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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猛于虎》


468 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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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玖的这一声叫唤,她自认为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可在其他人看来,只是嘴巴动了动,咸熙宫乱作一团,尤其太后扯脖子那么几嗓子,就将她微弱的声音全都给盖了下去。

唯有郭嬷嬷距离最近,谢玖瘫坐在椅子上,可有半边身子的重量全靠向了她。

“太后,皇后好像说召谁进宫。”郭嬷嬷急出了一脑门子汗,眼瞅着太后鼻尖也冒汗,站在跟前一个劲儿地搓手,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召谁?”太后猛抬头,上前一步。

“玄空道长!”

郭嬷嬷的头才摇完一边,正从左往右晃到中间,花真却忍不住太后主仆这磨叽劲儿,嗷一嗓子吼了出来: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皇后的嘴型就是召玄空——皇后以前也交待过,若她忽然昏倒,吩咐奴婢等一定要第一时间宣召玄空道长。”

太后直眉愣眼,玄空那老道士她还记着呢,外表仙风道,满肚子奸滑。当初皇后拿自家侄女浸水桶,就有玄空这一号狼狈为奸。

皇后晕倒不请御医,反而请个江湖术士,那就是说不是正经的病,又扯了鬼神了?

“快快快,那个谁——再把玄空给召进来。”太后掏出锦帕擦了擦汗,她就说和这谢氏八字犯冲,什么事一碰上谢玖,指不定就作出什么状况。

她这前脚刚把皇后给叫过来,皇后就晕了,虽然都知道皇后身体不好,可处置谢家两公子的令才传出去,这好说不好听,外面指不定传她如何运用手段逼近皇后就犯呢。

不过,外面传的倒还好说。反正大权在握最实惠,她才不在乎耳边多几个嗡嗡叫的苍蝇。

她只担心皇帝,最是小心眼儿不过的。多少人眼瞅着皇后囫囵个儿进了咸熙宫,就这么倒着出去,她却不好交待。

若在平时扯上神叨叨那一套,太后不翻脸也要把眼珠子给翻掉了,如今却巴不得是神神鬼鬼的原因,这样也算和谢玖突然昏倒撇清了关系。

如果为了谢玖伤了他母子二人的情份。未免得不偿失。

咸熙宫整个人仰马翻。太后忍不住瞧瞧谢玖,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晕迷,身体如一滩泥一般堆在椅子上。郭嬷嬷站在一旁半扶半搂着皇后,似乎郭嬷嬷一离开,皇后就要滑下椅子。

偏偏是在她的咸熙宫!

太后扼腕,早知道就不叫皇后过来!不过就是兄长喝花酒嘛,大不了皇帝回来,在皇帝面前告个黑状也就罢了,实在气不过。自己下令惩治也未偿不可,她却非得欠欠的把皇后卷进来,跟个纸糊似的,吹口气儿就倒!

“还……有气儿吗?”太后挑眉,小声儿问了郭嬷嬷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怎么看皇后都像是没气儿了似的。

郭嬷嬷身子一抖。眼泪好悬不喷太后一脸。

她能说吗,她也感觉不到皇后有气儿啊!

就皇帝那护犊子的劲儿。甭管因为什么,皇后一旦死咸熙宫,心里还不得疙瘩芥子一堆?

一片凌乱过后,就是死寂,太后这心里跟一千只猫挠似的,几次想伸手去谢玖鼻子下面探探还有没有气儿都生生憋了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太监尖叫着:

“郑御医觐见。”

听了好几年不男不女的声音,太后居然第一次听出了好听。

大冬天的,郑御医跑的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太后也不见怪,只叫他赶紧看看皇后。

宫人七手八脚地将皇后抬到了西暖厢,太后见御医到了,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这口气还咽下去,就见大宫女一脸屎色地凑了上来。

太后左眼皮陡地一阵狂跳。

果然……比预期的还要更令人狂躁。

“你说什么?”太后攥紧椅子扶手,颤巍巍地问。

特么,好想戳聋双耳。

大宫女以为太后没有反应过来,详细地又解释了一遍:“华阳公主的侍读,皇上亲封的xx县主,翰林院侍讲学士之女秦溱,死了。和公主及几个侍读一起玩耍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了下去,当场就……”

太后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撕了宇文风的心都有了。

他也配担个钦天监监正?也叫改好了宫里的风水?

这一年死的都快比进的人多了,这特么叫什么烂风水?

“去叫尚方监把事情压下去,先别声张。”太后头疼地道。

人家秦家三番两次地要把自家闺女接回去,皇帝就是不放人,这下倒好了,硬是把人留死在宫里。

尤其是这紧要关头,皇帝在外面御驾亲征,姑且不论什么阴谋诡计,传出去就够五常城一个月茶余饭后的嚼用,还不翻了天?

太后这才打发了大宫女,郑御医抡起一闷棍就又砸到了太后的头上——

他查不出皇后患了何病。

其实经过一阵调养,谢玖心悸的毛病已经好多了,如今心跳、脉搏正常,他若真言不讳皇后没病,连个病都看不出来,只怕就地让太后就给革出太医院,只往心悸之症上面推。

“不知皇后方才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呸!

太后几乎没忍住啐郑御医一脸唾沫星子,到底还是将问题转了一圈转她这儿来了。正待开口细问,禀事太监推门而入,只道玄空带了四五个徒弟已经到了咸熙宫。

玄空倒也爽快,掏出皇帝赏下去的令牌,直接开口就要开坛作法。

别说有皇帝的信物,就算什么也没有,只看郑御医一边说一边抹汗那没底气的模样,玄空只要肯出面扛起来整个局面,太后便没有不准的。

当下吩咐整个咸熙宫,有力出力,居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法台就搭好了。太后也顾不得忌讳,就随玄空在咸熙宫里随便折腾。

太后旋即宣召拱卫司指挥使卫贺,命他即刻封锁大燕宫,不许任何人员进出,传递消息。紧接着,又亲自叫郭嬷嬷拿了令牌,召刑部郎中王蔷觐见。”

王蔷是太后嫡亲妹妹的儿子,原本是御林军总统领,皇帝提防外戚,这才借着当初柳妃弑君未遂,让皇帝找了个借口,说是护卫不利便生生将正三品的总统领给抹了去。后来还是太后在皇帝面前几番示好,皇帝抹不开脸面,这才在刑部安插了个官职,也算是个有实权的。

只是当初借口是犯了错事,换个职位上任,便不好平级,只封了个四品的刑部郎中。

虽然太后不尽满意,不过总好过闲赋在家,便应了下来,想着骑驴找马,以后再升上两级,若以后能就地当个刑部侍郎,也就不错了。

王蔷自知前程是自家姨母谋来的,半点儿也不敢怠慢,便在刑部当值间,听了太后的口谕,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随郭嬷嬷进了宫。

一看咸熙宫这驾式他就凌乱了,高搭法台,烟火缭绕,看起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王蔷浓眉大眼,身型高大健壮,一张黝黑的国字脸。

太后一见王蔷,心下稍定。也不瞒他,一见他面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却不问王蔷拿主意,只问他可愿跑一趟开平。

皇帝御驾亲征,陆续有消息传回,最近的一封信就是清王早晨独自出城受降。

太后只担心消息不准确,或者突生变故。

若是隐瞒皇后病重的消息,她又恐被有心人利用,传出去影响皇帝的判断。再者,自家儿子对这谢氏是个什么心思,现在如果她还看不明白,真是白活一回。

当日皇后昏迷三日,皇帝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连朝都不上了。只是现如今不同以往,瞒着吧,又怕皇帝通过其他渠道知晓,母子俩心里有疙瘩还是小的,就怕万一影响到战场上的大局便不好了。

可若说冒冒然告诉皇帝,太后也不敢确定,不会由她亲自打击子皇帝。

“你乔装改换了去开平城,看看皇上的状况,如果清王作不出什么风浪,大局已定,你便拿着哀家给你的令牌,告诉皇上。”太后面色犹豫,恨不得现在就看见皇后又像往常一样冒出来膈应她。

半晌,她认命地叹道:“如果战局未定,你就等着……等皇上胜了,决定班师回朝了,你再出面。”

王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好么,反正是没他的好就是了。

“哀家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太后又叹,总觉得这一下午叹的气快赶上这一辈子叹的还要多。

“你不知道,连皇上新封的县主也死了……这宫里,流年不利啊。”

王蔷哑然,不知该如何安慰。

“太后放心,我一定会办好此事。”

太后泪目,“那你自己拿好主意……现在,你上路吧。”

……怎么听怎么不吉利呢。

王蔷一抱拳,转身就迈着大步走出了咸熙宫。

“翠玉啊,你看看那谢氏怎么样了——刚才你真看见她没气儿了?”太后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郭嬷嬷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她当时也是吓傻了,太后一问,她就交了实底。

但凡她理智还在,就不应该让‘没气儿’这三个字从她嘴里传出来。

郭嬷嬷叹了口气,还不待开口,便听外面一阵脆声声儿地嚎哭就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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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 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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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芳表示,心情十分之郁闷。

原因却不是清王势力抵抗太顽强,战争陷入胶着。令他郁闷的,反而是清王的不抵抗政策。特么的,他大兵压境,十几万人拉过来堆到开平城外,左右调派部署,浪费无数脑细胞将清王各种路线战略研究个透,整个五常城如临大敌,结果……

清王特么的居然自己偷偷溜出城外,避开他的亲兵,举着小白旗出来投降。

这么有尿性,上奏折批完先皇仁宣帝,再批他景元帝,各种政策就没有能入得了清王眼的,隔三差五就嚎一嗓子各种不满,偏偏到了兵戎相见,见真章的时候,那吹破天的壮志豪情都吃狗肚子里了?!

当然,清王能这么识食务,直接投降,也是省了他不少的力气,免去百姓战乱之苦,兵士的无谓伤亡。

可是,没那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有两把刷子,还嚷嚷什么造反?

真当他是吓大的,声音大一点儿,他就直接羞愧退位,让贤给清王?!

如果说之前清王没摸清底,不敢妄动,那么从他御驾亲征起,清王一可直攻五常,也可绕南攻占南方诸城作为据点也好,一路南扩也好,谁知一路的战报就是:清王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一直到皇帝亲军抵达开平城北,不过是按例放箭到城中,阐明叛逆者祸福,城中民怨声才起,天一黑,清王居然就暗挫挫地出来投降——

清王如果真能誓死顽抗,不管输赢,顾宜芳还能敬他是条汉子。

如今,按辈份也是叔叔辈的,可是一想到这货也姓顾。顾宜芳就觉得心理憋屈的慌。尤其看着清王出城受降,跪在地上各种承认错误,一路听下来反而更窝火。

特么的。没两下子,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作什么妖,造什么反?还把他个皇帝从金銮殿上晃当到小开平城,当他是有多闲?晃这么一圈,当狗遛他呢!?

顾宜芳躁郁了,一边厢派兵入北平。把参与造反的几个清王心腹就地革杀。整顿开平,一边厢挑了嘴巴最利最毒的御史,将历年来清王所犯罪责从头到尾罗列了一遍。

那御史的嘴巴就跟涂满了毒汁相似。偏偏人家记性还好,指出来的都是有理有据,如果说平日里挑皇帝刺他还有理智,多少克制了些,到了清王这里却是技能全开,满嘴喷毒汁。 清王那张脸从青到紫,再从紫到绿。整个跟个调色板相似。

顾宜芳这时也想起来谢玖为什么只说清王造反,却没有和他说过相关细节,连他御驾亲征她也半点儿不担心,只说会一切顺利……

前世估计就是这么顺利!

清王估计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让皇帝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开平,换来的就是这么一顿羞辱。事实上,悲催远不止如此。随行的文臣武将一致要求重典。上疏面圣定要皇帝斩杀清王。

这一争,两天还没有个结论。

没有任何建设性的答案。十几个人围着皇帝说着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就是要杀清王。

顾宜芳越听越火大,难不成他看着像个心慈手软没主意的?他不过是琢磨要怎么杀清王,腰斩,还是斩裂,还是披皮去骨,亦或看在皇亲国戚的面子上绞死就罢了。

再者,是单杀清王,还是整个清王一脉尽除,余党要不要也杀了。

他不过要他们给出个章程,结果话越说越偏,好像他不想杀清王,而这些大臣忠心护主,一定要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呸!

顾宜芳嘴里的小半口茶好悬没忍住喷那些口若悬河的大臣们一脸,除个屁根,清王的根就是老顾家,难不成他们是想连他也除了,把他们上上下下几千口子姓顾的全剁了包馅?

大燕就此易主?

特么的,大臣犯罪他要诛杀的时候,这帮人跳出来各种晓以利弊,似乎杀个把大臣整个大燕就完了,再没有希望了,他这皇帝不听谏言,似乎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似的。

如今换个皇亲国戚,这帮大臣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当场弄死清王似乎就不肯罢休。

“咣当。”

顾宜芳冷着一张脸,将茶盏往桌案上重重一放。

不料众臣议论的兴起,一声高似一声,争相表达自己的意见,居然就这么把皇帝愤怒的一茶盏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盖过去了,整间屋子口沫横飞,是谁也没注意皇帝那么一声儿。

当下高洪书白眼一翻,几乎就直接在眼眶里转了个圈圈儿。

这帮子夯货,也是摆弄了大燕上千万人口的人上人?是摆弄下面的人摆弄惯了,不知道上面还压着个神经病的活祖宗等着伺候呢?

景元帝一上台来也陆续处置了了不少大臣了,比先皇在位四年处置的人还多了好几倍,便是那位公认霸道的永徽帝同时期比较,也没当今天子这等急性子,登基之后就忙着料理大臣。

居然让皇帝追着打了一年了,这点儿记性还没有,还敢当着皇帝的面瞎嚎!

高洪书直摇头,如果不是就站皇帝身边太近,他那嘴都快啧啧出声了,就等着看皇帝忍到何时,君臣群撕又是个何等壮观的景象。

哪怕他是皇帝近侍,受池鱼之殃,他也认了!

高洪书瞪圆了眼睛,骨碌碌直转,就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最精彩的一幕给错过了。

终于,皇天不负苦恼人,高洪书神情越显兴奋之际,顾宜芳终于暴走,抓起茶盏冲着下面就砸了过去。

高洪书的嘴巴瞬间就撑圆了,仿佛小鸡屁股一般,脸上的说是震惊,还不如说是振奋更贴切。

也幸亏顾宜芳是气爆了肺,还没有失去理智冲着人脸砸过去。

茶盏就那么有惊无险地越过几个人,狠狠地砸到了长着一张马脸的通政使大腿处。

瞬间,整个房间一片死寂,然后众臣乌泱泱跪了一地,直呼:“陛下息怒。”

顾宜芳脸色难看至极,息怒?

就算有怒,也全是他们这帮货给挑起来的!

当着皇帝的面大呼小叫,幸亏他这是离的远,不然那些唾沫星子就喷了他一脸,晚上连脸不用洗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想左右他的意见,简直是做梦!

“清王乃朕之皇叔,皇祖父在世时,曾随军出征,也算有功之臣。如今虽罪犯不赦,朕却不得不顾人伦——着清王家眷悉数上京,容后再议。”顾宜芳紧紧皱眉,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陛下,清王谋逆,罪证确凿!圣人所言,天地人伦,陛下乃天下之君,君在上,又怎能因清王的皇亲身份而罔顾律法?当初阴谋造反的大长公主何尝不是陛下的长辈?陛下英明决断,处大长公主极刑,清王手握重兵,却比大长公主威胁更深更广!”

高洪书几乎要为犯颜直谏的文华殿大学士季明华竖起大拇指点赞,敢在皇帝盛怒之下顶着风上的,这算是第一个。

连皇帝一向宠信的内阁首辅程净都往后辙了,却不知这位季明华是怎样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半点儿不会看皇帝的脸色,也就是烛光弱了些,皇帝那脸比锅底灰也白净不了几分了。

“就是因为清王手握重兵,迷途知返,出城受降,朕难道不应深思熟虑?”顾宜芳一张俊脸拉的老长,几乎砸自己脚面上。

“大长公主勾结妃嫔毒杀皇嗣,意图刺王杀驾,罪恶滔天,季卿方才……莫不是在为大长公主叫屈吗?”

此话一出,季明华一个脑袋磕地上,咣咣直响,连声告罪。

“好了!”顾宜芳声音冷冽。“清王的处置,朕自有打算,你们也不必一时就急着要他的命。朕乃当今天子,受皇考遗命治理大燕江山,便没有不希望大燕好的。朕知道你们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今日就先到这里,都退下吧。”

顾宜芳挥退众人,原本吩咐了留下这些大臣用膳,早叫膳房准备,现在也没了心思,一摆手就全给轰了出去。

大臣哪里还敢多做逗留,一溜烟就全跑了。

高洪书抿了抿唇,看到大臣也被皇帝搓磨一番,吓了个五眼儿青,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只是皇帝那一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一肚子气,高洪书也不敢这时杵枪眼上,上前问皇帝是不是就点儿饭菜把气给顺了。

不过,皇帝是离了京,却叫了万钟每日早中晚三份情报送达,时刻关注着京师的各种动向。

今天一大早皇帝就忙着和大臣们做开平的善后,然后就是清王的死活一直争论到现在,从早上开始,拱卫司送过来的两份情报,皇帝根本就没时间扫上一眼。

“陛下,拱卫司的消息您是不是看一看?”高洪书轻声问。

他太清楚皇帝了,才冲着大臣发了好大一通火,顶多发泄出一小半,这时候要不给皇帝找点儿事做,不消半刻钟就得拿身边人折腾。

顾宜芳怒气未消,狠狠地瞪了高洪书一眼,顺手接过来封蜡信件,亲自打开。谁知才读到一半,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然后赶紧打开第二封信,那一对浓眉在额际上就打了个结。

高洪书小眼睛瞟了一眼,只看到太后的外甥王蔷昨天傍晚出京,直奔开平而来。

……太后这作的又是什么妖?

“封了开平城,把王蔷给朕翻出来!”顾宜芳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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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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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芳此次御驾亲征几乎带出了小半个朝廷,文臣武将排班肃列,不过仍是每日一通消息传回五常,晓谕京师,互通有无。

拱卫司的消息并没有明确说明后\宫出了什么事,可是太后前脚召卫贺进宫,令他封锁宫内外往来人员,晚上就叫了嫡亲的外甥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到开平说……

按理说,昨晚出的京师,就是爬也该爬到了。

京师来人,外面的人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拦着不进来通传,可偏偏这个时候,天都黑透了,还是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

顾宜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念头一起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可惜他这身份摆在那儿,估计他在城里转着圈的找人,各种匪夷所思的谣言就得冒出去。

所以,尽管心里疯狂长草,他也只得憋着在屋子里转圈。

直到高洪书看的头晕眼花,御林军才将王蔷在城东一间简陋的客栈给揪了出来,一路押到皇帝跟前。

王蔷领了太后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说是传句话,可还要他看着办。

他能说吗?办差这么多年,最难的就是这句‘看着办’。

皇帝看重皇后这是大燕百姓有目共睹的,若真这么一晕就给晕死了,如果他敢瞒着,就和皇帝结下了死仇。

可是,如果不顾战局,就这么直眉愣眼地跑皇帝跟前交了实底,姑且不说太后那里过不过得去,万一造成不好的影响,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擅专。

王蔷晌午前后进了开平城,市井各种传言,有说皇帝进城是生擒了清王,也有说是清王匡了皇帝。诱皇帝进城,如今已经分分钟要扯旗造反了。

王蔷不敢轻信谣言,便城里东南西北各处走走。一见之下确是皇帝亲军控制了大局,便打定主意要去找皇帝报信了。

谁知也是巧的没有这样巧了,在四处观望时,他一时口渴就在摊位上买了热乎乎的红豆汤,却不料那卖红豆汤的老板这几天懒怠,想着大冬天的东西不容易馊。就将隔了夜的红豆汤多加了些糖又拿出来卖。喝着是感觉不出来。只觉甜滋滋的好喝,偏王蔷肠胃不好,没过多长时间就发作起来。

御林军找到王蔷的时候。他正蹲在客栈的茅房,几乎拉的脱了相。()

王蔷原是御林军总统领,那些堵在茅房外的大多是的老旧部下,当即不只他尴尬,茅房外的人也是一阵阵难言的尴尬,当即就请了当地的大夫,灌了一大碗中药汤子。也顾不得叙旧,径自押人复命。

中间,王蔷还不忘太后的嘱托,亲自确认确实是皇帝掌控了开平城,这才终于放下了心。一见皇帝,连半句也不敢隐瞒。就把太后的话原封不动地重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太后要他‘看着办’一说,只道自己吃坏了肚子这才耽误了行程。

皇帝哪里还有功夫听他是怎么闹的肚子。当下一脚踢死他的心都有,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当即召了两千御林军,寅夜策马狂奔直赴五常城。

命梁国公谢安和内阁首辅程净留守开平,待处理完毕,即刻将清王一家人押往京师。

只是苦了高洪书,做为皇帝心腹大太监,肯定是一路贴身跟着皇帝。只是他一个太监,自小家里穷的只剩一口气还能喘,哪里见识过马——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更不要说骑了。

高洪书只得坐在马后面,搂着御林卫的大粗腰,一路狂飙回了京师,只到他下了马,几乎忘了今夕何夕,屁股好悬没颠成八瓣,腰是不是长在自己身上都没了感觉。

顾宜芳一马当先,直接跨进了大燕宫,七弯八拐,骑着马就到了咸熙宫。

王蔷昨日傍晚出宫,哪怕没按太后嘱咐的,直接把话递到了皇帝跟前,按太后的算计,皇帝一番安排也得些时候,怎么也没料到皇帝居然披星戴月就杀了回来,而且连个报信儿的也没有,只听宫门外一连串的‘皇上驾到’,直到亲眼看到了人,太后还有片刻的恍神。

“你、你——清王给捉着了?”太后脸几乎急变了形。

顾宜芳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紧紧盯着太后:“阿玖呢?她还……好吗?”

太后闻言,一个白眼翻过去好悬就没翻过来。

“好啦,中午就醒了,回昭阳宫了。”太后摆手,也怪她心急,怕担了名儿,让自家儿子心里结下疙瘩,这才心急火燎地派了王蔷过去送信。

谁知道那谢玖,当初看着吓人唬道的,说晕就晕连气儿都断了,**睡过去,居然就没事儿人似的好了。

那脸色红扑扑的,可比急了一晚上,脸色蜡黄的她还要健康滋润呢。

也就是担心谢玖好不容易好了,一下子弄不好,再给吓过去,太后压着心里的火,否则真想好好骂上一顿,解解憋在胸口那口气。

“你也是的,怎么就这么急,不过是晕倒了,还有御医跟这儿瞅着呢。再说,哀家已经派人又送了信,知会你不要急,你居然就把开平的事放手,自己回来了?”太后越说声儿越高,越说越气。

“朕知道你与皇后感情不同旁人,你是真心待她,可也该知道轻重缓急。你除了是你自己,还是大燕的皇帝,在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自己身为皇帝的那一个身份?”

顾宜芳闻言,知道谢玖安然无恙,心就放了下来,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任由太后一边责骂,一边接着他坐下。

“母后放心,清王已经出城受降,追随者亦已处决,即便没有接到母后的消息,朕也是打算今日回京的。”顾宜芳随口道,其实按原本的打算是在三日后,一切安排妥当,万无一失之计再行启程,只是如今对着太后,却不能实话实说,给太后又多一个理由讨厌皇后。

太后点点头,终于放下心。

“清王,你是如何处置?”

“这个不急,朕已经让梁国公押清王赴京受审,究竟如何处置他……再说吧。”顾宜芳强忍着说了这么多话,早就坐立难安地直搓手。

“皇后病体违和,朕若不亲眼看见,实在放心不下。”他猛地站起身,往外就走。

太后好悬没一口气背过去,连忙叫住皇帝:“你先别走,哀家还有事与你商量呢。皇后已经无事了,你还担心什么?有的你忙的呢。”

顾宜芳心急如焚,却也不好甩开太后就奔昭阳宫,只得强忍着性子,披着玄色大髦站在地上听太后继续道:

“这事儿哀家是拿不定主意,如今你回来了,就由你来收尾吧,本来也是你非要留人家在宫里给华阳做侍读。”

顾宜芳脸色陡地一变,“母后,究竟怎么了?”

“那个秦溱哪,”太后轻叹,只觉经过这一晚上生生老了五岁,眼角一下子就长出好几条皱纹。“人家亲娘几番要接出宫去,你都不让,这可好,死宫里了——”

“什么?!”顾宜芳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母后,你说是谁死了?”

太后一愣,轻声地安抚道:“哀家是说秦溱,你……没听错吧?”

看那脸色,不知道的只当他耳朵听差了音儿,听成皇后死了呢。

顾宜芳根本再听不到太后之后又说了什么,轻施一礼,便往外走:“母后恕罪,朕先去一趟昭阳宫,其他事待以后再说。”

待话音落下,人早就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门,可把太后气的七窍生烟。

“真是——老顾家八百年不出一个情种,就让哀家赶上了,生了这么个情种儿子。都说了皇后没事!”太后忍不住转头向郭嬷嬷气哄哄地抱怨。“你看看,这就是养儿子的好处,别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连正经事都不处理。秦溱死了,他以为能瞒住几天?华阳都快作翻天了,这要让大臣们知道人死在宫里,咱们还不通知人家,还不闹翻了天啊!”

以前是皇帝在外,怕闹大了,于皇家名声不好。如今皇帝回来了,居然也不讲究个轻重缓急,眼睛里就有个皇后!

太后一边抱怨,一边还真忍不住松了口气。

幸亏那谢玖命大,身子骨跟个纸片子似的,风吹吹就倒,生命力倒像杂草似的顽强。单听皇后病了,自家儿子那张脸就半死不活的,这回若是真死了,指不定会跟她闹成什么样儿呢。

大燕宫的规则,进宫便不得骑马,皇帝自然不受约束,可高洪书顶天不过是个太监,早早在宫门就下马,拖着下半边儿都没了知觉的身子,好容易让人架着赶到了咸熙宫,谁知腿脚才有点儿感觉能挪两步了,就见皇帝蹭地蹿出了咸熙宫,骑着那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又跑了。

他娘的,高洪书暗自咒骂一声,认命地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半晌,顾宜芳到了昭阳宫,心如擂鼓一般,连此起彼伏的请安声都听不进,甚至看不见一路走来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正殿门由里往外推开,只见谢玖着一袭浅蓝色便装,低垂着俏脸,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顾宜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脚步忽然停滞,不敢再上前一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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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 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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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恭迎吾皇,陛下万福金安。”

谢玖声音微微发紧,两手紧张似的揪着散在地上的裙摆。

他的阿玖多久没有这么一本正经的迎接过他了?

若是阿玖,怎么会不在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怎会不问他为何明明身在开平,却不顾一切地赶了回来?

如果是他的阿玖,应该惊诧地瞪大那双水眸,脸上却还是禁不住有一丝得意之色吧?

顾宜芳只觉血直往头顶上涌,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没有意识到要上前扶谢玖起身,愣眉愣眼地哑声道:“皇后,朕听太后说,你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嗯……已经好了。”谢玖道。

“没有不适吗?”顾宜芳追问。

谢玖深吸一口气,“谢陛下关心,臣妾无恙了。”

“你……起来说话。”顾宜芳堵在门口没再往里走,冷风呼啸地卷进殿内,他居高临下的望下去,不忍见谢玖微微瑟缩了身子,下意识地抬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

“谢陛下。”说完,跪在地上轻轻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然后才缓缓起身。

事实上,不只顾宜芳脑仁一阵阵抽疼,心惊肉跳,整个正殿跟着皇后一起跪着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帝后这又是闹的哪一出,玩儿上贤夫贤妇的把戏,就是后面终于赶上来的高洪书,正巧看着个戏尾巴,也不禁大惊失色,三魂七魄好悬没都吓飞了。

帝后二人素来是没大没小,不分尊卑惯了,哪天客客气气说起话来,指不定是皇帝又犯什么神经病,把皇后给惹急了。做足姿态挤兑皇帝。

可如今皇后晕倒,皇帝急的连军国大事都放下不理,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不管这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爱美人不爱江山,多么昏庸无道——他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的心里话——

至少在皇后这里,怎么也得落个一往情深吧。

他不过落后这么一小段的时间,居然是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一向最会趋吉避凶的皇后使出这大杀招。来膈应皇帝?

他太了解皇帝个小贱皮子。皇后越是恭敬,各种捧着端着,皇帝半点儿喜庆的意思都没有。只会更气,觉得皇后这是故意挤兑他,不想好好继续下去的节奏。

然后,世界大战就会开始了。

高洪书眯缝着小眼睛瞅瞅异常端庄沉静的皇后,又瞅瞅只看背影都觉得僵硬无比,随时暴怒的皇帝,最终还是没敢上前。缩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别闹了,阿玖。”顾宜芳僵笑,上前一步就要拉谢玖的手腕。

谢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顾宜芳却再也绷不住,眼神陡地一变,狠狠地瞪着她。目光阴森可怖。“朕说。别闹了,你听不懂吗?!”他一字一句地道。声音冷冽彻骨。

顾宜芳大掌蓦地一抬,紧紧箝住她的下颌,往上一抬,落入眼帘的却是谢玖难掩恐惧的眼神。

心脏蓦地像是被一双大掌紧紧攥住,用力扯碎成了无数片。

谢玖呼吸急促,脸色都吓的煞白,可是逃跑的却是顾宜芳。

他像是被烫到了手一般,蓦地抽回手,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迈大步子就走。

高洪书看了眼皇后,明显吓呆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似的,四肢僵硬,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似乎是生怕皇帝突然又会折回来似的。

这作的是什么妖?

高洪书向皇后身边的安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劝劝皇后别在这紧要关头和皇帝作,然后就赶紧又是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安春和花真面面相觑,也摸不准皇后这又闹的是哪一出,分明醒来的时候还很正常,说是突变也太快了吧?

“娘娘——”

谢玖望向安春,轻声道:“如今陛下回京,我——本宫,是不是可以召秦夫人进宫?”

太后早早下令拱卫司守卫宫门,不准任何人私自外出,更不要说召秦夫人,昨天才召了秦夫人,今天又召,皇后对自家娘亲梁国夫人也没这么热情好吗?

皇帝在时不问皇帝,现在问她们有个球用?

“安平县主没了,太后还不曾知会秦府,想是自有打算,这种情况下,娘娘还是改日再召秦夫人进宫不迟。”安春遣退一众宫人后,才轻声劝慰皇后。

谢玖半晌才回过神,眼神直勾勾的。

“秦溱……真的死了?”她问,“你亲眼看见了?”

安春一窒,太后就差没毁尸灭迹了,连事发的御花园都给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宫里不许有任何人谈论此事,整个大燕宫风声鹤唳,皇后居然问出没有常识没有水准的话,果然,皇后是魇着了吧?

这不是皇后正常能问出来的话。

“娘娘,人多口杂,还是回屋再说吧。”

安春和花真一左一右,搀着皇后就回了主屋,谁知还待坐定,就听皇后急不可待地问:“秦溱真的死了吗?”

“是呀,宫里都知道了。”花真嘴快,又见皇后面带焦急,连忙就将宫里的传言不管有没有被证实的都往外倒。“华阳公主这两天不吃不喝,每日去咸熙宫求太后查出真凶,闹的可大呢。秦溱——安平县主如今的尸体就在尚方监停着呢,没人敢动的。”

小小一个安平县主,背后无权无势,在宫里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任谁也都觉得这安平县主是顶了华阳公主的漏,估计是被错杀了。只是如今皇帝御驾亲征,太后不想后\宫传出不好的传闻,影响军心,可是宫里的调查却没有停止过。

不只当日跟在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全都落了狱,整个长夏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让尚方监过了一遍,连庄妃都被太后给软禁在宫里,非诏不得踏出长夏宫一步。

只是具体进展却不得而知了。

“华阳啊……”谢玖喃喃道,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下眼眸里所有的情绪。

安春和花真虽是皇后心腹,却一向只听皇后之命行事,尽管高洪书示意她们开解皇后,估计是要皇后先向皇帝低头,可是皇后素来走我行我素的路子,她们根本没有劝慰的经验,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皇后坐在椅子上,情绪低落地垂着头,跟认罪伏法似的,眼瞅着分分钟崩溃的节奏,她们却是不敢这时候多嘴,真把皇后弄崩了,她们绝对是第一波受波及的。

谢玖就那么一个姿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才睡醒似回过神似的,紧紧地蹙起眉,左右看了看,然后疑惑地望向安春:

“现在什么时辰?”不待安春回答,紧跟着就听她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好像做了个梦?”

安春嘴巴张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皇后先前的问题,倒是花真这二货适时地发挥了她的作用,不知死地问道:“娘娘做了什么梦?是好梦吗?”

浑然不觉自己问的是个多蠢的问题,皇后自回到昭阳宫,哪里有时间睡过觉?安春头疼地想。

“我好想……梦见皇上回来了,还捏我的下巴……”谢玖说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真的有点儿疼。”

安春和花真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一股阴气从后脖梗嗖嗖地吹了起来,越吹越旺。

“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胆小。”花真五官骤然地收紧,几乎泪喷。“皇上刚才不是才来了,让娘娘给气走了吗?”

把人气走了,现在再说做梦,这是玩儿她们呢,还是玩儿皇帝呢?

“奴婢虽然不聪明,可是好歹有着一颗赤胆忠肝,对娘娘一片忠心苍天可表——您、您别吓我。”

谢玖蓦地一怔,整张脸顿时一阵铁青。

“你说,刚才不是梦?”她腾地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安春的手:“安春,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下,安春是真吓着了,不敢有半点儿隐瞒,原原本本地就将事情说了一遍,眼瞅着皇后那张脸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扭曲到一个让人不忍卒睹的地步,于是安春默默地转过了头。

“备轿,本宫要去含章殿!”谢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快!”说完,甚至连衣裳也来不及换,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

高洪书追出昭阳宫,皇帝已经骑着他那匹高头大马一溜烟又跑了。他几乎指天大骂,天意弄人,皇帝个没节操的货就这么要把他这小腿给溜折了。

好在回了宫中,四处任他差遣的人一抓一大把,随手指了一个人马高大的太监背着他就往含章殿跑。

待高洪书到了含章殿的大门,还不等他前脚迈进去,就听里面此起彼伏地叫道:“陛下!”

那声音凄惨凌厉,几乎当场吓尿了高洪书,他双手一提衣摆,撒腿就往里跑,只见宫人全都集中在台阶下方,手忙脚乱,无数个人都在喊‘陛下’,‘来人’,‘快叫御医’!

“都给咱家闪开!”高洪书是含章殿大总管,皇帝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他这一嗓子居然真就把所有杂乱的声音压了下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给他通行。

高洪书眼瞅着倒在地上的皇帝已经人事不醒,嘴角一片腥红的血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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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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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书一看皇帝吐了血,也就慌了神,两只手止不住地哆嗦,一边吩咐人去将太医院院判请来,另一边叫人赶紧将皇帝给抬进了含章殿龙榻之上。

皇帝打个喷嚏,全天下都要抖三抖,吐血这等大事高洪书哪里敢隐瞒,当下便召来徒弟连书亲去咸熙宫将太后请来做主。

皇帝原本身子骨是极好的,平时连风寒咳嗽这等小病都少有,御驾亲征途中也不曾有半点儿亏空,吃穿嚼用虽无法与宫中媲美,却也绝没人敢亏待,如今好生生地吐了血,绝不会是旧伤旧患的底子。

自从接了拱卫司的情报,皇帝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京师,谁知回来就到昭阳宫和皇后不欢而散。

皇帝这口血,不是急的就是气的,只不管哪样都与皇后脱不得关系。

高洪书认命地叹了口气,又叫人去将皇后请过来。

不管帝后怎么个打法,他却知道这俩货向来是越打越好,越打越亲,只不过这一次俩人都没个深浅,气大发伤了身子,他却不能不做中间人给扯条线,否则皇帝醒了,发现他将皇后给漏了,没给叫到皇帝眼巴前,估计再要吐血的就是他了。

含章殿有高洪书坐镇,到底没闹个人仰马翻,宫人们各司其职,有一段微妙的时间整个儿像是时间凝结了一般,一片死寂。

昭阳宫本身距离含章殿比较近,高洪书派去请皇后的虽是晚了连书一步,却在半路途中就撞见了皇后的软轿。

谢玖只听皇帝吐了血,只觉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响,也听不进之后太监又说了什么,当下便吩咐速去含章殿,抬轿的太监也都听了个囫囵。不敢有片刻耽搁,直跑的小腿肚子直转筋,轿身还不待落地。谢玖就蹭地蹿出了轿外,直奔含章殿。

高洪书心急如焚,扯着脖子往外望,只见谢玖披着明黄色的披风,像阵风一般,在他甚至没来得及眨眼睛的时间。就冲到了他的跟前。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姣好的脸蛋惨白如纸。

“皇上呢?他怎么样?!”谢玖急声问。

“皇上在榻上,昏迷不醒。”高洪书有种感觉。如果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他的手腕瞬间就会被皇后捏碎成渣渣。“小的已经去请了太后还有御医,娘娘放心。”

谢玖眼睛看着高洪书,可是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满脑子只是顾宜芳。

她的梦里,而安春和花真明确地告诉她,那些都是现实。她感受得到顾宜芳几乎毫不掩饰的恐惧。他看向她的眼神是惊恐的,她甚至记得他转身逃也似的跑掉之前那一眼,那种既留恋,又无限哀伤的目光。

单单只是个她认为的梦,便让她沉浸在那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之中,而明知一切是现实的顾宜芳。他是那么了解她。只是一个眼神不对,他都能察觉出来。他根本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对他的,不是她。

通往皇帝寝室的房门大开,宫人们神情肃穆位列两旁,谢玖神情恍惚地一步一步走向龙榻。

顾宜芳嘴角的血渍已经擦干,他苍白的一张脸,嘴唇紧紧抿着,直到谢玖握上他微凉的手掌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的手一直在抖。

“陛下,我没事了,你快起来。”她轻声唤他,却不见他任何反应,于是用力推了他两下,又叫道:“顾宜芳,起来!”

还是没反应,她上前抓起他的手指,放进嘴里重重地咬了一口。

顾宜芳躺在榻上是没反应,可把跟进来的高洪书给吓坏了,眼瞅着皇帝昏了,连皇后都要疯,不柔声细语地将皇帝从昏迷中唤醒也就罢了,居然妄想一口把皇帝给咬醒,这是病大发的节奏啊。

高洪书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嗖地就往龙榻旁边一扑。

“哎呀娘娘,不能咬啊。”多大仇多大怨哪。

谢玖默默地把顾宜芳的手指头从嘴里挪出来,无限哀怨地问道:“御医怎么还不来?”话音未落,就听宫外太监尖厉的声音响起。

“太后驾到!”

谢玖连忙起身往外迎,就只见太后身强体健,一路领先众宫人一溜小跑地进来,也不讲什么礼仪不礼仪的,气喘吁吁地就直奔高洪书过来。和太后一同进来的还有弓着腰,几乎喘断了气的太医院陆院判和另外两个御医。

“快去看看皇上是怎么回事?!”太后指挥太医院三人呼地转到龙榻,一边转向高洪书,凤目凌厉地道:“高洪书,这怎么回事?皇上离开咸熙宫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会吐血,为什么会吐血?”太后的问题就跟拳头一样全冲着高洪书砸过来,甚至来不及多看谢玖一眼。“皇上在开平可是受了伤?怎么就这么跑回来了?你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你不会劝着皇上?”

高洪书欲哭无泪,太后也说他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不是他爹啊!他说话,皇帝能听就怪了!要知道,太后的话,皇帝也不过是左耳出右耳冒,偶尔还膈应膈应太后,太后哪里来的这种认识,觉得她家儿子是个能听进劝的主儿?

“皇上没受伤啊,大军到了开平,一兵一卒都没动,清王就出来投降了。是听了王蔷王大人的奏报,皇上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高洪书嚅嚅地道,悄无声息地就把责任往太后那边一推六二五。

王蔷是受太后指派禀告的皇帝,归根究底如果不是太后,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现在出了事就往他个太监身上推,高洪书在担心皇帝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鄙视地竖起了中指:皇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的太没节操!

太后恨恨地瞪了高洪书一眼,转头就看见满脸焦急地谢玖,虽在向她身边请安,视线已经不自觉地挪到了龙榻上,她冷冷一哼,又是狠狠地瞪了谢玖一眼。

红颜祸水!

太后恨恨地心道,红颜不红颜见仁见智,这个祸水却是定下来了!

只不过当前皇帝身体要紧,太后顾不上皇后这一茬,眼瞅着陆院判摸完脉,其它御医又轮番上前,为保险起见,来了个综合会诊。

“怎么样?”太后急不可待地上前问道。

陆院判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陛下脉象紊乱,忽急忽缓,乃是急火攻心。太后勿忧,微臣开几幅药,慢慢调理也就好了,不碍的。”

太后迟疑地点点头,看了看其他两位御医,也都是连声咐和,都认准了是急火攻心,“那院判快开方子,煎了药给皇上喝了。”

眼力尖的小太监早早备了纸墨递上来,陆院判笔走龙蛇,交待其中一位御医回去太医院煎药,另两位则应太后的吩咐留在了含章殿,以免皇帝病情有了变化。

太后心知肚明皇帝有这一劫全怪自己沉不住气,生怕谢氏有个一差二错,死在皇帝御驾亲征的途中,皇帝心里会和她这亲娘心里结了疙瘩,这才派王蔷找好时机知会皇帝一声儿,也算尽了她这做娘的一份心。谁知道皇后睡了一觉,立马活蹦乱跳,反而是他这情种儿子都赶回京师了,还是给急病了。

这事儿上,她有三分错,谢氏就有七分!

太后越想越气,连看都不想看谢玖一眼,坐在檀香木的椅子上望着地面就生起了闷气。

谢玖却无暇顾及太后的心思,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皇帝身上。

太医院煎好的药没多久便送了过来,手脚伶俐的宫女麻利地捏着皇帝的嘴就给灌了进去。谁知皇帝仍是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居然烧了起来。

谢玖几次劝太后到偏殿休息,太后虽然对着她各种膈应,却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一直守在旁边,婆媳二人一看皇帝又烧顿时手忙脚乱,把留守的陆院叫过来,又开了副药,给皇帝灌了下去。

虽然周遭有宫女太监服侍,太后和皇后单单在旁边看着干着急,都急出了一身的臭汗。

太后实在听不下去皇帝三五不时地低声轻唤‘阿玖’的声音,叫的她头皮直发麻,身体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生怕宫人听了笑话,便将人都撵出寝室。

“时辰不早了,太后忙了一天,肯定乏了。太后若不嫌弃臣妾粗笨,夜里便由臣妾在旁服侍,您先到偏殿歇息一晚,待有了好消息,臣妾马上就派人去请太后可好?”谢玖轻声道,“皇上孝顺,怎么忍心让太后如此担忧?若醒来,见太后守了他一\夜,心里肯定难过的。”

“你有心,不枉皇上待你好,哀家也是皇上的亲娘……就不用你费心了。”太后亲眼见谢玖忙前忙后,心里多少还安慰些。

总算自家儿子那片心没让狼给吃了,真心假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只一想皇帝因为皇后,这一出一出的没少作,心里就别扭,说话也没好气儿。

谢玖见劝不动太后,便也不再浪费口舌,坐回龙榻,轻轻握\住顾宜芳的手。

不知就这么握了多长时间,谢玖只觉顾宜芳的手指一动,心就跟着猛烈的一跳,一抬头便瞧见顾宜芳半张半合的大眼睛幽深地望着她,一眨不眨:

“阿玖……是你?朕不是在做梦吗?”他声音微哑地道。

谢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我,陛下。”

呕!

太后一把捂住嘴,好悬没将中午吃的酸苹果给吐了出来。

特么的,还能不能好好说句人话了!想膈应谁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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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 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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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猛于虎

“朕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你不是你……你看朕的眼神,很陌生,很恐惧,那不是你。”顾宜芳哑声道,被他握在手中的大掌紧紧回握\住她。“别离开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对你好,你也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模糊不清,说是在和谢玖说话,其实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谢玖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似乎要被捏碎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好,我答应你。”她柔声道,伸手轻轻摸上他的脸颊,仍是有些烫手。

顾宜芳却浅浅地一笑,左边脸颊便露出一颗梨窝,满脸无奈地道:“做梦你都欺负我,可见平时是有多么彪悍。以后不能待你太好了,不然骑在我脖子上面拉屎,还不被你欺负到死?”

谢玖嘴角抽搐,他这是烧糊涂了?

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前面说要好好待她,后面就直接给否了,不能待她太好……君无戏言这词,在他这里就是屁啊?

太后腾地站起身,抖了抖满身前扑后继涌起来的鸡皮疙瘩。她等了大半夜,就只盼着自家儿子清醒过来,谁知道这俩没羞没臊的货就当着她的面不管不顾地秀起恩爱来了。

特么的,膈应死她了。

就说她这儿子是个情种,嘣出来忽悠人的话都比他那死鬼爹上了不知几个档次,若好生施展,整个后\宫都不够他瞧的,可他偏偏就可着皇后一个人来……真真浪费了这嗖嗖往外溜的嘴皮子。

太后满心的厌恶在看到谢玖一脸泪容的那一刻,也不禁将原本训斥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便是再看皇后不顺眼,那也毕竟是她那别扭儿子自己挑上眼,难得放在心上的。况且她不瞎,自然看得出这谢皇后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

“皇上醒了?”太后施施然到了龙榻前,轻声问。

“是。”

直到谢玖听到太后的声音,才忽然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连忙站起身,谁知手被皇帝紧紧攥着,脚下微微一个踉跄。重又做回龙榻。她下意识地望向皇帝。却见他不知何时闭上眼睛,,微微皱着眉。又陷入昏睡,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皇上……刚才好像睡糊涂了,说的梦话。()”谢玖缓缓从皇帝的手掌之中抽回手,轻轻起身回道。

太后一噎。说梦话都把她膈应的好悬没吐了,却不知这俩货清醒的时候。那情话又是怎样一番惨绝人寰的场景了。

“既是醒了,哀家就先去偏殿了,这里……就劳皇后守着了。”太后俯身摸了摸顾宜芳的额头,还是微微发烫。“皇上生起病来。有些折腾人,你也才病了,身边多留几个人照顾。可别皇帝好了,你再病倒……宫里就看你们的热闹了。”

太后看皇后不顺眼。这基本算是大燕宫上下皆知的事了,谢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太后嘴里听到这么人性而温情的话,一时间好悬眼珠子没挤掉到地上。

“谢太后关心。”谢玖微微福身一礼。“臣妾定会好好照顾皇上。”

太后叹了口气,轻轻摆了摆手,这才转身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太后就叫了六个宫人进屋来,站在珠帘之外,以免大半夜需要人使唤。

皇帝除了半梦半醒那一回,直到天亮都没再醒过,只是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睡的不是很安稳,时不时地不知在叫着什么。等到他彻底安静下来,天已经亮了。

谢玖摸他的额头,温度终于降了下来,这才终于放下心。

不知什么时候,她坐在榻边,不知不觉地就贴着顾宜芳的腿,抱着他下半身就睡着了。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含章殿,景元帝顾宜芳眼神玩味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脸,对她说:“朕很喜欢你,别让朕对你失望,好吗?”

她忘了是因为什么事,只觉得那时的心里既有无限的恐惧,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嘲讽。

脑海中的画面陡然一变,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太监扬起谄媚笑容的脸。

“县主,公主叫你到那边儿去呢。”

然后,就是一股难言的窒息之感。

在她身体争转直下往下跌入无限的虚空之际,她听到耳边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声音:“我叫秦溱。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谢玖蓦地睁开眼,满头大汗。

呼吸渐匀,在她耳边轻声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头脑一片空白,放眼望去只觉得似乎一切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宫殿,陌生的**\榻,连身边的人都在莫名的熟悉中掺杂了几分陌生感。

“娘娘,用膳吧。”

谢玖轻轻抬头,绿衣宫女满目关切地劝道。

……

大燕宫一夕之间陡变。

皇帝在开平城寅夜赶赴回京掀起轩然大波,若非皇帝病重的消息传了出去,整个御史集团蠢蠢欲动要集体声讨皇帝如此不负责任的做法。只是,大规模的声讨是没有,却陆续在忠言直谏的言官,在事后确定皇帝身体渐渐康复之后,找准时机上奏章好好讲究了皇帝一顿。

大部分御史言官是看在皇帝龙体违和,不愿当头再给皇帝一棒子,可他们心里放过了皇帝一马,澎湃的为国为民的忠心就悉数砸到了被梁国公押回京师受审的清王头上。

清王造反的罪证确凿,进了诏狱也不过是走个过程,众臣要求处死清王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纷纷砸进了宫里。

甚至太后联合代国公,要求皇帝处死清王一脉,都被皇帝给驳回,贬清王为庶人,守永徽帝皇陵,终生不得离开皇陵一步,清王一脉尽数流放三千里,其后人不得姓顾,去厄改叶姓,从此沦为庶人百姓,世世代代不得回京。

大部分人以为皇帝不过是做做样子,已经杀了亲姑姑大长公主,或许是不想背上弑杀亲叔的罪名,于是众人把柴火拱的极高,给皇帝做样子,递台阶,只求皇帝手起刀落的速度快一些。

皇帝这一番作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没有人真的相信皇帝会不取清王这逆贼性命。

可事实就是,清王耀武扬威地在一队御林军的护送下离开了京师,直奔永徽帝皇陵,谁也奈何不得。

众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却只敢往太后那边递话。皇帝自从病体违和,一改勤政的模范作风,短则三日一朝,长则八天十天一朝,帝威日渐,眼睛一瞪杀气四溢,大臣们也不敢和这样的皇帝硬碰硬。

一是担心皇帝心气不顺,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二则也真是担心皇帝,他们这些做大臣的都是嘴皮子溜,说句话噎人半天的,唯恐皇帝身子没有好利索,气不过就直接将皇帝给顶过去,出了一差二错,谁也承担不起。

于是咸熙宫又热了起来。

太后一天听上七八个外命妇带进一模一样的话,也是烦躁了。

她不明白皇帝这是又抽了什么疯,哪怕是拔了牙跺了爪子,老虎还是老虎,再没有比死老虎更让人放心的了。她从不怀疑皇帝心性软弱,顾念亲情。杀大长公主的时候,皇帝不要太嗨,她怎么也想不到轮到清王,怎么反而放虎归山。

“备轿,去含章殿。”太后长长一叹,疲惫地揉了揉眼角。

皇帝对外虽称身体大好,可到底吐的那是心头血,还要将养。身子未好,又每天批阅奏章直到半夜,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偏偏清王这些年来手脚伸的过长,收买了不少朝中及地方的官员,皇帝这几日一直处理调派官员,太后虽是长辈,却也心疼自家儿子,不忍叫他过来跑来跑去。

于是,便坐了轿子,直奔含章殿。

才走到宫门外,就听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太后在大燕宫纵横二十余年,杀伐决断,死在她手上的也不在少数了。不过大多是交行下去,交由各监各宫处置,真正亲眼盯着受刑,却是极少的。

郭嬷嬷扶着太后慢慢走进宫门,便见空地正中站着十来个执长木板的太监,轮流抡着板子上前击打。

发出惨叫的便是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子,直到走近,太后才发现地上的女子居然赤身露体地趴着,浑身上下满是血渍,情景恐怖意识,再配上女子尖厉的惨叫声,太后只觉得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心里一个劲儿地颤抖。

那女子不知是不是被拔了舌头,虽然不住声地在叫着什么,可是根本听不出个数,完全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因为怕她受不过刑自尽,另有两个太监紧紧按着那女子的头,令她无法动弹。

太后和郭嬷嬷不由得对视一眼,都觉得心惊胆颤。

宫里见太后亲临,连忙唱驾,可太后已经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一路后脖梗冒着凉气走进了含章殿。

只见顾宜芳坐在檀香木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把玩手中的茶盏,外面的惨叫一声声传进来,只见他垂下眼眸,嘴角轻轻挑起,神情愉悦,似乎是享受其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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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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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顿觉一阵阴风顺着后背嗖嗖往上冒,心里不禁就是一颤。

自家儿子她还是了解的,一向有主意的很,以前至少外示温和宽厚,内里满腹心思乾纲独断,现在越发显示都少了,登基四年至今,羽翼丰满后,终于再也不掩饰强势的个性,在朝堂上锋芒毕露。

只是皇帝即便再渴望权力,再刚愎自用,却绝对不是个滥杀无辜的。

更不应该是这样……冷酷。

太后从未想到这个词会安到自家儿子的头上。

他不应该这样的。

“陛下,太后驾到。”高洪书站在皇帝身后轻声提醒,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就好像生怕声音刺了皇帝的耳朵,被扒光到外面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会变成他。

在宫里要弄死个人太容易了,分分钟的事。

高洪书不是没见死了,跟着谢皇后,他连鬼都遇到过,还和鬼结了冥婚,他还怕什么?!怕什么?!

可是,皇帝这次真的吓到他了!

皇帝自从吐了那口血之后,就越来越神经病,如果不是说话做事都能对得上,他真怀疑皇帝是被哪个孤魂野鬼附了身。

不过是处置个人,拖下去该打该杀吩咐下去就罢了,还非得扒光了扒在地上揍,这大冬天的还没打死,只怕就冻死了。偏偏皇帝就让在含章殿行刑,含章殿是皇帝寝宫,时不时就有大臣觐见,这要传出去皇帝残暴的名声可不就忽如一\夜春风来,吹遍全五常了?

高洪书是想着忠言谏,可是在皇帝阴森可怖的气场下,默默地萎了。连个屁也没敢放。

如今一见太后,高洪书就仿佛见到了亲娘老子一般,满心欢喜总算有个人来压一压皇帝这慑人的气场,他能说吗?现在整个含章殿笼罩在一片暗无天日之下,宫人们脑袋里那根弦崩的紧紧的,稍不留神外力一施压就是精神错乱哪。

顾宜芳放下茶盏,缓缓起身施礼。

“儿臣见过母后。”他将太后请到上位坐下。轻声道:“母后若有吩咐。叫下面的人来叫朕一声,何必劳母后走这一趟?”

顾宜芳形容憔悴,脸色稍显苍白。唯有那双大眼珠子越发黑亮,太后上下打量一番,关切地拉着他的手。“你将身体养好才重要,不是多大的事。哀家也只是想亲眼瞧瞧你。是周遭的人服侍的不精心?怎么还这么憔悴?脸都瘦的只有巴掌大了。”

外面的惨叫却一声高过一声,太后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皱眉。

“若有不顺心的,交待下面就行了,含章殿大庭广众之下,对皇上的影响不好。”

顾宜芳淡淡一笑:“朕要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猛药去疴。重典治乱,朕以前就是太宽着她们,才叫她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留下这么些个祸患。早知今日,就不该给她们好脸色。让她们以为任谁都敢犯朕的逆鳞。”

这话,难道说的不该是清王吗?

对国之大患心慈手软,放虎归山,如今在后廷倒是卯足了劲儿,太后面露犹豫,不知道皇帝吐血那晚一直发热,是不是烧坏了脑袋。

“是什么人,让皇上这般生气?”太后忍不住地问。

惨叫声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停住了,不过片刻,一身血腥气的太监登堂入室,翘起了兰花指,尖细地声音回道:“禀皇上,杨才人已经昏死过去,怕是快要不行了。”

顾宜芳微微挑眉,“那就带回尚方监关押,再叫医女过去给好好治一治。”

禀事太监毕恭毕敬地退出殿内。

太后这才沉声道:“不知杨才人是怎么犯了龙颜,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后\宫有后\宫的生存法则,你若当真厌烦她,就将尚方监处置也就罢了——”

顾宜芳轻轻抬手打断太后的话,“母后,杨氏必须斩草除根。”

太后一时间怔在当场。

以往她与杨氏斗法,先皇和皇帝看在当时杨惠妃的面上,都有意留其一线生机,如今杨氏苟延残喘,所余势力微弱,却不知又作了什么妖,让皇帝痛下杀手。

而且,都打的遍体鳞伤了,还要尽力医治,这分明不是要一时取了杨才人的性命,是想生生折磨人啊。

太后抬头,只见顾宜芳面上带笑,眼底却微微泛红,竟有几分嗜血的阴森。

以前她气不过的时候也骂过皇帝神经病,可是……那不过是她的语气词,不是真的要亲眼看他变成神经病啊!

“即便这样,也无须皇帝亲自料理,交给哀家来办。”

“此事不劳母后操心。”顾宜芳轻声婉拒,“杨氏牵扯前朝后\宫,错综复杂,朕要亲手将其连\根拔除。母后,无需担忧,朕很好。”话音未落,便见禀事太监推门而入。

禀道:“陛下,内阁首辅程净已在殿外候着。”

顾宜芳点了点头,犹疑地转向太后:“母后,可有事要对儿臣说的?”

皇帝重用程净,军国大事多与此人相商,此时太后却是不便多留,况且,清王就是逆天地找了一皇陵的鬼陪着他反攻回五常,也没有她的儿子真要变成个神经病来的令人备受打击。

太后嘱咐了皇帝几句保重身体,精神恍惚地就出了含章殿。

含章殿仿佛一切回复如归,空旷的地上早没了方才惨烈的一幕,连半点儿血迹都没有留下,如果不是太后亲眼看到那一幕,还真当是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皇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后喃喃自语,上了软轿才忽然扬高声音:“去昭阳宫。”

郭嬷嬷扶额,别管是怎么事出突然,哪里就有太后这做婆婆的找上媳妇的宫殿?按礼数,叫个人到昭阳宫把皇后请过来也就罢了,偏偏太后是个急性子,脾气上来谁也劝不住。

“娘娘——”

“快,”太后不耐烦地打断她,“这俩——作也要有个度,皇帝心情不好,皇后居然不知道顺着点儿,当真是活人给惯的,哀家此次非得好好教教她君臣夫妻,三纲五常,真拿宫里没人治得了她了。”

皇帝吐血那日,太后是亲眼瞅着帝后,让这俩货给膈应的好悬给弄吐了,她再想不到他们这翻脸跟翻书似的,前一天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第二天就掰了,皇后居然就狠下心直接回了昭阳宫,这半个月居然一次也没有去含章殿看过。

初时,太后想着这俩货三天打两天好,旁人劝了都是浪费感情。后来见皇帝硬下心肠,宣也不宣皇后,又想着真闹僵了,皇帝不必在皇后那一棵歪脖树吊死也好,多看看宫里其他那些跟守活寡似的妃嫔,雨露均沾也是好事,为顾宜开枝散叶嘛。

直到今日,太后眼瞅着皇帝就要变\态,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杀上了昭阳宫。

却见谢玖哭肿了一双眼睛出来迎驾,紧跟着在她身后的,正是前些日子女儿死在宫里的秦夫人,轻施薄粉,眼睛四周的妆已经晕开,看上去也是哭过了的。

对秦夫人,太后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不管怎么说人家送进宫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结果却是死了出去的,以己度人,任哪个做娘的也受不了。可是秦夫人虽然悲痛万分,却并未做出任何不智之举,甚至没有流露出对皇家一分半点的不满。

秦家越是这样,太后反而越是过意不去,毕竟之前人家可不只一次想要接秦溱出宫,都让皇帝给驳了。

若是一直好好活在宫里,也就罢了,可偏偏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太后有意追查,可是又恐事情传出去,在皇帝御驾亲征途中造成不好的谣言,结果不过是处置了一批跟在华阳和秦溱身边的宫人,线索就断了。就这样,连给个秦家正经的交待都没有,只得推出两个死太监以看顾不周顶事。

若不是秦夫人在场,太后怎么也要好好教训皇后一番,可对着秦夫人,太后心理上就矮了两分,且不好当着外人发作。

皇后与秦夫人无亲无故,想来也是安抚秦夫人,这才陪着哭了一通。

太后这时却不好叫秦夫人退下,只得扶谢玖起身,到了正殿坐下。

“哀家才去过了含章殿,却见皇上气色不十分好,也是日夜操劳国事所致。”太后沉\吟道:“皇后,有半个月未去过含章殿了吧……皇上龙体违和,皇后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和皇上闹别扭。皇上待你如何,你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皇上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夫君,还是我大燕的皇帝。皇后,不可肆意而为。”

太后自认为已经克制再克制,满肚子强烈的语助词还没抛出来呢,就只见谢玖仍是白了一张脸,似是回忆起当场的场景,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一般。

“是……是臣妾的错,”谢玖声音微颤,“只是,当时皇上震怒,将——臣妾撵了出来,臣妾亦是无可奈何。”

皇帝,这是迟来的崛起了?

太后一怔,居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状。

“是你哪里惹恼了皇上?”这是太后唯一能想到的状况。

“臣妾不知。”

太后惊讶地看了谢玖一眼,皇后这是吓坏了,怎么看着守规矩了许多?连眼神都呆呆的,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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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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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皇后那股腻歪劲,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生生能把人膈应死。

每次帝后吵架冷战,不是皇帝自己搬梯子爬台阶,自个儿找借口黏上去?只不过当着秦夫人的面,太后不好意思说破罢了,自家儿子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还是要在外人面前留些脸面,维持一下皇室的尊严。

只是这次闹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有缓和的意思,肯定是气大发了。

看谢玖提起半个月前的事,还吓的脸青唇白,明显是吓坏了。

其实后妃再得宠,再强势,一切也不过建立在皇帝要不要给你这个脸面,太后明白,皇后定然也明白,所以才被皇帝一吓,连头也不敢往外伸了,只不知能令皇帝发这么大火,又是怎样严重的事。

秦夫人就坐在下首边,太后不好多问,只含糊地道:

“夫妻吵架总要有一方先低头。皇帝是一国之君,又在病中,这时候难免有些脾气……皇后,明天便去含章殿看看,皇上近些日子情绪不十分对,皇后好生劝劝皇上吧。”

太后满腹的牢骚,攒了一肚子想着见到皇后就全往她脸上砸的词,在看到秦夫人也在的那一瞬间,便生生给咽了回去。

如今坐在昭阳宫,对着哭红了眼睛的皇后和秦夫人,太后怎么看怎么就觉着别扭,转头安抚了秦夫人几句便回了咸熙宫。

坐在椅子上,太后轻呷了一口热茶,贴着假胡子的太监总管轻声细语地回道:“皇上处置杨才人没有旨意下来,只有高洪书亲自去传的口谕,指杨才人指使人杀害废妃秦氏。心肠毒害,关押尚方监,并贬四皇子为庶人,即日迁出大燕宫,着杨才人的父母抱回去养着。”

“什么?!”太后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凤目瞪的溜圆。“把四皇子给贬了?”

她家儿子是抽的哪门子疯啊!?

历来后宫争斗成王贬寇,不过是后妃间的事。除非是谋逆大罪。亦或皇子参与其中,哪有妃嫔倒了,就把皇子也给贬了的?

杨才人和秦氏那点子破事。宫里还有不知道的吗?当初这事不了了之,固然是都知道秦氏当年有害杨氏的前因,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皇后的默许,这才没有人追究。

太后是看这一两年内后宫变化巨大。废后朱氏和秦氏相继被斗倒,前朝也有些不安定的因素。这才没倒出手来收拾残局。只想着平静一阵子,除掉杨氏不过分分钟的事,谁知道皇帝莫名其妙地插手后\宫事务也就罢了,连自己亲儿子也贬了庶人。

要是皇帝儿女多。太后也就没这么急,皇帝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可是皇嗣不过十根手指头扒拉来的数字。因为个小小的杨氏就给抹杀了前程,也未免迁怒太过。

不过。前有清王谋反,紧接着皇帝回宫就处理了杨才人,太后也拿不准杨才人是不是也卷进了清王一案,所以哪怕心里跟猫挠似的,却不敢冒冒然出手。

“和杨才人一起被抓进尚方监的,还有望春宫的易御女。不过易御女胡言乱语,说了皇后许多不好的话,皇帝一声令下便直接杖毙了。”老太监压低了声音,将搜集回来的情报一一回禀。

太后却是越听越糊涂,到最后也没理出个头绪。

若说杨才人有了错处,直接将罪名拎出来,该怎么处置交待下去也就罢了,偏皇帝遮遮掩掩,就扯着杨才人和秦氏那点儿事。

弄死杨才人是够了,让看戏的可是稀里糊涂。

“盯着昭阳宫,看皇后最近有什么动作。”太后沉吟道。

帝后闹翻了,紧跟着皇帝便大肆处置后\宫,保不齐这就是帝后玩儿的一套小把戏,至于把戏的背后是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太后轻轻摆手挥退了太监总管,拧着眉毛,陷入一阵沉思。

……

送走太后,秦夫人抬头便见谢玖紧紧抿着唇,秀眉轻蹙,满腹心事的模样。她太了解自家女儿,这分明是极排斥的姿态,只是因为太后的吩咐,隐忍不发而已。

谢玖携手秦夫人走回里屋,到了门边便将安春和花真留下,没用她们跟进去贴身服侍,然后回手紧紧关上房门。

“不知道皇后怎么有这么多话和秦夫人说。”花真轻声嘟哝,“安姐姐,你不觉得最近皇后变了好多吗?”

如果说之前皇后疯疯颠颠,只是因为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外面的人看着就显得有些恐怖,那么现在的皇后,算是性情大变,连身边的人都察觉出她的不妥,时不时地冒出一堆不合时宜的话,真像是外面说的疯子一般,时不时就断档,然后转眼又变了一副模样。

安春拧着眉,低声斥道:“别胡说!你有几个胆子敢妄议皇后?让人听到,你还要不要活了?”

花真吓的一缩脖,“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只和你说嘛。”

安春斜睨她一眼,“总之,管好你自己的嘴。皇后怎么样,都轮不到我们多嘴的余地。”

花真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娘,我不想去含章殿。”

里屋,谢玖和秦夫人对面而坐,憋了许久,谢玖终于说出这么一句,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无限的恐惧。

“皇上……究竟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皇上知道是你?”秦夫人叹道,面色有些憔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她活了三十来年,也没有这不到三十天来的跌宕直伏,出人意表。

前几天谢皇后亲口承认是长大后的秦溱,秦夫人甚至还未完全消化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就被太后宣召进宫,亲自通知了自家女儿的死讯。在她失魄落魄,还未来得及悲伤之际,谢皇后再度请她进昭阳宫,居然又告诉她,她就是才死了几天,尸骨未寒的自家女儿。

秦夫人与秦溱朝夕相对七年的时间,哪里看不出这就是自己死去的女儿?当下母女抱着哭成一团。

自此更对之前谢皇后所说深信不疑,否则自家女儿死了,怎么就偏偏到了谢皇后身上?

秦夫人心里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那味道太复杂,太酸涩,又忍不住叫她心疼。其实,她确实是失去了一个女儿……是这样的吧?

秦夫人一边庆幸着自己女儿还活着,哪怕是以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也好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此生再不复相见。另一方面,却又愧对谢皇后,她们明明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可又是有些极明显的差别。

如果不是那个诅咒,事情是不是不会变成这样?

在她去了昭阳宫一次之后,秦溱居然就悄无声息地被杀了。

诅咒皇后,若没有杨才人暗中的襄助,她就是有用亦是无用。

是见她出入昭阳宫,杨才人担心露出行迹,才出此下策,杀了秦溱令她怀疑皇后,绝了她被谢皇后收买,出卖杨才人的后路吗?

若是在她不知根底的情况下,秦溱在宫里出事,她定是第一个怀疑皇后下手。可是谢玖坦白她的身份,秦夫人虽半信半疑,却是信多过疑,毕竟谢玖所说的事,旁人是不大可能知道的。

背后凶手是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不管是为了突然消失了的谢皇后,还是占着谢皇后身体的秦溱,秦夫人都没有原因继续沉默下去。

于是,她拿着谢玖给她随时出入禁宫的腰牌去含章殿求见,抱着必死的心当着皇帝的面,一五一十地坦承了与杨才人合谋诅咒谢皇后,后被谢皇后发觉,母女相认,这才阻止了她所犯下滔天的罪行。

她隐去了谢皇后身体里现在是秦溱的灵魂,只道自己做错了事,谢皇后念母女亲情没有追究,她却不能眼看着杨才人躲在暗处,随时有可能反扑,伤害谢皇后的可能。

秦夫人不知道皇帝信了多少,可是紧接着便听到皇帝处置了杨才人,将她下了尚方监,这才放下心。

其实,如果是谢皇后还在,秦夫人是放一万个心,有朝一日总会找个由头料理了杨才人。可如今谢皇后芯子却是秦溱,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哪怕再聪明也有限,分分钟可能着了杨才人的道。

倒不如她拼死一搏,仗着皇帝对谢皇后的情份,借皇帝的手将杨才人料理了,也去了自家女儿的后顾之忧。

谢玖听了秦夫人的问话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麻雀,满目惊恐:“娘是说皇上知道?”顿了顿,她不自觉地点头,继续道:“是啊,我也觉得,皇上似乎是知道。是了,他一定是知道。”

“娘,我要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

秦夫人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不会的,你放心。”

据谢皇后所讲,皇帝知晓她真正的身份,如今皇帝这般反常,连昭阳宫都不进了,想来一定是发现了皇后里面换了人的缘故。只是自家女儿吓成这般,她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只好安抚。

“可我不想去含章殿见皇上,”谢玖颤巍巍地道:“他……好可怕……”(未完待续)【百度,360,Sogou搜索|三江阁|无弹窗更新最快最稳定】

476 回归

{三……江……阁} ()

秦溱是真的吓怕了。

如果说之前对皇帝的印象都是温柔和善,半个月前她莫名其妙睡在含章殿那一次,皇帝失控到几乎掐死她,现在却令她哪怕一想到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心惊胆颤。

就如娘亲所说,皇帝定是知道她根本不是谢皇后。

皇帝当时只是看着她,眼神就生生变了,他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认出这身体里的到底是哪个。

如果不是贴身服侍的高洪书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帝,秦溱怀疑皇帝那双手是不是就越掐越紧,直接将她勒死。

她不是皇后,没有办法像太后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就去含章殿安抚了皇帝,她现在只要一想到皇帝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根本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尽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地对她,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现在……估计就算能滴出水,也只是想更方便的淹死她!

“你不要害怕,皇上他……不会伤害你的。”秦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当初皇帝千方百计留秦溱在宫里,是因为早知道大小秦溱只能存在一个,一直在寻求解决的办法——亦或说想要留下皇帝心爱的大秦溱在努力着?

皇帝那日将秦溱赶出含章殿,事情并未算完,接下来召见宗正天一门的玄空道长在宫里做法足足七天,最后却被皇帝找了个理由,道玄空徒有虚名,招摇撞骗,以此为由将宗正天一门一干徒众赶出了京师。

紧接着。钦天监监正宇文风再度出京寻找皇陵。

秦夫人进宫后,听秦溱说起那几日昭阳宫摆满了各种法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帝用尽各种办法,仍是没有找回他爱着的谢皇后。

只是,皇帝知道谢皇后的真正身份,大小秦溱都是同一个灵魂,无论皇帝再气再恨。也不会伤害到她。这一点秦夫人还是有把握的。单看近来皇帝一系列的反常情绪,也知他用情至深。

皇帝位高权重,周遭更是美女如云。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这样一个男人不动情还好,一旦动情便是刻骨铭心。

只是看自家女儿,一提皇帝就满目惊恐。分明是吓坏了。

“若不想去含章殿,便对外托病不出吧。”秦夫人轻轻握住秦溱的手。柔声安抚道。反正谢皇后时不时就对外托病不出,如今这借口却不突兀。

秦溱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完全忘记了现在高挑纤长的身体。习惯性地就往秦夫人怀里钻。

秦夫人安抚地摸摸秦溱的后背,蓦地想起谢皇后坦诚相对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倒在她的怀里哭。

小秦溱是寻求慰藉。而当时的谢皇后却是发泄的情绪更多。

想起那张涔满了泪水的一张俏脸,秦夫人心口一阵阵地泛疼。

那是她的女儿。无庸质疑,那是她的溱儿。可是,为何明明知道是同一个人,还是有种就这么失去了最重要东西的感觉?

……

谢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服侍她的宫女那么陌生,有时甚至她会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连景元帝也让她陌生的很。

他依旧宠爱她,可这种宠爱,只是如同当初的贾黛珍,秦萱蓉,毫无二致,他对着她的那张笑脸,她也看得出其中的心不在焉。

他不该是这样的。

谢玖几番犹豫,始终没有问出口,她知道他会说什么。他要她知足守份,不要奢望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挑战他皇帝的底线。可他明明就不是会给她画条条框框的人。

是的,哪怕是他曾经画过,也都被他自己一道道全给抹了。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这样想那个高高在上,用钢铁的城墙围住自己心的皇帝。

“我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喃喃道。

她笑,姑姑在她进宫后便曾经提醒过,皇帝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只要不踩在他的底线,他总是很好说话。当然,皇帝的底线说起来还是挺高的,如果不是她小心规避,一旦大意随时就可能踩到他的底线。

景元帝的底线,不仅高,而且广,密密麻麻,分分钟就能让人踩了。

神经病皇帝啊。

谢玖蓦然惊醒,她怎么敢这么腹诽皇帝?

“爱妃,在想什么,不理朕?”景元帝饶有兴趣地抱着肩膀笑问。

谢玖轻轻摇头,景元帝眉眼带笑,似乎遇到了好事,可为什么她觉得‘爱妃’这个十分平常的称呼,他赋予了许多妃嫔同样的称呼,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喜感?

好似,他在开玩笑?

“我觉得……陛下,好似变了。”她怔怔地道。说完,她恨不得就此咬断自己的舌头。她搞不明白,何时开始她变得精神恍惚,居然对着皇帝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要知道,在这后\宫,最要不得的便是真话。

可是皇帝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揽着她的腰走回寝宫。

这富丽堂皇的含章殿里面,站满了服侍的宫女太监,谢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些天,她就住在含章殿,可她想回自己的寝宫,她总觉得好似宫里有她心心念念牵挂她的事物。

终于,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只是她脑袋晕沉沉的,躺在床上,听着旁边御医琐碎的话语,她挺着身上的不适,直到最后才听明白——

她小产了。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那御医的嘴一张一合的,谢玖根本再听不进去,双手捂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出去!我没有小产,我的孩子还在的——我的孩子——”谢玖尖叫着要宫女将孩子抱来。可宫女们只是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孩子总会有的。

不是!

她的孩子,明明就在侧屋住着。他们很健康,很可爱,他们的父皇很爱他们,也爱她的!

谢玖无法容忍心里只有恨意,那股强烈的恨意生生要将她撕裂一般。

她一直哭喊。哪怕景元帝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她也只是恨不得立马挣脱他的束缚,远远逃开。

这不是她的人生!

这不是顾宜芳。她的孩子还在的,她没有小产。

“顾宜芳!”她大叫,心口似乎紧紧被攥紧滴出了鲜血。

他为了她在御驾亲征途中寅夜赶回京师,急的吐了血;他为了她一次次打破由他亲手画下的界线。根本不用她出手,就将天下最尊贵的位子放到了她面前;在封后大典时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最高位,受众臣朝拜。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离开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对你好,你也答应我。好不好?”

她怎么会忘记他?

怎么舍得忘记他?

谢玖滚烫的热泪几乎灼伤了她的脸,过往的记忆仿佛山呼海啸一般涌来,刺痛了她的头。顿时间头痛欲裂。

……

尽管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某一些细微的表情都那么相像。顾宜芳还是没有办法骗自己。

终究不再是那个人了。

谢玖也曾经因他的盛怒而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她的眼神从来不会这般恐惧,好像他一个动作就能令她全身颤抖,腿脚发软。他的阿玖惯会趋吉避凶,两人还未坦诚相待之前的确会有所顾及,但两情相悦后,她只会变本加厉,一步一步地踩到他底线的边缘。

他的底线也变得越来越底,有时底到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她则不着痕迹地距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失去她,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一部分。

“你……身体可还好?是哪里不舒服?”

“奴婢谢陛下关心。”秦溱低头,自从得知皇帝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臣妾’这个自称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秦溱敏感地察觉到皇帝更加阴沉,不自觉地就想逃。

她顾及太后的嘱咐,只得托病不出,想着避开去含章殿见皇帝这一茬。哪里想到皇帝到底存着对皇后的情份,居然一听说她病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她早该知道,在宫里皇帝本身就是她永远避不过的一个劫。

秦溱欲哭无泪,还不如当时死了就死了,也好过莫名其妙钻进皇后的身体里,被皇帝各种冷暴力对待,长此以往,她迟早吓死。

顾宜芳见不得秦溱顶着谢玖的一张脸,露出这么恐惧无助的表情,不由得紧紧蹙起眉,沉声道:“今晚朕就在这里批阅奏折,待会儿御医会过来看你……你若不舒服,就和他说。”

他叹了口气,挥手道:“下去吧。”

秦溱没有蠢到当着皇帝的面就舒了口长气,可是明显放松的眼神,还是被顾宜芳看在眼里。

“出去。”他眼神陡变,声音冷冽地道。

秦溱激灵打了个寒颤,好悬没当场泪喷,迈着大长腿几步就跑出了偏殿。

顾宜芳脸颊消瘦,却显得那双黑亮的眼睛越发的大,他揉了揉些微酸涩的眼睛,脑仁一个劲地抽疼。

近来,他晚上时常睡不好觉,有时甚至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脑子想了什么,他并不全都记得,大多是异想天弄他现在就是做了一场噩梦,只要醒来,他的阿玖就又回到他身边,他们依然像往日一样。

可是,每一次的天亮也不过是证明了这一切是再真实不过。

以及,他的奢望,真的只是奢望。

顾宜芳捧着手里的奏折,盯着那一行字几乎有一盏茶的时间,仍然看不进去,那些字似乎都变得陌生,他再认不得它们一般。

模糊间,他听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知是哪个,被高洪书拦在了外面。

顾宜芳皱皱眉,正想出声将人赶了,便听脆生生的一声:“顾宜芳!”

然后房门从外面推开,谢玖赫然俏立在眼前,笑靥如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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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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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书常年在皇帝身边服侍,如果说旁人感受到皇帝一分的威仪,在他身上就会放大到十倍,二十倍,尤其最近皇帝越发喜怒无常,全天候十二个时辰,连在睡梦中寝宫都自行散发一种‘惹我者死’的恐怖气息,所以这些日子在强大的心理压力及环境压迫之下,办事越发精心。

眼瞅着逃也似的离开偏殿的皇后转个身没多久就兴冲冲地跑回来,高洪书根本是顶着一张雷劈的脸在拼尽全力阻拦。

不过,谢皇后气场全开,一扫之前的颓废,三下五除二,没说一句废话就强行突破了防守,直接一把就推开了房门。

皇帝阴冷的视线嗖地射过来的同时,高洪书不由得激灵打了个寒颤。

他犹豫着要不要嘴欠地上前请皇后先行离开,还是就任由这俩货掐,一个掐的不好,死的就是他,却见谢皇后施施然一个福礼,几步就蹿到了皇帝的身前。

此时,一切都晚了。

高洪书顿时菊\花一紧,双手握拳,目光坚定地点头——

崛起吧,皇后!

他的性命就系在她那张作死的嘴上了!

“陛下,”谢玖兴冲冲地上前,眼瞅着皇帝眼神陡变,一股阴森幽冷的气息顺着后背往上爬,生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只觉脖颈一紧,顾宜芳伸长手臂,手指紧紧扣着她的咽喉,似乎只要稍稍再一用力,她就再也无法呼吸。

谢玖望向眼底一片腥红的顾宜芳,心里一阵阵抽疼。

小秦溱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她的无助。她的恐惧,都深深印在她的灵魂时,她知道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知道这些天皇帝所受的这些折磨,哪怕她没有亲眼目睹,但她能真切的感受到。

尤其他那满是恨意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知道。他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

她静静地望着他,眼前已经被不断涌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顾宜芳红了眼眶。眼瞅着那滴晶莹的泪珠就要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她只觉脖子上的桎梏松了,瞬间被一股力量扯着跌入顾宜芳的怀里,他的双臂像有千斤重一般。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一度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回来了……”谢玖话音未落。就被顾宜芳狠狠一口咬住肩膀,那力道没有半分的掺假,似乎是要就这么活活把她肩头的肉给咬下来。

谢玖忍不住呲牙,真心怒了。

撒娇也要有个限度。她肩膀的骨头都要被咬碎了好吧?

他是吃了不少苦,可她也是突破了重重阻碍,找回了属于他们的那段记忆。凭着那股对他的执念,才逆天的吞噬——或者说融合到了秦溱真正的灵魂里。

他是实心实意对她。她对他也没掺半点儿虚情假意的啊——至少现在的确如此。

谢玖将好不容易回来之初,所想用尽全身解数安慰、取悦皇帝的念头立马全抛到了脑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往他身\下一掏,狠狠一掐。果然,肩膀上那副好牙口终于一松,嗷地一声尖叫,顾宜芳蓦地弯腰,紧紧护住裤裆,一个劲儿地倒抽气。

“谢玖!”

顾宜芳咬牙切齿,疼出了满脑门子汗,如果不是一动弹那处就疼,他就近非要好好一口咬在一个劲儿在他眼前晃悠的大长腿上。

她怎么敢?!

她一辈子的幸福还要不要了!?

高洪书脸色煞白,仿佛那一下子是捏在他那里,双手和小心脏一个节奏地抖。

他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和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生生受了皇后连累。

上一次帝后闹翻,皇帝就是掐着皇后的脖子,如果不是他出声提醒,估计皇帝气急了,失手杀了皇后不大可能,只怕留下痕迹,两人因此就那么掰了。

谁想到,皇后这么不讲策略,就直接往皇帝身上生扑……

他预料到了开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结尾……

他吓尿了,好吗?!

以往这俩货吵架冷战起来,没个起承转合,分分钟爆发。可是和好总要有一个节奏,温存一番也好,哪方先服个软也好,不动嘴的情况下也动手的,今天这手——是动到哪里去了!

这是和好的节奏吗?

这是要被皇帝抄家灭族的节奏吧!

居然敢捏皇帝的宝贝蛋,皇后作死的进程又更近一步了吗?!

高洪书不忍心再看,当然事实上,他是怕继续看下去,不被这俩货生生吓死,也会被回过神来全程被围观的皇帝给灭了口。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皇帝惨叫的同一时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门,一口气憋的满脸痛红,好悬没直接憋死。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事实证明,皇后还是手下留了情,皇帝的功能……还是健在的,高洪书欣慰地想。

一直到那声音越发肆无忌惮,连绵持续,折腾了小半宿,高洪书守在门外,腿都站的有些发软。却不知皇帝这是憋坏了,想着一次性地全发泄出来,还是到底让皇后给捏坏,持续在战斗的状态,停不下来。

皇帝是傍晚用过晚膳,听说皇后病了,才扭扭怩怩地来了昭阳宫。

从这俩货又咬又掐,一路嗯嗯啊啊直到鼓打二更天,里面愉快玩耍的人受得了,外面听的人都要受不了了。

肾哪,陛下。

高洪书挠墙,为了大燕的未来,保重身体啊……



帝后和好的消息,就如春风一般吹遍了大燕宫,不同以往,私下非议的声音少了,绝大多数人还是怀抱着感恩的心来看待这件前朝后\宫普天同庆的事情。

毕竟现在皇帝是有了笑脸。含章殿的气氛也不是紧绷的一触即发。

含章殿在宫中居主导地位,那里气氛愉悦了,整个后\宫也跟着愉悦起来,再加上除夕将近,整个宫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谢玖终于打开昭阳宫,不再托病不出,在皇帝没日没夜的留宿在昭阳宫第三日后。她趁着皇帝批阅奏折的机会。去到咸熙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脸色精彩纷呈,瞧着谢玖眨了半天的眼睛,居然半个词儿也没蹦出来。直到郭嬷嬷适时地扯了下她的袖口。太后才咳了咳,示意皇后起身。

“快坐下吧,”太后顿了顿,词又卡在喉咙边儿吐不出来。

谢玖仿佛没看出太后那欲语还休。眼神里满满的腻烦,笑意盈盈地坐到下首边儿的椅子上。嗓音微微有些发哑:“太后勿怪,实是前些日子臣妾有不得已的苦衷,当时——”

“好了,你不必说。”太后挥手打断皇后的解释。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承受能力低也好,她是真没信心若无其事地听完皇后没完没了的掏心掏肺。而且每次掏出来的都是鬼啊神啊的相关。

“哀家只希望你明白,你的夫君是皇帝。他不仅关系着你的荣辱祸福,也关系着全天下百姓的福祉。皇上待你的心意如何,你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哀家不管你们平日里怎么闹怎么作,只希望你能更宽容地对待皇上……至于其他,哀家也懒得管了。”说到后面,太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哀家也看出来了,你鬼心眼子不少,不过害人的心思还真没有。是你一直在高位,受着皇帝的宠\爱根本不用动其他手段也好,亦或你真是个好的,总之……装也给哀家装一辈子,好好的和皇上过日子。”

如果说之前太后还曾因为皇后非暴力不合作,她这个太后亲自登门劝她安抚皇帝,却被当成耳旁风,第二天就托病不出,抵死不去含章殿给气着了。那么紧跟着皇帝自己再度送上门,帝后和好如初的消息一传来,太后有一种感觉——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惜那个耗子是她亲儿子……

和好第二天,景元帝诏书经礼部召告天下,立中宫皇后嫡长子雍王顾逢澈为太子。

立太子非儿戏,不是一时兴起圣旨下来就算完事。中间协商礼部,着内阁商议,按时间算起来,根本是帝后冷战中,皇帝就一直在筹谋立太子事宜,不过事关机密,众臣守口如瓶,哪个也没敢泄露半句。

太后好悬一口老血憋到含章殿喷皇帝一脸。

她也不想浪费脑细胞猜测这是不是帝后间作的一个扣,作的满宫风雨,人人自危之下再把这圣旨给砸下来,砸他们个头晕眼花,再没胆量揪皇帝的小辫子,令封太子之事顺利进行。

别的她不知道,皇帝这情种儿子是非得谢玖这一棵歪脖儿树上吊死,她再明白没有了。

既是如此,就由得这俩货死磕去吧。

太后身心俱疲,挥挥手叫人送皇后,就把谢玖给委婉地撵出了咸熙宫。

谢玖愣眉愣眼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台阶之下,冷风一吹,总算回过神是被太后给嫌弃了,她抬脚正要迈下去,就只见眼前嗖地低空掠过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嗷地一声尖叫,身后边的安春习已为常,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以免她一个不小心崴了脚,伤了筋骨。

“唉呀,你能看到鬼啦?”小李子血淋淋的脑袋又转回来,呲着满嘴是血的牙一乐,眨间就飞出老远,大声喊着:“嗨,伙计们,皇后又能看见鬼啦,大家来看啊!皇后恢复正常啦!”

谢玖几乎当场泪喷,这几天除了和皇帝腻歪在一起,偶尔自己独处的时候也没看见半个鬼影子,她还以为是和小秦溱的灵魂合在一处,就恢复了正常,和普通人一样看不见鬼了。

今天听小李子话里的意思,是他们以为她看不到鬼,才不来骚扰她?

明明小秦溱看不到鬼,为什么她的记忆一回来,又能看到鬼啦?

老天爷既然做好事,为什么就不好人做到底,让她和正常人一样不好吗?

很快,谢玖就没有时间再感慨,小李子几嗓子嚎出去,眼瞅着不远处的鬼魂一个传一个,越聚越多,眼前乌泱泱的鬼魂几乎要占据了咸熙宫整条宫道。

“快回昭阳宫!”

谢玖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蹿下了台阶,一头钻进软轿,留下一溜宫女太监独自在寒风中凌乱。(未完待续)

ps:由此,正文部分结束。感谢一路陪着宋御,陪着皇后猛于虎走过来的亲爱的们。谢谢你们,因为有你们,写文的这几个月,宋御真心过的很精彩。再次感谢。也希望,开新文的时候妹纸们也能继续支持~当然,是订阅正版支持哦~

明天会有一篇番外奉上,为整个文画上一个句点。再见。

番外 高洪书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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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卯时天就已经大亮了。

高洪书悠悠然地任小太监梳洗打扮,然后由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引起景元帝不满的小细节和自由奔放的味道后,这才迈着小四方步到含章殿轮值换班。

这几天谢皇后不知道是因为怀了第四胎的缘故,精神有些敏感,因为长乐公主异乎常人的审美观陷入了深深的忧郁之中。

进宫服侍,除了四肢健全,能听得懂人话之外,还是有一定容貌的要求的。只是不比妃嫔,相貌过的去也就适当放宽了条件,不过就是这样,长乐公主身边还是齐全了大燕宫各种丑的第一名。

若非长乐公主扭曲的审美,这些一个个都是往冷宫寒窖里扔,一辈子都甭想见帝后一面,唯恐膈应着帝后那双龙眼凤目的货。托长乐公主的福,越丑的在公主面前越吃香,只要公主带出宫晃悠一圈,绝对闻见伤心,见者流泪的程度。

谢皇后不只一次的调了些容貌上佳的宫人给长乐公主,试图将长乐公主扭曲的审美观给掰正,结果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长乐公主居然每一次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对着那些丑八怪吃不下饭。

高洪书都怒了,偏偏长乐公主很喜欢他,每次看见他都笑眯眯的,用膳都能吃两大碗!

他就那么下饭?!

长乐公主年纪小的时候帝后还能当笑话说说,每次眉开眼笑的不知多开心,又是多少次帝后吵架和好是拿这个当开场白来缓解,可是随着公主越来越大,到今年已经九岁。谢皇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驸马的问题,开始了连绵不断的悲伤,无论皇帝怎么劝都没有用。

最近皇帝因为皇后有孕,各种春风得意,心胸开阔,看谁都自带柔光,在他的世界里整个洋溢着积极向上的浓郁气息。所以并不以为长乐公主这破表的审美观算是个什么事儿。大不了就找个她顺眼的驸马,顶多难受的是别人,他宝贝闺女活在世界里妥妥的顺风顺水啊。

实在受不了。就让驸马多待在府里少进宫晃悠也就罢了。

高洪书对这种神逻辑也是服了,好在皇帝心情好了,受益的不只是宫里普罗大众,皇帝连对他的态度也如春风化雨一般。甚少挑他的刺儿,害的他好长一段时间不习惯。

服侍景元帝用过早膳。谢皇后终于捧着圆鼓鼓的肚子走出来,又开始了这俩货每天都会完成的跟仪式一样的十八相送。

皇帝宠爱皇后,这是这么多年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但谁也想不到帝后会持续十来年还是恩爱如初。腻歪的让人膈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闹上一阵子,阖宫上下鸡飞狗跳,可是好了之后又是越发的黏糊。

自景元五年以后宫里就再没进过新人。那年十二月谢皇后生辰,皇帝诏告天下。宫女再不用终身服役,除非皇帝特旨恩许,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便放出宫去,每三年的选秀也变成了征选宫女。

后来,皇帝陆续放还一些尚未侍寝过的妃嫔,放回本家可另行嫁娶,整个大燕宫就空了三分之二。

用帝后的话说,为了保持新鲜感,三五不时地这俩货就换着宫住,三天两头的换地方,这俩货是玩嗨了,可把仅剩下来那些个晨昏定醒的妃嫔给忙活坏了,一天天在宫里守活寡,别的没学会,倒是把宫里地形给摸了个底儿透。哪条小道直通哪里,哪个宫道更省路,哪个宫道守备松懈,比他们这些个宫女太监还要娴熟。

就是这样,只要皇帝上朝,谢皇后还是会亲自送皇帝出宫,高洪书简直醉了。

今生能遇上这对奇葩,也算他没白失去宝贝蛋蛋一回,起码长见识了不是?

高洪书紧跟在皇帝身后,眼瞅着皇帝搂着皇后水桶般粗细的腰,像捧着像金蛋的鸡一般小心翼翼。

“小心脚下,阿玖。”

“走慢点儿,阿玖。”

高洪书瞬间垂眸的功夫就翻了个大白眼,特么的,真有心就别每天演这一出十八相送不好吗?

他们送不腻,旁人看都看腻了!

谢皇后着一袭深紫色宫装,未施脂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满满的妩媚韵味,投手举足便带出一股浑然天气的风情。据御医所说,这一胎又是双胎,帝后反应平淡,似乎是做父母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把太后给乐的合不拢嘴,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按说太后是个热衷权势的,碰上个不爱争权夺利的皇后不知道要省多少心,该有多放心。谁知太后近两年是越看皇后越不顺眼,总觉得自己忙前忙后,回头一看——皇后不是和剩下没几个的妃子在喝茶,就是在赏花,要不然就是和皇帝在腻歪。

太后居然就有了一种生生被谢皇后奴役了的感觉,渐渐的也开始消极殆工,几度眼瞅着就要交出治宫权了,似乎又有些舍不得,正两难着,谢皇后肚子又鼓起来了。

太后这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她口中做牛做马的人生。

皇帝为了皇后守身如玉,旁的妃嫔连多一眼都不看,后\宫子嗣不丰,好在谢皇后肚子还算争气,虽然不是一个接一个的生,才二十六岁已经三个孩子的娘,另外肚子里还俩男胎,太后已经觉得赚到了,正筹备着来年祭天祭祖要盛大热闹一些,感谢祖先神明,有这么个作儿作媳,到底没绝了老顾家的根。

“回去吧。”皇帝摸摸皇后的脸蛋,顺手又掐了一下,估计是手劲儿没掌控好,皇后不满地‘啧’了一声,皇帝才放开手,笑笑地扬着心满意足脸上了步辇去早朝。

近几年,皇帝威仪日盛,不怒自威。朝臣们也梳理了一套有效的对付皇帝的方法,在君臣齐心协力之下,极少在朝堂当面锣对面鼓地发生冲突,也免得被史官写进史书。毕竟史官有他一套自己理解生活的逻辑,谁知道写进去,史官是站在大臣那边公然指责皇帝,还是皇帝苛责大臣呢。

为了自己的名声。君臣越发克制了。

高洪书随着朝堂上和乐融融的气氛。每当皇帝上朝,心理上反而比皇帝在后\宫更令他心情放松,不必提心吊胆。等着迎接帝后分分钟掐在一起的惊吓。

像大多数的时间一样,午时,皇帝用了午膳便选择在含章殿批阅奏折。

高洪书找了个空隙出来,急急忙忙抓起几块点心对付吃了。正要返身回去,就见连书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一头扎进殿里。满脸通红,顺着淌汗,走路都顺拐了。

“师父,师父。师父!”

连书那感激涕零的表情就跟见了亲爹似的,一把将高洪书拉到墙角,说话都带了哭音。“师父。太子和端王世子打起来,可咋办。这俩——谁也不让谁,在武场上拉帮结派群殴,后来还是卫贺卫统领给劝开了,可是太子眼下青了一块,不知谁还把端王世子的脸给挠了几道,还流了血。”

高洪书闻言,心脏立马偷停了几下。

皇后看重连书,向皇帝把连书要去给了太子,是自小跟在身边的情份,以后不出意外,妥妥就是太子的天下,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书的前途不可献量。

高洪书一度各种羡慕嫉妒恨,总想着徒弟走在了自己前面,偏他还要被神经病皇帝搓磨至死。

后来他慢慢地接受了现实——神经病是会遗传的,他就放开了心胸。

太子容貌肖母,极似谢皇后,这也是皇帝宠爱太子的最大原因,甚至连小太子五岁的五皇子脸给照着皇帝扒下来似的,也不及太子得宠。

按说万千宠爱于一身,太子即便不恃宠生骄,也得是个活泼开朗人见人爱的少年郎才是,可太子却酷似先皇仁宣帝,有其宽厚之风,总要以理服人,用嘴巴说服你。

如果太子费尽全力,还是无法说服那个人,才会动拳头,揍服那个人为止。

谢皇后对太子这爱动手的性子头疼不已,反而是皇帝十分赞赏,觉得就该是这样,讲理你不听,就得揍,揍一顿就得让人记上十年八年,不然没意义,得让那些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长长记性。

端王拖家带口回来庆贺太后的寿辰,之后就被皇帝留在京师,这一住就住到现在。

谁知太子和端王世子都是要强的性子,到一起大多是打嘴仗,可惜太子也和景元帝一样,一生起气来就说不出理来,估计嘴上没占着便宜。

“武场人多嘴杂,迟早传出来,您看——要不请皇后过来?”

高洪书摆手,皇后大着肚子呢,谁要在这个时候惊动了皇帝,还不等着让皇帝搓磨啊?

当下一咬牙,俯耳在身边正想叫连书去请太后过来,都是孙子,太后出面也名正言顺。却听外面连声的‘皇后驾到’,殿门一开,皇后捧着肚子大步流星就走了进来。

高洪书一拍脑门,皇后那双阴阳眼,宫里说不清的耳目,这事儿闹这么大又怎么能瞒得过皇后?

不等高洪书迎出去,皇帝听着皇后来,以为出了何等大事,连忙迎出来,问明白是太子和端王世子打架了,当即哈哈大笑,就叫了御医去看。

直道:“男孩子就该多打架,斯斯文文那是姑娘。”

谢玖狠狠剜了皇帝一眼,“你这不是把孩子都教坏了吗?去,”她吩咐高洪书,“叫太子和端王世子上了药之后,所有参与打架的人绕武场跑五十圈,不跑完不许停。然后抄十遍孝经。”

一场风波总算就此平息。

高洪书有惊无险地过了一天,眼瞅着到点儿轮休了,昭阳宫里又听见皇帝嗷的一嗓子,帝后两个又吵了起来。

高洪书扒着门缝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起因居然就因为皇帝一句:“一孕蠢三年,罚也罚别人的孩子啊!”

