什么?

“或把我与苏幕焉调换一下也行。”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魏如的语气其实很轻,但却似乎透着不少无奈。他无心地望了一眼周围的景致,复而望着我的眼睛,我与他对视着,凉亭起了风,拂起他乌黑的,梢轻扫过我的面颊,我心头一动。

他伸手抚上我的面庞,放柔了声音道:“阿樱,我有时候真的不想说你傻,可是……你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个人混迹于一群男孩子中间,实在令人放不下心来。这次的事情好在那教主有点人性,倘若是那三个女学生,你的脸,岂不是要被毁了去?”他拨开我额前被风吹乱的丝,轻叹一声道,“只怕是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会生,到时候又怎会有这次的好运气呢?当初懒得管你的事情,是我那时候记恨着秀贤的事,可现在……现在恨不得走到哪儿都把你带在身边……”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眼,是不是有些东西已经悄然生了变化,是不是连我自己也无法看透我自己的想法了呢?

什么时候我与魏如之间变得像现在这样,有时候像一对陌生人,有时候却又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夫妻呢?

沉默良久,魏如终是站了起来:“时候的确很晚了,怕又会让你在明儿个的史学课上呼呼大睡,赶紧回去洗个澡,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吧。”说完要往外走。

“诶,那个……”我叫住他。

魏如转过身来,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那个白玉长簪,可否还给我了?”我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

“哦,这个。”他从袖子里把簪子拿出来,“这簪子做工实在不错,恐怕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恰好我昨儿个准bèi

去集市上买个新的簪子,今儿个倒是有送上门的玩意儿了。这样吧,这簪子我暂且要了。”

我恨得咬牙切齿,刚毁了一个欧阳询古董砚台,恰好来了个白玉长簪弥补一下,就这么给这家伙夺了去:“那这个‘暂且’究竟是多长期限……?”

“哈哈……”魏如笑得欠扁,“南宫樱什么时候不花心了,这簪子,自会物归原主。”说完优哉游哉地向校舍地方向走去。

魏这话说得直白,一个女孩子被人说成“花心”,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喂,什么叫花心,你说清楚!”我忙不迭跟上,心里琢磨着那簪子得多少钱啊,“说清楚啊!谁花心了,你才花心呢~你见异思迁,你,你朝秦暮楚!你,你心猿意马!你血口喷人!”我骂骂咧咧地跟了魏如一路,他终于忍耐不住,忽地停下了步子,害我险些一头撞上去。

他稳稳地扶住我的肩头,俯下身凑近我的脸。

晨曦的薄雾中魏如笑得犹如清澈的山泉:“瞧你这莽莽撞撞的样子……那阿樱你说说,我哪里见异思迁了,迁哪儿了?又哪里朝秦暮楚,楚又是谁?”说完悠然一笑,闪身入了桃园,徒留我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久久羞于上前……——



校舍的调换能否那么简单呢~~~同学们明天见~~哦吼吼~~~(*^_*)~~((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一话 居然换人了

学先生慵懒的语调犹如春日里绵绵不绝的柳絮一般学的空气里,渲染了学生们满满的倦怠之意。昨儿个夜里我洗了澡已是天蒙蒙亮,倒在床上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被明远楼的钟声给唤了起来。

然而便是如此,今儿个课上竟然是出奇的清醒。《西厢记》给看完了,我琢磨着下一回还要买些什么好来搪塞我空虚的神经。

课间的时候莫堂主竟出乎意料地没有来此巡视,于是那些不把史学先生放在眼里的学生们就睡得颇为放肆。这时候史学先生总该是有些感激我了吧,紧要关头,我居然是为数不多的在他的课上坚持不睡并且还把《西厢记》等小说看完了的好学生。

孔春的痘痘居然奇迹般地消了肿,效果明显地就跟换了皮似的。虽然说痘印还是很清晰,但我们一致认为,只要按照苏幕焉的方子坚持到底,孔春一定可以战痘胜利的。很快苏幕焉的方子能袪痘一事就传到了女子部的学生那儿,不少女学生慕名来到咱谋略部只为见苏幕焉一面,求个方子,只可惜苏幕焉没来上课,于是我听孔春说那帮女学生们便准bèi

到桃园门口守株待兔了,就不信等不到苏幕焉。

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咱们组一些热衷于八卦的学生们。他们立马涌过来问我那“情信”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对方家境如何,可是貌美如花?

我一脸慵懒地摆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母大虫而已,母大虫!”一帮人听后也都嗟叹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从此闭口不再提及。

下学之后我一如既往地与孔春一道准bèi

往回走,不料魏如居然撇下庞绍站在门口等我。

“你先回去吧,我与阿樱还有些事情。”魏如指了指孔春,又指了指门外。

孔春一脸愕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魏如,鼓着个腮帮子点点头,也先走了。

我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魏如道:“阿樱难不成这么快就给忘了。我这就带你一起去找莫堂主。让你跟庞绍调换校舍!”

我大惊。魏如居然说风就是雨:“不行啊。我还没同意呢!”

“怎么不行了?跟我住一起难道不是最安全地么?”魏如稍稍有些不悦。

“呵呵……那是……可是。就算我同意。人庞公子同意么?而且我还没跟苏幕焉商量呢。现在就去。太唐突了些。”

“庞绍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也同意了。怎么。你舍不得苏幕焉不成?”魏如疑惑地望着我。

嘿。我还就是舍不得苏幕焉了怎么样?跟他住在一起简直是太方便了啊!每天早晨有人帮你准bèi

好揩牙柳条不说。平日里这疼那痒地。他都能很快用几贴药搞定。简直是私家郎中嘛!

“我主要是舍不得苏幕焉的医术……”我嘀咕道。

“我却担心你和他在一起有危险,毕竟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只是裴太医的徒弟那么简单。”魏如淡然道。

“其实前几日莫堂主找我谈过一次话,他让我多多信任苏幕焉。”我老实巴交地说。

“你怎么知dào

莫堂主就一定是值得信任的呢?”魏如质问道。

“这……”我心说得了,魏如心比天高啊,连莫堂主都敢怀疑,“其实苏幕焉也晓得我女子的身份,你瞧,这么多日子都过去了,不也没什么事吗?那白云山那次,还是苏幕焉救了我们俩的!”

“你们俩……?”魏如眯了眼,“你和谁,冯尚兮?”

我愕然,说漏嘴了!

“嗯……算是吧……偶然遇到而已……”

“哦~那苏幕焉是如何知dào

你女子地身份的?”魏如歪头看着我,面带笑意。

“废话,他医术高明,一号脉就知dào

我是女子了!”

这个理由还算可以,终于成功地把魏如给瞒了过去。执拗不过他,我只好随他一道去了莫堂主的房间。

精致的双扇门旁边挂了个黄杨木的牌子,上书:谋略部堂主。

魏一手揽袖,一手叩门道:“学生魏如、南宫樱,有事求见堂主。”

一个青衣小厮冷着脸开了门,我诧异地现他居然不是平日里跟着莫堂主的阿平和阿俊。

“what'sthematter?”那小厮张口就叽里呱啦一句,不知所云。

“诶,他说什么?”我茫然地望向魏如。

魏侧道:“是西洋文。”继而接着对那小厮道,“来找堂主,自然是有些事情要麻烦的,还望小公子带个路。”虽然魏如平日里对谁都比较恭敬有礼,但看他这般礼遇一个小厮,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还有这个小厮真是奇怪,一张脸明明是典型的中原人,说话怎么跟那洋人似的绕舌头?

那小厮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我暗自思忖道,看来他还是听得懂汉文的,怎么方才张口就是洋文呢?

跟着小厮往里走,正面地红幕墙上原本的那幅《关山行旅图》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卸了下来,挂上

格迥异的洋画,上面很奇怪地画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着一条长桌,画面杂乱,竟不知要表达些什么。我指着那洋画问魏如:“这,这画的是什么?”

魏抬眼一望,答道:“这画名叫《最后的晚餐》,据说是西洋一个怪才画家所画,只是……莫堂主一向不齿洋人的雕虫小技,如今怎会这般……”

魏话还没说完,那小厮便咳了一声,一脸不屑地示意我们跟上。

进了里头那道门,我惊讶地觉原本莫堂主地位子上坐了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

这男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袍,袖口镶了一圈奇怪的白色花边,圆形的领子处也是一圈白的,长袍底下是一双翘头的皮靴,时不时地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声。

这人的衣着直接让我想到上次在清河祭礼上表演魔术地西洋部外教。可这男人明明长着一张中原人的脸,他面色蜡黄,不大的一对眼睛下是厚厚的眼袋;油腻的头不是很长,分成两股披散下来,没有梳成髻,看上去有些恶心。此刻的他手里捏着根羽毛,不,羽毛笔,正在色的羊皮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这男人是谁?他怎么坐在莫堂主地屋子里?

“学生见过先生。”我和魏如一并拱手行了礼。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眼望向我们。那双漆黑的眸子,隐藏在肿胀地眼皮后头,不屑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我下意识地朝魏如那边挪了挪。

“So,你们有什么事么?”男人开口了,声音仿佛烟鬼一般,沙哑之极。

“呃,”魏如愣了一下,“学生有些事情要找莫堂主……”

“哦,你们是西洋部地学生?看起来不像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们。”男人面无表情道。

“先生误会了,在下是谋略部的学生。”魏如拱手道。

“谋略部地?那就直接找我不就行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再次拿起羽毛笔,继xù

在羊皮纸上写东西。

“此话怎讲?莫非您……”魏如试探性地问道。

“不错,昨日山主做了些调整,从今天起,你们谋略部的堂主就是我了。我以前是掌管西洋部地,现在来带你们谋略部,应当不成问题。”

什么?!堂主换人了?!

“那莫堂主呢?!”我脱口而出道。

这位“新堂主”望向我,眉头不悦地皱了皱:“莫先生现在接手了西洋部,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我大惊,莫堂主接手西洋部?!怎么可能?!莫堂主生性温文尔雅,乃是一代大儒,西洋部丙组以冯尚兮为地那帮纨绔,若是莫堂主接手,恐怕他们不会拿他当回事。即便如此,西洋部地甲乙两组也不是省油的灯!莫堂主那样的性子,根本镇不住他们!

我打量着这个曾经的西洋部的堂主,此人一看就很严肃,不芶言笑,那以后学习生活遇到什么问题,岂不是不能像当初那般,找莫堂主谈谈了?

“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魏如笑道,“敢问堂主您如何称呼?”

“费利维斯,你们叫我Mr杨(米斯特杨)即可。”

“米……米斯……特……杨……”我绕了半天舌头才正确地喊出了这位堂主的称呼,心说叫杨堂主不简单得很么?咱们谋略部的学生为什么要按照西洋部的习惯来?

“学生魏如,见过杨堂主。”魏如丝毫不理会什么Mr,直接就称呼人家杨堂主。

杨堂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地册子,开始翻了起来。

“学生这次来,是想问问关于调换校舍的事情的。”魏如开始切入主题。

“NO,不可。”杨堂主二话不说当即拒绝。

“这……”魏如有些疑惑,我心底倒是窃喜,不用换校舍实在是太好了。

“校舍的安排是当初就定下来的,自然有它存zài

的道理,怎么能说改就改呢?这件事情不可,你们不要白费口舌了,回去吧。”

魏如点点头:“那学生告辞了。”说完牵着我出了堂主的房间。

“你怎么不跟他据理力争?你不是最擅长耍嘴皮子了吗?”我略带嘲讽道。

“此人地特点你我根本不知,这事还是暂且放一放,这位杨堂主,还是先熟悉了再说吧。”

我忽地想起那日莫堂主找我谈话的内容,“今儿个不过跟你打个招呼,他日若是生什么变化,阿樱记着哪些是能够信任的人,便好”,原来那时候莫堂主就知dào

堂主要调换,所以才事先招呼我一声。只是他为何那时候不直接告sù

我呢?

我摇了摇头,随魏如朝食的方向走去——



新来的堂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对阿樱来说是贵人还是敌人呢?请大家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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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话 从友情上摔下来,也是会疼的

……米……米……”孔春在那“咪”了半天也没所以然来。

“孔春,你难道是属猫的不成?”苏幕焉手捧书卷,很自然地翻了一页,没有抬眼看孔春。周末的日子,闲坐在校舍内,就是如此惬意。

“我只是在纳闷,为什么好好的要把咱们的莫堂主换成那个什么米……”孔春嘀咕着。

“米斯特杨。”我接口道。

“对,米斯特杨。”孔春顺手拿起苏幕焉的紫砂壶喝了一大口茶,“也不看看他手下那帮学生都是个什么样子,一个个整日里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啧啧,尤其是那西洋部丙组,不用说大家也都知dào

他们那副德行……”

“咳!”我对着拳头咳了一声,孔春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便一脸愕然地望向我,我朝苏幕焉努了努嘴,孔春了然地点了点头。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啊。”苏幕焉面无表情地开口。

“呃……”孔春有些迟疑。

“没有关系的,我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么?”苏幕焉微笑着抬头看看孔春,“即便我与西洋部的关系再怎么亲近,咱们也都是谋略部的,我还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孔春嘿嘿一笑:“哈,这才对嘛~上回啊,你们不知dào

,那唐桂三啊,带着他们组一帮人,跑去音律部把人组长那上好的七弦琴给砸了,原因就是因为音律部摆琴的时候好像占了西洋部的地界儿了吧,听西洋部的人这么说,天知dào

是真是假!”

“那组长没有向上面汇报?”我疑惑地瞅着孔春。

“汇报了啊?可是有用吗?当时那个米斯特杨就巴巴地跑去。三两句那么一说。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连银子都不需yào

陪!连道歉都不需yào

!音律部组长地那个七弦琴。是他爷爷留给他地遗物……”孔春歪头靠着我地柜子。懒洋洋地说。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咬牙切齿地说着。忽地伸手拍了孔春一下。“喂。臭小子。你几天没洗头了。头上地油都能煎饼了。别靠着我地柜子!”

“哟。哟哟。”孔春蹭地从座上站起来。气呼呼地吐掉舌尖地茶叶沫。“阿樱。开始嫌弃我了不是?现在书院里传地沸沸扬扬。都说你跟冯尚兮玩断袖。我一直不信。以为是他故yì

刁难你。现在看来。阿樱你看人地眼色都跟那冯尚兮学上了!你若是真那么瞧不起我。我以后不来找你了行不?你就跟那冯尚兮好吧你!他那德行。整日寻花问柳。最熟地人就是各大老鸨。跟你逗着玩儿也就图个新鲜!”

孔春这番话说得过分了。我本来是开玩笑来着。可听他这么一说就满肚子窝火。拍案而起:“你不了解冯尚兮就别在这瞎嚷嚷!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樱。你……”孔春伸出萝卜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我。“阿樱。亏我孔春不嫌弃别人说你断袖说你龙阳。把你当好哥们儿。处处为你想着。没想到你……现在为了那个姓冯地。居然对我大吼大叫。你特么……呸。我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跟你这见风使舵地人耗上了……”孔春骂骂咧咧地戴上帽子。似乎要走。

“你走吧你!吓着我了还!你走走走!别让我再看到你,去找你家如花吧,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那杯喜酒我也不要了,嘿!”我冲孔春甩了甩袖子,气急败坏地朝露台方向走去。

“唉,怎么了,怎么说吵就吵上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苏幕焉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脸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孔春,“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哼!南宫樱你瞧着吧,你就大放厥词吧你,那姓冯的若是能动如花一根毫毛,我他妈跟他拼了!大不了被清河开除,我直接带着如花去汉韵书院!到时候我又会结交一帮好兄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孔春冲我直吼,不理苏幕焉,快步走出去,重重地将门甩上,校舍内忽地陷入沉默。

我一声不吭地坐在苏幕焉的竹椅上,气得抖。苏幕焉轻叹一声,走到我身边坐下:“阿樱,别再生气了,方才孔春语气是急了点儿,可他毕竟因为如花的事情对冯尚兮有所忌讳,你也别跟他较真啊。”

我倒吸一口气,深呼吸,情绪终是平静了些:“我也不是火大他说冯尚兮的不是,毕竟我与冯世子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可是,他方才那番话就是让我心里咯得慌……”

“他毕竟不知dào

你女子地身份,而且他能在你面前直言不讳,是真的把你当兄弟的,你就莫要跟他斗气了,更不应该拿郭如花的事情来刺激他。”苏幕焉语重心长道。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事儿,暂且莫要再提了。”

于是我与孔春第一次恶语相向就是这么生的。相识的半年以来,我和他一直都是嘻嘻哈哈没大没小。可这次,居然因为冯尚兮而吵得不可开交,也因此,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友情也是容不得背叛的,虽然这所谓的背叛,不过是我女扮男装的身份而编织的一场愚蠢地错误。可每每早晨偶尔

春为了躲避我而匆匆跑去学的身影,每每下学后前头急急地就离开,不再等我的样子,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感觉,却是那般的真切。

自那日我与孔春吵架,可苦了苏幕焉了。他整日周旋于我与孔春之间,不断地说好话,不断地劝和,可我与孔春依旧无动于衷。其实,只要孔春主动来找我,可能我就会不计前嫌,立马跟他和好如初,可他偏不来找我,哼,难道要我主动去找你不成?没门儿!

“阿樱,你都好几日不跟孔春说话了吧?”苏幕焉坐在一匹黑鬃马上,语气中透出一股子无奈地神色。

“其实都过去好几日了,气早就消了,可是若要我主动去跟他和好,我还是拉不下这张脸。”我一面说着,一面用右手顺着胯下这匹白马的鬃毛。为了训liàn

我地骑马术,我时不时地就会找人陪我来骑马场骑马,而我现在骑的这匹白色老马,是清河书院整个马场里最为乖巧地一匹。但即便如此,我骑马地技巧还是有了不少地长进。平日里多半还是孔春陪我来的,今儿个懒惰的苏幕焉勉为其难地丢下他正在研究的药物,一脸疲倦地陪我来了。

“这又何必呢……其实……”苏幕焉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幕焉,我知dào

你这几日为了我跟孔春地事情,牺牲了不少自己的时间,呃……连睡眠时间都挤出来一些,是不?”

“你知dào

就好……”苏幕焉冷冷丢给我这么一句,“不过没关系,你既然不想提,那么今儿个咱俩出来就是来骑马的,不如尽情地放松一下吧?”

我点点头,双脚一夹马肚,老白马吭哧一声,慢悠悠地稍稍加快了步伐。

“驾——”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尚未来得及回头,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风驰电掣一般擦着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定睛一看,那马上的人居然是孔春!也难怪,以前我们没有吵架的时候也多半都是这个时候出来骑马的。

孔春扭头望了我一眼,我一怔,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目光挪开,却瞧见孔春丢给我一个渺小的白眼,讥诮着说:“哼,南宫樱,你不是厉害吗?怎么整日里只知dào

骑这匹老掉了牙的马?难道说你就这么点儿技术?”声音渐渐远去,我心头又是一阵窝火:“孔春!你别得yì

忘形!我骑老马照样比你骑得好!!”我说着勒紧缰绳,苏幕焉见状立马一手握住我地手腕:“阿樱,莫要莽撞,老马也是有脾气的。”

我看了苏幕焉一眼,他一双凤目里满是担忧。我轻轻拿掉他的手,不予理会,扬起马鞭,啪的一声甩向马的后腚,大喝一声:“驾!!!”

果然这老马还是有些脾性的,我连连扬鞭,它终是忍耐不住,向前冲去。

我死死地盯着孔春那匹黑马,急急地向前冲,孔春扭头看我一眼,更是加快了速度。呼呼的风声擦过我的耳际,除了上次带着昏迷的冯尚兮回客栈,我从来没有哪次骑得像这般快……苏幕焉说过,我有个毛病就是时不时地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疯,理智这种东西我不是没有,而不是时时刻刻拥有。我听了笑道,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时时刻刻理智啊!

于是这一次事实又见证了我的疯狂。

老马识途不假,可是老马拼命就有点悬了。

终于,在我地穷追不舍下,这匹老白马居然还真的快追上了孔春!我心底正沾沾自喜,于是继xù

加速。就在这个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马腿狠狠地一个趔趄,倒头向前栽去……我虽然没有被甩起来,但还是意料之中地在空中向前翻了一个跟头,我惊呼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脖子着地……那种感觉啊,就好似整个世界都翻了个个儿……

于是我最后清醒的时候,恍然瞥见斜前方的孔春不顾一切地从马上翻身下来,笨笨地向我这边跑过来,而此时的我,也被拥入一个充满苏合香地怀抱中。

眼前的孔春一脸愤懑地抓住我地肩膀:“阿樱贤弟,你怎么比如花还蠢呢?居然真的这么玩命?!阿樱啊,以后咱们不吵架了,再也不吵架了行不?你喜欢冯尚兮你就去喜欢,我也不管了,只要你不介yì

他整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才好……”他哇啦哇啦地继xù

说着什么,而我却困得可以,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脖子后面地痛楚开始沿着脊柱蔓延,恍然中一颗微苦的药丸子被塞入我地口中,我仿佛被人点了穴,昏昏沉沉地在苏幕焉的怀里睡去……

我豁然有种感悟,那便是,友情就像老马,平日里不起眼,但真要起疯,从上头摔下来,也是会疼得厉害的。

孔春啊,其实我这几日一直想告sù

你,我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我只是很幼稚地跟你赌气罢了……还有啊,我一直没告sù

你的是,你的痘痘,真的好了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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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给孔春童鞋弄了个专场,哦吼吼……O((O~~((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三话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然中有明媚的阳光从眼睑的狭缝中照亮了我的瞳仁。//

我眯了眯眼睛,感觉嘴角黏黏的,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漂亮的杏仁目。眼前的少年头上那根白玉长簪似乎有些眼熟。环顾四周,宽敝明亮的房间有些陌生,但我还是很快认识到这儿是清河书院医馆的疗养部。

“你可总算醒了,”魏如放下手中的瓷碗和汤匙,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起身来,“我还在苦恼着怎么让你把这粥给喝下去呢。”他说着拿出干净的帕子,细心地替我擦去嘴角边残余的粥渍。

脖子无比僵硬,肚子却饿得咕噜直叫,我正要伸手去端床头上的粥碗,却被自己脖子上那木制的支架挡住了视线。

我顿时汗颜,怎么,难道我真的折了脖子不成?那会不会……瘫痪……会不会从此只能这么躺着……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支架,顿时天昏地暗。

“怎么会……我是不是要瘫痪了……?”我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道。

魏好脾气地扶住我的肩膀让我坐好:“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崴着了,郎中让你这么固定着,害pà

万一给折了该怎么办?”

心里一块石头重重地落地,肚子的饥饿感再度冲上脑门。

“好饿……”我嘀咕着,正欲僵着脖子去端碗,不料却被魏如抢了先,修长白晢的双手端起瓷碗,用精致的小勺轻轻搅拌,舀起一勺,对着吹了吹,递到我的嘴边,柔声道:“张嘴。”

我愣了一下。记起以前莲香壮着胆对我说地那些话。难道说以前我昏迷不醒地时候魏如就是这么照顾我地?他一个自幼养尊处优地少爷。能对我这般照顾。说没有感动。那是假地。

“怎么。不饿吗?为什么不喝呢?”魏如望着我。目光流转。

“啊……”我这才从神游中回过神儿来。“呵呵。还劳烦魏上卿这么喂我。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张开嘴便要去含汤勺。

我本是谦词。没想到魏如一听。二话不说。抽回勺子。优雅地张开那双水润地唇。自己给喝了下去。我正郁闷呢。他却装模作样地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一番。表情无辜道:“味道不错啊。怎么不喝呢?我这么喂你不行。那还要怎么喂呢?”

这个魏如不知dào

是不是在跟我装傻。明明看到我刚才要喝地样子。这会儿故yì

不让我喝。戏弄我。我表情僵硬地盯着他手中地勺子。暗自思忖道。若是他再喂我。那我跟他岂不是等于间接接吻了?唉。郁闷呐。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想想还是会脸红地。

“呵呵……我还是自己来吧……”我木然地伸出双手要接过他手中地碗。不料他忽地一手揽起我地肩头。一用力。我惊呼一声。身子已经随着他地手臂换了个方向。整个人很没形象地倒在他地臂弯里。

他这不摆明了又在戏弄我吗?我有苦说不出,有伤在身,只能眼巴巴地用乞求地眼神望着他。

“那这样喂试试看。”魏如说着昂起脖子喝了一口热粥,而后手指扣着瓷碗的边缘将碗轻放在案几上,一手托着我的身子,另只手轻拨我耳边的,嘴角挂着一抹笑,缓缓地俯下身子,我心底大骇,这这这是干嘛来着?直接嘴对嘴喂我吗?欲哭无泪,魏,难道你是属鸟类的,还带这样的?

我躲闪已是不能,看着他地俊脸在我面前放大,我无奈,只得猛地闭上眼,心说算了算了,最后一次,以后伤好了决不能这么软弱地被他捏在手里玩。正想着,可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只听随着啪啪地几下粗鲁的脚步声,疗养室地门砰地一声打开,我猛地睁眼,只见离我紧一线之隔的魏如喉结一动,把粥给吞了下去,与我一同向门口望去。

“阿樱,为了向你赔罪,我特地跑到清水湖街给你买了好多好多好吃地,你不生我的气……”孔春的声音戛然而止,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他看到眼前这突兀而诡异的景象,阳光灿烂的笑容立马僵持在那酱紫色的圆脸上,只见他猛地撒手,东西洒落了一地,讪讪笑道:“我……我打扰了……过…过会儿再来……呵呵……”说完转身要出去,还险些撞到墙上。

魏一扶着我坐好,我便立kè

狠狠地拍了他一下:“都是你啦,这下好了,孔春一定坚定地认为我是龙阳了,怎么办啊……”

魏五官精致的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笑:“那你干脆直接告sù

他你是女儿身罢了。”

“不…不行,他大嘴巴,万一说漏了去……而且,他若知dào

我是女孩子,还怎么跟我像兄弟一样相处?不行,于情于理都不能说……”

“罢了罢了……看看这个。”魏如说着从一旁拿过来一本书,我心底大喜,难道他把《牡丹亭》给我借来了?我接过来定睛一看,失望地现这哪里是什么《牡丹亭》,分明是《吕氏春秋》……

“今儿个上午先生所说的重点我都一一替你记在上头了,该背的段子也替你划了下来,你今儿上午没去,下午天气看来不错,你就抽时间把知识点消化消化吧?”

我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除

疼,不能乱动以外,其实日子还是挺不错的。孔春的点心,我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完。好在天气挺冷,否则肯定得坏了去。平时的课也不用去上了,学那边好几日都不曾去过,一日三餐都由魏如苏幕焉孔春庞佳他们几个轮流给我送来,先生布置的课业一律由无所事事的苏幕焉代笔,他最近没事的时候据说迫于女子部那边舆论地压力,正在研制那种可以完全消去痘痕的膏药。不过苏幕焉说了,这个还挺有难度,他先从淡化痘印着手,一步一步来。

自从那日坠马事件以后,我跟孔春终于结束了长达一周的冷战,和好如初,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只是那日早晨被魏如那么一搅和,无论我怎么解释,孔春都笑着说“没关系的,各人有各人地选择,阿樱你喜欢男人,不管是魏如也好,还是冯尚兮也,只要不波及到我身上,我都完全理解,不会瞧不起你地”,我郁闷了好久,最后决定不去管它。

这一日外头下起了小雨,我独自一人躲在疗养室里,点着蜡烛,手里捧着仗义的孔春通过郭如花从女子部偷渡来的《牡丹亭》,嘴里嚼着糕点,正看得津津有味。

忽地,虚掩的门被人打开,我猛地将《牡丹亭》塞进被子里,把事先准bèi

的《史记》摊开,放好,装作一副刻苦好学地模样。

进来的人没有急着说话,我扭头一看,这少年冷着一张瘦脸,穿着深蓝色地布衣,恰是米斯特杨身边的那个小厮。

“呃……这位小哥,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冷着脸打量了我一番,开口道:“米斯特杨让你今天晚上六点多到他的房间里去一趟。孔春公子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丢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小厮立kè

转身要走。

“哎,等等!”我叫住他,“什么叫……晚上六点多?这是什么概念?!”我懵了,是时间吗?难道计时方式也是西洋的?我对此完全没有任何了解!

那小厮懒洋洋地转过身,不耐烦地冲我翻了个白眼:“便是酉时三刻那会子了。可别迟了。”

酉时三刻……

“冒昧再问一句,”我开口道,“米斯特杨有说所为何事吗?”

“去了不就知dào

?”那小厮耸了耸肩,冷着脸走了出去,我恍惚听见他临走时嘀咕了一句“真是婆婆妈妈,烦不烦……”。

于是原本还算惬意的下午,全被这个莫名其妙地小厮给摧毁殆尽了。酉时三刻之前,我从床上翻身下来,穿好外衣,别上簪子,僵着个脖子,傻傻地出门去,朝堂主的屋舍那边走去。半途上遇到了步伐匆匆地孔春,他脸上都出了油,显然一下午刚下了学便紧着跑过来了。我问他可知dào

米斯特杨有什么事儿,孔春亦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屋舍前,我二人叩门而入。

米斯特杨换了一件旧巴巴的灰黑色袍子,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怪异。他面前摆放着那本厚厚的册子,有些旧,册子地右上角用瓶子装了墨水,里头插了根白色的羽毛笔。米斯特杨漆黑冷漠的眸子在我和孔春脸上逡巡了一番,最后停留在孔春的面上,声音沙哑道:“你就叫孔春?”

孔春点点头:“正是学生。”

米斯特杨开始动手翻那本厚册子,随意地问:“你父亲的官职是……?”

“家父是户部……”

“哦……这么个小官啊,才四品……”孔春的话还没说完,米斯特杨显然从册子上找到了孔春的资料,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抹人面子的话来,羞得孔春面红耳赤。

我心生鄙夷之意,这米斯特杨未免也有些太瞧不起人了,四品难道还算是小官吗?敢问朝廷上上下下有几个四品官?!况且,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孔春的父亲的职位是与掌管财政有关的吧?

“米斯特杨,您找学生们来,究竟是所为何事?”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米斯特杨抬眼不屑地望了望我,冷笑道:“你不就是南宫樱吗?我认得你,我们似乎不是第一次照面了吧?”

我没有答话,而是等着他说下去。

“我找你们来,不过是履行身为堂主的职责。这次你们二人的事情闹得似乎有些大了,严重破坏了整个骑马场的秩序,危害到了其他学生们的人身安全。”米斯特杨听见我冷哼一声,转而问我,“怎么,南宫樱,你有什么不满吗?”

“我……我觉得有些荒谬,事情哪里有那么严重了?”我强压着语气,轻声道。

“荒谬?不严重?你脖子上的伤,还说不严重吗?”

“这就当作是对我的惩罚好了。学生自知有错,以后不会了。”我做出了让步。

“这完全是两码事,还望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这么混淆概念,妄图逃过处罚。这处罚我都是按照书院的规矩来的,自然不会对你们不公。”米斯特杨完全不理会,冷声道,“你和孔春,从今日起,每天晚上晚餐后到我这里来抄《大全书》,让你们回去的时候才能回去,抄完为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四话 意外发现(1)

大……大全书?!”我脑袋“轰”的一声,要知dào

全书》共分为二十四书,都能堆成一小座山了!

米斯特杨看都不看我一眼,道:“我已经知会到了,你们就从现在开始吧。/.”米斯特杨说着起身打开侧门,“《大全书》就在书架子上,你们自己找出来,按照年代的先后来抄。本来准bèi

让你们抄《圣经》《希腊神话》一类的,不过鉴于你们这些谋略部的蠢学生根本没有西洋部学子那般聪慧的脑瓜子,所以只能让你们抄《大全书》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了。”

我倒吸一口气,试问整个书院有多少人不知dào

我们谋略部乃是人才云集之处?否则奈何担起“谋略”一词?而这个新来的米斯特杨,当着我们的面儿出言诋毁我们学部不说,还过分地抬高他带出来的西洋部,难道他就没有身为谋略部现任堂主的自觉吗?

我与孔春从侧门入了米斯特杨的藏书房,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儿扑鼻而来。屋里有张大桌子,原本是莫堂主经常坐的地方,可如今那桌儿上的文房四宝早已换成了一个据说是“地球仪”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西洋文,根本看不懂。

自己点上灯油,我和孔春找了好久,方才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把最先前的几本给翻出来。显然这一类的书籍在米斯特杨这里根本得不到足够的重视,摆放在显眼的位置的,那些占据了大量空间的,莫不是些西洋著作一类。孔春不满道:“西洋文有什么好,咱汉文四个字的成语便能巧妙表达出来的意思,洋文要好多个词儿才行呢!”我连连称是,搬了个凳子在一旁的矮桌上准bèi

抄写。那神出鬼没地小厮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从门口出现了,他冷着一张瘦脸要我们别废话,还说是米斯特杨的意思。我正好奇着这个破小厮究竟是何方人士竟敢如此嚣张,外头便响起了个陌生的声音:“史努比亚,史努比亚,米斯特杨唤你去趟姬堂主那儿把本儿拿过来!”

“哎!来咧!”这冷面小厮忽地提高声音答yīng

着,把我跟孔春吓了一跳,而后回头恶狠狠地望了我们一眼,就蹦着出去了。

我僵着个脖子呈恍然大悟状,原来这个冷脸小厮名字叫史努比亚啊!

现在这黑乎乎的屋里只剩下我跟孔春两个人了。我郁闷地现整个屋子里没有一根能够有效使用地笔。原因是在此范围内所有的能勉强称为笔的东西全部都是那劳什子羽毛笔,翻遍了能翻地地方,连一根毛笔都没见着,更莫谈什么砚台一类的了。无奈,我和孔春只得骂骂咧咧地拿起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羽毛笔来抄写二十四史。可这羽毛笔细作作的,捏在手里可不带劲儿了,戳在纸上硬邦邦的,力道不好掌握,一不留神儿这纸就给戳出一个窟窿来。

孔春早已埋头认真写了,可我呢,由于脖子有伤,想埋头都是个有难度的活儿,字本来就丑的可以,加之没有合适的笔供我写字,一张纸下来,丑得简直惨不忍睹。

就这么一直抄啊抄,天已经很晚了,少说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吧,那面色蜡黄地米斯特杨才从外头带着一身露水回来。我跟孔春双手颤抖地把抄好的一部分呈上去给米斯特杨验收,米斯特杨一双小眼睛眯着看了一会儿,将孔春的放进一旁的抽屉里,而后再看我的。

不过少顷。那米斯特杨二话不说把我地给揉成了一个厚厚地球。直接给丢进了篓子里。

“哎!”我阻拦不及。“米斯特杨。您这是做什么?您方才揉成纸团地东西可是学生我整整忙碌了一个晚上才写出来地东西。您就这么二话不说给丢了。您!……”

米斯特杨似乎并不愿意理会我。他从座上站起来。拍拍袍子上那根本拍不干净地灰尘道:“字太丑。若是让你过简直是不负责任。”

“可是……”我指了指自己地脖子。“我地字虽然本来就不是很好kàn

。可是如今我脖子上有伤……”

“以后要是给自己不认真地态度遮遮挡挡地话。请找一个好一点地借口。understand?”说完对门外另一个陌生地黑瘦小厮道。“加尔斯。等他们俩走了以后你别忘了把灯给灭了。门也要锁好。明白没有?”

“诶。先生说地是。”那个被唤作加尔斯地小厮恭恭敬敬地答着。

“叫我米斯特杨。”米斯特杨冷声道。

“哦哦……是,米斯特杨。”

说完米斯特杨就走了。

孔春安慰我道:“阿樱,你别伤心了,大不了脖子好了以后再补回来,不就《大全书》么,才二十四部不是,嘿嘿又不是三十六部……”

孔春这个丝毫不会安慰人的东西,越说我越觉得心里咯得慌。

……

“想不到这个米斯特杨居然如此严厉,看来我们是低估他了。”苏幕焉一面帮我地脖子做复苏针灸治疗,一面表评论。

“难怪一直由他掌管那个劳烦人心的西洋部,看来只有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对付得了西洋部的那帮纨绔。”我一面说着,一面感觉到苏幕焉手中的

进我的脖子后面,一阵酸麻。

“我听说他在不列颠生活了十几年,回到中原以后直接被朝廷安排到清河书院,算是很受朝廷赏识的人了。而且当年朝廷便给了他相应品级的官职,除此以外在长安皇城风水极好之处为他安排了府邸,这府邸据说为了适应他的习惯,特地建造成西洋的风格。”苏幕焉纤长的食指与拇指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在跳跃的火苗上细细灼烧,“不过我以为朝廷之所以这般礼遇他,实jì

上是看中了他对于西洋文化以及不列颠的政治方面的了解。毕竟费利维斯杨还是认识不少不列颠的高层的,朝廷说白了不过把他当做与不列颠交流的使臣罢了。”

我觉得苏幕焉说地有理,只可惜他一口一个朝廷,这“朝廷”的想法究竟是谁的想法呢?反正不是我的,因为我对于此皆是一无所知。

苏幕焉听说我要抄大全书,而且由于字丑又要重新抄,对我深表同情,他主动表示愿意帮我承担其中地几本却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苏幕焉的字钟灵毓秀,哪里是我这丑字可以仰望的?莫要到时候被那米斯特杨轻而易举地现了,又得重新抄过。

时辰不早,苏幕焉将银针收好,凤目潋滟道:“阿樱早些回疗养部吧,那儿有随时可以照顾你衣食起居地老妈子,还有一群只会治疗‘偶染风寒’和打绷带的庸医。”

我笑笑:“幕焉说的是,不过我这几日已是好多了,明儿个上午的音律课也不会缺席了,有劳幕焉了。”我说着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便出了校舍。

……

“老夫再重申一遍,咳咳,”胡子花白的二胡先生一手拿着教学棒,啪啪地砸着挂在学正前方的放大的乐谱,“这一句一定要用揉弦才能达到比较好地过渡效果。开学都这么久了,你们学习二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些学生,咳咳,老夫就不点名了,居然连揉弦这种基本得不能再基本的东西依旧没有很好地掌握,老夫对此感到十分的失望。”他继xù

将教学棒指向乐谱的下一行,“还有这里,这里的休止一定要准确地表现出来!说过多少回了,休止,休止,每次检查的时候都还要老夫提醒,你们一个个拉二胡的时候都不知dào

动脑子!亏你们还是谋略部的精英!”老先生说着气呼呼地从上面走下来,径直来到孔春地面前,用教学棒敲了一下孔春的脑袋,“你方才在想些什么?有没有认真听老夫讲课?!”

“有……有认真在听……”孔春一手握着二胡,一脸无辜地用右手揉着脑袋。

“哼!你手指短,先天条件不好,老夫不怪罪你,态度再不端正可就怪不得老夫教xùn

你了!你,去隔壁的小房间,把揉弦练习曲给我练上八十遍,半个时辰后老夫亲自过目。”

于是全组的学生们都同情地目送孔春带着一把二胡跟街头艺人似的从后门出去了。

在这学期之前,咱们组以前有过二胡基础地不过一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魏。他说他小时候通过偶尔的机会曾接触过教二胡地先生,所以对此略知一二。至于其他的人,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地。我与魏的二胡乃是太后娘娘让宫里地乐坊特地给定做的,皆是数一数二的上等材料,琴的顶端分别镶有一龙一凤,皆是纯金打造。就连琴弓上的马尾亦是从万里挑一的良驹身上所得,颇为珍稀。

本来呢,我用的是那个镶龙的二胡,魏如自然是用那个镶凤的。可后来我怎么瞧着都觉得不合适,于是干脆以“我不喜欢龙,没有凤凰漂亮”这种幼稚的借口跟魏如换了过来,魏如倒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每晚我依旧与孔春一道去米斯特杨那里抄伟大的大全书,好在我最近把脖子上的木架子给取了下来,也搬回了校舍住,平时去米斯特杨那儿还自带了笔墨,写字的时候终是方便得多了,字体也勉强入了米斯特杨的小眼。

只可惜二十四书实在太多,我似乎只迈出了一小步。那一晚,我提前超额完成了计划,揉着酸痛之极的右手,精疲力竭地回到校舍,却惊愕地觉戌字舍早早地熄了灯,很是奇怪。

我准bèi

开口叫苏幕焉的名字,但又害pà

他已经睡了将他吵醒,所以干脆摸黑走了进去。

没人?我疑惑地朝苏幕焉的床榻处走过去,双眼适应了黑暗,定睛一看,果然没人!

嘿!这苏幕焉这么晚了会跑哪儿去?我走到窗边,掀起帘子的一角,拿起窗台上的吹火棒准bèi

点灯,忽地现露台上赫然站着两个人影。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愣愣地仔细一看,那两个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伫立着,其中一个隐没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楚。而另一个则是身着清河的院服,峨冠博带,正是苏幕焉!——

苏同学的身份终于又要进一层揭示了~~阿樱会有什么现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五话 意外发现(2)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眺而望,只见白色的水汽从他们出,好像两人在说些什么。//于是我把耳朵贴向窗口,企图听清他们的谈话。

“溟使大人,现在若是急着动手,无非是打草惊蛇,故而我自有我的计划,你也莫要在我面前白费口舌了。”苏幕焉一手撑着栏杆,语气有丝慵懒与不屑。

溟使?那黑衣男子便是夜溟教的溟使?我心底一阵凉意,苏幕焉果然与夜溟教有勾结吗?

“哈哈,”那黑衣男子笑得有些隐约的不满,“若不是看在机缘巧合,这样的任务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在药使大人您的身上,您平日的职责无非是替教主研制毒药与暗器罢了,整日里轻松自在,不像我们,风雨无阻地替教主完成这样那样的任务,有时候或许连命都得搭上……”

药,药使?我如遭雷击,倘若苏幕焉当真是那劳什子夜溟教的药使,既然能被称为“使”,则地位亦是不一般的了。

“溟使大人说笑不成?轻松自在?毒药与暗器这种东西,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怎会轻松自在?若不是为了我夜溟教,我作何牺牲那么多可以去教学的时间,整日里闷在这校舍里呢?”苏幕焉语气虽然平静淡然,却不难听出那种不满,“再,这任务是教主交给我药使的,岂容得你溟使大人在这里置喙?”

“你!……”溟使猛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苏幕焉,我瞧见他脸上果然带着面具,“苏,你知dào

这是教主大人的意思便好,所以本座不过是来提醒你罢了,免得你又像上次那样被……”

“够了。”苏幕焉打断溟使的话,“难道你忘记了,上次南宫樱落入教主的手中,教主不但没有杀她,反倒把夜溟白玉簪给了她,你说教主这是什么意思,动了恻隐之心不成?”

“教主把夜溟白玉簪给了她?!”溟使的语气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这,这又怎么可能?”

“这又怎么不可能?”苏幕焉质问道。

“可教主可是说明白了要本座除掉她地。”溟使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忽地语气一变。“苏。难道这就是你为你这极低效率所找来地借口?!”溟使直面苏幕焉地面容。忽地伸手扼住苏幕焉修长地脖子。猛地将他掐在一旁地柱子上。我惊愕地觉苏幕焉微扬地嘴角竟骤然溢出血来。“难道说。一向冷漠无情地药使大人也动了心。故而迟迟不忍动手。还三番五次搭救她?就拿那一次清河祭礼来说。明知dào

在食物里掺毒是教主地意思。你倒好。借着解瘴气之名给那南宫樱早早地吞下了解药。你瞒得过天高皇帝远地教主。难道还能瞒得过近在咫尺地本座吗?!若是本座将你每次搭救她地事情告知教主。你认为。教主会不会除掉你呢?”

什么?当初那食物里面是苏幕焉下地毒没错。可他居然事先给我服了解药?!一股异样而复杂地感受泛上心头。我怀疑苏幕焉。一直怀疑他。可是如今……

“哼。”苏幕焉冷笑一声。“你以为教主真地一无所知吗?既然同是夜溟教地人。恐怕在入了夜溟教地第一天。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苏幕焉说着垂眼望了望溟使放在他脖子上地手。“溟使大人……如此……是想要直接杀掉我吗?”

“哼!”溟使猛地开掐在苏幕焉脖子上地手。苏幕焉猛地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望着淡淡地月色下苏幕焉略显狼狈地身影。竟有一丝不忍。

恐惧与惊愕涌上我地喉咙。我几乎都要尖叫出声了。可我还是稳稳地扶住了墙壁。迫使自己能继xù

从他们地口中获得更多地信息。

“药使大人身怀绝技。武功在本座之上。怎么不还手?”溟使冷冷地俯视着地上地苏幕焉。声音冷戾。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苏幕焉简明扼要地答道。

“好一个隐忍地性子,难怪教主一直很重视你,哼,只可惜,教主不够老练,还不知dào

如何才能慧眼识珠。”溟使在寒风中倨傲地环着双臂,即便是隔着面具,我也可以想象他此刻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苏幕焉不知从哪里掏出银针,极为迅速地扎入左手腕地穴道,似乎在调理脉络。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望着溟使道:“溟使大人的意思是教主有眼无珠咯?抑或是溟使大人自觉着自己资历较老,故而不服教主,想取而代之?”

“你!……”溟使伸手指向苏幕焉,“药使大人可知dào

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大逆不道?哈哈……”苏幕焉地语气里不无嘲讽,“溟使大人若不是有金竹六使做你的左膀右臂,难道你以为你在夜溟教能有如此高地地位吗?属下们尊称你为主上,不过是看在你多年来效忠夜溟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教主在上,亦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有些话

得那么明白,但幕焉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那便是,主对你的包容当做忍让,得了便宜还卖乖,岂不笑话!”

溟使死死地盯着苏幕焉的侧脸,少顷,他冷哼一声,长袖一拂,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望着溟使远去,苏幕焉拔下手腕上的银针,整了整衣衫,转而向屋舍这边走来。我见状猛地一惊,糟了,若是被他现我在这里偷听,恐怕是凶多吉少,我得赶紧先出去避一避……对,干脆去找魏如,总之,戊字舍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眼看苏幕焉就要进屋,我按捺住心头强烈的不安,屏息凝神,悄然而退……刚出了屋门,我已来不及去叩魏如的门,而是提起衣衫的下摆,拔腿就跑……思维开始混乱,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只有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才能给自己注入一丝安定的情绪……

我咚咚咚地沿着楼梯慌不择路地往下跑,心里仿佛冒起了酸酸的泡泡……自己早该知dào

的不是吗?早该知dào

夜溟教的人不会放过我,早该知dào

苏幕焉地身份绝不仅仅是裴太医的徒弟那么简单,早知dào

他主动靠近我是另有企图,可为什么,为什么当真相如此**裸地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却那么地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知dào

,知dào

自己总是潜意识地忽略苏幕焉种种可疑的地方,可事到如今,连我自己都无法给自己找到包庇他的理由了……

以后我该如何与他相处,是当面揭开他的真面目,戳破他们的阴谋,抑或是佯作不知,放任自流呢?还有孔春,倘若他知dào

我们地好朋友,好兄弟苏幕焉是夜溟教的人,而且阴谋要害我,他会是怎样地反应,会相信我的所见吗?

我跌跌撞撞地跑着,眼角仿佛有点点泪珠,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怎么了,我害pà

了,还是…伤心,难过?忽然间,迎面走来两个人影,见到我莽莽撞撞的样子,似乎有些躲闪不及……我慌忙低头拿袖子揩去眼角的泪珠,正欲从那两人身旁穿插而过,不料双肩忽地被人扶住,脚下的步伐让我向前猛地一个趔趄,险些与那人撞个满怀,却迅速被他地影子笼罩。

我愣愣地抬头,却对上一双鹰一般的琥珀色眼眸。斜长地刘海柔顺而下,却掩不住双眼中那玩世不恭的意味。而他身边那个外貌突出的人,也适时地进入了我的视野。柔顺乌黑的齐刘海,水灵灵的大眼睛,洋娃娃般地脸蛋,不是慕容秋,又是谁呢?

冯尚兮?他,怎么会往谋略部这边走……居然还是和…慕容秋在一起的?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一揪,难道他不知dào

慕容秋是夜溟教地人么?

见我傻傻地不说话,他松开我,站直了身子,环住手臂,歪斜着脑袋讥笑道:“哟,阿樱这么晚了还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急着去跟哪个姑娘幽会去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没有答话,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只见冯尚兮脸色一变,俯下身,借着走廊边昏黄的宫灯望着我地脸:“你怎么了?你哭了?”

我望见他蹙起的眉,愣了一下,继而连连摇头:“没,没……只是似乎有东西丢在教学那边了……我,我这正要去拿回来呢……”

“哦……这样啊……”冯尚兮轻松地笑了,目光流转,“哦,你还不认识吧,这是慕容姑娘。”他扭头望了慕容秋一眼,对她笑道,“喏,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地那个傻小子……”

我警觉地眯起眼,看来冯尚兮对那一次慕容秋三人劫走我的事情全然不知,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把那次的事情告sù

冯尚兮,却见慕容秋朝我悠悠一福:“慕容秋见过南宫公子。”抬眼与我对视,她竟笑得纯稚无邪,仿佛之前的事情不曾生过。

我咬紧了下唇,握起颤抖的双手,勉强拱手回礼道:“见过慕容姑娘。”起身望了望这两人,我却丝毫找不到微笑的感觉,“两位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时候不早,那我先告辞了。”嘴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可心里却在不停地疑问,冯尚兮,你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你单独和她一起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越的压抑,为什么当苏幕焉的真实身份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呢?

我仿佛看到慕容秋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嘲讽的神色,于是别过脑袋,从冯尚兮身边灵活地绕过,正欲继xù

向前,不料一只温暖的大手随即抓住了我松松的拳头,身后的那句“等一下”,似乎亦是脱口而出,我仿佛听见慕容秋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话 今夜何处下榻?

不及回头,腰部已然被一只胳膊随意地揽住。冯尚

《皇家书院三两事》第一百零六话 今夜何处下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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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话 单身校舍

雕细琢的红木门越来越近,黄杨木牌上书:梅园丙

我哭丧着脸道:“敢问冯世子现在可能放我下来了?”

冯尚兮贴着门轻轻将我放下,自己猛地往门上一靠,嘀咕着:“可累死爷了!想不到你这么瘦弱居然也能这般重……”

诶?我重吗?活该,谁让你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带到这儿的?!

冯尚兮懒洋洋地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浅色的灯光从门缝溢出,我惊讶道:“你都不熄灯的?”

“哦……我晚上出去的时候习惯性地在屋里留一盏小灯。//”冯尚兮说着将大灯点上,解下毛领披肩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果然,如冯尚兮所说,西洋部的校舍与谋略部大同小异,并且秉持了咱们汉人的风格,雕梁画栋,却不失清雅秀丽,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西洋的怪异风格。不过由于只有冯尚兮一人住在这儿,故而较之其他人的,倒是宽敝了许多。

出乎我意料的,冯尚兮的屋子里倒是放了不少漂亮的盆景,即便是冬季,也不显得萧条冷落。

他伸手示意我坐下,指了指案几:“那儿有主要品种的茶,乌龙铁观音龙井你自己选。”说着又指了指一旁饱满的书架,“那儿有很多书,你若是闲着无聊,就随便找几本合胃口的打时间,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从衣柜里随手拿了几件儿衣裳,便从侧门入了洗漱间。

洗,洗澡……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脑海中又闪过了某些画面……

糟了。我为什么每次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我甩了甩脑袋。为了转移自己地注意力。我起身走向冯尚兮地“精品书架”。

《长运剑法》《乔家三十二剑》《剑与气》……细看书架地一二两层齐刷刷地摆放着各式地剑谱、剑诀。各家各派。包罗万象。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来。里面处处是注释与解读。不懂地地方还特地夹了枫叶。我不禁暗叹道。冯尚兮平日里完全看不出还有这么认真地一面啊!我还以为他完全是个不学无术地纨绔呢。看来他精湛地剑法当真是刻苦学习而来。

除了剑法。书架上还摆着一些我们常看地那类书籍。却都是崭新地。除此以外竟不乏一些野史一类。虽说这些小书不少翻印版在长安街地地摊上不过三文钱一本。也就一个热包子地价钱。可是像冯尚兮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书架上给摆得好好地。我倒是头一回瞧见。

这时。我瞥见书架地第三层摆放着一本《神川秘史》。不禁好奇心一动。神川不是成祖地年号么?难道说这本书说地便是成祖那时候地事情?我忍不住将这本书从架子上抽下来。翻开来看。倒还有点意思。

我斜倚在冯尚兮地金丝楠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捧着《神川秘史》。一手从篮子里抓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地核桃仁。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看。洗漱间传来水声。我恰好kàn

到了妃子出现了。不禁兴趣大增。拍了拍手上地沫儿。坐直了身子。前后这么一翻。乖乖。关于妃子地描述倒还真是不少呢!

前面的描述与苏幕焉曾经告知我的那些居然不谋而合。看来苏幕焉虽然是夜溟教的人,但从他那儿得到的很多信息却是有效的。《神川秘史》上说,妃子的确是在清河猎场狩猎的时候失踪的,只是与苏幕焉地说法有出入的地方是,这位名叫素梦居士的作透露,当时成祖并没有立即派人立即去搜,而是全面封锁了消息,以别的罪名处理掉了与这件事有牵扯的太监以及官吏,对外声称妃子病故。为什么这儿与苏幕焉地说法截然不同呢?成祖不是非常宠爱芭娜的么?怎么可能在失踪以后不管不问呢。带着好奇,我继xù

往后看。

于是素梦居士立即给出了问题地答案。按照素梦居士的说法,整件事情都是成祖预谋好地。而杀死,亦是成祖自己的想法。只是为什么成祖会残忍地以这种方式终结芭娜地生命呢?素梦居士所给的理由,是那个时侯,芭娜早在一年前便为成祖生了一位皇子。成祖自然对其厚爱,但之所以除掉芭娜,一是成祖早已有将西突厥连根拔起的野心,却又不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故园尽毁,亲人离去后黯然神伤,只好早早地结束她的生命,一了百了。然而更重yào

的原因是,成祖虽年轻有为,在位期间战功累累,却迷信巫术。曾有一位成祖一直坚信不疑的巫士向成祖直言不讳地预言他活不过神川二十一年,若此,成祖竟信以为真。

于是神川西征大捷生于神川二十年,那时候芭娜妃子诞下的皇子不过刚是咿呀学语的年纪,成祖以为,自己即将撒手人寰,他却一心只想让的儿子继承皇位,只是子弱母强,国本动荡,成祖只得让芭娜先去,在黄泉路上等他。令人惊骇的是,神川

年,成祖果然暴毙而亡,一代枭雄殁于此。只是正知的,成祖之后即位的乃是温文尔雅的文帝,只是文帝却不是芭娜的儿子。戏剧性的事情就是,成祖的遗诏被人篡改了。

看到这里,我没有再看下去。往后,不过是遗诏的风波,不过是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虽然不曾见过英勇伟岸的成祖,与他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芭娜妃子,心里却在隐隐作痛。倘若这位素梦居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成祖杀掉芭娜,只是因为不忍看她伤心,想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毫无疑问,成祖是爱她的。只是,杀死的,其实不是成祖,而是宫里的尔虞我诈。

金碧辉煌的宫殿包罗万象,却又能承载几生几世地爱呢?

为什么帝王地真情就注定是一把无形的刀刃,最终要在温柔的光影下将心爱的人千刀万剐呢?

我阖上《神川秘史》,双手有些无力地将它整齐地放到原本的位置。这些野史都比较陈旧,难道冯尚兮都一一看过了么?不知dào

他对于成祖年间生地事情,又会有怎样稀奇古怪的见解。我将目光从书架上挪开,无意中瞥见冯尚兮摆放在床头的装裱起来的小型画像。如果不错,这也应该是西洋那边传来的油画吧。我自觉着油画虽然能很好地描绘形,在神与气的描绘中较之汉画,却是逊色多了。我顺手将画拿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地一惊,这画上的两人,站在飞流的瀑布前,笑得明媚,恰是冯尚兮与……慕容秋?画上的慕容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俏皮地将脑袋搭在冯尚兮地肩膀上。冯尚兮笑意虽浅,只是那种开心,却还是流露了出来。

心底滑过淡淡的凉意,原来慕容秋和冯尚兮,居然是这么的熟悉……熟悉到,冯尚兮居然将两人的画摆放在床头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显眼位置……可慕容秋,她是夜溟教的人啊……

身后对着的侧门打开,出吱呀的声音。我蓦地回头,却见冯尚兮仅着素色的宽大单衣,正用干燥的布巾轻轻地擦着自己地。腾腾的雾气氤氲而出,给他的周身增添了一抹朦胧的意味。热气在白皙漂亮的面容上蒸出淡淡地红晕,一双清亮有神的眸子触及我地目光,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正有些错愕地望着我。如此少顷,冯尚兮鲜艳欲滴地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怎么这样看着我,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说完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呃……”我这才觉自己仍傻傻地把那油画捏在手里,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正要把它放回床头,自己地手却被一股温热给裹了起来。宽大轻柔的袖摆滑过我手臂的曲线,冯尚兮修长的手指已然扣住我手中的油画,而我的手背,正贴着他滚烫的手心。

“哦……原来在看这个啊……”冯尚兮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松手让我将其放回。他绕到我身后的床边,懒洋洋地坐下,一手继xù

擦着他的头,另一手戳戳我,让我把他放在案几上的簪子拿过来。

我心底多少有些不满,什么跟什么嘛,你故作神mì

地不解释你与慕容秋的渊源也就算了,还一副高傲的模样把我当你家丫鬟小厮使,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不过我倒没那闲情去跟他斗嘴皮子,只好闷闷地起身,在他指定的抽屉里乱翻一通,终于找到了他口中所描述的“形容精致,末端雕有祥云”的翡翠长簪。

“喏,冯世子,小的把您的簪子给拿来了。”我没好气地转身,却见他坐在床边,一手拢着长,嘴角带着极为罕见的“纯洁”笑容,一双清透的眼眸正亮晶晶地望着我。心头没来由地一动,哟,这家伙,这笑容……

“那有劳南宫公子帮我簪上,如何?”见我走近,他昂起尖削的下巴,笑着问我。

我不禁掉了下巴,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要我帮你别上簪子,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我明明,明明是个女的,而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虽说吧,长得雌雄莫辩了点儿,可即便如此也只有你替我别簪子的份儿,哪有让我动手伺候你的道理?

我俯视着他,本想一口回绝,可望着眼下这张绝代风华的容颜,那柔和却不失犀利的琥珀眸,那挺直的鼻梁,那红润莹亮的双唇,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我给咽了下去。我颤颤巍巍地揽过他身后厚重的,心底那叫一个恨呐,南宫樱啊南宫樱,你还真是没有自制力啊,美色当前就立马找不着北了!

我默默地从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中接过梳子,顺着头生长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梳着。我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怎么就感觉此刻的冯尚兮简直是一羞涩的小娘子,而我跟一大老爷们儿似的!

“阿樱,你可是在疑惑,我与慕容秋的关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八话 诱惑与较量

阿樱,你可是在疑惑,我与慕容秋的关系?”

“嗯?”听他这么一问,我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然而穿梭在他间的手指却不由地一紧,出卖了我的好奇心。//

冯尚兮皱了皱漂亮的眉,似乎是我方才不小心扯到了他的,然而他并未提及,而是接着方才的话道:“其实啊,不说你也能猜到,像我这般优秀卓然倜傥风流的翩翩佳公子,不知dào

是全长安城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心中仰慕已久的人物……”见我做呕吐状,冯尚兮不仅没有收敛,反倒丢给我一个**的白眼,继xù

道,“所以呢,秋儿他老爹,哦,也就是那什么怀化大将军,一直想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我……”说到这,他抬眼望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没有丝毫或惊讶或感伤或羡慕的表示,接着说道,“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秋儿很熟。太熟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与其说我不愿娶她,倒不如说我跟她几乎可以算是兄妹之谊了……说到我所结识的女子,我能极大包容的,能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撒娇的,估计也只有她了吧。”冯尚兮昂起脑袋,一对眼珠子漂亮极了,只可惜那张脸,却面容冷戾地望着我的反应。

“嗯?”我缓缓地将那翡翠簪子推入他被我绾起的松松的髻,“怎,怎么了,作何这般望着我?可是这式不合你的意?”我并未再将慕容秋的事情放在心上,既然冯尚兮都说是妹妹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弄疼我了。”他盯着我,冷地一字一顿道。

瞧瞧瞧瞧,说翻脸就翻脸。我都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莫名其妙地又不开心了。

“哦?”我将信将疑道,“是方才扯着你的头了?……你反应未免也忒慢了点儿,现在才觉着疼?”明知dào

他说我弄疼他了纯粹是随手拿来的借口,可我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没错,就是扯着我头了。”他仍然冷漠地盯着我的眼睛,语气里没有丝毫地退让之意。我敏感的嗅觉忽地感受到一丝危险的信号,正欲撤tuì

,不料他目光一转,忽地一手握上我扶着簪子的右手,另一手环住我地腰际,用力一揽,我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侧身倒在了他软软的床上……早就知dào

“床”这个地点乃是很危险的,看来果然不假!此刻的我正贴着冯尚兮的身子,温热的触感隔着他薄薄的单衣传到我的身上,我吞了一口唾沫,暗自思忖道这会子决不能被美色给迷惑了,一定要翻身!我胳膊肘抵着床榻,想要起身,没想到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不安地欣喜之意,怔忪间,我已经被他压倒在了床上……

我愣住了。

血色开始在面上晕染。

这么个情况。万一擦枪走火……

正思忖着。我身上地毫毛忽地敏感地出警觉地信号。他原本放在我腰际地手。已然开始娴熟地在我地大腿上游走。而另一只手却轻轻扣住了我地下巴。拇指地指腹好似带着一丝眷恋一丝怜惜般扫过我地下唇……我猛地截住那只停留在我腿上地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丝艰难地镇定。厉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他嘴角浮上一抹不怀好意地笑。用轻佻而玩味地缓慢语速道:“你弄疼了我。我自然是要罚你。至于是怎么个罚法……”他笑了。迷离而绝美地眸子低垂。俯下脸来。红润地双唇凑近我地眼角。宽大地手掌抚上我地额头。我脑袋里顿时嗡嗡地。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闭上然。只听得见自己地心跳声……于是当他柔软细腻地唇贴上我地眼角时。那种醉人地触感。带着他身上淡淡地香气。仿佛人间最温情地爱抚一般。融化了心头地一丝隔阂……只是。理智与情感在脑海中相交锋。我猛地一怔。我。我。我这是在干什么?!现在地我。在清河书院。以一个“男人”地身份。难不成还想跟人家这如花似玉地美男抵死缠绵么?!

想到这。我本能地伸手将他推开。霍然睁眼。只见他眸子里溢出满满地错愕与疑惑。白晢地面颊上平添了两抹淡淡地红晕。醉意朦胧地眼神在我地脸上逡巡。却渐渐笼罩了一丝迷茫……

他在迷茫。

因为。因为他似乎不知dào

我是女人吧……

“我……”我张口结舌,只得将脸别向一边,“冯世子还请自重,大家都是,都是堂堂男子…汉,如此这般……可是不妥……?”

我这一语好似道破了冯尚兮心中积怨已久的隐忧。他沉默了少顷,却没有撤离敷在我额上的手。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似乎只要触及他的眼神,心里就会有个不知名的角落会出簌簌掉落的声音。

“看着我。”他说着双手捧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却不甚用力。

我抿着双唇,不由自主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望着他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

他双眸中的

渐淡去,消融在他嘴角的冷笑里,直至荡然无存。去我方才为他别上的簪子,而后轻轻地摆了摆脑袋,于是那一头秀,便如瀑布一般顺着他的脊背铺陈而下,梢扫过我的脸,撩拨着我面上的羞涩与窘迫。

他好似经过了不易察觉的激烈挣扎,却又压制住先前的情绪。

“我告sù

你,”他稍稍改变了姿势,双手撑在我的身侧,我身上的重量顿时减轻了不少。我愣愣的望着他俊美无双的容颜,却听他一脸严肃道,“爷不是龙阳之辈,对着女人又不会不举,喜欢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再说了,阿樱这样的男人,恐怕倒是会吸引不少男人的注意力吧?既然我喜都喜欢上了,亲热亲热有什么了不起?接个吻摸两下又有什么了不起?爷我难道还怕了不成?!”

我已经完全呆住了。

我终于明白他内心一直在挣扎的东西,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为他的感觉而矛盾着,而担忧着。而今儿个,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是豁出去了!

望着他这副痛苦的模样,我觉着有些好笑,却又有些不忍。自己地心里,也是在痛的,也是在挣扎的吧?

我突然开始在心底考lǜ

,是不是该告sù

他,我本就是个女子呢?

可只怕这真相一说出来,却是一不可收拾……到时候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怕就是要扣到我的头上了吧?

沉寂已久地苦涩感觉在心底泛上。然而刚刚表完自我宣言的冯尚兮似是跟自己赌气一般,猛地箍起我的脖颈,稍显犹豫地睨着我,却终是下了狠心,俯身就要吻我的唇……我暗自在心底道,罢了,就这么一回,就让自己这么放纵一回亦是无妨。于是本能地闭上眼,可意料之中的吻却没有落下,却而代之的竟是极煞风景的叩门声!

冯尚兮顿了一下,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予理会,正要低头,门外却响起了极为熟悉的声音:“尚兮在否?幕焉见你房里的灯仍旧点着,刚好有事情要问。”这声音不愠不火,温润如玉,若是换做别人,冯尚兮恐怕早就抄起家伙砸向门口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冯尚兮猛地停下,有力地胳膊揽起我的身子,另只手迅速扯过丝滑的被褥,严严实实地将我盖住,宽大的手掌压在我的头顶,让我的脸贴着他地身子。而他自己,则一面佯作平静地倚坐在床头,一面低声骂道:“妈妈的,门居然没有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道,“进来吧。”

我被冯尚兮捂在被褥里,漆黑一片,只听见外界开门的声音,而后便是……近在咫尺的冯尚兮那突突的心跳声。原来,他也在紧张啊。

脚步声由远而近,苏幕焉的声音带着一丝极为细小地惊讶:“看尚兮兄这副模样,可是要歇息了?”一如既往的熟悉语调,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慵懒,却如同一番风雨,让我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如此,我怕是真的无法坦然面对苏幕焉在夜溟教地身份了。

“哦……”冯尚兮干笑两声,“是啊,这么晚了,不知幕焉有什么事?”

“说来也是奇怪……”我清楚地感觉到床的边缘陷下去一些,看来苏幕焉随意地在床沿坐下了。苏幕焉接着道:“这么晚了阿樱都没有回舍休息,她之前在米斯特杨那儿抄史书,这会子居然还没回来,米斯特杨那边地灯早就熄了,孔春还说是和她一道回来的,这就怪了……”

苏幕焉地语调让我的全身不由地一紧,他这般谨慎细心地人,若是察觉到一些端倪,岂不是太容易……冯尚兮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身子变得僵硬,于是他藏在被褥下的那只手,开始如安慰一般梳理着我的,修长的五指穿插而过,时不时地触及我颈部的温暖。我稍稍放松了些。

“哦?是吗?那幕焉来我这里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幕焉以为我会知dào

那小子身在何处?”我紧紧地把脸埋在冯尚兮柔软而坚实的怀里,声音顺着他的身子嗡嗡地传来。

“方才慕容姑娘去我那儿订了养颜的方子,她说来的时候是见到过阿樱的,不过……”苏幕焉淡淡的笑声夹杂在他的呼气声中,“慕容姑娘说,阿樱便是遇到了你,和你一道出去的。”

“哦……”冯尚兮拖长了尾音,“我的确和他讲过两句话,其实也就是讥他几句,然后我就回来了。幕焉,”冯尚兮开始转移话题,“你作何这般担忧,跟府上的老妈子似的,难不成要形影相随?他说不定明儿个就回去了呢?抑或是人家不满yì

你整天熬药的味道呢?所以你赶紧把你那屋里的味道给除除吧,别在这折腾了。”

“我关心她难道还错了不成?”苏幕焉语气里有些忍俊不禁,却将怒意隐藏得极为巧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九话 美色当前,先享用了再说

你关心他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冯尚兮的声音冷了我间的手也缓缓地停下,却是加了把力道让我的身子与他之间的间隙尽可能地缩小。

我怕他又要莫名其妙地火大,只得默默地环住他的腰际,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只不过也请你看清楚你是否有那样的资格整日里如线人一般将他的一举一动掌握清楚。”冯尚兮无心用“线人”来打了个比方,却是歪打正着。我第一次听见冯尚兮与苏幕焉之间的谈话语气如今日这般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儿,温度在两人的沉默间陡然升高。

“哦?资格?”苏幕焉依旧是语气慵懒,却笑意甚浓,“与尚兮兄相比,幕焉的资格恐怕不亚之半分吧?”苏幕焉的语气里没有退让的意思,难不成今儿个晚上这对狐朋狗友外加好兄弟要翻脸了?

冯尚兮的身子一怔,我明显地听见他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他好似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尽量放平语气道:“你想跟我争论这个问题么?你又想怎么个争论法呢?剑?抑或是,你那如影随形的暗器?”

苏幕焉沉默了少顷,忽然,床沿恢复了原本的形状。看来苏幕焉站了起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只手隔着被褥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不禁全身紧张起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那个方位,只可能是苏幕焉的手。继而苏幕焉的话立马证实了我地猜想:“幕焉不过跟尚兮开个玩笑,今儿个尚兮是怎么了,怎么跟我较真起来了?……你怎么盖了两层被褥,我还不知dào

尚兮原来这么怕冷呢。”苏幕焉似乎话中有话,又好似不是。他究竟有没有现我藏在里面?

冯尚兮地呼吸平静了下来,他似笑非笑道:“那恭喜幕焉了,相识多年,终于知dào

我是这么怕冷的人。天色已晚,幕焉难道不要回去休息么?”

苏幕焉那随意的慵懒浅笑声低低地传来:“也罢也罢,你说得对,说不定阿樱明儿个就自己回来了呢?我还是先回去祛袪屋里的……草药味儿罢。”说完,稍事停顿,脚步声由近而远。

“不送。”冯尚兮淡然道。

然而脚步声却在门口戛然而止。冯尚兮沉默着,好似在等待苏幕焉的下文,我却感觉到他在我身后的手开始攥起我的衣服。

“尚兮。”苏幕焉地声音难得地少了那么一丝不以为然。竟显得认真起来。“你若是真能待她好。我便不拦着你。只可惜。我怕你搭上太多东西。有些东西。你不一定担得起。作为兄弟。幕焉不过是点醒你一句。至于后面。你自己看着办。告辞。”

“会记得……”冯尚兮地声音悠远而坚定。

于是紧接而来地。便是开门声。与充满力道地关门声。

屋里瞬间安静得犹如漆黑地夜晚空荡地山谷。

仔细回想苏幕焉地最后一句忠告。他地确是真心在提醒冯尚兮。我地身份似乎是一个隐患。既然苏幕焉早早就知dào

。那么有“任务”在身地他。其实一直都在掌握着我地一举一动。所以那日在山谷。我与冯尚兮遇到夜溟教计划之外地“采花贼”。苏幕焉才会及时出现地吧?倘若夜溟教想除掉地是我。而委以重任地苏幕焉与冯尚兮私交甚好。于是他不忍看着冯尚兮因为我地缘故而受到牵连。所以他在提醒他。只是。我地身份。为什么总是会将那么多地人推入无尽地深渊呢?魏如也好。秀贤也好。冯尚兮也好。哪怕是……哪怕是与我不分彼此地好兄弟孔春……难道我当初为了还银子而披上这沉重地龙袍。当真就是这般不可挽回地错误么?我深深地将脸埋在冯尚兮地胸膛。固执地用他地洁白干净地衣襟抹去我眼角一丝类似于泪水地东西。就这么懒懒地扑在他怀里。局促而又贪婪地享shòu

着片刻地温暖。仿佛在害pà

下一刻就会失去。

“煞风景地人走了。”冯尚兮笑着掀开厚重地被褥。橘色地灯光瞬间将我包裹起来。我闷闷地埋着脑袋。不一语。

“起来啦,阿樱。”冯尚兮一手拍拍我的脑袋,却丝毫不用力,话语里是满满的宠溺。

“唔……”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

冯尚兮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凑过来,掰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我瞧见他前襟被我弄湿了一大片,却丝毫没有察觉,于是心底又滑过一丝好笑。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他捧着我的腮帮子,眸子里填满了错愕,“你怎么又哭了?”

我摇摇头:“没事。方才可能有棉球沾着我的眼睛了。”说完咧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我帮你吹吹。”他一手托着我的下巴,一手搭在我的额上,拇指轻轻掀起我的眼睑,很小心翼翼地对着我的眼睛吹气。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是个孩子一般,珍视着自己心爱的玩具,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在别人眼中看不到的率直与真挚。

我就这么用直勾勾的眼神望着他,不知dào

在他看来,这眼神里是不是还夹杂着痴迷呢。他终是察觉到了,触及了我的目光,他释然一笑:“好了么?”

我点点头。

于是他扶了扶歪斜的枕头,面对着我侧身躺下,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方才很是扫兴,那咱们继xù

?”

诶?我猛地一惊,笑容凝固在脸上,这,这是什么理论?还,还继xù



正惊讶

加迟疑着,双肩已被人扣住摁在床上。我错愕地睛,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冯尚兮。绝美的容颜带着一丝新奇的笑意,明亮地眸子里少了分犀利多了分柔和,丝滑地长倾泻而下,际勾勒出他面部精致而细腻的线条,松松垮垮的左右交衽下垂,露出胸前一大片奶白色的皮肤。

我倒吸一口气,憋红了脸,心底嗔怒着,这个家伙,每次都是这样。最最受不了他衣衫不整春光乍泄的模样,这不唆使我犯罪呢么?纯粹是考验我的忍耐力!

不由地垂下眼睑不去看他,他却握起我的小臂将我的胳膊环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俯下身,凑近,再凑近,极尽缠绵地吻上我有些麻木的唇,蛇一般灵活地舌尖长驱直入,一点一点细细地吻着,娴熟地描绘着我的唇齿的线条。我沉浸在他温柔已极的吻中,身体地一部分敏感仿佛被他唤醒。于是环在他脖子上的双臂不由自主地一收紧,他完完全全被我紧紧拥住,他身子稍事停顿,继而闭眼继xù

这个缠绵地深吻,我笨拙而生涩地迎合着他的吻,心底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一个声音道:“阿樱,你实在是个不能做大事的人,这么简单就被降服了?你仔细考lǜ

考lǜ

后果,考lǜ

以后要面对的东西,你太令人失望了!”另一个声音不屑道:“切,美色当前,没反应的那是木头人!先享用了再说,后面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于是没用地我不由自主地倒向后面那个声音,冷静思考的能力仿佛被一只大手从脑海中剥离而去,唇与唇地辗转相贴,从触碰到厮磨,相互交错的沉重呼吸,舌与舌地柔和缠绵,极尽温存。直到呼吸的仿佛被抽离,我们才意犹未尽地分开来,耳边却只有彼此地呼吸声……

我睁开眼,对他对视着。

疯了……我疯了……彻底疯了……

当意识重新被我拾回,当我看清了眼前冯尚兮那嫣红的唇,我终于清醒地明白了方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我忽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余光却瞥见这个家伙魅惑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嘴角浮上满足的笑。

“阿樱明儿个上午要不要上课啊?”他将下巴搭在我的肩头,在我耳边轻语问道。

“要……要上课……”我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什么课呀?”他语气缓慢。

“史……史记……”

“去什么去啊……去了也是睡觉,别去了。”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不行,还,还有学术考的……”

“那就好好听课,别整日地在课上睡,让魏如看了笑话。”他一脸严肃道。

“你怎么又……”我欲言又止,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喜欢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提到魏如呢?虽说魏如只不过是我有名无实的夫君。然而,我还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奇怪感觉。就好似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可实jì

上却又……

“好好好,”冯尚兮偏头在我的唇角轻轻一吻,“不提他也罢。你抄了几个时辰的二十四史,恐怕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未待我回答,忽地感到有人在扯我胸前的衣带。我一把拉住冯尚兮正在忙活的手,惊呼道:“你,你做什么?”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你睡觉不宽衣的?”

“我……”我推开他,“我自己来……”

他笑吟吟地倚在旁边,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琥珀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我,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看什么看!”我背过去,刷刷褪下外衣,往一旁的架子上一扔,中衣也不脱,倒床就睡。闭上眼,感到外界的灯光被人灭了去,而后身旁一只手扯过被褥,细心地替我盖上。本以为他又会耍什么花招,没想到冯尚兮倒是安安静静地在我身边躺下了。

夜里被冻醒了好几回,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我,本能地贴紧距离我最近的热源,这么折腾几下,倒是睁开眼来,蓦地现被褥早就被冯尚兮这丫给踢地上了。不厌其烦地把被子抱上来,替他盖好,再次被冻醒,却现被褥又是给踢了。如此反复,最后一次醒来,我终是忍无可忍,正欲勃然大怒,却现他竟如同一个孩童一般,蜷缩在我身旁,揽着我,眷恋地将脑袋往我的颈窝里钻。柔软冰凉的触及我温热的皮肤,我心头一软,之前的怒意也顿时烟消云散。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阳光从窗外洒入,刺痛了我的眼。我朦胧中伸手往身旁摸去,却现身旁竟是空空的床单,于是我眯起了眼,右手继xù

向前,却摸到了类似于窗帘的布料……咦,不对啊……窗帘什么时候跑到床边了?继xù

摸,咦,这“窗帘”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肩膀,还有……还有脑袋……

不对,这是人吧!

我瞬间清醒过来,哗啦一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定睛一看,我孤零零地坐在床上,面前蹲坐这一个身着窗帘一般黑色袍子的男人,男人脸色蜡黄,油腻的头分成两股,冰冷到极点的眼睛低低地俯视着我放在他肩头的“玉手”……

于是我触火一般缩回手,声音开始如孔春一般颤抖道:“咪……咪……咪……米斯特……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话 转学生(1)

学生知错了。//”我牙没揩,脸没洗,顶着一个鸟窝:园丙组甲字舍的露台上,低着脑袋。身前站着一脸冷漠的米斯特杨。

“自从接手了你们这棘手的谋略部,我以为以前你们的莫堂主会每晚查房的。直到前几日我才了解到,你们的莫堂主居然从来没有晚上查房的习惯。身为一个堂主,居然如此不负责任。c,昨晚我特地前往桃园,挨个查,一间房一间房地查,已接近子时,你,南宫樱,居然依旧没有回来。”米斯特杨冷冷地盯着我,在我的面前不停地踱步,“与你同舍的苏幕焉也不知dào

你去了哪儿,就连那个孔春都说不知dào

。当然咯,我也不是那么好蒙的,他们是真不知dào

还是假不知dào

,就不得而知了。”

我背靠着墙壁,用余光瞥了一眼被罚站在一旁约一丈开外的冯尚兮,他倒是穿戴整齐,斜靠着窗棂,一脸的不屑与嘲讽,全然没个罚站的样子。若不是先前米斯特杨指着他叽里呱啦地说了句英文,大致意思就是面壁啊罚站一类,否则我一定以为冯尚兮站在旁边乃是围观来着。

“若不是女子部的慕容小姐告sù

我她看见你和冯尚兮一起走了,我哪里会想到你会躲在这里……”米斯特杨轻描淡写地扭头望了一眼冯尚兮,冯尚兮不耐烦地冷笑一声,可米斯特杨似乎并不生气,反而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冯尚兮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我唆使的一般,米斯特杨继xù

说道,“你还记得《清河书院守则》第二十一章第十一条是什么内容么?”

“啊?”我愣了一下……《清河书院守则》?天哪,记得刚来的时候高寺的确给我准bèi

过一本,可我当时根本没当回事儿,就扫了一眼。某次孔春在我校舍瞎吃给吃坏了肚子,恰好我草纸用完了,就直接把那破守则递给孔春救急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第二十一章又第十一条地?!

见我半晌不支,米斯特杨憎恶地瞪了我一眼道:“身为清河书院光荣的一员,你居然连这个都记不清楚。不过既然是谋略部地学生,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米斯特杨为何总是那么瞧不起略部的人呢?他自顾自地继xù

道:“《清河书院守则》第二十一章第十一条有云,非意wài

情况夜不归宿,擅自调换床铺,擅自合铺,罚义务打扫藏书阁七日。再犯,打扫藏书阁一月。复犯,降级一年。南宫樱,你听清楚了么?”

“也就是说……”我指着自己的子,“我要白白打扫藏书阁七天?”

米斯特杨点头,冷笑着:“不错。”

脑袋一阵眩晕,我恍惚间听见冯兮不满的声音道:“米斯特杨,阿樱已经在抄大全书了,你还让他这羸弱的身子去打扫那三层楼地藏经阁,你他妈还让不让他活?!”

对于冯尚兮爆粗口,米特杨似乎没有一丁点儿外,也没有一丁点儿不悦。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那灰扑扑的袍子,淡淡道:“冯尚兮,尊师重道乃是传统美德。虽然你是西洋部的学生,可也莫要妄自尊大了。还有,我提醒你,你可别想着让你手下那帮人帮南宫樱打扫藏经阁,我会时时关注着地。如果让我现你有什么逾越的举动,我不管世子还是皇子的,我不罚你,我加倍地罚他。”米斯特杨说着伸长胳膊,枯枝一般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我地鸟窝头。

于是直接地后果是现在这般。我刚下了早课。便背着笨重地书袋。匆匆地赶往书院西角地藏书阁。藏书阁共有三层。占地很广。足够达到将近四分之一个蹴鞠场那么大了。藏书阁其实早在高祖年间便修建起来了。只是当时地规模还没有这么大。

文帝年间。朝廷拨款百万两纹银大憩。从外引进大量贵重书籍。兴辞赋。重礼义。便成就了如今这宏伟壮阔地藏书阁。只不过那时候地藏书阁是供清河地贵族们平日里读书用地。可随着珍贵书籍地日益增加。文帝晚年。藏书阁地书便不能自由取阅了。而我由于这七日负责打扫。故而有幸成为唯一一个能在藏书阁里随意走动地学生。

以上都是我偷懒地时候坐在地上。靠着书架。随手从架子上摸来地相关书籍上看到地。不过偷懒归偷懒。可不能不干实事。倘若规定地时间内没有打扫完。或是马马虎虎。那么米斯特杨一定不会放过我地。

我一手握着扫帚。一手提着簸箕。弓着腰。就跟宫里那些新来地小太监似地。屁颠屁颠地从藏书阁地主殿龟速走出来。把手里地工具在指定地位置放好。在一旁那摇摇欲坠地小凳子上一歪。便开始怨声载道地揉起我苦命地手来。

一双白色竹着精致暗纹地缎面靴出现在我地面前。我正在心底鄙夷道这谁啊。把鞋子都弄得这般纤尘不染。难不成是有洁癣么?我面容纠结地抬起头来。却恰好对上了魏如那双漂亮地杏仁目。

于是心底泛上一股很不自在地味道来。

他在我面前蹲下,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带着他一贯的倨傲神情,若有所指地问道:“累么?”

我下意识地将鬓边的碎别到耳朵后面,讪讪地笑道:“呵呵……还行……”我心说魏如突然来藏书阁找我做什么?难不成……哦……我明白了,难道他想帮我的忙?于是未等他答话,我立马道:“你不要帮我啊,你可千万别。你只要乖乖站在旁边不插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zhù

了。”

魏站起身来,俯视着我,淡然道:“我没

你啊,你想多了。”

“……”我一时气结,竟不知如何接话,“那你来是……”

“是听杨堂主说你昨儿个夜里没回校舍,我来关心关心你,昨儿晚上是在哪儿歇的?”魏如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唉!我叹息一声,这会子该怎么向魏如解释呢?若是冷冰冰地答道,你我不过是政策婚姻,等我亲政了自然是会还你自由,你何必过多地关心我……这样的话以魏如地性子我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若是支支吾吾地撒谎,聪明如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拙劣地借口,到时候定是更引他怀疑。

唉,早知如此,昨儿个冯尚兮那家伙非要让我去他那里的时候我便应该干脆地给拒绝了,都怪我,丝毫没有自制力……

见我迟迟不答话,魏如似是等得没了耐性,他俯身问我:“今儿个的打扫任务结束了么?”

“差……差不多了……”我如释重负:答着。

“那好,跟我走。”说着牵起我的手,我整个人仍处于茫然状态,便被动地随他起身往外走去。

“喂,魏上卿,魏如,你,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提高了声音。

“去找杨堂主。”他漫不经地答着。

我低头望着他牵我的手,那样白皙漂亮手指修长地手,与我那双劳动特有的因为劳动而导致的黑乎乎地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时候,对比是极为挫伤人自尊心的一种东西。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他停下步子,回头望我:“怎么了?”

“呃……我一直在打扫藏书阁,那地上的屑啊,书架子上地浮灰啊,有时候借助工具不行的话,我可都是亲手上阵的……所以,呵呵,我的手还没来得及洗呢。”我说着将一双漆黑的手在他面前伸缩呈海葵状,一面赠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魏地脸色唰的一下又白了许多。他将方才牵着我地那只手在面前微微展开,忍痛瞥了一眼,果然手心已然被我无良地染上污渍,他面色有些抽搐,一时间竟不知将那手往哪里放的好。最终还是松松地握成了个拳头,放下。

“走。”他果然没牵着我,倒是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便要我随着他一同去找米斯特杨了。我在心底呜呼一番,果然啊,果然是洁癖啊……!

不过他坚持又要去拜访米斯特杨做什么呢?我本以为他是去找米斯特杨,替我求情,让我不必再打扫藏书阁。没想到他一见到米特杨便开门见山地提出调动校舍地事情。

魏的态度有些坚决。

出乎我地意料,米斯特杨的态度倒是没有上次那么冷了。我的心境倒是与上次生了不变化。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苏幕焉,更不知dào

自己该怎样面对他。准确地说,我潜意识里怕他,但在心底却又极为不想承认他是夜溟教的人,而且,他想害我。

米斯特~鉴于我现在仍在处罚期,暂且容他考lǜ

考lǜ

,过几日再定夺。

我失望地垂下脑袋,魏如倒是谦逊地笑着向米斯特杨道别了。

眼看该是吃饭的时间,我与魏如向前一路走着,心底却在反复斟酌,苏幕焉的事情,究竟该不该告sù

魏如呢。

最终我还是停下了步子,开口道:“魏如,我有一件很重yào

的线索要告sù

你。关于,夜溟教的。”

“哦?”魏如饶有兴趣地挑了眉,“洗耳恭听。”

于是我将我那晚所见,以及听到的溟使与药使苏幕焉的谈话内容全部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魏如。而他面上流露出的惊异表情也不是想装便能装出来的。

于是他要调换寝室的决心更加的坚定了。还让我晚上一直跟他和庞绍呆在一起,或干脆在孔春那儿打打时间也无妨,就是说什么也不让我在查房之前回戌字舍了。

就这么一路向前走着,我和他才粗心地觉,两人已经走到女子部的食了。无奈,懒得再绕路,只好硬着头皮,顶着无数少女暧昧的目光,进去吃了顿饭。

其实吧,女子部的食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男性同胞的。只可惜呢,我身边偏偏有个外型极为出众,在女子部又颇有盛名的魏如魏公子;而我与他呢,由于上学期的某些事情,总是在书院里有些不着调的流言,所以一路往里走,那密密麻麻的目光就从未挪开过我们尤其是魏如的身上。

不过魏如这厮显然是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女孩子们行注目礼的家伙。他不仅泰然自若旁若无人,而且举手投足貌似还比平时更加有风度。于是我很疑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本能?

我给自己打了一大碗豪迈的河鲜面,魏如倒是秀气地吃着小碗细米饭加小碗种类不同的几~菜外加例汤,用餐很讲究。正当我吃得津津有味之时,一个身宽体胖的大胖丫头,呃,姑且让我勉为其难地称之为少女吧,竟然无视魏的存zài

,风一般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直奔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呃,少女。

大胖丫头带着一身笨重的棉衣,握住那身材魁梧的少女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咱们清河又来新的学生了!这次听说是插班生,而且据说容貌堪比孔夏孔公子!!大家莫要再埋怨了!咱们又有了新的希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一一话 转学生(2)

噗……”,听见那大胖丫头的慷慨言,我喝的一尽数喷了出来,气势磅礴。//坐我对面的魏如冷着脸极为灵活的躲开了,不过他那可怜的午饭估计也被我污染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神情倨傲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掏出帕子,开始优雅地擦嘴,表示他已经结束用餐。

于是食里的女学生中相当一部分全都蜂拥而上,一群脑袋攒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地还爆出尖细的笑声。而另一部分女学生似乎不以为然,她们仍旧痴痴迷迷地望着魏如所在的方向。

唉,这年头,大家闺秀们都变得如此奔放了。真是时代在召唤啊!

“插班生?”我小声道,带着笑意,“这回不知dào

又是哪家的翩翩贵公子来咱们清河了。真是拭目以待啊。”

“哦?”魏如似笑非笑道,“阿樱似乎很期待啊。”

“好奇呗。”我望着魏如的眸子,“呃……说不定因为那个插班生的到来,孔夏在师妹们心中的地位会受到冲击呢。”

“嗯,你若是喜欢,那就都收了吧。”魏如不愠不火地说道。

诶?这人……什么收了?他究竟是怎么了,好像自从今儿个早晨见着他,一直都是这么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难道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么“色”么?!

“魏上卿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现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去埋头吃面了。

“什么意思?”魏轻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咬着下唇。荒谬已经不知dào

说些什么好了。

有些话。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勇气当着魏如地面儿说出口来。

见我不说话。而是用一种纠结地眼神望着他。魏如干脆站起身来。

旁边一个打扫地老妈子见状忙跑过来将我们地碗筷给收拾干净。魏如俯视着我。而后身子忽地前倾。双手撑在我地面前地桌子上。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天蓝色地袖子道:“呵呵。这里方才也一定被我喷上汤汁儿了。你地袖子……没有关系么……”

魏俊脸在我面前停下。左手边地窗口吹来微微地寒风。将魏如梳得齐整而光洁地秀吹向一边。几缕丝贴着他肤若凝脂地冷峻面庞。我余光环顾四周。现食里不少女学生都已经开始驻足围观了。可惜我面前这位大侠依旧旁若无人。用一种我完全看不懂地眼神。不。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思想感情地眼神。看着我。

“既然连冯尚兮都可以忍了。这区区地袖子。又有何关系呢?”魏如地回答让我地面部表情凝固下来。

他……难道都知dào

了……?

也难怪,想当初我冯尚兮在宫里说上几句话,一把折扇示我的行踪已经已被他了若指掌,昨儿个我在冯尚兮那里睡了整整一晚,这个家伙肯定早就知dào

了。

可是,他没有整我,也没有对着我火,这般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反倒让我心下不安得紧。

“有话出去说,这里人太多了。”我清醒过来,绕过桌子,扯着魏如的袖子就往外走。

他不声不响地随着我走出去,直到从众多暧昧的目光中突出重围,直到周围的人烟开始稀少,他终于停下了步子,将宽大的袖摆从我地手中丝滑般抽出。

冬日的阳光带着一分特有地慵懒,穿梭于寒气缭绕的空气中,这温暖就显得弥足珍贵了。魏如地肤色在阳光下很有通透感,如果说苏幕焉的皮肤可能跟他擅用药,平日里注重养生有关,那么魏如,就绝对是天生丽质了。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我不准bèi

说什么啊。”魏如依旧面无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来。

我眯了眼望着他,而后笑着点点头:“好,不说也罢。”说着转身要走,忽地停下步子,回对魏如道,“还有,头上那根夜溟簪,还是尽早给取下来吧。若是给你招来杀身之祸,我会于心不安地。”

中午,我厚着脸皮耗在孔春那儿,趴着他那乱糟糟的书案小憩一会儿,弄得跟孔春一个校舍的一个名叫陈越的小胖男生挺不好意思。

下午结束了音律课,我与孔春背着二胡绕过教学外头的园子,却瞧见书画部那边的教学围了好些人,叽叽喳喳,其中居然不乏迢迢而来的女子部的学生。我与孔春对视一眼,好奇心驱使我们往那边走了几步。这时候,从左手边的圆拱门忽地闪出一个人影。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孔夏!

好些日子不见的孔夏似乎又长高了些,他哥哥容貌气质与之相比,距离也是越来越大了。孔春一瞧见孔夏,就大步上前,艰难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知dào

,孔春身高跟我差不多。这个月我还长了半寸的,这家伙却是一丁点儿都没长。

孔夏淡淡地瞥了一眼,点点头,便径直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客套

我指了指他们书画部那边:“生什么事情了?”

孔夏张了张嘴,谨慎地环视四周,而后附在我耳边道:“我就是来跟阿樱说说这事儿的……那个插班生来了……”

孔春见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而后立马跟猴儿似的蹦过来,一脸八卦地搅和着:“说什么呐说什么呐,也说来我听听?”

孔夏站直了身子,不耐烦地捅捅孔春:“我说哥,你就别瞎搅和了,说正事儿呢。”

孔春挑了挑眉,撇了撇嘴,没再多说。

我凑近孔夏的脸,小声道:“新来的据说是个可以跟你媲美的美少年?这回又是哪家的贵少爷?”

话一出口,孔夏地双颊瞬飞上可疑的红晕,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说漏嘴了,不由轻咳一声,别过脸去,佯作漫不经心地望向别地地方。

“不是哪家的少爷……”孔夏的声音有些小,但还是被我听清了。

“呃……那是……”我疑惑了,难道说又是像幕焉那样受人举荐而入学的天才型学生?

“罢了,”孔夏扭头,踮起脚教学那边瞄了几眼,回头对我说,“他要随我们风堂主去堂主的屋了,咱们一并过去你便知dào

了。”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望了一眼孔春。他满脸无辜地问我们:“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我看他地模样有些可怜,明明是哥哥,却被自己的弟弟欺负成这个样子,顿时有些同情。

真搞不懂这个嫡长子是怎么养成。于是我上前一把扯了孔春地袖子:“哎呀,走啦走啦,一起去。”

第一次这么招摇过市地穿过书画部教学的走廊。不过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行为。尤其是和孔夏一起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而且还有女子部的学生在。虽然我从来都知dào

孔夏一直都是个很有潜力地阳光型少年。然而,我从来不知dào

像他这样走可爱路线的还能在女子部一帮小师妹中享有如此高的声誉。孔夏一出现,我灵光的耳朵立马听见了身旁的女学生再窃窃私语。“快看,这不是孔公子吗?”“啊,是啊是啊,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阳光啊~”“和刚来地那位公子真真是不分伯仲呢~”“不对不对,孔公子看上去聪慧得多……”“唉,孔公子怎么和那个龙阳的南宫樱勾肩搭背……”“啊,不会吧?……”

呃,我立马怔。低头望望自己地手,我哪有勾肩搭背来着?明明很正常地并肩行走好还有,欲哭无泪,什么叫“龙阳”……

“风堂主和那位插班生已经出了学往那边走了。”孔夏充耳不闻那些窃窃私语,戳了戳我。

“哪儿呢?”我立马随着孔夏手指的方向望去,拐弯处地雕花门旁,两个身影一闪而过,我恍惚看到那个少年风姿绰绰的背影以及青色地衣摆。那两人的身后尾随了不少伸长了脖子的书画部学生。一群女学生远远地聚在一起,一会儿望了望孔夏,一会儿又往雕花门的方向瞅瞅。

“走,咱们跟上。”孔起我的袖子就往前快步走,指尖中触碰到了我微凉的手背。我明显感觉到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眼神没有看我,继xù

往前走。

穿过雕花门,又绕了好几个回廊,终是到了风堂主屋子的门口。雕花双扇门虚掩着,孔春嘻嘻哈哈地往前走,正欲推门,却被孔夏拦住了:“哥,你怎么就不知个礼数。”

孔春一怔,哦了一声,便乖乖地往我这边走了两步,离他弟弟远远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孔夏:“咱们敲门进去还是……”

“你确定要见见那个插班生?”孔夏以为深长地问。

“好奇嘛……而且你们都这副神mì

的模样……”我笑了笑,不自觉地挠了挠痒痒的脖子。

“那好,那咱们就在外头等着。那学生过会儿自然是会出来的。”孔夏见我点了点头,忽地脸色一变,“阿樱,你脖子怎么回事,怎么红了?”

我顺手挠了两下:“没关系,可能是虫子咬的吧。”

“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虫子……”孔春自顾自地嘟哝着,孔夏却一把扯起我脖子上挂的东西道:“你也不嫌麻烦,带了玉坠子还带银链子。”

我本能地向后一退,从他手中把两条挂饰扯了回来。孔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抽回了手,面色一红。

……

“谢过堂主。”雕花双扇门的里头离传来说话的声音。而我全身的汗毛却随着这个声音此起彼伏。

门缓缓打开,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却瞥见那一袭青色的深衣,一个体型微瘦的少年,秀美精致的面庞比早前少了分稚气,多了分坚忍,水灵灵的双眸中戾气一闪而过,却被无邪迅速深深掩盖。扶在门框上的手白晢而柔弱无骨,长乌黑丝滑,我握着那银链子的手终于不由地一紧,翔龙刺痛我的手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一二话 比谁都安全

一种人,他的存zài

就好比冬日的阳光,就好比春日到他总是会给你带来最温馨的喜悦。/.有一种人,你与他之间,有种与生俱来的联系,那双清透灵秀的双眸,总是能轻易地触及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有一种人,即便是他不说话也好,他是痴傻也好,你总会变着法儿地袒护他、呵护他。

韶和,南宫韶和,我的弟弟,你说说,我有多久没有见着你了?

你知dào

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dào

我心底不声不响地责备冯尚兮多久吗?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手心缓缓松开,链子轻轻滑下,贴上我温热的脖子。淡淡的雾气腾上我的双眼,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

好没用啊,千万不要流眼泪,否则被师弟师妹看到就会很丢脸。

面前的少年见我,驻足于原地,扶在门框上的手不由地一紧。水润的唇一张一合,却是没有出任何声

我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我想我的眼睛已经红了吧?恍然中我感到孔夏地手无声地搭在了我的肩头,安慰式地拍了拍,耳边是一声叹息。

我吸了吸鼻,面上绽开一个凄惨无比的笑容。我缓缓地伸出双臂,柔和地开口道:“韶和,让我抱一抱,好吗?”

话一出口,几乎是同一时间,扑面来的月麟香就将我的周身都包裹了起来。熟悉的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在我耳边吐气道:“皇帝姐姐。”

心里不知是喜悦多一还是心酸多一点,汹涌而起的感情聚集成泪滴,溢出眼角。我昂起脑袋,将下巴搭在南宫韶和的肩膀上,企图让眼泪不要下来,可眼泪还是如溜圆的珠子一般顺着他白如玉的脖子滑下。

“你让我好找……”我揽着他身地手不由自主地揪起他后背地衣服。却现他穿地甚是单薄。冬越来越深了。这个傻瓜。难道连自己加衣服都不知dào

吗?他这么久地日子都是怎么过过来地?

“么多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我语气中带着责备与不忍。“你怎么都不知dào

多加几件衣裳呢?傻孩子……”

“姐姐。其实我……”南宫韶和正要说什么。却被我给拦了下来。我拍拍他地背:“具体地事情过会儿到屋里说。这儿人多口杂……”说完从他怀里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顾孔春一脸茫然与不解。在孔夏地注视下。牵着南宫韶和地袖子便往外走。直到穿过一个垂花门。走到一条四下无人地巷子。我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转身望着一直没有作声地南宫韶和。他抬眼迎上我地目光。我却在他地眼中现了委屈与凄婉地神

我语气软了下来:“韶和。你不见了地这些日子。到底生了什么。告sù

我吧。”

南宫韶和点点头。支支吾吾地叙述着所生地事情。可他语言表达能力有限。我也只是听了个大致。但好在也都听明白了。

按照南宫韶和的叙述,那日大雨滂沱,他一个人离开我与冯尚兮,叫了辆马车继xù

往白云山的方向去了,准bèi

找到太后他们地车队。不料半路遇到山体滑坡,好在那车夫及时切断了绳子,两人才得以幸免,只可惜那马车却是毁了。我相信那链子也是南宫韶和慌乱中给弄丢的吧。

没想到那车夫没个良心,嫌弃南宫韶和是个拖油瓶,便自个儿骑着唯一一匹马丢下他走了。韶和在柏木乡那儿一块儿人生地不熟,又在下着雨,根本无路可去。如没头苍蝇般继xù

往前头胡乱走着,遇到个驾马车的好心路人,也没顾虑南宫韶和那一身的泥水,就载了他一程。到了城里,总不能老指望人家把南宫韶和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年一直带在身边啊,所以就把他留在了城里。

像韶和这样的孩子,即便是做乞丐恐怕都有些难度。因为丐帮地人我还是见识过的,等级分明,连乞丐都是有三六九等地。比如哪儿要是从别的城里来了个新地乞丐,那本城的乞丐肯定会欺压他,而且地盘地划分也是极为严格的,哪里轮得到新人的份儿。以前十三娘带着我跟秀贤要饭的那会子,我们没少被那些丐帮的臭伢子们扔泥巴、砸石子。

至于韶和,我问及他是怎样混到饭吃的呢?他支支吾吾地说被人给带到一个很豪华的地方,给他好吃好喝的。我心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后来又听到韶和说那儿的人都说他“皮子漂亮得紧,留着以后赚大钱”,我才恍然大悟,他原来被人给掳去了地底下收娈童的窑子!

听到这儿我不禁大骇,好在语速不快的南宫韶和接下来的话让我顿时安心了好多。他在那窑子里过了不少清闲日子,直到有一日那儿的老鸨子终于对他不耐烦了,打了他。我心想多半是那老鸨子现韶和跟不大一样,痴痴傻傻些。于是韶和情急之下竟

那老鸨子本来以为是南宫韶和唬着她玩,不料那在手里那么一掂量,居然是真货。这会子那窑子可暗地里头炸了锅了。谁能想到人贩子掳人掳回来个重量级,居然是当今皇帝的弟弟,这可了得?若是被人给现了,说不定还是个杀头的罪。我认为那老鸨子恐怕是考lǜ

到韶和是个痴儿,有些方面的东西呢,教他他也不一定能学得会,留着也是个亏本的主儿,就干脆给他送到刺史大人府上了。刺史大人一看不得了,连忙遣人快马加鞭给免费送到了大宫。这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情。

可太后居然没有知会我?是没来得及还是怎么地?

“那韶和怎么会来清河书院呢?”魏如头上依旧固执而大胆地别着那个夜溟簪,一面很体贴地帮沏茶,一面漫不经心地问着。

“是韶和自己向太后提出来的,太后也就随口答yīng

了。写了手谕直接交给了山主以及书画部的风堂主,让他们照顾着韶和些。”我从魏如中接过茶盏,道了声谢,揭起杯盖,细细地吹着面儿上的浮沫。

“哦?这倒稀奇,韶和这孩子还挺行啊,自个儿要来这金丝笼啊。”魏如笑得极淡,一双美眸望着我的眼睛。

“金丝笼?”

“清河书院难道像个金丝笼一般么?有最好的设备与条件,最具实力的教书先生们,以及身世不凡的贵族学生。只不过,清河的宗旨似乎是把学生们培养成新一代地贪官污吏,朝廷的下手罢了。从书院守则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咱们,似乎很不自由。”魏如微笑着,语气倒是挺坚。

我仔细一想他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的。如果好好努力,不出一年,我便可以离开这个禁锢人的地方了。

接着,我把我心底地一个想法告sù

了魏如。那便是,我得知南宫韶和刚刚过来,一个人住在书画部那边的校舍,我很放心不下。让孔夏照顾着吧,虽说孔夏很老练,但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毕竟不能全部托付给他的。而且孔夏总是被八卦缠身,若是再掺上韶和……唉,不知dào

那些师弟师妹们又能造出什么谣来。于是我准bèi

搬到韶和那儿住,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魏如语气虽然很淡,但却是在第一时间便提出了异议,“住在那儿毕竟不方便,那边跟我们谋略部有些脱节,我想杨堂主也不会轻易答yīng

的。”

“我当真是放心不下韶……我好不容易和这个弟弟团圆,你知dào

,我也就那么几个亲人了……”我语气里有些恳求的意思。魏如地神情深深地藏在眸子里,但我还是看出来,他心软了。

未待他接话,我继xù

道:“再,他是我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跟他住一起,比跟书院里任何一个男学生住一起都安全得多,不是么?你若是有什么顾虑的地方,随时可以到那边去找我,也就是劳烦你多跑腿了。”我试探性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地眼睛。

目光流转,抬眼一笑:“我本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不过,你若是当真那般不放心韶和的话,如此也好。”见他欣然允诺,我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走,”魏如站起身来,“我带你再去拜访杨堂主一次。”魏如说着要出去。

“不用了。”我拦住他,心底一笑,“这次是我自己的想法,就不麻烦你了,米斯特杨那一关,我自己处理便好。”说完我竟像当初十分生疏一般拱手朝魏如行了个礼,在他错愕地目光下,轻手轻脚地出门去。

在米斯特杨的屋子里,我将厚厚的一摞宣纸重重地放在米斯特杨的面前:“米斯特杨,学生已经抄完”

米斯特杨伸手握起那厚厚的手抄版“大全书”,眯着眼睛看了看,冷声道:“你这般殷勤地来找我,还用比平时认真的字体抄了大全书,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帮你?”

这米斯特杨太精了,真是受不了。我讪讪地笑笑:“学生这点小心思还真是瞒不过米斯特杨。”我拱手行了个礼,将我想与南宫韶和住一起想法告sù

了米斯特杨。

米斯特杨冷漠的眼神没有看我,而是一手开始翻那厚厚地册子,找到南宫韶和的档案,另一手顺手端起一旁冒着热气地白色小杯子,里头是棕色的地液体,散出怪异的香味,看上去浓浓的,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难道米斯特杨平时都喝这个的?!

“哦,”米斯特杨声音带着冰的温度,“原来是冀南王啊……”

我心下忐忑地望着他,眼神里定然是满满的期待。

“你呢,要是执意跟他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米斯特杨一双漆黑的小眼睛阴冷地望着我的脸,“不过,我有个条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正版阅读!)

第一一三话 因为你喜欢他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条件?”我不由地上前一步,“什么条件,只要能让住,您尽管说!”

米斯特杨几乎无视我急切的模样,他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向后打了个响指道:“史努比亚。”

“小的在,米斯特杨有什么吩咐?”那个冷脸小厮从侧屋闪了出来,我一看他,脸上的表情更冷漠了,已经接近面瘫脸了。

米斯特杨并没有回答史努比亚的话,而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南宫樱,你现在就随史努比亚到后射箭场去。倘若你射箭能胜过史努比,我就同意你搬到书画部的校舍那边。”

射箭?我的脑袋一阵眩晕,那玩意儿我是自小就没怎么练过,瞧这史努比亚一副胸有成绣的模样,岂不是摆明了让我输?