“……”

哪怕真是一孕蠢三年,总有个时间限制,皇帝自从遇上谢皇后,这时不时地犯蠢,是有多少年了……高洪书泪喷,特么的,总算没打起来,他可以躺床上装死狗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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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疯美人

壬申年四月,景元帝即位三年以来的首次选秀经过一番精心甄选后顺利结束。初六,连绵多日的细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天空一碧如洗,正午时分,吹着暖暖的南风。

安春慢悠悠地走在小推车后方,带笑看着前面和推车的小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花真。似在宁安宫拘的紧了,到了领月例的时候总是开心的停不下嘴。

安春十岁进宫,如今已是九个年头。

大燕有一个残酷的宫女制,进入宫中除非皇家特诏否则终身老死宫中。她来自贫苦的农民家庭,大字不识一个,从入宫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未来是怎样。她唯一的出路唯有做个宫廷女官,让自己在宫中生活的好一些,也能更多地贴补一些给宫外的家人。

父母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是最大的大姐,理所应当承担更多。

只是在宫中的日子,人情冷暖,帮忙的人少,踩的人却多不盛数,稍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

在调来宁安宫之前,她在承辉殿只是最粗使的宫女。熬了三年,终于才升至八品侍女,调了来宁安宫。

谢玖是梁国公嫡长女,入宫便封了美人,所有人看来都是一片光明之景。在她以为前路顺遂之际,硬是出了岔头。

“前面来往的人太多,我不便再向前,只能到这里了。”小太监突地转身,露出清秀的一张脸,额头沁着密麻麻的汗。

前面转角处三五太监低声交谈,神情愉悦,想只是各宫领取份例时例行的交际。

安春自袖口掏出三文钱,一把塞到他手里,笑盈盈地道:“到这儿就很好了。多亏你帮忙,不然我俩真是要忙好一阵子。小德子,多谢你了。”

小太监赧颜一笑,道声谢,几步便跑远了。

“小德子越来越滑头,每次送的都比上一次离的更远。”花真嘟嘟哝哝,上前推车,走不到几步,就将最上面的鸡鸭肉掉了两块。

安春捡起来放上去,无奈地叹口气,接过推车咧咧歪歪推了起来。虽也不顺利,却未再掉下东西。

“安姐姐,这批秀女进了宫,我们这安定宫是不是更没希望了?”花真弓着腰,一只手臂抬高,想要护住车上的东西不要掉下来。“我们在这里熬到什么时候是头?宫里连个太监都没有,什么粗活重活都要我们干……姐姐你在宫中这许多年,怎么不想想使些力换个地方?”

安春喘着粗气,没有言语。

虽说宁安宫不是冷宫,如今却也只差个名号。谢美人殿前失仪被皇后禁足,口头上说是两个月,只是自从那之后,美人疯癫的名声便传了出去。宫中原本还住着两位才人,也被吓的迁了宫,偌大的宁安宫只住了一个正三品谢美人。再后来,更是连每日的请安皇后都给免了。

这样一番折腾,有门路的宫女太监早早使了手段,调离宁安宫,如今只剩她二人勉力支撑。她自小便做粗活,也不觉什么。花真却是罪臣之后沦落宫中,虽吃了不少苦,到底娇气了些。

花真抽出绢帕,讨好地给安春擦了擦汗。

“我可是当真不想再在美人身边呆下去,她好可怕,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半夜还动不动大叫,吵得我都睡不好。姐姐,你可知道,昨晚她硬是拉着我到上她的榻,我不敢违了宫制,只趴在榻边陪了她一\夜。这一\夜,真吓的我三魂跑了两个半了。”

安春忽然停住,疑惑地望向远处一闪而过的浅蓝色宫装。

“你在这看着东西,我回宫看一看,我看方才那身影有些像美人的。”

“又跑了?姐姐快去,可别吓着别的娘娘,连带我们也受罚。”花真四下扫视,也没看到人影,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她可还记得上回谢美人冲撞了刚刚承chong的贾美人,因是同级,贾美人不好发作,硬是罚她这个小宫女跪了半刻钟。

日子过的提心吊胆,花真生怕哪天祸从天降,无辜就被这位疯美人给连坐了。

“老天爷,您可开开眼,饶了我吧。”花真双手合十,低声祈求。“宫里不准烧香,我也偷偷给您点了香,您可千万照应照应我。别让谢美人连累了我……”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也别让她再吓我了,信女胆小。”

“花真!”

看到安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的样子,花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隐隐的右眼皮开始跳。

“美人不在宫里,我们分头去找。”

“那这些……”

“先别管了,找美人要紧。”

那边宫女找人就似热锅上的蚂蚁,这边谢玖也不堪其扰,双手捂着耳朵,大步地向前走。

“左,左,该拐弯了!”

“我知道。”谢玖低吼,青天白日,大太阳这般足,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精神?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望向站在右手边,一袭水涝涝不辨颜色宫装的女……鬼,圆眼圆脸,相貌普通到宫中到处一抓一大把,可是,她可以透过这宫女的脸看到后边绿油油的树叶……

“美人,再走上几步便到了。”

谢玖从她的声音中竟也听得出一股水涝涝的味道。

闭目,大踏步向前。

视死如归大抵也是这般心境吧,她想。

只是,她弄不明白。

前世,她在宫中五年,承过chong,也失了chong,她曾想过明哲保身,却身不由己一斗再斗,结果一败涂地。她死了,又活了。

有了这般际遇,她想过再斗上一斗,以雪前世之耻;也想过转身,远离这是非之地。

重生是幸运的,可是不幸的是,她重生在了前世害死她的人的身上,从翰林院学士之女秦溱变成了梁国公嫡女谢玖,仇却无法再报。打击接二连三,在她犹如挨了一闷棍之后,又一棍子在前方等着她――

她见鬼了。

这么幸运地可以重新活上一回的她,竟然可以看见鬼魂!?

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她已经没有心思深究。在这深宫中,不知枉死多少人。前世的她,出身书香世家,相信因果,但同时也忽略着这些因果。

自重生近半年以来,她见过的鬼已经远比两辈子见过的人还要多,各形各状,各式各样。她早没了前世大家闺秀的优雅风范,更没了闲情抚琴操曲。如今,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鬼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她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像宫中传的那些,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美人,就要到了。”

谢玖低低应了一声。

这里是西宫西北一角,后面便是竹林山。若非这自称小槐的宫女带她来,她是怎么也不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山脚下是一片竹林,竹林前方是一个大池塘,水面上一座六角亭。

谢玖大略扫了一眼,自看到亭中隐约坐着一白衣白发的女子后,便不敢仔细观看,连亭子的名字都未见。

“就在池中。”小槐鬼声鬼气地说。

谢玖大叫,声音都变了:“什么?你是让我去池子里捞簪子?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天?这池子有多大?簪子有多小?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说完,她转身便走。

“我就不该相信你,我真是自作自受。”她嘟哝,“人死万缘了,你做什么心心念念就为了根簪子?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了。”

“美人,你出来一趟不易,就帮我这一回吧。小槐绝不忘了你的恩情,下辈子定会当牛做马回报你。”

小槐焦急地挡在她前面,她又透过小槐的脸,看到后面翠绿的竹子。

“不是我不帮你,你看看……你的眼睛和人的眼睛看到的大小是一样的吗?你看得清这池子有多大吧,我怎么可能捞得到那么小的一根簪子?”

一人一鬼僵持在青石砖铺的路上,脚下横迈两步就是池塘。

“那簪子插在我头上,你找到我,就可以找到它。”

鬼声轻飘飘的,听到谢玖的耳朵里,却犹如一声巨雷,咔嚓劈到她的头顶上方。

“你是让我捞你的尸体?!”谢玖气愤的口沫横飞,被精心教养的淑女气质早飞到九天之外。她心中大骂,他娘的淑女气质顶屁用,这女鬼要她去捞她的尸体!

那尸体还不一定泡了多久,已经肿成什么熊样了!

“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你,你说的可怜兮兮,什么只为了情郎的一只簪子,留恋人世不得转生。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鬼――”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打击面积太大,迅速改口道:“你这鬼撒谎成性,我绝不会给你捞尸体的。”

“你都到这了,怎么也下去看看。”小槐的脸嗖地飘到眼前,谢玖眼看着那张青白的脸越加肿胀溃烂,眼睛流出脓水。

“啊!”

谢玖吓的连连倒退,脚下一滑,倒入湖中。

只觉双脚被大力地拉扯,一连呛了几口水。她企图摆脱那双手的束缚,胡乱蹬起脚。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之时,忽然桎梏消失了,连耳旁阴森森的水音都好像不见了。

她扑腾了几下,想要游到岸上。可脚下厚实的土地,明显在告诉她,这池塘似乎并不很深。她长吁口气,慢悠悠地站起身,水面赫然停在她的臀部下方。

她就知道不该烂好心,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被抓替死鬼了!

如果不是她被小槐缠了近半个月,也不见她一怒翻了鬼脸,以为是个可怜鬼,她说什么也不会一时心软,答应来取簪子。

事实证明,她这两世都白活了。

上辈子被亲人利用,这辈子被鬼骗。

谢玖捋了捋两鬓湿掉的头发,正要上岸,只见岸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大脚。着青色皂靴,上绣绮色菱纹。

她顿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这分明是一双男鞋,莫不是来了更厉害的鬼,吓跑了小槐?

那双脚也是一动不动。

她壮起胆子,用湿??偷氖种概牧伺哪切?狻k?账匙判?嫣柿讼吕矗?飨允且凰?说慕牛?痪恋男牟潘闾な怠?p> 她抬头望向来人。哪知这人背光,她脖子几乎仰断,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正待开口询问,只听几声闷笑。

“你是何人,怎会来此?”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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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再世初遇

谢玖前世进宫五年,盛宠便有三年随侍景元帝,早摸清了他的习惯爱好,更不要说声音,即便是一声喷嚏,她也能马上分辨出是皇帝的,还是其他人。

所谓近乡情怯。

她不是没有想过与景元帝再见的情形,千种百种,可她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他高高在上,而自己狼狈不堪的状况下相遇。

她是倒了大霉才会重生!

“陛下问你话呢。”旁边尖细的声音提醒。

谢玖如梦初醒,连忙下跪请安。

可她忘了自己是站在水里,嗵地一声跪下,嘴巴便到了水面下方,一开口便连喝了两三口。

景元帝顾宜芳再忍不住,放声大笑,只觉晌午在朝堂上受的鸟气顿时一扫而空。

“快扶她上来。”

太监呼拉拉下了水,七手八脚地将谢玖扶上了岸。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跑至此处……泅水?”顾宜芳见她方才在池中一阵扑腾,现下脸上又无悲色,不似想不开自杀,是以有此一问。

谢玖双颊发烫,顾不上整理仪容,连忙跪拜请安。

“臣妾宁安宫谢玖,拜见吾皇,万岁。”

顾宜芳笑容僵在嘴角,宁安宫谢玖,其父乃第三任世袭梁国公谢安,现任正一品左都督。印象中,她眉目如画,楚楚动人,虽算不得绝色美人,却也绝不是面前这个样子――水涝涝的,面容青白,眼眶发黑,发丝凌乱,如水草一般缠着她还算修长的脖子。

足有好半天的功夫,皇帝自认强大的心志才算从打击中稍稍恢复。

“谢……”他知道她的份位是美人,可那两个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谢氏,你为何到此处,还未回答朕呢。”

谢玖才要回答,便觉鼻痒难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才道:

“臣妾的簪子掉在这,想来找一找。”

顾宜芳再次语塞,“到池子里就为了找根簪子,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天吧?”

这也是她想问那女鬼的,谢玖忿忿地想。(.la 棉花糖)

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解释了她这个任谁都看起来荒唐的行为。她现在肯定皇帝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传言,否则一定认定她就是个疯子,将她一脚踢进冷宫。

“回陛下,臣妾只是无事过来看看能否找到,谁知走到池塘边,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臣妾以为水深,游了两下,谁知道……这么浅。”

顾宜芳居高临下望恭恭敬敬跪在面前的谢玖,总觉得是他记忆中哪里出了差子。

她家族乃武将出身,历经三代始终受了些书香气,不算学富五车,也爱小小卖弄下小才学。她家世好,知进退,刚入宫便承了宠,之后若非在皇后面前失了仪,肯定不只是现在小小的美人位。

以前,他以为这女子是受了宠,便无法无天惹怒皇后,现在看来,莫非当真不是恃宠生娇……而是脑子有些不大好使?

回想她仅有的一次承宠,顾宜芳怎么也想不起这女子当时的模样。

只觉得和大多数妃嫔一样,安静柔顺。

以及,无趣。

“你可知,前些天这池子里淹死了个宫女?”

是小槐?

谢玖猛地抬头,正望见面前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年少的顾宜芳,前世她进宫时皇帝正是而立之年,气质愈发内敛,喜怒极少形于色。如今他比那时要年轻个六七岁,朗目疏眉,英姿勃发。他有一双比许多宫妃都大都漂亮的眼睛,即便知道他多情至斯,偶尔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被它迷惑。

几乎只是一恍神,谢玖便清醒过来。所幸顾宜芳对妃嫔礼节方面并不苛责,一些小的过错都是得过且过。

“臣妾在宁安宫极少出来,所以并不知情。”

顾宜芳右手虚抬,“平身吧。”

他继续道:“朕想你也不知,不然怎么就直接跳进去找了呢。高洪书,叫人下去帮谢、谢美人捞捞簪子,我倒要看看是多名贵的物什。”

谢玖知道高洪书,他是皇帝身边宠信的太监,自皇帝登基开始服侍皇帝,在她死前已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可谓风光无限。此人长袖善舞,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即便是不得势的小宫妃,他也是不轻易得罪的。人前人后,都只忠实皇帝一人,甚至太后一度与皇帝对上,高洪书几度卷了太后的面子,利用手下势力狠狠清洗了宫中残余的太后外戚势力。

他此时大概二十七八岁,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在宫中说一不二。

他修眉细眼,长了个讨喜的元宝嘴,嘴角向上翘,无论何时看上去总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并不是名贵的簪子,”谢玖嚅嚅地解释。“就是,就是随便找找。”

“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顾宜芳轻笑。

谢玖却不知是落了水之故,还是被他笑得发毛,忽地打了个冷颤。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个的簪子,就听女鬼小槐一遍遍地说它有多重要,她的一生就只有这一点点美好的回忆之类的。早知道会遇到爱追根究底的皇上,她怎么也要问个清清楚楚――

不,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皇帝,她根本就不会来。

谢玖一边在心里骂着令自己陷于如此境地的小槐,一边想着要如何回答皇帝不停的追问。

要不要晕倒算了?这是个无论如何都说不清的一个问题。为了个簪子,一介宫妃跳进池塘去捡……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假装晕倒,只见池塘中嗷的一声哀号,太监们乱作一团,纷纷爬上了岸。

谢玖被慌乱的景象吓到,下意识地稍稍向皇帝靠近,倒忘了装昏一事。

“陛下。”最后被同僚扶上岸,脸色惨白的太监磕磕巴巴地道:“小小小小人,池中――小人是想说,池中有、有、有――又有一具尸体――小人是说尸骨……全身上下只剩下骨头了。”

说完,人立马晕了过去。

高洪书连忙吩咐人抬了下去,偷眼瞄着皇帝,等待下一个指示。

“又有?”

顾宜芳眉头紧皱,死尸也有成群结伴出现的?

“下去捞上来。”

场面出现片刻的安静,高洪书躬身问道:“陛下是否要召御林军来?”

顶呱呱的一个好问题。

在场的太监在心里高高竖起个大拇指。上一次发现尸体便是着人来唤御林军处理,即便如此,亲眼瞧见那一场面的也都膈应了三五七天没吃下饭。

他们只是小小的内侍奴仆,进宫是来服侍皇上和他女人,还有他爹剩下的女人的,不是来捞尸体的!

顾宜芳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土色的谢玖。心里着实分不清她原本的脸色就是这般,还是被吓的。

“谢氏,你先行回宫吧。”

谢玖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等等,”顾宜芳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有些不情不愿地吩咐高洪书:“谢美人湿漉漉地走回去,知道的她是捞她名贵的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自杀未遂呢。你去差人备了步辇,送她回去。”

因不是对谢玖说的,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高洪书不无可怜地瞧了眼这位“美人”,等步辇过来,再将人抬回去,估计风都能把她那一身的水吹干了。

明明是整治人的活儿,经过皇帝那张金口说出来,总好像带着一股浓浓的施恩。

“谢陛下。”谢玖感觉头一抽一抽地疼。

有死尸就代表有鬼,若她在皇帝面前一惊一乍起来,只怕就落实了她疯子的事实,不仅仅是被禁足这么简单了……

“谢美人,”顾宜芳已经叫的很是顺口,“方才朕见你在池中似乎呛了几口水,有没有什么不适啊?这里的水也不干净。”

皇帝到底是几个意思,不会只单纯地膈应她吧?

谢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才发现顾宜芳离自己如此之近。

近到,她清楚地看到他那双大眼睛里自己像水鬼一样的脸。

她吓的倒退一步,“臣妾,还好。”

顾宜芳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六角亭。“要不,随朕去亭中坐坐?步辇还要一会儿功夫才到。”

谢玖自然记得方才亭中那个白衣女鬼,不自觉地又退后一小步:“那边风大,臣妾……冷,还是不过去了。”

不只顾宜芳,连高洪书也惊讶地看向她。

顾宜芳愈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梁国公谢安嫡女,安静柔顺,在他面前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是她吧?

“朕听皇后说前阵子梁国夫人想进宫见你,被你拒了。今日下朝,梁国公还问起你,似乎担心你在宫中过的不好啊。”

谢玖前世与梁国夫人有过数面之缘,性情与真正的谢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声不响,看着贤良淑德,却是一肚子阴谋诡计,绵里藏针。

梁国夫人递牌子进宫之时,正是她重生被鬼吓的在皇后面前失仪之后,那时她被鬼缠自保都来不及,哪里有精力心情应付旁人?皇后派人来问,她不由分说就给推了。没成想**进不成,梁国公却在前朝插进一杠子。

谢玖只做没听出皇帝话外的不满,正要解释,听得有人报说御林军大将军到,她便将话咽了回去。

果然,顾宜芳不再搭理她,召大将军进了六角亭内。

谢玖站立一旁,低眉敛目,直等到衣服几乎吹得半干,才等到步辇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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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抓狂

宁安宫秦美人乘步辇回宫的消息,如旋风一般传遍整个宫廷。人人都道谢玖使了手段迷惑皇上,即将复宠。

只除了安春和花真。

初时她们迎回谢玖,看到御用步辇喜的三魂七魄到处乱飞,也以为宁安宫的好日子指日可待,谁知一连三天,皇上那边连点儿要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就知道没戏了。尤其花真打听到皇上之所以派人送谢玖回宫,是因为她到晓荷池捞簪子却捞出了尸体后,花真的心开始悬了起来,就怕皇上发现她们美人疯了,连带着她和安春受到牵连。

尤其,花真看到谢玖对着空气大吵大嚷,疯病又严重许多,天天提心吊胆地小心伺候。

“美人,前天领回的份例,有新鲜的小羊腿,要不要我给美人烧着吃了?”

“烧了吧,都烧了才好。”谢玖只恨不得烧不了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槐死都轰不走,指天明誓说拉她脚要淹死她的不是自己,大抵是其他鬼魂找替身,又说簪子已经捞出来,现正御林军手里,还让她跑去要。

一天天被小槐死磨活磨不要紧,还要听房间里另了自称洛妃的女鬼冷嘲热讽,她愈发觉得自己真有要疯的趋向。

洛妃四十来岁的模样,细长脸,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除了嘴巴毒,尽说些宫人的坏话外,最喜欢揽镜自照,给自己梳各式各样的发髻。

洛妃最常出现的,就是宁安宫各个铜镜之前。

“你吓到那小宫女了,她大概以为你真的疯了。”洛妃轻绺秀发,眼波流转。“这两天她比以往烧的香更多了,几乎一天按三餐烧……太香了。”

花真迷信,有点儿风吹草动就烧香,却不知都被路过的鬼给吃了。

难怪洛妃这几日看起来有了丝人气。

“花真啊。”谢玖长叹口气,安抚道:“我没疯,你别怕。”

“我和安姐姐都知道美人没疯。”花真僵笑,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宫里那些人就爱没事乱嚼舌根,美人别放在心上。其实,这宫里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皇上三宫六院,您可别太较真……别钻牛角尖……我也不会说话,要不,我给您做烧小羊肉去吧。”

谢玖自然知道宫娥太监只剩花真安春这二人,里里外外都靠她们维持。好在她们心好,即便自己落魄至此,也没跟高踩低,想来这是她重生之后最幸运的了。

“辛苦你们了,我不会白了你们。”

看来,该是见梁国夫人的时候了。

前世有再大的仇,现世没了梁国公一家在背后做靠山,她在这偌大的**也是维持不下去。虽然当今皇后宽仁,没短了她吃穿用度,到底还是需要四处打点,手中没了黄白之物,无论到了哪里都不好疏通。

她自是不甘一世落魄,总想着有朝一日如何如何。可自见了顾宜芳后,这种念头愈发萎靡。

上一世谢玖位至淑妃,端庄娴静,虽有家族支撑,位置稳固,却一直未有宠冠**之时,更何况今世相见她就没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生生一个爱财不要命的黄脸婆形象。

她想,如果不是重生在谢玖承宠之后,估计她就被皇帝退货,送回梁国府了。

“美人,您问问有没有永哥的消息啊,您别忘了。”小槐咻地飘到花真前面,似乎想要拦住她。

花真只觉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一阵阴风穿过她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却是一步也不停地跑出了房间。

“美人,别让她跑了呀。”小槐急的飘来飘去。

谢玖不胜其烦,“我早早就告诉她们了,有消息自然就会告诉我,你急有什么用?”

“这宫里的太监多不胜数,人命却是最贱的,你知道一天要死多少宫女太监吗?或者,你没在死鬼里找找你的对食?”洛妃无差别毒舌,仍摆出一知心姐姐的模样建议。

小槐欲哭无泪,“永哥可机灵呢,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话说,你找了没呀?”

“……”

“说真的,你到底找没找?”谢玖忍不住问。话不厚道,可若真在死鬼里面,却省了她不少事情。

小槐气呼呼地一扭身,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是个傻鬼。”洛妃撇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却有闲情找她那对食。她倒没想过,有可能是那对食下的手?你瞧她后脖子上极深的指痕,估计是被人从后面一掌捏死的。她湿身湿涝涝的,就以为自己是失足掉下水淹死的,真是死都没死明白。”

谢玖被小槐缠着许久,也未曾敢仔细瞧过,没想到洛妃看的这般通透。

人老奸,马老滑,估计鬼也如是。

“那你不对她说?”

“我为什么要对她说,她也没问我。”

谢玖头痛,“我也没问你。”

“你是个聪明人,她是个傻鬼,我自然喜欢对你说话。”洛妃笑嘻嘻地扭过身,照着镜子拆起发髻又开始重新梳整。“最近有个新进宫的白宝林,她的发髻很是新颖漂亮,我梳了几次都不成,等我弄成了你瞧瞧。”

她忽然停下手,瞧了谢玖一眼。“你这清汤挂水的,居然也算宫妃。大户家的丫头都比你立整。”

谢玖深受打击,几欲抓狂。

不是她们这些鬼怪,她能沦落成这样!

“你也别烦,没了我,你的日子要有多无聊,宫里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洛妃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的好处来,正当谢玖不堪折磨,犹豫要不要出去院子走走,又生怕碰到旁的鬼陷入两难之际,只听外面尖细的声音问:

“谢美人安在?”

眨眼功夫,便见一位青衣太监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引路的安春。

他大概十五六岁,眉清目秀,长着一副机灵相。

这人谢玖也是有印象的。名唤连书,是高洪书仅有的一个小徒弟,连名字都是他给起的,跟养儿子似的费心尽力,跟着高洪书一路水涨船高,后来竟做到内官监太监,威风八面。他不如高洪书沉稳,心明眼亮,却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

“给美人请安。”连书手捧着雕龙刻凤的一只檀香木托盘,上面盖着红布,不方便施礼,便只微微躬身。“这是在池中捞出的簪子,因不知哪支是美人的,陛下特遣小人都带了来,请美人自己来认。”

“簪子,我的簪子!”

小槐不知从哪里飘出来,扑到近前,激动的面目有些狰狞。

红布下六七根簪子,金的银的,还有一根乌黑的簪子,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谢玖顿时有股不好的感觉。

果然,望过去小槐直勾勾地盯着的正是那根乌黑的簪子。

“美人的簪子不知是哪一个?这都是在晓荷池里捞上来的,其他的则是有可能与池中那女尸有关,小人还是要带回去的。”连书语气淡淡的催促。

“这个,这个,这个!”小槐激动地大叫。

谢玖颤微微地伸出手,在连书惊讶的目光中拿起了那支乌黑的簪子。

“有劳公公了。”她向安春使了个眼色,安春会意地自梳妆台上的小盒子取出一粒金瓜子,送到连书手里。

连书眼睛瞪的更大,瞅了瞅不施粉黛的这位传说中的疯美人,又瞧瞧她手上紧紧握住的那根簪子,恭恭敬敬地道了谢,捧着剩下的几支簪子走了。

她堂堂一介宫妃,竟然跳到池中捞这根破簪子,皇帝知道后不晓得会怎么想她!?

可是谢玖没胆量随便拿支其他的应付,她见识过鬼翻脸……真的是把脸皮翻过去……血淋淋的,太恐怖……

颓然间,她听到不远处连书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安春道:

“美人……这里……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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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坦诚

“竟然,.la [棉花糖]”

顾宜芳慢条斯理地吹着手中的清茶,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就是这无声的笑,令跪在下面一动不敢动的连书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自小入宫,见识的皇亲贵胄多不胜数,那些再张狂,再颐指气使的他都不害怕,唯独对当今陛下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心有余悸。察言观色他最擅长,可到了皇帝面前,根本不给你看,他就是再机灵也抖不出花招来。

连书记得师父告诉他的一句话:

在陛下面前,你就老老实实的,连个扁屁都别藏私。

“谢美人还赏了小人两粒金瓜子。”连书双手奉上。

“还是个有钱的主儿。”顾宜芳扫了一眼,觉得成色还是可以的。“这些大臣都比朕宽裕,送进宫个姑娘,随便抖抖身子,都能掉出二两黄金。既是谢氏赏你的,你就拿着吧,难道让朕截了你的赏,花你的小钱儿?”

“小人不敢。”连书吓的直磕头。

顾宜芳喝了口茶,赞了一声。

“起来吧,你可快别动不动就磕头,朕听着烦。好好的一盏茶,都让你磕变味儿了。”顿了顿,又问。“谢氏还说什么没有?”

连书忙起身道:“谢美人话不多,拿了簪子,小的因急于回报,就告退了。”

顾宜芳挑眉,“朕怎么听人说,私下宫人都传谢氏疯了?”

“小人看着倒不觉什么,”连书犹豫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可是,又和一般人不大一样。”

说和没说一个样。

顾宜芳挥手示意连书下去,连书犹豫了一下。

“陛下,小人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连书补充,“也就是件极小的事。”

顾宜芳挑了挑眼皮,他既挑了话头,就肯定不会只是小事。

“小人听说宁安宫的宫女近来一直在打听一个叫华永的人。”

“华永。”顾宜芳默默重复一遍,开始对这谢美人越来越感兴趣。为了捞个破簪子跳进池塘里,差点儿没淹死,这会儿又肆无忌惮地四下打听找人。她这脑袋,究竟是怎么令梁国公放心将她送入宫中的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顾宜芳在天色将晚之时,信步来到了宁安宫。

还有两步就要迈进宫门之时,只听里面一声尖叫: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吓人,我被人说是疯子,就再也出不去宫外一步,你也别再想我帮你找人!大不了,一拍两散!”

“你又忽然消失,你再……咦……”

高洪书错愕地望向同样一脸错愕的皇帝,不知该不该在此时通报。见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高喊:

“皇上驾到!”

半晌,宫内的房门吱嗄一声响了,谢玖慢悠悠地探出头来,脸上半信半疑,见果真是皇帝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前来,连忙迈开长腿上前接驾。

顾宜芳看着向自己盈盈下拜的谢美人,未着脂粉,脸色微黄,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下是大大的黑眼圈。她身体纤长,在女子里面算得上高挑,可惜瘦的像个竹竿,似乎风一吹就能把她折断。

当初为什么会让她进宫?

怎么又偏偏封了个美人这么个美丽的封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声音清脆,倒还入得了耳。

“宫里就你一个人?”顾宜芳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也不进,也不退。

“有两个宫女,现正在后面小厨房做菜,想是相隔太远,不知陛下驾到,望陛下恕罪。”谢玖殷勤地解释,生怕皇帝一个不乐意,将她宫里仅剩的两人也打发了。

“在做菜?”

那她刚才在房间对着谁大喊?

顾宜芳收回那只脚。

谢玖狐疑地望着顾宜芳,前世皇帝驾到向来直接登堂入室,如今不说进也不说退,这一堆人堵在门口是要做什么?

难道二十初头的顾宜芳喜欢的是主动的女人?

“陛下,请进。”她起身,小心翼翼地拉着皇帝的胳膊往里带。

顾宜芳第一次遇到直接往宫里拉人的嫔妃,头脑一片空白,顿时失了方寸。“其实,朕就是路过,随便过来瞧瞧……瞧瞧就走。”

“臣妾宫中**院有两株梨树这两日开花,正是好看的时候。”谢玖一路引顾宜芳进入内室,里面点着几支蜡烛,亮如白昼。房间摆设简单雅致,只在雕花大床前隔着两扇百花屏屏风。

“陛下用过膳了没有?安春今日要烧小羊腿,陛下不若在此用些?”谢玖柔声细语,摆出前世妩媚的姿态,却忘了现在未施脂粉,形容憔悴的脸蛋。

此刻,顾宜芳理解了连书说过谢玖的话。

的确,听她讲话很是温柔体贴,可是看着那脸又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簪子找到了?”他问。

谢玖瞬间提起十二分精神,“多谢陛下有心,还派人送来。”

“想必那簪子对你很是重要,才令你不顾这四月天,跳进池子里就为了捞这不值钱的玩意儿,是吧?”顾宜芳笑眯眯地问。

果然,她就知道皇帝肯定要问这个问题。

她想了整整三天,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到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小槐!

谢玖暗暗咬牙,扫视了一圈,才想起房间不只没有小槐的鬼影,连洛妃那个毒舌鬼也突然不见了踪影……

等等。

她心里狂喊停,上一次在池边也是拉着她脚的鬼也是在顾宜芳出现之际忽然消失的!

难道皇帝真像传说中的,有上天保佑,鬼神近不了他身体?

也就是说,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见不了那些乱七八糟,古里古怪的鬼?!

谢玖望着顾宜芳的眼睛顿时一亮,老天爷终于想起还有她这个倒霉鬼需要照拂了吗?

顾宜芳打了个冷颤,忽然有种自己贴在砧板上的错觉。

“朕忽然想起有几个奏折还没处理,高洪书!”

“陛下。”谢玖目光炯炯地拉住他的手,扬起灿烂的笑容道:“臣妾有一事要告诉陛下,请陛下稍作停留。”

顾宜芳稍稍犹豫,想起自己也有些事情要问,便慢条斯理地坐下,不着痕迹地摆脱她纤长的手。

“那几个奏折是急务,谢氏你还是长话短说吧。”

谢玖故作听不出皇帝口中的敷衍,“还望陛下屏退左右。”

左右?

高洪书瞧瞧屋子里,除了皇帝和这疯疯癫癫、一惊一乍的谢美人,就他一个多余的人。他是左,还是右?

“陛下?”谢玖满怀希冀地望着顾宜芳,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熠熠生辉。

顾宜芳眉头微皱,令高洪书退下。

“谢氏,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谢玖听到关门的声音,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脆脆的声音令顾宜芳都不禁肉疼。

看来的确是不小的事……

“说吧。”

谢玖听到皇帝的话,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这种状况。皇帝宫中有个能看见鬼的妃子,皇帝不信便罢,要不就扔进冷宫,要不就踢回梁国府,哪种对她的境况都不妙。她才进宫不足一年,宫里没有人了解她,还好说。到了如今这身体的本家,她真的完全没有把握骗过梁国夫人这位亲娘。

若是信了……皇帝又怎么会就这样相信她呢?

顾宜芳看着满目疑惑的谢玖,有点儿犯悚。她到底是疯了,还是快疯了?“美人,你说啊。”

“陛下,”谢玖视死如归地挺直了纤弱的身板,郑重其事地道:“臣妾想向陛下坦白一件事……”

顾宜芳真诚地望着她的眼睛,示意她继续。

“其实,我没疯。”谢玖沉吟片刻,决定先捡最重要的说。“其实臣妾去年十月间患了风寒,重病一场,谁知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突然……就能够看到……鬼魂。请陛下勿惊,臣妾真的没疯。”

“哦。”顾宜芳心里暗骂,你没疯,难不成朕疯了?

他当初纳她入宫,不是鬼迷了眼,就是鬼迷了两次他的眼,即便她爹是梁国公,正一品左都督,与他看着极不顺眼的代国公势不两立,他也不会鬼迷心窍至斯。

“臣妾到晓荷池就是被一个叫小槐的宫女的鬼魂缠的受不了,非要让臣妾给她捞簪子,说要……给她一个交好的太监最后一句话。臣妾见她可怜,又委实缠的让人受不了。陛下……”

说到交好的太监,一个名字跃入皇帝的脑中。“华永?”

果然,皇帝散布在宫中不少的眼线。

“正是此人。”谢玖重重地点头,深信皇帝相信了她。

“朕方才在宫门前听你在大声讲话,是在和那个女鬼?”

“是的,除了小槐,还有一个自称洛妃的女鬼,四十多岁的样子,嘴巴很毒。不过,她们现在都不在了。”

顾宜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美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玖怔住,“没有了。可是,陛下,臣妾真的没疯,说的都是真的。臣妾在池子里就是被一双鬼手往下拉,若不是陛下忽然出现,那鬼避圣人而逃,臣妾便也被拉做替身死了。”她见顾宜芳的脸色愈见凝重,不禁情急:“那池子里淹死了两个宫女,若陛下不信,臣妾愿去见那鬼魂,以取信陛下。”

她忽然豁然开朗。

对于顾宜芳,即便她如此模样邋遢,说话颠三倒四,但还是有一个用处――至少比活着的人多了个渠道知道宫闱私密之事,她对他,即便没有吸引,还是有一定的好处……如果皇帝相信她的话。

“臣妾愿为陛下之臂膀。”

顾宜芳自小看人就爱看人的眼睛,真情假意,他也了解个大概。谢玖形容憔悴,双眸却炯炯有神,不似说假话的模样。

难道,她疯到真心相信她听到看到的都是真的?

他身在宫廷,自小深信鬼神,可是唯独不信自己会遇到。

“朕知道了。”顾宜芳随意点点头,也没理仍跪在下面的谢玖,说了句要回宫处理奏折便忙不迭地招呼高洪书走人。

直到远离了宁安宫,顾宜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谢美人病的不轻啊。”他望月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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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糊涂鬼

果然如谢玖所料,半夜她问起小槐怎地说着话突然消失不见,小槐自己也半信半疑地认为是皇帝的原因。

“上次在晓荷池,”小槐愧疚地低下头,半抬着湿漉漉眼睛看着她。“我是真想上前救美人的,谁知道和这次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被弹出好远。”

谢玖将视线调开,只觉得背后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堆鸡皮疙瘩。冷哼:“反正,如果我这么帮你,你还想拉我做替身,你就太没有良心了。”

“什么替身?替身是什么意思?”小槐好奇地问。

谢玖自然没有好心到告诉她怎么抓自己做替身,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她还没有那么高尚。可是做了鬼竟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替身,想来小槐的鬼缘……不怎么好?

“我是问你,怎么就突然不见了,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来?”

小槐瞪起眼睛:“明明是美人你扯的。”

接着,她反问:“以前人不常说,皇帝有神仙护体,鬼怪都不得靠近吗?做个皇帝要杀多少人啊,要是做了鬼都能找皇帝算帐,我看哪个皇帝也当不长。”

有道理!

谢玖美滋滋地:

“我向皇帝坦白了,最好他信了我,你也能见到你的永哥。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了。”

小槐一下激动的无以复加,冲过来就要抱谢玖,到了近前,却突然皱起鼻子,一副悲悯的神色。

“皇帝要是不相信你,你大概也就和我一样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反而安慰道:“好在就算死了还能做鬼。其实,做鬼也不是这么辛苦,活着时候规矩多的走路都怕犯错被砍了头,反而死了之后可以到处走到处飘……你看洛妃,我看她比美人还要活的开心。”

洛妃……那不是活吧……

谢玖一阵恶寒,最多老死冷宫,不至于被人捏碎颈骨杀死吧?

想到洛妃说小槐的话,她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小槐,这时洛妃喜滋滋地从门外面飘了进来。

“你们的皇后正在昭阳宫摔杯子呢。”她眉开眼笑,直飘到谢玖跟前。“我听那宫里的阿蛮说,今日皇帝的表妹张芳仪触了皇后的楣头。皇后今日去拜见太后,想商议下月太后生辰的事儿,结果也不知道那张芳仪说了什么令太后不悦,数落了皇后一顿。”

“做鬼还有这些乐趣,真真太值了。皇后憋了一肚子气,回宫又收到张芳仪派人送来说是道歉的一对瓷娃娃,更是火冒三丈,就紧闭宫门开始摔了十几二十个杯子。”

前世皇后三十二岁早亡,贤名也遍传宫廷,就连史书上也对其多加赞赏。她入宫几个月也只见过皇后一面,接触不多,但很一致的,宫妃也都对皇后敬畏有加。

重生一回,她在这形同冷宫的宁安宫,宫人们扒高踩低,皇后也没苛责了她的份例,否则她的生活不知要难过成什么样。

谁知背地里,皇后的脾气竟然这么暴躁易怒。

难不成,前世皇后就是这么把自己憋死的?

“皇后一向以前朝段皇后为榜样,憋着劲的要做贤后,每次她脾气大发了,她就开始抄那女诫,现在应该又开始了吧。。”洛妃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长吁口气。“我听说,她抄的女诫都有整整一大箱子了。”

“……”

谢玖不得不觉得世界变得跟她认为的不太一样了。

那位皇帝的表妹,是张皇太后亲弟弟的嫡女,代国公张环的七女儿,后世她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个人,如今十四岁进宫便力压群芳封了正二品的芳仪,不只比自己高了一头,入宫便得如此高位,也是宫妃从未有过的。

“太后生辰?”小槐后知后觉地凑上前,“太后不是早薨了吗?”

谢玖一僵,心头的火腾地烧了起来。“你说什么?!”

洛妃也愣在一旁,忽而咯咯笑了起来:“你这糊涂鬼究竟是死了几年?别是差个五七十年的老鬼,稀里糊涂的还找对食呢?没准人家早早投胎去了。”

小槐闻言顿时蒙了,欲哭无泪地望向谢玖。

“你们是说现在不是我那个年代吗?现在是哪年?皇帝是哪个?怎么会是这样呢?那我永哥呢?……我以前曾经见过永哥,后来再去找他就找不到了……”

“你什么都没弄明白,就不分昼夜死缠烂打要我帮你找人?!”

如果小槐有实体的话,谢玖真心想揪住她的衣领好好摇醒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槐张大嘴巴大哭,眼睛里不断流出透明的液体。后来,声音愈加凄厉,眼睛伴着流水甚至流出了几根水草。

“成天就知道哭,做鬼做成你这样,也真是稀罕。”洛妃忍不住毒舌。

可惜小槐专注哭着,充耳不闻。

谢玖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洛妃也忍受不了小槐没完没了的哭功,不知什么时候飘走了。

因为宫中只有花真和安春俩宫女,每晚都要打扫到很晚才安歇。大概三更时分,安春收拾停当后,才过来值夜。

说是值夜,其实就是陪睡。

花真胆子小,规矩又多,陪睡也只敢趴在床边,生怕一不小心犯了错,整夜都小心翼翼的,只要谢玖有一丁点儿动静,她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瞪着两眼睛四处瞧。她陪的辛苦,谢玖睡得也辛苦。

安春则不同,谢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让上床睡,她就上床。私心里,谢玖是愿意让安春每天都陪着她。可想起前世,一宫妃和宫女之间**不清,被皇帝发配家庙,她未免被有心人利用,便想三个人一起挤张床。

谢玖想,这么多人挤一起,就算有鬼来吓她,估计她也不会那么怕。

可是,刚提个话头,她便瞧见花真又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跟防贼似的盯着她。想花真平日已经够担惊受怕的,跟着她这个根本没机会得宠的妃子也还尽心服侍,心中几分感慨,便将此事作罢了。

“美人,”安春服侍谢玖梳洗后,几番欲言又止。

谢玖被小槐的哭声吵的头痛欲裂,神色恹恹地道:“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安春铺好被褥,犹豫片刻,才缓缓走到谢玖身边。俏生生的,一双杏目满是疑惑。“美人,你有听到哭声吗?”

她能听到?

谢玖笑:“你也听到了?”

“美人也听到了?”安春长舒口气,打扫时她隐约听到女子忽远忽近的哭声,寻问花真,花真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说什么也没听到。她还以为自己听差了,结果到了房间里,声音越发地明显。

好在美人也听得到,不然,她几乎以为她要被传为宁安宫第二个发疯的女子了。

“……美人……嗝……她……嗝,怎么能听到……哭……我……”小槐飘到床尾,斜对着谢玖边哭边问。

吱嘎,门开了。

谢玖和安春身体一僵,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缓缓望向门外。只见花真抱着肩膀,可怜兮兮地挪步进来。“美人,我今天能不能也陪睡?”

安春捂着胸口,长舒口气。“你也听到了?”

花真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我躺到床上,总好像听到有人在哭。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就感觉声音越来大……我实在害怕……”

不是人哪。

谢玖暗叹,估计这话说出去,花真直接就晕过去了。

估计是小槐受到打击,哭声太过凄厉伤心,将声音传了出去。

依照她见鬼四五个月的经验,是有一些年深日久的鬼有些法力。她甚至见过能够握住实体物质,例如杯子、茶壶之类到处乱扔的。大抵鬼也是可以修行的。

小槐可能是精神高度集中,影响了周边的人与物。

“那今晚我们一起睡吧,挤挤就不怕了。”谢玖招呼花真躺床上,“你在最里面吧,你胆子小。”

“美人也听到了?”花真连衣服也没脱就钻进被窝,只露出半张脸。

“嗯……好像是……”谢玖无意多谈,只说大概哪个宫女受了委屈,躲起来偷偷地哭。好在小槐的哭声渐渐转小,由大哭转成了抽泣,安春和花真几乎听不见。

三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小槐的抽泣声持续了将近一夜,直到天亮才渐渐停了。可她是不哭了,又飘到谢玖身边,叽哩瓜拉说起以前的事。她进宫受了怎样的苦,华永是怎么热心帮助她这个老乡,她又是怎样像个怀春少女似的恋上了华永……

“明天……再说……”谢玖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困到不行,耳边小槐的声音像苍蝇似的化成嗡嗡声,不盛其烦。

小槐知道这两个宫女在时,谢玖极少理会她,她习惯性地自说自话,也不管谢玖乌青的脸,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直到天亮,谢玖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一脚踩空,从高空中坠下,才蓦然惊醒。

床前,安春小声唤着:

“美人,皇上派御医来给美人请脉。”

房间内一室暖阳,已是正午时分。

谢玖眯着眼迎向微微刺目的阳光,神色怔忡,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见洛妃捧着自己的头,对着铜镜握了满脑袋小辫子。

“啊――把你脑袋给我安回去!”她大喊。

“美人……”安春颤巍巍的声音道。

洛妃桌子上的头冲谢玖嘻嘻一笑:“我在外面看到有个外邦的小姑娘,她就梳的这个发型,怎么样,好看不?”

谢玖深吸三口气,拢拢乱七八糟的头发,冲安春摆摆手,僵笑道:

“我刚做了个恶梦……遮上帘子,请御医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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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赏赐

直到御医离开,谢玖头脑仍是晕沉沉的。梦里前世的人与事仿佛走马灯一样,纠结缠绕。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属于自己的,还有属于这个身体的两股记忆争相冒出来,最后,安春推开窗子,一阵凉风吹进来,她才清醒了些。

她是秦溱,不是谢玖。

“我是谢玖。”她喃喃道。

花真忙前忙后服侍,脸上洋溢着一股灿烂的光彩。似乎皇帝派御医来请脉这事,令她又生出一种积极的讯号。

如今的谢玖,已经不敢妄恻帝王之心。

顾宜芳派御医来,是相信了她的话,亦或……是在诊测她是否真的疯了?

那种即便知晓答案,也仍私心照着自己的希望来的想法,又再度出现。如同,前世失**之时,日日望着窗外,奢望再看到那一抹黄色。

景元帝是在先皇重病,废太子之际突然冒起,甚至没有坐上过太子之位,直接一道遗诏登基。在他未登基之前,甚至登基之后几年内,绝大部分人认为的皇二子顾宜芳是个谦谦君子,朝堂之上也广纳谏言,颇有先皇仁宣帝风范。

这种认知,在景元五年大长公主顾惟钥阴谋造反事发之后,景元帝的表现彻底颠覆。所有直接参与者赐死,驸马程氏一族几乎被清洗殆尽。整个谋反案持续近一年的时间,最后不仅废太子顾宜荣一脉尽诛,被卷入的还有康王顾承钊赐死,其三子流放千里。朝中大小官员也有数十人,尽皆赐死。

景元帝的铁腕第一次展现在天下人面前。

后来,平清王叛乱,整顿吏治,西征鲁国,他一次又一次令小觑他的人刮目相看。

前世她死之前,景元帝整军待发,正要与骚扰边境多年的南鲁国开战。(.la 棉花糖)那年,他三十七岁,正值春秋鼎盛,欲建不世之功。女人,在他不过点缀。

她十五岁进宫拜见嫡亲姑姑,位列三夫人之首的秦惠妃。正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盛世明君的景元帝。他坐在姑姑身边,漫不经心地听她们闲话家长。

姑姑十四岁被当时仍是贤王的顾宜芳纳为良娣,一路扶摇直上。而她父亲外任为官,直到六岁才随父回到京城,见面的次数极少,并不见亲厚。通常还好,她跟在母亲身边只偶尔凑趣,那一次只召了她入宫,又碰巧顾宜芳在,姑姑随口问了几句家里的状况也就罢了。

第一次见皇帝,她连眼睛也不敢抬,只模模糊糊觉得皇帝很高,声音低沉,架式十足。回家与母亲说起,母亲还笑她胆小,难得见一次皇上,怎么连长相也没看清。

哪知三天后,皇帝下旨召她入宫,封正四品才人位。

就这样她进宫承了**,又失了**。斗赢过,也斗输过。

死前最后一天,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她吃了宫女端上来的蔬菜汤后,一命呜呼。那一刻,无爱无恨,她只知道她输了,输得彻底。

却哪里知道,睁开眼,一切又重新来过。

前世,淑妃害她未察觉前便流了产,她亦设计皇长子摔断了双腿,与太子位无缘。后世,她重生成为淑妃谢玖,究竟是是怎样的孽缘,致死亦不休?

越想越是沮丧,后来她索性又缩回被窝蒙头大睡。

“美人,是用膳的时间了。”花真捧着食盒,迟疑道。

“我没有心情吃。”

半晌,脚步声渐远。过了半柱香不到,花真凌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只听她难掩兴奋地凑到榻前道:

“美人,醒醒,美人。陛下派人送来了好多补品,已经到了宫门啦。”

我是谢玖……

她腾地坐起来,疑惑地望向半敞的门外,三五小太监捧着朱漆木盒正往偏殿去。

顾宜芳是什么意思?

是相信她了吗?

“皇帝大概觉得你这个难民似的样子丢了他的脸,想你好好补补呢。”洛妃坐在了铜镜前掩嘴笑道。

“皇上有什么话没有?”谢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

花真眉飞色舞道:“自然是有。皇上说,要美人保重身体。”

“……没了?”

花真仔细想了想:“没了。”

谢玖一时想不透顾宜芳此举的意思。若他相信她,不是应该召见她吗?总不能当真像洛妃所说,只是嫌她丢人,让她补胖些?

皇帝有那么闲吗?

“美人,现在已经日上三竿,您是不是该起了?”花真小心翼翼地道:“这种状况,其实应当见见那几个小太监的。”

说完,她连忙补充似的:“我在承欢殿看柳芳仪就是这样的。”

谢玖知道花真以为她不懂宫里的人情往来,好心提醒自己。只是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着实不适合见人。

“你有没有些散碎的银子先赏给他们,我一会儿还你两粒金瓜子。”

花真开始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美人竟向她借银子,后来一听,原来是用金瓜子换,立刻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俏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美人客气了。”

谢玖装作看不出她心思,淡淡笑道:“一会儿你去昭阳宫给皇后娘娘身边人通个话,就说我想见见母亲。”

皇后明面上虽没禁她的足,实际却是不允许她公开出现的,若是自己贸然踏上昭阳宫,着实不妥。几天前顾宜芳曾说梁国公曾寻问她的情况,想来,皇后那里也会收到消息,不会为难她。

她入宫大约一年的时间,身上倒是带了不少的银两。可是她未重生在这副身体之前,谢玖进宫就是一番打点,花费了不少钱。到她手上时,倒也剩了不少,大多是巨额银票,还有两首饰盒的金瓜子,散碎银子一分不剩。

安春和花真都是宫中最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她自己又被禁足,无法与宫外互通有无,等于是她怀揣世资过着穷苦的日子。若是来个人她就赏金瓜子,估计宫里更确实了她疯掉的传闻。

她仍记得重生后,望着紫檀盒内大叠银票时激荡的心情,那简直是久旱逢甘露,枯木又逢春般的狂喜。淑妃谢玖财力雄厚人所共知,在宫中一向大方散财,也收了不少的心腹。可是怎么也想像不到初入宫,她就带进了这么多的钱……

回想自己入宫,不过是母亲私下三百两私房银子。

人和人,真的没法比啊……

谢玖未免皇帝一时突袭过来,她还是一副邋遢样,破天荒地吩咐花真打扮起自己来。描眉画鬓,搽脂抹粉一番过后,她选了件浅紫色碎花杂裾,长裙曳地,走起路来轻盈飘逸。

梁国公虽是武将,却极爱儒学,也教子女奉行儒家那一套。大抵矫枉过正,谢玖最喜中规中矩的打扮,连颜色图案都不做出挑的选择,端庄有余,略显乏味。

在她看来,谢玖身材高挑,灵动秀丽,飘逸的杂裾更显能突显她。好在梁国公府为了这个进宫的嫡女一掷千金,同款式不同颜色,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服饰抬进来满满三大箱子,她有足够的选择空间。

花真忍不住赞叹:“美人打扮起来,像画上的仙女。”

她追求的就是飘逸风。

谢玖淡淡一笑,还未开口,就听洛妃的阴气森森的声音:

“这小宫女撒谎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看还好。”谢玖在铜镜前晃了一圈,她现在是瘦了,更显弱质纤纤,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这次,即便不能立时入了顾宜芳的眼,只要能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在他眼中邋遢的形象也是好的。

“岂止是还好,简直太好了。”花真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眉开眼笑地道:“当初美人一入宫,就有不少人在传,说美人肯定错不了。”

虽然后面横生波折,一个接一个的波折……她在心里默默说。

谢玖看着花真,冲她清浅一笑,花真立时又惊艳了。

没想到刚才还是干巴巴像个疯女人的谢美人,竟有如此妩媚的笑啊。她这算跟对了人,柳暗花明了?

“小宫女没救了,眼光有问题,你虽然比前阵子好看了些,在这美人在堆的宫廷也算不得出类拔萃。更何况,你能看到鬼,疯疯癫癫的呢。”

洛妃总是有一两句话就令人抓狂的本事。

“美丽的容貌,也改变不了你疯癫的事实。”

花真见谢玖面色一变再变,明明上一刻还笑容可掬,转眼脾气就上来,心里突突跳了起来。

谢美人,终究还是有点儿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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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似是故人来

谢玖没等来皇帝,却把皇帝身边的人等来了。

傍晚,才撤下晚膳,高洪书便只身一人,悠哉地迈着四方步进了宁安宫。在见到谢玖的时候,眼中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艳,不禁感叹宫廷女子的化妆技术。

那次在池边明明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转眼就恢复了宫妃的气场美貌。这前后巨大的悬殊,不知道皇帝看到会不会对宫中女子有心里阴影……

谢玖浅笑晏晏,让人如沐春风。“有劳高总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不说高洪书也知道,上午皇帝赏赐下了一堆补品,谢美人这副盛妆打扮明显是为了迎接圣驾,可不是为了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不敢有瞒美人,皇上派小的前来,确是有事。”硬木椅子硌的他难受,他欠身调整了下坐姿,“听闻美人近日正在寻找一个叫华永的人,所为何事?”

谢玖挑眉,“皇上,和你说了……多少?”

“什么多少?”高洪书一怔,下意识地问。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八岁入宫,如今二十年多年,说话做事虽算不得滴水不露,却从来没说过这样的废话。

“美人的意思……”

谢玖低敛美目。

前次她明明禀明是因为一个宫女之鬼寻找此人,皇帝却在这当口派身边人又再问,是找到了人吗?

还是,他根本不信她,以为她找此人是有某种阴谋?

“皇上,”她字斟句酌地缓声道:“有没有和总管说,我能,看到鬼的事?”

瞬间,高洪书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正确对待一个身为皇帝妃嫔的疯子。

他几乎是自动自发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在找,是有一个女鬼在找他,我上次已经回禀皇上了。”谢玖身子微微前倾,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

却不知她认真的语气,在高洪书看来更加诡异阴森。他突地打了个寒颤,忽然就明白临来宁安宫时皇帝意味深长的笑。

回想皇帝前次离开宁安宫逃也似的脚程,他恍然大悟。皇帝是自己被吓到了,也让别人尝尝这滋味!

上午刘御医在启政殿对皇帝说谢美人除了营养失衡,其他一切正常。这里说的其他,原来是指精神吗?可是,她的精神哪里正常?

“可是找到了华永此人?”谢玖环视整个屋子,喃喃道:“平常都挤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半刻也不停,现在用得着的时候,又不知道都跑到哪儿去。”

高洪书觉得凉气从脚底冒出来,嗖嗖的,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窜。

“美人是说――”

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时咯咯的声音,缓了缓,微哑着嗓子问:“您不知道华永此人,是替别、别人找的?”

这就是刘御医说的正常?

他要参刘御医欺君之罪!

谢玖点了点头,蓦然想起昨夜小槐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话,她虽然不想听,到底还是入了她的耳,进了脑袋里。

“我想,许是找不到了吧。她是永徽二十八年死的,以前都不知道,还认为现在也是永徽年间。昨天她才知道如今是景元三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受了打击,不知跑去哪里,不然还可详细问问。”

“不、不不不必了。”高洪书擦了擦额间的汗,脸色已是铁青一片。“小人也是例行问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如此――”

他眼见那位悠然端坐的谢美人一双黑眸忽地瞪的老大,望向自己左手边。他左边半身立刻如坠冰窖,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美人恕罪,小人告退。”

他欲走,腿软趴趴的却抬不起来,又跌坐在硬梆梆的椅子上。

“你就是华永?”谢玖看着一飘到屋内就大叫着永哥,扑到高洪书身上的小槐,此时正哭的如丧考妣。

然后,转头望向他腿的下方,低吼:“你别只知道哭,好好说话!”

高洪书欲哭无泪。

从连书处得知宁安宫在找一个叫华永的太监后,他就向皇帝禀报了实情。原来他在十八岁以前,一直是叫华永。后来入了当时是御马监太监高喜的眼,收他做了义子,并重新给他了新的名字高洪书,一直沿用至今。历经九年,却不知还有人记得当时那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名字。

皇帝没说什么,只叫他来宁安宫问问。

所以,是皇帝和谢美人串通了来吓他?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最圆满的答案。

转念,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皇帝当真无聊到这种地步。

小槐自见到高洪书,哭完了就抽抽泣泣自说自话说起了过去两人相处的事。

谢玖听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冷声道:“你能不能说重点,让他相信你就是小槐,而不是我随便编出来的?你看他那张脸,明显是认为我是个疯子。”

“可我就是小槐啊。”

“你,美人说谁?”高洪书的声音有了哭腔,身体僵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小槐啊,我是小槐。”

小槐眼泪汪汪地望向谢玖,“美人,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永哥。你告诉他,我是小槐,那晚他写信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对食,我是愿意的。只要告诉他这句话,他就知道了,我的心愿也了了。”

谢玖走到高洪书面前,无视他苍白着脸,眼泪憋在眼圈的模样,将话慢慢重复了一遍。

高洪书一片茫然,“小槐……美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我们清清白白的,还请美人不要乱说。”

谢玖低头和抱着高洪书大腿的小槐对视一眼。

“你没认错人?”谢玖慎重地问,“你确定他就是华永?”

小槐扯开嗓门大哭:“永哥为什么这么说,他是不是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不想认我?”

“你别就知道哭,好好说话!”谢玖低吼,美目圆睁,炯炯冒火。这事儿弄不明白,她这疯女人的名头就算落实了。

高洪书从未见过哪个嫔妃这般暴躁易怒,被她这忽地一吼,吓的浑身一激灵。期待地望了眼房门,只盼刚刚被自己遣出去的宫女能够再回来。

小槐的哭声骤停,焦躁地开始在屋内飘来飘去。

“永哥以前待我很好的……他现在更英俊了……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不记得了我……”

“你给我捡重要的说,”谢玖冲到小槐跟前,她那双眼烛光下幽黑地渗着水,圆脸呈现出泡在池中浮肿的样子。

小槐情绪激动就会呈现出死状,可谢玖此时没心情害怕,这是决定命运的一战,她咬牙切齿,五官几乎挪位。“你如果敢说到一半再飘出去,把我扔在这儿丢人,你就再别来求我帮你。就这样,大不了一拍两散。”

“他随信还送了我一个银簪,就是池里捞出那个,变成黑色的那个。”小槐兴奋地比手划脚。“美人也见过的。”

“我没送过簪子……美人……小人要回启政殿去回复陛下……”

“美人,我没撒谎,他就是华永,我的永哥。”小槐急了,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自认甜蜜的往事,结果仅仅是谢玖作为旁观者听起来,也是琐碎到不能再琐碎的事,每个互有好感的人都会有的极无谓的事。更何况,高洪书看起来根本不像小槐说的,与她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会不会是你自己暗恋他?”谢玖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向高洪书。

“不是的!”小槐抓狂:“他还送给我一个柳叶编的花环。在故乡,那就是向姑娘示爱的意思。”

“花环,不代表就是示爱。”谢玖无力地反驳,她重活一回却没带脑袋回来,竟然相信小槐的一面之词,巴巴地和景元帝去投诚,大言不惭地让人家相信她,她真是嫌命长,自己作死!

“他说,如果他妹妹像我一样好,肯定会嫁个好人家。”

谢玖咬牙:“也就是说,他只是觉得你像妹妹。”

“他说,在无止尽的宫里过日子,是艰苦的事。若有一天他飞黄腾达,一定好好照顾我。”

小槐垂下头,她已经看不到她眼中是否有泪,只是在她脚下的地上开始渗出水。开始是几滴,渐渐汇成了清晰的水迹。

“你口中的小槐,是什么模样?”

大概过了最初惊吓失神的时期,面前的高洪书脸色依然苍白,细长的眼睛清明一片,显然恢复了理智,他缓缓开口。

谢玖一怔,他神色凝重,似乎是相信了她。正待开口,只见小槐嗖地飘到跟前,那张浮肿的脸几乎贴到她的脸上。

“啊!”顿时,她连退两步,脸色铁青。“你别突然冲到我面前,想吓死我?!”

怒瞪了一眼小槐:“圆脸,大眼睛,有一点儿胖――”

“我一点儿也不胖。”小槐声音阴森。

“闭嘴!”谢玖左手握拳,骨头咯咯作响。“相貌普通,脑袋不大灵光,又唠叨,讲话总是说不到重点。”

高洪书缓缓站起身,“事情我已经初步了解,会如实向陛下回禀。如此,小的就先告退了。”

“高总管,”谢玖上前一步,看了眼一脸委屈的小槐。“她为了告诉你这句话,在宫中游荡了九年。我不知因何,你和她说的不太一样。但我保证,我没有疯,我是真的受小槐所托,替她传达那句话。在我看来,她是个傻乎乎的,却很善良的姑娘。”

高洪书目光闪烁,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在手指即将触碰房门时,他背对着谢玖问:“小槐的乳名,是什么?”

谢玖望向原本呆呆地望着高洪书背影的小槐,谁知小槐忽地忸怩起来,身子左扭一下,右扭一下。

“我叫……狗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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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宠妃贾氏

大燕开国皇帝顾无忧,原是前朝大将,在那个兵荒马乱将星闪耀的年代,杀出重围建立了大燕,在原京师凤阳登基。历经十几年,倾半国之力新建都城,定名五常,取三纲五常之仁、义、礼、智、信之意,冀望大燕百姓都能以此为本,安居乐业。只可惜他临死也未住进五常城,而是在他死后六年,由他儿子明英帝在此地君临天下。

五常原是顾无忧做为镇国将军时的驻地,原名临野县。那时天下大乱,他便在此地起家,逐鹿天下。前朝偏安江南,屡受外族侵略,而五常偏北,有利于固守边防。自顾无忧登基的第一天,凤阳便只是他的踏脚石,五常才是他真正的选择。

因为顾无忧尊黄老之术治国,自我节制,节俭去奢,在他主持下的宫廷建筑,大气磅礴,却不奢华。

无数次,谢玖内心无比地感激迁都至此的顾无忧。

大燕建国经七帝八十余年,宫廷的鬼魂已经蔚为壮观。若是仍在六朝旧都的凤阳,她大概连闭上眼睛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眼前都是熙熙攘攘、排起长龙的鬼魂队伍了。

夜晚,阴气盛极,无数个夜晚,眼前飘来飘去的有头无头的鬼魂们扰的谢玖无法入睡。这个晚上洛妃不知去了哪,自高洪书走后,小槐也一改往日的聒噪,一只鬼安静地蹲在墙角。

难得的一夜无事,谢玖好睡到天亮。

昨日花真奉命去见昭阳宫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宁兰,待她禀明谢美人想见梁国夫人之意后,宁兰那张平淡的脸上已经露出浅浅的笑意,不只一口应承会适时向皇后晋言,并自称代皇后寻问谢美人病情,表示若病好了,理应恢复问安礼。

宁兰是朝阳宫的主管宫女,自皇后入宫便随侍在侧,可谓皇后身边第一人,远非一般宫女所能企及。花真何时看过宁总管和颜悦色的模样,当下回到宁安宫便绘声绘色地跟谢玖学了一遍。

谢玖自然知道,宫中女子日子闲的发霉,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传的人尽皆知。前几日皇帝亲自驾临,紧接着便派来御医诊脉,赏赐了不少补品,当晚,连身边的太监总管高洪书也派来了宁安宫――虽然肯定没人知道他来只是追查小槐一事――

如果不是她本人,她也会认为宁安宫谢玖是要得圣宠的样子。

皇上既然是要宠了某人,皇后自然不好还将她当作疯子禁足……

恢复日日问安,从长远来看,于她是件好事。可只要一想到当初令她在皇后面前惊惶尖叫的昭阳宫女鬼,她就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那时她才重生了半个月。因原主儿是风寒卧床养病,她便索性装了阵子病,也不出宫。但她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的异状,了解了这种见鬼的体质。只是,她不可能躲在宫里一辈子,便挑了个大晴天去了昭阳宫问安。那天她大概去的早,只有三五个妃嫔先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自从知道自己见鬼后,她总是下意识地小心观察周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吓的失了仪态。

皇后施施然出现,然后就见一锦衣宫女奉茶。

大燕宫廷等级制度鲜明,能着锦衣的都是主管宫女,她们是不做这种端茶倒水的事的。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宫女,只觉怵地一下全身冰凉,竟不知不觉地尖叫出声。

那宫女身姿婀娜,一张脸却烧的跟焦炭一般乌漆抹黑。眼睛白多黑少,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的牙齿似是烟薰般灰黄。

待谢玖回过神时,她已经滑下坐椅,瘫软在地。青釉刻花茶盏摔成三片,茶水则尽数泼在了前襟。她无法解释说这是看到鬼后的自然反应,唯有将错就错,脑袋一搭,假装昏了过去。

万幸皇后没有追究,只禁了她的足。

……只是如今解了禁,会不会又见到那个烧焦的女鬼?

花真和安春很是积极,谢玖一睁眼,她二人早已将头饰衣物准备妥当。半个时辰后,梳妆完毕,谢玖几乎是被架着就直奔了昭阳宫。

清晨,天空飘着淡淡的雾,走至对面亦看不清人的脸面。

谢玖原地复活般,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美人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安春笑道。

“终于明正言顺出来放放风了,我可都快憋的发霉了。”谢玖笑眯眯地说,深深吸了口雾气昭昭的空气。

“有了陛下的庇佑,以后美人就一切顺遂了,想逛哪儿都行。守得云开,见月明。”花真眉开眼笑。

“花真的嘴巴可真甜,人长的也甜。”

花真美滋滋地道:“多谢美人夸奖,奴婢这样也顶多算没丢了咱宁安宫的脸面。”

安春失笑摇头。

按理说能进了宫的妃嫔也都是颇有家学渊源的,大家闺秀不全是,但也应知书达理。但就是这些人,拿宫人的命不当回事,动辄打骂,在必要时随时会被拿去牺牲掉。她在宫里这些年,早看透了,可这花真……似乎单纯的过了头……

主子不可信,同僚不可信,连没有利益冲突的太监亦不可信。这宫中,本就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梁国府的谢玖,在她入宫第一天,安春就被派去服侍。第一天,就给宁安宫全体宫人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又赏了不少银子,所谓恩威并施。看得出,在公候府里浸大的姑娘,早已对揣测人心这一招玩儿的炉火纯青。

在谢玖失仪禁足后,宫人陆续流失,大概是患难之情,安春竟隐隐觉得这位往日心机深沉的谢美人,虽然偶尔疯疯癫癫,却一下子变得真诚起来。

至少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真诚许多。

在大雾中,谢玖不用担心突然在面前出现的模糊鬼脸,当下心情很是愉悦。主仆三人边走边说笑,一会儿就到了梅花巷。

梅花巷是一条细长的巷子,巷子两侧刻有九枚碗口大小的红梅,因此而得名。穿过梅花巷,便是皇后的昭阳宫。才入巷口,谢玖便听到女子尖锐的争吵声,望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待走近,谢玖暗骂了自己一声:死蠢。

两个宫妃剑拔弩张,底下的人更加不敢劝。可周围围着看热闹的,哪里就都是人,分明连路过的鬼都凑了过来。十来个人,倒有二十几个鬼。

“嗨,你终于被放出来了。”

一个舌头伸出来搭在脚面上的老宫女面无表情地打招呼。

谢玖第一个遇到的鬼,就是这个老吊死鬼。以前最喜欢每晚子时飘到宁安宫去吓她,直到后来她故作镇静地和吊死鬼闲话家常,吊死鬼见吓不到她,就再也不去宁安宫。

“你能看见我?”一个身着盔甲,武将模样的中年男鬼恶声恶气地飘过来。

谢玖倒退一步,为什么皇宫里会有武将的鬼魂啊!

“啧,你终于被放出来了。”

是有多少鬼知道她被禁足了!

谢玖回头怒瞪,只见后面哪里是鬼,倒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肌肤盛雪,眉目如画,齐胸襦裙更衬得她胸前一股波澜壮阔的架式。

正是贾美人贾黛珍。

她歪头斜睨着谢玖,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半边身子靠在宫女身上,仿佛没有骨头一样。

贾黛珍初进宫时是才人位,谁知入了皇帝眼接连承宠三日,又升了美人位,气焰很是嚣张。谢玖曾在御花园被一个追着要她吃土的小鬼吓到,一个不小心就撞倒了贾美人,一头栽到那对波涛汹涌的胸上。待贾美人气喘吁吁地爬起来,谢玖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两人没有正面冲突,不过却连累了花真成了出气筒,大冬天在地上罚跪了小半个时辰。

在谢玖的记忆中,前世贾黛珍生了三个女儿,许是生产后保养不得当,身材臃肿,胸部下垂的厉害,就像两条布搭子从肩膀绕在前胸上。后来虽身居妃位,却不得圣宠,每日苦着个脸吟诗作对,说话尖酸刻薄。

没想到贾黛珍初进宫风头一时无两,竟是景元帝初时最宠的一个妃子。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也沦为不受人待见的深闺怨妇。

“谢美人脾气还是这么大呀。”她的声音娇滴滴,甜甜腻腻的。

谢玖挑眉,正要开口说话,贾美人身上浓重的熏香味道就呛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气势上顿时就削弱许多:

“贾美人是将家里的熏香全都带进宫来了吗?”

贾美人白了她一眼,“这是西晋国进贡来的近生香,有多少达官贵人求都求不来的呢,听我说喜欢,陛下就赐给了我大半,谢美人怎么连听都没听过?长年待在宫里不出来走动,想是消息也不怎么灵通了呀。”

即便是刺人的话,经她那软糯的语音说出来都有种动听的感觉,这点谢玖也不得不佩服。

“贾美人虽长出来走动,记性却不大好,你我同期进宫不过半年,我怎地休养了三两月,你就记成了长年?”谢玖淡淡一笑:“我院子后面有棵核桃树,不如哪天差人给你送去些补补脑?”

贾美人轻轻哼了一声,像小猫叫一样。

“有吃核桃的时间,还不如多补一补脸蛋。我看谢美人面白却是粉扑的,嘴唇有些干裂,眼下的黑青遮也遮不住,当真要小心保养才是。尤其又新入宫了不少新人,谢美人可别被衬的太难看了。”

说完,扫了眼众人。

“这是怎么了,一堆人挤在这里,不要去向皇后娘娘问安了呀?”

吵架的是新入宫的两名才人,虽不认得谢玖,却识得现在最当红的贾美人,见她现身哪还敢再说废话,顿时现场安静下来。

“两个小小的才人就要反天了,不早早去向皇后娘娘问安,竟也敢在昭阳宫外吵架,也不知是不是家里没有教育好?小门小户的,也该知道些规矩。”

贾美人话音未落,就见后面一声冷笑:

“才人怎么了?想当初,贾姐姐可也是才人升上去的,怎么现在就看不起陛下曾给姐姐亲封的才人位?有人犯了错,姐姐尽管说她们错处,可别动不动就打倒一片。”

薄雾中,只见一个身着草绿色宫装的女子施施然走来,她素着一张脸,容貌清俊,左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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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落胎

9

谢玖见了来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分明记得景元三年出世的只有惠妃产下的皇长子,可惜也是未及两岁便夭折。在这一年,根本没有其他宫妃怀孕产下婴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赵才人呀。”贾黛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两个才人不懂宫里规矩,难道我教训几句还要你赵才人来管?怀了皇嗣却把自己弄傻了,连自己的位置也看不清了,这里轮得到你来讲话呀?”

“我自然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只怕是有人真的看不太清。”赵才人半句不让。

贾黛珍和赵才人是同时进宫,贾黛珍之父是左都御史,世代书香;而赵才人是千总家的独生女,父亲是个武将粗人,二人话不投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谁知又一同分到了长秋宫。贾黛珍没几日便承宠升了美人,皇帝时常出入长秋宫,在一次微醺之后宠幸了赵才人。这赵才人合该有子,仅一次就怀上了皇嗣。

皇帝子嗣单薄,赵才人这一胎,自然是受到整个宫廷,乃至前朝的瞩目,太后甚至亲自吩咐一切享芳仪份例,只待生产之后,就直接晋位了。

贾黛珍气愤不已,大骂赵才人钻了空子,暗中**皇帝。赵才人以往迫于位份忍她,如今却不受她这个,二人斗的跟个乌眼鸡似的,见了面就掐架。

赵才人怀了身子,走的慢。她与贾黛珍前后脚出了长秋宫,自然知道那番话是指桑骂槐说给自己听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掐了起来。

“我劝姐姐讲话还是小心些,永乐宫的秦妃娘娘也正怀着皇嗣呢。姐姐觉得秦妃娘娘听了你说的这番话,该怎么想呢?我的位置在哪里,我很清楚。可姐姐你清楚吗?”

贾黛珍一怔,尴尬地拔了拔额前的碎发:“你一向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了,任谁听了也不会认为我说的是秦妃娘娘……我半点没说错你,你一个小小的才人,就算怀了皇嗣,既在其位就该遵守规矩,往日在长秋宫颐指气使也就罢了,你不懂事,我这做姐姐的也让你几分。出了长秋宫,你也这般目中无人,我想连皇后娘娘也是不许的。你挺着个肚子,在宫里横着走,见了谢美人,都不问安的吗?”

她笑:“我说你没规矩,说错你了没呀?”

谢玖是皇帝下旨亲点入宫,并没有参与采选。贾美人之所以认得她,也不过是因那御花园一撞。她入了宫没几个月就被禁足,赵才人不认得也是正常。

不过,即使不相识的嫔妃,互道份位再行问安才是常理。这赵才人一出场就只是和贾美人逞口舌之快,显然是仗着有孕目中无人。

“妾身见过谢美人,美人万福。”赵才人左手扔抚着肚皮,微微一福。“因妾身有了身子,极少在宫内走动,没有见过美人,还请美人万勿怪罪才是。”

谢玖虚手一抬,也未扶她。“我这半年也未在宫中走动,许多人我也是不认得的。你我未见过,也怪不得你。”

赵才人浅浅一笑,谢玖就见她面前横插进那个武将打扮的鬼,扯着嗓子问:“我说,你能看到我吗?”

谢玖冷不防吓了一跳,顿时退后一步。

贾黛珍一怔,紧接着扑哧掩唇一笑。“赵才人现在,是生人勿近的状况呀,瞧你给谢姐姐吓的,那个旁边的小宫女赶紧扶着,别嗑着碰着的。”

“姐姐真会说话,我们姐妹每次见了,也不见你离远上一步半步的。”赵才人冷冷地道。

谢玖见赵才人面色不豫,却也没心情理会,只怕在此停留的久了,被鬼缠上再脱不了身。

“喂,我问你呢!”那鬼步步紧逼,右脸由眼角到下颌一道长疤渗着血滴在地上,双目如电。

谢玖气结,若不是当场这么多人,她几乎要骂醒面前脑袋明显不够灵光的鬼,难道他看不见她瞪眼看着他,眼珠子都要撑爆了?

竟然问她看不看得到他?

这宫里还有不知道她能看到鬼的傻鬼?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追问。“你回答我啊?”

“时辰不早了,还是去向皇后娘娘问安吧。”谢玖垂眸道。

贾黛珍笑道:“生生地为了这两个小才人浪费了时间,小门小户的,连个规矩也不懂,还以为沾上点儿宠,就无法无天了呢。在宫里横着走的,有,却不是你们。”

“美人恕罪。”翠绿宫装的长脸才人连忙跪在地上,“张才人口不择言,辱及家父,妾一时激愤,失了分寸这才回嘴,还望美人姐姐恕罪。”

张才人气的满面通红:“你这贱婢信口雌黄,分明是你三番四次口出恶言,挑拔我在先,还说……还说我哥哥死有余辜,你们郑家一家子都是黑了心肠,毒如蛇蝎。”

郑才人冷笑:“令兄杀人丈夫,抢其妻子,是朝廷判的绞刑,我说死有余辜有错吗?”

“明明是你弟弟抢我未来嫂子在先,勾结朝中官员,压下奏折,倒打一耙――”

“此案是圣上御批,你却在宫中大放厥词,是对陛下不满吗?”

“你……你这贱人!”张才人气极,伸手重重甩了个郑才人一个巴掌。

众人谁也没料到张才人会突然动起手来,一时间都愣在那儿,连围观的鬼也都震惊了,纷纷又靠近了一圈,以便就近围观。

“你竟敢打我,你这贱婢!”郑才人回过神后扑了上去,顿时两个撕打到了一块儿。

谢玖目瞪口呆,宫中但凡争斗,不过是智斗,偶尔动动嘴皮子,真要到你死我活的时候也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哪儿就宫妃自己动上手,互扯上头发了!

活了两世,这是她亲眼所见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一次宫斗。

“你们还瞧什么,还不赶紧拉开?”贾美人淡淡地道。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呼拉全上去拉架,也不知谁绊了谁,一个撞推一个,倒了大片,场面混乱不堪,只听有宫女尖叫:

“赵才人流血了!”

“快别打了,赵才人流血了!”

现场一片死寂。

谢玖望去,只见赵才人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身下已渗出一小滩血。

她知道,前世这个孩子是不会出生的,因此处处小心,碰都不碰赵才人一下。混乱中更是刻意离远了些,也被挤到了墙边,碗口大的梅花图案硌的她后背生疼。

贾黛珍距离赵才人最近,倒下时半边身子几乎压在赵才人身上。听到宫女的尖叫声,她腾地坐起身,那滩血染红了她浅粉色的裙边,她姣好的脸蛋顿时煞白。

“快、快去禀告皇上!”

贾美人身边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梅花巷。

“你去禀告皇后,”谢玖嘱咐安春,“请皇后娘娘派人请御医快来。”

安春点头,一路小跑入了昭阳宫。片刻,皇后乌泱泱带出一帮宫人,将赵才人抬去昭阳宫侧殿。

谢玖怎么也想不到,再进入昭阳宫会是这样的情形之下。

皇后守在赵才人屋外,她和忧心忡忡的贾黛珍便在平日问安的正殿候下。同在殿内的还有两位早到的妃嫔。

坐在上首的柳芳仪身着绯红蓝点碎花宫装,眉目浓艳。

“皇后娘娘就是担心这种事,才免了赵才人每日问安,要她好生静养。偏她不识好歹,隔三岔五就挺着个肚子出来晃,生怕别人不知她有了身子。”她安抚地拍了拍贾美人冰凉的手。“我早叫你离她远些,挨不得碰不得,你却就爱和她混在一起。”

“是啊,”旁边的冯才人附和:“我看方才皇后娘娘出去时,脸色都变了,只怕这事……”

贾美人一听就急了,急赤白眼地道:“可不是我推的她,谢美人――谢姐姐你亲眼看到了,那两个才人打到一起,宫人去拉架,这才不小心撞到了赵才人,可与我无关的呀。”

“不是说和你有关。”柳芳仪慢条斯理地道:“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别人还没说什么,你就跳出来了。妹妹你也知道陛下和娘娘多看重赵才人身上的肉,看情形是保不住了,万一赵才人反咬一口……你可想好了,别跟谁都横眉竖眼的,边上那么多宫人看着,怎么也不能红口白牙诬了你。你说是吗,谢美人?”

谢玖自进了屋子,时刻提心吊胆那烧焦了脸的女鬼突然出现,听她们打机锋也心不在焉,这时听柳芳仪点了她的名,便抬眼望过去。那女鬼竟挡在柳芳仪前面,黑着张脸,笑问:

“你是在找我?”

谢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身子缩进梨花木椅上,只觉往日淡淡的梨木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烧焦的味道。

柳芳仪眉头一皱:“你这疯病,到底好了没,怎么一惊一乍的?”

“你要喝茶吗?”女鬼笑嘻嘻地问。

“柳芳仪方才问妾身什么?”谢玖硬着头皮问。

冯才人轻轻一笑:“柳姐姐是想问美人,那赵才人不小心被撞倒时,姐姐可是看到了?”

“谢姐姐,你可得为我作证,这根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呀。”贾黛珍拽着谢玖的袖口,软软地开口。

在这宫中,不论多受宠,但凡和谋害皇嗣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是万劫不复之地。

谢玖明白,贾黛珍亦明白。

只是,在宫里斗了一世,谢玖对宫妃们那些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柳芳仪后来位至三夫人之末华妃,口蜜腹剑,手段狠辣。

柳芳仪是顾宜芳做贤王时皇后为其纳的侧妃,却被秦萱蓉后来居上,压在了头顶。二人一向不服对方,后来更是斗的天翻地覆,饶是生有皇长子的淑妃,初时也要避开二人的锋芒。

柳芳仪终生无子,后来抱了个低等妃嫔的儿子在身边养,又使计除了孩子生母。

当时,姑姑就对她说:许是华妃前些年下手太狠,伤了婴灵,到最后自己却怎么也怀不上孩子。

赵才人之事,直接原因是那两个才人撕打所致,却不能排除有人浑水摸鱼,将计就计除了赵才人的胎。谢玖自问不是正义使者,可也不想凭白被人利用,搅进这泡混水。

“我自会将亲眼所见如实讲出。”谢玖淡淡地道。

柳芳仪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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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暗涌

不多时,.la [棉花糖]

皇后朱德音是太后亲自为当时是贤王的顾宜芳选的王妃。朱德音出自大燕四大名门张、柳、朱、杨的冀州朱氏,父亲是内阁首辅建极殿大学士朱中维兼吏部尚书,乃前朝安国公镇西大将军朱先的后人。

那时先皇还是太子,太后做为王妃为自己的嫡子选择妻子,不仅仅是以王妃的要求选择,更重要的是,贤王妃将来是要做皇后,不仅性格人品,家世也成了最重要的选择条件。只是,谁也想不到,先皇仁宣帝登基后,无法撼动百官立长的传统,坚持不下,改立了庶长子顾宜荣为太子。

为了抗衡皇太子的势力,太后又选择了当时兵部尚书柳博的孙女为贤王侧妃。三年后,仁宣帝驾崩,在局势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太后娘家青州张氏,荆州柳氏,和冀州朱氏三股势力力排众议共同拥立贤王顾宜芳为帝,建元景元,世称景元帝。

只是,内阁首府朱中维极重礼法,与生活奢靡又嚣张跋扈的代国公张环极不对盘,不止一次上书要求皇帝惩治代国公。虽然皇帝没有准其所奏,太后心里始终结了疙瘩,对中宫皇后也颇有微辞。

朱德音乃大家闺秀,大方有度,处理事物沉稳圆滑,尤其做了皇后,她更以前朝贤后段皇后为榜样,处事公允,将**治理的井井有条。饶是太后心里不喜,除了皇后无子,却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景元帝子嗣单薄,只有秦妃生下的安乐公主,多为大臣所诟病。如今秦妃和赵才人同时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普天同庆。谁知消息传出不到一个月,赵才人就落了胎……

朱德音暗暗叹息,抬手揉了揉额际:“赵才人的胎落了,你们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妾看来,”柳芳仪摸了摸腕上翠绿玛瑙手镯,漫不经心地问。“无利不起早,没有益处的事,是没有人会做的。想想,赵才人的胎落了,谁受益最大,就很清楚明白了……当然,如果赵才人小产不是意外的话。”

剑锋直指同样怀了身孕的永乐宫秦妃。

赵才人和秦妃几乎同时曝出怀有身孕,可经御医诊脉,赵才人要早于秦妃近半个月,又都是男胎。若赵才人顺利生产,就是皇长子。大燕朝储君一向是偏向立长,即便是当今天子,身为皇后嫡长子,也不过是在废太子后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即便柳芳仪不说,这一点也是世上皆知。

“柳芳仪,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朱德音温声道:“秦妃自怀胎便在永乐宫深居简出,甚至她的宫人都甚少出来活动,大家有目共睹,切不可因你随口一句话,坏了彼此的姐妹情谊。”

“娘娘,秦妃的手伸的有多长,我知,娘娘想必也知。”

朱德音轻轻摇头,略显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浅笑。她并不特别美,细眉长眼,在宫中比她漂亮的人有许多,可再没有一个像这般进退有度,风采翩然的大家闺秀风范。

“柳芳仪慎言,事实没有查清前,我们不能仅依猜测而乱扣人罪名。”

谢玖看见柳芳仪唇角一闪而过的冷笑,心头一凛。

固然柳芳仪是荆州柳氏之后,与朱德音同样系出名门。可是仅凭这一点,柳芳仪只怕没有嚣张到这种程度。要知道,景元帝极少理**,一切事务都由皇后裁决。皇后若想挑谁的错处,尤其柳芳仪这样高位妃嫔手下人众多,想整治她还不一抓一个准。

在皇后面前都这般肆无忌惮,柳芳仪凭的是什么?

“皇后娘娘多心了,”柳芳仪笑道:“我只是觉得,秦妃命中有福星高照,不仅为陛下生下皇长女,如今赵才人身上的胎落了,她的孩子出生,岂不又是皇长子?秦妃为了生个皇子,不知背地里挖了几尺深的老旧偏方……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殿内除了皇后,位份属柳芳仪最高,众人都噤声听着她二人你来我往,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撞枪口上。

谢玖只听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似远似近,愈发凄厉。她只觉心头发凉,头皮发麻,站在皇后下首边的女鬼望向侧殿方向,幽幽地道:

“婴灵……”

突地,消失无踪。

“谢美人,”朱德音声音有些疲惫:“你在现场,你来说说。”

那哭声越来越近,就像是在她耳边嚎哭。谢玖神色愣愣的站起身,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就在这里,传来太监尖尖的声音:

“皇上驾到。”

顾宜芳快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妃嫔,直奔朱德音。

“皇后……怎么样?”他的气息微喘,想是急的不像样子。

朱德音摇头轻叹:“赵才人大出血,已是保不住了。陛下……别太伤心,孩子还会有的。”

顾宜芳眉头紧皱,双眼凌厉。“就是跪在宫外的那两个?反了她们,先拖出去给我打五十大板!”

“陛下,”朱德音抬手阻止。“五十板子下去,命可就没了。她们一死,这事儿也就就此打住了。先留着她们,审问清楚再说吧。”

顾宜芳强压下怒气,抬眼就看到谢玖跪在地上,缩着肩膀,神情紧张。

“谢美人,”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怎么了?”

谢玖可怜兮兮地摇头,皇帝也到了,为什么她还是能听到婴灵的哭声?原来皇帝能隔绝鬼神的范围就这么点儿?

“陛下,”她轻轻扯了扯龙袍的下摆,顾宜芳疑惑地看了看她,就势拉她起身。

“臣妾听到……孩子的哭声。”谢玖凑近顾宜芳,小声地说。远远看去,竟像两人半倚半抱地说着什么悄悄话。

“赵才人落胎时,谢美人和贾美人在场。”朱德音的目光划过谢玖,停留片刻。“我方才正想让谢美人说说经过,正巧陛下就来了。”

谢玖昨日经花真一手妆扮后,颜色大增,在无形中鼓励了花真。在昨日妆容基础上愈加柔化,再加上灵巧秀美的飞天髻,颇有一股弱质纤纤的柔美。

这是那个站在水中似水鬼的谢氏?

顾宜芳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谢玖只觉芒刺在背,身后不知有多少女人的目光想要就此射穿她。

她稳了稳心神,如实讲了先前发生的一幕。“臣妾被人群挤到墙边,没看到赵才人是怎么倒在地上的。”

朱德音点了点头,“贾美人,你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贾黛珍身子一抖,眼泪霎时间就掉了下来,仿佛梨花带雨般,我见犹怜。

“这血,是臣妾被撞倒时沾到的……当时,赵才人流了好大一滩血……陛下……赵妹妹不会有事吧?她当时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你们住在同一宫,以后多照顾照顾她。”顾宜芳面色和缓了许多,柔声道:“地下凉,都起来吧。”

他隔空一扶,贾黛珍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朱德音走到顾宜芳身边,轻声说:“赵才人流了不少血,现在搬动我怕对她身子不好,不如就先在我这儿养着吧,过些日子好些了,再差人送她回去长秋宫。”

顾宜芳点点头,“皇后,那就都交给你了,你多费些心。好生照顾赵才人,不忌用药。”

“陛下放心。”朱德音扫了眼一双眼睛几乎盯到皇帝身上的贾美人,淡淡地道:“好好的胎就这么没了,我怎么也要给陛下,还有赵才人一个交代。适才谢美人说过了,贾美人,你就站在赵才人身边,也说说你看到的吧?”

“禀娘娘,臣妾离赵妹妹也不很近。”贾美人连忙撇清,“中间还隔着一个赵妹妹的贴身宫女呢。”

隔着宫女?

朱德音目光冷然,隔着宫女那她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弄上去的?

“这事皇后你处理吧,朕就不打扰你了。”

顾宜芳突然出声,便往外走:“谢美人,你跟朕来,朕有话问你。”

婴灵的哭声持续不断,越听越凄厉,越听身上越冷。谢玖听到皇帝要带她走,如蒙大赦,完全无视无数朝她射来的眼刀子,迫不及待地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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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试探

谢玖走在景元帝身后出了昭阳宫,在看到守在外面的高洪书时,冲他点头微微一笑。这是皇帝身边得得力的太监总管,平时他的一句话可顶得上旁人千百句。

高洪书面皮一僵,扯动嘴角,似乎要回以一笑,谁知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那天,是吓到他了……谢玖遗憾地想。

她应该表现温和一些的。不过,当时小槐的确笨的不像样子,她又太心急怕被说成疯子,行为略显粗暴。

高洪书应该不会和皇帝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吧?

不会吧?

景元帝没有坐御辇,只叫他们跟在后面。谁知她就这样一路走,他却一句话也没问。

于是,宫中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景象:

皇帝和妃嫔一前一后,仿佛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一般,中间没有任何交流。在他们的身后,一堆的宫女太监,以及空空的御辇。

“陛下。”

谢玖走的有些累了,气息微喘:“陛下还年轻,正值壮年,龙精虎猛,不必过于担忧子嗣的问题。这种事,压力大了,反而不好……”

顾宜芳脚下一顿,只叫宫人退远些。高洪书细长的眼睛瞪的溜圆,不可思议地看了谢玖一眼。

顾宜芳目光一扫,高洪书识趣地迈着四方步缓慢地移动。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瞥了一眼好像乌龟爬一样慢慢走着的谢玖,冷哼一声。“朕看美人的身体倒是该锻炼锻炼,怎么走这一点路就累成这样?”

一点路?

谢玖在心里狂叫,皇帝是感知力迟钝还是时间感缺失?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几乎相当于绕着她的宁安宫十几圈的长度!

“咦?”她瞪大双眼,.la [棉花糖]

他,这是害羞?

谢玖仔细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过滤下来,可疑的词只有……

“你咦什么?”顾宜芳目光中泛着淡淡的杀气。

谢玖将手指转移方向,指向前方。“臣妾是看那边――是要到了臣妾的宁安宫了吗?好巧哦。”

“这是朕的御花园,离美人的宁安宫一个东一个西你都能看到,真的是太巧了。”顾宜芳冷眼旁观,脑海中一直不停地蹦出四个字:龙精虎猛。不时,旁边还有更深层的画面感……

“你进宫前都读的什么书,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

“臣妾只是想……安慰陛下……”谢玖垂头,表面做恭顺状,心里却腹诽不已:前世不知你多喜欢别人这么夸你,谁知道现在年轻,脸皮竟然薄成这样――前世的景元帝会看不起你的!

顾宜芳目光斜睨过去,只待谢玖对上他的视线,再好生诉斥一番。不料她就一直低着头,神情是说不出的委屈。

“你委屈什么?”

虽是斥责,语气却缓和许多。

谢玖哪里听不出来,脸色越显真诚。“臣妾真的只是想安慰陛下,一时口不择言,还望陛下恕罪。”

“妃嫔最重要是端庄,你份位虽不高,却也不很低,也应注意言行,别给下面的做了不好的示范。你说你这词儿都是在哪儿看的,让皇后听到,非教训你不可。(.la 好看的)”顾宜芳越训越上瘾,背起手,一副畅所欲言的劲儿。

谢玖双手拿十,谄媚地道:“陛下,臣妾错了,妾臣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景元帝不是面瘫脸吗?不是惜言如金吗?不是最不屑和妃嫔讲道理吗?

一时间,谢玖感慨万千,不禁遥想,前世的景元帝那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由这样一个脸皮薄,又爱唠叨的少年变成了那副刚愎倨傲的样子?

顾宜芳足足高谢玖一个头,这样居高临下望着她,明媚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她脸上涂了层薄薄的光晕,像拨了壳的鸡蛋一样嫩滑。他不由自由地抽出手指在她脸上滑了一下,顿时,沾满了白花花的脂粉。

“……”

谢玖没料到皇帝会突然出手,不禁愣住,这点景元帝倒是保持本色,多年不改。

“你,宫里人的手艺不错。”顾宜芳尴尬地说。“打扮起来,也还看得过眼。”

谢玖柔柔一笑:“谢陛下夸奖。”

“……”这不是夸奖!

顾宜芳轻咳一声,“你同朕说说,赵才人是怎么回事?将你看到的都讲出来。”

谢玖闻音知雅意,既然皇帝能问她,肯定是高洪书相信了小槐,而皇帝也相信了高洪书。其实,这事儿要放在她身上,她却未必信实,而顾宜芳既然就这么相信了,果然是不拘俗事,大开大合,开创盛世的皇帝!

她隐下心头的激动,巨细靡遗地将经过讲了一遍。

良久,顾宜芳才道:“没看清?你一个美人,怎么就躲的远远的,让一群不知什么的才人宫女给你挤到墙边?怎么就没给你挤进墙里去?你怎么想的?堂堂梁国公的嫡女,进了宫怎么就畏手畏尾起来?”

谢玖哑然,自然不能说她根本就知道那赵才人的孩子不可能出生,为了避嫌才躲远远的。

“陛下,其实……”

顾宜芳见她忸怩的神态,心下了然:“你是想说,看到了鬼?”

“很多。”

谢玖乐得有人帮忙找台阶下,便重重地点头,“里一圈外一圈,都在看宫妃打架。”

而且,她说的都是真话。

“就为了避开他们?”顾宜芳冷笑:“你进宫半年多还没看明白?他们根本没什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他们伤害不到你,可是人却不同。下绊子,使阴招,宫廷里的人最是得心应手的东西。害怕鬼?你是在宫里吃的苦头太少?”

谢玖委屈,他是没看过那些鬼长的有多吓人,来无影去无踪,还有闲的发霉的鬼时不时故意跑去吓她。她能到现在还没被吓疯,说实在,她有一点敬佩自己。

宫廷斗争,她斗了一世,已经习惯了……

“怎么,不同意?”顾宜芳挑眉,目光清澈如波。

“不是,不是。”谢玖呐呐地道:“只是,有的鬼长的挺吓人……臣妾,在回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顾宜芳笑道,左颊有一颗小小的酒窝。“你不做亏心事,就不用怕。”

谢玖心里恨的牙痒痒,如果他能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还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讽刺她,她就真心佩服他。

顾宜芳背手而立,风卷起他明黄的衣裾。“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谢玖抬头看他的侧脸,卷曲的睫毛垂下,她看不清里面有丝毫的情绪。

“赵才人的事,臣妾想,若非意外,也只是人为。”

顾宜芳惊讶地转头扫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朕说交给皇后处理,就不会私下再插手。朕要你去办的,是另外一件事。晓荷池几天前死了个宫女,查了许久也未查出头绪,你可愿见上一见?”

她能说不吗?

其实,就算能说,她也不会说。因为她知道皇帝说出这番话背后所代表的认可她的意思。

高洪书是一层考验,那么这个就是第二层。

只有顾宜芳认可了,她才能彻底地摆脱疯子,以及因此而可能衍生出的各种问题。

这是关乎未来的战争!

“臣妾愿意。”谢玖双目灼灼,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式。

顾宜芳失笑。

“可是,陛下……”谢玖双手起祈祷状放在唇前,几番犹豫。“鬼说的话,有时候也不全是真的,而且也不像我们想的那样什么都知道――高洪书的小槐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就做了鬼。”

“怎么,现在就为自己铺好退路了?”顾宜芳似笑非笑。“你且放心去吧,真真假假朕自会判断。你不会以为别人说什么,朕就信什么吧?”

说完,他好笑地拍拍谢玖的头。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怎么看怎么像小时养的那只小土狗。

不过,她可比那只小土狗狡猾多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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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池塘有鬼

皇帝让她去见晓荷池女鬼,却没有说什么时候。晚上,就在谢玖打着哈欠,吩咐花春准备就寝时,高洪书捧着一套崭新的太监服施施然而来。

宫外,清晰地传来两下打更鼓声,太监拖着长音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谢玖盯了高洪书许久,久到高洪书的脸越笑越僵。

“高总管的意思,是现在?”

高洪书叹息:“是陛下的意思。”

谢玖顿时蔫了。

“美人乃**嫔妃,实在不便让人瞧见去看……那个,陛下还特意吩咐小的给美人准备了未沾过身的太监服。”高洪书微微躬身,“小的在屋外侯着。”说完,转身走了。

“陛下是要和美人私下幽会?”花真笑眼弯弯,看不出皇帝有这般情趣。

谢玖干笑,想她前世怎么也算风光一时的宠妃,出现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光鲜耀眼,现在竟沦落到半夜跑去和鬼套近乎……

为什么重生一回,差这么多?

那件太监服有些肥大,穿起来松松挎挎,走起路来也不大方便。不过谢玖没有时间挑剔,任谁都知子时是一天阴气最盛,鬼魂最是活跃的时候,她可不想磨磨蹭蹭到了那时才出宫门。

“你不用跟着。”谢玖好心地阻止。

花真恍然大悟,贼贼地一笑。原来美人是想和陛下孤男寡女。

谢玖叹了口气,走出宫外,只见高洪书双手交叠在胸前,一派淡然模样。在他身旁的连书手上提着一盏白帽方灯,神情微微不安。

自从见鬼之后,她就没有在晚上走出过宁安宫。

天上月明星稀,冷冷吹着晚风。肥大的太监服被吹的呼呼嗒嗒,她索性抱起肩膀,躲到高洪书身后。

小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美人,我永哥来了,你怎么不叫我?咦,你怎么穿了太监的衣服?我听你两个宫女说,皇帝派了总管亲自来接你幽会,我一想就是永哥。(.la 好看的)”

“永哥给我烧了件好漂亮的衣服,你看?”

谢玖这才发现小槐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那件永远渗着水的青色宫装,那是件浅粉色高腰襦裙,裙摆碎碎地绣着鲜红的梅花枝。

“你送小槐的襦裙很漂亮。”她轻声说。

走在前面的高洪书身体一震,含糊地应了一声。半晌,缓缓地道:“小的这话或许多余,那宫女的尸体泡的发胀,看着有些渗人。”

谢玖低头走路,努力无视宫道上三三两两游荡的鬼魂,正待开口,只见一道阴影穿过高洪书和连书,滚到她脚下。仔细一看,赫然是颗女人的头,长长的头发混着鲜血黏在脸上,呲牙冲她一笑。

“啊!”谢玖捂住脸,直往高洪书身后躲。

高洪书不明所以也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问:“美人,你……还好吧?”他本来想问看到了什么,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其实他并不很想知道。

连书哭丧着脸,提着宫灯的手微微发抖。他一向自认是皇帝心腹的心腹,自视甚高。傍晚,师父秘密将他唤到跟前,说晚上有重要的事要他去办,他当真以为是重要的事!谢美人疯了,皇帝也不正常吗?为什么要相信好好的宫妃能见鬼?为什么要让他来办这种事?!

谢玖闷声问:“还有多久才到?”

高洪书身体往后挪了挪,他虽是个太监,让皇帝知道他的妃子往他身上贴,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就快了。”他说,“尸体停在尚方监,穿过碧琳馆有顶软轿侯着,接下来美人坐上轿就快到了。”

“尚方监我知道在哪。”飘过的鬼听到他们的谈话,热心地停了下来。“我带你去呀?”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谢玖摆摆手,鬼魂哼地一声飘远。

连书往身后高洪书身上靠了靠,声音扭曲的有些变形。“美人,你在和谁说话?”

高洪书推了他一把,怒其不争,他就这么想从谢美人嘴里听到鬼这个字?“就你话多,赶紧照着脚下的路!”

“啊?哦。”连书如梦方醒,脚下加快了速度。

谢玖惊魂未定,揪着高洪书宽大的袖口一路紧紧跟在后面,直到上了软轿才松开汗津津的手。一行人行色匆匆到了尚方监,此地是审理太监宫女掌内廷刑名,在皇宫的北面,雕梁画栋,与普通宫殿无异。许是月夜,竟有种阴气森森之感。

高洪书现是内官监太监,负责管理宫人,见了顶头上司,尚方监的人不敢多言,带着他们去了停放宫女尸体的东耳房便退了出去。

房内掌上灯,仍觉阴冷。

可是,奇怪的是,这间屋子竟连一个鬼也没有。

谢玖不禁称奇,难道这些鬼也怕见自己死后的模样,都躲了个干净?

“美人。”高洪书紧张地搓着双手,“要不,我们在外面候着?”

谢玖美目圆睁,瞬间揪住高洪书已被她扯的皱巴巴的衣袖。“你休想躲出去清净,把我自己扔在这里!”

高洪书满面尴尬,“小的也帮不上忙……”

小槐凑到两人跟前,讨好地笑:“美人,我帮你问了哦,这个宫女的鬼魂没在尚方监。”

“没在尚方监?”谢玖望向空荡荡的右手边,“那她会在哪里?”

“不在这儿,就在死的地方呗。”小槐顺口答。

晓荷池?

谢玖只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激灵打了个寒颤。她对那里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要知道,被人扯着双腿拽到河里绝对不是个好的回忆。

天知道,她有几晚重复梦到那天濒临窒息的恐怖景象……梦里,那双手的主人在她耳边说:来吧,快来吧。

连书挪挪身体,贴到高洪书身上,这回高洪书没有推开他,清了清喉咙,望向脸色忽地煞白的谢玖。

“美人是说这里没有鬼?”

连书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只有小槐一个。”谢玖叹了口气,高洪书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细眸微微恍惚。

“我们回去吧。”连书扯了扯高洪书另一边袖子,眼睛说什么也不往盖着白布的木板上瞅。“师父,我有点儿害怕。”

高洪书拍了拍连书的手,默默地道:师父也怕。

“去晓荷池!”谢玖咬牙道,景元帝交待的事,怎么也不能就此办砸了!

“不要吧。”连书哀嗷,他这么害怕,为什么不昏啊?昏了就什么事也没了!

高洪书也咬了咬牙,踹了连书一脚。“别多话,走!”

他倒不以为皇帝定要谢玖查出什么,不过是抱着可有可无,查出什么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心态。皇帝对谢玖见鬼的能力半信半疑,这般也不过是一种试探。

皇帝无所谓,可对谢美人就不同了。

皇帝若对她生了疑,她这辈子就算毁了。一个疯子妃嫔,谁都知道她未来会是怎样凄惨。所以,她害怕的脸色煞白,也还是要去晓荷池的决心,他完全了解。

高洪书发了话,连书再也不敢多言。

就这样,两人抬着软轿直奔晓荷池。他二人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出过苦力抬过轿,这一路半个时辰,走走停停,肩膀几乎磨破了。

半路,谢玖有心下来,却被高洪书劝了回去。

“咱还是快些,走路过去,耽搁了时间正赶上子时……”

三人深有同感,也就不再多话,七弯八拐便到了晓荷池。

夜凉如水,山风吹过竹林,发出哗哗的声音。谢玖走出软轿,只见上次亭内的女鬼坐在原处,托着腮冲她淡淡一笑。

池中,荷花开的正盛,一个太监打扮的鬼佝偻着身体坐在荷叶上,旁若无人地划着水,荡出阵阵水波。

谢玖在心里横量片刻,决定先向比较而言相对面善的女鬼打招呼。

谁知才走两步,她忽地消失在亭中,不见了踪影。

小槐飘飘忽忽地跟上来,悄声道:“她不知被谁拔了舌头,做鬼也说不出话来。你可别惹她,她脾气大着呢。她好像是这里死的最久的鬼,连池子里最恶的鬼都不敢招惹她。”

“死的宫女叫什么名字,知道吗?”谢玖忽然问道,脸色顿时一僵,在尚方监她没有看到那宫女的模样,现在就算当面见了,她也认不出。

“是针绣房的宫女可秀。”高洪书说。“听说她偶尔会来此赏景描绘花样,绣功了得,若不出这事,明年便提了司宝司女官。”

谢玖点点头,冲着池中小声唤可秀的名字。

叫了几声也不见半个鬼影出来,谢玖便拉着高洪书的袖子,走近荷叶上的太监鬼。

“这里有个新近死了的宫女,你知道吗?”她大声问。

水波止住,太监鬼挑起眼皮,哑着声音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帮帮忙嘛。”谢玖气弱地道:“要不,我给你烧几支香烛纸钱?”

那鬼傲慢地一仰头,“几支?是几支?纸钱又是多少纸钱?宫里让你烧纸钱?你骗鬼呢?”

不待谢玖回答,她只觉脚踝处冰冰冷冷的,心下一凛,来不及叫救命,就被狠力一拽倒在池边,紧接着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就将她往池里拖。

高洪书大惊之下,连忙叫连书过来帮忙,一人扯她一只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气仍拉扯不过,谢玖半边身子都浸入了水中。

“就是她,是她上次拉的你,不是我!”小槐捂脸尖叫。

谢玖咬牙,这时候废什么话!如果她做了鬼,一定结结实实暴打小槐一顿!

“救命啊!”连书拖着长长的哭音:“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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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午夜惊魂

正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只听水中一声凄厉的叫声,谢玖顿觉脚踝一松,那双手蓦然消失。(.la 无弹窗广告)高洪书和连书额头青筋暴露,池水没过鞋面,裤角衣裾湿了大片,用尽全力之际忽地失了拉扯之力,二人瞬间向后倒地,却都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因为什么,哪怕再持续片刻,连他们恐怕也要被拉进池中。

高洪书腾地坐起身,望向谢玖的方向,只见她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水中,惊魂未定地望着空旷的竹林方向。

“是你?!”谢玖气息不畅,面色一片青白。太监帽早落了水,一头秀发浸了水,凌乱地缠上脖项。面前的男子正是早晨昭阳宫外一直追问能不能看到他的那个将军模样的男鬼,眼角下的刀疤滴滴嗒嗒渗着血,双目凌厉。

“是你救了我?”她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路跟在我们身后。”小槐飘上前指着他,“你刚才伸手一指,那个恶鬼就吓跑了,你是怎么指的?”

谢玖白了小槐一眼,只等回宫再和她算帐,莫名其妙的有个鬼跟着他们,她竟不告诉她?

“谢谢你救了我。可是,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真的不认得你,不知道你是谁。”

他没有说话,谢玖却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落寞。

“美人,”高洪书迟疑地不敢上前,他是看不到,却听得出是忽然出现的一个……鬼救了他们。

而且是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去吧。”

连书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谢玖正要走,那个鬼突然开口了,“你在找前些天淹死的宫女?如果我帮你找到她,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这么文明礼貌的鬼,她是头一次遇到。

“何事?”

“给我画一幅像。我忘了自己是谁,又看不到自己的样貌,如果我能看到,也许会想起来。”他神情淡然地问:“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谢玖赧然,“可是我画功不好,只怕我画出来,也不是你。”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转头对坐在荷花叶上看好戏的太监冷声道:“那个宫女在哪?”

太监嘿嘿一笑,“我哪知道,我是骗她的。”

只见那将军模样的鬼右手一伸,太监身形忽地一晃,像被吸过来似的,脖子就落入了那手中。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太监愈加像一股青烟,淡的风一吹就散了。

“不想再死一遍,就老实讲。”

谢玖不寒而栗,她也算见了不少鬼了,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可以杀死同类的……可心底里,却忍不住又是敬佩又是羡慕,如果她有一半他的能力,那些鬼怎么还敢欺压她,吓唬她,玩弄她……

这样算来,她真是相当悲惨啊。

“我是当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太监鬼飘飘忽忽地佝偻着身子,“我就看到她在亭子里坐了一下午,等天黑了,就跑到竹林边捡了块大石头搬到池边,然后狠狠往她自己脑袋上砸,紧接着就跳进了池子里,挣扎了几下就沉底了。”

“老梅也看傻了,等反应过来抓她替身,都死透了。”

他口中的老梅想必就是两次抓她当替身的鬼了。

太监鬼瞄了瞄谢玖,笑嘻嘻地堆起一脸褶子:“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给我烧香烛纸钱啊。”

“她是自杀?”谢玖吃惊不已,与高洪书面面相觑。“她直接跳池子不也是死?为什么又拿石头往自己脑袋上砸?”

高洪书眉头紧皱,“自杀?”

他们都是因为可秀头上那伤认为是他杀在查。

可是,自杀?又是这么多此一举的自杀,代表着什么呢?

“你是个将军?”谢玖走到那鬼跟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脚底紧紧贴着地面,看上去像个人一般。

“他们乱叫的。”

太监鬼不知何时又飘回了荷叶上,那荷叶像船一样在池中移动了起来,桀桀怪笑道:“前几天这池子里有条鱼生了不少小鱼,许是钻进鱼肚子里了吧。”

“美人……”连书缩着肩膀,清秀的脸蛋纠结成一团。“我们快走吧――”

正说着,远处隐约传来三更的锣鼓声:

咣,咣,咣。

子时到了。

谢玖望向不发一言的将军鬼,“你救了我的命,即便没有找出那宫女,我也一定给你画像……明天白日你来找我。我是宁安宫谢玖。”

“我知道。”

他微微一笑,扯动嘴角,以致血流的更多,愈显狰狞。

谢玖挑眉,看来是打听清楚了才跟来,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于是对着高洪书道:“回宫。”

高洪书和连书经历刚才那番都吓的腿软,却又不敢在此多作停留,抬着空轿子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稍微缓过神来,谢玖这才上了软轿。却是穿过碧琳馆,直接回了宁安宫,没再走那长长的宫道。

高洪书累的不像话,牛喘一般,也顾不得安慰吓的脸青唇白的连书,径自回了含章殿。

他长年随侍景元帝,早养成了习惯,临休息前巡视一圈,以免下边的人偶尔有纰漏,惹了皇帝生气。

景元帝心细如发,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有哪里他看得不顺眼,也不会当即发泄出来。而是到了一定程度,他忍无可忍,才来个终极大爆发。那时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得了的了。

在这之前,任谁也看不出他的不满来。

高洪书年少入宫,是是非非看的多了,却也见怪不怪。先皇当了十八年太子,几番被猜忌,起起伏伏,如履薄冰。景元帝自小是在那样成日小心谨慎的环境中成长,成人后又被老臣联合起来,以皇祖永徽帝最喜庶长子,当立长这样的理由堂而皇之地排除在储位之外。当时的太子忌惮中宫嫡子,景元帝虽有皇后庇佑,也不得不在成日防范畴谋中小心度日。

朝中大臣都道景元帝有先皇仁厚风范,在高洪书看来,景元帝固然有仁德宽厚的一面,骨子里却更像是永徽帝,强势,决绝,有着相当强烈的掌控权。

他转了一圈,到了皇帝寝室外却不禁一怔。

景元帝虽勤政,到底年少登位,实权却是掌握在内阁。奏折呈上来,大多已是拟好,只待皇帝勾决同意或否决,并不辛苦,更不需要通宵达旦。

可现在皇帝寝室少有的亮着灯。

“陛下问了两次总管是否回来。”门外值夜的小太监察言观色,见高洪书面露疑惑,连忙上前小声回禀。

“可是高洪书回来了?”许是听见声音,景元帝在里面高声问道。

“是小的。”

高洪书推门进去,只见景元帝披散着头发,身上穿了件单薄的亵\衣坐在漆案前,面前半杯喝剩的清水。

景元帝一眼就看到他湿嗒嗒的鞋袜,夜风吹着衣裾几近干透,留下一层淡淡的乌渍。他眼睛一亮,问道:“怎么样?”

高洪书眼皮一抽,为什么他觉得皇帝半夜不睡觉,就是等他回来讲这一晚上他吓成了什么德性呢?

他暗自叹息,起码给他杯水喝,压压惊……

“快说,朕困着呢。”

高洪书咳了咳,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自杀?有点儿意思……”

却见景元帝越听越精神,那双大眼睛越听越亮。“回头你和连书去领二十两银子补补身子,好不容易有两个用顺手的,可别吓死了。”

首领太监一个月八两银子,连书是少监,也不过六两,虽则偶尔宫妃赏些钱,高洪书却始终不敢放开手脚,生怕有朝一日被景元帝清算,好在宫外家人过的还算富裕,不需他时时帮衬。景元帝待他到底不错,时不时地以各种名目赏些银子。

“谢陛下。”他连忙谢恩。

景元帝嗤笑,“朕这点儿小钱倒怕你看不在眼里呢。”

高洪书心头一凛,皇帝这又抽的什么疯?

“陛下――”

景元帝摆手打断他,“朕就随意说说……宫廷比外面的花花世界残酷得多,所以很多人都想抓牢身边的东西。钱,权,不外如是。你和他们不一样,聪明。”他笑,眼睛亮晶晶的,“朕希望你一直别犯糊涂。”

“小人一辈子都会谨记这一点,绝不辜负陛下圣恩。”高洪书跪地,郑而重之地磕了个头。

“好了,就这样吧。”景元帝起身,打了个哈欠。

“明日你去告诉尚方监,让他们务必挖地三尺也给朕查出真相。否则,就让他给那个宫女――”

“可秀。”高洪书接口道。

“让他陪她去……”景元帝语调一转.“或者调去宁安宫?”

高洪书只觉一阵阴风刮过。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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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挑剔

第二日,不知怎么阖宫上下都在传谢美人媚宠,夜半更深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私会皇帝。传言有鼻子有眼睛,甚至几时去几时回的时间也丝毫不差,想是自她出宫那刻就被盯上了。

问安时,皇后没有说什么,倒是被旁边妃嫔不知酸了多少句。

赵才人仍在昭阳宫养身子,谢玖坐在那儿就一直听到婴儿凄厉的哭声,有些魂不守舍,又要提防焦脸女鬼忽然出现,也就没了心情与她们打机锋。令她奇怪的是,坐了小半晌,那女鬼却并未出现,想来或许就如同洛妃一样,也是到处乱窜,并不是只守在昭阳宫。

皇后身体不适,早早就打发了嫔妃。

谢玖松了口气,她在宫里两世加起来有六年,最近愈发觉得力不从心。论姿色容貌,心机手段,她不比任何人差,否则也不会短短几年就由才人升至丽妃,在无子的情况下力压众妃,位列三夫人,只在她嫡亲姑姑惠妃之下。

如今,一句话一个眼神她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扣上疯子的名号。

心下一阵烦躁,神色恹恹地回了宁安宫。

内官监派人送了两名宫女和四个太监,谢玖在安春陪同下进来,便看见他们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内,恭恭敬敬地冲她一福。旁边花真掩饰不住笑意,连忙上前道:

“高总管说,昨日见宫中人手不大足,特意挑了这几个手脚麻利的,供美人差遣。有不满意的,美人尽管吩咐,再派新的人来。”

谢玖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只叫他们都听安春的安排,殿内随侍仍只用安春和花真二人,转身就进了屋子。

“皇后娘娘说了咱们美人?”花真看谢玖面色不豫,便小声问。

安春蹙眉:“我守在外面哪听得见,倒是有几位娘娘出宫时,说了几句。我看未必是因为这些,美人似乎都没听进耳朵……许是昨晚沾了水,身子有些不适。”

“那我叫人煮碗姜汤。”花真有些担心,昨晚美人湿了大半个身子被高洪书送回来,她还以为皇帝和美人玩的大发了,穿着衣服就共浴起来。难道不是她想的这么和谐,美人犯了疯病惹恼了皇帝,是被皇帝扔进水里了……

“陛下赏下来的药――”

“煎着呢,就快好了。”

安春放下心来,简单安排好几个人负责的工作,就进了后殿。

只见谢玖俯身在书案前,执笔不知在画着什么。她走上前一看,顿时愣在那儿。画上只有一个人头像……说人头像其实并不太准确,那脑袋画的像个长歪了的土豆,长眉入鬓,眼角到嘴角间连着长长的墨迹。

安春虽不会画,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难道是她不曾听说过的新鲜技法?

谢玖抬眼就看到安春毫不掩饰的疑惑,面色一红,随手扯过一张白纸盖在上面。“太长时间不画了,练练手。”

她顿了顿,“你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打发了安春,谢玖重又埋首画画。

前世的她,世代书香,到了父亲这一辈,家底已不如以前那般殷实,可父亲的才华有目共睹,世称书画双绝。他不懂钻营,又为人风\流,看上眼的就要娶回家,年纪不到三十,竟已有一妻八妾,这也是御史言官时常攻讦他的地方,以致他仕途不畅,做了七八年徐州同知。后来在妹妹秦妃周旋才又调入京师,封了个翰林院侍讲学士。直到她入了宫,皇帝才又提了父亲为翰林院学士,一坐又是五年,直到她死。

进宫后,景元帝曾笑她柳絮才高,偏画工一塌糊涂,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书画双绝。

他不知道,父亲风\流不羁,成日流连在外,哪有空闲教导她?她所学的一切,都是来自母亲所授。

她出生时已经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没有一个同母所生。作为正妻的母亲,初时出于爱慕父亲的才华,满心欢喜地嫁了过来,时间长了,爱慕的心也被后宅争风吃醋的妾氏们磨灭殆尽,将心思悉数放到了唯一的女儿身上。

她一边画,一边不受控制地想起前世种种,头脑晕晕沉沉的,不知画了多久,也不见那被称作将军的鬼魂来见她。

她正待唤安春进来,只听外面叠声的:陛下圣安。

谢玖有一瞬间的恍神,前世、今生,纷纷搅在脑中。直到景元帝出现在她面前,她长袖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小块肉,痛感刺激了她,口称:“陛下万安。”盈盈下拜。

顾宜芳身着明黄盘领窄袖常服,腰间束着盘龙纹玉带,头戴翼善冠。慢慢踱步上前,叫了起,便俯身向凌乱的书案上看去,不自觉地竟轻笑出声。再看谢玖垂首立在一旁,面色通红。

“你画的……是昨日救你的那个鬼?”他笑,“他好像找错了人。”

摆明是在嘲笑她的画。

谢玖重生一回,面皮被那些鬼磨的比前世不知厚了多少,丝毫不以为忤。却也听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竟是相信了她见鬼的事实。

“臣妾画工不行,总会练到行的那天。”她盈盈笑道。“只望陛下指点一二,让臣妾进步的快一些。”

“你倒乖觉。只是,你需要进步的空间……相当大。”顾宜芳走到案边坐下,片刻便觉得硌的骨头疼,这才发现椅子上竟连个软垫也没有,便高声道:“高洪书。”

高洪书迈着四方步进来,就见顾宜芳阴着脸,面前乱七八糟叠着一堆画纸。心道,谢美人看着眉目清俊,却是个邋遢的。别是画了什么皇帝不高兴的东西?

“怎么宁安宫连个垫子也没有,想硌死朕?”

顾宜芳自小养尊处优,处处都有专门人打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到了宁安宫,空荡荡的也就算了,连椅子坐起来都不舒服,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谢氏再不济也是他的妃子,怎么就落魄到这种程度?

高洪书右眼皮一跳,又来了。他这右眼皮算是专门为皇帝准备的,他一发飙,右眼皮准跳。

“小的这就差人取了来。”

顾宜芳不耐烦地摆手,“快去――要和含章殿一样的,厚厚软软的,坐起来舒服。”

能不舒服吗?含章殿的软垫挑的都是渠县最上等的棉花,足足是妃嫔们的三个软垫厚。高洪书暗自腹诽。皇帝的屁股都比别人的矜贵。

他差人去尚工局提了八个软垫,才走到门口,又听到顾宜芳大叫。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进去。奉茶的花真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谢美人一副牙疼的模样望着他。

“宁安宫这什么茶?怎么这么难喝?”

高洪书垂眸,不受宠的妃嫔,能喝上茶就不错了……“小的这就叫人去取好茶来。”

顾宜芳站起身,拉着谢玖就往寝室走。

花真瞪大了双眼,用手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儿尖叫声。白日宣淫哪,这是白日宣淫……美人这是又疯了,不怕皇后罚她了?!

谢玖一脸平静,她可不认为景元帝有什么旁的心思。不过是椅子硌的他实在受不了,想找个软乎乎的地方坐上一坐。

可惜,她的床也算不得软。

前世她甫一入宫便得宠,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床塌从来都是香香软软,用料考究,贴着肌肤柔软滑顺,前世她未遭过的苦,这辈子算是受着了。

果然,顾宜芳坐上去,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有股味道?”

谢玖凑上去闻了闻,笑道:“是被子的潮味。前几天不是下雨了吗,好像是忘了晒。”

“被子……还要晒?”

皇帝哪天不换新的被褥?他不知道,却不足为奇。

“你的宫人就是这么服侍你的?”顾宜芳越坐越觉得味道甚大,“宫里趴高踩底朕是知道,可你好歹也是国公府出来的,就这么受着?看你长着一副精明样子,怎么活的这么窝囊?”他顿了顿:“皇后知道吗?”

“高洪书!”

高洪书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就是为了听个鬼故事,至于这么折腾吗?

“前几日安春和花真忙不过来,所以才没晒,和皇后娘娘没关系。”

皇帝一时心血来潮来了趟宁安宫,下一回不定是猴年马月,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惹恼了皇后,怕是她在**更不知怎么过。她忙道,“皇后娘娘对臣妾很是关照。”

顾宜芳眯起眼,上下打量她。

“药按时吃了?”

谢玖一怔,“回陛下,每日都在吃。”

“你宫里人的手艺好,画的你白白嫩嫩,也看不出脸色好坏。若是吃了觉得好,就再叫御药房送来。”然后指了指床榻,对高洪书道:“赶紧换了,一股子潮味儿。那扇屏风都掉了丝,在库里提个新的过来。”

“是。”

皇帝来了一趟,竟将宁安宫摆设换了大半,明日不知风向是怎么转了。高洪书带来的人已被支的七七八八,他转身刚要走,脚下忽地一顿。

“等等。”他招手唤回走远的小太监,重又添了些物什,美人位份该有的摆设一件不缺,甚至更好上一些。

梁国夫人向宫内递了牌子,不日便要进宫。皇帝这个时候到了宁安宫,进去便挑三拣四,未必没有梁国公的面子在。以他素知的景元帝,从不做无用之功。

高洪书守在屋外,忽然就想到一个深刻的问题:

他家女儿神神叨叨这件事,梁国公究竟知道不知道,怎么就敢往宫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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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晋位

因为景元帝的这一番折腾,半个时辰后,宁安宫整个焕然一新。榻上香香软软辅了三层褥子,织龙绣凤,手上摸着滑顺软柔。

谢玖自重生后,就没受过这待遇。欣喜的同时,忍不住痛骂自己的堕\落。以前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各地上贡的奇珍古玩放在面前让她挑,她都不放在眼内,现在竟会因为这不带潮味的被褥高兴成这个德性!

老天爷一个错误的决定,令她粗俗了。

顾宜芳饶有兴趣地在书案上翻看那些被他鄙视的画作,眉眼笑意越加明显:“梁家武将出身,一向不喜被认为只是粗鲁武夫,自你祖父老梁国公开始便祟尚儒学,要家中所有子女学习儒学。到了你父亲有过之无不及,恨不得自己都要考个状元做做。听说你们家光是教女子琴棋书画的就十数人,你怎么……还是这种程度?”

谢玖面不改色气不喘,她被他嫌弃画工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早就习惯成自然。“天赋这种东西……勉强不来。”

“哦?”顾宜芳笑的更欢,“你也知道天赋这词?”

谢玖无语,他的爱好是不遗余力地打击她吧?

“你既知自己不善画工,为什么又要答应他画像?你就不怕画的太丑,人家不满意找你算帐?”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谢玖盈盈一笑,抬手轻轻抚上他拿着画的那只手。“难道不是吗,陛下?人活一世,有无数的困难需要攻克,如果遇到困难就绕开路走,那这一辈子岂不是一直在画圈?”

顾宜芳心中一动,视线划过她纤长的手,勾唇笑道:“卿,言之有理。看来梁国公没有白费心思,你画工不行,心智倒还坚定。”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他只是要我画幅像,我怎么也要达成他的心愿。更何况……”谢玖感慨万分地道:“像他这么有礼貌,讲道理的鬼,真的太少见了。”

“你的意思是,鬼都不讲道理的吗?”顾宜芳好奇地问。

谢玖将椅子挪近些,“大多都是。他们才不管你是谁,也不理你是在睡觉还是和别人讲话,他们说来就来,动不动就吓唬你,有的还要抓替身,在你吓的半死的时候,占据你的身体……”

有景元帝在,鬼怪也近不了身,她就肆无忌惮地说了起来,以发泄重生以来这些鬼让她受的这些鸟气。

“……”顾宜芳微微向后挪了挪身体,生怕她一时过于激愤,挥舞的手就砸到自己脸上。

“即使是小槐,”她深吸一口气,“那个笨蛋宫女也是死磨硬泡,软硬兼施,动不动就变出一张死人脸吓我,再不然就哭哭啼啼,说怎么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反反复复折磨人,我怀疑她一生的才智都用在折磨我上面了。”

顾宜芳见她情绪激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谁知却被她一把紧紧握住。

“好在有陛下。”谢玖瞬间变脸,露出温柔妩媚的一笑。

经过些日子的调养,她身体状况大好。面色日渐白嫩,眉若远山含黛,一双秋水似的双眸,按说也是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可顾宜芳看着她,冷不防就打了个寒颤。这变脸的速度,他自愧不如。

“怎么又有朕的事?”他干笑。

谢玖放缓了手劲,柔弱无骨地贴在他的手背上。“陛下真龙护体,妖魔邪祟都近不得体。按说,陛下也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呢。您记得上次在晓荷池臣妾在池中捞簪子那回事吧,也是被个水鬼拉下水,若不是陛下及时出现,臣妾怕是早死了。”

顾宜芳记得她曾经说起过,那时却以为她疯疯癫癫说的疯话,吓的他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你的救命恩人不少啊。”他瞥了眼案上的画像,轻哼。“你画画报恩于那鬼,朕呢,你打算怎么报答朕?”

谢玖勾唇一笑,恰到好处的弧度,眼波流转,令她凭添了几分媚色。

“臣妾整个人都是陛下的,陛下还要我怎么报答?”

她了解顾宜芳,他喜用儒学以治天下,君臣间泾渭分明,乾纲独断。可在后\宫,他却不喜女子一板一眼,过份乖顺。历来,他**过的,美貌值都是杠杠的自不必说,都是有个性,有胆跟皇帝耍性子的。

太后一生善权谋,行事果绝,偏她儿子最不喜女子玩弄权术。

她曾经想过,景元帝或许以为胆敢跟皇帝耍性子的,都是比较纯真,未被这乌糟糟的宫廷所浸染。

她记得,入宫那一天,姑姑曾委婉地告诫过她:皇帝性情古怪,切不可万事顺着他。

他的妃子可算是摸透了他。

于是,她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最终**冠后\宫。

她清楚目前自己的处境,这身子的原主本就不得皇帝喜欢,现又疯疯癫癫,完全不似宫中好颜色的美人,举止有礼,行为有度。皇帝登基之初,处处受肘,政令推行不出,需到景元五年大长公主谋反,他借此机会才大肆扫除异己,收回军政大权。

那样一个满腹雄心壮志的皇帝,在这几年间的难处,可想而知。

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她身后的梁国公完全的忠诚,她给他。

“家父最是喜欢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一套,臣妾不及他,却也是为了陛下连性命也豁出去的……陛下,您还想臣妾怎么报答?”

顾宜芳轻笑,这句话明显取悦到了他。“梁国公为人刻板,却也最是忠君的。朕也只希望他教的你好,别一心报鬼恩,却忘了还有朕这个救命恩人等在这儿。”

“那是万万不能的。”谢玖说了有生以来最最真心的一句话。

她现在衰气缠身,走哪儿哪有鬼跟着,只有在景元帝身边没有,她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围在他身边……做个殿前扫地丫头也好……

她太堕\落了……

谢玖看出皇帝似乎对她能见鬼这事有些好奇,话里话外就往鬼故事上引。一个得偿所愿,一个曲意逢迎,倒是相谈甚欢。

顾宜芳听的入了神,端起茶杯才发现是个空杯,几乎是在同时,谢玖提起梅子青釉茶壶斟了半满,顿时茶香袅袅。

“赵才人没了的那个孩子……你可瞧见了,是个男胎呢。”他唇角的笑淡了下来。

“在昭阳宫中,臣妾不敢随意窥视。”谢玖柔声道。

其实她是真的不敢,倒不是因为在朝阳宫。不见天日的孩子怨气重,连皇后\宫中样貌骇人的女鬼看着都对婴灵有所忌惮,她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小美人,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微微沉吟:“那日,你真没看到什么?”

谢玖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陛下是说赵才人落胎那日?臣妾只顾着躲那些个鬼,一不小心就被拉架的宫人挤到墙边……陛下指的是什么?鬼,还是人?”

顾宜芳闻言失笑,摇了摇头。

“你连朕说的是什么都不知,自然什么也没看到。朕只是觉得,这宫里……有些不对劲……”说着,竟不顾等着他下话的谢玖,径自沉思起来。

“陛下觉得哪里不对劲?”谢玖歪着头,黑溜溜的双眸透着一丝紧张,小心翼翼的模样,在顾宜芳看来倒十分有趣。

他莞尔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谢玖知道景元帝说出这句话,就再也不会说,是以也不追问。不过,一旦某件事引得他起了疑,那件事也就快结束了。景元帝就是有那种不顾一切的魄力。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

谢玖正想着怎么留景元帝在宁安宫用膳,能多留一刻便是一刻。不待她开口,只见高洪书疾步而入,面色惊惶。

“陛下……”

顾宜芳起身掸了掸衣袖,完全不受高洪书的影响。“美人谢氏温柔解意,特升正二品芳仪。”

谢玖目瞪口呆,这……幸福未免来的太突然……

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连高洪书都看不下眼,几乎忍不住奉上一脚,以助她跪地谢恩。

是不是陛下觉得美人这个称呼不太适合谢美人,所以才随便找个理由就这么晋了个高位?高洪书觉得自己真相了。

“朕改日再来……准备好你的鬼故事。”顾宜芳轻轻拍了拍谢玖的头,走了。

就这么走了!

谢玖木鸡一样站了良久。

她,是因为鬼故事讲的好才晋的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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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山雨欲来

顾宜芳走出宁安宫便放缓了脚步,高洪书随即小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尚方监查出可秀衣物含有少量的相思子,追查之下发现,近两个月经她手所绣的宫装分别入了昭阳宫,永乐宫还有长秋宫。(.la 棉花糖)已经证实了的,是长秋宫赵才人两件宫装,都含有大量相思子。”

相思子汁原产昭南,毒性猛烈,中毒之人全身内脏溃烂而死。因浸在了衣物之上,毒性稍减,虽不顷刻致人死地,长久下来,体内累积恐怕也难保性命。

顾宜芳脸色陡然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暴起。自他登基三年时间,妃嫔相继落了四胎,背后之人分明是想绝了他的子嗣。

今日是落在妃嫔身上,来日是不是直接在他身上下毒?!

“只有长秋宫?”他阴沉着声音问。

高洪书将头垂的更低,服侍皇帝四年时间,这是他初次看到皇帝如此暴怒。“目前只查了长秋宫。”

昭阳中宫皇后坐阵,尚方监岂敢擅自搜宫?怀了皇嗣的永乐宫更是层层戒备,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也唯有迁居昭阳宫的赵才人那里搜出了证据,他们才敢上报。

“叫尚方监彻查全宫,所有可疑之人,都给朕抓起来再说。

顾宜芳缓步上了御辇。“传召万钟。”

高洪书一凛。

这万钟是荣候之独子。荣候在永徽年间卷入一场官场贿案,虽侥幸脱身,却被罢了一切职务,领候爷俸禄过活。偏荣候老来得子,养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也就是万钟。吃喝玩乐,不到二十,家底就被败的差不多了。

不知什么机缘巧合,入了景元帝的眼,竟随手封了个拱卫司管领校尉。

拱卫司是燕太祖顾无忧登基之初,为巩固皇权,打击元老重臣所设的刑狱、情报部门。历经三代,权力愈加扩张,弄的朝臣人心惶惶,后来在大臣极力反对之下废除。不过四十几年,景元帝复又起用,因担心老臣们反对,便降秩正七品,归都督府。

之前,万钟是在暗处做些情报搜集工作,直接向皇帝负责。景元帝在此时召见万钟,显然是要让拱卫司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臣面前。

顾宜芳高高坐在御辇上,没有任何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高洪书跟在后面,只觉景元帝周身寒气,仿佛近了身旁就会被冻僵。与在宁安宫时,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皇帝是想伸出利爪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高洪书只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宫廷,就要变天。

与景元帝这边一触即发的紧张不同,宁安宫上下一片欢乐祥和。

濒临失**的谢美人,摇身一变成了谢芳仪,宫中破烂的家具物什也焕然一新,花真喜不自胜,直道自己走了狗屎,没有在宁安宫最困难之际找到出路逃出去,终于等到否极泰来。

素日稳重的安春也禁不住喜上眉梢,在屋内忙前忙后。

想是谢芳仪的画像取悦了皇帝,她亲见皇帝捧在手里都舍不得松手。暗骂自己到底孤陋寡闻,还以为谢芳仪画的是个土豆。

“娘娘,这些画可要裱起来?”安春收拾好书案,轻声问道。

谢玖正望着早已冷掉的茶盏出神,待回过神意识到安春说了什么,脸腾地就红了:“都烧了,我胡乱画的。”

安春微怔,旋即笑了,捧着画像退了出去。

“美人――唉哟,奴婢错了。”花真当即跪下,“请芳仪娘娘责罚。”

谢玖学着顾宜芳的样子轻轻拍了拍花真的头,笑道:“别说你,我自己还没回过神呢。别动不动就跪了,新来的人看了,还以为宁安宫的规矩有多严呢。”

“谢谢娘娘。”花真笑嘻嘻地起身。“方才奴婢是想提醒娘娘,过两日想必内官监会再送过来四名宫女太监,娘娘可有何要吩咐的?等皇上的圣旨下来,宫里也就都知道了,前来送贺仪的肯定不少,奴婢是怕这两厢顶在一起,一时忙中出了错就不好了。”

谢玖手指沿着杯沿转了一圈,忍不住笑了。

以往的宁安宫只得花真和安春两个,里里外外的活计她们都包了。现在却是人手多了,势必选出个宫中主事。花真哪里是担心忙中出错,分明是提醒她要个小官当当呢。

花真这没心眼的,在别的宫里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只怕在前世,她也是入不了自己的眼。

太单纯,成不了大事。

可现在……

“安春稳重妥帖,本是从八品侍女,却在我这干尽了粗活,现升为正五品尊等宫女,就贴身服侍我便好。”谢玖故意停顿,看看花真的反映。

“我只担心高总管万一直接送来个管我们的。半路来的人,也不知道脾气秉性。”花真连连点头,脸上不见半点不快。“安姐姐却是比旁的人稳妥,这便再好也没有了。”

一般贴身侍女都是各宫主位自行封赏,偶有例外也是上位者向下插入自己的人,都是各宫妃之间的明争暗斗。高洪书身兼内官监太监,只要脑子没抽,定不会没事找事,将半只脚踏进**中女人的战争。

“至于主管宫女……”谢玖装模作样地叹道:“看来还要再看看,像你说的,半路来的不知道脾气秉性啊。”

她斜眼瞅着花真,只见花真水灵灵的眼睛滴溜一转,犹豫片刻才道:

“娘娘,其实新来的素锦,是我的小老乡。她人机灵,嘴巴也甜,要不娘娘多观察观察?”

谢玖失笑,花真这是在跟她推荐老乡,肥水不流外人田?

“唉。”

突地,传来冷幽的一声长叹。洛妃飘飘悠悠地进了屋子。“你们这皇帝眼光是不是有些问题?怎么就升了你的位?大燕江山……竟落到这样审美的人手中,大燕江山要完啦。”

谢玖头皮一抽一抽地疼,怎么她晋了位大燕江山就完了?她晋了位,顾宜芳就是昏君了?

你才审美有问题,你全家审美都有问题,没事大白天顶个茄子头!

洛妃不知从哪里又学来这么一个发髻,弯弯地一根长髻,上面插着紫色的簪花,远远望去如同新鲜颜色的紫茄子。

谢玖也没了心思逗弄花真,道:“主管宫女就由你来,我也懒得观察了。”

花真一时愣在那儿,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真的吗,娘娘?”

“你没事逗她做什么?闲的你发霉。”洛妃不愿意了。她自受了花真的香火,就看花真各种顺眼,连平日谢玖说上一句,她都不乐意。

谢玖拍拍花真,她有个好强大的后台啊。

“哭什么,刚才逗你玩的。你也知道我日日待在宁安宫,闲的都要发霉了,”她白了眼洛妃的方向,“逗你,就是找找乐子。你和安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直在我身边,我不会忘了的。以后好好做事,知道吗?”

“谢谢娘娘。”花真哭的一塌糊涂,自从爹爹获了罪流放千里,母亲一病不起,姐姐做了巡抚家的下人,她被分到没人愿意来的宁安宫,今天才算遇到一件好事。

一个月多了二两银子啊。

“别哭了。”谢玖有些内疚,早知道就不逗她了。“下去洗洗脸,告诉安春一声,等内官监来人别忘了上报。”

“是,我这就去告诉安姐姐。”花真胡乱抹把脸,一福身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正和往内走的小槐撞了个对脸。花真只觉得身体瞬间冰冷刺骨,她顿住脚,呆愣了片刻,头也不回快步走了出去。

“我今天又有香吃了。”洛妃眉开眼笑,对小槐说:“做得好。”

小槐难得不被洛妃刺,傻傻一笑,竟不知如何应对。

陛下,臣妾想你。谢玖抬头望着屋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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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提人

“咸鱼翻身。”贾美人如是说。“最好是再重新翻回去做咸鱼。”

“有点儿手段。”柳芳仪笑说。“难道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装出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狐媚子。”“其他宫妃说。“瘦的跟个挂衣竿,顶好是哪天风折了她。”

唯有皇后一人厚道,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陛下的审美品味……扭曲的有点儿怪啊。”

谢玖猫在宁安宫喝着皇帝剩下的蒙顶甘露,听着洛妃眉飞色舞讲述各个宫妃私下的抱怨,不禁哑然。

按洛妃所说,几乎是景元帝口谕她晋位后不到一个时辰,基本整个宫廷便都知道了。她这宁安宫分明成了个满身是孔的筛子,阖宫摊在众人眼前。

大燕宫不许宫妃私带侍婢入宫,宫妃入宫后先由皇后依位份指派宫殿,再经内官监分派宫女太监随侍。其间若有宫妃不满意的人选,可退回内官监重新选择后再派新人。只是初进便得罪内官监的事极少人做而已。

如此这般,很大程度上便杜绝了宫内外私相往来传信。

这身体的原主初入宫是收揽了一批人,可惜自她病后见了鬼,又被禁足,宫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如今重新分派来的人,若想再收为已用,也要耗费一定的时间。

攘外必先安内。

连自家后院都守不住,随便她一句话阖宫上下皆知,她被拉下马是分分钟的事。前些天她是自顾不暇,又加上只有安春和花真二人,她也就放任了。如今人多口杂,整治调理宫人已经迫在眉睫,是该立立规矩的时候了。

“你晋了芳仪,我就放心了。”小槐鬼脸甚慰地飘到她面前:“你不知道我多怕皇帝不信你,把你当成疯子关起来。”

谢玖翻了个白眼,别人看她疯疯癫癫是因为谁?还不是缠着她的这些鬼?还不是因为一定要她下池捞根破簪子的小槐她自己?

洛妃忽然指着谢玖捧腹大笑。

谢玖和小槐面面相觑。

“你,还好吧?”小槐关切地飘过去问。

洛妃如果能摸到腿,估计早就笑到拍大腿了。“我就说那皇帝眼光有问题。你好好的一个妃子,竟然给我大翻白眼。”她笑的越发欢实。“那个白眼翻的太有水准了,我死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这么生动的白眼,真的是整个眼睛全白啊……最初你到宁安宫时,看着挺正常的大家闺秀样儿,怎么现在这么……粗俗!”

谢玖羞愧不已。

想当年,她也是仪态万方,风姿绰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她都不知被多少宫妃命妇暗中模仿。谁知重生了一回,她将这些美好都丢了个干净,无意间竟呈现出这般没有教养的动作。

这一切,要怪你们这些鬼啊!

“我不能**下去。”她握紧拳头,咬牙道。

“可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啊。”小槐怔怔地道。“你和其他宫妃都不一样,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这样不是挺好吗?”

“她本来和别人就不一样,就不能追求不一样了。(.la 棉花糖)”洛妃双手做捧脸状,似乎想控制住渐渐僵硬的笑容。“她现在就想和别人一样。这宫里,如果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就等着被踩死吧。”

小槐几乎被绕进去,茫然地点头。

“可是,芳仪娘娘,皇帝相信你了,是不是代表永哥也相信你?”小槐穿着高洪书烧给她的崭新宫装,满面忧郁,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可他为什么说不是他给我的簪子?也说不喜欢我?他到底相不相信你?”

昨晚去寻可秀的鬼魂时,小槐跟进跟出,也不过为了与高洪书多些相处,可惜高洪书半句话也没问过关于她的事。

“关键的原因不是他相不相信我。”谢玖沉吟道。

“那关键原因是什么?”

洛妃噗地一声又笑了,继而伸了个懒腰。“你和她说话最好不要留什么余地,也不要顾及她的面子,你不直说,这傻鬼根本听不懂。”她飘到小槐跟前,几乎脸贴脸。“我虽没见你们见面的情景,听你??赂雒煌辏?泊蟮智宄?悄歉鎏?喔?静蝗夏懵铩d闼等思沂悄愣允常?思铱墒峭耆?怀腥嫌泄?馐隆d愕墓丶??蚓褪牵鹤宰鞫嗲椋n笛就罚?皇戮屯短トグ桑?鹪谡舛?朔咽奔淞恕!?p> 小槐愣愣地,垂下头。

“你这样说,她就懂了。”洛妃笑着对谢玖说。

谢玖垂眸,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这样说小槐就懂了,可是对于等了一个人近十年,等来的连句认可的话也没有,这……太残忍了。

“娘娘……”

漆案后,花真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抖了两下,“胭脂,我调完了。”

她将花真留在屋内调试脂粉,时间长了,她竟完全给忘了。

“我……小人……奴婢……想要去找安姐姐……问……问……问点儿事儿。”花真小脸煞白,眼睛挤啊挤的,硬生生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谢芳仪是疯了吧,是疯了吧,是疯了吧……那她升她做主管宫女的事,还做不做数?

谢玖沉吟着,不知该怎样安抚花真。她沉吟的时间越久,花真抖的越是厉害。

她看过去,只见那胭脂抖的只剩下了小半盒。

“你别害怕,其实,我是逗你玩儿的。”她干笑,“不如你先出去,叫安春进来,我有事吩咐她。”

“是,娘娘。”花真腿软地扶着漆案而起。

正在这时,花春推门而入,面色凝重。

“娘娘,尚方监派人来提人。”

尚方监?

谢玖正色道:“提谁?”

“新来的素锦。”

谢玖毫无印象,“说了是因为什么没有?”

花春摇头,“只说是奉了圣旨……奴婢听说这一下午尚方监各宫抓了十几人了,连尚服局司宝、司衣司典衣,还有司饰也都抓起来了。”

谢玖微微蹙眉,这几个都是尚服局的二三把手。自杀的可秀也是尚服局下针绣房的,难道是因为可秀的原因?

太后生辰近在眼前,粉饰太平尚嫌不够,景元帝放手尚方监如此大阵仗抓人,事态肯定极为严重。

“来人是想请示娘娘,可是奴婢看只是知会一声。”

谢玖点头,安春说的一点没错。若今天她没晋了芳仪位,还是外面传的疯美人,他们想是直接拉人就走,连场面也是不会做的。

“放人。”她说,“不管是因为什么事,都不是我们能插手得了的。吩咐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切勿多言……待尚方监的人走了,你带他们过来,我有话吩咐。”

安春微凛。

谢玖漫不经心地坐在上方,微垂美眸,无须多话,自透着股不怒自威。谢玖初进宫时,也是通身大家闺秀的风度气派,与宫中小户出身的妃嫔自是不同。当然,被禁足后是毫无仪态可言。

可安春看来,如今谢玖只一个眼神动作便是这般的威仪,比之前却多了份浑然的雍容。

“你扶花真先下去。”谢玖淡淡地道:“她吓到了。”

安春这才瞧见半倚着漆案的花真,面色苍白似雪,望着她眼泪汪汪的,好像看到了救星。她连忙上前扶起,便听外面太监尖锐的声音:

“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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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娶亲

“是永哥。”小槐嗖地就飘了出去。

谢玖白眼翻到半途生生又忍住,果然,片刻间就见高洪书手捧圣旨缓步而入,细长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美人接旨吧。”

谢玖盈盈下拜。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美人谢氏秀外慧中,甚体朕心,特升为正二品芳仪。钦此。”

午时圣上口谕,傍晚圣旨就下来,已经是很快了。

谢玖无暇考虑圣旨还未下,整个宫廷都知道她晋位的这件事景元帝是怎样的想法,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

“有劳总管跑这一趟。”

高洪书摆摆手,“小人依命行事而已,祝贺芳仪娘娘高升了。”

谢玖见他没有即刻要走的意思,便顺势留他坐了下来。“安春,去沏壶蒙顶甘露给高总管润润喉,再抓一把金瓜子包上。”

“芳仪娘娘破费了,小的却是不敢收的。”顿了顿,高洪书继续道:“小的还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娘娘面谈,不知……”

“如此,安春你去知会尚方监来人一声,我便不见了。”谢玖道。

安春领命,扶着花真便下去了。

高洪书看了眼明显腿脚发软的花真,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谢玖看了看揽镜自照的洛妃,还有心情明显处于亢奋状态的小槐,她们应该知道单独的意思吧?

明显没人理她。

她自嘲地想,反正一直是这些鬼处于强势地位,便算了罢。

“其实,小的是有事想求娘娘帮忙。(.la 棉花糖)”高洪书开门见山。

谢玖一怔,她虽挂个芳仪的名头,又没真的得了景无帝的**,在宫里是个最没话语权的人,反而高洪书一人之下,一呼百应,她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求得到她的?

难道是……让小槐别再缠着他跟进跟出?

这却有些棘手了。

“总管请说。”

高洪书揉搓双手,笑眯眯的眼睛挤成一条缝。“其实,小人已经向陛下请示,想要娶小槐的牌位过门。今日来此,是想问问娘娘,这要如何操办?需要什么准备的没有?嫁衣是要纸扎的吗?”

自司宝司出了那等岔子,他一天念了两百遍感谢老天爷。幸好他嘴快,前两天就趁皇帝心情好时表明了心迹。按说,又不是真的对食,不过是娶个牌位,私下偷偷摸摸的行事也就算了。可是此事定要经过谢玖,她又是皇帝的妃子,难保哪天两人好上了,谢玖将他给卖了。

出于以防万一的目的,高洪书诚恳地,声泪俱下地表明要娶小槐为妻的想法。

那天,一整天皇帝在朝上没受那些大臣的鸟气,**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妃嫔顶撞了皇帝,皇帝的心情应该是极好的,竟只是笑了笑,赐了他一个字:

哦。

高洪书颇有些得意,对付景元帝,唯有一条:时机。

简单点就是,看心情。

皇帝心情舒畅,什么就都好说了,也什么都能说,也什么都能“哦”

这一连串话,将房间里的一人二鬼惊的纷纷挠头。[.la 超多好]

“你说的是真的?陛下,他同意了?”谢玖美目圆睁。“你,你不是说和小槐不是那种关系吗?我们都以为是她自作多情呢。”

“你……们?”是有多少个?

谢玖笑道:“我和一个死了很久很久的宫妃,洛妃。”

“……”

“我都说了,我不是自作多情。”小槐羞答答地飘到高洪书身边,因为触摸不到,就一直围着他绕圈。

高洪书双手揉搓手臂,面色微僵。“这屋儿有点儿冷啊。”

“是小槐,”谢玖看出高洪书还是有些害怕,“她很开心地转着你转呢。”

高洪书神情一下缓下来,眼角泛着暖暖的笑意。“并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我……不敢多想。我一个太监,能给她什么幸福呢,当时就想着对她好些,让她在宫里好过些。其他的,我是不敢想的。”

谢玖看得出高洪书已经完全相信了她,也没有打断。

他缓缓道:“那时,我在司设监只是个管理雨具大伞的小太监,事情繁重又无实权,也帮不了她什么。后来,我认了义父,又跟了陛下,处境好了,她又不在了。”

“可上次同你说的时候,高总管似乎……你们二人的话怎么总是对不上啊。”谢玖疑惑。

不知何时,洛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小槐感动的眼泪汪汪:“娘娘,我觉得对得上啊,我早就说了永哥是喜欢我的。”

高洪书苦笑,“我知道娘娘指的是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没有明确表白过,心里只想着别耽误了小槐。若以后飞黄腾达,有了依靠,使点儿手段将她弄出宫去,省得一辈子老死宫中。这些都在我心里,可人算不如天算……那阵子我得罪了上峰,被调到了直殿间,负责打扫宫殿,每天累个半死,还被那人派人暗中排挤,是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忍过最初的半个月,我才偷偷跑去找小槐,那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半晌,才继续道:

“我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便四下暗中打探,宫人只道她同人逃出了宫廷,我却知道她那么胆小,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若是和人逃走,就更不可能,她在宫中说的上话的,除了她殿中的姐妹,也就只有我了。她若有了相好的人,定不会瞒我。宫中查了一阵子,也就没了消息。这些年,我也一直就这么希望,她逃出去了是最好了,谁知……”

“可小槐说,她死的那晚,是你给她写了封信,还送她一支银簪子。”谢玖道,“就是连书送来的那只,泡在水里那么久,黑漆漆的,不成了样子。”

“是我送的,我看到那簪子还不认识吗?”高洪书摇摇头,“她不识字,我怎会写信给她?而且,在宫中这种私相授受,被发现了是要杖毙的。我就算有心,直接对她讲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谢玖和小槐面面相觑,原来这其中这般曲折。

难道,这其中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不识字,怎么认得是高总管写给你的?”谢玖问。

小槐嚅嗫道:“那天是绿儿告诉我说,永哥来找我,见我不在就留了一封信,是她念给我听的。她还说,晚上替我当值,要我去的。如果不是永哥给我的,那会是谁?绿儿说了,是华永哥,她认识他的。”

谢玖将话重复给高洪书,他长叹一口气,阴沉着脸。

“小槐是在齐妃宫里做打扫宫女,就在小槐失踪的同一年十二月,齐妃就因**宫廷之罪而被显德帝赐死,连一干服侍齐妃的人也一个没留,全部杖毙。现在想来,或许是小槐不小心发现了什么,被齐妃灭了口。”

谢玖暗自摇头,小槐当真糊里糊涂做了鬼,做了鬼也还是糊里糊涂的,连怎么死的也不清楚。

“小槐的后颈有道极深的指痕。”她想起洛妃对她说的话。

高洪书沉声道:“当时与齐妃有染的是个宫中的侍卫,事发就在自家中自尽了。那时,我偶尔还想,若她真是逃走了,当真就是走了运,否则也逃不过被杖毙的命运……这一生,我们再无缘相见,如今,我只盼给了她个名份,逢年过节也有人上柱香,免得做个孤魂野鬼,被人欺负了去。”

小槐忽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其实,我就是要告诉永哥信上的话……虽是假的……没想到,他竟愿娶我一个鬼……娘娘,我是不是在做梦?”

“鬼也会做梦?”

谢玖微微蹙眉,这个问题她委实没有考虑过。

“前日高总管似乎不相信小槐的样子,现在忽然就说要娶她,她高兴极了。”

高洪书叹了口气,面露遗憾。

小槐现在若是活着,却不知他们会是怎样?

也会成婚吗?

小槐应该还是愿意宁愿做他这个太监的对食的……他们会过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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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闯宫

太监娶个鬼宫女,连景元帝都点头的事,谢玖自然也毫无异议,应了下来。却只做两人沟通之责,冥婚之礼她一概不懂,便指点高洪书在宫外找个做冥婚的神婆。

小槐乐的欢天喜地,连被杀之事也索性抛在了脑后。

“从进宫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命比蝼蚁也强不了多少,挣得一天是一天的福气。况且永哥也说了,我躲得过那一遭,也躲不过齐妃yin乱宫廷的诛连。如今我虽死了,却也做了永哥的新娘,在这世上,我再无遗憾了。”

饶是谢玖两世为人,也不得不敬佩小槐的豁达。

若是小槐真是纠结于死因,死后不得安宁,日日纠结冤死,痛苦受累的只是她自己。

“你这小宫女,倒是我小看了你。”嘴毒的洛妃也不得不赞了她一句。

死便是死了,活着的人在这宫廷到底不能像小槐一般与世无争。

谢玖固然欣赏小槐的豁达,却也明白,身在其位,便谋其事。在这吃人的宫廷,你不斗,就是把头伸出去给人踩,随时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如今宁安宫外表看着光鲜,她却知道根本只是虚浮景像,没有皇帝的chong爱,随时一阵风便吹散了。

她虽晋了位,终究不是因chong而获得,若说是因景元帝想笼络梁国公为已用,前世分明也是同样的状况,淑妃却是在生下皇子后,也就是景元六年才晋为芳仪。她不知道两世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差别,但既然景元帝递上了助她登高的梯子,那她就要借着这股力,直上青云。

因尚方监大肆在宫中抓人,翌日昭阳宫的气氛异常沉闷。

一众妃嫔纷纷报怨宫人莫名其妙就被捉走,连句交待都没有。贾黛珍也不无委屈地表示,她的两个贴身侍女都被带走,只剩下几个笨手笨脚的小宫女,简单的发髻也梳不好,生生拽下她三根发丝。

“好了,先将就几日,如果放不回来,再叫内官监派新人过去。”皇后朱德音眸子淡淡一扫,不怒自威,众妃立刻安静下来。“我知今日不对你们说个明白,私下里你们也胡乱传话,若惹出事端,反而不美。之所以尚方监在各宫中提人,是与前些日子在晓荷池淹死的针绣房宫女可秀有关。”

说完,她慢慢地扫视下面一番。

“长秋宫赵才人处有两件可秀亲手绣制的宫装和一件**,经尚方监确定浸了相思子――”

此言一出,大殿一片哗然。

谢玖在应承高洪书所求的事后,曾问过尚方监抓人的原因。大抵是景元帝也没有想要瞒下来的意思,高洪书知道她迟早会知道,也就做了顺水人情,如实告诉了她。这时听了皇后的话,谢玖也就不再像初时那么震惊。

她记得当时听了,几乎冒了一身冷汗。

前世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在宫中下毒,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前所未有的事。

“相思子是巨毒啊!”

“针绣房的可秀,妾身还求她帮忙绣过牡丹花呢,那会不会也有毒啊?”

“天哪,我们的宫装会不会都有毒?”

坐下谢玖下首的贾黛珍满面震惊,双手捂着胸口。“娘娘,臣妾那里也验了吗?难道尚方监昨天带走的侍女也跟可秀是一伙的,想要毒死我?”

“安静。”皇后身边的风仪女官冷声道。

这风仪女官是从四品女官,比一般宫妃等级还要高,平时跟在皇后身边积威甚深,她咳嗽一声,下边的妃嫔都要小心上几分,不过今日不同,许是还未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众人的声音不减反升。

“娘娘,是不是只在赵才人宫里搜了?我们怎么办?”

“娘娘,您得给我们做主,怎么在**会发生这种事?该死的可秀,怎么敢给宫妃下毒?臣妾看赵才人根本不是撞落了胎,分明是受了些毒,胎气不稳,这才轻轻一碰,胎就落了。”

“唉呀,不知道宫里的膳食安不安全?”

朱德音呷口茶,将茶盏随手放到桌案上,那声轻脆的瓷器相碰的声音响起,殿内一片肃静。

“尚方监提去的人未必与下毒有关,有的只是平日与可秀走的近些,提他们不过是更多地了解可秀,问完了也就放回去了。今后他们再去提人,只管放行就是。”她淡淡地道:“从今天起,会有医女彻查全宫衣物器具,你们好好配合,不许刁难多事,这两日的问安就免了。”

柳芳仪坐在谢玖的正对面,她对上皇后的视线,柳眉微挑,“不知医女是以位份选择先后检查的次序,还是按照宫殿的位置?”

“按照宫殿的位置,自北向南吧。”朱德音道。

柳芳仪的承欢殿在皇城的东南方,距离皇帝的含章殿近,可是按照皇后说的方向,大概要等到检查过半才到得了。

“我看那宫女即便再没脑子,也不会随便一个连名字都说不出的妃嫔就送毒衣吧。相思子多年前大燕就禁了的,那可是稀罕的东西,看她给赵才人了就知道,不送怀孕的妃子,也会是得**的,位份高的。依臣妾看,还是按位份检查的好。”柳芳仪道。

朱德音淡淡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柳芳仪当时嫁入贤王府十五岁,朱德音早嫁进去一年,十七岁,到如今贤王登基三年,她们也算相处了六年,自是明白朱德音是故意打她的脸,先假意试探她的意见,转身就用皇帝压她,不是一回两回,当下柳芳仪脸子就撂了下来。

“那皇后何必问我?”

朱德音微微皱眉,“本宫问了你吗?”

柳芳仪冷笑,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吵闹声。

“才人,娘娘在里面。”

“才人,您不能这么闯进去。”

“才人――”

只见赵才人一身象牙白**,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跑进正殿。

谢玖一眼望过去,浑身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她只觉得后背酥酥地直冲到脑袋,接着头皮都开始发麻。

赵才人腊黄着小脸,一双直愣愣的眼睛挨个自上首开始打量。在她右肩趴着个婴儿模样的小鬼。满身满脸都是血,眼睛黑漆一片,他不断声地哭着,像小猫虚弱的叫声。

在看到谢玖身旁的贾黛珍时,赵才人大步冲上前,大叫:“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抡胳膊就要打,跟进来的宫人连忙上前拦住,两个人合力才抱住了她。

贾黛珍吓的面无血色,隔着椅子几乎靠到谢玖的身上。

朱德音满面含霜,不悦地道:“你们外面是怎么看着的,随便就能让一个人闯进来?是不是平日本宫太宽着你们,让你们连最基本的职责都做不好?”

宫人呼拉跪了一地,大呼娘娘恕罪。

“赵才人,你不在西暖阁养身体,怎么冒冒然就跑进来?”朱德音斥道。

“娘娘,就是贾美人杀了臣妾的孩子。臣妾倒在地上,并未流血,可她又故意撞到臣妾身上,臣妾这才流了血,是她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她!”

宫人跪在地上,因没人阻拦,赵才人两步便冲到贾黛珍跟前,贾黛珍连忙起身想要躲开赵才人,谁知她一起身,恰好赵才人到了面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不是我杀你的孩子,不是我呀。”贾黛珍面无血色,忙道:“皇后娘娘,您告诉赵才人,不关我事呀。我真的没杀她的孩子!”她吓的乱了方寸,竟忘了自称妾,和皇后你你我我起来。

朱德音冷冷地道:“赵才人,本宫怜你失子之痛,将你留在昭阳宫好生将养,你却连最基本的规矩也忘了,竟敢擅自闯宫,殴打妃嫔――来人,将赵才人送回长秋宫,派宫人看管,抄五十遍宫规,禁足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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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诅咒

守殿太监紧紧按住赵才人的肩膀,完全禁锢住她,将她按跪在地上。(.la 棉花糖)谢玖不敢望过去她的方向,她肩上的婴灵似乎生气了,嘤嘤的哭声变成尖厉的嘶喊,像是猫被杀前撕心裂肺的叫声。

赵才人趴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谢玖心里涌出彻骨的凉意,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地,一茬接一茬地冒起鸡皮疙瘩。脑中思维愈显混乱,伏在地上痛哭的母亲恍然接变成了另一个女子。也是象牙白的**,一张姣好的脸蛋被泪水浸湿,眼睛微微肿起,哭声嘶哑。

……那是她前世的模样。

谢玖瞬间清明。

脸上湿湿的,她抬头抚上,才发觉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前世,她的孩子两个多月,甚至在她还不知道时便被人做了手脚落了胎。那时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启祥殿,哭了整整三天,几乎一生的眼泪都用尽了。

那时她痛心孩子的离去,更痛恨自己自诩小心谨慎,筹谋人心,却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可是,她哪里知道,死去孩子怨念竟这般深,不愿离去。

那么,她的孩子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不自觉地望向赵才人,几个太监已经拉起她,要将她押回长秋宫。她肩膀上的婴灵黑漆漆的眼睛变成一片血红,他呲着牙,口中鲜血淋漓。似乎察觉到谢玖的视线,他猩红着眼睛望过去,似乎在仔细看着她的脸,然后慢慢飘起,.la [棉花糖]

谢玖就像被定住一般,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眼见着婴灵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自己不长记性。知道能看到这些东西,就不该总是和他们的视线对上,引鬼上身!

又不是她下的手,婴灵为什么要找上她啊!

猩红的眼睛停在面前,和她只有一根小手指的距离,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玖几欲作呕。

“去找背后害你的人,找我算什么能耐,只知道找软柿子捏,不是一个鬼该做的事!”她在心里狂喊。

忽然,面前的婴灵消失不见。

谢玖顿觉身子一松,瘫软在椅子上,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她下意识地望向殿门方向,果然,即刻便听到太监拉长的声音――从未有过这样一刻,是她觉得太监的声音竟然这么悦耳动听――

“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殿内呼拉跪了一地。谢玖连忙起身,哪知她仍腿软,没有掌握好力度,跪下时竟然发出通地一声。

景元帝循声望去,只见谢玖一脸肉疼的模样,额际密密麻麻的汗珠。

“谢芳仪,你怎么了?”顾宜芳很是好奇。

谢玖没想到直接会被问话,愣了一下,勾起一抹自认温柔实则僵硬的笑:“刚才……臣妾有点儿腿软……”

顾宜芳点点头,他大概知道情况了。“都起来吧。”

众妃起身,这样仍跪在地上的谢玖便显得更加醒目,顾宜芳扫了一眼,见她双手撑地,颤巍巍地强要起身却力不从心的模样,心下一软,几步过去拉起她的手,.la [棉花糖]

谢玖手尖冰凉,直到顾宜芳温热的大掌贴过来,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下。她心道:“果然还是皇帝最是好用,终极的防鬼利器啊。”她欢喜地摸着微硬的大手,心下踏实起来。

顾宜芳下朝便收到消息,端王顾宜苓明日午时到京。

端王顾宜苓是他一母所生的弟弟,小他两岁。与他不同,太后自小就chong爱小儿子,凡是顾宜苓想要的,太后就一定会送到他手上。念书不行,就学武;学武腻了,又开始学画;画作不行,又开始弹琴,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最后什么也都学了些,什么也都没学精,是个半吊子王爷。唯一最厉害的是他那张嘴,只要他想,能把任何一个女人哄的美上天。太后每次见了端王,都直嚷着笑的她又多几条皱纹。

藩王最早七八岁就藩,端王一年拖一年,竟生生到了十七岁还赖在京师,隔三岔五进宫哄着太后一堆堆的金银珠宝赏进了端王府。后来大臣非议过大,连名上折要求端王就藩,太后无奈之下这才松了口,也还是要到过了她的生辰宴再走。

待生辰宴之后,太后就病倒了,端王又留了下来。拖了一年,才在第二年太后生辰宴之后,才施施然上路。那时顾宜芳登基不久,好在太后体谅他手脚还未施展开,宝座未稳,并未要求过多封赏给端王。却是掏了她自个儿的小金库,给端王了大半。

每年太后生辰,端王都带着王妃前来贺寿,住上三五个月。其实加上在路上他们停停走走,游山玩水的三五个月,在封地的时间简直少的可怜。

可是这次不只端王和王妃,还带了他的三个小妾,拖家带口借着给太后祝寿就回来了。顾宜芳头疼不已,想着找皇后商议端王在京事宜,下朝便直奔昭阳宫。

谁知进了殿来,就见前几日才落了胎的赵才人,哭的跟个泪水似的,很得他喜欢的贾美人凌乱地倒在地上,也梨花泪雨。

他扶起谢玖后,本想回到上座,搞搞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料谢玖握住他就不松手,越来越紧,后来两只手齐齐将他的大手夹在中间。

“怎么回事?”顾宜芳问皇后。

他不着痕迹地想要抽回手,抽一下没抽回来。抽第二次时,谢玖已经加了手劲。他看向皇后,却始终觉得有道灼热的视线在他脸上,烧的他都要着起火来。低头,只见谢玖一双美目不错眼的望着自己,双眸似是一汪秋水,长而卷的睫毛呼扇呼扇地。不仅是脸上的火,连心里都要被它扇起火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勾\引皇帝!众妃纷纷射来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陛下。”赵才人抽泣着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在她仰起头的瞬间,额间一片通红。“请陛下为妾身作主。妾身份低微,面容丑陋,幸得陛下垂怜,同宫而住的贾美人却恨极妾身,认定是妾身趁她不在**陛下,每隔三五日便将妾身叫去骂上一番。妾身原本以为,贾美人发泄下怒气也就算了,毕竟她是一宫主位,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心狠至斯,故意撞倒妾身,还压在妾的身上……陛下,妾身的孩子才四个月,连天日都未见,就……”

“陛下,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说的那样!”贾美人连跪带爬到皇帝脚下,紧紧抓住龙袍的下摆。“臣妾没有杀她的孩子……臣妾可以发誓,若我杀了她的孩子,天打五雷轰!”

“皇后。”顾宜芳皱眉,不满地道:“你没告诉赵才人,是有人暗中给她下毒?”

朱德音扫了一眼谢玖和皇帝握在一起的手,淡淡地道:“我原打算告诉众妃后,再另寻个恰当的时间对赵才人讲。自落了胎,她的情绪一直很激动,我担心她一时受了刺激,身体承受不住。谁知她也不知怎么了,冒冒然就闯进内殿大闹起来。”

顿了顿,她继续道:“这事我会处理好,陛下放心罢。”然后转身冷冷望向守殿太监,“送赵才人回长秋宫,回来每人去尚方监领二十板子。”

“是。”太监恭声齐道,拉起赵才人便往外拽。

赵才人听了景元帝的话,神情恍惚,被拉到殿门那儿才缓过神,转身就想往里跑。守殿太监已经被罚了二十板子,早就恨极了赵才人,见她一转身的工夫,就加大了手劲,狠力扯住她的两条膀子。

赵才人好像没有知觉似的,拖着身子仍想往里奔过去。

“谁下毒杀我的孩子?是哪个?陛下,你告诉妾身――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太监连忙驾起赵才人,快步出了昭阳宫。

远远地,只听她凄厉地大喊:

“谁下毒杀我的孩子,我诅咒她一世无子,死后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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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兴风作浪

赵才人被拖走了,可她凄厉的诅咒好像在正殿上空回荡,众妃骇然,不禁纷纷止了声,殿内寂静一片。

贾黛珍哭肿了眼睛,仍抓着皇帝的衣角不放手。

“陛下,真的与臣妾无关,臣妾即便再不喜欢赵才人,也不至于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下手呀。”她仰起脸,一张俏脸楚楚可怜。“陛下一定要相信我呀。”

顾宜芳居高临下望着贾美人的脸,若有所思。他自小生在宫廷,长在宫廷,这里面什么样,曾发生多么肮脏之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了争chong,宫廷女子用尽心计,不择手段他都知道。他可以视而不见,专注在她们美好的一面上,但杀害皇嗣,哪怕是有这样的念头,都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贾氏。”

听到这样的称呼,贾黛珍脸色顿时一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陛下……”

“皇后已经查证当时在场的宫人,证实了你确是无心之失,不是致赵才人落胎的主因。赵氏失子之痛以致胡乱攀扯,朕希望你能谅解。但你心胸太过狭窄,嫉妒成性,若不是平日你教训得她狠了,怎么出事就认定是你?朕希望你早日改了才好。”

贾黛珍垂眸,泪水无声地滑落。“臣妾知错。”

她身材玲珑有致,丰满成熟,可也只是才过及笄之年,性子里有股子少女的娇憨。顾宜芳素日喜她粘他,说话软糯悦耳,小脾气上来不依不饶的劲儿。现下见她嘴角下抿,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感,心下顿时一软,不禁连连摇头。

“看你嘴上知错,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朕呢。”

说着,半弯腰扶起她。

贾黛珍顺势而起,轻轻抓住他左边的袖口。“臣妾哪里敢呀……”她甩绢帕擦了擦脸上的泪,鼻音浓重地道:“臣妾再恼赵才人,也知她腹中的同样是陛下的骨肉,臣妾怎么舍得……”

谢玖忍不住在心里直竖大拇指,这话说的技术含量忒高。抬眼瞧了顾宜芳一眼,果然见他眼底隐隐的笑意,那双黑亮的眸子几乎化为了一滩春水。

“赵氏失子,口不择言,朕希望你们这些头脑清醒的,不要胡乱编排,在宫中造谣。”顾宜芳淡淡地为贾黛珍抹平后患。

皇帝不这么左拥右抱,讲话会不会更权威一些,众妃默然。

柳芳仪浅浅一笑:“陛下圣明。赵才人痛失爱子,以致情绪有些失常,臣妾等断不会同她一般胡言乱语。”她顿了顿,“只是,皇后娘娘将她禁足半年,又派人监管,又要抄百遍的宫规,是不是太严了些?赵才人小产不过几日,身体尚未调养好呢。”

柳芳仪一向与赵才人不甚亲近,如今为她出头,自然不是姐妹情谊使然。.la [棉花糖]赵才人固然失仪无理,始终是落了胎,却是情有可原。

朱德音冷冷一笑,怪道柳芳仪跟在顾宜芳身边六年,仍不受chong,她太不理解眼前的男人。他或许有悲悯之心,或许尚算宽厚,却是最讲究尊卑之别,权威绝不许旁人染指的。

果然,顾宜芳面色一沉,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如此处罚赵氏,自有皇后的理由。柳芳仪,你僭越了。”

“臣妾知罪。”柳芳仪硬梆梆地道了罪。

谢玖此时才算完全平复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惧,微挑着眼瞥了浓妆艳满的柳芳仪一眼。按说柳芳仪世家出身,相貌美艳,略具才情,偏偏却得不到皇帝的chong爱。不得不说,与她硬梆梆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与皇后作对也就罢了,毕竟都是大家出身,背后都有家族撑腰,不是欺天大罪,皇后也治不了她。可是和皇上也是脸子比谁撂的都快,这就有点儿……傻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得脑子抽成什么样,才能在不受chong的情况下和皇帝对着干啊……

朱德音扫视众妃。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都散了吧。”她望向景元帝,“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臣妾?”

初一十五是皇帝到昭阳宫的日子,今日虽是十五,但是大早上的皇帝下朝就颠颠跑过来,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顾宜芳点点头,只觉得被谢玖握着的,已经有些汗湿的手心被轻轻扣动两下,仿佛羽毛轻飘飘地划过,心尖忽地一颤。

“其实,没什么事……”他犹豫道。“朕晚上再来你这儿。”

谢玖看到他脸色渐染红晕,不觉失笑,原来景元帝也有如此纯情的时候呢。只是,她的本意当真不是调\情。她生怕皇帝撵走了她们,赵才人那个婴灵反而粘乎上自己。她算见识了他的威力,是绝不想招惹上一星半点儿的。

皇后已经没眼再看飞红双颊的皇帝,也不留他。“臣妾恭送陛下。”

顾宜芳脸似火烧,摆摆手,拉起谢玖便走。

众妃躬身恭送皇帝,只听“哎呀”一声,贾黛珍坐倒在地,俏脸一片煞白。“陛下……”这一声,叫的那个婉转缠\绵。

顾宜芳回头,松开了谢玖的手,连忙走上前关切地蹲下身子,问道:“怎么就摔了?”

贾黛珍微微蹙眉,偎到他怀里。“方才臣妾为了躲赵才人,好像是扭到了脚。陛下,臣妾好疼呀,会不会伤到了骨头?”

“还是请御医来看看吧。”柳芳仪也关切地上前。

朱德音右手一挥,身边的宁兰快速出了正殿,吩咐殿外太监速速去请御医为贾美人治脚。

“你们都回各自宫去,都围在这儿干什么?”顾宜芳皱眉,身边是里一圈外一圈的宫妃,各种脂粉香气熏的他头晕眼花。

“是,陛下。”众妃于是又行了一遍礼,这才终于退下。

谢玖夹在人群,不禁咬唇。明明皇帝已经快要被她拐跑了,贾美人就这么跑出来,生生将到她手上的防鬼利器给抢走……景元帝,你意志不坚定啊!

顾宜芳隔着众人瞧见谢玖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向他,一脸的不舍。他向她笑道:“晚点儿朕去你那儿。”

众妃鄙夷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射了过去。

谢玖厚颜一笑,关乎身世性命,她怎么也不能客气了。“多谢陛下。臣妾,等陛下。”她的语气尽量不那么迫切。

窝在顾宜芳怀中的贾黛珍恨恨地望向拿腔作势的谢玖,目光冰冷。

谢玖回以淡淡一笑,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去。心里不禁暗暗琢磨:狼多肉少,每次都要和一堆女人抢人,当真不易……

不知道割下皇帝身上一小片肉挂在身上,有没有防鬼的效果?

如今,争**倒是次要,最紧要是保命啊。

皇后疲惫地揉了揉额际,简直不忍直视这混乱的场景。这两个小贱婢是当她不存在吧?居然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地头上拈酸吃醋,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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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暗恋

谢玖小心翼翼出了昭阳宫。

她和柳芳仪是今日问安的妃嫔中位份最高的二人,理所当然地走在了最前面。柳芳仪昂首阔步,顾盼神飞。

景元帝的后\宫其实算是相当简陋的。他登基后封正妻为皇后,生了公主的秦良娣和庄良娣封妃,反而原本是太子侧妃的柳氏和其它良娣一同封为芳仪。尽管景元帝登基两次充盈后\宫,其实留下的仅不到七十人,所封位份都是比较低的御女、才人,只有贾氏在短短几日内脱颖而出,位列美人。

顾宜芳的后\宫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部分都是按年资排列。新人想出头,一是怀胎生子,二就只能靠熬年头。可惜自皇帝登基,四五个妃嫔怀孕,除了现在永乐宫养胎的秦妃,没有一个顺利生下皇嗣。

谢玖算是个例外。

进宫便封正三品的美人,已属难得,接紧着被禁足,然后强势复chong,竟在无子又无功的情况下直接晋位芳仪,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谢芳仪,我还未得闲祝贺你高升呢。”柳芳仪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走出昭阳宫的妃嫔也就堵在门口站了一排。她摸了摸手腕上金灿灿的手镯,顺手退了下来。“这百子如意纹手镯当初还是我初进贤王府时王妃所赐,如今权当贺仪,送与你吧。”

一般来说,贺仪都是晋位第二日,有心的人便送了去。结交也罢,做给旁人看也罢,似这种补给的,谢玖活了两世倒是第一次遇到。

尽管柳芳仪资历更深,但她们位份却是相同,.la [棉花糖]可给的却是皇后当年赏的,是极贵重稀罕之物……谢玖被柳芳仪这种不按正理出牌的手法弄的糊涂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谢玖笑盈盈地交给身边的安春收起。敌我未明前,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毕竟她前世进宫之时,柳芳仪仍活蹦乱跳地活跃在后\宫,生命力相当顽强,手段相当霸道。

柳芳仪朱唇轻抿,“谢芳仪客气了。只是,方才在殿内,我都以为陛下会跟着你回了宁安宫了呢,谁知结果倒是出人意料,到底贾美人技高一筹,小小赢了谢芳仪一把。想来却有些可惜呢,毕竟自你晋了位,陛下就未在你那儿住过。”

柳芳仪领着一大堆人堵在昭阳宫门口,就是为了给她添堵吧?

谢玖总算有点儿前世宫斗的感觉了。两面三刀,缠里藏针,勾心斗角,自打她重生在这身体,基本都与她绝缘,变成了成日和死人打交道。没有人知道,她猫在宁安宫担惊受怕时,曾多少怀念当年万分厌恶的宫斗生活。

今天,终于又回归正轨了。

她勾唇一笑,摆出前世最魅惑的表情望向柳芳仪,忽地,柳芳仪身边冒出个惨白的死人脸,吐着甩到地上还嫌长的舌头,咧嘴哈哈大笑。

谢玖脸色刷地就变了,脚步踉跄,跌进了安春怀里。

“终于吓到你了吧!”女鬼插腰大笑。

正是几个月前,以吓她为乐的老宫女鬼。

柳芳仪见谢玖受惊不小,连忙回头环顾四周,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不禁怒道:“谢芳仪你不要装神弄鬼吓人,你这样疯疯癫癫的,也不怕陛下见了嫌弃,将你再度打入冷宫。”她顿了顿,大概整理好了词,大肆训斥起谢玖。

不过,谢玖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那女鬼又飘到了她身后,在她耳旁阴恻刷地吹着凉风。

谢玖紧紧抓住安春的手腕,不顾仪态地缩起了脖子。

“我给你讲个秘密呀。”女鬼扯了扯谢玖的头发,“这个柳芳仪暗恋殿里头那个贾美人!我听到她叫着贾美人的名字――黛珍,黛珍――关起宫门自渎哦。哈哈哈,以后她每次自渎,我都叫好多小伙伴们一起去参观,场面相当之壮观啊。”

谢玖美目圆睁,惊讶地捂住嘴巴。

柳芳仪暗恋贾美人?

这鬼骗她的吧?

妃嫔之间暧\昧不清的不是没有,基本都是不受chong,经年累月见不到皇帝的。柳芳仪身居高位,也不是半点儿肉汤都分不到的,怎么就……和皇帝抢上女人,都看上了贾黛珍?

“谢芳仪!”柳芳仪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心头火起。“你一惊一乍的,究竟想怎样?若不是御医一会儿来,怕耽搁了医治贾美人,我即刻就去陛下面前告你妖惑人心!”说完,她一甩袖子风风火火就走了,就好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改日再见啊,谢芳仪。这就算我送你晋位的贺礼了,哈哈哈哈。”女鬼又扯了一下谢玖的头发,大笑着跟在柳芳仪身后越飘越远。

谢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在她身后的妃嫔们纷纷站到离她至少三步以外的距离挤成一堆,眼神乱飘。

“回宫。”谢玖清清喉咙,揽了揽并未凌乱的发丝。

安春深吸口气,努力将头埋低,扶着谢玖将众多妃嫔远远甩在后面。

柳芳仪仗着资历深,在昭阳宫门外就毫不顾忌地教训谢芳仪,安春是宁安宫的人,自然是站在谢芳仪一边,但她在宫中十来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靠装神弄鬼打赢嘴仗的……谢芳仪算是赢的一方吧……

谢玖满脑子都是柳芳仪和贾美人,无暇理会一脸羞愧、无地自容的安春,恍惚间便回到了宁安宫。

如今宁安宫窗明几净,室内熏着香,与往日不同。

谢玖在安春和花真的服侍下卸下了繁重的头饰,换上了轻便的衣裳。

宁安宫原本还住着两位才人,有一位大概天生敏感,被谢玖一惊一乍给吓的一病不起,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便求了皇后搬了出去。另一位才人在前面那位搬走后又忍了半个月,后来也哭哭啼啼地搬走了。皇帝当时都忘了她是哪棵葱,自然什么也没说。皇后见皇帝没说,只当他是默许谢美人的僭越,便也按下不提。宫中的规矩,就这样被谢玖糊里糊涂的打破,偌大的宁安宫便被谢玖一个人独占了下来。

今日阳光明媚,谢玖便挑了侧殿靠窗的软榻歇下。

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她望出去,便见宫人来往忙碌,忽地一个瘦弱的身形进入了她的视线。似乎是个低等宫女,穿着蓝色旧宫装,纤细矮小,眉清目秀。

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尚方监提去素锦,只是寻问关于可秀的事。素锦曾在针绣房可秀手下做做零活,深得可秀的喜欢,也教了她一些针法。可惜她上面犯了错,被主子罚,便将素锦推了出去,被罚了二十庭杖。养了大半个月,被赶出了针绣房,去了浣衣局。后来找人使了些钱,才被分到了咱们宁安宫,其实是个挺机灵勤快的姑娘。”花真见谢玖长时间地望着素锦,上前躬身答道。

她自从调试胭脂那次被谢玖吓到后,连病了两日,好了之后手脚反而更加勤快,服侍得谢玖更加周到。

谢玖想着找个时间对花真和安春实话实说,毕竟她们贴身服侍她,知道真相后,她反而会轻松自在,总有人分担,不用东掖西藏。反正得了景元帝的信任,其他人便好说了,她是皇帝承认的正常人,再没人敢说她是疯子。

“她多大?”她漫不经心地问。

“十八岁了。”花真笑道。“比奴婢大一岁,可她长的小,看起来像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谢玖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素锦苍白小巧的脸上,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

“人有相似吧。娘娘进宫是去年六月,那时素锦还在浣衣局呢,不可能看到的。”花真叹道。“娘娘可听过大贪官薛勇?一家子都杀了,连素锦这个七弯八拐的亲戚也被罚入宫。人家荣华富贵的时候没沾过光,待倒了霉运,却是想躲也躲不过。”

她是罪官之女入宫为婢,是以对素锦的事更为感慨。

“她姓薛?”谢玖眼皮一跳,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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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背叛

记忆中,那个人的确姓薛,是淑妃身边的尊等宫女。却不是叫素锦,而是单字一个信。沉静干练,不苟言笑。

相貌与现在很是不同。

她见到的薛信,身材高挑,修眉细眼,做起事来滴水不露。

之所以能扳倒淑妃,薛信可谓居功至伟。

薛信……是整盘棋中极之重要的一枚……

可是,她怎么就忘了她呢?

窗外,素锦浇完眼前的花草,提着花洒走到阴凉处。

谢玖收回视线,缓缓倒在软榻之上。正午明媚的阳光撒在脸上,眼前白光骤亮,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眼晴一痛。

前世的影像纷至沓来,澎湃汹涌,几乎将她淹没。她飘飘乎乎,只觉得灵魂与肉体分离,渐渐上升。

俯首下向,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是淑妃的脸。

但她再没有不顾一切置其于死地的浓烈恨意……因为,那也是她自己……

思维似乎糊涂了,她想。

那不是她。

只见那张脸微微动弹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娘娘,大皇子来了,还带来了得到少傅夸奖的诗作呢。”薛信俯身在半梦半醒间的淑妃耳边轻声说。

淑妃拢发,得意地一笑。薛信跟在身后,突然向着虚空中,她所在的方向灿然一笑。

“奴婢的父亲受梁国公之援手,才勉强保得性命,为报救命之恩,奴婢甘心入宫为奴,以佐谢家大姑娘。十几年,奴婢无怨无悔。可奴婢的弟弟,只有十三岁,他们又要他进宫做……他入宫,我薛家可就断了。奴婢这一世也就这样了,可我不能亲眼看着弟弟被葬送在这不见天日之地……我愿助丽夫人一臂之力,只望夫人保证我弟弟薛素白永不入宫,远离谢家,不做太监阉人。”薛信跪伏在地上,身体颤抖,紧紧贴着地面。

那时,她落了胎,满心报复,四处笼络打探。薛信就是那时主动找上门来的。

淑妃自然知道她绝不干休,身边加紧了防范,连根陌生的针也插不进去。

她并不完全信任薛信,但除此却别无他法。放过这次的机会,她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十五之前,奴婢静候夫人传唤。”薛信垂眸躬身,鬓间的碎发服服帖帖地沾在皮肤上。她目光淡漠,与宁安宫谨小慎微,好像没有发育良好的素锦完全是不同的人。

“熏香换成燃情香……就是这样吗?”薛信揍着绣工精致的荷包,微微错愕。

淑妃为人谨慎,工于心计,太过复杂的圈套,牵扯过多,破绽也越多,反而容易引起淑妃的警觉。

她算计的,从来不是淑妃之心。而是那个高高在上,乾纲独断的景元帝。

任何皇帝都接受不了自己意愿外的亲密。尤其控制欲极强的景元帝,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妃子以这种近乎强迫的行为侮辱他。

景元帝盛怒,断不会听信淑妃任何的自辨。

诚如所料,一向对香料敏感的景元帝暴怒,甚至迁怒梁国府,一个月罢了四个姓谢的官员。淑妃将此事推给身边的宫女,景元帝斥她:草菅人命,并下旨贬淑妃为芳仪,迁居偏僻的清心阁,非宣召不得面君。(.la 棉花糖)

若不是大皇子尚未被排除在储位继承人的名单之外,淑妃只怕不只是贬位这么简单。

薛信背叛了淑妃,淑妃是在贬位半个月后知道的真相。

“我送你出宫。”她见到薛信时,薛信已经被庭杖打的满身是血,脸色青白。

薛信目光茫然地望着她,仿佛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最后,薛信摇摇头,趴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

她,做为秦溱的一生,从小在后宅为了保护母亲和那些小妾斗;入了宫,为了自己和与她共侍一夫的女人斗。畴谋人心,权衡取舍,她了然于心。

唯有薛信,这个人是她在临死之际,映入脑海中唯一令她产生愧疚感的人。

她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她怨,她恨,她对淑妃欲杀之而后快。

可薛信,她明明可以救她,明明……她可以不用死的……

薛信身下的血越来越多,慢慢的开始漫延开来,转眼间漫天血色。

她呼吸不上来。

淑妃沿着长长的宫墙漫无目的地走着,柳芳仪施施然走近,烈焰红唇,笑的妖娆。

“谢玖,你终还是被她们姑侄联手,给打败了。”说完,笑着走向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贾美人。

贾美人身材臃肿,脸色蜡黄,却像少女一样扭动腰枝。

柳芳仪轻轻抚摸贾美人蜡黄的脸蛋,目光温柔似水,轻声唤道:“黛珍,黛珍。”

贾美人含羞带怯,两人的脸眼看着越靠越近――

“哇!”

谢玖惊声大叫,只觉身体一沉,仿佛自半空跌落,她猛地惊醒。

窗外,太阳西下,天空隐隐泛黄。

是梦啊……

她起身,只见花真理了理头发,小心翼翼地上前:“娘娘做恶梦了?”她清澈的小眼神惊魂未定。

守在谢芳仪身边,真是半点马虎不得。她连连暗叹,她见谢芳仪睡的正香,也小小地打了个盹,谁知刚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就听到鬼哭狼嚎的一声尖叫,吓的她三魂七魄立时归位,比饮了三九天的井水还要清醒。

大概有半个月,谢芳仪睡觉没这么一惊一乍地吓人了,今天终于又开始了……

“简直是恶梦中的恶梦。”谢玖喝了口水,压压惊。

都怪那个吊死鬼,没事干嘛告诉她这些,连做梦都是柳芳仪和贾美人。这,在惊悚了!以后她要怎么面对柳芳仪……她现在想到这个名字,脑海里都是不合时宜的画面。

花真耸了下肩膀,聪明地没有追问下去。

“娘娘既醒了,是不是现在用膳?”她问。

谢玖点头,“压压惊也好。”

花真无语,到底是什么梦她吓成这样?

谢玖思绪烦乱,那瘦小纤弱的素锦好像也变成了幽魂,在她脑中晃来晃去。她知道,背主的奴仆是永远不值得相信的,但薛信之所以背叛淑妃,无非是谢家逼和她无路可退,生生要断了人家香火。

这一世,什么也都没有发生,素锦是谢家扎进宫里的一枚棋子,用的得当,便是她最大的助力。毕竟素锦与安春花真不同,她一家子都在谢家手里捏着……

前世的她与薛信,说是相互利用,可到底事发后薛信死了,她自己却是活着,终究是她欠了她。

如今,关于薛……素锦的去留,她要好好想一想才是。

“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若玉姐姐来了。”安春领着一个削肩膀,长条脸的绿衣宫女走进侧殿。

谢玖拢拢头发,招呼她坐下。

若玉浅笑推辞,说是陛下在昭阳宫歇下了,皇后担心谢芳仪空等,便遣她前来告诉一声。

谢玖心中冷笑,皇后不会以为因为皇帝随口一句晚点儿要来宁安宫,她就真信以为真,巴巴地等着吧?历来她都知道,男人的话要是信得住,母猪也会爬树。

可接下来,若玉说的话,却令谢玖喜笑颜开――

“明日梁国夫人进宫,皇后娘娘特派奴婢通知芳仪,让芳仪高兴高兴。芳仪进宫日子短,想是思念亲人,皇后娘娘特许芳仪留梁国夫人宫内用膳,以叙天伦。”

谢玖盈盈起身,握起若玉的手,笑道:“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替我向皇后娘娘表达谢意,娘娘宽厚仁德,我真是感激不尽。”

谢玖拉着她又说了一会儿话,等花真抓了几粒金瓜子塞到若玉手里,这才放了她回昭阳宫。

若玉平日她只跑跑腿,传传闲话,重要的事是轮不到她的。她再想不到宁安宫谢芳仪这般大方,出手就这么阔绰。是以离开的时候倒比方才进殿时更恭敬了些。

直到若玉的背影消失良久,谢玖才收回了视线。

终于要见到梁国夫人了。

她突然有些忐忑……不会被发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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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梁国夫人

自听到梁国夫人第二日进宫的消息,谢玖提起的心就没有落下过,一\夜辗转反侧,清晨起来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la 棉花糖)花真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才算遮住了些,神色到底有些憔悴。

谢玖早早打发了安春在武英门候着梁国夫人,哪知一去就没了踪影,直到巳时才姗姗而来。

梁国夫人身着一品诰命服,霞帔上金绣云霞翟文,头顶珠翠庆云冠,周身的贵气。自见了谢玖,眼睛就含着泪,待谢玖上前,母女二人见了礼,那眼泪还没掉下来。

“娘娘昨晚得了消息,一晚上就没怎么睡,大早上就巴巴地等着夫人,连早膳也没怎么吃呢。”花真殷勤地斟上茶,笑道。

“夫人先去昭阳宫见了皇后娘娘。”安春上前道:“皇后娘娘留夫人说了会儿话,并派了顶软轿,夫人推辞不过,这才受了。”

谢玖点点头,呷口茶压压惊。

前世她虽未与梁国夫人打过交道,却在宫廷宴会上见过几次,听闻是个厉害的角色,将梁国府治理的铁桶一般。相貌看起来温柔慈善,手段相当了得,梁国公五个妾室见了她,连大声咳嗽一声也是不敢的,庶子庶女见了却又相当敬重亲近。

“昨日皇后娘娘说了,留夫人在宫中用膳,奴婢们这就去准备着。”安春向花真使了个眼色,二人便退了下去。

梁国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深觉自家女儿调理下人调理的相当不错,懂得进退眼色。她却不知谢玖只差伸出一双手,将她二人押在身边壮胆。

谢玖有种错觉,重生一回,不只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连胆子也越发小了。

时移世易,当初的她又何曾想到竟有叫自己对头的娘的一日?

她暗叹,颤巍巍地叫了声:“娘。[.la 超多好]”

不叫还好,这一声叫得梁国夫人眼眶一红,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直抓着谢玖的手哭个不停。

“乖女,你受苦了,都怪你的死鬼爹啊,就这么让你进宫了。”她连哭边说,诡异的是脸上的妆半点儿没花,哭的这叫一个梨花带雨。“你还好吗?身体怎么样?娘每个月都递牌子,一直想进来看你,就是进不来……是不是你得罪了皇后,她不让娘进来?最后还是你那死鬼爹再忍不住,去找了皇上,这才让为娘的见了你。”

谢玖凌乱了。

这是那个严肃威严的梁国夫人?绵里藏针的宅斗高手?

为什么和她前世的认知相差这么大?

梁国夫人抽泣着,可怜兮兮地望着目光呆滞的谢玖,继续哭道:“我听宫里传出信儿来,都说你疯了……你怎么就……怎么就被你爹养成了这么个木头,死心眼?娘不应该同意你进宫……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大病一场?既进了宫,就当过眼云烟,反下他现下也娶了亲,都忘了罢――”

谢玖忍不住冲动,一把捂住梁国夫人的嘴。

重生在死对头的身上就够惨的了,谁知还能看到鬼;看到鬼也就罢了,还要叫死对头的娘为娘,认贼作娘啊,这也罢了;为什么又冒出个这么暖暖昧昧的“他”?

为什么会有个他啊?

他又是哪个啊?

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这辈子也就毁了。

谢玖在梁国夫人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松开手。

“……隔墙有耳啊娘。”

梁国夫人怔道:“你入宫前娘不是告诉了你前些年安插进来的自己人,你没有调过来吗?”

大燕皇室为了杜绝宫内外私相往来传信,定下不许带自家侍婢入宫的规矩。可是上有政策,下面肯定就会有对策,世家大族的女子入宫,大多很早之前就开始使些银钱,买些穷人家的女孩子进宫做宫女,只待自家人入宫后身边有个可靠的人。

梁国公虽在儒学上面执着刻板,心里也是一肚子弯弯绕绕,自然也不能免俗。

“……”谢玖自然一无所知。

“娘,我有件事想同您说。”她一脸沉痛地道:“其实,去年年底女儿感染了风寒,一连十几天没下了chuang榻。”

梁国夫人眼泪刷地又下来了,紧紧抓住谢玖的手。

谢玖长长叹了口气,装出一脸的悲凄苦涩:“女儿命大,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了。那些日子烧的女儿糊里糊涂的,连天黑天亮也分辨不出。可自从醒了,反而以前的事忘了好多……也时常丢三落四,嘴上说着就忘了下面的话……当时却不是皇后娘娘拦着娘不让进宫,后来我听身边的安春说,似乎是我给挡了……为什么挡,我却又不知了……大概是担心娘看到我受苦,心疼我吧……”

“我可怜的孩子。”梁国夫人上前,抱住谢玖就大哭起来。“你现在好点儿了没呀?皇上前几日晋了你的位,高兴的娘半夜睡觉都笑醒了,谁想到你竟在这儿吃了这么多的苦,都怪你那杀千刀的老爹啊。”

谢玖给她顺顺后背,这位感情丰沛的梁国夫人好难应付。好在昨天死求活求洛妃让出宁安宫一天,免得与梁国夫人会面时洛妃旁听插话。不然,她真担心分神应付不来,反而一惊一乍地吓坏了梁国夫人。

至于小槐,这几日和高洪书跟进跟出,忙着冥婚,连宁安宫都来得少了。

“我说你怎么说话举止也有些不同,眼神也呆了。”

谢玖深吸一口气,她才不呆,才不呆!