“这……”我尴尬地挠,“不瞒米斯特杨,学生自小就没练过射箭,这怎么捏,学生手还生得很呢……”

冷着脸的史努比亚双眸闪过一丝嘲讽,他傲慢地抬着下巴,好似根本不屑与我比试一般。米斯特杨倒是没有像史努比亚那样,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低沉的声音阴阳怪气道:“谋略部的学生居然比不过我的一个小厮。况且这射箭嘛,本来就是汉人喜欢玩的把戏,史努比亚自幼受得乃是西洋的教育,你难不成就那么没有自信?”

“米,米斯特杨,误会了……”我连连摆手,“估计整个谋略部不擅长射箭的也就咱这几个吧,跟咱们学部没有关系的……至于学生……可能跟学生幼时家中长辈的要求有关吧,学生当真是没有学过射箭的……”我开始满口胡诌一些拙劣的借口,慌忙间忽地觉得原本的希望逐渐开始渺茫,这米斯特杨果然还是那么苛。

“我不管你学没学过射箭。那这样,我让你一步,给你七天时间练习射箭,七天后再同史努比亚比试一场,如何?”米斯特杨黑色的眼珠子终于开始正视我,见我半晌也不吱一声,他略显不耐烦地移开目光道,“你若是不愿意也罢,所以你提出的要求也就……”

“慢着,杨堂……不,米斯特杨……”慌忙提高了声音,“我,我答yīng

,我试试……”

米斯特杨扭头望着我。豆地眼睛里仿佛闪烁了一下:“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可以走了。”

“可是……”我忽地想起。“米斯特杨。我。我剩下地六日还要打扫那个……藏书阁呢……”

“怎么。打扫藏书阁跟你练习射箭有什么冲突么?是你自己提出来要调换校舍地不是么?”

“我……”我心底呜呼哀哉。“学生知dào

了。”

从米斯特杨地房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七日啊。整整七日。对于要现学习射箭地我来说。时间很紧迫。可是。对于正在愁着晚上不知在哪儿落脚地我。七日又过长。我唉声叹气地拍着脑袋从楼上下来。远远地便瞧见三三两两地学生从食斋那儿走出来。往校舍地方向过去了。我停留在原地。心里挣扎着。究竟要不要回戊字舍呢?倘若回去。我又该如何若无其事地面对苏幕焉?

要不干脆让孔春帮我把行李给拖出来,今晚在孔春的屋打地铺?

到时候别又把人单纯的小胖陈越给吓着。

不知dào

现在冯尚兮在干些什么呢?不过不可能再去他那边啦,若是被米斯特杨给逮着了,肯定又是加倍惩处。

就这么漫无目地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藏书阁。要不今晚子时之前,就先在藏书阁凑活凑活吧。

于是我趁四下无人,绕过围墙外头的守卫,跟八爪鱼一般爬上藏书阁外围的墙头,企图翻身过去,却发xiàn

这简直是徒劳。不过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在墙根深草地掩盖中摸出了一个类似于狗洞的地方,便从这儿爬了进去,顺便将草继xù

盖好,掏出米斯特杨给我的钥匙(为了打扫用的),打开了藏书阁地侧门,闪身而入。

今儿个白天我已经把藏书阁的布局与结构摸了个大致,于是一溜烟往文学小说的方向跑过去。虽说放在这儿的都是所谓“名著”,也就是那些很枯燥无味的小说,但总的来说在整个藏书阁内已经是比较具有可读性了。

我斜倚着高高地书架,在斜上方发xiàn

了一本厚厚的书籍,看上去像是小说集一类,我便伸出双手将这本厚书从架上给抽了下来,令我万万没有想到地是,就在抽出书的那一瞬间,视线穿过书架,恰好迎上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地皎洁凤目……心头仿佛猛地一击,我的第一反应是见鬼了,第二反应是赶紧逃!于是我撒手丢下那书,拔腿就跑,慌不择路。顺着书架与书架只见那不算宽敞地过道,我麻木地跑着,心跳却突突的仿佛就在耳边……

方才明明是……明明是……苏幕焉……

是我的幻觉还是……他真的来了?他来做什么,莫不是要执行他们教主给他的任务,直接取我性命?!

正惶恐着,忽地迎面撞上一个人,猛地抬头,却见苏幕焉面上挂着笑,正阴阳怪气地看着我。眼角微微上扬的凤目流露出我看不懂的神色。正欲惊呼,不料他猛地拉住我,另一手捂住我的,而我耳边轻声道:“阿樱你傻了不成,

要把外头的守卫都引进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慵熟悉的苏合香,却是陌生的心理状态。

突然心头涌上莫名的悲戚,见我不再说话,苏幕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双手,俯身望着我,将阴影投落在我身上:“你怎么了。”

我低下头,一面想着怎样逃走,一面提防着苏幕焉的任何动作。我背靠着书架,缓缓地向下坐在地砖上,感到全身无力。

面前的少年随我蹲下,我不由地往了挪。

“阿樱,”他望着我的眼睛,“我知dào

你这两天在躲着我,甚至不愿意回去……不过我却不知dào

你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你莫要在这样了,跟我说清楚不行么?”他语气里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说清楚?药使大,您让我如何开口,又如何有那勇气向你摊牌呢?

“幕焉,”我望向别的地方,“咱的性格可能有些格格不入吧,住在一起总归是有些不合适,所以擅自调换了校舍,还望幕焉能够谅解……”

可他就好似本没有听见我的推托之词,只是面色平静地问我:“阿樱,你可是听旁人说了什么不切实jì

地谣言,抑或是,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猛地抬头,故作镇定道,“我没,:。”

他凤目中闪过狐疑之_,却是黯然地阖了眼,再次张开,已是平静如水:“阿樱,天色不早,你还是随我回去吧。藏书阁的晚上还是会冷的。”

傻子才会随你回去。

我冷笑着摇了摇头:“随你去,说不定就……”说不定就永远都不见天日了。可后半句却被理智卡在我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蹙起秀丽的眉,似是在心中犹豫了一番,忽地一手撑住我身后地书架,声音里仿佛压抑着某些情绪:“你就当真如此不信任我?”

信任?这个词,似乎分量太重。

记得这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莫堂主找我谈话,他要我信任苏幕焉。可到头来,正是被他冠以“可以信任”一词的苏幕焉,恰恰才是夜溟教的骨干。真是莫大的讽刺啊!这么一来,难道说莫堂主也是夜溟教地人?怎么可能,他那么儒雅,那么宽容,哪里像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神出鬼没的夜溟教徒了?

“幕焉兄说笑了,你我同窗已久,何来不信任之说?”我佯作不知,“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幕焉兄知dào

樱乃是女子,也就请放我一马吧。”

“哦?”苏幕焉笑得淡雅,“那么和冯尚兮同床共枕就无妨?”

苏幕焉的一句话让我心头滑过一丝不安。他果然是什么都知dào

啊。那日在甲字舍门口说地话,不仅仅是说给冯尚兮听的,同样也是说给我听的罢了。我不禁骇然,苏幕焉明明知dào

我的真实身份,而我,究竟还该不该在他面前装糊涂呢?倘若我现在捅破这层纸,如今我手无缚鸡之力地蹲坐在藏书阁,面对地,又是那溟使承认武功高于他的苏幕焉,我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呢?

“怎么不说话了?”苏幕恼反笑,“怕我咬你不成?”

我一愣,讪讪道:“你与他不同。”

“哪里不同?是身家背景不同,或是长相不同,还是他的学术考成绩比你我还差所以你动了恻隐之”

我额上顿时降下三道黑线:“我……我也不清楚……可,可就是不一样……”

苏幕焉凑近了几分,语气低沉而慵懒:“因为……你喜欢他。”

脑海里仿佛听见什么东西被撕掉的声音,我蓦地望着苏幕焉近在咫尺的瞳,居然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我喜欢他。我喜欢冯尚兮。

这,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霸道,脾气不好,多变,学习不用功,直肠子,目中无人,背景歧视,花心又好色。我喜欢他哪里?

可为什么每次听到他地名字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为什么将要见到他就会心慌,若真的见到他了却反而心安了呢?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地如苏幕焉所说,我当真喜欢上了冯尚兮?

我找不出任何话来接苏幕焉的回答,徒有这么愣愣地望着他地眼睛,好像在逃避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耳边一声轻叹,我看到苏幕焉地嘴角弯成一个弧度,宽大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脑袋,宠溺地揉了揉,弄乱了我的发,我却连发火的力qì

都丢失了,只有颓然地倚着书架,仿佛不认识苏幕焉一般,茫然地望着他。

“幕焉兄,”我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竟然因为良久的沉默而带着些微的颤抖,“希望我以后还能这般称呼你。只是,我想知dào

,……你,不是要除掉我吗?”在心里攒积已久的疑惑终于脱口而出,我仿佛吐出了卡在喉咙里许久的鱼刺,忽而觉得神清气爽。

苏幕焉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的手掌依旧轻抚在我的头顶,拇指拨起我额上的浅发,他微微偏了脑袋打量着我,眉眼间竟浮上一丝说不出的悲凉。

半晌,静谧的夜晚,苏幕焉开口道:“我怎么舍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者,支持!)

第一一四话 赌的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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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伸手将我的头整理好,就像一个体贴的哥哥,将簪子重新别上我的髻。

可昨天这个时候,我还清楚地听见他与溟使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对话。

“老是这么坐在这里不冷吗?”幕焉将我的双手裹在他的手里,轻轻地搓了搓,“跟我回去吧。你莫不是,准bèi

在这里搭个窝不成?子时之前米斯特杨查房的。走吧。”说着拉着我的手让我站起来。

默地随他站起身子。

如果苏幕焉真要杀掉我,那么他现在大可动手。换句话说,之前那么长的时间,他有足够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甚至……甚至在夜溟教的其他人要加害于我的时候,他曾经出手阻拦。

那么,我是不是有理由再自己赌一把。赌他不会亲自动手杀掉我呢?

于是我的脚由自主地接受了这个赌,踩着他的影子,步伐轻巧地出了藏书阁。而后望着苏幕焉以极其灵活的轻功翻过围墙,然后我固执地以手势拒绝了苏幕焉的帮zhù

,再以一如既往的笨拙姿态,从洞口爬了出去,瞒过昏昏欲睡的守卫们,走向灯光熠熠的校舍群。

沿着再熟悉不过的走一路向前,我和苏幕焉二人皆是不一语。直到摸出质感熟悉的钥匙,打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双扇门,一股淡淡的陌生清香扑面而来。

莫不这苏幕焉把冯尚兮那家伙的话当了真,他真的袪了屋里的草药味儿?

我轻叹一气。原本那草本地淡淡清香其实不仅不难闻。而且很提神醒脑。闻起来也很舒服。如今这般。带着一丝花香。虽说十分好闻。却没了以往地那种亲切感。只怕是。苏幕焉又花费了不少心思才配出来地新香料吧?

不由分说。我找了衣服。迅闪入洗漱间。关门之前瞧见苏幕焉很自觉地去了露台。我快速地洗了个澡。用宽大干净地布巾将头擦个半干。也顾不得那么多。扑到自己熟悉地床上。蒙上被褥。倒头就睡。明儿个还有射箭地问题要解决呢。

被褥蓬松得很。夹杂着阳光地味道。似乎还带有白日里太阳地热度。我一手攥着被角。默默地翻了个身。难道说。苏幕焉白天帮我晒了被子?

心里滑过暖流。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是对我如此体贴照顾地吧?上次跟咱们组一帮小子在楼下地空地小蹴鞠。我一脚踢飞。把舍管先生放在露台上地名品茶花给打碎了。舍管先生是个白胡子老头。据说因为婚姻问题所以脾气一直很糟糕。而苏幕焉则是帮我顶了下来。还特地跑到街市上买了盆茶花赔给了人家。我这人平时喜欢跌跌撞撞。经常这疼那痒地。也都是苏幕焉免费帮我搞定。想到每每他照顾我。帮我收拾烂摊子。嘴角都会不禁浮上一丝微笑。如果他像孔春那样。只是个普普通通地官宦家庭地子弟。兴许我们还能一直做好兄弟、好朋友。可事到如今……

都是那子夜溟教。把很多原本很美好地东西都摧毁殆尽了。

当晚。我侧卧在床上。背对着屏风。久久难以入睡。夜深了。我却分明听见屏风那头地床榻上。苏幕焉辗转反侧。一夜轻叹。

……

“呀呀呀,阿樱啊,有你这样地么?光手腕用力有什么用啊?关键是手臂,手臂~!”孔春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光秃秃大树底下,一面啃着鸭梨一面对我直嚷嚷。

我丢给他一个恶毒地白眼:“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有本事你来射箭啊?你来啊?嘁~”见孔春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继xù

扭头,一脸虚心好学地望着孔夏,柔声道:“是这样不。”

“理论上是没错啦。”孔夏身着素色的锦服,是书画部统一制作的那种,看上去很精神。不过关键是孔夏是个美人胚子,穿衣百搭。

“可是你地姿势还是有些别扭,这样可能会使不上劲儿,”他歪着脑袋思考一番,继而站到我的身后,手把手地教我,“像这样,力度,角度都要掌握好。你再熟练熟练,等找到了那种临界状态地感觉,就容易得多了,熟能生巧嘛。”孔夏微笑着松开我的手,示意我再试一试。

我点头,用力张弓。

其实原本我瞧着孔春骑马还真有两下子,便问他射箭地技巧如何。孔春一脸自大地说什么绝对没问题,包在他身上云云。我将信将疑地随他来了射箭场,不料他老毛病又犯了,忽地临场色变,说什么不在状态上啦,帮不了我啦等等。我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揍之,他忽地提出搬救兵。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书画部找来了武艺高材生孔夏。孔夏欣然答yīng

帮我,我大喜,孔夏胸有成绣道,他定然能在七日之内帮我战胜那个什么史努比亚地假洋鬼子。

不过后来孔夏在教我入门知识的时候忽地改变了说法,说见到我的射箭天赋,他抹了一把汗决定在

尽量助我得胜。孔春一听就在一旁捂着肚子狂笑。

一面练习射箭,可藏书阁那边还是要每日打扫。可苦了我可怜的胳膊了。

一日,我胳膊酸痛地提着个脏水桶,跌跌撞撞地从藏书阁主体建筑的大门走出来,远远地听见围墙外头藏书阁的外门有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据说那些守卫可都是很精钻的冷面士兵,显然这种不断出说话声的事情生在他们身上是很不正常的。而且……而且我敏锐的听觉似乎在那遥远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声线。于是我放下脏水桶,顾不得溅出的水花,将脏手在身上那乌七八黑的劳动专用围裳上擦了擦,就小跑着往围墙那边过去了。

“世子大,不是小的不听您,只是米斯特杨明确说了,这几日不能由别人帮南宫公子地忙。您也瞧见了,小的们也都是奉命行事,还求您莫要为难小的们”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藏书阁的守卫还会说话的。

“谁说我进去就一定是帮他了?爷我只是进去看看,不行么?”这声音带着一贯的纨绔腔调,吊儿郎当,声线虽然不错吧,可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

我一惊,莫名的悦如泥鳅一般滑过我湿漉漉的心头,我连忙胡乱地整了整额边地,轻手轻脚地踱至门边,露出一个脑袋,果然瞧见冯尚兮一身宝蓝色的缎衫,围着雪白色地围脖,一只胳膊肘若无其事地搭在其中一个守卫的肩头,他冷漠的昂着尖削的白玉般的下巴,皎洁地双眸夹杂着不屑,斜睨着那守卫。那守卫个头本就比冯尚兮矮,这回吓得不轻,弓着背,不敢直视冯尚兮的眼睛,讪讪地笑着,眼神飘飘忽忽地看着地面。

“世子大人,这上头有上头:规矩……书院里的规矩便是学生若是要进藏书阁的话,是需得堂主以及庭辖员两位先生的手谕确认才能准许进入的……”那守卫的声音已有些底气不足。

“规矩,”冯尚兮笑一声,“你们几个若是不说出去,规矩倒不过是个摆设不是?嘿,我今儿个还就一定要进去了!”冯尚兮换了个姿势,环着双臂,一副“你奈我何”地模样。

唉,我在心底嗟叹一番,个冯尚兮啊!哪天要是能不惹事儿就行了!他难道忘记了,米斯特杨曾经说过,若是让他逮着我找帮手,不罚别人,而是在我身上加倍地罚!呜呼~我正在心底纠结着,便听见一个好似充满惊喜的声音在前头不远处道:“阿樱!”

我抬,果然,冯尚兮不知dào

什么时候瞧见了我,正望着我这边。我本来挺开心地,可忽地想到那晚苏幕焉说,说我喜欢冯尚兮,一股莫名的感受便涌过心头,我不自然地笑笑,迅速挪开局促地目光。

“滚开滚开!”尚兮不耐烦地用手挡开那些个守卫,在守卫们无奈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朝我走过来。他直直地站在我地面前,先是不一语,笑了笑,那笑,似乎是在心底盘算着什么,又好像带着点讽刺的味道,又好像不是。哎呀,总至在我看来那是一种情绪很复杂的笑,仿佛……仿佛我当真那般好笑似的!

“嗯……?”我苦着脸,低头了望:己的衣服,蓦地现那脏的不成样子的围裳还围着呢,不由尴尬地笑笑,迅速解下那围裳,手脚麻利地塞到一旁的小绣篓里。

我甚至不知dào

把手放在哪里的好,只好别在身后,有些不太敢抬头地望望冯尚兮。他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白白的水汽顺着他的口鼻呼出,冬季的早晨带着些凛冽的味道,衬得本就面若冠玉的他更是唇红齿白,额上的刺青冷意盎然,小巧的鼻尖带着点浅浅的红,剔透得宛若不盈一碰。

不知为何,苏幕焉的话总是回荡在我的脑海中,赶都赶不走。我玩弄着衣襟道:“冯世子……么一大早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他仿佛在打量着我,而后随我并肩往内走,避开那些守卫们的视线:“我听说,你整天介儿地随着姓孔的那个乡巴佬练习射箭什么的?”

“诶,你如何知dào

?”我抬起头,本来有些不爽他称呼孔春乡巴佬的,可一对上他那含着笑意的眸子,我的语气立马软了下去。

“什么我如何知dào

?我自然是知dào

只是……你不嫌累么?”冯尚兮站定,“你可是当真为了跟南宫韶和那傻子住一起才答yīng

米斯特杨比试射箭的?”

“我……”我心底一寒,“韶和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他,所以……”

“那日擅自让你去我那儿导致你被米斯特杨罚扫藏书阁……嗯,那个……我的确是有那么点儿责任……”冯尚兮面部的不屑表情仍是不知收敛,但语气倒是弱了很多,“可是,阿樱……现在让人放心不下的,……是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一五话 密室(1)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我……?”我讪讪地笑着,揉揉自己的手臂,“我没系的……”

“你今儿个的任务完成了没?”

“唔,快了……只剩西边儿史学和算学那一块儿了……”

我话尚未说完,只见冯尚兮顺手递过来一个摇摇欲坠的凳子,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摁在凳子上坐好,不顾那凳子已经吱吱呀呀,一面卷袖子,一面以命令的口吻对我道:“乖乖在这儿歇着别动啊,剩下的我来帮你搞定!”

我正开口,只听哗啦一声,我座下的凳子终于崩塌,我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余光瞥见围墙的外门楼那几个守卫都闻声远远地往这边望着,心底不由地尴尬起来,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丢脸……

“怎么了?”冯尚兮声而至,见我跌在地上四脚朝天的狼狈模样,琥珀色的眸子里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却很快收敛了。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他快步走过来扶起我的:“可还好?没摔疼吧?”

我摇摇头,心说这不是重,不是重点啊!我吞了口口水,急急忙忙道:“世子,米斯特杨说了,不能让人帮忙的,否则加倍罚我!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说着略显尴尬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伸手要拾地上的扫帚,“我,我自己来便好……”

指尖尚未触那可怜的扫帚,瞬间,只见一只穿着缎面靴的脚灵活地一伸,短时间的力作用在那只扫帚的中央,于是刹那间,那扫帚得到了一个很大的冲量,以极其饱满的初速度,突pò

冬日里濒临凝结的空气地阻力,在我的纤纤玉指与地面之间的狭缝中以接近匀速直线运动的姿态穿梭而过很显然,那扫帚被人一脚给踢飞了,我的手尴尬地扑了个空。

我立即站直了身子,扭头对上冯充满笑意的眸子:“你,你这是做什么……我的扫帚踢得那么远……”

他转身背靠着着主门前地横栏,一脸恶作剧般的笑容道:“我乐意。”

“你……”我一时气结。

不料他轻蔑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扁地笑意望着别地地方道:“谁让你连送上门儿地劳动力都不要地?……哼。”

这家伙怎么又开始孩子了?我叹口气。罢了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便默默地往那扫帚那边走过去。还没走一步。左手臂便被人死死地握住了。

“嘶……”我倒吸一口气。心说这家伙怎么也不轻点儿。这几日胳膊地大臂小臂都酸着呢!听我反应不大对劲儿。冯尚兮手上一用力。我便跟木偶似地贴近了他。他掰过我地肩头。俯下身望着我。我以为他又要出言讥讽。便不悦地挣开他地手。不一语地等待他地下文。

“阿樱。”他声音柔和了下来。“你就别逼自己了。这么重地活儿。你个柔柔弱弱地。能干些什么呢?”听他地语气。怎么好似有那么些认真了?我抬眼。对上他地眸子。却见他面上地表情居然正经得很。之前地嘲讽之意居然不剩下半分。

我叹了口气:“还不是米斯特杨……”

“你就乖乖听我的,这剩下地活儿啊,我来帮你。至于费利维斯杨那儿,我赌外面那几个蠢货不敢说。倘若他们说了,自然由我帮你摆平,你大可不必担心。”未待我反驳,冯尚兮这家伙二话不说捧起我的脸,对着我地唇迅速印下一抹轻吻,而后带着一脸坏坏的笑意,走到远处拾起那可怜地扫帚,对我眨了眨眼,便闪身入了藏书阁的门。

我呆滞于原地,面上的血色开始蔓延,唇上仿佛还残余着方才的热度。

余光瞥见门外那几个负责盯着我们的守卫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齐刷刷地掉了下巴……

糟了,原本在学生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我乃龙阳之辈,觊觎冯尚兮的美色,屡屡与他纠缠不清的传言恐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波了,而且这次还会蔓延至清河书院的安全防御阶层。呜呼,如此一来,这事儿传到太后那老太婆耳朵里是十有**的事儿了,不知太后会怎么想?认为我身为女子一个魏如外加整个永泰宫都不够,还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不成?最后,这事儿传到肃国公夫妇耳朵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天啊,那让我情何以堪……

随便这么一想便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儿来,看来我的的确确是该收敛着了,我第无数次对自己这么说着,便揉着手臂,顺着白的石阶走上去,入了藏书阁的门。

径直走向陈列着史学与算学相关书籍的一排排书架,出乎意料地瞧见冯尚兮当真拿着扫帚在仔细地清理着书架下头死角的灰尘。地面清理完毕,他将簸箕与扫帚放好,不知从哪儿找出了我的抹布,在一旁的盆子里清洗一番,而后细细地沿着书架的边缘擦去薄薄的浮灰。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极为鲜见的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疑惑了,身为肃国府嫡长子的他,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该是什么苦也没吃过才对啊,居然会做打扫?

“你来了?”他望见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弯下腰,擦去架子上低层的灰尘,“你也别在那傻站着,既然

,就帮我换一盆清水来。”我仍旧呆立在原地你打扫?”

他直起身子,一双美眸诧异地望着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不成?”说完佯怒地瞥了我一眼,就继xù

手中的活儿。

我摇摇晃晃地端着满满一盆水,重重地放在冯尚兮手边的架子上。只见他把布巾在盆子里打湿,仔细地揉搓干净,修长的十指有些不顺手地在冰凉的水里穿梭,细腻的皮肤俨然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被冻得微微红。

我心头不忍,伸手一把按住他的手,将布巾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一面继xù

揉搓一面淡然道:“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冯尚兮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怎么,阿樱觉得我做的不好?”

我扭头望着一认真地他道:“不是,只不过你自幼养尊处,这些粗活儿,还是我来吧。”说完善意地笑笑,续手中的活儿。

“哼,”没想到他丝毫不领情,哼一声道,“怎么,爷既然是肃国公的儿子,自然是雄心抱负的。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来!”说着气嘟嘟地又来抢我手里的布巾。

嘿,这家伙,牛气不成?

就这样,我与他跟两个少不更事娃儿一般,抢一块湿漉漉烂糟糟的乌七八黑地抹布,不一会儿就在两排高耸的书架之间的过道里扭打成一团了,二僵持不下,谁都不肯有丝毫地退让。

我胳膊肘抵着他的,他左手掰着我的手腕,目恶狠狠相对。

“你放手,快放手!”我咬牙切齿道。

“要放你先放!”他提高了声音。

“不行,你先放!”我拿出吃奶地劲儿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被人点着了小时候的犟劲似的,不做任何妥协。

“好,我数甲乙丙,大家一起!”他死死地盯着我地眼睛。

“好!”

于是,甲乙丙数过之后,我与冯尚兮二人同时撒手。但是,由于我俩之前的力qì

太大,反冲的力让我猛地向一旁倒去,为了保持身子的平衡,我忙不迭地伸出胳膊。这么一来不得了,我的胳膊张牙舞爪,一下子打翻了放在一旁的铜盆,泡过胰子地水尽数洒在了本就光洁的地板上,我脚下猛地一滑,平衡再次被打破,只听吱溜一声,我整个人向斜后方地书架倒去……要知dào

,这些书架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这么跌上去,神呐,我地脊背岂不是要毁了?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加以挽留,伴随着一排又一排书架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地的声音,我猛地闭眼,只是,预料之中地疼痛感并没有接踵而来,相反地,我跌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那熟悉的触感与温度,让清醒的意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我的脑海中。伴随着身后人的闷哼声,我猛地爬起来,放眼望去,只见陈列算学的架子被我撞倒,一个接一个,一直到贴近墙根的书架,足足十几个,全部倒在了地上。而方才及时垫在我身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尚兮!

为了我,他自己舍身跌在那硬邦邦的突出来的架子上,此刻正眉头紧锁地半躺在那儿。心头仿佛被人狠狠一击,疼得厉害,来不及多想,我连忙跑过去扶他坐好,一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可,可摔疼了?背后如何?可疼得厉害?”

他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还行……”

以往日的经验,只要是他可以忍受的伤痛,他都会笑着说没事的。这会子面容痛苦不说,就连这么骄傲的人都承认有点疼了,那岂不是……想想也是啊,直接倒在那架子上,上面还要承着我的重量,不疼才怪呢。

我跪坐在一旁,心底愧疚得紧,忍不住一把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强稳住声线,柔声道:“傻瓜,你作何跟我抢个布子呢?为了我这样子,教我如何过意得去?”

他叹了口气,继而反拥住我的身子,将上身的重量搭在我的身上,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只听他低声道:“先这么坐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眨了眨眼,因为黏黏的泪珠在睫毛下拉上透明的帘,让我的视野变得。我一手揽着他的肩头,另一手轻抚在他的后,让他尽可能舒服地靠在我的怀里。

就在这时,我的胳膊肘似乎不小心再次碰到了那个书架,只见那书架再次往里倒了不过半寸的距离,只听唰啦一声,我与冯尚兮同时抬头,却见藏书阁侧面的墙壁挨着墙摆放的一部分书架陷了进去,一个可容二人的密门赫然出现在我二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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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话 密室(2)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门将一间密室的入口呈现出来。仅是蹲坐在我现在眼望去,那密室已是宽敞得望不到尽头。清河书院的藏书阁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间密室?难不成是存放什么特别稀有的珍贵书籍的?可是,将书籍贮藏在密室之内,难道不会被?

心下正好奇得紧,怀中的少年倒是按捺不住而坐直了身子,冯尚兮望着那密门,面容严肃道:“阿樱,咱们进去看看。”

进去?现在这个情况,我哪里还有心思进去一看究竟?我摇了摇头道:“世子,咱们还是莫要管它了,米斯特杨那边还不知如何交代是好呢。更何况,你背后头怕是受了伤,咱们先去趟医馆才是。”

他不着痕迹地将我的胳膊拉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无妨,这点小伤,忍忍便过去了。先搞清楚这里头藏着些什么玩意儿,咱再回去让幕焉开两副膏药也不迟啊。”

“这……”我心底有莫大的不赞同,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好。

一眨眼的功夫,尚兮已经扶着一旁的架子站起身来,向密门迈了几步,回头望向我:“阿樱,咱们进去吧。”

正在犹豫着,忽地藏书阁门被人打开,兵器声军靴声乱作一团,只见方才那群侍卫急急忙忙地冲进来,齐刷刷地拔出佩剑,警觉地环视着内。

“你们这是做么?”冯尚兮冷冷地望着他们道。

“末将听见屋内有大动,冒昧进来护驾,还望世子谅解。”为首的那个侍卫抱拳对冯尚兮道。一群人七七八八,一双双眼睛疑惑地扫过地上地水渍,以及散落一地地书籍,再望望蹲坐在地上的我,不禁一个个眼中闪过尴尬的暧昧神色……

“不过与南宫公子闹着玩。这里没你们地事儿了。出去吧。”冯尚兮一面揉着肩膀。一面对那些侍卫道。

“…为首地侍卫尴尬地笑笑。向身后地一众人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便乒乒乓乓地出去了。

反我与冯尚兮已经把藏书阁弄成这副模样。米斯特杨那关是逃也逃不掉了。既然这密室让咱们歪打正着不晓得碰到了哪个机关给打开了。那倒不如姑且进去看看。抬眼望向冯尚兮。他冷着一张俊脸。表情有些固执。也罢。我无奈地摇摇头。撑着地面起来。随着他往密门地方向走过去。他地表情才稍见缓和。

密室里地光线暗地厉害。刚走进去。便进入了狭长地甬道。周围墙壁地青砖给人一种冷冰冰地感觉。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地地方。

“这当真是密室吗?”我泄气地放慢了步子。“除了空一点。暗一点。跟外头有何区别?”

“前面似乎有光亮吧。”冯尚兮向远处眺望。并不理会我话中地退缩之意。

我轻吁了一口气,踩着冯尚兮的脚印,继xù

往里。

果然如他所说,不一会儿,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便是一方矮矮的石。石门上有细小而精细的空花纹,冯尚兮所说地“光亮”,便是从这空的花纹当中透射出来地。

这矮门,当真是给人走地不成?这看上去顶多能容下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即便是我,也不一钻进去。

“要不要打开看看?”我征求冯尚兮地意见。

他一手抱在身前,另一手托着尖尖的下巴,眼神在那花纹上逡巡了一番,并未回答我的话。于是我的注意力便随之集中到那花纹上去了。

此时,我才注意到这花纹的怪异之处。很陌生的花纹,却又像是在哪儿见到过。于是我立即在脑海中搜索相关的信息,少顷,不禁恍然大悟。几个月前的清河祭礼,我与苏幕焉和庞佳三人进入密林之后,曾经发xiàn

过一堵断墙,可苏幕焉说没什么,我便没有在意。眼下这石门上的镂空花纹,便是和那断墙上的花纹如出一辙!可是……似乎还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沉默着,打了个响指,喜笑颜开道:“有了!永泰宫!”

“嗯?”冯尚兮扭头望着我,眸子里有那么些诧异,“什么永泰宫?”

“这花纹我在除了这里的另外两个地方有见到过,”我笑着说,“一个是清河祭礼的那一次,另一个就是永泰宫的建筑了。永泰宫的建筑风格与大宫其他的宫殿皆是大相径庭,我现在终于明白,那风格倒是和这个相吻合了。”我伸手指着面前的石门。

可是冯尚兮似乎对此兴趣不大,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我道:“你怎么对永泰宫的建筑了解那么多?难道你不知dào

,那荒弃已久的永泰宫,现在已经是那女皇帝的后……字托得很长,但还是打住了。他狡黠的目光俯视着我,略带笑意地挑了挑眉。

糟糕,说漏嘴了,我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只是有次恰好去趟永泰宫找皇上说点事儿罢了……”

“哦……”冯尚兮拖长了声音,继而将目光流转,扫过石门上镂空的花纹以及一个个奇异的突起,嘴角一挑,“你看好了啊。”说着,他抖了抖袖子,露出了雪白的皓腕。我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只见他狡黠地笑笑,右手将一个突起向左拧了拧,又拧了拧另一个突起,继而伸手推动石块儿,那镂空的花纹便随着他手下的动作开始变幻起各种不同的形状。我不禁张大了嘴巴,他是如何知dào

这石门中暗藏玄机的?

花样不停地变换着,然而事情似乎停滞不前了。我依旧不知dào

冯尚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他时而停下,思考一番,低头又

那认真的模样,似乎只有在他练剑地时候,才能见

最后,他一手的食指与中指缓缓地将一块菱形的冰石向上推入槽中,那镂空的莲状花纹的中间便浮起一个按钮装的石,冯尚兮面上浮起满yì

的笑容,他得yì

地望了我一眼,我询问式地回望着他,于是他伸出修长地食指轻轻那么一摁,只听咣铛一声,打开的不是面前仅容得一人过的小矮门,而是我与冯尚兮二人所站的那块石板。

瞬间,只见冯尚兮俊脸一愣,未待我们有所反应,便双双坠入脚下地黑洞中,随即而来的,便是我背后重重地一击,我摔在了那所谓“黑洞”地底部。我歪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倒是瞧见冯尚兮那家伙用很挫的姿势立马翻身起来,一手撑着石壁,另一手揉着翘臀,面对着黑漆漆的角落里,不发一语。这密室不见得多深,但摔下来也是很疼的。况且方才他背后就已经受了伤,这会子一定伤得更重了吧?!想到这,我心底一阵压抑,想要到他身边去,却又迫于自己后腰那儿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儿还真动不得。

我姑且盘腿坐在那儿,见冯尚兮也不做声,便试探性地问道:“冯,冯世子,你还好么?”

他稍作犹豫,继而冷声道:“爷好得很!”

我轻吐一口气,然知dào

此人素来是死鸭子嘴硬的那种,但心里还是稍稍放松了些。望着他的背影,接着问道:“方才那门上地机关,你是如何知dào

破解之法的呢?”听我这么一问,冯尚兮扭头望着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这门上机关地阵法,和最近在长安城的赌场里流行地一种赌博把戏很是相似,纵然不会一样,但对于我这种在赌场游刃有余的人来说,只要稍作思考便可以解决地。”“哦……”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来此人虽然学术考的成绩惨不忍睹,但某些方面的才能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后腰的疼痛感逐渐淡去,从地面的石板上站起来,环顾黑漆漆的四周,疑惑道:“这周围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管是哪里,:究是清河书院的藏书阁,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米斯特杨虽然对你们部的人很严格,但倘若你们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是使臣而已,岂有那么大的胆量?”冯尚兮轻描淡写地说着,我心里却极不赞同。依我看呐,那个米斯特杨肯定有什么后台,因为按照太后给我制作的伪档案的记载,我的“身份”也还是蛮显赫的,可米斯特杨对我和孔春可不是一般的严厉,简直是想整死我。

没有反驳,而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尚兮建议我们反正暂且也上不去,倒不如顺着这地下密室走走看,说定能发xiàn

什么绝版剑谱一类。对于发xiàn

陈年稀世绝版剑谱这类只会在说书人口中出现的荒谬事情,我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冯尚兮往侧手边的回廊走去。

周::渐渐有依稀的光芒,密室显得不是那么的暗了。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书院的范围,抑或是因为冯尚兮在我身边的缘故,我不见得那么害pà

,倒是有种类似于闲暇之时冒险的感觉了。

继xù

往里走,类似方才那种石门居然是一个接一个出现,虽然说是变化多端,却没有难住冯尚兮,他也都一一打开了,每打开一道门,他面上的得yì

之色便随之了一分。

回头望望,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没有想到,这看似宏伟壮观的藏书阁的地下,居然有更广阔的密室。温度逐渐降低,牙齿在咯咯作响,我缩了缩脖子,柔柔自己的肩头:“嘶……好冷啊这下面……我怎么感觉,怎么感觉像那什么……”

冯扭头与我对视一眼,了然道:“是不是墓室?”

我讪讪地笑笑,点了点头。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笑道:“阿樱莫不是怕了?不敢走了?”

“……怕?!”我挺了挺胸膛,支支吾吾道,“怕什么怕,我,我才不怕,嘁!”我站在走道的中央,倔强地努了努嘴,抬步正欲往前走,尚未听见什么动静,却见冯尚兮面色一凛,他一把揽过我的肩头将我拥在怀里,一面说着“小心”,一面抽出佩剑。我脑海里一片迷茫,瞬间,数百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冲锋而来,只见他手中的长剑唰唰唰唰那么舞动着,疾如闪电,我的目光甚至无从捕捉那剑刃的身影,不过顷刻,我们脚下已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断箭,身旁紧紧贴着的冯尚兮气喘,稍显急促地呼吸着,而我二人竟毫发无伤。

“你……你还好么?”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揽住他的腰肢,却顾及到他背后有伤,便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

“你没伤着吧?”他稳了稳声音道。

我摇摇头,随之而来的便是耳边的一声欣慰的轻笑。

“你背后……可还疼着?”我呐呐地开口,“要不,我帮你揉揉?”

“他马上就不会痛了。”未待冯尚兮答话,一道沙哑而阴冷的声音自我们的侧手边传来,我们一起回头,却见黑暗的石门中走出一个邋遢的身影,纠结而脏乱的长发顺着他墨蓝色的褴褛衣衫披散下来,瞧不清长相。他弓着背,一手拄着一把木制的盘根拐杖,上面还挂了几根死老鼠的头骨,露出的那只眼睛浑浊不堪,正死死地盯着我与冯尚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第一一七话 何许人也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么,这黑漆马糊潮不啦叽的密室里还有人?!我上下,瞧他这副邋遢的模样,多半应该是住在这密室里的吧?

冯尚兮冷哼一声,对于来人充满挑衅的话似乎不以为然。

倘若在密室里打起来,对方的实力尚且不知,就凭我这半吊子跟有伤在身的冯尚兮,恐怕凶多吉少。倒大事化小,我与冯尚兮撤离不就成了?

我眼神扫了冯尚兮,转而望着面前的陌生人,拱手道:“在下是书院的学生,打扫藏书阁的时候不小心误入,还望……”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人呢,我亦是看不出他的年纪,讪讪道,“还望大哥海涵,我二人这就回去,呵呵……”我说着扯了扯冯尚兮的袖子,不料他倔强地把袖子从我手里抽了出来,冷声道:“你这低声下气的做什么?还怕他个野猴子了不成?”

我心底连连叫苦,这个冯尚兮啊,逞能也要分清楚场合,好不好?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生存的人,肯定有两把刷子,人家本来就不怀好意了,你还给人起外号,这不火上浇油么?!

果然,面前的邋人露出的那只眼睛开始变红,似是要将怒气喷涌而出,握着木杖的那只枯槁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呵呵,大哥莫要见怪,”我见立马一脸讨好地望着面前的人,一手扯着冯尚兮的袖子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我这兄弟素来口无遮拦,其实他内心并无恶意的。”

眼前人显然我打圆场地话没有丝毫地信服,他上前一步,猛地伸手就要袭击我们。冯尚兮见状毫不畏惧地进入防御姿态。我脑袋一阵眩晕,慌乱之际忽地高声大叫道:“慢着!你想不想要……这个?”那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蓦地回头用那只红通通的独眼死死地瞪着我。我颤抖地笑着,一手慌乱地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的肉夹馍,颤巍巍地递过去:“你……想不想吃这个?”说着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开纸包,露出那个皱巴巴的肉夹馍,淡淡的香气浮上。

那人的鼻头吸了吸,独盯着我手中的肉夹馍,眼里的怒意稍减,我喜上心来,虽然不此人在这密室里以吃什么为生,但他见到食物一定会动容的,果不其然。

可人地确是盯着肉夹馍喉咙涌动不假,但许久不见他伸手拿。我纳闷了,他在迟疑什么?猛地反应过来,我善意地笑笑,用手揪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嚼嚼,吞下,十分诚恳道:“你瞧,我自己都吃了,保证无毒无害……”话音刚落,未待我反应过来,手中的肉夹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衣衫褴褛的高个子双手捧着那肉夹馍窝在墙角里一口接一口地啃着,呈松鼠状。

我心长长地吁了口气。趁那高个子吃东西地空挡儿。揪起冯尚兮地袖子便往回走。试图原路返回。不经意间扫了冯尚兮一眼。只见他秀眉拧成麻花。一脸古怪地瞧着我。半响。才冒出一句:“你居然随身携带肉夹馍……”

我翻了个白眼。一面往前快步小着。一面胡乱地解释道:“这不是打扫藏书阁太耗体力了么。我吃早饭地时候就顺手买了一个揣在怀里。没想到就被这家伙给吞了……”说着说着我便说不下去了。脚下地步子也逐渐停了下来。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围着一圈黑漆漆地洞口与石门。我忽地发xiàn

。我方才纯属埋头乱走。这回好了。我想我是彻底迷路了。

身旁地冯尚兮随我停了下来。环着双臂。一脸好笑地望着我道:“怎么了啊?”

我颓废地抬眼道:“迷路了……”

他眸子里满是得yì

:“果然是没用。你有点儿方向感没啊?”

“谁。谁说我没方向感来着……再。再说了。方才你不是一直跟着我走地么。你有方向感你怎么不知dào

提醒我一声啊?”我有些心虚地提高了声音。

“你一直拽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问过我的意见了么?”嘿,这人还有理了还!

我欲反唇相讥,不料他轻嗤一声,而后我便感到自己地右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牵了起来,手心里地暖意传递到我的皮肤,于是我便随着已向前走地冯尚兮挪动了脚下的步伐,到了嘴边地讥讽的话也不知哪儿去了,嘴角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难道这里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我们二人尚未迈出十余步,那高个子不知什时候把肉夹馍啃完了,一嘴油腻地挡在冯尚兮面前。冯尚兮本能地将我护在身后,这个动作让我有那么丁点儿感动。

我怕冯尚兮这小子又捅出什么娄子来,便上前一步与他齐平,对那高个子道:“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大哥您究竟有何贵干,不妨说出来听听,在下若是有什么能帮得到的地方,一定竭尽所能!”

那高个子的表情掩在纠结的发丝后头,但我还是瞧见他满上闪过一丝窘迫,着沙哑的声音道:“方才那肉夹馍,还有没有了啊?”

我一愣,嘿,感情这人把我当大厨了!我瞅准了机会,一摊手,笑道:“我身上就揣了一个,不如这样吧,我二人先上给您买几个热的去,然后立马给您送来,如何?”说罢与冯尚兮对视一眼,满怀期待地望向高个子。

高个子犹豫了

在考lǜ

我话中的可信度。他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话不算数呢?”

我捏着下巴,心想此人恐怕也就是混口饭吃,我得先保命再说。

“我怎么会说话不算数?!”我呵呵地笑着,转而道,“不如这样吧,让他出去替你买馒头,我暂时留在这儿,直到他回来,你总放心了吧?”我用手指了指冯尚兮。

那高个子一愣:“好……”

“好个屁!”冯尚兮立马接口,一脸鄙视地望着我,“你脑子出问题了不成?一留在这儿给老鼠暖被窝?”

“喂,怎么说话呢……”我一脸郁闷道,“这不没办法么,你赶紧回来不就成了?”

我瞧着这高个子方才的意减了不少,便怂恿冯尚兮出去,实jì

上也算是搬救兵,或者说避免一场不知实力地打斗。

冯尚兮愣愣:望着我,少顷,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状似满不在乎道:“得,我就按你说地,上去替这野猴子买食,不过……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定会很仗义地替你报仇的,你大可放心……”说完就按照那高个子的指示朝门外走去,徒留我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处。

其实我二人心知肚明,让他走,自己留下,是出于他方向感的考lǜ

。至于我嘛,就算走出去了,回来了也不记得该怎么绕。而另一方面,这高个子应该不会冲我动手。

冯兮一走,我的安全感的确降低了不少。我故作镇定地随着那高个子在冰冷的墙边坐下,心说得找个话题不是?于是绞尽脑汁,语气极佳地问道:“这位大哥……晚辈有个疑问……”

他木扭头望着我:“什么疑问,说。”

“就是,您当真住这密室里?”

“是啊,怎么了。”那高个以为然:答道。

“这就奇了,您从哪儿弄吃的呢?”

“每天都有人替我送来。”他说着用又长又黑的指甲挠了挠油腻脏乱,看得我一阵恶心。

这个人的身份尚且是个未知数,可很明显他是被人关在这密室里地。既然有人定时给他送吃的来,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这样,我与高个子攀谈起来,不知不觉中倒是熟稔了不少,我发xiàn

此人其实也没什么恶意的。我说了几个笑话,他也嘿嘿地干笑了几声,算是配合我。不过自始至终我也没问他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个问题,现在问还不是时候。

“我认得他。”正不知说些什么,那高个子忽地开口道。

“认识……谁?”我试探性地问道。

“方才那个小子。”他声音低低地。

我不禁疑惑,他不是常年住在这密室里么,居然认识……冯尚兮?

“大哥,你住这儿几年了?”

他沉吟一番,掐了掐指头,叹惋道:“快十年了吧……”

十年?!十年就住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儿?我回头望了望密室地更里面,状似无心地问道:“就你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阴阴地笑道:“最里面还有一个人,一个美人。”

我长吁一口气,顺了顺胸口:“那倒好多了,起码多了个人说话不是?而且还很美?”

话音刚落,我余光瞥见高个子锐利的眼神忽地扫向我,我缓缓地扭头对上他那只充血的独眼,讪讪道:“怎,怎么了?……”

高个子一笑,甩了甩头发,散发出一阵恶臭:“不瞒你说,住在最里头的那个人,是个死人。”

此话一出,我只觉得背后跟着了芒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难道说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根本不是么密室,而纯粹就是一……墓穴?!想我这些日子以来,每日不辞辛苦地独自一人打扫藏书阁,竟然就是置身于墓穴之上,不觉一阵冰凉刺骨。

我呆滞地打量着面前的高个子,忽地觉得恍惚,万一他不是个活人呢?想到这,我不由地后退两步,讪讪道:“呵呵……我知dào

这儿不是墓室,大哥您在跟小弟开玩笑呢,呵呵……”

只见那高个子忽地咧嘴,露出一口黑牙,猛地凑近我一步,俯身道:“你害pà

啦?”

我惊呼一声,只见侧面飞过来一个白晃晃地东西,猛地砸在高个子的脸上,却见那高个子一手稳稳地接住,对着那白色地东西就咬了一口。我一愣,怎么天上掉下个馒头?一扭头,便瞧见冯尚兮一脸戾气地站在左手边不远处,对着高个子冷声道:“你作何吓唬他。”

我喜出望外,两步爬起来,跑到冯尚兮身边。他扫了一眼,猛地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出乎我意料地,那高个子并没有追上,只是低着脑袋专心啃他的馒头。

终于重见天日地我将那下面可能是墓穴的事情告sù

冯尚兮,他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那高个子是骗人的。我问他们是否认识,冯尚兮却口口声声说他怎么会认识一野猴子云云。

我只好就此作罢,只是当我跟着冯尚兮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却见以唐桂三为首的一大帮子西洋部的纨绔子弟一个个都守在外头,弄得那些个侍卫完全不知所措。

第一一八话 我知道你这癖好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这,这怎么回事儿?”我扭头问冯尚兮。

他冷着一张俊脸道:“还不是过来整理藏书阁的?”

我大惊:“这么多人都进去……那,那可不行,米斯特杨知dào

了会要了我的命的!”我连连摆手。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米斯特杨怎么会知dào

呢?”冯尚兮说着示意唐桂三他们进去。那尖嘴猴腮的唐桂三穿了一身看上去做工极佳的酱棕色锦袍,他尖着嗓子冲后面的一群人嚷嚷着,而后不顾我与那些侍卫们的阻拦,一个一个对着藏书阁的大门,鱼贯而入。

我望着冯尚兮,恨不得伸手在他那脸蛋上狠狠掐一把,但终究还是没那个胆量,我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道:“冯世子,您可把我害惨了……”

他不理会我,而是将那几个守卫齐刷刷叫到身边,吩咐道:“你们若是敢跟米斯特杨漏一个字,爷立马要你们的命!”那几个守卫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上下牙直打架,咯咯作响,看样子是不敢跟米斯特杨说什么了。

我上前一步,揪住其中一个守卫的衣袖,急问道:“现在几时了?”

那守卫低着头,颤巍巍道:“巳,巳时三刻了……”

我一愣:“糟了,我与孔夏约好在射箭场随他练习的,现在被我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快步朝外走去。

“哎,阿樱……嘶……”背后传来冯尚兮地声音,却戛然而止了。我一回头,便瞧见他要赶上我的样子,却身子一僵,停在那儿用手扶着自己的后腰,跟孕妇似的。

哟。我怎么给忘了。这家伙身上还有伤呢。想来孔夏见我迟迟未到。恐怕早已独自回去了吧。再冯尚兮也是为我而光荣负伤地。怎么说我也能丢下人不管啊。这么想着。我轻吐一口气。向他那边走过去。

……

午前。梅园丙组甲字舍。

苏幕焉一身蓝白相间地院服。面上云淡风轻。正将糊好地膏药剥开来。放在一旁地紫檀木盘中。他一手拢起宽大地袖口。另只手轻巧而迅速地拔去冯尚兮光滑而结实地脊背上地数根银针。冯尚兮趴在自己地床上。将尖下巴搭在自己地手臂上。眉头紧锁。却一声不吭。

我捏了鼻子:“幕焉。你这是哪门子地跌打损伤膏。怎么这么难闻。跟牛粪似地。”

苏幕焉似乎对我将他辛苦研制出来地神mì

膏药与牛粪联系起来地行为颇为不满:“什么叫牛粪……这可不是普通地跌打损伤膏。我可是特别添加了许多稀有地草药。你若是觉得难闻呢。可能是里面有一味。是五灵脂……”

“五灵脂,那是何物?”我十分认真的问着,床上一声不吭地冯尚兮却突然咳了一声。

苏幕焉眯着眼看着我,一副“怎么还有你这么无知的人”的表情。他尚未开口,便听冯尚兮声音慵懒地问道:“幕焉,倘若我没有记错,这五灵脂不是用来给妇人治病,滋阴通产的么……”

滋,滋阴通产……?我面上一红,这苏幕焉怎么把治妇科病的药给冯尚兮开了。

“狭隘之见也。”苏幕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冯尚兮道,“这五灵脂同样可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背后疼得厉害么?”他扫了一眼冯尚兮背后的淤青,表情漠然地问着,一面将银针放好,用手托起那剥好地膏药,贴在冯尚兮的背后。

“哼。”冯尚兮依旧不一语。

苏幕焉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之意,他摇了摇头,道:“都淤青如这般了,还在兄弟我面前逞能。

瞧这,险些伤着脊椎骨,从这伤势来看,那钝物若是再深入半寸,你这下辈子啊,恐怕就下不了地了……”苏幕焉仿佛没事儿人似地说着,还顺势用手隔着膏药在冯尚兮背后拍了两下,我瞧着那力道恐怕也不轻,只见冯尚兮身子顿了一顿,依旧紧蹙着眉头。

听苏幕焉这么一说,我浑身直冒冷汗。不知他夸张了没,倘若冯尚兮万一因为我而弄个残废啊什么的,且不说我无法向他那爹娘交代,就连我自己,也会惶惶不可终日地。

我在一旁听着,松开紧咬着的下唇,讪讪道:“那,幕焉兄,冯世子他……现在可安全了?”

苏幕焉抬眼望向我,眸子里似有些忍俊不禁:“若是我没那把握能医好他,现在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反驳道,你不是擅长用毒么,否则我也不会那么担心。

按照苏幕焉地建议,冯尚兮未来几日还是少走动的好。反正那些课他统共也没去过几次,于是冯尚兮欣然允诺了。我看时候不早,过两天还要跟那个板着脸的史努比亚比射箭来着,便向冯苏二人告了辞,起身去寻孔夏。

……

射箭场。

我双手拉弓,目光紧锁前方的靶,正聚精会神,却听斜倚在一旁大树下的孔夏道:“阿樱,今儿个上午我可是在

了你许久,你倒好,午间我睡觉的时候你倒找来了夏话里的埋怨之意,我松懈了肌肉紧绷的臂膀,讪讪地笑道:“说来话长……我原本在打扫藏书阁来着,不料那冯世子半路杀出来了,还因为我而受了伤,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

“哦……”孔夏拖长了声音,距离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尚未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孔夏便两步走了过来。他一面根据我的实jì

情况说着一些射箭方面应该注意的问题,一面让我实践给他看看。我都一一照做了,孔夏满yì

地点了点头:“以你在这方面地天资,能像现在这般,已经是进步很快了……”

诶,他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那我后日的比赛有把握么?”

孔夏略加思索道:“不出意wài

的话,应当没有什么问题,除非米斯特杨身边的那个小厮深藏不漏……不过我瞧着他也没什么,阿樱大可放心便是。”

心里仿佛有石头落下,我浑身是劲儿,正欲继xù

练习,却听孔夏用状似不以为然的口气道:“阿樱,你最近,跟那个冯尚兮,怎么变得关系那么好了……?”

嗯?孔夏似乎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来着?

“有么……呵呵……”我笑了笑,笑得很大声,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有。”孔夏侧着脑袋观察我的颜色,“现在书院里有了各式各样地谣言,我觉得对阿樱不利,毕竟阿樱是个姑娘家……”

“嘘,小声点儿。”我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却不小心触到了他柔软的唇。我的手一僵,见他双腮浮上淡淡的红晕,我连忙将手抽回,轻咳一声,别过脑袋,两人又是一阵尴尬……我准bèi

将话题继xù

拉到射箭上来,就在这时,忽地见一圆滚滚的东西正以极为彪悍地速度从右手边的蹴鞠场势不可挡地飞来,眼看着就要砸向孔夏的后背,来不及多想,我惊呼一声,撒掉手里地长弓,上前一步,揽起孔夏的肩头,猛地往旁边一躲,不料脚下一个不稳,连同孔夏一齐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无心多看那边被砸到的马因为受了惊吓而开始狂奔,我忽地觉此时我与孔夏之间地距离实在是太近。由于我用力过猛,导致他直接倒在我身上,虽然没有多重,可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却让我不禁倒吸一口气。虽然他常年习武,可皮肤还是这么好,十几岁的年纪,脸上居然一点儿瑕疵都见不到,跟他同父的哥哥那是对比极为鲜明。低垂的眼睑,让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灵秀如水地眸子,我这么愣愣地与他对视,直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打破了此时地静谧。

“哎,阿樱,你瞧见我的球了没……”声音戛然而止,我与孔夏同时扭头,却看见大汗淋漓地孔春穿着薄薄的训liàn

服,头上扎着朱红色地锦缎,一面擦汗一面向这边跑来,脸上原本着急的表情渐渐淡去,极为戏剧性地转化为一种已极的惊诧。

我这才意识到我跟孔夏此时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我推开孔夏,蹭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扯了扯孔春的袖子,抹了把头上的一滴汗,讪讪道:“孔春啊……你,你误会了……”没想到孔春一脸的不相信,用狐疑的眼神睨着我和已经直起身子的孔夏。

“喂,不是叫你捡球去了么?球呢?!”这时候从蹴鞠场又跑过来一个瘦瘦的少年,孔春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我则对那个少年笑笑,伸手指了指马场。那少年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也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滚成一团,”孔春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变得尖细,“我是不是,跟你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了……?”他说着望了望孔夏,而孔夏只是冷着脸,拍着自己袍子上的浮灰,理都不理他一下。于是孔春接着望向我,表情垮了下来:“阿樱,我知dào

你这癖好,可孔夏他毕竟是我弟弟……这,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我额上降下三道黑线,敢情这孔春以为“龙阳”的我有把他弟弟拉下水的趋势?我翻了翻眼,无奈地叹口气:“孔春啊,我说我没那癣好呢,你又不信。连你都不相信我了,我还指望谁去?咱俩可是铁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刚才只不过是球飞过来了,我跟他摔了一跤而已,你看那么严重做什么?”

孔春绿豆似的眼里闪过一抹沉痛,似乎在做什么挣扎,他稍作停顿道:“阿樱,我相信你!”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了一眼我背后的孔夏,又继xù

对着我道,“我会尽快跟爹说说让这小子找门亲事的,你放心好了!”说完摇了摇头,又朝蹴鞠场跑去。

诶?给孔夏找亲事?

我好笑地回头看孔夏,他耸了耸肩:“大丈夫志在四方,不会那么早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一九话 魏如玠的小报复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看天色暗下来,按照冯尚兮的吩咐,我勉为其难地在带了香喷喷的水晶饼以及煲汤,朝梅园丙组甲字舍走去。

走到甲字舍门口,我觉这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冯尚兮这会子养伤,直嚷嚷不能下地的,难不成有什么人过来了?我心里寻思着藏书阁那烂摊子这阵子恐怕已经传到米斯特杨耳朵里去了,暴风雨八成马上就要来了。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一手提着食盒,一手轻叩木门道:“冯世子在否?你的水晶饼我给带来了。”

出乎我意料地,并没有人答我的话。难道说屋里没人?这么想着,我稍加犹豫,终是伸手推门而入。顺手将门关上,转身,只见冯尚兮冷着一张俊脸倚坐在床上,而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的,是一个飘渺出尘的熟悉身影,正是魏!

几日不见,却在冯尚兮的房里见到他,我心里咯噔一下,嗫嚅道:“哟,想不到在这儿遇到魏公子,幸会幸会……”我说着走近,尽量自然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案几上,将食盒打开来。

魏扭头望我,目光里闪过一丝危险的信号,可面上却是淡淡一笑:“听说冯世子受了伤,我身为同窗好友,故而特地来探望探望。想不到这几日忙里忙外照顾他的,竟然是阿樱啊,难怪这几日都没瞧见你的影子。”我这才后知后觉地现如手里端着一个景泰蓝小碗,里面是细腻的米粥,他修长的手指轻捏着陶瓷小勺,漫不经心地搅拌着。

诡异!十分诡异!

这水火不容的两人何时能够如此和平共处了?难道他们冰释前嫌了?不对,这气氛绝对不对,有一股很浓很浓的火药味儿。更奇怪的是,自我进门起,这冯尚兮一句话都没说,连平日里讥讽我的话都没了?我将狐的目光投向他,却见他僵着脖子靠坐在床头,面上没有表情,可那圆溜溜地眼珠子似是要瞪出火来。很好笑的是,他嘴唇红肿,微微张着,鲜艳欲滴,唇边还残留着什么东西……我心里一惊,这,这是个什么状况来着?那残留物,好像……就是魏如手里端着的粥吧?见他这一副傻样子,我忍俊不禁地掏出袖里的帕子,凑过去准bèi

给他擦嘴。冯尚兮睁着一双漂亮地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好像想说些什么,可奇怪了,想说什么说啊,你平时话不是挺多么?

忽地,我捏着帕子的手腕被人猛地抓住了。我一扭头,恰好迎上魏如的眸子。

他迅速用笑意掩去了眸子里地情绪,道:“阿樱别急,这粥才刚喂了两口呢,怎么吃得饱?”说完一手随意地一掸,我的手被他的力道给甩了出去。

我晓得这魏如的脾气,他总是貌似波澜不惊,然而行动上总是狂风暴雨。

可狐疑地是。冯尚兮今儿个是怎么了。吭都不吭一声地?

只见魏如一手扣住冯尚兮地下颌。强迫他把嘴张开。然后端起热气腾腾地米粥。舀了一勺。吹都不吹一下。直接往冯尚兮嘴里送。这么几下一折腾。冯尚兮眼睛直眯。眼眶都红了。嘿!这魏如今儿个是怎么了?我拦住他:“你都不知dào

吹吹么。瞧把他烫地。嘴唇都肿了!”

“哦?有么?”魏佯作不知地放下手中地瓷碗。全然不顾冯尚兮那愤恨已极地眼神。他将勺子往碗里一丢。迅速从我手中抽过帕子。我还来不及捏住。便瞧见魏如粗鲁地用帕子给冯尚兮擦嘴。冯尚兮疼得眼眶水润润地。眉头紧蹙。却是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语不。

我猛地扯住魏如雪白镶着蓝边儿地袖子。冷声道:“魏上卿。你点了他地穴了!连哑穴都给点了!”

魏眼里滑过一丝好笑。用“你真迟钝”地眼神扫了我一眼。将沾了粥渍地帕子很无良地塞进了冯尚兮地衣襟里。这魏如还真是好生可恶。自己明明是洁癣一个。还……趁冯尚兮有伤在身没法儿自己冲破穴道。就这么整他。

我出手麻利地替冯尚兮解了穴道地瞬间。只见他猛地扑向前。一把揪起魏地衣襟。恶狠狠道:“妈地。就知dào

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他妈还整天一副道貌岸然地样子。真是个伪君子!……”魏如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冷笑着打开冯尚兮地手。猛地从绣墩上直起身子。走到我地身边。一把揽住我地肩头。猝不及防地。我直直地被迫“撞”进他地怀里。却听见魏如地声音自上方传来:“冯世子。我家阿樱这几日一直照顾着你。全是因为你这伤是替她受地。所以呢。我们两不相欠。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以后呢……”

“放手,快放手……”我一面不满地小声嘀咕着,一面极不情愿地扭动着身子,奈何魏如这家伙把我箍得紧紧地,丝毫都动弹不得。

魏低头望了我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而后继xù

对疲乏无力地冯尚兮道:“以后她没事儿也不会往这边跑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是吧,阿樱?”他说完俯身望着我,双眸貌似温柔如水,而我却忍不住浑身一抖。见我半晌不说话,魏如轻咳一声,一手扶了扶头上的夜溟簪,我猛地一怔,想起他以前说的话。心底盘算着,得了,以后又不是见不着冯尚兮了,下回再说吧,这次先糊弄过去,否则那簪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给我,我还指望那个能关键时刻跟那夜溟教的教主交涉交涉呢

讪讪地笑笑,点了点头。

魏满yì

地笑笑,丢给冯尚兮一个冷笑,而后就这么揽着我,连拖带拽地出去了。临行前回眸,我分明瞧见冯尚兮紧握着抖的拳头,双眸通红。于是刚迈出他的房间不过几步,身后便是瓷器接二连三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走的远了,我从魏如怀里挣脱出来。

“怎么了,不开心了?”他平静无波地问我,听不出情绪。

我环顾四周:“呵呵,别这样,被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这儿四下没人,你总可以说了吧?”魏如若有所指。

“说,说什么?”

“那天在藏书阁,究竟生了什么事儿?”他望着我的眼睛里,多了分疑惑。

一拍脑门儿,怎么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于是,我将藏书阁地下有密室的事情,以及见到那个不知身份的高个子地事情全部告sù

了魏如。

然而魏如的反应却让我有些错愕。他仿佛有种喜悦的情绪,就好像我要现别人的什么秘密了似地。

难道说,那个密室里真的有冯尚兮所说的什么武功秘籍一类地?

正当我惑的时候,从前面一个垂花门绕出来一个少年,我定睛一看,正是米斯特杨身边的那个小厮加尔斯。加尔斯瞧见我们,笑了笑,道:“我家先生请南宫公子过去一趟。”

我与魏如对视一眼,继而问加尔斯:“现在?”

加尔斯点了点头:“那让小的给公子带路吧。”

我点头应允,心里却忐忑,恐怕上回藏书阁的事情被米斯特杨知dào

了,他来找我算账来了。正要随加尔斯出去,魏如却上前一步对我道:“我陪你一起吧。”

“不了。”我谢过他的好意,便随加尔斯从垂花门走了出去。

……

米斯特杨的房间依旧是光线昏暗,窗帘拉得死死地,恨不得将所有的光芒都挡在外头。我在一株盆景旁站了半晌,跟木头人似地,而那一身黑的米斯特杨依旧是冷着一张蜡黄色的长脸,不停地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唰唰地写着。

“米斯特杨……您叫我来……究竟是……所为何事?”我试探性地问道,心底战战兢兢,不知dào

这死变态又会找着什么变态法子来惩罚我。

米斯特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我,冷声道:“身为清河书院的学子,你认为你的行为符合你的身份么?”

“什,什么行为?”我讪讪地笑着,装傻中。

“还用我说?!”米斯特杨蹭地从座上站起身子,俯视着我道,“我怎么听说,你利用打扫藏书阁的时间,擅自将别地人带进去,而且还将里面弄得一片狼藉?藏书阁里面的书和宫里的书都是一个档次呢,你难道不知dào

么?若是山主让你赔,你赔得起么?!”

“我……”我抬眼望向他,“我是一不小心碰到了架子,可是,我敢保证,我绝没有私藏藏书阁里的珍贵书籍!”我信誓旦旦地说着,心底却忐忑得紧,因为我分明是在避重就轻,装傻充愣。

“那这本书的原版怎么不见了?!”米斯特杨提高了声音,我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中捏着一本厚厚地书卷,《唐箴》。倘若我没有记错,这本《唐箴》自高祖皇帝起,就一直在不断地修订,朝廷上很重视这一本书。按照米斯特杨所说,他手里这本是修订本,那么出自古人手中的原本,就藏在藏书阁里?!

“回,回您地话,学生当真不知dào

这《唐箴》所去……”我在心底疑惑,会不会是唐桂三手下的谁把这书顺手牵羊了去?可是西洋部丙组都是些不学无术之士,谁又会真地对《唐箴》感兴趣呢?究竟是谁拿走了《唐》?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dào

还是假不知dào

,你分明就是有很大嫌,所以,我惩罚你呢,也是出于无奈,你也不要在心底抱怨了。”米斯特杨假惺惺地说着,可我分明感觉到他好像在幸灾乐祸一般。我眯了眼,等着他拿戒尺拍我或直接给我两耳刮子,没想到半晌没个动静。我一睁眼,正瞧着他将一刚封口的信笺递给加尔斯道:“去,寄出去。”

“哎,好咧。”加尔斯接过信笺正要往外走,我上前一步拦住他,“这是……”

米斯特杨冷笑一声:“这是寄给你父亲地信。”

“寄给我父亲?!”我全身一阵冷汗,往那信封上一瞥,上头写着什么幽州南宫某某,糟了,敢情米斯特杨当了真了,还妄图要知会我家里的上人不成?!

我心底憋着笑,寄吧,你就寄出去吧,能回信就怪了!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米斯特杨怒目而视道,“《唐箴》丢了去,你以为,当朝丞相大人不会追究下来?!我告sù

你,这本书,可是牵扯着很多人的性命呢。”



天哪,天哪……刚刚去听易中天的讲座了,才回来,突然现今儿个忘了更新!!汗,幸好还不是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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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话 输得太偶然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盯着米斯特杨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睛实在不大,也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不像在说谎。从米斯特杨的屋里身心俱疲地出来,我情不自禁地拍拍脑门,这些日子的事情还真是多!明儿个还要为了调换校舍的事儿跟那个史努比亚比试射箭来着,趁天黑之前我还是让孔夏帮我再次指点迷津一下。

……

翌日的天气总归是不错。冬日的寒气愈的浓了,温暖的阳光透过雾蒙蒙的天空洒向射箭场,我与史努比亚并排而立,正对远处的两个箭靶。我的“箭术先生”孔夏同学由于上午有武学课,所以没有机会过来亲自指点,不过他昨儿个验收了我的训liàn

成果以后,十分肯定地说,只要那个史努比亚不是箭术专长,我赢他就一定没有问题。想来那史努比亚自幼受灌输的乃是西洋文化,箭术水平应该只能是一般。虽然说排除米斯特杨耍阴的可能性,但得到了孔夏大师的肯定,我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分了。比赛尚未开始,因为米斯特杨还没到场,我搓了搓手,眼神越过史努比亚的鼻子,直达右手边的孔春。孔春冲我招了招手,我胸有成竹地拍拍胸口,让他们别担心,孔春见状笑眯了眼儿,一脸的痘印乐得上蹿下跳。站在孔春后头的是苏幕焉,他面上的表情很淡,在冬日的阳光下颇显得有些慵懒之意。想来我参加这场比试为地是和他分开住,这么一来,我与他视线相触倒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不知dào

真实身份的好,否则我可能永远也知dào

我的身边就有一个时时刻刻以“杀掉我”我为任务的人,当然,他到现在也没有动手。

史努比亚余光瞥见了我的视线,一脸不耐烦地扭头望我,满脸的不屑,甚至比当初那冯尚兮更胜一筹。

收回视线,远远地看到米斯特杨整个人一身藏青蓝色的长袍,在明媚地阳光下阴暗地向这边快步走来,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头上顶了块乌云一般。

比试从简。三轮制。史努比亚先箭。

第一轮,他八环,我九环,不由沾沾自喜,看来这史努比亚平日里也不过是个半吊子,亏得我那般苦练,还真把他当根葱了;第二轮,史努比亚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只见他怒目而视,居然正中红心。我轻咳一声,张弓,眯眼,瞄准目标,放矢……诶?!偏了偏了,居然九环?!我咽了口唾沫,第三轮,史努比亚火候不够,竟未达八环。我心头一喜,我射个九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嘴角浮上一抹不符合我风格的冷笑,右上臂用力,手腕微屈,良弓极富韧性地随之张开,当力道达到某个状态极佳的临界点,千钧一正欲张手送弓,不料手背忽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刺痛,用力一个不稳,那张弓而出的箭矢便偏了它原本地轨道,勉强只是挨着了箭靶而已!

不!这怎么可能?!老天也太不厚道了,我苦练整整七日,难道就这么失误了?!

我呆呆地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弓,难不成被人做了手脚?似火的目光猛地扫向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地米斯特杨,他小而黑的浑浊眸子里闪烁了一下,似乎掩去了什么别的情绪。

“南宫樱,你输了。”米斯特杨嘴角浮上一丝满yì

的笑意,他啪啪地鼓掌,而围观地学生虽然不多,但竟然没有一人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音。

我刚刚。明显是……明显是被外界地力量影响所以才失误地。我很想这么说。可是又有谁会相信我地一面之词呢?明眼人很多。多半也能看出来我失误了。可是就算。就算他们当中有人会相信。可米斯特杨地架子在这儿摆着呢。他们难道都大慈悲不惜为了我而被罚抄大全书?

我扫了一眼史努比亚。他好像晓得自个儿胜得有些侥幸。故而面上那不屑于得yì

地神色还当真少了一分。

“愿赌服输。况且这个凭地也是实力。”米斯特杨几步走过来。微微弯腰。油腻地头垂下。我不由地心生厌恶之意。一手攥紧了弓。后挪了一步。显然这一连串小动作都被米斯特杨地小眼收了个全。他黑漆漆地鼻孔里出一声冷哼。声音嘶哑道:“所以。要明白自己地斤两。以后那种调换校舍之类异想天开地事情。就别来找我了。”之后他用仅两人能听见地声音补充了一句。“谋略部地小子缺地就是这么点儿脑子。”说完领着那面瘫脸地史努比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给我一个无比龌龊地背影。

在场地几乎都是咱谋略部地好学生。他方才那最后一句话若是敢大着嗓门说出来。看咱们一帮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淹了!哼!

……

“我的水平,拜托,我的水平可是受你家

自认可的!怎么可能有问题?怎么可能呢?!肯定特杨在背后捣鬼,肯定是的!……”我摆着一张苦瓜脸,一面剥着橘子皮,一面埋怨着。

孔春一手啪地阖上皱巴巴的三国志,另一手恶狠狠地将一把剥好的核桃仁儿尽数塞进我的嘴里,冷着一脸纠结的青春痘印,道:“阿樱啊,你都嚷嚷了整个下午了,能消停些吗?不就是调换个校舍吗?你难不成非要跟你那远房弟弟住一起,撇下咱们哥儿几个不管,卷铺盖跑到书画部的校舍住去?!”

“呜,呜呜,呜呜呜……”我塞着满嘴的核桃,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孔春拧着麻花状的两条浓眉,顺手抄过苏幕焉的茶壶将我的茶杯满上,在我面前一砸,继xù

道:“我知dào

你的水平毫不差乎那个叫史……史……史什么来着的小厮,可是呢,人人都有失误的时候……”见我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他翻了翻眼皮,“好好好,就算如你所说,米斯特杨耍了花招,可你个小小的学生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跑上去把米斯特杨痛扁一顿?!啊,这个尊师重道啊,咱们还是不能置于不顾的……诶,对了,你不是跟那个冯尚兮关系好得很么,你干脆跟他说说好了呀,他不是厉害么,随便在手下找几个泼皮小子,暗地里把米斯特杨狂凑一顿,替你出口气,老账新账一起算,岂不快哉?”

正在猛喝茶水的我听他这么一说,险些尽数喷出来,孔春这小子后面那两句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得慌……我咽下和着核桃沫儿的茶,咳了两声道:“你以为米斯特杨是冯世子能够惹得起的吗?你这脑瓜子哟,不知dào

可有这核桃大……哈哈哈……”我捏起一个小核桃,冲着孔春面前这么比划了几下,满足地望着他酱紫色的圆脸憋得更紫了。

笑声戛然而止,我猛地想起,不对,记得苏幕焉那个紫砂壶的茶壶嘴儿,貌似是孔春经常五大三粗地就对着直接咕咚几口的吧?刚才孔春递给我的茶,可不就是从里面倒出来的?我方才给忘了,这回一想起来,我脸唰的一白,心想糟糕,我喝了这茶,不晓得过几日会不会也像孔春以前那般一脸星光灿烂?

不会的不会的,苏幕焉不依旧细皮嫩肉的都没事儿么,难不成我喝了就会长痘?

可是,人家苏幕焉会养生,会调理啊!

没事儿没事儿,孔春的痘痘已经在苏幕焉的药膏子的作用下康复了,徒留下几个无伤大雅的痘印而已,不会有事儿的,呵呵……

“在想什么呢?”孔春惑地望着神游的我。

我扫了一眼苏幕焉空荡荡的床铺,立马转移话题,呵呵笑道:“没啥,我只是在惑,幕焉哪儿去了?怎么一下午都没瞧见他的影子?”

孔春两手一摊:“不知dào

啊。”

“你怎么不知dào

呢?你们上午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么?”

“嘿,你受打击以后我不就赶着来安慰你了么,还带你去买了干货和水果,哪里顾得到他了?”孔春沉下脸,瞪着一双绿豆眼望着我,“你这小子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经过上次的争吵,我越地珍视我与孔春之间这纯洁无暇的友谊,生怕又三两句地惹恼了他,连忙伸手扯了扯他沾着油星子的袖子,讨好地笑道:“哪里哪里,樱还没谢过孔兄的厚爱呢,哦吼吼吼吼……”我一面笑得花枝乱颤,一面把孔春往门口拉,直到把一脸诧异的他推到门外,然后关上门,只留下一道小缝,我眯着眼道:“在下要沐浴了,孔兄还是尽早回吧,不送,慢点儿走,路上别踩着西瓜皮儿,哦呵呵呵呵……”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插上锁舌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不悦的嘟哝:“切,就你小子娇贵,跟藏了金乌龟王八似的,哼哼……”

我泡在木制澡盆子里,思来想去,看来那米斯特杨是成心不让我跟韶和住一块儿了。可是他昨儿个一再强调那《唐》原本失窃的事情,看来我还是尽早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才好,否则若是被抓着了什么纰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到时候可别百口莫辩才好!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去找冯尚兮,让他问问清楚桂三他们,究竟有没有谁游手好闲地把《唐》给拿了去。

自从米斯特杨成了咱谋略部的堂主,我好像一直处于被他惩罚的状态,难不成我跟他八字范冲?要不然怎么就处处刁难我呢?

难道说……他也是夜溟教的人?!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说定呢,他穿衣服的风格,还真的跟夜溟教有那么点儿相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二一话 谁伤了苏幕焉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幕焉的消失一直持续到夜里。

对此我似乎已经失去以往的惊讶。我时常在想,难怪他平日里总是呆在校舍里,足不出户地琢磨着他的独门秘方,或闭目养神,看来此人也秉持了他们夜溟教的人夜间活动频繁的特点啊。

冬日的夜里愈的寒冷。不知是我个子蹿高了还是被子当真有些短,时常夜里醒来,两只脚都是伸在被子外头,拔凉拔凉的。我眯着困倦的双眼,拢了拢厚而软的丝绒被,翻了个身准bèi

继xù

睡。就在此时,门锁轻微的响动忽地让我警觉起来,倦意亦是恍惚间便不翼而飞。我眼睛睁得犹如灯笼一般,直到双扇门开启一个小缝,朦胧的烛光透射而入,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猛地闭眼将脑袋往枕头上一砸,呈挺尸状,心跳却猛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有门钥匙的,能够平静地突pò

校舍外守卫而入的人,十有,是苏幕焉回来了吧。

果然,那熟悉的步伐,熟悉的动作,我眯着眼,就连那闪身而入的姿势,那扬起的衣角,都是那般熟悉。果然,是他回来了。

就在我轻轻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准bèi

无视他继xù

睡我的大觉时,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那写着清河二字的纸糊灯笼,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烛光霎时不安地跳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仿佛是一种被动的力量压迫着双扇门,使其关上的声音。

夜,依旧静谧,除了方才的骚动,再次沉入无边的寂静。于是除了听觉以外的其他感官,就忽而变得异常灵敏起来。一股不淡地血腥味蔓延而来,萦绕在我的鼻尖,带着满满地不安,冲击着我的神经。我将双眼眯成两条不易察觉的缝隙,借着枕头让自己的脖子与身子呈很接近平角的钝角,在颤抖地睫毛的掩护下,终是看清了来人。

倒在地上的宫灯火光跳跃,仿佛是在做着最后地挣扎。在宫灯后面不过一尺的距离,一个身着蓝白相间院服的飘逸身影,正倚靠着双扇门,紧蹙着双眉,身子正一寸一寸地向下坠。苏幕焉,他怎么了?!他闭着双目,面色在烛光的映照下分外惨白,额前地丝有些凌乱,前襟上大片小片的阴影,看不真切是什么,秀丽的眉眼间竟是满满的痛苦与不甘。他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寻仇的人不成?

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该跳出去,将他扶起来,嘘寒问暖几句之时,只见他单手运气,上身一顿,一口殷红的鲜血噗地一声吐了出来,将白色的前襟尽数染红,在原本秀美动人地嘴角留下一条蜿蜒而下的血迹。我简直要惊呼出声,而自己地右手却本能地在丝被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上地伤让苏幕焉的精神气儿不足,故而他并没有现角落里愕然的我,只是手脚麻利地挽起一只袖子,从袖里掏出银针,接二连三面不改色地扎入那白净修长的小臂,瞬间嘴角又溢出些鲜血来,而他面上平静安然的神色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是不是,又被他们那没人性的教主遣去完成什么不可能的任务,不料遇上高手中的高手,才将他伤成这副模样的?苏幕焉的功力,不论是技巧还是暗器抑或是内力,皆是,我不禁骇然,能将他伤成这般的,那将是怎样的高手?!

对了……暗器……脑袋里恍惚一闪。今儿个白天我射箭时手背上那清晰有力地刺痛。会不会是……恍然一想。这次地情形。与当初与冯尚兮比剑地时候。还当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呢。苏幕焉今日没有站在孔春旁边。射箭结束后也没有随孔春他们过来安慰我。他站在孔春后面。是不是便于掩护。而使用暗器呢?!难道说。让我今儿个败下来。而没有调换校舍地人。不是米斯特杨。也不是别人。而是苏幕焉?

心头一阵莫名地绞痛。我微微睁开眼。将视线投向门口。那宫灯里蜡烛怕是要燃尽。烛光已有些暗了下去。苏幕焉依靠在门上。粗重而有些艰难地喘着气。少顷。他睁开狭长地凤目。目光潋滟。一手拔掉穴道上地银针。放下轻柔地袖子。面色安然。嘴角。竟浮上一抹似有似无地淡淡笑意。我心里有种莫名地凄凉与怨念。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轻叹一口气。双目微阖而又张开。在烛光下竟分外地闪亮。映照着嘴角有些嘲讽地笑意。我听到他悦耳地声音在静谧地夜中。犹如铛铳地丝绣声。断断续续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随着一声闷哼。他单手撑地迅速地站了起来。

心底稍稍安定。看来他那几根银针还当真如救命稻草一般。每每关键时候。都是能起到非常奇妙地作用地。忍不住睁眼去看看他如何了。猝不及防地。他那两道明亮地目光忽地扫向我所在地位置。我猛地闭眼继xù

挺尸。却听见他一深一浅地脚步声正徐徐向我所在地位置逼近。忽地。恐惧感奇迹般地占领我方才地担忧。我地呼吸不禁稍显急促。他是不是。终于要开始动手了?难道说。他之前承诺不会伤我。都是诳我地托辞?

恍然间感到有阴影投向我。紧接着便是床沿地木质横栏微微响动。不用睁眼也知dào

此刻地苏幕焉已经挨着我地床边坐下了。微凉地手在被子下张成爪状。万一他动手。我说不定还能动作迅速一些猛地掐住其要害……

就在我全身紧绷地时候。苏幕焉似乎听到了我心里地惑般说道:“阿樱。你怎么会以为我要伤你呢……”我全身一怔。他莫不是。知dào

我装睡?!难道夜溟教地人还有这样地特异功能?

然而接下来生地事情却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只手。一只冰凉地手。甚至夹杂着些许刺鼻地血腥味。正缓缓地轻抚着我地。我微微抿起唇。因为我害pà

我地面部因为紧张而抽搐。我强迫自己不要管它。尽管睡去。可我依旧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修长地手指轻盈却无力地穿梭在我散下地乌间。就仿佛。仿佛我是他最为珍视地宝物。仿佛……仿佛是一个温柔地哥哥怜爱地望着熟睡地妹妹……

如果我不知dào

他夜溟教的身份,我会不会一辈子,都像当初那般依赖他,一辈子,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彼此之间那份既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的感情。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后面都会冒出一个煞风景的可是来呢?

我不能睁开眼,所以望不见他此时的眼神,即便是望见了,我也不一定有勇气直面。因为我在害pà

,害pà

万一这温柔的宠溺与关照的背后,是一双嗜血而充满杀意的眸子,那我该如何是好呢?

他将我无意放在外面的那只胳膊轻轻地放进温热的被窝里,又替我掖了掖被子,我的眼球透过眼睑感觉不到任何光照,看来方才那宫灯已经彻底熄灭了。就在我疑惑着苏幕焉究竟何时才肯安安心心去洗洗睡了时,那冰凉的手缓缓抽离了我的五指,我的手指在他留下的空隙中微微弯曲,竟有些空空的伤感与担忧。

忽地,没有任何预警地,我尚未睁开眼,只感到一个人重重地隔着厚厚的被褥倒在了我的腰上,难道说……我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索到腰间的温热,指尖轻扫过那熟悉的五官,直至那双精雕细琢的鼻翼,我探出手指,其下却是没有丝毫温热。

脑袋轰地炸开来,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扶起昏死在我肚子上的苏幕焉,揽着他的肩头,疾呼着他的名字。

然而无论我如何呼喊,他竟是丝毫反应都没有。依着我之前被他潜移默化学到的几招急救措施,我掐了掐他的人中,没有反应!伸手在他颈项间摸索了好久才探到轻浅的脉搏,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不由多想,我一手捏着他的鼻翼,一手轻扣他的下颌,让他的唇张开来,然后我猛吸一口气,直接将唇覆上,就这么一口一口地给他过气,在苏合香与血腥味杂的空气中,我泪水纵横,吧嗒吧嗒地全都滴在了他的脸上。直到他的胸口重新有了轻微的起伏,我才一面哭着一面笑着用里衣袖子笨拙地替他擦去脸上混着的泪水和血水……

……

“妈呀鬼呀”在见到连背带拖着苏幕焉的我时,孔春的惊呼刹那间响彻了整个桃园校舍。我二话不说,放下苏幕焉,走向孔春,对着他直接上去就是两耳刮子,终于把他从睡梦中打清醒,这才轮到他背着苏幕焉直奔校医馆,而我亦是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顺手抄起一件儿貂绒披肩,尾随其后奔跑呈黄鼠狼状……

后来清河书院便有了这么个传言,据说午夜子时,曾有两鬼夜行,还勾走了书院的一个学生的魂儿,有人想要看清那鬼的脸,看到的,却是一团乱蓬蓬的,下面是红通通的血水,竟然望不见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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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话 良医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干什么事儿都不知dào

何为收敛。肤,受之父母,若是让他的父母瞧见了他现在这副模样,你们难道不会于心有愧吗?……”医馆的崔郎中一面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与他隔着屏风的我和孔春,一面以龟速替苏幕焉处理着伤口。

孔春早就趴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呼呼大睡口水直流了,而我却对这位守夜的崔郎中的医术极为不放心,记得以前苏幕焉自己都说过他们是“庸医”的,可这回倒好,每次给我们疗伤的他自己倒下了,这回不知谁的医术足够高明能让当初的我们那样迅速恢复呢?

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顾不上屋子里的冷,一个劲儿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而即便是睡着了的孔春也时不时地冒出几句梦呓,看来他睡得也很不踏实。隔着屏风,在不算明亮的烛光下,我看着崔郎中手里拿着像是纱布一类的,在苏幕焉身上一圈一圈地缠着。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崔郎中,不知我这位兄台伤势如何了?严不严重?”

崔郎中顿了顿,支吾道:“呃,这个嘛,呵呵……”他不慌不忙地在一旁的盆子里洗了洗手,从屏风里头走出来,笑眯眯地捋着胡子,却明显在躲闪着我的眼神。

我心底一寒,挑眉道:“如何?”

崔郎中看着我的眼睛一怔,面上渐渐沉下来,终于小跑着从我身边跑过去,一面声音颤抖道:“苏公子是朝廷委培的御医,老夫不才,这就去请其他几位郎中一块儿来给他想想对策……”说完棕色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走廊上。

我猛地一掌拍向那八仙桌,咬牙切齿道:“果然是庸医一个,既然自己没有法子救好他,为何不早说,耽搁了这么久,简直是草菅人命……”

“怎么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孔春被我的一巴掌震醒了,睁着迷蒙的双眼“眺望”着我。我叹口气,挨着桌子坐了下来,望向孔春,他惺忪的睡眼在望着我的过程中渐渐清晰而明亮起来。我将那崔郎中地光荣事迹对其三言两语概括,孔春只是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你我都不懂得医术,现在若是胡来的话,还不如等着那几个郎中过来呢,怎么说也是清河书院的郎中,再怎么差劲,也不会拿贵族学生的命开玩笑地。”

我无比诧异原来孔春这家伙也有理智的时候,却好笑地觉此时的孔春顶着一个鸟窝头不说,面上还残留着少许血迹,好像经过了一场战斗一般。我指了指他地脸,他胡乱擦了擦口水,无辜地问我:“又怎么了?!”

我苦笑两声,顺手从身旁的架子上扯下干净的布巾,在清水里打湿,趁孔春不注意,一把往他脏兮兮的脸上拍去……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孔春居然一改往日木然的样子,灵活地一躲,一手猛地截住我手里的布巾,冷声道:“你干什么?”

“呃……”我被他一本正经地表情吓了一跳。手腕被他地力道掐得生疼。心说我只不过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让你擦擦脸。可是你地反应也太大了吧?

孔春忽地意识到了自己地反常。立马回复了往日嬉皮笑脸地模样。松开我地手腕。接过布巾。一面笑呵呵地说着:“我吓了一跳。抱歉呐阿樱”。一面很“秀气”地如蜻蜓点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擦着自己面上地血迹。

我连忙拉下脸拍着胸口做呕吐状。然后一脸鄙视道:“你那轻手轻脚地样子真让人恶心。要不要在下叫你一声孔公公?”

“你……”孔春抬眼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罢了。不说你了。否则你到时候又要说我说得太过火了什么什么地……”说完倔强地将脑袋背向一边。

他这么一说。倒让我有些尴尬。瞧我现在这个样子。披头散地。若是孔春有个聪明地脑瓜子。八成也能看出来我是女地了!这么想着。我立马起身向屏风后头走过去。

只见苏幕焉依旧昏迷着。他躺在竹榻上。身下垫着厚厚地被褥。乌黑地秀披散开来。衬得面色苍白得如纸一般。包扎好地伤口依旧染红了大片纱布。我拿过他放在枕边地带。将自己地头绾成书生髻。这样看上去。应该不会那么女性化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忽地想起他平日里都有在身上揣着药瓶子的习惯。想到这,我连忙顺手将他地外衣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来,左右翻找了少顷,终于在左边里侧地衣袋里现了两个陶瓷小瓶儿,可瓶子上没有标签儿,我左瞧瞧右瞧瞧,也没有看出来这两瓶药哪一瓶是活血止痛的,哪一瓶又是清火排毒的……揭开瓶盖来闻了一闻,两味药都是那种很常见的草药味儿,区别不大,这可如何是好?万一用错了药,让他伤得更厉害怎么办?

不过以前记得苏幕焉说过,能够通过味觉分辨药物的大致效用的。比如清火的药往往都冰冰凉凉的,带着特有的清香,而活血止痛的药多半是苦中带涩,经过嗓子时也不大舒坦的。那就尝尝呗。我先倒出了

盖儿的药丸子,用牙齿对着轻咬了一口,甜的?怪了另一瓶的药丸子,再咬了一小口,几乎没有什么味道……我一边思索着一面绕过屏风往外走,看来这两瓶药就没有活血止痛的了?那么苏幕焉随身带着的这两瓶药,又是做什么的呢?我的头有些痛,可能是今儿个晚上没睡好,走到昏昏欲睡的孔春旁边,这回他倒是很快醒来了,然而,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间,他两只豆大的小眼儿立马睁得溜圆,嘴也缓缓张开,只是,他的脸怎么越来越模糊了?

“阿樱,你,你的脸怎么了?你涂了墨水了不成?怎么黑成这样?……”孔春大骇道。

“什,什么?……”我尚未将惑问出口,便觉着眼前一黑,就这么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面前依旧是孔春那张酱紫色的圆脸,身旁依旧是那张沾了孔春口水的八仙桌,不远处依旧是透出烛光的绣着妙手回春四字的屏风。

“我怎么了?!”这是我睁开眼说地第一句话。

“谁知dào

啊。”孔春不以为然地说着,懒洋洋地望了我一眼,“刚才你从屏风里头走出来,脸色黑得可怕,我还以为你掉烟k里头刚爬出来呢。”

的确,在我尝过苏幕焉身上装的药以后,就感到头疼,耳鸣,视野模糊,腰酸背痛腿抽筋儿,胸闷气短,头脑热……看来“药使大人”身上装的十有是毒药了,我居然那般莽撞直接就无视了他夜溟教地邪恶身份然后直接以身试药?!我决定,以后遇到第二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再做出方才那般愚蠢的行为了!

可是,我怎么一小会儿就好了呢?我怎么没在床上躺上几天,然后装柔弱地让魏如冯尚兮孔春孔夏挨个儿给我喂水喂饭呢?

背后感到一阵酸痛,蝴蝶骨的里侧仿佛有些灼热,我地嘴里也有些腥咸。我狐疑地望了一眼孔春,他依旧是昏昏欲睡的样子,看来也快撑不住了,干脆直接趴在桌儿上呼呼大睡起来。再望了一眼地上,乍一看没有什么,可凑过去仔细一看,却是看到了一片暗暗的痕迹。

伸手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后面,居然汗湿了一大片。这毒可散的蹊跷,难不成苏幕焉造的是奇毒,往后还有后劲儿?正担惊受怕着,门外忽地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

“对对对,就在这儿了,两位赶紧进来,老夫瞧着这公子伤得严重得很,好在他身子底子不错,能看得出来平日里很是注重的,否则,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被阎王爷给勾了魂儿去。老夫这行医地三十年,还是头一回瞧见伤得这么严重还能维持正常的呼吸的人呢……”崔郎中颤抖的声音由远而至,我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崔郎中一身棕色的布衣,快步走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着暗红色布衣的白老,再往后,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熟悉身影,白色地花领儿翻开来,竹着西洋风格的花边儿,衬着那张有些疲惫之色的蜡黄色的冷脸。我愣愣地从座上站起来,顺手扯了扯还在熟睡的孔春,抱拳道:“学生见过米斯特杨……”

米斯特杨冷眼扫了我一下,我隐约听见他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二人随着崔郎中走到了屏风后头。

米斯特杨怎么会来?他那副不健康地样子,难道还懂得医术不成?!

我在担心,让他来给苏幕焉瞧伤,苏幕焉有没有可能直接就死在他手里?!

不对,假如米斯特杨当真是夜溟教的人,那么他与苏幕焉就是认识地。按苏幕焉在夜溟教的地位,米斯特杨应该会尽全力救他。假如米斯特杨不是夜溟教地人,就是清河一个普普通通的先生,那么,他也不会拿朝廷地人命开玩笑。苏幕焉是朝廷让清河书院委培的,那么他迟早是朝廷的人。

心里头稍稍安定,我坐了下来,扭头望向孔春,他居然还在睡?!他什么时候得了苏幕焉的真传,成了睡神二代?!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传来米斯特杨和别人争论的声音。

“陈大夫可别惊讶,现在这东西是让他保命的最好办法。”米斯特杨的声音依旧是没有一丝阳光。

“杨先生言重了,你可知,你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不符合五行之道,实在荒谬,肤浅之见,肤浅之见也!《本草纲目》有云……”

“够了!”米斯特杨毫不留情地打断那位陈大夫的话,语气十分坚定。

我无暇顾及孔春,起身绕过屏风,想一看究竟。却赫然瞧见米斯特杨冷着脸,手里捏着我从没见过的器具,不顾陈大夫的阻拦和崔郎中的附和,正在苏幕焉的肩膀上忙活着,一片血肉模糊……

我那次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后来听冯尚兮说,米斯特杨所掌握的,其实是在不列颠学来的,也就是洋人的医术,所谓西医是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第一二三话 寻书?

到苏幕焉醒来,已是三日后的事情。

虽然面色惨白如纸,但面对我与孔春等人担忧的神色,他只是淡淡地笑笑,嘴角浮上一抹无力。

意识刚刚恢复,苏幕焉立马清醒地认识了自己身上的伤,于是他执意离开疗养院,回到戌字舍,服下自己熬制的汤药,精神体力便以更快的速度恢复着。

见他平安无事,我欣慰不已,却始终不曾开口问及他是如何受的伤,且不说此事定与他夜溟教的身份有关,更重yào

的是,以他的性子,若是该告sù

我的事情他自会提起,既然他没有说,便表示不能说。

其间冯尚兮自然是带着桂三来看过一回。我尴尬地向桂三打了个招呼,此人虽说形容猥琐,而且以嘲讽人为乐,时常摆出一副小人嘴脸,不过细数下来,他倒是间接地救过我好几回,我越发地断定此人在冯尚兮的手下绝对是担任掌握线人工作的人了。虽然他看上去实在是有些不怎样,不过既然能成为冯尚兮的左右手,一定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点头哈腰地冲我笑笑,算是向我回礼。

想到那日米斯特杨离开医馆时再次向我提起了《唐箴》一事,那一脸冷笑,让我不禁浑身一个冷战,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上。临行时,我一把拦住冯尚兮的胳膊道:“借一步说话。”便带着他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闪身而入。

冯尚兮一脸坏笑地站在我的面前,环着双臂,似有好笑地望着我。我嘘寒问暖一番,又是拍他背又是捏他肩地,确定他旧伤已经完全恢复之后,才注意到他那含笑的眼神一直锁定在我的脸上。

“怎,怎么了?”我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他勾唇一笑,忽地伸手在我脸上掐了一把,调笑道:“肤若凝脂,竟如瓷娃娃一般。”

方才被他那么一掐,再加上血色上涌,此时脸上定然会出现两个手印。我啪的打开他地手,佯怒道:“要说瓷娃娃,你家慕容秋小姐才是当真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吧?”他一愣,继而俯身向我凑过来,我被他逼得向后退了不到两步,脚后跟便抵住了墙根,只得眼睁睁地望着他逼近我,一脸坏笑,露出一口白牙,幽幽道:“说道秋儿,你可就估摸错了。我瞧着她,心思好像根本被别的东西挪了去,这女人家的想法,我也看不真切,不过这女大不中留,倒还是真的……”瞧他说的一本正经,我不禁觉得极为好笑,就好像慕容秋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一般。不过冯尚兮显然不知dào

慕容秋是夜溟教地人,原本我还担心慕容秋会不会是夜溟教安插在冯尚兮身边的杀手,从而伤害到他。但转而一想,他二人算是自幼一起长大,若慕容秋是来对付冯尚兮的,那岂不是杀手养成?想来她们教主该是没有那份耐心的。更何况,我虽与夜溟教教主仅有一面之缘,却能断定他也不过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因为我清晰地记得他漂亮的手,是怎样灵巧而轻盈地绾起我的发……

不知不觉中唇上刺痛一下。我回过神儿来。恰好对上冯尚兮那双亮晶晶地眸子。一对琥珀色地瞳仁下藏着暗暗地不悦。我这才发觉他左手地手指正抚在我地下唇上。而方才那刺痛。定是他那莹润地指甲……

“跟我在一起地时候居然分神。”冯尚兮冷着一张俊脸。声音低沉道。“蠢货……”

什么?蠢。蠢货?!我揉了揉耳朵。没有听错?!手背轻擦过嘴唇。出现淡淡地血迹。这家伙居然还是那副德行。不留口德不说。下手也够狠。我猛地抬头。尽显大无畏精神地与他对视着。他不屑地挑眉。扬起尖削地漂亮下巴。那样子极为欠扁。挠地我心头直痒痒。我双手好似不受自己控zhì

一般。一把扯起他镶着貂裘地衣襟。猛地向前把他抵在墙上。这下我占了上风。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便攀上他地脖子。轻笑道:“敢说我蠢?更蠢地还在后头……”此语一出。错愕在他眼中散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种玩味与好笑。这更是滋长了我心中地恼怒。于是我二话不说。对准他嫣红地唇。狠戾而生涩地吻了下去。他身子一顿。立马进入状态。一手揽起了我地脖子。用力一掰。我便调了个位置。反而被他强势地抵在了墙上。交错地吻忽而变得炽热。我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地行为是如何地莽撞与冲动。心底暗自醒悟。皇位这种东西。显然已经潜移默化地滋长了我心里地女权主义。

重新捕捉到呼吸后。我这才想到本想问及冯尚兮地正事儿还没说。于是我将那本《唐》失窃地事情告sù

了冯尚兮。冯尚兮则一面撩着额前风情万种地亚麻色秀发。一面笑吟吟地表示着他并没有在藏书阁见到过《唐箴》。不过可以问问桂三。

当我和冯尚兮调整到正常状态出现在唐桂三面前问及此事时。他摇了摇脑袋说没有动过。而且他对他手下地一帮好兄弟也有足够地信心。虽然西洋部丙组那帮纨绔实在是让人乐呵不起来。不过他们之间地兄弟义气倒是不容置疑。既然不是西洋部地学生动了手脚。那么……我猛地一惊。是不是被关在藏书阁地下密室地那个家伙给顺手拿了去?!

……

我老实巴交地将藏书阁的门钥匙交还给。他枯的长手从我手心捏起那把铜黄的钥匙,眼睛狐疑地打量着我。我点头哈腰,讨好的笑笑,一脸真诚,他这才收回目光,但不排除眼角还有余光停留在我身上的可能性。

之所以心虚,是因为我的确在此之前配了把钥匙私家收藏了起来。而且,为了能够顺利穿过藏书阁外地高墙,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终于在墙根发xiàn

了一个隐秘的类似于狗洞的地方,我用杂草将洞口掩住,看来这个地方可供出入,而且不会被门外把手的兵勇发xiàn



只是为了潜入密室,我不得不再次让冯尚兮与我同行,因为凭我根本无法打开那些密室地石门。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冯尚兮却对我辛辛苦苦找到的“狗洞”完全嗤之以鼻,冷笑道:“爷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从狗门入?”任我如何解释这不是狗洞,他却根本置若罔闻,硬是要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入。

“此言差矣!”我反驳道,“当年韩信胯下之辱,昔日功成名就,所谓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故能为天下之不能为之事。”我环臂望着他。

冯尚兮微微向后一仰,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道:“你们学部的《史记》上那么快?!”(注:胯下之辱的典故出自《史记淮阴侯列传》)

“嗯?!”我一愣,而后讪讪道,“不不不……这是我打扫书阁偷懒地时候看到的……”藏书阁的规矩定在那儿呢,倘若再次被米斯特杨发xiàn

我二人对其视而不见,再加之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很郁闷地发觉他写给我远在幽州的“爹”的信笺迟迟得不到回复的话,以鼎鼎大名费利维斯杨的变态程度,绝对不会轻饶我们的。当然,背后有肃国公大人撑腰的冯尚兮十有**只是被训斥两句便会作罢,而惩罚到了我这里便会奇迹般地被无穷放大化。到时候米斯特杨很容易便会联想到我私配了藏书阁地匙,再加上原本就解释不清的《唐箴》失窃事件,那么我真的会—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灰暗的……

想到这里,我全身就犹如幻化为木头一般,而后一块块地碎了一地,当重新如积木般堆砌回来后,一眨眼的功夫,冯尚兮那厮已经头也不回地朝兵勇把守的外大门径直走过去。

我无奈地扶额,见事情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性,只好扶了扶袖子里兜着的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巴巴地随他过去。

“如果这件事儿再被费利维斯杨知dào

了地话,爷会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冯尚兮吊儿郎当地抬着下巴,琥珀色的眸子斜睨着眼前站着的几个人,手里的描金扇灵活地向上轻轻一抛,接住,而后对着那几个守卫的脑袋啪啪啪地挨个儿拍了下去。那些个守卫晓得他地脾气,据说他虽然现在收敛了不少,可以前向来都是用拳头说话的,故而个个都是唯唯诺诺,连连称是,极为顺从地模样。

于是,在冯尚兮强dà

的气场地笼罩下,我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入了藏书阁。

……

高个子手捧包子,蹲在墙角奋力地啃食着,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张脏兮兮地脸露出喜悦的神色。我笑眯眯地弯腰望着他,用教育幼儿的语气循循善诱地问着我一直重复的那个问题:“究竟……是不是你给拿了去?没关系的,只要你说实话,我保证没关系的,呵呵,不就是一本《唐》么,你若是喜欢,我掏一张银票,在西大街买百八十本儿送给你都无妨,你就说说,究竟是不是你拿…哦不,顺手借来的?”

高个子终于停止了其啃食动作,他转身背对着我与一脸不屑的冯尚兮,沉默了半晌,终于闷闷道:“唔……”

我大喜:“那现在能……能递给我么?我去买本儿新的给你,如何?”

高个子猛地扭头望了我一眼,那只金鱼独眼一眯,语气坚决道:“不行!”

嘿,这人!我都耐下性子劝了他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倒戈呢?我环视着这个密闭的小房间,忽地,我发觉西侧墙壁的门砖上隐约显露出一个门的轮廓。

记得在打扫藏书阁的那段日子,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说,材料所处的环境不同,由于受气候影响,那么在夜间,便会在视觉上呈现不同的颜色或形状。由此看来,这后面还有密道!本以为这里已是密室的最深处了,没想到这看似老实巴交的高个子居然瞒着我们!

我大步跨过去,弓伸手扣叩了叩那颜色较深的一片石砖,又转而叩了叩旁边的石砖,声音果然不一样!正当我用手拍打着四周看看有没有进入的方法时,那高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他一把将手里的半个肉包子扔出去老远,忽地伸手,粗鲁地对着我的肩头就是一掌!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猛地往斜后方倒去,却一把被冯尚兮接在怀里,他从后面稳稳地抱住我,对着高个子厉声道:“你有病不成?!对阿樱这么粗鲁,简直是找死!”——

预告:这次的潜入密室,有了意wài

的发xiàn

。而阿樱命运的齿轮,却由此而转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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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话 她的墓穴

不准进去!!”高个子对着我们怒号一声,嘴里肉~处喷溅。

我倚着冯尚兮站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肩,这高个子怎么丝毫不知感恩,一个包子应当一筐包子相报才是啊,下手居然这般重。

“哼,”我冷笑着,“不过是一本书而已,你既然承认是你拿了去,现在总该物归原主了吧?这书乃是书院的珍品,你我的性命还悬着呢?”

“这……我……”高个子愣在那儿,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借口。

“哈,”冯尚兮朗笑一声,一手扶着我,对那高个子道,“依我看,你方才反应如此激烈,怕是这石门里头藏着什么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吧?这里也就咱们仨,你不妨说来听听?”

我狐地扭头扫向冯尚兮好kàn

的侧脸,心下寻思着,这家伙不会还在想着绝版剑谱的事儿吧?

“我……”高个子一愣,忽地厉声道,“胡说八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们快滚,快滚!”

我不禁莞尔,这个高个子一定是在这密室里住得久了,变得如今日这般,时而痴痴傻傻,这谎撒的实在是没有水准。

“容我最后尊称您为大哥,”眼见这高个子脾气要上来了,我连忙心平气和道,“这里头有些什么我并不关心,但是拜托您还是将那《唐》交予我二人,否则,若是被上面知dào

了,想来您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一面劝说着,一面又带着威胁。高个子僵硬地站在原地,似乎内心很是犹豫与挣扎。我眼看事态似乎有回旋的余地,便示意冯尚兮不要催促,容他自己定夺。

半晌,高个子猛地抬眼,浑浊的目光从他的独眼中射出,扫过我与冯尚兮。他吸了口气,压着嗓子道:“好,我也玩腻了,就送给你们好了……”他顿了顿,忽地提高声音道,“不过!我进去拿东西的时候,你们乖乖地呆在这儿!不准离开半步!!”

见我信誓旦旦地点头如捣蒜。高个子才满yì

地收回迟地目光。拖着脚腕上锈迹斑斑地铁链子。一步步地朝那隐藏着地门走去。只见他站在门前。一手扯了扯袖子。露出又黑又脏地小臂。伸手在一块又一块地砖上点来点去。看似乱七八糟毫无阵法。这机关实在是有些难度。

“看什么看!闭上眼睛!!”高个子忽地回头对我怒吼着。

我忙讪讪地笑着将眼神投向别地地方。

哗啦一声。那隐藏着地石门由侧面打开。在好奇心地驱使下。趁那高个子不注意。我伸长了脖子想要窥视一番那密室地最里面究竟是什么。然而。我尚未看清。瞬间。一个风一般地影子从我地身边箭步如飞。直奔那石门。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冯尚兮立起掌刀便要袭上那高个子地后颈。我来不及阻拦。便见那高个子忽地回头。脸色一变。硬是用胳膊将冯尚兮地掌刀给挡了回去。顿时周围迸发出一股白气。密室地顶部在气流地冲击下哗哗啦啦坠下数块碎石。我连忙用胳膊护起脑袋。却见冯尚兮反应速度极快。上身一侧。抬起长腿。猛地向侧一勾。硬是将那高个子生生撂倒在地。高个子挣扎着还未爬起来。冯尚兮知怎地用手指在他脑门儿后头用力那么一扣。那高个子便僵了脖子动弹不得了。

没想到冯尚兮根本不罢休。提起穿着冬靴地脚又是几记猛踹。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妈地。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让你偷袭阿樱。你他妈早就该被老子一剑给戳了去!……”我瞧着地上地高个子睁着憋得通红地独眼窝在墙角那副惨兮兮地样子。连忙揽住冯尚兮。好言相劝道:“罢了罢了。他神志不清咱们也别跟他计较了。你再几下子踹下去。他可就真地成废人一个了……”冯尚兮停下了脚下地动作。扭头给了我一个善意无比地纯真笑容。不禁让我身上地鸡皮疙瘩此起彼伏一番。他眯了晶亮地眸子。笑道:“无妨。死不了。我也就是顺手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呵。呵呵呵……

我总算是见着了冯尚兮传说中地暴力细胞,由此可见,他一直顶着“纨绔”的帽子也果真不是空穴来风。诶,可是……高个子已经答yīng

把《唐箴》还给我们了,他还把人给打了一顿,作何?