她只是吓着了……

“娘,喝茶。”

梁国夫人举起茶盏一饮而尽。“都忘了什么啊?”

“……大多都忘了。”

“他,也忘了?”不等谢玖答话,梁国夫人连忙道:“忘了好,忘了好,不提他――你还记得我是你娘吧?”

谢玖头皮一抽一抽地疼。“自然记得。”

为什么她觉得梁国夫人拿她当傻丫头了?

“那他,还好吗?”谢玖试探地问。

梁国夫人警觉,“你既忘了,就不要再问。进了宫,你的心里就只能有皇上,知道吗?”她顿了顿,继续道:“娘有时也在想,你究竟喜欢他什么?他哪儿招你喜欢?不是娘说,你看人差远了。”

“……”

梁国夫人你是故意的吗?

不让她问,她自己反而说个不停,生生地将她的好奇心高高地抛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既是如此,就不提他了。”谢玖僵笑道。

说实话,她很难想像那样一板一眼,外表端庄的淑妃入宫前竟已芳心萌动,与人有了私情,前世若是知道了这个事,惩治淑妃还不是手拿把掐,分分钟的事。

“好,不说这些了。玖儿,你在宫里可还好?身体都养好了?”梁国夫人眼泪汪汪,“娘听说你疯了的消息,都要急疯了。”

“我一切都好,娘就放心吧。”谢玖呷口茶,问:“娘,您进宫带银子了吗?”

梁国夫人一口茶喷了出来,女儿病了之后果然变得不一样了,居然开口要银子,以往可是受她父亲熏染,连银子这词儿都嫌脏了口。

谢玖心虚地连忙上前抽出锦帕,为梁国夫人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茶水。

“我就担心你大手大脚,带进来的不够花呢,”梁国夫人自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沓银票,塞到她手上。“你可省着点儿。该花的咱花,不该花的可别乱撒钱。”

一张五百两,一共十张……有钱人啊……

谢玖恋恋不舍地塞回到梁国夫人的手里,“银票女儿还有,就是零散钱,来往打点的银子用尽了。”

“进宫谁还带散碎银子。”梁国夫人将银票又塞回到谢玖手上,这回谢玖爽快地收下了。“要不娘怎么叫你将人调到自己跟前来,有了自己人,用着也方便。”她压低声音,将安插进宫的几个宫女名说了一遍。

除了素锦,一个在御花园打扫,另一个竟然是在贾美人的长秋宫做了二等宫女。

御花园的可以看看情况调过来宁安宫,至于另外那个……她倒是要好好观察一番。

“素锦是前两天内官监派人送来的,在我这坐三等宫女呢。”谢玖知道瞒不过,便如实讲了。“只是,她的去留,女儿还要再想想。”

梁国夫人点头微笑,“你慎重是好事,如今这多年之秋,半点大意不得。”

可秀毒害皇嗣的事景元帝大力彻查,丝毫不想隐瞒,闹的满朝皆知,不仅宫中人心惶惶,大臣也看得出,景元帝这是怒极,此事谁沾上谁死。

“不过,她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一家子都在咱们手上攥着,翻不出大风浪。”

谢玖默然。

前世就是攥的太紧了,素锦被逼的急了,反咬一口的时候,不仅淑妃受累,连带着梁国府也吃了大亏。

以前她笑着看谢氏一族倒霉,现在却是再不能了。有多大仇,现在她也是谢家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都跟谢家绑到了一起。

她只想双手插腰仰望天空说:

老天爷,你可真调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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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慈母

“我听说,有人使毒弄掉了赵才人的胎?”梁国夫人蹙眉,两眉间挤成一条细纹,这似乎是她惯常的表情。(.la 无弹窗广告)

谢玖自然听得出梁国夫人的意思,那句“有人”摆明是**某人指使了可秀。

“你可还记得进宫前一晚,娘对你说的那句话?”

谢玖下意识地摇头,不管什么话,她怎么可能知道?

梁国夫人正色道:“你不记得不要紧,娘再告诉你一次――永远不要向未出世的小孩子下手。这是你对娘发过的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大人间斗的你死我活,是大人的事。你赢了,是你好运,输了只能怪你棋差一着,怪不得别人。娘知道宫廷斗争最是残酷,若一昧忍让,只会是自找苦吃,但你要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知道吗?”

谢玖再想不到梁国夫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淑妃将这话记在心里,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掉了?她们也不会斗的天翻地覆,落的两败俱伤,到如今到死都不得安宁,重生在她的身体?

“我会记得。”她哑着嗓子道。

梁国夫人道:“不要只是记得。娘是为了你好,那种损阴德的事,无论如何也做不得。”

谢玖点头。

“总之,娘不求你一飞冲天,富贵无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到老了的那一天,回首往事时,没有悔不当初的时候。”

梁国夫人叹道:“其实,你忘了也好。十几年我见你爹也没教育的有多好,生生将一个花一般的闺女,**的老气横秋,一点儿朝气都没有。现在虽然……呆一些,但看着生动又喜庆,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谢玖哽咽,梁国夫人不会是发现了她姑娘换了芯子了吧?要不怎么说话句句戳人肺管子,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哪里呆?哪里喜庆?

谢玖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皇上来这里时,曾对女儿说了句话,女儿觉得有些意趣。”

“皇上常来这里吗?可喜欢你?”梁国夫人问。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谢玖直想开诚布公地问问,大姐你是不是也是重生的,怎么和前世那么不一样呢?

“陛下说,梁国公虽为人刻板,却最是忠君的。”她顿了顿,道:“女儿瞧着,当今皇上雄心壮志,却四处受世家大族的掣肘,早已心生不满……清除障碍,这在皇上那儿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依女儿看,父亲还是早早站队的好。”

梁国夫人显然对外表看着有些呆的女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很是惊讶,半晌才道:“你父亲这些日子也对我说过,宫里的事情接二连三,皇上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你的意思是,皇上会借此机会……”

谢玖浅笑,点头。

在宫内打架引起骚乱的郑氏和张氏两个才人,返还本家,周遭一干宫女太监各打二十大板。因张氏口口声声称郑家勾结大臣,偏帮郑家,罔顾人命兄。这就不仅关乎**,皇后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此事,并整理了卷宗直接交到顾宜芳手上。

顾宜芳着都察院和大理司两法司会审,并下谕,无论案件涉及朝中哪个大臣,从重治罪。历来重大案件都是三法司会审,如今单单抛开刑部,显然皇帝对刑部的作为相当不满意,否定了刑部内部审查的权力。因为张氏的口供直指刑部尚书,即内阁文华殿大学士左丘兴。

谢玖知道,无论调查结果怎样,皇帝中央集权之路已经开始,左秋兴作为第一个献祭之人,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即便是他的下属阳奉阴违,至少也会办个监察不力,失职之罪。

景元帝的刀既然出了鞘,不见到血是不会结束的。

或许现在的他年轻,偶尔可见少年的青涩,但他的本性始终没有变,无论是前世正值盛年,还是现在,他一直是坚毅、刚愎,有着万丈雄心,注定成就一番伟业的帝王。

“你明白你的意思。”梁国夫人了然一笑。“我知道你父亲向来忠君,只是做事一板一眼,爱较真,时间久了却难免惹的一身不是,我定叫他改了才好。”

“娘,这你可听差了。”谢玖笑道:“该较的真还得叫,皇上不喜欢过于顽固的大臣,可是更讨厌勾结朋党,左右圣意的大臣。恐怕爹就是得罪了满朝文武,皇上也不会怎么样……只要是为了皇上。”

梁国夫人难掩惊讶,正待开口,外面传来清脆的叩门声。

“何人?”谢玖扬声道。

安春的声音轻轻上扬,显然很是喜悦:“娘娘,含章殿的连书公公在殿外候着。”

“哦?”谢玖连忙起身,“快请进来。”

安春这才急步去了。片刻,便见连书提着凤纹漆食盒,满面带笑而来。

“皇上听闻梁国夫人进了宫来,特意赏下两道御膳,让夫人赏赏御厨的手艺。”

谢玖和梁国夫人连忙谢恩。

自从上一次晓荷池遇鬼后,谢玖便再没见过连书,还是听高洪书提过,说是连书吓的在**上躺了三天,脸都熬成了刀条。

同在看来好了许多,脸上长了肉,比之前更丰腴了。

“皇上还有两句话要小人转告娘娘。”连书满脸堆笑,早在晓荷池那一晚,他就知道了,惹谁也不能惹谢芳仪,都不用眼神杀过来,只看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够他喝一壶的。“皇上说,好不容易梁国夫人来一回,您可别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吓到了夫人,那些对着皇上说也就够了。”

谢玖盈盈一笑,眼含媚色。“你就回皇上――臣妾谨尊圣谕。”

连书小心脏嗵地一跳,心道:谢芳仪的意思是连这个眼神他都要学给皇上看?够妩媚,够多情,只怕他学了,皇上却要恶心吐了。

“公公,喝盏茶再走吧。”安春接过食盒,笑道。

“今日端王和王妃进了宫,皇上正在长信宫设宴,途中这不想起芳仪娘娘,便?了小人过来给娘娘添菜。”连书躬身告退。“小人这便回了。”

谢玖命安春去送连书。

梁国夫人满面喜色,皇帝在妃嫔家人入宫时赏下御膳,可示重视之意。尤其皇帝与自己的亲弟弟家宴中竟还能想起**的妃子,更是难得了。

“娘看你在这里面好,也就放心了。只是,你这性子变得娘也有些突兀,本来端端正正的性子,怎么皇上说你竟说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你嘴巴可得有个把门儿的,伴君如伴虎,别哪句话说的不中听了,皇上可就恼了。”

“女儿进宫不是带了两箱子书吗?有些杂闻皇上喜欢听,我就看了之后添枝加叶,讲着好玩的。”谢玖解释。

梁国夫人点点头,“我看你大方面还是拎的清的,只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说完,梁国夫人不禁有些恍惚。以往总觉得唯一的这个女儿性子过于端方谨慎,应该多些少女的娇气。可如今进了宫,生了场病性子大变,开朗灵动起来,她又生怕大大咧咧的触怒了皇上,竟又劝她谨慎些。

“玖儿……”她望着巧笑颜兮的自家女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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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耍酒疯

应付梁国夫人,几乎耗尽了谢玖的全部心力。(.la 好看的)终于在用罢午膳,梁国夫人一步三回头中,此次跨灵魂的相见完满结束。谢玖回到屋子倒头便睡,睡的天昏地暗,直到晚膳时,安春叫她起身,她才迷迷晕晕地转醒。

敌人太凶残!

如果梁国夫人和印象中一样,绵里藏针,布布为营,她尚可游刃有余地见招拆招。但梁国夫人感情过于澎湃,思维过于跳跃,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慈母样,令她措手不及。

她忘了,她是谢玖,梁国夫人的女儿。

梁国夫人对她,又怎么会像对别人一样的态度呢。

她,忽略了母亲这个身份。

她娘其实也是这样,外人看着孤傲冷情,但是对她却是温柔慈爱,从不忍苛责半句。大抵当娘的都是这样吧,将全部柔情都给了自己的孩子。

“娘娘晚膳用的有些少,奴婢吩咐小厨房准备着夜宵?”

梁国夫人自出了宫,谢玖便恹恹地睡下,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谢芳仪与母离别,伤感离情。眼见着平日两小碗的饭量的谢芳仪,今日吃扒了两口,安春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谢玖想了想,随意地点了下头,便又要回去睡。却在安春委婉地表示小厨房烧了过多的热水,问她要不要沐浴时才猛然想起,她足有一个月没有洗澡了。

苍天可证,她真不是邋遢,不爱干净。只是自她重生后每次沐浴,总有或大或小的意外。不是水桶突然冒出个鬼头,就是一转头就出现个女鬼跟她共浴,再不然就有爱恶作剧的鬼将室内的蜡烛全部熄灭,怎么点也点不着。几次三番下来,谢玖实在没有胆子,也没有心情洗了。

可是,万一哪天服侍皇帝,也不能臭着人家……

“好,你去准备吧。”

“水马上就好,娘娘随时可以沐浴。”安春笑的像朵花儿。

谢玖无语,有必要摆出那种普天同庆的表情吗?摆摆手,令安春下去准备。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准备完毕,香柏木桶里铺着满满的淡黄色桂花瓣。

谢玖浸在水中,热气氤氲。

她闭目养神,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际,她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贴上她的小腿,顺着小腿慢慢向上移――

“你沐浴怎么不叫我呢,我也喜欢沐浴。”

谢玖下意识地睁眼,只见对面披头散发,青面赤口的一个女鬼,呲牙冲着她乐。

“啊,鬼啊!”

她尖叫,起身就要爬出浴桶。

在外候着的安春和花真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见谢玖赤着身就往木桶外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扶了出来。

“娘娘,你怎么了?”花真煞白着小脸,眼睛连转也不敢乱转。

木桶里女鬼玩水玩的正欢。

谢玖背过身子,“我觉得浴桶里面好像有老鼠还是什么的……我可能是睡迷糊了。”

安春和花真对视一眼,都没有再继续追问。经验告诉她们,谢芳仪说什么离奇的话,她们就要信什么。否则,不是证明她疯了,就是她们要疯。

二人服侍谢玖穿上**,便听见沐浴间的门叩叩响了两声。

“奴婢素锦,含章殿的高总管现在正殿等候娘娘,请娘娘梳妆好了过去,皇上请娘娘过去长信宫。”素锦声音清脆悦耳。

谢玖一怔,“素锦。”

她看了安春一眼,“你去招呼高总管,让素锦进来。”

素锦身材瘦弱,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眉清目秀。

谢玖一向只要安春花真二人贴身服侍,素锦等后来宁安宫的平日极少到得她眼前。除了来的第一天,谢玖恩威并施的一番训话,素锦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传说中新近得**的谢芳仪。

她是梁国府安插进宫的,作用就是辅佐谢家嫡女谢玖。她知道自己总有得用的一日,便不在乎等待。

花真梳化出神入化,素锦插不上手,只打打下手,递递东西。

“插花穗钗便好。”谢玖道,还不知道皇帝叫她去是干什么,还是别打扮过份华丽的好。

“那就戴上红玛瑙手镯,娘娘肤白,戴红色的更显得肌肤胜雪。”花真喜滋滋地。

正说着,安春推门而入。

“娘娘,高总管似是等的急了,让奴婢进来看看呢。”

“问出是因为什么叫我过去没有?”谢玖慢条斯理地挑着耳坠。

“高总管说娘娘去了便知。”安春道。

“娘娘,你怎么还不出去?我家永哥都急的不行。”小槐穿门面入,直扑谢玖面前。

谢玖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就忘了现在像尾巴一样黏在高洪书后面的小槐?这小槐是有了情郎,就忘了帮忙的她,不过是动作慢了些,竟飘过来质问她!

“你不是都打扮好了吗?为什么不出去?是想让皇帝等急了,教训我永哥?”小槐抱肩,一脸正色。

谢玖怀疑她随时会翻脸……难道她一辈子就摆脱不了被鬼欺负?

“好了,出去了。”她咬牙道。

到了正殿,她前脚才迈进去,高洪书急忙上前迎了过来。

“小的担心皇上等的急了,芳仪娘娘快些随我去吧。”

“可是有何急事?”谢玖随高洪书出了殿门,外面停着**的步辇,旁边是八名体型健壮的宫女。她脚下一顿,小声问:“皇上又要我们去见哪个鬼吗?”

否则,怎会这般隆重?

“当然不是!。”高洪书高声否认。听到那个字都觉得头皮发麻,而且为什么是“我们”,要见鬼他可不想凑这份热闹。

谢玖怡然地坐上步辇。

此时天色已晚,大燕宫早早挂上了宫灯。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一幅繁华美景。恍惚间,谢玖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时的她时常坐着景元帝的步辇穿梭宫中。

“皇上是……叫芳仪娘娘去讲……鬼故事。”高洪书低沉的声音将谢玖思绪打断。

“什么?!”

谢玖意识到她的声音过于高亢,遂压低了声音道:“今日端王进宫,皇上不是在长信宫设宴招待端王吗?”

高洪书一脸牙疼的模样,“皇上是和端王殿下在长信宫饮宴。席间,端王提起几年来去过名山大川,见识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开始聊的挺好,谁知端王大概喝多了,也不好好说话了,笑话皇上成日憋在这皇宫,什么好东西儿也没见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也没经历过,成天就知道算计人……皇上一听就怒了,说……”

“说什么?”谢玖颤着声音问,为什么她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说……”高洪书无辜地看着谢玖在宫灯映照下看起来猩红的眼睛,“皇上说,宫里他就有个妃子能看到鬼,还会和鬼说话,故事也讲的好。”

高洪书永远记得皇帝在端王鄙视的目光下,突然想起谢芳仪时眼冒绿色的表情,皇帝在那个时候,是多么的自豪啊。

自豪终于有了端王怎么也比不上他的地方。

“你这混小子毛还没长齐,就开始看不起人?你看那些山啊水啊人啊,哪个不是朕的?你跟朕显摆个什么狗屁劲?朕**就有个女的,我妃子――她能看到鬼,你见过能看到鬼的女的?你娶回去了吗?她还会讲鬼故事呢,吓死你小子,把你那乳臭未干的毛全吓掉!”皇帝大着舌头,指着同样双眼迷离的端王狂笑。

“去,高洪书,把谢氏给朕叫来,让端王开开眼!”

高洪书夹着尾巴就溜了,生怕在皇帝和端王的口舌大战中,一不小心把他给炮灰了。

他服侍皇帝三四年,从来没见过皇帝喝的这么多,醉的这么厉害,自然也没见识过皇帝耍的酒疯原来是这个风格。

“皇上居然叫我去讲鬼故事?”谢玖难以置信。

她是说书先生吗?

她是女的,她是梁国府嫡长女,是传说中得了圣**的谢芳仪啊!

高洪书干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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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手段

谢玖一路畅通进了长信宫,只见上首的漆案上面杯盘狼藉,顾宜芳双颊飞红,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里紧紧攥着一盏酒,生怕别人抢了似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铮明瓦亮。

“高洪书,叫你去接个人,磨蹭到现在,朕只当你去重新做了个人。”不等谢玖跪地请安,顾宜芳便不悦地斥责道。

高洪书磕头请罪。

心里长叹,他也要能做出个人才行啊!

这谢芳仪沐浴梳化大半个时辰,他有什么办法?能去沐浴室把她揪出来?

喝多的皇帝,简直没有一星半点儿道理可讲。

“陛下万安。”谢玖盈盈下拜,半晌只见顾宜芳晃晃悠悠地自高阶走了下来,高洪书连忙去扶,却被他一把甩开。

“朕能自己走!”

谢玖望着皇帝的美眸似秋水盈波,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只等皇帝扶她起身。哪知顾宜芳到了她眼前,脚步生生转到她右侧那长长的漆案前。那案上比皇帝那里更乱,盘子叠盘子,摆了个三角形,菜哩哩啦啦满桌子都是。

“喂,小胖子起身,朕说的人来了,让你好好开开眼!”顾宜芳一脚踢上去,只听哗啦一声,盘子踢落了大半。

谢玖抬眼看过去,哪有端王的影子?再仔细一瞧,漆案底下伸出两条长腿,腿上布满了方才顾宜芳那脚踢洒的酒菜。

“你别装睡,快起来看看。”顾宜芳一脚过去,没掌握好力度,反而自己身影不稳,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爱妃,你还不来扶朕,想看朕摔死啊?”

顾宜芳恼羞成怒,回头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谢玖乖觉地上前,抬臂勾住顾宜芳的腰身,只觉那周身的酒气扑面而来。活了两世,她从未见过顾宜芳喝多成这样。却不知他是见了亲弟弟高兴的,还是被亲弟弟那一连串的鄙视刺激的。

顾宜芳揽住她的肩,这下有了依靠,他踢的更欢。

“小胖子,你快起来呀,朕的爱妃来了。”

他笑着对谢玖说:“爱妃,你给端王讲讲你看到的那些鬼,吓不死他!”

谢玖满头黑线。

“陛下,端王……睡着了。”

她看不到钻到漆案下呼呼大睡的端王的脸,但很清楚地听到了那响亮的磨牙声。

顾宜芳冷哼一声,又踹了端王露出的大长腿一脚。“你赶紧给朕起来,你说完了就睡,朕还没说呢!”

……

陛下,显然是被端王刺激大发了……

“爱妃,我们就站在这儿,讲给他听。”顾宜芳笑的人畜无害,左颊那颗深深的酒窝几乎闪瞎了谢玖的眼。“他装睡呢,是害怕比不过朕……出了皇宫,我看他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以前傻呼呼的什么不得听我的,现在居然也敢跟我叫板……叫个屁板,他见了再多,不也永远比我小,得叫我哥!”

谢玖百分百确定他是喝多了,居然和一个小小的妃子你你我我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la 好看的)端王殿下见识再多,不还都是在陛下治理下的太平盛世么。”

高洪书理解的白话是:端王看的用的吃的,连他的命都是你的,你还跟他较什么劲?

顾宜芳顿时眉开眼笑,吧唧一声重重地亲在谢玖右脸上。“还是爱妃你会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故事也讲的好,每次都停在最关键最精彩的地方,勾的我的心直痒痒。你上次挠我的手心……也挠的我心里痒的不得了。”

谢玖的身体禁不住他的重量,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皇帝这是醉大发了,她心生警觉:明天皇帝酒醒了,想起在一个妃嫔面前失仪,不会杀她灭口吧?

她扫视四周,果然包括高洪书在内的一众宫人不是低头望地,就是抬头看房顶,无论这边闹出什么动静,连眼晴都不带往这边移动一星半点儿,只恨不得再将耳朵缠上布条,来个耳不听为净。

“爱妃好香啊。”顾宜芳低头闻她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好像桂花糕。”

别人都是美人如玉,美人如花,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像块桂花糕?

是因为皇帝耍酒疯耍的有些饿了吗……

“臣妾适才沐浴时,撒了些桂花瓣。”谢玖吃力地扶住顾宜芳。

顾宜芳吃吃地笑:“爱妃果然有远见。”说完,伸出舌头轻轻地身舔了一下她。“爱妃的脖子白嫩嫩香喷喷的。”

谢玖汗毛刷地就竖起来,她可不想在满屋子人的眼睛下公开表演。

“高总管!”她求救地道。

顾宜芳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不悦地道:“你叫高洪书做什么,你应该叫我!”

长信宫中,除了那个呼呼大睡的端王,和耍酒疯的景元帝,所有人的脑袋都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挖个坑直接埋进去。

有生之年,他们再不想见皇帝喝多的醉态,这分分钟是掉脑袋的节奏。

“陛下……”谢玖挣扎着推开景元帝埋首在她脖颈间的脑袋,捧着那满是迷茫的脸转到端王的方向。“端王还在那儿呢。”

“高洪书!”顾宜芳不满地大着舌头叫道:“把端王给我抬出去。”

四个太监一人抬一条胳膊腿,急急忙忙将端王抬了出去,然后呼啦啦一群宫女太监跟着高洪书走出长信宫。

不等宫门关上,顾宜芳已经迫不及待地吻上谢玖的嘴唇,舔舐吮吸,真就好像是在吃一块香喷喷的桂花糕一般。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来回游动,渐渐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切。

“爱妃,把我衣服给脱了。”他停下来,粗喘道。

谢玖勾唇妩媚一笑,眼见着他的目光瞬间灼热起来。

“臣妾闺名阿玖。”

她要他记住她的名字,而不是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混淆的代号。

“阿玖,”他双手紧紧箝住她纤细的腰,仿佛再一用力就能将它折断。“把我衣服脱了。”

那双黑亮的眸子没了白日的清明,却好像一汪湖水深不见底,似乎是要将人吸了进去。饶是谢玖两世为人,也不禁心动。她凑上前含住他的耳垂,轻轻一吮,只听顾宜芳猛地吸了口气,身体一僵,轻轻嗯了一声。

这长信宫是举办家宴和宴会朝臣的地方,她要他以后坐在这里就想起她,和这一次。

前世,在她进宫前,她父亲最得**的小妾送给她一本图册,她打开一看,竟是画功精美,图解详细的春\宫图。她怀着批判的态度,钻研了一番,感觉……像是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她入宫承**五年,对顾宜芳的身体比她自己的还熟悉,她还只是小小施展了几手,他就已经兴奋的不得了,呻\吟连连。

顾宜芳妃子不少,却从未见识过这般手段,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整个人好像到了云端,到了极乐的边缘,嗯嗯啊啊的,一声高过一声。

高洪书隔着道门守在外面,直听的一个面红耳赤,血脉喷张。

平日他随侍在侧,大多隔着老远,即便有声音也听不真切,且大多是妃嫔们或压抑或夸张的叫声,哪里听过皇帝这般欢愉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没了顾忌,间或传出皇帝喊打喊杀的声音,最后又忍不住求饶。

高洪书又将面红耳赤的宫人驱离远些,仰头望天。一股子凉风吹来,面上的热潮才算稍稍缓解。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皇帝粗喘声隐隐传来,高洪书身子又是一抖,委实再听不下去,远远地走开了。

谢芳仪,果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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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片断

含章殿内,谢玖秀发如云摊在榻上,小脸枕在顾宜芳的肩膀,两人双腿交缠,顾宜芳右手环着她的肩,左手放在她的臀部上,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空隙。

隔着珠帘,高洪书远远地伸长脖子往里望,衣衫满地,一室凌乱。

“陛下,该早朝了。”接连几声,仍没人应。

昨晚这俩主儿转战多地,从长信宫到含章殿,捣捣鼓鼓直到天快亮才歇下。

当皇帝晃晃悠悠抱着谢芳仪走去后边的含章殿时,高洪书几乎快揉瞎了那双小眼睛,曾几何时,连更衣都懒得将手抬高一些的皇帝,居然抱起人来,还走的是段不近的距离。

他心里狂吼,谢芳仪你也不怕摔死,你看不见皇帝那虚浮的脚步吗?掉在地上,脖子分分钟折断啊!

于是他吩咐了一堆人半弯腰跟在皇帝身旁,生怕一个不小心,俩主儿有个一差二错,旁边有个垫背的。那大半夜的,知道的是他们职责在身保护圣驾,不知道的以为月黑风高在地上扒拉什么宝贝呢。

“陛下――”不等高洪书再叫,里面暗哑着嗓子,不耐烦地打断道:“朕的头都快被你吵的疼死了,上什么朝?免朝!”

高洪书缩着脖子退下了。

皇帝身体不舒服免朝,百官无话可说。和自家兄弟喝多酒,又和自家女人鼓捣了半宿,因此免朝百官怕是没那么好说话。言官谏诤封驳,以匡人君,虽在永徽帝强权打压下逐渐萎靡,但先皇仁宣帝登基,仁政之下言官复起,后来景元帝登基更是扶植大批言官,使言官之气势几乎达到太祖顾无忧时的鼎盛。下骂贪官,上骂权臣,连皇帝他们看不过的地方,也上书直言不讳。

景元帝是为了制衡世家大族扶持言官,给他们头上加了紧箍咒。可是,每当看到言官慷慨激昂地斥责皇帝哪件事不对,哪句话不当,他也只能啧一声,硬吞下去。

高洪书边走边摇头,今天这事儿皇帝自作自受,怎么也够他喝一壶的。

“师父,陛下还不起?”连书急的在殿外溜溜直转,见高洪书一步三摇头地出来,忙迎了上去。“大臣们都在殿上候着呢,急的跟什么似的。”

“免朝。”高洪书没好气地道。

“免朝?!”连书嚎一声,当今圣上登基三年这还是头一次免朝,还是因为谢芳仪?!

高洪书眯起眼,冷冷地道:“你告诉下面的人,把嘴给我闭紧,昨夜皇上在长信宫幸了谢芳仪的事,就全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否则,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丢的!”

“是,连书知道了。”

高洪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皇帝惹出这事,还得他去殿上知会一声,也不知那些虎视眈眈、伶牙俐齿的大臣会不会直接将他给撕了。

“让御膳房随时备着热水。”

他吩咐完,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含章殿,满面愁容地向前朝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顾宜芳这才醒过来。黑眸有片刻的迷茫,待仔细瞧清楚了怀里的人,他又一下愣住,支起胳膊扫视一周,这才确定是在自己的含章殿。

顾宜芳领土意识很强,不喜欢属于自己的空间有其他人的物品和味道,妃嫔侍寝大多是在她们各自的住处,高兴了就住下,不高兴直接回了含章殿,谁也不打扰谁。

他想不起来怎么就让谢玖歇在了这儿。

“高洪书!高洪书!”他叫了两声没人应,只见身旁的人眼皮动了动,不悦地嘟哝一句什么,转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他挑眉,复杂的情绪难以用语言形容。谢玖是第一个在含章殿侍寝的妃嫔,她居然敢在他醒来后,扭脸继续睡不搭理他?抬胳膊想拍醒她,却突然发现胳膊酸疼的要命――醒来时,她是窝在他怀里的!

他惊觉。

他居然让她枕着他的胳膊当枕头?!

高洪书悄声进了内殿,就看见皇帝瞪着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副见鬼的模样怔怔盯着他自己的手。

高洪书等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轻声唤道:“陛下。”

顾宜芳倏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狼狈,似是恼羞成怒。

高洪书右眼皮一跳,皇帝又抽什么疯?难不成想起昨晚失态,要杀了全部的人灭口?

“沐浴!”顾宜芳下了榻,一阵风似的出了内殿。高洪书满脑子疑问不敢问出口,扫了眼榻上睡意正酣的谢芳仪,赶紧迈大步子跟了出去。

昨天晚上两人玩儿的不是很尽兴吗?皇帝不是叫的很嗨吗?怎么一大早脸色就不对?

顾宜芳泡在东侧殿汤池里,闭着双目,眉头紧皱。

**宿醉,半宿欢愉,他不只头疼欲裂,手臂更酸痛的要命。

混堂司的小太监按摩手法精湛,半晌顾宜芳便觉得难受缓解不少,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昨晚断了片的记忆不知从哪里嗖地冒了出来。他激灵一下睁开眼,吓的小太监手下一顿,见皇帝没有斥责,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遂又小心翼翼地按揉皇帝的肩膀。

小太监微粗的手和昨晚的那双纤长的手挨到他的肌肤,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那双娇嫩的手指滑过他的胸膛,抚摸他的后背,在他身上游走,在他身体每一处都燃上了火焰,他战栗,他叫嚣,最后被烧成灰烬。

“阿玖,阿玖……”他一声声唤着。

记忆的片断一幕幕,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谢玖娇媚地倒在长信宫冰凉的地上,身下是被他撕开的凌乱的衣衫。她含羞带怯地遮住胸口,水汪汪的眸子染上浓浓的**。她愉悦的声音勾的他心潮澎湃。即便现在他清醒着,回想起那声音,都几乎令他不能自已……

“下去!”

顾宜芳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喝退了一干服侍的太监。直到平复下来,他开口唤道:“高洪书。”

高洪书耳朵就支在门外,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大早上阴晴不定的皇帝,提高了双倍的警觉性。是以皇帝刚开了口,他忙不迭躬着身子一溜小跑着进去。到了汤池旁,头低的几乎直接扎到池子里。

“阿玖……”顾宜芳顿了顿,道:“谢芳仪醒了吗?”

高洪书再度伏低了身体,“小的这就派人去看看。”

“不必。”顾宜芳起身,高洪书熟悉地服侍皇帝更衣。

“昨晚,在长信宫……”

高洪书竖起耳朵,皇帝却再没了下文,掸了掸袖口,一脸便秘的模样走出了东侧殿。

皇帝……这是几个意思?

高洪书也糊涂了。难不成皇帝没经历过那种手段,让谢芳仪给玩儿坏了?怎么说话开始说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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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爱恨

顾宜芳回到含章殿时,谢玖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漆案前揽镜自照。花真自首饰盒中取出一支珍珠碧玉步摇,轻轻插在随云髻上。

此时阳光明媚,透过窗棂不偏不倚地照在谢玖姣好的脸上。

她身着银线绣梅桃红宫装,手腕戴白玉圆镯,粉面含春,一双眸子浸了水一般,在阳光下盈盈亮着。顾宜芳从不知道那个看起来端庄无趣,偶尔又阴气森森的谢芳仪,在这一刻,居然令他觉得如此艳丽。

仿佛开的正美的蔷薇,让人忍不住……折断,掐到自己手里。

“陛下圣安。”谢玖迎上前,在距离他两步时停住脚,盈盈一笑俯身下拜。

顾宜芳轻轻应了一声,“爱妃,睡的可好?”他本只是随手扶她起身,在碰到她滑嫩嫩的手时,却不想再松开。

他握住她的手,大指在她手背无意识地揉搓。

谢玖垂眸浅笑,故作娇羞不语。

睡的可好?

好像昨晚缠着她,说什么也不让她睡的人不是他似的!

每次都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喝醉了酒的皇帝没有诚信啊!她是想爬上龙chuang没错,可她更想能活着下来。是她失策,才会撩拨一个被酒控制了身体的男人……她现在身体就好像被举起来摔下去,举起来再摔下去,一百次。之所以能站起来,真是要感谢她强大的意志力。

“你……身子还好吗?”顾宜芳迟疑了一下。“等下叫高洪书去御药房取点,涂一涂……会好许多。”

“谢陛下。”

谢玖服侍景元帝多年,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御医特制的香玉露,涂在**缓解疼痛有非常之效。她微微点头,头上的步摇随之而动,碧玉的珠子撞击出清脆的声音。

不知是谢玖娇羞的神态取悦了他,还是清脆的珠子相撞声取悦了他,顾宜芳鬼使神差地笑着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步摇,珠子啪的一声打在她的眼上。

“哎呀。”谢玖眼珠刺痛,连忙用手捂住。

顾宜芳身体一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伸手拍那珠子。

“阿玖,”他尴尬地凑上前,小声问:“这屋子里有没有鬼?是不是他控制了朕的手?朕真的没想拍那个玩竟儿……你眼睛还好吗?”他突然扬高声音叫:“高洪书,去请御医过来。”

因为手挡着,谢玖毫无顾忌地大翻白眼,.la [棉花糖]不管是人,还是东西,他总喜欢动手摸摸拍拍,然后想着怎么能玩儿坏。

“没事儿的,陛下。”

谢玖揉了揉眼睛,娇嗔道:“陛下现在记得臣妾叫阿玖了?”

昨晚那一声声沙哑的轻唤仿佛又出现在耳边,顾宜芳目光一沉。“朕怎么会忘?”他微哑道。

他一个眼神,谢玖就知道他心里又起了那种心思。

前世承宠五年,她与景元帝在房\事上是相当和谐的。在这一点上,她看的很开。妃嫔入宫不同于普通人家嫁娶,婆家娘家相互制衡。她们的夫婿是天子,整家人的平安富贵都在人家手上捏着,说句不好听的,她们顶着贵女嫡女的名头也顶多算个妾,在皇帝的眼里谁也不比谁高贵。

她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才会在让他小妾送了那样一本图册过去。

想要获得,自然就要有付出。她们要尊贵要名份,就要将皇帝哄开心了,否则皇帝凭什么要你开心?

只是皇帝今年二十三岁,正是年轻气盛,虎狼之年,见识的女人不少,技术却……不怎么过关,横冲直撞,只顾自己享乐,比前世的春秋鼎盛的景元帝却是差远了。那时,只要景元帝心情好,他可以令女人很开心。

“朕不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早知道的话叫你一起去汤池泡泡。”顾宜芳揽上她的腰,不盈一握。

昨夜,他是双手握着这纤细的腰身,仿佛稍微用力一摇就会折断似的。

含章殿东侧殿的汤池是大燕最奢华的一位皇帝所建,用上等田蓝玉镶嵌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汤池,历来为皇帝**。前世她也曾多次出入东侧殿,注入豆蔻之汤,更显水光潋滟。

景元帝登基以来,还没有与后妃共浴过,谢玖自然不想错过这份尊荣。

她身材高挑,微微抬头粉唇就到了顾宜芳的耳旁,“下次,陛下可一定要叫阿玖一起啊。”

高洪书不忍直视,谢芳仪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勾着皇帝,是想彻底玩儿坏他吗?

果然,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顾宜芳身体抑制不住的一阵颤栗。

“今晚就去。”他哑声道,双手在她腰间收拢。

这话,无疑是要谢玖再度留宿含章殿。

高洪书看得出,皇帝这是食髓知味,舍不得放手了。

今天一大早,宁安宫谢芳仪夜宿含章殿的消息,便如旋风一般刮遍了整座宫廷。明日,再度留宿的消息传出去,他简直不敢想像这会掀起怎样的巨澜。

谢玖挑眉,巧笑颜兮。

看得出,顾宜芳对她昨晚的服侍相当之满意,甚至……有几分迷恋。

能多留在他身边一晚,哪怕是付出身体的代价,她也是愿意的。倒不只是为了圣宠,那些动不动就出现的鬼实在太凶残,她宁愿一辈子在皇帝身边当个扫地丫头,也不愿意天天对着随时各种变脸的鬼。

谢玖从不曾恨过顾宜芳。

因为她从没爱过他。在她眼里,他只是在宫里她必须讨好攀附的、至高无上的人。他可以是顾宜芳,也可以是周宜芳,李宜芳,甚至任何人。他是她需要利用,因而得到一切的人。前世,她失去孩子,输的一败涂地。她只恨自己棋差一着,技不如人。

她庆幸自己没有对顾宜芳动心,否则爱恨交织,这一世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也就没有现在这么自在。

“陛下可别再撕烂臣妾的衣衫了,您这么撕下去,臣妾可就没有衣裳穿了。”她埋首在他怀里,柔声道。

顾宜芳轻笑,胸膛震动。

“朕喜欢。”他凑到她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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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太后的烦恼

咸熙宫,朱德音垂眸望着手中精致的黑釉茶盏,视而不见坐在对面捧着糕点吃的啧啧有声的张芳仪。(.la 好看的)

坐在上首的太后张伏慧凤目淡淡扫视皇后送来的宴客菜单,一边留心听着小太监低声回禀。太后四十多岁,修眉凤目,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三十出头。她着深紫常服,简单地挽着抛家髻,满头珠翠,风度尊贵。

她一挥手,小太监躬身退下。

“以后菜单这种小事,就不必一遍一遍跑来,皇后应着眼大事,怎可成日纠结细枝末节。”她食指敲打菜单,视线掠过皇后表情寡淡的脸,没来由地一阵厌烦。“皇上今日免朝,皇后可知道?”

朱德音微微抬头。菜单是太后自己一遍一遍地改,哪个老朋友喜欢吃这个,哪个旧故人那个过敏,说是全权由她负责,却是三天两头地派管事嬷嬷找事。她理解常年掌权的人,一时闲下来心情就各种不顺,但他儿子免朝也要她来管,她管得着吗?

时时注意皇帝动向,没准哪天看她碍眼,就给她头上扣上了窥探帝踪的帽子。

“臣妾不知。”

张伏慧眉头一皱。“昨晚皇上召宁安宫的谢家女儿含章殿侍寝,今日日上三竿却不临朝听政,那些大臣已经打探到哀家这儿了。皇后乃**表率,理当统驭诸妃,平衡**,谢氏这般妖惑媚上的,皇后,你应当好好管教了。”

张芳仪手停在一块芙蓉糕上,“姑姑,昨天皇上不是和二哥哥吃酒吗?二哥哥现在还在长信宫睡着呢,皇上哥哥是不是喝多了?他酒量可没有二哥哥好。”

朱德音瞥了张芳仪一眼。其实,她是缺心眼吧?

别说皇上召妃嫔侍寝,妃嫔做不做得主,哪怕是皇上错了,在太后的眼里,也不可能是皇上的错,错的只能是皇上的女人。历史上荒淫无道的昏君,哪个身边没个把女人分了本应是他们的罪恶?更何况当今皇帝登基三年,哪怕有个头疼脑热也从未罢过朝,是个勤勉之君。

“皇上哥哥最近不是喜欢那个喜欢捏着嗓子说话的贾美人吗?又换人啦?”张芳仪掰开一小块芙蓉糕放在口中,边嚼边说。“皇后娘娘,我听宫女说那个谢美人有点儿疯疯癫癫的,是真的吗?”

果然,太后的脸一僵,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朱德音眉眼舒展,笑道:“现在是芳仪了,前两日皇上晋了她的位。”

“哦?”张芳仪喝口茶水,“和我一样啦?”

今日皇后怎么看张芳仪怎么顺眼。

“皇后。”张伏慧不紧不慢地道:“如此妖媚惑主,**是断断容不得的。哀家将这**交给了你,你就应当为哀家和皇上分忧,切不可一心只想图个宽厚的名声,反误了你该当的职责。如今日这般的事,哀家再不想听到。”

朱德音知道,太后当年执掌**,也是个杀伐决断的主儿,看不上她这心慈手软。却因皇帝登基后,明里暗里的说皇后掌凤印,理应统率六宫,太后这才放权,不再插手宫中事务。只是太后积威多年,宫廷六局二十四司,处处皆有心腹,并不是她轻易便能撼动的。

“猛药去疴,重典治乱。”张伏慧扫了眼埋首吃糕点,心无旁鹜的自家侄女,暗自叹了口气,转向表情木然的皇后,不禁又是一叹,没一个让她瞅着省心,看着顺眼的。“皇后该立立威,不能让妃嫔觉得你好拿捏,上下失了尊卑。”

“臣妾谨尊太后教诲。”皇后低眉敛目,反正意思是拿她当枪使,她不是张芳仪那傻缺,自然听得出来。

太后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无端一阵烦躁,挥手道:“皇后去忙吧,心思别总在那些小事上面。”

朱德音出了咸熙宫的门,张伏慧才将目光停在张芳仪身上,凤目微凛。

“修盈,你来哀家这里只是为了吃吗?你进宫和谢氏一般久,至今却还未侍寝,整日一门心思在想什么呢?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做事毛毛躁躁,你想一辈子老死宫中,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张修盈讪讪地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盘中,只见对面方才还冷着脸的太后像是惊到了,狭长的凤目瞪成了圆形。

她只觉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抹,竟是两行清泪。

“你这是做什么?姑姑也是为了你好。”张伏慧与旁边服侍多年的郭嬷嬷对视一眼,都觉不可思议。

“太后娘娘没有数落芳仪的意思,她是操心您将来呢。”郭嬷嬷温温笑道:“您就别哭了,自从芳仪进宫,太后费心劳力只为别委屈了您,待您真如亲闺女一般,您这一哭,太后心里得多难过。”

“不是,我不……”张修盈连忙伸手想把眼泪抹干,谁知吃了一手的油竟全涂在脸上,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我没想哭,姑姑,我也不知怎么了……”她哭腔浓重,眼泪哗哗的止不住,越擦越多。“太后,姑姑,你别生我气!”最后道了个福,一拧脸竟直接直接跑了出去。

张伏慧瞠目结舌,接过郭嬷嬷递到手上的茶喝了一口,疑惑地道:“哀家可是说了什么重话?”

“奴婢觉得没什么。”郭嬷嬷摇头。心想,太后平日说的比这难听,比这不给人脸的话可海了去了,难道张芳仪不是早就应该锻炼出来了吗?怎么今日太后轻飘飘地说上两句,她反而泪如泉涌,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难不成这小吃货听了这半年,今日才进了耳朵?

张伏慧没有忘记张芳仪拧身跑出去时,腰部明显的赘肉。明明进宫时还是个灵秀娇小的身子,怎么不到半年,看着就像气儿吹起来似的,胖了好几大圈?脸都圆的跟中秋的月亮了。

“哀家是不是不应该让修盈进宫?”她叹道。

百俐百伶的一个小女孩儿,没进宫时皇上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拿她当亲妹子,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儿送。皇上心大,变着法的想要遏制母族外戚,本想着亲上加亲,皇上在外面折腾完张氏一族,也多少会顾念着枕边人。

谁知一进宫全变了样,皇上连永福宫的门也不跨进去一步,修盈也跟皇上不亲了,一个月见不上一次,也不知道上赶着问问……

且又胖成现在这个样子……

“没半个人让哀家省心。”张伏慧揉了揉额际。

郭嬷嬷默。

太后做人的宗旨一向是,谁不让她省心,她定要叫那人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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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不好的预感

如高洪书预料一样,谢芳仪含章殿侍寝的消息传出,一众妃嫔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经多方打探,得到谢芳仪竟有幸在东侧殿的汤池与皇帝共浴,众妃已经着手准备扎针的小布人。

一连五天,除了上朝理政,皇帝几乎天天与谢芳仪腻在一起。

宫里哀嚎一片,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皇帝宠谁,是皇帝的事,他眼光再不好,审美再扭曲,也不是她们一介女子可以掰正的。她们能做的无非是聚在一起讲讲坏话,在昭阳宫请安的时候拱拱皇后的火,想让皇后出头整治这独霸皇帝五天的谢芳仪。

众妃无计可施,前朝的大臣可就没那么容易摆平。

按说,皇帝宠爱哪个妃嫔,大臣是完全没有理由抗议的,他们甚至连咬碎银牙的资格都没有。但是皇帝因此免朝,可就是大事。于是大臣纷纷上奏折,要皇帝不要沉溺女色,切勿声色犬马,甚至有个言官扬扬洒洒几万字,上书酒色是怎样掏空了身体,酒色的威害是多么巨大。

皇帝怒了。合着这帮大臣在自家怎么作怎么耍都成,有个头疼脑热就可以告假,一休就是十天带半月,他堂堂一个皇帝,万人之上,竟连喝多了酒宠了个妃子,免了一天的朝就闹的天怒人怨,好像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la 好看的)

于是大笔一挥,一道圣旨金光闪闪地砸向了谢玖:

“谢芳仪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德才兼备,体贴朕心,特赐封号‘瑾’,赏黄金百两,锦绣百匹。钦此。”

一时间,前朝后\宫炸开了锅。

景元帝对于妃嫔甚少花费心思,一般升了位份,就直接加姓,极少赐字加封。这谢芳仪虽未直接升了位份,但加了封号,名份上是芳仪,实际上享受的便是从一品妃位的待遇,已足见皇帝待她不同。

于是,奏折从沉溺女色转向了妖媚专宠,大臣各种列举专宠的各种弊端。

总结出来就是一个意思:皇帝你玩女人可以,但不能只玩一个……

皇帝又怒。气的开始自己研磨,就在摊开圣旨写第一个字的时候,突然太后派人来请。站在旁边的高洪书暗自舒了口长气,幸亏这笔是没下去,不然谁也不知道皇帝一气之下会再给瑾芳仪个什么位份。按着皇帝那张气大发了的脸,从一品妃位大抵是跑不掉的。如此,皇帝和大臣便是彻底撕破脸对上了。

高洪书不知太后跟皇帝母子二人密谈了什么,只是看到从咸熙宫出来的皇帝面色阴沉,仿佛黑锅底一般。

紧接着,下了一道圣旨连封了四个人:

“张芳仪性情柔顺,特赐从一品妃位;柳芳仪品格端方,特赐从一品妃位;周芳仪服侍朕久,特赐从一品妃位;贾美人德蕴温柔,秉性柔嘉,深得朕心,特赐正二品芳仪,赐号‘嘉’。”

高洪书读诵圣旨时,牙都酸倒一片。他做太监这么久,就没见过比这更简洁的圣旨……皇上,前面三个人你敢不敢字数再少一点?

清早,景元帝上朝后,谢玖乖觉地坐上轿辇去昭阳宫向皇后问安。

一连侍寝五日,景元帝仿佛才开了荤的毛头小子,成日缠着她,半刻也不许她离开含章殿,昭阳宫皇后派来传她的人更是皇帝一句话便给打发了。

她知道,五日已经是极限。

前朝大臣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飞进来,她可以佯装不知,反正他们也管不着她。但太后那里,她是碰也碰不得,惹也惹不起的。

先皇重病,太后力排众议废了太子,直接扶顾宜芳上位,果敢决绝。放权不过是碍于宫制,后\宫归统于皇后,太后的势力却是从不曾稍减。如今皇帝和她也不过是chuang上关系比较和谐,甚至谈不上专宠,她可不认为太后万一看她不顺眼,想要整治她,皇帝会为了她与太后翻脸。

“哎哟,这不瑾芳仪吗?又升了?”

“瑾芳仪,你这升的可够快的啊?你生孩子要有这么快么。”

“要不,我钻你肚子,做你孩子怎么样?”

轿辇一路来到昭阳宫,一路便不断地有鬼和她打招呼。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的鬼缘可比人缘好得多。

下了轿辇,只听后面传来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瑾芳仪,昨日众姐妹还打赌何时才能见你出现在昭阳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五日,可是不短了呢。”

谢玖回头,脸色顿变,头皮刷地整个发麻。只见柳芳仪――如今的柳妃,周身罩着一股淡淡的黑气,肩膀趴着个满面是血的女鬼,双眼赤红,胳膊紧紧勒住柳妃的脖子。她见过许多鬼,却从未见过怨气如此深的厉鬼。

“见过柳妃娘娘。”谢玖福身一拜,只觉得自己隐在袖中的手忍不住地抖。

柳妃冷冷地道:“瑾芳仪每次见我,都喜欢装神弄鬼。你这一惊一乍的,是在吓唬谁?”

谢玖几乎想抱着她的腿大哭,每次她自己都是被吓唬的好吧?

“你对着皇上也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吗?”柳妃走近,伸手扶谢玖起来。“不得不说,瑾芳仪这副模样,确是怪可人疼的,难怪皇上喜欢。可是……对着我们这些后\宫的女人,是不是能免就免了吧,没的惹人烦。”

抬眼,正对着柳妃肩膀那双赤红血腥,充满恨意的眼睛。

谢玖头垂的低低的,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恭顺。

“瑾芳仪做这副样子是给谁看?”柳妃冷笑,将握着她的手狠力一甩,头也不回就进了昭阳宫。

直到柳妃走远,谢玖这才长出一口气。身旁的花真看着比她还害怕,浑身抖的跟个筛子似的。

“没事的,不用怕。”谢玖笑,以为花真害怕柳妃迁怒于她。

花真泪,她是怕柳妃娘娘,但更怕的是瑾芳仪啊!

那副害怕绝望太过逼真,她看过不是一次两次……瑾芳仪,你这么吓身边的贴身宫女,好吗?

谢玖在柳妃后面走进昭阳宫,当她进去时便见众妃早早到了,个个浓妆淡抹,争齐斗艳,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等着恭迎圣驾呢。重生后一年,她从没见过问安时人这么齐整过。

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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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众怒

高高在上的皇后身旁坐着脸蛋焦黑的锦衣女鬼,柳妃身后趴着怨气极重的血肉模糊鬼,贾黛珍脚边横躺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监鬼。整个昭阳宫,不仅座无虚席,人满为患,鬼魂也都熙熙攘攘占了半间屋子。

……要不要这么心齐,都来看她热闹?

谢玖怒。

她在含章殿时,皇后曾派了人去唤她到昭阳宫。那时皇帝刚受到大臣奏折的刺激,一肚子火就全都发到了来人的身上。不仅卷了皇后的面子,接连几日没让她过去问安,还斥皇后手伸太长,竟管到他的面前,不成体统,不知分寸。

谢玖那时便知不好,皇后定要将这事也算到她头上。历来,帝后之间若有炮火,都直接对准夹在中间的妃嫔。

果然,她跪拜之后,皇后便没叫起。

谢玖垂眸,眼前尽是飘飘忽忽不着地的鬼脚。

“哈哈哈,”笑声没有丝毫喜悦,阴恻恻的?人。“昭阳宫今日果然有好戏看。”

“你知道皇后这几天摔了多少个盘子碗?司设监这几日可是又送来了小半车瓷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朱德音的声音自上而下,透着一股冷然。“太后有言:猛药去疴,重典治乱。只如今后\宫井然,众姐妹和睦愉悦,一心便是为了皇上。瑾芳仪,你得皇上宠爱,更应知晓分寸,应规蹈矩,劝谏皇上……”

后面皇后说了什么,.la [棉花糖]原因无他,实在是身边鬼魂众多,你一言我一语,扰的她耳根嗡嗡作响,根本无从分辨众多声音中属于皇后那个最淡漠的低沉声音。

不过,她也听出了皇后的意思:太后让我办你,而且是重办。

皇后卖的一手好太后……

“……你既不愿起,那便跪着吧。”朱德音道。

……听意思是刚才已经叫她起了。

谢玖咬牙,这帮死鬼是耽误了多大的事?!

“臣妾谢皇后娘娘。”她佯作懵懂,展颜巧笑,顺势站了起来。

谢玖自皇上赏了药,滋补便没有断过,身子骨越来越壮实,脸色越来越好,加上几日来皇帝废寝忘食的滋润,脸上更是泛着柔光。白里透红的脸蛋,圆溜溜的眸子仿佛泛着秋水,黑漆漆,亮晶晶的。

众妃从惊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初时见皇后吩咐这瑾芳仪起身,她跟没听见似的充耳不闻,众妃心底里还多少有些佩服瑾芳仪敢在皇后面前摆谱,恃宠生骄,自己作死。谁知不到半刻,转脸就笑的一脸谄媚,倏地站直了身子。

瑾芳仪,你的脸皮是有多厚……众妃瞠目结舌。

皇后也不禁一怔。瑾芳仪不是和她叫板,难道是耳背?反应迟钝?

贾黛珍胸大无脑;张修盈傻缺;柳妃炮仗筒一点就着;庄妃想生孩子,成天念经拜佛要个儿子,都魔障了……现在再加上一个不知所谓的谢玖……

这都是一堆什么配置?

她一心想做贤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统率的妃嫔居然就是这样一堆货!

长此以往,她迟早被她们给带衰,还怎么名留青史?

胸大无脑的贾黛珍最先开口。(.la 好看的)她面容微微苍白,斜倚着靠在椅子上。

如今她晋升为嘉芳仪,在景元帝此时的后\宫已算高位,不过这几日后\宫震荡,各种平日或病或养的众妃全都露头,想看看独霸皇帝几日的谢家嫡女长着什么三头六臂,人竟是前所未有的多。因此贾黛珍的座位便靠了后。

“瑾芳仪好有气派呀。”她娇滴滴的声音道:“皇后娘娘叫你起身,你不起,叫你跪下,你反而又站了起来,知道的是瑾芳仪你……反应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存心与娘娘对着干呢。”

柳妃哑声道:“瑾芳仪向来我行我素,特立独行,装神弄鬼最是拿手不过。方才昭阳宫外,恭顺恐惧,和柔弱的几种模样变换起来毫无难度,堪称精湛。现在怎么,是要向皇后娘娘展示一番?”

贾黛珍和柳妃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

谢玖一看到她们的模样,听到她们的声音,甚至她们的名字出现在她耳朵里,梦里两人那副你侬我侬的画面就立刻浮现眼前。

鉴于柳妃身后的厉鬼,谢玖连眼皮也不敢抬,站在殿中间恭敬地解释道:“臣妾最近耳朵有些耳鸣……有时听不太真切,并非有意……还望皇后娘娘恕臣妾无心之过。”她字斟句酌,生怕哪个词用的不对,又触上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众妃那根脆弱的小神经。

“咦?瑾芳仪你也耳鸣?和我一样啊,我最近也总是耳鸣。”张修盈津津有味地吃着玫瑰酥,口齿不清地道。

她入宫一年,历来是跑太后那里勤,却极少出现在昭阳宫给皇后请安。今日起了个大早,自己带着一盒太后赏的玫瑰酥便来了昭阳宫,直言想要见识见识这个传说中疯疯癫癫的瑾芳仪。皇后默然无语,只是吩咐宫女多沏了几壶茶。

果然,众妃还未到齐,茶水已经重沏了第三泡。

“只怕是刻意寻的借口,瑾芳仪一向巧言令色的啦。”贾黛珍面上含笑,心里恨的直咬牙。她就想对着谢玖狠狠剜上她一眼,以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谁知谢玖自进了正殿就垂着个脑袋,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含章殿一连勾着皇帝五天,她现在在昭阳宫装什么低调可怜?!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张修盈依旧口齿不清地说。

张修盈本身是妃位,身后又有太后撑腰,历来在宫中是横着走。她说这话真就是问问,没什么更深一层的含意,但听到贾黛珍的耳朵里,便觉得是在为谢玖说话,而斥责自己,小脸刷地白了。

朱德音淡淡扫视下面一干神色各异的妃嫔,视线最终停在谢玖身上。

“瑾芳仪,你现在听得清本宫的说话吗?”

谢玖一凛,皇后是打定主意拿她立威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别说她还不是皇帝宠妃,便是一朝宠冠后\宫,皇后若捉住她一星半点的错处,搬出家法国法来,即便闹到皇帝面前,她也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更何况她失仪在先,虽然是因为鬼魂所扰的原因才没听清皇后训话,但却是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臣妾恭听皇后娘娘训诫。”她连忙跪下。

就在跪下那一刹那,她只觉膝盖一痛,手便扶在地上。方才还干净如新的地上,不知何时零星散落着瓷器细小的碎片。

“唉哟。”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朱德音目光冷冷扫过去,“谢氏,你在宁安宫禁足时日已久,想是规矩忘了不少。今日,你便在本宫这里,好好学学规矩吧。”

谢玖膝盖刺痛,身子便微微偏了一些。皇后话音未落,身边的风仪女官一个眼色,下首侍立的宫女走出两名,伸手便扶正谢玖的肩膀,用力地按了下去。

一阵刺骨之痛,谢玖疼的脑门立时冒了一层冷汗,她望向上首皇后的方向,只见朱德音粉面含霜,居高临下的目光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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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大戏

殿内一片安静,.la [棉花糖]

谢玖垂眸,避开皇后冷如刀霜的视线。她不知道皇后是否故意在地上撒了瓷器碎片,存心让她跪在上面,也不想知道。唯一她知道的是,皇后如果打算这么一直让她跪下去,一两个时辰,她的腿非废了不可。

……好吧,就是不废,她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她重生一回,可不是为了跪这一地的碎片。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只――”

‘是’字还未出口,她只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掐住,勒得她喘不上气,声音再也发不出来。

要不要打脸打的这么迅速?!

她才说鬼缘比人缘好,就有鬼跑来欺负她!

膝盖越来越疼,似乎碎片在身体里渐渐变大,她忽然清晰地听到碎片刺入肌肤的声音,地上自她身下开始往外冒血,刹那间漫延整个内殿。

这鬼强大到控制她产生了幻觉!谢玖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绝望。

两名按着她的侍女已经退下,可她不只说不出话,连动也动不了,整个身体仿佛被吸在地上,浸在血中。

可能是她惊骇的表情太过明显,柳妃冷声道:“众姐妹可看好了,瑾芳仪又要开始装神弄鬼吓唬人了。这可是她最拿手的表情,我可是见识了不只一次,这一回你们可好好开开眼吧。(.la 棉花糖)”

“倒真是开了眼。”贾黛珍凉凉地来上一句。

你们这一对,给老娘闭嘴!

谢玖心里狂骂,是哪个不开眼的鬼在这种时刻对付她?这分明已经不是恶作剧的范围,是明显的想要整死她……一个不小心便是殿前失仪,皇后更有理由惩罚她,宁安殿禁足只怕都只是奢望。

“谁啊,好好的一出争风吃醋大戏没演完,谁捣乱呢?”鬼群里有鬼不满地嘟哝。

“谁啊?”“谁啊?”

越来越多的鬼不满,他们聚这么齐只为了来昭阳宫看戏,容易吗?

谢玖眼前的鬼渐渐散开,骂骂咧咧地开始寻找哪个同伴突然插手扰了他们的兴致,她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侧的女鬼。微垂着焦黑的脸望向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神是和皇后一样的冷然,和鄙视。就好像,她完全掌握了所看之人的性命。

是她?

自己哪里有惹到她吗?

谢玖惊疑不定。

“谢氏,你既不通宫规,不晓分寸,那么回宫后,便抄写五十便宫规,半月后给本宫送过来。”朱德音淡淡地道。

见谢玖没有应声,朱德音的视线移向她,脸色阴郁。“谢氏,你可是不服?”

谢玖直想哭。不服也不能说,更何况现在是说不了。

“我就说,瑾芳仪这楚楚可怜的表情最是可人疼了。”柳妃慢条斯理地道。

众妃笑。

正这时,一阵呼天抢地的咳嗽声传来,众妃望过去,只见张妃大抵吃的急了,呛住了喉咙,脸上涨的通红,手指画圈似的指向跪在地上的谢玖。

皇后扶额,吩咐身边的宫女:“给张妃添些茶。”

张修盈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血……”她顺了顺气,急声道:“瑾芳仪身下有血,是不是小产了?!”

众妃一片哗然,皇后腾地站起身来,见谢玖裙边确是星星点点地沾着血,脸色顿时变了:

“宁兰,快去请御医!”

谢玖目瞪口呆,却是连辩解也不能。眼见着皇后下了石阶,越来越近,脖颈上的钳制忽地消失,无影无踪。

当下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你是怀了身子,怎么不早说?!”朱德音愠怒。如果瑾芳仪真是怀了身子,隐瞒不说,反而逆来顺受地跪在地上受罚,她的心机简直就不能说是深沉,赌上自己的骨肉算计皇后,可算得上阴毒狠辣了。

谢玖跪伏在地上,咳喘不止。

“不是的,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咳,身孕!”

此言一出,众妃的视线刷地一致看向好奇地探头探脑望着谢玖方向的张修盈。

“不是吗?”张修盈双颊飞红,讪讪道:“我看见血,还以为……”

朱德音眉头紧皱,因张修盈令太后生恼而产生的一丝好感,瞬间烟消云散,碎的连渣也不剩。

“那你身下怎么会有血?”张修盈凑上前围观。

谢玖忍着膝盖的刺痛,微微移开身体,地面碎裂的瓷片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上面零星沾染了腥红的鲜血。

“哇!”众鬼呼拉拥上前来,“大戏开演。”

与众鬼反应热烈相反,众妃瞬间噤声,眼神乱飘,连张修盈望向皇后的眼神都有一丝少有的惧意,悄无声息地坐回了原位。

朱德音看了一眼额间布满了细细汗珠的谢玖,怒极反笑。“瑾芳仪果真好手段。”宁兰去请御医已经有阵功夫,再派人叫回来是已不可能,此事必定传遍宫廷,连皇上太后也会知晓。

她扫视众妃,甚至在场的人都认定她在地上撒了瓷器碎片,是故意令瑾芳仪跪在那上面受罚,外人怎样的心思更可想而知了。

“瑾芳仪不通宫规,不晓分寸,皇后娘娘惩罚她本就无可厚非。”柳妃将皇后说谢玖的话拿腔拿调地说了出来,竟是说不出的怪异。“却不知瑾芳仪你从哪儿存了一堆的碎瓷屑带进昭阳宫,撒在地上跪着……”她再度引用皇后的话:

“果真好手段啊。”

不只谢玖,皇后也听不出柳妃的意思,是偏向谢玖,还是帮着皇后。

皇后深吸口气,她说柳妃是炮仗筒真是太高抬了她,她根本就是一根搅屎棍,哪儿有她哪儿臭。

“哎哟,阿弥陀佛。”前来看戏的庄妃手上缠着五六圈念珠,满头簪环,满身绫罗绸缎,描眉画鬓,嘴上涂着腥红的脂胭。

紧接着,小声念了一句:“善哉,善哉。”

皇后几乎一口气没上来。

这帮子都是什么货色……再对着她们,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将她们像瓷器那样摔的粉碎,稀烂。

就见这时,御医脚步匆勿而来,额上满是斗大的汗珠。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朱德音缓缓开口道:“程御医不必心急,瑾芳仪伤了腿,恐怕不便医治,待本宫传医女便可。”

从小产变成了腿伤?

郑御医暗叫不好。

来人说是小产,事主又是近日风光无限的瑾芳仪,他心急火燎地扯着嗓子上报了一墙之隔的院判。当时院判的屋子里坐着悠然饮茶的院使,还有求取生子偏方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他只觉一阵阴风刮过,心里凉了半截。

那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多少朝廷密闻都是从他口中出去,传遍京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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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有口难言

谢玖伤在腿上,男女有别,御医是不便医治的。于是,郑御医向皇后告退,一步三摇头,悻悻地走了。

皇后是内阁首辅朱中维嫡亲的女儿,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闺阁时便传出才名,后来嫁入皇室,一向是宽厚示人知书达理,连皇帝广纳妃嫔,也是亲力亲为,贤淑大度。谁也料不到出来个瑾芳仪,这位皇后一下子变了张脸,居然就把刚从含章殿出来的瑾芳仪罚跪到膝盖出血……

原来不是不醋,而是之前那些女子不在皇后眼里。皇帝得了个可心的,宠了几天,皇后也坐不住了。

郑御医觉得自己真相了。

宁兰奉命请来御医,不知殿内生变,怎么小产就生生变成了腿伤。再看一众妃嫔凝神屏气,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像入了定似的。

朱德音缓缓走回上首位子坐下,面无表情。“今早是哪几个宫女打扫正殿?”

宁兰是管事宫女,闻言连忙上前回道:“回娘娘,内殿是白容、白丰、以冬、以春四人,奴婢这便唤她们进来。”

“不必了。打扫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本宫还留她们何用?”朱德音淡淡地道:“让她们去尚方监各领十板子,也不用回来了,便去浣衣局当差吧。”

宫女扶起谢玖到张妃下首坐下,闻言起身道:“娘娘,臣妾看这四人平日将内殿打扫的干净整洁,今日想也是无心之失,不若……就算了吧。”

浣衣局是收容年老和有罪宫女为宫中清洗衣物之地,繁重劳累,一旦被贬浣衣局,再想出来便难上加难。只是历来上位者的一句话,便定了下面人的一生,不论是不是他们的错,说他们错了,就是错了。

“昭阳宫中的事,就不劳瑾芳仪费心了。”朱德音一挥动手,宁兰福身下去传旨。

接着冷声道:“瑾芳仪膝盖都跪出了血,却不知为何不早出声说话,生生挨这份痛,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宫故意让你跪在那上面?你犯了错,本宫按规矩治你,却没心思为了你弄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的确,皇后想整治妃嫔,有的是明面上的手段,而且是到哪儿都说得通的,也不落人口实,实在没有理由众目睽睽下让人跪碎瓷屑。

一席话轻飘飘地便将大盆脏水扣到谢玖身上。

以退为进,诬陷皇后,还妄想给宫女求情收买人心……这恃chong生骄的瑾芳仪,就应该让她跪一天,把那腿给废了。

众妃鄙视的目光射向谢玖。

谢玖有口难言。不是皇后,不是她,也和那几个打扫的宫女无关,是皇后身边那个焦脸的女鬼啊!

这话要是说出口,她大概直接被扔冷宫,额头上刻个巴掌大的‘疯’字。(.la 棉花糖)

“唉,毫无招架之力。”有鬼连连叹息。

谢玖怒,上面的是皇后,一国之母,你招架个试试?

“娘娘一向仁慈,瑾芳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庄妃谴责地小眼神直瞅她,长像也算不得多出众,心眼又坏,皇上是看上她哪一点?“阿弥陀佛。”

“是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真以为是皇后娘娘?”张妃为了压惊,一口咬掉半块玫瑰酥,直接导致她一说话满嘴掉渣。

碎屑掉到谢玖手背上,她轻轻拂下,望向张妃,顿时一阵目眩。

张妃就坐在她的上首,椅子挨着椅子,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可是面对面,她怎么也看不清张妃的模样。望过去,只觉得那张脸模模糊糊,似乎好多眼睛鼻子嘴随意排列浮动。

谢玖一怔,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无奈卡在椅子里,也躲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张妃是这样子的?

“咦,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张修盈掸掸掉在身上的碎屑,一把握住谢玖的手,安慰道:“瑾芳仪你不用害怕,皇后娘娘人挺好的,只是看着不苟言笑。”

“我瞧着瑾芳仪不像是怕皇后娘娘,”柳妃笑若春风道:“她像是怕张妹妹你呢。”

“谢姐姐柔弱的表情越发得心应手了。”贾黛珍掩唇淡笑。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可怕?哪里可怕?”张妃惊疑。

“阿弥陀佛。”庄妃心里道:靠山可怕。

只听咣的一声,重重的放置茶盏声,殿内瞬间安静,视线一致望向斜上方。

朱德音幽远的目光扫视一周,“来人,送瑾芳仪回宫,医女来了直接去宁安宫便可。各位……”她咽下让自己直犯恶心的‘姐妹’二字,抑制住强烈地想要将茶盏狠狠甩到这帮货脸上的冲动,缓缓地道:“散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去了后面的暖阁。

众妃福身告退。

柳妃嘴角噙笑,拉着贾黛珍要她去自己的承欢殿饮茶。贾黛珍无限哀怨地叹了口气:“柳姐姐,赵才人日日在长秋宫作闹,妹妹也只在柳姐姐处能得片刻安宁了。”

“那你便常去我那儿。”柳妃拉着贾黛珍的手便走了,临走还不忘丢一个鄙夷的目光给谢玖。

谢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贾黛珍,你的柳姐姐不怀好心你知道吗?

“瑾芳仪,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我?是因为我姑姑吗?”张妃虚心地拉住被宫女扶着要出昭阳宫的谢玖求教,“其实我姑姑很好的……我也很好。你胆子这么小,在宫里可怎么立足啊。以后你该说的话得说出来,这不,你如果说了,就不用跪的满腿是血了。”

谢玖干笑,她也看的出来满腿是血……为什么不让她赶紧回去将血止住?她不想在昭阳宫里闲话家常啊。

尤其,那个焦脸女鬼正站在身边虎视眈眈盯着她。

左边一个鬼,右边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们?

“张妃娘娘,妾身的腿……”谢玖示意她松开她的手。

张妃叹道:“我宫里有去疤的药,抹上几日连条印子都留不下来。我向来大喇喇的,粗心大意,不是磕了这儿,就是划破了那儿,姑姑――我是说太后,她疼惜我,就赏了我好多去疤的药,待会儿我回去吩咐人给你送去。”

“谢张妃娘娘。”谢玖勉强一福身,意思是:我都行告退礼了,你可以放了我去吧?

“咱们入了宫就是姐妹,不用这么多礼。”张妃显然没有意会,温温地笑道:“我瞧你生性绵软,受了委屈连说也不敢说,如今得了皇上的chong爱,定是少不了那些眼热的人下绊子的。我们同时入宫,年纪也差不多,以后我们两宫多多来往吧。她们看我,也多少顾忌些了。”

谢玖垂眸敛目,正要开口道谢,只听身边的女鬼凑到她耳后,阴恻恻地说:

“离张妃远点儿!不许靠近她!否则,我会让你再尝尝方才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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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关系

张修盈身材娇小圆润,梳着双丫髻的头也只到谢玖的下颌。谢玖视线向下就不可避免地对上那张模糊的脸,短短几句话,便晕眩的厉害。

好在医女的出现打破了僵局,谢玖热泪盈眶,终于能摆脱这话痨了。

“娘娘,妾身这便回宫治腿了,多谢娘娘关心。”

张修盈油渍渍的手终于松开,“你赶紧回去吧,血虽然流的不多,可也不能不管。待会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药去。唔,明天我再去你宫里看你,你等着啊。”

谢玖隐隐听到头上轰隆隆的雷声。

“……谢娘娘。”你,要不要这么热情啊……

走出昭阳宫,花真似是早得了消息,一脸焦急地连忙跑上前,连声问:“娘娘,您伤的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不碍事,先回宫吧。”谢玖害怕一旦慢了,正等到回过头收拾剩下几块糕点的张妃出来,再拉个小手,拉上好长一顿的家常她可是吃不消的。

花真挑起轿帘,谢玖迈上一条腿,只见对面墙边飘着三三两两的鬼魂,中间的正是眼角下一道血淋淋长疤的将军鬼,他上下打量她两个来回:

“怎么弄的这么惨?”

她一怔,脚下便停了。

“娘娘,可是腿脚上轿不得劲?”花真问。

谢玖微微摇头,现在只觉得膝盖处嘶嘶拉拉地疼,倒没有在昭阳宫中那么痛了。

她上了轿,满脑子问号在头上飘。

那个将军不记得自己是谁,明明救了她之后,要她为他画一幅像以作报答,可是她答应了之后,却一次也没有去找过她……

他是记起了自己是谁,还是又忘了她答应给他画像?

那个焦脸女鬼是谁啊?为什么要害她成为众矢之的,又要她远离张妃?

为什么柳妃身后多了个满脸是血的厉鬼?

为什么所有的鬼都可以欺负她?!

正义愤填膺间,突然一阵阴风袭来,自轿帘外忽忽悠悠飘进来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声音尖细地道:“也不怎么严重嘛,还说是大戏,呸,一堆没见过世面的死鬼,少见多怪!”说完,又穿过谢玖的脸,飘飘忽忽地飞走了。

“啊!”

谢玖持续尖叫,吓的屁滚尿流。

“娘娘……”

轿外,花真颤巍巍的声音问道:“您还好吗……是腿疼的吗?”是吧?

“唉,小李子把她给吓着了。”轿顶上传来女鬼声。“都别跟着了啊,真吓疯就没好戏看了!”

都?

是有多少鬼在跟着她?

一瞬间,谢玖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等老娘死了,挨个收拾你们!成天仗着自己死的吓人,到处晃着个死人脸吓唬谁呢!

“没事。”她无精打采地道。如果现在去含章殿不是就等于打的皇后娘娘脸面啪啪作响,两个彻底撕破面皮,她真想插上翅膀直奔景元帝,抱上他的大腿就不撒手……

花真垂头,那高亢刺耳的尖叫声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瑾芳仪说没事,就是没事!

七弯八拐,宁安宫便到了。安春等人早得了消息等在外面,见谢玖回来,众人七手八脚搀进了正殿。

昭阳宫的两名宫女送到,不敢多留,便回去复命。

洛妃头顶着双高惊鹄髻,像是惊弓之鸟,随时展翅高飞的样子。见谢玖裙裾染血,忍不住凑上前,啧啧摇头:

“我就说嘛,你们的皇后不好惹,居然请安给打成这样。”

“不是打的,是跪的。”跟进来的鬼热心地解释。“皇后漂亮的小脸一绷,真是威严的可以,连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鬼,见了还是心扑通扑通的,有活着的感觉。”

“一地的瓷片,都是昭阳宫那个烧焦的女鬼给弄的,好生厉害……以后我可不管去了,没见过这么厉害的。”

那颗血淋淋的头又飘了过来:“呸,她厉害个屁。”说完,又飘走,真真正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不厉害?昭阳宫的鬼都让她赶的七七八八了。今日若不是我们鬼多势众,她鬼单势薄,你惹她个试试?”

“我们怎能任鬼欺压,让她一个外鬼压在我们头上!”鬼群中有激愤的声音。

“……你不招惹她,她不也没上赶着压你?”

谢玖伤在膝盖,清理包扎却要脱下裤子,身边的人只有安春花真和宫女,她倒无所谓,可那一堆鬼男女在周围闹哄哄一团,她怎么也拉不下脸,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娘娘,都是女的,没关系的。”花真拉着她的裤子就往下扯。

谢玖一把捂住,那些鬼吵的她头昏脑胀,真想不顾一切大叫――

“你们这些没有规矩的东西,滚出我的宁安宫!”洛妃双手捂住耳朵,尖叫道。

谢玖默,是我的宁安宫。

殿内瞬间安静,许是洛妃做鬼多年,也有些威慑力,又是在她的地盘,众鬼讪讪地飘走了。

“改天,我再来看你啊。”有鬼恋恋不舍地道。

世界清净了……

医女顺利地脱下了谢玖的裤子,三下五除二就清理包扎了伤口。嘱咐了两句不要沾水,便起身告退。

谢玖只觉这一天经历了巨大的打击,精神严重地受到了摧残,恹恹地倒在榻上。

洛妃飘到她眼前转了一圈,“你看我这发髻好看吗?”不等谢玖回答,她又飘近了些凑到谢玖面前一掌的距离。问道:“你和皇帝……那个了吧?怎么样?小皇帝技术如何?”

谢玖一头黑线,头微微向后移。

“你知道昭阳宫里的女鬼是什么人――什么鬼吗?”

洛妃仰头哼了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谢玖顿时觉得头也疼,腿也疼,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鬼,知道这个有什么用?难不成想来个历代皇帝技术排行榜?

“还好啦。”她含糊地道。

洛妃挑眉,了然一笑。“没见过世面啊。”

谢玖默,心道:已经见识过了……

“男人,还是得调教。皇帝也是个男人,调教起来是比常人难些,却也不是不可能的。”洛妃语重心长地抚脸感叹。“难得你遇到个审美扭曲,能够欣赏你的,就算和皇后打的头破血流,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你也得坚持住啊,遇到这么个主儿不容易。”

谢玖咬牙,洛妃是死在这张嘴上的吧?

“说起那个烧成焦炭的女鬼,和这小皇帝应该是有点儿关系。”

皇帝?

谢玖一下从榻上直起身,“你,一口气说完行吗?”

洛妃白了她一眼,“我没气,你爱听不听。”

“是我错。”谢玖习惯性地道歉。她告诉自己,和鬼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她不是宫里死的鬼。”洛妃慢条斯理地道。“至少现在这个皇帝登基前,她没有出现过。后来皇帝登基,皇后住进了昭阳宫,她才出现。这个鬼,怎么说呢,她很厉害,开始还不显山不露水,这两年昭阳宫周围的鬼已经被她清的差不多了。宫里的鬼都知道她,也没几个敢惹她的。”

“她出现在皇后身边,难道不应该是和皇后有关系吗?”谢玖问。

洛妃笑,“皇帝和皇后是夫妻,和皇后有关系,自然就多多少少和皇帝也有‘点儿’关系。”

“……”

“你是皇帝的小妾,皇后是皇帝的正室,和你其实也有点儿关系。”

……

谢玖无语,咱好好说话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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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算计

瑾芳仪一早规定只许安春和花真贴身服侍,不许旁人随意出入内殿。宫女煮好参茶送到安春面前,安春端着便要送去内殿。到了门前,只见花真捧着一把鲜花哆哆嗦嗦地站在台阶上,五颜六色的花瓣抖落了一地。

“花真,你怎么了?”安春上前,压低了声音。

花真回过头,脸蛋煞白,眼泪在眼圈里直转。

“娘娘,又在里面自言自语……我害怕,安姐姐……”她呜咽地道:“万一皇上发现咱们娘娘……这样,宁安宫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了?皇上会不会判我们欺君之罪,砍我们的头?”

安春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说。

小时候安春是在乡下长大,三五不时就有孩子说是掉了魂儿什么的,找她邻居家的婆婆给看病,烧几道符也就好了。那个婆婆就能看到鬼,在她们看来自言自语的时候,其实婆婆正和鬼魂们沟通。

瑾芳仪头脑清楚,进度得宜,怎么看也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倒像是和那婆婆一样能看到鬼。以前她就有所怀疑,只是花真胆子小,她不敢对她明说罢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你去含章殿伺候了几日,不是说皇上对娘娘很好吗?也许,皇上就喜欢娘娘这样呢。”最后一句安春昧着良心说。

花真一僵,皇上的确看着挺喜欢娘娘……

皇上果然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啊,审美品味也与众不同。

“你要进去吗?”安春扫了眼花真手里的残花。

安春赧然,“本想着娘娘才回宫,摘点花摆着好看。我还是再采点儿去吧。”说完,扭身走了。

安春笑着摇摇头,推门进了内殿。

素锦提着水壶自桑树后走出,夕阳的余晖穿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微蹙秀眉,望着不远处关上的殿门若有所思。

景元帝来到宁安宫时,夜幕已经降临,内殿灯火通明。

谢玖正对着张妃送来的一盒去疤药和一食盒据说是太后赏给张妃,而张妃忍痛割爱送给她的糕点。

张妃是太后的侄女,今天皇后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太后看不上你,让我办你。偏这个时候张妃凑上来,说要好好相处……鬼才敢和她好好相处,让她粘上,太后只会说是瑾芳仪别有居心,迷惑了她儿子不说又想算计她侄女,分分钟被太后捏死。

姑且不论张妃是何居心,就是顶着那张模糊错乱的脸,她也不敢上前。

“这可如何是好。”她喃喃道。既指这满满一盒子的糕点,又指送来糕点的人。

前世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入宫来了,还有强烈的意愿和她结交。[.la 超多好]“你说你凑什么热闹呢。”她对着糕点说道。

洛妃嘴巴张的老大,怔怔地凑上前,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些不正常。

“这几天,有没有一个脸上有疤的鬼来找我?”谢玖抬头,一脸正经地问。

洛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她。“你刚才,在和那盒糕点说话?你脑子还清醒吗?”

谢玖翻了个白眼,“我清不清醒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我脑子当然清醒,别人不知道,你这个鬼还能不知道。我刚刚就是在自言自语。你一个鬼,害怕个什么劲?”谢玖几近抓狂,人以为她有些疯疯癫癫也罢了,那些鬼缠着她,难免的。可是鬼居然也以为她疯了……真当她好欺负啊!

“究竟有没有鬼来找我?”

洛妃冷哼一声,傲气地仰头。“你当本妃是给你看家护院的?”

谢玖双手托腮,颓然。

这鬼没有半点人情。

“我们好歹是共住一个宁安宫,也算是宫友,你有点儿爱心好不好?”

洛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除非你叫那个花真明儿多烧一柱香给我。”

花真去含章殿服侍谢玖,一连四五天,她连半根香味儿都没闻到。闻惯了那儿味儿,一天闻不到她心里就直痒痒。

“成交。”谢玖笑。

洛妃飘回铜镜前坐下。

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成天在照什么。谢玖腹诽。

“你不就是说那个叫将军的吗?”洛妃背对着她,脸却拧过身后看着谢玖,心满意足地看到谢玖开始僵硬的脸。“他这几天没来过,不过,前些天来过。”

“……你说详细些。”

洛妃灿然一笑,头在脖子上欢快地转了一圈,倏地消失在谢玖眼前,谢玖一怔,忙道:“你别走啊,我还没问完呢,你这骗子。”

她再想不到洛妃就用这几句话打发了她。

话音才落,便听身后男子的轻笑声。

谢玖回头,只见顾宜芳身着明黄常服,长身而立,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未及眼。

“陛下圣安。”谢玖连忙上前。

顾宜芳慢慢扶起她,“有客在?”

谢玖沉吟许久,“不算是客。她在这宫里待的比臣妾还久,臣妾搬进宁安宫时,她已经住在这儿了。”

“陛下可用了晚膳,要不要吩咐人备着?”

“朕在咸熙宫用过了,你不用忙着张罗。”顾宜芳一眼看到漆案上摆着的食盒,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

“是张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谢玖忙道。

他要笑不笑的样子,最让她心惊,没人知道那时候他心里正琢磨着什么,而他一旦琢磨透了,认定了,就是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时候。

“陛下……”

顾宜芳嗯了一声,在漆案后坐下,打开食盒一股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全是咸熙宫小厨房做出来的糕点,他知道太后最常送到永福宫的。

“和朕说说吧,在昭阳宫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可谢玖知道他心里多认真在对待这件事。

前世,这些话是景元帝永远也不会问出口的话。他只会暗中观察,派人查证,然后在自己心里下了定论。她设计皇长子坠马一事便是,一道圣旨,连他的面也没见到,直接褫夺封号,贬为美人,幽禁宫中。

连一句是不是,和为什么都没有问。

现在他却问了……

果真是年少的纯真执拗。

她走过去缓缓跪在他身旁,轻轻吻上他的唇。他一怔之后,唇舌交缠,竟是两人从未有过的温柔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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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信任

两人分开时,唇上牵着一条银丝,谢玖目光一闪,覆上去轻啄了一下,.la [棉花糖]

顾宜芳喜欢谢玖身上的桂花香气,每日二人在东侧殿的汤池也因此铺了满满的一层桂花瓣。谢玖跪在他身前,不到一掌的距离,他的鼻息满是她的桂花香,连周遭甜腻的糕点味都仿佛瞬间不见。

他凝望着她,神色不明。

“谢谢陛下能问我,而没有听信旁的谣言。”

眼前的少女粉面桃腮,浅笑盈盈地望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眸子里倒映着他含笑的面容,目光清澈如水。

他微怔,原来自己在面对着她的时候是笑着的?

明明他是想好了一大堆的词,警告也好,讲道理也罢,就是要她不要恃宠生骄,与皇后作对,他是不会插手帮她的。谁知还没说什么,她上来这一顿吻,将他的节奏全都给打乱,晕晕乎乎的将要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

“爱妃还知道会有谣言传出去?”

顾宜芳扫了她一眼,她半跪半坐,露出光滑的额头,耳后留出一绺青丝延着颈项滑向胸前,他心头一动,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在旁边坐下。“这么着,腿不疼?”

谢玖惊讶他有这么体贴的一面,笑着凑到他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轻轻一吻,揽在腰间的手轻轻地掐了她一下。(.la 好看的)

“其实,膝盖不是十分疼了。”谢玖道。“谣言嘛,无非是皇后娘娘吃醋,臣妾恃chong生骄罢了。”

顾宜芳手指轻叩漆案,等她继续说下去。

半晌,只见她微蹙双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提过,被皇后娘娘禁足一事的起因,正是因为昭阳宫有一个烧焦了脸的宫女?”

“这次又是因为她?”

这话问出来,谢玖便知道顾宜芳相信了他大半。

说起那个女鬼,顾宜芳相当有印象。以至于每次去到昭阳宫,他心里都会想起这么个鬼,哪怕谢玖说过鬼怪近不了他的身,他还是觉得不自在,总感觉那个烧的焦黑的鬼随时可能在皇后身后冒出来。

也因此,他还特意派高洪书详细查证过。

“大燕建都,昭阳宫从未走水过,也没有宫女是被烧死的。”

“她根本不是宫内的鬼。”谢玖勾上顾宜芳的胳膊,凑上前凝重地道。“我问过其他的鬼,他们都说她是跟着皇后娘娘住进的昭阳宫,以前根本没有她这号鬼。且她相当厉害,昭阳宫的鬼都被她收拾的差不多了。”

“今天就是因为她,地面上本来什么碎片都没有,可是我跪下之后,.la [棉花糖]我想皇后宽厚,定不会暗地里让我跪瓷片,我就想告诉皇后娘娘,结果,我就觉得脖子像被人一把掐住――”

谢玖讲的太过投入,待手掐到顾宜芳的脖子,对上他倏然瞪大的眼睛时,才讪讪地收回手,干笑着双手做投降状。

“臣妾实在是太过害怕了……陛下。”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摸了摸他的脖子,掸了掸他肩膀上根本没有的灰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刚才那段就忘了吧。”

顾宜芳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方才他很有深临其境的感觉。

这个女人……和榻上千娇百媚的,让他欲罢不能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你,继续。”

“是。”谢玖态度无比恭顺。

“臣妾发现发不出声音,就只能一直跪着,最后还是张妃娘娘看到臣妾的腿上出血了。就喊说……臣妾流产了,皇后娘娘派人去请御医,那个女鬼才放过臣妾。”

顾宜芳头疼,“御医去了?”

“去了。”谢玖道,“不过,臣妾告诉皇后娘娘,不是小产,娘娘就遣御医回去,又叫了医女来。”

也就是说,宫内宫外都知道了。

顾宜芳的心情,和刚刚被谢玖掐着脖子的时候一样无语。

历来,百姓最喜欢看官家的笑话,官家最喜欢看皇家的笑话,皇家――只能努力不做那个笑话。只是这次,他算是平白地贡献了一回。

御医到了后\宫,是以妃嫔流产的名义宣进去的,且不论真相如何,他敢肯定明天朝堂上会出现各种版本,后天,京师所有的人就会知道一些……连他和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真相,只有笑话。

他从不知道皇后处理事情如此草率,没有章法。

“死后这般执意守在身边的,定是至亲的亲眷,陛下可听说皇后的娘家,可有人是烧死的?”

谢玖只差直接问皇帝:你老丈母娘健在否?你大姨子小姨子各种三姑六婆健在否?

顾宜芳微微蹙眉,他听谢玖也讲过不少鬼故事,再想不到皇后身边竟跟着这样一个厉害的。皇后尚且没出手惩治,那鬼就先恼了,暗下毒手。真拿皇宫当她家的了?

是人,他就直接下令万钟除了。是鬼,可如何是好……

“高洪书!”

顾宜芳不耐烦的声音传到殿外,高洪书瞬间一激灵。皇帝心情阴晴不定,分明吩咐他们守在门外,不得打扰,这才进去没几刻钟,就扯着脖子喊。

别是瑾芳仪惹怒了皇帝吧……好吧,其实他知道瑾芳仪是不会惹恼皇上的,她只会玩坏儿皇上。

高洪书垂着脑袋就进去了,自从皇帝和瑾芳仪好上,脾气越发的古怪,一时三变。听到皇后和瑾芳仪对上的消息,皇上的脸色比调色板还精彩粉呈,他从未见过皇上只一个表情就表达了惊讶、愤怒、失望那么多种情绪。明明憋着一股气到的宁安宫,在迈进宫门时,脚步生生地放轻了。

搞得他也糊涂,皇帝这是来教训瑾芳仪,还是到了晚上两人鼓捣的时间所以来了。

他进了殿,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这哪是他想像中皇帝暴怒的场面,这两人搂搂抱抱,说是并排坐着,四条腿却几乎叠到一起,粘腻的厉害。

“你叫万钟去查皇后――”

高洪书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这是瞬间倒戈了瑾芳仪?

“查查朱家有没有被烧死的女人。”顾宜芳沉吟道。

高洪书右眼皮一跳,果然还是和瑾芳仪有关吧?和鬼有关吧?

为什么和瑾芳仪有关的事,都是和鬼有关的……为什么和鬼有关的,皇上就要找他去办……

“你还不出去?”顾宜芳瞪了高洪书一眼,他这一天不知闪神了几次,要结冥婚果然还是对人的正常智力有影响吧?

高洪书一缩脖,连忙告退。关上殿门那一瞬间,听到皇帝低沉的声音说:

“阿玖,你不要以为朕这么做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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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狼和肉

谢玖本来把玩皇帝手指的动作顿停。

她当然不会认为他调查昭阳宫女鬼是为了她,可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反倒让她生生闻出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怎么,你真这么想?”顾宜芳反手抓住她的手,攥在他的大掌之中。黑亮的眸子灼灼的望着她,满是挑衅。

谢玖无语。

他用得着对她一副挑衅的表情吗,好像她敢反抗似的。

“臣妾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盈盈浅笑,笑的他一阵烦躁。

“那你是怎么想的?”

谢玖眨眨眼睛,“陛下自然是为了皇宫的安全,臣妾怎会那般自作多情。”话音未落,只觉顾宜芳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腰。

“陛下?”疼的她声音都变了调。

“你能这么想很好,阿玖,不要妄想能够影响朕。”顾宜芳声音冷然。

“是的,陛下。”

“也不要恃宠生骄,四处树敌。”

“是的,陛下。

只是,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就说嘛,那大掌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她的腰,渐渐地就变了味道,由捏变成了揉搓,手也开始上移。

谢玖只觉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的温度一下子灼热起来,亮晶晶的,真像是午夜的寒星一般,便忍不住笑了。

这厮,春心又开始荡漾起来。

自从两人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他看到她,似乎就想要拆骨入腹,总琢磨那事。他好歹是个有着庞大女子后备资源群的皇帝,要不要那么饥\渴?

不知道的还以为景元帝以前过的是苦行僧般的生活。

为此,她深感掌控一门技术的重要性……

“笑什么?”顾宜芳在她耳边呼着热气。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他索性含上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好的学生……

谢玖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心头的火也被他挑起来。

顾宜芳伸手来回抚摸她细嫩的脖颈,“回答朕。”

“陛下,”谢玖声音微颤,“臣妾还有事要对陛下说呢。”

“又是鬼?”顾宜芳不满,“宫里怎么这么多鬼?朕明明已经请了法师诵了几日的经,怎么就是不见少?”

“陛下请了人诵经?”

顾宜芳唔了一声,一口咬在她左边的脖子上,牙印清晰可见。

在她心里究竟是他重要还是那些鬼重要?见面之后,一直说的就是鬼,他这才亲上,她又开始了。

……他竟拿自己和鬼比?!

顾宜芳蓦地惊觉,一把推开她,原来他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

谢玖微晃了晃身,心下微讶。皇帝越发和前世记忆中的不同,情绪开始阴阳不定,明明方才好好的,一转眼就变了颜色。

“陛下……”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身体。

顾宜芳斜眼瞧了瞧她,“爱妃不是有事要和朕说?朕在这,洗耳恭听呢”

爱妃两字一出口,谢玖便知顾宜芳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他只有在嘲讽和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她爱妃。平时在榻上一口一个阿玖,那叫一个温柔缠\绵,下了榻就让狗吃了。

她笑盈盈地凑上前,轻轻抚上他的手,见他没有再度甩开,索性沿着他的指缝插了进去,十指交握。

“臣妾当真是有要事禀告陛下。”她轻拉他的手,“不如,陛下去内室歇着,臣妾讲给陛下听?”她才不管什么妖媚惑主,雨露均分,她受够了半夜被鬼吓醒的日子,她就是要霸着皇帝的身体,能多霸一天是一天!

只见顾宜芳眼睛一亮,白了她一眼,才缓缓起身。

“爱妃,朕听了如果觉得不是‘要事’,看朕怎么办你。”他重复谢玖的话时,特意加了重音。

谢玖笑,“臣妾任陛下处置。”

年轻的景元帝,真好。

没有那么深不可测,不可一世,反而嘻笑怒骂,让她觉得很真实,也没有前世那般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行差踏错。

顾宜芳握着她的手,只觉得这双手细细长长,又那么滑嫩,怎么也摸不够。由正殿到内室往日看来并不长的距离,今日却突然觉得那么的长。

“你的腿没事吗?”他问。

谢玖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垂头浅笑,轻轻嗯了一声。这厮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办她啊……

见她娇羞的模样,顾宜芳心头一荡,打横抱起了她。

谢玖双脚离地,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只听得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头靠在她的肩膀,再忍不住笑。

不知道待会儿她说了柳芳仪身后厉鬼的事,他还有没有兴致继续?

亦或,他不会连说这事儿的时间也不给她吧?

“阿玖,怎么今天一直笑,可有好笑的事说给朕也听听?”顾宜芳微哑道。

“臣妾看着陛下就忍不住的开心。”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说话间,只听殿外轻轻两下叩门声。

“陛下,”高洪书顿了顿,才道:“长秋宫的嘉芳仪派人来,说赵才人在宫中作闹打人,请陛下去救命。”

他是不知道长秋宫那位是有多不长眼,今天一早皇后和瑾芳仪就对上了,皇帝不管是向着谁,今天肯定是处理这件事为先,在这时候横插一杠子,又是和才落了胎不久的赵才人起了争执,他真不知道那嘉芳仪是怎么混上芳仪位的。这要是在永徽帝的后\宫,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得不说,皇帝的审美真的是……很有问题。

果然,传来的是顾宜芳不耐烦的痛骂:“你第一天当差?这事儿也来告诉朕?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忘了规矩?要不要朕送你去尚方监回炉重造一遍!”

高洪书脖子嗖嗖往上冒凉气,这种骂声分明是欲求不满时专有的。

他自然知道这事儿其实是该找皇后处理的,但长秋宫来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怪可怜的,况那位嘉芳仪又是得了皇帝宠的,思来想去还是怕以后瑾芳仪枕边风一吹,皇帝也怪起他,这才一时犯傻,硬着头皮通报。

皇帝见了瑾芳仪就跟恶狼见了肉似的,他早该有所觉悟才对。

“请陛下去救救嘉芳仪吧,”跪在殿外的小宫女扯着脖子喊:“赵才人跟疯了似的,挠的嘉芳仪满脸是血,宫人们拉都拉不开,求陛下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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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炮灰

顾宜芳只觉得像团火一般的身体被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la 棉花糖)他面色阴沉地放下怀里的谢玖,转身要走,谢玖一把拉住他的手。

“臣妾真的是有要事禀告陛下。”

“那就在路上说吧。”顾宜芳深深看了谢玖一眼,握着她的手出了殿门。只见庭院的青石地上直直地跪着一个小宫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发髻不知被谁揪的垂下半绺,看起来狼狈不堪。

“如果嘉芳仪没有像你说的那样被挠的满脸是血,”顾宜芳慢条斯理地道,“朕会让你亲自感受一下满脸是血是什么样。”

小宫女连忙磕头,跪伏在地。

顾宜芳看也没看一眼,径自出了宁安宫,拉着谢玖一同上了步辇。

做为谢玖,她没有感到任何不妥,前世她也时常与景元帝同坐。可看在高洪书眼里,就是破天荒头一遭了,眼珠子几乎没被他瞪了出来。

看到高洪书活像见了鬼似的表情,谢玖不着痕迹地一笑。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在昭阳宫,不论皇后和她最初的意图是什么,经过那个女鬼一掺和,就再回不到以往的平和。后\宫那些女人本就恨得她牙痒痒的,皇后甚至不用开口,就会有不在少数的智力欠佳的妃嫔给她下绊子。

想要在后\宫中好好活着,唯一的倚仗就是皇帝的宠\爱了。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景元帝对她的特别,看到景元帝的规矩一次次的为她打破,让那些女人算计她时,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夜凉如水,谢玖打了个寒颤,转脸窝到了顾宜芳怀里。

顾宜芳身体一僵,正犹豫着是不是有碍观瞻,要不要推开她的时候,只听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和陛下在一起真好。”

顾宜芳抬起的手又放下,伸臂揽上她的腰。“哪里好?”

“臣妾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晚上的天空了。”她抬头看,不禁有些失望。“可惜没有月亮,星星也少的可怜。”谢玖自从重生后就能看到鬼,除了晚上打死她都不出门之外,白天她也是能猫在宫里,就尽量猫着,尽量不出去。

上一次奉召去长信宫,她也是坐着御用的步辇,可惜天上地下都飘着鬼,她连头也不敢抬更不要说看天了,哪像现在这般一边揽着皇帝,一边看景儿。

世间的事,最美好也不过如此了。

顾宜芳心头一软,搂紧了她。

谢玖勾唇浅笑,目光灼灼地穿过前面宫女们提着的各色宫灯,直视前方黑暗的远方。

“这事儿臣妾犹豫了一会儿子,不知该怎么对陛下说才最为妥当。”她压低了声音,将柳妃身后跟着厉鬼一事,详细地说给了顾宜芳听。“臣妾那日虽未见到可秀的样貌,但却记得她似乎穿的是双绿色的绣着荷花的鞋子,柳妃身后的女鬼,满头满脸都是血,看不清样貌,也是穿着一样的鞋子。”

当时她吓的屁滚尿流,根本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是后来回了宁安宫,越想越不对劲,那厉鬼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然后她一番回想,只记得那双绿色绣花鞋。

“陛下觉得,有没有可能那个厉鬼就是可秀?”

顾宜芳眉头紧皱。

万钟几番查证,似乎真与柳氏一族脱不了干系。只是人证物证尚未收集齐整,目前他还不想打草惊蛇。

“柳妃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又古怪,惹恼了她,没你好果子吃。以后你就躲她远远的……四天后便是太后寿辰,待那之后再说吧。”

谢玖乖觉地点头。

她恨不得不掺和任何和鬼有关的事。之前是碍于皇帝的命令,现在皇帝都松了口,她是脑袋抽了才会跑去招惹身缠厉鬼的柳妃。

她偷瞄一下顾宜芳,决定将柳妃撬皇帝墙角,暗恋贾黛珍的这事儿烂到肚子里。

以免日后隆宠不再,皇帝算旧帐,因为知道了太多宫中禁闻而灭了她的口。

长秋宫和宁安宫相隔不远,不到片刻,步辇便停到了长秋宫。宫门大敞四开,隐约有女子不停抽泣的声音。

谢玖身体一僵,直到顾宜芳拉她下步辇,她才意识到皇帝在她身边,她不可能看到鬼。这才昂首挺胸,仪态自若地挽着他的胳膊走进了长秋宫。

宫内灯火通明,高洪书先行派来的太监已经隔开了两位宫妃。

赵才人似乎冷静下来,身着素色衣衫,站在层层围着她的太监中间,面色苍白,脂粉未施。

贾黛珍则发丝凌乱,一条染血的锦帕捂着左脸,坐在地上嘤嘤地哭。她一听到太监尖锐的通报声,忙不迭地起身,只等皇帝一露面就扑到他怀里。哪知皇帝来是来了,胳膊上还挂着一个――

锦衣华服,眉目如画的谢玖,再想想自身的狼狈,贾黛珍生生停住了脚,越发地委屈,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想止也止不住。

“陛下,你要给臣妾做主呀,赵才人她……欺人太甚。”

那小宫女果然没撒谎,谢玖暗忖。

不管是不是真的挠的满脸是血,至少那捂在脸上的帕子血迹斑班,看着好生?人。

“长秋宫的宫人就是这么当差的,看着两个主子打架,连拉都不拉?”顾宜芳的声音几乎?出冰碴子。“朕留着你们有何用?”

长秋宫瞬间跪了一地。

“回陛下,赵才人有自小的武功底子,奴婢们根本近不得身,想拉也拉不开,反倒也挨了不少打。万望陛下恕罪。”一个看似是掌事宫女的女子硬着头皮,颤声回道。她在宫中当差二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彪悍,会打架的妃子。现在跪在地上不觉得腿有多疼,反倒方才的一顿拉扯,骨头架子好像要散了似的。

顾宜芳冰冷的眼神望过去,果然见她左眼一块乌青,似乎被狠揍了一拳。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儿伤。

“宫中当真人才辈出啊。”他怒极反笑,心头的火腾地就烧起来,越烧越旺。

谢玖眼见着他脸色陡变,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一般,只觉得挽着皇帝的那条胳膊也像根冰柱一样没了感觉,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

早知道不作死地跟出来显摆……

正在这时,只听宫外拉长声音道:

“皇后娘娘驾到。”

谢玖长舒一口气,炮灰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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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皇后的烦恼

朱德音得了消息,赵才人和嘉芳仪在长秋宫打架的时候,她正在昭阳宫摔那小半箱瓷器,似乎唯有这破碎的声音能稍稍缓解她几乎压抑不住的怒气。

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就在来人禀告的时候,腾地一下又上来了,顺手将喝到一半的茶盏摔了出去。

“这帮子贱婢,她们一天不作能死是不是!?”

宁兰一个眼神过去,周围的宫女连忙上前收拾残局。

“一天天,就没个舒心的时候。”朱德音秀眉紧皱,“赵氏也不知作的哪门子的妖,不就掉了个孩子吗?宫里掉孩子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都像她似的疯疯癫癫?”

“娘娘,”宁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奴婢听的模糊,似乎嘉芳仪也派人去了宁安宫请皇上。”

“作死的东西!”朱德音冷笑,满肚子的火也不得不暂时压下,赶去长秋宫。

果然,长秋宫内皇帝长身而立,面色铁青,周遭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再看到他身旁俏立着的谢玖时,朱德音目光蓦地一紧。

皇帝是几个意思?

早上她才在昭阳宫惩治了瑾芳仪,晚上他就带她出来显摆?

这是要告诉后\宫他是站在瑾芳仪那边?

朱德音看向谢玖的目光深沉起来,再没了往日的温和。

“陛下圣安。”她施施然上前,福身一拜。(.la 无弹窗广告)

顾宜芳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星眸冷冷地扫了过去。“安不了。一大早昭阳宫请御医的事就闹的沸沸扬扬,宫廷尽人皆知,晚上更不得了,两个妃嫔打架打的头破血流,当真是叫朕开了眼。朕自幼在宫中,就没见过这般不成体统的事。皇后,这就是你治下的后\宫?亏得朕当初还以为皇后治家严谨,进退有度,足堪大任。”

朱德音俏脸刷一下就白了。

哪怕是在书香世家的朱氏一族众多女子之中,她都堪称其中翘楚,自幼是在一片赞美声中长大。大婚后,虽未得顾宜芳的宠\爱,但到底尊重她是正妻,除了在太后那儿偶尔听上一两句刺耳的话,今日这番话算是最为严厉的指责了。

“臣妾有负陛下重托,还望陛下恕臣妾失察之罪。”

顾宜芳也知道皇后是后\宫之主,以后还要统率众多妃嫔,不好太落了她的面子,便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这时,谢玖才盈盈下拜。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德音努努嘴,几乎将皇帝给她的那句‘安不了’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有了这帮子作死的贱婢,她怎么安得了?

“陛下,更深露重,是否移到正殿再查个究竟?”

顾宜芳点头,只见不远处贾黛珍捂着半张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似是有心过来,又碍于身分过不来。[.la 超多好]

“去叫个医女来。”

身旁的小太监领命而退。

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正殿,皇帝和皇后自然坐在上首,谢玖独自坐在下首的红木椅上,赵才人和嘉芳仪及一干宫人都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嘉芳仪,你说说怎么打起来了。”朱德音问。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贾黛珍捂着脸又嘤嘤哭了,“这根本就不是……打架……分明是我一个人挨揍……”

朱德音抚额,“那你说说怎么她就揍了你,总要有个起因吧。”

“赵才人疯疯癫癫的,成日在屋子里不是哭就是笑,作的长秋宫不得安宁,每隔几日她都要找茬闹上一闹。”贾黛珍委屈的不行,泪眼汪汪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臣妾的脸怎么办,会不会毁容呀?”

“无事,医女马上就要来了。”顾宜芳安慰道,心下也不禁感叹,那张千娇百媚的小脸就那么划破了相,倒真是可惜了。

赵才人自从被拉开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跪在正殿,她双目怔怔地望着前方,又好像没有焦点。

谢玖心下凛然,她怎么觉得这赵才人有点儿……不正常?

“赵才人,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朱德音见嘉芳仪就知道哭,也说不上重点,便点了赵才人的名。

半晌,也不见赵才人回话。

朱德音的脸又白上几分,要不要这么打脸,连个小小才人也敢端着架子不回她这一国之母的问话了?

“赵才人。”宁兰眼见着皇后握着锦帕的手青筋暴露,连忙冷声道:“皇后娘娘问你话呢。”

赵才人这才回过神似的,恭恭敬敬向皇后磕了个头。

“娘娘,臣妾的孩子没了……他说是她――”她指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贾黛珍道:“是贾黛珍杀了他……我要替我的孩子报仇。”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他是谁?”皇后问。“谁告诉你的?”

“臣妾的孩子呀,他告诉臣妾的。”

正殿内一片寂静,朱德音头皮阵阵发麻,宫里有个疯疯癫癫的谢玖还不够,又要多一个赵才人吗?

谢玖躲过皇后的视线,她自认和这赵才人非一丘之貉。

“不管是谁对你说的,本宫再对你说一遍。赵才人,你听好了。”朱德音一字一顿地说:“你的随身衣物被人浸了毒,身体虚弱,即便没有那一撞,孩子也是生不出来的,何况也有很多人证,能够证明嘉芳仪不是存心撞到你身上的……陛下已经派了人在追查幕后真凶,定会还你个公道。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别钻牛角尖。”

赵才人木然地道:“我的孩子就是贾美人给撞没的,不关什么嘉芳仪的事。”

“贾美人便是嘉芳仪。”朱德音头疼,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贾黛珍胸大无脑;张修盈傻缺;柳妃搅屎棍;庄妃魔障;谢玖疯疯癫癫;赵才人是个神经病,再加上一个审美品味扭曲极严重的景元帝……为什么她的贤后之路走的如此曲折?

“她升了位份?她杀了我的孩子,怎么反而会升了她的位份?”赵才人双目灼灼。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杀你的孩子,和我无关。”贾黛珍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恨恨地望过去。

赵才人一眼瞪过去,贾黛珍顿时蔫了。

嘤嘤地哭道:“陛下……救我。”

朱德音见她们一个两个都说的不清不楚,便寻问了在场的宫人,这才知晓个大概。

原来是嘉芳仪去柳妃的承欢殿喝了些酒回来,进了长秋宫就听到赵才人连哭带骂地诅咒她生不出孩子,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一听嘉芳仪就火了,借着酒劲带了一帮宫人找到侧殿要教训赵才人,谁知赵才人自小习过武,没半个人是她的对手,反倒是找上门的挨了顿揍不说,连贾黛珍的脸也给挠破了。

谢玖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后背倏地窜起一股子凉气。耳边忽远忽近地,是婴灵撕裂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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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一代贤后

顾宜芳是第一个发现谢玖不对劲的人。(.la 好看的)

原本散漫地偎在椅子上的娇躯瞬间绷直,脸色陡变,然后那求救的小眼神就直往他身上飘。

他想起她曾提到过,鬼怪近不得他的身,但那日在昭阳宫中,她还是听到了婴灵的哭声。难道,又是婴灵?

他扫了眼面容苍白憔悴的赵才人,起身正待下去,只听太监传报:医女到了。

“快让她给嘉芳仪看看脸。”顾宜芳走下台阶,贾黛珍满心欢喜,以为皇帝是关心自己的脸,想仔细看清楚伤的轻重。不待她推辞的话说出口,便见皇帝迈着大步子直直走向谢玖,一时气愤的不知如何是好。

“有什么不对劲吗?”顾宜芳问。

谢玖连忙起身,一把抓住他递过来的手不放,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臣妾又听到哭声了。”

顾宜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有朕在呢。”

在给嘉芳仪清理脸伤的医女心头微颤,有没有这么疼啊?怎么这嘉芳仪一个劲儿的咬牙……

医女不知的是,皇后一口银牙也几乎咬碎了。

当真是她高估了皇帝的审美水准,居然就看上了这个装腔作势,疯疯癫癫的瑾芳仪。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抛下她这个正宫皇后,跑到下面和妃子眉来眼去,半点颜面也没给她留。

皇帝都站着了,她这个做皇后的自然不好独坐上首,便施施然地下了台阶,冷冷地扫了眼那只被皇帝握在掌中的柔荑。

细细长长,跟个鸡爪子似的。

“瑾芳仪的膝盖好多了?”早上在她宫里还疼的跟挖了心肝似的泪眼汪汪,到了晚上就没事儿人一样跟着皇帝到处显摆,拿别人都当瞎的不成?

谢玖笑盈盈地道:“回娘娘话,本也不严重,涂上药也就没什么事了。”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瑾芳仪还是有话直说,免得你受了委屈,本宫也平白担了骂名。”

谢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皇帝去了宁安宫,谁也不知道表面上看来受了委屈的自己会对皇帝告什么状,皇后这一番话与其是对她说,不如说是向皇帝解释,顺便泼泼脏水。

好在早早投诚了皇帝,如若说皇帝不知底细,皇后这一番话就足以令在她身上贴上恃宠生骄四个镏金大字,长久不衰。

“这次是臣妾思虑不周,让娘娘担心了,万望娘娘恕罪。”她松开顾宜芳的手,毕恭毕敬地福身一拜。

装模作样的贱婢。

朱德音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陛下……”贾黛珍未语泪先流,“臣妾好疼呀。”

医女已经清理好了伤口,并涂上了白色的药膏。贾黛珍脸上的伤并不像看着鲜血淋漓的那样严重,但对于女子来说,那三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已是破了相。

“你这几日且在宫里养着吧,不用去问安了,需要什么了,就派人去昭阳宫说一声。”朱德音淡淡地叹道:“姑娘家的脸面重要,医女,你记得交待下面有什么忌口的,可别一不小心留下了疤。”

“谢皇后娘娘。”贾黛珍抽抽搭搭地。

又一个装模作样的贱婢,皇后想。

“这一个两个的总是受伤,高洪书,御药房不是有生肌露吗,去派人给嘉芳仪取来!”顾宜芳转头又对谢玖道:“你腿上不也伤到了吗?这两天也不用去昭阳宫了,好生养着吧。”

朱德音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怜香惜玉的皇帝,她真想问问他,哪只眼睛看到瑾芳仪受伤了?受了伤能活蹦乱跳地跟着皇帝到长秋宫得瑟,不能到昭阳宫请安?

“臣妾可以的。”谢玖连忙笑道。“腿已经不碍了,臣妾自小顽皮,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私心里,她是真的不想去昭阳宫面对那个焦脸的女鬼,但今日已经得罪了皇后,紧接着便不去请安,那便是生生地打皇后的脸,只会加剧皇后对她的不满。

朱德音摆手,“既然陛下都开口了,瑾芳仪也在宫里养几日,到处走伤了筋骨也不好。”顿了顿,温温一笑。“今日是我宫人大意,你也不必生心惶恐。我们姐妹服侍陛下,还是和睦的好,可别因此生了嫌隙。你便好生养着,不要忧虑过多,你若不听话跑来昭阳宫,凭白让陛下与我担心,我可是不理的。”

谢玖倏地生起一股寒意。

不是因为耳边断断续续的婴灵哭声,而是因为面前一向温和宽仁的皇后。

在昭阳宫皇后明明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撕碎碾成渣似的,现在居然就是一副姐妹情深,宽怀大度的模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这般的云淡风轻。

宫中最不怕的是当面针锋相对,只怕口蜜腹剑,背后耍尽阴招。

而皇后,当着她的是面针锋相对,当着皇帝的面又是口蜜腹剑,玩儿的好一手百变。

前世一代贤后之名,果然是讲着好听而已吧。

朱德音淡淡一笑,不再理她:“陛下,赵才人与嘉芳仪素来不睦,如今又有这么大的误解,想来是不能再同住一宫了,不如赵才人迁居望春宫修身养性……”

望春宫位于大燕宫北边最偏僻处,除了打扫的宫女太监,其他人甚少走动,算得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见皇帝点头,她才继续道:

“赵才人殴打一宫主位,按律仗二十,念其失子之痛,身体虚弱,便十杖予以教训。既入宫中,却不遵宫规,连同上次私闯昭阳宫罚抄的五十遍,一共抄写宫规两百五十遍。一日没有抄完,一日不许走出望春宫半步。陛下觉得,如何?”

“就照皇后说的吧。”顾宜芳淡淡地道。

“至于嘉芳仪,”朱德音扫了眼已经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的贾黛珍,有了谢玖的对比,她看这胸大无脑的嘉芳仪竟觉顺眼了许多。“饮酒滋事,宫禁半月吧。”

在长秋宫挨揍,直接把人派到宁安宫找皇帝,皇后这一句话轻飘飘就抹去了嘉芳仪窥探帝踪之罪。

谢玖默然,这样的罪名往大了说是妄查朝政,往小了说便什么也不是。皇帝怜香怜玉,不予追究,皇后便也做了顺水人情,连提都不提,这二人打的一手好太极。

“臣妾不服――”不等赵才人大声驳斥,宁兰一个眼神,皇后身边的太监立马捂住了赵才人的口。

“赵氏,”顾宜芳居高临下地望向赵才人,“朕已多番谅你失子之痛,饶你之过,望你好自为之。这几日朕在护国寺已请慈云大师为皇儿超度,你若有心,便念上几句佛经,护你孩儿,不要再做出令他徒生牵挂之事……你这样,不会对他有任何益处,朕希望你明白。”

皇后摆摆手,几人便将赵才人硬生生拖出了正殿。

谢玖听着婴灵的哭声伴着赵才人的离开越来越远,终于再听不见,这才长舒口气。皇帝已经请人超度,难道是婴灵真的放下不下赵才人才流连不去?

她微微侧头望着他顾宜芳,心道:是啦,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也是会伤痛的。

前世三十七岁的景元帝已练就了铜墙铁壁,无人伤的了他。可如今二十三岁的他,还没有那么强大,他在一步步通过伤痛,强壮自己。

恍惚间,她有些可笑地觉得,她竟对前世的景元帝心生怜悯……

当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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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干柴

“皇后,朕不希望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也不希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都要闹到朕的眼前。让朕知道,你是有能力管理好后\宫的。”

“臣妾知罪。”朱德音低眉敛目,一副恭谨的模样。

这是一个顾宜芳最常见到的回应。

朱德音,冀州朱氏,建极殿大学士朱中维的嫡女,在闺阁时便素有才名,模样标致秀丽。人选虽是太后所挑,他确是抱着些微的仰慕之情应承下来的。但大婚后,一切与他所想像的完全不同,当然她的确是有才气,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如果说他和瑾芳仪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他和皇后就是两根干柴。干巴巴的,一点儿火星也没有。

每当亲热时,朱德音总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没有羞涩,没有激动,态度泰然自若,但绝对没有享受。一次两次,几次下来他就厌烦了这种做任务似的忍耐,渐渐的去她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变成真的只是初一十五换个宫殿睡上一觉。

他发现,他和她竟还挺享受这种相处模式。

好吧,至少他是这样觉得。

“这里,你处理吧。”顾宜芳吩咐,不以为意地揽住谢玖纤细的腰,却让三个女人同时皱了眉。

皇后:审美扭曲的货……

谢玖:这是在生拉硬拽她的仇恨值。

“陛下……”嘉芳仪眼泪汪汪地捂住挠伤的脸,是因为她的脸毁了,皇上才不留下来吗?

“臣妾恭送陛下。”朱德音福身一拜。

贾黛珍跪在地上,像霜打了的茄子,.la [棉花糖]

谢玖拜别了皇后,看也不看恨不得生吞了她似的贾黛珍,步态从容地走了,看得出顾宜芳放缓了脚步迁就她。

一番折腾后,已是戌时,夜里嗖嗖地刮起了凉风。

谢玖怕冷地偎在顾宜芳怀里,眯着眼似睡非睡。

“怎么出了长秋宫就不讲话,让鬼吓着了?”顾宜芳一句话就将谢玖讲精神了,“所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做人一身正气,鬼也拿你没办法。朕不是同你说过,人可比鬼可怕多了,你应该怕的不是鬼。”

谢玖咬牙,大半夜的,他敢不敢不一口一个鬼?!

“什么时候陛下见过鬼了,再和臣妾说吧。”

顾宜芳当场愣的四肢僵硬,这哪里还是那个温柔妩媚又多情的谢玖,分明成了个伸出利爪呲着尖牙的野猫啊。

“你还敢顶嘴了?”他重重捏了手下的纤腰一把,“你让鬼吓傻了?”

“咝。”谢玖一阵吸气声,秀眉拧着瞪向一脸恶意的罪魁祸首,语气却是妥妥的娇嗔,“陛下……”

她回以重重地一捏。

谁知一时方向没掌握好,一把捏到了他下方的臀部,顾宜芳压低声音调侃道:“阿玖,你摸哪里呢?”

谢玖恶从胆边生,顺着手的位置横向就移到了他的胯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黑灯瞎火,臣妾也看不清楚,可是这里?”

“阿玖,你胆儿可真肥儿了。”顾宜芳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这前排引路宫女提着的宫灯几乎亮瞎了他的眼,她居然说黑灯瞎火,也只有她才说得出口!

“臣妾的胆子小着呢。”谢玖娇笑,圆溜溜的双眸像盈满了秋水即将溢出来似的。

顾宜芳恨不得那汪子水立时溢出来浇到他燥热的身上。

“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警告。不知她身上头上抹了什么香,一股子熟悉的馨香钻入鼻息,他心头一荡,鬼使神差地就亲了一下那小巧圆润的耳朵。

谢玖侧过头斜睨他,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前排宫灯的光若隐若现地在她脸上,蒙上一层说不出的妖媚。

“臣妾孤身入宫,身边全无倚仗,陛下要收拾臣妾,臣妾也只能受着了。”

顾宜芳似乎喜欢上了她的腰,轻一下重一下地捏了起来。“你这小没良心的!”

这两人敢不敢回到宫里再去打情骂俏?!

高洪书在步辇旁不远不近地跟着,听得这叫一个一清二楚。虽说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好歹幕天席地,身边一帮**人,这二位就不怕他们听个热血澎湃,心潮激荡之下一时手滑,折了这二位尊贵的腰?

高洪书望天,晚上坐梦他也想和小槐坐上这么个步辇,没羞没臊地聊天……

这二位用事实证明了,没羞没臊是种永无休止的境界。

“臣妾的良心,掉到这儿了。”谢玖顺着他的大腿滑到膝盖处,轻轻点了点。“别人家的姑娘有人疼,臣妾可只有自己疼自己呢。”

“这一晚上阴阳怪气的,原来是因为这个?”顾宜芳笑,一把握住她的手。“修盈送你的,便是这生肌露,你不是早就有了?”

谢玖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皇帝口中的修盈是指他亲亲表妹张妃娘娘,叫的倒是好生亲密。

“原来,臣妾还有个人疼。”她浅笑盈盈,目光流转。

顾宜芳一口咬上她的耳垂,这尖牙俐齿的小东西。

“朕让高洪书身上带着呢,一会儿全给你!你这年纪小,见识也短,偏个生肌露就当是好东西。”

高洪书已经无力吐槽。

傍晚皇帝在含章殿用过晚膳,怒气冲冲地摆驾宁安宫,两人才关上宫门,就见一个小太监颠颠地送过来两瓶生肌露,说是皇帝吩咐送过来。

当时高洪书就无语了。

这是问罪的态度吗?

这是发怒的态度吗?

皇帝这是要生生折在这瑾芳仪手里的态度啊……

“唉。”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不知那瑾芳仪伏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或者又作了什么妖,只听皇帝倒吸一口气,拍了拍步辇,沉声道:

“脚下快点!”

众人:“……”

谢玖偎到顾宜芳怀里,时不时地在他胸膛画起了圆圈。和他压抑的粗喘不同,她的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圆溜溜的双眸弯成新月,清明一片。

长秋宫。

贾黛珍跪在地上,恨恨地望着那抹纤长背影消失的方向,指甲抠着掌心丝丝拉拉地疼。

朱德音扫了她一眼,“嘉芳仪,在你眼里,本宫是什么?”

贾黛珍一听便慌了神,脸色刷地变得苍白,连忙跪伏在地:“求娘娘恕罪,娘娘――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臣妾一时情急……那赵才人实是没人挡得了她……”

“看来,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朱德音轻笑。

“臣妾不该越过娘娘,去求皇上,臣妾再不敢了,求娘娘饶命。”贾黛珍此时也分辨不得早上究竟是不是皇后在地上撒瓷片让瑾芳仪跪的,她只知道,在宫中得罪了皇后,绝对会过上生不如死的好日子……跪瓷片,那都是轻的。

“好啦。”朱德音缓步走到她身前。

贾黛珍不敢抬头,眼前只看见明黄色的拖地裙摆。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好,窥视帝踪,一杖打断你的腿都是轻的。本宫这次念你初犯,也就不再追究。”朱德音居高临下地望着瑟缩在地的嘉芳仪,她是她揽为己用都嫌碍事的人之一。

“你伤在脸上,禁足半月便当是在养伤吧。宫里的女人,没了美貌,还有什么呢?之后,你便好自为之,皇上的宠\爱,可比天上的云彩还要变化得快……昨日是你,今日是瑾芳仪,后日又不知是谁了……”

贾黛珍只觉跪在地上的腿冰冷一片,可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冷。皇后的声音温润轻柔,听入耳却生生地像冻成冰刺了进去,因为她知道,皇后说的话再真实不过。

今天,那曾疯疯癫癫撞倒她的谢玖,已经代替她站到了皇帝身边了。

那个往日狼狈,又无人理睬的谢玖,她凭的是什么!

掌心的疼痛让她些微回过神,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恭送皇后娘娘。”她对着敞开的宫门,在忽起的夜风中木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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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张妃

第二天,谢玖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身体就像绕着宁安宫跑上两百圈一样,深身酸痛。在外候着的安春花真听到声响,连忙进来服侍。

“怎么不叫我起来?”她声音微哑。

安春笑道:“皇上吩咐不必叫醒娘娘,让娘娘好生休息。”昨夜高总管亲自值夜,她和花真并不在近前,但看着高总管早上疲惫不堪的脸,也知道肯定是战况惨烈。

谢玖点点头,想起昨晚顾宜芳已经免了她去昭阳宫请安。

一朝获宠,先是被柳妃当作眼中钉,紧接着阴差阳错得罪了皇后,在太后那里也挂了名的不喜……宫里的大人物基本让她得罪个遍,还有比她更悲催的妃子吗?

重生了这一回,难道是想让她活得更憋屈?

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尤其宫中佳丽无数,谁也不知哪一天被哪个所取代。

宫妃,说的好听些是娘娘,直白点儿就是个妾,地位权力始终是不能与正妻相抗衡。前世,景元帝后\宫之所以斗争激烈,很大程度上是与中宫无主所致。

她记得,皇后是在景元十一年春三月薨的。

如今是景元三年,也就是说,皇后在八年后会死,后位空虚。

前世她之所以无心争夺后位,无非是嫡亲姑姑坐阵,不想彼此生了嫌隙,一心扶秦惠妃上位。[.la 超多好]如今,且不说没了亲情的牵绊,她想要固宠,必然会引起众妃的嫉妒,成为箭耙。便是前世的姑姑,表面上温婉姝静,却是一门心思要登上后位的。

而前世的她之所以被淑妃视为眼中钉,也无非因为她是秦惠妃的侄女,哪怕她初入宫时偏安一隅,低调不愿争宠,仍不可避免地被淑妃划入惠妃一派,最终被牵入战局。

如今重生成为了淑妃……姑姑也一样不会放过她。

摆在她前面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皇后之位。

她,志在必得。

“娘娘……”花真小心翼翼地上前,不明白为什么瑾芳仪吃着面条也可以牙咬的咯咯作响。“可是面煮的不可口?”

谢玖一怔,“很好。”不到半刻,一碗面就见了底。

不待花真撤下碗筷,安春轻声推门进来,径自走到谢玖面前,面色颇有些犹豫。

“娘娘,永福宫张妃娘娘派了身边的灵儿来,”她沉吟道:“问咱宁安宫有没有可口的糕点,若没有,半个时辰后张妃娘娘来时,便自带来。”

一句话,谢玖半晌没回过神。

她几乎得罪了后\宫所有妃嫔,唯有张妃这一个主动往上贴的,还是个面目模糊,看不清相貌的。

她表示很忧郁。

“请张妃自己带来吧。”张妃昨日送来的糕点,在半夜和皇帝折腾累了,半场休息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吃干抹净,她这才领教了太后小厨房的手艺,的确不是其他宫能比的。

不过,走到哪都自备糕点,倒也是让人很无语的癖好。

“张妃娘娘好像和娘娘很投缘的样子。”花真笑眯眯地。

张妃成日浸在咸安宫,连昭阳宫皇后那都很少去,与众妃交往也不多,没人知道她的脾气禀性,这突如而来的示好,她实在没办法单纯地认为“投缘”二字就可以解释。

谢玖吩咐在侧殿熏上香,煮了一壶蒙顶甘露静候张妃。

“你可听人说过张妃这人?”谢玖呷了口茶,寻问身边的安春。她知道安春在宫里日子久,听的看的都比花真要多,心思也比花真更重。

“我记得张妃似乎是太后钦点入宫的?”

安春回想道:“奴婢也是听过这样的传闻。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那时奴婢在甘露殿做扫地宫女。因为甘露殿是太后礼佛之地,偶尔能接触到太后身边的宫女。有一个我处的比较好的姐妹,她说一开始指定的其实不是这位张家三小姐,而是二小姐张舜英。谁知这位二小姐二话不说,直接上了吊……”

谢玖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眸,这二小姐性子也太烈了吧?

“娘娘不必担心,这位二小姐没死,但救活以后,也是打死不进宫,说宁可嫁给乞丐也不嫁给皇帝。可是此举也惹恼了太后。代国公为了平息太后的怒气,这才送了心肝宝贝一样的三小姐入宫。张家三小姐没入宫时,很得皇上的宠爱,几乎每个月都有赏赐,不过进了宫就不一样了,皇上好像都没去过永福宫。”

安春俯身压低了声音在谢玖耳边道:“张妃娘娘,听说还未破身。”

谢玖手指沿着茶盏边沿画圈,望着袅袅的热气若有所思。

昨夜皇上提起张妃的时候,叫的可是张妃的名字,而不是位份,凭地比别人多了份亲近。

只是这张妃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又是送药,又是送吃的,分明是存心结交的意思。若说想借机亲近皇上,在咸熙宫给太后请安时不是更方便?

“皇上不亲近永福宫,可是太后却对张妃极好,什么好的都往永福宫送。”安春缓声道。“娘娘……小心慎行……”

谢玖一口茶几乎喷出来。

这安春是怕她一惊一乍地吓着张妃,得罪了上门的贵客。

其实,她也怕……

直到未时,永福宫的灵儿这才姗姗而来。

“奴婢灵儿见过芳仪娘娘。”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娇小可爱,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像小猫一样。“我家娘娘在御花园遇到柳妃娘娘,柳妃娘娘留我家娘娘赏花聊天,听说是要来芳仪娘娘这边,便派奴婢来请娘娘同去御花园玩耍。”

谢玖被她这一堆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给逗乐了,笑着推辞。“你告诉二位娘娘,我身子不大舒服,就不过去了,以免扰了二位娘娘的雅兴,还请见谅。”

“可是,柳妃娘娘说务必请来……”灵儿为难地道。

“你就这般说,二位娘娘不会责怪你的。”谢玖柔声道。

早上昭阳宫她都没去给皇后问安,这时候如果出现在御花园,她可真是找虐,将自己的小辫子递到皇后手里了。

况且,那柳妃厉鬼缠身,躲她还来不及,她才不会往上凑。

灵儿无奈,只得走了。

谢玖饮罢了茶,便要歪在榻上眯上了小会儿,谁知头刚挨着枕头,只听外面长声道:

“柳妃娘娘,张妃娘娘到。”

瞬间,她一个头两个大。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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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鬼上身

“见过柳妃娘娘,张妃娘娘。(.la 无弹窗广告)”谢玖连忙起身相迎。

柳妃着桃红宫妆,满头珠翠,艳丽逼人,让谢玖松口气的是,原来跟在柳妃身后的厉鬼并没有出现。

“快起来吧,膝盖不是伤着呢吗,可别太多礼了。”柳妃径自坐下,“今早没见你在昭阳宫,皇后说准你在宫里养伤,我却派人来请,是我疏忽了。”

“瑾芳仪,你的腿好些了吗?可用了我派人送来的生肌露?”张修盈坐在柳妃旁边,谢玖正对面的位置。谢玖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果然,面目还是模糊不清,晕眩的很。

“谢娘娘关心。”谢玖摆出温柔无比的笑,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观她。

张修盈身边的宫女将挎着的食盒打开,四小碟的糕点摊开放在漆案,宫女的手才离开,张修盈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香芋糕开始吃,转眼就吃掉了三个。

“你们也吃啊,很好吃的。”她口齿不清地说。

柳妃颇为惊奇地看了半晌,挑眉一笑:“像妹妹这样随身带着糕点串门子的,当真少见。我记得妹妹前几年不喜甜食,怎么……”她上下打量张修盈。“妹妹进宫来,可是丰腴了不少。”

这时,安春已经重又沏好了茶端上来,斟满了茶这才退到一边。(.la 无弹窗广告)

张修盈仿佛没听见似的,一连又吃了两个玫瑰酥。

谢玖看不清张妃的脸,但看她手腕处圆圆润润的,想来是个微胖的少女。

柳妃见张妃没有回话,倒也不见恼,而是将全部注意力转到了谢玖的身上,谢玖在她那双美眸的注视下,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每次看到柳妃,谢玖的脑海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她和贾黛珍温存的画面……

“方才我们在御花园还聊起瑾芳仪呢,”柳妃的声音微微有些哑。“历来后\宫以皇后为首,一向说一不二,高高在上,人人只当她是最贤良淑德,怕她自己也这样认为呢。瑾芳仪敢直接与皇后对上,倒让我很是敬佩呢。”

谢玖轻轻呷口茶,她自然不会相信宫里闲的发霉的众女子聚在一起会夸赞一个人,别说夸赞,只怕十八代祖宗都搬出来研究个透,损个过瘾。

“昨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我想,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她淡淡的一句,解释再多也没人相信,不如直接搬出皇上来省事。

“皇上自然是信你。”柳妃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嘲讽,“太后那里却未必了。”

谢玖淡笑不语,柳妃今日究竟所为何来?难不成是打听昨夜长秋宫嘉芳仪的事?

“太后娘娘怎么想臣妾不知,只能说,清者自清吧。(.la 好看的)”

“我还是喜欢瑾芳仪今天这劲儿,”柳妃道:“楚楚可怜那副表情不适合你,以后我们还是就这样相处的好,省得你装起来累,我看起来烦。”

她当她愿意楚楚可怜?她那是被吓的好不好?

“臣妾一向是做自己。”谢玖真诚地道。

柳妃失笑,“我就喜欢你这厚脸皮的样儿,装可怜真心不适合你。”

“……”

柳妃来这宁安宫,其实只是为了损她,给她添堵来的吧?

“呀,好生热闹。”洛妃忽然自宫外飘了进来,顶着颤巍巍的双丫髻乐的直拍巴掌。“你们这三个怪胎竟凑到了一起。”

一个能看见鬼,一个身后跟着厉鬼,另外一个,张妃难道也有什么玄机?

谢玖只当没听见,向着??妃道:“因张妃娘娘说自己带着糕点,我这儿就没准备什么,娘娘别见怪。不知娘娘爱吃点儿什么,我吩咐人去准备。”

柳妃似笑非笑地:“我看着张妃妹妹吃相很是可口的样子,我也就饱了,你不必叫人忙活了。”

转眼,四碟小点心风卷残云,只剩了点儿渣。

“你这儿还有吗?”张修盈口齿不清地问道。

谢玖一愣,忙吩咐安春去准备,即使看不清张妃的脸,听声音也听出来不对劲了,这分明……不是张妃的声音。

洛妃坐在张妃身边饶有兴趣地看戏。

柳妃似乎浑然不觉地悠然饮茶。“瑾芳仪,你不觉得张妹妹吃的很香吗?”

“……的确很香。”谢玖心里一万匹马狂奔而过,要不要来她宫里作闹啊?身上带着鬼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家宫里不好吗?!

“什么时候吃的才上来?”张修盈的声音明显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我要吃鱼。”又变成小孩的声音。

“娘的,撑死她。”泼妇的声音。

紧接着嘤嘤地哭起来,又换了一个少女的声音:“撑死了她,我们还会有地方住吗,是不是再也吃不到这些东西了?”

谢玖起身噔噔连步五六步,这是鬼上身啊!光天化日鬼上身啊!难不成她真的是招鬼,什么鬼都往跟前凑?

你鬼上身,就在自己宫里鬼上身好吗?!

难怪张妃的脸模模糊糊的,这是多少个鬼啊?都够凑一家子的了?

柳妃目瞪口呆,继而笑的不可抑制地捂起了肚子。“唉哟,笑的我肠子都抽筋了,这张妃怎么这般有趣,装神弄鬼的。”她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道:“瑾芳仪,你一副疯疯癫癫,却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张妹妹许是羡慕,是不是在学你啊?”

谢玖嘴角抽搐,她只是被鬼吓的,张妃这才是实打实的鬼上身啊!

“安春,花真!”她高声喊,见花真立刻便进了内殿,连忙吩咐:“你快去含章殿请皇上,务必要请过来。”

花真一头雾水,应声走了出去。

“快些!”谢玖催促。

花真这才意识到可能真的是极急切的事,一溜小跑出去。

谢玖才回过头来,只见张妃顶着一张模糊的脸望向她,她几乎一刻不停地移开了视线。

“你叫人去叫皇上了?”张妃粗犷地男声问。

“是呀,一会儿你就能看见皇上了,张妹妹。”柳妃笑道,怕是想皇上想得着了魔吧。“别急啊。”

“你是这里位份最高的吧?”

柳妃一怔,她们可不就是一道圣旨封了三个人,一同封的,连位份都一样。

她是讽刺她进宫早,老了?

她冷冷地想,果真是太后的侄女,看着蠢蠢柔柔的,嘴巴真损。

然后就看到张妃直勾勾的眼神转向她,胳膊高高举起,一巴掌重重地就甩了过来,清脆的声音响彻侧殿。

柳妃美美的脸蛋瞬间就肿了起来。

内殿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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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鬼上身2

谢玖做梦也想不到张妃会突然出手打人。

如今侧殿随侍的只有柳妃和张妃各两名宫女,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全部都吓傻了,张着大嘴呆立当场。

张妃打完人,竟像没事人一样,望着谢玖道:“吃的什么时候能上来?”

谢玖无语,张妃身上这帮子都是饿死鬼吧?

她默默上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柳妃,担心她一时气不过,就和鬼上身的张妃大打出手。柳妃一向目中无人,脾气又火爆,这二人若在宁安宫里大打出手,闹出什么丑闻,谢玖只怕自己吃了挂落,也落不得好。

“柳妃娘娘,”谢玖站到柳妃身边,低声说:“张妃娘娘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我们,还是躲远些吧?”

柳妃似笑非笑,“我倒不觉得。”

说完,站起身揪着张妃的肩膀,张妃个子娇小,身材却丰满,柳妃一只手就将张妃提了起来,然后就在谢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下,右拳重重击在了张妃的肚子上。

张妃弯着腰,哇的一声将刚才不停口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谢玖看着都觉得疼,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向着张妃身后的两个宫女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张妃娘娘起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扶起了张妃。

“这回好点儿了吗,张妹妹?”柳妃右脸红肿,笑起来却极明艳,.la [棉花糖]“我从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打破我惯例的……哎呀,你现在算不算是女人呢?瑾芳仪,你说呢?”

安春这时拎着食盒匆匆走进来,她在殿**到素锦,素锦告诉她瑾芳仪在里面叫了她好几回,又着花真去请皇上来。她心知不好,连忙赶了过来,果然一进侧殿,就见里面乱成一团,地上一堆呕吐物。

安春看向瑾芳仪,不会是瑾芳仪一时发疯,把张妃给揍了吧?

“快去叫人来收拾干净。”谢玖没注意安春那诛心的表情。

柳妃边笑边走向张妃,张妃两个宫女生怕自家主子再挨揍,架着张妃就往后退。柳妃走近一步,她们就连退两步,最后居然就靠到墙边,退无可退。两人求救的眼神刷地齐齐射向谢玖。

她也怕挨揍好不好?!

一个是鬼上身,一个是二话不说直接上拳的柳妃,哪个也不是她惹得起的!

谢玖无奈是在自己地头上,赖也赖不掉,于是颤巍巍上前,“柳妃娘娘,臣妾已经去请了皇上,是不是等皇上到了,再……再说?”

“你这……泼妇,我饶不了你。”张妃半弯着腰,煞白的小脸一片狰狞,.la [棉花糖]忽地挣脱两名宫女,向柳妃直扑过来,柳妃微一侧身就转到了张妃身后,抬脚一踹,张妃立刻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

众人都惊呆了。

这是宫中高智商的宫斗?

连小门小户争风吃醋时的宅斗,也不会有这样几句话下来就动手的情况发生……

就在殿内一片死寂中,柳妃走了过去,轻轻踩在张妃的屁股上方。“还要再来吗?”

“你这该死的泼妇,你xx个xx,”张妃一张嘴,一连串粗话就蹦了出来,用词之粗俗,便是自民间底层进入宫中的宫女也是极少听到的。

柳妃听后反而笑了,笑的前仰后合。

“真是活在这世上,什么事都会遇到。”她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去请皇后来也见识见识,就说……张妃动手打人了,本宫要请皇后主持公道。”

宫女一福身,一溜小跑头也不回。

谢玖之所以只叫花真去请皇上,主要是皇上来了,起码能将鬼给赶跑,而皇后来了一是无济于事,二是近日与皇后摩擦连连,皇后看她不顺眼,来了也没她好果子吃。

只现在柳妃吩咐了去请皇后,她却是有心拦也拦不住的。

一想到皇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谢玖的头就开始抽痛。

怎么重生一回,什么都变样了?

贤后不贤了,从没听说过的张妃入了宫,身上还带着一窝子鬼,连这柳妃也不一样了,瞧她刚才对付张妃那几下子,没几把刷子可是做不出来。

安春因想着侧殿乱作一团,只叫了平日沉默寡言的素锦进来一同收拾,谁知二人走进一看,张妃被柳妃踩在脚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柳妃竟也不气,笑盈盈地抱着肩膀,似乎听的津津有味。

“我要吃鱼,我好饿。”张妃声音忽地变成了童声,“你们都是坏人,给我鱼吃!”

见没人理她,她就一直叫着要吃鱼。

“等皇后来了,你向她要,她有鱼。”柳妃笑道。

“小孩子别出来捣乱!”张妃又变回了嗡声嗡气的男声,大骂柳妃,“泼妇,我不会放过你,你以为你毒害妃嫔,杀人全家的事没人知道吗?现在人家化作厉鬼回来找你算帐了,你也活不过今年!”

杀人全家?

如果那厉鬼是可秀,是说柳妃杀了可秀的全家,这才令可秀化作厉鬼回来找柳妃报仇?

谢玖见柳妃立刻就变了脸,满面阴沉,一脚狠狠踩到张妃头上,紧接着俯身,右手一记手刀上去,张妃头一歪,瘫在地上。

“娘娘!”张妃的两个宫女扑到地上,连看也不敢看柳妃一眼,一直凄惨地哀嚎张妃。

“她死不了,”柳妃甩了甩手腕,冷冷地道:“只不过是会昏睡上一阵,谁让她装神弄鬼,瞎说八道呢。”

“瑾芳仪,你可起了个不大好的头儿啊。”

要不要每件事都带上她?谢玖表示,自己选择性失聪,听不见啊。

“柳妃娘娘,你的脸要不要叫医女来看一下?”转头,对还在低声哀嚎的两个小宫女道:“别嚎了,地上凉,还不扶你家娘娘起来,去榻上歇歇。”

宫女低着头抽泣:“谢芳仪娘娘提点。”

安春和素锦也上前帮忙,四个宫女这才忙手忙脚将张妃抬到了榻上。张妃个子矮小,可架不住身上肉多,累的这四个宫女气喘吁吁。

这时,柳妃派去请皇后的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娘娘……皇后娘娘……被太后叫去了咸、咸、咸熙宫,不在……昭阳宫……奴婢再去请……”

“不必了。”柳妃冷冷扫了宫女一眼,对着身后年纪稍长一些的宫女道:“你去叫医女到承欢殿,本宫没空坐在这儿闲等。”

这柳妃不会是想打完人,就将这鬼上身的张妃丢在她这儿吧?

谢玖不待开口,就被柳妃扫过来的冰冷目光给镇住。

“瑾芳仪,张妃胡言乱语想必你也是听到了,她是不是装疯卖傻我不清楚,但如果今天她说的任何一个字从这殿门口传了出去,我都当是你的意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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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素锦

柳妃说完话径自走了。

谢玖望着远去婀娜的背影,眉尖微微蹙起,她想不明白柳妃是什么心思。将昏倒的张妃扔在宁安宫,去请皇后的事也不再提起,是想大事化小,还是仍有后招?

张妃身上那鬼的话,旁人还能当疯话听,身为当事人的柳妃肯定不会。

连杀人全家的事都做得出来,想来这柳妃也没什么不敢做的了。

她有些难以理解,仅仅是为了后\宫争宠,便浸了毒衣送给有孕的妃嫔,又为了杜绝后患便杀人全家,柳妃难道不觉得她做的都是本末倒置的事吗?即便将所有的妃嫔按大小个儿排,一个个掐死,得不了皇上的欢心,她也是生不了皇子,当不了太后啊。

柳妃难道不应该从根本上找原因,好好地向皇帝邀宠,做这样风险又小,得益又高的投资吗?

活了两世,她越来越看不清柳妃的为人,是因为行为过于诡异难懂,还是手段过于简单粗暴?

因为谢玖一向不喜外人贴身服侍,素锦整理完毕后躬身便要退出。

“等等。”谢玖开口留下她,并示意安春将张妃的两宫女也带到跟前。“方才柳妃娘娘的话想必你们也听到了,都知道该怎么做吗?”

张妃身边的灵儿真如她的名字一般,透着股机灵聪明。[.la 超多好]“奴婢是半个字也不敢往外透的,芳仪娘娘放心。”

谢玖淡淡一笑,“你们是张妃娘娘身边的人,按说我不应多口,只是今日的事,不会这么简单收场。皇上那里我已经派人去请,柳妃娘娘请了皇后娘娘,皇后虽不在昭阳宫,也定会知晓,我不要求你们就此不透露半个字,该如何说如何做,等张妃娘娘醒了,你们自禀告张妃娘娘,请她做个决断为好。”

“谢娘娘提点。”灵儿面色颇有几分为难。“娘娘……我家娘娘那个样子,也要说吗?”虽说她家娘娘性格温吞,有点儿缺心眼儿,但好歹是一宫之主,她们长了几个脑袋敢说娘娘发疯?

谢玖美眸流转,扫了眼榻上睡的香喷喷,开始打起呼噜的张修盈。如果不是背后有太后撑腰,她怀疑张妃这样子在宫里不知得死上多少回。

“张妃娘娘以前可有过今天这样的行为?”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灵儿眼珠一转,摇了摇头,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脸却刷一下白了。

谢玖立刻就明白了,也不再多问,笑道:“我不是打听你家娘娘私隐,好歹你们自己心里有个数,该说的就别对张妃娘娘隐瞒,在这宫里不只皇上,太后也不会亏待了张妃娘娘,可别让别人抓住了把柄,反而自家人毫无所觉,连个防备都没有。(.la 无弹窗广告)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想吧。”

二人又是嗑头拜谢。

谢玖挥挥手,便放她二人回张妃身边服侍,自己则起身往正殿而去。

安春和素锦一左一右服侍着,都等着瑾芳仪的吩咐。谁知瑾芳仪就这样一步三摇,走回了正殿,连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你们,”终于,瑾芳仪托腮思考了半天开口道:“先闭紧嘴巴。”

先?

二人对视一眼,瑾芳仪的话中有玄机啊。

“是,娘娘。”

“安春,你去看看花真,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覆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瑾芳仪手指在书案上毫无节奏地乱敲,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在素锦身上扫来扫去,时间长到素锦小巧的鼻尖渗出了薄薄一层汗。

“你觉得,张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素锦心头一宽,瑾芳仪遣开了安春单独问她,这是表示开始信任她的意思吗?她只觉得开口讲出的话,有极大的可能影响她以后能否受到重用,是以更加小心谨慎,不敢答错半个字。

可是,偏偏她心里又觉得这是荒谬无比的事。

“想说什么,你就说。”谢玖语气中没有半分不耐烦。

“回娘娘,”素锦目光闪烁,“奴婢觉得……会不会是……鬼上身。”她迅速抬眼看了瑾芳仪一眼,见她没有恼怒,才继续道:“以前奴婢在家乡也曾见过这样的人,听人说是鬼上身,自己控制不了说话,连行动也受到限制。乡下人说,这是有着深仇大恨,向阎王爷请了命,磨死人为止的。”

“哦?有这种说法?”谢玖鬼是见过不少,这种说法却是第一次听到。

前世她没有听说过张氏有女入宫为妃,难道是被鬼整治的疯魔,皇家为了掩饰这一丑闻,而抹去了张妃的存在吗?

素锦心头一紧,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声音之大,谢玖都替她疼。

“奴婢一时多嘴,请娘娘恕罪。”

平日都是安春和花真在内殿伺候,她们那些后来的只做些打扫整理等等外面的工作,极少见到瑾芳仪,因时常都见到花真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从内殿出来,不知情的都在传这瑾芳仪严苛,不好服侍,便都存了无上的敬畏之心。

素锦虽是梁国府多年前插入宫中的亲信,瑾芳仪却像没有这么回事似的,对她一如普通宫女,她时时提着颗心,生怕行差踏错,入不了瑾芳仪的眼便成了弃子。

“只要你说的是你真心话,便不必害怕。”谢玖看着谨慎小心的素锦若有所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始终在是否要用素锦这件事上摇摆不定。

这样一个前世背主的人,当真用得吗……

素锦不敢抬头,只觉得瑾芳仪的视线是要将她烤焦一般。

“奴婢绝不敢对着娘娘信口开河。”

她道:“适才张妃娘娘……身上男人说的话明显带着地方口音。奴婢家乡是在台县花溪村,可是奴婢的娘却是隔壁的三塘县人,那男人说话的口音与奴婢的娘几乎是一样的。张妃娘娘自小生活在京城,又怎么可能会说远在千里之外的三塘口音?所以,奴婢才斗胆猜测,还望娘娘见谅。”

谢玖视线这才收了回来,便听见素锦几不可见的舒了一口气。

“素锦,”谢玖示意她起身,“你去侧殿,注意张妃娘娘醒过来时,便立刻来报,还有……将这些话,悄悄说给灵儿听。”

素锦的后背一僵,冷汗直往外冒。

这话传了出去,可是污蔑妃嫔的大罪啊,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丢的。只是瑾芳仪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笑望着她等她回话,她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

于是挺直了脊背,声音微颤地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娘娘放心。”

谢玖垂眸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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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奇葩

花真和安春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一道儿回来,一进屋花真噗通就跪了。

“娘娘,奴婢回来晚了,让娘娘久等了。”她心下十分惶恐,即便瑾芳仪没派安春去寻,她也知道自己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将瑾芳仪交待的事给办砸了。只是高总管让她在外候着,她便只能候着,谁知一直就等到现在,也没见皇上出来。

谢玖一听便知皇上定是在召见大臣,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前朝后\宫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有闲情逸致在她这宁安宫打架惹事的,也就只有脑袋都不太正常的张妃和柳妃了。

“起来吧,”她轻轻抚额,幸好没闹出大事。“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找个小太监先回来通报一声便好。”

“谢娘娘不罪之恩,奴婢下次一定办得妥妥的。”花真扬起坚定的小脸,她当时是急晕了头,只知道一定要将皇上带过去完成瑾芳仪的交待,考虑的不周全。有了此次的经验,她有信心下次定然临危不乱。

“下次若办砸了,您拿奴婢的脑袋当球踩。”

谢玖笑着点了下她的头,“长记性就好了,快起来吧,低头看你怪累的。”

“谢娘娘。”

花真阳光灿烂地笑着,谢玖怀疑她身后若安个尾巴,现下定是转个不停的。

“娘娘,现下时候不早了,可要奴婢下去准备晚膳?”安春问。

谢玖叹了口气,“去准备着吧,张妃娘娘不知什么时候醒,多备上一份――去问问灵儿,张妃娘娘喜欢吃什么。”

“是。”安春轻轻施了一礼,便告退下。

谢玖不愿待在侧殿,生怕张妃醒来时说话的却是她身上的鬼,和她大聊家常她可受不了。于是窝在正殿,倒在榻上看起前阵子翻出来的一本大燕名家的画册。

自从答应了将军要为他画像,她就开始重新练起画功。无奈底子太差,到现在下笔仍是力不从心,也只能看着别人的画过过干瘾。

正看得迷迷糊糊刚要入睡之际,便见素锦白着一张小脸,进来复命。

“张妃娘娘醒了。”

谢玖醒了醒神,施施然起身,拢了拢微乱的秀发。“怎么样,正常了?”

素锦迅速地点头,话语中透着无奈。“灵儿大概觉得这里讲话不方便,想张妃娘娘回永福宫后再行禀告,结果张妃娘娘一听说娘娘您准备了她的饭菜,便执意要留下来,说要尝尝宁安宫的手艺。”

代国府是有多亏着她的嘴,才进了宫后到处蹭吃的?

太后的咸熙宫好歹名厨汇聚,她的宁安宫有什么?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胖师父,唯独面食还拿的出手,却怎么也是不能和咸熙宫比的,张妃能吃出什么?

身上带着一窝子鬼,就赶紧回家嘛……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宫中更是如此,谢玖满腹劳骚也只能在自己脑子里七弯八拐地内部消化,不管对着谁都是说不出口的。

就这样一步三叹地去了侧殿,谢玖见张妃仍是面目模糊,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不敢再看。

“我也不知怎么竟在你这儿睡着了,让你见笑了。”张修盈声音听起来有些羞涩,“只是你的chuang榻铺的不够松软,硌的我屁股有些疼呢。”

谢玖听见耳边接二连三的抽气声,除了张修盈,其他人都知道她那屁股哪是硌的,分明是柳妃接二连三硬踩的。

“这偏殿我只偶尔过来躺躺,看看书望望景,因不常来倒是没注意被子。娘娘提点,待会儿我便吩咐人多铺上几层。”

灵儿在张修盈身后禁不住直想挑大指,到底是得宠的妃嫔,胡诌八扯的功力也比别人强!只是苦了她们两个小小的宫女,还要想着回宫要怎么跟张妃交待清楚。听那素锦欲言又止说出的话,分明是关系着人命,怎么也是不能瞒下的。

早知道这瑾芳仪假话张口就来,就像跟在舌头底下搁着似的,方才就该趁张妃娘娘昏睡之际,求了她来说。都是皇上的妃子,沟通起来更方便不是。

一定是和张妃娘娘待的久了被同化,她的心眼也稀缺了……

“柳姐姐什么时候走的?”张修盈突然想起,“我醒过来就没看到她,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你不知道,她的嘴可不饶人,落了话柄在她那儿,她连皇后都敢说,嘴巴比刀子还利。”

谢玖干笑,柳妃岂止嘴巴不饶人,拳脚看来也是很有一套的。

“瑾芳仪――我叫你谢姐姐好不好,我听灵儿说,你比我还大上一年半,这样叫着亲切,好不好?”张修盈一把抓住谢玖的手,紧紧握住。

自来宫妃爱凑个近乎,也都是按位份加年龄这样姐姐妹妹的叫,却鲜少有高位份的主动管低于自己的妃嫔叫姐姐的。谢玖直觉觉得张修盈不似心机深沉的人,再者她这种频频往上粘的个性,推脱也不见的推得掉,谦让两句也就顺势受了。

“其实相处多了,姐姐就知道我不像宫里人说的那样嚣张跋扈,我只是不会和人打交道,又凡事有姑姑护着,她们自己看了就躲了。姐姐,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不然我一个人在宫里可无聊呢。”张修盈兴致勃勃地道:“明天我再来找姐姐,我们去听戏啊,我听姑姑说畅欢阁有个青衣唱的可好呢。”

“太后娘娘三天后的生辰,我这衣裳首饰的也还没准备齐全,要不待太后生辰之后,我们再约,可好?”

不待张修盈开口,安春推门而入,寻问何时摆膳。

谢玖松了口气,果然张修盈瞬间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直言要好好尝尝宁安宫厨子的技艺。

于是,张修盈一边摇头批评,一边吃了风卷碟盘空。

“谢姐姐,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看你顺眼。可你这性子……”她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在宫里很容易吃亏的,柔柔弱弱的,连抬头看人也都带着几分小心。你越是小心翼翼,别人就越会欺负你。趁现在皇上宠着你,你得硬气些才好,免得叫人轻看去了,以为你好欺负呢。”

是不是但凡跟鬼沾边儿的都看她顺眼?

谢玖举奢却没有地方下手,便索性作罢。“妹妹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了。”

“你宫里这厨子手艺一般,还不如我永福宫的,改日你去我那里尝尝。”张修盈略带遗憾地叹道:“不过怎么也赶不上咸熙宫,张鼎玉才是顶好的厨子。”

她边感慨,边回味从小到大吃过的美食,顺带着她十五年的人生也都交待了。

撤了膳食也不见张妃有半点回宫的意思,谢玖也只好坐陪,两人便在侧殿直聊到夜半中天。

安春推门,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谢玖身边,低声回道:“娘娘,高总管派人来报,皇上喝了些酒,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要来宁安宫,请娘娘先准备着。”

谢玖点点头,“让厨房煮上一碗醒酒汤备着。”

灵儿这时终于忍不住偷偷扯了扯张修盈的袖子,跟这这么个缺心眼儿的主子,要废多少本不该她们操的心哪。

到了这时辰还不走,传出去可不就成了张妃堵在宁安宫等皇上的宠\幸吗?

永福宫的主子不在乎脸面,他们那帮子\宫女太监可在乎着呢。

张修盈回头看了一眼灵儿,见她一脸便秘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

“天儿都这么晚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明天我再来看你。”她起身告辞,笑眯眯地走了,根本没见身后的谢玖一副被雷劈的模样。

明儿还来?

放她一条生路吧……

坐在一旁看了半日戏的洛妃,望着远去的张修盈的背影下了结论:“这人真是宫里难得一见的一朵奇葩。”

谢玖默,这个名号洛妃终于从她的身上让渡出去了。

这也算是倒霉催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点儿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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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表白

谢玖在宁安宫等了近一个时辰,仍是不见皇帝的影子,花真便自告奋勇地要去打探。谢玖明白她这种近乎赎罪的想法,摇头道:

“现在这后\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宁安宫呢,你一出这个宫门,不定下一刻窥探帝踪的罪名就已经捏在别人手里了,咱们还是安静等着吧。”

花真小脸煞白。

“娘娘,奴婢又错了。”她一脸悲壮,没想到自己这般打脸,傍晚赌罪发誓夜里就应验了。“您拿奴婢的脑袋去,当球踢吧。”

谢玖勾唇一笑,“你的小脑袋我是没什么兴趣,且留着吧。近日宫里的事,一波接着一波,宁安宫上下都快成众人的眼中钉了,行事还是谨慎为好。太后的生辰又近在眼前,莫落了旁人的话柄。”

花真频频点头,仿佛小鸡啄米一样。

“娘娘放心,奴婢决不辜负娘娘的重望,一定管好下面的人,将宁安宫防的跟铁桶一般,不让娘娘操心。”

谢玖看了看安春,安春也忍俊不止地笑了。

自前几日升了花真做掌事宫女,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充满了干劲,半夜牙咬的咯咯作响。

谢玖又等了会,渐渐有了困意,便吩咐安春准备就寝。

安春踌躇道:“皇上吩咐了要来,娘娘不再等会儿吗?”

瑾芳仪上一刻钟还说全宫上下须小心谨慎行事,怎么一转脸,就将皇上的话当了耳旁风?就不怕皇上万一喝多了,没了理性,直接扣她个恃宠生骄的帽子?

谢玖掩唇打了个哈欠,圆溜溜的美眸染上了几分水色,看起来有几分娇滴滴的慵懒。谨慎小心那是对旁人,对皇帝要是一样的万般小心顺意,反而入不了他的眼。她前世后世加进来也在景元帝身边六年有余,太了解他那点儿渴望被虐的小心情。

你对他好,他当你应该应份的;你偶尔呛着他来,他反而觉得这他么就是真爱啊,居然敢和皇帝顶着来!

其实他这种情况,有一个民间的词更适合,那就是:贱皮子。

“无妨,只先别将宫门插上。”她走了两步,又停下。“皇上若醉的厉害,你便大声唤我起来。”

“是。”安春一头雾水,这瑾芳仪行事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若怕皇上生气,就一直等着呗,别家宫里的娘娘若得了这消息,就算枯坐一\宿,只要能见上皇帝一面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哪像这瑾芳仪,皇帝对她上心,她反而越发拿起乔来。

这可不就是作吗……

谢玖淡然转身,佯装没看到安春纠结又无奈的脸。

昨夜筋疲力尽睡到了晌午,紧接着柳妃和张妃又闹了那么一出,她的身体早就有些透支,让她坐等不知会不会来的皇帝,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谢玖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只觉一副重重的身躯压在了身上,她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蓦然惊醒。

以前她便有过这样半夜鬼压床的经历,有的鬼吓醒你便飘走,有的甚至要陪着她们聊天到天亮,听她们说些活着时候遇到的憋屈事。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酒气。

“是朕。”顾宜芳知道吓到了她,连忙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声在她耳畔安抚。

然后,谢玖的耳朵便被他温热的舌里里外外舔舐起来,他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顺着她的脸颊便亲到了嘴唇。

她心里记着张妃和柳妃的事,见缝插针地出声:“陛下――”

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两人唇舌交缠了许久,直到他的喉咙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呻\吟,这才松开了她,一手掀开裹在她身上碍手的被子。

“陛下,臣妾――”

“柳妃和修盈的事高洪书已经禀告朕了,你不必害怕,万事有朕呢。”顾宜芳像小鸡吸啄米一般亲着谢玖的唇,觉得那粉唇上似乎涂满了蜜,怎么亲也亲不够。“不管谁在朕的身边,朕都能想起你来,你是给朕喝了什么迷魂汤了,嗯?”

因谢玖怕鬼,夜里一向点着烛火。

烛光下,谢玖绯红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纱,美眸盈盈,说不尽的妩媚风情。顾宜芳目光灼灼,果然灯下看美人,越发的让人心肝直颤。

谢玖似乎知道怎样笑起来更勾人,手托腮歪躺在榻上笑若春风:“臣妾没有迷魂汤,倒让人备着醒酒汤,臣妾这便叫人端上来。”

“不必。”顾宜芳俯身轻舔她的唇,“有你在,喝多少醒酒也是无用……你在朕眼前一晃,朕就晕了。”

谢玖不忍心戳破,这分明是喝大发了,看谁都晕哪。

“臣妾为陛下更衣。”谢玖哄了半天,顾宜芳这才松开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这里她才看清他,俊脸通红一片,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锃明瓦亮,分明已经是八九分的醉意。

顾宜芳脚下不稳,倒在谢玖身上搂着她便不撒手。

“那个混球顾连襄,若不是他拦着朕,朕早就来找阿玖了。”他吃吃笑道:“不过以后就不用担心了,朕已经把他彻底解决了……阿玖,亲亲我。”

姓顾,又够资格让皇上宴请,怎么也是个皇亲。名字倒是有几分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可是,谢玖早没了心思追问下去,顾宜芳已经不管不顾地又亲了上来。

“陛下,先脱了衣服呀……唔……”

谢玖认命地被推倒,皇帝一喝多就变成了大尾巴狼,除了吹灯上chuang大概什么也入不了他的耳了……

仗着年轻胡闹,总有一天你想闹也闹不起来!

柳妃和张妃在宁安宫大闹皇帝是知道了,但肯定不明内里真相,今夜她想说出句完整话估计都只是奢望,只能待明天皇帝酒醒了,她找机会再说。

她只觉嘴唇一疼,便听顾宜芳不悦地道:“阿玖,专心亲朕。”

谢玖默,陛下,你真的喝多了吗?怎么这时候还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连她溜号也能察觉?

陛下,真乃神人也。

“你放心,有朕在没人敢欺负你。那帮子女人看朕喜欢谁,就看谁不顺眼,惹恼了朕,朕让她们全都给朕滚蛋!”

“阿玖,阿玖。”

“是我,陛下。”谢玖回吻,她发现景元帝兴奋的时候便喜欢一直叫她的名字。“臣妾喜欢陛下叫我的名字。”

“阿玖……”景元帝一边吻,一边含糊不清地叫道。“朕也喜欢你。”

谢玖表示,听到皇帝的表白不容易啊。虽说是在他耳朵听错的情况下的回应,但也是种表白好么!

“陛下,什么时候能在陛下不饮酒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她淡淡地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一叹。

她太了解他了,即便醉着,第二天也会记得所有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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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难分难舍

谢玖心里有事,一\夜睡的不甚安稳。(.la 无弹窗广告)是以在高洪书压低了声音,小声叫起的时候她便醒了,反而是顾宜芳宿醉未醒,大梦正酣。

她醒了醒神,从他怀里坐起身,轻轻推了推他。

“陛下,该早朝了。”她柔声道。

顾宜芳梦里正抱着他的瑾芳仪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颠颠地骑着马,才想着要在马上来一回试试,就觉得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推,他顺势就跌下马来。大草原没了,马没了,连他怀里娇媚万分的瑾芳仪也没了,他立时火就冒了起来,眉毛几乎拧成一团。

“啧。”他不悦地睁开了眼,不待他张口开骂,便听得耳边低低柔柔的声音,仿佛仲夏里清凉的湖水,一下子缓解了他内心的焦躁。

“陛下,该起了,高总管已经叫了几回。”

顾宜芳眯起眼,盯着谢玖的脸看上好一阵似乎才认出是她,脸色稍稍和缓了些,伸臂一勾将她揽在怀里,“陪朕再睡一阵。”说完,又闭起了眼。

谢玖欲言又止,耳听着身边的呼吸渐渐绵长,似乎又要睡过去。

里面的谢玖等得,外面的高洪书却等不得。

方才听到这瑾芳仪出声,他心里还是一喜,想着佳人叫起皇帝总不会沉着一张脸骂人,倒省得他当那无辜的炮灰。谁知皇帝倒是没骂人,搂着美人竟又睡了起来。这都几时几刻了?皇帝是不是上次免朝睡了个好觉,乐的忘乎所以,这次又想再来一次?

皇帝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快活一时,等那帮子大臣奏折纷纷砸过来的时候,就有得受了。

“陛下,该起了。”高洪书拔高了声音,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没有流下的一汪子辛酸泪。

叫起吧,被皇帝骂;不叫起,又被大臣骂。

伴君如伴虎,当太监的不容易啊。他么的,下辈子宁可当个以色侍君的妃嫔,也不当这个没根儿的夹心人。

他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大嘴巴。到底是井底之蛙,这辈子他算是折宫里没了出路了,下辈子还想往宫里钻是脑子被门夹了多少遍啊。下辈子,哼哼,老子要去山里打老虎!将山里的老虎毛拔的一毛不剩,骨头熬汤,皮剥下来当外褂,头切下来当球踢!

不等他幻想下一辈子轰轰烈烈的虐老虎大计,便听里面皇帝低沉的声音斥道:

“你是舌头让门夹了?叫一声就没了动静,要不要朕给你换个脑袋,省省神?!”

高洪书瞬间打了一个激灵,险些咬了舌头。“小的这便进去服侍陛下更衣。”

他挑帘子就要进去,只听瑾芳仪声音低低的不知说了什么,皇帝便冷声道:“你且在外候着,等朕叫你再进来。”

高洪书扫了眼身后一排端着洗漱及衣裳服饰等待了半个时辰的宫女,心道:里面那二位最好别又没羞没臊没时没晌地鼓捣起来,这一大早上的观众太多,她们等得,大臣也等不得,保不齐哪个没长心的言官如实写了皇帝与宫妃清早榻上大战,以致搁耽早朝,大家就都得不着好了。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和朕单独说?”

顾宜芳闭着眼睛,修长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宿醉后的头似乎像要裂开一般,太阳穴时不时地抽痛。

他忍着难过,突然一双温温的小手抚上额际,在头上不轻不重地揉按了起来。后来,不知是这手法真的有效,还是时不时钻入鼻息的馨香拢了心神,他竟觉得头痛渐渐缓解了许多。

他脑海里突然就想起昨晚她抚着他的脸对他说的那句有着些微哀怨的话。

“阿玖,朕很喜欢你,别让朕失望。”他轻声说。

谢玖微讶,看着仍紧闭双眸的顾宜芳,淡淡地笑了。

许久没等到她的回话,他倏地睁开眼,眉眼微厉地望向谢玖,只见她嘴角浅浅勾起,那双望着他的美眸盈盈似有无尽的情意,欲语还休。他只觉心头一荡,双目一下子灼\热起来。

谢玖主动攀上了皇帝的脖子,一头偎进他的怀里。

“臣妾绝不敢令陛下失望,也绝不敢想令陛下失望,臣妾会有多难过。”

顾宜芳心满意足地搂紧她的肩,心里又想起了那个梦。

什么时候一定要在马上来一回……

“陛下,”谢玖知道再过片刻高洪书必定又要叫起,时间紧张,便想着如何开口将张妃的事既说的清楚。“柳妃娘娘和张妃娘娘――”

谁知她才开口,顾宜芳便打断了她。“昨夜朕不是说了,会给你个交待的。”

“不只是这样。”谢玖凑近他的耳畔,小声将事情经过巨细靡遗地说了一遍。

听得顾宜芳整个目瞪口呆,柳妃身上那厉鬼先前他已经听过,和他预想的倒相差不多,只是修盈――

“修盈居然身上带了一窝子鬼?”而且那是要人命的鬼?!

虽则修盈因太后旨意入了宫,但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个小时候时常缠着他,又可爱又可怜的小妹妹。他不宠\幸她,绝不是不喜欢她,反而是……太喜欢那个做妹妹的她,让他拿她当个他的女人去疼爱,他一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每当太后有意提起宠\幸修盈,他的心里总是膈应的不行,似乎那样做就是乱\伦一样。

谢玖看出皇帝思绪烦乱,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

“陛下……”外面高洪书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又一声高一声低地叫起:“陛下,该起了,陛下――”

“知道了,别嚎了!”顾宜芳不耐烦地起身,“高洪书,还不给朕死进来!”

高洪书缩着脖子颠颠带着一帮子\宫女太监进了内室,见皇帝已经下了榻,没和瑾芳仪腻歪在一起这才放下心,上前服侍皇帝更衣。

只是历来皇帝在瑾芳仪这儿,脸上都是笑的满脸开花,今日难得一见竟是一脸便秘样,高洪书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若无其事的瑾芳仪,不是瑾芳仪惹恼了皇帝……不会是他吧?

他觉得阴风在身边绕啊绕,手下加了几分小心,生怕用大力碰疼了皇帝,皇帝一气之下便将他的手给剁了。

因着皇帝阴沉着一张脸,梳洗在一片死寂中结束。

“陛下,可要在这儿用了早膳?”谢玖这才下了榻,柔声问。

顾宜芳摇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朕走后你再睡会儿,眼下都青了。”

谢玖仰脸在他手中蹭了蹭,“那陛下下了朝,一定要别忘了吃些东西,可别饿坏了身子。”

顾宜芳叹了口气,真想把这瑾芳仪揣袖子里到哪儿都带着。

“你也是,好生养着身体。旁的事不用担心,一切有朕呢。”

在一旁的高洪书听的直翻白眼,好悬酸倒一口大白牙,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的?只不过是上个早朝,至于吗,当这是十八相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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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封位诏书

顾宜芳顶着那张因宿醉而显得精神不济的脸上朝时,对着下面侃侃而谈,口沫横飞的大臣们,脑袋里想的却是上次免朝后,这些大臣们砸进宫里的折子,那一排排的对比,一层层的引申,辞藻华丽,引经据典,他毫不怀疑这些个大臣怀里每天都揣着早就写好了批判皇帝的奏折,只待他一个行差踏错,掏出奏折就使出吃奶的力气砸过来。

文臣一列翰林院李侍郎因吃东西卡了喉咙,特请了三日假;武官那一列镇国将军切西瓜刀背砸了脚,请了半月的假。

反而他堂堂一个富有天下的皇帝,和清王的儿子喝多了酒,那也是想要和一向刺头的清王搞好外交啊。没人体谅他的用心良苦不说,连在榻上多躺一刻都得小心着又被这些大臣骂,脑袋疼的都快要炸了,还得颠颠赶过来上朝,还有比他这皇帝当的更憋屈的吗?

那些个眼睛盯在皇帝身上,稍有一点儿不如意就一车车的劝谏,哭爹喊娘,教育自家儿子女儿也没见他们那么用心!

且等他拿回权柄,看他怎么拾掇他们。

终有一日,他要好好告诉告诉他们,什么是君父,什么是臣子!

做了他的臣子,还想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真是活拧歪了……以后大半辈子,他得开始制订一套有效的梳理大臣的好法子。

高洪书简直不忍直视面色渐渐柔和的皇帝,在这种亢长而废话连篇的朝会皇帝能摆出这副面孔,明显又开始脑补以后怎么折腾这些大臣了。有时候他真想说,陛下,意yin伤身啊,有这功夫,您练练睁眼睡觉的功夫不好吗,还能强身健体,万一哪天君臣一言不和大打出手,跑也跑的快些。

在皇帝温柔和煦,宛如春风的态度下,侃侃而谈的大臣渐渐支撑不住,小心脏开始偷停。

两司会审张郑两家打死人一案,并涉及刑部尚书及其门人贪墨渎职,明明已经结案,上折子却被皇帝给留中不发。想也知道是为免有心人利用太后生辰要求轻判,誓要将案子押到太后生辰之后,再施以一记重击。

这种贪墨案子最是难以厘清,高官世族有几个孤高清傲不交际?送个礼就能说贪墨,喝顿酒就算朋党,全看掌权人想撒多大的网,想捞多少条鱼。

近一年皇帝越来越不掩饰对世家的不满,对权臣的施压。如今被皇帝得了机会,却不知到那时,皇帝是要弄垮多少人了。

朝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顾宜芳满面带笑地看了高洪书一眼,高洪书一个激灵,高声道: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见众臣都跪在地上没了声息,顾宜芳满意地点了点头,甩袖子走了。高洪书一路跟在后面,忍不住嘀咕:你满意什么啊,有什么可满意的?无本退朝,恭送皇帝本来不就是要跪的吗,有什么可乐的?

回了含章殿,顾宜芳自角落处抽出那份早已写好了的圣旨,他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颇有几分犹豫。

高洪书心明眼亮,知道这是份大封后\宫的旨意,当初皇帝一脸不情愿,写得了就扔在一旁,连印也没盖,他还以为皇帝歇了那份心思,没成想今日又摸了出来,难不成觉得现在才是到了时候了?

顾宜芳随手一扔,又抽出一份空白的圣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高洪书伸长了脖子斗胆扫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

这是份赏赐瑾芳仪的旨意,珍珠玛瑙翡翠,凌罗绸缎布匹,比封位的诏书还要长,还要长啊!

皇帝有考虑过封位的那些妃嫔的感受吗?!他是忘了当初讽刺瑾芳仪像个暴发户,带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进宫,比他这皇帝出手还大方吗?他是忘了人家瑾芳仪不差钱吗?

“把这两份圣旨盖上印,发出去。”顾宜芳撂下笔,重新扫视了一遍,目光一柔。“你亲自去宣瑾芳仪这一份。”

太后借生辰之机提出大封后\宫,理由是皇帝登基三年,妃嫔位份偏低,因今年又有新人入宫,长幼尊卑理应重新排列整理。理由无懈可击,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太后的借口,无非是因为他这些日子连召瑾芳仪,太后不满他专宠一人,想方设法地要压制瑾芳仪。

先皇在时太后在后\宫便是威风八面,说一不二,到了现下他登基为帝,虽让出了权柄,不过是隐身到了幕后,对后\宫的实际掌控能力还是相当强悍。经历三年,皇后连太后一半的势力也没收回,他不知道是该对皇后的能力表示失望的好,还是对太后的强势由衷地表示敬佩。

他铲除废太子君临天下,太后可说功不可没,若没有太后,他走到今日却是不知要付出多几倍的心血。他尊敬太后,但太后的强权,对他的那种细微到他宠谁都要经过她允许的超强掌控欲,却已经在他心里成了一根剜不掉的刺。

高洪书领了圣旨,颠颠地跑去宁安宫宣旨。

到时,谢玖正对着对本大燕名家画册照猫画虎。高洪书扫了眼凌乱的书案,一堆摊开的宣纸,宫妃爱画画的他也见过不少,没有一个人能将这么雅致的一个爱好弄成这般邋遢,让人不忍卒睹。

不到半个月她便接了三次圣旨,皇上要不要这么勤快?

谢玖一头雾水地接了旨,吩咐安春沏了上等的蒙顶甘露。

高洪书也不推辞,轻呷了一口,不待谢玖寻问,便主动地道:“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向皇上提出在生辰之前,希望能够大封后\宫,以示庆贺。瑾芳仪前阵子刚升了位份,又加了封号,便不在此列。皇上便在今日早朝后,写了这份圣旨,待会儿另一道旨意便也要发下来了。”

他一点也没有泄露圣意的顾忌。

在封位诏书之前赏了瑾芳仪几车的礼物,又让他亲自来这一趟,皇帝无非是想他给瑾芳仪解释个透,免得瑾芳仪心里膈应,他是将皇帝那点儿小心思摸的透透的了。

谢玖立刻感受到了来自景元帝的浓浓的善意,脸上便堆起了甜的有些腻人的笑。

“高总管替我给皇上带句话,就说,阿玖谢谢皇上的这番心意,阿玖心里知了。”不得不说这一点小皇帝可比前世的景元帝做的好得多,居然在这时候还不放了安抚她一下。前世他哪管这个,想封哪个封哪个,旁人放个屁都是忤逆圣意,更别说心里有怨言撂脸子了,那纯粹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走到书案前,翻了半天,将最得意的一张画递到高洪书手上。

高洪书手下一哆嗦,这对像鸭子又长了个鸡嘴,像鸡又偏在水里游的生物,就是瑾芳仪对皇上的回礼?

瑾芳仪这是高兴的意思吧?

万一皇上误会了她是在泄愤,折磨他那双高贵的眼晴就不好了。

“这对……鸳鸯……”他连蒙带猜地问道。

“这是我画了一早上最满意的一幅画,也是我对皇上的一片心,还要烦请高总管转交皇上,皇上看了,就明白了。”

鸳鸯这种鸟,在繁殖期成双配对,过了一段时间雄鸳鸯就会又开始寻找新的雌鸳鸯,这简直就是皇帝风流多情的完美代表物,也正是他们这段关系最贴切的形容了。做为此时正陪在皇帝身边的雌鸳鸯,她一定会努力做好形容最完美,待在皇帝身边时间最长的雌鸳鸯。

面前的瑾芳仪眉目如画,粉面带笑,高洪书一时难以将她和手里这幅笔法粗糙的画联系在一起。

只是想想梁国公武将出身,文学修养难免偏低,高洪书勉强能够原谅瑾芳仪称这张纸为:画。

瑾芳仪是想告诉皇帝只羡鸳鸯不羡仙?

的确是这两个没羞没躁的人会说的情话。想必皇上理解了瑾芳仪的意思,会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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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皇后挖坑

太后的生辰是四月二十六。

清早,皇后便率宫妃去咸熙宫拜寿。

太后自交出权柄,便免了后妃的晨昏定醒,平时养花逗鸟,与宫里的几位太妃解解闷子。以至于新入宫的妃嫔,竟有大半没有见过太后。

皇帝的一纸诏书封了二十人,尽管一同下来的还有赏赐瑾芳仪的旨意。升了位份每月的例银也就升了,待遇也跟着上去,这已经足够她们偷着乐了。瑾芳仪,那可是传说中敢和皇后叫板的,她们这些窝在宫里都要发霉的主儿与皇帝的宠妃较劲,她们还没傻到那坟头。

今日众妃来的齐全,谢玖虽是芳仪位,随皇后跪地向太后祝寿却排在了第三排,正在柳妃之后。她背上仍背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厉鬼,好在那鬼身后没什么伤处血迹,还算正常。却也足够谢玖提起全部的心思来提防,生怕一个不小心在太后面前失仪。

在前世的印象里,太后掌控权极强,皇帝隐忍了不少年,放任皇后与太后之间夺权。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楔机,皇帝决意不再隐忍,下了狠心清洗宫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一举除了包括太后在内的众多势力。只是在那之后,太后的脾气反而越加不好,对看不顺眼的宫妃变着法儿的折腾,她甚至听说一个新进得宠便目下无尘的美人,被太后罚在太阳底下顶着一碗清水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就算是她自己,也没少被太后以侍疾的名义折腾。

这一世,她也没有天真地以为会入了太后的眼,尤其是在皇后开门见山地对她说,太后命她好好管教自己之后,更不敢做这种白日梦。

她不止一回地想,景元帝骨子里的阴晴不定就是随了太后。

大概除了那位传说中和善宽厚的先皇,他们一家子精神都有些不正常,都以折磨人为乐。

以皇后为首高位妃嫔每个都说了几句吉祥话,到了谢玖这里,咸熙宫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连太后\宫中的一只死去多时的土狗鬼都跑到她身边吠了两声。

谢玖这时肯定了,她和姓顾的一家子都犯冲,包括姓顾的狗。

“这就是皇上新封的瑾芳仪了?”张伏慧扫了眼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谢玖,柳妃和自家侄女在宁安宫闹的不大愉快,还特意惊动了皇帝皇后的事,她几乎是不到一刻钟便知晓了。若不是傍晚柳妃顶着一张肿的跟小馒头似的脸亲自到咸熙宫请罪,她几乎直接杀上承欢殿,亲自教训教训这个向天借胆,敢越过她就直接给张修盈难看的柳妃。

一肚子的火就在见到柳妃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想不到张修盈也有这么凶残可爱的一面……原来她一直忽略了一点,侄女随姑啊,顿时这叫一个欣慰。

虽则没有追究柳妃,却在心里连带着也记了谢玖一笔。(.la 棉花糖)

事发在宁安宫,两位高位宫妃手拉着手进去,却是打肿了脸出来,说谢玖没有在中间加盐添醋,是朵圣洁无辜的白莲花,谁信?

“进宫时哀家记得你看着本本分分的,相貌也算端正。”太后往下的话就没说,但话外的意思恐怕就连一直朝谢玖吠个不停的土狗也听得出来:你现在可长歪了,也一点儿不本分了……潜台词想必还有:看着就让人讨厌。

“瑾芳仪七巧玲珑心,很得皇上的欢心。”朱德音端坐在正位下首,五官柔和,淡淡地笑道。

在皇后的下位,坐的正是谢玖前世的嫡亲姑姑,现在正怀胎五月余的秦妃。

这一次,是谢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年轻的秦萱蓉。

她如今二十岁,一张姣好的鹅蛋脸,肤如凝脂,云鬓浸墨,俊眉修眼,让人见之忘俗。

因身怀皇嗣,秦妃一向幽居永乐宫,不理俗物,唯今日太后生辰,这才难得地露上一面。她一向知礼守份,得了皇后的特许,这才没有和众妃同去昭阳宫,而是一大早直接到了咸熙宫。

她听见皇后对瑾芳仪的评价,抬眼看了看谢玖,淡淡一笑,没有作声。

谢玖太了解自家姑姑,一向是只钟意搅浑了水,自己却从不入水的。

尤其是在水已经浑的不像话的情况下,她才懒得锦上添朵花。

“宫妃是服侍皇帝的,想让皇帝开心也没有错,却不能没有底线,一味地谄媚惑主。皇后,你一向以前朝段皇后为榜样,便应多学学人家治理后\宫的手段,只你一个贤德也是不够的,理应管教好下面的妃嫔,循规蹈矩。段皇后所写的女诫,宫妃该多学学了。”张伏慧吩咐众妃入座,继续道:“哀家看,新入宫的这些倒是知书守礼的……瑾芳仪该多学学。”

谢玖垂眸,从她坐下开始,那土狗就跟着她想要咬她的衣角,汪汪吠个不停。

如果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想一脚踢开这狗仗人势的东西,他主人看不上他,它居然也敢欺负她!

她真想指着它的狗脑袋大骂,你家主人是脑抽了吗?她好歹是皇帝亲封的有封号的芳仪,让她学这些个新进宫连宫规都不知道学没学全的低等妃嫔,还讲什么尊卑,那一肚子尊卑思想是让狗吃了吗?

当然,她没那个胆子敢和太后对呛,于是毕恭毕敬地起身福了一礼:“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好生向皇后娘娘学习。”

张伏慧不屑地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倒比看着更口乖舌滑。

只听皇后笑道:“本宫乐得与谢妹妹亲近,只是宫务繁忙,却未必时常得闲多聚。可惜谢妹妹独居一宫,没有交好的姐妹,否则相互做伴学习,倒也不致冷清。”

谢玖右眼皮一顿狂跳,跟乱弹琵琶似的,心道这皇后是要坑她。

张伏慧闻言,不着痕迹地扫了皇后一眼。

昭阳宫中,瑾芳仪扫了皇后的面子,又在当晚和皇上出双入对地刺了皇后的眼,这后\宫皆知的消息她这做太后的又岂会没有耳闻。只是这皇后背着贤良淑德的石碑,便想拿她这个皇帝的娘做枪使,既给瑾芳仪添了堵,留了后患,又没有正面与皇帝对上,这一举两得的算盘,真是打的吧吧作响啊。

张伏慧心知肚明,不过仍打算遂了皇后的意,谁叫她看那瑾芳仪就是不顺眼呢。

比看皇后更加的不顺眼……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后\宫让她看顺眼的那么少?

“我与谢姐姐就交好,怎么会没有人做伴呢?”张修盈笑盈盈地道。太后生怕她控制不住胃口,还未开宴就大吃特吃,特别吩咐宫人什么也没准备,连盏茶水都没有,她便右手抠左手,来回摆弄着玩。

张伏慧白了没眼色的张修盈一眼,也不知谢玖有什么魔力,勾了皇帝就罢了,连自家侄女也巴巴地贴上去。她怎么就不像对柳妃那样,啪啪上去先甩两耳光再说?

太后动了动嘴唇,正待开口,便听宫外太监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似的: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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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皇家天伦

和皇帝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胖胖的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浓眉大眼,与顾宜芳有六七分相似,个子只到顾宜芳的耳朵,身形却是他的一倍多。(.la 棉花糖)

谢玖知道这便是景元帝同母的兄弟端王顾宜苓,前世时她曾见过他几次。那时的他三十多岁,更加胖的不像样子,走几步路好像旁边的地都被他踩的一震一震的。端王外表看着温和,对待旁人也谦逊有礼,唯独对皇帝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张嘴就说,常常给皇帝气个倒仰,皇帝不爱听什么他偏说什么,不过皇帝虽气的不像话却也从不摆皇帝的款治他。每当这时,她都暗自乐不可支,毕竟她们后\宫这些女人受了委屈不可能给皇帝甩脸子,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端王这胖子简直就是神赐之物,用来平衡后\宫哀怨的最佳利器。

前几日小皇帝饮醉酒幸了她,也是因为受了端王的气……

看来,端王真是专注给皇帝添堵二十年。

皇帝和端王给太后见礼后,端王不等坐下就往宫妃堆里乱瞄,问顾宜芳道:“皇兄口中那个‘特别’的瑾芳仪是哪个,让我见识见识?”

谢玖闻言,脑袋瞬间就开始疼了。

她知道端王口中的‘特别’,其实说的就见鬼的代称,可问题是别人不知道。

果然,一众宫妃甚至包括太后都用不善的目光刷刷地射了过来,瑾芳仪特别,她们是有多普通?

谢玖顿时如坐针毡。皇后挖坑,太后善后,妃嫔落井下石,连皇帝都时不时地好心办坏事地坑她,她受这点儿宠容易吗?

“阿玖,见过端王。(.la 好看的)”顾宜芳俊颜带笑,指着坐在对面的端王道:“这就是上次在长信宫呼呼大睡,怎么也叫不起来的小胖子。”

端王习惯了皇帝的称呼,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太后脸色明显有些不高兴。

谢玖无心理他们姓顾的一家子心里的小九九,连忙站起来福身施了一礼。“妾身见过端王殿下。”

“宜苓,你这是进宫瞧哀家来了,还是看你皇兄的妃子来了?”张伏慧看了看坐在右手边的二儿子,不满地拍了他肉嘟嘟的大手一下。“越大却越发地没了规矩,这一屋子都是你皇兄的妻妾,你这做小叔子的进来就敢这般乱看?要不是你亲哥哥,看挖不挖了你双眼。”

“都是一家人,不碍的。”顾宜芳知道太后生怕他们兄弟生分,时不时地扔出几句话,目的无非就是告诉他,端王才是你亲弟弟,你坑谁也不能坑他。

顾宜苓也不以为意,呵呵笑了,向谢玖道:“久仰大名啊。”

谢玖头更加抽痛,下意识地看了顾宜芳一眼,谁知他正笑望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他笑容加大。

众妃不敢盯着皇帝瞧,可太后看着呢,当着众人的面瑾芳仪就敢冲皇帝抛媚眼,背地不定怎么勾着皇帝,望着谢玖的目光便更加幽深。

“母后,我们兄弟间没这么多顾忌,您就别瞎操心了。”顾宜苓扫了扫四周,立刻便有宫女递上一盏茶,他一饮而尽。“母后\宫里的人就是不一般,这般有眼色,真是连话都省了,母后赏我几个吧,也沾沾咸熙宫的灵气。”

张伏慧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连想都不想地回绝:“你领了回去,你妻子便要来找我诉苦了,你可安生些吧,吃着盆里看着锅里的,跟谁学的?”

顾宜芳慢条斯理地呷口茶,道:“你若喜欢临走时便挑几个带回封地,几个宫女罢了,值得你这样?”

“臣弟那可谢过皇兄了。”顾宜苓讨了便宜,笑得心满意足。

“宜芳,你别惯他这毛病。瞧着几分好的就都往端王府里带,他又没长性,若不是端王妃治家有方,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几乎要作上天了,成日家争风吃醋,没半刻的消停。”

“这都是王妃进宫来和母后嚼的舌根?”端王脸子顿时撂了下来,那张胖胖的脸冷起来倒有些像皇帝几分,甚有威仪。

张伏慧冷哼:“你家那些事儿还用端王妃说,整个京师谁不知道?你在封地做了什么荒唐事,不到半个月,京师已经家喻户晓了。”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回去可别又和端王妃作,一副酸脸猴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也就端王妃受你,你倒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宜苓油盐不尽,脸色更加不豫。“母后在深宫里,看我端王府就跟在眼前似的,倒也算是手眼通天了?”

说不是端王妃告的状,拿他当三岁小孩哄呢?

张伏慧气的头疼,她最疼这小儿子,见不着就想,见着了没两天他就开始跟她耍,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你当我爱管你家闲事?过几天你赶紧给我滚蛋,看见你就烦。”

自皇帝进来,后妃都静了下来,看着人家一家子叙天伦,除了端王亲自点名的谢玖,连皇后都没说上话。个个都屏息宁神,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眼神乱飞。就怕一个飞错,掉端王身上,落个不守妇道的名儿。

顾宜苓招呼宫女又要了一盏茶,这回却连看也没看一眼。

“前天进宫母后不是留我们住上半年,这怎么一会儿一变,到底要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宜芳见了亲娘吃亏,反而乐不可支,对着端王笑道:“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跟母后较什么真?哪次不是你前脚走,后脚就开始念你,偏你嘴上爱逞能。”

太后只觉得这大儿子真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着端王怒其不争,“你若有你皇兄的一半,我也省心了。”

顾宜苓冷哼一声,“我看皇兄倒是只有我的一半,母后也可省省心。”

见他胡乱往自己身上那一堆肥肉一指,太后和皇帝对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咸熙宫顿时和乐的不像话,宫妃也都锦帕掩口,生怕笑大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没了形象。

见太后乐不可支,顾宜芳决定见好就收,免得端王随时撂下狠话,搅了难得和乐的气氛。

“母后,我与宜苓还有要事相商,这便走了,您有什么需要就吩咐皇后。”他对着众妃一向顾忌皇后的面子,温温地笑着对皇后道:“照顾好母后,这些日子你忙前忙后的,朕都看在眼里,待过阵子避暑,朕带你好好玩一玩。”

张伏慧也满意地点头,难得地看在宫中越来越多人让她看不顺眼的份上给皇后扣上一顶高帽。

“皇后贤良,的确是皇儿的好帮手。我倒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选的这两个儿媳,可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俩可要惜福。”说完,若有若无地扫了谢玖的方向一眼。

谢玖默,太后要不要这么拿她当回事,特意示警?她只是小小一个芳仪啊,真不用把她放在眼里的……

顾宜芳没有接太后的话茬,起身要走。

众妃恭送之际,秦妃明晃晃的那个大肚子便显现出来,谢玖瞄了皇帝一眼,果然他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秦妃,你现在有了身子,可别累着了,凡事小心着些。”说完,看向皇后。“皇后,你吩咐宫人小心伺候着,若有个一差二错……”

“臣妾知道了。”朱德音柔声道,“陛下只管放心,臣妾定会照顾好秦妃。”

“臣妾会小心行事的。”秦妃笑盈盈地抚着鼓鼓的肚皮。

顾宜芳点头,目光柔和。“差不多就回宫歇息,别逞强。觉得任何不妥,就和皇后说。”

皇后和秦妃一左一右站在皇帝身旁,一个温柔,一个娇俏。

皇帝却径自走到谢玖面前停下,说实话,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瑾芳仪。

她虽说过在他身边就看不到鬼,可是在长信宫的寿宴,他并不可能总是在太后等女眷身边,更多时间他是要在外殿与朝臣在一起。

太后寿诞内外命妇加起来也有几百人,他不清楚是不是每个人身边都有鬼,但可以想像杂七杂八的鬼也不会少了。万一瑾芳仪一个没忍住大呼小叫,便不仅是在太后面前失仪,人多口杂之下估计全大燕――甚至其他国――估计会弄的天下皆知。

“阿玖,你身子不舒服,在咸熙宫给太后磕完头,便回去歇着吧。”

景元帝话音未落,谢玖便觉得成堆成捆的眼刀嗖嗖地全朝她射了过来,如果这时候她们人手一刀,估计她便已经是万死也不足以平众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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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厉鬼的报复

谢玖明白景元帝的意思。

太后寿诞场面盛大,皇帝内外应酬不可能陪在她身边,她见鬼的机率那便是分分钟的事。万一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扣她个殿前失仪的名头,众目睽睽之下即便皇帝有心相帮,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谢陛下恩典。”她盈盈下拜。

“谢姐姐病了吗,昨天还好好的。”张修盈关切地上前。“可要请御医来瞧瞧?”

这两日她就跟长在了宁安宫一般,朝九晚五。皇帝走了,她就来;估摸着皇帝要来了,她就走。宁安宫就像被这表兄妹二人给霸占了,没一刻得闲的时候。谢玖几乎是顶着塌天的压力在接待着张妃,万幸她身上那些鬼对待谢玖还算客气,偶尔上身要些吃的,骂几句代国公一家吃饱也就撤了。

直到这一刻,谢玖才真正看清楚这位张妃的长相。

脸颊圆润,眉清目秀,在宫中美人如云中不算出类拔萃,却难得的有一股清纯气。

顾宜苓似笑非笑地瞥了张修盈一眼,“你这傻丫头。”

端王知道这瑾芳仪能看到鬼,根本就不适合在人多的场合现身。皇帝这样不过是一个巧妙的借口,别人知道也未必说出来,偏偏这小表妹进了宫也仍还是以前那蠢蠢的萌样,让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张修盈的头。

那大巴掌一拍,下手没了轻重,张修盈便忍不住叫疼。“二哥哥,疼啊!”