一眨眼儿的功夫,冯尚兮已经从那石门直直地往里头走去,我心下有些不安,但还是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前面的冯尚兮弯腰拾起什么东西,然后精准地扔到我的怀里,笑道:“瞧,你地命根子《唐》。”我一惊,连忙将手里泛黄的书册翻开来,里面地字迹已然斑驳,而且是前朝的文字,文词用法更是与今日大相径庭。我大喜,果真是真迹!心里地石头重重落下,起码这件事儿上米斯特杨找不了我的茬儿了。我小心翼翼地将《唐》这宝贝揣进怀里,想要告sù

冯尚兮这里不可能有他幻想中地剑谱一类,却见他继xù

往里走,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我忽然觉得周围有股阴森之气,有种不祥的预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上前拦住他,正色道:“事情解决了,咱们回去吧。”

他眸子一闪:“回去?你瞧瞧这四周的墙壁,觉得有什么不同了没?”

我环顾四

地发觉此时的墙壁已不是如外间般简单的石砖,而是族花纹,与密室外面那些镂空石门上的花纹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汹涌而至,我不由自主地随着冯尚兮继xù

往里走。而他,却是驻足于面前这扇流光溢彩精雕细琢的玉门前,嘴角浮上一抹猎奇的笑意。

“这……”我诧异地抬头望他,“这里面似乎还有个不一样的房间。”

他却并不诧异我的话,只是轻笑道:“终于让我找到了。”声音很轻,但是却透露出一种极为喜悦的情绪,那种情绪似乎被他屏住的呼吸强烈地压制住,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日这般。

“诶?”我糊涂了,“找,找到什么?”

他瞥了我一眼,但笑不语,随即伸出葱根一般莹润的手指手抵上那冰玉双扇门。

“慢着!”理智重回我地脑海,我连忙拦住他,“我…我不想我们的安全再受到任何威胁……虽然我不知dào

你究竟出于什么想法,只是,倘若就这么进去,万一再杀出个谁,你能保证你的武功就一定能敌过对方,万无一失?”我瞥了一眼他的腰间,“况且你今日并未携剑。”

他笑着抖开描金扇,胳膊讨好地环过我地肩头,对着我直扇冷风,笑道:“放心,咱就当逛一回酒楼便是。”说着另只抵在门上的手稍稍用力,玉门开启的刹那,仿佛有璀璨夺目地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眸。然而当我将眯着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却并没有发xiàn

什么夺目的发光体,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类似于营帐的屋子。整间屋子广阔得犹如皇宫的宫殿,其装饰器具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精品,而所有地风格,皆是与永泰宫如出一辙!

“永,永泰宫?!”我惊呼一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是说西域的图腾?或者突厥人的屋子?!”冯尚兮转而问我,我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他听后领着我继xù

往里走,直到走到垂下的粉色纱帐前,这纱帐丝质顺滑,重垂感极强,乍一看便知晓是御用的布料。

我试探地望向身旁的少年,而他却是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唰的一声将纱帐连根扯下!瞬间,一股逼人的寒意猛地向我袭来,我全身一颤,下意识地向冯尚兮靠去。就在此时,只听他忽地倒吸一口气,与此同时,他温暖地大手忽地将我的脑袋按向他的颈窝,而随即我整个人便随着他侧身向下,耳边唰唰唰连过三道风,待到我睁开眼,只瞧见冯尚兮手中拿描金扇上已是赫然三个窟窿。我随着他的眼神向我们身后的墙壁望去,只见三柄发黑地短剑并排插入石墙中,墙砖崩裂为数片,继而如鱼鳞一般撒下。

从地上站起来,我问他:“那是暗器?”

“小意思而已。”冯尚兮轻蔑地将目光收回,转而投向纱帐的立面,我这才发xiàn

纱帐里竟是一方纯金地床榻!而更为惊世骇俗的便是,床榻上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我警觉地稳了稳步子:“她是谁,会不会伤我们?”

冯尚兮终于坦然地笑了,我仿佛听见他轻吐了一口气:“别担心,她早就死了。”

什么?!

我诧异地望向冯尚兮:“你,你地意思是,咱们这藏书阁底下,一直……一直是……这个女子的……墓室?!”

冯尚兮恶作剧般地笑了:“你说完全正确。”

我背后的汗毛瞬间尽数竖了起来,我承认,我承认我自打一开始就觉得这密室寒意逼人阴森恐怖,我承认我自小都不是个胆大的娃,于是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走!这么想着,我已经如木头一般向后转,抬步欲走了。

“诶,去哪儿?”冯尚兮好脾气地挡住我的去路,伸手轻轻环住我的腰际,将俊脸凑过来,声音柔和地问,“怎么了,害pà

?”

我望着他的眸子,深深地望着他的眸子。我忽地发觉我心里在担心的东西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我好像,好像有种预感,那就是我即将失去我与冯尚兮之间的这种温存与宁静,我生怕有别的东西会打破这种温馨的感觉。为什么呢?我究竟在担心什么?抑或是,我太看重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所以,过于敏感了?!

我甩了甩脑袋,扯开一个勉强而不安的笑容,仰着脸道:“尚兮,有你在身边,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只是……我肚子好饿啊,咱们走,现在就走,去食斋,好么?……既然是这姑娘的墓室,那咱们是外人,就不宜久留了,莫要扰了她的清净才是啊……”我极尽渴望地望着他的眼,可他却不知dào

,我此时心头早已翻江倒海了。我怕,我怕失去一些重yào

的东西,于是当他问我“你就不好奇这女子死去多年为何真身不腐”之时,我依旧是胆战心惊地摇了摇头。

他牵起我的手:“来,我带你看看,莫怕。”说着我的步伐便随他向那女子的床榻走去,却好似有千斤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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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话 冯氏野心

凑过去,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这女子身着大红色的袍子,衬着白皙干净的面容,有种别样华丽的诡异。袍子上镶着各式各样的银饰,颇有异域之风。

她戴着浅色的帽子,纷繁雍容,明亮华美的珠帘顺着她清丽秀艳的面庞垂下,竟恍如谪仙般明媚动人。

女子虽形容秀丽,眉眼间却不失英气。最为诡异的是,她淡粉色的嘴角竟然噙着一抹幸福的笑意……

蚀骨的严寒顿时让我心头一紧,这女子,与其说她死了,倒不如说她睡着了……我恍然觉得她这身衣服跟骑马装有那么些肖似,却又华丽得多,正思索间,女子的身影与我心里某个形象逐渐靠拢,直至完全吻合。我嗫嚅道:“成祖年间曾迎娶突厥阿菲尔可汗的小女儿,可正是这女子……?”

冯尚兮与我交错的手指忽地扣紧:“你知dào

她?”

我一怔,继而笑道:“在你的书上亦是有看到过……她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在书院的清河猎场失踪的……”

冯尚兮微微眯起的眼中滑过“难怪”的神色,他皎洁的目光若即若离地扫过芭娜妃子,沉吟道:“成祖视她若珍宝,然而为帝王者,必当有所取舍。固然不会意wài

失踪,可成祖出于对她的眷恋,就秘密将她葬于此,旨在让她在书香中感受永久的宁静。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秘密追查了这么久,爷我来可不是来瞻仰这位异域美人的音容笑貌的。”冯尚兮悠然一笑,忽地走上前,我惊呼一声,只见他伸手扣住的僵硬下巴,食指和拇指分别掐住她的两腮处,微微颤抖地手以及手背上突起的青筋都能看出此刻冯尚兮正在用内力企图——将她的下颌掰开?!

望着芭娜嘴角那抹依旧如斯地笑意。我不由地骇然。冯尚兮地行为实在是跟平日里地他有些不搭调。而且。这般举止忍不住让我背后游离过一丝凉意。

无论冯尚兮怎样动作。芭娜地下颌竟如磐石般。不见有丝毫地动静。他并未就此作罢。转而将目光环顾四周。逡巡一番。在扫过右手边墙上一件奇特地乐器时。他地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

我愣愣地望着他走过去从墙上取下那件跟琵琶有那么些相似地西域乐器。抱在手里把玩。

“这是什么乐器?看上去倒是像突厥那边地玩意儿。”我凑过去仔细地打量着这西域版“

第一二六话 蠢货,还不快跑

跻身贵族的小人物……”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无略带颤抖地回荡在空旷幽静的墓穴中,“是啊,倘若不是那块‘赝品’玉佩让一个民间的女孩子一夜之间登上皇位,倘若不是我与她有那么点儿沾亲带故,可能我至今仍旧是混迹在长安街的一个半大娃娃,更莫谈能来这金碧辉煌的清河书院读书了……”我望着冯尚兮的眼睛,心里是满满的不甘与惆怅,半年前,惠帝用一道密旨将这破败不堪的朝廷留给我,而如今,我难道就看着它在几家相争中变得支离破碎?

“所以,”冯尚兮一把握住我颤抖的手,“跟着我吧,跟着我多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重yào

的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每天见到你……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怎么,不开心么……阿樱,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了……”期许的眼神穿透了我的瞳仁投落在我寂寥的心头。我蹙眉,极力不让泪水滑下,于是我艰难地抽出被他攥得有些生疼的手,笑得凄凉道:“世子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我虽只是……好吧,我虽不过是幽州一个商人的子嗣,然而,我终究是南宫氏的人,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谋反,更不能助纣为虐……”我下了极大勇气地转过身,阴冷的风擦过我的脸,掀起我耳边的发丝,于是那萦绕在眼里已久的泪水,终究在我转身的刹那滑过我干涩地面庞……

“怎么,你去哪儿?”迈步不过三尺,身后地少年忽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严寒刺骨的嘲讽,“难道说你想以南宫氏族人的身份,上书给你那尊贵的女皇陛下并告sù

她,当今肃国公意图谋反?还是直接告sù

她背后那个垂帘听政的老太婆,说她的哥哥和侄子手里握着利剑早就想要取她首级?!”

他的话成功地让我停下了步子,我微微侧首,余光触及那个颀长高挑的身影,声音淡然道:“世子多心了,只怕小的若是迈出这清河书院半步,就会被肃国府埋伏下的大量杀手杀个死无葬身之地吧……”话语地末端牵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又好似是我的凄苦自嘲,于是余光瞥见冯尚兮微微一怔,却是欲言又止。

我回眸一笑,额前的发让我地视野不那么清晰,只是,空旷寂寥的华丽墓室中,那少年长身玉立,一身青色锦衣,雪白地狐皮围脖衬托着白净得近乎剔透的肌肤,恍若晨曦中的露水,晶莹明媚。他身后那浅粉得近乎白色的纱帐毫无预兆地扬起,飞舞如同幽幽的鬼魅,正如他伤痛与凄凉相交错的空灵眼神,于是这幅画面,就此定格在我地脑海中,那让人不由地心痛的眼神,也满满渗入我地眼眸,沉入我的心底。

这一眼,就当我最后一次毫无杂质地望着你,宛若初见之时你轻佻不屑地笑容,可为何那时候的你,却让此刻地我感到更加的亲切呢?!我无力的笑容中写满了不甘与难以芶同,于是我看见他那似乎想要挽留住我的手踟蹰地悬在半空中,而另只手,却渐渐将那散发着异彩的若兰玉,深深地握紧。

人生终究是要有所抉择。我仿佛释然,于是继xù

脚下的路。

可是,你可知dào

,我曾经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我该怎样告sù

你我是个女子,是俏皮地用玩笑的方式?还是用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开口?抑或是当在某个悠长的假期将真相揣入薄薄的信笺中,让你能随着信鸽洁白的羽翼看到我纷至杳来的忐忑语气?我也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你得知我真实身份时候的反应。你会哈哈大笑不屑一顾?还是猛地怔住,而后温暖的双手扣住我的肩膀,笑靥如花地告sù

我“如此甚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尚未找到答案的时候,你却用力满怀的雄心大志残忍地亲手将我们摆向两个在利益上针锋相对的位置,将我的希望彻底覆灭呢?难道说你我自相遇相识开始,一切都是一个错误?

双脚几乎不受控zhì

地向外走去,而期待中的身影并没有追随而出。

穿过一道又一道冰冷地石门。我忽然失去了方向。

现在地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徘徊在理智与绝望地边缘。我是该沉痛地缅怀我这辈子地第一次令人惊喜地失恋。还是该生起火盆。泡杯普洱茶。好好地坐下思考相应地对策?

不一会儿。我便来到了方才冯尚兮放倒那高个子地地方。我地嘴不由地长大。因为此时此刻我赫然发xiàn

那高个子虽然依旧猥琐地顶着脏乱地脑袋蜷缩在原地。但他地身边却多出了一个身影——那人身着暗黑色地旧袍子。白色地花边领儿翻出来。衬得一张老脸更加地蜡黄不已。蹲着地米斯特感到脚步声地逼近。于是重重地一甩那头油腻而厚重地“秀发”。抬头望见我。并没有我意料之中地愤nù

或者惊诧。

然而此时地我却开始在脑海中地各个角落不停地翻找最合适地借口。妄图糊弄过去。

米斯特杨收回正在给高个子检查眼睛地手。站起来。顿时高出了我一大截。

他那肿胀地眼皮后头。一双漆黑地眼珠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面无表情道:“南宫樱。瞧你干地好事。”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每日坚持来给高个子送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米斯特杨!难道说是米斯特杨不知有哪方面的恶趣味而囚禁了这个陌生人,抑或是他受人指使而将他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陪着作古已久的妃子?!

我正犹豫着是低头认错还是脚底抹油立马走人

转来了悠然的脚步声。质量上乘的冬靴随着他地脚冷地石砖上,在这空旷的密室里格外的清晰。

随即出现的,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修长身影,此刻正站在与我齐平的位置,一手将那破烂的描金扇随意地向上抛,轻轻接住,再抛,如此反复。而冯尚兮那琥珀色的眸子,却正紧紧地盯着面前一脸凶相的米斯特杨。冯尚兮将扇子稳稳接住,随意地向脖子后头地衣领一插,而后拱手道:“学生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昔日的堂主您,真是幸会幸会。”

米斯特杨的面上涌上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沙哑地喉咙发出刺耳的声音:“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依我看来,西洋部地学生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儿的。”他说着将眼神转向我,“想来应该是谋略部学生出的馊主意吧。”

我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忍着心中的愤懑,准bèi

对米斯特杨不予理会。这件事情被他发xiàn

了,冯尚兮会如何我不知dào

,但对于我来说,至少会是被开除的。但由于我身份特殊,所以开除,也是最坏地打算。让我回宫,我也无所谓,只可惜我不得不提早结束和孔春庞佳他们无忧无虑愉快相处的日子,而且太后,恐怕也是会失望地吧。

于是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继xù

往外走,怎么样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地地方。

“慢着!”果然,米斯特杨出声喝止了我的动作,“南宫公子以为,这里,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地?”

我站定,抬眼望向他。

米斯特杨确定我不会立即离开,忽地转而走向冯尚兮。虽然冯尚兮比米斯特杨高出一些,但是米斯特杨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场,会不由自主地给人一种压迫感。他上下打量着冯尚兮一番,开口道:“你拿了什么?最好给我交出来。”

冯尚兮略显惊愕地挑眉,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您说笑了,学生不过是误入此处,哪里会拿了什么东西?”

“哼,尚兮,你难道忘了,你刚进书院的那会儿,是谁一直照顾着你的?”米斯特杨显然不相信冯尚兮的信口雌黄,“还有,你难道不记得,你小的时候,你父亲是请了刚从不列颠回来的谁去教你地道的洋文的?”

啊?我不禁愕然,原来米斯特杨还是冯尚兮的启蒙老师啊?那这渊源可就深了!可是米斯特杨这冷面人怎么忽地提起多年前的事情,难道他开始走温情路线了?

“您说的极是,学生的感激之情亦不是溢于言表。”冯尚兮笑了,“可是您现在提起这事儿,为的是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我一清二楚,所以有些事情你自然是瞒不过我,有时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是你莫要得寸进尺,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米斯特杨说着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我浑身一个冷颤,怎么了,又怎么了,嘿,关我什么事儿了?

冯尚兮双脚微微分开来,冬靴在地上轻轻磨了两下,他忽地丢给我一个充满警觉意味的眼神,努嘴指向门外,意思是要我立马离开?

切~没有你我还活不了了?就凭米斯特杨,他敢动我一下试试?!我不屑地从抬起的鼻孔里哼了一声,双手叉腰,本姑娘就不走了还,本姑娘这回就还八卦一次,看看你师徒二人的好戏了还!

冯尚兮显然对我的无声抗议心领神会,他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继而望向面色更阴暗的米斯特杨:“有话直说,没什么事儿的话,学生就先离开了,明儿个一早还有课要上呢!”冯尚兮说着向我这边走来,冷戾明亮的眼神让我禁不住往后让了让。

就在冯尚兮即将于米斯特杨擦身而过之时,米斯特杨忽地开口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为师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冯尚兮停下了步子,有些不耐烦地瞥向米斯特杨。

假作真时真亦假。米斯特杨果然心知肚明,他的意思是,即便冯尚兮拿到的才是真zhèng

的若兰宝玉,可是摆到朝堂上,谁又会承认那才是真的呢?难道有谁能够大着胆子指着当今皇上的脖子说那玉是假的?!

我赞赏地点点头,原来米斯特杨也有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啊!

冯尚兮却不以为然地偏了偏脑袋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哼。”

他的意思也不无道理,因为跟他手里的真品想比,我这块假玉,即便再高档,也相形见绌了。

冯尚兮说完抬步正欲离开,忽地,米斯特杨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并迅速逼近。只见冯尚兮那双琉璃般的眸子蓦地睁大,冲我怒吼道:“蠢货,还不快跑?!”我来不及抱怨他骂我蠢货,未待我有所反应,只感觉到裤腿儿里灌入嗖嗖的冷风,刹那间,我本就敏感的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钳住,低头垂目,只见米斯特杨那枯槁的手指已然将我的脖子握住,漆黑的指甲几乎刺入我的皮肤……恐惧中抬眼,米斯特杨那双狠戾的眼睛如黑夜中的幽灵般,正死死地瞪着我……——

嘎嘎,今天一天都有点忙,迟更了十几分钟,见谅哈~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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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话 一物换一命

,我忽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别人之间时候,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就连张着嘴巴笼着袖子麻木地围观都要避免。否则直接的下场就有可能像我如今这般,沦为人质。

我面色糟糕地撇着嘴巴,感到米斯特杨手心的老茧磨得我脖子生疼,他那油腻的头发也仿佛散发着恶臭,因为此刻的我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心理作用了,胃里只觉得恶心得紧,只想着赶紧回去从头到脚洗洗干净。

“你干什么?”冯尚兮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头,“为人师表,还不快放了他?”

“哼。放了他?简单,”米斯特杨烟鬼般沙哑的声音从我脖子后头传来,让我浑身一阵恶寒,“把你擅自收入囊中的东西乖乖交出来,这件事儿,为师从头至尾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就连你们数次擅自出入藏书阁等等,全部一笔勾销,你们以后依旧可以在书院好好地过下去,依旧是我的乖学生。”

米斯特杨果然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即便我与冯尚兮一再隐瞒,他还是看出来我们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才会如此卑鄙地利用我来逼迫冯尚兮。

冯尚兮一听见米斯特杨口中的条件,不由地睁大了眸子,吃惊中仿佛又在仔细地权衡着什么。他没有带佩剑,既然他没有直接与米斯特杨动手,由此可见,冯尚兮对米斯特杨的实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我不由地对米斯特杨刮目相看,从不列颠回来的他,会医术也便罢了,哪里又习得武学呢?!

正在我怀的时候,只听唰的一声,米斯特杨另只手从他那宽大的黑袍子不知哪个角落里抽出一把细长而富有弹性的西洋剑,剑锋陡然一转,锐利地顶端便直直地指向了我那可怜的脖子……

一滴冷汗咻地顺着我的耳边滑下,我心底暗叹,米斯特杨啊,这剑这么长,您老握着剑柄还要勉强把剑锋指着跟你离很近的我,这么个姿势难道不累么?!

“冯尚兮,你可别妄想与我动武,他的小命儿还捏在我的手里呢?”米斯特杨低声一笑,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哼,”冯尚兮微微眯起双眼,“不得不说您不愧是从不列颠学成归来的人。洋人地好处没学到,倒是学了一身的胆儿。我敬您是长辈,所以从来对您都是恭恭敬敬的,否则,你以为,本王有什么理由怕了你个假洋鬼子了?”冯尚兮在“本王”二字上念得很重,也是我第一次听他这么自称。他虽只是个世子,但世袭肃国公的爵位是迟早的事儿,这么自称也没人敢说什么不是。

见冯尚兮无动于衷。那米斯特杨似乎是下了狠心。我几乎听见他磨牙地声音。与此同时。那把富有弹性地剑猛地向里一抵。我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垂眼一看。只见殷红地血吧嗒吧嗒地往下砸在我米色地鞋面儿上。不一会儿就瞧不见多少原本地颜色了。这时候疼痛感才忽地从脖子上肆虐开来。我咯吱咯吱地咬着牙。真他妈疼啊!

“费利维斯。你真敢动手?!”冯尚兮面上轻佻地笑容忽地收敛了去。整个人就像一只即将咆哮地小狮子。如炬地双目恨不得将米斯特杨烧出两个窟窿来!

我忽然又有了麻木观看地心态。虽然此刻地筹码是我地性命。我忽地有些好奇。冯尚兮究竟会做出怎样地选择?是乖乖地交出那若兰玉。还是干脆大义凛然地不管我了。抑或是秉着他地暴脾气直接杀过来?

“交出来。”米斯特杨面不改色。“交出来。南宫樱就没事。而且什么都一笔勾销。”

“做。梦。”冯尚兮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么两个字。我地心便随之一沉。仿佛被浸入了冰窖里。就连脖子上地疼痛感。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古往今来。多少男人在利益地面前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地女人拱手让人。或是用女人地生命换来他们地所得。不论之前有多么地你侬我。多少海誓山盟。但最终留给女人地。不过是男人冷漠无情地背影。然而后世不仅看不到男人地冷漠。还会加以赞扬。而倘若此时男人作了首诗或者举杯独酌来缅怀那个炮灰女子地话。不得了。肯定立马变成一段炙人口地佳话。

历史的风光总是属于男人,而背后的伤痛却要女人来偿还。

这就是偏见。

米斯特杨左手一用力,我整个人便被他掐了起来,双脚悬空。呼吸骤然受阻,承载在脊柱上的重量忽地增加,我几乎感到下一瞬间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原本在脑海中的戏谑的心态荡然无存。糟了,这回这米斯特杨玩真的了,我试图在掌心积聚内力,却发xiàn

四肢完全无力,本来在武学方面就没啥突pò

点的我,此刻突然有种遭遇绝境的惶恐感。

我用绝对凄凉的眼神艰难地望向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冯尚兮。他一双眸子已经微微泛红,除了憎恨,我还看到了挣扎与迟。

“冯尚兮,”米斯特杨高声道,“

没,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宠侍吗?你就忍心这么看着他,恐怕不死也残啊?身为堂堂世子,难道说话做事儿就这么犹犹豫豫,左右摇摆?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拿出男子汉的样子来!”显然米斯特杨已经端出了激将法。我几乎绝望了,想当在山洞里初遇到采花贼的时候,是冯尚兮挺身而出救我的。可是如今,在另一头的,是高高在上的皇权,我又有何理由让他为了我而放qì

呢?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想。我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冯尚兮眸子扫过米斯特杨手中的剑,又转而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知dào

他在极力保持冷静。他原本被怒火填充的双眼逐渐暗淡下来。他无力地一笑,对米斯特杨冷声道:“好,学生愿意将那样东西交出来,但您务必要放了阿樱,不得出尔反尔。”

米斯特杨满yì

地一笑,一股烟草味儿:“那是自然,为师说到做到。”

我……我没有听错?他愿意以若兰宝玉换我一命?这……这可能吗?

冯尚兮点点头,伸手探入自己的衣襟,而他的双眼,却始终将目光停留在米斯特杨的脸上。

就在冯尚兮将若兰宝玉掏出的那一瞬间,只见他忽地伸手向前,突兀地将手里的白色粉末撒向米斯特杨地眼睛。只听米斯特杨倒吸一口气,暗骂一声“中计了”,猛地一转身,将我推向前方,于是那把白色粉末便尽数撒在了我的脸上……顿时,又酸又辣的感觉袭上我的眼眸,我的眼眶立马湿润了,这倒不算,紧接而来的便是汹涌的泪水,我的眼泪如同不受控zhì

一般,肆虐在我地面颊上……

“白痴啊!”我冲冯尚兮大骂一声,“这催泪粉会看清楚对象再撒啊……”我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这辈子也没流泪流到这种程度,只听冯尚兮的声音一变,满是怜惜与不知所措:“阿樱……对不起,阿樱,我……他变了方向我没来得及收住……对不起……”

我根本没心思听他讲些什么,浑身瘫软,唯有泪如雨下啊……

两人又对峙了一番。显然冯尚兮根本就不想白白把若兰宝玉交出来,但又念及我们之前的“交情”,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在两者之间做出妥协。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终是稍稍恢复了些,勉强睁开眼,看到地,却是冯尚兮眼中的悲凉。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样看着我,跟你那催泪粉的效果,是差不多地。

“冯尚兮,”米斯特杨提着我后退一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听到这句话,冯尚兮抬眼正视着米斯特杨。

“你听好了。如果你再不交出来,我立马让南宫樱死在你面前,给美丽的芭娜妃子陪葬!”米斯特杨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室中,有种蚀骨地寒冷。

看着冯尚兮仍旧在拖延时间,米斯特杨怕是在担心他可能搬救兵或者在想些别的雕虫小技。于是米斯特杨继xù

道:“你何必要等着我杀了他,白白葬送一条人命呢?在你手上没有剑的时候,即便是一对一,你当真就敌得过我?我不过是替你将过程变得简单一些,只要你交出来,你还是肃国公的世子,他还是谋略部的好学生。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人,没有别人知dào

……”我泪眼模糊地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我不知dào

我此刻地眼神,是不是饱含凄婉与对于生命的祈求。可是我知dào

,我想活下去,哪怕一无所有,我也要活下去,冯尚兮,你拿什么来拯救我?

……

“好。成交。”一片可怕地沉默后,少年给出了答案。

朱唇轻启,清雅的声音仿佛悠扬地七弦琴,消散于这压抑的空气中,温暖了严寒。

修长地手指从优雅的脖子上解下银色的冰丝,剔透的若兰宝玉笼罩着紫色的光晕,被宽大的掌心包裹。冰丝被灵活地绕在中指上,手心向下,五指松开,那玉,便犹如一滴晶莹的天山泉水一般,随着他手中的动作下落,悬在半空中,轻轻摇曳,宁静安然。

我不由地闭眼,一滴泪水顺流而下。

米斯特杨吸取了方才的教xùn

,他冷哼一声,手腕一转,将原本对着我的剑锋指向面前的少年道:“系在这剑锋上。”好一个阴险的法子。这么一来,倘若冯尚兮有诈,那么米斯特杨手中的剑就可以长驱直入地取其性命。

冯尚兮眼神微微黯然,他伸手正欲将玉坠系上,米斯特杨却忽地将剑锋下移了数寸。

“你不用弯腰。”米斯特杨的声音里透出了笑意。

冯尚兮不满的眼神中平添了一丝怒意与不解。

“跪下。”米斯特杨不紧不慢道,“我要你跪下来,将玉给我好好地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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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话 抉择(粉红20票加更)

险。绝对阴险。

让心里比谁都骄傲的冯尚兮跪下,无是对他的一种羞辱。与此同时,倘若冯尚兮意图反击的话,米斯特杨还会争取到一些准bèi

时间。

果真是,老奸巨猾。

我艰难地将眼神从冯尚兮的脸上挪开。我不忍看清他眼中那复杂而又令人伤痛的情绪。

等待答案的时间似乎并不长。冯尚兮声音淡雅,仿佛没有任何波澜道:“好。”

“冯……尚……兮……”我猛地看向他,艰难地唤出他的名字,尽量用眼神传递我满心的不甘不愿,“你……”

他平静地望着我,琉璃般明亮的双眸染上一抹光彩,饱含笑意:“无妨,阿樱,我记得韩信的故事。”说罢一掀衣摆,艰难地屈膝而跪,斜长的刘海掩住了他惊为天人的容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平静道:“米斯特杨,这一跪,只当是我报答你的启蒙之恩,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欠。”

随着耳边一声沙哑而满yì

的笑声,我蓦地阖上满是伤痛的双眼,微微将头扭向一边。这一跪,何止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多的,是一种艰难的抉择。

就在这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冲入我的脑海……倘若若兰宝玉当真落入了米斯特杨的手中,我并不知他的底细,那么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出来,以此为筹码而弹劾我的皇位。

不论这宝玉在冯氏手中还是米斯特杨手中,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威胁!所以,出于大局的考lǜ

,我必须以尽快的速度将这真zhèng

的玉收入囊中,而此刻,无疑是我距离这宝玉的时候,也是天赐良机。

眼看着冯尚兮正用漂亮地手指仔细地将玉坠系上那剑锋。我心下迟疑一番。便故yì

将面上痛苦地表情无限放大。一面扑腾着双脚。一面做上吊濒死状道:“快……放我……下来……我快……快不行了……”话说至此。我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费利维斯。你!……”我听见冯尚兮地声音因为已极地愤nù

而开始颤抖。

“别动!他不会死。”米斯特杨地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仿佛听见了剑锋向里伸出一寸地声音。米斯特杨害pà

我真地一命呜呼。故而我渐渐感到加在脖子上地力道有了变化。呼吸逐渐顺畅。双脚也触及了久违已久地亲爱大地。

缓缓地运功。我惊喜万分地发觉我此刻地手上已经继积蓄了少许内力。当然。在别人看来我依旧继xù

挺尸。然而。我不着痕迹地将眼睛眯起一个小缝。看着冯尚兮满眼不甘地将玉坠系好。就在米斯特杨准bèi

抽回西洋剑地时候。我瞅准了他手腕上地横纹。缓缓运动手中地内力。对着他大拇指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击两下。只见他手那么一哆嗦。原本握着我脖子地那只手也不由地撒开。那柄系着若兰宝玉地西洋剑就随着我手中地动作稳稳地落入了我地掌心。刹那间。我弓身向后一却。在将若兰宝玉收入袖中地同时。顺势扬起右脚猛地袭向米斯特杨地腰腹。一身黑色长袍地男人立马应声倒地。未及他有所反应。我立马将手中地剑指向他那张蜡黄地脸。冷声道:“别动。否则莫要怪学生不懂得尊师重道!”

米斯特杨原本平静地眸子精光一闪。随即凶相毕露。咬牙切齿道:“你方才那一招……”

“哈哈……”我朗笑几声道。“告sù

你。我方才袭击地是你地太渊穴。这叫中医。是你们西洋地肤浅医术所不能比拟地!”

“太渊穴……”米斯特杨暗自思索,“你是如何明白这些道理的?”

“哼,您难道忘了,灸法史书可就在地上头地架子上摆着呢!”我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脖子,随即便是满手黑红地淤血,粘粘的,我望着嘴角已经溢血的米斯特杨,恨恨道,“史书有云,太渊穴,肺之原穴,百脉之会。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明白了么?”

“你……”米斯特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间动弹不得。

“阿樱,你真是急中生智。”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一扭头,却发xiàn

冯尚兮正向我这边走来,他面色有些疲惫,但嘴角却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瞥见他伸出右手,我不由地往后却步,猛地将剑锋递上他的喉间,冷地望着他。

冯尚兮猛地停下步子,琥珀色的瞳仁里划过一丝伤痛,沉声道:“你这是……你受伤了……”

我一愣,方才居然本能地以为他要伸手夺我的若兰玉。

迟疑一番,终是没有立即将西洋剑放下,而是紧逼他修长的天鹅脖,冷着声音道:“若兰宝玉是我的。”

面前的少年显然没有料想到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激,不是怜惜,居然是满满的功利与残忍。他望着我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精致的面容抹上一丝自嘲的笑。少年目光流转,扫过我直指他要害的剑,继而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他张口欲言,然而稍加踟蹰,喉结动了动,终是未发一语。

冯尚兮,对不起,情势所逼,我不得不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亲自得到真zhèng

的若兰宝玉,东窗事发之时,又会有多少人,包括我,因此而流离失所,甚至丧命呢?

所以,冯尚兮,请原谅我的残忍,因为这命运如此,上天对我残忍,我

择。

谢谢你,冯尚兮,谢谢你为我忍辱负重,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可以给你所有,唯独这父辈留下的锦绣河山,不可以。你可以笑我的自私,你可以讽刺我的天真,你可以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摇得晕头转向。可是,我即便是泪流不止也要笑着说,我要替惠帝守护他那仁慈的江山。

身后的米斯特杨似乎有了些动静。我猛地向后连退数步,疯狂地用长剑在两人面前挥舞,厉声道:“都别过来!!”

冯尚兮一怔,却只是麻木地望着我。

我一面用西洋剑护着自己,一面背对着出口的方向向后疾步退去,因为我担心他们当中地任何一个会立马追上来抢走我的若兰宝玉。我临行前深深地忘了那少年一眼,目光扫过他流光溢彩的亚麻色长发,扫过他额前妖冶的刺青,然后机敏地找寻背后的光芒,冲破地下的寒冷,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地。这次的行为让我追悔莫及,此去经年,我时常在想,我究竟还是不是当年那个长安街上游手好闲的市井小女子,抑或是,我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地坏女人?

……

双手扣住石门的边缘,使出吃奶的劲儿,我终于翻身重新回到了地面上。身旁是最初进入时那扇布满空花纹地机关门。

我轻叹一声,勉强向前挪了几步,确保自己不会再次跌落进去,虚脱无力的身子尚未站稳,脚尖忽地踢上什么硬硬的东西,猛地一绊,我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向前扑去……这么一摔,脖子上原本凝住了的伤口再次溢出血来,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没有在意身后地咣当声,我忍着疼痛,笨拙地起地上的剑,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密室与藏书阁相通的隐蔽大门,蹑手蹑脚地钻了出去。

夜深人静,我缩着脖子,一面哈着冰凉的手,一面走进了藏书阁的院子里,借着门口的宫灯,依稀瞧见那些个守卫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他们并没有看见我,显然这是被米斯特杨罚跪地。我回头向藏书阁里望了一眼,仿佛听见有脚步的声音,为了不被冯尚兮或是米斯特杨追上,我咬咬牙,只得从墙根地“狗洞”爬了出去。

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着,耳边呼呼的风刺骨地严寒,不一会儿我的耳廓便失去了知觉。我知dào

,经过今天地事情,我是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在清河书院待下去了。我得以最快的速度回宫,我要将肃国公的诡计告sù

太后娘娘,我要告sù

她,如果你再“无为”下去,你丈夫留给你的东西就要尽数被你那亲爱的哥哥给抢了去!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蒙蒙的雾)中,桃园校舍的身影逐渐地清晰开来,只可惜偌大的校舍竟然只有一两个房间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烛光。我将若兰宝玉用银丝系在脖子上,将赝品取下,却不忍丢去,只好重新放入袖子里。

校舍的大门越来越近,我气喘不已地冲刺而去,却在我进入的瞬间迎面忽地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脚下飞扬的速度让我一时无法停下,猝不及防地,我猛地一头栽入那人的怀抱中,而扑面而来的月麟香却让我的脑海闪过一丝欣喜。

猛烈的撞击以及惯性驱使那人不得不环着我转了个圈儿而后倒向一旁的墙上。强dà

的冲击让他闷哼一声,我闻声却触电一般抽回搭在他颈窝的下巴,借着微弱的宫灯光芒我勉强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貌,如水一般剔透,明媚,却又夹杂着一丝苍白与无力。

我伸出带血的手轻拂过他白皙精致的面颊,喃喃道:“韶和……你,你怎么在这儿?”

“姐,”他站直了身子,纯净的目光穿过纤长的睫毛投向我的面庞,“我是来告sù

你……”

他话尚未说完,我却敏感地听到了藏书阁的方向好像发出了什么声音。抬眼望去,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我不自知地打断了他的话:“韶和,我告sù

你,姐姐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你的东西也不要收拾了,就随身带一些盘缠和常用的东西,姐姐这就带你离开……”说完转身欲走,不料右手却被人猛地握住,回首,迎上南宫韶和幽幽而不解的目光。他轻声道:“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哪里听得明白。只要照我说的做便好,我这就上去通知魏上卿,你在书院逐鹿阁的回廊等我,记住,一定要等我,切莫打草惊蛇!”

“可是……”南宫韶和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一把,“韶和还有话没说……”

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一面向楼上走一面道:“时间紧急,有话路上说!”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我,清雅的声音滑过冬日冰冷的空气:“韶和知dào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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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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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话 谁是谁的疯女人

咚咚咚地爬上楼,直奔魏如所住的丁字舍,也顾对着那精致的双扇门便是一顿猛拍。

“开门啊魏如,快开门啊!”我啪啪地把手拍得生疼,过了好一会儿,门忽地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我的手没有及时停下,一巴掌拍向了开门的人。

我定睛一看,那人穿着里衣,一手扶着门拴一手掌着油灯,除了错愕不惊,那张覆盖在我“魔掌”下的脸还有几分抽搐,正是魏如的舍友庞绍。我尴尬地收回黑乎乎的手,见到他的眼神扫过我流血的脖子后流露出的惊愕,我苦笑两声,来不及解释,却是有些无礼地挡开他的胳膊,直接不请自入,一面用夜猫子似的炯炯眼神在屋内搜寻,一面急急地问道:“魏如呢?他在否?”

“他……”庞绍尚未回答却已被我打断:“啊,在这在这,怎么还在睡觉?”

庞绍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疯狂行为,只是默默地将油灯在案几上摆好,添了些油。

借着微微闪烁的光亮,我看清了眼前的人。魏如安然地侧卧在自己的榻上,长发披下,睫毛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平静安然的呼吸与我内心的焦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的他,睡得正香。我不耐烦地甩了甩脑袋,此时根本没有任何心思欣赏面前的睡美人图,于是我粗鲁地直接扑过去,余光瞥见身旁庞绍的身影似乎随着我的动作而怔了一下,见我只是猛地扯起魏如的胳膊,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我毫不温柔地将魏如整个人拖出温暖的被窝,突如其来地冷冽空气让他淡粉色的双唇动了动,终于,那双充满智慧的杏仁目猛地睁了开来,直接对上他正上方的我的美好而血腥的笑脸。

他睿智地目光扫过我的脖子,再扫向我扯着他袖子地手,又扫向自己胸前被我的动作扯得大开的衣襟,他轻笑一声,挣开我的手,从榻上坐直了身子道:“何事如此匆匆忙忙?你的脖子又是被谁伤着了?”他一面问着一面拉过架子上地衣服,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身上套,遮住了外露地春光。

我见状连连摇头,直接从身旁的柜子里掏出来一件月白色的长衫递与魏如,在其错愕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一把扯下他只穿了一半的院服中衣:“我脖子没事儿,只是书院的院服不能再穿了,我实话告sù

你吧我……”我警觉地扫过一旁地庞绍,庞绍无辜地一怔,随即心领神会地带着尴尬不已的笑容拱了拱手:“二位慢叙,我去趟丙字舍。”说罢便在我同情地目光下披了外衣,提了个灯笼出去了。

我转而对魏如继xù

道:“你可知我闯了大祸了,而且,正如你所猜测,肃国公一家蓄意谋反,企图废了我,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图穷匕见了。你我已是不能再在清河书院芶且偷安,需得立即回宫去……唉,具体的事情等到咱们上了车我再一一道来,你先准bèi

准bèi

,我已经让韶和在逐鹿阁等着咱们了,我这就去隔壁收拾收拾换件衣裳,回头再来找你……”说罢魏如面色一番淡淡地得yì

,安定自若地点点头,系紧月白长衫的衣带,笑道:“知dào

了。只是……这衣服,其实是庞绍地……”

……

我惊愕地发觉身子恢复不多久地苏幕焉居然不在校舍。然而我只是摇了摇头。我与他以后不是敌人就是陌路人。此时分离。不见也罢。想到这。我用清水洗了洗脖子上地伤口。用干净地纱布包扎稳妥。往包袱里塞了些平日里从苏幕焉那儿顺来地良药。瓶瓶罐罐。再带了些盘缠。将包袱扎好。往酸疼地背上一背。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这间我住了大半年地屋子。而后斩钉截铁地将门拴好。毅然出门与魏如会和。以最快地速度向楼下走去。

……

“什么声音?”魏如警觉地停下了步子。疑惑地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像是很多人说话地声音……”我话尚未说完。只听楼上地脚步声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巴巴拉拉。随即一大群神色匆忙地学生们纷纷鱼贯而出。急着向外面奔去。我随手拦住了一个小个头男生。记得以前在食斋里见过他。老是插队地:“这位师兄。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你们都这般行色匆匆?”他不耐烦地“啊呀”几声。指了指窗外道:“你在楼上没看见吗?都说藏书阁那边出事儿了。有女人在那边闹腾。要死要活呢!”我大惊。心下感到不妙。只是这小个子男生似乎借着微弱地光看清了我地容貌。立马骇得往旁边一躲。一边骂骂咧咧地说

老子被你这断袖地挡了路。看不到热闹了”。一面不己地袖子。不一会儿便淹没在人群中瞧不见身影。

魏站在窗口向外望去,果然藏书阁那边聚集了很多人,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我心下一紧,立马拉了魏如的袖子:“走,咱们也去瞧瞧。”

魏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道:“别,你不是说你闯了祸,咱们要立马离开这里吗?还大着胆儿往藏书阁那人多的地方去干什么?”说话间我们二人已是站在了校舍下头,回首望去,整个桃园校舍已是一片灯火通明。我抽不回被魏如紧紧握住的手指,只好拉着他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不料他上前一步挡住了我的去路:“阿樱,去不得,你那好弟弟还在逐鹿阁等着咱们呢,此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我焦急地反驳道:“我不是去看热闹……只是,我今晚恰逢正是从藏书阁回来,可不一会儿藏书阁就出事儿了,我觉得此此事有些蹊跷,心中甚是不安……”

“可是,你这一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微臣……”魏如突然严肃起来,那种犀利的眼神忽地让我心头的不安陡然膨胀。我总觉得魏如对我有所隐瞒,于是焦急地一根一根掰开他紧握着的手指,将自己酸疼的手抽了回来,一面甩着,一面往掉头往藏书阁地方向过去,回头对月光下宛如谪仙一般的飘渺少年高声道:“你跟韶和乖乖等我,我去去就来……”

……

“诶哟,瞧这姑娘,怎么来咱们书院寻死来了,莫不是本就是个疯癫之人?”

“在下看来她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是,瞧她这身装扮,怕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又不像是小市民家的女子,怎么瞧着,像是哪家的妾室?”

“胆敢在藏书阁这番禁地闹腾的女子,即便是没有寻死,下来怕也是个死罪,啧啧……”挡在我面前的两个身着音律部院服地大个子喋喋不休你一语我一句地讨论着,我心下焦急得紧,只得推搡一番,嘴里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各位师兄弟让一让了嘿”,这么一路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着,终于在众人鄙视的眼光下挤到了第一排地最佳观赏位置。

事情发生的位置在藏书阁的背后。高耸的围墙内,紧挨着的便是藏书阁那檐牙高啄地巍峨木制高楼。目光沿着围墙一路向上,我赫然发xiàn

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手里握着一个熊熊燃烧地火把,一双玲珑的绣花鞋正踏在藏书阁二楼那突出的瓦檐上。看她的衣着,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只是发式稍显凌乱,一时间看不清楚脸色。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显然不是女子部的学生,如何进得我清河书院,又是如何爬上戒备森严地藏书阁的二楼地?!”我随便俯身问身旁另一个与我一同挤在最前排观看的人。

“谁知dào

!我听人家说这女人恐怕是武艺高强深藏不漏之人,只可惜不知发了哪门子地羊癫疯,说要烧了咱藏书阁呢!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贱人!”我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扭头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在楼上被我无意拦截地插队男!

“怎么是你?!”我轻嗤一声,“插队男!”

插队男一愣,鄙视地望了我一眼:“怎么是你?!断袖男!”

“哼!”我别过脑袋,不再理会。

“哎,让一让让一让……”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声,我们循声回首,纷纷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只见一群身着官兵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大胡子副尉对着二楼的女子伸了伸手中的长戈,一派官腔,厉声道:“大胆贼女!皇家书院岂是尔撒野之地,还不快快放下手中的火把,乖乖下来领罪!?”

那女子朗笑几声,丝毫不予理会,毫无畏惧地高声道:“让他出来见我!让他出来见我!”女子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变了腔儿,可传到我的耳朵里,却是分外熟悉。我一个猛子清醒过来,脱口而出道:“秀贤?!”

女子俏丽的身影与我脑海中熟悉的影子相吻合,没想到秀贤换下姑娘的装扮我居然这会子才认出来。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惑,我不顾周围人的阻拦,三步冲到前头,对着高高在上的秀贤道:“秀贤啊,你,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你快下来,快下来,莫要摔着!!”

身旁的大胡子副尉猛地望向我,惑道:“你认识她?!”

我声音带着焦急答道:“打过几次照面儿。”

“阿樱……”秀贤模糊的眼神缓缓投落而来,稍稍一怔,声音忽地蒙上

,“让他出来见我,快,快让他出来见我!!都是你!……你快让他出来……”

我不知dào

她是否清醒,也不知她口中所指究竟是谁。那副尉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道:“来人呐,将她给我拿下!”

“是!”说着那副尉身后跟着的一帮侍卫立马兵分两路,一路正面拦截,一路从后面潜入藏书阁的二楼。

秀贤仿佛受了刺激,猛地揪下自己头上大大小小的簪子、玉饰向我们撒过来,她另一只手举了举手中的火把,扯着喉咙道:“你们谁都不许动!再动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藏书阁!”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犹如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要知dào

,藏书阁本就是木制结构,再加上里面数以千记的珍品藏书,附近又没有充足地水源,这一把火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放平了声音,上前一步,望着楼上那曾经和我共度童年此时却披头散发的女子,“你说,你要什么?”

秀贤另一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呜咽道:“阿樱,还是你待我最好,你是好人,我的亲人……”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恍惚听不清晰,就在我以为她防线已破之时,她姣好的面庞忽地换上一副狰狞的表情,一把用火光跳远地火把指向我,对着我恶狠狠道,“我要拜见魏上卿大人!”稍作停顿后,她眼神忽地黯淡,凄凉道:“可皇帝不让我见他……我求过皇帝,可她不答yīng

!所以我只好追到这里来……”秀贤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我地眼神也越发的深刻、惶恐,还浮上了憎恶与愤恨。就在我心底的凄凉缓缓升起之时,秀贤忽地尖叫出声,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猛地抬头,只见她身后不知何时已升起熊熊火光,照亮了半边黛色的天空,映照着她扭曲的笑脸,在风势中愈渐汹涌……

人群忽而炸了开来。看热闹地人群纷纷后撤,却又不愿就此离开。而前往救援的官兵则开始临时指定计划,运水地运水,准bèi

捉拿的秀贤的现在也已是摩拳擦掌。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只怕那神圣的藏书阁将化为一片灰烬。

只见副尉的身旁又多出了一位军官。我一把上去扯住他的胳膊,急切道:“大人,快想想办法,楼上这个姑娘……这个少夫人她精神不好,求您赶紧派人救救她……”那军官不大愿意理会我,一把将我推开,唰地一声拔出佩剑,直指傻笑着的秀贤,高声道:“大胆!藏书阁乃是大宫藏经阁地双子楼阁,是皇家书院的根基,是神圣地福~,今日若是有个差池,你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秀贤在蔓延的大火中笑得放肆:“我就是要烧了,如何?你们来抓我啊!大女皇,你在哪儿,你来抓我啊,哈哈哈哈……”她笑着笑着便不笑了,因为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已经倾盆而下,将她的衣襟尽数打湿。

泪水顺着我的脸滚滚而下,这是做什么,秀贤,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为什么为什么?!

几个官兵已经从后面爬上二楼的廊檐,正欲将她拿下,不料她武功不见半点消退,连出三招那几个身手平平的官兵便不能抵挡。身旁的军官破口大骂,秀贤却在愈演愈烈的大火中一面流泪一面笑道:“魏上卿大人,你看见了没有?为了你,我把整个皇家书院的人最宝贵的藏书阁给烧了,你看见了没有,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你可还满yì

?!……”

我脑袋一阵眩晕,已经无力纠结于秀贤对魏如那疯狂的痴迷,只是,秀贤,你再不下来,我就连你都要失去了……想到这,我双脚已是不受控zhì

地往前走,借着半吊子的轻功便要直接从墙上爬过去,口中无力地嘶喊着:“秀贤,我的好姐姐,我求求你,快快下来吧……我求求你……”

就在这时,夜幕中一个翩然的白色身影迈着炉火纯青的轻功,几步而上,降落在秀贤的面前,而秀贤面上的表情也是一阵戏剧性的变化。

看清了来人正是魏,正如爬山虎一般粘黏在围墙上的我,终是长吁一口气,重重地跌坐在柔软的植被上——

咳咳……俺这不是种田文,所以总会有虐的地方的……~子跟大家打个招呼,下一章也比较长,虐也要来了,大家挺住哈,所谓推倒总在风雨后……哦不不不,阳光总在风雨后嘛,呵呵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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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话 悔不该当初

人群中一阵惊呼,聒噪中,只见楼上那粉色的身影身边的大火,一面流泪一面向着白衣少年出手。魏如白衣翩跹,左右灵活地躲闪着,缎面白靴踏在油亮的黑瓦上发出令人担忧的脆响。

秀贤步步紧逼,魏如连连退让,终是触碰到一截儿燃着的木桩,那木桩直直地砸了下来,抛起大片火星,惹得围观的众人齐齐地向后退了数步。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两人任一个出了什么差池,要我如何承shòu得了?只是魏如素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有他在,我倒是有稍稍的安心。

魏被逼到二楼的边缘,眼看便要一脚踏空,他却猛地停了下来,缓缓闭眼道:“好吧,我有错在先,让你打便是。”魏如这么一说,秀贤更是泣不成声,原本疾速的拳头也不由地化作软绵绵的扭捏,无力却接二连三地落在了魏如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秀贤望着魏如,眼里满是哀怨,“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从不间断,你一封都没有回,哪怕是,哪怕是你回我一句不耐烦的埋怨也好,起码让我知dào

你还认得我,还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是……”秀贤的话尚未说完,魏如瞅准机会,拦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在我几近呆滞的眼神的注视下,踏着高墙上的青瓦,迅速却又稳妥地降落在草地上。

我急急地跑过去,却在距离他们三尺之处停了下来,因为此刻坐在草地上的秀贤竟如一个孩子一般,将脑袋窝在魏如洁白干净的怀中,瘦弱的肩膀抖动不已。而我的脚下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迈出哪怕是半步。副尉集中人力扑灭大火,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众人忙碌到现在,不仅未见效果,火势反而愈渐凶猛。

围观的学生见好戏已是过去大半,便纷纷自觉地提起水桶,接二连三地去运水,忙碌起来,倒是有条有理。

方才那军官带着两个士卒走到两人旁边,对魏如恭恭敬敬道:“上卿大人,这位夫人怕是……依末将的职责,怕是要……”魏如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无妨,我只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与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公事。”那军官闻罢连连称是,朝身后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便恭敬地退下,又转而救火去了。

我像个傻子一般,愣愣地杵在哪儿,一时间恍然觉得就连面上该作何表情,都不知dào

了。魏如好似余光瞥见了我地存zài

,只是他并未收回揽着秀贤肩头的手臂,而是抬头与我迎视,在我面前伸出一根修长白净的食指,轻声道:“一刻钟,借我一刻钟的时间,我自会与她做个了断。”

我冷笑一声,所谓了断,不过是加于他怀中那伤痕累累的女子身上又一道触目惊心地疤痕罢了。过去的纠葛,终是要有人来承担,而这个人,恰恰是我的姐姐而已。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几分颓然地转过身,敏感的脖子感到来自于身后的灼热温度,回首望着这座被火舌吞噬的高楼,这座赋予我知识与痛苦地高楼,这座曾经安宁不已的高楼,心底竟浮上无以名状的苦涩。

面前的路被一个瘦削的身影挡住,略带揶揄地声音自上方传来,音量不大:“魏上卿大人果然是好胆识,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生生地让女皇陛下带了绿帽子……”我抬头,却见孔夏一脸讽刺的笑意站在眼前,手上提了一个残留着水渍的木桶,晃晃悠悠。

我展颜一笑。不无苦涩道:“女皇陛下有容乃大。天下男人多得是。以后等着上卿地绿帽子岂是一顶两顶。这点小事何必计较?”我本以为如此。可当事情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地时候。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自己以为可以不计较就当真能毫无感觉地。人都是感情动物。尤其是当自己相依为命地好姐姐为了一个男人而彻底背叛自己地时候。那种被命运打入谷底地感觉。竟是那般地真实。

“哦?”孔夏面上地表情认真起来。“师兄当真以为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孔夏半真半假地问着。又很“书院”地称呼我为“师兄”。竟让我有种表样地笑意。

我点点头。眼神轻飘。冲他努了努下巴:“这面前不就站着一个吗?”

孔夏一愣。似乎不知我话中真假。本该尴尬地时候。我反倒被他逗乐了。

“什么事。又怎么了?你俩又在这鬼鬼樂樂地说什么呐?”此时不明真相地孔春气喘不已地跑来。一手各提着一个满当当地水桶。下裳地边缘以及棉靴已被尽数沾湿。我瞧着他衣衫不整显然从床上爬起来不久地模样。懒洋洋地指了指热浪滚滚地藏书阁道:“水都提过来了还不快浇上去?”

“哦……”孔春老实地迈着笨重地步伐从我们身旁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围墙的侧面几个士卒押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我见势不妙,踮起脚,视线越过孔夏的肩头朝那边那群人径直走到副尉与军官面前,领头的士卒大喝一声:“还不快跪下!!”那群人便哆哆嗦嗦地跪下了。我定睛一看,不由一惊,被押的正是之前一直看守在藏书阁的那群守卫,也就是我离开藏书阁的时候望见的被米斯特杨罚跪在门口的那帮人。

瞧见他们的时候一个莫大的问猛地冲入我的脑海——米斯特杨哪儿去了?这书院的每一个角落,只要发生一点儿“不符书院守则”的芝麻绿豆的小事儿,米斯特杨准是第一个将惩罚带来的人。可现在呢?藏书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米斯特杨居然毫无动静?!

心跳忽地加速,我撇开孔夏,径直朝他们走过去。

那副尉俯视着跪下的一席人,厉声道:“快将事情说清楚!”

为首的守卫猛地双手撑地,崩东崩东连磕几个响头,哆嗦着道:“末将有罪,末将未能尽职尽责,末将罪该万死……只是……只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尽管说!不说便就地正法!”那副尉等得不耐烦了,怒目圆瞪,抄起手中的长戈就要刺下去。

“啊——别……我说,我说……”那守卫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眼神瞥见站在一旁的我,猛地一惊,咽了口唾沫,而后磕磕巴巴道,“先前……先前有两个学生不顾末将的阻拦……硬是进了藏书阁,之后被谋略部地杨堂主发xiàn

了,责罚小的们跪在门口。末将带着一帮兄弟就聚在门口,一直那么跪着,可杨堂主进去了之后就再没出来,末将等得急了,也不敢擅自进去。直到方才这楼阁着了大火,杨堂主依旧没有出来,小的们这才潜入藏书阁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竟是连个人影儿也愣没瞧见!……”

“那进去的两个学生出来了吗?”副尉接着问道。

那守卫忽地抬头望向我,愣了一下,嗫嚅道“出……出……”我倒吸一口气,他却忽地改口道:“末将罪该万死啊……末将是没瞧见一个出来啊……”

没出来?!那高个子不知dào

出来也就罢了,那米斯特杨和冯尚兮二人呢?在下面等死不成?!

“不……不可能……”话说至此我已是面如土灰,冷汗淋漓地掉头便跑,一面跑一面在心底叫嚣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着火了他不可能不知dào

出来……”我直接从围墙的大门跑进去,险些被倒下地木桩砸了个正着。

“阿樱——阿樱——阿樱你往哪儿跑!危险……!”身后传来孔夏歇斯底里的叫吼声,我却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心头的刺痛在滚滚的热浪中木,我面无表情地用袖子擦去额上止不住的汗水,望着面前被火龙包围的高楼。

四处皆是滚滚地浓烟,曾经雕梁画栋的藏书阁在一把火下化为了我如今满目所见的断壁残垣,宛如惨败的战场,却远不及我心中那般溃不成军。

我双眼熏得刺痛,却阻止不了自己继xù

向前的步伐。我一脚踹开挡在自己面前地零碎支架,我想我现在一定是满脸被熏黑,我的样子一定是丑丑的,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在火中直奔那扇我与冯尚兮一齐发xiàn

的密室大门。

那扇门依旧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我侧身而入,跪坐在那通向地下的石门口旁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惊愕的发xiàn

这石门竟是紧闭地,这是怎么一回事?每一次我和冯尚兮偷进去,都不会关掉它。因为开门的机关在外面,倘若进去之后关掉,就犹如断了自己的后路,爬不上来了。

心惊肉跳中,依稀的记忆猛地灌入脑海。我记得在我从石门爬上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踢着了什么东西,摔了个狗啃泥,而后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关上地声音,当时的我却是只顾着往外头跑,根本连头都没回一下。我揉了揉酸痛地眼睛,顺着石门的边缘看去,果然,在朝外地方向杵着一个铜铸的蹲地蛤蟆机关,我用手碰了碰,果然是关门地机关!

这建造密室的人好生了得,机关术应用得淋漓尽致,这铜蛤蟆只能关不能开,而身旁那个异族镂空花纹的机关门是只能开不能关……

无边的恐惧迎面而来,难道说……难道说直到现在冯尚兮、米斯特杨以及昏迷不醒的高个子都因我的失误而困在了密室里头?!大火肆虐,这藏书阁怕是难以保存。密室乃是石造,虽然不至于被烧成灰烬,只是,火势蔓延,里头的人不被烧死也会被熏死的啊!密室与外界相连的通风口本就隐秘,大火一烧,堵了通气之孔,怕也是凶多吉少!!

该怎么办?!

淋漓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与我的泪水混杂在一起,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石板上。我将手伸向一旁的机关镂空花纹,可是,我根本无从下手!除了冯尚

,能够自由出入密室的无非是米斯特杨了,可难道说连米斯特杨都被一起困在了下面!我虽然很讨厌米斯特杨,可是他也没有坏到该死的程度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哪里希望他死了?!

每次进来都是依仗着冯尚兮的赌博术才进来的,可事到如今,我竟然想救他都束手无措……我真是个笨蛋,十足的笨蛋!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唯利是图撇开他二人提前撤离,又脚下不稳才误关死了石门,哪里会害的冯尚兮他……

该怎么办,怎么办……

情急之下,我终于慌了阵脚,用手胡乱地拨弄着花纹上地石块,心底存着能让我歪打正着的侥幸。只可惜,我自是没那好运气,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仿佛听见沙漏在我的指尖流失的声音,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感觉,竟如濒死一般令人极度恐慌……

“幕焉是赌场最大的赢家,你看他平日里深藏不露地,是你低估他了吧……”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还带着那轻佻的笑意。我猛地回头,看到的,却依旧是一片波涛汹涌的火海中不断散落的木架,心中地失望竟如大雨般降落,我怎会幻听……

忽地,我脑海中灵光一闪——苏幕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冯尚兮告sù

我他最擅长赌术,既然这机关与赌术同根,那么既然连冯尚兮都可以解开,在苏幕焉手下自然是不成问题!

我像找到生存的希望一般猛地站直了身子,用手胡乱地在衣服上擦干净,慌不择路地便要往外走……然而可能是方才的我过于专注于机关门,此时才发xiàn

,火势早已是难以控zhì

的程度,通往藏书阁的石门地那头,除了一片火红,早已是别无他物。

浓浓的硝烟滚滚,火舌吞吐中,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有沙子被自己吸进了喉咙里,咳不干净,嗓子又痛又烫,痛苦难耐。我的肺部本就有顽疾,如此一来,我连呼吸都不能自己,又如何逃得出去?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我尽可能地寻找着出去的路,只是每走一处,那来自于外界的高温便使得我地皮肤灼烫不已。眼前已经被浓烟覆盖,根本是方向难辨。我忽地发xiàn

,我走不出去了,再也走不出去了。

脚下麻木伴随着灼热,我苦笑着再次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手心被滚烫的石砖灼得似是要冒出烟来。尚兮,你可看见,我遭报应了吧,我逃不出去了,真的逃不出去了。你不要伤心,我这是罪有应得,谁让我一心只有皇权呢?我用熏黑的手握起脖子上早已温热的若兰宝玉,凄凉道,都是你,都是你啊,若不是你,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呢……我将宝玉取下,含在嘴里,应该有用,希望我死得不要太难看,争取下辈子投胎做一个平凡人家地女子,不用再经lì

这般纠葛,不用再与权谋有交集,不用在感情与权力之间艰苦地抉择……

我的身子仿佛失去了知觉,重重地倒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回忆在脑海中接踵而至。

……他说着用胳膊箍住我地脖颈,俯下身来,一脸坏笑道,“摒弃那些个庸脂俗粉,试试如樱这般秀丽的伶人,也未尝不可。”

他猛地放开了我,然后在幽幽地晚上对说了一句我惊骇了许久的话:“阿樱,你做我男宠吧,我养你。”

“男子又如何?”他挑眉,“我喜欢谁,与性别无关,可不讨喜地是,你偏是个男人。你若是女子,我还会听之任之么?”

他双眸凝视着我,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一字一句道,“阿樱,你若是女子,我定以王妃之礼迎你做肃国府的长媳,未来的肃国一品夫人。”

……

我阖上眼眸,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尚兮,你我自相识以来,从对峙,嫉恨,到共患难,再到熟识,乃至相惜,感情上我一直都是个后知后觉的傻子,直到此刻才明白你在我心头的位置。可这一切,是不是来得晚了些?

现在我走不了了,也不想走了。尚兮,我们之间,只有这薄薄的石板了吧?那我们,是不是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希望下辈子,你能找到那个含着若兰玉出生的女子,让她替我告sù

你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的那些话。

她会告sù

你,她本就是个女子,上辈子是个混在皇家书院里的假小子;

她会告sù

你,她上辈子叫南宫樱,当了半年多的假女皇;

她会告sù

你,希望你永远快乐,以及,

……我爱你——

以上,这次的虐终于oVeRR了,抹汗,顶锅盖逃走……

光棍节快乐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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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话 被救

的身子仿佛在颠簸,忽冷忽热的感觉顺着脊背蔓延,轻飘飘,却又交错着落下与升起。嘴角扬起凄凉的笑容,难道说,我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无力的手心仿佛有了一些热度,恍然中感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拂过我的眼睑,好像正随着我身下的颠簸而轻轻摇曳。试着动了动眼球,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竟是那般清晰,难道说,我已经投胎了?抑或是,我根本就还在活着?

我猛地睁开眼来,却发xiàn

自己正安睡在魏如的怀里,而他也正闭目养神,方才扫过我的眼睑的,正是他柔软的发梢。此刻的我们,竟然是在一辆奔走中的宫车上。

“我居然没死……”我有些痴然地喃喃道,忽然想到之前置身火海中的感受,我鼻子一酸,猛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再到面颊,——毫发无损。在那种情况下,我居然能毫发无损地被救出来,难道说——

慢着,我张了张嘴,我含着的若兰宝玉哪儿去了?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魏如已是醒来,瞧见我面上的神色,轻声询问道:“阿樱,怎么了?”

我一愣,瞧见自己和他都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而他那双漂亮的杏仁目如今却盈满了难掩的疲惫之色,不禁心头一软,摇了摇头。

魏聪明如斯,了然一笑,一手揽着我的肩头,另一手在我的脖子旁边轻轻一提,那通体光亮的若兰宝玉便顺着那银丝从我的衣襟边缘露了出来。玉坠的光芒刺入我的瞳,像在提示着什么一般,那种切肤之痛便开始蔓延,我猛地抓住魏如的衣襟,声音颤抖道:“他呢?尚兮呢?”

魏不动声色地将我地手拿开,安慰一般握了握,面色凝重道:“大家都力所能及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藏书阁的大火也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莫说进去救人了,在当时的情况,就连能保证火势不至于将整个书院烧毁了,都是难事。幸好那军官及时让人砍尽了藏书阁周边的植被,才将火势控zhì

住……”

“那……”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敢听见自己地声音,“那尚兮他……”

回答我地。竟是死一般地沉默。

“……说啊。他在哪儿?!”我忽地提高了声音。强忍着喉咙里地刺痛。声音嘶哑。见魏如不回答。我红着眼道。“你有没有去找苏幕焉?你知不知dào

。那密室地门是苏幕焉可以打开地。他可以地!……他可以地……”声音渐渐低下去。难道我心里还在侥幸。希望大伙燃尽之后。苏幕焉再进去将那烧地漆黑地机关门打开。将人救出来么?

“苏幕焉。和女子部地慕容秋。一齐。失踪了。”魏如依旧保持着令人愤nù

地冷静。一字一顿。犹如寒冷地冰块。接二连三地坠入我地心口。将那仅存地一丁点儿希望彻底扼断。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仿佛将积蓄已久地愤懑与悲痛在瞬间倾泻。魏如一把将我地脑袋按在他地颈窝。任由我宣泄地泪水将他地衣襟尽数打湿。我不停地捶打着他地脊背。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我却还芶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他要丢下我……”我不由自已地吸着鼻子。扰乱了呼吸。却明显地感到怀中地少年微微一怔。继而嗡嗡地声音透过他地身子传来。温度冷到了极点:“你就那么想和他一起死?”

我突然觉得魏如这个问题问得极认真。

于是让这个问题在脑海中辗转一番。我漠然地点了点头。凄苦道:“我是个后知后觉地笨蛋。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在我心中地分量。我真地是个笨蛋。大笨蛋……”我开始用双手愤nù

地捶打着自己地脑袋。希望能把自己打得清醒一点。不料魏如猛地提起我地衣襟。狠狠地将我摔到一旁。不顾我剧烈地咳嗽。冷声道:“南宫硕和。收起你那卑微地感情吧!”他缓缓地从座上站起来。一手撑着宫车地横栏。俯身一点一点凑近我。恐惧迫使我干干地抽泣着。用双手护住脑袋。蜷缩在一旁。却听见他冰冷地声音从斜上方低低地传来:“你知dào

你是怎么活下来地吗?你知dào

是谁冒着那杀人地大火进去救你地吗?”他稍作停顿。好像在整理情绪。继而接着道。“是孔春!对。你没有听错。是武功很烂地孔春!那个白痴。傻子一样提着两桶水就钻了进去。简直是找死!你知dào

为了救你这个假兄弟他……”魏如地声音戛然而止。他极其迅速地抽换了话题。继xù

逼近我。玲珑地鼻尖几乎要贴到我地脸上。我在他地阴影中低着脑袋。听着他冷戾地声音:“你知dào

。这场大火。多少人要丧命么?丞相那边地奏折怕已呈上。只等着他大笔一挥。书院多少条人命将受牵连。包括…秀贤……”话说至此。我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抬起头。狠狠地与他近在咫尺地眸子对视。

魏怒极反笑,他站直了身子,笑道:“当然,除非你这个皇帝有能力将政权收回来,内忧外患通通铲除……”

泪水在我的脸上干涸,我正色道:“如果我说我能做到呢?”

“那就别像个懦夫一样只知dào

哭!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们可以哭可以胡闹但是你不能!你一哭就可能哭垮掉整个大江山!”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魏就这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我望着他,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了。我忽然明白他内心的强dà

,不是吾辈可以比拟的。

见我半响不吱声,魏如态度放柔,有些不知所措地弯腰抚上我的发,另一手顺势揩去我眼角残留的泪花,轻声道:“阿樱,我方才语气可能有些重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可好?”说完捧着我的面庞作势要吻。我冷着脸一偏脑袋错开他的唇,干脆坐到窗边,望着路边迅速后退的一棵棵光秃秃的树,语气坚定道:“放心,我以后,不哭了。”

稳定情绪后,我终于将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摸了个大概。救我出来地的确是孔春。火势汹涌,他在别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从火海中将软绵绵的我给拖了出来,自己被烧伤,而我却因为口中含着的玉而侥幸只是被烧焦了一些衣物与头发。大火扑灭以后朝廷上下达了第一时间地举措,那便是勒令各方学生迅速疏散,书院暂且处于封锁状态。而失火的当晚,夜溟教潜伏在清河书院的几个人全部不知所踪。至于被困在藏书阁底下的人,大火扑灭以后,在人工开凿的同时,书院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解开那机关门的老者。只是当机关门打开以后,发xiàn

向地下地通道已经堵死,现在人力开挖正在缓慢的进行中。然而生还的可能性却已是……

魏带着我以及南宫韶和直接回宫,至于孔夏,他说有些事情要办妥以后自然会第一时间赶回来。而孔春则回家养伤。至于秀贤,她已经被押入大牢,然而从魏如叙述的口气来看,他定然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暂且理不清头绪,便也没有多问。

回宫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及时与太后娘娘商量。等这风波过去,我准bèi

亲自去探望探望孔春。

有时候,我觉得有这么个兄弟真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是有些滑稽一般地存zài

。他救我的事情我至今想想依旧有些后怕,这样高估自己能力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鲁莽与欠考lǜ

,难免落下“愚蠢”的口实。

然而在我看来,他不是愚蠢,他只是太善良。

……

长安城的阴雨连绵似是要在岁末彰显她最后的华丽。一连数日的大雨让大宫朱红地宫墙染上了更加静谧的色彩,甚至连人们的面容也因为多日未见阳光而日显苍凉伤感。

绵绵细雨敲落在大宫那铁骨铮铮的砖瓦上竟是显得那般无力与缠绵,通往禁闭着金色大门的慈宁宫地汉白玉通道两侧,两排面色冷峻的御卫军纵向排开,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地时候,那左右打量着他们的眼神,竟是那般地年轻与稚嫩。

不过是半年多,金色镶边的玄色翘头履踏着雨水行走在汉白玉石阶上地触感已是那般的熟悉,仿佛从未改变。

我微微垂着眼,视野恰能触及高寺那飘摇在我斜前方的宽大衣袖,他墨绿色的宫服已被细雨打湿,记得自从太后把他遣到我的身边后,无数次,他都是这么走在我的斜前面,引着那仿佛亘古不变的遥远路程。我的身后紧跟着蟠桃与莲香,她二人各持一把日月扇,其后的两个太监高举着明黄色的黄罗伞,微微前倾,罩在我头顶的上方,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纷至杳来的雨丝。

行至慈宁宫的大门前,两侧的侍从恭恭敬敬地弓着腰,其中一个不经意间抬眼打量着我这位极少出现的“女皇”,对上我的眼神,又鱼一般灵活而诚惶诚恐地垂下了眼帘,另一个则是高声通报起来。

……

“他当真死了?”柳眉凤目的雍容妇人翘着兰花指,缓缓地从镂空的金色篓子里捏起一小块核桃仁儿,送到一旁那个被我赐名“多多”的绿毛鹦鹉嘴里,厚厚的脂粉下面隐藏着她不易察觉的情绪。多多显然至今仍未学会说话,咿咿呀呀地将核桃仁儿勾在嘴里用小舌头顶着打了个转儿,然后吞下了。

“我……朕不知dào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日的恢复没有让我心里的痛楚收敛,却让我成功地学会了隐藏。

“肃国府已经开始筹备丧事了。”太后将目光移过来,眯着眼道,“肃国夫人前儿个险些投井,可笑那井口窄了,整个人愣是被卡在里头,好在路过的家丁立马把她救上来,才得以活命,只可惜两个臂膀都被磨出了伤,那井口的石墩儿上现在还有血呢……”

“娘娘,求您别说了……”我讪讪地笑着,整理着自己的情绪,“事情的原委您已经清楚,那么肃国公大人的事儿……您瞧……”

“哀家早知dào

肃国公会有这么一招。”太后气定神闲道,“只是他暂时不会行动,因为尚兮这小子的死对他来说亦是个不小的打击,会让他不得不临时更改原本的计划。”

我一愣:“娘娘如何知dào

?”

太后一笑,似有几分看破红尘:“哀家和他可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和他又是年纪最相仿的,故而他的想法,我总是能猜个**不离十。如说得对,这件事情上,哀家与皇上自然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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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话 蝈蝈之争

有那么些小小的庆幸,权力当前,六亲不认之事前朝载的多了,已是见怪不怪。这会子肃国公怀有二心,有太后这个“名正言顺”之人替我撑腰,我多少心里也有些底。眼下棘手的,便是丞相秦楚源的事情了。有他在,我觉得背后有种束缚人的力量,令人感到窒息,可是他与太后……这层合zuò

关系不是我能挑拨便能成功的,若是说话不知轻重,太后一个不高兴,我可就孤掌难鸣了。

于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秦楚源卖官鬻爵内外奸党之事生生咽了下去。转而想到韶和的事情,我与太后也都是心知肚明,既然南宫韶和智力不及常人,在太后看来怕也是“不会碍着我的道儿”,她没提,我也没挑出来,也就当他先前失踪的事情不曾发生过。而后我随着太后拉了会家常,便带着几个心腹退下了。

乾禧宫的后殿里,南宫韶和跟几个小太监脑袋对脑袋挤在一起,趴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我走过去一看,几个人正在那逗~|~|呢。真奇了,问这腊月的哪儿来的~|~|?南宫韶和一门心思钻在~|~|上头,一会儿直吆喝着,一会儿拍手叫好,一会儿又捶胸顿足,全然无视我的存zài

与疑问,倒是那一旁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是他们几个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养的~|~|。

“还真是有两下子……”我笑了笑,惹得那小太监一阵惶恐。打量南宫韶和一番,他乌黑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后头的两股头发垂下,飘逸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拂过光洁地地板。宽大的袖子愣是被他摞到胳膊肘后头,露出藕白的小臂。他这几日跟乾禧宫几个小太监们打得火热,便借此赖在乾禧宫,撵都撵不走。我寻思着乾禧宫多他这一口吃饭也无妨,也就让人在偏殿给他收拾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来。

我心里装着的事儿太多,走到哪儿都觉得惴惴不安,这么在乾禧宫的后殿左右来回踱步,高寺也就恭顺地站在一旁候着。我觉得不吐不快,便走到高寺跟前儿道:“你可知秀贤姑娘现如今在哪儿?”

“回皇上话,姑娘身份不菲,现在顺天大牢里押着呢,过些日子由刑部尚书乔辉礼大人亲自审案。”高寺不慌不忙道。

“这乔辉礼又是怎样的人?莫不是秦楚源手下地?”在高寺面前我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有些话一不留神儿就说了出来。

高寺狡黠一笑:“乔大人铁面无私,为人低调,秦大人好高骛远,恐怕不一定认得这位乔大人吧?”官居刑部尚书,秦楚源怎么可能不认得。高寺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说这位乔大人不是秦楚源的人。我心底滑过一缕失落,倘若是秦楚源地人,念在秦楚源对秀贤还有几分照顾,说定还能从轻处置,可眼下……

等等……刑部尚书一职举足轻重,以秦楚源的性子,他能容忍一个没有其他权归撑腰的“外人”担当如此要职?莫不是秦楚源借秀贤一事要以此为契机彻底搬掉乔辉礼吧?有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外殿的太监进来通报:“孔大人求见。”

我连忙道:“宣。”

不一会儿便瞧见孔夏穿着一身御卫军地衣装从门外走了进来。与此同时。高寺朝其他地宫女太监们使了个眼色。又踱至撅着屁股逗~|~|地一圈人跟前儿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几个小太监也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一群人跟着高寺便出去了。

南宫韶和从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把~|~|笼放在一旁。姑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宫?”我急急地迎上去。开口问道。

孔夏地发髻梳得极是精神。他欲言又止。灵秀地眸子警觉地扫了一眼我地身后。我扭头一看。南宫韶和极为扫兴地坐在地上。一手捏着个枯狗尾巴草。对着笼子里地~|~|百无聊赖地捣鼓着。我笑着对孔夏道:“无妨。你又不是不知dào

韶和地。有话就直说吧。”

孔夏点点头。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不大地簿子。交到我地手上。

“这是……”我惑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地竟是一些账目。

“这是秦楚源的罪证。”孔夏不慌不忙道,“我从书院出来以后,先去了趟长安城,这里所记载地,是我之前就一直派人在暗中调查到的东西。

而我这次出去,则是拜访了几位我一直想要拜访的人。还记得之前被秦楚源冠以‘以权谋私,收支不实’罪名的那位户部主事么?他也算是家父的师父了。”

“你去找他了?”我有些惊愕于孔夏的行动能力。

“他只是其中一个,”孔夏指着我手中的簿子道,“详细的东西我该写的都已经写在上头了,你可要仔细瞧瞧。”

我翻了翻,赞赏道:“想不到书画部的孔夏同学倒真是有几分能耐。”

孔夏笑道:“哪儿的话,这只是冰山一角……阿樱,秦楚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孔夏的表情忽地认真起来,我点点头:“有你帮衬着,我倒是喜出望外了。至于永泰宫那边儿……”

孔夏环着双臂道:“包在我身上,阿樱大可放心……”

我望着他的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弧

说,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日子里,有孔夏这样的小美男我,有能力又赏心悦目……我这万恶的思维方式,真是……令人倍感舒畅啊……

孔夏正笑盈盈地兀自说着,并没有意识到我苦中作乐的猥琐表情,忽地一只~|~|不知怎的蹦着跳到了他的靴子上。孔夏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喜欢这虫子一类的,抬起脚就连甩了几下,可惜那~|~|却跟粘了上去似的,任凭怎么甩,都还是牢牢地伏在上头不肯下来。我调笑道:“你这好男色的~|~|,再不乖乖下来,朕就把你送到那只叫多多的鹦鹉嘴里去……”听我这么一说,孔夏精致地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我原本笑呵呵的,忽地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瞎说了什么,忙闭嘴不再作声。孔夏弯腰准bèi

用手把那~|~|捏走,不料就在此时,如蛤蟆一般伏在地上的南宫韶和忽地对着孔夏靴子上的~|~|一跃而起,孔夏毫无防备,被南宫韶和那傻小子猛地扑倒在地,只听一声闷响,孔夏的后脑勺在地上砸了一下,他面色痛苦地对南宫韶和咬牙切齿道:“冀南王大人下手还真是重……末将险些就一命呜呼……”我知dào

他闹着玩,也就没说什么。

此刻的南宫韶和完全无视孔夏的存zài

,而是将合拢地手掌打开来,原本笑嘻嘻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大呼道:“死了!土豆死了!”

“啊?”我上前一步,只见南宫韶和白皙的手掌心躺着一只因挤压而死掉地~|~|,连大腿断了一根……

原来这~|~|还有名字,叫土豆……

孔夏“诶哟喂”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我身旁,揉着后脑勺,用下巴指了指盘腿坐着的一脸凄绝无比的南宫韶和道:“他逗~|~|也忒认真了。”

我苦笑道:“这小子脑袋若是有你一半的灵光就好咯……”话音未落,我的笑容却已经僵硬在脸上。因为此刻地南宫韶和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眼角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泪花,充血地双眼正冷戾无比地盯着我身边一脸无辜的孔夏。他手里拢着那个~|~|~地尸体,声音无比冷戾道:“你,赔我的~|~|,你赔,你赔……”

“嘁……”孔夏轻嗤一声,显然觉得很荒谬,转身欲走,不料手腕忽地被南宫韶和死死抓住,孔夏试着向外拽了好几回,都没有丝毫效果。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南宫韶和一身银色曳地的长袍,身材修长,他个子蹿得快,已经比孔夏稍稍高出一些了。可我若是夹在两人中间却是个不折不扣地小个子。南宫韶和显然是真的动了怒了,那冰冷地神色,嘴上却机械地重复着“你赔,你赔”,腊月初,我忽地觉得生了火盆的室内还是冷意逼人,不禁抱着双肩揉了揉,打了个寒战。

孔夏一脸荒谬地张了张嘴,终是缓下语气道:“是,末将领旨。”

我安慰式地拍拍孔夏地肩膀,打了个腹语道‘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孔夏点点头,了然一笑。我又上前安慰着南宫韶和,说什么“下次让小毛子他们几个再给你养几只更大的~|~|”,什么“姐姐一定替你好好教xùn

孔夏”云云,劝了好久,这傻小子才停下了口中重复了无数遍的“你赔”二字,同时松开了孔夏的手腕。虽说孔夏不是外人,可是韶和每次在他们面前犯傻,我都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我撇开南宫韶和,随着孔夏走了出去,瞥见他被抓得乌青的手腕,有些歉意道:“你不介yì

吧?”

孔夏故yì

唏嘘道:“呜呼,人家是堂堂冀南王大人,我一个无名小卒,就算介yì

又能如何呀?”

悬着的心垂了下来,我一拳轻轻打在他肩头,佯怒道:“你这死小子……”本来是闹着玩,不料我的拳头却被孔夏给捉住了。

我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来,却受到了阻力。不知什么时候,拳头已经松开,我的手却被他握在手心,而他的眼,却是望着我的。

笑容渐渐在面上淡去,转而被尴尬代替,这种肢体接触让我很不适应。直到守在一旁的高寺貌似巧合地轻咳了一声,我与孔夏才同时回过神儿来,纷纷尴尬地望向别的地方,手也不知dào

往哪里放的好。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状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对了,那次大火是孔春救了我一命,你哥他……还好么?”

“啊……”孔夏猛地抬头来,慌乱地放松了面上的表情道,“哦,哦,还好……挺好的……”

他的神色依旧有些不对劲。我依旧记得我昏迷前眼前的状况,那种火势,如果我伤势很轻是因为若兰玉的功效,那么孔春呢?他有什么?又怎会“还好”?

“既然你不说,那我明儿个就亲自出宫去探望他。”我故yì

道。

“啊,别……”孔夏不加思索道。

“为什么……?”我有些心虚地问道。

孔夏低垂了眼睑:“因为,我怕阿樱你,被他的样子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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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话 容貌安在否?

里咯噔一下,仿佛担忧已久的事情得到了令人惊骇的小心翼翼地望着孔夏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一些我想要的答案。而他却躲闪着我的眼神,紧蹙着的眉心暴露了他此刻的忧虑。

“高寺。”

“奴才在。”

“替朕准bèi

一下,明儿个微服去一趟户部计史孔大人的府邸。”我的目光依旧冷冷地停留在孔夏身上。

他猛地抬眼迎上我的目光,惊愕道:“你要……陛下要去我家?”

我笑着道:“不错。咱们什么交情,我居然到现在都不曾去过你家的宅子瞧瞧。”而后转向高寺道,“衣裳依旧是男装,你跟我一起去。”

“奴才遵旨。”高寺颔首道。

我点点头,正欲回屋,不料孔夏却是跟上我的步子,紧随着我又走了进来。

我回首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么?”

他没有称臣。只是随手将门关上。压低声音中流露出地焦急。道:“可我哥不知dào

你地真实身份……”

我满不在乎地笑笑:“所以才要微服私访啊!”我上下打量着他地不安。眯着眼儿狐道。“莫不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是……你想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不不……”孔夏连连摆手。“我已经回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从我爹眼皮子底下溜出来……”

“那好。我不在地这几日。你就把永泰宫那帮小子带好着。还有。帮我时时盯着秦楚源。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我不在地话。可以直接跟魏上卿商量。在他那儿没有什么好隐瞒地。当然。永泰宫地事情还是不要让他摸出道道来得好……”我一面思索一面吩咐着。

孔夏叹了口气道:“既然阿樱念着兄弟义气非要去探望我哥。那你就去吧。不过……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过你……”

我做了个噤声地手势。打断了他地话:“没问题。”

……

次日,我一大早便跟魏如去慈宁宫请了安,顺便用了早膳,几句那么聊着,太后那老太婆不知怎的又把话题引到了合房礼的事情上面。魏如自顾自地吃着早膳没有搭话,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硬是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让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搜刮几个蹩脚地借口给含糊了过去。趁太后不注意我用手在桌子下头狠狠地掐了他的腿一把,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暧昧地凑了过来,扯出一个阴森的笑,唇齿不动地对我耳语道:“陛下还真是喜欢随手占人地便宜,就是好这一口还是怎么地……”此语一出我唰的红了脸,暗暗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否则岂不是白白被魏如扣上“色女”的帽子还翻不了身了还……

早膳完毕,魏如说要去练剑。他素来都是饭前练剑的,今儿个摆明了是个借口。只是自从书院因为秀贤纵火一事而被暂时封锁,他的心情好似一直都不怎么样。我寻思此事与秀贤有关,但他似乎并没有和我说清楚的意思,再加上我这几日事情挺多,也就没有多问。等我回来了,将事情后面的真相弄清楚,再躬亲去会会那个乔辉礼大人便是。

想到这,我匆匆忙忙换了身早就准bèi

好地湖蓝色直裾男装,扣上毛领儿,出去跟高寺碰头。一见着身着便服的高寺,我倒是瞬间惊为天人了。想不到高寺换了个发式,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衣还真是个风姿绰绰的美少年。他本就生得很好kàn

,个儿也不矮,平日里也很少有事情能让他露出惊讶或焦急的神色,再加上那张本就雌雄莫辩的颜,无辜的我瞬间就给比下去了。

我轻叹一声,望着高寺,心里想的还是那句话,奈何太监乎?

……

“您当真是大少爷书院地好友?”孔府大门楼的石貔~前头,中年管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我身旁的高寺,将信将地问着。

我向高寺使了个眼色,他便不慌不忙地掏出清河书院定制的象征身份的腰牌,那管家接过一看,顿时对着高寺连连点头哈腰,一脸讨好道:“原来是南宫公子!我家少爷经常提起您,说您聪慧幽默,小地今日瞧见,果然气度不凡……”

“咳,”高寺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口鼻处,轻咳一声,指了指我,冷冷地对那早衰的管家道,“不是我,是她……”

“哦——”管家笑容一僵,连忙将目光调转到我身上,又继xù

将那讨好地笑放大,嘴上说着“南宫公子处事低调,小的钦佩不已,且容小地进去通报一声”,眼里却闪过极大的失望。

丫丫地,都是一群狗腿子的马屁精!若不是高寺身手不凡,我肯定随身带着一个大众脸的过来了,唉,真是……

不一会儿那管家就出来了,一面接过我的披肩儿,吩咐下人将马车停好,一面说孔春还在睡觉,夫人请咱们进去。

本以为孔春与孔夏兄弟二人容貌相差巨大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姿色各异,故而有其母必有其子,孔春的娘看肯定有一张朴实憨厚的劳动人民的酱紫色脸庞。我甚至曾经猜测,之所以孔春的娘能以无盐之貌嫁给能生出孔夏这样帅儿子的帅男人,一定是因为其显赫的身世,孔夏的爹一定跟我一样是政策婚姻的受害者,所以等家底丰厚了才纳了妾什么的。

然而当我见到孔春的娘的时候才明白,孔春绝对是,绝对是他娘怀他的时候跌了跤,因为他娘尽管年近不惑,却依旧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人啊!

不仅如此,这位孔夫人还相当大度

儿子因为我的缘故而在养伤,她却没有多少责备我的是唏嘘道:“既然清河书院被封锁,那我只好让阿春去汉韵书院继xù

他的学业,毕竟他父亲地事业需yào

他来继承。”听到这句话,我心底流淌过一丝凄凉,去汉韵书院这种话,曾经是孔春与我吵架的时候说的气话,没想到时隔不久,竟然一语成~。

总是担心孔春那张本来就勉勉强强的面容被火灾那么一洗礼,导致他的战痘工程功亏一篑,从而影响到他与那以貌取人的郭如花小姐之间的喜事儿。于是我与孔夫人闲话几句,也便揣着一颗惴惴不安地心,在夫人同意后前去探望孔春。

我与高寺刚踏进孔春住的春华苑,迎面便遇上个端着铜盆的女子。那女子一看清我地容貌,猛地一惊,手中的盆咣铛一声砸在地上,满盆的水撒了一地。

我下意识地向后一退,抬眼瞧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穿着月白色的锦衣,衬着宝红的抹胸与曳地长裙,肩上扣着貂裘坎肩儿,露出漂亮的锁骨以及脖子上的金坠子。眉若远山,眼若秋水,步履盈盈,一一笑皆是魅惑万千,不是那风情万种地郭如花又是谁?

我拱手笑道:“原来是郭姑娘,幸会幸会。”

一个老妈子蹬蹬地跑过来收拾地上的铜盆,郭如花立马收敛了面上的失态,昂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哟,我当是谁呢,竟是南宫公子,您可真是个大闲人,想不到在这儿都能见着您~”她话中带着蔑视,活脱脱一女版冯尚兮,以前的我恐怕会因她这态度而据理力争,而现在的我却有些无力于此,只是淡淡地笑笑,不予理会,径直往里走。

“哎~”郭如花立马挡住了我的路,“南宫公子这是作何?非礼勿入的道理不晓得么?”

“呵呵,在下是来探望好兄弟孔春的,你倒是有资格拦着我啊?”我语气平静道。

“阿春还在休息呢,你过会儿再来吧。”郭如花倒是干脆。只可惜她端着铜盆出来,分明是孔春刚起床洗漱过了,她这谎撒地没啥水平。

不予理会,我继xù

往里走,然而郭如花并没有上前阻拦。正好奇着,高寺默不作声地赶了上来,与我并肩。我回首一望,只见那郭如花如石头人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只纤纤玉手还朝我这个方向说着,而那双媚眼,却是抛向高寺方才所在的那个方向的。

我扑哧一笑,没想到这郭如花诱惑高寺未果还被人给点了穴,真是,也想想人高寺大人是什么身份,大内总管!

“哎,”我捅了捅身旁的少年,一面往里走着,一面问道,“你觉得……这姑娘当真是那般如花似玉?还有,你们都喜欢她这身露肉的行头?”

高寺轻嗤一声,冷着脸道:“不冷么。”

“我觉得吧,虽说她跟孔春地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可毕竟是未过门儿的媳妇儿,这么在婆家跑来跑去也不太像话。”我继xù

评头论足。

高寺却停下了步子扭头望我。虽说他面上仍是那事不关己地表情,但却能看得出一丝认真的态度:“倘若孔公子当真是如陛下地猜测那般毁了容貌,而方才那姑娘还能伺候他而不离弃的话,奴才倒是有几分钦佩了。”

高寺一句话触动了我,我觉得很有道理,本来到嘴边地闲话也不知去了哪儿,只得上前一步,伸手正欲叩门,忽地那双扇门被人从里头打开,迎面出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吃剩下的碗筷,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自内向外飘然而出:“萍儿,再替本少爷端一碗过来,本少爷饿了!”

“萍儿……”那声音顿了顿,“萍儿你听见了没啊,听见了也吱一声啊?”

那两丫鬟见着我与高寺这两个陌生人,吓得傻住了,半晌都没个动静。

“嘿,我说萍儿你干啥呢……”声音由远而至,忽地戛然而止。从我这个方位只见白花花的什么一躲,而后那声音有些颤抖地:“阿,阿,阿樱……?”

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孔春,便让高寺在外头等着,顺便将手中的一大包老长安点心从两个呆丫鬟中间抛了进去,吼道:“死小子,我来谢你来了,还躲着不见我!!”

两丫鬟猛地醒过来,立马向两旁退去,我闪身而入。便见孔春穿着个白色的中衣,披头散发,正背对着我。

“嘿你这人,玩躲猫猫呐?”我笑呵呵地走过去,见他要往后跑,猛地从后头扣住他的肩,嘀溜那么一转,孔春就面对着我了。

可我却很失望地发xiàn

他正用那双手把脸捂了个严严实实。

苦涩在心头泛滥起来。他毁了脸,却救回了我的命。

我佯作欢笑道:“嘿我怎么不知dào

你的手什么时候能把你那张大圆脸给遮严实了?还不快把手放下来?”

见他无动于衷,我啧了一下嘴,继xù

道:“行了行了,都是为了我,孔大善人的恩我这辈子是记住了!好兄弟两肋插刀,你变成什么样不还是我南宫樱的兄弟吗?!那啥,你准bèi

躲到什么时候?……别赌气啊,人郭如花姑娘不还勤勤恳恳地跟着你么?再说了,有幕焉在,什么大伤小伤治不好啊?咱们仨谁跟谁啊?”

“你当我不知dào

幕焉失踪了……?”孔春的声音里透着绝望。我顿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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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话 面具下

光扫过他手背上绑着的刺眼纱布,笑容渐渐在我的面我轻叹一口气,顺手关上门儿,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塞到孔春的衣兜里,安慰式地道:“孔春啊,你也别难过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说不定还在跟阎王爷周旋呢。这些药都是我从太医院寻来的,皆是进贡的珍稀药品,想必比幕焉的药差不了几分的,你的脸应该可以恢复的。”我说着将他拉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我来给你上药,求求您了大爷,就别捂着个脸了……”

我拉住他的手腕企图让他将手放下来,就在此时,孔春忽地从座上站起,我尚未看清其面孔,只见他一掀衣摆,毫无预兆地在我面前单膝跪地,低着头,动作干净利索,那熟悉的声音抹去了以往那不变的滑稽强调,正儿八经道:“小的有罪,欺瞒陛下至今。不料今日无法再瞒下去,只能坦然认罪。”

“这……”我大闸蟹似的横着向右边挪了好几步,错开孔春跪着的方向,心里满是不相信,讪讪笑道,“孔,孔春,你这,你这是……呵呵,你还在跟我闹着玩……别,别开玩笑了行不?我,我可是满怀感激来,来探望你的……”我低垂的眼神拂过孔春的额头,竟如磨皮了一般,全然不见了平日里的酱紫色。我不由地吞了口唾沫,犹犹豫豫道:“孔春,不如你……你先抬起头来?”

那紧绷地肩膀明显地向下一个放松,全然被我看在眼里。面前的少年抬头与我对视,而我看见的,却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熟悉,是因为这张脸与孔夏有几分神似,而陌生,则是眼前所见,竟是与孔夏如出一辙的锥子脸,却是小麦色的肌肤,带着健康地光泽,一双有神的眸子里藏着再熟悉不过的神情,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双淡橘色的嘴唇,不算薄,较起孔夏来,少了一分伶俐,多了分与孔夫人肖似的温厚。左脸颊上,有一块显眼的灼伤,看起来似乎恢复得很好,脖子上也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愕然间,我猛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一时间竟然感到浑身无力,起不来。

他是谁?

他究竟是谁?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熟悉地语气,熟悉的动作,却是一张陌生而俊朗的脸。

我所认识的孔春,不是眼前这个容貌秀挺的少年,而是那个丑丑的却对郭如花情有独钟的自恋小屁孩;是那个整天为痘痘发愁,会跟我斗嘴,却总是拉不好二胡被训的差等生;是那个摇着赝品王羲之折扇,总被人欺负还喜欢逞能,有点窝囊,却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来救我的好兄弟!!!

我让他起身,带着满脸地难以置信,强忍住想要暴跳的冲动,压低声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不妨……请告sù

我?”望着这张脸,我忽地不知dào

该怎样开口同他说话。语言文字在我的口中,仿佛成为了一种难以调横的累赘,一时间吞吞吐吐,竟找不到当初那种兄弟之间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感觉来。

他伸手扯过横栏上地外衣。迅速穿好。一脸认真道:“易容术。”

易容。易容……

孔春。在书院地日子里。你无是最大地赢家。因为你地掩饰几乎不曾引起我地半点怀疑。我当初曾坚定不移地以为。虽然周围地人。从苏幕焉。到魏如。到孔夏。再到庞佳。甚至莫堂主以及米斯特杨。都有可能是各怀鬼胎。可我毕竟还有你这么个兄弟。其实这样也挺好地不是?

然而今日。我终于明白。为何兄弟二人地容貌居然相差那么大。为何你地“痘痘”能好得那么快。为何当我要用湿布巾给你擦脸你却躲躲闪闪。为何像郭如花那么以貌取人地人能那般死心踏地要嫁你。因为你易容了。因为你地“痘痘”根本是假地。因为你地人皮面具溶于水。因为你长着一张令郭如花有理由留下来地脸。

你伪装得真是极好。那不堪入目地剑术成绩。那面对冯尚兮而瑟瑟发抖地胆小模样。成功地让我以为你真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地俗人。其实能从那种大火中把我救出来自己却只受轻伤。对一个没有武功地人来说。又有几成地可能呢?从当初你那一首极富萧杀之意地《广陵散》起。我是不是就应该看出什么来才对呢?

“为什么要易容……”我脱口而出。觉得不妥。又改口道。“我地意思是。你地真实容貌……岂不是比你昔日那张脸……要受人欢迎?你知dào

地。女子部地那帮女生都那样……”我磕磕巴巴地说着。居然在孔春面前感到紧张。

“恕小的现在还不能完全如实道来。不过陛下应当清楚的是,小的是奉他人之命,誓死保护陛下的。至于这易容术,一来能掩人耳目,二来……若不是那层不薄的人皮面具,小的这张脸,怕还不知dào

保不保得住。”孔春声音平淡,语气官方,却让我感到浑身不舒坦。

我一愣,是啊,不论他之前是怎样骗得我团团转,他终究是救了我一命。

“唉……”我站起身,绕过孔春,缓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背对着他道,“我希望,你以后能继xù

叫我阿樱

自称‘小的’,你知dào

的,毕竟我曾经把你当做弟……还曾经很自责没法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sù

你,其实我也是不想打破那份美好的情谊,可事到如今,……似乎,不需yào

我做任何解释了。”

“为什么是曾经?”孔春惑着,语气中带着焦急,方才那沉着冷静的样子又不知哪儿去了,“那……那现在就不是了?”

我倒吸一口气,扭头,凶神恶煞,破口大怒道:“不是!!!你这个大骗子!!!骗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又没要求你是帅哥!帅有个屁用!!!就你以前那满脸痘痘我看着才舒坦!!”

孔春俩眼一睁,满是不可思议道:“嘿!你不也一直瞒着我你是女皇吗?只不过我碰巧以前知dào

罢了……”见我脸色越来越沉,孔春连连点头道,“成成成,你瞧着我戴面具地样子舒坦,那我以后去见你不还是要易容的吗?你可别再生气了!”

我毫不领情地眯了眯眼睛,啪的一声抱拳道:“看来孔兄还是活蹦乱跳的啊!点心我也送到了,不成敬意,还热着呢赶紧吃了吧!!天色不早,告辞!”说着就要开门。

“别呀!”孔春连忙把我拦住,“怎么就不早了,这不刚是上午呢嘛?!”

我如鲠在喉,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心里难过得紧,可转而一想这么些日子自己简直是被他当猴儿耍,又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领着高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嘿!我这是招惹谁了我!”身后的屋里孔春气得直跺脚。

……

一路颠簸在马车上,我这心里是越想越凄凉。想想自己身边地人,魏和高寺是逼不得已在我身边的,孔春和苏幕焉是别有居心,秀贤这妮子重色轻友正恨着我呢!唯独一个没有任何居心而很偶然地与我在一起的冯尚兮,居然就这么……每次自己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只好告sù

自己,现在接受不了,就慢慢接受。如果心里当真放不下,那就永远藏在心底好了,对于活着的人,生活仍在继xù

。既然答yīng

过别人不能再哭,那么那些没用的眼泪,姑且收起来罢。

“高寺,你带了多少盘缠出来?”

高寺不慌不忙地答道:“银票大约三万两吧。至于现银,也就五十两了。”

“三,三万两?”我一愣,这高寺还真是阔气,出来居然带这么多银票,看来远远够我大吃一顿了。

白色的缎面棉靴踏上有些湿漉漉的地,我略整衣衫,与高寺二人入了长安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姝月楼。

说到姝月楼,当我还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口水娃的时候,当我与秀贤之间地亲情友情还没有受到任何破坏的时候,这里无疑是我做梦都想来的地儿。那时候的我们,只能远远地望着姝月楼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满眼冒泡泡,只能望着楼里的达官贵人们吟诗颂赋,好不羡慕。我们这些乞丐,只要进入姝月楼周围十五步的圈子,立马会被赶出来。

姝月楼的豪华程度,自是不下于长安城内任何一家包括酒楼与青楼。据说姝月楼背后有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至于这位老板究竟是谁,知情地不说,不知情的,就像我一样,永远都不知情,只知dào

姝月楼的人都称他们老板为“贵爷”。姝月楼里也有些姑娘,不过这些姑娘只是陪着客人对诗唱曲儿,摸个手都是不行的,这是规矩,比那窑子里的女人自然是高贵得多了。

找了个大理石屏风挡开的雅阁,拣最贵最好吃的点,我开始暴饮暴食以发泄心中的愤懑与被耍已久而不自知的羞耻感。我如饕餮一般浩浩荡荡吃得满嘴是油,却瞥见高寺仍旧秀气地细嚼慢咽,我如看怪物一样盯着他道:“你就放开来吃吧,这又不是宫里。”

“这……”高寺有些不自在地抬眼看我,继而笑道,“习惯了。”

话音刚落,相邻的隔间传来两个男人闲话地声音,却成功地吸引了我与高寺的注意力。

“哎,那清河的大事儿你听说了吧?”其中一个人声音不大,但仅隔着半高地屏风,听上去倒是很清楚。

“可不是。说是那命根子的藏书阁居然被一个女人给一把火烧了去,现在清河书院已经封了,我那当官地二舅子他儿子就在那里头念书。本来托了好几道关系花了好些银子才好不容易进去的,你瞧,这才不到一年,前儿个就收拾收拾回来了,你说这造地什么孽啊……”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略显苍老。

“你可知dào

那大胆儿地女人是什么来头?”先前的男人声音又放低了些,多了一丝神mì

兮兮的意味。

我与高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亦是拧着眉头注意地听着。

“什么来头?”

“哼哼,是当今丞相大人的小妾。”

“丞相大人的小妾?!”那人声音里满是不相信,“不是说丞相只有一个老婆不纳妾的吗?”

“你傻了吧?男人嘛……”那人说完,两个人嘿嘿地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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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吃来横祸

过这次啊……”说着那人打了个饱嗝,接着说道,人实在是挺多。”

“你还知dào

不少?”另一人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那人啧了下舌头:“我是谁啊?这长安城的事情哪条消息能逃得了我的耳?”另一人连连附和着,前者满yì

地笑笑,继xù

说道:“首先,肃国公大人的宝贝儿子被一把火给烧死了!”

听到这我的心又猛地一抽,闷头扒了两口饭。

另一人大惊:“当真?!……就是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纨绔?”

“嘘,别这么大声儿!就是他!还能有假?三天前那藏书阁底下硬是给凿了开来,诶哟喂,惨不忍睹啊……啧啧……”那人唏嘘着,继而幸灾乐祸道,“这下肃国公跟丞相大人彻底结了梁子,你以为肃国公会放过他?没门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那那个放火的女人呢?”

“下了狱了呀!被杀头可是迟早的事儿!我听他们当时在场的人说啊,那小**跟当今上卿大人还有一腿呢!就是上卿大人把她从火楼上救下来的!”

“哟,妈妈呀,这么复杂,敢给女皇帝戴绿帽子?活得不耐烦了么?”

“就一疯子!这次这事儿啊。清河书院不知dào

多少人要掉脑袋。就拿那上了年纪地山主来说吧。都半截儿入土地人了。本来能安享晚年地。这会子朝廷直接送他一程到底!”

“我看差不多……这皇室地人呐。事儿就是多。又乱。咱们还是少说几句。莫要被逮着了才好!”

“那是是……吃。咱接着吃……”

两人接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渐渐话题又扯得远了。

我啪地放下手中筷子。端起桌上地玉酒壶对着嘴咕咚咕咚就是好几口。瞬间一股子热气猛地升上脑门儿。连耳朵根都烫了。

“主子。”高寺一把夺过酒。将我地手按下去。“醉了可不好。若是可以。还是趁早放下吧。”

我一愣,打了个嗝,呵呵地笑道:“你说得对,醉了就得出洋相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屏风后头绕进来四个男人,高寺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警觉地望着来人。

看着几个青年男人地衣着,不像是什么文人骚客,正惑着,为首地那个高个头下巴有个大~子的男人对我们笑道:“外间没了座位,见你们这隔间空位倒是不少,二位不介yì

一座吧?”

此人虽不见得多有礼貌,然而比我以前在市井上瞧见的人还是体面得多了,我呵呵笑道:“四位大哥别客气,尽管坐便是。”此话刚出,高寺晶亮的眸子立马飞过来一记眼刀,把我骇了一跳。

那人道了谢,四个人便挨着我二人坐下了。点了几道菜,几人在那儿边嗑瓜子边等着,喋喋不休,瓜子壳儿夹杂着唾沫横飞,顿时让我食欲大减。

我无意中瞥见那大~子男人的眼神一直在我跟高寺身上游离着,忽地,他嘿嘿地冲高寺色迷迷道:“嘿嘿,小公子怎生得这般俊俏啊,莫要瞒过大爷,说,是不是哪家闺秀扮作男装出来玩儿啦?”高寺秀眉一皱,尚未答话,那男人竟得寸进尺地摸上高寺地手,猥琐无比道,“瞧这小手,多细滑啊……”他身边那三个男人同时跟着起哄。

我一筷子敲掉那男人的老手,冷声道:“这位大哥请自重,妄称家兄为女子也便罢了,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要对家兄做出什么不雅地举动!”

那男人忽地不悦地盯着我看,让我浑身冒汗。此时身旁的高寺忽地扯住我的袖子,低声道:“速走!”我正欲退出,不料那男人精明的眼神扫过我的脖子,而后指着我大叫道:“她脖子上戴着东西,就是她,兄弟们给我上啊!!”

四个男人起身的同时,高寺右腿一扬,将整个圆桌掀翻在地,碗筷盘子碎了一地。那四个男人躲躲闪闪,稍显狼狈,却依旧毫不顾忌地向我们袭来。高寺以一敌三,僵持不下,而我则面对着一个膀大腰圆地络腮胡子男人快要败下阵来。就在此时,我瞥见墙上挂着做装饰的弓,虽然只有一支箭,但也比没有好。我猛地将手中地鸡腿儿向男人的眼睛塞过去,连却数步,趁男人嗷嗷直叫,顺手抄起墙上地弓箭,拉开,松手,正中那男人的心脏处,他踉跄地跌倒在地,屁股扎上地上地碎瓷片儿,又是一阵惨叫,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杀人啦——!”剩下的三人被彻底激怒,看那架势,似乎试图取我二人性命。高寺冷哼一声,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示意我躲到屏风的那头去。

按道理来说,以高寺的武功,对付这几个人应当不成问题。然而当我正欲向屏风后头躲的时候,忽而感到胸口涌上一阵恶心,紧接而来的便是一股眩晕。我伸手扶上屏风,在模糊的视野中搜寻高寺的身影,却发xiàn

此时的他步伐竟也开始踉跄起来……我一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怎的,就这么几口便喝醉了?是我自己头晕,还是高寺当真是步子不稳了呢?