“你这孩子手怎么还那么欠,修盈现在是你小嫂子了,你别没长大似的还跟她动手动脚。”张伏慧皱眉。

这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便抬举了张修盈的身份。妃位再高也不是正妻,怎么也是配不上小嫂子这称呼的。

手欠也是顾家的家风了,谢玖忍住没笑,淡淡地瞥了眼皇后,果然见她面色微微一变,不过仍一句话没说,维持了风度。

皇帝一连小半个月都和瑾芳仪腻歪在一起,这一句身子不爽,众妃集体想歪,明看暗看向谢玖的目光便是各种错综复杂。既是身子不爽,那就不能把皇帝让出来,让她们也不爽不爽?

“等会儿我叫高洪书给你请个御医过去瞧瞧。”因为张修盈一句话,顾宜芳生生又补上一句。

“改天我与皇兄饮酒,再叫上瑾芳仪。”顾宜苓胖胖的身子挤上前,他自诩见多识广,在民间也见识了不少奇人异士,自是相信鬼神之说。尤其这话出自严谨端方的景元帝之口,他信个十足十。上一次因醉酒而错过,他不知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后来他起了几次话头,都被皇帝给岔了过去,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架式。

“瑾芳仪可要赏脸啊。”他笑,眼睛挤成一条缝。让皇帝遂心,他就不是端王顾宜苓。

谢玖双眸一亮,她前世最大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着端王给景元帝添堵。

“妾身谢殿下厚意。”她知道分寸,皇帝不点头,她冒然应下便是逾矩了。就算皇帝心情好不追究,心情不好的太后还在后面等着呢。

顾宜芳淡淡扫了端王一眼没作声,向太后躬身一礼便在太监尖锐的‘陛下起驾’声中走出了咸熙宫,顾宜苓笑呵呵地背着手跟在后面。

皇帝和端王一走,正殿便陷入一股持续的寂静之中,太后的目光一一扫过众妃,那样冰冷的目光,.la [棉花糖]

谢玖垂眸,太后不待见她这一点从前世到她重生也没改变,她早已习惯。可无论几次,无论任何原因,她还是无法适应鬼的出现。皇帝一走,柳妃背上趴着的厉鬼立马就现了身,这次不同以往,那鬼猩红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几乎是她垂下眼帘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瞬间她只能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短短的指甲几乎抠进木头里。

“不要多话。”厉鬼的声音冷冰冰,就像冬日整副身子钻进了冰窟窿,让人不寒而栗。

谢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一定不开口。

她甚至想说,她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如果可以,她现在即刻就想消失在这厉鬼和太后的眼前。

“汪!汪汪汪汪!”脚边的土狗瞬间躲的远远的,冲着厉鬼一阵狂吠。

谢玖心道,这欺软怕硬的死狗。

“谢姐姐,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啊?”张修盈手边没有吃的,甚是无聊,东看西看之下,见方才还脸色红润,春风满面的瑾芳仪眉头紧皱,脸色青白一片,便惊呼出声。

厉鬼说完那话,并没有回到柳妃身边,反而飘到了东北角的书案旁。那原本是太后阅读习字的地方,如今被妃嫔们呈上的礼物挤得满满当当,一丝缝隙也没有。

她是要做什么?

谢玖满心疑惑,听到张妃的话,回神勉强笑道:“多谢妹妹关心,只是头突然有些晕,不碍的。”

张伏慧太阳穴突地一跳,挑眉道:“瑾芳仪的规矩是谁教的?宫中一向不分年纪,只论位份,修盈年纪再小,也是妃位,你一个芳仪就敢自称姐姐,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哀家――”

“姑姑,是我……是修盈硬缠着瑾芳仪做姐妹的。”

宫中敢打断太后讲话的,哪怕皇帝也从没有过,唯一的就是张修盈了。饶是她一向深得太后宠\爱,也不禁在太后冰冷的目光中越说越小声。“瑾芳仪没有……目中无人……”

谢玖突地觉得眼眶微微发涩。

不可否认,她对张修盈自顾自地黏上来,始终心怀忌惮,相交不过也是迫不得已,敷衍居多。

她想不到在众妃嫔面前,张修盈居然就敢打断骂的正来劲儿的太后,直言相帮。

这在旁人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前世她被打入冷宫,身为嫡亲姑姑的秦惠妃不仅连看也没看过她一次,甚至暗中传句话也是没有的,对比这张修盈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实话,已经足够谢玖感慨万千。

她连忙起身福身一礼,毕恭毕敬地道:“臣妾与张妃娘娘性情相投,彼此都有深交之意,便约定姐妹相称,是臣妾一时大意逾矩,万望太后娘娘恕罪。”

张伏慧深吸一口气,二丫头不愿意进宫,她就应该宽怀大度地就此撂下心思,偏偏就点了修盈这制缺心眼的丫头,她现在完全相信她就是自找罪受,给自己找堵。

“就像端王殿下说的,连咸熙宫的宫女经太后娘娘调理一番,都带着一股子灵气,更别提您手把手带出来的修盈妹妹,别说是瑾芳仪,即便是臣妾见的人多了――不怕说句得罪众位姐妹的话,就没见过修盈妹妹这般娇憨纯真的性子,都恨不得将她当亲妹妹那般疼呢。”秦妃盈盈浅笑,柔柔地道。

众妃默默地怒了,没圣\宠,没地位,被歧视……她们是一堆苦逼的宫妃。

这大概是她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令太后阴沉的脸渐渐有了笑意。

一句话赞了张妃纯真,又夸了太后上下一宫的人,连谢玖也不得不佩服秦妃七巧玲珑的心思。

“既入了宫,就要守宫中的规矩,以后万不可胡来。”张伏慧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谢玖起身。

“后\宫和睦便是哀家最愿看到的,修盈性子纯真,也要你和皇后这些做姐姐的费心照顾了。只你现在有了身子,一定好生养着,为皇帝,为大燕生下健健康康的皇子,其他的却还不急的。”她望着秦妃圆鼓鼓的肚皮,眼神慈爱。

早在几个月前,御医便确定秦妃怀的是男胎,太后将所有希望砸在了秦妃的身上。

秦妃垂眸浅笑,“臣妾日日诵经祈福,唯愿孩子能够健康成长。”

太后听了频频点头,想起前阵子落了胎的赵才人,不禁对秦妃一阵子嘘寒问暖。

蓦然,东北角‘咚’的一声,一个檀木盒在无人经过的情况下,突然掉下书案,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那是厉鬼飘过去的方向。

谢玖不敢望过去,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坐在斜对面眉眼浓艳的柳妃身上,只见她摆弄着手上的绿翡翠手镯,听而不闻,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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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出击

檀木盒落地时,恰巧在太后话音刚落,无人接话插话的那一刻,是以声音虽说不大,大部分人还是听到了。太后微微蹙了下眉,旁边的宫女已经忙不迭地走过去拾起,小心翼翼地又放回原位。

谢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只听张伏慧冷淡的声音道:

“方才皇后说的话,哀家仔细想了想,还是很有道理的。皇帝勤政,不好女色,宫妃的数量在历代皇帝来说也算过少。以芳仪之位成为一宫之主,已是少见,更何况是独居一宫,传了出去未免过于托大。”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道:“哀家看楚美人秀外慧中,蒋才人娇俏可爱,即日便迁进宁安宫吧。”

被点名的楚美人和蒋才人面上难掩兴奋之色。她们都是入宫不足一月的新人,除了大选和今日太后寿诞,平日连皇帝的影子也见不着。

宁安宫圣\宠正盛,皇帝更是几乎长住在那儿,万一像今天这瑾芳仪身子有个不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成为替补的可能性也大些。退一万步讲,在皇帝面前晃荡个眼熟,也是好的,保不齐哪天就晃进了皇帝的心里。

楚美人秀雅,蒋才人俏丽,一个温婉一个妩媚,果真太后一双慧眼如炬,连谢玖都要忍不住拍巴掌叫好。

这两位在前世也算风光过的,尤其蒋才人风头一时无两,她冒了头以后,便连贾美人也要靠边站。只可惜爱好独特,生起气来就爱打人,皇帝便是因她酷爱责打宫人而厌弃了她。楚美人却是稳扎稳打地生了个小公主,并未专宠,但胜在皇帝喜欢那孩子,也算是母凭女贵,在后\宫占了一席之地。

太后扫了一眼,就为她挑了这两个堵,她能说什么呢……

太后你要不要出宫摆摊算卦?挑人的眼光也忒他么毒了,谢玖忍不住在心里暴了粗口。这两货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她自己又总是撞鬼,一惊一乍,到了一起还会有她的好日子?

“你们姐妹以后便好好相处,互相担待着。”太后望向谢玖的脸,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谢玖心里打了个寒颤。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宁安宫三人组异口同声地道。

除了从宁安宫迁居出来的两位才人心有戚戚焉,这辈子都不想与谢玖再有一星半点的联系外,其他宫妃程度或多或少地羡慕嫉妒恨。

朱德音正襟危坐,满面含笑,心里的小巴掌却拍的啪啪作响。

楚美人气质颇有几分像瑾芳仪,蒋才人则是神态更像,饶是她一向看不惯太后手伸的太长,管的太多,嘴巴太毒,这一回她摒弃前嫌要赞上太后一声老奸巨滑!太后是摸清了自家儿子的喜好,成堆成捆地送到他眼前,打定主意去分瑾芳仪的宠啊。当真是急宫妃之所急,想宫妃之所想。

看来,她要学的还很多。皇后谦逊地想。

这时,无人讲话的空隙,‘咚’的一声,檀木盒又掉了。

谢玖的心忽悠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没完了吗?

张伏慧不悦地道:“怎么个盒子都放不好?”

浅绿宫装的宫女噗通地跪到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别人不知,她自己却知道,方才分明将那木盒放在靠里的位置,就是怕没有放稳再掉下来,谁知桌沿一堆东西不掉,就那在里面的盒子掉了……它是在里头觉得憋闷,自己跳出来凉快的吗?

太后身旁的郭嬷嬷瞪了一眼没眼色的宫女一眼,“还不快去拾起来放好,傻楞在那儿干什么?”

要不是太后生辰图个吉利,又成功地给这霸占了皇帝小半月的瑾芳仪添了堵,留了无穷地后患,平日宫女犯了这等低级错误,挨上几巴掌是少不了的。

庄妃脖子上挂着佛珠,手腕上缠着念珠,饶有兴致地笑道:“也不知是哪位妹妹的贺礼,像是有灵性似的,急巴巴地要入太后娘娘的眼呢。”

她是代国夫人表妹的女儿,与太后有着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这也是她时常挂在嘴上炫耀的。

有阵子庄妃跑咸熙宫跑的勤,又是送佛像,又是送佛经,似是想拉太后也信佛。太后信奉道教,开始未免庄妃脸上不好看还应付,后来不盛其烦,将庄妃好一顿刺,庄妃这才灰头土脸地走了,以后再不提和太后的亲戚关系,连咸熙宫都来的少了。

见是她说话,太后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庄妃说话着三不着两,没几句就能扯的神乎其神,连拍马屁也拍的云山雾罩,让人听不出来是夸还是损。

朱德音笑道:“旁人我不知,庄妃却是煞费苦心,自宫外得了吴吾大师亲笔所画灵虚道人飞升图献于太后娘娘,诚心可嘉。”

太后素喜书画,庄妃又特意花重金买入手道家仙人的珍藏,可谓是投其所好。

张伏慧颇有几分意外,庄妃这是吃坏了肚子,改肠了?

“你有这份心,倒是难得。”她笑,前几日和郭嬷嬷聊起庄妃,她还头疼那些看不上的礼应该赏给哪个。问题是庄妃一向送的不是佛像就是佛经,再不然就是佛珠,对佛教不感兴趣的,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以往是臣妾想偏了。以为臣妾觉得好的,便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没有考虑别人究竟想不想,过于顽固了。”庄妃腼腆一笑。“佛经上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臣妾那是着相了,以后再不会了。”

张伏慧连连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就承担,凡事切不可一概而论。”

见庄妃眼神骤亮,似是找到知音一般,张伏慧担心她一接过话头,又侃侃而谈个没完没了,便转脸对着朱德音笑道:“庄妃有了长进,皇后也得督促着其他妃嫔,着重品德修养,以色侍人却不是长久之计。”

话题转的这叫一个生硬。

朱德音笑而不语,皇帝看上的哪个女人不是个顶个的美人?不美,根本也到不了他的边儿上……宫里不以色侍人,那就只能侍候有色的人了。

谢玖垂眸,只觉远处那股戾气越发地重,心口隐隐憋着一股气。

忽地,她肩上一凉,阴恻恻地声音在耳边道:“说。”

谢玖怒,刚刚不是让她不要开口?!

“那是柳妃准备的百鸟朝凤双面绣。”厉鬼的手搭上她露在外面的脖颈,令她万分怀疑,如果不照那鬼说的,她就会立刻被咬断脖子。

厉鬼几次三番弄掉木盒,试图引起注意,想也知道那木盒里玄机重重。柳妃则一反常态,异常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别说刺儿人,连句话都没说,谢玖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

“瑾芳仪,”厉鬼的胳膊缠上谢玖的脖子,渐渐收紧。她顿时打了个寒颤,只觉寒冷刺骨。

“照我的话说。”

谢玖一怔,继而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地道:

“臣妾听闻柳妃娘娘准备的是幅百鸟朝凤的双面绣,精美绝伦,巧夺天工。木盒几番掉落,当真便如庄妃娘娘所言,是急着入了太后娘娘的眼,朝拜当朝的凤凰呢。”

柳妃轻挑眼帘,朱唇噙笑,双眸寒光骤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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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较量

“可是蔚县的双面绣?当今绣品苏、扬、蔚、泽四地绣技最高,其中蔚县便是以双面绣绝技闻名,实是上品之中的上品。(.la 好看的)”

坐在皇后下首的周丽菁,前几日才由芳仪升为妃位,她相貌秀丽,寡言沉默,在顾宜芳做贤王时便封为良娣。她没有别的爱好,最是酷爱刺绣,和谁都没话,唯有谈起和刺绣有关的东西,她才会生机勃勃,神采飞扬。是以一听谢玖提到双面绣,那无神的双目突地亮了起来,无聊歪在椅上的身子也绷直了。

与周妃同住长春宫的宁才人嘴角抽搐,特么不要提刺绣好不好?

前几天她一时不慎,讨好地只赞了句周妃的绣品比宫里的绣娘也要好上几分,就被周妃引为知己,生拉她聊了一整夜。一整夜不让睡觉啊,也不管第二天她还要去昭阳宫请安,连眼睛都不许闭上眯一下,聊的她头昏脑胀,第二天看皇后都是两个脑袋!

“柳妹妹,你怎么不早与我说,咱俩好好研究研究呢。”周妃不无遗憾地叹道。

到了太后手里,她是别想观摩学习了,那老太太才不讨人喜欢呢,你喜欢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赏给你,反而会赏赐一些她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类如……庄妃的佛经。

太后不喜欢的,全扔她长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春宫是咸熙宫的仓库呢。

张伏慧见了周妃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忍不住笑的开怀:“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宫妃享享清福多好,偏半宿半夜地绣那些个东西,也不怕伤了眼睛。你也不必心痛,过几天你过来好好瞧瞧便是了,免得你心疼的睡不着觉。”

周妃心花怒放,顿时觉得太后金光万丈,望着太后的眼神,混合着祟拜、感激和终于遇见知己的感动。

郭嬷嬷在太后身旁和隐在宫妃间的宁才人嘴角一个节奏抽搐着。太后这辈子不知被多少人引为知己,又亲自戳破了别人的美梦,她只想良心地奉劝一句,宫妃们,你们可长点儿心吧,太后玩儿你们跟玩泥巴一样得心应手……

周妃没有争\宠的心思,又不计较得失,一向乖顺服从领导,朱德音在众妃中最喜欢她,是以凑趣地道:“周妹妹这是一心想要将我们这些手笨的远远抛在后面,自个儿修炼成神呢。”

宁才人跟着众人皮笑肉不笑。成不成神两说,现在都快成神经了。

宫里最是知名的两大神经,一是宁安宫正得宠的瑾芳仪,另一个就是这个一天只知道埋头刺绣,连句人话也说不明白的周妃……

她惊觉,这俩都是高位妃嫔,难不成要晋位,首先就得精神上异于常人?!

“瑾芳仪像是很关注我承欢殿的一举一动呢。”柳妃冷笑,“我的确是为太后娘娘的寿诞特意准备了百鸟朝凤的双面绣,只可惜在前两天被有心人划破了绣品,幸亏身边的宫女警醒,早早发现了。不然今日呈上来,当真是要丢了大丑,只是倒让某人失望了呢。”

直接剑指率先发声的瑾芳仪。

谢玖心头一惊,难怪她觉得今日的柳妃不同往日,坐在那儿也不刺人,收敛了周身嚣张的气焰。她只当是在咸熙宫,柳妃忌惮太后而有所收敛,原来是她早已知道有人在打那双面绣的主意,在等人作茧自缚跳出来认帐――

不对,其实是有鬼在打双面绣的主意。

只不过,应该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吧?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谢玖柔声道。“臣妾不曾见识过双面绣的精致,原本想借太后娘娘的光得偿所愿,谁知却是空欢喜一场。”

众妃鄙夷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了过去。

瑾芳仪,你还可以脸皮更厚一些!

任谁也听得出柳妃除了直接点名,长脑袋的也都知道说的就是她吧?她居然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脸的无辜惋惜……瑾芳仪脸皮这么厚,皇帝知道吗?

“怎么坏的?哪里坏了?那个双面绣你还留着吗?”周妃急的抓耳挠腮。

众妃默,瑾芳仪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惋惜啊,真正的。

柳妃目光浸着冰碴,连看也没看周妃一眼,只望着谢玖道:“自是扔了。否则拿了出来,倒会被人反咬一口,说我诬陷好人了。你说是吗,瑾芳仪?”

张伏慧缓缓呷了口茶,如果不是这个专\宠的瑾芳仪,旁的什么人敢在她面前就对掐起来,心情好时她或许劝上一劝缓解一番,心情不好便直接撵了出去,免得碍她的眼。

不过,她现在很有心情看她们唇枪舌剑一番。

她前先已经成功给这惑主媚上的瑾芳仪门里添了两根钉子,这会儿她不介意众妃再调\戏调\戏她。不入她眼的人,身边越是孤立,她才越顺心。

“扔了多可惜啊,给周姐姐不就好了?”张修盈轻叹:“周姐姐手艺好,也许就补好了呢。”

“是啊,怎么就扔了。”周妃哀叹,忽地目光灼灼地望过去。“张妹妹,明儿你去我宫里看看,我新近得了绣样,又绣了几个新品。”

张伏慧一口茶几乎没喷出来,她戏正看到兴头上,这两缺心眼儿的货出来瞎搭什么茬,生生乱了柳妃咄咄逼人的节奏!

虽说张妃和周妃横插一杠子,谢玖却是不好直接无视柳妃针对性的提问,温温地笑道:“柳妃娘娘说的正是,的确有此可能。”

绣品本就不是谢玖破坏,她是不想莫名其妙地与柳妃为敌,不管说什么语气都是温柔有加,但这在众妃眼里看起来,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无耻的典型。

柳妃挑眉,竟难得地笑了。

“那柳姐姐的寿礼是什么,我看这檀木盒也不小,不会是这么短的时间又找到代替的绣品吧?”张修修好奇地问。

谢玖见柳妃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她说了什么,耳边皆是厉鬼愤怒的哀嚎。

在柳妃与厉鬼的较量中,柳妃算是大获全胜。

这在成日被鬼欺负的谢玖看来,且不论柳妃的对与错,为人如何,手段智慧绝对是一等一的,她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时候她也能翻身,反制那些鬼,她的人生就算圆满了。

只是,厉鬼只是破坏了绣品,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毕竟弄坏了,柳妃完全可以推到宫女身上,最多不得太后的喜,实际上也伤害不到柳妃根本的利益。如今厉鬼这般愤怒,难不成竟是在绣品上动了可以一击中的,令柳妃再无翻身机会的手脚?

永徽帝时,一名官员所呈画中一只老虎头身莫名分离,便被大怒的皇帝以大不敬的罪名下了大牢……

如果真是这样,不只柳妃,甚至在她身后的柳家也难免牵扯其中。

难道这厉鬼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谢玖深想,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厉鬼厉声尖叫,谢玖只觉鼻息间血腥气更盛,眼见一股黑红的烟就冲向了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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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不甘

那厉鬼生猛地扑了上去,化作一股黑红的烟缠住了柳妃的脖子,一直吠个不停的土狗突地没了声音,垂着狗脑袋溜溜地钻到谢玖椅子下面躲了起来。[.la 超多好]

只见柳妃顿时呼吸一窒,捂住了脖子,难以置信地望向谢玖,目光含毒。

谢玖下意识地身体后倾,紧贴向椅背,只差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天地良心,别说不是她阴谋算计,便是她有心想要对付哪个,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柳妃!

宫妃争斗无非是为了争\宠,柳妃又不得圣宠,宫中除了嘉芳仪贾黛珍与之交好,也没什么人缘,甚至不用她费上半点儿心思,就有不知几个人落井下石。说句不好听的,柳妃在她眼里完全不是个对手。要说威胁,怎么也得是皇后、秦妃那个等级,或者嘉芳仪那样得了皇帝宠的,甚至往下拉一拉范围,最差也要张妃,好歹和皇帝的关系是最容易出jian情的表兄妹。自小的青梅竹马,骨血相连,后面还有个太后作靠山。柳妃……她只想说,擦亮那双治艳的眼睛吧,她真不在她的黑名单里。

柳妃脸色涨红,一连串的咳嗽,有一股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的架式。

“柳妃娘娘,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为了某些人不值当的。”与柳妃同在一宫的冯才人虽座位不相邻,但一向以柳妃马首是瞻,时刻注意着柳妃的一举一动,是以并没有忽略柳妃第一时间望向谢玖那恶毒的一眼。(.la 好看的)

然后柳妃就呼天抢地的一顿咳嗽,冯才人会错意,以为柳妃这便是要拿瑾芳仪开刀,不管不顾地冲当领头羊来了这么一句。

谢玖颇讶异地看了冯才人一眼,难道咸熙宫中在未经寻问之时竟也有这才才小人开口的资格?

冯才人在谢玖的目光下瑟缩肩膀,安静了下来。

同一时间,在太后不着痕迹地扫了冯才人一眼后,郭嬷嬷已经在心里开始哀悼。

在宫里,可以没权,没势,没宠,没爱,甚至没有容貌,绝对不可以没有大脑。而这冯才人,几样都没有,还在这儿得瑟什么?赶紧回去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吧。省得太后出手,到时候吓的魂飞魄散,连点儿渣也剩不下。

“柳妃,你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御医过来看看?”张伏慧关切地问。

柳妃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与皇后极不对盘。即便是这样,朱德音仍然忍不住在心里呸了太后一脸的唾沫星子。

她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欢柳妃,可是都咳的几乎背过气去了,脸都变成青灰色了,还假惺惺地问什么,难道不应该直接宣御医吗?

需要柳家势力的时候,拉着人家当个亲生女儿似的嘘寒问暖,恨不得掏心掏肺,只为了柳家同意联姻扶贤王上位。(.la 好看的)等大局已定,贤王稳坐江山了,又开始嫌弃柳家权势滔天,不服管教,连带着皇帝登基时封的柳氏妃位都被太后以一点小错为由而拿了下来。若不是为了制衡瑾芳仪,也为了封张修盈妃位不致被柳家诟病,想必那一张连封三人的圣旨里也未必有柳氏。

用的着的时候当个宝,用不着人家就当根草,太后惯用的手段,只是未免太上不得台面。

“还是宣御医吧,臣妾看着……不太好。”朱德音淡淡地道。

太后与皇后不动如山,连上前看也没看一眼,众妃好奇之余又有些心寒,也都不敢再出声。

谢玖望向柳妃,只见缠着她的那股黑红色的气在柳妃身上乱窜,一会儿头一会脚,最后到了胸前时那黑气竟渐渐变薄变淡,突然一声哀嚎,像是被什么弹了出去,直直冲向坐在柳妃正对面的庄妃。

“柳妃,便是你命不该绝,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誓要拖你同入十八层地狱!”厉鬼声嘶力竭地尖叫。

谢玖坐在那里起了一茬接一茬的鸡皮疙瘩,身上的汗毛竖起来半晌没下去。这厉鬼搭上性命,不择手段也要复仇,究竟是怎样的不甘,至死也不休的刻骨仇恨?

庄妃只觉浑身冰冷,头发根刷地就竖了起来。她连忙退下手腕上的佛珠,嘴巴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皇后:“……”

柳妃还有气呢,庄妃念的这是个什么意思?

“宣御医。”张伏慧示意郭嬷嬷,皇后都直接开口要请御医了,她这个做太后的再磨蹭,估计传出去转眼就变成她有心加害柳妃,有病也不让御医看?

不过是咳嗽,哪就需要劳师动众地请御医。现在的孩子真不如当年她们身体好,动不动就有病,有病了就看御医……就连这平时看着壮的跟头牛似的柳妃也不例外,不就咳嗽嘛,多大点儿事?

厉鬼被弹出后,柳妃呼吸逐渐通畅,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适才她虽厉鬼缠身,却是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太后,她本就没什么好感,也没丝毫伤心失望可言。

“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无碍了。”柳妃起身施礼谢恩,“这些日子臣妾身子便常有不适,本想挺着出席寿诞,沾沾太后娘娘的福气。未免扰了太后娘娘和众妹姐妹的兴致,臣妾便向太后娘娘请罪,怕是不便出席宴会。”

“你这丫头一向刚强,能说出不适,肯定是身体再受不住。你别想太多,御医不就是给皇家看病的吗,还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不参加宴会也好,回去承欢殿好生养着,但一定得让御医看看,即便是小病也不能拖,时间久了可不就拖成了大病?”张伏慧一脸慈爱,“待会儿哀家让人叫御医去你那儿,别管什么大病小病,赶紧养好了,哀家看着你都心疼,本是多健康的一个丫头。”

不只柳妃和皇后酸倒一口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后也深觉羞愧。

是舒心的日子过久了吗?不像先皇在时成日间勾心斗角提心吊胆,生怕着了别人的道。如今自家儿子登基,再没人敢算计她,人人都捧着她,她怎么现在说起假话来……听起来就假了?

“派哀家的软轿送柳妃回宫,翠玉啊。”张伏慧唤了一声郭嬷嬷闺名,“你再叫人去请郑御医过去看看,药什么的都用最好的。”

郭嬷嬷没敢揉酸倒了一片的好牙口应声而出,跟在千恩万谢的柳妃身后走了。

谢玖看见厉鬼不知什么时候又趴到了柳妃的背上,血腥气愈加浓厚,远远地坐在椅子上她都闻着反胃。

朱德音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提议先去长信宫宴会厅,张伏慧或许是生辰的关系,倒难得地好说话,笑着点了点头,罕见地没挑皇后的刺儿。

谢玖连忙起身告退。

不知是皇帝之前特别言明的关系,还是太后不耐烦在生辰之日还给自己找堵,不愿看到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爱去不去,便在一声声:“太后起驾!”声中,率着众妃浩浩荡荡走出了咸熙宫。

在周妃经过谢玖时,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幽怨地道:“破坏绣品,侮辱艺术,简直是不可原谅!”

谢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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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洛妃威武

安春等在咸熙宫外,眼见着太后率着后妃浩浩荡荡地在面前走过,却唯独没有自家主子的人影,顿时心头一阵狂跳,有一种十分熟悉的不祥预感。这种预感直到谢玖慢悠悠地朝她走来,才算落到实处。

果然,不招太后的喜爱吧?

安春不知是赞太后和后妃们的口味一致,还是赞皇帝审美独特,从千百个泯然众人的宫妃中慧眼识珠,偏就看上了没人看得上的瑾芳仪。

得不到同样身为女子的友好,是不是也算得上作为女人的另一种魅力?

她毫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只见瑾芳仪以别扭的姿势扯着裙摆,走一步抖两下,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似的。

“你别跟着我啊。”谢玖咬牙低声骂道,她的衣裳有那么好吃吗?从咸熙宫里面就开始咬,她都走了还不死心地跟出来。

“娘娘。”安春犹豫着上前,她看瑾芳仪脸色都变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开始担心她一时失心疯在咸熙宫就骂起来。

“我身子不爽,向太后娘娘告了假,我们这便回宫吧。”谢玖又扯了下被死狗再度咬住的裙摆,她前脚上了轿,土狗紧跟着就蹿了上去,然后就窝在她脚边眯起眼晴睡觉,就好像这是它的地盘一样。

谢玖伸手要戳土狗后脊,谁知一指下去就穿过它的身材直戳到轿底。

土狗毫无所觉地摇了摇尾巴,谢玖颓然长叹。如果她的人缘有鬼缘和狗缘这么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轿外的安春哑然,抬手示意起轿,随着摇摇晃晃的轿身,她的心也跟着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瑾芳仪被禁足之时,她担心主子不受宠,连带着她们的日子也不过好;这回瑾芳仪入了皇帝的眼,以为境况总算好些了吧,偏又受到宫妃集体排挤,她又开始担心那些明里暗里的攻歼。

太后寿诞朝中贵人内外云集,宫妃们挤破脑袋也想地有一席之地,连幽居永乐宫的秦妃挺着大肚子也破例现了身,固然是太后的生辰以示重视,最要紧是在满朝大臣、后\宫众妃间晃上一晃,表示怀了皇嗣的她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她秦妃的势力依然坚\挺。

偏这最近专\宠的瑾芳仪以身子不适,而不予出席……

她贴身服侍瑾芳仪,瑾芳仪身子适还是不适,难道她会不清楚?

这分明就是个不甚高明的借口,而瑾芳仪居然就默认了太后这样的说辞。不得不说,这与以前她心中心机深沉的谢玖形象实在是太不相符,自这位谢家嫡女在宫中病了那一场后,手段气势越来越弱了。

在谢玖下了轿,缓缓走入宁安宫时,安春那种不安感越加浓郁。

真是弱到她感觉不到她的气势……

谢玖愁容满面,已经无心理会叼着裙摆吊在她身上的土狗。她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这么个没皮没脸的鬼跟着回来,她宁安宫很快就会鬼满为患,连人待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去叫花真进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她前脚进宫,便见许久未见的将军和坐在铜镜前的洛妃大眼瞪小眼,如果没有旁边一脸焦躁地飘来飘去的小槐,她当真以为时间是静止的了。(.la 棉花糖)

“瑾芳仪,你可回来了,我把将军给你请来哦!”小槐倏地飘到她面前,一脸讨好,半咧开的笑像是在等着她的夸奖。

给她请来?

她有让鬼去请鬼来?

谢玖只觉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缓了半晌才道:“安春,你先下去,没叫你不用进来。”

安春怀疑瑾芳仪受到的打击太大,说话开始颠三倒四。前一刻还说有事吩咐,下一刻就让她们不用进来。她是不是应该默契地以下一刻为准则办事?

“娘娘,”她斟酌用词,生怕无心地再打击到已经脆弱不堪的瑾芳仪。“不过是一场生辰宴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知道安春是有心安慰她,但面对这一屋子的鬼,谢玖实在是抽不出精力应对,便心不在焉地道:“只是太后的生辰宴嘛,我知道。”

安春默,太后的生辰宴可不能用‘只是’来形容吧,毕竟除了皇帝,太后在宫中与前朝的影响力都是不可小觑的。有太后档在那儿,连一国之母的皇后都得靠边站。她想说,就算瑾芳仪你没得参加,用‘只是’这两个字,也实在是过于义愤填膺了些。

考虑到自家主子的承受能力,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默默地走了出去。

谢玖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望向蹲下逗狗的小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没鬼理她,包括那只死狗。

将军微垂着头,坚定的目光盯着下方的洛妃,鲜血滴滴答答洒在地上。“你认得我?”

洛妃嗤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认得。”

“我一进到这里,你就敌视我,看我的眼神也不像是陌生。你认得我?”将军逼近一步,咄咄逼人。

洛妃蹙眉,缓缓起身。“你是听不懂话吗?我说了不认得。”

“我觉得你认得我。”

“我还觉得你有病呢,你是不是就真的有病?”

洛妃不耐烦,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又一圈,就在谢玖都以为将军支撑不下去,转身就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她才收回那无比鄙夷的视线,望着将军的眼睛真诚地道:“你瞧你,死就死了,脸上那么多血也不擦,你是觉得这样很威严,能唬住别的鬼,还是根本不修仪容,邋里邋遢?不管你是谁,怎么死的,我是皇妃,你见了也要有些礼貌吧。进来就死盯着我看,你想我态度有多好,你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女鬼吗?我不骂你流\氓,不代表你不是,只说明本妃是有涵养,不与你一般计较。”

她走近一步,将军便退后一步。

“你不记得自己是你自己笨,别说本妃不认得你,即便认得,也没义务告诉你。死都死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我看你和小槐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好歹人家有个人一直等着她,真心真意对她。你呢,到处问别人认不认得你,你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还好意思作威作福,吓唬本妃,还叫什么将军,你也好意思。”

谢玖和小槐面面相觑,看来平日洛妃说她们的话,还算是口下留德了。

谁不知道将军是宫里鼎鼎有名的实力派鬼将,不说横行无忌,也是没半个鬼敢惹他。谢玖就曾亲眼见他在晓荷池教训别的鬼,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跟手掐小鸡崽似的。

而这洛妃,说好听点儿是勇敢,不畏强权。说直白些,就是没眼色,自己作死。

万一激怒了他,别说她,算上小槐,外加自己跟过来的那只死狗一起上去咬他,连他一根手指头也比不过。而这个前提还是,她真的晕了头,脑袋被门夹了才有胆子和将军作对。

将军退到谢玖身前,“我……”

“你什么你,没礼貌,本妃都懒得同你说话。”洛妃拢了拢秀发,尽管说出的话不太中听,举手投足却是风情万种,妖艳妩媚。“虽然本妃死了,同你说话也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谢玖眼睁睁地看着将军,硬是看出那张鬼脸渐渐涨起了血红,她和小槐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以防将军恼羞成怒之下,殃及她们这两条无辜的小鱼儿。

谁知一转眼,将军一句话没留下就被洛妃生生骂走了。

……

洛妃威武!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谢玖举手提问,心道:以后她被那昭阳宫女鬼欺负了,请洛妃带着那张毒舌出面不知摆不摆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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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道别

小槐目瞪口呆地望向将军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若无其事坐回去揽镜自照的洛妃,最后才将视线移到谢玖身上。(.la 无弹窗广告)

“洛妃跟我说,你在问那个将军的事,我就给你找来了呀。”话说到一半,她飘到洛妃身边,急道:“我把人――不是,我把鬼给她找来了,你怎么就给骂走了?”

“谁让他进来就盯着我看,没礼貌。”洛妃撇唇。

“明明是你上上下下地打量人家,给人家看毛了。”小槐嚅嚅地,不敢大声反驳。

洛妃腾地站起身,小槐见她面色不善,倏地便躲到谢玖身后。

“这是本妃的宫殿,愿意看谁就看谁,愿意骂谁就骂谁,不爱待在这儿就给本妃滚蛋!我看他怎么了,他长着一张脸不是让人看的?”

小槐只有嘴唇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想说:你也长着一张脸,人家看你,你就不让……

谢玖听这两个鬼吵架,也听出了个大概,“可我没让你找他啊,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和那些宫妃们打交道,一时适应不了她们的节奏,只坐了小半个时辰,就觉得累脑又累心。

“洛妃,上次我问你,你不是说了一半就没影了,倒是和小槐交待个清楚。”

她坐到漆案后,斟了盏凉茶,慢慢喝了一口。

“洛妃说你难得对一个鬼感兴趣,以前你躲还来不及呢,现在这么积极打探,估计是看上他了,.la [棉花糖]”小槐小声地说,明明洛妃让她把鬼带来,她带了来,洛妃却不知道怎么的给骂跑了。

谢玖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她喜欢人不好吗,偏要喜欢个鬼?

洛妃眉开眼笑,“唉呀,我逗她玩的,谁知她真信了。话说回来,本妃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将军好奇,还特意为了他学画,他是个鬼,你俩人鬼殊途,你知道的吧?你俩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根本没想跟他有任何结果的好不好?!

谢玖顺了顺气,赏了洛妃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是因为我答应过他要给他画像。他救过我的命,我信守承诺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自我重……自我能见到鬼以来,只有他没缠着我,威胁我帮他做事,他没恃强凌弱,我也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洛妃目光饱含怜悯,这孩子究竟是被欺负的多惨?到底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居然遇到个有礼貌的鬼,就死心塌地起来。

小槐红着一张脸,轻轻咳了一声。她可不就是那个死缠烂打,恃强凌弱的吗?

“可是将军对我说,他找错人了。”她一脸无辜,“就是你封芳仪那天,他救了你的第二天就找来了,结果在庭院看到了你让人烧的画,他盯着那画半天,说完就走了。”

洛妃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虽做了鬼,审美品味还是有的。”

被鬼嫌弃了……

谢玖觉得头更疼了。

“你再去告诉将军,让他等着,我肯定会练好画功,给他画一幅真正的画像!”士可杀,不可辱,想她才高八斗,学富没五车也有两三车,是前世景元帝亲赞的才女,她就不信小小的一幅画像难的倒她!

“鬼自然是等得。”洛妃凉凉地道,“只怕人等不到那一天。”

土狗兴冲冲地跑过来,冲着谢玖汪汪叫了三声,像是表示赞同洛妃的话。

“你回去你的咸熙宫!”谢玖不满地冲着土狗回叫道。她拿这俩鬼没辙,难不成一只死狗还欺负到她头上?

谁知那土狗理都不理她,甩着尾巴就和小槐玩到了一起,满屋子遛了一圈又一圈,后来竟飘到空中画圈,看得谢玖一阵头晕眼花。

她现在算知道了,所有的鬼都能骑到她头上,包括这只土狗。

整个晚上,长信宫太后寿诞有多热闹,宁安宫就有多冷清。

宫妃只有柳妃和瑾芳仪没参加寿宴,虽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可人家柳妃那是真的有病,在咸熙宫都快抽过去了,宫人们有目共睹。但瑾芳仪怎么看都是身体倍棒,吃麻麻香,晚膳就吃了一碗半呢,怎么看也是健康的不得了。显而易见是让人挤兑了,才只能窝在自己宫里化悲愤为食量。

于是宁安宫一众宫人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做事手脚都麻利了起来,走路连点儿动静都没有,生怕扰了瑾芳仪躁乱的心,将满肚子的火泄他们身上。

如果不是土狗三五不时地吠上两声,谢玖几乎以为她是聋了。

她倒在榻上辗转反侧,直到鼓打三更依然无法入眠。自从皇帝留在宁安宫过夜,安春和花真再不敢陪她睡在一个榻上,只是在帘外值夜,内室始终点着烛火。

今夜倒没有旁的鬼怪来扰她入眠,但她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没着没落,只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我和永哥的婚期定在五月初一。”小槐不知什么时候飘到榻前,幽幽地道。

谢玖迷迷糊糊间应了一声,“我包份大礼给高洪书,让他换了东西烧给你。”

半晌,才听小槐低沉着声音继续:“我想,我应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原本只想对永哥说一声我喜欢他的,没想到他竟愿意娶我……我再没什么遗憾了,在他身边帮不了他什么,反而让他惦记着……他还有那么长的人生,应该找个能真正陪伴他的人,在他寂寞的时候,能和他说说话也好……”

谢玖缓缓睁开眼睛,“他知道你这么想的吗?”

“他怎么会知道?我连碰碰他都做不到。”

谢玖侧过头,望着垂着脑袋,满面落寞的小槐。

和以前缠着她捞簪子时那张被水泡胀了的脸相比,小槐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名贵的簪子,连眼睛看起来都有了温度。

“要我告诉他吗?”

小槐轻轻点了点头,“这几天,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该离开了,是离开的时候了’,我不知道这只是我自己胡乱想的,还是……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瑾芳仪,你就对永哥说,我心愿了了,要去投胎了,让他不要记挂我……就好了。”

“去投胎也好。不管对任何事过于执念,都不是什么好事。”

谢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冲着小槐淡淡笑道:“下辈子别那么糊涂了。要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知道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了,甚至能不能等到婚礼那天我也不知道。今天,就算道别吧。”小槐垂下的眼睛里流出透明的眼泪,“谢谢你,瑾芳仪,这是在我心里一直没有对你说的。没有你,我就只会是个东游西荡的野鬼,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见到永哥……谢谢你。”

洛妃原本在逗那只死狗,听了小槐的话,拢了拢一丝不乱的秀发,扭扭捏捏地上前道:“早知道你这么快就要走,就对你好些了。”

“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我,我舍不得你们!”小槐嘴巴委屈地下扯,眼见着就要大哭失声,忽地一下飘远出了宁安宫,凄厉的哭声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死丫头,还没和我道别呢。”洛妃气的柳眉倒竖,倏地也飘了出去。

内室只剩下谢玖和土狗大眼瞪小眼。

她望着土狗圆溜溜的眼睛叹了口气,只觉心口堵的难受。

“人生总是这样,有聚有散的,对吧?”她笑道,眼睛微涩。“就像现在,小槐走了,你又不知道为什么黏了上来?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吧,你什么时候回咸熙宫啊?”

“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能说出你的名字,我可以允许你多留在这里两天哦。”

土狗鄙夷地横了她一眼,甩了甩尾巴,昂着狗头走到烛案下安静地打起盹。

……她是被狗嫌弃了吗?

谢玖默。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打击总是接二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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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新宠

洛妃半夜追出去后就没回来,宁安宫里只有那只死狗与谢玖做伴。

初时谢玖还担心死狗不受控制,扰的她不得安宁,谁知她倒在榻上辗转难眠,折腾了小半宿,反而那死狗窝在烛台下睡的四脚朝天,那叫一个舒坦。直到日上三竿,她梳洗打扮完毕,那死狗才伸了个懒腰,悠然转醒。

然后,它就跑到她脚下,开始扯着她的裙摆玩耍起来……

谢玖无视冲她叫的正欢,试图和她有所互动的死狗,挑眼望着镜中美不自盛的容颜。

大概是一大早传出皇帝宠\幸了蒋才人的消息,花真受了刺激,一改往日柔美的妆容,在谢玖的眼妆上用了浓艳的枚红色,黛眉修长,衬的整个人艳若桃丽,越加妩媚。

谢玖从不知前世的淑妃会有这样妖魅的一面。

淑妃永远是穿着最得体的衣裳,打扮最得体的妆容,说着最得体的话,整个人中规中矩。美丽端庄,却又呆板无趣的紧。

花真忐忑地注意着谢玖脸上哪怕些许的表情,谁知她就只是那么盯着镜子看,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顿时花真心里像猫爪子在挠啊挠,就是挠不到痒处。特么这个表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就赞上一句,她也没说要赏钱,就算是讨厌,哪怕骂上一句也好,给个痛快话啊!

以前她就瞧着柳妃那张艳丽无双的脸满心欢喜,私下不知拿着素锦那张小白脸蛋试了多少次,终于自我感觉出师了,挪到她心心念念的瑾芳仪脸上,效果甚至比她想像的更好,既有柳妃的张扬艳丽,又多了柳妃所没有的隐隐妖媚。(.la 棉花糖)瑾芳仪的眼睛仿佛似水做的一般,盈盈微动,立刻就多了勾魂摄魄的魅惑。

“很好看。”感受到花真坚持不懈的注视,谢玖回了一句。

虽然只有一句,花真也心满意足了。

“你有一双巧手。”

花真飘飘欲仙了。

正飘着,安春挑帘子进来,面色微微不豫。

“娘娘,楚美人已经搬进宫来,适才派了人来打听娘娘何时得闲,要来拜见。”

昨晚瑾芳仪回宫就召了所有宫人,说了宫中要添两位小主,也吩咐了要注意的事项。只是这位楚美人是不是太急切了些,昨日太后首肯,今日一大早就大箱小箱登堂入室,她真当宁安宫是块风水宝地,住进来就能得圣宠?

安春却是有所不知,楚美人不只当这是块风水宝地,简直拿这当神龛似的敬奉。

想她和蒋才人一同被划入宁安宫,蒋才人甚至还没住进来,当晚就承了宠,不说完全是宁安宫的功劳,诱\惑却也是太大了。[.la 超多好]她本想着是不是拖上一两天,待皇后问起时,顺势再搬过来,以免显得不矜持。但想前想后了一晚上,实在是按捺不下那颗躁动的心,也顾不得被人笑,天刚蒙蒙亮就召了宫人打包整理,只等宁安宫门大开,她甚至先行李一步进了西侧殿。

“她以为她是谁啊,说见我们娘娘就要见?太后让她搬进来,也没说哪一天,就这么颠颠凑上来,脸皮可够厚的。”

花真一听火了,她们瑾芳仪疯疯癫癫的,得个宠容易吗?和皇帝的关系还没捂热乎,前狼后虎就一块堆儿拥到家门口了,两双眼睛冒绿色,直盯着瑾芳仪,一看就没安好心!

安春和花真想法一样,说话却没花真这么不经大脑。毕竟楚美人是顶着太后亲指的名头住进来的,若有嫌话传了出去入了太后的耳,那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太后定会认为她们不满的其实是她,针对的也是她,那么倒霉的肯定就只是她们……

“娘娘可要晾上楚美人一阵?”

谢玖漫不经心地对着铜镜亲自在额间勾出一朵梅花花钿,唇角浅浅勾起。“楚美人亲自来请安,这般懂礼守份,我若拒人于千里,不是反显得小气?快请进来吧。”

“奴婢这便叫楚美人过来。”安春怔道,宫人们,包括她想像过瑾芳仪任何情绪,就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毫不在乎。

与宫人们如临大敌不同,谢玖其实并没有将这二人放在眼里。

其一,固然是因为前世她们翻出的风浪有限,其二则是她与宫中妃嫔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是不同。

争宠这件事,历来机关算尽,闹的人仰马翻,最后又得不偿失。其实根本的原因就是皇帝,你看谁不顺眼都没用,架不住皇帝看着顺眼。那么就从根本上,让皇帝看你顺眼不就得了,省时省力,唯一的就是只用在皇帝身上费些精力,不过结果就是事办功倍了。

皇帝专\宠一人已经超过十日,根本已经超出了上限,换人是迟早的事,谢玖丝毫不觉意外。

只是,偏偏是即将搬进来同住的蒋才人……

她不拿别人当回事,不代表别人也有同样的想法,尤其是前世骄纵的蒋才人。她入宫后也见识过,那时蒋才人是美人位,已经不受\宠,但处处摆的是宠妃的款,只要被皇帝多看上两眼的,她都当对方是死对头,明里暗里地使坏,天真地以为除掉得了皇帝青睐的女子,她就会复宠。

这蒋才人阴谋阳谋都不够档次,极易被人看穿,唯独给人添堵是一等一的功力,连成了精的太后也要靠边站。

太后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说话做事还是要一定的脸面。而这蒋才人不管不顾,说出的话没个轻重,常堵的人心气不顺,郁结于心。

景元帝对后\宫不甚在意,根本理都不理她;皇后死了,惠妃等上了等级的妃嫔不拿她当回事,太后又乐的她给那些看不顺眼的人添堵,是以以一个不受\宠的妃嫔横行宫中,倒也算是一番奇景。

前世的她,却也曾在某一个瞬间羡慕过蒋才人,想像她那样不管不顾,恣意地活着。

当然,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她抹杀。在宫里活着,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的宠\爱,不受\宠,再恣意又能有多快活?

“汪、汪、汪。”伴随着那死狗欢快的叫声,安春挑开珠帘,映入谢玖眼中的除了摆出最得体笑容的楚美人,还有那位方才还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蒋才人。她盈盈十五六的年纪,眉眼明媚,将胸\脯挺的高高的,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臣妾今早……起的有些晚了,险些误了时辰拜见娘娘,还望娘娘不要见怪。”蒋才人娇笑。

花真不屑地撇唇,挺什么挺,再挺有嘉芳仪的波涛汹涌吗?

一个小小的才人才和皇帝睡过,就跑来向一宫主位示威,她是光长了脖子下面,没长上面?

亏她一大早还当蒋才人是个威胁似的,将瑾芳仪妆扮的艳丽逼人,简直是浪费表情。早知道是这种没脑子的货,她就应该画的更艳一些,逼不死她也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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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新欢旧爱

蒋才人身材娇小玲珑,既有着稚气未脱的清涩,隐隐又已经有了几分撩人的妩媚。[.la 超多好]楚美人在她身旁,完全成了陪衬,一身的秀雅风度像是被挡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让人习惯性的忽略。

不过,楚美人不喜蒋才人倒不是因为她习惯性地抢人风头,只是单纯生理性的厌恶。

蒋才人之父不过是四品的德昌知府,地方上称得上呼风唤雨,到了京师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官。偏这蒋才人自视极高,行事张扬,总是摆出天之骄女的款儿。

她们都是四月入的宫,初时还以为蒋才人年纪小,见识少,待见过宫中各位贵人,经历些大场面会有所改观。结果,她只能说能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蒋才人也算是有自己生存的一套逻辑。

比她美的,没有她纯真;比她纯真的,没有她年纪小;比她年纪小的,又只是个生瓜蛋子,还没长开……她总是能找到别人身上各种不如她的地方。

别人唯一不如她的地方,就是没她脸皮厚!楚美人不只一次地对着蒋才人张扬地笑着的脸蛋想要告诉她。

自入宫她们就被教养嬷嬷安排住到同一间房住,学习完宫廷礼仪,又同时住进了馨香殿。太后生辰大封后\宫她得以晋位,同一时间蒋才人也晋了位,这才有了资格觐见太后,谁知太后又砸下一张皮薄馅大的馅饼到她身上,指了她与蒋才人一起搬进目前最得宠的瑾芳仪宫中。

这一路她好运连连,美到睡觉都会笑醒,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时时刻刻都有蒋才人这块偌大的阴影。

这恼人,又脸皮厚的影子,不知何时何月能够甩掉。

楚美人不自觉地已经叹了三次气。

相反,蒋才人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从宁安宫的建筑物夸到手脚麻利的宫人,然后兴之所致竟又讲到了昨晚上热闹非凡的宴会。

其实在她说到‘昨夜’这两个字时,楚美人的脸就开始僵,笑容开也不是合也不是。

她肯定蒋才人不是个笨蛋,可她就是弄不明白她脑回路究竟是怎样形成,才敢在宫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宴会的高位妃嫔面前提那是个多么热闹,多么豪华的夜\晚,而且那个妃嫔还是皇帝最宠\爱的瑾芳仪,她们一宫的主位。

她不提会死是不是?!

“娘娘身子可是好些了,进宫时家母担心臣妾水土不服,身体虚弱不好调理,便给臣妾买了两根上好的野山参。娘娘若不嫌弃,臣妾待会儿便亲自送来,在宫中算不得上等珍品,却也小有功效。”

楚美人趁蒋才人说话到一半,正换气的一瞬间赶紧插话。

不管蒋才人说什么,这瑾芳仪都是淡淡的,唇角含着笑,丝毫不见恼怒的模样。可瑾芳仪越是这样,她越是心惊,在宫中不怕色厉内荏的,最须提防的就是这样云淡风轻,根本从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的主儿。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是永远的真理。

蒋才人想做炮灰,她毫无异议,甚至举双手欢迎,可是特么不要拉上她陪炮好不好?进了宫,她就算不求一路荣华,也想留着小命安然度日呢。

谢玖这时目光才转向楚美人,人淡如菊,端静温婉,这是前世她对淑妃的印象,也是面前这位始终不动声色的楚美人的印象。

“野山参在民间颇具盛名,只是宫中真就算不得什么了,前些日子皇上赏赐了娘娘不少珍品,楚姐姐这礼恐怕入不了娘娘的眼。”蒋才人眉眼弯弯,不听她说话,看她的表情许会认为她在说着什么逗趣话。

谢玖呷口温茶,看着楚美人的脸再度僵掉。

太后的原意定是楚美人和蒋才人抱成团来膈应她,却不知她二人能不能膈应到她还是两说,团是肯定抱不成的了,她们不拿刀互砍已经是很给太后面子了。

“所谓礼轻情意重。”谢玖淡淡地道:“野山参算不算得上礼轻见人见智,仅这一份心意,本宫已经很感谢了。楚美人,虽说蒋才人年纪小,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你是美人,位份高于她,年纪也比她大上一两岁,更应悉心教导才是,以后切不可偷懒失职,若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这样失礼,妄议上位,失了宁安宫的规矩,本宫可要找你说道了。”

这样一番话,很是不留情面,只差指着鼻子说蒋才人没有教养了。

那死狗撒欢似的一阵乱吠,满屋子跑来跑去,谢玖已经不盛其烦,再让她静下心来,摆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蔼表情纯属做梦。对于追上门给她添堵的,她可没好欺负到让她们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想在她宁安宫安家可以,是条龙就给她盘着,是只虎就给她卧着!

谢玖今日妆容浓艳,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瞪,当真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让人不敢直视。

便是跟在身边久了的花真,见识过瑾芳仪疯疯癫癫的一面,如今瞧过去也不禁打个寒颤。心道:以后还是少画这妆容吧,漂亮是漂亮,就是看着太渗人,一不小心心脏负荷不了哇……

“娘娘吩咐妾身敢不遵从。”

楚美人连声应下,心里却叫苦不迭。那么个骄纵货,又没背景靠山,苦头吃多了自然就长记性了,偏偏要她管教。她管她去死?!

蒋才人面色青白,却是完全不觉得她说话有哪里失礼。

这瑾芳仪的有心刁难,分明就是见她昨日侍寝心里吃味,不好拿皇帝发作,便寻她下手,当她是个软柿子捏呢。

“想是娘娘误会了,妾身一向与楚姐姐交好,知道楚姐姐一心是想娘娘身体好转,便要将山参献上来。娘娘出身世家,见识的好东西不胜枚举,妾身担心娘娘误会了楚姐姐的一片心,是以才……望娘娘莫要见怪。”

谢玖似笑非笑,如果这番话不是铁青着一张脸说出来的,她大概会以为这蒋才人真是位能屈能伸的呢。

是不是她窝在宁安宫太久,连个小小的才人都当她是好欺负的,也敢在她面前甩这么个脸子?

“蒋才人是在教本宫如何行事?”她缓缓张口,便见撒欢似的冲她叫的死狗倏地消失,不见了踪影,她心头一动,便见宫门内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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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出手

昨日皇帝召了他人侍寝,今日才刚过晌午便巴巴地赶过来,他这是胃口让她给喂刁了,青涩的小才人满足不了他?

谢玖满脑子黄暴思想,一大早他的新宠到她眼前晃悠,把那小鸡胸\挺的都快到下巴了,嘴巴虽未说什么,眼睛嗖嗖冒绿光盯着她嘴巴里的肉,她应付的已经够不耐烦的。现在这块肉就自己跑出来了,如果这块肉不是蒙了一层金光灿灿的皇气,她就一脚将他踹进小鸡胸的嘴巴里,让她嚼个过瘾。

“蒋才人的规矩是跟哪个教养嬷嬷学的?目中无人,顶撞上位……那位教养嬷嬷没有告诉你,不得直视一宫主位吗?你这小脑袋扬的都快折到后背去了,这般高傲无礼,害本宫一时还以为记错了你的位份,以为你竟在本宫之上呢。”

楚美人缩着肩膀,只想整个宁安宫最好半个人也看不到她,权当她不存在。

她是走了狗屎运才在今日颠颠地搬进来,但凡长点儿心就该亲眼见到蒋才人住进来,风平浪静之后,再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太后让的――这样半推半就的姿态。这次她失策,不怪蒋才人太张扬,只怪她自己思虑不周。

这货绝对是成事不足,败事却总能脱她下水的扫把星。

只是,她想不到在太后面前温驯的跟个小羊羔似的瑾芳仪,火力竟然这么强悍,转眼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大灰狼。(.la 无弹窗广告)

蒋才人侍寝第一天在她这儿撞了个大钉子,她就不担心皇帝心生不满,认为她恃宠生骄,打压新人?

蒋才人后背挺的直直的跪了下去,脸色一会青一会紫,在太后那儿她是天真娇憨,在皇后那儿夸她天性纯真,到了瑾芳仪这儿就成了目中无人,差别要不要这么大?

她不就和皇帝睡了一晚上吗?

宫里和皇帝睡的人也不少,瑾芳仪有能耐就挨着个儿的教训一遍,全都活剐了才好。

“臣妾不敢担娘娘如此重话。”她语气生硬。“臣妾自幼循规蹈矩,进得宫后不仅得教养嬷嬷悉心教导,又蒙皇后娘娘不嫌弃谆谆教诲,臣妾时刻谨记着宫规,不敢稍有违背。”

她说蒋才人不懂规矩,蒋才人就搬出皇后压她,真拿皇后当辟邪法宝,压制着她这妖物?

谢玖忍不住笑了,不待她开口,便听得看了半天戏的顾宜芳冷声道:“皇后就是这么教导你和上位妃嫔讲话的?”

皇帝一开口,满屋子人呼拉便跪了一地。

他上前搀起盛妆打扮的谢玖,目光流连不去。曾几何时,他竟认为自己昏了头才会让谢玖入宫,真真是眼睛瞎了。他这小芳仪多美的一个人啊,浓妆淡抹总相宜,怎么看也是看不厌,越看越漂亮。(.la 棉花糖)

他一双眼睛几乎黏在谢玖身上,谢玖望着她浅浅一笑,他便心神一荡。她又一笑,他又一荡,短短几个来回,就跟荡秋千似的,心里心上八下,荡的这叫一个浑身舒畅。

“陛下怎不叫人通传一声,臣妾和两位妹妹也好准备迎驾。”谢玖随着皇帝拉着她的手,在上首坐下。

顾宜芳扫了眼下方跪了一地的人,往日这宁安宫冷清,从没见过有妃嫔来往,今日却不知怎么的,一来就来了一对儿。

“朕问你呢,皇后是怎么谆谆教导你这般目中无人,顶撞瑾芳仪的?”他继续方才的话题,心里压着一股火。

想来他不过是宠了个自己喜欢的,怎么就跟捅了所有人的心肝脾肺肾似的,卯着个劲儿的劝谏,连太后也训上瘾似的,天天在他耳边说专\宠是怎么怎么不好,因为专宠亡了多少个国。这他都忍了,毕竟是他的亲娘,装出听的样子让她开开心也好。后\宫这些个妃嫔居然也敢跳出来叽歪,真当他这么皇帝是死的,由着她们作贱他的人?

皇帝一句话,生生地将蒋才人的无礼,拉到了皇后刻意欺负瑾芳仪的高度。

高洪书不忍直视,皇帝这些日子是在太后和大臣的双重压制下智力忍无可忍地下降了吗?皇后想教训一个芳仪位的,还用小小的才人出手?他当皇后的智商降到和他一样了,扯上瑾芳仪就炸毛?

陛下,珍爱智商,远离瑾芳仪……

“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蒋才人目瞪口呆,愣愣地望向皇帝。“芳仪娘娘是对臣妾有了误会,臣妾是在表明心迹,并非如娘娘所想的那般。”

先前蒋才人垂着头,顾宜芳还没认出来,直到她震惊的抬脸,他才认出这正是昨日侍寝的那一位。明明在他跟前温柔似水,含羞带涩的,背过脸就变了一副模样,居然拧着脖子就敢顶撞上位妃嫔。

顾宜芳满心不悦,俊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强言狡辩。谁准你进宁安宫,还敢这般无礼?”

因皇帝对着谢玖时,大多笑的跟朵花似的,便是不笑的时候也满目温柔,从没这样厉声厉色。当下摆出这副面孔,谢玖冷不防地就想起了前世深沉的景元帝,不禁心头一惊。

再看蒋才人,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家雀,一对美眸瞪的溜圆,面无血色。

“是、是太后……娘娘。”

顾宜芳双眼一眯,闪过一丝寒意。

在宫中皇帝就是天,唯一挡着住天的,也就是那咸熙宫的太后了。

皇帝正火着呢,这么不知深浅地拉出太后,就是明目张胆地叫板皇帝――我是太后的人,你丫动我试试?

皇帝一句话将皇后扯进来,这个蒋才人也不遑多让,一句话又将太后给扯了进来,这局是越搅越混。谢玖不知道该夸她胆大包天的好,还是叹她脑子还没胆子大的好。

“陛下,是太后娘娘担心臣妾在宁安宫孤单,指了楚美人和这位蒋才人住进来陪臣妾的。”谢玖柔声细雨地道,生怕皇帝气极了,就把火力乱射,从蒋才人那儿转到自己身上。

顾宜芳闻言,眉头紧皱,只觉双颊火辣辣的,烧的他生疼。

如果说蒋才人出现在宁安宫令他意外,那太后指蒋才人住进来,就是令他震惊了。将才侍了寝的才人塞到他宝贝的瑾芳仪宫里,这是嫌他被他们闹的还不够头大,是打算活活膈应死他?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很清楚。

无非是分了瑾芳仪的宠,让宁安宫窝里斗,不得安生,最好是惹的他不耐烦,厌弃了四面楚歌的瑾芳仪,她们便得偿所愿了。

他自小生在宫廷,长在宫廷,这里乌七八糟的事儿他什么不知道?太后的这种手段,他见识了不下十次,如今运用娴熟,越发地得心应手。

只是,太后早不是当年雷厉风行的皇后,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出手。

她贵为太后,还记得现在的皇帝是谁吗?

“蒋才人傲慢无礼,目中无人,降为宝林,迁居望春宫。”顾宜芳冷声道。

一句话,发落了昨日的新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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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豺狼虎豹

望春宫在大燕宫西北角的偏僻处,赵才人因殴打嘉芳仪被禁足在那儿后,那里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由宁安宫到望春宫,昨夜被众妃诅咒了一晚上的蒋才人,立刻就是从天上掉到地狱的差别。

蒋才人呆若木鸡,她才十五岁,进宫不过两个月,昨夜才和面前冷若冰霜的皇帝共度一\宿。她想像中琴瑟和鸣,三千宠爱在她一身的未来,就这么断送了,只因为一句无礼?

皇帝甚至一句也没有问,认定瑾芳仪说她无礼,她就是无礼。

“蒋宝林谢恩吧。”高洪书出声提醒。

皇帝就是这样无情,只可惜这些小姑娘都看不清。他暗自摇头,偷瞄了眼波澜不惊的瑾芳仪,唯独这一个,他看不透皇帝的心思是什么。

不过是昨晚召了旁人侍寝,半夜就回含章殿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上了朝心不在焉,下了朝抓耳挠腮,屁股下面像长了什么似的一刻坐不住。茶水的味道也不对了,宫女们扑的香粉太刺鼻了,甚至风吹树叶声音都嫌太吵。含章殿上下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喘气儿都碍着皇帝的耳朵,走路都走成了顺拐。

最后估计忍无可忍了,一咬牙这才来了宁安宫。

他是个太监,哪里就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这么为情所困、左右为难的一天,当下就觉得平衡了。若要人生圆满的话……就让端王长留京师吧,阿弥陀佛。

如今的蒋宝林挺直着背脊,青着一张俏脸,紧咬着下唇,将高洪书的话置若罔闻,半个字儿也没蹦出来。

顾宜芳目光冷然,“拖下去。”

话音刚落,蒋宝林身子一晃,两个小太监上前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陛下,是瑾芳仪――是她诬陷臣妾,陛下为何只听她一面之词?瑾芳仪嫉恨臣妾昨夜侍寝,这才百般刁难,陛下――”到了宫门口,蒋宝林仿佛才回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大吼。

可惜了一张娇俏的脸蛋,一点儿脑子都没长,皇帝正宠着瑾芳仪,半句她的不好都听不到,这蒋宝林居然顶风上,真真是作死。

不待高洪书吐槽个痛快,便觉一道冷光射了过来,接着就是顾宜芳嘲讽的声音:

“朕看你这差当的是越来越不济了。”

高洪书头发根刷地竖了起来,和当日在晓荷池见鬼时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还不把蒋宝林的嘴给堵上!”他的声音因过分急切有几分变了形,越加尖厉高亢。那两个没眼色的小太监,没人告诉就不知道堵上乱吼乱叫的蒋宝林?活该他们做一辈子小太监,没的升迁!

殿内一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顾宜芳缓缓道:“蒋氏贬为采女。”

高洪书听到头顶轰轰作响的雷声。

这位蒋氏昨日侍了寝,今日便从五品才人降到了八品采女,一天连降三级,也算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原因竟只是瑾芳仪的一句无礼,只怕不等下一刻皇帝踏出宁安宫,后\宫便又会掀起新一番波澜,瑾芳仪这宠妃之位更加是妥妥的不容直视了。

蒋氏的背影湮没在宫门,谢玖收回视线,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楚美人。她脸色煞白,鼻尖冒出了点点的汗,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目光,身子微微一颤。

立威的效果比她想的要好上许多,虽然不是她亲自出手。

“蒋氏不过小小才人,何劳陛下费心?臣妾责她几句也就罢了,如此这般……”谢玖咬唇,微微蹙眉。

顾宜芳看不得她这般为难,冷哼道:“她当这是哪里,也敢来此撒野。阿玖,不是朕说你,你这性子太软弱好欺,以后再有这样没眼色的东西,直接让人叉了出去,跟她废什么话!杀鸡儆猴会不会?第一个冒头的就把脑袋砍下来,看谁还敢起刺。”

楚美人和高洪书都被皇帝这番话雷的不轻,震惊地抬头对视,又各自别开眼。

瑾芳仪软弱好欺?

皇帝是哪只眼睛看到她软弱好欺?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就算皇帝不出现,她也能很暴力地处置了蒋氏好不好?眼里带刀,话里带刺,手里有把剑她就能活剁了蒋氏!

谢玖微咳,“她是……太后指来的。”

这一世她理想中塑造的形象是柔,竟生生让他看成了弱,是哪里出现了偏差呢?

“太后是指来陪你的,你不满意便换人。”顾宜芳望向竭力降低存在感的楚美人,嘴角噙笑。“反正望春宫还有空房间。”

楚美人顿时感觉到来自皇帝深深的恶意。

她出身寒门,一朝得幸入宫侍驾,只当是光耀门楣,天赐之福。哪里就料得进宫后会是这般光景,真真应了母亲那句话: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要不就是个馊的没神仙吃的饼,要不就是个硬梆梆的,砸死一个是一个。

皇帝就是那个又馊又硬的大馅饼,也就瑾芳仪这牙口好的配吃,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消受得起的。

想她也不过是凑巧和蒋才人――眨眼就变成采女的蒋氏一起拜见瑾芳仪而已,蒋氏莽撞,她可什么都没做,连个眼神都不敢乱飘,怎么就得了皇帝这般对待?她冤的都快六月飞雪了。

“楚美人不似蒋氏轻狂,看着倒是个好的。”谢玖笑盈盈地。

蒋氏是太后亲点来宁安宫,第一天来了皇帝就贬了她的位份,这无疑是狠狠打了太后的脸。依太后霸气侧漏的强硬个性,肯定不会相信是自家儿子的主意,势必算到她的头上。

立威,一个蒋氏也就够了。若是连楚美人也给皇帝一时兴起,一块儿收拾了,她不敢保证太后暴怒之下会不会越过皇帝拿她祭刀。

顾宜芳握着谢玖纤长的手,拇指在她手指磨蹭。闻言,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坐在椅上摇摇欲坠的楚美人。

他嗤笑一声:“阿玖,切不可以貌取人。需知越漂亮的东西,越是有毒。人也是,看着乖巧的,也可能腹藏毒计。宫里人多心思杂,看着繁花锦簇,实际上却是地下一堆污物方养得出来。”

谢玖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却意外顾宜芳竟这么直言不讳,掏心掏肺。

他是又受了端王什么刺激?

她抬眸打量了他,只见他清澈的双眸含笑望着她,手指也学着她对他那般,轻轻地挠了下她的掌心。

“怎么这般看朕?”

谢玖挑眉,似笑非笑。“臣妾想起陛下总是夸臣妾漂亮,难道都是在说臣妾有毒?”

顾宜芳坐在宁安宫,看着面前巧笑颜兮的谢玖,心里这才落了地,连着昨晚莫名的焦躁都倏地消失不见了。只觉有一肚子话想要同她说,正要开口,便感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怎么你还在?”他望向视线来源处,“还没看够?”

楚美人几乎一口气呛死,她倒是想走,想的要死。这俩人眉目传情,媚眼飞个不停,根本没给她插话的机会好不好?

“臣、臣妾告退。”

谢玖知道这楚美人让皇帝吓的连句整话都没了,笑着安抚道:“你且安心住下来,有什么需要的就对本宫说,本宫不会亏待了你。”

“既住进宁安宫,就该知道你是谁的人,可别乱动什么心眼。”顾宜芳凉凉地来了一句。

楚美人脚步虚浮,连怎么走出的殿门都不记得。下台阶时脚步一滑,身旁的宫女连忙扶住。就是她,昨晚一个劲儿的撺掇自己赶紧搬进宁安宫。楚美人暗自咬牙,没力气甩开宫女冰凉的小手。

……估计也让里面那对豺狼虎豺给吓坏了。

“娘娘。”宫女心也颤手也颤,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楚美人颤巍巍地抓紧了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现在反悔和太后说搬出宁安宫,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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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争吵

因皇帝常来,安春等宫人早没了初时魂不守舍的慌乱,手脚麻利地换了一壶热茶,就着四碟小点心一并送了上来。

谢玖顺手捏了块儿小点心,细嚼慢咽起来。看看茶盏上的图案,瞧瞧涂满了凤仙花汁朱红的手指甲。皇帝不开口,她也不讲话。

这大晌午的癫癫跑过来,又当面发落了昨日侍寝的蒋氏,打了太后的脸,皇帝只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刻上‘示好’两个字了。他这般费尽心思,若轻描淡写地就掀过这篇,她都觉得对不起他这番热情。

景元帝的性子最是古怪,对着他就得给个甜枣,甩一巴掌,再给一甜枣,紧接着再赏一巴掌。顺着摸他的毛,他反而没几天就腻了。

她这番手段,前世摸索实验了五年,也算小有心得。

果然,顾宜芳渐渐有些不自在了。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还让他摸了半天手,这怎么闲杂人等给他撵跑了,她反而没了动静,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低眉敛目,斜歪在梨花木椅上,漫不经心地喝着热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早知道就不把那闲杂人给撵出去,起码他还有个消遣的对象。

他轻咳一声,也捏了块小点心放到嘴里。“这点心味道不错,谁做的?”

谢玖做梦也想不到他会问出这么没有建设性的问题,顿时让点心渣儿给呛住,连忙喝茶顺了顺才道:“宫里的厨子做的。”又顿了顿,才继续:“若陛下喜欢,臣妾叫他多做些给陛下带回含章殿。”

宫里做点心这门手世,太后的咸熙宫排第一,御膳房第二,她这里十个手指头倒是够数,但连前五也进不了。

皇帝为了打破僵局,居然就敢说这么假的话,也算他有心了……

顾宜芳笑着点头,俊脸终于不再僵着。

“记得朕说的话,再有不长眼的在你跟前闹,你别总是退让,该教训就得教训。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厉害起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们就算有心算计你,也得惦量惦量能不能承担得起惹你的后果。”

他凑过去摸摸她的手,又捏捏那软软的手掌,嫩滑的手感让他不想放手。谢玖几番抽回手,都被他狠狠握住。

“陛下,蒋氏是太后的人,我怎么敢动?”谢玖索性让他拉着手,也不喝茶了,面色不悦地道。“陛下总说我软弱可欺,我哪里软弱可欺了?”

她可不想给皇帝留有这样的印象。

姑且不说她以后是要登上后位的,做皇后必然雍容高贵,威仪万方。即便是现在恩宠在身,明里暗地不知多少人要算计她,她还想着时机到了,.la [棉花糖]为免她出手,给皇帝留下性格不连贯,表里不一的感觉,她势必要扳正皇帝的错觉。

她却不知,顾宜芳每次见她,她不是被鬼欺负,就是被皇后教训,被太后欺负,这会儿连个下等妃嫔也敢在她地头儿上吆五喝六的,偏偏对着他一句不满的话也没有,甚至他根本看不到她放在了心上,只当她就是个委屈求全的主儿。

一个人最好欺负的,就是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这宫里盘根错节,谁和谁没点儿关系?你这么投鼠忌器,以后哭都没地儿哭。”他冷声道,越想火越大。“连个小小的才人也敢在你这儿撒野,你觉得你这芳仪做的有多潇洒是吗?若不是朕来了,你还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谢玖垂眸,“陛下不出面,我也会治她的。”

“怎么治?罚跪,还是罚抄宫规?皇后那点儿小把戏,你倒学个十足十。隔鞭搔痒,顶什么用?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顾宜芳一声比一声高,急的高洪书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皇帝确定他这是来示好,不是来打脸示威的?

昨晚不过召了旁人侍寝,瑾芳仪还没说什么呢,皇帝心里就跟烙饼似的,这顿煎熬。谁知两人见了面郎情妾情的腻人,他这反胃的劲儿还没过,人家转眼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算争吵,不也应该是蒋氏究竟怎么就无礼了。

他跟在皇帝身边也听到了瑾芳仪她们的对话,他是没听到何至于就连降三级的内容,也或许是皇帝没进门时略有不敬吧……但怎么就因为该如何惩治宫妃就吵起来了?皇帝这是恨不得瑾芳仪横行霸道,手段狠辣,将后\宫搅个天翻地覆?

不罚跪,抄宫规,难不成还要小皮鞭抽着,辣椒水倒着?皇帝是拿后\宫,当大理寺刑房了?

谢玖满脑子想着怎么拿捏顾宜芳,耍耍小性子,这都是前世她用惯了手的,驾轻就熟。谁知这才起个头,还没施展开,小皇帝倒先火了。

她暗自琢磨是哪句话戳了他的肺管子,还没想出来,顾宜芳倒是噼里啪啦说个没完。“但凡你硬气些,震住那些个上蹿下跳的,何致于朕操那份心,生怕你给欺负了去。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就只会跟朕甩脸子。”

他越说越气,胸膛起伏不定。

眼前低垂螓首的谢玖,隐隐约约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合在一起。

也是这样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顾宜芳只觉胸口弥漫着的无力感几乎要炸开,再也坐不住,起身甩袖子便走了。

谢玖目瞪口呆,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前世收放自如的眼泪,大概是太久没用,她憋了这么长时间才挤出两滴珍贵的眼泪,还没给他看,他就不耐烦跑了?

皇帝今天这般负气而去,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后\宫美女如云,让他这么走了,就等于将肥肥的羊羔扔进了狼窝,再见时可能连渣也不剩了。

不能让他走。

她想着,手比脑子快上一步,抓起茶盏就摔在了脚下。

茶盏是瓷器烧制的,在砸到地面上的一瞬间便碎成了几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异常响亮。

“你还敢摔朕?!”

顾宜芳气冲冲地折了回去,面如寒冰,伸手抬起谢玖的下颌,“你当朕不敢把你也发配到望春宫去?”话音未落,映入眼帘的便是谢玖咬着下唇,无比委屈的模样。在眼中涌起的泪,在看到他那一刻似是再也忍不住,刷地流了下来。

泪水沿着脸颊,落在他的掌心,凉凉的。

“你还有脸哭?你哭什么?”他冷哼,语气明显不像刚才那么冲。

谢玖知道怎么哭才哭的美,摆出前世不知对着镜子练了几百遍才练出来梨花带雨的表情,扭捏道:

“臣妾摔的不是陛下,是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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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种子和风筝

顾宜芳闻言,恼也不是笑也不是,.la [棉花糖]

谢玖初次侍寝时,还是一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模样,秀丽的小脸绷的紧紧的,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转眼才不过一年,就敢对他摔上杯子了,除了胆大包天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遥想当年不过是一朵娇羞的小茉莉,如今渐渐长了刺,竟变成了耀眼的蔷薇。

如果这刺不是扎他的,便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可不想哪天一个回神,才发现这朵小花让后\宫那群虎狼就给玩坏了。

谢玖流了两行泪,也不再挤了,像是浸了水的眸子直视顾宜芳,朱唇微微向下抿着,似有无尽的委屈似的,又倔强着不开口。被她这样望着的顾宜芳,心里顿时化作了一滩水。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阿玖才十七,他比她大这么多,和她计较什么呢?

想着,捏着谢玖下颌的手便轻了起来,大拇轻轻摩娑她的脸颊。

谢玖的心这才算放到了肚子里。

只要皇帝没有甩袖子就走,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更何况他手下柔情似水的动作,也都表明了他没有真的恼怒。即便方才是当真是气着了,到底还是恋着她,仍愿作低服小。

谢玖心里难免得意。

不过到底拿不准皇帝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却也不敢轻易出招。

“不是摔朕?”他语气调侃,“那你告诉朕,为什么摔杯子?”

谢玖含羞带嗔地白了他一眼,轻轻地拨开下颌上的手。

“臣妾喜欢摔杯子。”

顾宜芳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不让她抽回去。“是吗,倒没听阿玖提起过?改日朕赏你一车杯子,让你摔个够,可好?”

谢玖忍不住笑,他当她是皇后吗?一车车地摔瓷器?

“一会儿哭一会笑,你也不怕妆花了?”顾宜芳调笑,谁知谢玖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大力抽回手,几步便到了镜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仔细通透。适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此刻倏地烟消云散。

谢玖在铜镜中看到身后款步而来的顾宜芳,满面带笑,目光黏在她的脸上,与方才凶神恶煞般的他,判若两人。哭泣却能不让妆花掉,这根本就是她自小练就的基本功,她如何不知皇帝是在鬼扯?

不过,皇帝既爱逗\弄她,她又怎好叫他失望呢。

“陛下就知道欺负我。”谢玖娇嗔道,强行忍住身上泛起一层接一层的小疙瘩。

顾宜芳望着镜中面色绯红,一胜娇羞的谢玖,目光转深,上前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你这小没良心的,你想想,是朕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朕?”

他的声音低沉,又是在她耳边,热气拂着耳朵,谢玖只觉心口紧的发慌,小皇帝越来越会调\情了。

“就是陛下欺负我。”她嘴硬。

镜中皇帝的目光愈加深沉,就在谢玖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啃上她脖子的时候,他却忽地松开了双臂,拉她的手又走回了座位。[.la 超多好]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目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朕喜欢你,阿玖。”

他的话谢玖听了习以为常,这基本是皇帝在榻上挂在嘴边的,反而是高洪书听得心花怒放。

这是他第一次听皇帝对着个女人表白,当然,男人就更加没有,皇帝虽然没事就爱抽疯,但取向还是正常的。他兴奋的原因是,特么皇帝也有这么一天。他不是不拿宫妃当回事吗?不是说女人连他一件衣服也不如吗?居然老天就让他啪啪地自打嘴巴,巴巴地跟人表白,人家瑾芳仪倒是脸不红,气不喘,老神在在的。

皇帝折瑾芳仪手里是定型的,他只是希望有生之年得知,究竟是折成几段。

两段,三段,还是四段?

可是,听完瑾芳仪的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特么这是要折成无数段的节奏啊!

“陛下也喜欢蒋才人吗?”谢玖笑若春风,“嘉芳仪呢?秦妃呢?也喜欢皇后吗?”

瑾芳仪这是不想和皇帝好好玩耍了,是吗?

高洪书偷眼瞄着顾宜芳,她每说一人,皇帝的脸便沉上一分,到最后几乎黑成了锅底灰。

谢玖为防止激怒了顾宜芳,他再甩袖子就走,索性坐到了他腿上,“陛下对旁人也说过这句话吗,还是只对阿玖一个人说的?”

见他抬眸,目光幽深难懂,她不敢再多撩扯,勾上他的脖子娇笑道:“我可是只对陛下一个人说过这句话呢。陛下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片刻也不曾遗忘。”

谢玖的眉眼浓艳,双眸时刻像是要滴出水来似的。

他曾警告她不要恃宠生骄,四处树敌。所以现在她提出来,是要打他的脸,还是让他亲手抹了他画的那条线?

他紧紧箝住她的腰,“爱妃想说什么朕知道。”

又是爱妃?

谢玖知道他这是不想好好继续这个话题,便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在他颈间磨蹭。

她就是摆出来那些规矩,告诉他,这是你给我的,再让他亲手一个个给打破。让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对她的与众不同。说了一遍,两遍,再后来就会变成一种心理暗示。

他就是待她与众不同。

前世她自毁长城,失了景元帝的心。这一世没有杀子之仇,他也正年少,纯真执拗。她要在他心里埋上一颗叫谢玖的种子,待他发觉已经枝繁叶藏,根深底固。动了她,便伤他筋骨。

“臣妾也知道陛下的意思。”她轻声说。“我喜欢陛下,也会保护好陛下喜欢的人……陛下,信我。”

蓦然,她只觉箍在腰间的长臂一松,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顾宜芳的脸忽地放大,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唇。他大掌压在她的后脑,连挣扎的空间都没给她留下分毫。

想着昨日皇帝对着蒋才人是不是也是这样饥\渴难耐,谢玖就忍不住心火升腾,对着他一顿啃咬撕扯。

明明是亲热的两个人,就像是交战双方,互不相让。

高洪书目瞪口呆。

是他高估了皇帝,还当他是个棍子,能碎成几段。

皇帝根本就是这瑾芳仪手中的风筝啊,扯一下远了,扯一下近了,那根线攥在瑾芳仪手里,怎么扯怎么是。

几次三番皇帝\都在翻脸的边缘了,这瑾芳仪居然几句话就给摆平了,还勾的皇帝跟个色中恶鬼似的……但凡宫妃有三分她的手段,何致于皇嗣单薄,后\宫整天愁的跟一筐风干的桔子似的抽抽巴巴?

往常只要和瑾芳仪在一起,他大多是在门外候着,今日来时因有其他妃嫔,皇帝也没吩咐回避。因瑾芳仪宫人没有贴身服侍的习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又被遣出去送蒋氏到望春宫,偌大的正殿竟只剩他一个闲人。

眼见着没羞没臊地两人比赛似的要将对方拆骨入腹,他反而陷入两难。

隔着正殿有道珠帘,极普通的珠子穿成一串串的,他出去肯定就会发出声音,打扰了兴致正浓的皇帝的后果,他实不敢设想。可是那珠帘离地面有段距离,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到膝盖处。他想出去,连跪着爬出去都不行,只能趴在地上蹭出去。

高洪书背过身子,满目忧伤。

想他堂堂含章殿总管,尚方监太监,蹭还是不蹭,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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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柳妃心计

长秋宫,宫女摆上茶水点心后,便悉数退了出去,偌大的侧殿,只有贾黛珍和柳妃二人相对而坐。(.la 棉花糖)

皇帝赏下的生肌膏不愧是后\宫女子打破头也要抢到手的最爱,功效显著,不过三五日,她那张白??的脸上只留下两条淡淡的粉痕。因想着皇帝不知何时会来,她每日都敷着粉,娇艳照人,这样一遮连印子也看不出来,若非她爱美,只怕好的更快些。

与之相反,柳妃即便浓妆艳抹也掩饰不住憔悴,双眸黯淡,连眼眶也微微下陷。

“姐姐病着,反倒来看我,我真是……我听宫女说姐姐连太后的生辰宴也没出席,如今可好些了?”贾黛珍关切地问道。

柳妃悠然喝口茶,含在口中缓缓下咽。“只怕是好不了了。”

贾黛珍一怔,“姐姐何出此言呀?”

柳妃虽看着精神不济,形容憔悴,却怎么也不像她说的那般吓人,仿佛病入膏肓似的。

“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罢了。”柳妃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欲言又止道:“想是我以往杀戮过重……的报应吧……”

贾黛珍入宫便承\宠,同年入宫的新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什么阴损招都往她身上招呼,她一向敬而远之,主动靠上来的,她都小心提防着。唯独柳妃身居高位,对她却像一见如故,多番照拂,连赏下来的东西都比皇帝赐的还多,还好。

哪怕以往还有半点疑心,也在渐渐相处中,产生了真心结交的情谊。

宫妃倾轧哪朝哪代都不是新鲜事,柳妃若非当真心灰意冷,拿她当自己人看待,又怎么会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贾黛珍一时间又是难过,又是激动,握着柳妃冰凉的手,眼角湿润。“姐姐切不可胡思乱想,若御医不恰当,只管禀明皇上再换一个便是。即便宫里的御医都不行,姐姐娘家也可在宫外寻找良医,也许事情还未到不可回转的余地……”

柳妃目光微闪,只觉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胸口像纠结着一团乱麻,堵在那儿令她喘不上气,想解却又解不开。

“我累了,活了这二十一年,真是够了。”她欲言又止。

贾黛珍看得出她在犹豫着,挣扎着。却不知她在犹豫什么,挣扎什么。

“姐姐想说什么,妹妹都听着,只是听着。”

柳妃深深地看她一眼,惨然一笑。“以前,我总以为穷苦的生活是最可怕的,吃不饱穿不暖,今日不知明日事,已经是人生痛苦的极致了。现如今却知道了,这道宫墙隔绝的世界里面,才是人间炼狱。做事要考虑方方面面,极有可能手下一颗棋子都能颠覆整盘棋局;说话更要小心再小心,不知哪句就得罪人却不自知。就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在宫里自戕,连带着亲人都要掉脑袋。”

她长长一叹。“亏我前阵子心思还不死,想着要与那瑾芳仪争上一争,当真可笑,又可悲。”

皇帝为了瑾芳仪拂了太后的面子,竟将太后亲点入住宁安宫的蒋才人连降三级贬到了望春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令多少宫妃撕烂了锦帕,咬断了银牙。(.la 好看的)

这个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宫廷,贾黛珍虽在禁足中,却时刻派人打探着景元帝的一举一动,又如何不知?

“妹妹看来,皇上对这谢玖……似乎不同。”

柳妃嗤笑,“傻妹妹。谢玖疯疯癫癫的,上个月还跟个幽魂似的在宫中无人问津,整日不修仪容跟个游魂似的。你当真相信皇上就看上了她那副鬼样子,迷的七荤八素,为了根竹竿子和太后对着干?”

她冰冷的指尖拍拍贾黛珍的手背,笑的有几分无奈。

“妹妹娇媚可爱,相貌出众,皇上宠你,我毫不意外。可是谢玖,”她连连摇头,满目不屑。“若非是用了那些药,勾的皇上成日家与她在榻上厮混,皇上又怎么看得上她?”

“用药?!”贾黛珍惊诧,手上的茶盏微抖,茶水便溅到了淡粉色的衣襟上。“宫里不是禁止这些吗?皇上竟也容着她?”

柳妃抽出金丝绣线的锦帕,擦了擦贾黛珍前襟上的茶渍,“宫里禁止的东西还少吗?”

“前些日子我便知道了,那东西无色无味,她虽用的勤,皇上却也未曾发觉,只当得了个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她顿了顿,视线望向微凉的茶盏,目光幽远。“可笑我只想着与她一争长短,差人也将那药弄了进宫。还未曾用,身子倒先垮了,如今细细想来,我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争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贾黛珍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尽是景元帝和瑾芳仪相携而来的画面,皇帝宠她也不曾像瑾芳仪那般,一连十几日守在身边。封号是皇帝好几个人挤在一张圣旨上传下来的,在她被禁足这几日,皇上连只字片语也没有遣人传过来,更别提到长秋宫来看她。

君恩难测,她算彻底明白了。

“姐姐,”她紧紧握着柳妃的手,攥的柳妃生疼,却面不改色,只笑望着贾黛珍。

“那药……姐姐若不用,给我,可以吗?”贾黛珍声音微颤,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柳妃像是怔住,慢慢地抽出了手。

“皇上对妹妹仍有情意,你只管等着,皇上总不会忘了你,何苦用那药?”

不会忘了她?

那她又要等到几时呢?

贾黛珍苦笑,“我知道自己心思没有人深,手段也比不上旁人,只站在原地等皇上想起我时才看我一眼,却不知早被排到哪里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姐姐,你只当帮帮我。”

柳妃垂眸,掩下复杂难懂的目光。

“那药于我已是无用,却不想妹妹冒然下了决断。”顿了顿,她才继续。“那药晚些时候我差人送来便是。你我有缘在这宫里相遇,虽不逢其时,亦是难得的缘份,姐姐仗着年纪稍长仍要劝你一句,万事慎重。”

“谢姐姐成全。”贾黛珍悲喜莫名。

只是想起景元帝温柔的笑眼中映着的再不是她的面容,她目光毅然,下了决断。

柳妃不禁一叹。

她的计谋成功了,为何心里却堵的发慌,酸涩的几欲作呕?

“黛珍知道姐姐关心我,我永不忘姐姐的这份情意。”贾黛珍只当柳妃叹她不听劝告,柔声劝慰,一双美眸毫不掩饰的欣喜。

“你当真……让人放心不下。”柳妃忍不住咳了咳,喉咙涌出一股子腥甜味。她以锦帕掩口,凑到贾黛珍耳旁,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你宫里便有谢玖的人?”

“是哪个?”贾黛珍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谢玖这贱人欺人太甚!”

柳妃轻轻摇头。“我拿她当个对手,自然将她调查个透。昨日我才得了准确的消息,那人是梁国公几年前便安在宫里的,只待谢玖入宫,便当作助力――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有这么个人,以防你吃了暗亏。”

贾黛珍自然知道这些世家们的手段,在后\宫培植势力,盘根错节,难以厘清。柳妃家族势力庞大,想要查上几个人,易如反掌。是以柳妃说的,她立即便信了。

“是翠玉,珠玉,还是玲玉?”她咬牙道。“若不是姐姐告诉我,只怕有朝一日,死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的宫人除了进宫便跟她的,便是得宠的时候皇上亲赏的,那时谢玖还趴在宁安宫禁足呢,居然手就伸这么长,不知不觉就插\进来根钉子。

“妹妹,不必动怒。你我姐妹一场,我总会护着你周全……”

柳妃锐利的目光像是狩猎中的老鹰盯着猎物,只待一举成擒。“在我看来,她这招出的未必是个好棋。你若运用得当,反倒成了你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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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报信

宁安宫内,谢玖闭着眼歪躺在榻上,一袭浅绿云纹宫装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没有束腰,发髻凌乱。朱唇微微有些肿,上面的胭脂尽数落了妆,脸上看上去却粉嫩嫩的,像是一掐就能掐出水似的,一看便知是被滋润的极好。

安春轻手轻脚地燃了熏香,味道才散发出来,便听到谢玖微哑着声音问道: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奴婢吩咐小厨房备着晚膳,娘娘可要先用些?”顿了顿,安春犹疑道:“我见娘娘睡的熟,一闻到熏香便醒了,可是不喜欢这味道?”

“不是。”

谢玖挣扎着起身,安春迅速过去扶正,却见那修长白皙的脖子上一块块青紫,一路延伸到衣襟遮住的胸口,由此便知战况何其激烈了。

忽然,安春就明白了总是守在宫门的高洪书那张脸为何一会儿红一会儿紫,跟个调色板似的变幻各种颜色。那是抱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公无私的精神,在守护着纯洁的宫人们啊。

“给我杯水。”谢玖干巴巴地道。

皇帝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累的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便索性装睡,话也懒得说。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直到这时才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咸熙宫和昭阳宫可有派人来过?”她现在是提起二十分的精神提防着这两尊大佛随时砸上门来。

安春道:“咸熙宫派了人来请皇上,头两次都被高总管给挡了。”最后一次,皇帝才神清气爽地去了。这句话,安春隐下没说。

谢玖一怔,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的一声头痛欲裂。

只怕整个咸熙宫都知道她和皇帝窝在里面干了什么没羞没臊的事……

最初她不过以为日正当空,皇帝又有政务处理,不过是动手动脚偷偷香,谁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意料,她怎样拒绝哀求都没用,皇帝反而越加兴奋,最后竟蒙上她的眼睛,绑着手,将她吃干抹净。

然后,吐了出来,又吃干抹净。

皇帝这是要玩儿死她的节奏!

安春低着头,不忍直视瑾芳仪那副被雷劈的呆傻模样。

“可知太后为何这么急找皇上?”谢玖扶额。

本来蒋才人遭贬她就预料到太后会算到她的头上,却不料此事还未捅出去,白日宣yin的事竟又被太后抓到把柄……老天爷是嫌她死的不够快,是吗?这简直就是在晒了一年的干柴上,点了一把熊熊烈火。烧死她还不算完,连骨头渣也不打算给她剩下来。

她看向安春,却见安春目光犹疑,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事只管说。”

“奴婢本不敢多加揣测,只是宫人们私下都在传,似乎和永福宫那位有关。说那位在太后寿诞上行为不当,被太后给关在了永福宫。不过具体怎样的不当,却莫衷一是。”

张妃行为不当?

做为一个宫妃,她就不知道张妃行为哪里正当过。

不向皇后问安,不对皇帝侍寝,成日永福宫和咸熙宫两点一线,连和其他妃嫔说话都直戳人肺管子,做事不管不顾,也没见太后恼了她,对她比亲儿子还要亲上几分。

谢玖强撑着酸软的腰起身,“你去请那位楚美人过来一同用膳。”

楚美人出席了太后的寿诞,若说知情人,她应算一个了。

“是。”

安春应了声,却并没有出去。“娘娘是不是……先梳洗打扮一番?”

瑾芳仪媚眼如丝,浑身青紫,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也看得出这分明是承了恩\宠的身子。

谢玖微怔,“叫花真进来吧,你去凝香殿估摸着时间带楚美人过来。”

安春这才躬身退下。

太后对张妃一向护短,若不是事态严重,怎么也不会将她关了起来。

说到行为不到,谢玖下意识地想到张妃身上的那窝子鬼。她记得柳妃身上的厉鬼便是设计要在寿礼上动手脚,难不成张妃那窝子鬼有样学样,将在宁安宫轮番上身的壮观景象如法烙制在寿宴上,目的是令张妃出了大丑?

如果说那厉鬼是要柳妃的命,那张妃身上那窝子鬼要的是什么?

也是命吗?

她想不出张妃年纪小小的,看着纯真娇憨,怎么就惹得那么多的鬼向她讨债。

谢玖任花真在脸上描眉画?,好一番施展,正要夸上几句,忽地阴恻恻,忽远忽近的有声音在叫:瑾芳仪。瑾芳仪快出来!

“娘娘,这样还好吗?”花真的话音刚落,谢玖只觉一阵阴风伴着难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镜中出现一双猩红的双眼,满面是血。那张脸越来越近,厉声道:“我叫你怎么不出声?我找你找的好苦!”

“娘、娘、娘娘还好吧?”

花真见谢玖前一刻脸色虽略显疲惫,但还正常,却在下一刻陡在变了脸,露在外面的肌肤明显起了一层层的小疙瘩,目光惊恐莫名,心里便咯噔一声,暗叫声不好。

昨日她还暗自庆幸瑾芳仪的疯病好久不曾犯过,总算没吓跑了皇帝。今天就给她来个现世报,怕什么来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又疯起来了?

厉鬼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站住,看上去并没有要吓她的意思。

谢玖这才深吸两口气,强行抑制住立刻就要夺门而出的冲动。

“柳妃将相思子给了那个蠢货贾黛珍,骗她说是春药,让她给皇帝喝下去,你快去救皇帝!再晚就来不及了!”厉鬼急道。

柳妃这是要弑君?!

谢玖腾地站起身,也顾不得近在咫尺的那张鬼脸,冲花真道:“赶紧去吩咐备轿,我要去咸熙宫见皇上。”

“奴婢遵命。”花真一怔,应声而出。

“等等。”

谢玖走了两步,忽地叫住了花真。不管咸熙宫因为什么事请了皇帝去,她冒然前往定然激怒太后,认为她成日纠缠皇帝不放,将她亲指的蒋氏赶出宁安宫不说,又亲自跑去咸熙宫打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蛋。

依厉鬼说的,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去,请皇帝马上来宁安宫,我有急事禀告。”

“……是。”

不待花真走出内室,厉鬼急的竟开始原地画圈:“贾黛珍早叫宫人去请了皇上,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就来不及了。你赶紧找皇帝说清楚,别让柳妃的阴谋得逞。皇帝若出了事,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你不早说!?”

一口气说完会死是不是!

谢玖提着裙摆就往外跑,“花真,快去备轿!”

花真还未回过神,便见瑾芳仪一阵风似的从眼前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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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遭堵

这是花真第一次看到宫妃毫无形象地在宫里跑。(.la 好看的)

历来宫里规矩既多且杂,连她一介小小宫女步子迈的稍微大一步儿,都会被讲没有规矩,更何况举手投足不在乎是不是多此一举的矫情,只要美就好的宫妃娘娘们,她何其有幸见识这么打破历史的一刻。

她悔,她恨,瑾芳仪从她身边冲出去那刻她没有抓住!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备轿!”远远地传来谢玖焦躁的声音。

娘娘,咱在自家宫里疯不成吗?跑去咸熙宫,吓不着皇帝,吓到太后也不好啊,就算吓不着太后,吓着那些宫女太监也不好啊……

这些话她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见瑾芳仪倏地跑出了宁安宫,花真不敢怠慢,索性一咬牙学着瑾芳仪的模样提起了裙摆大步跑了出去。才出殿门,便见楚美人面色苍白,嘴角抽搐,一副在风中凌乱的模样。

安春奉命去请楚美人,估摸着瑾芳仪梳洗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楚美人进殿。

谁知脚还没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瑾芳仪从她和楚美人中间倏地蹿了过去,一阵风似的无影无踪。

她无暇顾及深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楚美人,连忙上前拦住花真急问:“发生什么事?娘娘怎么跑了出去?”

花真见了安春,好像一下找到了主心骨,顿时松了一口气,拉着她便往耳房跑,一边跑一边道:“不知瑾芳仪又犯了――又怎么了,要我备轿去咸熙宫找皇上。(.la 无弹窗广告)我们快跟上去吧,可别又冲撞了哪位贵人!”

恍惚间,她像是又回到了一个月前,四处寻找发疯的谢美人的感觉。

那是种谢美人捅破天,就要砸死她们两个的感觉……明明许久不曾发疯,偏在今日犯了病,难道是皇上手段太过凶残,毫无节制地玩坏了她们娘娘吗?

楚美人浑身一阵无力,亏得旁边宫女有眼色扶住了她,不然就顺势滑坐到了地上。

她不过是想借宁安宫的好风水,上了皇帝的榻,生养上一两个孩子,然后就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有一容身之地,应该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非份之想吧,可是怎么就那么难?

素日也曾听闻谢家嫡女精神状态不大正常,她只当是旁人嫉妒讹传,照今日瑾芳仪的表现来看,难不成竟是真的吗?

毕竟妃嫔在宫里扯着裙子狂奔,不仅没见过,她连听也没听过。

她知道皇帝宠爱谢玖,还私下打听过这位宠妃未入宫前,在闺阁交际圈时的姿态仪容,想着照猫画虎,分得一滴半点的宠也就够用了。

好在就是个典型的闺秀,与她本身相差不多,学起来也不难。

只是,如果皇帝喜欢的是谢玖刚才的样子,这难度是不是就太大了些?

臣妾……做不到啊……

安春一行人抬着晃晃悠悠地软轿出了宫门。此时天色渐晚,各宫门前支起了宫灯。月牙隐隐藏在云间,仿佛羞于见人般。

宁安宫门前一条长街通向东西两边,因谢玖跑的急,早不见了踪影。安春便选了通向咸熙宫相对较近的东边,才走到一半,只见前方瑾芳仪提着裙摆,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二话不说抬脚上了软轿。

“去长秋宫。”谢玖粗喘道。

与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如堵在贾黛珍门口,有什么阴谋手段她也能见招拆招。

花真哪里知道谢玖这一番畴谋,她想着只要不吓到皇帝和太后,还不如去长秋宫,总是好过大闹咸熙宫的后果。

“快,还磨蹭什么!快掉头。”她连声催促,生怕谢玖又改了主意。

“你跑回来就是为了去长秋宫?你还有时间去那儿,还不赶紧找皇帝啊?快别耽搁时间了。”厉鬼趴到谢玖的肩头,阴森的声音从耳朵贯\穿整个身体一般,谢玖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蹿头顶,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双手抱肩,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安春。”

听到安春应声,谢玖才继续道:“你现在去找皇上,不管在哪儿,都给我找到。就说我有天大的事,让皇上立刻去长秋宫。”

安春一怔,“奴婢遵命。”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提着裙子朝相反的方向一顿狂奔。

花真呆若木鸡。

经过瑾芳仪不着四六的调\教,连中规中矩的安春也长歪了,居然就这般不顾体统在宫里跑了起来,如果让尚仪局的女官看到,定会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打的她们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软轿说大不大,做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那厉鬼大抵趴柳妃肩膀习惯了,现下趴在她的肩膀说什么也不下来,谢玖后背仿佛靠在了偌大的冰块上,皮肤一阵阵刺痛。

正待开口催促,软轿却忽然停了。

“怎么回事?”谢玖挑开轿帘,只见花真旁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的宫女,刀条脸,两条微微下垂的八字眉。

她记得,这是柳妃最常带在身边的宫女春桃。

“柳妃娘娘请瑾芳仪下轿一谈。”春桃面无表情地道。

厉鬼前脚跑来报信,柳妃后脚就堵在眼前,要不要这么巧?!

谢玖垂眸道:“本宫现下有急事,不便耽搁,你代本宫转告柳妃娘娘,明日我亲去承欢殿负荆请罪。”说完,便落下轿帘。“花真,还不起轿?”

柳妃横冲直撞,跟着她的春桃亦是习惯了妃嫔们小心翼翼,逢迎拍马的样子。况这瑾芳仪在柳妃面前一向乖的跟个兔子似的,春桃也不是没有见过,却不料今日一改常态,竟连下轿问安都敢驳了。

要知道,瑾芳仪再受宠不过是个芳仪,见了妃位也得乖乖请安问好。

春桃一口气憋到嗓子眼,暗暗在脑子里啐了恃宠生骄的瑾芳仪满脸吐沫。给脸不要,待她家娘娘脾气上来,整不死她!

半晌,轿身纹丝未动。

谢玖蹙眉,再度挑起了轿帘,花真正凑了上前,突地见了自家娘娘满脸不耐烦的脸,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柳妃的轿子横在前面,她不让,咱们根本就过不去。”

宫道并不十分宽敞,偏柳妃的轿子横在路中,人员通过倒是无碍,三尺宽的轿身无论如何是挤不过去的。

“她肯定知道了。她知道我给你报信来了,她是来堵你的,好让贾黛珍容易得手,你别理她,叫那些太监直接撞过去!”厉鬼说到激动处胳膊缠住了谢玖的脖子,前后摇她,就想她下令冲了过去。

特么这是拿她当马骑呢!

“你给我住手。”谢玖咬牙,脸色憋的通红。

这厉鬼是不是这么久还没弄死柳妃,心里有了阴影?

她在此遇到柳妃的确巧合的有些过份,但柳妃常去长秋宫,在此狭道相逢也不是不可能。怎么厉鬼就认定柳妃知道她的存在,还说是故意堵她?柳妃若是知道厉鬼,第一个难道不应该是找个和尚道士把厉鬼收了吗?!

脖子上那根冰块一般的胳膊蓦然消失,谢玖甚至来不及长舒一口气,便听得外面柳妃微哑的声音道:

“如今瑾芳仪恩宠加身,想来本宫身边的奴婢来请已经不够资格了,本宫便亲自请瑾芳仪下轿一谈。谢妹妹,还不出来相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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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劫持

柳妃亲自出面,谢玖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下轿了。

远处的宫灯明明灭灭,在风中摇曳。

柳妃就站在轿边两步远的距离,着深蓝色银丝杏花拖地长裙,斜梳坠马髻,一张脸隐在黑暗中,谢玖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

“瑾芳仪可是去长秋宫?等的我好生着急。”

“见过柳姐姐。”谢玖福身一礼,“我忽发奇想去长秋宫串串门子而已,却不知姐姐何时得到的消息,好生迅速。”下轿前还叫妹妹,哄她下了来便叫瑾芳仪,是又想摆位份压她?

反正前世姐姐妹妹这套虚词用的再顺口不过,谢玖叫的欢快。

“难道不是有人告诉了你什么吗?或者,”柳妃忽地一笑,目光灼灼,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人吗?”

谢玖心头陡跳,柳妃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已经察觉了厉鬼的存在?而且,还说厉鬼给她报信……柳妃是能掐会算,还是被厉鬼磨的阳气衰败,也能看到鬼?

“姐姐何出此言?”她面色不变,浅笑盈盈。

只厉鬼乃怨气所化,便不如做人时那般七弯八拐的心思,一根筋的很,哪管她们这些宫妃间的弯弯绕绕,在她耳根子一顿喊:“你别理她,赶紧去救皇帝,万一被贾黛珍钻了空子,就不得了了!”

谢玖咬牙,这厉鬼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也有仇,生生是要震聋了她?

她听不清柳妃又说了什么,不敢胡乱搭茬。(.la 棉花糖)

“妹妹还有要事,不敢多做停留,改日再去承欢殿请罪,在此先行告退。”不等她转身,柳妃冰冷的手已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不小,却令她无法挣脱。

“我正巧想起有事忘了和贾妹妹交待,不如便一同前往吧。”

贾黛珍胸大无脑,成日只会悲伤春秋,她一个人谢玖还有把握对付,可若加上这个心狠手辣,凡事做绝的柳妃,连弑君这事都敢做,谢玖十个胆子也不敢接招。

大燕宫有个惨无人道的规矩,但凡皇帝驾崩,妃嫔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便会被迫殉葬。先皇宽仁,也不敢动摇祖宗规矩,挑了十个年老色衰的妃子陪了葬,还被大大地歌功颂德了一番。

谢玖自认得罪了宫中两大巨头,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和皇后着她殉葬绝对板上钉钉。固然,身前死后她的荣辱都系在皇帝身上,拼尽全力也不能让他死。可她也不想就这么送了自己的小命,这柳妃连皇帝\都想杀,谁知道满肚子什么心思,捏死她还不手拿把掐,分分钟的事?

“姐姐和嘉芳仪感情甚笃,既有事相商,我便不打扰了。花真,我们走吧。”

柳妃手上加了劲,好像谢玖再往后退上一步,她就能一手卸了她这条胳膊。

“方才瑾芳仪还说有要事急着去长秋宫,现在这般推三阻四,可是不喜本宫同往?”说着,闲下的左手也揽过来,旁人看上去像是虚扶着谢玖的后背。

谢玖只觉后背被一尖锐之物抵住,当下心里跟装了十五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咚咚的心跳一声接一声就在耳边回响。

要不要这么倒霉?要不要这么狗血?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我最拿手的便是一刀封喉,瑾芳仪想不想试试?”柳妃见谢玖乖觉地摇头,满意地一笑,吩咐宁安宫的四个小太监道:“瑾芳仪与我同坐一轿,你们回宫去罢,晚点儿我再将瑾芳仪亲自送回去。”

谢玖似乎听到头顶雷声轰轰作响。

这柳妃是个一心弑君的主儿,拿着刀劫持她,她即便再想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也无法相信柳妃只是单纯的要与她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老天爷,其实……拿雷劈死她不是更省事?

何苦天天让鬼欺负她不说,这会儿还费心劳力地找来个疯女人砍她。

厉鬼趴在谢玖肩头,自然将柳妃的话听个一清二楚。她一声怒吼,倏地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扑向了柳妃,谁知到了跟前竟生生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震飞了出去,伴着一声凌厉的惨叫,远远地挂到了宫灯上方。

如果不是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谢玖都要给柳妃拍上好一顿巴掌。

从来都是她被鬼欺负的份,偏柳妃对着人横行霸道,对着鬼也鬼不手软,蛇打七寸,这手忒有准头!

不过,唯一的倚仗也被柳妃轻而易举地摆平,谢玖算是承认了目前的窘境,被柳妃推着上了轿。

轿身与她的软轿一般大,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偏柳妃手臂半揽着她的腰身,轿身一晃谢玖就觉背后那把刀戳了她一下,一晃就是一下,几次三番下来她只觉额际一层层的冷汗。

“阿玖既与姐姐同乘,便不会随意更改主意,姐姐……这后面,是不是……嗯,轿身颠簸,误伤了自家姐妹就不好了。”谢玖瞪着黑溜溜的双眸,温顺地笑。

柳妃淡淡一笑,背后的手连挪也没有往外挪一分。

“去御花园。”她沉声吩咐外面。

谢玖心头一惊,面上却不显。“柳姐姐不是说要去长秋宫,怎么突然改了地方?”

“自是要与瑾芳仪好好聊聊。长秋宫人多口杂,多有不便。”

轿内没有灯盏,唯有外面的宫灯照进来时,才有些微亮光。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柳妃的声音微哑,不似平常的温润,透着一股子冷冽。

“那我们可要快些了,皇上下午走时说晚上要到我宫里,想必现在也快了。”谢玖柔声道:“不如姐姐到我宫里,咱们禀退宫人好好聊着,一边聊一边等着皇上?”她毫不犹豫地挂上皇帝这条大鱼做诱饵。

紧接着,谢玖听到柳妃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瑾芳仪不知道张妃身上的东西闹的咸熙宫人仰马翻,太后找了皇上前去坐镇?可惜了皇帝对你的一番心意,紧要关头,你卖起他来可是毫不手软呢。我是要见他,却不是现在。”

“那是……何时?”谢玖问。

柳妃没有回答她。

正在这时,谢玖只觉一阵阴风打着旋刮进了轿内,外面的灯光照进来隐约看到厉鬼满是鲜血的脸。只是,柳妃在她耳边说出的话比那脸更回渗人,谢玖激灵打了个寒颤。

“她来了吗?是可秀来了?”

谢玖想不到柳妃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只知道身边跟着鬼,还知道那鬼是谁!

而柳妃隐隐带出的意思,谢玖业已明白。可秀是谋害宫妃的凶手,柳妃这般毫不掩饰地点了出来,丝毫不担心牵扯其中,无非是早下了决心,怎么都要弄死她,不会留下她这个活口日后指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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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柳妃的烦恼

柳妃身上不知带着什么令厉鬼甚为忌惮的东西,厉鬼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怨气,却再不敢冒然出手。

不知半刻钟,软轿停了下来,在轿身落地的那一瞬间,谢玖只觉心头一阵乱跳。御花园鬼多,难不成她今天就要命丧在此,陪他们做伴了?

“你们远远地候着,不叫你们不许过来。”柳妃揽着谢玖的腰,微哑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辩。“我要与瑾芳仪开诚布公,禀烛长谈。你们仔细当差,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花真直咧嘴。

这幅相偎相依的画面,若是将其中一个任意换成皇帝,还是男才女貌的典范。可这两个宫妃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搂搂抱抱,是几个意思?

她们是想抛下皇帝,自个儿姐妹愉快地玩耍吗?

“你叫花真?”柳妃视线扫过去,正看见花真一脸的纠结,存心支开她道:“你和春梨去备些点心带过来。”

谁知花真忽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视死如归地道:“奴婢得了圣命,无论如何不得离开瑾芳仪半步,忤了娘娘的吩咐,奴婢甘愿受罚,求娘娘见谅。”

她为了宁安宫上下算是付出血肉的代价了。

瑾芳仪现在是看着还好,娇柔地偎在柳妃怀里,眼睛还抽着筋,一个劲儿地眨。但出宫前,她亲眼见瑾芳仪犯了疯病,原本她想着去长秋宫闹闹嘉芳仪也无谓,都是同等位份,只别惹恼太后怎么都好办。

但柳妃不同旁人,位份高,下手狠,宫里无人不知宁可得罪了皇后,也不要得罪柳妃。

得罪皇后,顶多是罚罚月钱,屁股挨上几板子;可得罪了柳妃,那是分分钟打断狗腿的节奏。

万一瑾芳仪突然疯癫起来,惹恼了柳妃,即便瑾芳仪有皇帝护着,也架不住柳妃死磕到底,打折宁安宫上下一干人的狗腿。

她跟在瑾芳仪身边虽顶不上大用,好歹在犯疯病时她还能拉上一拉,遮掩几分,以防将柳妃得罪的太狠。至于是不是皇帝的吩咐……柳妃怎么也不会没眼色到亲自向皇帝求证吧。

“本宫和柳姐姐在一块儿,身边还会少了人服侍不成?仗着本宫宠你,胆子越发大了,还不赶紧下去。”谢玖挤眉弄眼半晌,见花真一脸苦大愁深,丝毫不解自己的意思,不禁懊恼,早知将安春带在身边。

偏她以为安春聪慧,将找皇帝的大任吩咐了她去。

现下,自己这边的情况可比皇帝那边紧要多了,脑袋就挂在柳妃的裤腰上,随时被扯下来踩个稀巴烂。

柳妃忽地一笑,“既有圣命在身,那你便跟着吧。”她扫了眼花真身边的春桃,春桃会意地点头。

谢玖恨的牙痒痒,才磨了两下牙,柳妃已经推着她的背往前走。

御花园在晚上每隔几步便挂着形状不一的宫灯,朦胧的灯光照射下,竟比白日更加热闹几分。

有个漂亮的女鬼在树上跳着欢快的舞,树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鬼,死气沉沉的一声声叫好。花丛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鬼捧着把土,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来。[.la 超多好]以前谢玖每到御花园,他都追着让她吃土,这次看到她身边怨气十足的厉鬼,将土往空中一扔,撒丫子飘了。

一阵晚风吹来,夹杂着花香四溢。花真和春桃走在后面,渐渐地拉远了距离。

谢玖刻意放慢了脚步,道:“阿玖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得罪姐姐的地方,姐姐便直言相告,阿玖定会诚恳认错,用心检讨。想大燕几千万人口,偏我们因缘际会进宫做了姐妹,这是难得的缘份啊。千万别因某些小误会,姐妹间有了龃龉,反而令亲者痛仇者快。姐姐,您说呢?”

“你有时间和她废话,不如扯了她脖子上那条红绳。”厉鬼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不知道柳妃这是从哪弄出来的,在太后生辰宴的当晚便挂到了脖子上,若非那根绳子,只怕柳妃现下已被她磨的下不了榻,哪还有精力做这弑君杀人的把戏!

谢玖没理会厉鬼,事情说起来容易,那匕首就顶在她的后背,她哪里敢冒然动作?万一失了准头没扯下那红绳,反而激怒了柳妃,一刀划破了她修长漂亮的颈项,疼的是她,死的也是她!

“我和你没什么龃龉,不过,谁让你倒霉,是狗皇帝的宠妃呢。”柳妃淡淡地道。

狗皇帝?

顾宜芳伤她如此之深吗?!谢玖啧啧称奇。

她得不到皇帝的心,也不让别的妃嫔得到,她没产下皇嗣,便毒杀怀了身子的妃嫔。几番求而不得,就要弑君?

“姐姐此言差矣。我们姐妹在宫中或有略微差异,但在皇上眼里却都是一样一样的。普通男子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皇帝,三宫六院妃嫔无数,进宫之初我们不是应该知晓了吗?今日妹妹入了皇上的眼,明日便有别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边走边说,转眼前面就是观风湖。

湖上青石小径七弯八拐,雕梁画栋,条条通向湖心的八角亭。

谢玖看到水,心里就打了个突。

每次在水边,不是有鬼想要她的命,就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她这辈子是犯水劫吗?

“瑾芳仪的意思,是叫我直接去杀皇帝,没的连累了你?”柳妃笑,胳膊带着手上的匕首微动,谢玖心里又是一突。“狗皇帝听了这话,不知道会怎么想你。可惜了,我竟才知道你这般好玩。”

“柳姐姐,不过是个男人,你这样真的值得吗?就算你不为了自己着想,你也想想柳氏一族,你便是杀了我,也杀了皇帝,你们柳氏一大家子一个也跑不了。弑君,那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左拥右抱的渣男,置一族人生死于不顾?”谢玖停下脚步,义正词严。

世家出身的闺秀,不都将家族荣辱看的比天还高,比命还矜贵,为什么这柳妃完全无动于衷,竟然还笑的出来?

谢玖独自在风中凌乱。

“柳氏一族,与我何干?”柳妃挑眉。

“可秀没有告诉你吗?我原本的目标就是皇帝啊。不然你以为她都送进后\宫毒衣不下十次,怎么突然要罢手,不干了?这番忠君爱国的赤诚,连我都要感动得哭了呢。”

如果不是可秀被查出自杀,景元帝大动干戈,牵扯出一连串的阴私毒计,她大可猫在后\宫畴谋,再图良机。

如今前有景元帝紧咬不放,后有化作厉鬼来讨命的可秀,她自知时间不多,每一天都有可能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她拼死也要完成夙愿。

如果不是现下不得圣恩,连皇帝的身都近不了,她何苦舍近求远在众目睽睽下拐来瑾芳仪?她只希望这番苦心没有白白浪费,通过瑾芳仪打击皇帝,待皇帝见到瑾芳仪的尸身,大意之下,她能一击命中。

谢玖顿觉天雷滚滚。

凶手表白了,这是要杀人灭口的前奏啊。

“你既知死后化鬼,又何苦执意犯下杀孽?”事到如今,她也不再故作懵懂。“你杀了可秀的一家,人家便找你报复。你杀了我和皇帝,再加上弑君诛九族的柳氏一族,多少条人命,多少条冤魂你就承受得了吗?!”

她破釜沉舟出言恐吓,指望柳妃惊惧下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垂死挣扎,存有侥幸。

柳妃安静,连围在树边看跳舞的群鬼都望向她们的方向安静下来,就在谢玖误以为时间静止的一刹那,匕首蓦地离开她的后背,她猛回头,只见扬起的匕首寒光一闪,还没到眼前,她便扯着喉咙尖叫出声。

旁边花丛树梢的小鸟忽拉拉飞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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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自作自受

电光火石间,谢玖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见厉鬼冲上前两手紧紧箝住柳妃的手腕,柳妃动作一滞,厉鬼尖厉的惨叫,紧接着再次被弹飞。

谢玖心头猛颤,硬着头皮没有掉头就跑,反而伸手凑上前一把扯掉柳妃颈上挂着的一堆项链。

“啧。”柳妃颈间划出了血痕,灯光下她的笑容有些狰狞,谢玖不自觉地退后两步,才转身想跑就被柳妃揪着后襟大力拽了回来。撞进柳妃怀里的时候,匕首已经顶到了谢玖的脖子上。

谢玖欲哭无泪,前世她是与柳妃不睦,也没少给柳妃下绊子,但不至于到要到偿命的地步吧?

难道她重生一回,就是为了死在柳妃手上?

“你放心,我很快就送狗皇帝去陪你。”柳妃在她耳边轻轻说。

说完,柳妃没有一刀划破她的喉咙,反而继续推着她往桥上走。

瑾芳仪一刀毙命,结果肯定是尚方监直接介入,皇帝会不会来尸体边儿瞻仰一番说不准。可若是溺水,皇帝却怎么也会过来安抚。柳妃原本也没打算杀了瑾芳仪,不过,掉进水里淹不淹死的,就看她是不是命大了。

“柳妃,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走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谢玖仍寄望柳妃只是一时脑抽,总会恢复正常。

柳妃轻笑,手掌撑着她的脊背。“你就别磨蹭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谢玖只听后方一声惨叫,厉鬼突地又冒了出来,转眼便化作一股黑红的气缠上了柳妃的颈项。

柳妃脸色陡然铁青,眼睛瞪大到几乎凸了出来,身体僵直,半边环抱的姿势,一手抵在胸前,是要推谢玖入水的动作。

花真注意到不对劲时,已经被春桃给缠住了,那一双手就像箝子似的箍着花真,令她无力挣脱。直到蓦然间看到横在瑾芳仪颈项前的匕首,她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瑾芳仪惹恼了柳妃,分明是柳妃处心积虑杀她们家芳仪啊!

不过是后\宫争争宠,至于的嘛?

当下花真炸了毛,一口狠狠地咬住了春桃的手,几乎咬掉了一整块肉,这才摆脱了嗷嗷惨叫的春桃,满嘴是血地冲了过去。

“娘娘,你别害怕,我来救你啦!”

话音未落,已经狠狠撞上了被厉鬼控制了身体的柳妃,柳妃整个人被撞飞到湖里,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快来人!来人啊,救命!”春桃扯着嗓子哭嚎,“快来人,娘娘被瑾芳仪推到湖里了,快救人啊!”

湖里,柳妃根本连扑腾两下都没有,被厉鬼缠着的身子毫无挣扎地就沉了下去。

“不能让她死,她现在不能死,可秀,你快放开她!”谢玖她不会泅水,只能站在桥上跳脚干着急。

明明是柳妃劫持她到此,意图杀她,可这时如果柳妃死了,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又有春桃那一嗓子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她想摆脱干系却是难上加难了。(.la 棉花糖)

远处柳妃带来的人似乎听到了春桃的叫声,纷纷往这边跑,可是等他们再救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谢玖大叫可秀的名字,一星半点的回应也没有。正在这时,花真擦了擦嘴上的血,扑通一声也跳了下去。

不到片刻,柳妃就被花真卡着脖子给捞上来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上岸,一番折腾才发现柳妃煞白一张脸,早没了气息。

“娘娘!”春桃扑到柳妃身上哭嚎,左手血淋淋的揪着衣襟便不松手。

花真未入宫前虽是大家小姐,幼年却寄养在江边的祖母家,小时三五不时地和表姐妹到江里游上几圈。后来即便年纪渐渐大了,不再下水,水性还是极好的。她上前一把推开春桃,对着柳妃又是按胸腹,又是掐人中,不一会儿只见柳妃歪着脑袋,噗地吐出几口水,这才又喘了气儿。

谢玖几乎虚脱,坐在地上冲着上来扶她的花真傻乐。这回完全是亏得花真跟在身边,否则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花真心头一跳,生怕瑾芳仪偏在这时犯了疯病,低声问道:“娘娘,你还好吗?”

谢玖只觉得这胆怯地瞪着眼睛,浑身水涝涝的花真怎么看怎么可爱可亲,一把抱住她,正要猛一顿夸,春桃嗷地一嗓子吓的她浑身一激灵――

“快请御医,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去通知皇上皇后啊。”她扯着脖子狂吼:“瑾芳仪把咱家娘娘推湖里了,你们请皇上皇后来主持公道!”

柳妃对身边宫人一向是高标准严要求,务求为主忠心耿耿死而后已。只是如今发话的是大宫女春桃,平时固然威风八面,一口唾沫一个钉子,但面对的却是皇帝的宠妃瑾芳仪,是以没一个人敢乱说一句话,抿着下唇,恨不得当时走的更远些,躲了这场祸事。

谢玖任花真搀扶着,如果不是劫后余生,腿有些微微发软,她对着春桃肯定一脚就踢过去,踢的连她亲娘都认不出来。

柳妃杀人还用刀呢,这春桃青出于蓝,想用嘴就直接将人给杀了!

“还不快去请御医,愣着干什么?”她斥道。

事发之初早早就有人去请了御医,谢玖虽没看到,心里却有数。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免得又被柳妃身边不知哪个再给咬了。

谢玖有些奇怪,柳妃被救上来厉鬼便再没出现过,现在连周遭看热闹的鬼都四下散开,突地不见了踪影。

她心有所感地望向人群的后方,只见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正中间明黄步辇,周遭八个宫女提着宫灯照路,上首端坐着景元帝。步辇左边的高洪书扬起下巴高声喝道:“前方何人在御花园喧哗?还不速速见驾。”

众人呼拉跪了一地,花真见唯独自家娘娘吓傻了似的站着,连忙拽了拽谢玖的裙摆。耳边只听千娇百媚的一声‘陛下’,跳进湖里都没觉得冷的花真,顿时起了一身的小疙瘩,接连打了两个寒颤。

她偷眼瞄着,只见瑾芳仪离的老远就扑了过去,明黄的步辇便停在半道,皇帝一把就搂住将他扑了个趔趄的瑾芳仪。

“阿玖,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哭,告诉朕。”顾宜芳轻抚谢玖的后背,柔声安慰。“你不是说有天大的事,让朕去长秋宫吗,你怎么又突然到御花园了?”

可谢玖好像没听见似的,一直抽抽嗒嗒地哭,他不是没见过妃嫔哭,可他听了只有烦。唯独谢玖,她一哭他就心乱。

“是柳妃,她将臣妾劫到了这里。”谢玖抹了抹眼泪,窝在顾宜芳怀里闷声说。

顾宜芳先前还觉让宫人瞧见失了规矩,挣扎了两下,后来见谢玖搂着他无论怎样就是不撤手,意志极其坚定,想柳妃一向霸道,大抵是令她受了委屈,便由着她抱。好在跟在皇帝身边的都是人精,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而且这两人在一起腻歪不是一天两天,也都习惯了,便低垂着头拿皇帝和瑾芳仪当空气。

谢玖说话带着鼻音,顾宜芳没听清,只当她说是柳妃‘接’她到御花园,便问:

“朕不是让你远着她些,怎么还往一块儿凑?”

“不是――”

不等谢玖反驳,便听又是春桃用生命呐喊的声音:

“求陛下为我家娘娘做主,瑾芳仪和柳妃娘娘一言不和,就将柳妃娘娘推到湖里,现下还未苏醒,求陛下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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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劫后余生

顾宜芳闻言,皱了皱眉。

别人他不知道,谢玖他太清楚了,国公府长大的姑娘就再没有这样,说傻她不比任何人傻,很多话很多事一点就透;说聪明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好歹是宫里最得宠的,别人欺负她了,她也总能圆过去,给人家找一堆的理由。反而对着他,温柔的时候能滴出水似的,稍不如意就甩脸子,一身的臭脾气都用到了他身上。

如果她能有柳妃一半的霸气,他晌午时也不至生那么大的气。

说柳妃推谢玖下水,他信;说谢玖推柳妃,他绝对持怀疑态度。

唯一的可能,是谢玖鬼上身。

不过,柳妃到底是他的妃嫔,顾宜芳心里再不喜,也要过去看看。谁知他才有抬腿的动作,就觉得谢玖环着他腰身的手臂一紧,意思分明是不想他过去。

“别害怕,有朕呢。”他拍了拍她的后背。

谢玖觉得受惊的戏算是演完了,总要说正事的,便收了眼泪。

因不想旁人听到,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将皇帝拉到没人的地方,于是谢玖就着投怀送抱的姿态,压低了声音叫了声陛下,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高洪书冷眼旁观没羞没臊地俩人,抱了半刻钟了,还维持着最初腻腻歪歪的姿势,特么烀上泥巴就是塑像,‘流芳’.la [棉花糖]

宫女们一辈子老死宫中,难得的有个把立了大功的才特赦放出去,得了个太监对食喜的就跟得了个宝贝疙瘩似的供着,再不然只能拉个和自个儿一般的女人搭伙过日子;太监就更惨了,除了只看不能吃,皇帝临幸宫妃,还得听墙角守夜。碰着个叫声好听的,生生热血沸了个腾,只能涨的满脸通红,自个儿脑子意yin。如果皇家不追究,估计一车车的小黄书早就面世了。

他们过的就是这般苦哈哈的日子,皇帝也好意思搂着女人就不撒手?

秀恩爱,死的快。皇帝就不怕刺激大发了这般宫人,揭竿而起,切了他的小兄弟,让他们分家单过?

情况突地变了。

皇帝那柔情似水的眸子一眯,像是结了冰碴子,嗖嗖往外冒着凉气,面色阴沉。

高洪书离的远,听不清谢玖窝皇帝怀里说了什么,也猜得出大抵与柳妃落水有关,心里便多了几分小心。正这时,春桃嗷的一嗓子,吓的他激灵一下子打了个寒颤,心头突突跳个不停。

“陛下,您救救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服侍陛下六七年,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谢玖怀疑春桃再说上两句,自己的小腰就要折在顾宜芳的手里。

但凡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不忠,而这柳妃不仅不忠,有毒杀皇嗣的嫌疑,还卯着劲地弑君!春桃做为柳妃的心腹,又在柳妃要杀她的时候,竭力牵制住了花真,说春桃对柳妃的计划毫不知情,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la 无弹窗广告)

如今柳妃落水,生死未卜,春桃就这般积极地往她身上泼脏水,春桃对柳妃的忠心才是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御前毫无仪态大吼大叫,你们是都等着看好戏呢?”顾宜芳拧着眉毛,远远地望向湖边,目光杀意迸发。“把她嘴给朕堵上!送尚方监。”

“小的遵命。”

高洪书迈着欢快的步伐过去了,早有两个太监押着春桃的膀子令她动弹不得。她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动,他一手抽出了擤了一天鼻涕的绢帕狠狠塞了进去,又左右拧了两圈。

“还不押去尚方监?!”

高洪书朝着被拖走的春桃狠狠啐了一口,丑人多作怪,一个姑娘家家的声若洪钟就少扯着嗓子嚎,刚才几乎一嗓子就吓尿了他。

待他走回去复命的时候,腻歪的两人终于分开了。

他这时才算看清了瑾芳仪的状况,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发丝凌乱,一双美目微微红肿。不由叹了一声,这瑾芳仪永远知道自己怎样是最美的,此情此景狼狈至极,她却生生憋出了一股子我见犹怜的韵味。

皇帝负手而立,周身寒气逼人。

“高洪书,调一队御林军送柳氏回去,日夜守着承欢殿,不许任何人进出。”不等高洪书领命,他继续道:“带着尚方监的人,去给朕搜长秋宫,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相思子汁!”

高洪书心头一凛,连忙跪下领命。

皇帝令万钟彻查相思子毒杀皇嗣一案,可每每有了进展,线索就立刻断了,查到哪处,哪处就有人死,次次被凶手抢先。万钟掉头直查兵部尚书,与各国公府相差无多,都有几笔阴私帐,却半点儿与毒杀皇嗣有关的线索都没有。大张旗鼓的调查,就生生卡在半空不上不下。

皇帝心里憋着一股气,嘉芳仪这时候撞上来,不管是否真与她有关,只怕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大可能的了。

顾宜芳说完两步上了步辇。

皇帝没有吩咐,高总管也没有命令,抬轿的太监眼见皇帝盛怒,不敢擅专抬了皇帝走,站在辇旁的八条腿几乎同一时间同一个节奏在抖动。

“阿玖,坐到朕旁边。”半晌,顾宜芳怒气似乎渐渐平息,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朗。

谢玖貌似犹豫了一下,心里却早巴不得赶紧坐步辇回宫喝杯烈酒压压惊。跟谁斗心眼,比手段她都不惧,唯独怕这种不要命的疯子,讲道理讲不过,动刀子又不是人家的对手。直到如今死里逃生,她好像脚下踩着团棉花,还是飘飘忽忽的。

她上了步辇,便紧紧贴到了皇帝身上求温暖。

顾宜芳面不改色,伸长臂将她揽进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含章殿。”

得了皇帝的令,几个太监这才长吁口气,稳了稳下盘,抬动步辇,没几步便见前方集结了几十号御林军,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四人竖起耳朵也没听皇帝喊停,连咳嗽一声的暗示都没有,便硬着头皮雄纠纠气昂昂地穿过了人群。

跪在最前面的男子三十五六岁,圆脸短须,额际一茬一茬地冒冷汗,后背几乎也被冷汗浸了个透。

两个宫妃在御花园打架打到落水,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不出事倒还好,出了事负责皇宫守卫的御林军难辞其咎。

先不说有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阻止,他却是在事发,皇帝到达后才出现。如果说之前他还心存侥幸,因事发突然,御林军措手不及,在眼见着皇帝的步辇连停都没停,连一个阴森恐怖的眼神都没给他之后,他半边身子彻底木了,站都站不起来。

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出了大事挨皇帝一顿臭骂,反而没什么大事,总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般不声不响,才是要倒大霉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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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神助攻

“陛下已经走远了,鲁校尉还不起身吗?”高洪书缓步到了近前,似笑非笑地扶起了圆脸男子。[.la 超多好]

鲁林抹了抹汗,拱手一礼。“下官有亏职守,惭愧惭愧。”

高洪书但笑不语。他随侍皇帝已久,皇帝的心思多少还是能摸到些脉络。

皇帝年轻气盛,哪里是肯被些老臣压在下面的懦弱君主,日思夜想琢磨拿哪家率先开刀。前阵子两位才人在宫里大打出手,因此牵出了刑部尚贪墨渎职的案子,虽还未下结论,皇帝可是每天拿着他那只心爱的狼毫在世家图谱间勾勾画画,早就定下要扯进多少人以及什么人。

如今位份更高的柳妃和瑾芳仪,这两大世家嫡女又重复了先前的模式。

二人争斗原因不明,柳妃落入湖中,直接软禁,而毫发无伤的瑾芳仪却坐着御辇回了皇帝的寝宫,皇帝想对付哪个是一目了然。

大燕开国皇帝原本是属意良家子为宫妃,维持三代后臣强君弱,世家大族纷纷塞自家女儿进宫,以期前朝后\宫更紧密联结,巩固固有集团利益。以至后来君主权力回归,依旧维持了这一习惯,纳官家女子为妃。

如今后\宫接二连三出事,庄庄件件牵扯前朝。

皇帝固然忍无可忍,却也因此有了祭旗的大刀。

景元一朝的宫妃,当真是皇帝的神助攻!急皇帝之所急,想皇帝之所想。皇帝日思夜想拿世家开刀,宫妃们就昏招不断,各种撩骚。

只是,不知朝臣们有没有心生悔意,不该擅自更改顾皇定下的规矩。一辈子玩儿鹰,却被鹰啄了眼,果然天理循环,.la [棉花糖]

御林军是皇帝亲军,由世家子弟组成,朝中但凡会点儿武,打架能挠上别人两把的都想往进挤。原因无他,天子近臣,一朝入了皇帝眼,工资高升迁快,动不动还能领点儿赏,光耀门楣。是有志向,有报负,以及有野心的官二、三、四五代的最佳选择。

当然这是在除皇帝外,所有人的想法。

皇帝本人的想法颇为微妙。

御林军是皇帝亲军,他势必要重用。可是,现有的许多人,他都看不顺眼。

景元帝登基,加封了一些人,但御林军仍是先皇时的配置。总统领是代国公七表妹的第四子,也就是太后的亲侄子;左统领是柳妃外祖,忠国公的嫡长孙。堂堂的皇帝亲军,却被世家拿在手里随意捏圆搓扁。真要起了反心,提刀砍死皇帝是分分钟的事!

每次皇帝没好眼神盯着随侍亲军,高洪书都会良心地为他们在心里默默送上一首挽歌。

皇帝手下待宰的肥羊,如今膘肥体壮,引颈待戮,只等皇帝手起刀落,咔嚓来个利索。

而眼前的鲁林,家世低微,又无派系朋党,皇帝怎么杀红眼,论资排辈也转不到他那儿。

高洪书估摸着皇帝之所以连看都没看来人一眼,是心里澎湃,盘算着新一轮任他糟蹋的对象,根本是想迷了心,乐晕了头。只是倒吓的这鲁校尉心惊胆颤,一脑门子一脑门子的汗往下流。

他心道,这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儿了,皇帝在你眼里是天,你在皇帝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啊。(.la 好看的)

一天见那么多大臣妃嫔,长相没有记忆点的,估计在皇帝眼里就是模糊的两个眼睛一张嘴吧。

“鲁校尉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此事……却怪不到鲁校尉。”高洪书掸了掸袖口,见鲁林那双浑圆的眼睛溜溜一转,面色一松,想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道:“咱家还有皇命在身,不便多做耽搁。有劳鲁校尉护送柳妃回承欢殿,日夜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出。”

鲁林倒吸一口冷气,柳妃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平日威风八面,看人都是用鼻孔在看,高高在上的像只孔雀,居然就这么给禁了?

这是要变天的节奏?

他不敢多做联想,连忙躬身道:“下官遵命。”

高洪书命人调用了距离最近宫殿的软轿,吩咐近旁小太监抬了柳妃上去,刚落下轿帘,御医这时才姗姗而来。

紧接着皇后的八宝玲珑翠玉软轿便到了近前,高洪书暗暗嘬了嘬牙花,只得上前请安。

朱德音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高洪书在,就意味着皇帝必定知晓此事。

上一次赵才人和贾黛珍在长秋宫厮打,皇帝便对她明确地表示了不满,并要求之后再不许出现这种事闹到他跟前。谁知还不到一个月,两个高位妃嫔居然如出一辙再次厮打一处。在昭阳宫听到禀报,她气血翻涌,喉咙一甜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

她不骄,不妒,执务和事,不辞剧易,只不过是一心要做个贤后,老天怎么就这么不想让她顺心,三天两头后\宫就出妖蛾子?

两才人打架致赵才人落胎,谢玖在场;贾美人和赵才人厮打,谢玖也在场;此次谢玖更是搅合进来,亲身上阵,怎么次次都有谢玖?是她命犯谢玖,还是谢玖根本处心积虑,处处炫耀存在感,想要挤兑她这个皇后?

“本宫听柳妃派到昭阳宫的人说,柳妃和瑾芳仪发生了争执,掉进了湖里,可有此事?”朱德音明知故问,想要听听皇帝是如何定性此事。

高洪书低眉敛目,“此事圣上自有裁断,小的不敢妄言。”

朱德音皱眉,高洪书是皇帝亲信,硬是闭紧嘴巴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那么瑾芳仪呢?”柳妃溺水等着御医救,可放眼放去,谢玖却是踪影皆无。

高洪书微微迟疑,“瑾芳仪随皇上回了含章殿。”

他毫不怀疑,如果目光能杀人,当前皇后射出来的目光能生生活剐了他。

“小的尚有皇命在身,不敢稍加耽搁,万望娘娘恕罪。”高洪书恭恭敬敬施了大礼,三步并作两步火速离了战火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皇帝和皇后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像?

自从瑾芳仪开始冒头,那两人越加的喜怒无常,翻脸堪比翻书,一气起来周边的温度都嗖嗖往下降。

“派人跟着,看他是去哪里,干了什么。”朱德音锦帕掩嘴,小声吩咐宁兰。

她满腹疑惑,也没了心思装模作样上前寻问柳妃的情况,转身上了轿,直奔含章殿。

才落了轿,宁兰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赶了过来,不顾朱德音诧异的眼神,凑上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已派了人监视高总管,正要回来向娘娘复命,却听闻柳妃咳出了血,陷入昏迷。且御花园那一队御林军听说是领了皇上的命令,将柳妃软禁在承欢殿,不许任何人进出。连柳妃身边的大宫女春桃,也给五花大绑送进了尚方监,不得任何人靠近。”

皇上宠瑾芳仪,却没有这种宠法的。

一方落水还软禁起来,另一方却逍遥自在待在皇帝寝宫。事情虽发生在宫里,但皇家无私事,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里,明日一早必定传出宫去,而皇帝之所以不遮掩,不封口,这里必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朱德音缓步上了台阶,不待到了殿门口便被侍卫阻止。

“皇上吩咐,若皇后来了,便请娘娘回去歇息,待明日早朝后,会去昭阳宫给娘娘一个交待。”

含章殿灯火通明,宫人如梭。灯光照在朱德音的脸上,苍白而僵硬。

皇帝和瑾芳仪在里面,她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在乎他们在做什么。可她堂堂皇后,后\宫出了事,她急忙赶过来了解处理,居然就这样被挡在外面。这就是皇帝承诺的尊重?

歇息,她被气死了之后,有的是时候歇息!

“回宫。”朱德音拂袖上了轿,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抠进了掌心。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抖,心里忽就恐慌起来。

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胸闷的时间越来越长,难道她真会像娘亲一样不过三十便因心疾而亡?

如果在这之前就死了呢,她是不是在史书上只能留下短短的一行:皇后朱氏,三十卒?没有尊荣,没有赞誉,只得了皇帝口不应心,冷冰冰的谥号?

她靠着软垫,摊开手心,血珠渐渐渗出。

无风,轿帘拍地一声卷起。

月光下焦黑着脸的女鬼,满目怨恨,倏地飞向含章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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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皇帝的烦恼

谢玖随顾宜芳到了含章殿后面的暖厢,这是他日常处理政务和休憩之处。

虽是暖厢,却比宁安宫的偏殿还要大,靠窗的位置摆着紫檀木书桌,上面井然有序地摆着两撂奏折,西面一整墙是摆满了各类书籍的书柜,看起来古朴典雅。前世,顾宜芳视此处为办公重地,禁止妃嫔进出,谢玖根本从未进来看过。

她想像中不知有多奢华庄重,谁知看起来更像读书人的书房。

就在她好奇地四处观瞧时,顾宜芳已经挥手将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

“阿玖。”顾宜芳叫了她一声,出乎意料地再没有下文。

谢玖奇怪地望过去,却见他坐在紫檀木椅上向她伸出手,那双眸子像夜空的寒星一般明亮。她将手放进她的掌中,施施然坐到他右边的椅子上。

“和朕详细说说,包括柳妃说的每一句话。”

狗皇帝?

跃入谢玖脑海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当然,她还没傻到真的什么话都说,包括自己那句皇帝是渣男……

她在脑中预先过了一遍词,这才缓缓地摘出简洁纯净版的事情经过。她注意到在讲到柳妃对诛九族不屑一顾,宁死也要杀他时,顾宜芳明显地震惊了。甚至,比她亲耳听柳妃说这话的时候更加凌乱。

搭上一族人的性命也要杀他,他究竟是对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顾宜芳仔细回想,却蓦然发现应该怒的是他,应该怨的也是他!

如果说他和皇后是相敬如宾的关系,互不干涉;他和柳妃,根本就是相敬如冰,相看两相厌。柳妃相貌艳丽,与皇后是两种不同的风情。老实说,在经过和皇后一段相处后,他对柳妃这样姿色浓艳的,突然就产生了试试看的态度,想着总不会又是块木头。

只是,相处之后才知,还不如块儿木头。

柳氏和秦氏同时纳入贤王府,第一天他亲点的就是柳氏。

柳氏侍寝毫无羞涩可言,而他虽说不上身经百战,到底有了些经验,几番下来,他发现柳氏偶然间眼神总会流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厌恶。

他观察了几次,发现并不是他多心后,心里就起了膈应。想他堂堂王爷天之骄子,想要什么样儿的女子没有?轮到她挑三拣四,还一副高高在上,她是迫于无奈才与他苟合的模样?

自那以后,他再没去过柳氏那里,哪怕是他登基后,柳氏封了芳仪。

他自认对她算是仁至义尽,天知道他是忍着多大的委屈才看在她爹柳尚书的面子上给她了个较高的位份,否则依他的意思你若无情我便休,非得休了她回归本家!

相比落个轻闲自在,在宫里横着走的柳氏,打落牙齿和血吞吐,被迫收入了个厌恶自己的妃嫔的他才比较受伤吧……特么,他的心是有多大才忍到现在啊!

且不论是不是有证据证明柳氏是毒杀皇嗣的真凶,单凭她存意弑君,她死八百遍都不够。

皇帝那张俊俏的脸蛋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为免无辜撞到枪口上做了炮灰,谢玖默然无语,努力将自身存在感降低,半歪在椅子上,下颌低敛。

却不知她这番低调在顾宜芳看上去倒像是受到惊吓,楚楚可怜。

他拇指摩挲她微凉的手背,放柔了声音。“可是吓到了阿玖?”

谢玖迟疑地点头,这种情况说没吓到就太假了,何况她现在虽恢复的较快,当时的确是吓的三魂七魄飞上了天。“花真那丫头平时看着迷糊,关键时刻临危不乱,多亏得她,不然阿玖就再见不到陛下了。”

前世柳妃虽然横行霸道,多年无子无宠,可还顽强地活在后\宫,怎么这一世接二连三地下毒,还要弄死皇帝?

她头靠到顾宜芳的肩膀上,忽然激灵打了个寒颤。

莫不是柳妃和她一样,也重生了?

她前世死时,柳妃还好好地活在宫中。是柳妃一家犯了什么事,以致柳妃对皇帝怀有极大的怨恨吗?

可回想柳妃说柳氏一族的生死不干她事的时候,她的命就握在柳妃手里,柳妃根本没必要撒谎,那是货真价实的毫不在乎,没掺半点杂质。??妃绝情至斯,但她还是不怀疑是别人借着柳妃的身体还魂,因为这一世柳妃的臭德性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样,连存心照猫画虎也没装这么像的。

……难道是自己的重生,这一变数使得许多事情发生的她所不知的改变吗?

顾宜芳以为她抖那一下子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伸长了手臂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别怕,以后有朕护着你,不会再让你遇到今天这样的事。至于你那宫女,朕会好好奖赏她一番。”

谢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窝在他怀里直呲牙。话说起来温情,这姿势凹着腰拱着胸扯着脖子,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就在谢玖暗自数着数,想数到十就让皇帝松开她时,门外响起轻脆的叩门声:

“陛下,崔御医到了。”

顾宜芳这才松开手,整了整长袍,冲着疑惑的谢玖笑了笑。“你受了惊吓,让御医给你看看,吃些什么药。”

御医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暖厢,目不斜视地诊了脉,开了方子才躬身退下。

“陛下。”谢玖听到了关门声,才起身坐到顾宜芳的大腿上,面对面抱住了他的脖子。

和前世的景元帝不同,这一世小皇帝非常喜欢亲密的肌肤接触,即便不欢好时,也爱摸摸小脸,蹭蹭小手。却不知前世他是真不喜欢,还是为了高高在上的形象,生生压抑住了。

“陛下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有。”她乖觉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像只慵懒地讨好主人的猫儿一般。

“乖阿玖。”顾宜芳轻拍她的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朕还有政务处理,不能陪着你。你受了惊吓,待会儿就留在侧殿歇息吧。”

“嗯。”

对于谢玖答应了,还赖在他身上的举动,顾宜芳忍不住笑了。“要朕抱你过去?”

柳妃弑君,成了,她便得偿所愿;败了,主动权就握到了皇帝的手中。不说旁人,柳家就任皇帝捏圆搓扁,一个不开心坐实了柳妃弑君之罪,全家一起跟着咔嚓。

他们回含章殿时一路无话,皇帝握着她的手,心却早不知飞到哪儿。目光泛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兴奋,估计都想红了眼,先拿哪个开刀。

谢玖看在眼里,又怎会不解风情地撩拨皇帝?

当下起身笑盈盈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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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万钟

谢玖走出暖厢时,早有宫女候在一旁,眉目清秀,脸上漾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温的,没有给人丝毫谄媚的感觉,却又不令人觉得怠慢。

她脚下才落,宫女的手已经递过来,轻轻托着谢玖的手腕。

“偏殿奴婢早已燃了熏香,再等半个时辰医女便会送来压惊汤。娘娘是去东侧殿汤浴泡会儿,还是先回侧殿休息?”宫女二十左右岁的年纪,声音温润,走在谢玖身侧却总是维持着错后半步的距离。

果然,含章殿的宫女太监礼仪和服侍人的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安春一直等在外面,她得了谢玖的吩咐才跑去咸熙宫找皇帝,虽完成了使命,却懵懵懂懂根本不知所为何事。她在皇帝的随行的队伍里,亲眼见了御花园里的一切,就是再不经事,也看得出此事非同小可。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御花园里许多人都看到了皇帝与瑾芳仪相拥,宽言抚慰。可在安春的位置,更清楚看到的是皇帝眼中迸发的杀意。

五月天即便在夜里气候也是温暖怡人,那一刻,她却生出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

看到谢玖安然无恙地出来,态度如常,安春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娘娘……您还好吧?”

“我很好,没事的。”谢玖注意到安春恍惚的眼神,扯出一抹笑。“我去东侧殿汤浴,你跟着随侍吧。”

安春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谢玖将视线移向东侧殿的方向,只见远处太监提着宫灯,后面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眉飞入鬓,目光如炬。灯光明明灭灭地打在脸上,立马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拱卫司指挥使万钟,谢玖在前世见过此人不只一次。

那时拱卫司经过皇帝一番运作已经光明正大地呈现在百官面前,随侍仪驾,侦缉廷杖,甚至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连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无权过问。

拱卫司由皇帝直接管辖,负责处理牵朝廷官员的大案,以致朝中官员多畏惧,万钟这位皇帝亲提的拱卫司使挥使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段狠辣,睚眦必报,甚至皇亲国戚见了也礼遇有加,不敢稍有得罪。

前世万钟在大长公主谋反案中崭露头角,后来陆续几件大案令他在声名鹊起,在皇帝有心的扶植下权势极速膨胀,是皇帝铁杆心腹之一。

今晚他出现在含章殿,已经表明了皇帝处理此事的决心,是定要将柳妃弑君一案做实了。

当年风光不可一世的拱卫司指挥使,如今二十来岁的年纪,气势却已经不容小觑了。

谢玖回头望向远处错身而过的万钟,不知万钟是感觉到了什么,也微微侧头瞥了一眼,目光微闪,没有任何表示地转回了头,缓步进了暖厢。

皇帝一脸的志得意满,埋首在桌上笔走龙蛇,万钟请安也没有勾起皇上的丝毫注意,他就跪在书桌旁,屏息宁神。

良久,笔尖摩擦绢面细微的声音停顿,万钟只听皇帝声音愉悦地问:“子宣,毒害皇嗣一案可有进展?”

万钟心头一凛,心道他的人今日才回京师皇帝便已知道,还特意要他入宫询问,如果不是他一手掌握各方情报,真要以为皇帝私下还有情报机构,盯着他的拱卫司呢。

“微臣办事不当,恭请陛下重重责罚。”

万钟自查毒杀皇嗣一案,便阻碍重重。与案有关所有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无奈之下,只能从毒药的来源彻查。毕竟相思子是大燕官方禁毒,提炼繁琐困难,几番查证,才得江湖术士指点,查到了外号毒医的江湖人。

拱卫司出动了十名顶级高手抓捕,却在即将押入京师时被灭了口,那十个高手也被伏击,无一生还。

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其中一名高手在临死前发动了藏在袖腕的梅花镖。打斗处没有梅花镖掉落的痕迹,定是打在了人的身上。

那梅花镖涂着五种混合的毒物,却不以取人性命为目的,是拱卫司捉捕人犯惯用的追踪镖,伤处不仅不易愈合,而且会散发出一股难掩的恶臭,即便涂上解药,也要完全结痂,没有腐肉臭味才会完全消除。

拱卫司养着十六只训练有素的狼狗,全牵出去在京师遛,却发现六七条街都有梅花镖的臭味。

显然,杀手也知道梅花镖的厉害,特意绕了几圈以做迷惑。

万钟巨细靡遗地禀告,耳听着皇帝手指叩着桌面,越加不耐烦。

“子宣太让朕失望了。”

万钟闻言跪伏在地,没有半句分辨。

他自小挂着荣候世子的名头,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家业早就败的差不多,尤其近几年更是勉力支撑。一次赛马会,他侥幸入了皇帝的眼,被皇帝收为己用,替皇帝在暗中处理事务。

他受够了旁人的白眼,卯着劲儿地挣功,想要做出些事重振候府。

皇帝将毒杀皇嗣一案交到他手上时,他就知道这一天到了。谁知一番追查,事情反而越来越扑朔迷离,像个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大到已经快要将他都给滚了进去。

半个月,没有一点儿进展,如果是他,他也会失望透顶。

“抬头。”顾宜芳冷声道。

万钟挺起背脊,脸微微上扬,只见皇帝一道圣旨砸到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攥住,疑惑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完全看不出震怒的迹象。

他摊开圣旨,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连一向自傲的控制力也彻底崩溃,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扇子状的睫毛微颤。

“这件事,你能办妥吗?不行,朕就换别人。”顾宜芳笑道,饶有兴趣地看着万钟的反应。

万钟迅速合上圣旨,紧紧攥在手中,双手将圣旨举高到头顶,声音微颤道:“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蓦地,他想起含章殿外丰姿绰约的女子。梁国公嫡女谢玖,皇帝当前最为宠爱的瑾芳仪。

皇帝所有的结论都是来自她,和她身边的宫女。他不知道皇帝是当真相信她,还是,只因为这是对皇帝最有利的解释。

“这是柳妃行凶的匕首,你拿着做证物带回去吧。”顾宜芳指着托盘,里面一个巴掌大小的匕首,泛着冷冽的寒光。“你说,这匕首上会不会涂着毒?”

万钟看了眼匕首,“微臣觉得,一定会。”

“为何?”

“柳妃意图弑君,定会选择最稳妥的方式。相思子见血封喉,涂在匕首上,是双保险。即便不能一刀毙命,也会毒发……”

顾宜芳满意地点点头,挥手令他退下。“现在,去柳府宣旨吧。”

万钟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一手捧着托盘,一手握着圣旨倒退着走出了暖厢。

此时天空乌云满天,零星地掉着细雨。高洪书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左手紧紧攥着什么,半举着离身体挺老远。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高洪书看到万钟手里的圣旨,万钟也看到高洪书手里青灰色的瓷瓶。

谁也没有问,拱手一礼,各奔东西。

万钟路过东侧殿时,不自觉地望了过去。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他耳力过人,隐约听到女子尖叫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凌乱,似乎不少人围了过去。

万钟垂眸,雨点落在长长的睫毛上,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含章殿,握着圣旨的那只手突地攥紧,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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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连环记

汤浴碧水清清,映着谢玖白玉般的身子越加潋滟,热气蒸腾,薰的俏脸绯红,一双美眸似是要溢出水来。

她手上握着红线栓着的一片方形的木简,尚不及拇指大,上面刻着密密麻麻不知名的文字。这便是她在柳妃脖子上扯下来牵制厉鬼的符咒,原本打算向皇帝讨要过来防身,谁知皇帝一路心不在焉,一脑门子官司要清算,她也就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这个她看来无比重要,对皇帝可丝毫用处都没有。

皇帝就是个比这竹筒还厉害的终极防鬼利器,只要她要,她想不出皇帝有任何理由不答应。

普通的珠宝首饰,她自然不屑用别人剩下的东西,但任何能够对付鬼的,哪怕是条烂大街的破板砖,她不仅不会嫌弃,甚至会供若神明。

这竹简看着小巧简单,可一想到厉鬼嚎嚎的惨叫声,她就越看越满意,如果不是刚刚接触过柳妃的皮肤,她都要狠狠亲上几口,以表达她激昂澎湃的喜爱之情了。

东侧殿最里面修的宽四米长五米的汤池,外面铺二人宽的软榻,之后层层帷缦,每隔一米就是一层,最外面是一间茶室,仅有一张桌案两把椅子,是宫人们给皇帝准备点心茶饮的地方。

汤浴间只有安春一人服侍,其余人尽皆被谢玖遣远在茶室候着。

安春眼见着谢玖捧着根断掉的项链乐的跟什么似的,嘴角一阵抽搐。

几番下来,她自然知道瑾芳仪不是个傻的,做事也自有深意,但这样的表情在外人看来,还真是有几分痴呆样,也难怪旁人羡慕嫉妒恨,说瑾芳仪疯癫。不是了解内情,她也会这样以为。

正想着,便听谢玖一声长叹,喃喃道:“可惜断了。”

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埋头系着红绳,系好后往头上一套,才惊觉系的过短,卡在脑袋上套不进去。

安春不忍卒睹,垂眸上前。“娘娘,让奴婢来吧。”

谢玖靠着蓝田玉壁,身子一僵。时间久了,她都忘了还有旁人的存在。

她轻咳一声,试图无视自己方才想来有几分傻气的行为,将项链小心翼翼地交到安春手上。“直接戴在脖子上系吧。”

安春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手中质朴简单到满大街一文钱三四条的项链,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这瑾芳仪系的死扣真是死透透的,直急的满头大汗才微微松动了肉眼几乎不可辩的一点点。

谢玖因宁安宫有个酷爱洗澡的女鬼,每每沐浴就出来吓人,不堪其扰下便甚少沐浴。唯有到了含章殿,至少要泡上一个时辰的汤浴,每次都怀抱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心情泡上个过瘾。

她等得久了,便觉舒服的困意涌上,眯起眼想要休息一阵。正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只听小槐的尖叫:

“瑾芳仪!”

谢玖猛地睁眼,只见眼前不到三尺的距离,赫然是昭阳宫那个烧焦了脸的女鬼,面目狰狞,目光含毒。

“啊!”谢玖下意识地大叫,扑腾着要翻出汤池。无奈她光着身子,玉壁又滑,爬到一半竟又滑了下来。她只觉浴汤越来越热,胸口越来越闷,好像再一会儿就能将她蒸了个十分熟。

焦脸女鬼突然全身起火,瞬间自她身体向四方漫延,整个汤池仿若火海。“瑾芳仪恃宠生骄,不尊主母,是不是时间太久,上次的教训瑾芳仪忘了?!”

谢玖心里的火只比女鬼放的火大,绝不比她小。

这女鬼以为自己是谁?管天管地,还管皇帝宠谁?

她不知女鬼和皇后什么关系,即便是皇后亲娘,也没有做了鬼还跟着女儿嫁过来,亲自出手教训小妾的。

她当全大燕皆是皇后亲娘,处处为她着想?更何况,据她得知,皇后亲娘还活生生地坐镇朱府,吃斋念佛,也没搅进宫里的妃嫔争宠里来,比这女鬼心宽多了!

“安春,项链!”

谢玖声音都扭曲了,安春手一哆嗦,急急忙忙塞了过去。

女鬼不知因由,见火势到了谢玖跟前像是被无形的罩子给挡在外面,忽地潜入了池底想要拉她的脚,就在这汤池里溺毙了她。谁知才刚碰到谢玖的脚腕,手掌像被火灼伤的感觉,莫名就被弹出老远。

安春眼见谢玖扑腾的欢实,始终还是没上来,连忙跪在池边,费了好大一番傻劲,生拉硬拽才将光溜溜滑嫩嫩的谢玖拖了出来。

含章殿的宫女们听到尖叫声,心中俱是惊惧。皇帝宠爱瑾芳仪阖宫上下没有不知道的,瑾芳仪若在含章殿出了意外,哪怕是磕破一块皮,她们也逃脱不了责任。

含章殿规矩极严,即便是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心里急的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没人坏了规矩乱闯汤浴间。唯有先前自暖厢随侍过来的宫女在最近一层帷缦处停下,隔着一层纱隐隐看到瑾芳仪赤\身露\体,安春手忙脚乱地抽了件衣裳裹住了重点部位。

身材高挑,身短腿长,前凸后翘,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浓纤合度,难怪皇帝喜欢的跟心尖尖似的。

宫女低头看地,特么好喜欢那双大长腿。

“奴婢在外间听到娘娘惊呼声,娘娘可是受了伤?”

“方才滑了一脚,不碍事的。”谢玖声音如常。“不必进来服侍,有安春就够了。”

宫女怀抱着满腔的遗憾,躬身而退。

“瑾芳仪好手段。”

女鬼倏地飘到谢玖身边,却不再靠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攥紧的拳头。

“瑾芳仪,你好厉害,刚才那是什么啊?”小槐不敢靠近焦脸女鬼,远远地望着谢玖,圆圆的脸上满是崇拜。“太好了,以后你就再也不怕鬼欺负你了。”

谢玖谁也没理,只吩咐安春更衣回侧殿。

连在皇帝寝宫也会出事,看来皇帝能够罩着她的范围到底有限。

“瑾芳仪,你有**烦了。”小槐突然飘到软榻斜对面,谢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地方。

谢玖眼角一抽,环顾四周,焦脸女鬼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小槐幽幽地飘到跟前,道:“她才走了,要不然我再傻,也不致于口无遮拦,让她听到啊。瑾芳仪,你太小看我喽。”

不知是跟着高洪书进出的时间长了,口齿伶俐了许多,完全没了以前说一件事夹杂着半车废话的习惯。几句话就将来龙去脉交待个清清楚楚。

原来,高洪书去长秋宫搜宫,果然搜出了相思子。与此同时,嘉芳仪身边的大宫女举报二等宫女玲玉,说玲玉是瑾芳仪谢玖安插在长秋宫的耳目,居心叵测,栽赃嫁祸。

她们昨日发现端倪,便将玲玉押了起来,并力证那瓷瓶是玲玉所放。

谢玖闻言,面色陡变。

贾黛珍那脑子绝想不出这招拖人下水,抱着人下屎坑的贱招。

且不论那胸大无脑的主儿是怎样得知玲玉是梁国府的人,即便是她自己查出来的,估计第一时间不弄死玲玉,也得打一顿逐出长秋宫,不可能容她在眼下膈应着。

反而,柳妃的嫌疑最大。

柳妃哄骗贾黛珍拿毒药当春药,以备她弑君失败后,贾黛珍接她的棒毒死皇帝。退一万步讲,计划失败,她们都暴露了,便让贾黛珍扯上她,混淆视听。要么拉她一起死,要么两人都无罪开释。

一环扣一环,招招掐人软肋,如果这局最终陷在里面的不是自己,谢玖都要拍巴掌叫好了。

绕了一大圈,她竟生生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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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风云突变

这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夜晚。(.la 棉花糖)

先是厉鬼报信柳妃弑君的意图,她赶去救驾不成反而差点儿被杀,后来好不容易脱了险,竟又扯进了贾黛珍藏匿毒药的案子里,被反咬了一口。其实,只要皇帝有心追查下去,总会知道事情与她无关。

相思子是大燕禁毒,她想要带进宫总要有途径,有人手才办得到。

且不说御林军进出宫门搜查的有多细致,她受宠不过一个月,身边除了连宫门都没出过的花真和安春,其他人都是半个月前内官监才派人送过去的。

况且,毒衣送入后\宫的时间,远远早于她进宫的时间,这是显而易见的漏洞。

柳妃能设下连环计,这一点不会看不到。可想而知,柳妃这局的目的不是她,而是贾黛珍。

如果计划失败,贾黛珍卷了进来,必死无疑。而再加上她瑾芳仪,一案扯上三个高位妃嫔,卷进两大世家,皇帝不可能同罪处罚。最差的结果是失宠,幽剧冷宫,贾黛珍至少还留下一条命。

如果贾黛珍毒死皇帝,她死也就死了,如果皇帝没有死,柳妃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贾黛珍没有得到任何代价就死。

谢玖只想爆粗口,这就是柳妃这心里变态的变态逻辑吗?

她不喜欢左拥右抱、虎视眈眈一心琢磨怎么对付老丈人的正牌夫君,喜欢香喷喷软乎乎的妹子,也不必一定要将她扯进来吧?

她重生这一回,不仅要小心妃嫔争宠扔过来的明刀暗箭,时刻警惕那些死鬼跑来欺负她,现在还要无辜垫背,被拉去做挡箭牌……她容易吗她!

谢玖躺在侧殿香软的榻上,了无睡意。[.la 超多好]

皇帝没在身边,她命人点上了宫灯,满室朦胧的光。

小槐一会儿寝殿,一会儿高洪书那里两边跑,最后一次,她说宁安宫的宫人都被尚方监连夜扣押了,包括皇帝才说过有赏的花真。

安春如果不是在含章殿服侍,大概也逃不过。

榻上的帷缦绣着隐隐龙腾,谢玖盯了好一会儿,盯的眼睛直疼。支起半边身子,叫了声:“安春。”

安春守在锦绣江山的屏风后面,听了半宿谢玖辗转反侧的声音,只道她是惊魂未定夜不成寐。

“奴婢在。”她悄声上前,只见谢玖挑起了帷缦,双腿搭在榻边,半边身子露了出来。满面疲倦,唯有那双美眸灼灼,没有半点儿睡意。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寅时二刻。”安春道:“娘娘睡不着,可要喝碗安神汤?”

谢玖摇头,“脑子乱糟糟的,喝了估计也没效。”她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安春一眼,“你不奇怪我在汤池为什么会突然间那么狼狈吗?”

安春右眼皮一跳,那场面……岂止狼狈二字可以形容。(.la 好看的)瑾芳仪,太看得起那两个字了。

“你是个聪明人,跟在我身边时间长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谢玖笑,“对吗?”

安春默,其实不是聪明人,只要不太笨,蒙也蒙的差不多了。“奴婢绝不敢妄自揣测。”

“你可以揣测看看。”谢玖漫不经心地道。

“……”安春凌乱了。

瑾芳仪,你逗起自家宫女来没深没浅,这样真的好吗?

“奴婢服侍娘娘一年,时间虽不长,却也不算短。娘娘的为人奴婢很清楚,亦甘心情愿追随娘娘,绝无二心……奴婢知道娘娘没有疯,行事再正常不过。”安春自然知道大半夜的瑾芳仪就算再吃饱撑的,也不至于和她闲磕牙到这份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她的口供,无非便是要她表忠心。

她在宫里十年,太清楚这里面的规则。

知道了主子的秘密,要么是她的心腹,要么是死人一个。

她不想死,所以,只有一条路让她选。好在相处一年下来,她看得出瑾芳仪虽心机深沉,手段却不毒辣,为人处事很有自己的底线。做这样的人的心腹,在宫中委实是最好的选择。

“你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我,富贵荣华,只要有我在就绝少不了你的。”宫灯被风吹的闪烁了几下,谢玖缓缓望了过去,笑意渐渐地就淡了。

“这一晚上,也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谢玖望着宫灯,怔怔出神,眉眼间罕见地露出冷然。安春满腹的疑惑,也不敢多问。

就这样,安春陪着坐在榻上的谢玖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渐明。

一夜之间,柳妃被软禁,兵部尚书府被封,柳家上下百来号人全部被拱卫司押入诏狱,御林军统领王蔷和左统领郑普世被免职,朝堂风云突变。

柳妃意图弑君的消息自宫内传出,一晚上就传遍了京师。整个五常城,一片哗然。

朝会上没有大臣敢为柳府说情,个个忙着自保,生怕卷进弑君谋反案中。可是下了朝,却开始四下活动打探起来。太后的咸熙宫收到各府的请安折子,从早晨到中午,足足有十来个。

尽管昨夜宫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尚方监抓人审问也忙的不亦乐乎,咸熙宫的人也不敢打扰在永福宫忙乎了一天,好容易歇下的太后。是以,太后在早膳时才由郭嬷嬷处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当时张伏慧的脸就阴了下来。

皇帝是她儿子,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他藏着什么心眼儿她这个亲娘会不清楚?

只柳家办了也就办了,谁让他们权势滔天,自恃功高连皇帝的意见都不放在眼里,政令到了兵部就卡在那儿,连京师都发不出去。

可是这又关御林军总统领什么事?

因守卫疏忽没有即早发现柳妃的意图,处置个把校尉也就罢了,居然就直接把顶头总统领罢了官,是人也看得出皇帝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以前没有理由,现在得了个鸡毛就射出去做令箭,将心头刺顺手就给拔了。

皇帝有雄心斗志是好事,可怎么就不能把那六亲不认的毛病改改?她知道皇帝忌讳外戚势力,可那到底是她娘家的亲侄子,论起血缘还是皇帝的堂兄。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换了他,还有哪个会和皇帝更亲?

派去请皇帝的大宫女躬着个腰走了进来,看那一脸的屎色,张伏慧就知道肯定是被挡了回来。

果然,皇帝召了内阁议会,无论谁来一律不准打扰。

张伏慧连连冷笑,她的好儿子将道给堵的好生漂亮,连面都不见。估计她发火都会被人认为一心干政,左右朝局吧。

“谢氏不是在含章殿吗?既然她昨日全程参与了事情的经过,就让她来为哀家疑惑吧。”她指着仍是一脸屎色的大宫女,“你去把谢氏给哀家带过来。还是办不成,你也就不用回来,留在含章殿当差吧。”

柳妃仅仅是意图弑君,劫了谢玖,一晚上就传遍整个京师。可嘉芳仪处搜出了相思子,死咬是瑾芳仪插到长秋宫的人栽赃陷害,有物证有人证,不仅没有软禁,住到了含章殿,宫外却连半点儿消息也没传出去,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他儿子使的出来。

谢玖这样一个大软肋就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如果她还不知道捏一捏,都觉得愧对自家儿子好大的一番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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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皇帝心计

一脸屎色的大宫女再度无功而返。当看到高高在上的太后脸色渐渐和她同色时,顿觉整个人都治愈了。

张伏慧听完大宫女的回报,顺手便将茶盏摔到了地上,因用力过猛,瓷片四处飞溅。

皇帝躲着她也就罢了,居然连瑾芳仪他也护个周全,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连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美其名曰为了皇帝的安全,她是一国的太后,皇帝的亲娘,难道派人把瑾芳仪叫来含章殿也会威胁到皇帝的安全?

分明是皇帝存心防着她,连后\宫事务都不想让她插手,彻底的想架空她。

“真是长大了,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连哀家也不放眼里了!”她咬牙,五官因扭曲而显得略微狰狞。

她一路披荆斩棘,几经生死才握紧手里的权力,推了皇帝登基,如今世家势力还未涤除,皇权未稳,他却自断臂膀,眼睛眨都不眨就除了稳稳站在皇帝身后的外戚势力。从未有过一刻,张伏慧质疑起了当初的选择。

如果不是宜芳,而是宜苓呢?

他也会这般急功近利,刚愎自用?

她不敢再想下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际。宫女们早在郭嬷嬷示下撤了早膳,茶盏溅到了腥红的毛毡毯上,清理不便,索性换上另一藏青白莲图案的毯子。(.la 无弹窗广告)这是端王此次进京带进宫孝敬的,这样的手艺连宫里也比不上,用了八个师父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织就。

张伏慧的视线落到那毯子上,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有股子涩意。

正此时,又有禀事太监进来,报司礼监小路子派人传了话过来。

司礼监掌宫廷礼仪,赏赐笔墨书画、督导光禄司供应皇宫筵宴,一般有圣旨都是司礼监传旨。皇帝登基,便将司礼监清了一批老太监,全部换上了自己人。他自认完全掌控的司礼监,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太后渗入,小路子便是其中之一。

当前弑君案曝出来,局势未明,正是人心惶惶之际,小路子居然冒着掉脑掉的风险传过来信,必是紧要之事。

张伏慧不禁坐直了身子,眉尖紧蹙。

“半个时辰前,皇上已经颁了圣旨。擢升原御林军右统领卫贺为总统领。”

张伏慧闭上双眼,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这卫贺她太清楚了。

是永徽帝亲封护国大将军卫章的独子。在卫章战死沙场后,提着一竿长枪所向披麾,战功赫赫。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难免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当时仍是兵部尚书的柳博。[.la 超多好]后因一次指挥失利,折损万人,被柳博奏了一本,言其刚愎自用,独行擅专。

代国公之子与卫贺同为将军,名声不及卫贺,处处被压低了一头,代国公心胸狭窄,竟附议柳尚书也奏了一本。

两大权臣奏请,再加上卫贺的确战事失利,先皇便撤了卫贺的职,只挂个从四品宣武将军的散职领俸禄。

直到当今的皇帝登基,才复用卫贺。先是御林军校尉,再到右统领,几年连升三级。现在终于如了皇帝的愿,升了他做总统领。

皇帝这一刀砍下去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先是将内阁重臣揽入宫中聚集,再隔开太后,一纸圣旨颂布出去天下皆知,便是板上钉钉,无论前朝后\宫哪个再有意见,都已经于事无补。前天寿宴之日还是一片祥和,母慈子孝的画面,不过两天,和他亲娘耍起阴谋诡计来,可是毫不手软,一肚子坏水半滴都没浪费,全泼她身上了。

“不愧是哀家的好儿子。”张伏慧嘴角噙着冷笑,凤目精光四射。

郭嬷嬷跟在太后身边三十几年,水里来火里去,最是忠心耿耿。她眼看着太后一路斗垮、弄倒的妃嫔不知凡几,每到这个时候,太后的眼睛就和现在一样,眼睛嗖嗖冒着绿光,像是盯着猎物的野狼似的。

“代国夫人还在永福宫?请她过来,哀家有事要与她面议。”

郭嬷嬷一怔,瞥了眼脸色渐渐恢复的大宫女。

张妃疯魔了,在太后寿宴满口胡言乱语,是张妃身边宫女最先发现,太后立即命人控制住了场面,虽然事情没闹大,到底还是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代国夫人也参加了寿宴,是以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直奔永福宫。

张妃是代国夫人最宠爱的小女儿,原本二女儿宁死不愿嫁入皇宫,她便想着不了了之,反正代国府已经出了一个太后,也不是非要再搭进去一个女儿才能显贵。她原已说动了代国公,谁知太后怒了,叫了代国公进宫,不知说了什么,转头代国公就反悔送了三女儿进宫。

代国夫人自此与太后有了心结。

尤其,在永福宫见到自家宝贝女儿再没有了以前水灵娇嫩的模样,疯疯癫癫见人叫骂,连亲娘都认不得,心如刀割,当下连对太后都没了好脸色。若不是皇帝后来亲自去安抚代国夫人,说了不少好话,代国夫人见皇帝出现后,女儿也恢复了正常,这才擦了擦眼泪,不情不愿地向太后说了几句软话。

张妃入宫,太后对她的好众所周知,如果张妃性子霸道一点儿都能在宫里横着走了。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太后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自家侄女,说当亲生女儿养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捧在手心里,好好的却突然就疯了。

太后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还有莫名的愧疚,连带着对代国夫人也是甚为容忍。

谁知张妃清醒没多长时间,皇帝一离开,又犯了病,代国夫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直言若不是太后硬要她家女儿进宫,怎么也不会是这般模样。话里带出的意思,显然对太后成见极深,不是一天两天了。

郭嬷嬷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太后那张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脸。

太后虽破例留代国夫人留宿宫廷照看张妃,给了莫大的恩赏,但太后真的有把握眼见着作了一宿又是唱又是跳的张妃,代国夫人还会乖乖过来咸熙宫,听她的什么面议,而不是像皇帝一样给太后个软钉子?

“且去吧,将皇上才颁的圣旨告诉她,哀家想她会分轻重的。”张伏慧疲惫地挥手。

大宫女默默领命,说好的含章殿呢?

想她一等贴身大宫女,在哪个宫里不是悠然自在,挥挥手就办成事。在咸熙宫这人才辈出的地儿,居然沦落到到处跑腿传话,还被人各种软硬钉子碰。

不是说请不来瑾芳仪就让她留在含章殿吗?

她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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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试探

谢玖高调住进含章殿,一住就是三天。

在这三天里,她俨然在了传说中的人物。被她推下湖里的柳妃卷进弑君案,软禁承欢殿;她安插进耳目的嘉芳仪处搜出相思子,软禁长秋宫。无论是与她作对的,还是与她争宠的,都没有好果子。唯有这个所有事件中搅和个遍的瑾芳仪,反而毫发无损,盛宠依旧。

宁安宫上下被尚方监的人盘查了一夜,第二天便陆续放了回来。

然后,花真便代替安春随侍左右,安春不可避免地也被盘问了一番。

花真自来熟,嘴巴又甜,时不时地又爱犯二,看起来没什么机心,来来去去便和含章殿几个宫女混的熟了。进出含章殿也不比安春的拘谨,简直像在自家宫里一样自在。

在花真说起宫人口中妖魔化的瑾芳仪时,义愤填膺,口沫横飞,额间青筋隐隐就要蹦出来。

她家娘娘偶尔是不太注重仪容,神经兮兮,举止全无大家闺秀风范,完全不符合宠妃貌美妖娆、仪态万千的固有印象。但是旁的事她是不知,柳妃那事分明是柳妃劫持了瑾芳仪,还要杀了瑾芳仪,连皇帝拍板的事那些宫妃都敢视若无睹,两张嘴皮子一张一合就满嘴喷粪,乱诬她家娘娘,她想想都觉得气不过。

即便争宠也要有个度,好歹尊重下客观事实。

在事实之上润色加工还可以勉强接受,但像这样颠倒黑白,胡编乱造,她表示强烈抗议和谴责!

相对花真的激动,传说中的妖姬谢玖反而事不关己,听的津津有味。(.la 好看的)

凡事一体两面,现在看来她的名声是污了,没干什么坏事,就已经立为了反面教材。但另一方面,她没对妃嫔出手,没对宫人立威,形象就已经拔高到不可盲目抵抗、霸气侧漏的强势宠妃,还什么也没做,就已经与正宫皇后、怀有皇嗣的秦妃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可以说是有得有失吗?

至于皇帝怎么想的,他自己大概还摸不透的时候,她便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牌。

她不管含章殿外有多少守卫,她现在的状况和软禁有什么差别,她只知道她还安然无恙地住在含章殿――皇帝的寝宫里。如果她在皇帝心里没有一定的份量,估计早被踢出去,回宁安宫押起来了。

毕竟皇帝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臭脾气,绝不会委屈自己,让看着就碍眼的女人在他宫里眼前的晃悠。

傍晚开始沥沥下起了小雨,天色渐暗,含章殿已经燃起了宫灯,殿内亮如白昼。

万幸花真离她有三尺远的距离,否则一桌子的晚膳势必遭殃,全部淹在她那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口水之下。

“所以你在烧香的时候,狠狠地诅咒人家嘴里生疮,脚下流脓?”谢玖慢条斯理地挟了块蜜丝山药放进口里。

御膳房的这盘蜜丝山药深得她心,自第一次上了这菜,她上顿下顿已经一连吃了两天半。

花真顿时愣住,宫里严禁烧纸烧香,每次她都是躲起来偷偷摸摸地背着人,即便是相交甚好的安春,也只是知道,从来也不多问一声。整日关在卧室的瑾芳仪如何得知,她不敢深想。

只要和瑾芳仪有关的各种奇怪事,她只要一想,心肝脾肺肾就一起疼。

谢玖眼看着花真一张俏丽的脸蛋开始皱巴,忍不住笑道:“你胆子小,却总是做些不着调的事。现在,是不是只要有个三两天不烧香,就梦见个宫妃模样的女人要你烧香给她?”

花真脸色煞白,站着的两条腿直打哆嗦。

就当那是场梦不好吗……

“奴婢……可是说梦话……让瑾芳仪听到了?”

“你当我晚上给你值夜,听你墙角?”谢玖没理她的自欺欺人,“你不用怕,那是我们宫里的洛妃,就是喜欢你的香,倒不会害你。只你以后可长点儿心吧,别招惹些惹不得的东西。”

听到‘我们宫里’这四个字,花真双腿一软,当场就跪了。双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望向谢玖:

“娘娘,是奴婢说错什么话,还是做错什么事,惹您生气吗?您尽管打奴婢骂奴婢都成,可不带您这么吓的,奴婢胆小,七岁时走了夜路还尿chuang呢,奴婢长这么大不容易……”

谢玖一口饭呛到嗓子眼,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好在含章殿规矩大,也明白瑾芳仪的习惯不喜欢生人服侍,发生天大的事没有吩咐,都不会擅自到瑾芳仪面前,所以这丢脸的一幕也只有花真亲眼目睹。

花真受到惊吓,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眼睁睁看着谢玖咳的满面通红。后来大概是咳的久了,她终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上前递了杯水。

微热的水顺着喉咙缓缓咽下,谢玖才觉得好些,抬眼见花真泪珠还黏在睫毛没擦干净,想起那句七岁还什么什么忍俊不禁,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活了两世,没想到第一次让她笑的如此不顾形象的,竟然是因为花真。

皇帝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谢玖笑不可遏的拍着桌子,肆意张扬。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明媚的亮光,整张脸都耀眼起来。

宫里的女子讲究笑不露齿,凡事不可太过,连情绪都被谨小慎微地控制。一向被说不修仪容的谢玖,他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肆无忌惮的笑,他毫不怀疑这一刻,她是真的开心。

几天来,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忽地一阵风似的,吹散的七七八八。

“陛下,回来了怎么没人通报?”谢玖笑到一半才发现不知何时进来的景元帝,收敛了几分笑意,起身缓步过去轻施一礼,便勾起了皇帝的胳膊,满目关切地道:“这个时辰,陛下可用了晚膳?”

顾宜芳眼下微青,面容疲惫,偏一双眼睛灼灼放光,显得意气风发。

见皇帝没有反驳,谢玖吩咐花真:“叫人过来填一副碗筷,陛下也要用膳。”

花真被谢玖自作主张让皇帝用膳吓了一跳,见皇帝虽面无表情,但也看不出生气的迹象,这才一躬身出去。

“什么事令爱妃这么开心?”顾宜芳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和宫人回禀的一样,该吃吃该睡睡,面色红润,丝毫没因外面突然增加的御林军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就连宁安宫被尚方监调查他也没有瞒着她,但她无动于衷,连试图求见他的意向都没有。

他不知道该说她政治嗅觉迟钝的好,还是过于自信她在他心里地位的好。

当事人这几天住着他的寝宫,吃着他的御膳,睡着他的龙榻,红光满面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反而是他辗转反侧,无心睡眠,一堆烂事在脑子里转悠。

谢玖敛下的嘴角又翘了起来,“我逗着花真玩儿呢。这丫头平白长了一副伶俐样儿,就说些傻话,做些傻事,惹的人哭笑不得。”说着,倒了盏热茶放到皇帝面前。

顾宜芳挑眉道:“就是那个将柳氏撞进湖里的宫女?如此看来,傻便傻了,倒还算忠心护主。”

“我也是这样想。”谢玖笑。

如今她这条命便是花真救的,旁的人不拿她的命当回事,她自己可宝贝着呢。花真被尚方监放回来的当日,她便赏了一袋子金瓜子,花真喜的手舞足蹈,据说一夜笑醒了六七次,隔天就给老家写了信,让他们进京来取金子回家买地。

谢玖重赏花真,自然瞒不住皇帝。

“朕瞧着你对花真和安春两个十分亲近,”顾宜芳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玖,目光晦涩不明。

“这两个固然在你有难处时没离开,却不过是宫规所限,她们的本分而已。怎么不想着调用你谢家自己人,便省了许多猜疑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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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你来我往

谢玖微微歪着头,黑黝黝的美眸望着皇帝,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连母子间的感情也是要时间精力去培养,更何况主仆呢。不过是使些银钱,利益间的关系罢了,我从不指望她们会有多忠诚。”

顾宜芳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想像她可能因不想无辜受牵连会装做一无所知,可能推脱娘家安排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也有可能直接磕头认错央他饶她这一次。她偏偏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任性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奇怪的好像又在预料之中。

“这么说,你都知道?”他说,“岂不是罔顾梁国公的一番心意?”

花真捧着碗箸返了回来,在皇帝瞄过来的冷冽目光中,她瑟缩着在桌案旁止住脚步。

谢玖娇笑着接过来碗箸,摆到皇帝面前。

“自家女儿孤身进宫,父亲担心也实属正常,可我对那些人却没什么信心。从小在宫里浸大的,谁知道肚子里装的什么花花肠子。万一被谁谁收买了,我揽到身边不是自找苦吃?哪天背后被插了一刀,都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动的手。”

说着,她挟了片蜜丝山药到皇帝碗里。“陛下尝尝这个,甜滋滋的很好吃呢。”

“所以,你没将人揽进宁安宫,反而弄到了别的宫里?”

谢玖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为皇帝布菜的手也收了回来。(.la 无弹窗广告)

三天了,她不信皇帝手下的人有那么窝囊,还没查出来柳妃和长秋宫毒物之间的关系。即便没证据,想也想得出来。可是皇帝居然就这么开门见山地问出来了,这不仅不像他往日的风格,更不像是他以前的智商……

“照陛下的说法,相思子我是哪里得来的?怎么交给的玲玉?为什么早不揭穿晚不揭穿,偏偏搜到毒物,长秋宫才冒出个人来指证玲玉是我的人?”

顾宜芳慢条斯理地将蜜丝山药放进嘴里细嚼慢咽,难吃的他几乎不顾仪态一口吐出来。

“那么,玲玉是你的人吗?”他皱眉,在吐与不吐之间犹豫不定。

“如果陛下是问,玲玉是不是梁国府曾经收买的人的话,是的。”谢玖头上的花瓣五彩碎玉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声音绵软,多少缓和了双眸中微微的挑衅。

顾宜芳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到底还是硬下心肠将那顽固的山药咽了下去。

“这东西怎么做的这么难吃?”他厌恶地道。(.la 棉花糖)如果不是因为当着他的小芳仪面姿态不雅观,他真就狠狠吐到地上,踩个稀巴烂,再将御厨流放三千里,去边疆卖小米粥过活。

给皇帝布菜一向是高洪书的工作,今日瑾芳仪难得的兴致,高洪书见皇帝也没反对,便束手站到一旁。

谁知第一口就夹到皇帝最不爱吃的甜食,高洪书当时右眼皮就一阵跳。

皇帝性格古怪,口味比性格更加古怪。说不爱吃甜食吧,小甜点和粥他还很喜欢,说爱吃吧,摆在桌上的菜但凡带点儿甜味儿的,都跟是他前世冤家今生对头一样厌恶的不得了。

也就是瑾芳仪,如果换了旁人,皇帝当场吐那人满脸,保守估计也见不得那人好,怎么也要磋磨一番。

皇帝这几日排除异己忙的不亦乐乎,居然在百忙之中亲自提审了嘉芳仪,他见证了全程,也第一次看到皇帝那么不留情面地指着妃嫔大骂无脑,活该被人利用背黑锅,临死还拉着她做垫背。

他进宫十年,就没见过宫妃哭得那么丑过。秀发凌乱,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咬死了不承认那毒物是柳妃给的。

皇帝说她无脑,其实倒也还没有傻透。

那嘉芳仪只要稍稍松口,相思子是柳妃当作春\药给的,就算不是存心弑君抄家灭族,依规矩怎么也治她个yin乱后\宫的罪,一样她都好不了。

皇帝明明知道相思子的事和瑾芳仪无关,却还是因为谢家手长的伸进了后\宫,而心里迁怒了她。

高洪书看着皇帝雄纠纠气昂昂地回了含章殿,脸上写满了要瑾芳仪好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没两句话就让瑾芳仪转移了话题,一块山药给带沟里去了。

“陛下不喜欢?”谢玖挟了一块儿,放到自己嘴里,笑眯眯地道:“臣妾觉得很好啊。要不,陛下再吃一块儿尝尝?”

顿时,顾宜芳感觉到来自谢玖满满的恶意。

她哪里像圆溜溜可爱的小土狗,分明是看着可爱,软乎乎的巴掌下隐着利爪的小野猫,稍不注意就会被挠个满脸花。他不过是在她犯大错之前,趁机敲打敲打她。她谢家往宫里塞人,他这个做皇帝的火还没撤,她不仅不赶紧灭火,自己那小火苗倒蹭蹭往上窜。

还没等他发威,谢玖纤长的手便抚上了他的脸,幽幽一叹道:

“陛下这几日可是没休息好?眼下都青了呢。”

顾宜芳冷哼。

“难得爱妃有心,看出朕睡的不踏实,怎么却连朕不喜欢菜里带甜都不清楚?”

谢玖莞尔,如果她当真连景元帝这么明显的喜恶都看不出来,前世她也不会短短五年间位至三夫人,成为一众宫妃的眼中盯肉中刺了。

“谁让陛下吓唬臣妾,还板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说完,笑嘻嘻地挽上皇帝的胳膊,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我们现在算扯平了,好不好?”

把柄握在他手里,还敢和他谈条件的,也只有她了。

顾宜芳眼神一扫,见谢玖陆续挟进碗中的几样菜色,都是平日他爱吃的,脸色才稍缓。

“这么就扯平了,你拿朕当什么?”

高洪书心里轻叹,他算看明白了,什么雄纠纠气昂昂都是特么的演给旁人看的,到了瑾芳仪跟前软的跟豆腐渣似的,三言两语立场彻底就变了。

皇帝还记得他教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嘉芳仪时义正词严的高大形象吗?还记得将柳妃软禁时冷酷无情的霸气形象吗?还记得隔绝太后和朝臣串连时奸诈的不肖子形象吗?

怎么眼前换了个人,一个人的表现就能差那么多?

别拿傲娇当傲慢。

崛起吧,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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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顺毛

“自然当陛下是心上人。”

谢玖说的一本正经,义正辞严。长长睫毛忽扇忽扇的,清澈如水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顾宜芳,唇角浅浅勾起,神情没有一丝扭捏。那坦荡荡的表情就仿佛是旁人对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天经地义的话语。

高洪书在心里长叹,陛下,看到了吗,这才是条汉子!

该拿捏你的时候绝不手软,该表白的时候也是绝对的浩气凛然,甚至你如果稍有疑问,自己都会立刻觉得对不起天地这片正气。没有温柔如水的女子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反而拉弓射箭一般,一击中的。

明显是做足了功课,知道皇帝霸气外漏,内里闷sao的个性。

这就是功力啊。

顾宜芳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谢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小心脏突然不受控地一跳。

“梁国公方正古板,也不知道你这跳脱的性子是随了谁。”他轻咳一声,脸上微微泛红。她表白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谢玖娇笑,“阿玖肖母。”

“梁国夫人?”顾宜芳扒了两口饭,眉头轻蹙。

以往外命妇大多是太后和皇后接见,即便是阖家出席的宫廷宴会,他也不可能直勾勾盯着大臣的家眷瞅。是以多是耳闻梁国夫人驭夫有术,制下有方,在脑子里搜了两圈,仍想不出相貌究竟是什么样儿。

“过两天时间得闲了,不如你叫梁国夫人向宫里递个牌子,在宫里留了午膳,朕也好亲眼瞧瞧,你们究竟是有几分神似。”

谢玖挟了皇帝顺口的小菜,左手小心在下方接着,径自送到皇帝嘴边。

顾宜芳不知有没有发觉这举动过于亲密和僭越,什么话也没说,一口吃了下去。

“阿玖就谢过陛下恩典了。”谢玖眉眼带笑。

她明白谢家往宫里安人是犯了皇帝的忌讳,凭着如今的情份他才没有深究。他心里却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叫梁国夫人递牌子进宫,说的好听是怜她母女分离,难得相聚,实则借机敲打的可能性更大。

景元帝乾纲独断,最厌恶受人制肘。

皇宫就是皇帝的家,家里被各世家收买的人充斥难辨,这本身就是抄人后院、阻人后路的阴招。虽说世家暗中买人送进宫,算得大燕的公开秘密,在皇帝来讲便如卧榻之侧竖了不知多少把钢刀,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人操纵着,刀就落下来了。

皇帝动手清理后\宫各方势力是迟早的,她一点也不意外。

各世家卯足了劲往里面塞自家女儿、侄女、甥女,但凡能扯上点儿亲戚关系的女孩都往宫里送,以至于前朝后\宫盘根错节,按下东边的锅西边的瓢又起来,清了后\宫便会带累前朝,动了前朝后\宫格局也跟着变。

前世她家道中落,在宫中只因秦惠妃的关系不可避免地被划入一派,获宠时间不长,培植的势力也很有限。

反而谢家是世家大族,权势如日中天。

虽然梁国公喜爱儒家,一心求学,却是实打实的武将。尤其他那两个儿子,淑妃的两个哥哥远征沙场,屡建战功。这也是淑妃不受宠,在宫中地位却稳如盘石的重要原因。

然而,她重生了,前世令她各种羡慕嫉妒恨的配置一下子成了自己的。

在被鬼缠着的一年中,她心无旁骛,没心思多想其他。如今形势不一样了,她势必要谨慎畴谋,趋吉避凶,将谢家的作用控制到最适宜的程度。

顾宜芳吃的七七八八,便放下了碗筷。谢玖接过高洪书递上的锦帕,仔细地擦干净他的嘴角,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又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高洪书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别人眼里,瑾芳仪与皇帝的相处模式,和皇帝与其他妃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别的不说,没经过皇帝允许,你就敢欠欠的捏着锦帕往皇帝脸上招呼,换了旁人,分分钟是打折欠爪的节奏!

他看皇帝不仅没有被僭越的感觉,反而满意地眯起了眼,活生生像头摸顺了毛的倔驴。

“我在含章殿已经住了三日,陛下看是不是该回宁安宫了?”谢玖柔声问。

做为一个合格的宠妃,撒泼耍赖只是调剂,最重要的还是知情识趣,该进的时候一步不让,该退的时候也得退的漂亮。时刻揣摩皇帝的心思,要比他自己快上几分便是最好。

如今前朝忙于柳妃弑君案,人心惶惶,生怕被卷了进去;太后又忙着永福宫张妃疯魔,连日守在那儿。前朝后\宫暂时没有人有心情有时间管她这个妃子霸占含章殿,一旦两厢忙完倒出手来,前次雪花般涌入宫里的奏折她还记忆犹新。

皇帝收拾柳家势在必行,撤了御林军总统领又得罪了代国公和太后。

大臣和太后都不是好相与的,待尘埃落定,得着机会少不得给皇帝上上眼药,找找不痛快。

如今宫内外无人不知她是皇帝头号的宠妃,一旦行差踏错脑袋上不知冒出多少只手抓她的小辫子,借以打击皇帝。

旁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都不要紧,她只要皇帝知道,她或许任性,或许娇气,却绝对是知进退,不主动给皇帝惹事生非的主儿。

“怎么?住的不自在?”

顾宜芳挥手,高洪书便宣宫人们陆续撤下了膳食。

“若有谁怠慢了你,直接将人撵出含章殿便是。”

背对着皇帝的高洪书身体一僵,皇帝还记得他是含章殿的大总管吧!含章殿所有人事任命难道不应该经过他手里过一遍再决定去留吗?

还有人敢怠慢瑾芳仪?