就在我一手扶着屏风感到喉咙里干涩无比的时候,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握上我的手臂,我眯着眼睛,迎上高寺强作

眼神,他一面奋力抵挡着那三个人,一面拉着我向外里有毒……”

饭菜里有毒?!亏我还狼吞虎咽吃了那么多!高寺虽然细嚼慢咽,但估计也是中了毒了吧?随着高寺的步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朦胧中看见楼下吃饭的人们全都抱头鼠窜,几个店小二也是吓得愣了神,耳边嘈杂无比,时不时地伴随着尖叫声以及碗碟打碎的声音。

错乱的脚步砸在木制的楼梯上,杂乱无章地节奏让我愈发的惴惴不安。

终于,我脚下一个无力,几乎是跌坐在地上。我清晰地感受到我的意识正在逐渐涣散开来,我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无力道:“高寺啊……我走不动了……”身后地脚步越来越近,高寺俯下身,焦急道:“主子赶紧起来,小地现在身上有毒,无法与之抗衡,咱们只能尽lì

逃脱才是上策。”说着奋力将我向上拉。

我企图随着他的力qì

站起来,可苦于中毒太深,脚下漂浮不定,就这么又跌坐了下来。

“抓住他们——”身后那些人的声音几乎近在咫尺。

恍惚听见高寺轻叹一声,而后我整个人便腾空了起来……不,不对,是被人背了起来……高寺背起我,迅速出了姝月楼的前门,转身立即向右跑。我在他耳边嗫嚅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上咱们的马车……”

高寺偏头答道:“回主子地话,马车里有他们的埋伏,上不得!”

我了悟地点点头,苦笑道:“高寺,真是苦了你了……都是我,害你也中了毒……你,你背着我还要逃命,能行吗?”

“还能坚持一小段时间……”高寺气喘吁吁地答着,声音里明显已经有些强撑着地意味,“主子还是少说几句话,莫要浪费身上的力qì

了……”话音刚落,我忽然感到身后的衣服被什么人抓住了,还伴随着那人的冷笑。高寺立即转身,抬脚向那人踢去。我哆哆嗦嗦地抽出高寺腰间的佩剑,迷迷糊糊地向那人刺去,没想到歪打正着,那人破口大骂,捂着伤口继xù

追赶我们。

就在此时,那三个人的同伙忽地从我们地正面出现,我们立即被前后夹击,陷入绝境。

情急之下,我明显地感受到高寺的步伐有那么些飘忽,糟糕,他毒性怕也要发了。

耳边是他压抑而略显焦急地呼吸声,虽然我明白他的能力,然而此时此刻,在明显发觉了高寺地惶恐后,那种不安的情绪便开始在心头滋长。姝月楼正对地街道是整个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此时的人们纷纷向道路的两旁退散,抬眼望去,我们惊讶地发觉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正敲锣打鼓地从街道上过去,一片素洁的颜色。

走在队伍前头的人举着浩浩荡荡的白幡与烧活,高举的铭旗与孝灯上写着大手笔的字,模模糊糊我瞧不清。

女眷们嘤嘤地哭着,手中撒着纸钱,一路飞的到处都是。队伍中间不乏豪华的辇,四周皆有护卫把守,显然是大户人家在出殡。

高寺屏息凝神地望了望前后围堵的人,急中生智,忽地背着我就从左手边儿直接抄了过去。那两拨人由于被送葬的队伍分了神儿,有些措手不及,却是立即追随而上。

“高寺……你这是……”我趴在他的背后,有些颠簸地问着。

高寺大口地喘气道:“直接入他们的送葬队伍,主子,咱们得上车。这户人家那帮人惹不起。”

“可是……”不由分说,高寺已经来到了一座宫车前,面对着把守的护卫。

“干什么的?!”那护卫咋喝一声,“好大的胆子,这队伍岂是你能擅闯的?!”

高寺冷笑一声,继而扭头对我低声道:“有劳主子从小的衣襟里头把令牌掏出来。”

原来高寺背着我有些不方便,让我替他把怀里揣的令牌掏出来,证明了身份,那这户人家定是惹不起宫里的人,也就让我们上车了。

我警觉地回头望方才那拨人,他们果然在一丈开外便停下了步子,疑惑而犹豫地望着我们的方向,又好像在等着这送葬的队伍过去再来逮着我们。

看来只能像高寺所想的那般了。

我忍着浑身的疲软,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高寺的衣襟,问道:“哪儿呢?”

“左边一点。”

“哦……”我的手向左挪了点儿,触及了高寺有节奏的心跳,紧接着便是硬硬的什么。我伸手一扯,一个不及我巴掌大的金牌随之而出,我向前递给那把守的护卫。高寺立马道:“跟你们主子说一声。咱们有急事儿。”

那护卫拧着眉头看了看我递过去的金牌,神色立即大变道:“原来是御前总管大人,失礼失礼,小的这就上去通报一声。”那人说着转身趴着宫车的窗口,里头的人微微撩起帘子,耳语了几句。少顷那护卫示意车队暂且稍停,转而对我们道:“二位久等了,我家主子吩咐二位上车,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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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话 今日为谁送葬

暗自松了一口气,高寺转过身将我放到车辕上,辇馋我起身,我一手扶着门栏,气若游丝道:“叨扰了。”赶马儿点点头,替我撩起素色的帘子,我弓腰钻了进去。

然而车里坐着的女人却让我彻底怔住。我艰难地拱手道:“竟然是肃国夫人,失礼了。”

有些日子不见,昔日里那个眼神犀利的美艳妇人如今竟是面色苍白体态b弱,加之一身孝服,更是平添一分凄凉。她见到我,一双令人不由悲戚的眼中闪过满满的不可思议,竟然夹杂着一丝惶恐不安。于是她立马用绢儿捂了口鼻,轻声咳嗽着以作掩饰,身旁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细心地替她拍着背。

我向车外头望了一眼,瞥见高寺与那赶马儿的并排坐着,正闭目调息。车队已经继xù

前行,锣鼓礼乐声不绝于耳。之前欲加害于我的那帮人也迫于肃国府的势力而停留在原地,远远地看上去像是在骂着什么。

“想不到这个日子在长安城还能遇着您……”冯夫人语气中夹杂着悲苦之色,“恰逢吾儿今日出殡,您能大驾莅临来送他一程,倒是吾儿的福气。”

我望着冯夫人有些红肿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做母亲的人,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应该比我们更甚一筹吧。即便明白此刻在我面前的人曾一度计划着怎样扳倒我的皇位,但心中还是漫上一股愧疚与心痛。

尚兮,记得我数次陷入险境都是你出手相救,没想到如今你我阴阳两隔,你竟然还是救了我一命。我这辈子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

这时候那赶马儿忽地掀起帘子道:“夫人,与那位公子一道过来的公子说有事儿与您商量。”

“让他进来吧。”冯夫人开口道。

不多久高寺便恭敬地进了辇,对冯夫人禀明了身份,冯夫人示意那贴身丫头出去。目送那丫头离开后,高寺道:“不瞒您说,皇上方才被那帮贼人下了毒,浑身无力,乃至失去意识。不知夫人您随行可带了解药在身?若是没有,那奴才便陪着皇上在前头的桥头下车。”听高寺这么说着,此刻的我早已歪倒在座儿上,直不起身子,眼皮沉重。听高寺那么一说,我在心底替冯夫人回答着,她们哪儿有解药啊,别在这白费功夫了,赶紧带我去医馆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来着……

冯夫人稍事停顿。继而面不改色道:“不瞒公公。皇上这解药。咱们身上还真没有……”就在此时。冯夫人险些惊呼出声。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高寺出手极为迅速地点了她地穴。撩起冯夫人洁白地袖子。果然露出了她投井时留下地伤口。高寺冷笑一声。在冯夫人惊愕已极地注视下。用随身地匕首在自己地手背上划了个小口子。而后用自己手背上地伤口缓缓贴上冯夫人地伤口。冯夫人动弹不得。一双美眸大睁。怒意似是要溢出眼眶来。

高寺不慌不忙地抽回手。用洁白地帕子擦拭着自己地手背。在我迷茫不解地眼神下。他若无其事地对冯夫人道:“夫人有所不知。奴才跟陛下一样也被人下了药。您瞧。这会子您身上也带着一样地毒了。没有解药。怎么办呢?”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冯夫人地眼睛。眼看时间来不及耽搁。高寺出手解了冯夫人地穴道。冯夫人立马抬手想要扇他巴掌。却被高寺冷着脸给一手截住了。高寺凑近冯夫人曼施脂粉地面庞。低声道:“委屈您了夫人。解药。”

冯夫人颤抖着苍白地嘴唇。终于按耐住满心地不甘道:“难怪年纪轻轻就是御前总管。够狠。”说完对着车外道:“大头!”

“是。夫人。”赶马儿撩起帘子把头伸了进来。

冯夫人冲他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点儿?”

那名叫大头地赶马儿脸色一变,立马心领神会地在一旁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一个瓷瓶子便递了进来,直接落入高寺的手中。

高寺将瓷瓶儿在手中晃了晃,继而到处三颗黑色的丸子在手心,伸到冯夫人面前道:“夫人是长辈,您先吧。”

显然高寺是担心这解药有诈,让冯夫人先试着。

冯夫人气得脸色都有些变了,但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对出手狠辣地高寺,只得乖乖地捏了一颗药丸子抿进嘴里,吞了下去。高寺见状立马挪到我的身旁,扶起我地肩头,恍惚间一颗苦药丸子被塞进我的嘴里,不一会儿便在口中化为苦水儿顺着喉咙下去了。我眯着眼,瞧见高寺自己也吞了一颗。

他看上去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与他交换一个眼神,便立马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直接带着我下车,一来是顾及那帮人尾随而上,二来是医馆又路途遥远,只怕尚未撑到医馆,我二人已经倒下了。然而他怀那帮人是肃国府派遣的也是不无道理,若人是他们的,那解药他们就肯定有。于是方才以血染毒是一步险棋,倘若那帮人是肃国府派来地,解药定可到手;倘若不是,便可

人为要挟,迫使此辇直接掉头前往医馆。真是一石子,高寺地反应能力真是令人瞠目。

他凑近我,假装替我顺气,在我身边耳语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地儿,主子就呆在他们这队里,看他们还敢动什么手脚。”高寺的话证实了我方才地猜想,我抬眼瞧见不敢轻举妄动的冯夫人疑惑的目光在我周围游走。

我轻叹一声。也好,尚兮,就当是我最后送你一程吧。于是我点了点头。

车队一路颠簸向南,解药的药性随着时间而在体内起了作用,不一会儿手上便有了力qì

,精神气儿也好了许多。按照肃国公的爵位,那么冯尚兮此去应是下葬于~山皇陵的。皇陵距长安城还是有些路途,不过也偏差不大,下午的时候,肃国府的下人便向夫人禀报,说到了。

由于我与高寺地衣着过于分明,故而方才那赶马儿不知从哪儿递过来两套孝服,我和高寺立马套上。我屏息凝神着在冯夫人下车以后才在高寺的搀扶下下了地。冯夫人冷着脸走在前头,也顾不得所谓君臣有别。一来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二来既然是给代表自己在府中地位的亲儿子送葬,她自然是心情低落。我默默地走在后头,站进亲属的队伍中,随着人们缓缓地向前走。

以前在书上见到过对~山的描写,千言万语,竟不如今日一见。~山山势逶迤,树木]郁,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奔驰于青穹碧水间,景色格外绮丽。葱间,一座气势雄伟的城楼式建筑耸立于眼前,里里外外由众人把守。

高大地黑漆棺椁由数位下人们抬着,随在浩浩荡荡的铭旗后头,众亲属皆行于灵柩后。队伍行至墓穴前,乘车、道车、车以及随葬的明器陈设在墓道的两侧,众主人面朝西排列在墓道之东,妇人面朝东站在墓道之西。整个庞大的队伍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唯有抬着棺椁的木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然而这种诡谲的氛围却让我心头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很少思考关于人生,关于生命。然而此刻的我,却不禁在心底呐喊:难道人的生命就那么脆弱吗?明明是朝夕相处地同伴,为何随着一场毫无预兆地大火,一夜之间,就这么与我永远隔开了呢?

不是我傻,而是我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我远远地站在队伍中,目光随着那棺椁一路向前,延伸至墓道。

在场的所有人,冷着脸的肃国公,面容绝望的冯夫人,还有那几房或面无表情或梨花带雨地姬妾,以及冯尚兮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各人都有着各人地想法,无形中交织在寒冷刺骨的空气中,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儿来。

眼神扫过棺木,我忽地发觉那棺木的边缘正一点一点地溢出血来,毫无预兆地砸落在灰色的砖地上,犹如一朵朵诡异的花瓣。

喉咙不由地一紧,我几乎想要惊呼出声,猛地伸手捂住嘴巴。

三日,整整三日。倘若棺木里躺着的人是三天前被烧死地,那么为何,到现在还会溢出血来?!我扭头望了一眼紧跟着我身后的高寺,他地眼神也正若有所思地瞥着从棺木中滴落的血水。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我似乎感到在场地一部分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溢出的血不在他们地计划范围里一般。

“……慢着!!”我犹豫了许久,心里尚未做好决定,嘴巴倒是先将这两个字儿说了出来。

所有的人全都齐刷刷地望向我。绝大多数人眉头很默契地一紧,好像在疑惑,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不认得?棺木下葬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多嘴的,而我一个面生的人,居然生生打断了下葬的过程,实属大不敬。

“放肆,入土为安岂容得你一个晚辈在此造次?”一个长老级的人物一面捋着胡须,一面冷戾地望着我。然而他的真zhèng

目的,似乎是想把滴血的事情糊弄过去,殊不知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我尚未答话,知晓我身份的肃国公已经在那长老身边和气道:“前辈莫要动怒,她是吾儿之前在书院的挚交好友。”

那长老挑眉望了着我的眼神更加的惑了。

既然已经大不敬了,姑且把话说清楚,这当中,定然有蹊跷。

我大步走到墓门正前方,拦住棺木前行的趋势,环视四周不同人的不同表情,尤其是高寺略带警惕与惑的神情,让我的心里竟如擂鼓一般。

我伸手指着地上一滴滴的血迹,冷声道:“恕在下冒昧,然而明眼人都能看见,这棺木里居然溢出血来……想必这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不错,这是……血光之灾(注:此处“血光之灾”不是成语的解释)!”

话说至此,有些人已经开始躲闪地咳嗽,几个孩子吓得躲到大人身后不敢睁眼,冯夫人更是眼睛直翻,作势要昏倒,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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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话 开棺验尸

周寂静得吓人,我稳了稳声音,带着心里最后一丝渺道:“看来棺中的人难不成有天大的冤屈,已经三日了,居然还能溢出血来?”

“够了!”肃国公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我的面前,冷声道,“这是小儿的葬礼,南宫公子与小儿情同手足这一点我们都明白。只是……现在不是南宫公子情绪激动的时候,该克制的时候就应当顾全大局。”

在别人看来,他似乎是很宽容地给我台阶下,然而,我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到一些别的有效信息,却收获甚微。

“咳,”肃国公轻咳一声,“还请南宫公子入列。”

“不……”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却不知此时的自己已经再次将理智抛至脑后。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儿,肃国公上前一步伸手拉我的胳膊,在我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可听见的声音道:“还望陛下通融一下,给老臣一个面子。”

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有种令人感伤的熟悉感。我清楚的明白那种熟悉感来自于他那个曾与我朝夕相处的儿子,毕竟是亲父子,有时候,举手投足间便带着一种极为肖似的气质风度。

然而此刻的我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与惑,猛地甩开肃国公的手,在场所有的人都随着我的动作而倒吸了一口气。

以肃国公的脾气,倘若不是女皇,恐怕早已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肃国公见我态度认真了起来,不像是闹着玩儿,他挑眉问道:“那南宫公子究竟想要如何?”

我冷笑着伸手指向斜后方地棺木。一字一顿道:“开。棺。验。尸。”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立即如炸了锅一般交头接耳。是啊。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多么荒谬地闹剧。原本出殡之日棺木溢血已是不祥之兆。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便罢了。此时却冒出个半大娃娃没心没肺地愣是把这事儿给挑明了说。身为外人地他居然还要当着所有人地面儿开棺验尸?他有什么资格?

我知晓他们地想法。然而这不在我地考lǜ

范围内。我只关心肃国公地想法。肃国公收起面上地惊诧之色。眯着眼打量我。而我地态度。却不曾有一丝退让。

“主子!”高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地身旁。低声对我语重心长道。“这般实在不妥。陛下若是想要知dào

些什么交给奴才便是。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他环视四周。与肃国公冷冷对视一眼。继而对我说。“奴才现在就带您离开!”说着拉起我便要走。而我地脚却如磐石一般没有随着他地动作移动半寸。

我对高寺不予理睬。而是面上略带笑意地望着冯尚兮地父亲道:“肃国公大人。您考lǜ

好了没?怎么。没胆量让我开棺验尸?”

肃国公伸手示意抬棺地人将棺木轻放下。那群膀大腰圆地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一番。才带着满脸地不可思议。犹犹豫豫地将棺木放下。

肃国公转身面向众人,高声道:“出殡之前,棺木滴血,实属未料。既然这位公子想要开棺一看究竟,亦是忧心可鉴也。相信吾儿在天之灵定然不会怪罪于他,既然如此,那便如他所说。也好让诸位心安。”肃国公话音刚落,不仅我怔住了,场下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哗然。那长老冷哼一声道:“实在是荒唐!”

我并未理会他,而是与肃国公那双熟悉而冷戾的眸子对视一眼,毅然走向棺木的旁边,停下了步子。

抬棺的几个男人疑惑地望着我,却乖乖地让出了位置。

“有劳各位将棺盖打开。”我平静无波道。

我强忍着心底的悲痛,望着他们当中犹犹豫豫站出来地两个人,两人缓缓地走到棺木的前后,一拉一推,只听哗啦一声,那横在我面前已久恍若阴阳两界般地阻挡,就这么徐徐地撤离,露出棺木那洁白的内衬。

我抖落自己急切而又恐惧地目光,拂过棺椁里躺着的人。华丽地寿衣,黑色的花纹,左右衽反交,袖口一寸的边儿有着华美的刺绣。然而华衣所包裹着的,却是那般的令人绝望。……瞬间丧失语言能力的我,看到的,不过是枯的发,焦黑斑驳的皮肉紧紧包裹着的骨头,以及额头上隐隐约约几乎看不出的刺青。我双手猛地扶着棺口的边缘,迫使自己不会倒下去。一手踟蹰于半空中,隔空缓缓移动,像是在摸索着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

寂静得犹如暴雨初霁。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在高寺的搀扶下缓缓往外走,也不记得身后的棺木何时再次阖上,步入那万劫不复的墓道。我只知dào

我当时就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慌乱中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却是没有一滴泪水,干瘪得犹如长安城这个没有雪的单薄的冬。我自觉得很假很过意不去,然后又胡乱嚷嚷了几句做出精神受极大刺激的模样,最后在肃国公深不可测的目光中,在冯夫人痛恨得无以复加的注视下,缓步走出了骊山皇陵的大门。

之所以提前离开,是因为原本肺就有痼疾的我,在经lì

了那场大火以后,更是落下了病根子。一旦看到燃烧旺盛的火,便会呼吸急促咳嗽不止。

从此以后,我决定对于冯尚兮的离开,再也不提。

从此以后,我决定对于冯氏逆贼,绝不轻饶。

晚。和沁宫。

我换了身明黄的女装,躺在后园的躺椅上,感受着底下温泉氤氲出的暖意,一个平日里伺候魏如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替我捶背,另一个宫女正在帮我剥腰果吃。

捶着捶着,动作便停下了。我一口将送到嘴边的腰果吃了下去,漫不经心道:“别停呀,继xù

捶背啊。”

然而身后并未传来意料之中地答话。取而代之地,是柔软的绒披肩儿被人细心地替我披上。温暖有力的胳膊顺势从后头环住我的脖子,魏在我耳边吐气道:“两个宫女早退下了,不如让小臣来伺候陛下,如何?”

我绝非柳下惠之辈,然而此刻并无风花雪月的心情。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笑,轻轻拉开他的手。他看出我地颓然,绕到我身边坐下,懒洋洋地问道:“陛下在想什么呢?”

我故作高深地呈思索状,望着天上接近圆满的月,喃喃道:“关于人生……”

魏似有好笑地轻嗤一声:“人生?难不成是关于孔春竟然也仪表堂堂的感慨?陛下莫不是……又动了什么心思?”我立马飞过去一记眼刀:“胡说!他可是我好兄弟,你可别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哦……火坑啊……”魏如故作恍然大悟状。

我把孔春的事情向他说明了,然而关于今日去了冯尚兮地葬礼之事,我却是只字未提。只是此时,一个白日里曾思索过的疑惑却蹦入我地脑海。我稍加犹豫,继而开口道:“上卿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不知上卿大人能不能替我解疑?”

魏面色稍显惊诧,继而笑道:“但说无妨。”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试图用嬉笑的语气将这一丁点儿也不好笑的问题说出来:“那个……我听说秀贤她……她是秦楚源的小妾?!”

魏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的问题会和秀贤有关。他面色潜移默化地沉入一个凝重的格调,如沐春风地皎洁目光也逐渐冷峭地打量着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既然知dào

,为何……没有告sù

我呢?”我尽量让自己地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质问或是在责备。

“她不是你的姐姐么?若是想让你知dào

,那她为何不自己告sù

你,反而要绕我这么个圈子呢?”魏如微微昂着线条优美地下巴,不紧不慢地说着,一种不愉快的气氛正悄然在我们之间慢慢升起。

我笑了:“上卿大人有些强词夺理。我关心她所以想知dào

更多关于她地事情,就算我没有资格,您也要替她那可怜的母亲多想想吧?”说到这,我就想起现在十三娘正一个人打理着贤樱布庄,忙里忙外也没个照应。她多半不知dào

秀贤已经入狱的事情,说不定还整日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秀贤能回去陪她过年……想到这,我心头不禁一酸。

“陛下当真想知dào

?”魏如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嗯。”我点点头。

“那好,”魏如眸子里滑过一丝不忍与愤nù

,他换了个姿势坐好,目光投向远处,清雅的声音在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料峭,“如果说,一个尚未许人的姑娘家,便被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人给凌辱了,那么那个人该不该给这姑娘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而不是通房丫头那么简单呢?”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我面上的表情却彻底凝固了。

“你,你说什么……?”半晌,我才听懂魏如的话,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一把扯过魏如的袖子,高声重复道,“你说什么??!!……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魏终于显露出了他极少表现出的不耐烦,他试图拉开我扯住他袖子的手,却发xiàn

我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将他的衣服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拉不开。他姑且不再理会,而是望着我眼睛,怒极反笑,用轻柔却饱含愤nù

的语气道:“呵,什么叫自愿?!是被强的,陛下您听懂了吗?”

恍惚间竟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七零八落的愧疚从天而降,将我砸的体无完肤。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sù

我?!”我凑近他的脸,质问道。

“告sù

你你又能怎么样呢?!立马治他的罪不成?!”

一股汹涌而来的愤nù

猛地上升。我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秦楚源……这个……衣冠禽兽……”亏我还以为他真心关照着秀贤,还指望这次能通过他保住秀贤的性命。没想到这个畜生竟对不到十七岁的秀贤做出这种无耻行径……

我立马抬腿往外走,魏如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这么晚了,陛下去哪儿?”

“顺天大牢!”

“那种地方还是白天去的好。”魏如语气柔和下来,“我明白你的心情。我迟迟不告sù

你就是怕你这冲动的性子又气不过,去做出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儿来。丞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若是要治他的罪,怕是要从长计议。不论是出于何种理由,这个人都不能留。但对付这种老狐狸,倘若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

犹豫着回首,他的一双杏仁目在夜晚的月光下格外幽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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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话 顺天大牢

说得句句在理。然而发生在秀贤身上的事情却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种心头被抑制住的感觉,想哭却哭不得的感觉,竟是那般的难受。

前两日我派人去刑部尚书乔辉礼大人那儿打听过,莫说是秀贤了,就连清河书院的山主都有可能被判以极性。至于究竟是怎么个死法,尚未确定。然而《大律例》规定,春季不得实施极性,所谓秋后问斩便是这个道理。

现在已是腊月中,这个案子肯定是不得拖延到年关后的。只怕在铁面无私的乔辉礼那儿,秀贤当真是难逃一死。

倘若我亲自下圣旨赦免她呢?这倒也是个法子,但却是下下之策,因为难堵悠悠之口不说,还难免在秦楚源手里落下什么把柄。

当晚我身心俱疲地留在了和沁宫就寝,虽是同卧一张宽大的床,我与魏如却是各自占着一床丝被侧卧于床榻的两边。身后是他平静安详的呼吸,而我,却好似瞬间被人抽离了入睡的能力,望着袅袅生烟的香炉,一夜轻叹。

……

翌日,我带着高寺,一路向顺天大牢的方向过去。接待的狱卒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恭恭敬敬地替我们带路,一路上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在一个漆黑的巷陌中,那狱卒替我们打开牢房的门,点头哈腰道:“启禀圣上,姑娘便是暂且押在这儿了。”我点头示意他退下,正要迈步进去,却被身后的高寺拦了下来:“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笑道:“你大可放心,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高寺没有说什么,顺从地守在门外,倘若当真有什么危险,他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救我的。

木制地内门缓缓拉开。空旷地牢房有些陈旧。灰白地墙壁已经被岁月褪去了颜色。牢内显得很昏暗。地上和简陋地绣床也都蒙上了灰。只一束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来。淡色地光晕明亮了我地视野。秀贤抱着膝头坐在地上。蜷缩在距离我最远地那个角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默默地注视着她那熟悉地身影。半晌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终于听见了我踏在稻草上簌簌地脚步声。抬眼望向我。她地发髻很是凌乱。唇上地胭脂糊上了嘴边儿。耳坠子也丢了一只。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就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见她地眼里立马浮上警惕地神色。我黯然地笑笑。心平气和道:“秀贤。我只是……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聊聊天儿了……”

“陛下不是很忙吗?”秀贤面无表情地打断我地话。声音冷戾。我从未听过她以这种语气说话。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地冷漠。然而此刻地她显然神志是清楚地。

“是啊。很忙。”我苦笑着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在稻草上坐下。望着高高地天花板。“忙得我们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那时候地日子真好。不是么?”

她疏远地向一旁挪了挪:“可莫要让草民这笨手笨脚地弄脏了您地龙袍。若是要赔。草民恐怕把小命搭上也赔不起。”

“秀贤……”我有些无奈道,“你知dào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她麻利地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道:“陛下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还是请回吧。这牢里寒气重,莫要冻坏了陛下的龙体……”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这次刑部的事情!”我稍稍提高了声音,“年前这案子就会判下来,我想救你!”

“算了吧,”秀贤冷笑一声,“您一道圣旨,我地死活不就捏在您手里?……您若是不想救我,那就是草民死有余辜……”

都这个时候了,她在与我斗气的同时居然不忘在言语中两面三刀。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难处,却摆明了用激将法来刺激我,想让我下圣旨直接救她。然而不到万不得已我又哪里会用那个法子?

“随你怎么说吧。我知dào

这对你很不公平,所以……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尽量心平气和道。

“圣上错爱,您要管的是整个江山,草民一死,何足挂齿……”秀贤地腔调依旧那么的古怪。

“罢了……”我软软地打断她地话,“我的意思是……姐姐,咱们就不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好好说话吗?”

“姐姐……?”她回头望着我,面上浮上讥讽地笑意,“呵呵……你知dào

你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我了吗?……整整十年。从十年前我娘告sù

你你不是她亲生女儿的时候,你就再也没叫过我一声姐姐。如今这个词分量太重,我可受不起啊!”

我有些窃喜她愿意和我以正常地方式交谈了,于是我立马解释道:“可你知dào

的,我打心眼儿里一直就把你当姐姐,比亲姐姐还亲……”我欣慰地笑着,“这么多年了啊,一眨眼,你都十七了。”我默默地走到高高的窗边,望着外头灰蓝色的天空,“还记得小时候你在戏班子里头学把式,被一个面上长着大痣的胖男娃给欺负了,还哭鼻子了……”

“不对不对,阿樱,长着大痣的是个瘦男孩,欺负我的那

娃面上没有大痣。”秀贤纠正着我。

“对对……欺负你的那个娃子没长痣,”我转过身望着她,“那时候你学东西总是比我快,到现在记性还是比我强多了!我记得有一个动作我总是做错来着,是这样吗?”我说着用腿脚比划着。

“这只手应当放在这儿,与肩齐平。”秀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笑着过来掰正我的手,“你呀,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先生教东西的时候总是不知dào

集中精力,老爱睡觉!”

我嘿嘿地笑着,算是默认了。

我和秀贤在稻草上坐下,倚靠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望着窗外道:“记得你小时候一直都那么的受欢迎,丐帮那个叫阿的小子,不知喜欢你多少年了,可你从不理他,嫌他丑,哈哈!”

“鬼丫头!尽瞎说!”秀贤那手指抵了抵我的脑袋,“你想啊,嫁给一个丐帮地穷小子岂不是得吃一辈子馊窝窝头了?我哪那样傻?……”

说着说着我们双双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我坐直了身子,定定地望着她,认真地问道:“嫁给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听说你被他……,可是真的?”

秀贤一愣,她可能没想到我会知dào



她捡起一根稻草,用力扯烂,恨恨道:“我愿意!”

“你不愿意!!”我打断她的话,“你从来都说你不想嫁给那个人!!”

“要你管!!!”她咆哮着,“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想给谁做小就给谁做小!!”她眼眶开始因为激动而发红,泪水眼看便要决堤,“我不是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要你勾勾手指就会有大把大把的人前仆后继去追随你,去膜拜你,……而我呢?我有什么?!”泪水顺着她的面颊静静滑下,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她深吸一口气,颤抖道,“就连我仅有的东西,都被你据为己有……我还能拿什么跟你比……”

我稳住情绪,黯然问道:“你说地是魏上卿么?”一句话终是捅破了我与她之间的窗纸,她怔住,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忽地,她伸手揪起我的衣襟,逼问道:“你知dào

那种感觉吗?”她一手指着自己的心脏,神经质地笑道,“那种失去爱人的感觉,就好像……就像有人用一把刀狠狠地刺进这儿,挖走了一大块儿,疼死了……”她望着我的眼睛,“而那个拿着刀地人,居然是我的好妹妹你……”她忽然开始摇着我的双肩,“都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爱我爱地人,为什么为什么……”

“够了!!!你怎么就知dào

我没有痛过?!”我怒喝一声,她吓得立马没了动作,我强忍着心口的绞痛,缓缓道,“我爱的人,他已经死了。

知dào

他怎么死的么?呵,”我苦笑着,“是好姐姐你放地那把大火把他烧死的……你满yì

了么?嗯?”

秀贤立kè

面如死灰。

我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我没有理由因为冯尚兮的死而去记恨她,因为那是我自己的自私欠下的债。我甩开秀贤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俯视着呆滞地秀贤,淡然道:“我会替你找秦楚源将那笔账算回来。至于魏如,你大可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和你回到过去,我绝不阻拦,这算是我欠你地。其他的,你我两不相欠。”我丢下这句话,不愿再回头望她那张令我心痛地面容,转身便要往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意料之外地,一股很足的力道忽地从后面偷袭我地腿弯,我脚下一个不稳便膝头着地。瞬间,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我以小臂试图挡开,却由于位置低,被人占了上风,整个人便随着那手上的力qì

跌倒在地上。秀贤趁机扑过来,双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面容狰狞地笑着。

“秀……你……干什……么……”我呼吸受阻,顿时发不出声音来。

“好妹妹,让姐姐送你一程吧……你留在世间不过是赎罪罢了……姐姐过不了多久就过去陪你……”她一手扼住我的咽喉,另一手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高高举起。

我试图挣扎,没有力qì

不说,秀贤本身武功就在我之上。我想要开口唤外头的高寺,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我扭动着身子,秀贤秀美的脸因为狰狞的笑意而变得扭曲,她眼一瞪,举起匕首猛地向下一刺,就在我以为我要就此被她杀死的时候,眼前黑影一闪,一脚猛地踢在秀贤的手腕上,那匕首咣铛一声掉在我的身旁,而秀贤接着受了那人一掌,猛地向后退去数尺,咯了一口血。

我气息微弱地抬头,刚看清高寺那张秀逸的脸庞,他便立马跑过来将我的肩膀扶起,一手在我的背后运掌功,稀奇的很,不一会儿,呼吸便顺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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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话 姐弟

从没想过,与我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秀贤居然有一杀我。

她认为她如今的悲惨境遇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我借着高寺的力qì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深深地望了秀贤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临行时招呼了那看守的狱卒道:“替朕留意着这位姑娘些,当心她轻生。……还有,衣食住行还是照顾好些吧,莫要怠慢了。”

“这……”那狱卒有些不解地望着我,但还是没敢说什么,诺下了。

在太后那儿用早膳,我有些食不下咽,吃过了便早早地回了乾禧宫。秦楚源照常派人递上了几分装模作样的折子,整整齐齐地码好放在案上,几日的折子堆起来我翻都没翻,因为他递上来的这些根本都是些无关痛痒之事。那些真zhèng

关乎国家命脉的事情都是由他的大笔亲自批示的。

然而今日我却在案上瞧见了一分乔辉礼的折子,是关于上半月刑部大事件的整理与汇总,说是呈上来给我过目。我不禁感到稀奇,平日里这汇总的折子什么时候当真轮到我来过目了?不都是秦楚源扫一眼再呈给太后娘娘盖个章儿不就成了?

我顺手翻开折子来看看,这时秋水递上来一碗银耳红枣粥,我有些乏味道:“方才刚刚用过早膳,端下去吧。”

“是。”秋水有些怯怯地将银耳红枣粥又端了下去。

目光扫过折子上记载的案子以及处理方法,我不禁有些担忧,就我所掌握的律法而言,根本无法找到理由来免秀贤一死,这可如何是好呢?

余光瞥见案上又放上一碟剥好的板栗,我头抬也不抬,叹了气道:“秋水,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方才吃过了,没有胃口……”

话音未落。门外地光芒便被案前地人给挡去了几分。我被置身于阴影中。我抬起头。却迎上南宫韶和满是笑意地眸子。他正歪着脑袋打量我:“皇帝姐姐连我都不认得了?还秋水?”

“是你这小鬼啊!”我放下折子。捏了一颗板栗仁塞到他嘴里。“今儿个没睡到日晒三杆?”

他将板栗裹在小嘴里。呜呜囓囓地说:“如哥哥让韶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韶和觉得有些道理。”

“你长进了?”我故yì

道。“晓得要充实自己地学识了?”

他呵呵地笑着跑到我身后。顽皮地抱住我地脖子。由于他个儿高而我又坐着。所以他姑且歪着脑袋将尖下巴搭在我地额边。我地身子随着他地动作轻轻地左右摇晃。悦耳地声音随着震动传来:“皇帝姐姐不也开始看奏折了?”

我若无其事地吹着他垂落在我面前地一束青丝:“头发挡着了……”

“哈哈……”他觉得挺有意思,干脆伸出一只手虚蒙住我的双眼。

我忽地感到有那么些没来由的不自在。就好像,我与他这样,有些过于亲密了。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可毕竟不是自小一起长大地亲姐弟,况且他表面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堂堂少年了。

于是我迫使自己将这种不自在勉强理解为我心里头的男女之大防,所以若无其事地笑着拉开他蒙住我眼睛地手,佯怒道:“你呀,这么顽皮也不知收敛,前阵子天天逗~|~|,这两天又跑去浣衣房跟那些宫女们打得火热,不要以为我不知dào

!我在担心啊,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找到媳妇儿?有谁敢嫁给你?”

“那韶和就不要媳妇儿!”

“为什么不要?口是心非了吧?”

“有姐一个人管着我就够烦的了,哪里还招架得住其他女人?”他嘟着嘴埋怨着。

“这是什么话?!”我顿时有种想要无语问苍天的冲动,从他臂弯里出来,扭头望着他的侧脸道,“我不过是你的姐姐,哪能一辈子都管着你呢?我从你母妃那儿接手管着你些,以后总有个女孩子会从我手里再交接,然后她便可以陪你一辈子,替你打理好家里地一切,懂不懂?”

他垂眼俯视着我,嘴角扬着一丝浮于表面的笑容,半晌不发一语。

我忽然举得此刻地他有些隐隐的傲慢,有些没来由的陌生,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韶和?想什么呢?”

他闻言直接绕到我的身前,双手撑着金座的扶手,如笑面虎一般凑近我,用一种慵懒而迷离的语气道:“想姐姐你……”

“呵,呵呵……”我将心底地荒谬转化为嘴边干瘪的笑,望着面前这个将我困在他势力范围内地少年。门外的光芒从他身后射过来,于是他周身地轮廓便被勾勒出了冬日特有的明媚。探究地目光扫过他发髻上的簪子,扫过他发际的美人尖,扫过他漂亮的心形脸……我忽然发觉我曾一度以为走可爱路线的南宫韶和换个角度看上去也会如此妖娆。

“别胡闹了,韶和,”我无奈地笑笑,试图阻止他继xù

逼近的俊脸,“殿里的宫女太监们都看着呢,这样子算什么。”

“哦?咱们既然是姐弟又有什么?”韶和眨着一双状无辜的眸子,“姐在害pà

什么?”

我将脖子向后仰,迫使自己离他远一点,笑道:“我不是害pà

,只是……”我随意地

口,“我还在看折子呢!你自个儿下去找莲香秋水她吧?”

他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一手把玩着我的发梢,凑近到我的耳旁,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在我的腮上,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感到不安,我突然觉得不认识他了。于是在他下一步动作之前,我僵着脖子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你姐姐!!”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一手托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扭过脸对着他。我冷冷地与他对视,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中,仿佛夹杂着一丝笑意,又夹杂着一中恶作剧的快意。我告sù

自己把南宫韶和的这种反差行为理解成这个年纪男孩子的叛逆,可是看着自己与他之间这种暧昧到即将触碰的距离就感到极端的怪异。于是我开始伸手推他,并不断重复着“我是你地姐姐,只能是你的姐姐”,然而却无奈地发xiàn

在不动武力的前提下单凭力qì

,我是无法与一个少年相抗衡的。

对于我的言语抵触南宫韶和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顺手从碟子上拾起一颗板栗就塞进我的上下齿间,打断了我的话。

殿里出奇的寂静,门口处站着地几个宫女都是各有颜色。左边的那个一脸地惶恐不安,甚至不知dào

将目光放向哪里的好,巴不得立马就离开;另一个则是满脸的诧异与好奇,却在触碰到我的目光后猛地收回目光,低下头。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他纯稚无邪地望着我,笑道:“怎么不吃?不喜欢?”

我只是这么看着他,并不动作。他见状,干脆偏着脑袋咬下我留在外面地半颗栗子,自己吃了一半,然而我的唇,就这么与他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地触碰。那种柔软的触感,带着熟悉的月麟香,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让我不安得乱了阵脚。

他伸手将我的下颌向上一抵,迫使我将那半颗栗子咽下,笑道:“现在行了吧?”

“我会原谅你的,因为你地不懂事……”我冷冷道。

就在此时,缓缓的脚步声由近而远,高寺那如救命稻草一般令人愉悦无比地声音极恰时宜地响起:“启禀陛下,方才东武门的侍卫传话过来,说一大早便有一名妇人一直在宫门外说要见陛下您,他们不同意,那妇人便一直就在外头候着,还请陛下……”

“啊?!”我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脑门儿一下子磕在了南宫韶和地鼻子上,他眉头一皱,便捂着鼻子让了开来。我走到高寺面前,瞥见他抬头与南宫韶和冷冷地对视了一眼,我继xù

问道:“那妇人……有没有说她姓什么?”

我心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十三娘入宫哭诉来了,然而高寺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示意我出去说。我立即随着高寺往外走,临行前隐约听到身后一丝冷笑。蓦地回头,却看见南宫韶和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用食指抹去鼻子下头地少许血迹。

走的远了,我停下步子,对高寺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高寺站在原地,但笑不语。

我一愣:“你莫不是……瞎的?”

“圣上明鉴呐。”高寺内敛地一笑,算是承认了。

我哭笑不得,故yì

开玩笑道:“你还真行啊!你可知dào

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

“那还不是为了替陛下解围?”高寺面不改色,“奴才一家子就奴才一个人,也没九族可诛。”

“你的确很会讨好人,胆子也够大,三番五次救了我,等我亲政了,一定会重重赏你!”我赞不绝口。

“奴才先谢过陛下了。”高寺宠辱不惊地正色道,“不过……倘若姑娘这事儿这么拖下去,夫人入宫来找您也是迟早的事儿,所以此事不宜再拖。陛下,日子不多了。”

我点点头,觉得高寺说的很有道理。

为了找到法子,我决定先将南宫韶和的事情抛至脑后,去藏经阁找找律法方面的书籍,说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毕竟秀贤这事儿比较敏感,别的事情都可以找魏如帮忙,偏偏这件事情不好开口。

我顺着藏经阁的走道向里一路走着,没有让别人跟随,而是径自走到了陈放律法书籍的隔间儿。一路用目光搜寻着相关书籍,却在两排书架之间看到了一个一身白衣,飘逸出尘的少年。

我一愣,开口道:“魏上卿大人怎么在这儿?”

魏刚刚将一本书推入架子上放好,转身望向我,笑道:“给陛下请安。没想到陛下也会来这里?”

我扫了一眼他方才放回的书名——《大律例注解三》,想必他也是因为秀贤的案子才来的吧?于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我面上却如沐春风道:“和大人心里想的一样,都是为了秀贤姑娘。”

他微微有些惊讶,因为我直白的话跟他一贯的绕圈子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他笑着走到我身边,与我并排缓缓走动。他停下步子打量着我,却在目光无意扫过我的脖子的时候面色一变,道:“你脖子上的於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四十话 筹划

这……”我一愣,早晨从顺天大牢回到乾禧宫,只是件衣服换上。出门儿又戴了围脖,还真没在意自己的脖子。

这淤青不用说,是被秀贤给掐出来的。想不到她居然用那么大的力qì

,看来当真是想置我于死地了,现在回想,还真是有些后怕。

面对魏如的疑问,我讪讪笑道:“无妨,只是今儿个早晨练拳脚的时候磕着了木桩子,过会儿涂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便好了。”

听我这么一说,魏眼里的神色逐渐阴暗起来。他懒洋洋地望着我:“陛下还真是对于谎话乐此不疲,总是将一些原本微不足道的事儿刻意隐瞒,反倒让人觉得个中有蹊跷。”

我并不意wài

自己的谎言被他揭破,然而我只是不想再在秀贤的事情上与魏如发生什么争执。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我搭上的东西,也不算少了。

“随你怎么想吧。”我淡淡一笑,转身巡视书架上的书,搜寻能够为我所用的。

忽地,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用力一揽,我整个人便被魏如环进了臂弯里。

他俯下脑袋望着我脖子上的伤口,满眼心疼道:“明显是被人用手掐的。你今儿个早晨去顺天大牢了?”

果然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我任由他揽着我懒得做反抗,也不想装出受委屈的样子,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魏望着我的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我想,在他看来,也没有想到秀贤会真的对我下毒手吧?

他轻叹一声。另只手臂也环了过来。于是我便被他拥在怀里。脸庞紧贴着他地颈窝。

“阿樱。你是不是觉得很累?”他不知不觉改了口。因为此时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在处处有人把守地大宫内。毕竟还是不多见地。

我是不是很累?

是地。这阵子我有种喘不过气儿来地感觉。即便是心里头有多少苦水也没地儿吐出来。

“其实也还好。只是手边地事儿有些多。”我扭动着肩头。有些抗拒地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可这个家伙总是这样不考lǜ

我地感受。任凭我怎样动作还是纹丝不动。

“秀贤地事情我仔细地想过了。”他修长地手指穿梭在我地发间。梳理着我身后垂下地青丝。“你不用太担心。我这儿倒是有个法子。”

我心头一动,忙急切道:“什么法子?”

“利用秀贤让秦楚源触怒太后娘娘。”魏如不慌不忙道,“找个机会让乔大人审这个案子的时候太后也坐在一旁。并且,连同秦楚源也要一并请过去。”

“你地意思是……”

“让秀贤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把那畜生干得好事儿指出来!”魏如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如果秦楚源不承认,就把事先联系好的丞相府上几个知情的下人请出来做证人。

以皇权的威力,先瞒着秦楚源招揽几个下人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你是想激发老太婆……呃,太后对秦楚源的怒意来破坏他们地结盟?”

“不错。维系他们合zuò

关系的不过是你当初所说的那个……什么……”魏如好像在推敲着自己的措辞。我立马接口道:“嗯,我明白,你接着说。”

“所以这件事情会让太后娘娘与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脆弱,也会大力削弱太后对他的信任。如果可以地话,太后倘若能站在秦楚源的对立方,那么扳倒秦的势力,就不那么难了。”

“那如果秦楚源死活都不承认呢?”我一面问着魏如的对策,一面在心底盘算着永泰宫的那帮小子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魏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顿时在心底赞叹魏如地天才脑瓜实在是好用得紧,也让我稍稍有了些稳妥的感觉。于是我哥们儿似地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爱卿所言极是,事成之后,朕定重重有赏。”

“哦?”魏如倒是来了兴致,一面顺着我地发,一面附在我耳边暧昧地低语道,“那陛下如何奖励微臣呢?”

这么一问倒是把我给堵着了。我忽略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顺着他地话嘿嘿笑道:“丝绸,良田,美女,骏马,要多少有多少,如何?”

“哦……”魏如假装恍然大悟地说着,用身子将我向后抵在书架上,单手捧起我的面颊,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我地唇畔,“这么简单就想把微臣给打发了?”

我躲躲闪闪,“别,别这样啊,我现在心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位……唔……”尚未说完的话被他温热而柔软的双唇轻巧地阻截,心头紧绷的弦也在这一瞬间松懈下来。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般长驱直入,而只是双唇轻缓与温柔地辗转,仿佛要给予我最温存的抚慰。趁他离开我的唇,我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轻叹道:“别这样……我……现在反倒有些难以接受……”

“你方才不是说过一遍了么?再重复做什么?”他声音不大,却有些冷漠。

“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是因为之前就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的想法,可事到如今,我忽然发xiàn

,”我不敢看魏如的眼睛,只是微微低着头,“有些人,还是那么难以放下……”我敏感地领悟到我与他只见的气温

然下降,于是连忙补充道,“我知dào

那些都已经过是……总得给我一个时间,如果,如果……”我有些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不知dào

看向哪里,也不知dào

该继xù

说些什么。

“想不到一向比较迟钝的你竟然在心中给了那个人那么广阔的位置。”魏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黯然,“如今既然他无法再来插足,倘若我还因他而心生不悦反倒是显得太不大度。好,我给你时间,我想过不了多久,你迟早会发xiàn

,到头来那些不切实jì

的东西都是一场空,能在你最需yào

的时候给予你帮zhù

的,也只有我魏如而已。”话之末,他语气里倒是显出一种气度来了。我抬眼,有些怔住地望着他的眸子,却不敢做出任何承诺。

……

于是一切的筹备在下一刻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孔夏对我提出地想法很是赞同,并且称永泰宫的那些少年绝对个个是忠心不二身手不凡的主儿。

至于乔辉礼那儿,我派人将我地意思递过去,也就是说终审秀贤的案子,调至乾禧宫地中殿进行。乔辉礼倒是很顺从地答yīng

了。至于秀贤那儿,我与魏如自然是没法与她交流,原本还有些担忧。但高寺倒是主动提出来自己去劝说她,我琢磨着上回在顺天大牢高寺已经重重地给了她一掌,难道秀贤不会记仇?于是将信将疑道:“你能说服她?”高寺胸有成竹道:“若是不成,任由陛下责罚。”

果然,当日下午高寺便回话说秀贤已经答yīng

在太后面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

景和元年腊月二十一,入冬以来憋屈了好久的老天爷终是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顿时整个大宫银装素裹,一砖一瓦皆是多了一分明亮的色调,抖落了长久的压抑与昏暗,分外耀眼。因为宫里四下张罗春节的日子,故而时常能在空旷的汉白玉道路上瞧见一队行色匆匆地宫女太监,手里总是捧着或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在皑皑的白雪上小心翼翼地留下纵横的脚印。

自从书院的那场大火,冬日里生火盆的习惯便渐渐从我地生活中退出了。但这么一来,寒气重,我依旧会时不时地咳嗽,太医院那边也是一贴接着一贴的药方子伺候到位,却不见得好转多少。这个时候我往往会怀念起苏幕焉来,想来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他对我倒还是分外照顾的。若他是太医,开出的药定然比太医院地所谓“良药”要管用的多。

腊月二十三,秀贤的案子是不能再拖了,只要她地问题能解决,山主那边儿也不过是几句话的指示。就这样,一场对丞相大人某个“不懂事儿”地小妾的审判在乾禧宫悄然上演了。

一大早,高寺愣是让我在里头穿上铁布衫,说是以防万一。而永泰宫地那群少年也早早地换上太监服提前到中殿候着了。而我也早已将孔夏准bèi

好的秦楚源的“罪状”安安稳稳地放在匣子里,一并带过去。

为了避免魏如的出现刺激了秀贤,只能让他待在后殿。一切准bèi

就绪,乔辉礼在外头求见。将他安置好,几个太监宫女便去请太后娘娘了。

中殿里出奇的寂静。

永泰宫的少年们一个个眼神犹如草地上机灵的仓鼠一般,不曾有半点的放。太后坐在我的右侧,我身后站着高寺。高寺身旁不远的柱子处站着的,便是一身普通御卫军装扮的孔夏了。

乔辉礼似乎没有来过乾禧宫,显得有些拘谨。他恭恭敬敬地向我和太后嘘寒问暖一番,终于让人把秀贤押了上来。

看来秀贤这阵子在顺天大牢里日子过得不错,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简洁棉衣,外头套着一件儿米色的小夹祅,倒是让我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模样来。她顺从地跪在大殿的中央,太后并没有怎么打量她,因为她以为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审讯,跟她自己当是没有什么联系的。所以她一直问我这案子有什么特殊,为何要惊动皇室等等。我不忍再看秀贤,希望自己保持平静,便请太后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便是。

早早地便派人去传秦楚源,而他却迟迟未到。我不禁有些担忧,难不成他提前知dào

了什么,临时有变?

漫长的等待让我焦虑不已,却碍着太后的缘故,不能表现在脸上。我只能一口接着一口地喝茶,之后还跑了好几趟茅厕,而秦楚源却依旧没到。

乔辉礼面上已有些严肃的神色。此人长得黑且瘦,但气度不凡,不愧人称“铁面无私”。依他的脾气,早过了启审的时辰,他自是有些不乐意了,但毕竟有太后和我在,故而只得忍着,没说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唯有太后娘娘一脸的闲适,时不时地喝一口清茶。终于,太后有些乏味了,对我说:“陛下,这案子,若是乔大人能够解决,那哀家……”我知dào

太后正打退堂鼓呢,不知该怎样留下她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丞相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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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话 奥特曼打小怪兽(1)

秦大人,陛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带随行的侍卫进去|太监的声音恭敬而顺从。

“哦?”秦楚源冷哼一声,听那口气,似乎并不太放在心上。

“殿里自有御卫军把守,还望秦大人放心。”

“嗯……”秦楚源若有所思地冷哼一声。

我警觉地听着门口,双扇空雕花门缓缓地打开,一个身着黑色朝服的高大男子带着那一如既往的虚伪儒雅出现在门口。

此时乾禧宫最外面的金铸朱漆大门,应该已经按照事先所安排的,关上了吧。

“微臣秦楚源,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黑帮皂靴不慌不忙地迈入大殿的中央,他一掀衣摆就地跪下行礼,官职在其下的乔辉礼立马起身恭迎。然而秦楚源的眼神扫过秀贤的时候,那深藏的犀利,还是透过浮华的儒雅迸发了出来。我分明瞧见不敢偏头往他看的秀贤身上竟然哆嗦了一下。

“平身吧秦大人。”我笑道,“还不快上座?”

“谢皇上。”秦楚源皮笑肉不笑地直起身子,在两个小太监端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桌子上地时候。竟然手上一个哆嗦。将茶盏给掀翻了。茶水洒在了我地手上和衣襟上。皮肤上茶水地热度却迅速消散。我顿时有些尴尬。身后地高寺立马绕到我地面前。递上帕子替我擦去茶水。却趁此挡开秦楚源地视线。漆黑地眸子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是希望我不要这么紧张。

是啊。怕什么。一个秦楚源就把我镇住了?有高寺和孔夏这两个高手在一旁助阵我还有什么好怕地?

我一面自我稳定着情绪。那边地案子已经开始审理了。

“秦氏。年十七。因擅自于皇家书院纵火而入狱至今未审。……”判官那夹杂着些许惶恐地声音因为太后处发出地摩擦声而戛然而止。

“娘娘。您……”我不安地望向太后。却发xiàn

她手指上戴着地金指甲滑过案几地边缘而脱落在地上。一个宫女连忙躬身将那金指甲拾起。放到托盘里带走了。

太后示意判官继xù

。而后凑近小声问我:“这女孩子叫秦氏?她夫家姓秦?”

我不着痕迹地望了秦楚源一眼,他果然正满眼冷戾地望向我的方向,腮帮子因为紧咬着地牙而显露出颌骨的线条。

“怎么了?”我佯作完全不知,“这女孩子正是丞相大人的妾室啊!”

此语一出,太后眼中地木然瞬间膨胀为冰霜,簌簌掉落。

然而后宫中的长久历练使得我面前这个女人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

“什么时候的事情?”太后淡淡地问着。

“有些日子了,娘娘,这毕竟是朝中大臣的私事儿,您要莫要过于操心了。”我假意无心道。

太后微微一愣,转而看向秦楚源。而此时地秦楚源想必对我与太后的说话内容亦是知之**了,表面上依旧是镇定如斯,我却感觉他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判官的说话内容上。

乔辉礼手下的那个矮个子判官已经宣读完一些相关的步骤,接着从身旁的太监手中接过色地书卷展开来,一连问了秀贤几个问题。秀贤声音有些暗哑,但却都一一如实作答了。

最后,那判官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姑娘,能否阐述一下你此次于皇家书院纵火的动机是什么?”

终于问到重点了。我不由地偏头去看孔夏,他戴着御卫军盔甲,手持尖刀,一张脸只不过露出一双亮晶晶地眸子来。他感觉到我从侧面投过去的目光,于是转过脸来与我对视,冲我微微点头,我仿佛已经看见了他盔甲后面地微笑。

秦楚源冷漠地望着跪着的秀贤,秀贤忽地抬头望我,整个大殿寂静得犹如空旷地山谷。

她,究竟会不会,如高寺说的那般,当着太后的面儿指出秦楚源的芶且行径呢?

仿佛耳边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我望着秀贤的眸子,企图能安定地从中望到她心中所想,却黯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我再也看不透她了。

利用,谋杀,武力,爱情,亲情,伤害与被伤害。秀贤,这辈子,你我的纠葛,总该在今日做一个了解了吧。

我闭上眼,阻断了秀贤的目光,却听见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开始在空荡的大殿上回响,暗哑,安静,仿佛看透了一切。

“因为我脑子不好。”秀贤苦笑一声,“因为穷,因为嫉妒,因为不明事理。”秀贤说的明显是绝望的套话,居然没有半点实质内容。

乔辉礼大人坐不住了,他示意判官退下,走到秀贤身边,俯下身道:“有什么冤情可以尽管说出来,皇上与太后娘娘可都在这呢,还能不帮你主持公道?”乔辉礼一番话不知是不是拍马屁用的,但多半有些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感觉了,对于一个“纵火犯”,何来“主持公道”一言?

“脑子不好是受了刺激,穷是命,嫉妒是身不由己,至于不明事理……”秀贤转而望向秦楚源,“是因为没有看清某些禽兽。”

所有的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气,我知dào

秀贤终于是要说出什么来了。

秦楚源换了个姿势坐好,饶有兴致地望着秀贤。

秀贤微微一笑,恍然让我觉得就像当初那没回从相府回来看到我和十三娘那般,好似带着一丝欣慰,她清晰而冷漠地笑道:“一把火烧了皇家书院,是拜当朝丞相大人所赐!”

瞬间,太后已是满脸的惊愕,她再也按耐不住,未待我开口,已经示意我不要多嘴,转而问秦楚源道:“秦大人,此话当真?”

“荒唐。”秦楚源并没有看太后,而是一脸阴笑地俯视着地上的秀贤,“本官让你烧书院,口说无凭,你

证据?!再说了,烧了书院,于本官有何好处?!”

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秦楚源在纵火一事上并没有出口怂恿,但是,这个罪名加在他身上,却是救出秀贤的一步不得不走地棋。

秀贤戏演得极好,毕竟心里是委屈得很的,眼看着眼泪便要下来了:“你让我焚烧书院,我不从,你便强占了我,这就是证据!你还想赖账不成?!至于烧了书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说,我哪里知dào

你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芶且之事?!”

哐当一声,太后手中的茶盏直接掉在了地上,碎地一地都是。她并没有说什么,而那双凤目中,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愕与伤痛。

“秦大人你……当真强占了这个女人?!”太后缓缓伸出手,直指秀贤。

秦楚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他警觉地望了我一眼,又转而望了一眼高寺,终于,那双眼里流露出了然地讥笑神色。难道说,我们的计划,他瞬间便了若指掌了?!

“哈哈哈……”秦楚源从座上站起身,用令人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位居太后地那个女人,意味深长道,“说话总要有个证据的,太后娘娘您还当真了?”

太后的眼里出现动摇的神色,不行,不能让她信了秦楚源地鬼话,幸好之前魏如都布置好了。

我一敲桌子:“来人呐,带证人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老妈子和一个中年家丁便被带了进来,两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说吧,秦大人有没有强占这位姑娘?”我不慌不忙道。

“回……回皇上话……”那老妈子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苦着个老脸,老实道,秦大人他……有……”

“王妈,你在相府这么多年,本官可有亏待过你?”秦楚源声音里透露出不满,但更多的却是不安,“你就是这么血口喷你老东家的?”

“我……”王妈不做声了。

看来相府上的奴才都是真奴才,全都怕秦楚源。

“你不说,我说!”那中年家丁瞧着王妈一脸的愁苦,接过话茬儿道,“这事儿就是真的!府上知dào

地人不多!但是我知dào

!夫人也知dào

!真是的,有皇上在,我还不敢说真话了还!皇上,您可要明鉴呐!姑娘跟咱们在一起共事多少年了,是个心肠好地丫头,咱们都喜欢她!怎么就被相爷给占了去,我就算搭上一条小命,我今儿个还就直说了!”

这正义的家丁这么一说,身旁地太后早就不说话了。我极为满yì

,望着一脸冷漠的秦楚源,笑道:“秦大人作何解释?”

“哈哈哈哈……”秦楚源朗笑着走到我与太后面前不远地位置,“好吧吧,既然都这么说,那我也不妨直说了。既然秀贤是本官的妾室,又何来强占一说?”

“胡说!你强了她为了堵咱们的口才立她为妾的!”那家丁气得几乎要站起来。

“本来就是通房丫头,立她为妾不过是升了她的地位。”秦楚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慌不忙道。

这时候,太后苦笑道:“秦大人,哀家终是小看了你。”

秦楚源望着太后,从他的眼里,我看不出一丝怜惜的意味。所以我一直在怀,太后不过是一厢情愿,而秦楚源则是贪图权力。这两个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秦楚源拱手朝太后娘娘行了个礼:“罪臣府上的这点儿小事儿,扰了娘娘的清静,真是罪该万死。”

“说得好。”我趁热打铁,“既然是你怂恿你的妾室纵火于皇家书院,那你就应该知dào

这是何等的罪行。乔大人——”

“臣在。”

“读。”

“是。”于是乔辉礼将秦楚源犯下的罪宣读一番,竟是个死罪。

“可笑。”秦楚源的情绪终于有些波动,“本官依旧是那句话,本官不曾怂恿她。”

“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你看着这是什么。”我示意一下,高寺立马呈上孔夏搜集的秦楚源的罪证,尽数摆放在眼前,“铁一般的事实,你还想如何狡辩?!秦楚源,你本就罪孽深重,这一次,只不过揭了你的面具罢了!来人呐,将罪臣秦楚源替朕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守在一旁装作御卫军的永泰宫少年们悉数出动,四面八方足足有十几个人直逼位于殿中的秦楚源。

“哼,就凭你们几个?”秦楚源冷笑道,“毛都没长齐呢!”说着一掀外衣,那拖沓的朝服就随着他的动作飞出,其力道直接将当中一个少年撂倒在地。

高寺示意下人们赶紧带着太后撤tuì

,秀贤被人押了下去,乔辉礼一行人也吓呆了,跟着一群宫女就往后殿退。

“陛下,这里交给我们便好。您赶紧退了吧。”高寺握住我的手臂把我向里头拉,我却站在原地,想要看着这紧张的局面如何进展。我一会儿看看高寺焦虑的眼神,一会儿又看看四面楚歌的秦楚源,他显然没有想到永泰宫的一帮毛头小子身手居然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一时间竟有些抵挡不能。

我暗自在心底叫好,看来这次秦楚源拿定了。

然而就在这时,秦楚源一掌击倒一个少年,以极快的速度直奔我的右手边。我惊呼一声,正诧异他究竟要做什么,只见他伸手直向太后,然而此刻我眼中的那个曾经无比犀利的女人,却犹如一株柔弱的花草般,一时慌乱竟不知躲闪。转眼间,太后已经背靠着秦楚源,而秦楚源的右手,已经扼住她的咽喉。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只听见秦楚源充满杀意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中:“谁敢再动一步,这个女人,我就让她死。”

第一四二话 奥特曼打小怪兽(2)

禧宫外门封锁,秦楚源的救兵进不来,皇家的御卫军来。

原本准bèi

瓮中捉鳖,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般突发状况却不由地让我心慌起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一旁的高寺,他只是冷着一张脸,低声用不可违抗的口气对我道:“你先离开。”我微微张嘴,有些诧异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但高寺的想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以我的功夫,就算是小命搭上,也对付不了秦楚源啊。

我有些犹犹豫豫地向后退,但并没有彻底离开,因为自己还是放心不下,虽然对孔夏他们的功夫有很大的信心。以孔夏为首的少年们围成一个圈,将秦楚源和太后二人包围起来,秦楚源那一贯的儒雅气度早已灰飞烟灭,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个嗜权力如命的男人那狰狞的面孔。

太后终于显露了她惊惶的神色。

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看着这个她丈夫的女儿,却不是她孩子的人。

此时我突然开始庆幸,秦楚源的这个举动,看上去的确是自保之举,然而实jì

上,他却亲手摧毁了太后对他仅存的信任,于是他身后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除非——除非他杀掉我,取而代之。

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并不只我一个人。于是孔夏立马发出指令,十几个少年十分默契地摆出阵法,决定将秦楚源一举拿下。

既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秦楚源已经再没有保存实力的理由了。真zhèng

武力上的对峙正式开始。

秦楚源一面挟着太后,一面对付十几个武艺不凡的少年。尤其是孔夏,他刀法不凡,而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在阵法的边缘力求安全救出太后。

只是秦楚源对于太后这个筹码地分量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宁愿伤到太后也不愿意做出退让。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以一人之力。就算再怎么高明。也难以抵挡十几人地同时进攻。那种一马平川之人。至多不过是出现在说书人地口中罢了。

就在此时。秦楚源困兽犹斗。他猛地出手在太后脊椎后面猛击一掌。太后在喉咙里叫了一声。整个人便瘫软下来。她一脸愁苦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哀家活……”

于是大家再次陷入僵局。倘若太后以护驾不周地罪名治他们地罪。这几个少年地未来。可就全完了。自身难保地我。也无法救他们。

“秦楚源。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忍无可忍。怒道。

“让本官出去。把门打开。”秦楚源毫不犹豫道。

很明显,他是想一步步利用太后让我们放他出了乾禧宫。但倘若真是那样,外头肯定有他的同党接应,到时候,御卫军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地为皇家服wù

的,秦楚源手下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就一目了然了。然而当事情明了的时候,局面定然会发生令人无法控zhì

的状况,到时候这江山还姓不姓南宫,就成一个问题了。所以当下最好的办法还是把秦楚源只身困在此处,孤立无援即可。可是太后……

该怎么办呢?

我征求般地望向孔夏,可惜他集中精力于对付秦楚源,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

又转而望向高寺,他与我对视一眼,在他眼中,我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与思索地神色。一时间谁也拿捏不了主意来。

“怎么一个个都不动?!”秦楚源怒喝一声,“都聋了?还是哑了?!我要你们开门,听到没有?!……再不动的话……”秦楚源摁在太后脖子上的手又加了一把力道,太后张嘴努力呼吸着,依旧断断续续道:“你们这些……奴才……还不快……哀家……”

“开门。”我抬手示意门口的守卫。

“陛下!”孔夏转而望向我,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无法向他解释,开这中殿的门不过是拖延时间,我自然不会乖乖地将乾禧宫地外金门打开。

高寺望着我笑了笑,点头表示赞同。

“是。”门口的守卫相视一眼,虽然动作间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地去抽开金色的门闩。

明媚的阳光透过门缝洒向中殿内,刹那间,紧拉着帘子原本一片黯然的中殿刹那间明亮起来,同时也照亮了秦楚源线条分明地脸上那得yì

而阴冷的笑容。

寂静被打破,然而在双扇门缓缓开启的那一瞬,秦楚源面上地笑容却凝固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由地长大了嘴巴。因为此刻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乾禧宫那数十阶地汉白玉阶梯,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堆积的白雪映照着明亮地阳光,从女人的背后投射而来,勾勒出女人消瘦如柴的身影。她坐在一架木制的精致轮椅上,身后娉婷窈窕的少女推着轮椅缓缓而入。所有的目光犹如一偻偻警觉的光线,直接瞄上这两个人。

身后那少女,身材高挑,齐刘海,黑眼珠子,瓜子脸,气宇不凡。自从书院失火,与苏幕焉一齐消失将近一个月的人,就是她,慕容秋了。此刻的她,一脸倨傲的笑容,仿佛夜溟教所有的教徒那般的傲慢与冷戾。皎洁的目光扫过我的脸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更是加深了一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她身着一品夫人的华丽正装。暖色系的服装与殿内的沉重和殿外的白雪反差极大,宽大的袖子以及扇形的衣领将消

显得更加娇小与羸弱。自始至终,她的视线不曾离+分。而秦楚源的视线,也在看到她以后,居然柔和了几分。我不禁了然,坐在轮椅上的人,正是慕容贵妃的姊妹,怀化大将军的胞妹,慕容秋的姑妈,也正是秦楚源的“糟糠之妻”——慕容媛。

我从来不曾见到过她,今日一见,果然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她虽瘦的只剩皮包骨,却依旧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貌与气质。

只是那慕容秋,她是夜溟教的人,外金门的守卫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竟然敢擅自放这两个人进来?!一股寒意顺着脊背上升,显然乾禧宫有内奸,与慕容秋沆瀣一气。

“夫人,”秦楚源敛去面上地柔和颜色,冷声道,“天这么冷,又在下雪,你不好生在府上歇着,擅自跑过来做什么?!还穿成这个样子?”

“夫君,”慕容媛气若游丝地笑笑,“你整天一大早就急着往宫里跑,妾每日就在菩萨面前磕头,祈祷,希望夫君的仕途坦荡,身子安康。只可惜今儿个早晨上香的时候,妾点了好几回都没有点着,本以为是天寒香冻,但妾心里头有些不安,就擅自求了个签。没想到菩萨说夫君今儿个出行必大凶,妾放心不下,就紧着赶来了。”

“快回去!”秦楚源不由分说地小声喝道,“妇道人家到处抛头露面算什么东西?”又转而对慕容秋道,“秋儿,还不快带你姑妈回去?”

慕容秋淡淡一笑:“姑父,您还是赶紧放了太后娘娘吧,回头是岸呐。”

“混账东西!”秦楚源破口大骂起来,“本官地计划岂能被你们这几个妇孺之辈给破坏了去!都给本官闪开!”秦楚源依旧挟着太后,怒气冲冲地要往外走。永泰宫的那帮少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我立马道:“让他出去。”同时伸手示意他们跟上。

慕容媛依旧病怏怏地坐在轮椅上,即便是此时,她依旧是有着大家闺秀地端庄。就在秦楚源刚刚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这位典型的大户人家女子终于开口道:“夫君,我都知dào

。”秦楚源终于停下了步子。

“我都知dào

,知dào

你根本没有花多少心思在我身上。”慕容媛话中夹杂了凄苦,“可我不怪你。因为我身子骨不好,是我不争气,不能替秦家传宗接代,所以你想纳妾的话,我若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迎头撞死在你面前!”她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慕容秋替她拍着背,她稳着声带继xù

开口道,“可是,你没有。为什么没有,我怎会不知dào

,毕竟是十年的夫妻了啊,夫君。”

“嗦这么多干什么。”秦楚源状似丝毫不领情,依旧冷眼相对,脚下的步子好似又要迈开来。然而,却没有。因为他犹豫了。

慕容媛伸手示意慕容秋让开。慕容秋面上表现出她的疑惑,但她还是乖乖地松开轮椅的扶手,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慕容媛忽地自己转动轮椅,她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秦楚源,而秦楚源连同一脸绝望地太后依旧是背对着她。就当轮椅转动的同时,慕容媛伸出手,轻轻抚上秦楚源朝服背后的金色锦带祥云刺绣花纹,微微颤抖的指尖顺着刺绣的纹理缓缓游走。秦楚源身子微微一怔,他偏头,恶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还记得你在惠帝的提拔下罢黜了左右丞制度地那一天么?”慕容媛的声音再次恢复平日里的柔和,她面上甚至绽放出一丝幸福的笑意,仿佛沉浸在回忆中,“你开心地进了门儿,那时候咱们住的还不是现在地大宅子,你抱着我,转了几个圈儿,我记得你说‘我辈岂是蓬篙人’……”

大殿里所有的人仿佛都在听着慕容媛的回忆,大家善意地望着她。

“你提这个做什么,哪一年地事情了?!现在若不是你在这里捣乱,更多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你看看这个小皇帝,小小年纪居然想要弹劾我?!我走过地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她拿什么来对付……”秦楚源嗜血地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扭头,只见慕容媛宽大的袖口中露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那殷红的血,正顺着秦楚源朝服上的花纹汩汩地向下流淌,迅速染红了一大片……

秦楚源脚下开始踉跄起来,少年们趁机冲上去将惊魂甫定的太后从阎王殿给拉了回来。

血开始顺着光洁的地板蔓延。

慕容媛望着秦楚源的眼睛,疲惫道:“其实,这十年,妾能陪在夫君的身边,就已经足够了。所谓白首不相离,只不过是前人拿来蒙骗我们这些痴情女子的诗情画意罢了……”她静静地望着秦楚源没有再做挣扎,颓然倒地,接着,猛地举起带着血的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姑母!!——”慕容秋惊呼一声,满脸惊骇地跪倒在地上。

慕容媛从轮椅上跌下来,伏在秦楚源的身旁,凄然道:“妾本就是命不久矣,先送夫君一程,这便来黄泉路上陪你了……”



orz……终于干掉秦楚源小太后小BOSS也老实了~~~~樱终于可以亲政了~~撒花~~~(

第一四三话 惠帝

秦楚源系首辅大臣、背负先帝重托。任意横行,欺罔顾廉耻,教唆之焚毁清河书院,大罪一。欺君擅权,文武各官、尽出门下。引用内外奸党、致失天下人望。罪二。一切政事、先于私家议定、然后施行。又将兵部、户部启奏官员、带往私门商酌。罪三。倚恃党恶、紊乱国政。所喜者荐举、所恶者陷害……”

“够了……”我一手撑着重重的脑袋,坐在御书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高寺的宣读,“还是精简一下吧,人都死了,算了算了,他的老母和兄弟姊妹,也都饶了去吧。”

“不可。陛下,除了第一条,其他可都是句句属实,而第一条却又是您特意吩咐……”此刻的御书房内没有外人,高寺有些犹豫地卷起了手中的布帛,等着我的意思。

“那乔大人说这罪是怎么罚的?”我问。

高寺复打开来看了一眼道:“诛九族。”

我心一沉,九族?若是他诛九族,那么连我自己恐怕都包含在里头了,简直是笑话。

“算了,他本人是死罪,至于秦府那帮老小,就该发配的发配,该充军的充军吧。”我无奈道。然而高寺看着我的眼里却多了一分好笑的神色。难道说他认为我胡的说法很好笑?

“这样不好。”坐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魏如终于开口了,“因为我们不知dào

他的族人中有没有人暗自记了仇,当然我们自然是没有必要担心他威胁到我们什么,不过若是多年后惹出什么麻烦来,谁还记得当年的这笔旧账呢?陛下,这种事情,自古以来也不是一件儿两件儿了。”

我望着魏如漆黑幽深的杏仁目,问道:“上卿大人的意思是……?”

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望着手中的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浮沫儿,道:“只要是他的族人,只要姓秦,不论老少,通通斩首。”

我一愣。把那些老人小孩儿们都给杀了?魏如还真干得出来!

“陛下。奴才以为。上卿大人说地极是。”一旁地高寺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魏如那边。我顿时孤掌难鸣起来。不得不作出妥协。

而后所要做地。便是跟太后说明我要亲政地事情了。虽然登基那日在先帝灵前承接玉玺地是我没错。可是这么久以来。玉玺一直都是太后代为保管地。那日看到秦楚源坐在这御书房里。拿着玉玺在那儿批阅奏折。我便不由地火大。太后未免太信任他。可到头来。却是这么个她以为可以信任地人。差点儿取了她地性命。

临行前。魏如好似瞧出了我心中地耿耿于怀。在我身边道:“为帝王者。有许多身不由己。所谓心狠手辣。苛政暴政。都是历史涂抹了太多地颜色。国君之大忌。便是心慈手软。这一点。亦是百姓比不过皇族地地方。”

我当时只不过是略有领悟。

然而在我之后所经lì

地一些事情中。我终是深刻地体会到了魏如话中地深意。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于是按照大春季不准斩首地规定,不过三日,秦府的那些老老小小,以及之前查处的秦楚源的奸党,全都被斩首示众了。秦楚源的尸首被挂在城门口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

秦楚源的彻底倒台,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顿时,曾经与秦楚源勾结的官员悉数获罪,导致许多官职一时间空虚,就连太医院首太医裴太医都再次趁这次朝廷大换血而提出告老还乡。户部立马在各个职位安插人员,早已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能面面俱到。这事儿我自是懒得管也管不了,就暂时给放下了。

至于秀贤,她与山主等书院地人一并被开脱了罪名,我曾想过让她搬进宫里来住,好有人可照顾着她。她倒是没有对我摆脸色,而是善意地笑笑,一如她曾经的恬静安然,说要回布庄里陪她娘照顾着店铺便好。

她这么一说,我又想到十三娘了,不由心里一阵辛酸,只是最近宫里的事情多,半步都离开不得。我点点头,只能由着她回到布庄里去。说来,她也好长时间没有好好陪陪她娘了吧?我犹豫再三,终是在秀贤离开前交代了一句:“秀贤,若是可以,找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嫁了吧,下半辈子也好有个倚靠。”话一说出口我立马后悔了,因为秀贤久久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句话都没说,而我却已是心乱如麻。

我怀念和她的友情,可我又觉得愧疚。觉得愧疚也便罢了,可她偏又做了让我无法原谅她的事情。可我又何尝不自责?何尝不同情她?秀贤,你我从此一刀两断也罢,免得以后受伤的,依旧是我们两个。

慈宁宫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后殿里不知什么时候请来了女娲娘娘,听慈宁宫地下人说,自从那日以后,太后变了很多,好像也看透了很多,整日在女娲娘娘那儿烧香磕头,对她们这些下人使唤的也少了。平日里的菜色也减了很多,都是些清茶淡饭。

看来这老太婆是真的被她老情人打击到了。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走入慈宁宫的外殿。门外的太监通报过后,我便走了进去。太后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显然已经在等我了。我扫视一旁的案子,平日里摆在上头地鸟笼不知何时换成了一盆文竹。

我请了安,诧异道:“多多呢?”

“遣人给放了。”太后笑了笑,“到底是个生灵,总拴在这儿它心里也不乐意的

我惊讶于老太婆忽然涨高的觉悟,却发xiàn

此时的她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再仔细一看,她今儿个好像只是薄薄地打了一层粉,不像平日里皆是浓妆艳抹。

“这样也好,养那么个活物,还得每天地伺候它。这么些日子了,倒也连个话也不会说,白白耗了娘娘照顾它这么久的心呐。”我轻描淡写地说着,在太后地手边坐下。

“也不是费哀家的神儿,只是哀家一个人久了,它也算是陪了哀家好一阵子,解解闷儿,总是好地。”太后望着窗外,多少有点儿看破红尘的味道,“想来你父皇离开,也有半年多了,哀家便搬到这慈宁宫,玉坤宫就那么一直空着,每天也就几个太监守着,打扫打扫。”

我知dào

太后又在提醒我册立皇夫一事了。可如今这般,我从哪里找一个够格地皇夫过来给她?于是我立马转移话题道:“娘娘不妨说说父皇的事儿吧。朕这十几年,都还不曾见到过他呢。”

太后转而望着我,一双凤目仿佛失去了原有地犀利与风采,少顷,她笑道:“你跟他长得很像。”太后说着用指尖若即若离地描着我的眉,“这眉,这眼儿,都很像。你父皇年轻地时候就是个很清秀的男人,但他个子高,所以不有半点女气。明帝的时候,你父皇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可身为太子的他,却不得不担下皇位这么个重担。可按照大祖训,登基的时候若是亲政,便是要册立皇后的。于是大婚的那日便是哀家第一次见到了你的父皇。哀家脾气不好,喜欢跟他斗嘴,他总是斗不过哀家,有时候就气嘟嘟地离开了。其实后来才知dào

,不是他真的说不过哀家,他只是太宽容,让着哀家罢了。”

“那父皇他在朝政上,也是这样包容吗?”

“他是个好皇帝。可终究是太过仁厚了。”太后面上幸福地颜色渐渐淡去,“犯了帝王者之大忌。他本想以仁爱治天下,却不知,勤政爱民的唐太宗当年弑父杀兄的时候可没有半点手软。你父皇什么都好,脾气也好,而这恰恰是他最大的缺点。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儿被叫到慈宁宫问话。那时候他就站在这儿,就这儿。”太后伸手指着我们前方不远处,“虽说不过是个半大娃娃,可毕竟是一国之君,就这么站在这儿,被圣母皇太后训话。他生母走得早,而圣母皇太后毕竟不是先帝的亲生母亲,故而总是要严厉几分的。但你父亲是个聪明地人,只是他不说出来而已。”

其实我更想知dào

的是先帝对我母亲的感情,可面对太后,我哪里敢问及我的母亲的事情。我只是这么望着她,听她回忆惠帝的一些琐事。她口中的惠帝,细心,宽厚,儒雅,勤政为民,擅用人。太后口中的惠帝,当年对秦楚源这个比他小的年轻人很是赏识,后来对他也是愈发地信任。然而太后并没有提及弘光十二年以后宫中皇子蹊跷死去的事情,这事儿我心里也有些清楚,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所以,皇上,”太后从回忆中醒来,“你今天来找哀家的目的,哀家也是不知dào

。”

我有些警惕地望着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是说……”

“你也大了,过了年便满十六了。你父皇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亲政了。所以,这事儿就先张罗张罗,让下面寻个吉日,你亲政吧。”太后说话的时候,有些试探地望着我的眼睛。

太后地主动妥协让我有些吃惊,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太后拍拍我的手背,“你救了哀家一命,以后也不需yào

哀家整日盯着你了。书院不是说在整顿,这几个月都不能恢复么?你就当是完成了学业,丞相的案子就当是对你亲政前的考验好了。”

我在心底苦笑,这考验也未免有些过于沉重。

“还有一件事情,你这鬼机灵虽一直拖到现在,倒是一刻也不能拖了。”太后沉吟道。

“什,什么事情……娘娘不妨直说?”

“皇夫地人选,皇上可有中意的了?”太后一句话彻底将我问到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不立皇夫,不行合房礼,这亲政一事,恐怕还得向后拖。万恶地大祖训啊,这不折腾人么?!

“其实哀家不妨将自己的想法告sù

皇上。”太后顿了顿道,“其实哀家之前所中意地人选,是肃国公的长儿子,也就是哀家地侄儿,冯尚兮。

他和你在一个书院,你也是见过的。一来他父母一直不安分,若是让尚兮坐上皇夫一位,便可以此牵制肃国府的势力,毕竟手边的人可是最容易掌握的。二来,……尚兮这孩子不学无术,胸无大志,自幼除了骄奢放纵,哀家并没有看出他的什么才干。即便是哀家先去了,有如在你身边,肃国公若是想利用尚兮来把持朝政,几乎是不可能。只可惜,没想到清河的一场大火……”

说到这,我忽地心头泛上一阵难言的苦涩。真是造化弄人啊……

“肃国公还有个适龄的儿子,叫冯德兮,你应该也是知dào

的。不过他是庶出也便罢了,年纪又比你小,根本不可能顶替尚兮的位置。”太后转而问我,“所以,皇上的意思呢?”

第一四四话 思来想去,还是他吧

的意思?

哀莫大于心死,我哪里有什么意思。

从慈宁宫返回的时候,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耳边总是回荡着方才太后对我说的话。尤其是最后关于皇夫一事的那些话。她说,在这个时候,最适合做皇夫的人,便是魏如了。她想问问我的看法。我唯唯诺诺地敷衍几句,之后便出来了。太后说给我三天的时间考lǜ

,否则亲政一事需得推迟,玉玺继xù

由她暂为保管。

现在的我,终于遇到真zhèng

的难题了。不是开玩笑,没人和你闹着玩儿,真的需yào

册立皇夫了。究竟该怎么办呢?

“陛下,”龙辇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高寺撩起帘子,秀美绝伦的面上笑容清新而明媚,“到了。”

“啊?”我刚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有些不知所措。

高寺笑笑:“您吩咐到和沁宫来,您忘了?”

和沁宫?我怎么随口就让他们把我送到和沁宫来了?对了,皇夫一事,其实,我想听听魏的意见。想到马上要见到他,我忽地有些莫名的忐忑。

我招手示意高寺进来:“先别急,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高寺点点头,顺从地躬身进了龙辇,站在我的面前,等待我的下文。

“坐吧。”我指了指了一旁地座椅。

“诚惶诚恐。”高寺谦恭着。我却从他地眼神里看不到半点真zhèng

地谦恭之色。这个少年虽说在我们面前自称“奴才”。但他平日里举手投足间地一种骨子里地傲慢之气。却是显而易见地。可正是这样一种骨气。让高寺跟其他所有地宫女太监有了一个本质地区别。而他超出常人地智慧与冷静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只有你我二人。就别这么客气了。坐吧。”

听我这么一说。高寺只是淡淡一笑。倒也不客气地在我斜对面坐下了。

“高寺。……我马上要亲政了。你觉得……我能行吗?”我试图用一种朋友之间地语气与他说话。因为我想听听他真实地想法。

“陛下说笑了。陛下本就是九五之尊。这次权归正主。是人心所向罢了。怎会不行?”

我有些不开心他这种千里之外的语气,于是目光稍稍冷下来,转向别地地方,佯作漫不经心道:“可你应该知dào

,亲政,便是要册立皇夫了。”话音刚落,余光瞥见高寺果然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觉得谁最合适?”我扭头迎上他的目光。

“此乃关乎大的大事,岂是奴才能够妄言地?还请陛下自行定夺吧。”高寺不慌不忙道。

胸口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怒意,我一掌拍向明黄色扶手,纵然隔着厚厚的衣袖,依旧磕得我手疼:“我每问你一句,你总是用这种宫中用语来搪塞我。我之所以征求你的意见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挺有思想的人,你救过我好几回,我亦是心存感激。只是如今这时候,我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我只不过想听听你给我一些好的建议,而你却总是这么做出卑微地样子来……我以为经过了这么多,我们可以……至少可以算是朋友了,可你总是把我看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这样我也会很累……”一口气对着宠辱不惊的高寺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却似乎没有任何效果。眼前的他颇有些傲慢地低垂着眼,俯视着地上,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嘴角分明带着一丝……一丝嘲笑的意味?

“大胆,你笑什么?!”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难道说我又被他给耍了?!“我……你到底在笑什么?!”

话一出口,高寺精致的面上笑意更浓了,他终于抬眼望向我,忍俊不禁道:“陛下终于发脾气了。”

诶?!什么叫“终于发脾气了”?!我这么些日子一直都在气着呢!气得很呢!

“你……”我张口正欲咆哮,可喉咙一阵瘙痒,我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高寺脸上的嬉笑神色顿时荡然无存,他立马坐到我身旁,一手拍着我地背替我顺气,另一手掏出帕子轻轻地拖在我的口鼻前,过一阵子后,见我咳嗽渐渐停下来,他轻声问道,“陛下可好些了?”

刚在一鼓作气说那么多话,又咳嗽了好一会儿,这会子心里头堵着的石头好像都被我咳了出来,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让开!离我远点儿,朕……身子骨好得很呢!”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故yì

道。

高寺默默地站了起来,笑道:“奴才就是要气气陛下,让陛下把心里头的不愉快都说出来,这样才会好受。否则陛下年纪轻轻地,就整日神色凝重,奴才瞧了,心里也不大好受。于是方才奴才顺口就漫不经心地答着陛下的话,没想到陛下倒还真地爆fā

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他的好意,心里还真是有点儿小感动,高寺这小子果然很会讨好人。估计当初宫里地几位老公公们都是被他这张嘴唬得云里雾里美滋滋的,他才能这么快当上这总管地位子吧?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闷闷地望着窗外,心里却在盘算着究竟该怎么跟魏如说。就在这个时候,高寺终于开口道:“陛下,其实这皇夫的位子,最合适的,便是魏上卿大人了。”

我扭头望着他

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高寺笑道:“因为陛下掌权初期,需yào

一个能够时刻在身边辅佐您的有谋略之才的人做皇夫。而身为和您一同从清河书院谋略部出身的魏上卿大人则再合适不过了。加之上卿大人现已身居一品,提拔为皇夫,则不显得唐突。”

我惑地眯了眯眼,问道:“难道在你们看来,‘皇夫’这个位置,除了利益上的权衡,就不代表其他的东西了?……比如,假如我想让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当皇夫呢?只是我喜欢他就好,其他地什么智慧、地位我都不管它,如何?”

高寺显然对我的观念感到有些可笑,尽管他面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陛下难道不喜欢魏上卿大人?”高寺反问我。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

难道我不喜欢魏如?我开始思考。

其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但我总是无法放开来说话,因为他很聪明。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我本能地会有些顾虑,这世间有几个人是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笨手笨脚的?

可是,与其说我喜欢他,倒不如说是我依赖他。当我在这危机四伏的大宫里遇到棘手地问题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因为我无条件地相信如此强dà

的他会有解决地办法。和他在一起,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听他出谋划策,习惯和他博弈下棋,习惯他在我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连同他的吻,也都一并习惯了。正是这种习惯,让我很少有时间去理智地审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不知dào

没有他我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不知dào

。”良久的沉思后,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自己是否喜欢他,可是我却知dào

,发生这么多事情,自己或许已经离不开他了。”

高寺并没有立即接话。少顷,他低低地笑了:“这是陛下自己地选择,还是亲自定夺吧。不过奴才还是要多嘴一句,镇北侯掌握北方大量兵权,这一点,却是不能小觑。”

我怔怔地望着高寺深邃的眸子,于是决定下车。

……

和沁宫的地下温泉让整个殿内不用生火也十分温暖。我坐在垫了厚垫儿的椅子上,习惯性地搓着手,目光四处瞟,终于鼓足勇气定格在案几对面的少年身上。魏如身穿浅紫色的袍子,外罩的衣裳是白色的,上面绣着银色地花纹,头上别着一根檀香簪,正似笑非笑地沏茶。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外加诅咒下,他才好不容易拿下那跟夜溟簪,表示要替我“代为保管”。

“呃……今天天气……有点儿冷……”我试着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陛下说的是,腊月已经快过去了。”魏如平静无波道。

“那个……你这里倒是挺暖和……呵呵……”

“因为下头有温泉,这一点陛下应该是知dào

的。”

是啊是啊,我知dào

地,可是忘了,呵呵……”我正愁苦着不知如何开口,却瞥见案几上拜访的糕点,捏起一小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当即赞道,“嗯,这糕点味道不错啊,是御膳房给做地?”

“是扬州那边送过来的。”魏如抬起头,有些慵懒地望着我,眸子里带着一些笑意。

扬州啊,扬州好啊,有机会下江南玩一玩,呵呵……”我顺着他地话,信口胡诌。

魏换了个姿势看着我,终于按耐不住的道:“陛下到底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说。”

唉,该说地总得挑明了说的。我毅然决然地放下茶杯,望着他道:“我,……朕要亲政了。如果不出什么岔子的话,就是开年的事儿,没几天了。”

“那真是要恭喜陛下了。”

我脸一寒,倒吸一口气,屏息凝神:“所以……?”

“所以什么?”魏如这小子明显在装傻,把难题又踢了回来。

“所以你我当初的约定已经到期,我接了玉玺之后,就可以恢复你的自由身,到时候你是想考功名还是回家娶妻纳妾,都由着你了。”

“哦?”魏如笑中浮上一丝危险的信号,“那陛下想让臣怎样呢?”

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而他也是如对峙一般望着我的眼睛。经过了深思熟路,我面对他的天人之颜,终于缓缓开口道:“想让你一身轻松地回镇北侯府做回你的魏二少爷……”话说一半,他面上冷戾的表情已是渐渐松懈,转化为一种近乎荒谬的冷笑,于是我立马补充道,“……是不可能的。”

我说着从座上站起身子,将袖中明黄色的册子丢给他,在他满是错愕的目光注视下,装作轻描淡写道:“魏如,此乃朕的手谕,朕亲政那日,你将受封为当朝皇夫,这几日做好准bèi

吧,天下人,都在看着呢。”



关于这个位置,女主考lǜ

了很多,绝非儿戏,so……未来三章内必推倒。

当然,~子的推倒指的是女推男。

第一四五话 亲政、太医令

和二年新春伊始,大宫终是多了一种厚重的喜庆。

亲政的第一天,仪礼司的几位女官日夜不休的谆谆教导终是让我记住了繁杂的礼仪程序。因为是我第一次正式上朝,所以我被叫起来的时候,天边只有一抹淡淡的光亮。

暖冬。长安城的这个冬无疑是一个令老人们津津乐道的暖冬。不过是开年的次日,这起早的太阳便晒得人暖洋洋的,前些日子的积雪也早己不见了踪影,徒有洁白的汉白玉上分布着斑驳的水影,在金色的阳光下带着一丝料峭。

高寺瘦而长的身影走在我的斜前方引着我的路,深棕色的发延着冠帽的边缘伸出,顺着他挺直的脊背柔顺而下,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我顺着高高的台阶一路向上,脚下仿佛能感受到玉砖的冷漠,好似在嘲笑我是个外来之客。微风掀起宽大的金边衣袖,我双手交握在身前,厚重的衣摆轻柔地拂过一道道阶梯。阶梯的正中央是龙图腾的浮雕。我不由地偏头看它,那龙原本空洞的眼神仿佛有了神采,却依旧犀利地与我对视。石阶的两旁站满了冷面的御卫军,余光瞥见他们那一张张面孔从我的身侧向后退去,我恍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与彷徨。我好像看到了广德殿的珠帘后太后娘娘那与世无争的笑意。

紧接着我身后的,便是新册封的皇夫魏如。往后还有病恹恹的淑仪公主,以及一脸嬉笑的南宫韶和,再加上周围的太监宫女,我们这么一队,不说上百,怕也有好几十号人了吧。从今儿个早晨起,我与魏如便没有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除了忙,还有个原因,便是因为看到他,我不知dào

心里那种复杂的感受,该怎么形容。魏如,如今这个时候,在这个朝堂上,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只能让你成为我的皇夫。曾经的约定被你否决,那么事到如今,我也可以不遵守当初的承诺。所以请原谅我无视你的理想与抱负,执意让你留在我地身边,助我一臂之力。

礼仪队的鼓乐响彻苍穹,我极力保持着端庄的步伐,踏上广德殿金色大门前的石阶,站在巨大的青铜鼎前,将目光投向广场上整整齐齐的百官人群。高处的风的确有些大,我伸出双手示意鼓乐队停止奏乐,我至今仍旧清晰地记得指尖下的风仿佛有了生命,于是我那舞动着的金色衣袖,便纷纷扬扬地进入了我地视野。后来孔夏告sù

我,他站在下面,仰视着我殷红与金色相间的礼服,就如同一面飘逸的旗帜。此时的他,已经是三品的云麾将军了。

一群鸣哨的白鸽扑腾着翅膀向无云的天空倾斜而去,百官齐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着这句再熟悉不过地话,我却好像感到惠帝就站在我的身后,带着他一贯儒雅温柔的笑,望着我的一举一动。

齐刷刷的人群中,左手边的靠前排,有个人却早早地将头抬了起来,好似丝毫不畏惧地直直地望向我的方向。

这么一个不大的动作,在齐整的人群中,竟然显得那般地突兀。那个身影,远远地看上去,像是一个少年,他身着青色与深红色相间的朝服,竟有一种别样的气度。即便遥远的距离让我看不清他的相貌,可那丝笑容,却仿佛划破了遥远而寒冷的空气,直直地穿插而至,让我不由一怔。于是我暗暗记下了他的位置。

早朝十分,百官就位。原本坐在龙椅后面帘子里地女人已经提前回了慈宁宫。我就如同刚刚登基的新君一般,认真地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谏言,切实地找寻着解决办法。直到最后,吏部尚书李怀上前一步道:“启禀圣上,这次官职人员所做的调整,微臣已经悉数写在折子上,还请圣上过目。”

高寺走下去。接过折子。递到我地手上。

这李怀原本是吏部主事。原本地吏部尚书因为是秦楚源地奸党。所以被罢了官。故而身为主事地李怀。又比原先地尚书年轻有为。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新任地吏部尚书。我翻开折子。面对密密麻麻地人名与官职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原本只是准bèi

走马观花地扫视一眼。然而视线自上而下地过程中。却无意触及这么一行字:太医院太医令——苏幕焉。

脑袋里轰地一声。我惊愕。立马抬眼向殿内地左侧望去。却由于不清楚原先太医令所站地位置。故而瞅了好几眼才看到那个神情慵懒地少年。一身青红相间地朝服。手执玉笏。长身玉立。

原来之前仪式上见到地那个少年。正是苏幕焉。难怪会有那种莫名地熟悉。我上下打量着他。他这么一身。与昔日常穿地清河书院院服大相径庭。却更是添了几分男子地气度。

太医令正是原本裴太医地职位。是太医院地最高执掌。前朝名为太医院提点。到了本朝。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想不到多日未见地苏幕焉。不辞而别地苏幕焉。曾经与我朝夕相伴地苏幕焉。如今再见。却是今日这般情形。

夜溟教好手段。药使大人都直接混入了我大王朝掌管皇族生死地太医院里。而且一来便直接是最高执掌。这究竟是吏部地疏忽。还是另有蹊跷?

“太医令苏幕焉。”我放下折子,抬头望向苏幕焉的方向,略带笑意道。

苏幕焉好似一点儿也不意wài

我会这么叫他。他以一如既往的慵懒姿态抬眼望我,笑着走出队列,躬身行礼道:“微臣在。”

“平身吧。”

“谢陛下。”

身子,直直地向我看来,凤目潋滟,清澈见底。

“放肆,圣上岂是大人您可以如此直视的?”身旁的高寺忽地开口道。我扭头,有些诧异地发觉他说话的时候面上并无半点怒意,甚至给人一种面带微笑的错觉。这可不像警觉而又细心的高寺平日里的作风啊。我不禁愕然,难道说高寺这家伙对苏幕焉一见…咳咳……

我甩了甩脑袋,收回目光,对苏幕焉道:“无妨。朕只是对于德高望重的裴太医举荐的接班人有些好奇罢了。你回答朕几个问题便是。”第一次用如此生疏的称谓和语气跟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地少年说话,这陌生的情境,真是让人感慨啊。

“陛下谬赞了,微臣自当一一作答。”苏幕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恭敬答道。

“呃……你是裴太医的弟子?”我有些明知故问了,然而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正如陛下所言。师父只有微臣这么一个弟子。”

“跟随裴太医习医多少年了?”

“从弘光十六年起,有十二年了。”

弘光十六年……这么说,苏幕焉从五岁起便跟在裴太医身边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裴太医甚至可以说是苏幕焉的养父了。那么苏幕焉他的亲生父母哪儿去了?他又是何时入的夜溟教?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夜溟教最初计划好送到裴太医身边的?

我有些放心不下道:“吏部尚书李怀。”

“臣在。”李怀上前一步。

“你是按照什么定下新任的太医令的呢?除了裴太医的举荐之外。”

“启禀圣上。关于这一点,之前吏部地文档上便有相关记载,详细清晰,乃是先帝下的圣旨,待苏大人从清河书院结业后,倘若裴大人隐退,则由苏大人任太医令一职。陛下若是想亲自查点,微臣早朝后便派人替陛下将吏部的卷取出由陛下过目。”李怀不紧不慢道。

左思右想,没想到居然是惠帝早就拟好的旨意。难怪当初莫堂主告sù

我苏幕焉是朝廷委培的御医,果然不假。

……

傍晚时分,为了庆祝新帝亲政,同时为了融合新上任的部分官员,按照惯例,在广德殿大宴群臣。我坐在广德殿的正北方,眼前地歌舞令人眼花缭乱。到场的不仅仅是百官,以及太后、公主、亲王们皆座无虚席。大家一个个都是面带红光。倒是坐在左侧前排的肃国公冷着一张脸,满面愁云,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记得当初他在宴会上抬手欲打他那儿子,竟如昨日一般清晰。这老头子现在,怕也是后悔莫及了吧。除了他,淑和公主也是一脸不爽。不一会儿她便称身子不适,提前回去了。右侧的文官座前排,苏幕焉与身旁的官员三言两语说说笑笑,酒也是喝了不少,可他那双眸子,却是比谁都清醒。这家伙,肯定提早就喝了醒酒的药了。

宴会上歌舞升平,丝竹乱耳,只是令人感到稀奇的是,原本总是在宴会上占大量篇幅的女子舞蹈这次少了很多,倒是多了一些形容秀美的年轻男子们地舞蹈,或者舞剑一类。

不难猜出仪礼司在打什么主意。他们很“体贴”地照顾到我的性别,不仅将表演班子大多数换成了俊美的男子,还将广德殿布置得不那么肃穆冰冷,倒是有些活泼的小女儿气派了。仪礼司如此的殷勤,怎么在我亲政以前,就没有看到一丁点儿呢?

手中的金樽满了空,空了又满,如此反复,五光十色的美酒香,溢满我地鼻息。眼前的歌舞班子,人影儿重重叠叠,摇摇晃晃,倒是有意思,有意思。再次举起酒杯欲一饮而尽,不料手腕却被人捉住了。我扭头,迎上魏如那双犀利而晶亮的杏仁目。

“陛下,你喝醉了。”他不慌不忙地开口,面上并没有笑意。

“诶~皇夫大人这是何出此言……嗝,”我打了一个酒嗝,笑着拉开他握住我手腕的手,醉醺醺道,“今儿个……可是咱俩的吉日……也是……也是天下人地好日子……普,普天同庆……自然是要好好乐乐的……呵呵……你也喝,喝……”说着摇摇晃晃地将酒樽递到他地面前,微微洒出来些酒水。

魏接过我递过去的杯子,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一手执杯,另一手放于杯前,宽大地袍袖将酒樽遮掩,仰头,阖眼,一饮而尽,微微蹙眉。

我满yì

地点点头,又将自己的酒樽满上,尚未伸手,酒樽便被魏如给夺了去。他低声道:“陛下,您真地醉了,不能再喝了。过会儿微臣就先送您回寝宫吧。”

“嘿嘿……”我醉醉地笑了,“什么叫‘先’送我回去……你小子今儿个晚上若是不留在乾,乾禧宫……可就是……坏了规矩……”我好像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又好像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是啊,今晚便是你我的合房礼,既然我选择了你为皇夫,选择让自己接纳你,放qì

那些不切实jì

的幻想,那么,我就已经堵上了自己的一切。

魏,你可知dào

我是鼓足了怎样的勇气,又是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所以,以后,请一定一定不要让我后悔。

小提示:楔子进行了大修,以后均以起文点网的楔子内容为准。

第一四六话 合房(1)

不得宴会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了,仿佛自己是在高寺回到乾禧宫的。我困倦地倚着外殿的椅子,隔着一方小小的紫檀案几,坐着的是魏如。

他伸手用手背试了试的我的面颊,笑道:“臣说喝多了吧?瞧陛下这小脸烫的。”说完抽回手欲替我倒茶。

没有在意他话语中的暧昧,我只觉得他手指冰冰凉凉的,贴在脸上很舒服,便一把按住他欲抽回的手,有些口齿不清道:“别动……就这样,就一会儿,凉凉的真舒服……”魏如有些小小的吃惊,却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我从他的手上汲取凉意。

不一会儿,便感到他的手已经被我的脸给焐热了,这时候,高寺和蟠桃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松开魏如的手,他也是立即将手抽了回去。

蟠桃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了两个金色的小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蟠桃微微欠身,道:“奴婢给皇上皇夫大人送醒酒的汤药来了。”说完将其中一个金碗放到魏如面前,魏如虽没有醉,但也是喝了几盅,所以他没有多想,便在我前头将碗里的药喝了干净,放回蟠桃手里的托盘中。蟠桃将另一只碗端起,正要递给我,高寺忽地伸手抓住了蟠桃的衣袖。蟠桃扭头奇怪地看了高寺一眼,高寺微微一怔,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便默默地松开蟠桃。蟠桃将金碗放在我的面前,对高寺道:“有劳高公公伺候陛下喝下。”而后转而对我说,“奴婢先下去了。”见我点点头,便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高寺有些犹豫地端起碗,用勺子轻轻地搅了搅,对着吹了吹,便顺手舀起一小勺,送到我嘴边道:“陛下?”

“唔。”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高寺。”在一旁的魏如忽地开口。

“奴才在。”

“你手里这碗汤药是……”魏如惑道。

“回皇夫大人地话。这汤药是御膳房特地做地醒酒汤。”高寺面不改色道。

“哦?御膳房还是太医院?”魏如追问道。

“御膳房。”高寺地语气毋庸置疑。

“好。你先放下吧。我来伺候陛下喝下便是。”魏如示意高寺退下。

高寺好似暗自松了口气。将金碗放在案几上。便恭敬地退下了。他手边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张罗。

魏如看着那碗汤药。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动作。我觉得酒喝多了头有些沉重。太阳穴有些不舒服。便伸手端起那小碗道:“我自己来吧。”说完也没有用那勺子。便仰头一饮而尽。魏如好像想要拦住我。可迟了一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这宫里的醒酒汤倒还是有那么些效果的。虽说我依旧是醉意不减,但头不痛了,之前那种想吐的感觉也全然不见了。伸手试了试自己地脸,好像还是很烫吧。

魏先去沐浴了,几个宫女上前来把我引到偏殿,笑嘻嘻地便要给我脱鞋子。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呢你们……”我拽着自己的裙摆反抗着。

“陛下,”在我左手边的莲香笑了,“奴婢们要给您修指甲呢。”

“修,修什么指甲……”我打了个哈欠,“前几日不是刚刚剪的?”

在一旁端着木匣子的秋水也笑了:“陛下,今儿个可不是一般的日子。”说着几个人便互相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极有默契地每人负责我的一只手或脚,我就这么跟蜘蛛似的让她们扯着给我修指甲。得,我平日里对这几个丫头都太善良了,一个个都不怕我的,现在都爬到我头上来了。

修理一番过后,我便被她们几个带去沐浴,又是一番折腾,连那浴池里都是香气四溢的。捞上来以后套上厚重地衣裳,被几个手脚麻利的家伙按到巨大的铜镜面前坐好,我眼瞧着自己的头发在她们的手中几番来回,便造就了一个无比繁杂的发式。

“这发型怎么和我平日里的都不一样的?”我望着镜中那个熟悉的自己影子重叠,惑道。

“陛下,过了今晚,您可就不是姑娘家了,哪能还用以前地发式呢?咱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女子才是用那些发式的。”莲香说着用一根空的花簪插入我高绾起的乌髻中,完全无视镜中的我本就绯红的面上红晕再添一笔。

那醒酒汤当真是没有醒酒的用处,我到现在不仅醉意未消,反倒周身多了一圈儿燥热感。

随着莲香细碎的步伐,在秋水的搀扶下,我顶着头上沉沉地发饰,摇摇晃晃地朝寝殿的方向过去。刚一进门儿,就被吓了一跳。魏如一身月白色地轻薄华衣,环着双臂,正背对着门的方向,望着他斜前方的高寺。高寺正指示手下两个太监将一鼎金色的香炉在屋内合适的位置摆放好。

“这香炉是做什么地?”魏如见我进来了,礼仪性地冲我点点头,又转而去问高寺。

“回大人的话,这香炉是太后娘娘吩咐送过来地。”高寺答道。

“怎么今儿个忽地添了上来?”魏如道,“平日里的那座不是挺好么?”

高寺面上并无笑意,显然对于魏如他也不是打心眼儿里尊敬地,仔细一看,高寺骨子里的傲慢意味并不难看出,所以魏如多半已经看出来了吧。高寺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香炉是高祖皇帝年间便流传下来地送子香炉,历代皇帝合房礼之时必会送至寝殿点上。”高寺的语速并不算快,可飘进我耳朵里的关键词也就是“送子香炉”四个字。我一愣,这太后也忒行了吧?

一切布置完毕,莲香福了福身子道:“陛下还请安歇,今儿个通宵奴婢们都会在门外守候,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传唤奴婢们。”

着一群宫女,与高寺手下那几个太监一齐退下了。原地,与魏如交换了一个眼神,魏如背对着我,我并未瞧见他的脸色,但高寺却是望了我二人一眼,佯作恭敬地退下了。

“陛下身边这位御前总管大人倒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见寝殿的门关上,魏如转过身,向我走了两步,笑盈盈地望着我。

“嗯……是啊……”我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些什么,只觉得脸上、鼻息都很灼热,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喝过了醒酒汤了么?而且……而且小腹那儿怎么好似有一团火,让人忍不住躁动,我这……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淡淡的香气绕上鼻头,嗯,真香,这送子香炉的味道比起平日里的那个熏香要温软得多,暖暖的香气。

屋内的大灯在莲香她们退下地时候便熄了,现在不过是房屋的四角以及床头各点着一盏小灯罢了。柔柔的烛光,靡靡的香气,我仿佛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吱作响,怎么了,为什么为颤抖呢?

魏好像并没有发xiàn

我的异常,他只不过是以为我喝醉了。交错的光影下,他修长清雅的身影顺势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提起景泰蓝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他倒茶做什么?他不是没有醉么,这时候,喝什么茶?

而此刻的他,在我眼里,周身竟有着别样地光华。他只不过是回头很平常地望了我一眼,可为何,我却觉得他今晚媚眼如丝别样勾人心魄呢?是了,是我自己心术不正了。不,不对,不全对。是那个送子香炉,一定是的。

这么想着,我跌跌撞撞地往那香炉走过去。要不要把它熄了?可愈靠近它,香气就愈浓。冲鼻子了已经。我抬手,悬在半空中,血液仿佛流过指尖,微微颤抖。

“陛下?”魏如的声音在身后极恰时宜地响起,带着疑问,“你这是……”

“你说,这送子香炉,……什么味儿啊?”我站在原地,压抑住呼吸,问道。

没有回答。

我望着自己白晢的手,望着那殷红如血般妖冶的指甲,终于放下,没有去碰那香炉。忽地转身,径直走到魏如身边。即便是月白色长衫,在我看来也已如大红般炽热。正在品茶的他缓缓睁开眼,那眼角仿佛蕴含这世间最惊人的魅惑,微微扬起的嘴角,竟是那般鲜艳欲滴,衬着线条优美的下巴,真是让人忍不住一口啃下去……

我摇了摇脑袋,眼前地少年却依旧是那般无辜的神色,那般高雅,如天上的流云,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可方才我看到的,又是谁?不也是他吗?难道是我的幻觉?

疯了,疯了。老天,那碗汤药怕不是什么醒酒汤吧。高寺,你怎么也不拦着我些?

小腹的一团跳跃的火焰让我弯腰在魏如身旁坐下。我放在桌上的手不由地抓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桌子里,而那明黄色的厚重桌布也随着我的手上地动作皱起,打翻了一个小瓷杯,瓷杯欢快地向桌檐滚去,终于坠入无尽的深渊,在光洁地地上化为一片破碎的蓝白,发出令人不安的脆响。

“陛下这是怎么了。”魏如有些关怀地望着我,见我埋着脑袋不做声,便伸手握住我的手,将他的温度传到我地手背,顿时掀起一阵酥麻,“哪里不舒服,嗯?”上扬的尾音轻柔而魅惑,在我地心头更加了一把火。

这个人……他是故yì

的,他一定是故yì

地。

他不是也喝了那汤药吗?难不成对他没作用?

是了,一定是他故作镇定的。即便是内心翻江倒海他也不会像我这般迅速倒戈。他这是在……逼我主动……可是,以他地聪慧,不可能不知dào

那汤药的作用。可他还是一口气喝掉了,很快的,不是么?所以说他是故yì

的,一定是。

我猛地抬起头,迅速捕捉到了他眼底收敛未及的笑意。果然啊,这个家伙……

我有些坐立不安地站起身子,却脚下一个不稳,向前跌进他的怀里。我顺势揽上他的脖子,垂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他也迎着我的视线,可依旧不采取主动。

“哈哈……”我低低地笑了,我醉了,是的。所以我飘飘欲仙。这种事情,敢问有哪个女人会遇到像我这样的情况?不是说南宫硕和是女皇吗?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伸手抽出自己发髻上的镂空长簪,两股缎子般的发顺着脖子披散下来。拇指与食指轻捏着金色的簪子,若即若离地描绘着他的眉。

他的眉宇微微蹙起,这样尖锐的簪子,这样临界的距离,不会流血,但是会疼的吧?

“裁眉若柳,却不似女子般柔弱无骨,少年英姿焕发……”我喃喃地说着,将簪子丢到一边,誊出手,迅速捉住他胸前的衣带,丝滑的衣料在指间的肌肤摩挲,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他忽地按住我放在他身前的手,顺势随着我直起身子,手臂从他的肩头收回,我站在他的对面,近在咫尺,终于看清了他眼里的迷离神色。掩饰的真是好。

“当真?”他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内心的悸动。

“当真……一言既出……马难追。”我突然想哭却哭不出来,声音因为心里的躁动而颤抖,也有可能是我酒喝多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唯一的路。”

他松开按着我的手。

于是我的手牵引着他月白色的明亮衣带缓缓向外拉,绸缎重垂的外衣瀑布浪花般随之铺陈在光洁的地板上,温柔缱绻。



咳咳,先给大家预热一下,顺便呼唤几张推荐票票~~捂脸,遁走……

第一四七话 合房(2)

前的少年只不过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伸手抚上他的面庞,殷红的指甲与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指腹顺着他的唇畔撩拨而过。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陛下今晚真是盛装。”他眼含笑意地望着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指尖。他偏头轻吻我的手指,眼神却如妖孽般斜睨着我,这样摄人心魄的目光,伴随着他游走在我手指上的炽热的吻,瞬间将我本就溃不成军的理智拾掇干净。

我以前怎么不知dào

,他,也会这样?

“可你……却不能盛装……”我笑得慵懒,手指顺着他修长白净的脖子悠然向下,撩起绣着银色花纹的衣襟,向右挑起,露出他凝脂般细腻的肌肤与笔直的锁骨。指尖无意中触及他肩头的温热,于是,有力的手臂揽起我的腰肢,随着彼此急促的呼吸,跌向身旁宽大而柔软的床榻。伸在床边的脚使劲地摩挲,才将翘头宫鞋甩开,我的脚趾便触及了温暖暧昧的空气。他翻身而上,本以为我的背后可以陷入柔软中,却不料那复杂而笨重的头饰撑起了我的脑袋,让我无法平躺下去……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衣衫半褪中戛然而止。魏如骑坐在我的腰间,衣衫大开,一片春色旖旎尽收眼底。而他此刻却用修长白净的手指在我的头上不停地拨弄,神情专注,不慌不忙。

“嗯……”我焦急难耐地摇了摇头,“你在做什么……”

“这头发谁帮你绑的……”他惑道,“怎么解开?这么复杂……”手指穿梭在发间,无意触及之处皆是一片酥麻。

这个家伙……他一定又是故yì

的,因为他那无辜的眼神底下分明掩饰着一种好笑的情绪。他在整我,是了,这个时候,明明知dào

我的感受,却这般不慌不忙,他那么聪明,怎会连一个宫中女子的发式都解不开?他故yì

地,故yì

不拿掉那金色的支架,不过是想看我窘迫的样子。简直……坏透了……

幸而我的双手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我的确是醉了,的确是神志不清楚,的确是满心的复杂,的确是毫无理智可言。可我不是笨蛋,不能连这个时候都被你耍着玩儿!怒极地我咬着牙的嘴里溢出一声细小的呻吟,我攀上他地脖子,趁其不备,用力一翻,就完全占了上风。

“你是……故。故yì

地!……”我颤巍巍地指着他地脸。另一手以绝对强势地姿态将他摁在床上。我转而一笑。带着几分神经质。“可惜。没。没用……嘿嘿…不。朕。朕是可以在上面地……”

他眼中地笑意渐渐蔓延开来。那声音里满是魅惑道:“看来。你比我想象地还要聪明那么一点儿啊陛下……”说话间。只觉得自己地脊背一阵阵地酥麻。那是。那是……他地手……探入我衣襟地手……

我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笨拙地褪下自己地衣裳。丢落在一旁。仅剩亵衣。好吧。好吧。既然你始终都是无动于衷。虽然我知dào

这只是表象。可是要我主动。这可是你逼地……他是如此安然地躺在我地面前。闭着眼。所以我看不见他地想法。故而表面上看去。他是安然地。洁净得犹如一块璞玉。几近剔透。

属于我么?不属于我么?

命运真是奇妙地东西。可以将两个素不相识地人联系在一起。就好比曾经地你。是高高在上地侯爵公子。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市井里玩泥打滚地皮丫头。可我到底还是认识了你。因为一道从天而降地密旨。第一次见到你地时候你便是我地丈夫了。真是奇怪。如你一样。我地轰轰烈烈从来都不是你给予地。而我。也没有给过你秀贤那般惺惺相惜地甜蜜。

然而。和你在一起地时候。我似乎总是安全地;不舒服地时候。照顾我地也总是你;督促着我学业地是你。帮我出谋划策地是你。告sù

我即便是个女子也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任性而哭地人。也是你。

如果我与冯尚兮的痴缠以及他的猝然离开可以化为沉淀在我心中的雨花石,那么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平淡。和我大婚毁掉了你的前程,也摧毁了你的初恋,我是不是个坏人呢?

可你却依旧在我的身边。如此安然地躺在我的面前。

我俯下身,手指如翩然的蝶,飞过他漂亮的锁骨,缓缓滑至胸前,触及他砰然的心跳,而后一路向下,是那平坦紧致的小腹,指尖绕着肚脐一圈一圈地撩拨,于是耳边的呼吸终于急促而粗重起来,身下的敏感也得到了回应。

你终究是个男人,哪怕是再形容秀美,哪怕是有再坚强的意志。

漂亮的杏仁目张开,带着迷离的魅惑,对上我醉意甚浓的眼神中的笑意。他猛地伸手按下我的脑袋,准确地用自己的唇接住了我的,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萦绕在我们周围的香气也见缝插针,撩拨着我口中的柔软。这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吻,仿佛要吸走我肺里所有的空气。而他抚在我的后脑的手,灵活地动了那么几下,我头上那大大小小的金钗子,便三三两两地洒落了一地。长发倾泻而下,柔软冰凉。

他之前果然,是逗我的。

“你当真喝多了,全是酒气。”他将唇贴在我的脸颊边,吐气道,“我知dào

你是故yì

把自己灌醉的。”

“如,如何知dào

……”

“你没有

你放不下他。”

“……听不见。”

“你还真是有点儿卑鄙了。”

“……还是听不见。”

他轻轻将我放在床上,俯下身。

我立马吓得闭了眼。

“你不会……是第一次吧?”他一愣。

我点头。

他吻了我一下:“我会轻轻地。”

……我想我始终不曾清醒过来。酒,汤药,送子香炉,三面夹击。我要睡去,却没有睡去,但无法彻底醒来。我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晃动,而床头吉祥结下的穗,伴着摇曳的烛光,也在晃动。

没有云游在天之彼端的感觉,是谁在骗我。

可我的确是没有醒来,因为我喝太多。即便是身下的刺痛也没用让我醒来。

可是……真他妈,疼。

抽离,而后,我感到一个人重重地倒在我地身上,粗重地喘息。轻抚他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只是这些依稀的记忆而已,我毕竟是喝醉了。若不是翌日醒来喜帕上那抹刺眼的嫣红以及魏如蝴蝶谷那儿整齐的指甲印,我哪里会想起今晚的事情。

……

这是怎样一个意识模糊的清晨。窗外的天尚未明朗开来,头很疼。床头的一盏小灯倾尽着它最后地光亮,映照在身边熟睡的少年的脸上,闪烁而明媚。我动了动仿佛沉睡了地骨架,试着坐起来,温软的丝被顺着肩头滑下,露出自己赤条条的身子,突如其来的外界冷意让我本能地扯了扯被子。我原本吓了一跳,可慢慢才想起,自己身边地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丈夫了。伸手拉了拉床头垂下的锦绳,蟠桃便立马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手中各自抱着龙袍、冠冕还有妆奁以及醒酒的茶水一类。

我一瞧这几个宫女中没有昨晚上那一批,便明白了莲香秋水她们都是当真在门外守候了一整夜的,现在终于可以换班回去休息了。

接过宫女递上地软,将就着裹在身上,我这才有些困倦地从被子里退出来,越过魏如的身子,刚要下床,脚趾尚未触及地毯,原本安然熟睡中的少年忽地伸出手臂在我的腰间一拦,我整个人便躺在了他的身下。他无比清醒地支起身子,于是温热地吻再次覆了下来。

我似乎听见了蟠桃她们窃笑的声音,轻轻推开他,低声嗔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她们可都看着呢。”

“去早朝?”他似乎丝毫不在意。

“嗯。”

他伸手轻柔地抚平我眉间的褶皱,满足地笑道:“我地女人,坐拥整个天下。”

……

早晨临近结束,我问了好几遍还有没有需yào

觐见的?并没有人回答我。然而气氛却不大对劲。尤其是我看着站在百官左侧队列中地苏幕焉面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就愈发觉得这些百官们还有事情没有说。

“林大学士,”我笑道,“先帝时你是朝中最敢于直言进谏地大臣了,现在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

大学士林尧站了出来,手持玉笏道:“陛下,那老臣就直说了。”

他习惯性地看了看原本秦楚源所站的位置,见已经没有人,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所不知,近几日长安城内的幼童们皆在唱着一些不知是何歹人传出的童谣,有辱陛下之名,实属荒谬。”

此语一出,方才那些噤若寒蝉的大臣们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苏幕焉的嘴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我之所以留下他,也是要观察一阵子。那夜溟教究竟是要利用他在太医院的地位做出什么事儿来。

八卦无处不在的至理名言再次得到了良好的验证。

“那你说说,倒是什么童谣啊?”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林尧假意犹豫道,“臣不敢说。”

“恕你无罪,你说便是。”

“那老臣可就直言了。”林见我点了点头,有些迟道,“这童谣是这么说的:龙生龙,满堂红。捡了凤,丢了龙。凤非凤,是条虫,扮成小蛇游清河。清河大,朝堂空,草芥一把火,熊熊笑南宫。……陛下,不知是哪个胆大之徒,敢这般辱没圣上!”

这童谣一出来,朝廷上就如同炸了锅。大家一直心有芥蒂的事情,忽然被几个孩子嘴里的话摆到了最明亮的广德殿,这不等于往皇上脸上掴巴掌吗?

我在心底默念着那童谣,捡了凤,丢了龙,分明是骂先帝有眼无珠,让个女人当皇帝。凤非凤,是条虫,就更是直接指责我本不是皇族血脉,好比蝼蚁一般。扮成小蛇……这造谣者甚至知dào

宫中很少人知dào

的我扮作男装去清河书院读书的事情!熊熊笑南宫,这最后一句话,就同整首童谣,充满了对南宫氏的讥讽与嘲笑。

究竟是谁,趁我亲政的时候,在市井中散布这样不利于我的谣言呢?

抹汗~四十六万字啊,阿樱才推倒一个,一个不是太失败了?==……

不过总归是半强势推倒了……且看小女主继xù

奋斗、奔向大BOSS的成长史,请继xù

支持《皇家书院三两事》~~谢谢大家~

第一四八话 云麾将军

显然是有人想趁陛下掌权之始,散布不利于陛下的谣摇民心。”魏如说着将一颗黑子轻掷于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见到我迷惑不解的神色,补充解释道,“虽有童言无忌这么一说,但哪个娃娃能想到这样的童谣?还不是大人们教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正是利用这么个方法,将一些流言蜚语散布于市井之中。”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犹犹豫豫地将一颗白子添上,“那人偏偏捡着这么个时候这样做,有何图谋呢?”

“很有可能是为了替自己造势。”魏如笑着将一子添上,发xiàn

我中了他的棋局,修长白净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捡起数颗白色棋子。

“上卿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行动了?”这局棋我又是输定了,心里反倒是轻松起来,我换了个姿势在座榻上坐好。

“很有可能。肃国公也脱不了干系。”魏如等着我的下一步棋。然而我却迟迟未能下手。这些日子在他的训liàn

下,棋艺长了不少,但即便是他让着我,我还是会输。

想来也是,据说肃国公另外两个儿子都是能成大器的人才,他从丧子的痛苦中便能很快恢复过来,不像肃国夫人,就指望那么一个儿子。这么心不在焉地想着,手指间夹着的棋子便不着痕迹地掉在了地上,一声脆响让我反应过来,弯腰去捡棋子。

门口站着的两个宫女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帮我捡。可她俩明白我的脾气,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蹲在地上,眼神在座榻下边儿逡巡一番,终是眼尖地在魏如脚下发xiàn

了那白色的棋子。此刻的魏如却好似浑然不知,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晃荡着小腿,素白的衣摆飘飘洒洒,完全对我取棋子的行动造成了不一般地阻碍。

“劳烦上卿大人腿往那边儿挪一挪,好让我能够着棋子儿。”我抬头说道。

“嗯?”魏如无辜地低头望我,“怎么了?怎么一眨眼儿的功夫都蹲在地上了?还不快起来,地上不凉吗?”

嘿。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重复道:“我捡棋子儿呢。您挡着我了。”

“哦~”魏如了然一笑。却不见他那晃悠地小腿挪开一丁点儿。我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下嘴。正要说话。只见魏如从棋盒里抓了一小把黑子儿。悠然在我面前撒下。一阵噼里啪啦。

“喂!”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义愤填膺道。“您老这是做什么?不成心给我添乱么?!”

魏优哉游哉地放下手中地茶盏。抬眼间目光流转。一双杏仁目别有意味地望着我。笑道:“抱歉。臣不小心。臣这就把脚拿开……”语调渐渐低下去。融入嘴角地一丝狡黠地笑中。我余光瞥见他白色地缎面靴那么迅速地在我脚下一挡。尚未反应过来。我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去。腰间伸出一只有力地手。当一切静止地时候。我就如一个弱不禁风地小猫一般被他揽在怀中了。周身被一种温暖包围。忽地有了久违地安全感。

“哎呀。”魏如语调惊讶地挑了挑眉。面上地笑意却没有一丝惊诧。“臣有罪。臣又不小心了……”

倒吸一口气。皱眉。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在他面前我分明就是一个弱者。总是这么被耍着玩儿。

“那朕若是真要治你的罪呢?”我顺着他的话道,“治你个……呃……忤逆犯上之罪,你能如何?”我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哦?要杀头的?”魏如笑笑,“那陛下小小年纪岂不是成了寡妇?莫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哼,”我故yì

道,“旧地不去新的不来!”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找死”便猛地将我放倒在座榻上,欺身凑过来,将脸埋在我地颈窝里轻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真是该罚……”

刺痛刚刚消散,感受到紧贴着脖子敏感处的温热呼吸,我伸手抵住他的身子,有些扭捏道:“你别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儿不好……”

既然你我已是夫妻,那怎样都好。只是现在的我清醒得很,我,可能还需yào

时间。

他贴着我的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现在倒是学会矜持了,那昨儿个晚上怎么那么强势啊,臣好歹是个男人,却硬是被陛下给吃干抹尽了……”站在门口地两个宫女面上早已尴尬不已,埋着脑袋,而我的脸也随着他地这句话而红得要滴出血来。

这个家伙,说话怎么就不知dào

顾及别人的情面?

正当我不知如何应对之时,门口一声轻咳,紧接而来地便是高寺那熟悉而有些拘谨的声音:“启禀圣上,云麾将军求见。”

吓我一跳!我立马如触了火一般坐直了身子,魏如也懒洋洋地坐起来,整了

,望着高寺地眼神中有些细微难以察觉的不满。

“孔,孔夏?天,天色已有些暗了,他现在来了?”我有些无神地望向高寺,他面上的表情却是一片冷清。

“回陛下,孔大人已经在外殿候着了。”高寺如例行公事一般向我通报着,说完未待我追问,便恭敬地行了个小礼,转而退下了。

这时候那两个宫女才犹犹豫豫地过来伺候我穿上鞋子,替我整理衣服。我披上裘披肩儿,回头对魏如笑笑,他了然道:“明白了,陛下剩下的那一摊折子,臣会处理完毕的。”说完便目送我离开了屋子。

……

“有些晚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看着远处一身戎装,英姿焕发的少年,快步走过去,像老朋友一般笑着说。

“快要回府了,临走时候想了起来,便走过来瞧瞧陛下您。……嗯,想和您出去走走。”孔夏笑了笑,明媚的笑容在冬末春初的凛冽空气中显得格外剔透。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穿起云麾将军的朝服,精神气儿顿时涨了几分,倒真是有番大丈夫的模样了。我不由欣慰一笑:“乐意奉陪。”说着两人撇开随从,并肩向外漫无目的地走去,漫步在通往御花园地子小路上,我问道,“新的府邸住着可还舒服?”

“很大,臣住着不大习惯,还没来得及转个遍呢,不过还是得谢过陛下了,臣何德何能能担当起‘云麾将军’一职。”孔夏拱手道。

“在揭发秦楚源的事情上,你功不可没,我自然要奖励你一些。可云麾将军不过是个三品,你以后腾飞的空间还很广阔。”

“陛下过奖了。”孔夏低低地笑了。

我轻吐一口气,扭头望向孔夏好kàn

的侧脸:“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阿樱吧。”

孔夏站定,望着我笑了:“好。”

忽然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彼此都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天边的晚霞也渐渐淡去,周围的草木也随着即将降临地夜幕而逐渐模糊开来。

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正想着该聊些什么好呢?这时候面前的少年忽地伸出双手拢了拢我地毛领儿披肩,轻叹一口气道:“唉,阿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呢?”

我有些怔住。抬眼望着面前这张绝美而带着小无奈的面庞,心底不由有些郁闷——难道说,在心智比较成熟的孔夏看来,我就一直是那么的单纯、不懂事?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好似两人之中较为年幼地不是他,而是我。

忽而有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了。亲政,说得好听,可真zhèng

地感觉,却好比自己用脆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天下,说不沉重,那是假的。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居然来自于一个比自己小的大孩子。此情此景……真是无比奇怪又温馨啊……

放在毛领边儿的双手忽地顿了顿。孔夏那双清澈地眸子扫过我的脖子,忽而闪烁了一下,他继而有些黯然地松开手,望着我,轻声道:“昨晚……睡得好么?”

我一愣,忽而反应过来他一定是瞧见我脖子上方才被魏如啃出来地痕迹了……

脸由地红了,他问我是否睡得,他居然问我昨晚是否睡得好!

我呵呵地笑了,拍了拍孔夏的肩头,以兄弟地口气道:“你怎么说话就跟我娘家人似的?真是有意思得紧呐,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你还是个小孩子……”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极不真实。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孔夏有些无奈地望着我,“我开春便要去边疆镇压战乱,新官上任,不立功怎么行?”

见我有些不把他地话当真的意思,孔夏立即拍了拍袖子,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武将礼,恭敬道:“末将恳请陛下派末将前往突厥边境,以助韩将军一臂之力!”

他口中的韩将军,指的是一直镇守西北边关的大将军韩默晨。

韩默晨一直征战西北,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在民间口碑颇好,饱受称赞。他默默立功,为国效力不假,可有多少人明白他内心远离朝堂的真实想法呢?他身为武将,巴不得离朝廷远远的,因为朝廷上的尔虞我诈,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比西北那边刀枪相向要更令人恐惧。

我弯腰将孔夏扶起来:“即便是要送你出去,我也不会一开始就把你送去河西走廊那兵家必争之地。……这事儿先别急,等年关过去再说吧。”

我先暂时搪塞着他,心底却不由怀,他为什么忽然提出要离开?之前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难道说刚才我说错了什么,让他动了去立功的心思?他这么一走,我岂不是少了个掌握大量兵权的心腹之人?

第一四九话 再也回不去了

妥。在局势不稳定的情形下,我可不能就这么放走)

孔夏可能听出了我话中的推托之意,笑道:“有阿樱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儿个不说别的,就陪你走走吧。”

我点头笑笑,两人顺着脚下的石子路缓缓地向前面走着。

脚下的路以及路旁花草的布置都让人感到很熟悉,我抬眼向前望去,隐隐看到远处的探枫亭。怎么不知不觉又走到这儿来了?

“阿樱,你可听见有人弹琴的声音?”孔夏停下步子,仔细地听着。

“弹琴的声音?”我倒没注意,仔细一听,果然有潺潺的琴声。

“莫不是魏……莫不是皇夫大人闲时抚琴?”孔夏状似无心问道。

“不是,他只会在和沁宫弹琴。”我非常肯定地说,“这琴声,是南宫淑和的。”

“淑仪公主?”孔夏稍稍一愣,便随着我的目光向远处的探枫亭望去,果然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正背对着我们,手抚琴弦。长发飞舞,衣着华丽却单薄,竟有些飘渺的不真实。

孔夏与南宫淑和地交集不多。他入清河地时候。南宫淑和刚好因为身子不好而从清河回宫了。

两人站在湖边大石地后面。我笑道:“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贸然前去。岂不是扰了公主地清净?”孔夏扭头对我笑道。却让我心头不由地滑过一丝熟悉。当初。我与冯尚兮二人偷着听南宫淑和抚琴。也是站在这个位置。这个路口。这块石头后面。只可惜那时候。还是枝繁叶茂地夏天呢。扭头望向那棵冯尚兮曾经环着手臂斜倚着地柳树。现在已经光秃秃。虽已开春。却尚未抽出新芽。冷风一过。便无边落木萧萧下了。

那个少年。仿佛还站在那里。披着皎洁地银色月光。对我邪邪地笑。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一道声音打破了我地回忆。孔夏白净地手在我地面前挥了挥。削断了我地视线。发xiàn

自己面上竟然带着笑意。我笑嘻嘻地收回目光。对孔夏道:“没什么。走神儿了而已。”伸手抚上面前地这块大石。那冰凉而熟悉地质地。仿佛再一次告sù

我。物是人非。这样子。不过是触景伤情罢了。

二人最终还是走上了探枫亭地石阶。南宫淑和先是向我行了礼。而后对孔夏点点头道:“这位便是云麾将军了吧?久仰久仰。”我不由地在心底笑笑。南宫淑和久仰地不知是孔夏地美貌。还是别地什么?

三人寒暄几句,便就着夜色在探枫亭坐下了。南宫淑和吩咐她的侍从上了一些茶点,我表面上虽然笑呵呵,但心底却不大舒畅的。且不说我跟南宫淑和在一起地时候本就没有丝毫姐妹间的亲近感,加上这天气,晚间坐在这儿,实在是有些凉了。我搓了搓手,有些担心自己回去会把咳嗽给复发了。

可是抬眼看看他二人,正有说有笑,面带荣光,分明没有丝毫要回去的意思。难不成南宫淑和的意思就是对我地委婉逐客令?她要跟孔夏单独在一起作什么?

“不知哪位公子能够有这个福气能成为公主您的驸马呢?”孔夏笑着对南宫淑和道,全然不知我心里的惑。

南宫淑和娇羞的笑笑:“将军说笑了,我身子骨不好,这辈子哪里去图的个驸马?也就是在宫里陪陪太后娘娘解解闷儿就知足了。”

“公主过谦了。”孔夏说着用茶将自己的杯子满上,对南宫淑和举杯道,“来,末将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祝公主早日觅得良婿,先干为敬。”说着两人仰头喝下,相视一笑。

这,这是唱地哪出?我忽而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多少有些不自在,便讪讪地起身道:“忽而想起御书房里头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两位慢叙,朕先回去了。”说完起身便要走。

孔夏有些错愕地随我站起身,南宫淑和望了孔夏一眼,也随之站了起来:“陛下怎么说走就走?这有些新鲜的点心,陛下也不尝尝?”听出她话中并无真诚地挽留之意,我笑笑:“不了,天色已晚,有时间朕会亲自去探望你的。”说完就顺着石阶走下去,沿着湖边快步走着。

孔夏连忙追了上来,拉住我地胳膊。

我感到手臂传来的温热,回首间不由皱了皱眉头。孔夏意识到,连忙撒开了我地胳膊,笑道:“和陛下走了这么久,忽而想到有正事儿没说呢。”

哦?孔夏不是说只是来陪我走走的吗?怎么忽而又冒出所谓“正事儿”了?

我转过身,瞧见南宫淑和也一脸情愿地跟了过来,站在孔夏的身边,双眸若有所思地望着脚下的草地。

孔夏望了身边的女子一眼,并没露出什么警觉的意思,只是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帖子,递与我的手中:“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天气转暖,家兄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本来这事儿是等家兄从书院回来就给操办了的,可碍于他身上有伤,就一直拖到了今儿个。现在父母大人就趁着正月间要把这事儿给办了。老哥的喜酒,哪能少得了好兄弟南宫公子?这帖子不是给陛下您的,是给南宫樱公子的。”

我接过孔

质地上好的帖子,上面有喜庆的花纹,我有些意wài

:一眼,将帖子翻开来,带着淡淡的清香,隐约借着随从手里的灯笼一看,竟是孔春与郭如花的亲事,就在三天后。我笑盈盈地阖上帖子,装进衣袖里,笑道:“一定向南宫公子转达。”

忽而想到孔夏对他的嫂嫂多少有些喜欢的,我补充道:“那你就没有再从中作梗?”

孔夏倒是笑道释然:“哪儿敢啊,少年时候的稚嫩想法而已,早放下了。”

见孔夏这么放得开,我也放心了。就在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南宫淑和忽地一把拉住了我,笑着向湖边走了两步,关切道:“难怪陛下这么急着呢,瞧这手,都冻成这样了。”她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搓着,我手指冰凉,而她的手心却暖得很。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我忽而有些疑惑,我这位“姐姐”,到底是真的关心我,还是纯粹就是做做样子呢?

“这就回去,有劳姐姐牵挂了。”我笑笑,正欲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然而,手指尚未离开她地手心,只听南宫淑和惊呼一声,倾身向身侧地湖面跌去。而我,却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拉她,不料我和孔夏都慢了一步,南宫淑和已经整个人跌进了水里,不停地扑腾着。

“糟了!”南宫淑和身后提灯笼的一个宫女大叫道,“陛下快救救公主啊!公主她身子弱,哪里会游泳了?!”

我抬眼环顾四周,只见远处的侍卫听到呼救声连忙往这头跑过来,可哪里还来得及!我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正准bèi

纵身一跃,然而身边的少年却早我一步,毅然跃入水中,托起不断扑腾地南宫淑和,将她抱出水面,放到岸上。

南宫淑和全身都被冰凉的水打湿,顾不得那么多,我连忙按住她的胸口,尽lì

把她胸腔里地水挤出来。口中吐出小小的水柱,南宫淑和很快醒来,她迷茫的眼神扫向我,气若游丝道:“陛下……淑和不过是一片好意,你作何要这般狠心地推我入水……”

此话一出,连同我,孔夏,包括旁边提灯笼的宫女以及匆匆赶来地侍卫们,全都愣住了。

“我推你?!”我肚里冒起一团火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你了?!”有些严厉的口气更加配合了南宫淑和面上委屈与柔弱的表情,她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那两个小宫女立马慌了手脚,过来搀扶她。孔夏也顾不得男女有什么授受不亲,伸手轻拍着南宫淑和的后背,用质疑的眼光看向我。

天知dào

这南宫淑和脚下打滑还是怎么了,我又怎会没事找事地推她下水?

我心里气不过,但瞧着南宫淑和这般模样,又不好发火,只好直起身子,吩咐那几个侍卫立即将公主送回寝宫,同时传唤太医。

南宫淑和那凄婉的眼神简直能把在场除了我以外所有人地内心给柔软了。几个侍卫带着她离开,她依旧委屈地望着我,身后两个资历浅的小宫女也都是一脸地替她们主子“忿忿不平”,却又不敢在我面前多说什么,只得随着离开了湖边。

目送她们离开,只剩我与孔夏二人,我有些讥讽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将军怎么不随着一道过去?公主现在身边也没个交心的人,朕看着你二人今晚倒是投缘得很,既然你也替她操心这驸马地事情,不如这样,干脆这驸马的位子,就你揽了去,如何?”孔夏怎样都无所谓,他与南宫淑和相见恨晚我也不在乎,虽然拿他配那女人总觉得有些委屈他了,可方才孔夏那无意中流露出地质疑眼神,却让我打心眼儿里气不过。

怎能这般重色轻友!

孔夏却没有在意我话中的嘲讽意味,只是一脸严肃地问我:“陛下究竟有没有伸手推公主……”

“我推她干什么?!”未待孔夏说完,我已怒不可遏地脱口而出,让孔夏一怔。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孔夏,语气缓下来道,“咱们可是同窗过来的……”

“臣不敢!”孔夏立马行礼,“臣一时糊涂,陛下恕罪!”

“起来吧。”我懒洋洋道,“说过多少回了,没人的时候直接叫阿樱就。记得当初的你知dào

了我的身份也没像现在这样生疏。”我沉默了少顷,苦笑一声,“……你变了。”说完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陛下!”身后的少年起身叫住我,“臣没有变,臣还是那个喜动不喜静的孔夏,还是那个尚武不尚文的少年,是陛下变了!”

我凝视着黑暗中湖面上的波光粼粼,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回答。

“阿樱你变了。”孔夏话中带着无奈的笑意,“不过也无妨,任谁在这个位子上,都是会变的。阿樱还是阿樱,可清河的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

孔夏的声音,带着一丝夜晚的料峭,划破寒冷的空气闯入我的脑海中。

清河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我在这个位子上,就当真会变么?

第一百五十话 成何体统

陛下,怎么一觉醒来,您倒咳嗽得厉害了?”莲香对我的衣袖理好,仔细地拂去边角的些许褶皱。

“无妨,老毛病了,喝点药就好,……咳咳……”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嘴唇有些惨白。莲香轻叹口气,从一旁早已对我平日用药轻车熟路的秋水手中端过一碗热腾腾的苦药,吹了吹,送到我嘴边,我捏着鼻子便一鼓作气喝下了。

用绢儿擦干净嘴,莲香照例准bèi

给我上胭脂,却被我拦下了,我笑道:“当年每天早朝以前,你们也会给惠帝这般涂胭脂吗?”

莲香一愣,继而也笑了:“哪里的话,先帝是男子,哪有男子还涂胭脂的?”

“其实我有紧张的时候就舔嘴唇的习惯,这样呢,坐在朝堂上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唇上的胭脂给舔干净了,哪还有用?倒还不如早晨不涂了,就像你们这样,自然清爽,多好。”我满脸艳羡地说。

“陛下,”莲香忍俊不禁,“您怎么老是把自个儿跟咱们这些奴婢相比呢?……也罢也罢,您既然想照着先帝的路子走,那就不涂胭脂了吧!”

于是,我就这么坐在广德殿最高的位置,听着底下的大臣的声音,带着初春特有的慵懒腔调,回荡在空旷的雕梁画栋间。龙座正对着广德殿的大门,不断有冷风吹过来,于是我这下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断成好几节说了,满朝的大臣都是隐隐地藏着焦躁的情绪,听着我断断续续地声音,却又不敢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高寺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旧疾复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伺立已久的他终是忍不住扭头望我,满眼不放心的神色。对上他皎洁的目光,我没有流露出别的什么情绪,只是咳嗽着默默地将目光投向朝堂之上。孔夏的手早已在身体旁默默握成拳头,他终于抬头看向我,眼里有愧疚地意思。

高寺看了看我,继而又看向站在下面的苏幕焉。原本正是一脸慵懒之意的苏幕焉感受到高寺带着不满地眼神,面上露出询问的神色。高寺与苏幕焉在打着腹语,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宫女上前给我披上厚厚的貂裘,我望了望案头的折子,又望了望满是倦怠之意的百官们,只好悻悻道:“退朝吧。”话一出口,那些个官员们好似忽而吃了什么大力丸一般,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了,连连跪谢,还说什么“陛下保重龙体”云云,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关切几句,轰轰隆隆地退去,广德殿终于静,只剩一片喧嚣的尘土尚且浮在半空中,渐渐落定。

迈入后殿半途间,忍了好久不咳嗽的我觉得喉咙间一阵腥咸,便猛地咳了起来。高寺接过干净地帕子挡在我的口鼻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替我轻拍着背。然而当他收回帕子的时候,那张处变不惊的俊逸面庞,终于流露出惊骇而忧心的神色。

我望着他匆忙地收起帕子。了然笑道:“别掩饰了。咳出血来了吧?”

高寺勉强换上一张从容不迫地表情。笑道:“陛下只是一时虚火上升而已。调理几日便好。这几日就歇在乾禧宫。莫要到处跑了。太后娘娘那边。奴才可以替您去说说。看这几日早晨能不能不去请安……”见我固执地摆了摆手。高寺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见四周没有外人。便弯腰在我耳边道:“陛下这固执己见地毛病。可能要改改了。

试想。这么一路走来。您这毛病。还真是拖累了不少人呢。”高寺直言进谏让我一愣。我从来都不知dào

自己也是很固执地。然而转念一想。不假。当初若不是我执意冲进藏书阁里却又救人无措。哪里又会连累到孔春被烧伤?

见我地表情有些犹豫。高寺便自己拿主意对周围地侍从道:“传话下去。说圣上召见太医令苏大人。请他速速前往广德殿后殿面圣。”

即便是有我在场。那侍从对高寺地话依旧是说一不二。连连诺着下去了。我有些不悦他地喧宾夺主。问道:“为什么要传他?太医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高寺好脾气地笑了笑:“陛下。太医院地药自您从书院回来就一直没停过。您也看到了。效果又如何呢?既然苏大人医术高明。何不让他来瞧瞧?”听了高寺地话。我没有多说。只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调查苏幕焉动向地事情告sù

高寺。虽然这件事情一直是由孔夏秘密打理地。思来想去。我终究还是没有对高寺开口。

……

“臣不在陛下身边这才多少日子。陛下的身子竟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苏幕焉收回替我号脉地手指,打开身边的檀木匣子,露出成排地银针。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虚弱。”我笑道,“昨儿个晚上在外头受了凉,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之前的日子一直……都是好好的。”随着苏幕焉将银针扎入我手臂上的穴位,躺在榻上的我不由地浑身感到一阵酸麻,声音顿了一顿。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将笔墨纸砚呈上,把宣纸在苏幕焉一旁的案上摊平,用大理石压好,苏幕焉左手揽起宽大的袖子,右手将毛笔在墨砚上沾了沾,稍加思索,提笔在纸上将药方子写好。小太监捧起方子,对着吹了吹,直到墨迹干透,才恭敬地递下去,苏幕焉却拦住了他:“劳烦公公将陛下之前一直在吃的药方子都替我拿上来。”小太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疑惑道:“大人这是……”

苏幕焉笑了笑:“臣初上任,之前陛下一直服用的方子也都没有见过。师父之前虽是太医令,但年事已高,除了应太后之命替淑仪公主诊治,其余的有关药膳之事,也都不再过问,纯属行政之职罢了。这次陛下既然受了寒,出于稳妥考lǜ

,自然是要将之前的方子全都悉数检查过了才好。”

话音未落,方子便已呈与苏幕焉手中。苏幕焉看过了,倒也没怎么,只是认为这些方子都是些常规的思维,对付我地病几乎是没有什么效果的,交代我务必按照他的方子每天坚持吃药。我表面上应下了,但心里却不由地担忧,毕竟此人是夜溟教的骨干,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我的朝廷上当职,也就是瞅准了我不敢轻举妄动他。

送走苏幕焉,我叫住正在忙碌的高寺,问道:“你觉得这个苏大人如何?”

“苏大人医术高明,为人洒脱,还能如何?”高寺反问道。

“那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外头什么想要对付我的人安插在我身边地探子?”我若有所指地望着高寺。

高寺笑了:“陛下总是惑这些东西,倒也是可以理解。”高寺说着扶我从榻上坐起来,接着道,“可是这人嘛,不能光看表面。比如苏大人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您就以为他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然而事实上,那些表面上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人,往往才是真地心怀不轨……”高寺见到我面上的惊诧神色,忽而住了嘴,笑道,“奴才多言了。”

这个高寺,他才没有认为自己真的“多言”,方才那话分明就是刻意说给我听的。难道说他当真知dào

些什么?我当初曾深刻怀他是不折不扣的太后身边的人。

然而经过这么多日子,这种猜测却渐渐被我否定了。难道说他当真是对我这个“皇帝”尽心尽lì

的?这种受宠若惊地感觉却又不禁让我觉得有些不可信。

当然话不能再在高寺面前瞎问了,喝了刚刚煨好的药,我连忙下了地,随高寺一道回乾禧宫,而高寺却说等这几日过去,皇夫入住玉坤宫以后,须得将乾禧宫好好安置一番,所以冀南王必须回到自己在宫中的寝宫歇息。按照大的规矩,那些自立了门户的亲王都需得出宫在皇城中设立自己的府邸的。然而南宫韶和是个例外,他脑子不好,太后特许他一直住在宫中。可高寺的话却有道理,虽说我与南宫韶和是姐弟,但做弟弟地总不能整天住在姐姐的寝宫里吧,成何体统?

……

“不!我不!我一定要和皇姐住一起!!”这是南宫韶和听了我的建议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皇姐要是赶我走,我就坐在地上不起来,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这是我好言相劝以后他对我说的第二句话。

无奈我只得和一帮太监宫女站在原地扶额叹息。

“无妨,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爱住这儿就住这儿呗,还能被他影响了不成?”这是魏如了解此情况以后对我说地第一句话。

“他这辈子,臣以为也就这样了,陛下身为姐姐,还能委屈了他?”这是为魏如说的第二句话。他素来做事都是很向着南宫韶和地,以致于占有欲很强的他在面对南宫韶和地无理取闹之时,也都是一笑置之。魏如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是个小孩子的,之前我也毫不动摇地这么认为,然而自从那日南宫韶和反常地反应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那么认为了。所以……要不要告sù

魏如呢?要不要听听看他的想法?

然而高寺的态度却很坚决,他虽没有当着南宫韶和的面说来引他发飙,但却私下告sù

我南宫韶和如果不搬走的话实在是不像话,乾禧宫的一帮小太监整日里都被他带着走,干事情的效率低了很多。我有些诧异高寺态度的坚决,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好推脱着此事暂且容我考lǜ

,以后再说。

于是一晃便是孔春成亲的日子了。婚礼,“昏礼”也,天色尚早,我也不急着出宫,只等一切都准bèi

妥当再说。

“孔春大哥今儿个成亲?”南宫韶和听说也倒来了兴致,这几日高寺暗地吩咐太监宫女们都不准搭理他,否则克扣月银,所以这小子几天在我这儿憋屈坏了,今儿终于从我口中找到了点儿新鲜的事情。现在魏如已经去了玉坤宫,南宫韶和没事儿就往我屋里跑。

我匆忙地点点头,生怕南宫韶和也嚷着要去。果不其然,他立马开口要求我也带他一道过去。简直是开玩笑,带着他这个拖油瓶,纯粹是给高寺增加负担。于是我立即给拒绝了,道:“有什么好kàn

的?哪有我当初大婚那么气派?也就是两个人对着磕几个头,喝几杯酒便了事,我今儿个晚上就能赶回来。”我一面说着一面绑好头上的书生髻,对着镜子理了理深红色的喜庆衣襟,披上银色纱织的外衫,转一圈,还真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这气质啊,果真还是要潜移默化的。

从高寺手中接过与冯尚兮当年的那个如出一辙的描金扇,我用扇子拍了拍南宫韶和的脑袋,笑道:“我走了哈,你要乖乖在这儿待着,可不要到处乱跑,若是腿长给我发xiàn

了,看我不治你的罪!”

第一五一话 孔家婚礼

来准bèi

问问魏如要不要去的,然而他却推脱道不~份去比较方便,也就不去了。我转而一想,魏如的哥哥魏如是郭如花的姐夫,那么魏如是铁定要去的,是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见面分外尴尬,所以魏如才不去的吧?于是此次出行照旧我与高寺二人微服搭档。

马车出了皇宫,驶入皇城。一路走马观花,早上心急只随便吃了两块糕点,晌午前肚子已是饿得咕咕叫。高寺今儿个穿了一身简洁的紫色深衣,随身带了把利剑,气质不凡,风度翩翩,丝毫没有宫里那些太监宫女们的扭捏作态。坐在我一旁的他听见怪异的声音立马扭头望我,我尴尬地笑笑,便听高寺道:“主子,行至前方天元通钱庄离孔府也就不远了。不如把马车停在天元通字下的棚子里,也就是几锭银子的事情,让他们帮照顾着马车,我陪主子走一段儿,途经的地儿是有些不错的店铺的。”反正时候尚早,我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便欣然允诺了。

沿着街道一路往前走,途径好几家装潢华美的餐馆客栈一类,高寺要进去都被我给拦住了:“这种客栈不是一进去就是好几两银子的?那回咱俩在姝月楼险些把性命给搭上,我看前面有家馄饨摊儿就不错,咱们过去瞧瞧。”

“主子,”高寺忍不住笑了,“那路边摊的混沌怎么能下咽?还是进正规的店铺吃点吧。”

“这你就不知dào

了吧,”我反驳道,“我自小到大连路边摊都吃不上的日子多着呢,都怎么过来的?不都好好的么?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像宫里那样大鱼大肉,不腻味么?”高寺面露难色,我一想,他自幼在宫中长大,怕也是没吃过路边的东西,这回不妨带他体验一下民生民情也好啊。

卖混沌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我要了两碗馄饨,也就十文钱,可高寺身上居然没有带那么小地面值,也只好丢出一锭碎银子,说不用找了。

“两位小公子瞧着,不像是普通人啊。”馄饨摊的客人不多,老头儿看见了我们,笑眯眯地问道。

高寺一听,立马警觉起来,按住我拿着筷子的手示意我不要吃了。我一脸疑惑,高寺冷声道:“主子难道忘了上回在姝月楼的事情?”高寺说的不无道理,然而我半碗馄饨已下肚,哪里还顾地着有没有毒?况且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也会给我们下毒?

我对那老头笑笑:“老伯何以见得?”

高寺似乎很不满yì

我接了老头的话茬,那碗馄饨他不过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两位衣着气度皆华丽不俗。哪像咱们这些老百姓。都是粗布麻衣地。”老头儿依旧笑嘻嘻地用大铁勺舀着锅里正煮着地馄饨。

“……老伯平日家里地日子。可还滋润?”我不知该怎样开口。姑且直接问道。

高寺猛地扭头望我。秀眉微蹙。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还来劲了还!

老头儿呵呵笑道:“咱们小户。能吃饱穿暖也就满足了。

之前秦丞相当政地时候。咱们地日子可不见得好过。丞相虽然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可对咱们老百姓。却太视若草芥了。现在小皇帝掌了权。咱们地日子反倒是好了些。”

“哦?”我不由地放下筷子。“老伯觉得这个新皇帝怎么样?你们不觉得女子当皇帝有些不妥吗?”

老头子朝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放低声音道:“咱倒也不敢背着皇帝嚼舌根,然而当初大家的确是这么以为地。毕竟大几百年来,还是头一回由女子继承大统的,况且这位小皇帝还不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这多少有些不正统。可那时候丞相和太后娘娘压着呢,咱们小老百姓,哪儿敢多嘴!”

听了这话,我霎时没了胃口,虽然老头没有恶意,更不知dào

我的身份,可他的话却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高寺见了,在我身旁一声轻笑,意思很明确: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跟他搭话的?

然而老头儿压根没瞧出来我面上不自然的颜色,兀自说下去道:“不过现在,时候久了,也没有人多说什么了,习惯就好。这天下,不管是谁当皇帝,男人也好,女子也罢,只要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大家伙儿也就会支持他。”老头儿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我,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出身、性别,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得民心者得天下,书上地道理,放到过日子里,怎么就不知变通了?

我忽而受到了鼓舞,又恢复了元气,捧起碗喝了两口汤,擦了擦嘴,笑道:“明白了,谢谢老伯!”说完拉起高寺就往孔府的方向继xù

走去。

然而高寺还是不大放心,一路上总是问我有没有感到不舒服什么的,我连连摇头,责备他总是把人心想得太坏了。可他似乎有话想要反驳,却终是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继xù

脚下的路。

到了孔府,只见门口停了许多马车,很多达官贵人正络绎不绝地往里走着,管家带着两个年轻家丁站在门口迎接。

我与高寺走过去,那管家瞧着我们面生,稍显迟疑,高寺开口道:“我家主子是贵府孔少爷在清河书院的挚交好友,南宫樱公子。”那管家一听我地名字,又瞧着我们穿戴不俗,便立马换上谦逊的神色,客气地招呼我们进去。

入了孔府,只见四处张灯结彩,处处

红地绸子和字,热闹非凡。将贺礼递给孔府家丁,便过来招呼我们进去吃茶。

在门庭左手的回廊上,瞧见两对夫妇正在相互寒暄着,我瞧那陌生地青年男子却好生眼熟,转而一想,那人眉宇之间与魏如倒是有几分肖似,只是棱角更加分明些,气质上有些官场的迂腐之感,不似魏如那般清新脱俗,想来定是其哥哥魏如无疑了。再看郭如花地姐姐,果然又是美女一枚,顾盼回首皆是姿态万千。

我抖开扇子,紧跟着高寺的步子往里走,半遮半掩着自己的脸,生怕在这里遇着朝廷上熟悉的面孔,倒时候可又是一顿困扰了。

我给孔春准bèi

地贺礼很是小巧,但却是我遣人挑选了许久的东西。在长安城最大的古董商那儿以高价买来的真品王羲之折扇,上头的题字及印章皆是亲自出于王羲之手下,扇子地骨架亦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为原材,熏香炮制,经久不腐。

现在这会儿新娘子肯定还在娘家梳妆打扮呢,只等着孔春八抬大轿把她给迎过来了。这时候迎亲队伍应该还没出发,因为郭府不远,迎亲礼结束最好刚好赶上良辰,拜天地,交杯酒,入洞房。

我忽而想了个点子,如果孔春他们还没出发的话,就让我换套衣衫,混在他的迎亲队伍里,跟在新郎倌的马尾巴后头,也去见识见识,蹭点儿喜气。高寺听我这么一说,虽然有点不大赞成,但他也觉得闲着没事,便同意陪我一起。

在一位大丫鬟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正在后堂对家丁们呼来唤去地孔春。只见这小子一身大红的喜袍,我从后头狠狠地拍了他一下,而后立马躲到高寺身后,孔春这家伙有些迟钝地转过身来,看到的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高寺,高寺摊手表示不是他做的。孔春揪住我发髻后飘着地两条锦带把我从高寺身后给“提”了出来,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在我的面前放大,头上传来孔春一贯的嬉笑声:“嘿嘿……阿樱……你可总算是来了,我还在担心你生我的气不来了呢!”

“去!”我拍掉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我可是很重兄弟情谊的,孔大公子大婚之喜,身为挚交好友地我,怎么能不来呢?”将目光在孔春面上落定,才发xiàn

他今儿个神采奕奕,没有易容的脸上伤口已经愈合,虽然留下来几道令我愧疚的浅色疤痕,但孔春似乎不以为意,颇有立体感的五官以及小麦色的皮肤都洋溢着健康地神采,并没有影响到这位新郎倌的气度。

“你长高了些啊!”我用手在自己头顶比划着,对孔春道。

“你又挖苦我呢吧阿樱?”孔春摸摸脑袋,一双灿若星辰地眸子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我当真没有挖苦他:“不信你问高寺!”我转而对高寺道,“你说说,他可是长高了些?”

“这……”高寺笑了。

我忽而想起来,高寺与孔春根本丝毫不相熟,即便是见过两次,有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正欲收回我方才地话,没想到孔春倒是毫不疏远地搭上高寺的肩膀,哥们儿似地笑道:“那阿寺你说说我可长高了?”

嗯?我瞧着他俩这架势,好像比我还熟啊!阿寺……?虽然孔春这人是有点儿自来熟,可也没有到这种头回说话就能立马“哥俩好”的程度啊!高寺似乎也没啥意wài

,他状似无心地看了我一眼,而后不着痕迹地从孔春的“膀子”下退出来,笑道:“这我倒真不知dào

了。”孔夏面上一愣,却又似乎从高寺眼里收到什么讯息,然后就三言两语地将话题转移了。

心里原本有些疑惑,不过今儿个喜庆,我不多久便忘了。孔春吩咐下人替我们找了两套红色的家丁服换上,急匆匆地就蹿进了迎亲的队伍里。我们被孔春安排着直接跟在新郎倌骑的那匹枣红色大马后头,手里什么也不需yào

拿,倒也轻巧。

队伍出了孔府,我望着前头毛色油亮的大马上孔春身戴红色绸花,一路向路边贺喜的人们作揖,当真有些新郎倌的架势了。

我默默地走在后面,虽说面上挂着笑容,但心底却不由地渐渐低落了。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儿羡慕的吧?能有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厚重的聘礼,八抬大轿迎娶自己,对每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都是有几分期盼的。可我呢?我的大婚也太脱俗了些吧?没人用轿子抬自己,也没有红盖头,更没什么聘礼,反倒要坐在最高的地方,冷冰冰地俯视着所有的人。大婚那日是先帝的葬礼,合房礼那日又是亲政礼,万恶的大皇室,真是令人郁闷啊!我望着孔春的背影,喧嚣的锣鼓声似乎霎时寂静了,他执着地喜欢了花心的郭如花小姐那么久,从来都没想过要放qì

,难怪当初他以为要与冯尚兮竞争的时候也没有丝毫退缩,因为他自己也是足够优秀的人。我的好兄弟,能不优秀吗?!我忽而觉得有种,啊,沧海桑田的感觉了,曾经一起的兄弟,居然,居然娶媳妇儿了!真是令人感动啊……

咳咳,孔春能顺利娶到郭MM么?明日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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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的一月到来,看看这个月自己有没有保底的粉红票呢?有的话砸给~子两张吧~~

第一五二话 替身新娘

路鸣炮奏乐,午间的日头还当真有几分热度,照得洋的。我一路左顾右盼,感到颇为新奇。行了不多久,领头的家丁便示意大伙儿停下来,礼乐停,说是到了郭府了已经。我踮起脚向前头望着,只见两位穿红着绿的媒婆从迎亲的队伍里走出来,到前头做先导,引着队伍上前。

接着身为新郎的孔春两腿轻夹马肚,领头向前,器宇轩昂地从马上翻身下来,我们紧接着跟上去。而后便是身为伴娘的两位孔家表亲、花轿、乐队、盒队,浩浩荡荡、鱼贯而入。

花轿一到,郭府门外奏乐鸣炮相迎。穿过紫檀双宅门,迎亲的队伍进入郭家堂屋福瑞堂后,花轿落地,只见郭如花的父母端坐于福瑞堂正上方,面上浮着焦虑不安的喜色。我自觉着奇怪,与高寺交换了个眼神,果然发xiàn

郭如花的父母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怎么,新婿前来迎亲,女儿要出嫁了,他二人就如此不安心?倒也不像是舍不得郭如花的那种情绪啊?

该是新郎叩拜岳父岳母大人的时候了。孔春恭恭敬敬地上前,说了几句他事先就背好的话,正欲叩拜,这时候孔府一个老妈子走上前,把孔春拉到一旁,对着他耳语几句,只见孔春的脸色唰的就变了。迎亲的队伍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孔春快步走到郭如花的父母跟前,低声问道:“此话当真?”郭如花的父母亲相对一眼,无奈又焦急地点了点头。

孔春叹口气,示意大家现在福瑞堂稍加等候,他去去就来。迎亲的队伍虽说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乖乖在福瑞堂等着了。我正纳闷呢,孔春便招手示意我和高寺随他往里走。我与高寺快步跟上,随着孔春穿过福瑞堂左边儿的垂花门往里头走去了。

“出什么事儿了?”离迎亲的队伍渐远,我低声问道。

孔春一面快步走着,一面神情凝重地扭头对我说:“这实在是……罢了,我就告sù

你吧,如花她……不见了!”话说至此,孔春语气中已经夹杂着伤痛与艰难。

“什么?!”我大惊,“新娘子不见了?!”我不由地以同情的目光打量孔春,他脸上之前的喜悦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愤nù

与悲伤。本以为他与如花即将修成正果,没想到最后关头这不安分的郭如花还是将了一军,果然是本性难改啊。

“那现在该怎么办?”走到后厅,高寺若有所思地问孔春。

孔春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双手抱头,痛苦万分道:“我哪里知dào

,如花她……她居然最后……”说着郭如花地双亲从门外走进来,连连向孔春说着对不住,没教导好女儿,让亲家难办了。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字面上地东西?”高寺冷静道。“先要确定她是自己离开地。还是遭遇了他人地突袭。”

高寺说地很有道理。郭老爷身边地老管家立马递上一封信。我凑近一看。与其说是信。还不如说就是一张字条比较恰当。字条上只一句话:无他。闲得慌。日后再会。署名两字:如花。这字条写得俏皮。地确是郭如花地口气。似乎没有心情不悦地意思。但上头既没指明离开地真实缘由。也没有交代大体去向。只“闲得慌”三个字。哪里能说服大家呢?

“事情就是刚刚才发生地。一炷香之前地时间。小女还在房中梳妆呢。”郭老爷叹气道。“可方才要搀她出来了。却发xiàn

人不见了。老夫已经暗中派了多人前去找寻。小女应当没有走远。因为马厩里地马匹还是那么多。可当下地问题是。该如何瞒住贵府上地那些宾客才是啊!”

孔春没有答话。他默默地坐在一旁。脸扭向一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万劫不复地阴影中一般。我上前好言相劝几句。可他依旧是捂着脸。低低道:“这回该如何向家父交代!孔府大婚之际。新娘子居然跑了。教孔府地颜面往哪里放!”孔春说这话是无心。却让郭家夫妇多少有些难堪。我又说了几句劝慰地话:“当下只要如花还安全就好。面子这东西。值几斤几两呢?”没想到孔春忽地抬头望我。眼眶红红地:“你说。如花现在还不知dào

是不是安全呢!!”说着又陷入了阴影中。我大窘。本来要安慰他地。没想到却帮了倒忙!

这时候。沉思已久地高寺开口了:“眼下光怨天尤人是没有用地。这场声势浩大地婚礼。却不能落下半拉。起码在宾客们离开之前。这台面上地工作可是要做足了。”

“这位公子地意思是……”郭老爷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双眼放光地望着高寺。指望他有什么好点子能让郭家少欠孔家一些。

“郭孔两家先暗地里找寻郭小姐,但必须找一个人穿上喜袍盖上盖头,替郭小姐拜天地。”高寺似笑非笑道。

“这……”

“这……”没想到高寺说出这么一招,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愣住了,就连在一旁痛苦已久地孔春都抬起头来望着他。

高寺犀利的目光扫视了在场的几位一眼,而后环着双臂道:“这天地就当是替郭小姐拜的,婚礼结束,两家依旧是亲。只要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大伙儿都看着呢,哪有家的亲家关系?至于新娘子,那红盖头只等洞房里头才能揭的,只要身形不出入太大,大家也不会起心地。”

瞒天过海?这招行么?

孔春蹭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有些不满地望向高寺道:“你说的倒轻巧,可这事儿是发生在我身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装模作样地跟个替身拜天地?!”孔春说着拿起一旁的佩剑,就要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我现在就去找如花,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姑爷!”老管家立马拦住他,“您可别冲动啊!冷静一些吧,大伙已经很多人去找了,也不缺您一个!小姐不见了,我们走很着急,可光着急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说,你穿着个大红的喜袍就往外跑,生怕人家不知dào

你们两家出了这档子事儿不是?”高寺神情冷戾地对着孔春道,“你以为你出去就能找到郭小姐?就这么冲动地置孔家二老于不顾?到时候新娘子不在,你也不在,那些人看的可是两位老人地笑话!”高寺气势逼人,我忽而有种错觉,就是他跟孔春是很熟悉的,因为只有很熟悉地人之间才会说出这样的直接地话。以高寺这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性子与口才,竟然当着孔春地面儿就这么直接地说,显然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果然,孔春并没有感到诧异,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冷静地望着高寺道:“你说得对。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很简单,就是找个女孩子顶替一下郭小姐,你二人走个过场便好。”高寺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就从郭小姐身边的丫鬟们找一个呗。”我插嘴道。

“这……”没想到话音刚落,郭夫人就面露难色,她有些难以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她……她身边儿可没丫鬟……”

我一愣,还有宅院的小姐身边不跟着丫鬟的?但转念一想,却又不奇怪了,以郭如花的好色程度,身边伺候她的应当多半是些年轻俊美的小厮吧?剩下地不过是些老妈子罢了。

可偌大个郭府总是有丫鬟的吧?

“虽然不多,倒还是有的,老王,你还不快去找一个过来?”郭老爷对那个老管家吩咐道。被称作老王的老管家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几人在后厅焦急地等着,郭老爷忽地转而望我,见我一脸不解之色,他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经道:“我看这位公子的身段跟小女倒是有几分肖似……”

“诶?!”我大惊,我跟郭如花相似?我哪有她那样婀娜多姿啊!

郭老爷见我面上表情惊诧,以为他的话无意得罪了我,连连解释道:“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老夫的意思是公子您看上去很清秀地,也就是随口说说,莫要放在心上……”

听郭老爷这么一说,高寺倒是认真地打量了我的一番,轻笑道:“郭老爷说得极是,不妨就让我家主子顶替一回郭小姐好了。”

什么?!我与孔春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高寺,他却是一脸满yì

的笑。这算哪门子的馊主意,随便找哪个丫鬟不行,非要我现在去换衣裳扮作人家?!

高寺将我和孔春拉到一旁,在我二人耳边低语道:“我担心陛下在孔府被一些朝廷上的官员给认出来,倒不如干脆扮作新娘子,还有哪个人敢直接掀了新娘子的盖头不成?!”

原来高寺考lǜ

到了这一层!

“如此……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孔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完全无视我的一脸黑线。

……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否则我这辈子也无法体会到顶着红盖头坐花轿的滋味儿了。虽说吧,这次是沾了好兄弟孔春的光,但也未尝不是一次十分难得地体会啊。

几个妈子匆匆忙忙地替我换上新衣,将绣着龙凤的大红盖头往我头上那么一盖,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了。伴娘搀着我走了出去,时不时地对着我耳边说着三言两语,显然她与郭如花是旧识,所以我是一句话也没说,只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回了福瑞堂,孔春上前叩拜岳父岳母大人,紧接着在媒人的引导下向郭家的祖宗牌位和长辈们行过礼后,伴娘就挽着我上了花轿。

眼前除了一片红我什么也看不见,低头只能瞧见自己绣花鞋的鸳鸯。上轿时,伴娘在我耳边提醒我要“哭嫁”,表示对父母的依恋。

天爷,怎么哭?!这叫我如何哭得出来?

可兄弟婚事可不能就被我给毁了,于是我尽可能表达不舍地哀嚎一番,盖头下地脸根本连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却清晰地听见了身后高寺那忍俊不禁的笑声,搀着我的伴娘的手也尴尬地紧了紧。娶亲回孔府的路,必须走另一条路,俗话叫不走回头路。

郭姑娘究竟是被谁带走了呢?明日继xù

第一五三话 他们认识

次回到孔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轿子行至孔府大堂门前,[相二人分别以“引赞”和“通赞”的身份出现。而后的程序便是按照这两人的吆喝进行了。

先是新郎伫立于轿前。而后启轿,新人起。这时候轿子终于落地,有人撩起帘子,孔春站在外头“搭躬”,也就是伸手把我给请出来。以前的我生长在贫民窟,哪里知dào

这些繁文缛节,再接着就是宫里的那些皇族礼仪,与城里贵族的礼仪相差还是很大的。

在伴娘的提示下,我搭上孔春的手,小心翼翼地弓身从轿子里头迈出来,随他行至花堂前。

二人就位后,还得跪下献香。可怜我蒙着个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全依仗着伴娘的搀扶才能有所动作。

通赞高昂的声响起:“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对着香炉崩东崩东连磕三个响头,终于该是拜天地的时候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伴娘搀着我转了个方向,二相对而立。

我忽而;起小时候十三娘说过。两人若是夫妻对拜了。那可就是真地夫妻了。可不是闹着玩儿地。可如今我是临时挺身而出帮孔春一把。自己是已经大婚地人了。哪能和自己地好哥们儿夫妻对拜呢?我这么想着。犹豫了半天都没有磕头。与此同时站在我对面地孔春也是很默契地犹豫了起来。

“如花?”伴娘在我耳边小声唤着。与此时她焦急地扯了扯我地袖子。“如花。你怎么了?这最后一拜过你可就是我表嫂了。怎么不动啊。哎哟……”伴娘急得直跺脚。在场地原本安安静静地宾客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高寺呢?这家伙。这烂摊子丢给我。现在人也不知dào

在哪个角落里待着呢。这下可好。他出地那个馊主意。害得我临阵遇险。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时候我感到有人影挨了来。紧接着便是孔春在我耳边低语道:“罢了罢了。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咱俩就咬咬牙磕个头吧。咱们是什么交情呐。哪用得着跟我当真?”孔春嘴上这么说着。可他心里还是明显地不情愿地。

“这样吧。”答道。“我俩方向错开一点儿。别真地对拜了。我向东南方向。你呢。就冲着西北方向。这样咱俩不就错开了?把这些人糊弄过去就好!”

“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

在场的人瞧着新郎新娘居然在拜天地的时候还说悄悄话,忍不住都笑了。就这样,膝头朝着东南方向跪下,迅速地磕了一个头,而后就爬了起来,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那[相二人给咱指出来,那可就糟了。礼毕,礼乐声响,并没有人指出什么不妥,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在几个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向新房走去,刚一进门儿,原本应当陪客喝酒的孔春只意思一下便随着走了进来。他还丝毫不客气地轰走了所有想要闹洞房的人,将那些丫鬟婆子支走以后,我迫不及待的把盖头摘下来,扔到一旁。在孔春有些荒谬的注视下,径直走到水果糕点旁,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面把茶杯满上,一面包着嘴里的食物道:“真是饿死我了……”吃了也喝了,我在意识到孔春一直在盯着我。

我扭头,看见他面上严肃而伤感的表情,呵呵笑道:“你……你别介yì

哈……我只是……有些饿了……”

“谢谢你了阿樱,整个过程你都蒙着盖头,也难为你了。”孔春笼起袖子在我一旁坐下,有些无力道。见惯了他平日里元气满满的样子,他现在的遭遇,不由让我的心情也低落下来。

“好说好说!”我拍拍他的肩膀,“咱俩什么时候都是好兄弟!所以……如花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她性子活泼,说不定过几日就乖乖回来了呢?而且她武功可不比你差,你担心什么?”

孔春笑着点点头,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站起身来,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平时的衣服来换上,将新郎官帽摘下来,拿起墙上挂着的剑,对我抱拳道:“兄弟再谢阿樱。只是如花出事儿,我已是她的夫君,怎能置于不顾?找寻的家丁们至今尚无消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说着就要出门。

“等一下!”我胡乱地擦了擦嘴,连忙拦住他,“要不要我也想想法子?如果我调用御卫军的话,不出一日就能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

“此事若是张扬,之前的掩饰就白费了。”孔春安慰式地一笑,“你也累了一天了,也帮到我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这儿歇息吧,肚子饿了我会吩咐萍儿她们给你送来。”说完开门望了望外头,确定无人后,便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一个黑影就蹿了出来,孔春整个人向后一退,道:“阿寺,……啊,高公公……吓了我一跳……”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孔春走了出去,高寺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上。

“你跑哪儿去了?”我大吃一惊。

高寺穿着一身普通的家丁服,头上软塌塌地戴着一顶棕色的布帽子,还真有几分家丁的样子来了。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今儿个换的第三套衣服了,从公子哥儿到小家丁,他是扮什么像什么,果真是百变美少年啊!

他将帽子取下来,整了整发髻

“一直混在下人里头帮忙呢。”

我眯了眼睛:“今儿个我拜堂的时候愣是没见着你,把这烂摊子丢给我,看我出洋相,你是故yì

的吧?”

“哈哈哈……”高寺低低地笑了起来,弯着腰,佯作恭维道,“圣上明鉴呐。”

果然啊,掰掰手指头,我都被他耍了几回了?这个高寺,看上去一副严肃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喜欢整人呢?屋里红彤彤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我上下打量着他,觉得他很少笑得这么开心的。

压下心中的不满,我忽而想起一件事儿,瞥了高寺一眼,状似无心道:“高寺啊……你和孔春,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啊?”

高寺面上没有毫惊诧之色,他平静地笑道:“小的哪有那福分儿能认得孔公子?”

我望着他的眼睛,有些受伤居然骗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与我对视也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像是在等着我更多的问题。

“呵呵,这,说的也是,你们哪里有机会能认得呢?不过他是我在书院的好兄弟,你们俩以后也没什么好拘谨的。”

高寺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他量着一身新娘装的我,笑道:“那主子赶紧换套衣裳,咱们趁早回宫去,莫要耽搁了明日的早朝。”

“那郭如花她……”我些担心道。

“郭小姐多半不是自己出走。”高寺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一脸认真道。

“你如何道?”

“倘若是自己逃了出去,不可能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来。而且就算她再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在成亲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走,好歹也是郭府的闺秀,哪里会这样的?还有那张纸条,就更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高寺顿了顿,“十有**是被人劫走了。”

“那,你既然做此推测,为何不告知孔春?”

“被人劫走若不是为财,则是针对孔……孔大少爷的,所以对方会很快以别的方式告知孔家,哪里还用得着我多嘴,自讨嫌疑呢?”高寺笑道。

我叹了口气,心底很是担心,但出于无奈,只得匆匆地换了衣裳,将凤冠和新娘装在床上摆放整齐,随着高寺踏着夜色离开了孔府。

……

马车一路以很快的距离向大宫飞奔着。掀起帘子,窗外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漆黑,这种不安的感觉再次泛上心头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扭头望向高寺那张淡然的侧脸,我不禁惑,究竟是怎样的事情,要他一定瞒着他与孔春之间认识的缘由呢?记得当初孔春告sù

我,他之所以易容的原因,现在还不能告sù

我。究竟为什么不能告sù

我?孔春说时候未到,那么高寺他,也是不是有同样的理由?

若不是事先交代了东武门的侍卫,我也无法这么顺当地便回了宫。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直奔乾禧宫。劳累奔波了一天了,我需yào

好好休息休息。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醒了漆黑的夜,远处乾禧宫明亮的灯光显然在昭示着那一帮宫人在等待主人的回归。我加快了步子,高寺则是一直紧随着我的步伐。

刚入了乾禧宫的第二道门,我与高寺惊讶地发xiàn

有一大帮人都等在了殿外。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晚了怎么都不进屋里去?外头这么冷,都聚在这儿做什么?”我高声问着。那群人听见了纷纷转过身子向我行礼。未待他们的膝头着地,我早已不耐烦地挥挥手:“免了免了,都进屋去吧……”这么往里走着,宫女太监们纷纷自动让出道来。我从缄默不语的人群中穿插而过,这才赫然发xiàn

一个人影儿跪在乾禧宫大门口冰冷的石砖上。

蟠桃上前来接过我的披肩儿,在我耳边道:“傍晚就过来了,奴婢们说您不在,夜里才能回来,可孔大人他非不信……”

我这才看亲跪在门口的少年正是孔夏!之前我还琢磨着他哥哥今儿个成亲,他这个做小叔子的怎么就没有去呢?

我快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扶他起来。孔夏见我回来了,抬起头来望着我。我心下疑惑得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却发xiàn

他缎面的衣裳已经被晚间的空气打湿了,凉凉的。

“怎么在这儿跪着?”我低声道,“有话进屋里说……”我余光瞥见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我,便立马抬头扫视一圈,大伙儿一触及我的目光,便立马排成两路进了屋。高寺犹豫了一番,却没有多说什么,也随着他们进去了。

“陛下怎么现在才回来?”孔夏抬眼望着我,没有起来的意思。

“这不是你哥的亲事,大家开心么?”我顺口答着,扯着他的胳膊又加了把力道,“你先起来……”

“末将回家只是走了个过场,可惜并未发xiàn

陛下您的身影,直到傍晚,只好赶回来,因为末将有要事禀报……”孔夏说话已经带了鼻音,再这么下去,这个孩子非着凉不可。



~子病了,发热咳嗽好在不是啥甲流的,但是今儿没码字,更新的是存稿……(*^_*)),尽量不断更。

第一五四话 蠢蠢欲动

有什么事进去说!”我毫不犹豫地拉他起来,他只身,低声道:“末将安插在肃国府的探子来报,说肃国府近日氛围异常,肃国公蠢蠢欲动,明日早朝很可能便是冯氏摊牌之日!”

我领着孔夏走进殿里,支走了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只留下了高寺一人。

“不是说冯氏不会那么快动身么?你的消息当真可靠?”劳累一天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在椅子上坐下。

“若是不可靠,我定然不会那么早便从家中赶回来。”孔夏不知不觉中改了人称,“我已经将秘卫军在宫里的各个位置布置好,若是明日冯氏有何动作,也无法伤及阿樱你。”

所谓秘卫军,就是昔日永泰宫发展起来的秘密部队,由云麾将军率领,现已扩招充军,编排有序,规模虽不及御卫军,但两军一明一暗,都是为朝廷所用。

我一愣,从孔夏中听来,事情似乎有些严重。我不过是离宫一日,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你做得很好,”我瞥见孔夏膝_处的两块湿漉漉的水印,不由苦笑道,“你又作何要跪在外面这么久呢?”

孔夏沉了少顷,笑道:“自觉着对不住阿樱。”

既然孔夏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由与他计较,只是摆摆手:“我明白了,亏得你的提醒,我明日会小心的。”

“为什么现在不做决定?”孔夏上前一步,急切道。

“什么决定?”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孔夏有些漠然:望了一眼在一旁不语地高寺。态度显然不像他哥哥那样熟稔。他接着对我道“早在陛下铲除秦氏乱党地时候我就想说了。为什么那时候不随便找个罪名削了肃国公地爵位呢?”

我一愣。孔夏说地不无道理么就没想到削了肃国公地爵位呢?之所以让我现在担惊受怕。不过是他手中掌握地冯氏子弟兵而已。而且对他地兵力并没有一个大致地了解。所以有些惶恐。若是找个莫须有地罪名削藩。将其贬为庶民。他若当真有谋反地想法。我先其一步掌握了主动权。免得被他宰割才好。

可那时候地我。仍然沉浸在冯尚兮离去地打击之中。甚至那时候地肃国府也是一片寂寥之色。我没有残忍地手段和够强地手腕。便错失了良机。

“你说得对……”我沉思道“那现在再那么做。应该还来得及吧?”

“不妥。”在一旁沉默已久地高寺终于开口。他缓缓走到我与孔夏之间。不着痕迹地将我与孔夏地距离拉远了些。淡然道“如果真如孔将军所言。那么想必如今地冯氏大军已经做好了准bèi

。现在忽然削其爵位无疑是逼他动手。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那现在的我岂不是,进退两难以待毙了?真想现在就去玉坤宫问问魏的意思,他一定能想出点子来的。只是这么晚了也早该休息了吧?

“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我会认真考lǜ

现在时候不早,也该……”我正要表现我的困意想要去睡了,便听见外头的太监高声道:“恭迎冀南王大人。”与此同时,高寺面上的倦怠之意也瞬间消失无踪,顿时进入高度警觉状态。高寺多少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了,不过是南宫韶和而已,他似乎……一直对他心有芥蒂吧?

大门打开,南宫韶和带着一身的露水走了进来,一进屋,便瞧见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三个人神mì

兮兮地站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南宫韶和只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搭讪的意思,也一如既往地没有行礼的意思,便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韶和。”我忍不住开口叫住他,“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我朝他走近,看清了他睫毛上细小的露水珠,“我还以为你早就睡了呢。”

他似乎并不想跟我说话。

“没。”他丢下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字眼,便作势要走。

我扭头对孔夏使了个眼色,他一愣,心领神会,却有些神色黯然地向我抱拳,默默地出去了。见孔夏离开,我便和气地对南宫韶和道:“还在为白天我没带你出去生我的气呢?”我扯出一张倍感压力的笑脸,继xù

好脾气道,“过些日子龙抬头,我带你到长安城里走走,如何?”

南宫韶和这时那冰封的脸才有些缓和的意味。

他嘴角浮上一抹弧度,轻声道:“那还差不多。一言为定啊?”

“君无戏言。”我拍拍他的后背,“赶紧洗洗去休息吧。”

“嗯。”南宫韶和乖乖地点点头,从我身旁走过去,带起一阵清香的微风。

等下……这味道……有些不同于往日的月麟香,而好似夹杂了另外一种味道,准确地说,夹杂了以往苏幕焉经常用的那种苏合香。

于是我顺手拉住了南宫韶和垂下的袖子,迫使他停下步子,声音平静道:“韶和,实话告sù

我,你今儿个白天……去哪儿了?”

一旁的高寺面上露出讽刺的微笑,他一身便装,干脆环起手臂斜倚在金丝楠木柱上,微微昂着尖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我与南宫韶和。

南宫韶和缓缓地回头望我,笑道:“去慈宁宫告皇上的状,说皇上就喜欢到处乱跑,不理朝政也就罢了,还不许韶和逗~|~|,真是不公平得紧……”他说着露出了顽皮的笑意,一双清澈而漆黑的眸子极有穿透力地望着我。

我迫使自己不要再相信他这种佯作孩童般的谎言,缓缓地逼近他的脸,笑着问:“你可是去太医院见苏大人了?”

南宫韶和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诧的神色,他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认识。”说话间,我只觉手中衣袖那丝滑的袖子狠狠地从我的手中抽出宫韶和面色冷戾地背过脸去,居然拂袖而走。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袭银色的深衣,勾勒出他瘦长的身段重而宽大的长袖垂下,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摆,渐渐远去,消失在转角,那一瞬间忽而熟悉了。

我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扭看高寺,讪讪笑道:“他……韶和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子,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不说,呵呵……”这种圆场,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高寺望着南宫韶和远去的方向我道:“郭小姐的失踪,和他并非没有关系。”我一惊,骇然道:“何出此言?”高寺似乎有些后悔自己那么说,他笑了笑:“只是猜测而已,顺口说说下又何必当真呢?时候不早,让奴才伺候陛下歇息吧。”

“嗯……”我将将地望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少年,却打心眼儿里感到一种不安的情绪。

一整晚都睡得不是很安稳孔春他还在外头找寻郭如花,不知dào

有没有找出什么头绪来。翌日的早朝正常进行而时候临近,肃国公却迟迟未到。这多少有些蹊跷了或许是昨儿个孔夏说的话给了我心理暗示,我总觉得肃国公今日会有不同的动作。

文武百官齐齐地站在上,不发一语。我瞥了一眼肃国公空出的位子,低声道:“罢了,时辰已到,咱们开始吧。”话音未落,只见三个人影浩浩荡荡地从金色大门步入,气势逼人。我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肃国公,而他身后则跟了两个身着盔甲的侍卫。两个侍卫的装扮和御卫军有些相似,皆是铜甲护面,只露一双眼睛出来。

“肃国公大人,朕什么时候允许你佩上殿了?又什么时候允许你带卫上殿了?大的规矩你就这么不放在眼里?!”眼前的景象似乎验证了孔夏的话,我不由地怒道。

“启禀圣上,老臣这也是迫不得。”肃国公站定,不慌不忙道,“长安城今日动荡不已,业已波及皇城,老臣一路上颠沛而来,有些耽搁了,但若不是这两个衷心护住的侍卫,恐怕老臣今儿个就见不到圣上您了。”

长安城动乱?我在心底冷笑,昨晚从孔府回宫,一切都还好好的,城里怎样我虽不清楚,但皇城至少是安定的,肃国府在皇城里难不成还得绕到长安城再入宫?!

“那这广德殿里还能有动乱不成?”我冷声道,“让这两个侍卫退到一边儿去。”

“圣上说的极是。”肃国公冷着脸回头对那两个高个侍卫道,“听见没,皇上叫你们退下。”

其中一个侍卫抱拳便退至一旁,干脆利索,而另一个则是犹犹豫豫,半响不见动静。我本不在意,然而那投在我脸上的灼热目光让人极为不自在,于是不由地抬眼向下望去。那侍卫看上去似乎很年轻,盘起的头发掩盖在盔甲中,仅露出的一双明亮的眼正死死地盯着我,满是难以置信,近乎要喷出火来。

尽管如此,那仍旧不失为一双极漂亮的眼。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却仍旧遮挡不住那一眼的风光。

那目光好生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心头猛地一抽,我有些诧异自己的反应,果真还是不适应大场合,被一个侍卫瞪着都会心神不宁。

“大胆,竟敢当朝亵渎圣颜!”高寺也发xiàn

了,站在我一旁厉声道。

肃国公立马瞪了那侍卫一眼,那侍卫只好乖乖地退至一旁,然而那灼人的目光却不曾移开半寸,看得直教人心慌。我有些不安地端起龙案上的茶盏,状似不在乎地用盖子轻轻地扶着水面上的沫儿,余光却瞥见那侍卫握着剑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来。

冯家一个小小的侍卫,都这么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真是……悲剧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五五话 梦,承诺

今日的早朝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虽然潜伏在各卫军为我的心头平添了一分紧张,可肃国公终究是什么动作也没有。

当然,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奇怪的侍卫就连退朝时也不忘恋恋不舍地用那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看,我就假装没看到,直接走人。然而之前肃国公曾经想要暗中除掉我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新一轮的计划又开始了它最初的酝酿。长安令不多久便将城内动乱的始末如数呈上,无非是一些市井匪徒打劫财物一类,可由于此次的匪徒有些组织纪律,规模比较大,所以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我随口招呼了一声,那些负责贤樱布庄安全的警卫们便加强了防守。

原本是要回乾禧宫的,然而今日阳光不错,我转而一想,这几天比较忙一直没有去过玉坤宫,可魏如这家伙从来都没有自己主动来看过我。虽然我平日里经常把棘手的奏折丢在御书房不予理会,次日一看,那些奏章都由皇夫大人亲自批阅过了的,而且处理方式总是最大化的合适,我这么做多少有些偷懒的嫌,然而,阅历不足的我只好虚心向他讨教。可这也不能成为他“日理万机”的借口啊,不过事实的确是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乾禧宫,这一连几天,我二人的交流都是通过奏折实现的。若不是奏章上他那秀而不失力道的字迹,我可能会不由地怀疑,玉坤宫是否当真住着那么一位绝代美少年。

我对高寺说今儿个阳光好想要一个人走走,顺途瞧瞧宫里的初春景致。眼尖的高寺看到我有向玉坤宫方向走去的趋势,便立马心领神会地笑笑,领着随行的一大帮人退下了。

玉坤宫的布置的确很是宏伟大气,一砖一瓦尽显皇家气势,较之乾禧宫,虽稍显温雅了些,却是别有一番气韵。然而我更喜欢和沁宫的感觉处可见的盎然花草以及地下的天然温泉,自然是多了一分生气与玲珑。

没有让宫女进去通报,我不声不响地入了玉坤宫的中殿,然而中殿里只是站了几个宫女太监,并没有魏如的影子。看来我对玉坤宫多少不够熟悉,只好恬着脸问一个年上宫女她家主子在哪儿。那宫女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声不响地过来,先是一惊,而后带着我向左侧走去。

按照我的吩咐,老宫女只好乖乖地伸手叩门,低声道:“皇夫大人婢给您送点心来了。”

我喜滋滋地等在外头,只听魏如那熟悉的声线带着一丝细微的不耐烦道:“晌午不是用过了么,不用了。”

老宫女继按我的意思道:“呃,回大人的话,这是皇上吩咐奴婢送过来的。”

里面人稍稍顿了顿,继而语气好了很多,答道:“进来吧。(手机阅

读”

我老宫女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盘子,老宫女恭恭敬敬地退下了。伸手将门轻轻推开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显然是用来读书写字的紫檀木案几,一个身着月白色华衣的少年正伏案写着什么,并未抬头看我。

究竟在写些什么呢?居然这般认真思。

手中笔直地毛笔随着他动作顺着纸张微微移动。留下斑斑字迹。我缓缓地凑近。一面稳着手里地盘子。一面伸长脖子想要一看究竟。黑色地影子缓缓投靠过去。可眼前地少年依旧是头抬都没抬一下。冷着声音道:“就放这儿吧。”

真是……气死我了!难道我派人送点心过来给他。他都是做这样地反应地?实在是太冷淡了。跟我当初认识地他简直如出一辙啊!

这么想着顿时没有了游戏地心情。不由地加快了步子向桌案过去准bèi

冷冷把盘子砸在他桌子上给他个下马威地。没想到自己地曳地裙子太长。根本容不得我把书院里地作风拿出来。刚没走一步便一脚踩着了自己地裙摆。于是在少年一脸严肃地抬起那高贵地头颅地同时我整个人便以极为优美地姿势向他。不他地桌子扑了过去。与此同时。我手中地盘子里那码得整整齐齐地几块精致地糕点由于惯性而脱离了盘子向前飞去。直接越过魏如地头顶稳地砸在了他身后地墙上。就如同我整张脸与他地脸来了个完美碰撞一般。准确无误。

如此高难度地接吻就这样发生了。我扑在他地桌子上。一手搭在他地肩膀上。另一只手直直地伸着。还死死地捏着一个可怜地盘子。

还一句话没说呢。就这样。实在是。太。太热情了呵呵……

近在咫尺的杏目错愕地长大,在他迅速撤离的瞬间,我也发挥了平日里不见长的反应能力以及平衡能力,稳当地从他的桌子上下来,双脚安全着地。

“啊……实在是……实在是太抱歉了……我……我……”我一面拍着前襟上的点点墨迹,一面不知所措地想要表达我原本的好意以及此刻的歉意。可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方才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纸上。

准确地说,并不是他方才写字的纸,而是一张看上去像是羊皮质地的,类似于一张洋画的东西。魏如微微蹙眉,佯作不慌不忙地将羊皮纸卷好,不着痕迹地放进一旁的柜子里,这才连忙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关切道:“陛下,您怎么来了?也不叫下人通报一声?没伤着吧?”

我停下了手中拍衣服的动作,回头迎视他的目光,冷漠道:“就是过来看看你,不行吗?”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平静地笑道:“求之得。”

“你刚刚那么认真在写什么呢?”我依旧面无表情地问。

“谋略之策,以及近日所得。”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我笑道,“原来如此。”一面说着,我恢复常态,在座榻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些日子的奏章,都有劳皇夫大人了。我今儿个就是过来谢你的。”

他也在我一旁坐下道:“陛下见外了。陛下来,是有话要说的吧?”

我思索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发生了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可我琢磨着,总觉得有些不稳妥,所以,想听听大人的意见。”

魏如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淡然道:“直接说便是。”

我四下望望,确定没有别的人把我心里关于肃国公的惑向魏如交代清楚了。

“他与秦楚源不,秦楚源本就大权在握,而他,除了手下一些自己培养出的兵力以外,职权之外的事情,倒是难以插手了。秦楚源是守,他是攻。守业比创业难的道理,书上写的清清楚楚,陛下应当明白。所以相比秦楚源国公乃至整个冯氏,自然是要难以对付得多。倘若要尽快采取行动,却不得不从长计议了。你我尚且年轻,这一点倒不怕。”魏如冷静地分析着。

“那是……”

“怕只怕肃国公不知dào

什时候忽地给咱们一刀子,让咱们束手无措。他越是早动手,就对他越有利。然而如今陛下已经识破了他们的狼子野心,难道他们还能看不出来么?”

“我今儿个朝看到他带着侍卫上殿,语气便忍不住很差了,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我有些担忧道。

“所以,们的时间非常紧迫就如同赛跑。”

听这么一说,局势反倒似乎对我们极为不利起来。我不由地忧心忡忡道:“那该如何办?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难道就不担心?”

魏笑着望着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可用得着整日放在脸上么?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只要尽人事便好。”

几句说下来,我有些郁闷:喝了几口茶,忽而想到一件事而道:“对了,我瞧着韶和最近有些不大对头……不确地说,他这样不对头已经有些日子了。他自幼与你相识,你觉得……”

“韶和?”魏如反倒有些诧异了“他怎会让你觉得不对头?可是老毛病犯了,不妨让太医给他瞧瞧,开几个方子?”

“不,不像是脑子的问题,我跟他说话,都觉得挺正常,他不过有时候孩子气了一些,并不像当初那么傻……”这么说着,我便想到韶和有时候看我的眼神,那种异样的感觉真是令人不寒而栗。我不由地浑身一个哆嗦,总觉得把韶和留在我身边,多少有些不妥,潜意识里,也害pà

高寺一语成谶。高寺对他固然有些没来由的偏见,但高寺那样的理智的人,我或多或少有些倾向于他的想法。

“你怎么了?”魏如握住我的手,将我从思绪中拉出,“是不是这几日太累了些?”

我笑道:“无妨,要说累,跟你比起来倒是不算累了。”我说着从榻上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搅你休息了,早些睡吧,我先回去了。”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只是徒劳,他握着我的手并未松开,而是抬头,笑盈盈地看着我。

“呵……”我有些败下阵来地笑,尽量用不忐忑的语气道,“你说的啊,我可不走了。”

他懒洋洋地放开我的手:“我可没这么说……”

……

我仿佛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然后我开始跑,开始没命地往前跑,仿佛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人抓住。然而我身心俱疲,没有跑多久,便跌了一跤,瞬间,我的脖子便被人掐住了,我的脊背触到了冰凉的地面,地面上好像还有水……那个人掐着我的脖子向我靠过来,我想要高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阿樱……阿樱……我要让你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我让你死,是因为我爱你,为你好,所以才让你死……”那人的声音无比陌生,陌生得令人有种从骨子里的寒冷。谁能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我定睛一看,掐着我脖子的人,正是数月不见的冯尚兮,他俊美的脸庞因为扭曲而变得狰狞无比……

“来人呐——快来人呐——高寺——莲香——救我——”我终于惊呼出声,猛地一睁眼,却发xiàn

自己躺在床上,正对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忽明忽暗的烛光告sù

我方才只是一场梦。

“阿樱,你又做恶梦了。”魏如伸手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去我额上细小的汗珠,“你心里藏着事情,到底还是说出来的好。”

惊魂甫定的我不由地靠向魏如的怀里,颤声道:“我梦见……梦见冯尚兮他……居然要杀我……”

他抱紧我,在我耳边柔声道:“不过是场梦罢了,莫要当真。你压力太大了,要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管……!”我忽而打断他的话,因为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一种对于即将来临的事情的预感。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道:“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好。”魏如笑得安然。

“如果,如果有一天……这样说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会不会一直在我身边?”我问得极认真,一字一顿。

他笑了,俯身在我额上一吻:“当然会。”

“一定?”

“一定。”

第一五六话 赠礼

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

天气回暖,除了早晚有些逼人的寒意,平日里若是晴天倒还是暖意融融。太后的生辰快要到了,宫里上上下下都在马不停蹄地张罗着。老太婆倒是比以前要温顺的多,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笑道:“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要那么排场作甚,都是些无用的身外之物罢。”她嘴上这么说着,并没有真的阻止我们为她准bèi

寿宴,我也只是应着,哪里会当真。

郭如花自那日大婚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孔郭两家联手瞒住了所有的人,而孔春几欲一蹶不振,也都被我们好言相劝住了。郭妈妈情急之下找了道家卜了一卦,说是未然,关乎天命,岂为人事。这么说,意思就是这事儿啊他也没辙,听天由命吧。后来,孔春的态度从消极又转为积极乃至愤nù

了,他没有说我便没有问,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忙碌之中,我虽不曾忘记当初答yīng

韶和二月二带他微服长安城里逛逛,可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耳边念叨,我倒也准bèi

糊弄过去也就罢了。可南宫韶和反倒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无奈,二月二那日,我只随身带了个侍卫,便与南宫韶和二人驱车赶往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自己也准bèi

在城里淘些别致的小礼物,私底下送给太后娘娘,表一表心意。

糖人,冰糖葫芦,糯米糕,蜂蜜凉棕子,路边儿的小吃琳琅满目,数胜数。一路闲逛着走入一家城里最大的装饰店门口的匾额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四个大字:豪门望族。落款是近些年来风靡中原的名士葛如风。今儿个南宫韶和的衣着简单而不失华丽,很是清爽。

扮作男装的我他迈入店里,立马有个伙计上前招呼:“二位客官想选些什么,尽管挑,本店准有您想要的。”我点点头,带着韶和从右手边的屏风绕过去,顺着木架缓缓走动量着架子上各色的饰物。

走到簪子区,女人的天性我不由地停下步子,这里卖的簪子各种型号,各种质地都有,包罗万象不胜收。

“哥想要簪子?”旁的南宫韶和开口问道。之前我招呼过他,出门在外要叫“哥哥”而非“姐姐”。

“不缺,我那儿多得是,不过这里的子很漂亮格也很流行、新鲜。”我挨排扫视着各式的簪子,目光不由地被一支束发长簪吸引了。这是一根半透的玉石簪,材质有些类似>,却比玳瑁要上乘得多,握在手中分量比玳瑁大,冰冰凉凉很久都不曾散去。长簪的顶端雕有祥云然而别致的设计将祥云与尖儿融为一体,大气不失隽秀具匠心,真是一根不多得的漂亮簪子。

“这簪子是名家邱德的大手笔乃上上之物,与公子甚是相宜公子若是喜欢,便宜些献给您了。”一旁的掌柜看到我想要买的样子,几步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着。

我正欲开口询问价格。不料身旁地宫韶和冷不丁开口道:“寻常簪子。有什么好地?名家大手笔又如何?”

“这……”韶和地话让掌柜地难:尴尬。我笑道:“掌柜地。我家小弟说话就是这么直来直去。你不要放在心上。”那掌柜笑着点点头。又去招呼别地客人了。

“韶和啊。你……这簪子地确不错地。”我低声笑道。

南宫韶和偏头看我。笑意甚浓:“这是典型地男子地簪子。哥你怎么可能没有比这好得多地簪子?”韶和这么一说。我转而一想。宫里那些个所谓高雅、气派地簪子皆是金银质地。也便罢了。能与这簪子相媲美地。当属当初那个戴面具地夜溟教教主送我地夜溟簪了吧!可惜那簪子一直由魏如保存着。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差点儿忘记了。

刚刚伸手将簪子地托架放回原处。就在此时。一只素白地纤纤玉手从我身旁探出。将那簪子轻盈地夹了起来。握在手里稍稍掂量。便听左手边一个银铃般清脆地声音对那掌柜地道:“掌柜地。你家这簪子本小姐要了。你开个价吧?”

那掌柜地热情得不得了。连连道:“哪敢跟小姐您说价啊。也就是本钱。五十两银子。您看……”话未说完。只见一锭银元宝塞进掌柜地手里。那掌柜脸上难以置信地笑容顿时沉不下去了。

我惑地回头,想要看看这是哪家的姑娘居然如此大方,却见一娉婷少女,年方二八,娃娃脸,尖下巴,齐刘海,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不是那慕容秋又是谁?

我尚未开口,那慕容秋已经挑眉对我道:“哟,南宫公子,幸会。”她不是不知dào

我的身份,可语气依旧是傲慢、轻佻,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夜溟教的人都是这个样子,都以为我不敢动他们。

“慕容姑娘好眼光,这簪子的确是上乘之物。只不过这束发长簪形容乃是男子之物,不知慕容姑娘要送给哪位心仪的公子呢?”我打量着她道。

“正如南宫公子所言,这簪子自然是要送给命中良人的。”她扫了一眼我身后的南宫韶和

对我温婉一笑道,“南宫公子与令弟好游,不打搅辞。”说完带着随身的宝剑,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我自然没想到她当真会这么说。可慕容秋喜欢的人,如果不是冯尚兮,又是谁呢?

现南宫韶和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慕容秋离开的方向,我有些诧异地戳了戳他,笑道:“漂亮吧?”

南宫韶和一愣,转而问我:“谁?”

“方才那位慕容姑娘啊。”

南宫韶和稍加索,继xù

面无表情道:“还行吧。”

绕了一圈儿,我替太后娘选了一对凤凰金钗,是江南流行的款式,长安这边儿没有的。因为是小礼品,所以也不见得多贵,不过应该很适合太后。

太后娘娘的辰如期而至一次声势浩大的宴请自然是免不了了。不过倒没有宴请百官,只是将皇亲国戚召集,大家在一起聚一聚罢了。到场的除了我与太后、众侯爵亲王、公主郡王等等,还有我安排在广德殿四周的明暗双卫。孔夏自然是放心不下,他担心肃国公会有所动作,执意将所有的准bèi

做好。然而对付肃国公的法子就连魏如都没有一个确定的完备方案,就算严加把守恐怕也作用不大吧。

离晚宴还有半个时辰并未见到魏如的影子。原本打算遣人前去请他的,然而转念一想,倒不如我顺路亲自去叫他好了。这么想着便调转方向去了玉坤宫。

到了玉坤宫才知dào

,魏如根本不在。而且那儿的太监说,他自上午说出去有事儿以后就再没回来。

“没人跟着?”我惑道。

“大人没让人跟着。”那低眉顺眼的老监老老实实地答着。

“也没交代去哪儿?”

“没,奴才们也不敢贸然去。”

这就怪了,太后设宴,宫里谁不是早早地就做好准bèi

?偏偏魏如这时候有什么好忙的?我刚从御书房过来,他白天也没有去那儿。或许……他提早去了广德殿?有这个可能。于是我乘辇折回乾禧宫,准bèi

换件光鲜的衣裳。

一到了乾禧宫,这氛围又不大对劲儿了。

所有的宫人们皆一个个杵在院儿里,大气不敢出一个。这又出了什么事儿了?平日里我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乾禧宫一个个下人们都不大怕我但这会子我问及,他们倒是吱唔了起来。最后还是跟我一道的高寺威严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们就没一个会说话的人了?!”这些人果然还是畏惧高寺的香犹豫了半响,扭头看蟠桃似乎没有要出头的意思只好上前一步,把一张写着字的纸递到我的手上。

我有些错愕地接了过来睛一看,纸上用极为普通而没有任何特色的字体写着:冀南王已经被我教带回,皇若是想保他周全,请静候我教知会。署名:夜溟教。

南宫韶和被夜溟教的人捉走了!!

信瞬间在我的手中化为一团废纸被掷向远处。这可恶的夜溟教,居然直接把不会武功的南宫韶和给捉了去!而且,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怒不可遏,问着乾禧宫的下人们,没有人看到什么时候有什么人来过,而且冀南王也一直在乾禧宫没有出去,待到方才招呼他准bèi

赴宴,这才发xiàn

屋里哪有他的人影儿了!!

这么多双眼睛,居然没有看见夜溟教一丝一毫的足迹,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给带走了!如此想来,郭如花恐怕也是给他们带走了吧?!既然如此,那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不过,倘若郭如花愿意臣服夜溟教,说定念在她优秀的武艺上,夜溟教会收下她。可南宫韶和呢?他除了做要挟我的砝码,对夜溟教来说,又哪有其他价值了?!我忽而盼望夜溟教的教主是个女人,能看上南宫韶和的容貌,留他性命就好了……

“依奴婢看,这分明是邪教在向我大示威。”蟠桃看似深思熟虑道,“这信上并未说明如何才能保他周全,然而宫里多方把守,戒备森严,邪教却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冀南王大人,由此可见,宫里已经无法戒备那邪教了啊陛下!您的安危业已得不到保障了!”

蟠桃这番话顿时让人忧心忡忡,然而高寺却站出来反驳道:“奴才以为冀南王大人的事情倒可以先放一放,眼下若是乱了阵脚,就当真着了某些小人的道。”高寺冷着一张俊脸,意有所指地望了望四周站着的人们,那眼神分明在说:‘乾禧宫有内奸’。

“高公公说的不无道理,此时先切莫张扬,至少要等宴席结束再说。”我吩咐道。

“是。”

时辰已到,我不得不先去广德殿张罗太后的宴席了。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不妨到了广德殿再问问魏如的意见。然而当我坐在喜气洋洋的广德殿的正北面,坐在那张异常冰凉的龙椅上,俯视整个大殿的时候,我右手边那个本属于皇夫的位子,却一直空空荡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五七话 逼宫(1)

辰已到,我佯作平静地告sù

太后魏如暂时有事儿不太后倒是没怀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太后一吩咐下去,仪礼司便拉开了晚宴的帷幕。

仪式按流程进行着,而我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仰头灌了一杯酒,抬眼望向肃国公的方向,他一脸的严肃冰霜,并无半点喜庆之意。果然,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跟自己的妹妹有多亲近。目光无疑掠过他的后方,我这才发xiàn

站在肃国公身后的两个御卫军有些不大寻常。肃国公这回没有带自家的侍卫过来,所以在场的侍卫除了明处的御卫军,便是孔夏安插的秘卫军了。可这两个御卫军,怎么偏守着肃国公,倒像是他家的侍卫了?

趁着一位不熟悉的亲王进献贺礼,我继xù

巡视着四周,却无意对上了站在肃国公身后那御卫军的眼神……我猛地一怔,浑身如同糟了雷击,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熟悉的眼神,那皎洁如明月般的眸子,那掩藏在铜制盔甲下的轮廓,分明是……分明就是……

我坐直了身子,那年轻人也在看着我,他分明就是那日被肃国公带到早朝上来的侍卫,对,就是那个一直盯着我的侍卫。可他怎么穿着御卫军的衣服?!即便如此,他怎么和那天一样,毫不避讳地望着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倘若这肃国公留点神儿,他早该知dào

他手下这人逾越的举动了他没有阻止,而且又把他带了过来,还穿着御卫军的衣服!

我不由地砸下酒杯,这肃国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我回头望向高,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在我的身旁不远处,满是沉思的双眸里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我招呼过来一个小太监,他领一些人出去帮我打探一下皇夫大人现在在哪儿且尽快回来复命,那小太监诚惶诚恐地下去了。

等献完了贺,致完了贺词,便是些照例的歌舞一类。当初刚进宫的时候,我瞧着歌舞还算新奇,因为之前并未看过宫里御用的戏班子然而久而久之,尽管戏班子常出花样,但依旧是免不了我的厌倦。此时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心思欣赏歌舞。南宫韶和被夜溟教带走在先本就有些焦虑不已,这会子能出个点子的魏如也蹊跷地不知去了哪儿。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这事儿定然不能在太后面前多嘴,这样一来身边除了高寺与孔夏,还当真没有几个能够出谋划策的人了!

我一口菜都没有吃,看似百无聊地不断用手指敲着扶手的边缘,然而心头上早就火烧火燎了。

这宴会不延至子夜前想是不会结束的,而此刻却是刚刚进入夜色,如此一来要这么拖下去?太后毕竟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我又不好找借口提前离席。这么想来想去终究是没有办法,只得让高寺替我拿了一点儿轻度的***洒在酒壶里,假借敬酒的名义让太后喝了下去而自己却是一口没喝,全洒了出去。果然,没过多久太后便从原本的精神矍逐渐显出倦意,进而哈欠连连,忍不住要回慈宁宫了。寿星都打了退堂鼓,你们这些宾客还能腆着脸硬留下来不成?于是顺着太后的意思,晚宴也就提前结束了,诸位皇亲国戚们也都相继叩谢准bèi

离去,而太后本人也早早地在诸位丫鬟地搀扶下上了去慈宁宫的凤辇。

诸亲王们见太后离去。也都纷纷站起身子准bèi

打道回府。唯有肃国公和他身后那两个假扮地御卫军没有离开地意思。我警觉地望着肃国公。怎么。他还有话想说不成?

在是夜溟教向我挑衅地时候。我可不希望肃国公大人这时候出什么岔子让我为难。

“肃国公大人酒意未酣?”我从龙椅上站起来准bèi

离开。却在经过肃国公地时候停下了步子。各位亲王见我没有离开。也就没有先行告退。都有些面色不自然地站在原处。

肃国公轻蔑地瞥了我一眼。笑道:“府上寒酸。哪里有宫中这般佳酿?圣上且容老臣贪这一杯。怕也无妨吧?”

他这是拐着玩儿说我抠门儿呢!他府上寒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肃国公大人。太后娘娘地亲兄长。良田万顷骏马无数。他家能寒酸?!

我装作没有听出来。只是笑道:“宫中总是讲究排场。美酒佳酿虽好。可朕并不在行。这好酒也算是明珠投暗了。肃国公大人若是喜欢。尽管吩咐下去。让御膳房明儿个亲自给您送到府上。”我地话是**裸地逐客令。可这泰然自若地肃国公依旧是坐在原处。自顾自地将酒满上。我站着。他坐着。嚣张至极。毫无礼数可言。

眼下先弄清楚魏如的去向要紧,暂时绝不能与肃国公撕破脸皮。若是教他知dào

魏如现在与我断了联系,那他定然会立马动手,到那时我又如何抵挡得过?

“陛下不胜酒力?”肃国公似笑非笑地抬头看我,“先帝虽仁厚,但酒量却是毫不逊色,这么说来,陛下倒是没有得到先帝的真传咯?”此言一出,在场的亲王们瞬间变了脸色,谁人又听不出来肃国公的言下之意便是质我的血统,我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出这么一招?!

于是我立马丢开话题:“大人说笑了,朕是女子,自然不胜酒力。”

“哦?”肃国公笑意更浓,仿佛我中了他的计,“陛下今日还能想得到男女

老臣还以为,自陛下您荣登大宝,这大的江山,须眉了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环视着四周的诸位亲王,仿佛在做某种暗示。

我果然又着了他的道个奸诈的肃国公,他明知dào

那些亲王一直都不服我,之前我搬倒秦楚源的势力才好不容易让他们收敛一些头顶上的傲慢火焰,这会儿的节骨眼儿上肃国公倒是又把血统、性别这一套给搬了出来,他究竟意欲何为?

“肃国公大人究竟想说什么?”我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佯作平静地问道。

“陛下当真能让老臣直说?”肃国公放下酒樽,态度似乎认真了起来。

我顺势又在龙椅上坐下等着他即将登场的精彩演出,秋水将我面上的茶盏满上,我冷声道:“大人但说无妨。”

这么一来,原本已松散开来的广德殿又再次陷入了更加严肃而紧张的氛围中。那些原本准bèi

离席的亲王们也都好似发xiàn

了新鲜事物一般,紧张而又期许地坐回了原位。于是肃国公赫然从座上直起身子,拂袖行至大殿的中央色冷戾,朗声道:“请陛下恕老臣冒昧,然而老臣历经两朝肩上的担子即便是再重,有些话却还是不得不说出来。所谓忠言逆耳苦口良药,老臣说话若是得罪了陛下,陛下降罪下来那老臣也只得拿自己的脑袋去抵。可即便如此,老臣还是不得不斗胆一说。”

“肃国公大人请看清楚自和谁说话,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正当我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时候,站在我一旁沉默已久的高寺终于冷声开口道。

身为御前总,又是个会做人的人,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不敬他几分?就连前些日子住在乾禧宫的南宫韶和不也是因为高寺的一句吩咐而让乾禧宫的其他人把他晾在一边儿好久了么?然而今日的肃国公不知是否喝多了当着我与诸位亲王的面儿竟然对着高寺怒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此语一出高寺也忍不住怔住只得诺道:“大人说的极是。”便退至我的身后再多嘴。

我忽而孤立无援了。把守门外控zhì

阵法的孔夏,在我身后不便多言的高寺们即便是想要帮我说几句也没辙了。那种久违的任人欺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而我只能强作镇定。

“老是个直肠子,说话不耐听,陛下年轻气盛,难免对老臣有所嫉恨。”肃国公放平声音,继xù

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迷糊着在场诸位的意识,“纵观整个历史,名垂丹青的哪个不是两袖清风忠一不二之士?老臣不敢自诩为屈原魏徵之辈,然而身为臣子,最恨的便是如秦桧那边佞臣,老臣定然不想做佞臣,故而须得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为我大天下做考lǜ

,即便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肃国公几句慷慨激昂的假话立马鼓动了在场亲王心中本就蠢蠢欲动的不满,此时已有一位景王上前一步道:“肃国公大人胆识过人,一心为民,臣恳请陛下悉心听取肃国公大人的忠言,以便为大百姓着想。”

国公终于要动手了么?他先做出我血统不正的铺垫,然后拿出天下人、百姓、江山社稷做幌子,一副自己忠良耿直的虚伪样子,又联合这几位亲王,难道真要在今日做出些什么?不行,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我必须把这个势头掐下去,否则夜溟教和冯氏的双面夹击会让我立马溃不成军。

“肃国公大人无需多说,这些朕自然明白。你若是想要发这些感慨,不妨找个好日子到乾禧宫一坐,或者陪朕下下棋,也大好。朕今儿个乏了,想回去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散了吧。”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另一位中年亲王好像叫平祈王的见我要走,立马上前道:“陛下为何要匆匆离开,若是心里无所忌惮,为何不在此听肃国公大人把话说完?”

又中了肃国公的道了!我借口离开,会被他们理解为做贼心虚,他们岂会轻易放过我?!我不该在准bèi

不足的时候与肃国公对峙,我终究还是太嫩了,这样下去,步步惊心却又步步皆错。我是当真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陛下!敢问陛下何以盘踞帝位,难道说罪臣秦楚源在先帝的遗诏上动了什么手脚,才让所谓‘身系皇族’的陛下您,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市井小女子,成为了一统天下的君王?!”肃国公高声质问,意图直逼我的身份,让我惊诧不已。在场的皆是皇族,肃国公把他们憋在心里好久的话一下子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出来,他们在心底定然是应和不已。

“肃国公你好大的胆子!”我抹去心头的惊惶,冷笑道,“先帝在诏书中传位于朕,岂容你质朕的身份?!秦楚源早已获罪而死,你却此时搬他出来,难道说,你想质太后娘娘的地位不成?”

“那不妨请陛下拿出先帝的密旨让老臣们一睹,不就心服口服了?”肃国公笑道。

糟了!密旨一直由太后保管,而太后又被我下了***,我一时间拿什么出来?!

明日章节抵两章,六千多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五八话 逼宫(2)

殿中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我不由地抹了一是细密的汗珠。

看来我当真是紧张了。

“按照先帝的旨意,这密旨是由太后娘娘保管的。大人难道没有见到方才太后娘娘已经去歇息了么?况且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大寿,大人如此,是不是有些过于不知礼数了?”我强作平静地说着,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竟然是那般的孤立无援。

“陛下是不是拿不出来,以此为措辞?”肃国公反倒是笑了起来。

可这笑容分明是笑里藏刀!他定然又是有些早就安排好的陷阱,只等着我去跳。现在的我已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哪儿还有时间与这笑面虎周旋,眼下之计,只能拖延时间,否则就对他越有利。

“今晚不谈此事。乏了,命令你们通通退下!!”我用不容置的坚定口吻朗声道,而后便起身向左手边的侧门走去,本就想这么甩掉他们,却不料此刻一个清秀细腻的女声在大殿的一侧响起,饶有兴致,不慌不忙:“皇上意欲仓皇而逃,说什么密旨在太后那里,怕是因为根本拿不出来那密旨吧?哈,您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呢?因为那道密旨现在,就在我的手里!”这得yì

的语气,这甚至有些气若游丝的口吻,让我缓缓地停下步子,回首,只见南宫淑和迈着婷婷莲步,悠悠地迈入大殿的中央站定,一手翘着兰花指,优雅地托着一卷明黄的布帛。

至此,我终于明白个大王朝尊贵的公主,自始至终,都是敌人用来对付我的犀利武器,而今日,终于到了其用武之地了。

所有的人都抬头望着我与南宫淑,就连我,都被她这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怔住了站在原地,倒要看看她的把戏——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没有亲眼目睹过先帝的那份密旨日又如何会出现在南宫淑和的手里?

南宫淑和对我得yì

一笑,继郑重地转向在场的诸位亲王,将那卷布帛轻轻抖开,在众人的面前,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微德承嗣大统,二十七载於兹。岁十三亲政年幼薄知,纲纪法礼、纳贤礼士得于仰法太祖、太宗,……”女子特有的纤细声线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那苍凉的笔调仿佛当真是那个仁慈悲悯的先帝在诸人面前自我反省诏稍稍有些长,终于在临近尾声的时候交代了最关键的地方“……太祖、太宗披荆斩棘,且立天下良政基,所系至重。皇太子韶和仁义忠善,朕唯此一子安康至兹,然泯然之资,不足承嗣祖制。故储君之位,不可虚于一日。朕皇三公主淑和,慕容氏贵妃所出也,年十六岁,岐~颖慧,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着继联登极,继皇帝位。钦此。”

尾音回荡在我耳边久久曾散去。

“朕皇三公主和。慕容氏贵妃所出也。年十六岁。岐~颖慧。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怎么可能。这又怎么可能?!被人从平静地日子、平凡地人生中粗鲁地拉出来。扔上这个顶峰地位置。脚下一大堆烂摊子。而如今。当一切在我地挣扎下稍见起色地时候。又有一拨人突然跳出来告sù

我。你不是皇帝地女儿。皇帝地密旨根本是假地!

“淑仪公主难道以为。道假造地密旨。就可能够蒙蔽过在场诸位亲王地耳目吗?”我冷笑着再次坐回原位。尽量拿出自己地气势。俯视着整个大殿里地人。此刻。肃国公地诡计再明了不过。他利用南宫淑和正统地地位以及公主级别地修养来弹劾我地皇位。再次扶植一个新地傀儡皇帝。为自己创造一个借口。独揽大权。不知除了皇位。肃国公还给了她什么承诺。让南宫淑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毅然站出来弹劾我。可她哪里知dào

。与肃国公合zuò

不过是与虎谋皮。事成之后。冯氏取而代之。江山易姓不说。傀儡地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究竟如何。已经不再重yào

。事在人为。我要冷静。

“陛下。”肃国公上前一步。以逼迫地口吻对我道。“淑仪公主虽说体弱多病。可终究是先帝在位时期正统地封号公主。又是贵太妃娘娘所出。若不是先帝驾崩之际抱恙。这皇位恐怕落不到您地头上吧?况且如今真地密旨已经浮现于是。老臣不惮陛下您亲自验证真伪。”

“呈上来。”

“是。”高寺上前接过南宫淑和手中地布帛。递交与我。

我自然不会当真去鉴别那字迹的真伪,因为这分明就是他们作假的诏书,即便我说是假的,又有何说服力呢。我二话不说,手持诏书,另一手揽过宽大的袖子,将伪诏书触及在烛台的上方,只不过片刻,手中的诏书便被点燃,冒出滚动的火焰。肃国公等人阻止不及,大惊失色,纷纷欲上前。然而哪里还来得及,那伪诏书席卷着火焰,被我丢在金色的钵里,很快化为一团难以辨别的黑色残留物。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此乃诏书啊陛下!”景王满脸惊骇,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蔑地看着一脸错愕的肃国公,平静地笑道:“这诏书分明是假的,真的诏书就在太后那儿,岂能从你们的手里拿出来?既然是假诏书,朕又岂能留之?”是啊,这假诏书由众亲王亲眼瞧着被我烧了,我看着肃国公还能再造出一个来?只要我派去慈宁宫的那个小太监尽快把真的诏书给我带过来,这一关便可以过去了。

肃国公渐渐收起面上的惊诧,淡淡地笑了,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自己顽皮的孩子那样的笑,那么的不以为然,那么的不在乎。他缓缓开口冷戾的声音让周遭的温度瞬间降下去许多:“不瞒陛下,方才您烧毁的那份诏书,正是来自慈宁宫。老臣让您瞧一眼,仔细地瞧一眼,可您偏不听,还这么直接给烧了去。看来陛下当真是做贼心虚了。”

瞬间,仿佛有冰凉的水自头顶倾泻而下浑身凉了个净。

这是我今晚第几次中招了?

可这却是今晚我错得最严重的一次。算来算去,我终究是算计不过肃国公的老谋深算。瞥见南宫淑和面上妖冶的笑意,我终于看清现在摆在眼前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事实:方才那诏书的确是真的是,从南宫淑和口中读出来的,却是她事先背好了的,根本不是诏书的内容。

诏书的确不曾被修改过,然而是冯氏的计谋,才让我亲手烧掉了诏书——唯一能证明我正统身份的诏书!!

我忽而语塞了忽而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语来。

烈的溃败感汹涌而来,于是我近乎呆滞地坐在最高的|睁睁地望着以肃国公为首的众皇亲国戚在我面前跪拜,齐整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宫——“恳请陛下退位让贤——”。

“恳请陛下退位让贤……”

“恳请陛下退位让贤……”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语让我面临被弹劾的边缘照大的祖训,这种情况昏君道,是只有最昏庸无能的皇帝才会面临的情况!!

我知dào

此刻的广德殿定被冯氏的军队重重包围了吧?只要我说半个不字,肃国公下一部要做的,不过是轻松地以武力逼我退位,继而拥立南宫淑和为新一任的傀儡女皇,这样这天下大权,便全然落入了他冯氏的手里,不费一兵一卒。待时机成熟,江山易姓,乃是易如反掌。

一遍又一遍的如魔鬼一般回荡在我的耳边,压抑,痛苦,南宫淑和幸灾乐祸的笑意,肃国公冷漠而嗜权的眼神,他身后那侍卫的满眼复杂情绪……眼前的景色忽而变得不真实,我是不是真的来过宫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从头到尾,就像是一场诡谲的幻梦?

不要逼我,你们一个个,都逼我,为什么要逼我——

眼前出现高寺焦急的面容,他顾不许多,只得扶着我的肩膀,猛烈地摇我。他的嘴一张一合,正不停地对我叙说着什么,看他焦急之极的表情,我知dào

,情况很紧急。可是,我听不见,听不见你在说些什么,我真的听不见,我求你们别再逼我了行么?!

“啊——!!”我尖叫着猛地捂住自己耳朵,我不要听,不要听,什么都不要听……

广德殿紧闭的大门外出了躁动声,并且越来越大。

我知dào

,那是氏手下的兵力到了。我知dào

,孔夏一定在奋力抵抗。

“护驾!”高寺一声令下,场的御卫军以及潜伏的秘卫军纷纷出现,齐刷刷地在龙座前方布下阵式,密密麻麻地遮住了肃国公身后的奇怪侍卫那不安分的眼神。

肃国公伸手示意开门,一群身着御卫军服装的侍卫从两边走出来,顺从地将手伸向金色门闩。

御卫军!你们当中究竟有多少人被肃国公收买了?!

我恐惧地望向挡在我前面的两排侍卫,那些看不见表情的御卫军将士们,你们当真是来护我安全的么?

金色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一具冯氏兵卒的尸首倒在了那高高的门槛儿上,顿时血流如注。未待肃国公面上的惊骇之色完全显露,只见一群脸戴面具的黑衣人汹涌而至,二话不说对着那些亲王们便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杀戮……

兵戎相接的铮铮脆响,血液喷涌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声杂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广德殿。宫女太监们抱头鼠窜,南宫淑和也捂着胸口面露凄婉之色。只见她两步靠到肃国公身后那奇怪的侍卫跟前儿,挽住他的胳膊,泪流满面地吼叫着什么。奈何那侍卫架子奇大,根本不理她,只是嫌恶地抖开南宫淑和挽着他胳膊的手。我忽而忘记了什么叫做害pà

,因为我惊愕地发xiàn

那侍卫依旧不曾挪动他的目光,他是那样执着地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纯净眸子掺入了那么复杂的情绪,那么悲愤的内心挣扎,却又那么……那么深情……

我笑了,我确定自己认识并熟悉他,比周围任何一个人都熟悉。

眼看着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强势地肃清阻碍,毫不费力如破绣,肃国公惊慌中怒喝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一切都计划妥当的肃国公,精打细算的肃国公可曾想到,当你以为你到达了全盛的时候,半路会杀出一个叫做夜溟教的庞大组织,直逼你的心脏。你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于是肃国公想要逃跑。那惊慌的样子忽而让人觉得好笑无比。可是他被闯入的黑衣人包围了起来眼看就要取他性命,于是他身后那个侍卫于派上了用场。他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挡在了肃国公的面前。剑锋所到之处不是萧瑟风声,滑过人们的耳膜。

他在人群的中央一跃而起,竟如同展翅的鹰重叠的剑影便是他飞扬的翼,以一敌众的剑法在此得到了最为巧妙的发挥。于是即便是训liàn

有素的夜溟教教徒在他面前也有些难以抵挡了……趁着这个空挡,一帮冯氏兵卒汹涌而来齐刷刷地挡在了肃国公二人的左右,就这样,冯氏与夜溟教的势力进入了临场对峙的状态,任何一方都不愿先出手,但又决不能有半点放松。

场面在极端混乱中迎来了临界的静止。一切忽而在极为紧张的气氛中安静下来。

缓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像是质地极好的皮靴叩响在汉白玉上的声音,在这喧嚣的夜晚中营造了别样的静谧。

银色的月光冲破云层,照亮了广德殿大门前沾血的石阶。

人们自发地靠向广德殿的两旁,为即将到来的人让出了一条布满血腥的道路,唯有挡在我面前的秘卫军,不曾挪动半步。

攒动的影子被拉长在光洁的地板上,越来越近,门口的身影也越发的清晰了。那是一个修长的身影,黑色的宽大袍子在身后飞舞,渲染了他的气势。乌黑的长发凌乱而懒散地拂过帝王紫镶银的精致面具。夜溟教教主,你终于出现了。

他身边的人用剑挑开门槛上的尸首,夜溟教教主迈着极富节奏感的步伐踏入了广德殿内,一瞬间,大殿上的空气似乎猛地冰冷到了极点,散发着彻骨的寒冷。

悠长的广德殿,金色的地板,几百年来百官朝拜的地方,竟是这样悠远而广阔。

我的视线穿过前方的秘卫军,直直地看着夜溟教教主那霸道而威严的步伐一步步地靠向龙座。……可他还是那么的远啊,这一路,真的是好远啊。

紧随教主身后的,是四个同样身着黑色袍子的人。左侧的少年面上带着慵懒的笑意,凤目狭长,正是太医令苏幕焉。目光滑过苏幕焉发髻上的簪子,正是二月二那日被慕容秋买走的那件!而紧贴着苏幕焉,手持一柄长剑破除阻碍的,却是一个容貌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子,慕容秋。他们一行人以极其嚣张的步伐靠近我所在的位置。

一步,两步,三步……

这遥远的路程,忽而又变得这么短了。

眼看他们几个就要走到我的面前,挡在前面的秘卫军少年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剑,摆好架势。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觉悟,希望他们不要拼命

我了,这样只会白白搭上他们年轻的性命而已。

夜溟教想要取我性命很久了,宫外那么严密的把守都无济于事,更何况势单力薄的你们呢?

再环顾四周,除了冯氏兵卒,还有一众夜溟教的把守。我这一次,总算是插翅难逃了,当然除非我屁股下面这个龙椅有什么密道一类的机关,我才可能逃走。

忽然,肃国公身边的那个侍卫握紧手中的剑上前一步,看上去就好像要冲过来似的。然而肃国公冷漠地拦住了他,远远说了句什么,我听不见。但那侍卫却是满眼哀痛地别过脸去。

扑鼻的月麟香渐渐浓郁起来,我这才发xiàn

此刻的自己与那戴着面具的教主之间,仅隔着薄薄的人墙而已。恐惧让我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高寺的袖子,慌乱中他忽地反握住我的手。我抬眼望他的侧脸和的曲线不由变得坚毅,直到此时,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怕。

我怔怔地转脸教主对视,而他漆黑而清澈的眸子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我早料到的,不是吗?

当初在慕容秋的手下遇见你,你捏了我的鼻子的就是我嗅到你身上这特有的月麟香吧?在一起生活的姐弟,虽然时间没有多久,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我对你别样的熟悉。可我早就该怀你了,不是么?只是,我一直在欺骗着自己,消磨着自己的理智,只因为把你当弟弟。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待人以换来的却是一场又一场的欺骗。我是该同情自己呢,还是该甘心屈服于命运的戏弄呢?

咣铛一声殿的门口,一滴血的剑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抬眼望去惨白而满是血迹的手艰难地扣住了门槛儿,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执着地想要直起身子。可他已经在大口地吐血了。他穿着将军的盔甲身戎装,却只能远远地望着我尽悲凉。

孔夏,我哪里会怪你,已经尽lì

了。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面对我与教主之间的阻隔,苏幕焉轻轻地抬了抬袖子,顷刻间,以针锁喉。那些以血肉之躯挡在我面前的秘卫军少年们,还没来得及舞动自己手中的兵器,便在苏氏暗器的烈毒下,齐刷刷地倒下了,七窍流血。

面具的后面,我看不见教主的任何表情。

高寺二话不说立马将我护在身后,我第一次带着满腔的悲愤霍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使出全身的力qì

,一把将高寺推搡开来,大步走到教主的面前。我分明看见了慕容秋脸上复杂的笑意。

可是,即便是死,我也要亲眼确定一下。我将颤抖的手伸向教主的面具,指尖扣住面具的边缘,缓缓地揭起,出人意料地,这位伟大的教主并没有半点想要阻止的意思。我轻轻地摘下他的面具,柔顺的发丝擦过面具的边缘,铺陈而下,衬托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秀美脸庞。

我在心底笑了开来,是你,南宫韶和,果然是你。然而此时此刻,我是该叫你教主呢,还是该叫你冀南王呢,抑或是叫你…弟弟呢?

正当我庆幸自己还有机会亲眼目睹南宫韶和真实面目的时候,我忽而感到身前被什么东西抵了一下,然后,就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着我的肋骨捅了进去。暂时还感觉不到什么,只是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个地方涌,然后渐渐地,一种酥麻感夹杂着温热感在肋骨下面泛滥开来,我缓缓地低头,只见自己的肋骨下方早已血流如注,金色的龙袍被尽数染红,呆滞的目光沿着剑身缓缓上移,我看到的,是慕容秋并不欢乐的笑容。可她握着长剑的手,也分明在颤抖。

南宫韶和早已不再看我,虽然现在没有面具了,可我依旧看不见他的表情。

“阿樱——!!”熟悉的声音在大殿上的偏左方响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却又那么遥远。我向后倒去,原以为自己会磕在龙案上,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我听见高寺那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细语:“主子,忍一忍,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那连哄带骗的语调,仿佛一个大哥哥在哄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已经忍不住了,想要睡去了。

“阿樱,阿樱你醒醒,我来救你了阿樱……”那个侍卫发疯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剑,冲破了重重阻隔蹲在了我的面前。南宫韶和冷笑一声走开了,并未阻止,而那个侍卫那双饱含凄楚的眼中,却是溢满了难以置信的泪水。

真是奇怪的人,我又不认识你,你哭个什么啊哭。

他粗鲁地从高寺的怀中把我一把夺了过去,揽在那满是血腥味的怀里,我嫌恶地别过脸去。

“阿樱,阿樱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疗伤,你不会有事的……”

别叫了,不要再喊我的名字,被你叫醒,我会疼的……

他伸手抚上我的面庞,我冷漠地看着他,不发一语。他惊魂甫定地愣了一下,忽地伸手揭开自己头上的盔甲,盘起的亚麻色长发垂下一股,扫过我的呼吸,而我终于看清了那张我日思夜想的面容。琥珀色的眼睛,亚麻色的长发,蓝色的刺青,尖削的下巴,一如既往的美丽,毫发无损。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他似是下足了勇气,我恍惚看见他灵秀的双眸中晶莹涌动。于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我耳边喃喃细语:“我曾经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如今,我依旧可以为了你放下一切。可我又何尝不恨你,恨你欺我骗我,恨你居然丢下我……可我……”

我半睁着双眼,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脸上,穿透了我薄如蝉翼的心理防线。

“我这就带你离开……”他似乎想要揽起我,然而我感到自己的身子好沉重,好沉重……

“尚……”我开口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黯然地闭上了眼睛。刹那间仿佛有兵器的喧嚣陡然而起。

造化弄人,你居然没有死,没想到,每次我遇到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在我的身边的,始终是你。

只是,我答yīng

过他,不再为你而哭,他承诺过我,不论何时都要陪伴在我的身边。可是,魏如啊魏如,我尊贵的皇夫大人,此时此刻,你又身在何处呢?

我从谎言中诞生,在谎言中成长,从谎言堆砌的宫殿中一路走来,看惯了人情冷暖,却又在谎言中安然地死去,只是,我始终不知dào

,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谎言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五九话 出逃

腔一阵又一阵的隐痛接踵而至,不给我丝毫喘息的感到浑身都在发热,可是我反而更冷。喉咙里干干的,好想喝水,真怀念以前秋水每天都给我呈上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粥,可现在的我,又在哪里。

“她好像很冷。她浑身都在发抖,嘴唇怎么这么白。”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现在没有隐蔽地方熬药,所以只能外敷草药外加针灸辅佐治疗。我是有把握治好的,只是她要受一些苦了,而且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你知dào

的。”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慵懒腔调,却沉着冷静。

“你心疼她了?”她少女的声音变了一个强调,夹杂着鲜明的醋意。

“秋儿,你又开始无理取闹了……”少年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无奈的情绪。

“喂,姓苏的,我也直很关心她的好不好,哪有无理取闹,你说啊,我哪有无理取闹……”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并不安分的沉默……

意识终于渐渐清晰开来,感到睫毛上沾满了汗水。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又有些拘谨地睁开眼,然而眼前的景象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只见一身夜溟教黑衣的苏幕焉坐在床边,将慕容秋揽在怀中,两人正在深情地拥吻……我忽而忘记了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发出了一个音节:“呃……”

床边的两人是触了火一般实吓了一遭,慕容秋迅速从苏幕焉的怀里站出来,有些赧然地对着我没好气地道:“喂你……你醒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

诶?我怎么知dào

自己什么时候醒?要在梦里事先跟你打个招呼不成?只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此之前我不是已经被你杀死过一次了吗?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是谁?难道不是先前那个一剑捅过来的慕容秋了?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可稍一动,腹部那儿的剧痛就让我全身一阵痉挛。

“你别乱动幕焉伸手将我按下去。把被褥替我盖好。“伤口尚未愈合。你这么一乱动。怕又是要被你给挣开了……”我迷茫地眼神看了看苏幕焉。又看了看他身旁那个神色倔强地慕容秋绪依旧停留在放在被我无意中捕捉到地画面中……他和她?这。我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层关系。

“们夜溟教不是要杀我地么?”我平静无波道。

“这……”苏幕焉稍作迟而温和地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不过阿樱放心。我与秋儿都是可以托付地人主以为你死了。所以我们把你藏了起来。”话说至此。在一旁面色冷清许久地慕容秋终是环起了胳膊。颇为俏皮与得yì

地望着我。

我环顾着四周。这是个暗无天日地房间。尽是靠近门边儿有一个方形小窗户纸糊了起来。看不见外头。

“我现在在哪儿?”

“还在宫里。”苏幕焉耐心道“你昏迷了两天。这伤虽不致命却有些严重。所以这些日子都必须暗自藏在宫中人耳目。等到你伤口好了些。可以下地走动了。我们就要动身启程了?”

“启程?去哪儿?”我诧异道,完全不知dào

苏幕焉到底有什么计划,他和慕容秋既然杀了我为什么又要救我。

“当然是出宫。至于宫外具体是谁接应,现在还不知dào

。……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护你周全的,你大可放心。”苏幕焉说着回头与慕容秋交换了眼神,慕容秋心领神会地走到我的身旁,收起之前不屑的神色,颇为认真道:“虽然我真懒得称呼你‘陛下’,不过既然保护你是咱们的任务,那么我慕容秋也不会马虎半分的,这点你倒是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完全迷糊了。这两人不是南宫韶和安插在清河书院的奸细么?为什么又要背着南宫韶和保护我?

望着我一脸茫然的神色,半响不语,慕容秋以为我不领情,她嘁了一声,退到苏幕焉身边,百无聊赖地吹着自己额前的发丝。

苏幕焉笑着说:“秋儿说得对,养伤的时候保持一个好心情抵过好几帖良药。这伤口的位置是我事先就交代与秋儿的,伤在这儿,避开了要害的脏器,也就要安全得多。她也是对着稻草人对着穴位图练了许多遍,才在那日找准了机会把剑送下去……你自然是要受些苦,可教主当初把这任务丢下来,若不是秋儿及时接了下来,假若是被溟使这样的人给一剑戳进去,可就不光是疼得厉害了,那一准是正中要害。可昨儿个那一剑来得逼真,教主没有怀什么,我们才有机会把你救出来。”

原来他们正是用这个法子把我给救了下来。只是如今这般,国破山河在,活下来不过是背负一个亡国之君的罪名,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房门吱拉一声被人推了开来。我躺在床上远远地望着门口,只见一个身着普通小太监宫服的人走了进来,帽檐压得极低,瞧不见脸色,迎着光亮只见到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的食物冒着腾腾的热气。那人疾步走近,把帽子摘下,放在一边的圆木桌上,一张脸面秀逸无比,我这才瞧出来人正是高寺。他平日里穿着大总管的衣服,我这还是头一回瞧见他穿的如此不引人注目。

“我把晌午的饭菜送来了,你们俩就先去歇着吧,今儿个我来伺候她吃……”高寺说

向我这边望过来,这才发觉我早已醒了,他稍稍一愣释重负地一笑,“主子醒了?”

我尚未答话,话头已被慕容秋接了去,她嬉笑道:“阿寺,你倒也知dào

咱们的辛劳啊!不过你也不瞧瞧,这是本小姐在伺候呢,自然给你家主子养的面色红润的,否则啊还不得骂死我?是吧幕焉?”

苏幕焉但笑不语,只是宠溺地望着慕容秋。

“秋大小姐,我哪儿敢骂您呐!”高寺把托盘在圆桌上放下,笑嘻嘻地准bèi

继xù

跟慕容秋舌战下去,忽而瞥见我有些诧异的目光,他瞬间收敛了起来只是淡然道,“不跟慕容小姐斗嘴了,再耽搁下去粥都凉了。”说着端起瓷碗就坐了过来。

眼前的这三个我曾经以为并无交集的人,此刻看来,却是这般的熟识。很显然,他们之间彼此很熟且有着一层我并不清楚的联系。可转而一想他们的身份,却又莫名地奇怪了,一个是御医,一个是御前总管,一个是将军的女儿,怎会熟识?

慕容秋小心翼地扶着我坐起来也没有理由跟她计较什么,只是无力地靠着床栏着高寺一口一口递到嘴边儿的流性食物。几口热粥下肚,失落已久的胃里顿时一片暖意融融。不一会儿蟠桃进来报了时辰慕容秋一听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扯着苏幕焉懒散的袖子两人一快一慢地出了门儿。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待人离开,我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高寺,“你能不能把事情的始末跟我讲清楚了?”

高寺看了一蟠桃,将空碗放回托盘,对我微微一笑道:“我哪里知dào

那两位主子的打算?只不过两位主子见我平日里打点事物顺手,也就把我给换过来照看陛下您,所以陛下不必多心了。”

高寺两句话便把我的问话推出老远,我也就不好再开口询问。

这几日一直呆在这间隐的屋子里,虽说不见阳光心里总是不舒坦,但好在有高寺和蟠桃照顾着,有种跟乾禧宫里一样的熟悉感。然而腹部的伤口在春暖花开的日子果然是有些容易染病,把我久日未犯的肺病又给召唤了出来,起初只是口干喉痒,再往后便是咳嗽不止。这回咳嗽比当初更加痛苦几分。当初只是干咳不已,这会子身上有伤,一咳嗽便牵动着伤口疼得死去活来。我也尽量忍着,因为苏幕焉说止疼的药不能再加剂量了,会伤身子的。每次忍着疼就会憋得脸色惨白,汗流浃背,慕容秋急得直跺脚,有时候甚至破口大骂,全然没了大家闺秀的范儿,而苏幕焉只得皱着眉头细细地在脑中搜刮着系统知识为我疗伤。

只是我在这里,是再也没有见到冯尚兮,魏如以及孔夏他们。高寺打听到云麾将军回府疗伤,这阵子都不能下地;冯氏一族那日仗着准bèi

充分,已经在军队的掩护下撤离皇宫;至于魏如,高寺坦然他也不知dào

他的去向。

在的大宫,一切都听从了冀南王的吩咐,所有的御卫军通通换血,戒备更加森严,即便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冀南王对外声称女皇帝抱恙,早朝继xù

,一切朝中事务都由他冀南王代为打理。迫于他的强权、武力攻占,朝堂上下无人吭声,朝中要职也通通换为夜溟教的骨干。听说在宫变后的第二天,南宫韶和便假传圣旨,实行削藩政策,所有亲王一律罢黜,贬为庶民,不从者斩。于是一个黑色系的崭新的朝廷,迅速展开了他的羽翼,蓄势待发。

距离苏幕焉他们口中计划的日子,终于越来越近了,而我的伤,也在苏幕焉等人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起来。

景和二年二月二十一,是事先计划好出宫的日子。出宫的通道以及一切早已由苏幕焉他们打理好,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坐在马车里,在他们的掩护下,暂时逃离这个早就不属于我的地方。然而真到这一日,长安城连绵的阴雨竟丝毫不知收敛。由于夜溟教夜间守卫森严,而白日里自有很多人活动,故而清晨拂晓变成了我逃离的最佳时机。

在一个空荡无人的巷陌中,我在高寺的搀扶下,登上了一辆在宫中极为常见的宫车。苏幕焉与慕容秋带着满满的憔悴,站在路边为我送行。沱的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苏幕焉手中的那把油纸伞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密密麻麻竟如同我心头的涟漪。

“你们不走么?”我细声道。

“我们现在还是夜溟教的人。”苏幕焉一脸轻松地答着,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如今住在乾禧宫里的那个少年,也只不过是个没有丝毫杀伤力的孩子。

“可是……”我犹豫了,以南宫韶和的聪明才智,万一苏幕焉与慕容秋二人帮我的事情败露了,那么他们的下场将是不堪设想,难道他们就不害pà

?难道身为女子的慕容秋也一点儿都不害pà



辘辘的车轮沿着湿漉漉的石板缓缓滚动起来,我望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望着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于是心中的问,便渐渐有了答案。

阿樱能够顺利出逃么?明日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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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话 接应

将在宫外接应我的,是孔春。是那个在新婚之日丢的孔春。我一直在宫里养伤,根本无从得知郭如花的下落,然而她再未回郭府或孔府,却是事实。

雨下得极大。我用帕子捂住口鼻,强忍着自己不咳出声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马车安全出了皇城,奔向绕至郊外的小路,再乔装除了延平门,逃离似乎来得太过容易。一路上蟠桃和高寺都在和颜悦色地告sù

我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而蟠桃还特地声明这接应的计划是魏如安排的,只要不出差错,一定可以安全离开长安,直抵洛阳城。

洛阳,是那个“二月山城始见花”的洛阳么?魏如,忽而消失了许久的魏如,这又怎会是他的安排?而我,这次究竟该不该相信他的话呢?

再见孔春,他只是穿着一件棕色的极为普通的布衣,乍一看上去,倒有几分类似游行江湖的侠客了。他拿出了一卷布帛,说是魏如的手谕,上面记载了我这一路的详细安排以及事先联络好的落脚处。那秀而不失力道的熟悉字体,那详尽细心的完备安排,无一不是我所认识的魏如的手笔。我忽而有种被愚弄的错觉,难道说他始终在暗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还是说,他根本就有着他自己的安排,而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我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了,什么时候我开始如此不信任他。而事到如今,面对一脸萧瑟的孔春,除了信任,我又有何选择呢?

我披上斗笠蓑衣,坐上了孔春的枣红色骏马,而高寺和蟠桃,也在此为我送别。如果他二人在宫里平白无故地消失,势必引起南宫韶和的怀疑至那时,倘若南宫韶和知dào

我没有死,连同苏幕焉与慕容秋,都会受到牵连。

我望了一眼高,总觉得习惯了他跟随的日子,而事到如今,就连他,我都要说再见了。可有谁知dào

下一次真的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呼呼的风声擦过我的耳,带来密集的雨点。身下的马蹄飞奔在泥泞的小路上哒地溅起浑浊的泥。我紧紧地抓着孔春的衣裳,不安地闭着眼睛,虽说孔春骑马的技术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优秀,然而此时的心境,却夹杂了太多的变迁。从高高在上的女皇,一夜之间成为负伤在身的逃犯,甚至不如自己小时候那般自由自在,这种心境,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描绘的出的?

出了城不久周围的景色已然是一副陌生的样子,我不由担心道:“孔春,下一站在哪里歇脚?这周围荒郊野岭的,可有什么客栈不成?”

孔春未降下驾马的速度,只是侧过脸答道:“回陛下,咱们不能住客栈。再往南走不过十几里路有座凤凰山,那儿有个净业寺,这也是皇夫大人指定的第一处落脚之地。之前我已经联系过那里的主持,一切业已打理妥当。就算是夜溟教的人照着这条路过来,也难以将净业寺搜个遍了体统。”

“……”我由担心,在南宫韶和那个人的眼里有什么体统可言?而嘴上却没有做无用的反驳,只是淡然道,“孔春啊,出来了就别再叫我陛下了,一来掩人耳目来……你见过哪个当皇上的潦倒至这种境地?”我说着苦笑了起来,而孔春却只是一言不发没有回头,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已经入了终南山地地界儿离凤凰也就不远了。孔春谨慎地放慢了速度。让胯下地马儿稍稍休息竟驮着两个人地重量。又冒着大雨。长久地奔跑下去。这马儿怕也是吃不消地。

我低垂着眼。有些颓败地着马蹄下地小路。雨渐渐停了下来。路边地水坑上也渐渐平息。

我扯了扯孔春地袖子。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本以为孔春会立马加快速度。然而事实不仅没有。这枣红色地马反倒是三步两步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我有些惑道。

“阿樱……”孔春缓缓地开口。却是欲言又止。他地眼神直直地望着我们地正前方。

“出什么事儿了……”我小声自言自语着。缓缓地偏过脑袋。让目光越过孔春地肩头向正前方望去。——一匹毛色光鲜地纯白色骏马驻足于我们地枣红色马前。挡住了它地去路。目光顺着笔直地马腿一路向上。只见一身着黑色暗花衣衫地少年一手收起身上地蓑衣随意地抛向一边。另一手赞赏地顺着白马地鬃毛轻轻抚摸。斗笠下。那张有些苍白地秀美面容上。浮起了一丝诡谲地笑意。

南宫韶和,对于我的逃跑,他果然还是了若指掌。

“姐姐这么急着要走?”南宫韶和抬起头来,闪电一般摄人心魄的目光沿着斗笠的边缘穿插而出,略带不屑地投向我们的方向,他语气平和,仿佛当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弟弟,“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让弟弟我,送你一程啊。”

他笑里藏刀,周围的空气中被迅速染上浓浓的萧杀之意。恐惧让我攥紧了孔春的衣衫,他二话不说,调转马头,一抖缰绳,座下的枣红马训liàn

有素地立即向与南宫韶和相反的方向狂奔起来

孔春的武功不是南宫韶和的对手,这一点我们俩心里都明白,所以眼下这种情况,及时逃跑,方为上策。

呼呼的风拂起我耳边的发丝,我不能也不敢回头看,我害pà

我一旦回头,内心的意志便会立即被消磨殆尽。然而本能的意识让我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威胁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尚未来得及回头看,余光便瞥见南宫韶和不慌不忙地拔下路旁树枝上的嫩叶,夹在两指间,指节微曲,那嫩叶便犹如夺弓而出的箭矢一般疾速飞来,瞬间,只听胯下枣红色的骏马仰天嘶鸣一声,哀婉之极,随即猝不及防地跌倒在路边色光亮的脖子直直地磕在路旁尖锐的大石上,顿时鲜血如注!与此同时,孔春迅速揽住我,纵身一跃,这才安然着地。慌乱中我的视线捕捉到马腿关节处嵌入的一抹嫩绿,入骨三分,力道甚足。这枣红的马儿侧倒在地上,脖子处流出来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一大片,血水混杂在地上的积水中,沿着路边流淌。马儿的鼻孔喘着粗气然正无力地做着垂死的挣扎。

孔春的眼中涌上晶莹的泪水,却始终不曾弃守他的眼眶。

“乌苏……对不起了……”孔春低叹一声,拉起我便借着轻功奋力向前奔跑着。我气喘吁吁地用蹩脚的轻功追随着他的步伐,然而心里却不由叹息,原来这匹通人性的枣红马,便是孔春曾经向我提到过的名叫“乌苏”的马儿。他曾说这马是他命中的贵人赐予他的千里宝马,突厥名驹,跟随他好几年了,感情很深。我心底涌上苦涩的愧疚之意了救我,孔春脸上的烧伤留下了难以消去的疤痕,而郭如花的失踪估计也与我脱不了干系,这一回连乌苏都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我凭什么让孔春付出这么多,我这辈子欠他的债,教我如何还得清?

我惊慌失措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南宫韶和依旧悠闲地骑在白马上,远远地望着我们奔走的方向,竟不曾追出一步。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至化为一个渺小的黑点,我不禁惑了是他要放过我们了,抑或是……他根本就认为我们逃不出他的魔掌?

我的惑立马到了解答。几乎是从天而降,一个带银色面具穿灰色长袍的男人站在了我与孔春的面前。他身形高大,我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那个溟使大人。急速奔跑的孔春几乎一头撞上他。孔春急忙刹住步子,与此同时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那溟使的胸膛向前推进。然而剑锋停留在那人身外的三寸处再无法挪动半寸,孔春的手几乎开始颤抖知dào

他正在消耗着自己的内力。而那溟使的双眼却流露出轻蔑的意味,他丝毫不动干戈手空拳便可以以内力挡住孔春的剑qì

。这样的江湖人士,是个武林高手无疑了。

跟你拼了!

这么想着,我拔出高寺给准bèi

的防身的弓弩,对准这气焰嚣张的溟使,用力张弓。短箭飞速而出,如白驹过隙,夺其性命本已是势在必得,不料溟使的强劲内力忽而迫使短箭调转方向,反向向我飞射而出!我大惊失色,顷刻之间哪里还能躲闪得了,便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就在我以为自己会中矢的瞬间,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我的肩头,迅速躲向一边,睁开眼的刹那,只见一只白色的拂尘牢牢卷起那柄短箭,强有力地冲破溟使内力的束缚,直直地砸向其要害,面对着突出其来的强力攻击,溟使当即中击倒地。

惊魂甫定:倒向路边的大树下,我看到的,是高寺残留着雨水的脸庞。来不及多做思考,高寺已经抓住我与孔春,迅速隐入路边四季葱的灌木丛中。

“阿寺,怎么跟出来了?!”孔春惊喜交加,上前就抓住了高寺的手臂。高寺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我们这才发觉他胳膊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红。

“出么事儿?”已经来不及道谢,我低声惊呼道,“你受伤了!”

“无妨,”高寺笑得有些疲惫,“只是方才跟个女人打了一架而已,现在已经解决,不必多问。”他将袖口卷起,露出深深的伤口。我不由地咬着下唇,而他的面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痛苦的表情,只是麻利地用扯下的碎布随意而熟练地将伤口进行了临时的包扎,我不禁叹息,他到底受过多少次伤,连包扎的技术都这么熟练?

“不能再耽搁了。”高寺透过桠向外望了一眼,继xù

道,“我们必须趁他没有警觉而立即逃脱,否则南宫韶和追上来,你我三人加一起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早知dào

他的身份了对吗?”我不恰时宜地说出心中的惑,“早在宫里你就知dào

,一直都知dào

,可是你也一直没有告sù

我!”高寺一直不待见南宫韶和,不让我跟他走得近,也一直想把他赶出乾禧宫却因为我的愚蠢而未遂。为何早先的我就没有现在的觉悟呢?

“告sù

你你又能如何呢?”高寺并无不耐烦地笑笑,“你还能上去揭穿他的身份然后降罪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一话 今夕是何夕

不宜迟,趁南宫韶和尚未打算追上来,我们立即在着前行。植被不见得很高,但少说也有大半个人那么深。只是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却很容易迷失方向。我紧紧地抓着高寺的衣袖,每一步都试探性地往前。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树丛中的地面很是泥泞,好几次都险些滑倒。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不料一脚踩到了类似长满苔藓的石头,于是脚下猛地一滑,我猝不及防地向一旁倒去,却被一个人稳稳地扶住了。慌乱中抬头看那人的脸,我看到的只是黑色袍子中的白色面具。是夜溟教的人!

我大惊失色,骇得立马扯过高寺的袖子来,然而力道用了个空,我转而一看,我身后只不过一片植被遮住了视线,哪还有什么高寺!手里攥着的,也不过是一块袖子上的碎布!于是我撒腿便跑,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出不过几步,随即便又撞上了一个夜溟教的教徒!我这才发xiàn

自己早已被包围,不由恐惧地向后缓缓退着,仔细地考lǜ

着要不要试试看自己的轻功能不能让我纵身一跃……就在此时,我后退的脚步触及了什么东西,猛地转身望去,我欣慰的看到了孔春。

“我们被包围了。”孔春上前抓住我的手腕以防再次走失,而我却发xiàn

他的额边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想来他也是怕了,“这是八卦阵法夜溟教的人利用五行设计出的**阵,硬走是根本走不出去的。”话音刚落,只听一阵短暂的躁动,我与孔春同时抬头,只见一个黑影陡然在我们的头上放大尚未作出反应,只见一个人重重地落下,一把将孔春砸在了身下。我一看清这位天外来客,正是高寺。

“喂——”孔春痛得龇牙咧嘴,极为狼狈地从满是烂泥的地上爬起来,原本骂骂咧咧的他看清来人是高寺的时候忽而脸色一变,他匆忙将高寺扶坐起来,惊骇道,“阿寺,你与他交手了?!”

高寺斜靠着孔春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惨白,与之前生龙活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没有力qì

多说,只是向蹲在他面前的我们伸出了三根手指。

孔春一脸了然时也是一脸钦佩道:“你居然接了他三招!!”

啊?我浑身一寒,什么叫居~了三招?才接三招就被打成这个模样了孔春居然还是一脸钦佩?!高寺不动声色地瞪了孔春一眼:“还不快想办法破阵……方才……咳……方才摆阵的时候我眼明手快地避了开来,才得以与他交手……可他方才那样子哪里像是认真了……快,你还记得这八卦阵的破除方法么?”

我呆滞地转望向孔春,他果然急得满头大汗,喃喃道:“我……阿寺啊,你也太难为我了我当初只不过是扫了一眼,这么多年哪记得那么多了?”

绝望啊……关键时刻孔春副德行居然依旧如斯。正当高寺一脸无奈地开始想办法的时候们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三人一起回头,只见两个夜溟教教徒快刀砍掉挡路的灌木脸笑意的南宫韶和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便是之前被高寺打伤的溟使。南宫韶和拊掌而笑佛看到我们身处绝境而分外开心:“好啊,果然是三个不离不弃的朋友,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如此安然地在有说有笑,什么好玩儿的,也说来带我听听?”在我们极为警觉的注目礼下,南宫韶和旁若无人,颇为悠闲自在地在我们身边蹲下,一脸伪善的笑。

这的笑,这样明媚的笑容,仿佛春日里最优雅温暖的阳光,可又有谁知dào

这分明媚的下面是怎样一副恶毒的嘴脸,又是怎样黑暗的阴谋?回忆长久以来的遭遇,我恍然明白那么多事情都是由我这个整日里装疯卖傻的弟弟一手操纵的,于是一股愤nù

与羞耻感汹涌而上,我猛地冲过去,大叫道:“我跟你拼了!!”明知dào

是羊入虎口的送死,可我还是向南宫韶和冲了过去,他有些新奇地笑了,随即悠闲地单手运气,一股强dà

的气流汹涌而至,势不可挡地将我卷入其中,于是当意识再次回归脑海中的时候,鼻息旁是那温软熟悉的月麟香,眼前是南宫韶和近在咫尺的笑脸,我竟然已经被他毫不费力地揽在怀里。

“阿樱——”

“主子……”孔春与寺几乎是同时开口。而后两人默契地对望一眼。同时一跃而起。拔出腰间地剑。摆出仿佛熟练已久地阵型。两把寒光四射地剑锋直指南宫韶和。

这浮华地势让人感到多么地不自量力。本是强劲地阵法。然而因为对手是南宫韶和。所以一切看来都不那么有意义了。南宫韶和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冷声对那些教徒道:“交给你们了。这可是立功地机会。”

“是。教主!”

于是南宫韶和轻易地将我打横抱起。转身向灌木丛外走去。我地身后是兵器碰撞地声音。彻骨寒冷。我这才发xiàn

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他长大了。早已不是那个半大孩子地模样。他地手臂很有力qì

。他地脸庞也开始显现出棱角。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坏人。偏偏是他?!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眼睁睁地

与高寺的身影被淹没在灌木丛中直到消失,早已我不停地扑腾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然而我力qì

消耗的大,根本没有力量,更莫谈现在汇集内力能提抗什么了。

“不放。”南宫韶和并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平视前方,颇有些任性地笑着说。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果你心里还有父皇的教诲,你就应该放了我,放了这些根本不是你对手的人!!”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而他依旧是无比淡定道:“别再说了。”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语气忽而软下来,颇有些循循善诱甚至讨好的意味,“南宫韶和,不,教主,你放了我吧,这皇位原本就该是你的,我无意于权力,所以,我哪里会跟你争呢?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我,我这辈子都会安心种田,采菊东篱下,风吹草低见牛羊带月荷锄归,绝不过问世事吗?”我甚至有些恳求的语气了,然而不论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南宫韶和停在了一辆豪华的宫车前,对我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背了这么多诗句非是想找机会去救孔春和高寺。”他冷哼一声,“别白费力qì

了是好好歇着吧。”我正要开口,忽而感到脖子后面一凉而后便是无边的黑暗铺天而来。

……

再次醒来,我发自己已经躺在乾禧宫的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床上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觉竟让我感到自己是恍然做了一场梦。我慌乱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穿的是我平日里睡觉时候常穿的明黄色睡衣,质地极好,做工极佳,柔软舒适,还带着自己熟悉的气息。环顾这个房间,这的确就是我一直住的房间没有错,所有的摆设都是当初我亲自调整的,这分明还保持着当初的模样。

我不由地揉了揉自己的阳穴,我这究竟是……究竟是怎么了?难道,难道我当真是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这时候,寝宫的门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大帮子太监宫女,他们来伺候我梳洗更衣。

“你们怎么这腾腾的,朕还要早朝呢,怎么到现在才叫朕?!”我嗔怒道。

那为首的年上宫女一,继而笑道:“陛下在说些什么呢,您尚未亲政,早朝是由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大人主持的。”

脑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什么?!我尚未亲政,早朝不用去,还有太后和摄政王把持?!瞬间,一股凉意顺着脖子后边一直蔓延到脚底板,我疑惑道:“摄政王……是谁?”

那老宫女不笑道:“陛下定然是尚未睡醒抑或是太累了,摄政王大人当然是丞相秦大人了。”

秦楚源,他是被我斩首了么?!

“滚开!”我一把将宫女手中的盆子打翻在地,水撒了一地。这些太监宫女们立即齐刷刷地跪地,大呼“陛下恕罪”,而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随手扯过架子上的外衣,随意地披在身上,一面系好衣带一面向屋外气势汹汹地走去,遇到的宫女太监无一不是一脸惶恐道:“陛下怎么这般就出来了?”而我根本不理会他们,一路杀至中殿,却赫然发xiàn

几个小太监伏在地上,脑袋对脑袋,十分认真地逗~|~|,时不时地还爆fā

出一阵雀跃的欢呼。果然,一个银色的身影和那些小太监们挤在一起,也正全神贯注于~|~|上,我问地唤道:“南宫韶和……?”

我这么一出声,那帮小太监立马一哄而散,南宫韶和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对我温和道:“嘿嘿,姐,你醒啦?”

他……他不是夜溟教的教主么?!可为何此刻看来竟和当初一样单纯无邪?难道说……我之前经lì

的一切,当真只是一场声情并茂的真实梦境?!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我一面摁着太阳穴,一面问道:“高寺呢?”

在场的小太监们无一不是面面相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群蠢货,我说,你们的总管大人高寺呢?!!”我没来由的心烦意乱,厉声喝道。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那些太监们纷纷磕头,“回陛下的话,奴才们的总管大人是司高司大人啊,陛下您一直都是知dào

的啊,奴才们并不认得陛下您口中的高寺!”

司高?!我一阵眩晕,他们的御前总管是司高,而不是高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叫他出来见我。”我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便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长得实在不算突出,虽然年轻,但是跟高寺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奴才在此,陛下有何吩咐?”

“司……司高,”我生疏地叫出他的名字,“你去皇夫大人那儿传个话,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让他速来乾禧宫面圣。”我要立即见到魏如,问个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名叫司高的太监一脸奇怪地望向我,小心翼翼道:“陛下可是操劳过度?您登基至今并未册立皇夫,仅有一位上卿大人而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二话 米虫需要淡定

呆呆地立于原地,繁杂的思绪交织在脑海中,一时无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尚未亲政?秦楚源还活着?魏如依旧只是位居上卿?我怔怔地后退两步,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难道之前自己所经lì

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真的都只是一场梦?!

南宫韶和看出我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笼子,慌忙凑过来,一脸关切地问:“姐,你咋了?不舒服么?”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而他只是默默地等着我的答话。于是我冷不丁问道:“现在是哪一年了?”

南宫韶和一愣,然后嬉笑道:“景和元年啊,姐姐傻了!哈哈……”

景和元年……难道,时光倒退了?!

不,不对。我环视着四周,所的人,宫女也好,太监也好,包括这个一脸恭顺的“司高”也好,除了南宫韶和以外,全部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倘若当真是时光倒退,那么蟠桃、莲香还有秋水她们都去哪儿了?!

“姐?”南宫韶和我失神,便伸手在我面前摇了摇,我回过神儿来,对他扯出一个尽量安然的笑容道:“无妨,有劳你惦念着了。我只是刚刚起床有些头疼,不过现在好多了,我这就回去换一身衣裳。”说完转身回了后殿的寝宫,而我的余光却在我转身的刹那捕捉到了南宫韶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满yì

神色。

我心中忐忑不已地回自己的屋子,让那帮宫女们把洗漱的东西留下,通通出去。我匆忙地合上门,掀起自己的上衣望了一眼肋骨的下方,果然有一道愈合了六七成的剑伤记忆中的位置完全吻合。

心里渐淡定下来,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南宫韶和布置好来迷惑我的无疑了。难道说他想编织一个足以使我完全沉迷其中的谎言,好让我忘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可现在的我,如果直接在他面前捅破真相,得来的无非是他更加的警觉,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正式开始了我浮于表面地米虫生涯。平日里无须上朝无须读书写字。烦闷地时候摆上文房四宝手涂鸦。实在不行。南宫韶和还会派专门地宫廷乐师为我演奏当下长安城最流行地曲儿——当然。这些乐师都不再是当初那些熟悉地面孔。除此以外。南宫韶和还会时不时地把城里最火地艺人请进宫来之是有求必应。尽享荣华富贵。除了一样便是我再也无法自由出入皇宫了。南宫韶和倒也不发火。只是耐心地告sù

我。眼下长安城里动荡不安。若是让我四处乱跑。恐是会遭遇歹人。实在执拗不过我。他居然派了四个看上去十分训liàn

有素地夜溟教便衣教徒一路跟着我满足我时不时微服私访地小小爱好。

其实我地目地并不是脚不安分。只是在想尽办法找到一条真实地信息渠道。然而在那四位面瘫脸教地“悉心”陪伴下本无从下手。而平日里照顾我地那些宫女太监。都是南宫韶和一手挑选出来地论我问些什么。他们都是一副置身事外地平静样子。

不仅如此过几日。南宫韶和便命人每天给我送药过来。说是我身子有顽疾。又受了重伤。须得从根本处调理调理。

起初我并没有起。把药送过来我也就喝了。这药虽苦地厉害。但喝了以后咳嗽地情况地确好了很多。然而这样过了两三日。我便发觉不对劲了。除了不再咳得厉害以外。我渐渐开始变得嗜睡。整日里困得不行。坐在那儿听长安城里最俊地戏子唱我最喜欢地曲儿都能睡着。苏幕焉曾经说过。人不正常地嗜睡是什么什么不活跃或者什么什么减退地表现……于是我开始惑起来。我有时候在南宫韶和面前假装无意地提起。而南宫韶和总是淡然地告sù

我。我这是春困。春上来了大家都是这个样子。我表面上点点头。而心里却不曾相信半分。这么一来我更加确定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越来越嗜睡地结果。十有**便是失忆。我已经没有力qì

再为南宫韶和这样地行为而感到痛心。于是从那起。每每送来地药我都会偷偷倒进浣水沟里。果然这样坚持了七日。嗜睡地现象就基本消退。

每天面对一帮下人们假意恭维地虚伪嘴脸。虽然他们一个个都好似整日以我为主心轴一般。尤其是那个顶替了高寺地“御前总管”一职地司高。整天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如影随形。伺候周到。我不由冷笑。与其说他是来伺候我地。倒不如说是来替南宫韶和监督我地。尤为讨厌地是。这样一个太监。他走过去地时候总是带着一股难闻地骚味儿。虽然是凑近了才能问得出来。但是他毕竟以“御前”为职。于是我便成了最直接也是最大地受害者。所以这个时候我总是无边怀念起高寺来。虽说都是太监。但人家怎么就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后来我抱怨地时候听老嬷嬷说太监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儿骚味儿地。于是无聊地我特地提着嗅觉注意了一下。对乾禧宫地诸位大小太监们进行了抽样调查。结果正如那老嬷嬷所言——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味儿地。

如此乏味地生活。发自内心地孤独感便彻底将我笼罩。而南宫韶和也早已懒得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纯稚无邪地模样。他依旧住在我当初为他在乾禧宫腾出地偏殿中。也一直让我冠以名义上地皇帝。有一次趁他不在乾禧宫。我逮着一个年纪比较大、平日里看上去比较老实地宫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知dào

以前有个宫女叫莲香地。现在在哪儿?”



好似愣了一下,浑浊的眼中滑过不易察觉的神色。迟疑,只是毕恭毕敬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没有听说过莲香姑娘。”她的样子分明在说谎,可她掩饰得又并不到位。自从被关在这座金丝笼中手里便是连半个铜板都没有,无奈之下,我摘下头上的金钗子,塞到老宫女的手里,对着两眼发光的老宫女道:“你跟我说实话,这钗子你喜欢那儿还多得是。”

“陛下……不是奴婢刻意隐瞒,只是……”老宫女迟了一下究是将金钗子塞入袖口中,左顾右盼,继而凑过来低声道,“莲香姑娘早在陛下您回宫前便被王爷遣走了。奴婢若是没有记错,她现在应该在一位亲王的府上。其他的奴婢也不知dào

了。”

果然,所有我可以稍加信任的人通通被南宫韶和发配到了别的地方。这样一来,我就好比被束缚了左膀右臂,丝毫无法有所动作。

再这么下去,我究竟该怎么办?!难不成一辈子就被自己的弟弟给关在乾禧宫里,做一个挂名皇帝?!

那日我被南宫韶和从长安城郊带回宫里,孔春和高寺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这种令人不安的情绪一日一日地在我的心头滋长一肚子的苦水却没有地方倾吐。我多么希望那日他们二人可以安然离开,不奢求他们能够来救我只想他们平平安安,不要无故受到我的牵连。尤其是孔春欠他的实在太多,而高寺他那日又有重伤在身……

然而我与那老单独交流不过两日后,这位时常端着盆子从中殿弓着背碎步穿过的老宫女,便彻底在乾禧宫失去了踪迹。我四处问那些太监宫女们,可知dào

她究竟去了哪儿?可那些太监宫女们除了恭维我“陛下仁慈”以外,都说不知其去向。我故yì

把事情闹得很大,我要让我为了一个老宫女而在乾禧宫发火的事情尽早传入南宫韶和的耳中。我要让他知dào

,我不是任你摆布的傻瓜!

于是当晚,我的行为便立见了成效。那时候我正对着烛光研习《孙子兵法》。那上头有我当初在书院里抄下的注解,我仔细地重温,果然会有很多新的参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太监高声通报“冀南王大人到——”。我有些诧异,因为南宫韶和虽然经常跑过来跟我说说笑笑,但是他却极少晚上过来的。据我所知,他晚上的时候好像经常和夜溟教的骨干们聚在御书房,商讨事情。而今日他匆忙而至,定然是有事情对我说。于是心里释然,定然是为了我买通那老宫女的事情而来的了。

南宫韶和冷一张脸进了屋。他今儿个穿了一身普通的便衣,清爽合身,让平日里的冷戾气质少了那么半分,却抹不去面上的寒冷颜色。屋里的宫女极会察言观色,看清南宫韶和的情绪不大好,便默契地离了屋,把门关好。顿时,整个屋里只有我与他两个人。

见南宫韶和迟迟不开,我佯作平静道:“这么晚了还过来找我,韶和有什么事儿吗?”

“哼,这姐姐的吧?”他说着将手里的东西猛地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我贿赂那老宫女的金钗子。

我冷地抬头迎视他质的目光,无畏道:“是又如何?”

“姐姐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以直接来问我,何必低声下气拿根钗子去讨好一个卑微的下人?”南宫韶和冷色调的声线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却让我心里不由地涌上一股耻辱感。他也知dào

我的感受?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沦为现在这般境地,想要知dào

外面的事情还要去通融一个老宫女,现在又要被自己曾经十分关爱的弟弟在这里逼问,我心里自然好过不到哪儿去。

“问你?”我冷笑道,“你会告sù

我什么呢?告sù

我我现在不过是个傀儡,告sù

我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由你亲手捏造的谎言,还是告sù

我当初你装疯卖傻是为了躲避太后的杀戮?……你会告sù

我当初蹊跷死去的你的母妃是你动的手,还是告sù

我你挟持了郭如花,抑或是告sù

我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彻底失去记忆做你手里的木偶??”我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南宫韶和那因为怒气而扭曲的俊脸,苦笑道,“弟弟啊,我的好弟弟,你做的这一切,当真会亲口告sù

我吗?哈哈哈……别开玩笑了,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此刻他的眸子里已全然染上愤nù

,而我完全置之不理,继xù

怒极而笑道:“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你有什么目的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想要皇位你可以直接跟我要,我要是说半个‘不’字我就不叫南宫樱!!……”

“啪!”地一声,随着他甩出的巴掌,我整个人被他甩出去老远,重重地跌在一旁的卧榻上,面上火辣辣的疼,手背也不小心在榻檐上磨破了皮。我有些惊愕地抬眼望着他,不争气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但是我狠狠地用袖子擦了干净,冷着声音道:“打得好,做弟弟的都学会打姐姐了,打得真好……”南宫韶和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胸膛因为强压的愤nù

而迅速地起伏。他恶魔般的嘴脸终于在我的面前暴露,他猛地冲过来提起我的衣领,我的呼吸顿时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艰难,于是我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他。冷意逼人的面庞眼看就要贴上我的脸,他露出嗜血的狰狞笑容,在我耳边低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三话 见面(1)

宫韶和惨白的俊脸凑近我,在我耳边恶狠狠道:“还真是不少嘛!你说得对,母妃的死的确是我动的手,不过,你不知dào

的是,是身无所出的她盯上了我那身系龙脉的母亲,在我出生以后亲手害死了我母亲,把我当做她的儿子……”道出这深宫秘密的南宫韶和并没有因为我惊愕的表情而停下来,他继xù

道,“你还不知dào

的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比你好不到哪儿去,你也休想再见到那个老东西……还有,我给你的喝的药的确是能让人失忆的止咳药没错,然而,这药可是尊贵的太医令苏大人亲自给你研制出来的,你满yì

了吗?不要以为他跟慕容秋那小娘们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dào

,我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活动筋骨的空间罢了,你们一个个可莫要得寸进尺。苏幕焉和慕容秋在教里的地位已经被我连降两级,你若是不想看到他们因为你而死得很惨你就给我安分一点儿,休想再让他们来营救你……”

愤nù

、惊讶、痛心,种种情绪交织在我的心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缠着人喘不过气儿来。我缓缓伸出左手,不动声色地绕至南宫韶和身后。

南宫韶和说完以后满yì

地看着我面上惊诧的表情,他正准bèi

松开我的衣襟,忽而双目中精光一闪,他猛地钳住我的左手腕,拧至我与他之间的空隙,我吃痛地叫出声,左手一松,手心里攥着的一支明晃晃的尖锐簪子掉落在床榻上。

“你居然敢行刺我!!”南宫韶和终于怒不可遏,他一把松开我的衣领,将我重重地扔在地上。剧烈的撞击冲散了我体内蓄积已久的内力两股力道一齐涌上,让本就伤口初愈的我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恍惚间肋骨下的皮肤感觉到粘稠的温热探过手去,垂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又破裂了开来,汩汩地鲜血已然将衣物尽数染红。

南宫韶和,你居然下手这么重……

他显然也没有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让我的伤口再次裂开。“姐!”他两步跨过来,二话不说将我抱到榻上躺好,这才又气又疼道“我一时恼怒下手重了些,你若是感到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见我冷着脸不予理会,他一刻也不再耽搁,干脆自己从我放药的抽屉里拿出纱布与药瓶,也不说话要伸手扯我的衣服。我厌恶地向一旁一让,语气恶劣道:“你干什么?!”

“帮你包扎伤口。”他语气平静。

我一手着自己的伤口,即便隔着衣物,眼看鲜血也已经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我也知dào

不能再拖延下去是目视别的地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滚出去。我自己有手,我自己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南宫韶和这种恶魔面前,“滚出去”这种字眼说不定真的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哼。”南宫韶和完全置若罔闻冷哼声,不顾我的阻拦与抗议三两下解开我的腰带,掀起我的上衣,将伤口暴露出来。

我顿时不敢再乱动,只本能地抱住自己的胸口,尽管上衣只是掀起至肋骨的下方,根本无须担心什么外泄一类。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羞耻,我的脸颊早已开始烫,而这一切南宫韶和都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他冷漠而熟练地将干净的布巾用温水浸湿、拧干,小心翼翼地沿着伤口的边缘擦去不断外涌的血迹。略显苍白的手将药瓶拔开,将膏状的药物仔细地涂抹于我的伤口边缘。纱布绕过我的高腰,我所感到极度不自在的便是他双臂环过我的腰间帮我包扎,让我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丝滑而冰凉的衣料随着他的手臂拂过我腰部敏感的肌肤,即便是我神经警觉却只能纹丝不动。我真是恨不得拥有尖锐的毒牙,干脆直接把他给咬死,免得这恶魔再去祸害人间。

伤口包扎完毕。他扶我在榻上躺好。时候。他把几个宫女叫了进来。说是另找一套干净地衣裳过来。恼火腾地一声在我地心头燃烧起来。这个人。他不会是要替我更衣吧?他刚才羞辱我羞辱得还不够吗?!

好在南宫韶和并没有这么做。个宫女捧着衣物走进来后。他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替陛下更衣”。便要出去。

“南宫韶和!”再也忍不住心中地惑。我终究是开口叫住他。

他在远处站定。微微侧:“姐姐不是要我‘滚出去’吗?”

“我……朕有话要问你。”

“洗耳恭听。”

“那天……那天你把我带回来以后……孔春还有高寺,他们现在……还好么?”我终于将心里攒积已久的问与担忧说出了口,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南宫韶和忽地转过身来,他冷笑着道:“想不到姐姐现在这个样子,还在关心着你那两个好朋友,呵。”他讥讽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你相好的魏如现在在哪儿?你是不是还在等着他过来救你出去?”

听他提到魏如,我的心顿时猛地一抽。我已经,一个月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这个人,就好像,瞬间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我再也寻覓不到他的任何踪迹。他现在,会不会在洛阳等着我与孔春?可是现了我的失约,他为何没有过来找我?甚至,他可有派人打探我的消息?

我迫使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下来。我抿了抿嘴,强作镇定道:“你当真以为我那么傻兮兮?我现在只是在问你,孔春呢?高寺呢?”

南宫韶和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就当真那么关心他们?”

“少废话……”

“你说的这两个人,手下倒是带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至于另一个究竟是生是死,我倒也不清楚,也懒得过问。不过既然手下并没有带他回来,那么他多半也已经死了。”南宫韶和不慌不忙地说着佛在叙说一个遥远的故事,仿佛与他无关,“你若是想见见那个半死不活的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我蹭地一声从上爬起来,略整衣衫顾不得换干净的衣裳,便一脸严肃地对南宫韶和道:“此话当真?”

南宫韶和挑眉一笑:“我哪敢姐姐你。”

我不由:在心底冷笑,从头到尾他有几时不在骗我?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最后相信他一回。不由多说,我立马跟着南宫韶和身后便要往外走。他却突然停下步子险些一个猛子撞上去。他转身道:“姐姐这身衣服血淋淋的,教外人瞧见了有辱圣颜,还是换一套吧,我到外头等你。”说完不由我拒绝,便迈步走了出去。我并没有换衣服,而是立即跟了上去:“无妨间有几个人瞪着一双火眼金睛盯着我看?”听我这么一说,南宫韶和没有跟我争执,便带着我向漆黑的夜中走去。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黑暗中前行,不一语地盯着他的背影,他高挑修长的背影。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穿得很单薄,但是似乎感受不到多少冰冷,只是一路领着我向前走着。

“怎么了?”他回头“不舒服若是坚持不住就说,我们立马回去。”

我知dào

他指的是我身上的伤。然而妨只是感到有些冷而已,于是我快步跟上之并排,冷声道:“舒服得很。”

他并没有揪住我话里的挑衅意,只是默默地走在我的身旁,直到来到一座陌生的屋子前。这屋子很不起眼,导致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柴房一类的地方,而如今,这屋子周围居然里里外外把守了十几个夜溟教教徒。

周围很黑,隐隐有那么一点儿远处的灯光。然而即便如此,只消南宫韶和一个无声的眼神,那些刚行完礼的教徒们便默契地将门打开,恭迎我们进去。

这个屋子本身不过只有乾禧宫里那张床的大小,然而在屋子的西北角有一个楼梯是直通下方的。我有些犹豫,但还是随着南宫韶和走了下去,楼梯的下面豁然开朗,不算狭窄的走道两排点着照明的火把。这里乍一看,跟顺天大牢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了。

“这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瞥见那些被锁在隔间里的人,我有些担忧地问道。

“哦,这些啊,这些你不用担心,都是本教的叛徒。”南宫韶和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话中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他的一句话让我陷入沉默。他说那个带回来的“半死不活”的人,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又能幸存多久呢?

走了好久,南宫韶和停留在一扇石门前。他拧动门外的铜把守,那石门便缓缓地打开了。里面是一方宽大的房间,暗无天日,仅有几个照明的火把正啵啵地燃烧着,投下跳跃的昏黄光芒。

随着南宫韶和走进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惊愕地觉地上有着斑斑的血迹,新旧不一,有些血迹看上去好像已经很有些日子了,但有些却是新染上去的。环顾四周,斑驳的墙上挂着各式的刑具,光看着就很让人不寒而栗了。继xù

往里走,我这才看清屋子对面的石墙上,整整一排木架上齐齐地帮着六七个人!!远远地望着那些人,一个个皆是衣衫褴褛,难以辨别容貌。

我不由惊骇地后退了一步,冷声道:“那些人……”

南宫韶和回对我悠然一笑:“都是些得罪了本教的人。你要见的那个人,也在他们当中。”听他这么一说,我心头便凉了下来。瞧那几个人的模样,能好到哪儿去?!

“你还要不要见他?”南宫韶和饶有兴致地问我。

“见。”我毅然往对面走过去。

南宫韶和领着我在左手起第三个架子旁边停了下来。这个人只穿着勉强辨认得出事米色的中衣,衣料顺着鞭笞的痕迹撕裂开来,露出斑斑的血迹。整个衣衫几乎没有几处米色的地方。纠结凌乱的长披散而下,遮住了他的脸。他低着头,俨然已经昏厥了过去。双臂被铁链子牢牢地拴在架子上,脚腕上也拴着沉重的链子。

第一六四话 见面(2)

眼看去,这是个受了极差待遇的犯人,哪里还能辨认我惊愕地回望南宫韶和,他只是冷笑着站在不远处,向一旁的狱卒使了个眼色。那狱卒便提了一桶水过来,未待我伸手阻拦,那狱卒便冷着脸将满满一桶水尽数泼向那个昏厥的人。只听哗啦一声,那人的头发与衣衫便被浸湿,他被水泼醒,开始有些呛水地咳嗽着。

我忽而觉得此人越发熟悉,便听南宫韶和对那人道:“还不快看看本座带谁来看你了?”

那人原本低着头,听南宫韶和那么一说,他一面轻咳着喉咙里的水,一面艰难地想要抬起头来。然而仅仅抬头这么个动作,他也费了很大的力qì

。南宫韶和见他动作缓慢,便不耐烦地轻嗤一声,上前一步,伸手猛地扣住那人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一张憔悴的面容从乱发中显现出来,冰凉的水顺着他的面颊滑下,我不由地张大了嘴巴,这人,这人居然是高寺!脑子里嗡的一声,喉咙里顿时发不出声来。高寺,一直生龙活虎的高寺,居然被南宫韶和折磨成这副模样。那么……孔春呢?按照南宫韶和的说法,孔春岂不是遭遇不测了?!

“看清了没?”南宫韶和对我笑道,“他是你要见的那个人吗?”

我蓦地冷眼瞪南宫韶和,咬牙切齿道:“冀南王大人,你若是还有点儿人性,现在就给我放了他。”

“哈哈……”南宫韶和变态地笑起来“他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废人一个,我放了他或是不放他,又有何区别呢?把他留在这儿,他还多了一个葬身之所,不是么?”

我难以忍受的阴阳怪调,怒道:“是你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若是嫉恨我管可以跟我说,但我想不通,高寺哪里得罪你了?!”话说至此,我忍痛瞥了一眼高寺的脖子被南宫韶和用手抵着,似是掐住了脉搏。他无力地倚着木架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正低垂着眼睑,无力地看向我所在方向。那眼神好似绝望乞求,又好似依旧傲慢。

“哦,是啊,”南宫韶和提高声音,“这位高公公可是一直待我不薄的啊简直可以说是分外照顾了。”我这才明白南宫韶和这么带他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之前高寺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好。乾禧宫里也只有高寺喜欢暗地里整他、隔离他。没想到南宫韶和的报复心理这么的严重。

“也犯不着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怒不可遏道,“你囚禁他、虐待他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身为夜溟教教主就以欺负武功不如自己的人为乐吗?”

“子……”高寺艰难地开口哑地声音里满是不情愿。“犯不着为了我求他……”

“当真是主仆情深啊。”南宫韶和讥讽地笑了起来“我今儿个倒是要让你瞧瞧。整日在你跟前儿转悠地这位‘公公’。究竟是个什么角色。”他说着用手向上抵着高寺地下巴。迫使他地脖子露出来。高寺气息微弱地反抗着。却是根本没有用处。

“你看清楚了吗?”南宫韶和笑着望着我。“看他地脖子。你见过哪个太监有喉结地?还是说姐姐你太单纯了。连这么点儿常识都不知dào

?”

我一愣。说实在地。我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东西。除了前些日子发xiàn

了太监身上有股骚味儿而高寺身上没有以外。以前虽然也曾怀过。但也没有认真。可今日南宫韶和地话倒是提醒了我。他地意思是高寺根本就不是太监?!

见我神情呆滞。南宫韶和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看口型好像是“白痴”一类地字眼。他猛地抽回手。高寺重新呼吸顺畅。只是气喘着。低头不语。

“你知不知dào

。若是放在以前。”南宫韶和继xù

对愣住地我补充知识道。“皇帝是男子。倘若御前总管是个假太监。就算作秽乱后宫。那可是杀头地死罪。”

我果然永远是那个被谎言蒙蔽的人。

不论是谁,口头上说是对我好的人也好,说要誓死保护我的人也好,敌人也好,乱臣贼子也好,通通都是以骗我为乐。

可现在的高寺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况且我之前就知dào

他和孔春都有共同的事情瞒着我,所以现在也没有丝毫与他计较的必要。我毫不示弱地回视南宫韶和道:“我知不知dào

这些,应该不是你操心的范围吧?我现在要你立马请苏幕焉过来替他疗伤,就是现在。”不容违抗的语气成功地让南宫韶和荒谬地笑了。他懒洋洋地走到我的身边,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凑近笑道:“别在这儿说些梦话了,天色不早,我送姐姐回去休息。”

我浑身不自在,正想要从他臂弯下绕出来,便听身后传来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道:“把你的脏手拿开……”我与南宫韶和同时回头,瞥见高寺一双清澈的眸子正恶狠

着他。南宫韶和好像一下子被惹火了,他二话不说,去,伸手狠狠地揪住高寺披下的长发,凑近他耳边恶声道:“本座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高寺死死地咬着牙忍着疼痛他缓缓地看向南宫韶和的眼睛,眸子里好似浮上一层嘲讽的笑意道:“我不是什么东西,可您呢……您不过是个靠装疯卖傻而芶活……为了利益不惜杀害别人……自幼没人疼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可怜虫……”高寺气若游丝地说着,我却觉得他简直是在找死!平日里最为谨慎冷静的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激怒已经在气头上的南宫韶和,而自寻死路呢?难道说他当真已经绝望,想要自暴自弃了不成?

“闭嘴!”南宫韶和松开他的头发手抄起墙上的皮鞭不及防地对着高寺的脸上狠狠甩出去,顿时只见一道鲜红的血痕自高寺的面颊斜向下滑过他的双唇,直抵下巴。

我惊呼出身,顾不上许多,立马冲上去死死地扯住南宫韶和的胳膊,大声道:“教主大人手下留情!高寺只是口无遮拦,若有得罪望海涵!你有什么要求,我立马按你说的去做,只要您放他一条生路!”

南宫韶和有些惊讶地回头看我,他怒意似乎被我的几句话冲淡了很多笑道:“姐姐认命了?”

我连连点头:“教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天下都得听您的!”我的信口恭维实在很假而南宫韶和也终于找到了不再发火的理由。他扔掉手中的鞭子,用狱卒端来的清水洗了洗手,对那狱卒吩咐道:“随便找个医女给他瞧瞧身上的伤。皇上说了,这个人不能死,听见了没有?”说完用他那方才甩过鞭子的手轻轻揽过我的肩头,陪着我一路往外走出去。

我不敢再看高的样子因为我害pà

因为自己的回头而害了他。

我终于有些明白南宫韶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夜溟教教主的原因了。除了他武功胜于前任教主之外,更多的他的无情与心狠手辣。

……

从那之后,南和就再也没有让我去见高寺。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整日歇于乾禧宫,以超凡人格魅力与平日负责我膳食的一个叫焚玉的秀气宫女结下了跨越地位的友情——不仅是帝王与宫女之间的友情更准确的是囚徒与教徒之间的友情。她就像是我观察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突pò

口,从她的口中我得知了许多以前根本都不知dào

的事情。

比如,她告sù

我,夜溟教教徒多半都是因为生活被逼入绝路譬如父母双亡而入教的。但是教规上写得很清楚,十岁以上的孩子不收。因为夜溟教的武功跟其他门派的武功全然不是一个套路,正所谓另辟蹊径故而少走了很多弯路。江湖上有些所谓名门正派多少不齿夜溟教的武功,然而夜溟教的力量愈发强dà

的事实却迫使他们闭上了嘴巴。收入的学徒基本上是白纸,而夜溟教的教规却又是十分的严格。这也就是为什么平日里我与焚玉有说有笑然而当我问及关键的问题时,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了。

周围的人至少有一半是夜溟教的教徒,那些太监们虽说是大宫的老人,但却是南宫韶和亲自挑选的。加之我很讨厌那股骚臭味儿,所以想从太监们口中打听到什么,也几乎是不可能了。

玉是打心眼儿里钦佩南宫韶和的。可能见惯了夜溟教人的作风,她丝毫不觉得南宫韶和有什么变态或者残忍的地方,相反,她认为南宫韶和成为教史上最为年轻英俊的教主是十分伟大与不容易的。每当她说起或是见到南宫韶和的时候,她总是一脸的崇拜与花痴。有时候我会捉弄她说:“那你为什么不向你们教主表白心意然后自己也弄个教主夫人什么的当当?”每当此时她都是揪着自己的衣摆,颇为腼腆地笑道:“哪儿有那样的好事儿啊!教主日理万机,心里哪有那些儿女情长?我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教主就行了。”有时候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丫头的痴情程度,多次想要直接跟南宫韶和说了算了。可每当看到南宫韶和我的心情就会迅速跌入低谷。只是这样的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有逃跑的事情,我曾在这上面白费了一个月的功夫。答案是我被自己弄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却是从未成功。理所当然事情自然会败露在南宫韶和的眼皮子底下,他会心平气和地说服我不要妄想逃走。如果我表现出反抗,那么他会时不时地使用暴力迫使我屈服。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有的时候真的想一刀子捅死他,但是很可惜,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依旧,故而行刺的计划只是在脑海中臆想一下也就足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五话 三年如一日

经意中,时间就像沙子一般在我的指间悄然溜走。

早朝的事情已经似乎变得很遥远很遥远。那一张张曾经在我的脑海中无比清晰的面容也一一成为回忆。苏幕焉和慕容秋依旧虔诚地为南宫韶和做事,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想要在这越发动荡的大中安然活着,这可能是唯一的道路。幸而他们做到了,夜溟教中时常有人因为触犯教规而受到处罚,虽然他二人没有逃脱,但好在毕竟留下了一双性命。我却没有任何理由记恨他们,相反,我却要感谢他们曾经鼓起勇气为我做的一切,尽管我并不知dào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至于高寺,长久以来,已经再也没有人在我耳边提起他。我曾鼓起勇气亲自问过南宫韶和一次,他居然装作没有听见。就如同他一直没有告sù

我孔春是否还活着。

在我的心底,一直念念不忘一些人。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包括无故从我的世界里忽然消失的魏如,那个我曾经敝开胸怀让自己接纳他的绝色少年。长久的日子里,我不停地劝说着自己,他会回来,会回来把我从南宫韶和身边带走。哪怕不要这个皇位、这个皇宫也好。可为什么,当我自己努力可以融合他对我的“喜欢”的时候,他就这么突然消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随着时间无情地流淌,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渐渐清醒起来,潜意识里意识到他骗走了我的一切。当他看到我有可能得势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皇夫一位。如今我被人软禁于此,立即树倒猢狲散些曾经巴结我的人,如他这样见风使舵的人,通通不见了踪影。

过去的经lì

忽而让我茅塞顿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

当我明白了这道理以后,我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严重愚蠢是我躲在乾禧宫的后殿嚎啕大哭了一场,哭的昏天暗地。那些鬼鬼祟樂从没见过我流半滴眼泪的太监们立马去向他们伟大的主子——南宫韶和报道了这件稀罕事儿,于是南宫韶和立即从日理万机中抽身跑过来。我依旧记得他如何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不停地用最治愈系的语言而我的耳边安慰着我。我却在心底冷笑算你不是罪魁祸首,然而我今日的下场,你绝脱不了干系。鼻息旁是他身上熟悉的月麟香,而我的脑海里却不经意地回想起当初在书院的日子里,每每这样拥紧我的,只有冯尚兮而已。那种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生命中的力量时刻心里的悸动而羞涩的感受,竟如同昨日般清晰。只可惜同学少年,早已是物是人非。

景和五年春十九岁。

感谢南宫教主的悉心照以及太医令苏大人越来越强的医术,我的肺病几乎已经不再复发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还长高了不少。这个时候,天下格局业已大变,而昔日的和平与繁华,却早已在这三年中被彻底颠覆。

南宫韶和成地将夜溟教渗入整个朝堂的各个角落,为稳定局势,他暂且保持昔日的景和年号,国都依旧是长安,而我依旧是名义上的帝王。南宫氏占领整个北方,包括华北平原,东至幽州一带,主营位于汉中。

而广域的南部则被冯氏大军佣占领。肃国公门下在南部大量招兵,兵力一分为三,离而不散,盘踞长沙、武陵、零陵,与汉中南宫主力大营隔江相望。而昔日的云麾将军孔夏,则在伤好以后被南宫韶和收入,据说现在南宫一方担任要职并且屡立战功。

以上均是我从焚玉口地大概信息。也是这三年来我所得到地为数不多地有关冯尚兮以及孔夏地几条信息之一。

现在地大宫。总是一副沉重地模样。后娘娘抱恙已久。在慈宁宫卧床不起。我曾以为南宫韶和断然不会留她性命。然而他并没有动手。他所做地一切自然有他地打算。我亦是无暇顾及。

我并是没有想过逃跑。因为一连三年地软禁生活令人浑身都不舒坦。然而我是力不从心。无从下手罢了。其实自从我发觉魏如不可能过来救我地时候。我早该死心地。然而我至今有一件事情始终无法放下。那便是。冯尚兮他没有死。这三年来。他一直活得好好地。三年前那隔着人群地遥遥相望。三年前他不顾一切冲过来抱着血泊中地我说他来救我。他地眼神。他地表情。都是那么地清晰。这无疑让我深埋心底地对于那份感情地眷念死灰复燃。

我时常幻想自己是否能够再见他一面。即便现在大家是敌人也好。总归让我见他一面。有些话。想要当面说清楚。比如。他是如何活了下来?又是如何什么时候得知了我地身份。我想问地东西太多太多。可能我地表现过于明显。有一天。再也看不下去地焚玉告sù

我:“陛下。有些事情。若是能放下。就趁早放下吧。”这话听着甚是耳熟。好像……曾经地高寺也对我说过类似地话吧。

可焚玉地话反倒是激起了我内心最后一点儿希望地火苗。难道我当真要在这儿顶着皇帝地名号和自己地弟弟不伦不类地过一辈子?这几年忍忍可以。可南宫韶和再过几个月可就要

了。他离娶妻地日子还能远么?大从没有娶了能住在宫里地。更莫谈是皇上住地乾禧宫了!南宫韶和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放qì

手中地权力。谁知dào

他那时会不会拿什么借口或者干脆用强权政治把我这个傀儡给赶下去后自己当皇帝呢?!

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南宫韶和在弘光年间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再过几年,不,不用几年,倘若南宫韶和娶了个王妃回来可能容得下我么?到那时候手中没有任何权力的我的下场,一定会很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尽全力试一试。

于是当晚,我一个人坐在屋里,一手撑着下巴,仔细地将这几年的变迁与外面的实jì

情况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细搜寻着自己可能逃出去的路。……可逃出去以后,又该怎么办呢?去哪儿呢?

管他呢,只要逃了出去获自由,天生我材必有用,还能怕自己活不下去不成?只可惜,以现在的形势看来即便我逃出生天,这大宫,却是永远也抢不回来了。当晚我睡得很迟,而早晨睁眼的时候,恍然感到自己的床边坐了一个人。我本能地以为是焚玉来伺候我洗漱更衣来了,便翻了个身嘟囔道:“焚玉啊在什么时辰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熟悉的男声答道:“已是辰时末了。”

一听这声音本能地迅从床上坐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不成样子了只见南宫韶和匀称秀逸的脸上带着阳光和煦的笑容,坐在我的床边。他今儿个穿着深紫色的便装飘洒洒,长发只是用一根紫色锦带斜斜地束起,垂在身后,颇有些居家慵懒的意味。

我的脸瞬间了下来,我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没好气道:“教主这么一大早地过来,不要早朝了吗?”

南宫韶和早已习惯了我与他说的口气,他只是笑道:“姐姐也不瞧瞧外头的太阳爬了多高了,早朝早就结束了,我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一张老脸有什么好kàn

!”我并不是开玩笑地嘀咕了一句,躺回去用被子蒙住脑袋,裹紧了身子,不予理会。

南宫韶和显然对我的脾气已经有极的免疫力,他依旧没有不悦的神色,只是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道:“姐姐难道忘记了,今儿个是你的生辰?”

我依有理会。这三年来一直像个活死人一般生活的我,虽然前几次的生辰南宫韶和一直都没有忘记,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开心过。

见我不做声,南宫韶和继xù

好脾气道:“我今儿个特地抽身来陪你。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平日里不允许的,我今儿个通通都允了!”

“当真?!”我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坐直了,一脸严肃地问他,“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点点头:“只要不是什么我放你自生自灭一类的傻话。”

关于“求求你放了我吧,让我自生自灭去吧”这句我几年来对他经常说的话,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少提起了。因为他从来不当做一回事儿,可今日听他这么一说,看来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三年来,他成长了很多,外表上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到冷静成熟的男子,我对他的态度也从姐姐对弟弟一步步演化成了如今的俘虏对敌人。没有错,我给自己的定位就好比一个俘虏。我习惯了他,但是从未减轻对于他的敌意,一丝一毫没有减轻。

“好,那劳烦教主大人让我见一位故人。”我面色依旧严肃认真。

“姐姐但说无妨。”南宫韶和已经有些领悟到我的要求是什么,于是他面上的笑意忽而变得虚假起来。

“昔日的云麾将军孔夏孔大人。”我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孔夏。现在的他在南宫韶和手下掌握兵权,如果还记得我们当初的交情,那么他应该会答yīng

帮我。怕就怕人心是会变的,毕竟已有三年没有联系了。更何况当初他为了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转念一想,就算他不打算帮我,我最坏的下场不过是回到现在这样的软禁生活,倒不如找他试试看。

“不行。”南宫韶和依旧是笑眯眯道。

我瞪起眼睛:“你方才说什么要求都是可以的。”

“姐姐也不要为难我啊。”南宫韶和晓之以理道,“他现在在战地,前线战事吃紧,冯氏迎面对抗改为战地迂回,孔将军擅用奇兵,现在整个前线都少不了他啊。更何况从汉中到长安,即便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一天就能回得来。”

不管南宫韶和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儿总归是答yīng

不了了。

我不悦地躺回去,对南宫韶和道:“那就恳请教主给我出去。”

“这就是你一年一次生辰换来的要求?”南宫韶和笑中带着自嘲。

“不错。我的要求就是你今儿个一天都别来烦我,别让我看到你,给我走。”我话中不容置疑。

南宫韶和当即便从床沿站起身来,轻笑道:“我这就走,姐姐好生歇着。”随之而来的便是关门的声音。

“焚玉!”我高声唤道,“洗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六话 杀他的机会(1)

宫韶和这几年来的潜移默化,我不是看不见。我很疑,对于我,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他有时候会很暴戾,甚至有些变态的程度。然而绝大多数时候,他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这一点让我十分为难。作为他的姐姐,对于他的暧昧表现,我若是不明说,怕会害了他。可万一是我想多了,那么说出来无非是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为尴尬。既然窦太妃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么很有可能待小时候的他并不怎么关照的。于是他幼小的心灵便逐渐扭曲。然而加入夜溟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夜溟教的黑暗系武功,据说也可以扭曲人的本性的。

还有一点,南宫韶和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是他的身子骨却不是那么好的。他的面色总是很苍白,没什么血色,就连手也是常年冰凉。他三天两头地过来找我,和我说说话,但是我总是爱理不理,他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然而时间久了,我渐渐发xiàn

,每个月的十六晚上,他是绝对不会过来找我的。我忍不住猜测,他之所以强留苏幕焉在身边,是不是一直在给他治什么病。

在乾禧宫后殿的西墙上,挂着一柄银钩弯刀。这弯刀不算大,身长也就一尺左右。我曾经想过要把这个弯刀带在身上以便防身之用,毕竟自从我被南宫韶和软禁之后,我周围哪怕是一把普通的剑,都显得弥足珍贵了。可后来我渐渐绝望了,而且这弯刀的尺寸若是随身用,怕是大了些,藏起来不大方便,于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只是事到如今,我心底的希望再次被唤醒,于是一日傍晚,我支走了屋里的下人,走到哪银钩弯刀面前忍不住伸手想要把它拿下来。没有想到的是,任凭我如何使劲儿,这弯刀愣是纹丝不动。

难不成是钉在墙上的纯装饰?我泄气地拍了拍手上的浮灰,猛地在手心拢起一股不算强的内力,掰起那弯刀的把手,逆着方向用力那么一旋,只听哗啦的碰撞声猝不及防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我本能地以为是南宫韶和来了,于是立马撒手奔向床榻,正准bèi

故作端庄地坐下去,不料屁股下面一空身子猛地向后撅了下去,这才发xiàn

我这无比结实的龙床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方形的大窟窿,我半个身子跌了进去,屁股磕的生疼。

我“诶哟喂”地爬起来,看看是什么东西那么磕人,这才发觉陷下的两块床板之间,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我惊讶地看向墙上那个被我拧得变了方向的银钩弯刀不禁掌称奇,这弯刀装饰居然是个旋转的小机关,还真被我给歪打正着了!!

再看床下隐藏的小盒子,长约莫五寸,宽也不到三寸,实在只能算是个小玩意儿。然而看着盒子的做工却是分外精致,简直就是一件名家手下的工艺品!我伸手将盒子拿了起来,掂在手里轻飘飘的,不会只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空盒子吧?!但是转而一想里的稀奇之物多了去了,又何必把这小盒子藏在皇帝的床底下?!想要把盒子打开,正琢磨着这小盒子怎生没有锁的?忽而眼前一亮,在盒子的侧面有一个水滴形的凹槽,看起来分外眼熟。难道说这凹槽就是开启盒子的地方?我伸手捣了捣,没有任何反应,就在此时脑子里灵光一闪,难怪这形状看起来这般眼熟,它的形状不就是我脖子上挂的若兰玉的形状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若兰玉就是开启这盒子的钥匙!我迫不及待地把脖子上早已焐的温热的玉掏了出来,扣上盒子上的凹槽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盒子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目光顺着玉的边缘仔细观察我不由发觉,虽说这玉能刚刚好扣入槽中若是细心地看,不难发xiàn

是有一些极细微的地方形态不一的……

这就奇怪了……天底下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我脖子上挂的这玉可是货真价实的若兰宝玉,怎么会不顶用呢?难道说……得用那个和田玉的赝品?!

很有可能!毕竟这真玉在地底下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百年来那和田玉才是名义上的真玉。想到这,我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实在是忘记了那块和田玉被我塞到哪个猥琐的角落里去了……

我不由地踱起了步子,忽而想起我换下那块玉的时候穿的是清河书院的院服!介于御用衣橱实在是很大,于是我不得不找来焚玉,小心翼翼地问她可知dào

我几年前的那件院服放哪儿了。她仔细地回忆了好久,不得不老实回答:“那时候伺候陛下的是另一批人,奴婢一直就没见到过您那件儿院服长得啥模样,自然是不知dào

前辈的姐姐们给放在哪儿了……”

我顿时心生苍凉。环视整个大宫。除了南宫韶和以外。莫说是蟠桃、莲香还有秋水她们那批贴身伺候我地宫女们了。就连一个小小地倒水地太监。全都不再是当年地面孔。



子。不发一语地一个人杀进御用衣橱。脱了鞋子。大刀阔斧地展开了我地搜寻行动。我轰走了所有守在衣橱外面假惺惺地说要代劳地太监们。坚决相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大道理。决定像这种秘密地事情。绝不能由他人插手。

我趴在一大堆整齐而柔软地衣服上面。一路向里。却是瞧见清一色地女装。按照季节、场合分门别类地放着。啊。我顿生感慨。原来我有这~~么多地衣服啊。真是令人满足地浮华表象啊!想到这。我决定应该直接找男装。那样或许还容易一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把这个巨大地衣橱翻了个底儿朝天。依旧没有发xiàn

一件男装。在这个衣橱地旁边。还有另一个衣橱。比这个稍小。我灵机一动。说不定男装都装在那一个衣橱里呢?有道理!这么想着。我轻手轻脚地从衣橱里钻了出来。把门关上。顺手将旁边地衣橱门大开即映入眼帘地便是大量男装。我心头一喜。果然啊!说着就脱了鞋子钻了进去。翻着翻着。我觉得不对劲儿了。——这些衣服多半都是黑色、银色。还有股淡淡地月麟香。这个……是南宫韶和地衣柜吧?!

于是危机感陡升。我正准bèi

立即撤离。就在此时。一件众多黑色中地浅蓝色一角引起了我地高度注意。我从软软地衣服上面毫无形象地爬过去。用力抓出来一看时眼泪就拥上我干涸地眼眶。苍天啊。我地蓝天白云版院服。我终于找着你了!原来那些糊涂地宫女们把这衣服直接塞进南宫韶和地柜子里了。看!前襟那儿还有一小块儿洗不掉地温馨油渍。顿时我当年跟着孔春、苏幕焉他们在食斋排队打饭地情景在脑海中浮现。现在回想起青涩地当年。真地是令人幸福啊!

我颇感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儿来。于是伸手进去探了探,果然,一块冰凉凉的玉安安稳稳地躺在衣袋中,正是那和田玉!我喜上眉梢,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去试试是否真的能打开盒子,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浑身一紧,便见南宫韶和的声音用极为平淡却很勉强的口气道:“罢了,还是本座亲自处理们赶紧回去吧。”

“是,教主。”说完那脚步便越越近了。

糟糕!南宫和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不由地把玉紧紧地攥进手心,忽想起我的鞋子还放在外面。于是蹑手蹑脚地挪向柜子的门口,将虚掩的柜门轻轻推开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缝,偷偷向外瞄去,却见南宫韶和正背对着我的方向,双手撑在玉质镶银的面池边膀随着他深沉的呼吸微微起伏,撑在池边的手指瘦削而惨白。

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正欲将鞋子提进来,忽而见南宫韶和对着池子里咳了一声,吐出了什么后突然转过身来……我险些惊呼出声,忙缩回手在南宫韶和根本没有往我这边看一眼,只是径直走向一旁的躺椅佛很虚弱一般躺下了。

此时我悬着的心才有丝喘息的机会。我长吁一口气,将鞋提了进来开柜门,不料柜门自动地砸向另一扇门,发出一声脆响。

原本闭目养神的南宫韶和睁开如黑宝石一般警觉而明亮的双眼,我见状立即捏着鼻子“喵~喵~”地学了两声猫叫,本以为会没事儿,没想到南宫韶和面上立马显现出恶寒的神色,他有些踉跄地从躺椅上直起身子,对外面叫道:“小武!”

武是他身边的掌事儿太监,是个老实的年轻人。只见小武刚一进门儿便听南宫韶和恶狠狠道:“想死吗?!大宫里居然有猫?!本座不喜欢死猫难道你不知dào

吗?怎么做奴才的!本座限你立即把那该死的猫找出来,拖出去砍死,否则被砍的就是你!”南宫韶和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连说着这几句话就面色惨白地靠向一旁。那小武显然很熟悉南宫韶和的脾气,唯唯诺诺地过去搀他,南宫韶和却是甩了袖子让他去找猫。

老天!我只知dào

南宫韶和从不养猫,哪里晓得他如此恨猫入骨!现在让我从哪儿给您找一只替死猫出来?

我恐惧地阖上门,听着外头的动静,仿佛当真有人在翻东西的声音。

“狗奴才,动作不知dào

快点儿么?你想让那猫溜到本座寝宫里不成?”南宫韶和的声音冰冷。

“回,回教主……奴才……奴才这就快点儿……”小武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了。

“衣柜衣柜!”南宫韶和的声音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本座听着方才的声音就是从衣柜那儿冒出来的!”

“是……是……”于是那细碎的脚步声便快速向我的方向逼近。

我迅速穿好鞋子,将玉死死地攥在手心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七话 杀他的机会(2)

橱的华丽双扇门被人缓缓地开启,屋里明亮的光线橱内。

武一看到我便立马大骇地惊呼出声:“陛……陛……陛下……”他显然被突然出现在衣橱里面色冷戾的我给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行礼。一个人影缓缓逼近,我抬头迎上小武身后那人冰冷而略显诧异的目光,南宫韶和一手撑着衣橱,虚弱中有丝愕然道:“姐……?……你,你怎么在我的衣柜里?”

我这才看清他苍白的面孔,出乎我意料的,他的嘴角竟然带着一抹血迹,于是我不由一愣。南宫韶和好似看出了我心里的异样,他一面用苍白的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一面用眼神示意太监小武出去。

我假装不在意地笑笑,随手抓起身边儿的一件衣服道:“我是来找件男装穿的。”

“这种事情交给下人们就可以了,你亲自过来做什么。”南宫韶和显然不会相信我蹩脚的借口,他依旧是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立马转移话:,故作惊叹道:“啊呀,教主,你……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假惺惺地关心着他,却见他眼里渐渐浮上更加狐的神色,我这才知dào

自己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他上前一步躬身入了衣,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将袖子往上推至我的胳膊肘。慌乱中我只感到他的手指冰凉得可怕,顾不得那么多,我开始不停地甩手并大叫:“有病啊你,快放手!”他提起我手中紧握的和田玉笑道:“姐,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明知他笑藏刀,我依旧语气极差道:“关你屁事!”

他美眸立即张大,惊愕道:“你说脏话?!”

我不由地退后一步,四周悬挂着的丝衣物擦过我的脸,我有些底气不足,但语气依旧强硬道:“怎么着,不服气是不?在书院里呆过那么久,会说几个脏字儿怎么着不行?”

他向前一步逼近我。笑意甚浓:“行。怎行。姐姐想怎么样都行……”不知是他体力不支还是故作阴柔。这暧昧地语调不由让我地背后升起一丝凉意。

他一一步靠近。我一步一步后退。我这才发觉这衣橱毕竟只是衣橱有几步便靠到了后墙。南宫韶和俯身望着我。我猜不透他眼里地情绪。却发xiàn

他竟然已经高出我这么多了。他地呼吸有些不均匀。光洁地额头上汗水晶莹。染湿了他飘逸地长眉。我担心他会对我做出什么来。于是自己在心里下了生死状。决定倘若他再靠近半步我会立即出手攻击。

“姐……”他突然伸手抱我。成功地使我全身地神经全都提到了警觉地状态。我正要挣扎却听他无力地气息扑在我地耳边。缓缓道。“别动。让我这么抱一会儿。就像以前那样不好?”

那是一种近乎恳求地语气。是一个弟弟对于姐姐地恳求。我忽而心软了得也罢。不就是这么抱一会儿么道会少了一块肉不成?

就这么让他抱着。我没有丝毫表示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然而当揽着我肩头地手臂渐渐松开直至从我地背后无力地滑下地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南宫韶和在我地面前身子一软。靠着橱壁缓缓地坐了下去。

诶?!我一惊。连忙蹲下来拍拍他地脸:“喂。教主。教主大人你没事吧?喂!……”我拍着他地脸。却发xiàn

他显然已经昏厥了过去。

伸手试试他的额头,凉凉的,没有发烧。我心底不由静下来,看着他微微阖着双目,安详地睡着,不由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教主大人啊……就算现在把你放在这儿不管,你恐怕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说完站直了身子,拍拍自己的衣服,我大步走了出去。

然而没走几步,经过面池的时候,我分明瞧见那浮着花瓣的水里溶着几丝鲜血,犹如飘逸的丝带。我心下恻然,不由快步走了回去,瞧见南宫韶和依旧蜷缩在衣柜里,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太诡异了!昨儿个见到还生龙活虎的,今儿个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

“小武——”我高声叫道,“传太医令苏幕焉觐见!”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苏幕焉便带着他时常带在身边的木匣子悠然而至。几年来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多半都是见方不见人,也就是方子是他配出来的,但是我并没有当面见着他。

他的变化不算大,也就是骨架子比以前拉长了些,面部的线条分明了些而已。举手投足间还是一股子慵懒之意。就连今儿个我亲自宣见他,他都是不慌不忙地赶了过来。

见到南宫韶和昏厥于衣柜中,又看到我在一旁扶着他的肩,苏幕焉并未表示多少惊讶的神色。他只是安然地走了过来,替南宫韶和诊了脉,便让小武将笔墨摆好。

苏幕焉示意屋里所有的太监宫女出去,目送那些人离开以后,他提笔做出要写方子的架势,可半响却是迟迟不落笔。

“怎么了?”我有些不安地望着苏幕焉平静的脸色,“难道说他得了什么烈?”

苏幕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却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他冷笑地望着南宫韶和道:“阿樱,这儿只有咱们二人,我不想说两家子话……现在,可是杀掉他的绝佳时机。”

苏幕焉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屋内,让我背后不由地凉了,我有些诧异道:“这……现在?”

“对,现在。”苏幕焉笑了。

我又转而望着南宫韶和的面容,他还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的。如今他昏迷于此,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而不堪一击。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阖下的眼睑后藏着的是怎样一双嗜血而深邃的眸子有谁能想到,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用他苍白的双手操纵着周围人的一切。

我又考lǜ

到苏焉的处境。他被南宫韶和束缚多年,虽然我不知dào

他当初救我是否当真只是因为我与他之间的同窗之谊,然而他终究还是希望能自由的吧?所以,这个时候杀掉南宫韶和,又为何不可呢?

“可是……我们这样做简直无掩人耳目。倘若……对了,幕焉,你不是擅长毒药么平日里是不是有什么顽疾啊?好像经常要吃你开的方子。你为何不暗地中改变药剂的成分,潜移默化他的体质,削弱他的生命力呢?那样总比今儿个突然取他性命要来的稳妥。”我疑问道。

“既然你能;到,他也是可以想到的。”苏幕焉笑了,“我的方子都是由他身边的近侍服用三月之后相安无事,他才会服用,你明白了么?”

我一愣望着南宫韶和的眼中又多了忿然,他居然这般龟毛、残忍、小心翼翼……

“那现在除掉他以后,怎么办?”

“我自会将咱们的痕迹处理干净,至晚那些宫女太监们不会瞧出来什么。我连夜把你送出去,你可以去直接往建的方向去,那边有我的友人,他们可以接济你。……或者,你干脆乔装打扮直接过江毕竟建那边也是冯氏的天下了……”

对于来说,苏幕焉的说法并不是不可行。可是他和慕容秋呢?和我一道离开吗?那慕容秋她的父亲、她的家人,都该怎么办呢?

不妥不妥,那时岂是毁了大家而成就我一个人的芶活?!要逃,也我一个人暗中搞定却不能牵涉到别人。几年的经lì

,这一点再明白不过。

况且,太仓促了。如果我真要离开一定要从长计议。

苏幕焉对于我的沉默与态度不明有些不满,他扬起袖子以为他要发暗器,连忙按住他的胳膊:“你,你干什么?!”

“杀他。”苏幕焉冷冷道。

我手上加了把力道:“不,不可以!太仓促了!绝不可以!”我气喘吁吁地瞪着苏幕焉,眼睁睁地看着他姣好的面容浮上一层隐忍的怒意,苏幕焉睨着我,嘲笑道:“呵,是因为他是你弟弟,你不忍心吧?”

我愣住。苏幕焉误会了。可望着南宫韶和这命悬一线的样子,我哪儿还有工夫解释,只是忙道:“随你怎么想吧,快,快把方子给我!!”

苏幕焉慵懒地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番,起身走了出去。

我知dào

他会顺途交给门外的小武,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手无意地顺着怀中南宫韶和耳旁的头发,目送苏幕焉离开,忽而感到自己的手背被冰凉的寒意包裹,低头一看,赫然发xiàn

怀中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眼,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而没有感情,而放在我手背上的,恰是他的手。

“教、教主……”我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药,药马上就送来……”说话忽而没了底气,却见南宫韶和嘴角浮上一丝料峭的笑意,突然,不知他哪儿来的力qì

,一巴掌猛地将我掀翻在地,我整个人顺着光洁的地板滑出数尺,而他却不慌不忙地从地上起身。

火辣辣的疼痛在面上肆虐了开来,猛烈的撞击让我的骨骼咯吱作响,双眼陡然浮上雾气,我恨恨地盯着面前少年那模糊的身影,嘶哑道:“你打我?你又打我!”我气得不行,“早知dào

我刚才就应该让苏幕焉一针把你给扎死,你这个……你这个恶魔!!!”

南宫韶和踉跄地向我走近几步,诡异地笑道:“杀我?就凭你们两个?!哈哈……”他面目狰狞地笑起来,而后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用阴森的声音冷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幕焉和他那相好吗?至于你,哼哼,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惹毛了我,否则,可莫要怪弟弟我不顾姐弟情面,害了你的身家性命……”他忽地提高音量冲我几乎是咆哮道,“听到了没,还——不——快——滚——??!!”

我骨子里的奴性被他这么一吼给吼了出来,顾不上身上的淤青,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跑,我必须抓紧时间赶上苏幕焉的步伐,我得告sù

他,大难临头了,他必须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六八话 锦囊密信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苏幕焉转过身,望着气的我,惑道。**-**

我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而后抚了抚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方才你前脚刚走,南宫韶和他……他就……他就醒了过来……”

夜色中苏幕焉的神色有些微微吃惊,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方才那脉象分明已是紊乱不已……”

“你赶紧走吧,带着慕容姑娘一起离开。”我正色道,“他方才说要处置你,这是你第二次犯了他的忌讳,以他的残忍程度,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苏幕焉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他离不开我的医术,断不会杀掉我。”

“可是,今晚你们是不走,天知dào

他会想出什么点子来修理你们!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儿,难道你想让慕容姑娘也受到牵连吗?!……你最好回去跟她好好商量商量,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提到慕容秋,苏幕焉面果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倘若我带着秋儿离开,南宫韶和身边没有可以替代我的医,你以为他不会掀了天下来找我?”

“那敢情好,到候时间长了找不到你,他不就毒身亡了?”我咬着牙说。

苏幕焉似有好笑:“我什时候告sù

你他中了毒了?”

我愣:“那他是……什么病?”

“他从小地时候就练一种武功——夜溟。那是夜溟教地至上武功。只有教主可以修liàn

。然而他小地时候不知怎么从当时地教主那里给偷了过来自行修liàn

。加之天资聪慧。不用多久。便上了道。”苏幕焉回忆着以前地事情。“前任教主自以为武功过人。便擅自懈怠。沉迷于享乐中无法自拔。久而久之。教徒有诸多不满。却又介于夜溟决地威力他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南宫韶和站了出来也没有想到这个十来岁地孩子居然掌握了六成地夜溟决。那时候教主掌握地也不过是四成而已。两人一决高低。结果可想而知。胜为王。这教主之位就落入了这么一个孩子地手中。”

“他十岁就当了教主?!”我惊愕。“如何能掌握这么大地教会呢?”

“自然是由教中前辈相辅佐。然而到了后来却一步步将大权收回。而那些前辈。也受到了相应地处置。只有溟使一人得以安存罢了。”

“什么?!”我鄙夷道。“那些前辈辅佐他那么久。他却过河拆桥把他们全给处置了?!”

“那是自然。南宫韶和除了掌握夜溟决以外突出地特点莫不是一个‘狠’字。阿樱留在他地身边我一直觉得不妥。所以方才我准bèi

动手地时候你却加以阻拦……”

我连忙接过他地话:“那时候他早就醒了。若不是我拦着你你现在都不知dào

会出些什么情况!”我叹口气比焦虑道。“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他简直是太难以对付了。难道说咱们当真一辈子都被他捏着小命??”

苏幕焉望着我继而笑了:“夜溟决是一把双刃剑,练了它自然能够让武学达到很高的层次,然而对于修liàn

本身的伤害也是很大的。南宫韶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从一成到十成,级别越高难度自然就越高,对于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这功夫能在体内积累不安定因素,于是每个月圆之后需yào

释fàng

出来,所以每个月的十六他都要在一间密室里释fàng

体内潜伏的夜溟决不安因素。这个释fàng

过程极端痛苦,也只有我能在一旁看着他,以便及时解决一些突情况……”

“也就是说你可以有很多机会杀掉他?”我问。

“不见得。倘若我在里面除掉他,自己会身陷L+。”苏幕焉云淡风清道。

原来如此,难怪每个月的十六南宫韶和都不会来找我……原来每次他都是经lì

着极端的痛苦啊。可是,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不是么?我还以为他的日子有多么自在……我默默地望着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抬头望天,天上一轮明月光辉皎洁,我这才现,今儿个不恰好是十六么!也是说,他方才吐血,是因为刚刚从密室回来的吧……

与苏幕焉的谈话并没有什么结果。他表示要仔细思考一番才能定夺。于是我一回到乾禧宫便连忙隐入后殿,支走了所有的下人,迫不及待地拧开银钩弯刀的机关,把床板下的木匣子拿了出来,将蓝田玉对准那水滴形的凹槽放进去,果然,其吻合程度恍若浑然天成。这时候,只听细小的咔哒一声,那匣子的口便翘了起来。我一愣,颇有些欣喜地将其揭开,然而呈现在我眼前的,并不是什么熠熠夺目的器物,而是一个流光溢彩的锦囊,以及一张羊皮质地类似地图的东西。

我先是放下匣子,将那漂亮的锦囊拿出来。这锦囊不及我巴掌大,打开来一看,里面有一封信,信纸是宫里御用的纸,仍带着淡淡

,但却已经有微微的泛黄。

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摊平,信上的字迹清雅圆润,颇有些笔力,还有那么点儿面熟,但语气却是平日里说的白话,并非书面之言,读起来,竟如同一个父亲的谆谆教诲——

吾儿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韶和小儿怕是已经揽了你的大权了吧。这十几年来,朕都没有尽到一位父亲的责任,但却无时不在替你想着往后的一切。你在民间长大,朕以为,你定然是秉承了你母亲的仁慈之心,不惮被宫中的尔虞我诈污浊心性。朕替你取名为“硕和”,亦为“大和”只是望你有平和仁爱之心,包容天下,和而不同,方为治国之道。硕、硕彦,尤朕望你品德高尚、学问渊博。朕大势已去,却依旧放心不下你姊弟二人。韶和于人前装疯卖傻,朕看在眼里,沉痛在心。龙座虚妄,外戚专权,朕之过迫于疾病缠身日渐虚弱,力不从心。朕留下密旨,宣你入宫,在宫里的日子定然不若往日那般自在。然而朕所惴惴不安的,乃是担心韶和有一日会寻仇于你害你性命。于是朕将当年成祖留下的大密宫地图留于你,希望能解你燃眉之急。这大密宫设计精巧只要不出意wài

,不遇大火,不遇飞沙走石,便可保你安全逃离。至于韶和,若天下落入他的手中,必然血雨腥风生灵涂炭,望吾儿能从大局着想刃之。你姊弟二人皆为朕的骨肉,故而朕不忍也无力下手只求吾儿若是能寻到良机,切记容他一死莫心慈。

最后,望吾儿恪守我南宫江山,切莫落入贼人之手,谨记,谨记。

与日不多,朕口迂缓,手不能执笔,此信为朕之心腹杨君代笔。

—南宫麒。

看到最后一句,我的手早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视野,这封信,这封信……居然是惠帝临终前秘密写给我的!!

我忽然有种;要大叫的冲动,但是不能。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却抑制不住心中喷涌的情感,抖动着双肩蜷缩在了床边……他知dào

,父亲他,他早在四年前就把什么都猜到了。难怪说知子莫若父,他早就料到南宫韶和会有这么做的一天。我终于明白太后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的父亲,他是一个好皇帝,只是太过仁慈罢了”。我仁慈的父亲啊,他居然知dào

南宫韶和的一切却依旧不忍下手,就如同他知dào

太后背后所操纵的一切,可他依旧没有铲除冯氏一般。这是懦弱吗?不,不,我只知dào

,我永远也无法真实地了解惠帝心里的想法,可能他有他自己的考lǜ

,就如同我身边的许多人,很多做法都是考lǜ

了很多的结果。包括我,这么多年,我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苦衷呢……?我无声地哭了起来,我实在是压抑了太久,我不知dào

这封信即将带给我的,是不是一份截然不同的命运呢。

我缓缓地将信叠好,小翼翼地放回锦囊中,仿佛它是我的护身符一般,将其安放于精致的木匣中。我将那羊皮地图展开来,顿时眼前一亮。这副大宫的鸟瞰图,透视地下构造,注解详细,方位极为清晰,细到每一个转角的具体情况都做了详细的备注。而且,通过这副地图,我终于找到了我离开这噩梦的希望,正如同惠帝在信上所说,只要不出意wài

我定然是可以安全逃离的——因为这密宫中纵横交错的走道及其破解方法实在是太超乎我的想象,只有天底下最有天赋的能工巧匠才能设计出来的吧!

而这秘密图纸是惠帝留给我的,只是留给我的。那么,南宫韶和没有,南宫淑和没有,太后娘娘也没有。我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满怀欣喜地研究起地图来。

剩下的日子里,除了一些必须的事,我所有的时间全都放在研究地图上了。当然,这都是秘密的,万一被南宫韶和的眼线现了,我这最后一条活路可就彻底断了。所以我万分小心,尽我的全力不露出马脚来。

这些日子,我所有的精力全集中于我的出逃计划中,对周围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就连苏幕焉和慕容秋没有离开的事情,我都没有心思去找他们理会了。总之他们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正如苏幕焉所说,他俩毕竟是夜溟教的人,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呢?我照例会询问焚玉有关外面儿一些有趣的八卦事情,但却不像以前那么感兴趣了。我只是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出我心里的变化。这样一来,南宫韶和以为我安分了许多,也就过来对我好说歹说,什么以后再也不会打我了,什么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打我也是因为爱我。我冷笑,这些话他都说过多少遍了,虚假的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了,就连我,也失去了反驳的兴趣。

第一六九话 玉嫂

定出逃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了。这虽然是我第一次~一切都是自行安排,却冥冥之中感到惠帝仿佛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曾经的萎靡不振,曾经的萧条绝望,在今日的自己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可理解。虽然我一次次地被人欺骗,被人陷害,被人囚禁,可是我为什么要绝望呢?这条命是自己的,倘若自己都轻言放qì

,谁还会来拯救你呢?

鉴于夜溟教的人擅长夜间活动,而白日里的大宫又是戒备森严,故而我逃离的最佳时机莫过于午夜之后清晨以前。

景和五年五月十六寅时,按照我预先的计划,我换了一身太监服,随身带上我已经研究透彻的地图和一些相关工具,其中包括已经发了霉的吹迷药和回了潮的火折子,根本不需yào

经过乾禧宫的大门,便直接从后殿的博古架下面进入了大密道。

虽然有整整三年没有听到过高寺的消息,在南宫韶和的摧残下他生还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但我依旧决定通过密道直接前往当年关押高寺的地方再看一眼。毕竟,人家是因为救我才落入当年的困境,性命垂危,现在我有了活路却置别人于不顾,那我还是人吗?

伸手顶起一块布满苔藓的石板,我惊讶地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快便到达了南宫韶和关押那些“有罪之人”的地方。双手扣住地上石板的边缘,我纵身一跃,便成功地爬了上去。抬眼环顾四周,这地方还是三年前的老样子,变化不大,只是空气中的腐朽之气又浓厚了一分。我掏出微型罗盘,借着道路两旁啵啵的火把,迅速辨别了方向径直向当初关押高寺等人的大牢房走过去。

成功地连连躲昏昏欲睡的狱卒们的注意正沾沾自喜,就在这时,左前方的拐角处忽地闪出一个人影儿,我已来不及躲闪忙低下了头。余光瞥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狱卒,那狱卒一见着我便如同提了几分精神一般道:“,这位公公么晚了奉哪位主子的托付来这儿呐?可有什么需yào

小的帮衬的地方?”

我冷笑着抬起头。那贼眉眼的狱卒瞧我面生,一脸疑惑道:“哟,小的还不认识这位公公呢,敢问公公您是……”

“我是你二大!”话一出口我已经抄过手边儿的木棒当头给了他一闷棍得那狱卒两眼直冒星,脚下踉跄两下便昏倒在地。

哼哼,我丢掉棍儿,拍拍手上的泥,瞪了那狱卒一眼,心底道这种突发状况我事先怎么可能没有预料到?这回你姐姐我可是做好了十足的准bèi

才过来救人的!

我把那狱卒拖到一个蔽的地方,三两下把他公服扒了下来在自己身上的太监服外头。这样一来在大狱里扮作狱卒,一出大狱我立马把外头的衣服给脱下就成了?

有卒地一套行头。再加上我一路地低调表现有费多少工夫。我便闯到了当初关押高寺地地方。然而站在这里。我不由大吃一惊——这儿早已不是当初地模样。原本地大通间。被分割成了数个隔间。更加地暗无天日。这里有两个狱卒把守。其中一个已经睡着。连同另一个醒着地都被我地迷药给药昏了去。

我地视在这几个隔间中逡巡。六个隔间有五个关了人。但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他们当中。真有高寺吗?问题出现了。就算我真地找到了他。我该怎么打开这牢房地门呢?按照事先打听地消息。那钥匙都是同一放在分部狱管那儿地。可我若是去惊动狱管。便是牵动了这儿地主力。以我一人之力。则是不可能脱身地。

就在我担忧而无从下手地时候。一个沙哑地女声在我地身边响起:“姑娘是来找谁地?”

我一愣。浑身一震颤抖。迅速回头。看到地是一个穿着厚重地粗布麻衣地人。那人地个头与我相当。在这温热地初夏居然用衣服把自己地手和脸都通通裹了起来。露出地一双眼睛虽说漂亮。但却好似蒙上了厚厚地尘埃。若不是听她地声音。根本难以辨出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地女人。

然而令我吃惊地是。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是女子。这让我有种瞬间溃败地感觉。难道说这个人也是夜溟教地。我今晚来寻找高寺等同于把自己又陷入了夜溟教地密网?

我警觉地瞪着她。并未作答。只是在四处寻找着逃离地机会。

那女人看出了我心中的敌意,她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扫帚,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团脏兮兮的东西,扔进了篓子里。我心下立即放松了一些,看来这女的只是在这里做打扫的人,那么,她应该不难对付。

“这位……大姐,”我放和了颜色,笑道,“我想找你打听个事儿,不知你……对这大狱里头的事儿,是否熟悉……”

这女人一面将簸箕里的垃圾倒入篓子里,一面答道:“算是熟悉的吧,我来这儿也有好几年了。”她的声音空灵婉转,回荡在大狱中,平添了一丝寂寥的萧索。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左腿有些问题,八成是个子。

想说的话停留在嘴边,我正踟蹰着是不是该问问她有关高寺的事情,却听她道:“你

我不是夜溟教的人,能帮到你的地方,自然不须顾及多。”

听她这么一说,我在心底暗暗放下筹码,不妨和自己赌一把,看了看四下没有别人,便放低了声音道:“我有位故人,叫高寺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三年前得罪了冀南王,被关这儿了。这一晃这么多日子了,我只是来看看他是否还好……”

话说至此,正背对着我拾掇着地上杂物的女人忽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缓缓转过身来,虽说她并不比我矮,却始终没有抬眼,厚厚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色,只听她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姑娘三年后还能想起这位故人来,也算是有情有义了。您口中的高寺倒是可以引你一见。”

我一愣忽而觉得这女人的话有些不真实,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姐的意思是……高寺他……还活着?!”

那女人缓缓地点点头。

我急切地上前步,抱拳道:“那有劳大姐领我去见他一面了!”

女人依旧不语,只是把双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作缓慢,急得我的脑门儿上直冒汗,直到见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串叮叮咚咚的钥匙来大惊道:“大姐有……有钥匙?!”

“平日里打扫间的,没钥匙行么。”她淡淡地说着,似乎对我的惊讶颇为不屑,“跟我来吧。”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我的面前着她绕过一根圆柱子,进入了狭长的甬道,而后便是全然没有窗户的地界儿了。行了好一会儿,我一路记着位置,一面将各个地方与脑海中的地图相吻合,以便随时掌握逃出的方法。

“就这儿了。”那女人突然下步子沉思的我没有反应过来,猛地撞上她的身后鼻子碰到了她的头发,顿时一股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异样味道汹涌入我的鼻孔险些当场撅过去,好在理智将我的脚下稳住并同时扶住腿的她,我惊呼一声:“这么快!”

其快。

“你小声儿,”那女人冷漠的口气中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非得把上头惊醒吗?”她口中的“上头”指的是狱管那一拨人,这个我是明白的,于是连连拱手称是。打量面前这座牢房,与外头其他牢房不同的地方是,这牢房的门板儿啥的都是实心铁铸的,瞧不见里头。

她不着痕迹地睨了我一眼,仿佛能窥视我内心的想法。我面色严肃地看着她将一把钥匙探入锁中,拧了拧,拧不动,便撤了出来,换另一把钥匙来试,还是没能打开,便接着换下一把钥匙……如此反复,敢情她是把手中那么多钥匙都要逐一试过啊?我急得满头大汗,她的动作却依旧不慌不忙,我忍不住道:“大姐您呐,这些个钥匙您难道平日里都不做标记的?这么试下去得试到什么时候啊?”

“急个什么劲儿啊?这不打开了?”她不慌不忙道。我定睛一看,只听咔哒一声,锁还真的被她这么给捣鼓开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她伸手示意我先在外头待着,让进的时候再进,我连连点头。

门打开,我忍不住往里偷看,可这女人却顺手把门给掩上了,我便凑过去听着。

“醒醒了醒醒了……”是那女人沙哑的声音,“还不快醒醒?”

过了好一会儿,便听见链子被轻轻带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道:“玉嫂……玉嫂是你吗?……您这会儿怎么过来了?”我的心瞬间往上一提,这声音虽说沙哑又干涸,而且颇为无力,但时隔三年,听上去依旧是高寺的声音,绝对没有错!我欣慰地笑了,高寺还活着,这就让我心里的负罪感顿时减去了几分。……对了,方才高寺称呼那个女人为……玉嫂?

玉嫂笑道:“有个贵人要来见见你,我这不就带她过来了么?”

“贵人……”高寺愣了一下,继而苦笑道,“我这几年……若不是……咳咳……若不是玉嫂您…照顾着我,早就是……一堆白骨了,您可不就是我的贵人……”虽说高寺一直擅长说好话,可这次听来,却是颇为亲切与尊敬的。

难道说这个蒙面老女人玉嫂,当真一直照顾高寺到现在?想到方才高寺连句完整的话都要分成好几段儿来说,我的心头不由涌上一层担忧。

“你先见见她再说吧。”

“玉嫂说的是。”

玉嫂对着门外轻声唤道:“进来吧姑娘。”

我突然好紧张,掰掰手指头,我跟高寺也有三年多一点儿没见面了,他被囚困在这种地方这么久,都是因为救我的下场。我有些不好面对他,却又是不得不走这一步。我是来趁天亮之前救他出去的,我对自己说着,便深呼吸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明天是下卷最后一话,然后就要进入终结卷了,终结卷也就二十来话吧,soo……《皇家书院》快要结局啦~~预计一月末开新书,等本文完结会把新书预告放送给大家的,敬请期待吧~~~_~~(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七十话 离开

里很黑,空气也不好。

四方四正的屋子居然连个窗户也没有,只是在西北角有几个透气的小孔,墙边的小火把显然是刚刚玉嫂用火折子点上的。

跳跃的烛光很微弱,只能隐约看见手右边的靠墙处有一个勉强可以睡人的“榻”上坐着一个人,他的旁边站着衣着厚重的玉嫂。

“您好,敢问您是……”正当我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高寺倒是先说了话,却只是目无焦距地望着我的方向。

这时候玉嫂开口道:“你俩好久没见了吧,我出去给守着,你俩好好叙叙。”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顺便将门掩好。

想着光线太弱恐怕瞧不清我,我便冲他走近了几步,来到他的跟前儿,笑道:“是我,我来看你来了。”我这才看清高寺现在的模样,他穿着褴褛的囚衣,上面还沾着斑斑的血迹。

手上脚上皆扣着铁链子;长纠结的乌发顺着脊背披散下来,露出瘦的只剩巴掌大的脸。脸上布满污垢,双唇惨白如纸,竟毫无血色。

话音刚,只见高寺愣了一下,恍惚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他缓缓抬眼将虚无的目光投向我的脸,他嗫嚅道:“……主,主子?!”

看见他在这儿受罪连双鞋都没的,我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只是强镇定着情绪道:“是我……我是阿樱……”话一出口高寺不知哪儿来的力qì

,忽地从榻上直起身子,想要向我走过来却迫于两只脚腕被链子拴连,猛地摔倒在地。

我见状险些惊呼出声,步走过去将他扶至榻上坐好忙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我们好几年没见着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以我今儿个就是来救你出去的!”

他摔得厉害。咳嗽了好一阵子出血把衣服染红了一大片!我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追问道:“可是南宫韶和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地?你地身子一向不错。怎么会。怎么会被摧残到现在这副样子?!”高寺并没有理会我地话。也没有看我只是呐呐道:“主子……你可知dào

……这些年。咱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一愣。我可不是一直以皇帝名在乾禧宫活得好好地么。怎么会传言我死了呢?

尚未等我疑问。高寺早已想通。了然道:“明白了来是南宫韶和故yì

放风出来。却又假意遮掩……让咱们都以为皇上已死……好彻底臣服于他……”高寺让我明白开来。原来表面上南宫韶和只是辅佐朝政。然而却不让我早朝。不许我参加公开地宴会让天下人见我一面。又暗地里派人漏口风出去说实jì

上女皇帝已死。时间一久大家一致以为女皇帝真地死了。那些即便是当初支持我地人也便彻底死心。难怪这几年孔夏、孔春甚至魏如他们通通没了动静。也只是听说冯家在南边儿占了半壁江山。一直想要过江北伐罢了。

“我没有死没有死……”我连连重复着。“我活得好好地。吃香地喝辣地。只是南宫韶和他不准我四处走动罢了。其他地都很好。真地。现在我找到了先帝留给我地地图。我知dào

怎样出去了。这便是来救你地!”

高寺缓缓挪动目光。凄凉一笑:“主子莫要诳我了。南宫韶和那古怪地脾气。一定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他说着伸手抚上我地脸庞。缓缓拂过我地轮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我地存zài



我渐渐注意到。从进屋地那一刻起。他虽然一直瞧着我地方向。却一直没有与我对视。而现在。我坐在地他地身边。直面着他地脸。却发xiàn

他地目光依旧是无神地。飘渺地。空洞地。一种不好地念头随即让我清醒过来。我伸手在他面前挥动。果然。他没有丝毫反应。就连眨都没眨一下!

瞬间,脑子里一阵空白。我倒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强忍住心头的酸涩,颤声道:“你……你的眼睛……”

高寺一愣,迅速将手抽回,继而苦笑道:“早瞎了。”

我忽而一个字也说出来。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虽然他根本看不到我的凝视。这是一双多么好kàn

的眼睛,曾是那么智慧,带着冷静沉稳的光辉,仿佛蕴藏着一切的表情。可如今,究竟是什么,让高寺失去了光明呢?

“一定是南宫韶和那个人干的……”我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没要求让苏幕焉替你瞧瞧的么?”

高寺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道:“我以为……陛下已死,却残喘至今,瞎了眼…也算是罪有应得,哪还能请宫廷御医…给我看病呢?”他顿了顿,忽而道,“主子你哭了?!……你,你很少哭的……”

泪水吧嗒吧嗒地滴下,砸在高寺的手背上。我用袖子胡乱地擦干泪水,斩钉截铁道:“无妨,我不该哭的,我就带你走!”

高寺笑道:“见主子还活得好好的,我就…已经心满yì

足了,死有何惧,只要主子…能够安全逃离,我的使命…也就了了……”高寺仿佛看透了一切,可他的话却让我由衷的难过。我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恶声道:“你这样子算什

汉!难道扮太监扮出瘾来了么!既然有希望,为何弃?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高寺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瞧我现在这副模样,能挺多久呢?又是个臭瞎子,连路都走不了……”

我猛地打断他的话:“走不了我可以背你!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这话挂在嘴上溜,背个人又有什么难的了?!”

高寺正欲开口,玉嫂忽地闯了进来:“不好!那边儿的狱管过来了整个宫里都在寻人呢!都说陛下从乾禧宫后殿逃了出来……你们,你们要逃赶紧逃吧!”玉嫂焦急地望着我,可见她说的不假。果然不一会儿便听见外头远远地传来男人的声音:“大伙儿给老子找!教主有令,不得放过宫里所有的角落!就算是把整个大宫给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皇上给找出来!咱们负责大狱的弟兄都给老子精神点儿!别睡了!都给老子找去!”

事不宜迟走到玉嫂面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一本正经道:“谢谢玉嫂这几年一直照顾着我朋友,等他日我有能力酬谢,一定会再来寻玉嫂!”玉嫂连忙伸手扶我这才对上她的眼睛——瞬间,这眼睛里的熟悉神色让我一阵心惊肉跳,一个陌生的女人,怎会让我熟悉到这种程度?!她伸手时不留神儿露出了手腕,那手腕白皙玲珑,分明是大家闺秀才能有的姿态!

回忆唰唰滑过的脑海……三年前从我的生命中悄声退出的人中不是有这么个玉嫂呢……

玉嫂……如玉……如花似玉……

我猛地抬头,惊愕道:“郭如花,你!!”

此话一:,扶在我胳膊上的手瞬间变得僵硬。就连一旁的高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看来他几年来也没有发xiàn

玉嫂就是郭如花。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高寺既然看不见,又怎么知dào

这就是郭如花呢?况且他们本来就不熟悉。

郭如花知dào

没有时间再拖延,只是声笑道:“你居然这样都能认出我来。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现在没有工夫解释许多你只要知dào

我如今这般都是咎由自取便好,我亦不是夜溟教的人。南宫樱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快。”

“当年你不辞而别可道孔春他……”我张口欲言。

“当年的事莫要再提,沧海桑田,人一子又能有几个三年五年。我不再是当年那个顽劣的郭如花,我现在只是一个宫里的杂役,一个瘸腿女人罢了,所以你不要想说服我也跟着你离开。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的作风你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我自有我的打算,断不会听你嗦。你赶紧带着高寺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郭如花是个明白人,我只是没想到当年妖娆美丽的她居然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衣着厚重,头发有恶臭,还瘸了一条腿。难道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么?话说至此,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容不得我再磨叽下去,我郑重地点点头,再次向郭如花作了个揖。

我立马在高寺面前蹲下,背对着他拍拍自己的肩:“快上来!我知dào

出去的路。”见高寺依旧有些犹豫,我二话不说,上前将他的胳膊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背起根本不算多重的他,仓惶地朝外走去……

不知dào

绕过了多少个弯道,周旋了多少个单枪匹马的兵卒。我有些诧异我的功夫何时变得如此好用了?抑或是,人在特殊情况下会有超常发挥?我的潜能被激发了?中途把地图掏出来好几回,这才在乌七八黑的地道里摸准了方向。我感觉我的指甲里都嵌满了泥巴,可是,我却嗅到了自由的味道。父亲,你可看到,被囚禁三年多的我,终于在你的指引下,要找回自由了……

草地。手下的触感,软软的,带着露水的味道,周围有虫子的唏嘘声,亲切无比。

的确是草地,宫外的草地。

我从洞口把高寺拉出来,却发xiàn

此刻的他早已是命悬一线。我掏出早已准bèi

好的丹药塞进他的口中,指望能维持一阵子。出了宫,绕过这座山就是皇城,到时候立马找个郎中给他瞧瞧病。我在宫里的时候手边没有银票,所以我带出来的都是珍贵的金银珠宝,能换很多银子。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虽然知dào

南宫韶和的追兵很可能马上就会围上来,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南宫韶和发xiàn

我不见了的时候那面目狰狞的怒容,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开心,开心得就要流下眼泪。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dào

自由对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今日我终于明白种感觉,就好比绝处逢生,重新为人……

我稍作休息力恢复了一些,再次背起高寺着软软的草地,跌跌撞撞地往正南方向跑去。

我在山脚下猛地跌倒,险些累得昏过去。背着高寺已经消耗了我太多的体力,我又如何能带着他翻过山头呢?我只有坐在这里等着体力恢复,

间不允许。

他们就要来了。

我仿佛已经听见金戈铁马佛已经听见马匹的啾鸣。

我掏出为数不多的干粮,干巴巴地咬了一口,却难以下咽。我苦涩地望着气息微弱的高寺,不由在心底产生质,我能不能走出去的?我该怎么办……

“主子……”高寺忽而张开空洞的眼,低声道。

我蓦地放下馒:“你醒了?可是肚子饿了?”

高寺缓缓地摇了摇头:“主子赶紧走吧,莫要管我了。”

“你胡说么!你是因为我才沦落到这个下场的!我若是不救你,良心岂不是被狗吃了!”我厉声道。

高寺笑了,仿佛回光返照,仿佛已经开心:“知dào

主子还挂念着我就心满yì

足了。况且保护你的周全本就是我的使命,而事到如今,却反倒要你来护着我……这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你省省力qì

吧在这说八道了!!”我打断他的话,“我是一定要救你出去!说到就能做到!”

高寺摇摇头:“我时候不多了。有些话直没能说出口些事儿一直瞒着你,借我现在反倒有了一口气倒是要把这些话都给说出来。这样一来,我走得也轻松。”

我的视野忽而模糊了起来,我着高寺,他平静地躺在草地上,头枕着山脚的平滑石头,面上带着舒缓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轻松,如此安然。他衣衫褴褛,乌发凌乱,却给他的周身平添了一丝病态的美,妖冶剔透,仿佛不盈一碰。

“你先说,说完了咱就上路。”我撇了撇嘴,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

“先帝于我高家有恩,”高寺缓缓开口,“当年我高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官宦之家,爷爷他官居要职,却惨遭佞臣陷害,废除两位丞相制度,导致我高家一败涂地,上上下下数十口人,流离失所。是先帝收留了我,他问我可想重振高家、光耀门楣。我当然想,于是他给我安置在一座气派的宅子里住下,派遣了一位老师,教我文韬武略,教我做人的道理。也就是那段日子里,我认识了孔春,认识了苏幕焉,认识了慕容秋。我们四个就像一家人,又年纪相仿,故而甚是投缘。后来先帝让我扮作太监进宫,要我静候新帝入宫,并且时时刻刻保护她。那时候先帝已经病了很久了,他很早就暗地里把幕焉和秋儿送到夜溟教里做线人,因为夜溟教一直是他心头大患。可哪里想到,有一日,他的亲儿子会成为夜溟教的统治者。幕焉和秋儿表面上是教徒,实jì

上他们和我一样受恩于先帝,对先帝忠心不二。……可四个人都渐渐长大,却只有秋儿一个是女孩子,于是他又开始担心我们三个与主子您之间会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于是他让孔春易容,让我假扮太监……至于幕焉为何没有改变,我就得而知了。先帝为我们都做了安排,若是我们能替你铲除阻碍,保你顺利亲政,那么我们就能得到相应的高官之位,这些在吏部都有秘密的记载。”高寺缓缓转动目光,仿佛能看见我,“可时间一久,我发觉主子真的是个好人。于是原本对于先帝的感激与忠心便毫无保留地转嫁到了你的身上,至少于我而言,是这样。……今儿个能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心里也受了许多,只是希望主子不要记恨我。”

我忽而陷入久久的沉默,心里悲戚得难以说出半个字。

这种感觉,是知dào

真相后的喜悦,还是被友情打动,还是被惠帝缜密的安排触动?

为什么,为什么惠帝他,居然能一直影响着我,直到现在呢?

原来他们四个有着那么深的渊源,原来他们四个一直都是惠帝安排在我身边的守护者。可我一直都不知dào

啊。这是善意的谎言,还是美丽的欺骗?

可他们都愿意为了我赴汤蹈火,愿意为了我去死。在他们眼里,我当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他们去受苦,去冒险的人么?尤其是苏幕焉和慕容秋,夜溟教的日子多么难过,他们总该比我清楚吧?

可他们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我缓缓握住高寺瘦骨嶙峋的手,渐渐用力,想要用自己的温度然他冰冷的手恢复热度:“朋友。”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么两个字。

“……朋友。”高寺艰难地微笑着,以作回应。

他那最后的眼神,分明是望着我的,——可他分明又是看不见我的。

于是这个微笑永远停留在他的脸上,也永远落在我的心头。我缓缓伸手阖上他的双眼,见证了他最后的宁静。

……

我独自在山的另一边躺下。

我躲开了南宫韶和追兵。

我望着天边微弱的光亮。

又是一个黎明了不是么?可天空的这一边,星辰依旧在闪烁。

这日子忽而变得美好。

于是我披着晨曦的岁月,踏上南下的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一话 汉中有何硕

挨着汉中的忘川崖下,便是广袤的原地。南宫氏的驻扎于此。北依秦岭,南屏巴山,这富饶秀美的平原之地,便是伪朝廷的军事核心所在了。

此时正值景和五年七月的盛夏,天上的日头卯足了力qì

灼烧着驻扎在汉中的将士们。朝廷意欲南下,冯氏妄图北伐,却碍着一个阻隔了两派势力数年的长江水,两方主力,难以大规模正面对抗。

业已傍晚,今儿个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不过也恰是朝廷运送粮秣的队伍抵达汉中之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夹杂着成群结队的车马,载着大量的粮草饷银远远地走过来,领头的是个怀化司戈(官职名),官儿不大,势头倒是挺足,一个五大三粗的黝黑青年紧跟着他的身后。那怀化司戈停在了大营门口,伸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黝黑青年上前一步,对意欲检查的侍卫道:“得了吧户平,这架势也忒做作了,你这么比划几下有个什么用,还不得让我进去?”

那被称作户平的瘦高青年嘿嘿地笑了:“早就知dào

虎子哥今儿个回来,这不是迎接你……迎接司戈大人的么,呵呵……都累着了吧,快快请进,快请……”那怀化司戈颇为藐视地嗯了一声,便示意队伍们进去。

当粮秣的事情安排妥当,那怀化司戈也被安置好了,天也已经黑了下来。这七月的天啊,就是热得厉害,连晚上也没个凉快的地儿,张虎感到浑身不自在,从头热到脚。每回接他们粮秣的队伍都得拖掉老子半条命虎在心底嚷嚷着,徐步向医帐走过去。

张虎也没打招,直接撩起帘子,吼道:“给虎子哥我熬一晚绿豆汤,要凉的!”话音刚落,只见一清秀的少年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色的布衣个儿不算高,样貌生得有些女孩子气,但却不失是一个俊朗的少年尤其是那双眸子,仿佛见证了人生的变幻,颇为深邃有神。他现在是汉中主营易郎中的帮手,活儿不多,但很杂日里打扫打扫医帐,熬熬草药时候还帮忙着照顾照顾伤患。

那少年眯眼儿笑了:“大老就听见虎子哥的大嗓门儿了,绿豆汤是有可是得现煮,没凉的!”少年声音清脆,但听起来好像是还没长大的男孩子似的。这少年名叫何硕五月份来到汉中大营的。招兵的官吏瞧他这瘦瘦弱弱的,哪像能冲到前线拼命的样子?便给拒了。可这个叫何硕的小子好似把军营看做圣地了什么都要进来,还说自己懂些医术读过兵书,能读写。招兵的哪会理会他?正准bèi

给喝走,没想到主营里那位颇受人尊敬的年轻易郎中开口了:“让他随着我便是,我也恰好需yào

一个帮手。”于是这个叫何硕的少年就这么入了汉中主营。

“嘿嘿……”张虎讨好了凑了过去,“没凉的……几块冰疙瘩进去不就成了?”

何硕白了他一眼:“哪儿跟您冰疙瘩去?你当这是宫里呢……”何硕忽而住了嘴。这一点连有些木讷的张虎也察觉到了,何硕这小子,张口闭口就是宫里宫里,但却又好似很忌讳这个词儿。

“嘿,小何,你赶紧的吧,煮熟我搅和冷了再端过来,伺候好咯!”张虎半开玩笑地逗着何硕,何硕也没说话,只是绕到了后头,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就端了出来。

张虎连忙端来吞了一口。忽地“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龇牙咧嘴道:“忒烫了这汤!……还有啊。这么大碗我愣是没瞧见几颗绿豆。小何你糊弄虎子哥呐?”

何硕满yì

地笑了:“怎着。我乐意!嘿嘿……你要是不满yì

。我明儿就上报大将军。说你张虎没事儿就到咱们医帐来蹭吃蹭喝。有你好kàn

地!”

张虎一愣。继而贼眉鼠眼道:“嘿嘿。大将军早在你过来之前就被王爷给派往阴平了。你连人家面儿还没见过呢就敢告我地状?!”

“成。不找大将军。找郎将、校尉、副将、中候。总有一个能治着你地!”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就又斗起了嘴。张虎觉得在军营地日子无聊得紧。有意思地也就是平日里找人斗斗嘴了。其实何硕来营里虽然时间不长。但他还是很好相与地。比较活泼。大伙儿也都挺喜欢他。张虎自然是跟他最要好地几个了。以前问起何硕地年纪。这小子总是模棱两可地说“十六七吧”。有时候又变成“十七八”了。十六七岁也算是个半大小伙子了。可张虎怎么瞧着何硕这小子也没有个男人地架子出来啊。于是作为大哥地张虎有些看不过去了。有一回他好心地把何硕拉过来。凑近耳边小声道:“你这小身板儿。啥时候能长大啊。你……你怕是有什么隐疾。自个儿不知dào

?不如你让易郎中给你瞧瞧吧。若真是那方面不行。让他给你开几道虎鞭、鹿鞭啊什么地药酒喝。你也别舍不得银子。这玩意儿可是一辈子地事情……”

虎鞭鹿鞭泡酒喝?这不是壮阳地吗?

张虎没想到他这话一说。何硕便立马变了脸色。先是一阵红。而后又一阵白。继而又红了。然后没过多久又恢复了自如地神色。何硕笑道:“虎子哥多心了。我家人都这样。长身子长得迟。二

才开始冲个子,……呃,我娘说了,我爹二十三四岁子呢!”

“噢……”张虎将信将地点点头,以后这事儿他也没再问。

……

“这几个方子是我新琢磨出来的,你先记下,有伤员送了过来,你就不用一一问我了,直接对照着我的备注给熬药便好。”易丘一面儿将几张方子用白线编入簿子中,一面儿用小狼毫在方子的右下角写着什么。

“嗯,晓得了。”我添了点儿灯油,在易丘对面儿坐下。今年五月再次扮作男装,化名何硕,好不容易混入了汉中大营,而易丘则是我入了营帐以后唯一眼熟的人。当然,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气宇非凡,并没有任何印象而问及姓名,我觉得甚是耳熟,坐下来仔细一想由顿悟!想当初几年前南宫韶和失踪那会儿,我从客栈里冲出来,冒着雨去找他,顺途搭了一位道长的马车,而那道长身边一个伶俐的徒弟是叫易丘!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如今已经是汉中大营人人景仰的郎中了。

他信奉国教,却在医术方面有些研究尤其治疗跌打损伤颇有些门路。现如今天下大乱,年年征战,当郎中的尤其是好郎中,自然是走哪儿都特吃香。只是不知dào

现在苏幕焉那位神医如何了宫韶和估计不会轻易饶他。可军营里消息算是灵通,毕竟要时时刻刻听候朝廷的差遣长安那边并没有传出来什么太医令被罢黜等不好的消息,我也稍稍放了心。

易丘也想起了年我们曾见过一面,故而是营里唯一一个知dào

我女子身份的人。然而我自然没有告sù

他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在汉中,也算安全。至于为什么我会选择在军营里走下一步棋,自然有我的打算。一来汉中距离长安不远,南宫韶和若是满世界找我,定然会以为我去寻找魏如或干脆去投靠冯氏,他自然不会想到我就潜伏在他军力的老窝里;二来汉中是南宫军的核心阵营,在这里打听到的消息,自然比外头传的要准确;最后,我若是想要完成先帝的遗愿,也不得不走这么一步。就全国格局来看,虽然朝廷与冯氏相持不下,但被夜溟教把持的朝廷绝对是要胜出一筹的而且其壮大的速度比冯氏快。天下南北割据,我自然是要等南宫军灭了冯军,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一个敌人总比两个敌人好对付。况且现在的我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真的是可谓什么都没有。

这几日,营里到处都在传,是大将军要回来了。

他们这位大将军,我并没有见过。正张虎所说,这位大将军在我来营里之前二十来天,突然被南宫韶和不知以什么理由调往了西面的阴平郡。我也只是偶然听营里的人说过,大将军离开汉中以后,这边儿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虽然有其他几位名将在此,但汉中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的意思。如今整整三个月了,这位大将军终于要回来了。

这位大将军就这么厉害?我小心八卦地问了一句,人家回答说,何止是厉害,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掌握大军,不说是屡战屡胜吧,但从没给咱丢过脸,输也输得漂亮!

尽管他们这么说,我也没多少好奇。说到美男子,我这辈子见过的也少了。当年的皇家书院不就是美男的聚集地么,只可惜……到现在,几年了,皇家书院都没有再次重振的苗头。反倒是当年的竞争对手,恰位于汉中的汉韵书院,虽是民间所办,但现在各方面都丝毫不差于当年的清河书院了。

……

“小何小何”大就听见张虎的吼声,不一会儿他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我面前。

“啥事儿啊急成这个子?没瞧见我正忙吗?”我剪下纱布,在刚刚包扎的伤口旁打了一个结。那伤员便托着受伤的胳膊匆匆离开了。

“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张虎一脸虚惊道。

“嘁,不就是个大将军么,瞧把你给镇的!”我不屑道,“早不就说了他要回来么!”

“哎呀,说是要回来,可也没说这么快啊!方才听户平说了,大将军的副尉都已经到门口了,不出半个时辰,大将军的车马一准儿能过来!那副尉还说大将军身上有伤,一回来就要进医帐,要你们做好准bèi

,所以我才好心跑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的嘛!”张虎佯作责怪道。

“知dào

了知dào

了……”我不耐烦道,“受伤了还不乖乖养伤,还在路上瞎跑,跑个啥哦跑,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就刀枪不入啦?别到时候旧伤复又怪在咱的头上,说咱没给治好!真是的……”

听我这么口无遮拦,那张虎立马急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忽而听见帘子外头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道:“自家的医帐居然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早知dào

本将也就不这么急着回来了……”

怎么说来就来?!我与张虎一齐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一身戎装,左手抱着金色的盔甲,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第一七二话 故人

三年,还是四年?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上还带着膏药的味道没有洗,视线仿佛穿过了时空,直达那年轻人的眸子里。

他是大将军,他身形高大,他历经沧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是孔夏。

“孔……孔……”我有些犹豫地开口。

“诶,小何,你认得大将军?”张虎有些吃惊地问我,但又不敢在孔夏面前过于张扬。

我忽然醒悟过,并没有理会张虎,而是将手在铜钹里洗洗干净,迅速用布巾擦干,向孔夏走近了几步,抱拳道:“见过孔将军。”

从进门儿开始,孔夏的目没有从我身上挪开半寸,他近乎呆滞地望着我,一双漆黑漂亮的眸子仿佛蕴藏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良久,他伸手指了指帐门,冷声道:“出去,军令。”我起初还以是对我说的,然而此语一出,以张虎为首,医帐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养伤的伤员,全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顿时整个医帐内只剩我与孔夏两个人。我这才明白他是有话对我说。

未待我开口,他猛地将中的金色头盔扔向一旁,大步走过来,一手揽过我的肩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而后自己便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鼻息可以触及他身上的汗味儿。

“是么,……还是我看错了,真的是你么,……陛下。”孔夏的声音在我耳边颤抖着佛太难以置信。

我有些难受。还是不忍推开他。只得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我。是我。我是阿樱我是阿樱……”时隔三年。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当年慕容秋当着南宫韶和地面儿一剑捅入了我地腹腔。这个秀美绝伦地少年是怎样在广德殿地门口。用沾满鲜血地双手扣住高高地门槛儿。从血泊里想要直起脊背……可现在地他。分明已经是一个高大地男人了。

这些年我歹也长了些个子。但现在也不过是越过他地肩膀一点儿罢了。当年那个稚气未脱地小少年。竟然已经蜕变为威风凛凛地大将军—一个真zhèng

带兵打仗驰骋沙场地大将军。

“我……我以为……这几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耳畔地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却又是满满地欣喜“你可知dào

。当我看到那夜溟教地人一剑捅向你地时候。我地整个天都塌了……”他地声音仿佛变得难以控zhì

。他张口欲言再也说不出别地来。

我拍了拍他地背。然而手心所及之处皆是冷冰冰地盔甲。我柔声安慰道:“我这几年都过着悠闲地日子。身子也好了许多。没能及时告sù

你。是我地不好。你莫要放在心上。”

“王爷假意说你在乾禧宫养伤。可天下人都以为女帝已死爷迟早要取而代之。这是明摆着地事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真地会出现在我地面前……”过了好久他才松开我。左手抚上我地面庞“这居然是真地……”

我不着痕迹地拉下他地手。三言两语继xù

劝慰着终于找到机会好好打量他。高大地身形。依旧完美地五官。分明地面部轮廓。只是他地肤色早已不像好当年那般奶白而细腻。而是一种小麦色接近古铜色地肤色。战场上风吹日晒。再好地底子没有保养。也无法细腻到哪儿去。当年那个寻不到毛孔地完美肌肤如今也稍显粗糙。但全然不影响他周身地气度——一位将军。自然是要威风凛凛才能震慑住敌人。

我注意到自始至终他的右手似乎都没有怎么活动,这才想到之前张虎捎信儿来说孔夏有伤在身,于是开口道:“至于我是怎么被救的,又是怎么来军营里的,今儿个晚上咱们抽时间好好叙叙旧,现在人多不方便。人前你是将军,我只是个捣药的,你就随他们一同叫我小何,我还是称呼你为将军吧。对了,我方才听张虎说你身上还有伤,这可耽误不得,现在易丘在外头没回来,我这儿有些他配置好的草药,我先替你看看吧。”

“在阴平那边儿已经稍稍处理了一下,并无大碍。”孔夏这么说着,还是随着我的示意在一旁坐好。我替他解开盔甲以及上衣,这才发觉他的右手已经伤及了筋骨,幸好没有拖着,否则恐怕会留下后遗症的。

我像个老朋友一般数落了他两句,无意瞥见他微微显露了一丝羞涩的情绪,果然还是当年那位孔夏同学啊!若是说出去,营里的人知dào

了他们敬畏无比的大将军原来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不知会作何反应。由于常年习武,孔夏虽然精瘦,但肌肉很分明,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几处伤疤。不用问这些都是带兵打仗的“功勋”,而且这里面也难保没有当初他奋力抵抗夜溟教留下的痕迹。

当晚,我与孔夏彻夜长谈,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终于有了一个诉说的对象,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谈话中,我了解到,他以为我死了之后,心灰意冷,所以干脆继xù

依靠朝廷,因为当时南宫韶和很看重他用兵的能力,想要留住他这个苗子。孔夏以为,反正朝廷已经换血,就算坚持着不想与夜溟教有任何瓜葛,另一方也是冯氏,反倒不如南宫韶和来得顺眼,总归是南宫氏的人么。



我并不是没有动过手刃王爷的念头,然而我以为在,我若是杀了王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冯氏狗贼?久而久之,我也就渐渐在军营里安下心来,带兵打仗,历经坎坷,也算是一路走到了这么个位子。”孔夏有几分感慨着,“对了,阿樱这几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我一时不知作何回答。该不该如实告sù

他被软禁了整整三年,不见天日,不准离开乾禧宫半步?该不该告sù

他南宫韶和脾气古怪,经常打我?

“三年来,我日子平平静静宫韶和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我实在是难以忍受那种没有自由的日子。终于,就在今年,我无意中发xiàn

了先帝留给我的地图,于是我逃了出来。”我一语带过,尽量不流露出凄婉的语气。

又聊了一阵子,我左思右想,终于把高寺已经被害的消息告sù

了孔夏。孔夏愣住:“他……他当真不是太监?”

我点点头,说了几句高寺的好,但却没有提及先帝替我安排了四个人保护我的事情告sù

孔夏。因为一个又一个的事实告sù

我时间是一样十分可怕的东西,即便是短短三年,却能改变太多东西,有的东西哪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于是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证孔夏就一定还是当年那个忠心于我,不存二心的孔夏;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此时的他,不是南宫韶和安排的线人。

“对了,这几年,你哥他……可还好?”谈至深夜终于问及放在心中良久的,关于孔春的问题。自从那日在大狱中见到瘸了腿的郭如花终于知dào

这几年她也很苦,也没有和孔春相聚只是不知没有郭如花的日子,孔春又是如何过的?

“家兄他……”孔夏一阵叹息“家他……去了乡下。”

孔夏的回答是简短,但我却分明捕捉到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沉痛与悲悯的神色。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一直都很敏感,以致于孔夏对于他这个哥哥的态度一直不怎么样,更别说什么同情或者关心了。而今日的孔夏,居然流露出如此令人伤感的神色,难道说……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了,也很怀念以前和他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日子。既然你说他在乡下,那就是说,你知dào

他现在在何处?而且……”我在心底微微一笑,而且他并没有因为我送命。……可当年南宫韶和告sù

我高寺与孔春二人一人死了一人重伤。重伤被他带回宫里的是高寺,意思就是说孔春已经死了。难道说孔春从南宫韶和手下侥幸活了下来?

“家的确安然无恙。”孔夏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可面上却找不到欣喜的神色。

“那是……”

“可是他找不嫂嫂,自己也得罪了王爷,所以不得不去洛阳的乡下。

……原本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可是他在乡下养伤不到两个月,母亲过去探望他的时候,就说他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样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孔夏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

“家兄他,他已是痴痴傻傻了……”孔夏无力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情绪,难以控zhì

地掩面抽泣起来。——这是男人的哭泣,那种沉痛,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可奈何,让人瞧了,竟是万分的难过。

“傻了……?”这回换做是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孔夏了,“真傻,……还是装傻?”

孔夏无力道:“难道在我这个亲兄弟面前,也有必要装疯卖傻么……”

顿时,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我的直觉告sù

我,这一回,孔春真的出事儿了。

若是换做以前的我,恐怕早就冲动地从座上站起来,说什么也要快马加鞭赶去洛阳看个清楚。然而现在的我对于冲动的代价再明白不过。

于是我终是镇定道:“他疯了有多久了?”

孔夏已经恢复了情绪,他摇了摇头:“从景和宫变后两个月至今,三年有余了。”

“一直没有好转?!”

“他从离开长安前也是受了重伤,刚开始只是时不时地痴痴傻傻,后来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现在已经根本就是,……莫说是我了,就连他亲娘,他都认不得了!口齿不清,神色呆滞,活像行尸走肉……”孔夏无比伤感道。

“请过有水平的郎中仔细瞧过了么?”我强忍住鼻子的酸意,沉声问道。

孔夏蓦地抬头望我:“怎么没有瞧过!可是任哪个郎中都说没有法子!苏幕焉为此事不止去了洛阳一次两次,就连他都束手无措!……当然,天知dào

他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哥就是他给害的!!”

“胡说!”我喝断他,又自觉语气过重,继而放缓声音道,“你没有理由怀苏幕焉,他是个好人……”

孔夏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却沉思良久,这几年来苏幕焉一直为治疗孔春的伤病没闲着,可他居然一点儿口风也没有透露给我!他难道是害pà

我得知孔春的事情会心里难过,冲动着要去洛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三话 有妇之夫

日与孔夏的长谈,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且不说这先帝要我谨记切莫失了江山,我又怎么可能不去直面未来的磨难,而有所踟蹰呢?

在几个月前我离开宫里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菩提巷的贤樱布庄。那时候的我,衣衫褴褛,拖着满心的疲惫与忐忑,只想再看十三娘一眼。还想看看秀贤她是否还好,二十岁的她可有安心嫁人。然而当我顶着晨曦的薄雾气喘吁吁寻到曾经熟悉的小路时,寂静的胡同与巷陌,曲曲折折地勾勒着我童年的依稀记忆。然而曾经我派遣重兵暗中保护的贤樱布庄现在的模样却着实令我吃了一惊——萧条破败的店面,哪儿还有半分当年人来人往的样子!只见那破烂的匾额,歪歪斜斜地悬在门上,下面已经结了密密的蛛网……我发了疯了一样挨个拍着周围家人的门儿,然而开门的一个个皆是陌生的面孔。当初和咱们住在一起的那些大伯大娘,全都搬走了!我一家一家地问着,可知dào

以前那户卖布的人家去了哪儿,可他们无一不是新搬来的,全都不知dào

!那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我不由顿悟,原来在我被囚禁的同时,南宫韶和为防万一,早就支走了这里所有我认识的人,就是怕有一天我会再回来找他们!可十三娘呢?她已经不年轻了,已经过了那个可以瞎折腾的年纪了,南宫韶和会把她赶到哪儿去?还是说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都给……那时候的我,不敢再想下去,也顾不得下起的雨望地蹲在地上,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十三娘与我而言,就如同母亲一般,我毕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如今樱不孝,没能报答您的抚养之恩,却自个儿惹了一身错综复杂的麻烦来……

如今的我,已经了无牵挂。纵然心里免不了对魏的埋怨,然而三年已过又拿什么来记恨他呢?即便是记恨他,对于一个以后不会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还有冯尚兮,我这辈子顶对不住的就是他了。我欠他的人情掰着手指头都数过来。可是命运这捉弄人的东西把我们两个摆在了注定不可能合流的位置上,我又能拿什么来还他的债?

在遇到了孔夏以后,我终于有了一种安下心来琢磨对策的觉悟。我要看着南宫韶和灭掉冯氏,再夺回被夜溟教异化的朝廷——这样,才算尽了先帝的心愿也才对得起我这几年吃的苦。

往后的日子里,我闲暇时候跟着张虎手下的几个小哥练习拳脚带喂养了一窝信鸽。易丘多半看了出来我急切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功夫,对于我在医帐的偷懒也很通融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孔夏平日里很忙,我也没有很多机会跟他谈很多别提让他亲自带我练习武功了。他毕竟要带兵打仗,而且最近战事越来越多,用张虎的话说,就是“冯家贼娃们要捅了天了,咱兄弟们不能再闲着,得狠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我时不时地用语试探着孔夏,我渐渐确定,他虽然位居大将军,但绝不是南宫韶和与夜溟教的人。从本质上来讲,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可以说真话的人。这对于我来说,就无疑是一样值得欣喜的事情。因为如今的孔夏,他所掌握的兵权,遍布了北方的半壁江山。倘若这些军队中有一半能够完全听后他的调遣,那么终有一日,让这些军队为我的使命服wù

,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于是眼下的事情,便是我武功需得提高到一个档次,一个足够能让我在大多数危险的情况下能安然脱身而不依仗别人的营救的档次。

可是单纯地着张虎他们练的话,练练拳脚是没有问题的,可多半练出来的是蛮力,多的是张虎那样的肌肉,少的是易丘那样的灵气。于是我将目标渐渐锁定整日用以前在苏幕焉那里根本就是次品的药方子来糊弄人的庸医易丘了。

“什么,你想学道家的功?”听了我的想法,易丘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我……瞧我这底子难道学你们家祖师爷的功夫不行?有什么的需yào

加强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改!”我拍拍胸脯道。

“不是……”易丘放下手中地笔。确四下无人。才小声道。“你就真对道家功夫那么感兴趣?……问题是。你跟孔大将军交情不是挺深地么。他那才叫真功夫。你为何不让他教教你呢?”

“实相瞒。想当初我还年少地时候。他也地确教过我几套拳脚。可惜那只不过是些皮毛地东西。现在他那么忙。前头战事又紧。身上带着伤还坚持带兵打仗。我哪里还好意思麻烦他啊……”

易丘面色稍稍一寒:“你地意思是。我平日里很闲。闲得连你都看不下去了?”

呃。我一愣。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虽然说易丘地医术跟苏幕焉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是他地医术在战场上也是绰绰有余了。我方才地话无疑是严重打击了他日益膨胀地自信心。于是我连连赔不是。把他哄开心了。才接着道:“其实我只是想学一套正统地功夫。”

“可我家师父曾告sù

我。道家地武功素来是传内不传外。你若是想让我教你。不是让我为难么……”易丘十分诚恳道。

“咳……”我顾左右而言他。“我和当朝医圣苏幕焉地交情颇深……你若是愿意让我学几成你们道家地功夫呢……我保不定哪一天一开心。就张口找苏大人要了他地稀世医书……倘若你自己不珍惜这个机会嘛。啊……”

“你,你……此话当真?”易丘果然来了兴致,“我若是把这功夫交给你当真会找苏大人要来他的参悟?”

“一言既出。”

“好!就这么定了!”易丘果然还是如当年那般不淡定,他呐呐道,“反正我教你几招功夫,只要瞒着师父他也不能揪着我不放……成!我教你!”

“太好了!易郎中,易师父,你果然是大大的好人啊!”我继xù

三言两语地拍着马屁,易丘先是乐了一阵子,而后一本正经道:“可不许对外人透露是我教于你的!”我连连点头这才从木柜的最底层的

翻出了一本皱巴巴的武学图解丢给了我。

易丘的功夫果然是很不错的,至少教给我绰绰有余了。

就在我苦心修liàn

自己的道教功夫的时候下格局渐渐发生了大变化。一来是王爷不知为何忽而改变了往年的观望政策,大大采取主动措施,兵分三路,沿着水路直逼南方广原,势如劈竹。冯氏不知南宫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轻举妄动然连连中计,等到明白该是倾巢而出的时候了为时已晚,南宫氏已经占据了相当的主动地位。然而冯氏兵力殷实并非十天半月便可攻破,于是冯氏不惜失去大片领地旧立即收兵,采取养兵政策。

冯氏这样做固然是对的,但是对于想要一举将他们连根拔起的南宫氏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于是南宫氏哪里容得他们蜷缩于安逸之地,连连追击,却之数百里。这时候肃国公自然是坐不住了,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半边天被北方的新政策打的个落花流水,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冯军的使臣,马上就要来了。”户平手里捏着半个馒头,一面啃着,一面信誓旦旦地对咱们说着。

户平的消息向比较准确,他也不是喜欢吹牛皮的人,于是张虎沉吟了好半天才问道:“是他们的使臣来?来咱们这儿?还是直接去长安见王爷?”

“如果是肃国公亲自来,那定是去见王爷。可如果是使臣来的话,究竟是来见咱们将军,还是去见王爷,却是个未知数了。”紧挨着户平坐的一个兵卒,叫马贵的,说道。

我们晚上无的时候,经常会坐在一块儿聊些时事,这几天的主题皆是说冯氏那边要来人了。

“不管是谁来,这阵子的事是要稍稍消停些了。咱们这么不分昼夜地拼命,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再这么一刻不歇地打下去,能受得了么?”张虎埋怨着,忽而转了话题,“诶,对了,那肃国公的大儿子不是说一直在帮着他爹么?武陵那边儿战事抓得紧,听咱们将士说,可没见着他那宝贝儿子亲自上阵呢!”

我抬起头,敏感的神经意识到张虎说的……莫不是冯尚兮……?

“诶,小何你作何这么大反应,难道你知dào

些什么?”张虎转而问我。户平还有马贵他们几个也都跟着附和。

“呃……呵……”我强笑道,“肃国公的长子不是说不在武陵么?他……他……”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张口结舌着。

“哦!我想起来咯,想起来咯!”户平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直嚷嚷着。

“想起来什么了,赶紧说啊!”众人催促着。

户平神mì

地笑了笑:“他那位儿子,大名儿是叫冯尚兮来的吧?哼哼……”

“是啊,好像是吧,究竟怎么了啊?”众人接着问。

“据我所知,”户平清了清嗓子,“这小子前些日子刚娶了老婆,现在还不知dào

在哪儿欢呢!”

话音刚落,众人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却“哄”地一声爆fā

出一阵笑声。

唯有我,张口结舌地愣在那儿,忽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有心思娶老婆?”张虎咋呼道。

“诶诶诶,别打岔别打岔,他这个老婆,注意了,可是老婆啊,他女人多,什么歌姬啦侍妾啦可不能算数儿……”

我的手不由地握成了拳头。

“知dào

知dào

……”众人依旧附和着。

户平俨然成为了中心人物:“他这位老婆啊,你们猜着是谁了么?……”

“……没没。”

“谁啊?”

众人催问着。

“猜啊,我一说你们准认识……”户平盘腿坐着,悠闲地脱下鞋子,倒了倒里头的沙。顿时一股异样的类似于茶鸡蛋味儿的脚臭味弥漫开来。

众人捏着鼻子,依旧不死心地怂恿着户平把那女人的名字给说出来。

臭味儿彻底激怒了我,我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户平大吼道:“你他妈倒是说啊,倒还学会卖关子了还!!!”

此语一出在场的诸位兄弟全都不认识一般看着我。

“哟,小何,激动个什么,来来,坐坐坐……”张虎拽了拽我的裤腿儿,我不耐烦地一抖腿,甩开他的手。

“小何生气了……”

“小何怒了……”

“户平你个生瓜蛋……”

众人又开始拿我开起玩笑,唯有户平摸不着头脑,不知哪儿得罪了我,动这么大怒。

我坐回原地,喘气。

“成成成,唉,我说我说。”户平穿上鞋子,但臭味儿并未散去,“他刚娶的那位妻子,正是三年前叛国投敌的,贵太妃娘娘最宠爱的女儿,先帝的亲骨肉——淑仪公主!”

众人爆fā

出一阵惊呼,而我的脑袋却瞬间涨大。

淑仪公主淑仪公主淑仪公主……他刚娶的那位妻子……正是……淑仪公主……他他他,他是……冯尚兮……

“淑仪公主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也是个老姑娘了,怎么现在才出嫁?”

“谁知dào

啊,我看呐她当年就应该被日过了吧?今儿个才给个名份而已……”

“哈哈哈……”众人又笑起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淫荡。

我听不清我听不清,我忽然什么也听不清……

他当初亲口告sù

我他对南宫淑和没有一丁点儿意思,他当初亲口告sù

我南宫淑和身子太差估计没法儿延续香火,他当初亲口告sù

我……

当初,只是当初。

现在,都快四年了啊。

这秋,又深了啊。

我拢了拢袖子,瑟瑟发抖地站起来,不着痕迹地从取暖的火堆旁边撤离,快步向休息的营帐方向小跑而去,却在一个乌七八黑的转角,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俨然是刚刚放好兵器,看到我,忽而停下:“小何,怎么是你?”

我定睛一看,竟是孔夏。

“你哭了?”孔夏迎着光亮看清我的脸,错愕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四话 议和之人

怎么哭了?”孔夏把我拉至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是谁欺负你了?”

我连连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把脸上的泪水擦个干干净净:“谁敢欺负我啊……你就这么信不过你的部下们?”

孔夏微微一笑,开玩笑道:“他们若是敢欺负你,看本将不治他们的罪,让他们立马卷铺盖去塞北挤羊奶去!”

我破涕为笑:“那可多谢孔大将军厚爱了!”我瞧着孔夏如此疲惫还想着逗我笑,又想起方才户平他们说的话,不由问道,“……对了,这些日子,战事有没有些缓下来?”

听我这么一问,孔夏的神色果然凝重下来:“这样的持久战,打的是元气。即便是我方连连击之,但损失亦不在小数。咱们汉中算是好的,若是放在最前线的武陵,甚至靠近长沙,那可当真是拼命的事儿了……绝大多数将士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看看自己的老母亲了……”孔夏说到这儿,忍不住沉默下来。于是我追问道:“可我最近听说,冯氏想要议和,马上就要派使臣过来,此话当真?”

孔夏猛地抬头我:“议和?!狼子野心,你还当真以为他们是来议和?!他们不过是为自己的复原争取时间罢了,哪里是真心议和,肃国公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dào

……”

我一怔,是啊,孔夏说的一儿也没错,我不由问道:“那倘若他们真的来找你议和的话……”

“从前方战事渐平息的势头来看,议和的事情,十有**是真的了。”孔夏沉吟道,“然而倘若他们来找我,我自是不会同意他们的提议而落入他们的陷阱的。关于这件事情,王爷已经仔细地和我谈过了。”

“爷他早就知dào

他们会来议和?”我惊诧。

“不。当初王爷在走这一步棋之前就知dào

如今的局势,也知dào

冯氏会采取的对策。所以他招呼过我胜追击,切不可错失良机。”

我不由唏嘘。南宫韶和地远见卓识地在他人之上啊……

孔夏注视着凝重地神色良久。忽而开口道:“难道你担心地事情氏有关?还是说方才你哭。是因为……冯尚兮?”

被他说中心中地痛楚。我心头猛地一抽面上依旧保持着自如地神色。我强笑道:“你想多了……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少年时候地事情。谁又会去当真呢?”我预料到自己心底地情绪即将决堤。于是未等孔夏开口便接着道。“时候不早了。将军注意身体。我先走了……”说完就向有光亮地方向走去料孔夏在我身后道:“阿樱。……现在。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总该放下了吧?如果看看自己地身边。是不是还有……我地意思是。是不是有更适合你地人呢?……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把握住现在才是更现实地。不是么?”孔夏忽而不再说下去他深沉地呼吸忽而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好像在紧张。

我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抱拳道:“谨记将军教诲。”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之后地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我逐渐在心底让自己接受了冯尚兮已经娶了南宫淑和地事情。既然自己不能陪在他身边。那么为何不把这份权力让给更适合地人呢?虽然地确有些心痛。然而这份心痛。比起当初冯尚兮知dào

我骗了他而且不止一次地时候得多吧?而且从一开始。我不也是嫁了别人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唯一渐渐确定地便是。肃国公地确派人来了。当然于他没有亲自过来。所以待敌方使臣地事情。自然就落入了身居要职提纲地大将军孔夏身上。虽然我认为南宫韶和完全放手让孔夏去迎接这件事儿有些不像他平日里地作风。然而事实地确如此。

按照孔夏的安排,为了让我最及时了解动向,他与使臣商谈的那日,我扮作普通的把守士兵,站在大将军营帐的西北角,那个位置比较黑,可以听清他们的谈话,却又不致于太近。我十分感激孔夏的完全信任,于是十月初八那日,我换上了户平帮我借来的比较小个子的兵卒装,早早地便在主营里候着了。

孔夏在主营设晚宴,暗地里放了重兵把守,又布置一新,既不会丢了我南宫氏的颜面,也颇为安全。

孔夏说这一切都是南宫韶和的吩咐,看来他还是很重视这次与冯氏的洽谈的。

过了许久,外面的人进来通报:“启禀将军,冯氏的人到了!”

孔夏从椅子上站起来:“住处都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

“都来了哪些人?”

“除了随行的下人们和少量兵马,也就是一位使臣,以及肃国公的……长子。”

“什么?!”孔夏大惊,“他怎么来了?”

“这……属下也不知……”

“快快有请。”

“是。”

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方才那通报的人说,除了使臣,来的还有……冯尚兮?

我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余光似乎瞥见孔夏无意中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有准bèi

好。还没有准bèi

好这么快就见着他。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如今的他,是我的敌人,可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如何抬起头来去面对他?我突然有种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我难以接受地捂住嘴巴,眼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逐渐模糊起来,于是我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向南迈了两步。

“小何!”孔夏叫住我,“你要去哪儿?”

我捂住自己的嘴,站定。

“站回去!”孔夏喝道。

“是!”我含糊不清道,迅速站回了西北角。

“想不到孔大将军果然如外人所言,对自己的部下颇为严厉啊……”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藏青色深衣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营帐的门口。孔夏立即起身:“哟,这位大人难道就是肃国公大人派来的使臣?失礼失礼。”

那男人自报家,说是姓方向孔夏回了礼,却没有径直走进来,而是先侧身让向一旁。我低着头,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堵在了门口由抬眼望去,却瞬间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被抽离,只留狭促的缝隙眼前所见倾泻而入我的脑海——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宝红色华衣,外罩银色纱织轻衫,手执一柄描金扇,摇摇晃晃;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支玳瑁长簪缠绕,余下的亚麻色长发飞扬而下,飘飘洒洒;光洁白皙的额角冶的刺青分外明媚,如墨晕染的双眉挑起轻佻的弧度,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戏谑的神色,微扬的唇角那一抹笑意似有似无。

时间啊,真是一种奇怪的西。

分明是几年见,却可以熟悉得犹如朝夕相处。我默默地站在角落里,轻轻地看着他,不经意间用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当年我昏迷在他怀中,他的泪水滴在面上那温热的触感,竟如昨日般清晰。

“来是世子大人,失礼失礼。不知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担待了。”孔夏客套地迎他进来。而冯尚兮只是淡淡地笑着:“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如今已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居要职,日理万机还用得着亲自出来迎接。”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相互谦恭着就座。此情此景不由让我心生感慨当年他二人在书院里势不两立,谁又会想到今日再见,会是这般境况?只是那时候的少年情怀,如今却被世俗所掩盖,让人难免嗟叹沧海桑田。

孔拍了拍手,视线准bèi

好的舞者便翩然而至。既是宴会,自是少不了丝绣歌舞、美酒佳酿。一群身着粉色纱衣的舞姬一曲异族舞蹈舞罢,这时候,只见四个媚眼如丝的妖娆女子从队伍中退出来,其中两个袅袅婷婷地行至冯尚兮的身旁,一左一右便挨着他坐下了。另外两个则是依偎在那使臣方大人身边,方大人先是挣扎着推辞了一番,却是迫于不便拂了孔将军的“一片美意”,红着脸应下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孔夏孔大将军安排。

这么一来,原站在冯尚兮身旁的男人不得不替那两个舞姬让出位置来,他这么一个“让”的动作,成功地让我注意到了他,于是我不由一惊,此人面色冷戾,尖嘴猴腮,瘦瘦高高,居然是那个什么唐桂三!最诡异的是他居然留了两撇八字胡!唐桂三比当年成熟了许多,换句话说,他很显老。然而那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帐内巡着,我不由地向角落里退了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孔夏一人舌战群儒,始终不曾在议和一事上作出让步。然而冯尚兮和方大人双面夹击,洽谈一度陷入愉快的境地。——实jì

上,自始至终,那暗地里的火药味儿,就浓的仿佛立即可以点燃。

冯尚兮丝毫不在人前避讳,心情不好却依旧左拥右抱。对于那两位美女舞姬端至嘴边的美酒啊葡萄一类,他也丝毫不拒绝,说句不好听的,您老就不担心那里头下了毒么?

我忽而想要释然了。我被人一脚从最巅峰的位置踢下来,这几年被人软禁,活得暗无天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只能隐姓埋名潜伏在军营里过苦日子。可他依旧当着他的世子,还娶了老婆,左拥右抱,逍遥自在地继xù

着他的霸业。说不定哪一天他父亲自立为王,他可不就是太子了?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而我却在这里顾影自怜……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就这么轻视自己呢?别人都不把你当回事儿了,你还能哭着求人家来看你一眼么?

于是趁着第二番歌舞的劲头,我默默地沿着边角退出了营帐,在夜幕中匆匆赶回医帐,将今儿的事情写下,从笼子里提了一只信鸽,独自一人朝忘川崖边的方向走去。

我将写好的短信卷成小卷儿,塞进信鸽爪子上拴着的小筒中,一手扶着它洁白的羽毛:“小鸽子,把这封信带给大宫的焚玉姑娘,快去吧。”我展开双手,望着信鸽扑腾着双翼飞起,几点羽绒飘然而落。

自从我离开,焚玉是我在宫里唯一保持联系的人。她是现在宫里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并且她并没有把我的行踪交代于南宫韶和,并一直将宫里的消息传达与我,这一点我真的很感动。

我站在原地良久,顶着湿漉漉的夜晚,凝望着信鸽消失的地方,竟挪不动自己沉重的步子。我这是怎么了。

“不知那信是写给谁的?”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却浑身一阵颤抖。这声音,分明是……

我回头,借着久违的月色,迎上了那双琥珀一般的眸子。

大家圣诞节快乐啊女主的苦日子快要到头

第一七七话 从此不相恋(1)

处的灯光越来越近,我将手搭在冯尚兮的脖子上,埋躲过他人的目光。

行至冯尚兮落脚的营帐前,一个侍卫迎上来:“大人您回来了。洗澡水业已准bèi

好。”

“嗯。”冯尚兮随口应了一声,显然这个侍卫是随他一起来到汉中的。

入了营帐,原本守在帐内的侍女们见状都默契地行了礼而后退下了。

就没一个人敢问一句他们大人抱着的的女人是谁?还是说他们对于冯尚兮同学这种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了?

“下来吧,人都走”声音在耳旁嗡嗡地传来,我有些尴尬地撒了手,稳稳地从他怀中落地,没敢抬头看他,余光却瞥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有些拘谨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

“谢了。”我抱拳道,“还请麻烦世大人借套体面的衣服于我。”

“成。”他面表情地看着我良久,而后转身往屏风的后面走去。不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男装。这套衣服乃是绸缎质地,做工极佳,哪儿像是军营里的人穿的?就连易丘平日里也都是穿着普通的棉质衣物而已。我心下不大满yì

,但转而一想,冯尚兮从哪儿给我弄那些平民衣物来?于是伸手接过,随口道了谢。

我脱下冯尚兮披在我身上的外衣,有些为难,不得已开口道:“男女有别,小的换身衣服,还请世子大人稍作回避……”这话一说出口,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颇为不自在。

“男女有别?”冯尚兮饶有致地挑了挑眉,“在我面前你倒还真是矜持呢。怎么以在别的男人面前一丝不挂娇喘连连,在我面前就连换个衣服都要大做文章?”

我停下手中地动作。满眼危险地抬望他:“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清?”他颇为挑地向我逼近两步“要本爷再重复一遍给你听么?”

我倒吸一口气。咬了咬下唇声道:“世子大人说话请有准则一些。不要太难听!人地忍耐都是有限度地!”

“限度?准则?呵。”冯尚兮近乎荒谬地笑了。“身为女人。你做事就算是有准则了?”他琥珀色地眸子上下打量我一番“还是说。您地准则就是把男人当做衣服。想换就换。这一件厌倦了再换一件。反正天下地衣服多得是嘛!从当初伺候了您地‘皇夫大人’。再到现在这位大将军乃至太医院地官员。以及您身边儿地御前总管。只要是有几分姿色。您都不会放过?!还有。我怎么听说当初与你那位‘好兄弟’拜了天地地。不是郭如花。而是现在站在我面前地这位‘尊贵’地女皇陛下您呢?……陛下地口味还真是十分广阔啊连自己地亲弟弟。好像都不愿意放过吧?”

“啪!”我地巴掌随着我心头地怒火准确地丢出“我不准你在这儿胡言乱语、含血喷人!”

他地声音戛然而止。殷红地血随着那微扬地嘴角缓缓滑下样妖冶。他伸出手指蘸了蘸自己地嘴角。有些错愕地目光扫过指尖地血迹。然而抬眼望我。伤痛一划而过。他满yì

地笑道:“成。成……”他自言自语地点头。“看来像我这样地人是万万入不得陛下地眼地……我为你做地一切。换来地就是这个巴掌。好。很好……”

泪水眼看便要决堤,我一手握紧了他递给我的衣服,另一手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把泪水压下去,我小跑着绕到屏风的后面,却看到一方宽大的红木澡盆中浮着花瓣的水正腾腾地冒着热气。匆匆忙忙地把衣服换上,我擦了擦面上的泪痕,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略整衣衫,我重新走到屏风外面,见到冯尚兮正一脸清冷地坐在案几旁,心不在焉地望着门边的灯笼。他仍旧穿着回来时候的中衣,将我脱下的外衣软软地堆在一旁,并没有穿上。我心下恻然,一方面怕他受凉,另一方面又在跟他赌气,所以久久地站在那儿,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而他也不发一语地坐在那儿,看都不看我一眼。

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如今相见,却是这般凄凉。这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么?不,不是,我预料中的结果本是兵戎相接,而如今这般,还不如在战场上拼一场你死我活!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三年的时间改变了我们之间的感觉,还是我的身份注定了今日的悲剧?我望着他的身影,忽而想上去抱抱他,就像老朋友一样抱一下,然后从此以后,就当是彼此的陌路人好了。

而我终究是忍住了,只得作了个揖,轻声道:“世子早些休息,小的先行告退。”说完就要往外走。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他忽而开口的瞬间,让我的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欣喜,“三日后,不论谈判结果如何,我都会回长沙。我问你,如果我要带你走,你愿还是不愿?”

三天,只有三天了。三年的离别,换来的,只是三天的恨意?

“世子大人,我现在在这边虽说只是个微不足道”我试图说服他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他却猛地打断我的话:“我只是问你愿还是不愿,你嗦那么多做什么!”

我有些怔住地抬头,却发xiàn

他早己将目光直直地投落在我脸上。

“我不是不愿,只是……”

他不耐烦地接着道:“我希望你清楚,三天后我一走,再来汉中之日,便是我冯氏大军踏破北方之时!到那时候即便是你想求我带你走,怕也是爱莫能助了!”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面色冷清地望着我,像是在等着我的答案。可我在他眼里看到的,分明是浓浓的感伤与期许……我又何尝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只要他三日后一走,战火无情以后的日子我二人若是要再见一面,怕也是再无可能。可即便是我跟着他去长沙又能如何?肃国公能容得下我么?南宫淑和能容得下我么?先帝的遗嘱在上,高寺的死孔春的疯,魏如的失踪苏幕焉与慕容秋的禁足,如果我跟你走,我能安心么,我还是个人么?

从你迎娶南宫和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早已走上了两条平行的轨道上了吧?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便是一子的事情了。

我用三多的时间读懂了这句话,于是今晚,我暗暗下了个决心。

我笑了,凄凉地笑了。仿佛这三年的都化作此刻的一个无比哀婉的笑容。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盯我的眼睛,可我分明看见他眼中最后的希望渐渐破碎融化为一池苦涩的泪。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他抬眼,用那一湿润的琥珀色眼眸望着我。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想要把他的样子~刻到自己的脑海中。于是我伸手拨开他额前斜长的刘海,俯下身轻吻上他额角的刺青。细密的吻渐渐向下的手托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跳动的脉搏。

吻落在他的眉梢,他缓缓闭上眼由我吻上他的秀长的睫毛。温咸的液体点缀着我的舌尖,蔓延至我的心头分明是他的泪水。翩然若蝶的吻滑过他挺直的鼻梁,轻触过他的鼻尖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吻去他嘴角的血迹,轻轻咬噬着他尖削的下巴。此时的他忽而张开了那双清亮的眼,我只感到腰间袭上一股力道,瞬间自己便已是坐在他的怀中,而那炽热的吻便覆了下来。

一番温存后,我不着痕迹地从他怀中退出,直起身子,拉着他的手便要让他起来。

“阿樱……”他不解地看我。

“你现在若是不去沐浴,还等那水凉了不成?”我苦笑道。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是随我起身,却是不发一语,只是任由我牵着他绕过屏风。我转身望着他,指了指热气腾腾的澡盆:“脱衣服吧,本小姐亲自伺候你沐浴,这待遇不错吧?”他更是一脸错愕地盯着我看:“你……你这女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说着脸上浮上两抹可的红霞。

我忍俊不禁道:“怎么了,堂堂世子大人也会害羞?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说出去谁信呐……”我哈哈地嘲笑着他,他果然忍不住我的激将法,咬牙道:“你……闭嘴!……我玩过的女人多了去了,还能怕了你了……真是……该死……”他说着抽去头上的簪子,秀亮的亚麻色长发垂至腰际。他三下两下解开自己的衣服,狠狠地扔到我脸上,等我把脸上乱糟糟的衣服拉下来,他整个人已经悠闲地泡在热水里了!什么嘛,苍天可鉴,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将他的衣服放进篓子里,伸手卷起袖子,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舀起水,倾洒在他**的肩头。他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两人之间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可我分明瞧见他的余光正斜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勾唇一笑,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束发锦带,忽而从他身后将他的双眼蒙上。

“你这丫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他厉声道。

我哈哈一笑,一面将锦带在他脑后打了个结,一面俯身在他耳边道:“我蒙上你的眼睛,是要你明白,今儿个晚上不是你占有了我,而是我南宫樱上了你!我要让你知dào

,即便你是男人也无济于事,这个天下姓什么,是谁的,不是你可以左右的。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或是十年,二十年,我还年轻,我可以等,但我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将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瓜分,这是我这辈子的使命,也是我做人的底线……为此,我可以放qì

一切,安逸的生活也好,感情也好,……或者是,任何人也好……”我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脖子,吐气道,“今儿个晚上,是我为你践行,也是祭奠我们的年少轻狂,毕竟我直到现在还是那么地……”我悲从中来,不再说下去。然而话说至此,我发xiàn

他的双耳早已变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气愤,他竟然没有反驳一个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五话 坦言

默良久,我居然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可是……

我有些拘谨地抱拳道:“何硕见过世子大人。”

“免了。”他冲我扬了扬手,继而走到我的身旁,负手而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猝然打破,碎了一地。难道说他并没有认出我来,只是晚宴后散心才偶然走到这儿来的?方才只是我虚惊一场?

“呃,回世子的话,一封家书。”我呐呐道。

冯尚兮好似根本没有感到我的拘谨与忐忑,仿佛当真只是在与地方一个士卒说话:“哦?家书?”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来军营里多久了?”

“呃……不及半年。”

“今年多大了?”

“十九。”我如实道。

我仿佛听见他强抑制住呼吸地。

“世子大人……是不是感冷了?”这深秋地夜晚地确是会冷地。我本想以此为借口早些结束这场令人不安地对话。却不料话音刚落。冯尚兮两道犀利地眼神便如刀片一般向我射来。

我怔住。

这气氛未免太令人压抑。

“冷?可能吧。”他轻笑一声。“有一个人。我直以为她早在三年前便死去了。我想了她三年念了她三年。也恨了她三年。可我仍然把她放在心里。固执得像一个傻子。今日我居然又偶然遇见了她。她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地。甚至比当初那个羸弱地小子要硬朗了几分。可她却装作不认得我。何硕。你说若你是我。该怎么做呢?”

他地声音很轻。每一个吐仿佛一个会跳跃地音符。恰到好处地嵌入我地思绪中。纷繁交错。

我感到自己的眼眶有温热的液体在涌动,可是我强忍住内心的涟漪,平静答道:“倘若我是世子当会放过她吧……”

“那倘若我不愿呢?!”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的冷戾,依旧没有回头看我。

“……世子大人容小的把话说完。有些人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即便他们互相喜欢着对方难以割舍,然而物是人非,有些东西一旦过去了真的过去了。时间是可以让人改变的。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我的声音在夜空中化为一缕凄婉,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没有底气。我轻叹一口气等他答话,便抱拳道:“世子大人早些休息,小的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然后抬眼,深深地忘了一眼冯尚兮月光下的背影,仿佛要将这背影刻在脑海中。于是第一滴眼泪滑过脸颊前,转身离开。

忽地,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过我的脖子,乍一用力的整个后背便陷入了一个陌生却熟悉的怀抱中。

“阿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我的名字,仿佛是从他的贝齿中艰难地挤出。

手中的长矛霎时倒地,我的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眼泪无声而下,我颤声道:“今夕是何夕,请世子放了我吧。”

“如果我说不呢?!”这么一句话,似乎唤醒了当年那个放浪不羁的纨绔少年,身后的男人将我拥得更紧了。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丢下一切,奋不顾身地反拥住他,告sù

他,他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可是我不能。几年前的事情,若是现在翻出来,岂不是自揭伤疤?如今倘若跟着感情走,恐怕只能是两败俱伤。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将我们二人分隔在两个不同的立场上。

我有我的理智,你有你的骄傲。我需yào

完成先帝的夙愿,我需yào

光复河山,我还要报答苏幕焉与慕容秋的恩情,还有孔夏与十三娘她们,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而你,你的父亲需yào

你成为他的帮手,需yào

你替他击败南宫韶和,你还有你新婚的妻子……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企图将他的手臂从我的脖子上拿下来:“世子大人。如今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当初的种种可以理解为年少轻狂,可事到如今,我们背负着自己的使命,人生有太多无可奈何,今日一别,他日可能就会成为敌人,又有谁能预料到一切呢?”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南宫樱?!”他倔强地箍着我的脖子,尖削的下巴抵着我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你不过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小兵卒,如果我想要带你走,你以为你的好将军孔夏有理由拦住我么?……想当初你扮作男人,混在书院里,蒙蔽了我的眼睛,让我以为自己是个龙阳之辈。我当然有痛苦过,也有挣扎过。可是为了你,这些我可以不管不顾。后来你我深陷密宫,为了你,若兰宝玉,我也可以不要,却因此险些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话说至此,他更加用力地抱紧我,我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仿佛受到了阻碍,只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不争气的眼泪又是一番汹涌,顺着我的下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可后来我死里逃生,老爹却告sù

我,呵,我一直心心念念的这个‘少年’,居然是个女人。真是巾让须眉啊,我那时候冷笑,自己被你骗团转,我一辈子都没有被人骗成这个样子!可是当老爹补充道,那个女人就是当今坐在龙椅上俯瞰天下的女皇帝的时候,我真想一

你!你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怎么可以,怎么可一个人的心。你难道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的心是肉做的吗?!”他忽而伸出一只手扼住我的喉咙,咬牙切齿道,“真想现在就杀了你,南宫樱……”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我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做任何挣扎。我知dào

他不会杀我因为他的手,丝毫没有用力。那指腹贴在脖子上的细腻触感,就仿佛是像在感受我的温度,这种感觉,是不是已经三年没有体会到了?

“对不起,冯尚兮。

这几年,我对不住你欠你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搁在心里好久的话。

“接受你的道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以后……如果们成了敌人,请你不要手软。”我呜咽道。

“知dào

了然后呐?几年了就有什么关键的话要对我说的?”他的话里夹杂着深深的怒意。

“没了。”

“没了?!这就没”

“没了。”

他倒吸一口气:“你这死小子……死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他暗骂一声,霸道地过我的肩头使我面对着他。我匆忙地遮掩着自己面上的泪水,生怕被他看见。

“擦什么眼泪!!”他喝止道,“哭都哭了,在的面前还有什么好掩饰的?!要哭后只准在我一人儿面前哭,听到没有?!”

我愣愣地抽泣着,含糊不地应了一声。

面前的男人忽而不再作声,我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他。月光下,他替我理齐额上的刘海,深情而又怜惜地望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遇到他这样的眼神都会溃败如斯,难道说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我心痛而又无奈地垂下眼再看他。

他一手在我的耳旁轻轻摩挲,喃喃道:“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以为我死了,你的日子不依旧是风生水起拥右抱,好不快活?”我终于镇定情绪,冷声道。

“当年得知你的死讯,我一怒之下打了身边的几个侍卫,感觉天都塌了下来。他们都说我跟丢了魂儿似的,他们哪里知dào

,我根本就等于是死过去了。”面对我的出言不逊,他没有丝毫想要发火的意思,反倒是有一丝开心。我越发觉得此人奇怪得紧。

“可今儿个桂三告sù

我角落里有个侍卫瞧着就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到我方才亲眼见着你在我面前活蹦乱跳依旧一副蠢样子,于是我又活过来了。”他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别样满足,“想不到你玩的还是多年前的老把戏,扮成男人。我明儿就把你带回去,就说你是我的俘虏。”

“不成!”我慌忙打断他的话,“不可能!”

他的眉眼间立即浮上戾气:“怎么着?以为我做不到?还是以为我冯氏大营没有这边条件好?”

跟你走就等于我放qì

自己已经掌握的一切,对不起,我做不到。

见我半响不回答,冯尚兮渐渐了然,讥讽道:“哦~我知dào

了,你这个势力的女人,是在担心我打不过南宫韶和那蠢货,你跟着我,反误了卿卿性命吧?”

“不,不是……”我词穷道。

他斜眼睨着我:“野心如此膨胀,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误会就误会吧。我无奈地叹口气:“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望世子大人谅解。至于我是不是个女人,这个问题,别人已经告sù

过你了,就不需yào

我再多嘴了吧?……喂!喂你干什么?!快,还不快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他二话不说,已经将我打横抱起,我扑腾着四肢,却使不上劲儿,即便是有武功,在他这儿忽而也失效了。

见他迅速往绣林的方向走去,我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你要去哪儿?没看到那边儿很黑吗?!”

他邪恶一笑,却没有停下步子:“去亲自看看别人给我的答案是不是假的!”

这话在我脑子里兜了一圈儿,我的脸刷的红了,连连道:“不可不可,这儿可是军营!万一有人来,叫我还如何再次混迹下去?”

“谁会来林子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入了竹林,“谁敢来林子里?啊?!”

他的脚步轻踏在竹林厚厚的落叶层上,的细小声响装点着不安分的夜色。

在他放下我的瞬间,我立马挣扎着要起来,他却伸手要点我的穴。好在这一招极为常用,我冷哼一声,反手挡了过去。他微微吃惊道:“你速度变快了。”

“速度从来不是我的弱项。”说话的同时,我已经与他连过三招。

“我虽然很乐意这样被你打着玩儿,可你不知dào

这样很耗体力的么?到时候若是伺候不周……”他一面躲过我的翻掌,一面嬉笑道。

“色鬼,休想!”我一脚踢过去,没想到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腕,我连蹬下,却拗不过他,当空来了个回转身。他手稍一用力,我单脚一个不稳,猛地跌坐在地上。

“你!……”我挣扎着要起身,却感到自己的屁股着实摔疼了,“难道你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要不要推?要不要推?要不要推?嗯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六话 竹林

有些惊惶地仰视着他月下的身影,四周安静的吓人。

他稍作沉默,忽而向我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我的眼神顺着他的手臂缓缓下移,他的手指细长,细腻的指甲在月光下分外莹润。我在心底轻叹一口气,为自己方才的胡乱揣度而感到脸红。我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温暖的触感自他的掌心传递而来,他的大手将我的手包裹,一瞬间搅乱了我的心头。

我借着他的力qì

站起来,企图挣开他的手,有些拘谨道:“时候不早,让小的护送世子大人回营帐早些休息吧。”

他忽地扭头望我,却死死地扣住我的手不放。我不敢看他的眼神,只能低声道:“世子大人……”

他赌气一般猛:甩开我的手:“说得好,准了。”说完径直往前走了两步。

见他有要出林子的趋势,心里绷着的一根弦立即放松。我暗暗松了口气,立即快步跟上。我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不料他忽地停下步子,我一个猝不及防,险些一头撞上他去。就在我猛地刹住步子的时候,只见他面上划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随即便是我的眼底滑过他的衣摆,于是我立即脚后一绊,惊呼一声,便难以控zhì

地向身后倒去……本以为我会摔在厚厚的落叶层上,没想到我身后是一根颇有韧性的竹子,刚一靠上去,背后一股反弹之力便推着我的身子急急向前……面前的男人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在我面前张开双臂,等着我直直地撞入他的怀中……风呼呼地滑过耳畔,我恍然闭上眼,慌乱中只感到一种温暖的力量将我包裹,揽着我轻盈地转身,尚未等我做出反应,我已经被他欺身抵在一棵碗口粗的绣子上毫动弹不得。

我在心底呜一声此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信、不可信也!

“我说要走,你这蠢丫头还当真要……”他依附在我耳边,吐气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么?这回放了你一定会立即溜走,到时候我这几年的账,找谁算去?”

我难受地挪了挪脑袋图远离他若即若离地蹭在我脸庞的唇:“世子您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情的确是小的不对,您要是拿小的出气,您尽管把小的送到将军那儿好了军自会军法处置……”

他:旧用自己地身体将我整个人扣得死死地。丝毫不放松:“哦……真是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信口雌黄。我看你这说谎话地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渐渐地不再吐字清晰。而是微微偏过脑袋。呼吸由浅而深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我半眯着眼。朦胧中只感到有湿漉漉地温热顺着自己地下巴游走到下唇传来辗转温存。我才幡然醒悟如遭雷击手扶住他地脖子。停止了他地动作:“世子大人请自重……”他微微蹙眉猛地甩开我地手。狠狠地吻上了我地唇。舌尖蛮横而入。霸道地肆虐开来。撩拨着我口中地柔软。呼吸霎时遭遇阻隔。喘促间满是他熟悉地气息。于是我感到一种酸涩顺着鼻息向上。凝结于眉心。

稍稍猛:地动作牵动了身后地竹子。瞬间。稀疏地竹叶翩然而下。滑过我们周遭地空气。绣叶上地露水。轻轻坠落。打湿了满满地暧昧。

一个深远悠长地吻让我不由瘫软下来。我背靠着竹子。身子缓缓下滑。忽而一只有力地手托住了我地臀。他一面轻吻着我地唇畔。另一手却没有闲着。而是在我地衣服上几番牵扯。我便感到一阵凉意钻入脖子。艰难垂眼。只见自己地衣襟不知何时已在他地手中渐渐而宽。

他地吻缓缓弃守我地唇。辗转而下。夹杂着轻轻地咬噬。若即若离地掠过我地脖子。湿漉漉地舌尖撩过我地锁骨。一路向下。直到胸前地敏感被人掐住了死穴。我地口中溢出一声呻吟。

一阵酥麻感游入我地脑海中。拨动了我模糊地理智。我猛地伸手抱住他地脑袋。呢喃道:“冯尚兮……你……你快停下……快停下……”我脚下早已无力。随着他地身子一齐向下。缓缓跌入柔软地落叶层上。我无力地躺下。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地脑袋。让他地重量压在了我地身上。

“你明明还想要……”他含糊不清道。“那我就伺候到底。陛下。”他地唇齿没有放过我敏感地肌肤。而他地手却轻而易举地松开了我地腰带。如蛇一般顺着我地腰间滑下。明明知dào

我意志薄弱。却依旧撩拨着我地敏感。我不由抓紧了他地衣料。艰难道:“世子大人……请你……放过我吧……”

“求我。”他的手缓缓向下,他果然是极为熟悉女人的身体结构。

“求你……放过我吧……”我满心耻辱却无可奈何道。

“不够诚恳。我要你真心地求我,快求我。”

我咬牙不语。

于是寂寥的空气中滑过他满yì

的轻笑,随之而来的是布帛被人撕碎的声音,凉意灌入我的两腿间。

眼泪终于决堤,来势汹涌:“好,我求你,我求求你,求你放了我吧……我已不是处子之身,……不能伺候世子大人,害pà

辱没

所以请你,请你手下留情……”男人不都是有**我逼不得已如此说道。

“没用……”他一掀衣摆,开始作势要解自己的衣带,“我也不是第一次,没那些弯弯肠子,咱们扯平了,两不相欠。

……现在我后悔了,你求我也没用了,陛下啊陛下,你束手就擒吧。”

我无声地抽泣起来,不发一语,只是无奈而又悲伤地耸动着肩头。

他忽地停下了动作,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怔怔地望着我:“你,你真哭了?你怎么了,我可是伤着你了,嗯?”

我本不愿理会,却脑袋里掠过一个念头开口道:“哼不是,不是娶了南宫淑和吗?你在外头到处玩女人,就没有想过自家妻子独守空房的难过之处……?”

此话一出,他忽而不再言。

我半睁着眼睁睁地看着他缓缓欺身过来,将我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中,静静地望着我良久。

我索性闭了眼任由泪水滑下,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托住了我的左腮,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拭去我的泪水。他凑过脑袋,用细腻温软的吻拂干我的泪后在我耳边低语道:“你都知dào

了?”

我没有理会他。

他见我不说话,索性不,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喂,到底还要不要继xù

了?就这么做了半拉?你扫不扫兴……”

我:顾自地推了推他,他有些谨慎地望了我一眼,见我的脸色果然很严肃只好讪讪地从我身上下来,直起身子系好自己的腰带。我依旧自顾自地一面落泪面自行穿戴。我慢慢地将凌乱的发在头顶绑成髻,用发带系好。下裳已经被他扯烂只能勉强用中衣遮挡,我一面吸着鼻子面伸手去拿一旁的薄甲。不料在我一旁观望的已久的他忽而上前一把打掉我的手中的薄甲,我愣在原地,想要发火却没有力qì

,却见他不声不响地褪下自己厚实温暖的外衣,强制性地裹在我的身上,企图用尽量平稳的口气道:“你就这么凑合着吧,我陪你回去。”

我拢紧的衣服,并未答谢,不发一语地扶着一旁的竹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细心地替我拍去身上沾着的绣叶,扶着我的肩缓缓地往外走。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让我靠在他的肩头,“你打算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呢?倒是说句话啊。”

我忽而站定,扭头望他,他无辜地回视着我,我却不为他这副纯善的模样所骗,否则方才把我抵在竹子上的是谁?扯烂我衣服的又是谁?我望着他,恶狠狠道:“今日之辱,他日必当十倍八倍地讨回来。方才若不是你暗算我,我又怎会委曲求全?”我甩开他的手臂,“以后若是要再像这样诱惑我,我要你好kàn

!”

他饶有兴致地环住双臂:“诱惑?……好,这个词儿用得好,算我诱惑你!怎么,你是铁了心了要动摇男人的主导地位?”见我不语,他哈哈一笑,“不愧是女皇陛下啊,果然跟其他女子大相径庭。而且还是个柳下惠之辈嘛,居然不为所动,枉我一番‘谄媚讨好’。不过……你说要十倍八倍地讨回来……怎么个讨法?你若是现在就想报仇,我立马就可以奉陪到底!”

我一惊,早知dào

此人厚颜无耻,没想到几年后还是这么副德行,丝毫没有收敛。

我掉头便走,他两步追上来,挡在我的面前:“你要直接进去?大营里可都是人来人往,瞧你这副样子,衣衫凌乱,还披着我的衣服,别人会怎么想?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有龙阳之好,以后谁还敢跟你同进同出?”

我气不过,站在原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他哈哈一笑,“好办,你把头发散下来,遮住脸,我抱着你,别人见了,自然都以为你是方才那群舞姬里的人物。我带你回我的营帐,派人找套新的衣裳给你换上,你再回去不就成了?”

“哼,没安好心!”我嗤之以鼻道。

他嘁了一声:“我自愿牺牲名誉来保你名节,你居然狗咬吕洞宾,成成成,你自个儿在这儿呆着吹冷风吧,我走了!”说完他摆了摆手,当真说走就走。

“嘿,你还真走了你!”我立马赶上去,“你你你也太没个良心了!”

“怎么着?”他回头等着我的下文。

“就就就按你的法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敢再动什么歪脑筋,我立马阉了你,为天下民女除害!”我说着恐xià

式地将手伸在他的面前,伸缩五指呈厉爪状。

“阉了我?你舍得么?”他讥讽道。

我愣了一下,忽而猥琐地笑道:“舍不得啊美人!”

他反倒被我的回答噎住了。他神色凝重地帮我散下头发遮住脸,而后抱起我,若有所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道:“倒是当皇帝当出瘾来了……”

未完待续,JUST~个地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八话 从此不相恋(2)

拢起他的长发,分成两股,相交错着用朱色的锦带系露出了笔直光洁的脖子。

指尖轻盈地拂过水面,带着三三两两的花瓣,打湿他的肩头。

目光无意中扫过他的肩膀靠后,赫然发xiàn

那儿有一条三寸多长的浅疤。手指轻轻摩挲而过,发觉疤痕已经平滑,然而颜色却比周围的肤色稍浅。

“你这儿的疤痕……”正要开口问,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忽而想起这道伤痕,乃是当年我们在山里遭遇山贼的时候他替我挡的那一刀。于是心头忍不住微微痛楚,有些东西,即便是过去了,却依旧能够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怎么了?”他发觉我的异常,微微侧首问道。

“没……”我轻轻一笑,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握住了。冯尚兮握着我的手掌缓缓向前滑去,轻抚上他平坦的胸膛。我的心跳忽而加快,他这究竟是……

手指随着他的牵引拂过的胸口,渐渐地,他有力的心跳在我的掌心变得清晰,然而此时,我的指腹却触及了坎坎坷坷的不平整。

“感觉到了”他笑着轻声道,“这道疤,是两年前在武陵战场上留下来的,被人当前砍了一刀,离心脏不过半寸,当时险些要了我的命……”他笑着,用仿佛不经意地口气说着,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我心头,早已平静不下来。

“那时候,一定很疼的吧……”我问。

他不由地攥紧了我的手,将我的手得生疼:“疼,怎么不疼。不过,比起你给我的痛,这算不了什么。”这话让我的愧疚又多了一分,我猛地从他身后将他拥紧,面颊贴着他的耳边:“别再说了知dào

我顶对不住你了,难道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么。”

了一下。忽而有几分嘲笑意味地丢给我一句:“得了。别自作多情了。逗你玩儿地!我整天忙着应付这样那样地事儿。不亦乐乎。哪有时间去寻着你找心痛去?没你我还活不成了?……”

“你……”知dào

他故yì

气我。我头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倒吸一口气。不由扯了一把我地胳膊:“你这丫头还真下得了手……想你当皇帝地那会儿。长安城里凡是有些姿色地少年恐怕都惶惶不可终日吧?”

“你这话倒还是真冤枉了我。”将胳膊从他地手中挣脱。站直了身子。“我虽然不及那种四大皆空地境界。可是却把友情、手足情从男女之情中分得十分清楚。兄弟就是兄弟友就是朋友。兔子不吃窝边草。哪像某些人……男女通吃……也不看清楚人家究竟是不是个男儿身……”

“你!你这是在指桑骂槐么?”他扭头问道。

“没啊。我骂谁了。你倒是说说。我骂谁了?”我故yì

笑道。只见他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果然。不过顷刻忽地从水中蹿起来想要捉住我。我敏捷地往一旁躲去。他迫于双眼被我用锦带蒙了起来。扑了个空。

只见他赤条条地身子从水面上一窜而过。又迅速坐了回去。天爷。我反应慢。可不又是什么都没看着?我这是当真生来就是捡不着便宜地主儿吧?见他伸手想要摘去锦带慌忙扶住他地手:“怎么。想反悔?……你若是敢把眼罩拿下来。我立即就出去!”可不是。到了口边地肥肉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见他磨了磨牙齿,我继xù

笑道“你可记住了,今晚你可不是什么肃国府的世子只是……”你只是那个我曾经盼过怨过想过的人,我在心底补充道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让着你!……”他冲着我昂起下巴,颇为不屑道。

“成成成让着我……”我一面解着自己的衣服,一面笑着连连应声。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于是未待我将中衣搭在架子上,只觉着腰间被人用力一揽,我整个人便倒头栽进宽大的澡盆子里,霎时间水花四溅,整个世界颠倒了个个儿,我顶着熙熙攘攘的花瓣,吐着泡儿蹿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他高声道:“嘿,你还真是猴急呢你!我这里衣湿透了,你帮我烘干啊?”

“成,我帮你烘干。”他笑着答道,嘴角带着那丝轻盈的笑意,却成功地让我愣了一下。

是啊,他就在我的面前,如此近的距离,腾起的雾气丝丝缕缕地在我们之间晕染了朦胧,可我眨了眨湿漉漉的眼,只觉得他用月白色的锦带蒙了眼,露出一双水润的唇,双颊带着淡淡的红晕,竟是分外撩人。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他随意地问着,我却缓缓靠了过去,双手搭上他背后靠着的木制盆沿,欺身吻上了他的唇,以此作答。他立马感受到了我的讯息,于是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我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为何,我们之间有种奇特的默契,于是向来采取主动的冯尚兮,此刻也忽而不再动作。

这既然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那么,就请允许我放肆一回好了。

我在心底叹息,这

什么东西不是先得到而后又失去呢?不过是时间长短了。如此一来,即便是欺骗与坦诚,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人生得yì

须尽欢,如今我国亡家破,然一身,说不定明日不能完成惠帝的夙愿,倒是搭上了自个儿的小命。

苦中作乐,苦中作乐。就当是祭奠我逝去的年少轻狂,就当是缅怀我昨日的书声琅琅。

我凄凉却炽热的吻一路向下寻至他的腰间,眼下这些细小的疤痕可都是战场留下的痕迹?这是习武之人的腰,精瘦却齐整地分布着紧凑的肌肉。我屈身于水中,披散的发随着我的动作缓缓地浮动,我伸出手,怜惜地抚过他肌肤上的伤痕。想当年,这身子是怎样的完美无暇,可如今再坦诚相见,却留下了难以消去的痕迹——这是岁月的历练。

我的鼻尖轻轻贴着他的小腹,一手缓缓探至他的两股间拢慢捻,挑他身为男子的尊严与忍耐力,而头顶上所能感受到的呼吸,却早已按捺不住我的撩拨,变得粗重不已。随着一阵飞扬的水花,他猛地托起我的身子,将我抵在木盆的边缘,整个人倾身过来,在我耳边断断续续道:“你……你这个死丫头、蠢丫头……你可当真是靡丽大胆……看我现在就要了你……”

我不以为然地笑着用手抵着他的脖子,意味深长且轻声细语道:“两次了。”

两次了的意是,冯同学你已经违规两次了。再加一次我可就立马翻身走人,你就等着自个儿用手解决吧啊……

他果然领会到了我的意,抵在我肩头的手臂也渐渐松懈下来。我趁机轻轻推动他的肩膀,让他的脑袋靠在木板上,他的上身随着我手上的力道缓缓倾斜向下,直至水面在他的红唇边波动徘徊。他的一只手臂慵懒地搭在木盆的边缘软跳跃的烛光流过他手臂上流线型的肌肉纹理,撒下明亮的光泽。晶莹的水滴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滴下,一滴,两滴,打湿了地上铺着的异族毛毯。

我双手轻掰过他的膝盖向上,让他的双腿蜷起,抵住木盆的内壁底部。他修长的双腿在水中大张,只有膝头隐隐露出水面。他蒙着双眼,昂着脑袋结动了动,似笑非笑道:“我今儿个算是……算是亏大了,居然在一个臭丫头面前摆出这么个……唔……”他嘴边的话酥软下去,化作一阵呻吟。我将亵裤褪至膝头,逆着水的阻力,跨上他柔软却富有韧性的腰间,屈腿膝头着地股在他的腰间夹紧。

被水打湿的里衣铺陈而下,却随着的律动而在水中翩然上下,皎洁如蝶翼。

吸交错,喘息沉重,他的面庞渐渐没入水中花瓣萦绕在他的鼻翼两旁,戏弄着浮上的泡泡。我双手扶着他的腰不住躬着脊背,脚趾不由蜷缩流顺着我额边的发缕滑过我的脸,不知是否夹杂着苦涩的泪水水面留下涟漪。

隔着锦带,我迷离的眼无法捕捉他的神色,然而我的确是害pà

了。蒙着他的双眼,是不是有逃避的嫌疑?我怕看见他眼中的落寞吧。还是时隔几年,我依旧是那么笨,根本不知dào

如何面对他?

……

他疲惫地从水中起身,背对我将手臂趴在木盆的边缘,**笔直的脊背上沾着零零星星的花瓣。我瘫软着身子从身后抱着他,将自己的重量承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尚兮……”

“嗯。”

“尚兮……”

“嗯,我在。”

“冯尚兮……”我叫他的名字,却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我在。”

我却始终不敢开口问,过了今晚,你我,还是你我吗?

……

朦胧中仿佛有阳光照亮了我的眸子。我伸手挡了一下,但还是缓缓张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帐顶,身上盖着的是陌生的衾被。

我伸了伸疲惫的筋骨,从榻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隔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是单独的隔间,我扫了一眼,便发xiàn

该换的衣物都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再看看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洁净的白色里衣。于是我幡然醒悟——我昨儿个居然就在这儿——冯尚兮歇脚的营帐里,睡着了。

坏了,大清早的易丘找不到我,那些药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匆匆忙忙地清洗一番,将头发在顶上绑好,换上干净的衣服,绕过屏风向外看了一眼,依旧没人。

我清了清嗓子,低着头从营帐的帘子钻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两个侍卫都是冯氏阵营的人。他们就当没看见我,但神色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我低头,继xù

往前走,行走不过数丈,面前枯黄的草地上忽而出现了一双质地上好的军靴。心底不安一闪而过,猛地抬头,却对上了孔夏一双落寞的眼睛,他淡淡地望了我一眼,低声道:“何硕,我等你很久了,你起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七九话 一封来信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孔夏居然会在营帐的外面等着我。而且他在“客人”的营帐外等到了我,却没有丝毫意wài

的神色。这多多少少让我感到分外尴尬。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负手走在我的前面,我快步跟在他的后头。他的步子很大,我跟他身后,不多久便开始气喘吁吁,果然,将军就是将军。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士兵,见了孔夏也都是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孔夏也都只是示意性地点点头。

我并不知dào

他要带我去哪儿,只是路过医帐的时候他忽而掉头穿过栅栏往里走去,我心里琢磨着易丘一定是一大早便开始四处寻我,于是赶紧跟上。

“进去跟易郎中请个假,然后跟我出来。”孔夏冷不丁丢下这么一句,我忽而意识到他这是在跟我说话,连忙堆起一个笑脸,对他点点头。果然,刚一撩起帘子,便瞧见易丘忙碌的身影在众多伤员中穿梭,身边站着两个不知dào

从哪儿临时支使过来的小士兵,也都是笨手笨脚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易丘一面儿忙着捣药,忽而瞧见了我,大喜,猛地将手里的药罐子塞进旁边一个小士兵的手里,抖了抖袖子就往我这边走了几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而瞧见了站在我身后冷着脸的孔夏,易丘面色大变,到了口边的话也不知哪儿去了,他一面向孔夏施了礼,一面扯着我的手腕儿把我拉了过去着我小声嗔怒道:“你昨儿个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天!可不是把我给忙得!”说完把一摞方子塞进我的手里,“看清楚了,挨个抓药,我可是要歇会儿……”说着自顾自地坐在一旁锤起了自己的腰。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只得歉意地笑笑,把方子塞回他的手中:“说来抱歉可是今儿你恐怕就是得忙些了,不行的话让张虎他们过来帮你,今儿将军说是要跟我说些事情,我这回来就是跟你请个假的。”

“诶你……”易丘急了,;要站起来。

我一把把他按回椅子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不就是说几句话么,我晌午应该是能够回来的,将军还在外头等着呢,我可不能自己图清闲浪费了别人的时间吧?”我拍拍他的肩膀,“先走了。”

跟着:夏从医帐出来,他直接领着我朝将军主帐走去。将军主帐外头把守着层层士兵,我有些诧异地看了孔夏一眼,他没有多做表示,我只好硬着头皮,在众多士兵诧异的注视下,讪讪地入了主帐。孔夏刚一进去便支走了里头的人,他示意我在他的对面坐下手替我倒了一杯茶。我很诧异他为何要如此礼遇我,却迟迟不开口跟我说他要说的事情,难不成他今儿一大早在外头等我,就是让我陪着他在这儿坐着的?我百无聊赖地望着他从椅子的后面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在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封信笺。他把信笺交于我,我有些吃惊地伸手接过,信封上的名字是他的,已经被他拆封了。他并没有开口提关于冯尚兮的事情,只是要我仔细看看信上的内容。

我隐隐觉此事关系重大是匆匆忙忙地将信纸抽出,抖开,而映入眼帘的字迹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字体清雅圆润若我没有看错,这就是当初惠帝留给我的那封锦囊密信上的字体。我恍然想起那信的最后说那时惠帝病重以执笔,所以那信是惠帝的挚友个被称作“杨君”的人代笔的。我开始仔细读起信上的内容,然而我捏着信纸的手却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这信上的大致内容是要孔夏立马将我送到北方科尔沁草原一个叫木扎屯的村子里那儿住着我的养母。不过寥寥数语,语气不咸不淡,署名是——费利维斯杨。我蓦地跌坐在椅子里,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费利维斯杨,费利维斯,可不就是……当年在清河书院藏书阁与冯尚兮一起失踪的米斯特杨么?当初他顺带救走了冯尚兮,而如今,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去向。现在这个人突然出现,并且一封信直接寄到孔夏的手里,要我去科尔沁那个陌生的地方?

我心下忽而忐忑不起来。这个米斯特杨。当初在书院里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我没少因为他而吃苦头。可今日这封信。让我蓦地发xiàn

他就是当初那个替惠帝代笔地人。他就是我父亲地挚交好友?这……这又怎么可能……惠帝很传统。米斯特杨那么西洋化。在我地眼里。他们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地人!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惠帝地好友姓杨。又恰巧和米斯特杨地字迹很相似呢?

可现在他让孔把我送去。是出于什么理由呢?只是让我见见我失散多年地十三娘?我又怎么知dào

十三娘是否当真如信上所说。现在人在科尔沁草原?现在孔夏是为南宫韶和效力地人。即便是我凭着当初地交情可以信得过他。可米斯特杨又怎么知dào

孔夏地立场呢?他又是如何知dào

我潜伏在孔夏麾下地军队中地?

“看完了?”孔夏地声音把我从纷繁地思绪中拉回。我抬眼望他。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一

得有些勉强。

“嗯。”我点点头。在信上又扫了一眼。塞进信封里。递回孔夏手中。

“所以你趁早准bèi

准bèi

。至多三天。我就送你去科尔沁。”孔夏说着起身。“你现在可以回医帐了。”

我彻底愣住,感觉他这话说得当真像是在开玩笑:“你说什么,你要送我去科尔沁?你为什么要送我去科尔沁?”

他笑道:“前方战事已经彻底打开。这次我们咬紧牙关没有理由作让步冯氏谈判无果,他们马上就要回去了。现在我们南宫的尖锐部队已经快要打下武陵,而后转向东南,直逼长沙。只要长沙能够拿下,冯氏霸占的南国,早晚会被我们收入囊中。”

“这跟我去不去尔沁又有何关系?”我气愤道。

“那么你想留在汉中受苦这些将士们可都是早晚要随着主力逼入前线的逸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我把你趁早送走,是怕你被战火伤到。”孔夏语气平淡,却让我失去了生气的理由。

我语迅速缓了下来:“可你就知dào

送我去科尔沁就会安全么?你难道忘了当初米斯特杨是怎么对我的?你……你这不也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部下,随着你们去长沙呢?!还有……”

“战场上不人。”孔夏冷冷地打断我的话,转身背对着我,“去长沙?!你莫不是……想要跟着冯尚兮去长沙?!”

“我没有!”我厉声道,“我还有蠢到那种程度!你太小看我了,孔将军!”

“愧不敢当,身为将士,么敢藐视帝王呢?不过一定要去科尔沁,我会派大量人手护送你,等平定华南,我就去科尔沁找你。”孔夏强压住话语中的隐隐怒意,“米斯特杨有些话可能当面才能说得清。在他看来我可能只能算得上是个外人,自然不会在信上对我提起。你也看到了,他说科尔沁住着你的亲人,所以……”

“即便放心不下要把我送过去?”我冷笑道。

“是的。”他斩钉截铁道。

“你收到这封信多久了?”我问。

“两天,但是这封信在路上耽搁了一个月。因为科尔沁那边下雪了堵了路途。”

良久的沉默后,我点点头:“好,很好,我去科尔沁,等将军您凯旋归来,也不用去科尔沁找我了。至于我去那儿是死是活,也不用将军您费心了。我这就早些作准bèi

,也用等什么三天后了,如果方便的话,明日就启程吧。”我说完抱拳道“告辞!”正要离开,孔夏却突然转身叫住我:“你误会了!”

我停下步子,哈哈一笑:“不敢不敢……是我自己决定去科尔沁的!”

“我虽然手握重兵但我不是替夜溟教效力的人!如果夜溟教掌握了这个天下,那么百姓将要过上怎样的日子?颠倒黑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君的统治下,这跟当初秦氏揽权的年代又有何区别?然而现在天下二分只有倚仗强盛的一方,先除去芜杂的势力天下才有可能恢复光明……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孔夏的语气中带着试探的意思。

我站住不动,孔夏的一番话让我感慨颇深。在这一点上,他的想法居然与我不谋而合。然而我一直没有与他沟通自己在这方面的想法,毕竟—如他所说,我似乎总是有几分将他当做外人的,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我却没有。

“那如果,我要你手中的兵权呢?”我冷声道。

“时候未到。等到时机成熟,孔夏手中的兵,自然全都是陛下您的。”他诚恳道。

南宫韶和用了几年的时间建立了对孔夏的部分信任,但是这位教主奸诈狡猾,不可能没有留一手。如果孔夏手下的兵有三分之一能为我所用,那么就已经很可观了……

我转身看着他,眼中充满希望:“当真?”

孔夏承诺般地点点头:“当真。”

“铲平冯氏你有多大信心?”我问。

他笑着用拳头顶了顶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道:“十二分。”

“好,成交!!”我伸出右手。

“成交。”他的手掌轻轻滑过我的指尖,“如果科尔沁那边有诈,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足够能护你周全,那么他们会立即送你回来。倒时候即便你不想跟着我们跨长江、夺长沙,都不可能了。”孔夏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我报以微笑:“那是当然。……我先去帮易丘的忙了,告辞。”说完正要离开,忽而想起了什么,折回头对他道,“明儿一早我就上路直接去科尔沁。……对了,你平定长沙的时候,如果可以留他一条性命,就请手下留情……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我尽量自然地说出口。

孔夏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是要他不能杀了冯尚兮,他的眼底滑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黯然,但他依旧安然地笑了笑:“我知dào

。”

第一百八十话 出行

次背上行囊,跨上骏马,我却忽而看不清眼前的景

孔夏派了十八个精锐高手陪我一同前往远在北方的科尔沁草原。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蓝天白云,汉中的景色果然秀美非凡。女扮男装的我不方便坐马车,毕竟那些负责保护我的精锐高手们平日里都是比我资深的前辈,我只能多吃点儿苦,跟他们一同骑马上路。

好在这几年我的马术有了不小的进步,所以这也算不了什么坎儿。

我胯下的棕色马儿是孔夏自己的坐骑,他说这是他最信得过的马,让它载着我上路,他多少会安心一些。我起初在心底嘲笑孔夏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畜生身上,但念在他也是为我好,便没有说出口。眼下上路了我才现这马儿的好,跟我以前骑过的马儿相比,能够与之媲美的也只有当初孔春的那一匹名叫乌苏的马儿了。可惜乌苏死在了南宫韶和手中的一片叶子下,想到这,我不由心下恻然。

我与孔夏安插在我身旁的一个名叫王培的副尉很聊得来。王培是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有着陕北汉子特有的豁达粗犷,年纪轻轻便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在战场上也是孔夏的得力帮手。可这会儿却被派过来一路保护我,他虽然不知dào

我和孔夏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乃至他们的将军会派这么多的高手,但是他心底明白的是,他刚刚参与过一场战役。孔夏把他派过来一方面是他武艺好,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了再派往长沙主战场。

阳光不错,我和一路有说有笑地赶路。行至汉中北数里,走在最前头的士兵忽而折回到我们面前道:“两位不好,我们前面的路被一帮人马拦住了。”难道说这个地界儿也能遇着山贼?我伸长了脖子朝前方望去,果然看见一群骑着马的人在我们队伍的前方一字排开远远地望去也知dào

这些人不是山贼。

我一抖缰绳,和王培二人上前。于是前方挡了我们去路的人便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清晰。

这是一群不:生的人。因为为的那个年轻男人有着一头明亮的亚麻色长,那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在阳光下分外璀璨。当然,冯尚兮带着这群人出现在这儿,是我不曾想到的。我以为,他现在一定在汉中大营欣赏着舞姬的舞蹈,酒意未酣呢。

“你果然想要偷偷离开啊。”冯尚兮>线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投落在我的身上。他的眼神清亮角带着隐忍的笑意。只是他的马儿似乎有些不安分,于是他勒紧了缰绳,那马儿倒是在原地兜了个圈儿哧吭哧地渐渐站定。

“何硕愧不敢当。”我握缰绳的手不曾松开,只是微微抱拳意思了一下,“将军有令军令如山,身为部下只好乖乖上路,不能在此招待世子大人了,深感抱歉。”我原本不打算再见他今日他偏偏又自个儿送上门来,我自然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了我的整个计划。

“哪里哪里……”他笑着摆了摆手。可那笑分明未达眼底。“你前儿个招待得已经很不错了。本王深感满yì

。你地心意本王也自然明了。”他此话分明意有所指是我脑海里滑过那晚地画面。不由面上浮上一股子燥热感。陪在我身边地那些个将士自然不知dào

冯尚兮话里地其他意思是一脸严肃而警觉地盯着冯尚兮。可冯尚兮随行地那些士兵随从是对那晚地事儿有所了解地。其中两个还就是我昨儿早晨从冯尚兮地营帐里出来地时候看到地那两个面孔是我心下自然是有些不自在。只得岔开话题道:“世子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地话。何硕就不耽搁世子大人地时间了。”我说着对王培他们使了个眼色。“咱们继xù

上路吧。”

众人正欲绕过冯尚兮一人。不料他忽而一夹马肚。那马儿就咯噔咯噔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冯尚兮倨傲地望着我:“我明天就动身回长沙。你若是现在想改主意还来得及……何硕。”

我不大敢看他地眼睛:“何硕主意已定。对不住世子了。”

“你真不愿意跟我走?”冯尚兮依旧不死心。“我今儿个特地提前在这儿等你。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

“得罪了。”我态度坚决。然而话音刚落。只听唰地一声。一把寒光四射地剑已经搭在了我地脖子上。未待我抬头。冯尚兮地声音已经顺着剑刃游来:“要么跟我走。要么死在我地剑下。”

“冯贼。你好大地胆子!”王培等人立马进入警觉状态。迅速将冯尚兮包围起来。

“爷!”冯尚兮的随从在两丈开外喊道。

“不用,”冯尚兮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就凭他们,还想妨碍了我不成?”于是他继xù

用锐利而脆弱的眼神直视我的瞳仁,“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去不去长沙……”

我以为他断然不会杀我,但是天底下最难以预测wap77Xs555

的,莫过于人心了。人心是会变的,我以为他不会杀我,就好比我以为魏如不会离开我。可那终究只是以为而已。

我示意王培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而后缓缓伸出手握住横在我脖子旁的剑。

“你……”冯尚兮微微吃了一惊,手中的剑轻轻**,霎时间殷红的液体便顺着我手掌的纹理滴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脉搏的跳动忽而晰,可能是天气愈的寒冷了,我居然感觉不到痛。

“你这个蠢丫头、笨丫头……”冯尚兮在我面前低语,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小的只有我可以听得见,“还不

……”

“松手让你杀了我?”我冷着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只要你跟我走,我怎么会杀了你?”

“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呢?”我笑道。

“因为我要让你知dào

我是怎么掀翻南宫韶和那傻子的朝廷,是怎么将冯氏的大旗插在长安城的最顶端的。到那时候,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幽州也好,金陵也好,洛阳也好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将这江山丢给我的弟弟,我陪你周游四海,你可愿意?”他的声音不大,却满是膨胀的野心。

我摇了摇头:“在有实现的那一天,你的这一切都只是空想。……冯尚兮。”我忽而叫他的名字。

“你说。”

“等你哪一天打下了长安,就去找我到时候我断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只要你能打下长安。”

“此话当真?”

“驷马难追。所,在你没有做到的时候允许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尽量冷漠地扫过他绝美的面容,缓缓将殷红的手从他的剑上轻轻拿下。

这就当是我对你说的谎言罢了。断然不会葬送父辈的江山,也不会放过你那位想要害我性命的肃国公大人。

“驾。”我轻声吩咐着的马儿便听话地小跑起来。

我不经意地回望去,冯尚兮在原:转身,似乎想要追上来,可他的坐骑却再也不听他的了。

再次与王培他们会合看着冯尚兮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相反的方向,王培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小何,你的手……可要包扎一下?我随身的行李中带了一些金疮药,效果不错……”

“啊……”我忽而想了起来,打开自己的左手,另只手将手心那一个个红色的干瘪果子拍掉。看愣了的王培一脸错愕:“这这是……”

“哦,这个啊呵,”我笑了笑“是我方才路上随手摘的小野果子,一挤都是红水儿就随手留了几个把玩,没想到方才派上了用场……”那王培愣了一下,终是和我一起呵呵地笑了。

夕阳西下,我的思绪却像天边绚丽多变的彩霞,冯尚兮,这辈子,我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

抵达科尔沁,已是冬季的事情。介时已是深冬,想象中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蓝天碧水早已没有了半点痕迹。我们的前行艰难,尤其是起风的时候,飞扬的尘土迷人眼睛不说,还很容易让我们弄错方向。这可恶的米斯特杨啊,我多半是被他给骗了。

寻了好久才在一个早晨找到了传说中的木扎屯村落。起初是那儿的几个起早的年轻人现了我们,我们道明了来意,他们说村上的确住着几个中原人,便向他们的族长引见了我们一行人。

进入族长家的砖房,我有些诧异为何不是蒙古包。而族长家的那位能听懂汉话的科尔沁年轻人则笑着告sù

我他们冬天都是要搬入砖房,将蒙古包收起来的。

族长的太太并不像汉人家的妻室那样羞于见人,她反倒很是好客,给我们端来了新鲜的羊奶以及干羊肉。我一一谢过了,寒暄一番,才终于说起正事儿。在那个年轻人的帮zhù

下,族长总算是大致明白了我们的来意。他表示中原战事纷乱,不介yì

我们在木扎屯歇上几个月,并且当下就带着我去见那位费利维斯杨。

我忽而有种做梦的感觉,难道说费利维斯杨并没有骗我?于是我带上王培以及几个身手不错的人随着族长去了村里,其余的人则暂时留在了族长家。

一行人停在了一排普普通通的平房门前。族长身边打下手的一个少年上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妇人,她用我听不懂的话与族长说了几句,族长便招手示意我们进去。

我与王培赶紧跟上,穿过简陋的木门,进入了一方不大的院落。房墙上挂着熏干的肉类,那妇人引着我们往里走,我这才垂眼仔细打量起这妇人来——这妇人约莫不到四十岁,穿着科尔沁女人的衣服,朴素简单,可我怎么瞧着她身上却缺乏族长的太太身上那种科尔沁女人特有的风姿,看起来就好像是外地人一般。

我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忽而意识到了我的目光,转身望我。我顿时怔了一下。这女人瞧着,竟是这般熟悉……

“请问您贵姓?”我支吾着问道。

“你们当真都是中原人……?”那妇人张口便是地道的长安口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二话不说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仔细一瞧,我哇的一声叫出来:“十三娘……”

这妇人显然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我来:“阿……阿……”在她叫出我的名字之前,我上前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顺带在她耳边叮嘱道:“我是阿樱,我是阿樱……现在化名何硕,您可记住了。”

十三娘难以置信地抓着我的肩头的衣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你……你……你咋还活得好好的,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安慰了她好一阵子,可十三娘的泪水就是止不住。直到里屋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娘,怎么有人说汉话?难道说有中原人过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着蒙古服装的年轻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可那双幽黑的眸子里映着的,却又分明是中原的景色。

第一八一话 重逢

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女人。她戴着高高的羊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瘦瘦的身子包裹在宽大的科尔沁棉衣中,竟显得那般不协调。

这女子在看到我的瞬间愣在了原地,她上下打量着我好一会儿,忽地瞳孔一缩,恍然中只觉得她呼吸一紧,我尚未开口,只见她调头便钻进了里屋。

十三娘泪水涟涟地冲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叫道:“秀贤……秀贤……这丫头,怎么见了妹妹不说几句体己话就走了……”十三娘说完扭头望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秀贤这丫头也是几年没见着你了,或许……她没认出你来……你……你莫要怪她……”

我的眼泪就快下来了。她哪里会没认出我来?她分明一眼就认出了我来,就如同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了一般。同是一起长大的姐妹,熟悉得连对方的每一个小小习惯都清楚明了,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怎会不认得?我吸了吸鼻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你们都还安好,我就放心了……我,我这趟就算没有白来……”

族长和王培他们站在一旁欣慰地笑着,我转身对他们一鞠到底:“谢谢族长收留我十三娘和姐姐,谢谢王培副尉一路护送我至此,何硕感激不尽。”王培连忙上前扶我起来:“小何你作何这么客气,既是将军的命令,我们又岂敢不放在心上?现在看你与你的家人团聚,我们也就能回去复命了……你们好好叙叙旧们就不打扰了。”王培说完年轻人也对着族长翻译完了。族长摸了摸胡子,点头笑了笑,便领着一行人往回走,说是太太已经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设宴招待他们。

我知dào

他们是留给我自由的空间,于是心下感激得紧,也颇为赞赏科尔沁人的随和好客。一面道谢着一面送走了他们,我这才把门掩上十三娘好好说几句话。

“自打四年前的景和宫变,守贤樱布庄的那些个侍卫一夜之间全都被撤了回去。不到第二日,我们娘俩很快就收到了朝廷的旨意——说是让我们立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则朝廷就要降罪。”十三娘一面抹眼泪一面絮絮地说着,“我就问那些官兵廷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一夜之间咱们整个胡同的人都要被赶走!就算是有谁大着胆子闹出当初秦丞相的事儿来,我家阿樱是皇上,皇上说不让动我们,这些人难道敢动我们不成?那些个官兵哪里会给我一个老太婆好脸色看,就说现在是王爷把持朝廷们赶紧逃命去吧……我的心呐,那时候就好像被人给挖了去自个儿家的秀贤在那老不死的丞相手下吃了那些苦,现在我的阿樱还能又要吃苦吗?……我早该听小姐的话皇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儿,那些当官的、皇亲国戚没一个好东西!我把自家拉扯大的丫头愣是送过去吃苦会子就连面儿都见不着了!”十三娘越说越激动,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溢出,“那时候整个长安城都说小皇帝生死未卜,十有**是被王爷给密谋杀了去,就连城北那个料事如神的崔半仙都说了,王爷跟肃国公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哪能容得了小皇帝的命?这天下易主是早晚的事儿……我当时听了这话整个人就当街昏了过去,秀贤哭着喊着我都没能立kè

醒来,险些就那么过去了……”十三娘难以遏制地抽泣起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几年她心里遭过的痛。就好比我一从皇宫里逃出来就跑去了布庄,可看到的却是萧条的胡同,哪儿还有半个熟悉的人影儿!

我一边替十抹干眼泪,一面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来科尔沁的?这里离长安那么远,你们娘俩又无依无靠,若是遇着歹人……”

到这,十三娘仿佛看了希望,她笑道:“我们在长安城遇到了命里的贵人。他弄清楚我们的来历,说是与你认识,可以带我们走。我起初不愿相信,可是一见到……”

三娘话尚未说完,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三娘口中的那位贵人姓甚名谁?”

至此。十三娘面上滑过十分可地红晕。竟有些羞涩道:“还不是杨先生……”

“杨生?!费利维斯杨?!”我惊呼道。

是啊。到了科尔沁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打听到有关那位写信让我们过来地米斯特杨地半点消息!

“你这丫头。怎么能随随便便称呼人家地名字呢?”十三娘佯怒道。“他可是咱们地大恩人!若不是他。我和秀贤可能到现在还在一路乞讨。流离失所呢!杨先生虽然多少有些洋人地习惯。说话也怪里怪气时常让人听不懂。可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我与秀贤孤女寡母。人家也不嫌弃。难不成你们之前便有些不错地交情?”

“呃。这……”我点点头。“我在皇家书院读书地时候。他是我地老师……”话说下去。我地声音竟然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许多。我在心底踟蹰不已。当初在藏书阁地密室里。要夺走若兰宝玉地人。要杀掉我地人。可不就是米斯特杨么?至今他那枯槁地手掐在我脖子上地记忆还十分清晰。可面对他对十三娘与秀贤地“善待”。我究竟该不该相信他呢?

“啊,他是你的老师?!”十三娘惊呼道,“难怪我一直觉得杨先生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他骨子里带着一分难以名状的儒雅,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里把他找到!这么些年他一直照顾着我与秀贤,做了那么多好事儿,都不求回报,这年头,这样的好人哪儿找去……”

我讪讪地听十三娘滔滔不绝地赞美着米斯特杨,总觉得他口中的好男人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当年在清河书院里罚我抄书我站墙,罚我打扫藏书阁的人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而

十三娘怎么说着说着就完全变了味儿了?我幡然醒在十三娘这个年纪的女人看来,米斯特杨就是那么地富有魅力?!

我顿时汗如雨下,只得生生打断十三娘无休止的陶醉与赞美:“那……那米斯特杨他现在人呢?”

十三娘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噢,他一大早便去了集市上换些茶叶概天一擦黑就能回来了,你莫要急。”我回想着一路走来所见,皆是一望无垠的荒芜草地,想来那集市当是多远的地儿。

我点点头着等米斯特杨回来了再把话全都说清楚,我这心里的石头才能完全放下。

十三娘招呼我进去便搀着她穿过木门往里屋走。无意中瞥见十三娘头发上夹杂着的银丝,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

“这几年你们都同米斯特杨住在一起的?”我一边问着一边搀着十三娘往里走。

十三娘点点头,笑道:“别看屋子比不上咱们在中原的布庄,可杨先生倒是花了不少力的。他蒙古语说得很流利,刚来的时候我与秀贤根本无法与当地人交流,他们便跟我们这些中原人走得远。多亏了杨先生耐心地教我们蒙语又疏通了族长他们,我们才有了这么个安身之所……”十三娘忽而停住不说了只是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秀贤!”

我这才抬起来只见秀贤穿着方才那件蓝色的科尔沁棉衣,站在门口正要往里走色匆匆,似乎根本不愿意见我。

十三娘对着背对着我的秀贤,用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道:“秀贤,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能跟你妹妹敞开心来谈谈?当初有什么误会,现在全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毕竟当初你遇到的不幸也不能怪阿樱……”

“了,娘,”秀贤忽而打断十三娘的话,“你莫要这么大声,生怕他听不见……”

三娘摇摇头,把我推到秀贤身边:“好好好,你们姐妹儿说说话,我这就走……”说完便朝我使了个眼色,就独自去了外间。

秀依旧不愿意正眼看我,她驻足于一间最里面的屋门口,似乎想要进去,但又似乎在门外站了很久。

“你回来了。”秀贤冷冷道,语速很快。

“嗯。”我有些尴尬地笑笑,几年不见,居然再找不到当年无话不谈的惬意,“我……我回来看看你,看你可还好。”我惊讶地发xiàn

自己的话语中带着令人感伤的苍凉。

“哼,”她冷哼一声,却背过脸抹了抹眼泪,继而又恢复冷漠的神色道,“你是来看他的,我知dào

,你想他吧。”

“他……谁?”我愕然道,“你口中的‘他’是谁……米,米斯特杨?”

秀贤忽而扭头不相信地望着我:“你不知dào

?”

“知dào

什么?”

秀贤忽而荒谬地笑了:“天爷,你居然蒙在鼓里,你是真蒙在鼓里,还是假蒙在鼓里……”她喃喃自语,“你是来见他的,你一定是来见他的……”她抬眼望了望窗外,又转而看着我,“这个时辰,他一定已经闲下来了,你可以进去看他了。你们好好聊聊……我……我这就去准bèi

奶酒……”说完咬了咬唇,忽地朝外头跑开了。

我仍旧蒙在鼓里。在米斯特杨回来之前,显然这样的状态不会发生多么大的改变。于是我看了看面前的这扇不起眼的木门。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在门上敲了敲。

仿佛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清雅却略带几分凄凉的男声淡淡地答道:“是秀贤姐么?进来吧。”

我一愣,这人居然称呼秀贤为“姐”,而他又是个男人,他是谁。

我颇升起了几分好奇,便抽开了门上的把手,轻轻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屋子,屋北的炕上放着方形的矮几。我颇为意wài

地发觉那矮几上摆着一方残局围棋,仿佛不久前刚刚中止一番精彩的博弈。炕上一个人盘腿坐着,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他穿着科尔沁的宽大灰色布衣,却没有半分科尔沁牧民的味道,反倒是勾勒出他消瘦的体形,以及那种周身围绕着的淡雅气质。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头如雪的长发,顺着脊梁垂至腰间,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白得晃眼。这分明是一个中原的年轻男子,可他竟拥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就这么一眼望去,竟然让我心头漾起几分凄凉。

“秀贤姐,有什么事儿么?”他没有回过身,只是用温和却充满距离感的声音轻轻地问道。

屋里生着啵啵的炭火,温暖的空气与跳跃的火苗忽而唤起了我体内潜伏已久的老毛病,我刚要回答,却猛地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还是猛烈地咳出声来。

“你怎么咳嗽了……”他的声音有些诧异,却瞬间转化为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沉默怪异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动作。

就在我因为咳嗽不止准bèi

夺门而出的时候,只见炕上坐着的男人忽而用手指夹起一粒黑色棋子,啪的一声砸向那火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火盆里的炭火便被熄灭了。

我喘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赞道:“公子好功夫。”

然而此话一出,炕上的男人微微一怔,便缓缓扭头望向我。

~~201C年的第一天~~~~~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和和美美,心想事成~《皇家书院》还有十天就完结了~八月到一月,很怀念大家陪伴的这半年,希望一零年大家能够继xù

支持~子,也希望~子的文能够继xù

陪伴着你们~~~(*^_*))嘻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八二话 良人依旧

默默地站在原地,将目光投向这背对着我的男子,雪银丝柔顺飘逸,几缕头发松松地绑成辫子,垂在身后。我望着他,这奇特的预感仿佛在等待一场命运的宣判。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玲珑挺直的鼻梁,精致的面部曲线,略显苍白的面容,只是那双原本漆黑深邃的杏仁目,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而这丝哀伤,却在触及我的目光的时候,瞬间化为的粉末,飘洒一地。

刹那间,仿佛两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不大的屋子陷入一场奇特的沉默,而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停止,只有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中纠缠萦绕。

有一个人,我在心里骂过他,想过他,恨过他,也因此笑过自己,骂过自己,怨过自己,因为这个人让我成为了大帝国头号大蠢蛋,也是这个人的离开彻底唤醒了我的昂扬斗志以及基数很小的理智情绪。我本应该一把灭了他,然后挥挥衣袖,告sù

他本姑娘这辈子被你骗了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早晚得躲在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猥琐角落里看着我一手江山一手美男、笑傲天下。

我以为我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或者,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早就忘了我这个人的存zài

了再或者,我见到他落寞的时候应该会仰天大笑三声然后落井下石。可事实是,我没有。我甚至至今见到他的时候从脸上到心底也挤不出哪怕是一丝笑意。

准确地说,现在我完全不道该如何开口说话,甚至不知dào

该怎么称呼他。是称呼他的大名是尊称一声“皇夫大人”抑或是我捧上一碗茶,不,一碗奶茶然后上前去极为贤惠地道一声“相公辛苦了”?于是我的意识就这么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直到耳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好似穿过了时空一般传递到我的耳边:“你来了。”

依旧如此的声音。

是的,我来了,我活着回来了!你是不是失望?!

我的情绪陡然高涨,甚至有些怒发冠,可惜我今日没有戴帽子。于是我在心底不停地告sù

自己在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如果还因为这么一件儿“小事”而撒泼岂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我倒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三声“啊,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然后搓了搓手上的死皮,扯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答道:“嗯,好久不见,魏……魏公子。”

魏闻声转过身来将双腿着地。抬眼望向我。而我也终于正眼将他看了个清楚。他地五官依旧是无可挑剔地精致。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架子拉长了些。再者。此刻白发地他。科尔沁服饰地他。仿佛经lì

过太多然让我不敢辨认。

见我站在原地半晌不支声。魏如轻声一笑。伸手叩了叩棋盘。状似平静道:“你来陪我下一盘棋吧。让我瞧瞧你这几年棋艺可有长进?”

他这么一句听似平常地话却让我地眼泪呼之欲出。是啊几年。有谁好好陪我下过一盘围棋?有谁能陪我下一盘棋?在阴霾遍野地乾禧宫煎熬过地那些日子黑白地棋子在指间就仿佛丢掉了生命。竟是那般冰凉入骨;后来我去了汉中火纷飞。战场上都是粗人谁还有那份闲情逸致去陪我下棋呢?

我压抑着声音。点头道:“好。只怕是要贻笑大方了。”说完低着头。快步走过去。在他地对面坐下。

彼此间隔着一方棋盘。却是你我这几年来最近地距离了。他默默地将棋盘拾掇干净。将棋子分类放好。一场不能称之为博弈地棋局开始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默默地以此较量。又仿佛当真是无话可说。

数清他究竟是让了我多少回。然而这棋局对于我而言却依旧是无力回天。是我地棋艺当真退步了不少。还是我根本就无法将自己地注意力集中到棋局上?

我将棋子夹在指间,悬浮在棋盘上犹豫良久,却迟迟不落子。

脑子里滑过几年前这样那样的画面,挥之不去,交错的棋盘此时在我眼中就如同我错综复杂的人生,忽而变得模糊,于是我的手忍不住一哆嗦,啪的一声,黑子砸落在棋盘,又反弹起,复落下,跌在地上,渐渐平息。

我有些忐忑地抬眼,魏如果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

我顿时有些尴尬,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一盘棋,分明没有任何计谋可言,分明自始至终就是他在包容着我、忍让着我,可我依旧难以平息内心的忐忑,难以集中自己的意志。

“我可以叫你阿樱么。”魏如姑且将手中的白子掷于盒中,不再顾棋。他只是这样平淡地看着我,可这份平静下又分明是汹涌的情绪。

我点点头:“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还是这样的称呼来得自然。”

“这几年过得可好?”他状似无心地问我,一面拿来两个木制小碗,用温热的奶茶满上,将其中的一个小碗端至我的面前。

“还……好……”我用双手将小碗拢起,暖意传递到我的掌心,“在宫里自然是不愁吃穿,可是终究是比不上外面的景色,所以我就……我就出来了。”我一语带过,只字未提我吃过的苦,“那……魏公子你呢?你这几年……”

“不好。”他不容置疑地答道,“颠沛流离,哪里比得上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即便是跟大宅院里的日子也远远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先是一愣,听了他后来的解释却不由地笑了:“魏公子果然是自幼养尊处优之辈,这一点倒是情有可原。现在住在科尔沁,只要习惯了蒙人

日子,也还是不错的吧?”我打量着屋里还算转而试探性地看向魏如。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仿佛心不在焉一般把玩着手中的小碗:“你就没有什么想弄明白的地方?”

我怔了一下,讪讪笑道:“自然是有所问,但又害pà

出言不逊,多有得罪。既然魏公子不介yì

不妨告sù

阿樱,你的头发……”话说至此我不由发觉自己的口吻居然几分凄凉,于是有些歉意地望向魏如。

他淡淡一笑旧没有看我,那漂亮的杏仁目中却缱绻万千:“因为四年前我迫不得已离开我的结发妻子,孑然一身,却将她推入水深火热中于不顾,这一头银丝,算是上天惩罚我的不仁不义吧……”话音刚落,他就双眼含笑地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我。

我的眼眶开始温热我确定我的眼泪不会流出来,只是强颜欢笑道:“那么魏公子为什么这几年不找个机会告sù

您的结发妻子您的境遇呢?或许她可以什么都不要,陪你在这科尔沁大草原度过余生……”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魏如望着我的眼睛,“可是有人告sù

我,她不能不要这个江山,所以如果我为了一己之私去找她,那无是不顾全大局懂得牺牲小我的意义……”

“是米斯特杨告sù

你的?”

魏如点了点头:“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怕已是一黄土了……”

我大惊:“此怎讲?”

“当初之所以离开长安,是因为南宫韶逼我离开我的妻子,只可惜我没有同意。”魏如似笑非笑道。

“所以你跟他交手了?”我诧异。

“不错。”魏如颔首。

“笨蛋!”我不加思索道“那时候你总该道他的真面目了,跟他交手无是以卵击石不是送死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魏如笑道“为了某些人,跟强于自己的对手交手也是别无选择。”

我愣愣地望着他感到鼻子酸涩不已:“然后呢……他没有杀你……?”

魏悠然道:“我退十七步,他退三步,我吐血了,他安然无恙。”

我的心头猛地一抽,连连摇头:“真是糊涂一时……他那功夫怎生这样烈,让你的头发白得不见一抹杂色?”

魏将手伸到我面前,轻轻撩起袖子,露出皓腕:“你可以把一把脉。”

我犹豫地将手指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这脉象分明是新练就的内力……你的……你的武功被他废了去……你十年的功夫都被他废了去……?!”

魏笑着抽回手:“好在这十年的内力换回了我这条命,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洛阳,花了一年的时间站起来,又花了一年的时间疏通新的功夫套路,他这一掌可下得不轻。”

我语塞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面上的憔悴之色,他的一头如雪银丝,他瘦的骨节分明的双手,可他那双眸子却依旧饱含睿智与冷静,还夹杂着难以抹去的忧伤神色。我这才重新打量起魏如,打量起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屋子—屋子里的墙上横七竖八皆是一张又一张图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备注,就如同当初在书院里他在我的书上做的注释那般仔细那般详尽,这些图纸无一不是功夫的套路。

“你在洛阳,难道是在等我……”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难以置信。

魏波澜不惊地笑道:“阿樱现在才知dào

?”

话说至此我终于泪如雨下,眼泪顺着面颊一路流到下巴,滴入我手中捧着的奶茶中。

魏见状敛起笑容:“怎么又哭了,我现在不就在这儿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哭什么哭……”

我忽而想起几年前要我不能哭不能脆弱的人恰是眼前这个男人,于是我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见我完全情绪化,魏如叹了口气,坐到我的身旁,揽过我的肩头,轻拍着我的背:“这将近四年才见着你一面,你怎么一来就给我一个大花脸看,也未必太不给人面子了。”

“所以……你这几年都是这么不声不响地跟秀贤一起过的?”我忽而有几分任性地问道。

魏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我背后微微收紧,继而用十分认真的口气道:“是‘秀贤姐’。”

我搭着他的肩膀,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丝毫不顾形象地将自己的眼泪尽数蹭在了他的长发上,打湿了好几缕发丝,他却依旧拍着我的背,任由我抽泣。

过了好一会儿,见我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他在我的眉梢轻轻落下一吻,而这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轻吻,却让我浑身一颤,我猛地从他怀中挣出来,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他一脸错愕地望着我过激的反应,眼底滑过一丝警觉:“阿樱,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望着他,良久,终于忍不住叹气道,“我冤枉你了……”

“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我都不在乎,你……”他依旧不解。

我紧咬着下唇,喃喃道:“我对不住你。”

===

罗嗦两句:~子进入考试周,生不如死的日子再次降临,即将迎来的考试有十来门~些日子一直在复习,万恶的随机过程,没工夫码字。不过不影响更新,个人认为以考试为借口的断更是不厚道的,所以,请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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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话 为人师者

知为何,魏如似乎并不明了我话中的含义。

我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重新从他的目光中找出几年前的熟悉感觉。他清晰地意识到了我的注视,于是垂下眼来望向我。我慌忙地收回目光,吱唔了两声,忽而找到别的话题道:“对了,米斯特杨他……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知dào

的,当初我们在书院里,他没有少刁难我们,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处罚我。所以按照你和十三娘的说法,米斯特杨似乎变得很好,我在想,是什么让他忽而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

魏略加思索,沉吟道:“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变。他一直都是那个杨堂主。”见我一脸茫然的神色,魏如继xù

道,“你仔细想想,他当初罚过你些什么?”

我想了想:“多了去了,印象比较深的,一是当初我被他罚抄大全书,抄了一遍不合格,他居然全给撕了去,再抄,还不合格,又给打了回来。如此反反复复,我的这个手都快要废了去。”

魏如听了笑道:“还有呢?”

我至今想想还有些委屈的:“二来就是因为……因为我不守规矩而被他罚打扫那藏书阁,你也知dào

那藏书阁是怎样的规模。书院又不是没有自家的长工,这担子就落到了我一个人的肩上,累得我哟……”说到此,我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

“你没少看藏书阁里头的书吧?”魏如眸子晶亮地望着我。

“这怕是打扫书阁唯一的好处了吧……”我想了想,又接着道,“对了,他还以调换校舍为筹码让我跟那个叫史努比亚的臭小子比射箭!那些日子我几乎是睡觉都合不了眼,整日就跟着孔夏在那儿练射箭,这整条胳膊这么没日没夜地练下来,就好像不是我自个儿的了!……这样的例子岂止是这几件儿,多了去了!总之那时候我一想到米斯特杨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魏如满yì

地点点头:“其实当初我就应该多留个心眼儿,这么明摆着的事情怎么就跟你一样傻兮兮的没有看出来呢?”

“喂,什么叫‘跟我一样’……”我些抗议道。

“你想啊。你如今这么一手字。是不是得益于米斯特杨?若不是他让你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大全书。你地字怕至今还是跟鬼画符似地吧?你别小看了这字个人地字迹就比一个人地门面儿。那字若是松松散散不成样子。别人怕是还没见着这个人。就留下了懒散而无教养地印象。”

魏说得不无道理。我地字从那以后地确进步了不少。

“你地意思是他罚我写字为地就是让我提高书法?”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那他派我去藏书阁难道也是故yì

地不成?”

魏如点点头:“一点不错。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知dào

你会偷懒。然而在藏书阁那样地地方。偷懒地时候除了看书能干些什么呢?这些连我们都能够想到。更何况是身为堂主地米斯特杨呢?藏书阁里头地书不是做学生地可以随便翻阅地。米斯特杨当初可是为你赢得了不短地尽情饱览精品藏书地机会!这种待遇。我们其他人可都可遇而不可求呢。”

我恍然大悟:“我当真是偷看了不少地珍贵书籍!没想到米斯特杨居然还有这样一层考lǜ

……”我忽而有些感动“那么那个射箭。也是他地打算咯?”

“你想想。这几年你地这样技能没少帮到你吧?”魏如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在脑海里兜了一圈,果然不假,我擅长射箭,原本还一直感激孔夏来着在才知dào

,我更应该感谢的当是米斯特杨啊!

如此一来,从各方面包括他的字迹来分析先帝代笔写给我密信的“杨君”,先帝生前的挚交好友是费利维斯杨无了!转而一想,当初在密室中米斯特杨想要抢走若兰宝玉,应当是为了防止那宝玉落入冯尚兮的手中,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半路中杀出来,还利用在藏书阁里偷学到的知识袭击了他的穴道,自己把若兰宝玉给抢了回来,还误打误撞地关了密室的石门。可米斯特杨还是念及旧情救出了冯尚兮,可见此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冷血,反倒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之前米斯特杨的所作所为忽而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开来,他的形象也随之高大起来。

现在他在危难时候收留了十三娘母女,又救了魏如,我反倒一直对他有所记恨,这个人情,我算是欠得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忽而响了起来。魏如准bèi

起身开门,却被我拦下了,我示意他好好歇着,于是小跑到门边儿,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十三娘。

她看清了我脸上干涸的泪痕,眼中滑过一抹无奈,又好像想要看看屋里的状况。我连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笑道:“十三娘有什么事儿么?”

十三娘忽而回过神儿来,点点头道:“杨先生回来了,你不是要见见他么?”

我心底有些激动,连忙转身对魏如礼仪性地点了下头,又冲十三娘笑笑,便大步朝外走去。刚迈入堂屋,便瞧见一个身着黑色科尔沁宽袍的男人一面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

,一面取下斜挎在身上的篓子。

两股油黑的头发贴着耳边垂下,露出漠然的漆黑眼睛,高高的鼻子下一张嘴紧紧地抿着。

果然是他,是米斯特杨,一点儿没错。只是几年不见,他好像又老了几分。

然而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曾经在书院的日子就如同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一一滑过,我竟然潜意识地变得警觉起来。是啊,想当初,我哪一次见到米斯特杨不是谨言慎行,生怕他又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让我抄这抄那。可回想他做的一切,我又不禁肃然起敬。于是我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学生礼弯腰抱拳道:“米斯特杨,请受学生一拜!”

我的突然出现让米斯特杨吓了一跳。但是他依旧十分冷静地站在原地,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番,忽而双眼一亮,朗声道:“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正是!生秋上收到您的信笺快马加鞭从汉中赶了回来……”话未说完,只见眼前黑色一闪而过,米斯特杨忽地一掌袭来。我大惊,连忙反手一档,内力相抵间脚早已化作马步,我柔腕一顶,将米斯特杨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完完整整地送了回去。

“道家功夫!”米斯特杨似有吃惊又有些赞赏道。

我一股气收掌运气道:“您知dào

?”

米斯特杨早已站定:“没想到几年见,你功夫长了不少。”

“过讲了。”我一面暗自惊米斯特杨居然一见面就试探我的功夫,一面笑道,“这几年我囚困宫中多亏了您替我照顾着十三娘母女,大恩不言谢,我今儿若是不回来,实在是太不象话。”

没想到米斯特杨丝毫不,他自顾自地弯腰拾起篓子,将里头的茶叶倒入柜里的坛子中顿时清香四溢。可他却一如当初那一脸的冷戾与漠然道:“你可别自作多情,谁说我就是这么替你照顾着他们?哼。”

有些尴尬在没有他人在一旁,况且米斯特杨的脾气我也是清楚的于是我再次拱手道:“那阿樱替父亲谢谢米斯特杨雪中送炭了。”

他斜睨着我,冷哼一声:“你父亲的事情知dào

了?”

“知dào

几分了,若是米斯特杨不介yì

告sù

我更多,那阿樱洗耳恭听。”我讨好地笑着。

“油腔滑调,几年了也不见得长进。”米斯特杨冷着脸十分不顾及情面地落道,“你父亲那些陈年旧事儿老是抛出来也没多大意思,关键是你要能做到,不辜负他的期望,这就是actionn,懂么?”

“懂!怎么不懂!”好久没人在我耳边说洋文了,我连连应着,“只是现在遇到了一些阻碍,局势复杂,无从下手,还望老师能够指点学生一二。”

“叫我米斯特杨!”米斯特杨不耐烦地提醒道。

“是是是,”我丝毫不生气,恭恭敬敬道,“还望米斯特杨指点一二。”

看来我的表现还算令他满yì

,米斯特杨停下手中的活儿,找了个矮凳子坐下,也没发话让我坐,只是自顾自道:“冯氏你不宜动它。”

我虽亦是这样想,但又担心说出来会让米斯特杨数落,只好佯作不知,顺从地站在原地:“您的意思是……”

“怎么如此浅显的道理倒是要我跟你多嘴了?”米斯特杨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就是利用冀南王与夜溟教的力量来解决他们么,这样二分割据的形势,你以为还能维持多久……”

原来他与我的想法亦是不谋而合,我当下有些喜悦道:“原来如此。只是介时夜溟教的力量就会更加强dà

,如今我单枪匹马,又怎么可能在一时半会儿与夜溟教抗衡呢?只怕万一把持不住……”

米斯特杨扭头望我,仿佛在嘲笑我的资质平庸:“户枢不。可夜溟教却很早就被你父亲埋下了蛀虫——你难道忘记了苏幕焉与慕容秋二人了?他们俩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我顿时恍然大悟,当初高寺临死前将他们四人的过去透露于我,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当年惠帝派给他们的老师,正是米斯特杨!

“米斯特杨说的有理,只是,”我略带不解道,“我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即便与苏、慕容二人里应外合,只怕依旧达不到目的……”

米斯特杨忽地瞪我一眼:“事到如今你跟孔春他弟弟的约定还想装作不知dào

么?”

我一惊:“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米斯特杨您。”

米斯特杨得yì

地笑笑:“兵,只要有谋略,就不是你应当担心的事情。至于这一点,你大可问一问魏如,问他为什么愿意跟我来科尔沁,再问问他的父亲镇北侯手中重兵现在驻扎在何处。”

米斯特杨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原来镇北侯的兵隐藏北方,化明为暗,正待用兵之时!再加之孔夏能够为我匀出一部分来,我忽而感到双手再度恢复了力量,不由大喜过望道:“多谢米斯特杨提点!”说完笑嘻嘻地了一把新鲜的茶叶,放在鼻下嗅了一嗅,继而步伐轻快地朝里屋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八四话 科尔沁的那些事儿

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内,立马询问魏如关于他父亲的L如表示只要他的大哥不从中作梗,镇北侯手中的兵权便可为我所用。我先是道了谢,却被魏如责怪过于见外,于是笑嘻嘻地新泡了茶,准bèi

与他促膝长谈,分析当前局势。

他默默地注视着我在屋里忙忙碌碌,而后将两盏新茶端上,还没坐稳,便要他伸手来接茶。他也不推辞,正当手指刚触及茶盏的边缘时,我的手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滚烫的茶水稍稍洒出了少许。

魏面色一变,连忙把我手中的茶端远,绕到我身边,执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吹气,还不时地问着:“可烫着了?”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泛上心口了。我一面强笑着摇摇头,一面道:“一点儿水而已,不会烫着……”

然而他面上的忧虑之色并未淡去:“你哪儿不舒服?”

一路从汉中至尔沁,长途跋涉,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反倒是快要到科尔沁的时候,居然屡次感到头痛、恶心、食不下咽还吐酸水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个儿的身子骨又出了什么毛病,可王培告sù

我这肯定是我到这边水土不服所致。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告sù

了魏如,他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道:“也有可能。我们刚来科尔沁的时候正值春天,秀贤姐身上还起了疹子,好在族长家的大哥知dào

这是外地人来这儿时常的毛病,送了几贴药过来,吃了几次,果然好了。过一阵子你若还是感到不舒服,我就带你去趟族长家。”

于是当晚十三娘在我的缠烂打外加耍无赖下终于允许我跟小时候那样跟她挤着睡,用她的话说就是:“这么大的丫头了,几年不见倒是越来越会装小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缠着十三娘撒娇秀贤却在一旁笑着多看了我一眼。

科尔沁的晚比白天要冷的许多。大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割似的疼,手伸在外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指定会冻得没了知觉。

子过得奇慢,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着。科尔沁虽说温差大是空气好,视野开阔,这儿的村民待我们都很热心。我甚至有些喜欢上这儿的生活了虽然水土不服的症状不仅没有消退反倒是加重了几分。倘若不是肩上带着先帝的嘱咐,我可能会自私一回,真的与十三娘他们在这儿扎根下来。

不到十三娘,现在的她比起当初,真的有些变了。变得活泼了,更开通了,就好像在科尔沁呆的久了,染上了几分科尔沁女子的性格。然而周围的一切八卦终究是逃不过我的眼的。起初我以为十三娘对米斯特杨只是单纯的感激与欣赏现在看来,十三娘却是把这个男人当做她人生中的第二个依靠了。咱们几个搭伙儿住在一套屋子里,也就米斯特杨和魏如两个男人。然而魏如身子恢复不久,整日里忙着恢复内力,每天至少要在屋里锁上六七个时辰不出来,潜心修liàn

,剩下的时间吃吃睡睡倒也剩不了几分了。于是米斯特杨光荣地成为了咱们这个结构复杂的“家”的主要劳动力,平日里十三娘没少笑嘻嘻地使唤他。我平时瞧着满腹西洋学识的米斯特杨不得不摞起袖子忙里忙外、四处奔走三娘在家里把一切张罗得好好的,他二人倒颇有些夫唱妇随的味道呢。

米斯特杨是怎样臭脾气地人。我还不楚?可稀奇地是。虽说我愣是没见过米斯特杨那张蜡黄老脸上什么时候绽放过笑容。但是十三娘使唤他倒是任劳任怨从未抱怨过半分地!难怪十三娘整天把他挂嘴上称赞呢。木扎屯地牧民时常误以为米斯特杨跟十三娘是一对老夫老妻。每每此时三娘都会跟姑娘家似地大大羞涩地跑进屋里把帘子放下来。留米斯特杨一个人在外头冷着一张面瘫脸一一解释过去而久之人们面上信了他们地话。然而意识里还是将他俩凑成一对儿。

除了米斯特与十三娘个族长地大儿子。叫塔莫里地高个汉子。对我们也是颇为热情。想当初就是他送药贴给起了疹子地秀贤地。于是在我地水土不服没有自行消退地情况下。魏如居然没有对掌握西医知识地米斯特杨提过半个字。就直接带着我去找了塔莫里询问情况。当然。我依旧是扮作男装地。第二天。塔莫里便亲自将药给送了过来。十分热情。第三天他又过来了一趟。我以为他做疗效调查呢。便笑嘻嘻地告sù

他药我还没来得及吃呢。于是第四天、第五天。我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了。他怎么三天两头往我家里跑?还整日乐得眉开眼笑地?

对于此事。我颇为狐地将质地目光扫向屋里地几个人。十三娘、魏甚至连米斯特杨都默默地转过脸去……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后来还是十三娘晚上偷偷告sù

我。那个塔莫里自当初给秀贤瞧好了子以后。就跟秀贤对上了眼儿。可秀贤是感情上受过伤害地人。哪里会轻易地接受一个异族年轻人地仰慕?可转头看看另一边。魏如对她颇为礼遇。也不失照顾。可那毕竟已经跟她渐渐没了当初地瓜葛。愈渐疏远。于是秀贤陷入了踟蹰地境地。

—敢情这事儿就瞒着我一个人呢?

十三娘还告sù

秀贤。自个儿地幸福自个儿把握。她想开了。做家长地不能一错再错。不能拿孩子地一辈子开玩笑。让秀贤自己拿主意。

魏身为秀贤地妹夫。自然不好再置喙。而米斯特杨则冷着脸

一个大男人对于小姑娘家的事情自然插不上手,于是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家年轻气盛的塔莫里会渐渐淡去,找个土生土长的科尔沁姑娘安心过日子,没想到人家根本几年来都没有放手过,硬是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蹉跎为一位二十好几的大龄青年,还特地为秀贤练了一口磕磕巴巴的汉话依旧说要等着秀贤,暂不娶妻。

蒙人果然是比咱们汉人要热情奔放啊!

他追求秀贤的事情整个木扎屯的人都知dào

了。村里人开春之前事儿少,都愿意茶余饭后八卦几句,于是大家起哄族长当着全村的面儿替人家拿个主意。族长捻着胡须呵呵地笑了:“我这一大把年纪,怎能知dào

他们年轻人心里头都在想些什么。既然是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琢磨去吧!”没想到族长也是如此开通的人物头来倒是秀贤,扭扭捏捏不做表态。

我知dào

秀贤是个死心眼儿的丫头,不管面上有多么不关心,她心里总归是有几分放不下魏如的。

可是对于我而言,与魏如重逢以及冰释前嫌,是何等的宝贵与难得,倘若此时此刻再让我想当初那样说放手就能放手,抱歉做不到。所以我自始至终在塔莫里的事情上没有劝过秀贤,因为我与她之间的亲情友情已经足够脆弱,脆弱得让我感到我的一言一行都如履薄冰,于是我只好选择沉默。

遥知马力日见人心,秀贤与塔莫里从几年前他们来到木扎屯的时候就认识了,塔莫里是个怎样的人他们比我看得清楚——其实除了他是蒙人这一点以外,塔莫里的每一点都是很适合秀贤的。更何况以秀贤曾经的遭遇,若是放在中原又哪里有她挑三拣四的份儿?这话自然是不能当着秀贤的面儿说的,我倒是跟魏如通过气,魏如叹息道:“她若是真能找到一个好人家,我也就少一些愧疚了。”魏如说这话的时候,我反倒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如说得对,毕竟年少时是惺惺相惜的感情在他一方变卦,又怎么可能没有几分歉意呢?倘若魏如当真是甩开秀贤不管不问倒是要怀同样的情况会不会有朝一日发生在我的身上了。

就在我尽情享shòu

科尔沁平的日子的时候,我收到了孔夏从长沙寄过来的书信。

看到信上的容竟不知自己的情绪究竟是喜是悲——

照孔夏的说法,朝廷的兵力以他孔氏麾下为主力,浩浩荡荡过长江去,连拔武陵及其周边的冯氏大营,直捣长沙,势如破竹,席卷零陵,朝廷大军在广大南方如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击退冯军已是指日可待。

与同时从长安焚玉那儿传来消息,说南宫韶和寻我未果,准bèi

将女帝的死讯昭示天下,而现在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登基的准bèi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孔夏从南方凯旋,将冯氏父子的首级带回去,摆上他登基大典的祭台!

看到这里,我的手就忍不住颤抖了起。冯尚兮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打下长安与我归隐,然而如今看来,孔夏的预言丝毫没有错。只是不知孔夏还记不记得当初与我的约定,即便是将长沙夷为平地,也要放冯尚兮一条生路呢?

孔夏不是崇腥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可这个时候,我却开始担心起来。

书信在路上要耽搁近二十来天的时间,这么说,现在的冯氏父子,恐怕已经丢了自己的阵营了吧?那么冯尚兮,他究竟会在哪儿呢?

我靠在窗边的炕上,矮几上摆着马灯,微微颤抖的信纸上字迹恍惚渐渐糊起来。

就在这时,魏如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我已经联系到了父侯,兵力囤积,只待与孔夏手下的几分力量汇聚,咱们离回长安的日子不远了,绝不等任由南宫韶和鸠占鹊巢,夺了皇帝之位……”他一进屋就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这些日子他功力恢复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这么看来,一头如雪银丝倒是颇有几分剔透的美感。

可我却依旧沉浸于信上内容给我带来的复杂情绪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力qì

接魏如的话,只觉得胃中酸意上泛。

魏看出我的不对劲,他快步来到我身边扶住我的肩头:“阿樱你怎么了,可又是感到不舒服,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我刚一开口准bèi

答他的话,不料难以控zhì

地向前一伸脖子,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酸水出来。

魏一面拿过帕子将我的嘴角和衣襟擦干净,一面面色严峻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明儿一大早就带你去镇上看医郎!”

“不不……”我摇摇头,强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咱家里就有现成的,米……米斯特杨……他懂得医术的,他懂的……”

“他那不是洋人的把戏么,洋人的医术我瞧了都觉得愚不可及,又怎么能拿你开这玩笑。”

我想到当初米斯特杨救治苏幕焉的时候旁边那个老郎中类似的话,于是不由笑了:“你信不过洋人的医术,难道还信不过米斯特杨么,这么些日子,他至少不会害我……”

魏闻言思索一番,点点头,而后二话不说将我抱起来,朝米斯特杨的房间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八五话 不喜之喜

斯特杨显然已经准bèi

休息了,连床都铺好了,一见火地过来,面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魏如恭恭敬敬地说明了来意,米斯特杨眉头一皱,只好无奈地披上黑色的裘衣,示意我们找地方坐下。

魏把我放在椅子里坐好,米斯特杨顺手抄了个凳子过来,在我对面儿坐下了。

“说吧,都有些什么症状。”米斯特杨打了个哈欠,冷冰冰地问我。

我喉咙里直恶心,魏如见我脸色不好,代为答道:“你也瞧见了,这样子好一阵子了,而且也没见好转……”

“让她自己说。”米斯特杨直直地打断魏如的话。

“是。”魏如有些尴尬地住了口,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吞下一口唾沫,总算是那股子不舒坦硬是给压了下去,只好讪讪道:“恶心,头晕,还怕冷,总是泛酸水儿,……主要就是这些。”

米斯特杨的色略带思索,但他掌握的是西洋医术,故而不懂得穴道脉搏一类,继xù

问道:“这样子多长时间了?”

我在心里算了算:“大概半个多月了吧,到了科尔沁以后一直都是这样,我想是不是水土不服,可是吃了塔莫里的药却没见到半点效果……”

米特杨一听立马呵斥道:“哼,谁让你乱吃药的?”

我一惊。忙低下去:“我这不是没当回事儿么……”

“你这些天晚上都是在哪儿歇着?”米斯特杨忽而没头没脑地丢出这么个问题。

我有些奇怪道:“这还用问么。当然就是在咱们这儿歇着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斯特杨冷声道。有些质问地看着我。

我心下忽而明白过来。看了一眼魏如。又看了一眼米斯特杨。小声道:“都是跟十三娘挤着睡地。”

“哦……”米斯特杨意味深长地叹道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

“我再问你,”米斯特杨想了想,继xù

道,“你两个多月前人在哪儿?”

“啊,这……”我心底纳闷儿,这就扯得远了,“那时候我还在汉中大营呢!您知dào

的!”

米斯特杨眼中滑过“难怪”的神色眯了眯眼睛,忽然问道:“月信来了么?”

我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尴尬地与魏如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米斯特杨:“您……您说什么……?”

米斯特杨再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提高了声音道:“我问你,你的月信多久没有来了?”

我额上渐渐冒出了细小的汗珠,米斯特杨实乃神人也,他怎么三两下就知dào

我最近苦恼的事情了?然而佩服归佩服,米斯特杨是长辈这种奇怪的问题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问我,着实让我面上火烧火燎。

魏瞧出我的语塞,一面握紧了我的手,一面打着圆场道:“米斯特杨学生不明白,您这问题若是让十三娘问……”

“我这给你瞧病呢倒是说啊。”米斯特杨再次打断魏如,不理会他,只是冷戾地望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缓缓道:“不瞒您,有……有两个月没来了……”

米斯特杨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小茶杯,皮笑肉不笑道:“那不就成了?这不是病病!两个多月前你自个儿在汉中干了些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还用得着来找我吗?”说完冲着我们甩了甩袖子身往炕边走去,“都走吧走吧紧歇着去吧,我累了一天了觉了!”

被米斯特杨这么轰了出来,我的脑袋却变得异常沉重,就连走出去的路都变得层层叠叠不甚清晰了。

在魏如的搀扶下缓缓地往外走,我不停地将米斯特杨的话在脑海中倒来倒去,忽而心里一紧,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但又有些难以置信——米斯特杨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说——我这是“害喜”,我这八成是有了身孕了?!

额上的汗顺着眉梢滑下,我不由咽了口唾沫,自从来了科尔沁,我一直都是跟十三娘还有秀贤挤着睡,没有与魏如同房,米斯特杨问我两个月前,那时候我还未离开汉中,如果说有喜,那么十有**就是我在军营里跟冯尚兮的那一次……也只有那一次了。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可能。呕吐、恶心、没来月信、两个多月……这些全都吻合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米斯特杨的诊断,十有**是真的了……我忽而抱着侥幸的心理,倘若这些当真只是巧合呢?如果苏幕焉在就好了,他只要替我把一把脉,立马就能给我一个准信儿。

我的腿开始打颤,连步子都迈不稳了。魏如手上一用力,把我的身子稳住。我有些忐忑地抬眼望他,他也在望着我,只是那双眸子里,仿佛没了任何情绪,空洞深邃得竟如同初次相遇那般陌生。

聪明如他,连我都明白过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彼此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默默地搀着我往回走,只是在到达屋门口时,他忽而调了个方向

我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刚一进屋,他就砰地一声将门甩上,转身看着我,沉默了好久,忽而指了指靠墙边的暖炕,平淡道:“回炕上坐着,你这么傻站着,难道想冻坏了不成?”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这样面无表情,这样平静,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还是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我再明白不过,这就是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我知dào

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可是我要你明白,现在我既然离开了汉中来了科尔沁,就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留在这里,在重返长安之前我都是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我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茫然而期许地望着白发男子的身影,直到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可我忽而不知dào

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叹一口气,似乎根本不想听我多嘴:“我让你回炕上坐着,地上寒气重……”

我吸了一口气,手用袖子一把抹去眼泪了他半晌,终于乖乖地回到暖炕上坐下,却如坐针毡,没有半点安心地感觉。

魏见我坐下,忽而转身朝外走去,我连忙又站起来,高声道:“魏如!你停下,我求你别走,你现在就可以问我,我全部都一五一十地告sù

你想知dào

什么,我通通都告sù

你……”我都声音不知不觉染上一抹寂寥与悲戚,“自从四年前你忽而消失,那种整日没有着落的不安感就一直缠着我吃过不少苦,宫里的日子没那么好过……所以害pà

再经lì

那种突然失去依靠的感觉,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不要突然从我身边消失,哪怕是,哪怕是我对不住你……我知dào

我对不住你,所以……你有什么话尽管问我想骂我也好,想责备我也好照单全收,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好么为什么总是不说呢……”我在炕边蹲下,伸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余缓缓转过身来,他极为无力与黯然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那麻烦阿樱请告sù

我,究竟是谁。”

“……”我抬眼望他,沉默良久,足了勇气,嗫嚅道,“其时冯氏派人来汉中与孔夏议和,……没想到冯尚兮他与那位使臣一道来了汉中,无意与之见了面,所以……”话说至此,我再也说不下去,因为魏如的眼神中分明是满满的失望与嘲讽,又夹杂着隐忍的怒意。

忽彼此不再说话,仿佛再说一句,就会引燃什么潜存的危机。

我泄了气地靠炕边,觉得今日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儿实在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原本只是想与冯尚兮彻底做个了结,免得以后心里还互相惦记,然而谁又能想到当初的不慎之行,为导致今日的恶果?我与魏之间的关系原本就甚是微妙,如此一来,无是在我们本就不稳定的关系上划了一道口子,摇摇欲坠。

我鼓足勇气抬头看他。修长的身,白色长发,凄绝而自嘲的眼神,我忽而心口就如同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生疼。他是因为我才被废了武功,是因为我才受了重伤,是因为我才在洛阳傻傻等了三个月,是因为我才忍气吞声在科尔沁这样偏僻之地蜷居三年多,还险些落下一辈子的残疾……我?我只不过是长安城里一个黄毛丫头,若不是先帝的一道密旨,我可能永远都是那个鼻涕拉忽傻站在包子铺旁边流口水的市井小民,何德何能在他与冯尚兮这样“尊贵”的人儿之间周旋、摇摆。我这一路走来究竟连累了多少人?我忽而觉得自己哪里算是一个能够坐拥天下的人了?我分明、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我暗暗下定了勇气,一手撑着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我的眼神在屋里巡,忽而瞅准了屋里摆着的一方木桌的一个尖锐的棱角。我不由在心底笑了,这样一个猛子撞上去,不动用内力,就算不受伤,起码也能流点血,把孩子给撞掉吧?想到这,我默默地闭上了眼,二话不说,对着那桌子角就直直地冲了过去!与此同时,魏如立即反应了过来,他几乎与我同时迈步,成功地在距离那桌子不过一尺的地方挡住了我。慌乱中我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用力一揽,便随即变了方向,由于惯性,直直地斜向一边,稳稳地栽进了魏如的怀里。

他揽着我靠在了墙上,我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大哭不止。我一面死命地打着他的肩,一面含糊不清地骂着,就连我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究竟在骂些什么,又在抱怨什么……既然你恨,你不开心,你很愤nù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拦住我呢?我撞上去又不会死!

内心复杂的情绪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剪不断理还乱,恍惚中只听见魏如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低语,仿佛下足了勇气,又仿佛丝毫不在乎:“你是我魏的女人,你的孩子,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你清楚这一点,你可记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八六话 身份

种事儿,总归是纸包不住火的。现在暂时还看不出时间久了,再加上十三娘总归是有经验的人,终是瞒不过她的。可奇怪的是,前一阵子我头晕恶心,十三娘也愣是没往那方面想啊。于是我总结为,十三娘依旧沉浸于她对于米斯特杨的无尽幻想中。——十三娘已是做的那么明显了,可米斯特杨怎么连个表示也没有?

按照魏如的建议,为了给以后的坦白做准bèi

,现在我晚上不要和十三娘她们挤着睡了,而且人太多对身子也不好,他的屋子相对不算小,多加我一个人也还是可以的。我冷着脸咳嗽了几声表示“说得有理”,便把单薄的行李收拾了一番,塞进了魏如的柜子里。从那以后我们俩十分默契地对于孩子的事情几乎闭口不谈,而且生活中我也处处看出了他对于我的呵护与小心翼翼,一时间竟有些相敬如宾的味道来。我一面感激他的同时,又十分佩服他的胸襟。

三日后的清晨,我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一面不大也不太清晰的铜镜。双手极为熟稔地拢起长,惯性地要绾成男式的髻,然而我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抬眼,迎上魏如的眸子。

“该是换回女装的时候了。”魏似笑非笑道,“咱们赶紧准bèi

准bèi

,吃过了早膳就去族长家。”

“这……”我有些诧异,“你有什么打算?”

他笑着在我身后坐下,拿过我手中的小木梳,一下一下轻轻地替我梳着头:“一方面去感谢族长对你的收留,另一方面,去告sù

他,也是告sù

全村人,你是女扮男装的,是我的妻子。当然,你依旧是‘何硕’。”

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却有些为难道:“可你也看到了,这几年,我身上连一件儿女装都没有,所以……”

“还是跟我们一样暂时穿蒙人的衣服吧,总是穿着中原人的衣服晃来晃去太引人注意。衣服我已经帮你借好了,是从秀贤姐那儿拿过来的。”魏如考lǜ

得很周到,而握着梳子的手却没有停下来。难道说……这家伙今儿个要帮我梳头不成?

我乖乖地坐在那儿不再动作,不一会儿,魏如放下梳子,将铜镜递与我的手中,我对着镜子一看,这镜中人儿分明就是一个科尔沁女子嘛。如此精巧的式,放在我的身上居然当真有几分异域的风韵来了。我有些惊喜地回头望他:“想不到你还会梳这边的民族式,谁教你的?”

魏不在乎地笑笑:“哪里有谁教我,就连十三娘也不一定能梳到这份儿上,还不是自己平日里瞧着其他家的姑娘们走来走去,今儿个就自己在脑子里整合了一下,顺便给你梳了,还满yì

吧?”

我连连表示满yì

。心底却在大赞他脑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使。

当日如他所言。我一身科尔沁地装扮。跟着他去拜访了族长。好客地族长热情地招待了我们。还对着我笑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翻译过来说是什么类似于“巾帼不让须眉”、“难怪生得纤细不生硬”等等地意思。离开族长家地时候。刚好遇到塔莫里跟他地弟兄们有说有笑地从外头回来。他见到我先是猛地愣住。听了族长地解释后。盯着我看了许久。而后又唏嘘一番。点点头。恢复了以往地神色。立马笑嘻嘻地迎上来。用一口蹩脚地汉话道:“想不到何硕竟是一个姑娘家。对了……秀贤今儿个没跟你一块来?”

我笑道:“快年关了。那妮子最近忙得很。要给咱家这一群人纳鞋底儿呢!你过几天再去咱家找她吧。”

塔莫里有一些失望地神色。但他很快又恢复笑嘻嘻地样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神神mì

秘地棕色小包裹。递到我地手中。迫不及待道:“你替我把这个给秀贤吧……呃……我听说你们汉家姑娘冬日里都是穿那种轻飘飘地裙子地。那样不好。容易落下腿疾。这是我替秀贤准bèi

地护膝。可暖和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佩服塔莫里地细心与周到。只得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一定亲自把你地话说给她听。乐死她……”

从族长家回来。把护膝塞到秀贤地手中。她果然叹了口气。露出为难地神色。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我都是欲言又止。我不愿意劝她。害pà

她又把我地好心当做奚落。我重重地拍了拍她地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回去了。

刚迈进自己的屋子,魏如便把一封信递到我的手中,我看了看他严峻的脸色,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居然是他父亲的信。镇北侯明白了我们的计谋,但他表示他手下的兵力加上孔夏的那一部分虽说比较充足,但比起训liàn

有素的夜溟教教徒,却又很难胜之。夜溟教善于以少胜多,关键在于极强的训liàn

与作战技巧,尤其是他们教特有的各种阵法,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想要有决胜的把握,必须派一个十分熟悉夜溟教作战风格的人去一趟他那边,亲自对他手下的兵进行一场扎实的训liàn

——然而眼看便是新年,南宫韶和趁此年关登基的可能性极大。倘若不赶在他登基前攻下长安,那么我们以后的道路将会更加曲折与艰难。

一个熟悉夜溟教武功、熟悉夜溟教作战与内部情况的人……我与魏如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道:“苏幕焉。”

是的,能够符合镇北侯要求的,只有苏幕焉和慕容秋二人了。可是不出意wài

的话,此二人应当在身在长安被南宫韶和变相软禁了吧?可就如镇北侯所说,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得力的人前往他的军队,

们取胜的把握实在是微乎其微。这……真是令人为

……

“如此一来,只好让我亲自去一趟长安了。”米斯特杨听了我们的境遇,斩钉截铁道。

我大惊:“米斯特杨……您……您去?这……这是不是不妥?”

米斯特杨冷哼一声道:“怎么,我不去,你去?”他眼神扫了扫我的肚子,又冷着脸道,“我保证十日之内抵达长安,二十日之内把幕焉给带过来。”

“可是……万一被南宫韶和知dào

了,那就连您都.手机看小说访问WAP.χS.CòМ

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您可要考lǜ

清楚了!”我有些放心不下道。

“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什么傻子,若是真要危机到了我的性命,我断不会钻牛角尖……不像有些人,根本不听我劝,当初拼了命的要跟他住在同一间校舍……”米斯特杨嘲讽地看着我,我讪讪地低下了头,明白他是在讽刺我当初是非不辨,认不出谁好谁坏来。

我忽而想到什么,对米斯特杨抱拳道:“学生还有一样请求。”

米斯特杨点点头,可又分明是傲慢的口气:“陛下请说。”

“如果幕焉身陷+,请米斯特杨竭力相助。”

米斯特杨望着我的眼睛:“那是自然,我毕竟曾是他的老师。……再,他的身份,也由不得他人造次。”

我原本以为米斯特杨指的就是苏幕焉是太医院太医令的事情,然而转而一想,我却听出了米斯特杨的弦外之音。我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看魏如,他若有所思地微微蹙眉,于是我愈加认定自己的怀是正确的。我轻手轻脚地将门窗关上,等待着米斯特杨的下文。

米斯特杨也没有让我们坐下,只是有些诧异道:“你们是真不知dào

还是假知dào

?”

我回想了一番,实在是想不出来苏幕焉除了是先帝指定的四个人之一、是潜伏在夜溟教的线人以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于是我老实地摇了摇头,而魏如却一直沉默不语。

米斯特杨有些不耐烦道:“你知dào

芭娜妃子的事情么?”

我心里一惊:“略知一二。”

“那你是从哪儿知dào

芭娜妃子的事儿的?”米斯特杨继xù

问道。

我想了想,记起当初在书院里的时候曾在冯尚兮的书架上看到过一本《神川秘史》,可上面的记录未必是真的。然而……最初听说芭娜妃子的详细事情……是苏幕焉口述的。

我诧异道:“难道说苏幕焉跟芭娜妃子有些渊源?”

米斯特杨冷笑了一下,不再回答。

嘿,这个米斯特杨的,怎么总是说话说半句呢!

这时,沉默良久的魏如终于缓缓开口道:“倘若我没有记错,当年成祖想要传位的,并非文帝。”

米斯特杨满yì

地抬了眼:“说下去。”

“原本要传位于芭娜妃子的儿子,这也是成祖暗中密谋杀害芭娜妃子的原因之一。”魏如了然道,“由此看来,对于芭娜妃子念念不忘甚至了解甚多的苏幕焉,应当是当年芭娜所出小皇子的后人。也就是……”他忽而转向我,“陛下远房的堂兄。”

我这生了锈的思维忽而跟不上他的节奏,我怔了好半天,才张口结舌道:“他……他……苏幕焉他……是我的……哥哥?”

魏点点头。米斯特杨笑笑,仿佛在嘲讽我的迟钝。

哥哥……原来是哥哥……

我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惠帝让高寺扮作宦官,让孔春易容,却独独没有动过苏幕焉……难怪苏幕焉家中无人像其他三人的家人那般在朝中当职,而惠帝却能偏偏挑中他……难怪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尽管有所猜忌,却已经能感到像兄妹一般的温暖情谊……难怪他一面早已与慕容秋私定终身,却能另一方面待我关怀备至,而且慕容秋也从没有真的对我起过嫉妒之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现在想来,当初苏幕焉知dào

冯尚兮对我的感情的时候对他说的那番严肃的话,全然是合乎一个兄长的身份的!我早该猜到才是啊……

我不由渐渐笑起来,这样,自己忽而多了一个哥哥,感觉真的很好呢。

就在这时,忽而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我高声问道。

“还能是谁啊,你十三娘!”十三娘的声音微微传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十三娘实在是被米斯特杨迷住了,居然就这么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了。

我懒洋洋地走过去,刚将门拉开一点儿,十三娘就迫不及待而又艰难地挤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你们赶紧去一趟族长家!方才塔莫里带信儿过来,说是有一个无家可归的年轻人今儿个傍晚闯进了村子,被族长家的人给拦住了。那年轻人体力不支当即就昏了过去,喝了点水又吃了些东西,这会儿总归是醒了过来,人家一问,那人咬紧牙关啥也说,只一个劲儿地说要见一个叫何硕的人,还十分肯定他口中的何硕就在村子里!这会子全村人几乎都晓得他来找你来了,阿樱啊,这人可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可是这几年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你可要当心了,咱们总得派个人过去瞧瞧那来人究竟是个啥模样吧?”

魏警觉地上前一步:“我去。”

我心如擂鼓,自然知dào

他和我担心的都是同一件事儿,于是我一把拉住魏的手臂,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道:“我与你一起去。”

第一八七话 选择

族长家的时候,已是接近午夜。然而族长家除了其他人都没有休息。

我和魏如多少有些歉意,但族长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示意我们去客房见一见那位“客人”。族长家的帮手将我们带至客房前,便点了点头下去了。魏如示意我等在外面:“在没有弄清楚来历之前,你还是在外头等着比较稳妥。”

我点点头:“你也要小心着些。”

魏微微一笑,迅速推门而入。

屋里渐渐传来说话的声音,起初尚且比较平和,然而时间一久,说话声渐渐提高起来。于是在屋外徘徊已久的我不由停下步子,忐忑不安地仔细聆听屋里的对话。

“哼,你说这话什意思,你以为你是谁?爷我为了我冯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总比你这样畏首畏尾不敢见人要好!现在南宫韶和那傻子一时间嚣张起来,你就冒出来了,你怎么就不怕我笑话你呢,啊?!”这近乎咆哮的声音带着疯狂的怒意,声音嘶哑无比,却依旧熟悉,正是冯尚兮。

我心底仿佛有一块石头重落地。孔夏他,果然如当初我二人的约定,放了冯尚兮一马。

“冯世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理喻。在下是读书人,不是那些市井上蛮不讲理之徒,也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恕在下冒昧,阿樱的确在此不错,不过她与你非亲非故,也不是那么好见的。你现在只身在此是被遍布的南宫氏兵卒瞧见了可别怪我魏某人不顾及昔日同窗情面,置你于不顾。”魏如声音冷戾而平稳,而我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我一直担心他们俩见面,可如今,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这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却偏偏遇着了一起,实在令人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脆响,让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是……什么器物被打碎了。这儿可是族长家,难道说这俩人还在这儿动起手来了?!不行!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匆忙推开门。急匆匆地闯了进去眼便瞧见魏如被人提着衣领。狠狠地抵在墙上而他面上却是不以为然地冷笑。再看那动手之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亚麻色地头发纠结蓬乱。遮住了大半黑漆漆地脸。只露出一对琥珀色地眼珠子好似充了血一般通红。正恨恨地盯着魏如。我地出现打破了一瞬间地高强度气压两个男人同时转过脸来。又几乎是同时开口道:“阿樱?!”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要你先不要进来么?”魏如有些严肃地望着我。但口气却是出奇地温和。

“哈哈哈……”冯尚兮忍不住讥笑起来“因为爷我在里面!”他狠狠冲魏如丢下这么一句话。又转而对我欣喜若狂道。“阿樱。我说地对吧?”

我心底惆怅万千。哪里知dào

怎么应付。只得以劝和地口气道:“劳烦冯世子先放开他吧。”

冯尚兮这才发xiàn

自己依旧死死地抓着魏如地衣领。他没有立即松手。只是眼底滑过一抹戾气。冷冷道:“怎么。你现在又向着他了?”

我尚未回答。只见魏如冷着脸打掉冯尚兮地手。一把推开他。嫌恶地拍了拍自己洁净地衣襟。平静无波道:“在下是她地夫君。她向着我是应该地。”

冯尚兮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甘心地看向我,我默默地背过脸去,不敢面对他的眼神。他冷笑一声:“夫君……?还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啊……”

魏如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他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破碎的器物,淡然道:“看来冯世子现在沦为别人手下败将,打击还真是不小。在下劝世子大人还是趁早找位郎中好好替自个儿瞧瞧,莫要年纪轻轻就得了失心疯才好。虽然不知dào

世子您是怎么摸到这木扎屯来的,但这里毕竟是族长家,还希望世子您可以顾及礼教,稍稍收敛些。”

“收敛?呵,”冯尚兮继xù

讥讽道,“就是像你这样做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是是,你是读书人,咱们都是不知教化的白丁,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你那满腹之乎者也才是正途,哼……”

魏不予理会,徐步走到我身边,执起我的手,有想要离开的趋势。冯尚兮死死地盯着魏如,半晌,忽而展眉一笑,提高了声音,颇为阴阳怪气道:“‘皇夫大人’难道以为,陛下心中,当真有你的位置吗?”

此言一出,魏如果然停下了步子,握在我手上的力道也足了一分。

我吃惊地回头,心底叹道,冯尚兮啊冯尚兮,事到如今,你非要让矛盾进一步激化么?

魏并没有及时回答,他只是偏头淡淡地望了我一眼。我连忙收回了眼神,有些忐忑难安,也有些怯懦地低下头。一时间,耳边似乎滑过魏的一声黯然轻笑,却微不可闻。

只是没想到我方才的回头却仿佛对冯尚兮是一种鼓励,他见魏如不答话,继xù

追问道:“那好,我再问皇夫大人一句,如果陛下心中有你,那么她又如何会委身……哦,不不……她又如何会‘临幸’其他的男人呢?”冯尚兮的语气充满了得yì

与挑衅,而瞬

却感到仿佛有一盆冷水自我的头顶浇下,一直凉到脚

我最担心的问题,冯尚兮手中最后的筹码,终于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时刻,被他抛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当摇摆不定的我想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却总会偏离我原先的估计呢?

为什么当我心底最后一滴难以磨灭的往昔总要在这样的时候被人提起,而后又陡然在我的脑海中放大呢?

魏如不曾松开我的手只是笑着转身面对冯尚兮的质问道:“世子大人,人生在世,要适时分清楚真心与施舍。就好比有些人对他人好,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记挂着他;而有些人,免不了游戏一番,而游戏中因为同情所以有了施舍;还有一种人,就是在游戏里丢了自我,满满的自以为是,失了一切以为自己什么都拥有。这最后一种人,是最可怜也是最可悲的,而世子您,恰恰是这种人。”

冯尚兮的面色些难以忍耐的扭曲:“你莫要在我面前咬文嚼字、卖弄这些歪理儿听不惯!”他缓缓伸出手,将那柄一路颠沛中依旧程亮如新的宝剑连着剑鞘一并直指魏如“如果你当真在乎她,可有问过她心里的想法?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问?”

魏微微一怔,直直地盯着冯尚兮的眼睛。此时此刻的他,究竟会作何想法呢?是被冯尚兮的言语所伤,还是当真开始思考他的话要亲口问问我的真实想法?

那我呢?我在里究竟是如何权衡这两份感情的?

没有魏如的日子,从希望绝望,到孤独到坚强,再到希望一路走来,知dào

那样的苦,也知dào

自己心底是离不开他的。

可对于冯尚兮,更多的则是歉疚感以及对于当初那纯真的年代的一种无限缅怀与眷念。这两种感情,分明是不一样的。可现在这样的两种感情却又偏偏生了冲突,也终究是我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我望着魏如的侧脸,看出了他极难察觉的受伤神色——即便是表面上再不在乎,可他终究会是仔细听过冯尚兮的话的。

如果这两个人当中总有一个人受到伤害的话,我舍不得是他。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忽而下了狠心,当着冯尚兮的面儿,一把攀上魏如的脖子,踮起脚,就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魏的身子微微一顿,忽而感应到了我的想法,他宽大的手掌抚上我的发,继xù

将这个吻加深。

瞬间,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溢出。

对不起,冯尚兮。我这辈子欠你的实在太多,即便是拿我这个人去抵押,怕也是还不起了吧?我知dào

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欠着你的债,你也不会难为我的吧?这辈子我已分身乏术,你我的感情生不逢时,不受老天待见,所以,我用我的下辈子去还,如何?你那么好,那么善良,虽然毒舌,但你骂骂几句,消消气儿,也就不会与我计较了吧?我知dào

你伤心几天也就自个儿痊愈了,所以请原谅我的狠心,因为如果我再摇摆下去,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所以,请离开我吧。请带上你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姬妾们,云游四海去吧——如果她们还能有机会陪在你的身边的话。

不知dào

你是否听见了我心里的话。然而我分明瞧见你的剑鞘缓缓下落,直到那尖端触及冰冷的地面,直到你艰难地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你此刻的眼神,是否也如同这个冬一般,严寒刺骨呢?

似乎是经lì

了一场季节的穿梭变换,终于在彼此错乱的呼吸中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深吻。我知dào

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一切,总归是有了一个交代。

恍惚中,我牵着魏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因为我害pà

再看到冯尚兮的样子。

走出房门,身后是器物在地上接二连三破碎的声音,愤nù

中仿佛戳痛了这个并不平静的夜晚,别样刺耳。

……

屋外的空气,依旧是那般严寒。魏如脱下身上的外衣,严严实实地将我的身子捂了起来。我担心他受凉,却又执拗不过他,只好作罢。一路无言地往自己的家里走着,我忽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辈子,我一直以为我在乎冯尚兮,所以在心底一直不愿放手。然而恰恰是我的“在乎”,我的摇摆不定,把冯尚兮伤得千疮百孔。如今我狠狠给了他一刀,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早些了结罢。

远处只有一家仍然亮着灯火,寒冷迫使我加快了步子。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脚步声却渐渐清晰了开来,我与魏如对视一眼,不由停下了脚步。

回首,依旧是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持剑男人,满眼躲闪的晶莹。

我不由愣在原地。他居然一直跟着我们。

“我无处可去了。”冯尚兮的口气反倒是傲慢起来,像是在演戏,还颇有些耍无赖的意味,“皇上你当初执意要了人家,毁了人家的前程……咳,我如今这个样子,皇上你可得负责,包吃包住……还要包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八八话 对峙

早该知dào

冯尚兮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早该知dào

此人的心里自愈能力是极强的。

而事到如今,面对我强作“残忍决绝”,他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倒迎难而上,改变作战方略,直接以死缠烂打为招数、当初我的“一时冲动”为筹码,顺便借着十三娘泛滥的母爱,实行蹭吃蹭喝战术,——就这样赖在这儿不走了。

当晚冯尚兮怎么说都要在我们那儿先歇下。魏如冷声道:“借住一晚可以,否则别人岂不是说我魏某人小肚鸡肠。不过,明儿一大早米斯特杨要进城,你也就随他一道离开木扎屯好了。”

“哼,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凭什么听你的?”冯尚兮斜倚着门口,颇为倔强地环起双臂。我顿时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魏如笑了笑,道:“不同意也可以,那你今儿晚上就在外头天寒地冻的歇一晚也无妨……要不你可以再去麻烦族长家,好歹我方才还赔了你砸的稀巴烂的那些器物。”说完伸手便要关门。冯尚兮眼明手快,立马将门抵上,信誓旦旦道:“成,我明儿就走,你先让我进去。”

魏自然知dào

冯尚兮的话不过是一时托辞,于是稍作犹豫。我见状扭头就往里头走去,不愿意再眼睁睁地看着。不料刚迈出一步,便遇着十三娘披着外套走了出来:“谁啊,阿樱,是你们回来了么?怎么吵吵嚷嚷的还不进屋?”

魏回头望了一眼,于是冯尚兮就趁这个空挡极为灵活地钻了进来。

十三娘一看到冯尚兮这一副乞头,吓得不轻:“啊呀呀……这……这是谁,你们……”

冯尚兮拍了拍袖子,极为谦恭道:“在下是阿樱的昔日同窗道中落,流落至此之中巧遇昔日好友,颇为感慨,但求能够收留在下几日。”诶?这冯尚兮什么候变得这么懂礼貌了。十三娘转而向我证实。冯尚兮拼命冲我挤眼睛。我一时间错愕不已只得讪讪地笑着点头。

“哟。那实在是……”十三娘果然动了恻隐之心。对冯尚兮道“那就赶紧进去洗洗干净。换件整洁衣裳。瞧你这身破地……如果饿了。就只管说阿樱帮你热点儿吃地。反正你们也是熟人……”十三娘说完就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表示先回去休息了。见十三娘要走。魏如大步走过来。脸色很不好。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又不好开口。而冯尚兮则面露得yì

之色。趁十三娘不注意对着魏如比划了一个粗鲁地手势。

……

“明早就让他走不会拦着地。”我一面将衣服叠好。一面观察着魏地脸色。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笑笑:“我倒没有担心你会拦着他。咱们也别被他搅乱了正常地日子儿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小心身子。”我温和地笑笑。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剧烈地敲门声。

“谁啊?”我有些担心地问。

“阿樱。快开门!”居然又是冯尚兮地声音。我都要睡了。他怎么又来了?

我询问式地回头看了魏如一眼,他淡然道:“无妨,开门,咱还怕了他了?”于是我顺手将门打开,便瞧见冯尚兮已经洗了澡,换了身洁净的米色衣服,披着长发,抱着一个软枕头,倚在门口冲我挑了挑眉,一双灿然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顿时,我感到无比头痛。

见他这副架势,魏有些诧异地开口:“冯尚兮,你……”

“唉,没办法,这房子这么小,没有多余的屋了,只好跟你们挤一挤……皇夫大人,打扰了~”冯尚兮的语气里哪有半点无奈的意思,他分明就是故yì

的。

“难道你忘记了米斯特杨么?你若是跟他打个招呼,他自然是允许你和他挤一间屋的。”魏如冷声道。

“哦……米斯特杨他已经休息了,你不是(web用户请登陆www。①⑹kxS.сom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陆wàp.1⑥xS.СOm)

人家明儿一大早是要上路的吗,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又怎么好意思把人家硬生生地叫醒呢?你说是吧,大人?”冯尚兮说着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颇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

面对他的幼稚行为,魏如仿佛也觉得十分荒谬,但他又似乎是要卯足劲儿陪这位冯世子好好玩玩了。于是魏如二话不说,抱了一床被褥丢给冯尚兮,皮笑肉不笑道:“也成,那你就在这儿打地铺吧。”

冯尚兮稳稳地将被褥接住,一脸难以置信道:“什么?让本爷打地铺?”他说着转而望我,“阿樱,你可要替我主持公道啊,这个人居然要我打地铺!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连暖炕都碰不着?”

天爷,这要我该如何是好?!

我为难地走了过去,歉意地笑道:“世子大人,这样实在是不妥。如果你不好意思叫醒米斯特杨,那我去……”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慢着……”魏如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柔声道,“你先歇着

后斜睨着冯尚兮道,“就由在下来替世子大人效劳着对着冯尚兮做了个“请”的手势,冯尚兮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姑且将被褥在身上裹紧,便跟着魏如懒洋洋地往外走。刚走出门外,魏如忽而调转方向,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入屋,并顺手将门关上。

刚一进屋,魏如就轻轻地松了口气,笑吟吟地凑过来,在我耳边道:“成了,总算把这碍眼的人给关在了外面,咱们可以安心睡了。”

我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可他若是一直在外头敲门搅得咱们不清静呢?”

魏一把将我抱起,往炕边走去:“料他也不会。”

……

翌日一早,米斯特杨往长安的方向出发,准bèi

履行他当初的诺言,将苏幕焉带来。

虽然他一再强调那整张密道俯瞰图就在他的脑子里我还是放心不下,绘制了一幅精确的手抄本塞给他他带在身上。而冯尚兮在米斯特杨的屋里一觉睡到日晒三杆,醒来时,刚好赶上咱们的午饭。于是第一次赶他走的机会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很俗地呼冯尚兮为“阿尚”,因为他的鼎鼎大名想必只要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是听说过的。可惜我哪里敢告sù

十三娘赖在咱家不走的这位“阿尚”就是先前与南宫韶和两方相持不下许久现如今被弃连根拔起的冯氏的长子呢?可怜十三娘只知dào

他是我与魏如当初在清河书院的“同窗”今乱世中家道中落,便流落至此,姑且将他留了下来。

然而家里多了一口人吃饭是这么一位难伺候的主儿,这问题就接二连三地来了。比如他对于我们的伙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挑剔,什么吃不惯奶制品啦,每餐必须以面食为主啦么荤素搭配不要那么单一啦等等……我真是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敢情您以为这儿是肃国府呢?

其次就是一桌人坐一起吃饭的候,原本有个面瘫脸米斯特杨也就罢了,可这会子米斯特杨倒是走了,可魏如和冯尚兮两个人往那儿一坐,整个屋里的气场瞬时就开始不对劲儿起来。这俩人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话也是颇为谦和有礼,可我一人儿夹他们俩中间就感到十分不舒坦。

腊八节那一日早晨个人和和气气地坐了一桌,难得十三娘今儿个张罗了一桌点心与秀贤也能如曾经那般有说有笑。我本是坐在魏如与冯尚兮中间的,魏如十分体贴地又是替我夹菜又是替我盛粥。这时候十三娘端上了一碟酸奶刀切饼香气四溢。与此同时,我的左右两边同时伸出两双筷子,不约而同地夹住了同一块儿刀切饼。果然,这两双筷子分别出自冯、魏两人手中。于是,这画面瞬间僵持起来,谁也不愿意稍作退让。一时间周遭的温度陡降,只感到这两人隔着我四目相向,恨不得用目光杀死对方。

秀贤尴尬地抿了口奶茶,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就在气氛进一步白热化的时候,只唰的一声,眼前寒光一闪,冯尚兮已经将剑送入剑鞘,而那块可怜的刀切饼,也成功地被一分为二。

秀贤吓了一跳,口中咬着的酥卷儿掉在了碗里。而这时候十三娘才端着热腾腾的蒸笼从厨房里走出来,错过了方才的一场好戏。

“世子果然是嗜剑如命,连腊八节都剑不离身,看来阿樱还得小心着点儿,莫要被伤着了才好,剑这东西可是不长眼睛的。”魏如说着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我的身后,示意我挪个位置,于是便十分大方地坐在了我与冯尚兮中间,替我挡开了随时可能发生意wài

的“危险人物”。

冯尚兮避重就轻,一面嚼着饼,一面拍了拍他的剑:“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贝,今儿拿出来给你们粘粘喜气,便宜了你们。”

“你们几个说什么这么热闹呢?”十三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一看我们仨换了位置,一副了然的样子对冯尚兮道,“哦……想必阿尚昔日在书院里跟我家如也是挚交好友吧?你们哥俩也该坐在一块儿好好叙叙旧了,要不要我给你们烫壶烧酒?”

十三娘的话让我哭笑不得,就他俩?没当着您面儿打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还“挚交好友”?

没想到冯尚兮不仅没有否认,反倒是大大咧咧地伸手搭在魏如肩膀上呈“哥俩好”状,对十三娘笑道:“那就有劳十三娘了!”

十三娘喜庆地应了一声,转身又钻入厨房里忙活去了。前脚刚走,魏立马扭头,对冯尚兮皮笑肉不笑道:“十三娘也是你叫的?”

冯尚兮挑衅地笑了:“如何?人家还答yīng

了呢?”

第一八九话 曲径通幽

米斯特杨一去就杳无音信,并没有如他所说,不出二十日即可返回科尔沁。如今已是正月间了,依旧没有见他带着苏幕焉回来。十三娘整日里盼来盼去也没有把米斯特杨给盼回来。渐渐地

,她做什么事儿都打不起精神来,于是我愈发确定她是把整个心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只好不停地安慰她“可能是大雪堵了要道”云云。

我的“害喜”症状渐渐消去,然而随之而来的确是更令人为难的情况。这件事我与魏如玠一直瞒着其他人,米斯特杨也不在,可是我们两个又是丝毫没有经验的人,就连博学多才的魏如玠也终于犯了难。好在现在气候寒,衣服厚重,若是天气暖起来,衣衫单薄,十三娘保不定就能瞧出什么端倪来了。就算十三娘整日里担忧着米斯特杨没工夫在意我这些闲事儿,可秀贤呢?她可不是个傻瓜。

于是在与魏如玠商讨一番后,我二人决定自个儿主动去十三娘那儿承认,当然,、子与冯尚兮有关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让除了我、魏如玠以及米斯特杨以外的第四个人知dào

的,其次就是要尽量将时差的问题糊弄过去一个天气晴朗的清晨,随意吃了点儿早饭,我便随着魏如玠直接去了十三娘的房里、

“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儿么?”十三娘从座上起身,我发觉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好像哭过。

我与魏如玠对视一眼,他握紧了我的手,于是两个人同时跪下了。

十三娘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扶我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跪下了?”

“十三娘……我……”我想要尽量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不觉微微低下头,“那个……”

“怎么了?”十三娘茫然地望着我。见我半响不语,又转而望了望魏如玠。

魏如玠微微笑了,却没有多什么。

“瞧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们两个怎么老是跟我打哑谜?要我如何看得懂?”十三娘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

我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十三娘有所不知,女儿我……前阵子头昏恶心,恐怕是……”

十三娘微微一愣,继而惊呼一声:“有了?!”

十三娘的脑袋还是蛮好使得么。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十三娘将信将疑的看着魏如玠:“可是真的?”

魏如玠点点头:“十三娘,瞧您……当然是真的。”说话间,他知dào

我的紧张,不由用力揽了揽我,像是在让我放宽心,好在我们二人的表现尚佳,十三娘没有半点怀疑,当即大喜过望,硬是拉我们起来:“瞧瞧……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跪什么跪呢,真是的……阿樱,今儿个起你这身子可就精贵了,可莫要整日到外头跑腿,家里的大小事情啊,你也莫要插手了,全都交给十三娘便好。啊对了,明儿我去城里给你买些好吃的,什么核桃啦,鸡蛋啊,咱这儿都没有,你还要吃什么,尽管告sù

十三娘,十三娘立马就给你买去!……啊,瞧我这激动地,都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十三娘双手局促的揪着自己的衣服,一时间竟又红了眼。

“十三娘……谢谢你……”我揽过她的肩头,三言两语的劝慰着她,可她却沾了沾泪水,道:“我这是喜极而泣,我……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小姐,你总算是要当外婆的人了,你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了……”听十三娘这么一说,我不由感到心头酸涩不已。瞧她这么开心,可我却如此不安,我这样……算不算是在欺骗她呢?倘若被她知dào

真相,十三娘会怎么像我呢?

不,不会的……我摇了摇头,赶走了内心不和谐的声音,扯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再次向十三娘到了谢,这才与魏如玠一齐离开,

刚一迈出屋门,只见门外赫然战争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正是冯尚兮。

一见到他,一见到他这满是戾气的眼神,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再次波涛汹涌起来。

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不知dào

说什么好;不说话的话,这么迎面遇着,又颇为尴尬。魏如玠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拉着我就要绕道而行,没想到这时候冯尚兮倒是开口说话了:“真是恭喜陛下,恭喜皇夫大人啊。”

我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他,他面上带着那一如既往的轻佻笑意,可那双眸子里哪有半分真心恭喜的意味。

魏如玠又哪里会开心得起来,他只是点了点头:“多谢世子大人了。”仅仅是丢下这么一句便带着我走开了,仿佛不愿意多待哪怕是一小会儿。

有些话可能永远都不能说出口,有些真相可能必须硬生生咽下,让它烂在肚子里。

从那以后,我们三人的关系就愈发的微妙起来。冯尚兮不再处处在我二人当中作梗,倒也没有视而不见,只是好似关系极为疏远之人,颇为客套有礼。他终于放qì

了对于汉服的执拗,换上了他素来嗤之以鼻的朴素科尔沁服饰,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他还主动担起了家里原本有米斯特杨担当的事情,比如劈柴挑水一类。每每看着他独自一人坐在后院里劈柴,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竟分外孤寂。

不多久后,冯尚兮用木材打造了两个灵位牌出来,刻上字,默默地放在他的屋子了。我趁着十三娘不注意,假装做些简单的打扫一类,进了它的屋子才发xiàn

那两个灵位牌上的名字竟然就是昔日的肃国公及其夫人……我忽而伤感了。虽然对我来说肃国公事敌人,肃国夫人也曾经想要对我下毒手,然而那两个人,对于冯尚兮而言,却是亲生父母啊。对于一个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纨绔子弟而言,这两个人的离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然而粗线条的我从来都没有从这个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身上看到哪怕是一丝的悲伤,所以就连他父母已经不在世上的事情,都不知dào

。而他,也从来没有开口提过。

现在想来,骄傲如他,倘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怎么可能一路飘摇至此,在魏如玠的白眼下屈尊苟活,恬着脸硬是在我们的夹缝中生存呢?

我时常能看到他拿出那柄他家里祖传的宝剑,细心而又爱惜的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一遍又一遍,我想,他一定是在琢磨着报仇的事情很久了吧。

然而就在米斯特杨不在的这段时间,塔莫里接着“帮帮忙”来咱们家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了。虽然没有当面跟秀贤通过气儿,但是我有了孩子的事情秀贤也自然是知dào

的。本以为她又会多想,然而她反倒释然了。我欣喜的发xiàn

她不再处处躲着塔莫里,情绪也不再暧昧不明,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塔莫里的好意,就像村里其他年轻人一样交往。从她脸上看到久违的真心笑容,我忽而有种巨大的宽慰与放心—我终于有机会还她一份真挚的感情了。

正月的时候,米斯特杨终于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到达木扎屯的,还有略显憔悴的苏幕焉。

如果说真zhèng

意义上兼具情感与血缘关系的亲人,于我而言,这世间怕也只他一人了吧。这一次见到他,所有的猜忌与不解通通消除,那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让这个从血亲上来说多少有些疏远的“哥哥”忽而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嗅着她衣服上的苏合香,紧紧地与他相拥。

“你为什么不说呢……”我呜咽着,“从一开始你就知dào

,你什么都知dào

,可你怎么就不说呢……”

苏幕焉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若是一早儿把什么都给捅破了,你还能独自面对着一切么?这几年你所经lì

的历练才是最为宝贵的,不是么?”

我忍不住点点头,魏如玠则在一旁欣慰的笑着。

这时候米斯特杨拖着从马背上卸下的行李风尘仆仆的走进来。我拖着身子不大方便,苏幕焉和魏如玠连忙上前帮忙托行李。我特别注意了米斯特杨的神色,他依旧是那样面无表情,好像没有一点儿喜怒哀乐。于是等他手中空闲下来,我忍不住上前小声道:“米斯特杨这么久才回来,可曾想要见一些人?”

米斯特杨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善意的小了,他的眼神里果然闪烁了一下。于是我乘机添一把火,连忙接着道:“米斯特杨有所不知,您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咱们可想到了你的好。当初如玠有伤在身的时候,家里的大小事情可不都是您一手担起来的?您一去就是二三十天,有些人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没事儿就在外头东张西望,恨不得直接坐在村口那口井边上等着的了!这些日子下来,她脖子都长长了不少……”

米斯特杨面露我从未见过的慌张神色,他张了张嘴,试探道:“……真的?”

“可不是真的!”我捅了捅他的胳膊,“人家就在里屋等着呢,指不定又哭了,你还不快去瞧瞧,安慰安慰?”

米斯特杨史无前例的没有责备我的“语气不善”,竟然自顾自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神色凝重的就顺着我的话往里走去。

见他宽大的黑灰色袍子的一角消失在屋门口,这边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然而笑声却被突然放在屋门口的水桶打断,我们不约而同的朝外望去,只见冯尚兮穿着一身土色的衣服,袖子高高卷起,不声不响的将满当当的两桶水挑了回来,熟练地卸下扁担,放到门后,微微气喘的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亚麻色的柔软发丝被汗水打湿,凌乱的附着在额边,一弯腰,那宽大的衣领便让锁骨若隐若现,我不由在心底叹息,即便是沦落至此,他浑身上下的妖娆贵气却依旧不减半分。

他忙着他的,好像我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与他无关。等他忙完了这些零碎的活儿,他一定又要去练剑去了,谁也不能打搅他。然而他那面无表情的漠然神色在看到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人的时候,还是出现了松动。

苏幕焉淡淡的笑着,只是这么看着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冯尚兮在我们面前站定,但似乎并没有将我与魏如玠归入他的视野中。他惊愕而又严肃的盯着苏幕焉看了许久,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弧度,拱手道:“许久不见啊,……苏大人。”

苏幕焉伸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慵懒的笑道:“少来,叫我穆焉。几年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冯尚兮眯了眯眼:“你不会是奉了你主子的派遣来取我性命吧?我‘潜逃’至此,被某些小人向你们主子告发了?”

“世子,你……”我打断他的话,“你这话可就冤枉他了。”

冯尚兮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等着苏幕焉的答案。

苏幕焉满不在乎的笑了:“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一来,现在住在大邺宫的那个人,他不是我的主子。我苏幕焉来去自由,除了报答先帝的救命之恩,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差遣,二来,那个人是否知晓你的行踪,说实话我不知dào

。然而,如果他要派遣谁来取你性命,断不会派我来的。”

这两人说来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想当初在书院的时候,他俩可以说是情同手足都不为过,现在一见面,火药味就浓了起来,而我甚至不知dào

怎样在他们之间说好话—对于男人的友情,我的了解实在是不够真切。

冯尚兮挑了挑眉:“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苏幕焉噗嗤一声笑了:“纵然你换了身打扮,换了身份,换了立场,可在我眼里,你,还是当年那个你。我苏幕焉交过的朋友,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冯尚兮的表情终于稍见缓和:“今儿晚上咱们喝一杯。”说着提起一个水桶,眼神却依旧停留在苏幕焉脸上。

“一言为定。”苏幕焉话音刚落,冯尚兮便吹着口哨径直走向后院的水缸倒水去了。

……

苏幕焉在这儿显然不能多做停留。随他一起逃离皇宫的慕容秋主动要求留在镇上,没有下到木扎屯来,慕容秋身手很好,苏幕焉也就没有多做担忧。然而他离开的当日南宫韶和便可以发xiàn

他已经暗中逃走,定然会悄悄发动大量人手来搜寻苏幕焉的下落——毕竟南宫韶和练习夜溟决那种蚕食身体的武功,是离不开苏幕焉的医术的。

正月十六,魏如玠同苏幕焉一齐上路,前往西方投靠其父镇北侯,并会在准bèi

完毕后尽快南下讨伐南宫韶和。魏如玠示意冯尚兮与他一起去,并承诺可以顺便替他报仇。苏幕焉表示赞成,虽然冯尚兮同意了,但他还是当着魏如玠的面儿说:“我知dào

你打的是什么主意。”魏如玠微微一笑:“我是真的对世子大人放得下心,但是我放心不下我家那女人,我知dào

她的德行,怕她反倒会对你下手。”冯尚兮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但笑不语。临行前,我以茶代酒替他们践行。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渐渐隐去,消失在地平线,我忽而有种满足的感觉,竟然没有一丝伤感。

正月二十二,说来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秀贤的确和塔莫里订立亲,是族长的挚交好友、木扎屯德高望重的长老当着全村人的面儿主持的定亲礼。十三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米斯特杨依旧冷着一张老脸,可她居然破天荒的拍了拍十三娘的背以示安慰。

二月二,魏如玠的信上说兵力充足,训liàn

有素,一切都好。

二月十三,苏幕焉的信上说孔夏手下的精锐部队已与他们会使,领头的是王培,已升至归德大将军,但可惜的是孔夏并没有出现。

二月二十九,闰年,我在信上让魏如玠启程去长安的路上

先往东来一趟木扎屯骂我想见他一面。

三月二十,魏如玠的回信终于到来,他让我趁着身子还算方便随慕容秋去洛阳一个叫奎店的镇子。他说他很忙,就不回来了,奎店那里有他早年置下的一方宅子,不大,但是风水很好,离洛阳城很近,请有经验的产婆也比较容易放心。他说他知dào

我在科尔沁杵在十三娘与米斯特杨中间心里头有些酸,他也知dào

我不可能去族长家打搅已经刚刚嫁人的秀贤——他还保证在孩子出生之前他会回到我身边,所以现在要抓紧所有的时间。

慕容秋是个好性子的女子,她住在镇上,时不时来一趟木扎屯,都会给我们带些常用的东西。如果有她在我身边,魏如玠也能放心。

三月二十九,我抵达洛阳。可能这回当真是水土不服了,我在床上躺了几日,才静下心来好好打量魏如玠在洛阳置的这所宅子。如他所说,这宅子依山傍水,的确风水甚好。然而却不若他欣赏说的那般“小”,正门三进,在庶民的宅子里也算是大户了。真zhèng

令我吃惊的确是园子里的布置,虽说规模不大马达的确是按照当初和沁宫的结构布置的。屋子里靠窗的案几上还摆着一架擦得干干净净就的筝。魏如玠当年下重金派一帮下人守了这宅子数年。至今依旧仿佛一直有人住着一般,丝毫不显冷清。宅子的下人们也够我与慕容秋两个支使了。

收到魏如玠的信,他们已经在去长安的路上了。

我站在那架筝钱,伸手缓缓拂过琴弦,脑海中就仿佛滑过当年他在书院里的琴声潺潺。我伸手打开正对着的窗户,却愕然发觉这窗外面朝的,竟是满园粉色的樱花,在这春日里,开得艳呢。

府上的管家告sù

我,这些樱花,都是当年老爷刚到这里的时候布置的。整个院子里其他的草木都是吩咐他们这些下人们张罗的,唯有这樱花,都是老爷一个人亲自种下的。——他说老爷那时候身受重伤,刚刚清醒,都不能下地走路,却在樱花的事情上颇为执拗。管家说她也不知dào

这是为什么。

我终于知dào

魏如玠为什么不愿意顺便去趟科尔沁,反倒让我来这里了。他怕我见他一面,就再也不舍得让他去长安替我冒那个险了。

我忽而微微笑了,满目的樱花别样绚烂。深吸一口气,仿佛有细密的樱花铺陈在心底,颇为柔软。

最终话((上)

《皇家书院三两事》最终话(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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