如今这形势,含章殿这帮子人精怠慢了皇帝,也不会怠慢如日中天,站在皇帝心尖尖上的瑾芳仪!他不得不说,让瑾芳仪迷的智商哗哗往下掉的皇帝,和成日仰人鼻息过活的含章殿宫人的智商根本没有办法比。

谢玖摇头道:“在陛下的寝宫,我还有什么不自在的呢。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含章殿,臣妾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抓住把柄,拿去攻讦陛下。”

历来大臣最钟意皇帝雨露均沾,宠他十个八个都没问题,三头五百也算得风\流佳话,最是忌讳皇帝专\宠一人,什么祸国妖姬,亡国红颜。御史言官连构思都不必细想,史书一抓一把,改上三五行字又是一篇顶呱呱的劝谏。

她知道,皇帝也知道。

顾宜芳抬起眼,目光渐渐阴冷。

半晌,他才缓缓地道:“今日晚了,明儿再回不迟。”

谢玖见他面色不善,也不多加推辞,冲着他嫣然一笑。“好,我听陛下的。”

顾宜芳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怎么也不舍得就那么移开。

“这几天忙成一团,把朕累的像条死狗似的,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阿玖,我们到榻上去,你陪着朕眯一会儿。”

看着顾宜芳青黑的眼眶,眼中布满了血丝,谢玖知道他这话绝对是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她笑着正要点头,便见高洪书在门口绕了一圈又返身回来,修眉紧紧拧着,脸色十分难看。他迈着小碎步到了皇帝近前,声音低沉地道:

“柳妃……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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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心意

高洪书的话就像石头投进了大海,许久都没有回音。

谢玖抬头看向顾宜芳,只见他眉头紧皱,面色阴沉似水,眼神越发的冰冷。

“怎么回事?”他问。

高洪书顾忌谢玖在此,便没详细禀告。如今皇帝开口寻问,显然并不避讳她,高洪书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柳妃被软禁承欢殿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今早醒过来一次,吵着要见瑾芳仪,被皇帝拒绝后,无论尚方监去问什么她都不再开口,躺在榻上又昏昏睡去。到了晚上,宫人送稀粥过去时,才发现柳妃面容乌青,七窍流血,早死了不知几个时辰。

尚方监不敢怠慢,立刻便递了消息到含章殿。

听完,谢玖才知道柳妃曾经想要见她。

“在皇宫就敢随便杀人,他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顾宜芳怒极反笑,声音透着彻骨的阴冷。“你去告诉邓玉山,尚方监如果查不出是谁在重重包围的承欢殿杀了柳妃,就赶紧收拾包袱给朕滚蛋。尚方监太监的位子,他坐腻了,有的是人等着呢。”

邓玉山与高洪书同年,却是太后一手调\教下平步青云,一路顺风顺水就坐上了尚方监太监之位。

谢玖知道,此人一向公认是太后的心腹,前世在景元帝清洗后\宫,扫除太后残余势力时,与高洪书配合默契,一出手便伤到了太后的筋骨,实际上是皇帝嫡系。[.la 超多好]

“邓玉山候在殿外,陛下可要召见?”高洪书问。

“见他有什么用?他知道凶手是谁?怎么避过尚方监耳目的?”顾宜芳没好气地道。“因为他的失职,生生扰乱了朕的布局,要不是看在他尚算忠心的份上,朕就送他去见阎王问个明白。”

“你告诉他,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这件事他做不好,以后就什么事也不用做了。”

高洪书喏喏称是。

邓玉山一脚跨太后,一脚踏皇帝,时不时在他面前显摆自己黑白两道通吃,又冷不防抽疯羡慕他只在皇帝面前当差,只服侍一个主子,风险小,红利高,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比他做多少实事都讨好。

邓玉山离皇帝的距离太远了,让眼屎糊住了眼睛,还真以为皇帝宽仁纯善,是个好服侍的主儿。

他想叫邓玉山进来,不过就是想让他亲身感受一下在阴晴不定的皇帝身边,眼熟什么的都是屁!一阵风过来,连臭味都留不下就散了。

不过,有了皇帝这几句话也足够了。

高洪书迫不及待地想要传话出去,亲眼瞧瞧邓玉山听到皇帝亲赏的这几句话,那张老脸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等等。”谢玖忽然出声。

高洪书下意识地望向皇帝,皇帝则挑眉看着谢玖,目光疑惑,却没有不耐烦的迹象。

“陛下,不如让臣妾去看看?”她轻挑眼帘,眸中泛着柔光。“若是见到柳妃的鬼魂,或许她不甘被人杀害直言凶手,便省了不少曲折。”

顾宜芳一摆手,不屑地道:“这事不用你管。他们这帮子人吃着朕的用着朕的,难道这种小事也办不好,还要劳动朕的女人去替他们善后?做的好就去做,做不好都给朕滚蛋,朕没那么好心养那帮子闲人。”

他握着谢玖那只手的大指来回摩挲,“你是朕的女人,不用理那些劳什子,舒舒服服陪在朕身边就好。”

若说谢玖最喜欢景元帝哪一点,应该就是他从不在宫里竖耙子,随便抓个女人做挡箭牌保护他真正喜欢的人。

景元帝喜爱哪个,就真是宠上天,从不藏着掖着,无所不用其极地好。他看不上眼的,也不会踩在脚下,顶多无视。当然,在大多数宫妃的眼里,大概无视已经是她们想到的最残酷的惩罚。

“这怎么会是替他们善后?我是不想陛下为了这等事烦心。”她笑着回握顾宜芳的大掌,柔声道:“陛下记得臣妾曾说过的话吗?臣妾愿成为陛下的臂膀……这句话,是臣妾的心里话。并且,永远有效。”

顾宜芳脸色渐暖,望着她的目光温柔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朕知道你的心意,”他的大掌挪到谢玖的脸颊,然后轻轻捏了两把。“柳氏是被毒死,死状肯定恐怖,你胆子小,就不要上前了。”

谢玖黑黝黝的眼珠一转,狡黠一笑,像是偷\腥成功的猫一般。

她凑到顾宜芳耳边,轻声说:“我说过柳妃脖子上戴着一个连可秀都没办法应付的项链,陛下还记得吧。”她食指伸到颈项处一勾,长方形的木简便被挑了出来。“现在我就不怕她啦。”

顾宜芳轻轻蹙眉,满眼嫌恶。“一个死人的东西,还当个宝似的。等我叫万钟查查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再给你弄个新的。”

谢玖满头黑线,她将这木简据为己有的时候柳妃还没死,好不好?

不过皇帝要给她换个没人戴过的,她还是满心欢喜,毕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个死人的东西……不说还好,皇帝说出来,她还真是隐隐有些忌讳。

“谢陛下。”她笑吟吟的,知道皇帝这是同意了。

其实,若只是想要讨好小皇帝,她有一百种方法比这更直接更有效,委实不用硬着头皮和鬼打交道。

只是,柳妃平日便瞧她不顺眼,如今弑君大计不仅被她给破坏个干净,连柳妃自己都折进去。依她们之意的恩怨,保守估计即便她不亲自送上门去,柳妃也会找上她,好好清算一番。

她还不如送皇帝个人情,借机表表忠心,打着一门心思为他的旗号率先出击。

万一那木简对柳妃没什么效用,她也算因工负伤,巴在皇帝身边也有个好理由。

顾宜芳自是不知道她这一番心思,心里已经软的一榻糊涂,相处日子不长,他却知道谢玖是有多怕鬼。

记得一次晌午他突然去宁安宫,她正眯着午睡。见她睡相香甜,他不忍叫醒她,便坐在榻边看。

她睡的不安稳,闭着眼睛乱动,却不见醒来。他见她身体僵直,脸色苍白,睫毛微微颤动,不似被梦魇住,倒像是半梦半醒,查觉有人在身边盯着她,却以为是鬼,硬挺着不敢睁开眼睛。

此后,她那副可怜的模样就像印在了他脑海,挥之不去。对她,也更多了份怜惜。

“你一个人朕不放心……”

顾宜芳这才注意到殿内还有一个人,抬手指向瑟缩的身影道:“高洪书,你和连书上次不是陪瑾芳仪去过晓荷池吗?这次还由你们陪着,瑾芳仪少了一根头发,朕就唯你是问。”

高洪书欲哭无泪,两腿打颤。

皇帝是没看出他眼中‘我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的殷切目光,还是根本不在乎?

为什么好事轮不到他,这种和鬼打交道的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他?

他从小被父母卖进宫做了宦官,可卖身契上写的是服侍皇室成员,并不包括要与鬼打连连,做好外交工作啊。

陛下,你好歹金口玉言,不待私自加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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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柳妃鬼魂

谢玖到时已是酉时,承欢殿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la 好看的)由含章殿一路跟回来的邓玉山一声号令撤走了殿内的宫人,偌大的东暖厢只剩下谢玖和高洪书、连书三人。

还有榻上脸部蒙着纯白锦帕的柳妃尸体。

柳妃虽被软禁,到底还是皇帝妃嫔,没有皇帝的命令,没有人敢碰她的尸体,更加不敢擅自交仵作查验,便只好找宫女要来锦帕挡了挡。

谢玖站到榻前半米住便停住了脚。

“你果然能看见鬼。”柳妃的鬼魂双脚离地,就在榻前晃来晃去。再不复活着时美艳如花,脸蛋乌青,眼角鼻孔和唇边都流着黑红的血,样貌恐怖。“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看看,我和活着时还是一样?”

见到谢玖,柳妃一点儿也不意外,好像她能见到鬼魂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如果不考虑柳妃已死的事实,谢玖很想说一句,这是她最和善的一次。

果然,她还是鬼缘比较好吗?

“连书,你把柳妃脸上的锦帕拿开。”谢玖双手抱在胸前,前后脚错开一步。虽说柳妃难得的态度友善,未免她初初被杀情绪不稳,谢玖不敢掉以轻心,.la [棉花糖]

万一柳妃鬼魂失控,伤害到她,稍有一点儿不对劲,她便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连书浑身打哆嗦,四肢发软。

无奈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正得宠的芳仪娘娘,两座里程碑似的人物哪个都怠慢不得,更别提拒不执行命令了,连动作慢了一点儿,他都心肝直颤。

修长的手哆哆嗦嗦平移到尸体头部,他一咬牙,猛地扯开锦帕,却看也不敢看一眼,低着头猛喘粗气。

榻上,赫然是与鬼魂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你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谢玖望向鬼魂突地扭曲的脸,只听柳妃压抑的低吼,声音满是痛苦。“鬼在最初,大多保持着刚死时的模样,为什么你会这么意外?”她问。

连书和高洪书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抖,然后迅速靠近。袖口垂下的手握在一起,然后十指交叉,默契地退后一步。

他们经过晓荷池事件,或多或少知道此次又是吓掉半条命的节奏。只是,知道是知道,面对面的时候他们还是可耻地软了。如果不是想像办砸了差事,皇帝会怎样好一番磋磨,他们早就当场趴到地上了。

柳妃忽地笑了。

谢玖从没听过让她觉得这么凄惨的笑声,听着听着,笑声陡地又变成了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让人顿觉压抑不已。

“看那张脸你也知道是被毒死的吧?”谢玖垂眸,既不看向榻上的尸体,也不看又哭又笑的鬼魂。“你不想说出是谁杀的你,为自己报仇吗?”

声音戛然而止。

柳妃越飘越近,狰狞恐怖的脸上噙着森然的笑,谢玖不得不一退再退。连书和高洪书站在谢玖身后,见她退了,两人十指交叉着也跟着往后退。

“是狗皇帝让你来的。”柳妃笑,牙齿上涂满了黑红的血。因距离谢玖过近,只觉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谢玖几欲作呕。

“狗皇帝知道你能看见鬼,他是因为这个才宠你的?”她问。

谢玖默。

她能说是因为她技术过硬,而皇帝恰巧没在她们其他宫妃那里见过什么世面吗?

“你想利用我,打击皇上,以图一击命中;唯恐失手,又设计嘉芳仪,让她以为你给她的是春药而给皇上服下;最后,你担心两个计划都失败,不仅搭上你一条命,连嘉芳仪不仅也会没命,甚至没伤到皇上一根头发丝。于是,为了保住嘉芳仪,你将长秋宫里的玲玉揪了出来,一心拉我下水给你垫背……你的计划一环扣一环,环环都不想走空。”

谢玖右手抚在胸口上方,衣襟下正是那片木简项链。

“可是最后,你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你不觉得讽刺吗?”

高洪书和连书几乎抱到一起。

榻上柳妃头上盖着的锦帕掀了,绣着大红牡丹的锦被规规矩矩,四平八稳地盖在身上,仿佛酣然入睡的妃嫔。反而瑾芳仪站在躺椅旁双手抱胸,拧着眉,一脸挑衅地对着面前的空气,他们才觉得讽刺好不好?

一人一鬼两个宫妃对峙争辩,他们两个太监提心吊胆地围观,在他们看来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柳妃大笑,那股子由口里发出的腥臭味道越加浓愈,甚至高洪书和连书都已经闻得到。

高洪书知道这是毒物混合着鲜血的腥味。不过大多发生在死后多日腐败的尸体上,像这样被毒死不足一天的,他从未闻过。

“师父,你闻到了没有?”连书颤声问。

高洪书嘘了他一声。

他们是皇帝派来保护瑾芳仪的,有危险他们上,没危险的时候他是连听也不想听,看也不想看,闻也不想闻。最好,全世界都忘记他。

柳妃看也没看过去一眼,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颈下的手,以及露出的一小段红绳。

“我死在谁的手里,不劳你和狗皇帝费心了。不,最好是费尽心思,看你们究竟查不查得到……如果可以,我真想知道你和狗皇帝最后的结局。”

谢玖一怔,为什么她觉得死了的柳妃比活着的时候更难缠?

“我不明白,柳家权倾朝野,只要不犯下谋反大罪,皇上也不会赶尽杀绝。你堂堂柳家嫡女,为何会这般仇视皇上,居然拿柳家百八口性命做赌,定要杀之而后快?”

顿了顿,问出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还是你……根本不是柳家嫡女?”

“如果你死的时候,我还在,我再告诉你好不好?”柳妃笑道,眼中布满血红。

她飘回榻边,望着原本只有在镜中看到的那张脸,那副身躯如今就在她的眼前。

谢玖扫过去一眼,只见高洪书和连书互抱对方,瑟瑟地发抖。柳妃顾左右而言它,是怎么也不会说出杀她的人是谁了,觉得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朗声道:

“柳妃自己都愿死的不明不白,阿玖也就没话说了。高洪书,走!”

高洪书二人顿觉浑身舒泰,仿佛听到天堂的纶音。

谢玖一甩袖,不待高洪书二人跟上,便只见眼前黑影一晃,柳妃已经堵在眼前,脚踏在半空,原本比谢玖还低的个子,如今足足高出半个头,七窍流着黑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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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心愿未了

无论谢玖见过多少鬼魂,也还是适应不了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鬼魂,尤其是一个被毒死、七窍流血的死鬼。(.la 无弹窗广告)她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猛地退后一步,双目惊恐地瞪向笑容狰狞的柳妃。

“你想做什么?”谢玖挺起胸,扬着下巴。

如果不是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光看架式似乎无所畏惧,老娘什么也不怕的意思。

“你不用害怕,我和你没什么仇。”柳妃降低了高度,眼睛与谢玖保持平行。“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困在皇宫,没办法离开?”

没仇?

谢玖瞬间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她还提心吊胆阻碍了人家弑君的大业,害怕打击报复,结果人家根本没当回事,没把她看在眼里。早知道她还不如舒舒服服呆在含章殿,和小皇帝愉快地玩耍一番,也好过大晚上颠颠送上鬼门。

“我也不清楚……或许你有心愿未了,或者……有什么牵挂?”

柳妃闻言,冷笑:“我的心愿就是皇帝死,难道我还要干等着他死了,才能离开?”说完,她猛然怔住,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忽地阴森可怖。

倏地一阵冷风自高洪书面前打着旋地卷过,直直穿过连书的身体。连书刷地起了一身的小疙瘩,身子像是在冬天的河里过了一遍,头发根根站的溜直,双腿越发地软了,一时没绷住就跪到了地上。(.la 无弹窗广告)

“娘娘娘娘、娘……”

谢玖听着连书直叫娘,知道他是吓着了,脸色跟张纸似的刷白,却忍不住还是笑了。“没事,她走了。”

连书也顾不得丢人,索性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阵粗气。

上次晓荷池他就吓的三天没下来榻,夜夜做恶梦,这才一个多月,劲儿才缓过来没几天,又来这么一档子事。

宦官一个月轮休一日,今天本来他休息,高洪书晚上到他住处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高洪书提到皇帝高度赞扬了他们上次在晓荷池的表现,他整人就开始不好了。果然顺着听下去,高洪书毫不含糊地告诉他,皇帝的意思让他们再和瑾芳仪去一趟。

进了宫,这辈子封妻荫子是彻底没指望,他只想拼命往上爬,让唯一还在世的老娘风光风光,做皇帝眼前的红人。

他当牛做马二话都不带有的,可做梦也想不到做个皇帝眼前的红人,代价居然是见鬼――

他知道官当的越大就越迷信,却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大皇帝也信的跟什么似的。偌大的大燕交到皇帝手里,真的没问题吗……

高洪书到底见的世面比连书多些,除了面色苍白,已经看不出异常。

“那娘娘现在是?”他听谢玖说柳妃走了,也没多问,只是确定事儿是不是办到要回复皇帝的程度。

“回含章殿吧。”谢玖长舒口气。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柳妃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可秀变成了厉鬼找她报复,到她死了,也想去直接找皇帝算帐。且不说皇帝究竟怎么就这么招她恨,至死不休,皇帝那是有龙气护体,柳妃连皇帝的身都近不了,更遑论弄死皇帝了,做个梦,在梦里弄死小皇帝还快些。

不过,见柳妃这一次,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至少她弄明白了两件事:一是柳妃原也没想着找她报复,自此她可安枕无忧;二是柳妃当真没把柳氏一族人的性命看在眼里,弑君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柳家人也都被下了诏狱,即便柳妃被软禁,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可她面无戚色,居然一句话也没问。

柳妃要么是对柳家人一点儿感情也没有,要么生来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谢玖直觉认为弑君一事与柳家人无关。

且不说现如今柳家势如中天,前世也从未卷进跟谋反有关的任何丑闻,单说柳妃这至死不休的恨意,若是柳家逼着她弑君,不是她的本意却丢了性命,柳妃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平静。她不只对柳家没有感情,连恨意也没有,就像……他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谢玖心不在焉地坐在御辇上,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含章殿。停下辇,她并没有走下来,反而秀眉轻蹙,看着连书若有所思。

连书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问:“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嗯。”谢玖轻应一声,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欠人家六文钱没还?”

连书和高洪书都是一惊,头发根刷地竖了起来,不知道这瑾芳仪是看到什么,还是又听到了什么。

“没、没没有啊。”连书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没想起和六文钱有关的任何事。

“你叫什么名字?”谢玖问。

“奴才名唤连书。”他弯腰躬身立在辇旁,只当谢玖是在问他。站在他旁边的高洪书却看的真切。谢玖的目光哪里是在连书身上,分明是看向他身旁空空如也的右边。

谢玖叹了口气,这老太监自打连书现身就在她身边磨叽了一道,翻过来掉过去都是那六文钱。现在脖子上挂着木简,她倒不担心那些鬼对她不利,只如果因为这六文钱,心心念念的反误了投胎,困在皇宫却是得不偿失。

“刘庆是吧。”她看到连书瑟缩了下肩膀,好悬又没瘫软在地,便道:“你欠他六文钱,赶紧烧了还他吧。”

连书顾不得问谢玖怎么知道这人,嚅嗫道:“他、他明明是他诈赌,骗了小人的钱……”

宫里私下也有赌局,当年他入宫不久便被人带着赌了几把,把几个月的月钱都输了个干净。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戒了赌不再玩。后来听人说赢他钱的人诈赌被人抓住,赔了好些钱才摆平,想自己也定是被骗的,便找上去讨钱,结果那人早被之前讨债的人搜刮的半文钱也没了。

诈赌的人便是刘庆,直殿监的一个老太监。

后来还是找了高洪书出面,才把刘庆身上仅有的六文钱要回来顶帐。

去年年底听说刘庆身子不好,年老病弱,调去了浣衣局做个不大不小的官,没到两个月就死在了外头。当时唏嘘了两句,哪里就料得这死鬼诈赌骗他钱还不说,死了还视钱如命,为六文钱找来了。

说他欠他六文钱,还不如说刘庆反欠他一两银子没还呢!

风吹着殿前的宫灯摇曳,明明灭灭。

柳妃突地自台阶上现身,飘飘忽忽到了近前,双目欲裂:“你早知道我近不了狗皇帝的身,是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近不了他的身?!”

谢玖的头一抽一抽地疼。

她到了含章殿没下步辇,反而一反常态坐在上面已经引人注目,况且抬辇的小太监也都站在一旁,说话也不方便,便对着连书道:“明天你得空来见本宫,到那时本宫再详细与你说说吧。”说完,下辇往殿门走去。

“小人还,马上还。”连书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颤声道:“小人谢娘娘提点。”

谢玖默。

刚才还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宁死不向恶势力低头的硬气样儿,她不过叫他有时间和她谈谈,他居然立马就变了脸,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别说六文钱,他恨不得直接还了六两银子。

她,这算不算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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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难分难舍

谢玖没理会眼前暴怒的柳妃,径自走进侧殿。进了门,柳妃的声音便消失,不再跟着她。

殿内两排侍立的宫人仿佛不存在似的,鸦雀无声。花真在卧室外守着,见谢玖款款而至忙上前低声道:“皇上说眯一会儿,让娘娘回来再叫醒他。”

谢玖点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便走进了进去。

帷幔勾在两边没有放下,顾宜芳身着墨绿常服平躺在榻上,明黄色双龙戏珠锦被随意搭在腰间。似乎是累极了,从不打呼的小皇帝竟发出小小的酣声。她到榻边坐下,低头便看见那张睡的红扑扑的脸,双眸紧闭,发丝微微有些凌乱。

她不知道皇帝接下来是不是有政事要忙,便照着他之前的吩咐想要叫醒他。

手抬到半空忽地转了方向,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她轻抚他的脸颊,亲了下他微薄的唇。见他没有转醒的迹象,勾起舌尖沿着他的唇边舔了舔。

只见他眉尖轻蹙,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吟。

谢玖浅笑着含着他的唇,舌尖灵巧地伸了进去,慢慢的他开始回应,呼吸渐渐急促,就在她才动了想要起身结束这个吻的念头时,脑后就被一只大掌按住。他的吻开始激\烈,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顺着舌尖吸走她的灵魂一般。

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顾宜芳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陛下……”

谢玖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迟疑地唤了一声,顾宜芳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根本不想理会,拉开她的衣带,一把将她衣襟就扯开了。他的唇带着滚烫的热度,从耳畔一路吻到颈项。

高洪书伸长脖子往里探,见半晌没动静,鼻尖开始冒汗。

皇帝和瑾芳仪在一起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没有俗事来骚扰――政事也不要有!

每每旁人有事需他回禀,炮火都直接且不留余地的全部冲着他轰来,简直特么就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陛下,太后――”

“听着了,有完没完。”意外地,皇帝吼了两句就没了动静。

高洪书一想也就明白了,皇帝定是停在最关键的时候,根本没那么多心思应付自己。顿时,他欣慰了,豁达了。他挨骂伤的是心,皇帝骂人伤的却是身,他划得来啊。

看到师父狰狞的笑,连书低下了头。心道,被骂了还能高兴成这样,在皇帝身边呆久了,师父终是不可避免的变态了吗?

顾宜芳埋头在谢玖的肩窝处,呼出的热气几乎灼伤了她的皮肤。

良久,他才面色如常地起身。

谢玖跟着起来,抚平衣襟,将腰带重又系好。不等他开口问,便将柳妃说的话完整的重复了一遍,一句不漏。当然,其中并不包括她任何的主观臆断。

听完,顾宜芳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其他的表示。

“这个有效?”他瞥了眼谢玖脖子上的红线,“她没伤着你吧?”

谢玖没说柳妃根本没有伤她的意思,倒是皇后身边的焦脸女鬼率先领教了这木简的威力。[.la 超多好]不得不说,因为这块木简,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以后不仅那些鬼怪伤不到她,反而因为他们,她有机会知道更多宫廷私\密。只要运用得当,便是旁人无可比拟的优势。

“挺有效的。”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就马上派人去永福宫找朕。”顾宜芳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母后和代国夫人找了什么道士到永福宫驱鬼,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指名要朕每晚坐阵,这几日朕大概就休息在那儿。”

即便不用道士,皇帝住到永福宫也没有鬼怪能近前。

谢玖拿不准太后这是想要趁机拢着皇帝与张妃亲近,还是那驱鬼仪式真的需要皇帝。

张妃作为妃嫔不得皇帝宠\爱,甚至入宫一年还未破瓜。但皇帝对曾经作为妹妹疼爱的张妃,感情始终不同旁人,谢玖相信无论太后此番的理由是什么,皇帝都会照办,因为他对张妃的疼爱缘自真心。

才走到卧室边上,高洪书已经推开了门。

眼见着两人旁若人地拉着手出了含章殿,他耷拉着脑袋幽幽长叹,不过是去永福宫而已,这两人也来个至于十八相送?

瑾芳仪,你玩的一手好皇帝,你父母知道吗?

夜凉如水。

顾宜芳看着宫灯照射下嘴唇微肿的谢玖,目光一紧,忽地升出一股不舍。

“朕喜欢阿玖叫醒朕的方式。”他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说。

谢玖见他还有时间和她依依不舍,索性环抱住他的腰,抬头仰望着他,将依恋表现的十足十。

“我也喜欢。”她轻声回道。

然后,只觉搂着她的胳膊倏地收紧,紧到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旁观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看向台阶上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连书疑惑地望向高洪书,身为含章殿总管他难道没有必要提醒皇帝一声,他只是去永福宫走一趟,并不是去塞外和亲,实在不必一副天人永隔,今生无缘来生再续的状态?

高洪书挺直腰杆,目不斜视。

这回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做出头鸟。

谁特么杵鼓他打断皇帝十八相送的节奏,谁就是他高洪书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世世代代当那人是杀父仇人对待!

最后,还是皇帝先松开了手,手在离开她身体时还顺便摸了一把滑溜溜的小脸蛋。

“你宫里厨子做的甜点不错,明儿晌午你给朕送来。”

谢玖轻笑出声,明白这是皇帝想见她。“臣妾知道了。陛下也要按时用腾,别光惦记政务,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还是阿玖知道心疼朕。”

顾宜芳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一咬牙上了步辇。“要不,你和朕一同去永福宫?”

谢玖一怔,和皇帝同去永福宫,太后不扒了她一身皮,也给不了她好果子吃。如果不是了解小皇帝如今食?知味,舍不得她,她当真以为是嫌她命太长,想借太后的刀给她剁了包馅呢。

“臣妾原就想着张妃娘娘好些了,再去看看呢。只这几日永福宫定然忙乱,臣妾就不去添乱了,过些日子吧。”

这她说的倒是实话,宫里没什么情谊可讲,偏张妃纯真憨厚,几次为她讲了不少好话。如果不是太后坐镇永福宫,她是真想着过去看看能否帮上忙的。

皇帝说完也觉不妥,见夜风吹起谢玖的裙角呼呼作响,也不管近五月天了,便道:“起风了,你赶紧回去吧,别凉着。”

“我看着陛下走。”谢玖笑着,不露痕迹地扫了高洪书一眼。

高洪书便道:“皇上起驾。”

然后跟着步辇呼拉拉一帮子人走了。才过转角,只见前面一盏宫灯晃晃悠悠地就过来了。来人气喘吁吁地跪在墙旁边,不敢挡着步辇的道。

“小人昭阳宫小路子,奉皇后之命特来禀告陛下。”

见步辇停在面前,小路子连忙将头垂的更低。“长秋宫嘉芳仪宫人来报,说嘉芳仪有喜。娘娘请御医诊脉,果然有了一个月的身子,皇后娘娘请陛下示下。”

半晌,皇帝一句话也没说,高洪书偷眼望去,却见皇帝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扶手,面沉如水,目光冰冷地望向前方,哪里有每次妃嫔怀了身子时的半点儿喜悦之情?

嘉芳仪卷进柳氏弑君案,失宠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能留下条命就不错。谁知偏偏这时候怀了身子,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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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秘密

第二天一早谢玖坐着软轿就回了宁安宫。

嘉芳仪有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宫廷,皇帝虽未有明确的表示,太后的赏赐如流水般进了长秋宫,也直接表明了皇家的态度。景元帝子嗣单薄,怀了孕的妃嫔比天降瑞兽更加珍贵,谢玖在昨晚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在长秋宫搜出毒药一事估计也就此作罢了。

毕竟此事牵扯到她,虽皇帝知道与她无关,到底宫帷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到了旁人嘴里不知变了什么形状,此事不了了之于她倒没什么坏处。

前世贾黛珍生了三个女儿,她并没有刻意关注那几个女儿的年岁。只依稀记得是在秦妃的儿子夭折前后,也就是两年以后的某个时间……

她的重生或许使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不过贾黛珍失宠这事却已经板上钉钉,半点儿更改的余地都没有,别说她现在怀了皇嗣,就是怀了个真龙也没得更改。

就算皇帝相信她受了柳妃的蛊惑,不是存心毒死他,历朝历代也没有皇帝能忍受让妃嫔下春药的。想给皇帝下药,贾黛珍的脑袋是让门夹了十六年,才送进宫来的吧?

贾黛珍说话不经大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把人给得罪了,偏偏又受皇帝的宠。

宠的不多,没有她这样的程度;也不少,比其他妃嫔。有这样一个活耙子立在那儿,谢玖巴不得能替她挡几支明枪暗箭,所以贾黛珍就这么倒了,她完全没有高兴,反而有几分扫兴。

谁能想到那个活耙子,生生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宁安宫的宫人见谢玖兴致不高,都以为是知道嘉芳仪有了身子,心里吃味,服侍起来越发小心细致,连庭院的杂草都拔的干干净净,地面用净水冲了一遍又一遍,光可鉴人。

谢玖歪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涂满丹?的指甲。

素锦悄声走近,“楚美人过来给娘娘请安。”

低等妃嫔每日要向一宫主位问安,只自楚美人搬进宁安宫那日,谢玖便住进了含章殿,是以楚美人听闻瑾芳仪终于回了宫,硬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来拜见。

“就说本宫乏了,今日免了吧。”

素锦应了一声,正待退下,谢玖忽地唤住了她。

“娘娘还有何吩咐?”

“你可知玲玉现在怎样?”

素锦一怔,垂眸道:“长秋宫的人都软禁着,奴婢担心四下探听会累及娘娘,便没有多加关注……娘娘可是要奴婢去探探底?”

谢玖淡淡一笑,眼神扫向安春,安春掏出一张银票,二话不说便塞到素锦手里。

“不管怎样,玲玉与谢家有这一段因缘,为谢家办事。只如今皇帝正恼着,活动不便,若玲玉放了出来,也是少不得调到他处吃苦。这一百两银子你找准时机送与她,让她上下活动,也能少吃些苦。”

谢玖顿了顿,道:“你只需告诉玲玉,她受尚方监刑讯却未胡乱攀扯,本宫心里有数了。若以后有机缘,再全这主仆一场吧。”

素锦与玲玉虽说都为谢家办事,可从未打过交道,也没什么情谊。只是历来宫女不过是妃嫔世家们的棋子,分分钟是可以随意牺牲的,主子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玲玉是谢家的人已经在皇帝那里挂了名,不弄死她都算她捡着了。谢玖居然顶风拿银子给她四处活动,也算得是仁至义尽了。

素锦为谢家所用说穿了就是利益买卖,不只一家子人的荣华富贵在人家手里,要他们蝼蚁小民的命易如反掌。

可谢玖出乎意料地来了这么一手,连她那颗久经考验的小心脏也不禁突突跳了两下。

或许,她这颗被父母摆布,被谢家摆布的小棋子,终是遇到了好棋手?

“奴婢定竭尽全力完成娘娘交待的事。”素锦折了银票,小心翼翼地掖到怀里道。

谢玖听出素锦话里的深意,微微点头,这才挥手示意她去办事。

景元帝这人最是奇怪,他心狠,却见不得旁人手辣;他一肚子阴谋诡计,却见不得旁人畴谋算计。玲玉固然是谢家送进宫的,出了事便撤个干净,只怕落在皇帝眼里难免得个无情的形象。

他常说她太过软弱好欺,那么她不妨就加深这个形象给他看看,也总好过心机深沉的形象。

素锦才出去,便见花真挑帘子进了来,呲着牙,一张俏脸眉飞色舞。

“娘娘,方才内官监来了人,说皇上赞奴婢护主有功,赏赐了二百两银子,和一只翠玉的簪子。”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二百两是她一辈子也不敢想的大数目,再加上瑾芳仪赏的金瓜子,足够他们一家人富裕地活上小半辈子了。

尤其翠玉簪子是宫妃才人级的才可以戴,赏给她一个小宫女自然是不能平白戴了出去,却也是无上的荣耀,重要场合插在头上谁不高看一眼?

她能说,抱着柳妃跳下水跳的太特么值了吗?

再有这种事,她还跳!

谢玖笑望过去,视线在扫到花真身旁那个满脸青黑、七窍流血的柳妃时蓦地一僵。昨晚她以为皇帝离开,柳妃便会出现,结果一晚上连柳妃的鬼影子也没出现,她原本想柳妃或许知道找她也没用便放弃了,谁知竟又追到了宁安宫。

“我离不开皇宫,我要怎么样才能离开?你告诉我吧。”柳妃怔怔地望向谢玖,绝望颓然。

谢玖默然,看向花真浅浅笑道:“你家人到京师时你来告诉我,我给你两天假,好好陪陪家人。”

“谢娘娘恩典。”花真乐的眉毛都快飞到脑袋上面。谢完恩,突然想到她让家人到京师取银子的信也只告诉过安春,旁人一概不知。她不敢相信安春连这种小事也告诉瑾芳仪,疑惑地看了安春一眼。

安春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心中长叹。

瑾芳仪是拿她俩当心腹,彻底不想隐藏了……

“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谢玖虽然不想刻意隐瞒了,却还是不想让人看见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

直到关门声传来,谢玖才舒了口气,望向柳妃方才所在的方向时才发现,她又不见了。

“我要怎么才能出去?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死也不要留在这里。”柳妃自窗边嗖到飘到近前,双目欲裂,神色几近癫狂。“你告诉我,你能看见鬼魂,肯定知道的,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谢玖明知柳妃伤不到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吓到,身子微微向后挪了挪。

“我不知道。”她说。“真的。”

柳妃盯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以为你戴着那个东西,我就耐何你不得?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你告诉我如何离开皇宫,我交换给你另外一个秘密。”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谢玖脖颈间。

“一个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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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交易

对她至关重要的秘密?

伤害不到她,就改成利诱了?

谢玖想不到柳妃手里有什么对她来说重要的秘密,但作为交换的一方,她的确不知道柳妃想要的答案。(.la 好看的)

曾经,她听洛妃偶然间提起过顾无忧建立大燕宫,是依循一位道家高人所绘图纸所建,根据五行八卦之术聚风水龙气,以护燕室。后来的皇帝偶有修缮,拆除,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破坏了原有风水,阴气渐长,才有了众鬼在宫中作乱。

不过在宫廷流连不去的鬼,始终是少数,否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乌泱泱的早就没有她容身之处了。

小槐之所以流连不去,是因为心里旧情难忘;可秀化身厉鬼,是因为一家遭到柳妃的灭门,怨恨积聚;缠着连书的老太监,是因为对银钱的执念。她问过洛妃为了什么守在宁安宫,多年不去投胎,洛妃只是笑,讳莫如深,想也是心中有所挂念。

“我说过,你许是心中放不下。”

柳妃忽地一笑,满目苍凉。

“我放下了。这一世杀不了狗皇帝,便算了,他有龙气护体,我伤不了他,我放下了!放下了!”她放声嘶吼,“为什么我还是离不开这里?活着困在那个躯壳,难道死了还要我困在一个更大更厌恶的躯壳里吗?老天不公……”

“他对我不公……”

听到‘躯壳’,谢玖心头一动。

柳妃行事阴狠,无所顾忌,绝不是修佛修道之人,可偏偏她说出的话莫名的有股子禅意。

难道,柳妃和她一样,都是占据了旁人的身体活下来的吗?

“难道不是老天对你太好了,以致纵你犯下这般大祸?”谢玖冷冷地道。“你若不是身在柳家,位高权重,怎么就能逼死可秀,杀其全家,不仅毒害皇嗣,还要毒害皇上?你如果只是一般穷苦百姓,再甚者是牛马,也做不到这般大的恶了。”

外面太阳渐渐升起,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穿透了柳妃的身体,直铺在地。

柳妃的脸背对着阳光,谢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一声嗤笑:

“我杀这几个人就算大恶,那些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狗皇帝呢,他们一句话就使成千上万的人丧命。相比较起来,我这却不算什么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你拥护皇帝,我讨厌皇帝,我们没有共同话题。我说的交易,你想的怎么样了?你若不信,我可以起誓,如果这个秘密不是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我发誓生生世世禁锢在这皇宫,永不得出。”

柳妃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谢玖忽然觉得冷,身体由里往外寒冷刺骨。柳妃缠着她不过是为了离开皇宫,这时拿永生禁锢在皇宫作誓言,只证明了她的话必定是真。柳妃手里握有关乎她身家性命,至关重要的秘密。

那是什么……

谢玖自躺椅上站起身,美眸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柳妃,反观柳妃那张七窍流血的鬼脸气定神闲,血渍横流的嘴角浅浅勾起。

“想好了吗?”柳妃目光灼灼。

谢玖缓缓开口,才要答复便听外面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娘娘,高总管求见。”

“我小瞧了你,竟把狗皇帝迷的半刻也离不得你。早知道在你身上多费些功夫,或许不会白白搭上这条性命。”柳妃叹道。

此时谢玖没有闲情理会柳妃,高洪书已经进了内室,笑容可掬地施了一礼,然后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陛下忙于政务,心里却始终惦念着娘娘,特差遣小的过来瞧瞧,若有不妥,小的即刻便叫御医过来。”

谢玖朱唇微微扯出弧度。

昨晚皇帝要她今日晌午去含章殿见面,她便没打算如约而去,推说身子不爽,只吩咐花真送去了皇帝当作借口提到的点心。她身在宫中,皇帝摸得到碰得着,早就是皇帝的笼中之鸟,本就少了一份求而不得的意趣,若真招之即来,呼之妤去更是生生少了几分情趣。

想得到皇帝的心,就不能让皇帝太过顺心。

经历波折才会让人心心念念,以致付出的多到最后舍不得放手。有困难更好,没有困难,也要制造一些困难。

“我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身子有些乏,怕去了反扰了皇上的兴致,高总管还请皇上不必挂怀。”

高洪书面上不显,心里忍不住咤舌。

他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只看过为了争宠左一趟右一趟跑含章殿送汤送水送爱心的,就是那永乐宫怀着皇嗣的秦妃,连宫门也不出一步,不还是隔三差五地送些吃食,在皇帝面前秀秀存在感?

他头一次见着皇帝主动约见,还推三推四的主儿。

说什么身子不爽,那小脸蛋红扑扑的,双眸又黑又亮,精神头比他还十足。

安春端上两盏茶,谢玖拿起茶盖,轻拂茶水上的叶片,慢慢喝了一口。

问了问皇帝早膳用的什么,昨夜睡的可好,等等一些极琐碎之事。

高洪书留心应着,一一作答。嘉芳仪怀了皇嗣的消息前朝后\宫一\夜就传遍了,太后更是敲锣打鼓般的赏了一堆东西,他以为瑾芳仪前面??铝四敲炊嘞钢δ┙冢?钪漳康牟还?谴铀?饫锎蛱较禄实鄱源耸潜e攀裁葱乃肌?p> 谁知等了半晌,眼见着没话就要端茶杯送客了,瑾芳仪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没有半点儿开口的意思,他反倒急了。

皇帝一边批奏折一边等瑾芳仪,心里跟猫挠似的,总问他时辰。总算让他熬到了时辰,瑾芳仪人家根本没露面,就派了个宫女把糕点给送来了。皇帝当时就拍了桌子,认定是瑾芳仪听到嘉芳仪有了身子,是心里不舒服跟他耍性子。如果不是走到殿门那儿,让内阁大学士给拦了下来,有政事商议,估计皇帝自己就杀过来了。

“明日就是初一了。”

谢玖轻轻蹙着眉。“小槐有件事要我对你说,只因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你我都不得闲。难得今天没有旁人打扰,我便开诚布公地说了。”

她将小槐的话仔细地复述了一遍,高洪书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转动一下茶盏。

“能投胎是好事。”他扯动嘴角,微微一笑。“我也不希望她做个孤魂野鬼受欺负……只要她好就好了……她现在在吗?让她,安心地去吧。”

谢玖轻轻摇头。

高洪书则点了点头,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坐了片刻,他突地起身告辞。不再像来时那样满面带笑,但也没有沮丧的像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窝囊模样。

“小的谢过瑾芳仪一直以来的帮忙。”他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高总管……”谢玖上前扶起他,望着高洪书的眼睛,忽然觉得一肚子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清澈坚定,她知道,没有人比他再希望小槐好的了。

高洪书躬身告退,走到门边时犹豫着回身。

“嘉芳仪……皇上已经在圣旨上盖了印,褫夺封号,贬为才人,只待她产下皇嗣便会公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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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放不下

虽然早知道贾黛珍自决定给皇帝下药的那一刻,终其一生她都再无法翻身复\宠,但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圣旨折中未发,不过是为免她情绪波动以致影响皇嗣,依皇帝的脾气,难保连生下的孩子都不让她亲自抚养。

无论那孩子是男是女,有个企图给皇帝下药的娘亲,还未出生就已经背负了一生的污点,只怕这一世的荣\宠也有限了。

相处日长,小槐除了开始时死缠烂打要谢玖帮忙找高洪书,之后倒没惹出什么乱子,反而四下打探鬼道消息,告诉了她不少的阴暗料。比之其他骚扰欺负她的鬼魂,甚至是说话不刺人就仿佛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的洛妃,她更喜欢单纯的近乎愚蠢的小槐,只要不涉及高洪书,她就是最乖最勤快的小跑腿。

谢玖没想到高洪书投到报李到这程度,皇帝还没颁布的圣旨就拿来做人情告诉了她。

在景元帝手下混的风生水起,人精似的高洪书绝不是小槐那样没心没肺,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的主儿,最大的可能是乱了心神,一时心情激荡忘了在脑子里过一遍。

“安春。”

谢玖想唤她送高洪书出宫,不料话音未落,高洪书已经走了出去,脚步凌乱,.la [棉花糖]

她怔然,收回视线,环视四周才发现早没了柳妃的踪影。

窗外阳光正好,鸟语花香。

她轻轻蹙眉,目光轻飘飘地移到柳妃站过的窗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柳妃活着撒泼耍横,一向横冲直撞,死了反而和她玩上了心眼儿,做起了买卖……柳家权势大人面广,柳妃能够挖出谢家摆在长秋宫的钉子,就能查到其他的私密事。

只是柳妃究竟手上握有什么事关她身家性命的秘密,她琢磨不出来。

如果柳妃还活着,她或许还能想办法从她嘴里撬出来,可柳妃已经死了,做了鬼不欺负她,她就已经阿弥陀佛偷偷笑了,反过来对付鬼她是完全束手无策。心理无能,生理无力。

“麻烦。”

谢玖食指敲击躺椅的扶手,喃喃地道。

黑暗,飘忽。

柳妃不明白她明明前一刻还在宁安宫,一瞬间便变换了空间,到了贾黛珍的长秋宫。

守卫已经撤下,偌大的长秋宫太监宫女全换了新面孔,贾黛珍坐在椅子上,身着浅蓝宫装,素着一张苍白的脸,目光似悲似喜地望着窗外。直到宫女捧着盒泛着甜香的胭脂递上前,贾黛珍立马变了脸,五官扭曲,目光含毒。(.la 棉花糖)

“全烧了,把那些东西全给我烧了!一个不留!”

柳妃顺着贾黛珍指的方向望过去,殿门大敞四开,一个铁桶里燃着火,孤本的曲谱,搭了半只袖子的浅紫齐胸襦裙,这些她以前送给贾黛珍的物什,逐一被火舌毫不留情的吞没。

又有个瘦小的宫女匆匆走进暖厢:

“皇后叫娘娘……安心在长秋宫养胎,无事、无事不得出去。还说,皇上国事繁忙,娘娘还是不要打扰为好。否则……天子之怒,谁也承担不起……”

“我要见皇上,你去含章殿请皇上再见我一面好不好?”她大力地拉起小宫女,小宫女瑟缩着,顾及她怀着身子,不敢碰到她,只用目光求助地看向贾黛珍身旁人高马大的一位嬷嬷。

那是太后为了安胎,特意派过来服侍贾黛珍的。

那嬷嬷淡淡地道:“芳仪已经派了几个人去,皇上说不见就不会见。芳仪虽怀有皇嗣,惹恼了皇上,以后不好过的也是芳仪,您还是歇歇力气,好生养胎才是正经。”

“我是被骗了,我不知道,和我无关的。”

贾黛珍忽地失声痛哭,眼泪鼻涕流成一团。“你去告诉皇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随便相信人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求皇上原谅我这一次吧。”

“芳仪,你这样哭对皇嗣没有好处,还是适可而止吧。”

嬷嬷说完,贾黛珍长臂一扫,桌案上的茶具呼啦啦悉数碎了一地。她扯着喉咙大喊,眼神几近癫狂。“你们都不相信我!没有人相信我!我哭难道也受你们管制吗――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宫人们被赶出了暖厢,再没有人理会她,她就坐在椅子上一直哭,直到天色黑了,她的眼睛也肿了,铁桶里的东西也都成了灰。

“为什么要陷害我,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

柳妃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能够伤害到她,却在听到贾黛珍嘶哑着声音如泣如诉这一刻,心头不自觉地疼了起来。就像她还有心一样,被人揉烂了捏碎了那般疼。

“……”

她张嘴,道歉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她恨大燕顾家,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为了报仇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天生的权势和金钱摆在眼前她也不屑一顾。

她低估了可秀忠于皇帝的决心,为了家人的性命可秀可以杀任何人,唯有皇帝不行。

可秀担心的,正是她想要的――天下无主,势必大乱。

她做梦也不曾想到,一个小小的棋子翻转了整个棋的局势,彻底摧毁了她两世以来唯一的期望。若不是可秀的自杀打草惊蛇,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她大可和他耗上一辈子,总找得到其他时机。

如果有其他选择,她绝不想拖贾黛珍下水。

可她等了太久,期盼了太久,她已经无法放手。

可惜,她算计了一切,却错漏了皇帝对谢玖的感情,以致她的一番筹谋彻底失败,连谢玖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反而她一心想保住的贾黛珍泥足深陷,若非在紧要关头查明怀了皇嗣,贾黛珍的下场尚且不知。

她最后的计划,不仅没有推倒敌人,反而错漏百出,大失水准。

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临死又生生地将真心相待的人也变成了笑话。

柳妃茫然地在哭倒在地的贾黛珍身前飘着,外面摇曳的宫灯忽明忽暗,贾黛珍双手掩面再度失声大哭,声音嘶哑凄厉。

她想走,可明明飘飘忽忽,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就是挪不动,就跟脚下长了根一样,一动她的心就疼的受不了。

蓦地,她想起谢玖说过的话:你许是心中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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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周妃

如同谢玖预料的一样,贾黛珍藏有相思子一事不了了之。(.la 好看的)只是私下传闻贾黛珍企图用春\药**皇帝,被身边的人告了密,这才有了那短暂的软禁。相思子三个字在长秋宫抹的干干净净,连芝麻大小的闲话都没传出来。

导向清晰明了,一看就是出自上层的杰作,不是皇帝,就是太后。

原本贾黛珍怀了皇嗣,宫妃们是各种羡慕嫉妒恨,连扎针的小人布偶都开始着手缝制了。春\药的消息一传出,顿时便成了景元帝登基三年以来,后\宫最大的笑话。宫妃们竟比爬上龙榻还要兴\奋,个个满面红光,精神抖擞。

不管贾黛珍肚子里怀的是什么,倒台已经是妥妥的没有余地了。

想当初,贾黛珍甫入宫便得了圣宠,一年便由才人连升两级到了芳仪,即便如今圣眷正隆的瑾芳仪也曾遭过冷遇,近半年才由美人升了一级到芳仪,贾黛珍可是一路顺风顺水,何等的风光,一念之差却是说倒就倒了。

对于新进宫的妃嫔来说,嘉芳仪和瑾芳仪就是横在她们与皇帝间的两座大山。

如今,嘉芳仪都倒了,瑾芳仪的倒台还会远吗?

众宫妃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la 棉花糖)谢玖这几天去昭阳宫请安,都被满屋那股子浓浓的脂粉味儿熏的眼睛睁不开,喷嚏连连,总觉得鼻子堵堵的。

她扫了一眼对面下首眉飞色舞地说着逗趣话的水蓝宫装少女,一双柳叶弯眉,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算不得极美,笑容却令人如沐春风。

罗?停?笆澜??彼?丫?清?唬?嗣媪徵绲男宰樱??讼却??中Γ?肽母龉??疾淮恚?帜母龆疾簧罱弧k挡簧系贸瑁?匆丫?幸蛔右慌??恚?羲挡坏贸枞匆膊皇牵?实勖扛鲈伦苡幸涣教焓侨ヂ?湍抢铩v掌湟簧?剿?溃??故敲慌?靼渍馕宦?驮诨实坌睦锞烤故窃趺锤龃嬖凇?p> 殿外两个鬼打嘴仗,不知因为什么越吵越凶,最后互骂对方丑到鬼都怕见了做恶梦,已经上升到严重的鬼身攻击,声音越来越大,以至她根本听不清殿内这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虽然众妃每天拿她当即将垮掉的大山激励自己,到了谢玖跟前,反而没有人敢放肆。

被她那么一瞅,那罗?蜕?趿讼拢?晕?荡砘叭橇髓?家巧?艟龟┤欢?埂?p> 朱德音眼神扫向明显心不在焉的谢玖,无论看这瑾芳仪多少次,她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厌恶,连平日最喜欢坐在上首众星拱月的享受都抚平不了她强烈的生理反应。

“梁国夫人递了牌子进宫,想是瑾芳仪思母心切,在昭阳宫坐不住了。”她浅笑道,垂眸拿起茶盏呷了口茶。

坐在皇后下首难得一见的周妃冷冷一哼,满脸满眼,恨不得头发丝都透着浓浓的不满。“咱们宫妃每年见双亲都是有日子的规定,上至皇后下至采女多少年都是这样的,怎么偏偏到了瑾芳仪这儿,就不一样了?臣妾知道,一个月前瑾芳仪还见过梁国夫人,这才几天?娘娘,说好的公平呢,怎么到她那儿就没了?”

谢玖微诧,怎么也没想到率先发难的竟是成日埋头在长春宫一心刺绣不问世事的周妃。

这些日子柳妃死了,嘉芳仪禁足,只有她稳住含章殿风光无两。宫妃们就是恨不得将她从龙榻上扯下来撕碎了,到了她面前乖的都跟顺毛驴似的,就连皇后这位外称贤后,自称宽仁的主儿,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见了面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她一直在琢磨哪个会忍不住先出手――偏偏是这个周妃。前世她进宫,周妃就知道成天绣东绣西;她得宠,周妃还在绣;她失宠,周妃依然在绣;直到她死,重生前做的梦里周妃依然顾我地绣。估计只要还能拿动针线,周妃就会一直绣下去。

这样一个对绣品魔障,视皇帝如狗屎的二货,居然莫名其妙地针对起她来。

谢玖甚至觉得,一定是她哪里做错了事,伤害到了周妃。

“周妹妹有所不知。”朱德音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道:“这是皇上特别恩准,以示对瑾芳仪的隆宠。规矩还是规矩,大家还是要遵守的,如果人人都想见母亲,人人都进得,后\宫岂不是乱了套了?”

她依然是那副温婉慈善的面孔,话里却句句带刀。

“后\宫是皇后为主,只要有理,皇上也不能胡乱破坏规矩。”周妃秀眉紧蹙,坚决维护主权。

朱德音淡淡地笑了。

周妃托家人在楼雨阁订了一件世面新出的限量版绣样图鉴,谁知货才到就被梁国府的三小姐以高出两倍的价钱给截糊,无论周家多几倍价钱买回都置之不理。那烟雨楼也是跟红顶白的买卖,知晓谢家嫡长女在宫里受宠,竟不顾周家付了一半的订金,直接便转手给了梁三小姐。

一早周妃得到消息就炸毛了,在宫外的纷争竟想着要让皇后亲自出手摆平。

皇后笑,皇帝审美极度扭曲,看谢玖就跟自己眼珠子似的,能在柳妃和嘉芳仪两案中脱身而出,这时候她是脑袋被绣品夹了才会亲自出手摆平谢玖。

吃了亏,就该自己解决,这是母亲教给她的。

她好心地又教给了周妃,顺便好心地透露了一些瑾芳仪瞧不起她所绣之物。周妃猪油蒙了里里外外一整颗心,瞧着瑾芳仪眼睛就发斜,鼻孔就变\粗大,目光如刀似剑,拿她当杀父仇人一般对待。

果然,两个神经病的交锋才是最精彩的!

“周妃说的的确有道理,阿玖今日见了皇上必定如实转达,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那些规矩立了就破,还立什么规矩呢?”谢玖浅笑盈盈,唇角弯起最合宜的弧度,若有若无的扫了眼皇后。

拉开战幕自己却不上场,原来所谓的一代贤后是走这套路线。

众妃可耻地默了。

后\宫寂寞,闲来无事嗑嗑牙,斗斗嘴而已,要不要这么上纲上线吹皇帝的枕边风?她这是赤luoluo地藐视她们十天半个月也摸不到皇帝的影儿,听不到皇帝声,闻不到皇帝味儿的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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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宠妃谢玖

谢玖美眸流转,笑的张扬妖艳。

她自认最是有自知之明,既然所有人都当她是皇帝宠妃来看,她就要有宠妃的样子。苍天可鉴,她顶瞧不过占了宠妃的位置可怜巴巴、委屈求全的主儿,得了皇帝的宠就像刨了谁家十八代祖坟似的,吃亏当吃饭,对谁谁都抱着愧疚的心理,一副天下为公、舍身取义的心态。

特么这哪是当宠妃?

披上袈裟就是一代圣尼,普度众生啊。

前世的安妃就是这样,纯善柔弱,与人为善,是个活在人性本善世界里的重度患者。入宫不到一月便从正五品才人位一跃升至妃位,成为景元帝后\宫的一个传奇,当然也是死的最快的一个宠妃。自她进宫便是盛宠,半年后怀了皇嗣,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便是血崩,母子俱亡。

从人生顶峰到死亡,速度快的令人诧舌。

景元帝暴怒,下令彻查,疑点重重,却始终查不出是何人下手的证据。最后皇帝暗中下手,有嫌疑的人尽数被病故。

宫人皆道皇帝痴情,那又怎样?

安妃还是死了。

并且,半年后又有了她入宫承宠,圣眷加身。

皇帝从不缺少需要她宠爱的女人,更不缺少对这个宠妃位置翘首以盼的那长长的队伍。皇帝和宠妃各取所需,皇帝嘛说穿了需要女人;宠妃,有的想要皇帝的真情,有的需要皇帝的权势。安妃是前者,她则是后者。

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比爱情更不可靠,那就是皇帝。所以,当爱情与皇帝相遇,就成了狗屁。

安妃自认遇到了她心中的真爱,为了皇帝心甘情愿的隐忍,以致最后被僧多粥少的后\宫妃嫔玩死。她秦溱,今生的谢玖,从没有任何一刻想活的那么憋屈,死的更加憋屈。

是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成天低眉顺眼的小家子气,别说皇帝看了什么感觉,她自己照镜子也得把自己呕出血,活活憋屈死。

“周妃的话我会带到,还有哪位姐妹想给皇上传话的吗?”

良久,见众妃没有搭下茬的,她才转向面色明显不虞的朱德音,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后泛白的手指下紧握着的茶盏定会狠狠砸在她脸上。皇后身旁的焦脸女鬼冷冰冰的盯着她,自上次含章殿的偷袭无功而返,以后再见面她便再没有任何动手的意向。

在人的世界里,以权压人;在鬼的世界里,却以力量为尊。

“皇上特意为午膳留出时间,臣妾看着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准备了,娘娘若没有吩咐,可否容臣妾先行告退?”谢玖柔声道。

众妃脸上各自精彩,眼睛却望向了地上,都怕一个忍不住就扑上去咬断那颀长白??的脖子。

现在宫里没有人不知道皇帝除了每天去烟气缭绕的永福宫坐阵驱鬼,就是在含章殿处理政务。不过是一个妃子的母亲,居然让忙的脚打后脑勺的皇帝特意挪出时间来做陪,瑾芳仪上辈子是帮助顾太祖打下了大燕江山,还是在不知名的某一时间内拯救了整个世界吗?

有人牵头,她们甚至愿意集资请杀手弄死她!

朱德音忽地笑了。

前阵子还龟缩在宁安宫,总是一副温良恭俭让形象的谢玖,在前几天还低眉顺目,韬光养晦,眼下居然就来了个大变脸,咄咄逼人,气势越发张扬。她才得宠多长时间,居然这就忍不住高高翘起了狐狸尾巴?

相比谢玖假装温顺的模样,皇后还是喜欢她张扬的嘴脸。

“时间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朱德音挥手。

周妃忿忿地望向谢玖,满脑子都是被抢了的绣品图鉴的画面,以及谢玖不屑地说她的绣品是东施效颦,上不得台面的声音。音画结合,周妃几欲抓狂。

“反正我会请太后定夺,规矩不能说破就破。”她固执地道。

朱德音的目光难掩喜爱之情,她几乎忍不住伸手充满爱意地拍拍周妃的小脑袋瓜子,对她说:乖乖地去吧。

庄妃正襟危坐了一早上,除了‘请皇后娘娘安’这六个铿锵有力的大字,终于停下手中转个不停的念珠道:“周姐姐说的有理。周姐姐就按说的办吧。周姐姐快向娘娘告退吧,妹妹烧香念经的时辰也快到了。”

众妃:“……”

为什么骑在她们头上的高位妃嫔一个赛一个的古怪神经?皇帝是有什么特殊的审美癖好吗?

“又到了吃香的时间,真是太好了。”庄妃脚下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瘦小羸弱,苍白的脸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听到庄妃的话,心不在焉的他立刻眉飞色舞,抬头冲着唯一能看到他的谢玖高兴地道:

“庄妃烧的香都是贡香,顶顶好吃的!”

谢玖微微一笑,小男孩身着黄色蟒袍,一看便是皇家未成年夭折的孩子。最近几次昭阳宫请安都见他跟在庄妃身边,不吵不闹也不恶作剧,简直就是鬼界的模范,新鬼的榜样。

谢玖刻意退后一小步跟在庄妃身后,还未走出殿门便听外面两个鬼吵架的气势渐渐弱了,竟有了中间安静的空档。

“俺地娘,真是开了俺的眼,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能进皇宫看看,居然头一遭就看到了两太监打嘴架。都他娘丑爆了,还在这儿比丑,你们死了照不着镜子,活着的时候还不知道自个儿长的什么德性,眼瘸了吧?”

两太监鬼旁边站着个青衣粗布的鬼,两眼突出,颧骨高耸,一双八字眉,两撇八字胡,脸蛋是个不规则三角形。他往那儿一站,将两个比丑的太监秒的连渣都不剩。

大概两个太监也是这么想的,是以也不生气,反而呵呵对着笑起来。

“这没见过世面的土货。”

另一个表示赞同,呵呵笑了两声。

谢玖眼神扫了过去,只见那土货两颗大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盯着鱼贯而出的宫妃哈喇子差点儿没滴出来。

“俺地娘啊,”他飘到近处挨个左瞧瞧右看看,还凑上鼻子闻。“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他娘的好看的女人都给塞宫里来了。娘啊,你咋不是皇后呢,要不然俺就是皇帝了,这些女人就是俺地啦。”

他飘到谢玖面前,那八字胡跟着他凹凸不平的脸蛋凑了上来,呲着大黄牙来了一句:

“俺地亲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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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问题连连

那丑鬼个子矮小,双脚悬空才与谢玖视线平行。(.la 好看的)说话时白多黑少的眼珠直勾勾地,灰白的八字胡微微颤抖,两个又大又黄的大板牙呲着,刺溜顺着嘴角就溜下了一溜透明的口水。

谢玖嘴角忍不住抽搐。

谁来和她说道说道,宫里怎么就冒出这么个丑货?连自荐太监都过不了初选,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后\宫?听他这一声亲娘,她都有一头扎进晓荷池溺死的冲动。

“好高的女人啊。”他迅速地上下打量谢玖,啧啧摇头。“这双大长腿他娘地走一步赶上俺两步了,俺地个亲娘,这脸蛋,这腰条。”

尽管被那猥琐的表情恶心到不行,但考虑到身后妃嫔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谢玖还是硬起头皮,咬着牙直直走了过去。只觉身体倏地冰冷,便穿过了丑鬼的身体。

蓦地,那丑鬼难掩兴奋似的呻\吟了一声:“胸大、腰细,大长腿,俺好钟意啊。俺是皇帝,就封大长腿做皇后。”

哪里就跑进来这么一个色中恶鬼!

谢玖一口老血好悬没就此喷了出来,他若是皇帝,她就把他那张贱嘴用鱼线缝上,沉到晓荷池送给几次三番想要抓她做替身的恶鬼以德报怨!

庄妃身旁的小男孩慢慢转身看了丑鬼一眼,激灵打了个寒颤,倏地消失了。

谢玖难以抑制地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小疙瘩,脚下加快了速度,几步就到了宫门前。

才抬起脚,便听见那丑鬼声音高亢地道:“果然没白跟他娘的顾荣平那毒妇进这一趟皇宫,活一辈子走南闯北以前还觉得见了世面,到了皇宫才算真长了见识。这红砖碧瓦,这绫罗珠宝,这气势磅礴,这美人如云……这大长腿,啧啧……你们俩丑太监笑什么,再笑老子把你们上面的头也给割了!”

听到顾荣平三个字,谢玖心头一凛,转过头视线已经被身后长长的妃嫔队伍给挡的严实瓷密。

正暗自恨恨打量趾高气昂的瑾芳仪的妃嫔没料到她竟会突然转头,身体顿时一僵,连忙低下头停下了脚步,紧跟着后面一个接一个站在原地,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可乐坏了色迷心窍的丑鬼,谢玖看不到他的鬼影,却听到他激动的啧啧声,大概在妃嫔队伍间穿梭:

“这个秀气,这个娇俏,这个眼睛好,这个嘴唇漂亮,俺地个娘。”

众妃面面相觑,眼神乱飘,都有些心虚。不知道是暗地咬牙声让瑾芳仪听到了,还是恨不得看死她的眼神让瑾芳仪感觉到了,或者心里头诅咒她脚崴一个大跟头磕死在昭阳宫让瑾芳仪接收到了。

谢玖眼神扫了过来,自然将前面妃嫔心虚的目光看在眼里。不过她此时没有心情在昭阳宫斗勇耍狠,只用目光冷冷地看了为首的两个美人一眼,勾唇恶毒地一笑,然后才转身迈出宫门,.la [棉花糖]

两个美人只觉脸上凉凉的,像是被摸了一把,激灵打了个寒颤。

瑾芳仪特么的就是个神经病,做什么就用那种要强了她们似的眼神轮她们!她霸占着宫里唯一的男人,还不许她们脑袋里意yin一下她各种死法吗?她是一条活路也不想给她们留,活生生的看着她们憋屈而死吗?!

一众宫妃集体松了一口气,望着远去华丽的软轿目光再度变得盛满恶意。

嗜血的目光令沉迷在女色中的丑鬼也不禁瑟缩了两步。

“俺地娘,大长腿是造了什么孽,惹得这么些个女人如狼似虎……俺好怕怕。不用刀子捅,天天就这么瞅俺,也给瞅死了。”

太监甲:“这丑货不只长的丑。”

“脑子还有病。”太监乙接道。

不是顾荣平。

谢玖坐在软轿里,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大长腿,轻轻蹙眉。

皇室里没有顾荣平这个名字,可是却有个姓顾的荣平大长公主。那个会在景元五年阴谋造反,而致驸马一家尽数诛灭的大长公主顾惟钥。

顾惟钥是永徽帝与皇后的小女儿,也是他最宠爱的公主。永徽帝生性霸道残酷,所有儿孙到了他跟前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唯独对荣平公主有求必应,连年封赏,也正因此她成了皇子竞相讨好的对象。

顾惟钥对谁都不屑一顾,偏偏与一向温和,对谁都一个笑脸的先皇相交甚好,先皇几次政治危机中她在永徽帝说了不少好话。这也使得在先皇登基后,第一个封赏的就是她,赐号长公主,增食邑,又对驸马程予之一家加官进爵,厚爱有加。

就这样,先后驾崩,景元帝继位,又封为大长公主,圣眷依旧。如果荣平大长公主不谋反,谢玖相信她一定会富贵无边,一世无忧。

她想不出什么能站住脚的理由,能令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做谋朝篡位的买卖。她本来已经站在权势的顶端,再进一步满朝文武也不可能拥她一个女人做皇帝。

荣平大长公主素来不喜先皇的皇后,连带着她的儿子、现在的景元帝也不入她的眼,反而她一向与废太子顾宜荣交好,甚至在先皇废太子之际进宫大吵了一架,刹羽而归。是以一直有传闻说大长公主的谋反与废太子有关,也有的说是和娶了驸马程家六小姐的康王顾承钊有关,更有甚者将屎盆子扣到景元帝头上,说是皇帝设下的套铲除异己,大长公主是无辜受到牵连,凡此种种,莫衷一是。

那丑鬼骂荣平大长公主是毒妇的话,谢玖听在耳内。

见的鬼多了,她多少知道些因由,没有仇怨的鬼是不会纠缠在人的身边,大多烧些香烛纸钱也就送走了,与人间瓜葛不多。

那丑鬼自称五湖四海见过些世面,可言语却极粗俗,与皇室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不知为了什么产生了交集……

谢玖恍恍惚惚回了宁安宫,安春以为又是在昭阳宫受了皇后的挤兑,贴心地上了盏热茶。

“你在昭阳宫外,可看见大长公主过去?”谢玖突然问。

安春一怔,难不成这瑾芳仪身边还有鬼宫女做眼线?怎么什么都知道?

“奴婢的确见了大长公主进去。”

谢玖点点头,大长公主与当今太后不睦,两个到一起就唇枪舌箭,谁也不服谁。太后看不顺眼谁,大长公主就和谁交好,太后看不上皇后,大长公主便连番示好,和皇后的娘家远亲结为秦晋,关系相当融洽,出现在昭阳宫倒不令人意外。

重生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很多事情的进程,连前世活的比她还要久还要自在的柳妃都死了,她保不准那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就反了。

她幽幽一叹,告不告诉皇帝,是个问题。

什么时候告诉,又是一个问题。

皇帝听了,相不相信更是个大问题……

弄不好她就成了离间皇家骨肉之情,弄好了――她已经是宠妃,难道还能更进一步登上后位不成?

谢玖垂眸,及时掩下了野心勃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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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掐人

谢玖按照皇帝的意思给梁国夫人传了话,让她递牌子进宫。当天傍晚就传回了信儿,正是今日。

如今景元帝正在兴头上,对她殷勤备至,连菜单子都拟好送到了御膳房,让御膳房直接送到宁安宫。历来皇帝为了表示恩宠,最多是在妃嫔亲眷觐见之时赏下几道菜,就是了不得了。像现下不只御膳房劳师动众,甚至皇帝亲自接见,已是破了后\宫约定俗成的惯例。

谢玖在昭阳宫说回宫准备,不过是脱身的借口,不想干耗在那儿紧绷着神经提防皇后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别人不知道,听鬼魂私下八卦,皇后念着她的名字摔烂的瓷器足有小半车了。搞的谢玖见到皇后就有一种化身瓷器,分分钟可能被捏碎摔烂砸碎的妄想症。

谢玖在宁安宫等到巳时二刻,没等梁国夫人姗姗而来,反而把皇帝给等来了。

这几天皇帝除了在含章殿处理政务,便留在永福宫两点一线,算起来谢玖足有三天没见到皇帝。这时见了才发现,倒真如每日往来传信的小太监所说,睡眠时间少,两眼眶都泛着乌青,可是精神头十足,双眸嗖嗖地泛着绿光。

谢玖迎驾,还没跪就被顾宜芳在半途给扶了起来。

“陛下,”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不无心疼地道:“怎么这几日没休息好吗,脸色这般差?高总管也没好好照顾陛下用膳吗,.la [棉花糖]”

高洪书跟在皇帝身后,平地崴脚几乎一头磕死在宁安宫地头上。

他理解俩腻歪货三天没见就跟吃了一口肉馋了三年一样**,想表达恩爱的途径有千万种,只是咱能不能长点儿良心,不把他牵扯到里头?

他时时跟在皇帝身边,自然清楚皇帝处理了一批不听话的大臣,正是意气风发,脾气也跟着大了起来。稍不顺他的意,能马上处理的半刻钟都不留,不能即刻动手的就掏出小本本记在上面,留待秋后算帐。

这是文人们称赞的有乃父宽仁之风的景元帝?

这特么就是一个心眼比针鼻还小的终端杀器,惹不起,也躲不起。

让皇帝记在小本本上,不如时光倒流三十年,在他还在亲娘身体内萌芽之初就扼杀了,也免得受了一刀之苦,以后还要日日受神经病皇帝的搓磨。

顾宜芳拉着谢玖的手坐到椅子上,泛着红血丝的大眼睛一刻不离她的身。

“还是阿玖知道心疼朕。”他大拇指摩娑她的手背,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目光炽\热地落在她眼上,鼻上,唇上。“三天没见朕了,想朕了没有?”

谢玖身体忽地一阵燥热,不只皇帝想她的身体,她也想他的了。

小皇帝自打在长信宫宠\幸了她,除了在承宠第二日便连降三级被贬到望春宫的蒋氏,几乎只和她一个人有过肌肤之亲。不是谢玖自夸,她手把手亲自带出来的,技术绝对过硬。

前世的景元帝刚愎自用,生性霸道,她在榻上小心配合,始终不敢恣意妄为。

小皇帝却不同,他经事不多,不像多年后那般顽固坚毅,在谢玖刻意调\教下,他充分地发挥了聪明才智,手段卓绝。二人配合起来,每每酣畅淋漓,相得益彰,几番下来俱是食髓知味,放不开手。

顾宜芳情动是什么眼神,谢玖再清楚不过,只今日梁国夫人进宫,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档口和他厮\磨,生生让宫人瞧了笑话。

“陛下,喝茶。”

谢玖将安春放置到皇帝面前的茶盏轻轻推动一小下,谁知皇帝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冲高洪书挥了下手,正殿内的宫人们便鱼贯而出。

关门声才传入耳,顾宜芳便迫不及待地勾住谢玖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那股子狠劲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由舌头吸入腹内一般。她听到他粗喘着呻\吟了一声,箝在颈后的手劲加大,似乎再一用力她的脖子就会断掉一般,心倏地悬了起来。

“可想死朕了,阿玖,你想朕了没有,嗯?”他一边吻,一边模糊地问道。

谢玖挣扎着往后退,可她越是后退,顾宜芳反而更加兴\奋,两手紧紧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半提半拉想要她坐到他腿上。谢玖力气小,挣不过他,眼看着他兴致高昂,若是这时梁国夫人正巧起来,被宫人挡在外头,不说她在宫里陷入怎样的窘境,连梁国府也会跟着没脸。

“陛下!”

谢玖下狠手掐了下顾宜芳越发紧绷的手臂,只听他哎哟一声,松开了手,喘息渐渐平息,脸色陡地阴沉了下来。

“家母这个时辰肯定已经进宫,陛下偏在这个时候……若是母亲即刻到了宁安宫,怎么办?就让高总管给截在外面吗?”说着,她眼眶红了,雾蒙蒙的泪硬是忍着没掉下来。

“陛下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家母,这番心意阿玖都懂。可陛下刚才那般,家母会怎么想?宫里上上下下又怎么看我?陛下何苦……让我没脸。”

看着那眼泪要落不落的楚楚可怜样儿,顾宜芳心头一软,叹了口气,面色渐缓。

他的小芳仪模样俊俏,眼神勾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儿不是他的心头好。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喜欢的就跟着了魔障似的,再一个人也没有她这样模样性情,甚至榻上的功夫都与他这般和谐。

自从幸了她,再与旁人相处,就如开了荤的人重新啃上了枯树皮,不只泛着土腥味儿,而且咯牙。

“好啦,是朕错了。”他摸摸她的脸,道:“朕只是太想你了。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想想,咱俩都隔了几秋了?”

谢玖不想在梁国夫人进宫的日子多生枝节,得了台阶立马就下了。

“我也想陛下。”她垂眸,面上有几分忸怩。

“阿玖也想着朕脱\光了身子,一起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愉快地玩耍吗?”顾宜芳放低了声音轻笑道。

谢玖满头黑线。

这还是前阵子动不动就让她逗的脸红心跳的纯情小皇帝吗?说话怎么一股子**臭无赖的味儿?

如果不是皇帝龙气护体,她都要以为他被那猥琐的土货丑鬼给上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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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扭伤

谢玖没理皇帝,只叫安春再换上一碟新点心。(.la 好看的)出去没有半刻钟的宫人,重又回到了原位。

这帮子\宫人被皇帝赶出去时,心里便有了计较。皇帝和瑾芳仪腻歪在一块儿的时候撵人都成了习惯,可才被撵出去马上就又被唤回来,倒是第一次。连久经考验的高洪书也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谢玖自己心虚,自然就格外留意他人的目光,尽管高洪书惊诧的表情一闪而过,她还是看在了眼里。

时间再长点儿,不定让外面传成什么样儿呢。

她嗔怪地白了皇帝一眼,谁知落在皇帝眼里生生看成了飞来媚眼,心里一荡,顺势就抓住了她的手。

谢玖抽了两下没抽回来,便也由得他握住,身体却坐的溜直,像是等待皇帝检阅的士兵一样,正襟危坐,十足十大家闺秀的神态。只那粉唇因方才他过于粗\鲁的亲近而微微有些肿,眸子浸了水般雾煞煞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诱人的水蜜桃,待人采撷。

端庄和媚惑之间,产生一股矛盾的美感。

顾宜芳摆弄着她的手指,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似水。

高洪书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好在他眼睛小,一般人不面对面盯着看发现不到。[.la 超多好]

如今在皇帝眼里瑾芳仪哪怕哪个喷嚏,鼻涕眼泪混成一团都是率真娇憨。旁人浓妆艳抹,花枝招展,都是处心积虑矫情做作。古人说的**眼里出西施,用在皇帝身上最合适不过。

能勾的皇帝神魂颠倒的不多,让皇帝在兴头上生生煞住的唯有瑾芳仪一个。

这瑾芳仪每每在他对她高看一眼的同时,又再度刷新这项认知。

在皇帝心里的位置这般特别,也难怪不仅皇后不喜,太后也不乐见一个对皇帝影响这般大的人存在,因而动作频频。

太后连哄带骗地让皇帝留在永福宫,无非是想让张妃成为名副其实的妃嫔。姑且不论皇帝守着那点儿仅剩的节操,说什么也不碰张妃一手指头,就看张妃躺在榻上蓬头垢面,虚弱无力的模样,下榻都有问题,更别说爬上龙榻了。

这娘俩一对神经病,高洪书已经懒得揣测他们的想法,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只安心地做皇帝手中的扯线木偶便罢。

“高洪书。”

顾宜芳沉声道:“去看看梁国夫人可是有事耽搁了?”

妃嫔亲眷进宫,首先都会去昭阳宫拜见皇后,以示尊重和感谢对自家女儿的照拂。只此次皇帝等在宁安宫,却是与往日不同,省去昭阳宫觐见的时间,现在还未到已经算晚了。

高洪书派了个小太监前去打探,才走到宫门,便见梁国夫人身着一品诏命服迈着小碎步款款而来,殷勤扶着她的正是瑾芳仪身边的一等宫女花真。

小太监满脸堆笑,尖着嗓子道:“皇上和芳仪娘娘早早便在宫里候着了,御膳房也做了一桌子御膳,只待夫人来,便传将过来了。”

梁国夫人笑道:“有劳公公特意出来相迎。”

“夫人折煞小人了,哪里就担待得夫人这句有劳。芳仪娘娘平日待宫人一向宽和慈善,能为芳仪娘娘效力,是小人的荣幸。”小太监道:“夫人小心脚下台阶。”

宫人们跟红顶白最是寻常不过,尤其皇帝身边的,在皇帝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到了别处又是一副爷爷款。梁国夫人在宫外没少听到皇帝宠爱自家女儿的传闻,一天一个样儿,好听的说是皇帝痴情帝妃恩爱,难听的便成了惑主妖姬,蛇蝎美人。到了宫里,眼见宫人们小意殷勤,便知纵然传闻都是假的,自家女儿得宠却是千真万确了。

小太监见梁国夫人走的慢,也不禁放慢了脚步走在前面,没说两句话,便到了正殿。

梁国夫人进了殿门,目不斜视,依足了宫规行大礼参拜。

“臣妾谢王氏拜见陛下,陛下圣安。瑾芳仪娘娘大安。”

殿内的说笑声骤停。

顾宜芳自梁国夫人进殿那一刻,便注意到她刻意走的极慢的步迈,右腿微微有些跛。他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这谢王氏几眼,只觉掌心的柔荑轻摇了下他,他便捏了下她的手,笑道:“梁国夫人快起吧,不必拘谨,都是一家人。”

梁国夫人起身时微晃了一下,不待高洪书上去扶,她已经撑着一条腿站了起来。

“谢陛下。”

“母亲可是身体不适?”谢玖关切地问道。

梁国夫人那般大的动作,连皇帝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若不过问可不成了睁眼瞎吗。

梁国夫人迟疑道:“马车停在宫门前时受了惊,臣妇下车之际心慌意乱,一个不小心崴了脚,这才耽搁了些时候。不过,不碍的。”说完,她迅速地看了坐在上位的谢玖一眼,目含警示。

她本是不打算说的,但皇帝问起,她再不说,如果风言风语从别处扭着劲儿传出来,她又唯恐暗箭全冲着自家女儿而去。

顾宜芳挑眉,听出梁国夫人话中有话,示意地看了高洪书一眼。

高洪书微微点头,转身出了殿门。

谢玖佯作看不见,只盯着梁国夫人的腿,眼神饱含关切:“我瞧母亲走路似乎不大方便,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陛下――”她转头冲着皇帝娇声道:“我娘脚伤着了,陛下叫御医看看,好不好?”

梁国夫人听完,顿时急出了一脑子汗。

皇帝亲陪御宴已经是破天荒的恩宠,再因为一点儿小扭伤劳动皇家御医虽多少有些恃宠的嫌疑,女儿正当宠,也还说得过去。只原本古板教条的女儿,怎么就连尊卑都不管不顾,和皇帝你你我我起来?

她做娘的是扭伤了脚,难道她这做女儿的是扭伤了脑子?

柳妃与嘉芳仪相继出事,即便梁国府信息不畅,没有完全掌握事态进展,也知道谢家往宫里安插人的事算是曝露了。谢家一大家子提心吊胆过了几天,见皇帝没有追究才略微放下心,知是皇帝顾念着瑾芳仪的情份,行事越发低调小心起来。

谁知他们在宫外谨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错连累了正风头浪尖上的瑾芳仪。宫里的瑾芳仪可好,就这么大咧咧地和皇帝说话,她哪是求皇帝请御医,那语气分明是指使皇帝。不仅全没有了闺阁时半分的谨慎端方,反而越发的娇纵。

她知道去年自家女儿染了风寒,自那次便忘了许多事,她不会是一直染到现在还没好,伤到脑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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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恩爱

梁国夫人面色变幻不定,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欲使个眼色,谁知自家女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跟个摆设似的,瞪着倒是老大,笑盈盈地却跟没看到她娘这几乎抽筋了似的两眼皮。

“不敢劳烦陛下,臣妇这……不碍的,回去热水敷敷也就好了。”梁国夫人心力交瘁地道,她家女儿是彻底病大发了,连个眼色也不会看了。

顾宜芳不必说话,一个眼神过去,下面的小太监便心领神会地下去了。

“朕早说过,都是一家人,梁国夫人不必见外。”顿了顿,他忽地笑道:“阿玖常言甚肖夫人,今日见了,果然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谢玖和梁国夫人都是鹅蛋脸,高鼻梁,尤其一双修长的眉毛简直一模一样。只梁国夫人端方严谨,周身的大家风度。谢玖气质却与其母迥然不同,娇俏妩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浓艳起来勾魂摄魄,素静起来又如空谷幽兰,清新脱俗,浓妆淡抹总相宜。

性情也不像世家教出来的仿佛被嵌在条条框框里,纵\情恣意的很。

硬说起来,刚进宫的谢玖刻板端庄,倒与梁国夫人更像。

怪道都说宫里养人,他这小芳仪娇媚灵动,可不就是他好大一番滋补的功劳吗?

想着,黏到谢玖俏脸上的目光越发的柔情。

他心头一动,想起一件要事,便欠了欠身凑到谢玖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音。

皇帝称呼妃嫔大多是称位份,姓氏闺名至多在独自时才唤。像顾宜芳这般大庭广众便唤闺名,是极大程度地表示了亲近之意。

梁国夫人提起的心才多多少少放下一些,听皇帝说她母女二人相像,话里没有夸自家女儿貌美的意思,她也不好假意谦虚,脸上淡淡的笑容越加恭谨。半晌没见上位的两人说话,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

只见皇帝满面带笑地俯在谢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谢玖抬手恨恨地便推了他一下,面色绯红。

梁国夫人心下一惊,连忙低下了头。

皇帝宠\爱妃嫔,再宠再娇,也得有个分寸,怎么能说推就推?旁人家的闺房之趣,若有心人传了出去,可不就成了不尊体统,媚君惑主吗?

谢玖推了皇帝一把,皇帝丝毫不以为意,又厚着脸皮贴了上去。眼见着面前绯红的双颊,水眸似娇似嗔的流转,若不是梁国夫人杵在那儿,他一定一把抱住她好好搓磨一番,让她也同自己一样心里像荡个秋千似的忽上忽下,没着没落的。

“乖阿玖,把那册子要来,咱俩好好研究研究。”他贴着她圆润的耳朵,嘴唇似羽毛拂过般轻吻了下。

谢玖恨不得现在就扑到皇帝身上撕开他脸上的假面具,特么的这是她那个纯情小皇帝?分明是哪个猥亵佬伪装来骗她的吧!

榻上,谢玖热情如火,用皇帝的话说是――天赋异禀,就好像是天生为他而生的,不只样貌性格喜好,甚至连呼吸都与他合拍。他好奇地问过她,她堂堂的大家闺秀总不好说自己钻研出榻上讨好皇帝的招式,便推说进宫前,梁国夫人特意找来了女子成亲时的春\宫图,以免她承\宠时不知所措,怠慢了皇帝。

皇帝私底下偷偷找过几本册子看,千篇一律,总没有谢玖半真半假描述出来的那种精彩。

以前只在心里模糊地想过,如今见了梁国夫人,小皇帝顿觉豁然开朗,便杵鼓谢玖向梁国夫人讨要春\宫图册。

谢玖满心以为拒绝了一次,皇帝知难而退,便给他留些面子,谁知又嬉皮笑脸地贴了过来。他娘的,她要去哪里找前世她那风\流亲爹手里花重金购来的绝版珍藏?

就算真是梁国夫人的,难道要她腆着一张脸管自己老娘要春\宫图?

这是什么思维逻辑的人办的事?

谢玖面上带笑,眼带杀气,被皇帝握着的手反过来狠狠掐了他手背一下。压低声音在皇帝耳边道:“陛下乖乖的,别老是闹我。”

“你怎么养成了个爱掐人的毛病?”顾宜芳呲牙,揉了揉手背。

谢玖笑若春风,心道:因为你欠掐!

高洪书无力望天。

都说秀恩爱死的快,为什么这俩货依然欢蹦乱跳,活色生香,比旁人还要肆意自在?

这是瑾芳仪的家宴,难得与亲娘见面的机会,皇帝心里明镜似的吧?怎么就生生插\进一杠子,将人家母女久别重逢的场面,硬是扭成了他俩腻腻歪歪的恩爱场景。要知道,俩货不过三天没见!三天,不是三年!而且中间还有小太监往来鸿雁传书,几乎累折了含章殿宫人们的小短腿。

皇帝是这么个腻歪的人,他娘知道吗?

御医的出现恰逢其时地缓解了殿内无言的尴尬。

在下属面前,顾宜芳摆足了皇帝款,面无表情地道:“不忌用药,药材什么的都从御药房出。”

“……”御医默。

他知道瑾芳仪风头正劲,最是当宠,可这位梁国夫人真的只是小小地扭了下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还不忌用药……能用什么药啊,热水敷敷也就好了。

只不过御医这职业,也是看人下菜碟,说了一句真话得罪三主儿,他是做不出来的,于是便装模作样开了养筋骨伤的方子。都是温补的,既全了皇帝的示好,也没伤了梁国夫人的身子,两全其美。

梁国夫人收起了御医开的方才,恭敬地轻施一礼。“臣妇谢陛下厚意。”

“夫人再不可这般多礼,今日是家宴,朕是想着一家人多亲近亲近。如果因朕的出现,夫人拘谨不自在,那倒是朕的错了。”顾宜芳轻笑。

梁国夫人连声称是,却仍是正襟危坐,毕恭毕敬。

柳妃弑君案闹的沸沸扬扬,柳家一大家子都下了大狱,任谁都认为皇帝必不会轻饶了柳家,必会杀之而后快。谁知皇帝偏偏吊足了人的胃口,就是不松口要怎么办柳家,反而之前拖拖拉拉一个月有余的刑部尚书贪墨的案子快刀斩乱麻,刑部尚书、内阁文华殿大学士左丘兴及一干朋党一十九人斩立决,其余从犯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干净利落。

此案人称左案,左丘兴也是景元一朝第一个被斩的一品大员。

一向温和的景元帝初现铁腕,震惊朝堂。

朝臣们的心悬在半空,左案不过是贪墨案,景元帝便下此狠手,更不要说柳案,谁沾上都逃不过个死字。

京师表面平静,暗中却是血雨腥风,乌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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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妥协

梁国夫人早早便从谢玖处得了警示,皇帝雄心壮志,必不久容朝臣做大。(.la 无弹窗广告)梁国公一向认为女儿家知书达理,统理后宅足矣,不足以谋事,对谢玖的提议不置可否。好在梁国公本人崇尚儒家忠君体国的思想,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虽未在左案上推波助澜,却也没有扯皇帝后腿,私下与左家人牵扯意图左右圣意,算是不功不过。

只梁国公胞弟谢平,苦熬多年才谋了个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因与左丘兴是儿女亲家,相互交好,左家这一倒把他可给吓了个半死,龟缩在府中连头也不敢冒,自家闺女上门求救,都直接推到梁国府他大哥身上。

梁国府大姑娘是当朝皇帝宠妃,谢二家的姑娘打定主意进宫求情,若不是梁国夫人事先收到风声,将此事拦下,势必要闹到谢玖面前。

现在是个人也看明白皇帝这是拿左丘兴作筏子,可着劲的铲除异己,下手快准狠,毫不留情。谢玖再得宠,也大不过皇权大局,让皇帝大刀阔斧耍到一半收手,即便是太后出面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梁国夫人自认一介妇孺,没有悲天悯人救人于水火的远大抱负。她只知道事情闹不好,失了皇帝心的是自家女儿,到时候在宫里苦哈哈过日子的也是自家女儿。好时前呼后拥,花团锦簇,落魄了谁还管谁?

是以,进宫前不管是梁国公还是谢二家或明或暗的示意,她都不打算烦着自家女儿,所有阴谋诡计到她这儿就此打住。(.la 好看的)好坏都是自家女儿抗着,她这做娘的远在宫外,所帮之处有限,至少她不能拖女儿后腿。

传膳太监已经候在殿外,顾宜芳说了句:“摆膳。”然后便拉起谢玖往偏殿走,谢玖扭\动腰枝,仿若风拂杨柳,摇曳生姿。

这般妩媚的风情是梁国夫人不曾在以前的谢玖身上见过的。别说是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皇帝,饶是她这半老徐娘看了这番仪态,也觉得美不盛收,风采翩然。

谢玖到了偏殿,宫人们早已经安置好了足有两三米长的桌案,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御膳。

“托母亲的福我才吃到这么丰盛的御膳呢。”她笑道。前世她?侍景元帝也跟着吃了不少好吃的,但这一世她得宠时间尚短不说,最近一件大案接着一件,整个宫廷仅有喘\息的时间,自然少机会和皇帝肩并肩坐着大吃特吃。

顾宜芳一怔,失笑:“是啊,托夫人的福。”

他放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身坐在宫人摆在一起紧紧挨着的两张椅子上,轻声道:“待这阵子忙过了,朕天天陪你吃好吃的。”

“陛下说的我好像只认吃似的。”谢玖娇嗔地轻拍了皇帝的手臂一下。

此时高洪书已经将皇帝常吃的几样东西挟到小碟中,递到了皇帝眼前,皇帝抬手就将碟子放到了谢玖跟前,柔声道:“这几样小菜都是御厨极拿手的,你尝尝。”说罢,指着远处冲高洪书道:“把那蜜丝山药拿到瑾芳仪前面,她爱吃。”

谢玖微微一笑,难得皇帝记得,是因为她勉强他吃下口,味道太过难忘吗?

“陛下多用些,都瘦了。”投桃报李,谢玖站起身,亲自挟了满满一碟子的菜送到皇帝手边。

顾宜芳一看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菜,眉眼便带了层暖意。

“你别忙,有高洪书呢。”拉她坐下,他才开动。

谢玖难得见不着那些歪七扭八的鬼,心情很是愉悦。一边不断地给皇帝挟菜,一边问起了梁国府的各色人等。

前世与淑妃为敌,自然将梁国府一大家子摸了个门儿清,三亲六故,凡有些名头的,她都记得。又因皇帝作阵,本也不可能聊些私\密事,是以对着梁国夫人倒也半点儿不露怯。

顾宜芳优雅地啃着谢玖挟的酱香排骨,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原本他叫梁国夫人进宫,是想好好敲打一番,叫他们别老是私下搞些小动作,让他心里不爽。

可眼见着谢玖笑靥如花,见了梁国夫人情绪明显上升,望着他的眼睛都闪闪发亮,令他一时间犹豫起来。

他还记得长秋宫曝出来玲玉是谢家在宫里收买的人之后,谢玖不仅没有诚惶诚恐地为谢家求情认错,反而理直气壮地说她孤身一人进宫,家里肯定惦记,虽用错了方法,但情有可原的说辞。

宫里再没有一个女子敢这般强辞夺理。

旁人都怕惹恼了他,宠\爱不再,甚至祸及家族……唯独她不同,她是不一样的。

她似乎……只当他是个宠\爱她的男人。

“陛下。”谢玖瞥了眼似乎吃入了迷的皇帝,唇边沾满了油,生生将皇帝的威仪打了对折,再对折,再对折。

她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扯出锦帕,将皇帝嘴角唇边擦了个干干净净。

顾宜芳目光微沉,心中长叹。

罢了,他的小芳仪脾气大着呢。家宴上若让她娘下不来台,没准真就敢当面和她撂脸子,闹将起来。好好的欢聚,闹剧收场,却是得不偿失。反正敲打梁国府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非要在她面前行事。

他记得万钟上报与左家有姻亲的正是梁国公的胞弟,正上蹿下跳四处活动,好像生怕他忘了有这么个人还没处理,见天儿的给他提醒儿。

就他了。

高洪书不经意间扫了皇帝一眼,就见那张俊脸上一闪而过充满恶意的笑容,顿时浑身起了一茬一茬的小疙瘩。不管皇帝要搓磨的那人是谁,他只能说,自求多福吧,您呐。瑾芳仪在身边还能让皇帝露出那么邪恶的表情,任谁也解救不了了。

顾宜芳接过高洪书殷勤送上的锦帕擦了擦嘴,清咳一声打断了母女二人琐碎的对话,笑道:“朕还有政务处理,就不陪夫人了,你们慢聊,在宫里多待一阵子无妨的,傍晚朕叫高洪书派软轿送夫人回府便是。”

梁国夫人连忙起身推辞。

“勿须多礼。”

顾宜芳摆手,按住要起身相送的谢玖,拍了拍她的头。“朕在,你们也不方便讲话,前朝也有一堆事等朕处理呢,就不多留了。”说完,他低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别忘了向你娘要图册。”

“……”

皇帝叫梁国夫人进宫虽没明说,各人都做好了准备。皇帝没有在前朝对梁国公削官减俸,便是念着瑾芳仪的情份,也不会深究。只是进宫却是免不了一顿说辞示好,平息皇帝的怒火。

任谁也知道这不会是简单地吃顿饭的事。

可,世事就是这么出人意表,当真只是吃了餐御膳,皇帝连个冷脸都没有。

不只梁国夫人惊诧莫名,她看到跟在皇帝后面的高洪书活像吞吐了只苍蝇似的要吐不吐的表情,就知道这一个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总管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

直到皇帝的背影完全消失,宫门紧紧关上,谢玖才收回了视线,唇角泛起了淡淡的笑。

研究景元帝六年,某些时候她对他甚至比对自己更加熟悉。

皇帝终是为了她而妥协了。

他对她的好,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挥退了服侍的宫人,诺大的侧殿只剩她母女二人。

“娘。”

良久,谢玖轻挑眼帘,缓缓开口道:“你告诉女儿,当日女儿喜欢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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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陈年旧情

梁国夫人没想到谢玖会问这个问题,顿时愣在那里。

谢玖起身坐到梁国夫人的旁边,上半身凑近了,轻声道:“女儿在宫里是什么样,不说娘肯定也想像得到。如今皇上宠我,对我好些,就跟剜了那些个女人的心肝肺一样,恨不得我一时出了差错让皇上厌弃才好。见面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私下她们不知怎么抓心挠肝地想揪出女儿的把柄。”

她顿了顿,道:“我一场病将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若让宫里知道了,握在谁手里就是柄杀人的利器。我知道娘是担心女儿心里又活份了,放不下那人。只如今女儿却顾不了那么多,知道了早做准备也好。这事让皇上知道……只怕女儿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梁国夫人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她只顾担心被梁国夫人看出自家女儿被换了芯子,一时也没思虑那么周详。后来却是越想越不对,连她都想着前世如果知道这消息,定叫淑妃永世不得翻身,得不了好。若是宫里旁的人知晓,肯定对付她也是不遗余力,至死方休啊。

虽想的明白,无奈与宫外消息不畅,这又是不能经第三人口的事情,心里火急火燎的也没办法。

好巧不巧皇帝就提出了让梁国夫人进宫。她才不理皇帝是为了什么敲打还是教训诸多原因,能见到梁国夫人,她怎么也要把这人给问出来。

前世淑妃从不曾曝出私情丑闻,可她这一重生,许多事都和以前不同,她也不敢过于笃定。只想凡事还是周全些,万一她就是倒霉催的,前世淑妃没碰上的事都给她碰上了,她也是没办法,只能硬扛。

梁国夫人也知道谢玖说的是这么个理,两条修眉烦躁地拧在一起。

“你自小做事一板一眼,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太婆,娘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喜欢上那么个风\流纨绔子。好在那小子家里早定下亲,红粉知己遍天下,没将你看在眼里,要不然你这傻姑娘还不手拿把掐就让人家……”

谢玖脑海里不禁就想想了前世淑妃那古板端方的模样,居然喜欢的还是个风\流公子。

在她看来,或许就是淑妃为人太拘束了,才看上了那么奔放的货色。

“娘,到底是谁?”她追问。

吐槽什么的,等说出名字,她也一起加入热闹些不好吗?

梁国夫人叹了口气,看来女儿当真是半点儿也记不得了,当时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就是如今皇上面前的红人,荣候世子万钟啊。”

谢玖只觉头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经久不停。

特么的竟然是万钟,怎么会是万钟,为什么要是万钟!?

谢玖想哭,嚎啕大哭。

重活一世,再没有人比她清楚万钟得宠的程度了,那简直是景元一朝的一个传奇人物。

原本万钟只是京师里面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纨绔子,仗着家势吃喝赌,外加和漂亮姑娘愉快地玩耍,风\流韵事不断。皇帝慧眼识珠,提拔他做了拱卫司指挥使,官正七品,暗地里为皇帝搜集情报工作。后来皇帝收回皇权铲除了不少挡路的大臣,也都是万钟一马当先,居功至伟。

十年之后,他还是拱卫司指挥使,却已经官至正三品。

拱卫司后设独立的诏狱,可自行逮捕刑讯、处决,连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无权过问。是皇帝的一把利刃,虽是三品,不论官居一品的实权派还是皇亲公候都颇为忌惮,不敢与之硬碰硬。

是景元帝名副其实的第一宠臣。

原本谢玖还暗自祈祷最好是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即便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也好掌握舆论导向,渐渐风气也就淡了。

谁知偏偏是那个将来呼风唤雨,阴鸷桀骜的万钟。

未来真是……危机重重。

皇帝手头再缺人,也不至于要用一个和自己宠妃传出暧\昧的臣子。

看来,不只要防着一心要抓她把柄的宫妃,她甚至不知道万钟会不会为了不让她阻住他的仕途,而暗下杀手,令事件还未曝出来之前女主角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梁国夫人见自家女儿欲哭无泪,顿时慌了手脚,以为自己这一提醒,她反而想起来了。

“乖女,你现在可不能胡思乱想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谢玖无力地摇头,半晌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娘,你和我细说说,我是真不记得。”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问你,你也不说,跟个闷葫芦似的。”梁国夫人担心地望着她。

连想带猜,才将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

那年谢玖十五岁,似乎是在应邀去参加一个诗会的途中,拉车的马受了惊一路狂奔,万钟常在路边的醉仙楼呼朋引伴,一时好心救下了惊吓过度的她,据说还逗了她两句。开始时梁国夫人也不知底细,听说后还特意给荣府送去了谢礼。

后来是谢玖贴身的丫环察觉到不对劲,向梁国夫人偷偷打了小报告,她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自家女儿是什么样,那时候她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只觉丫环有些大惊小怪。不过禀着宁可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的可能性,她亲自向谢玖寻问,那个平日在她眼里刻板到有些呆板的女儿居然就那么认了,神情没有一丝扭捏。

犹记当时她是顶着一副被雷劈后的表情去告诉的自家相公。

梁国公不愧是文臣里武功最强的,武将里文学最高的文武全才,听了她颠三倒四的话,竟面不改色地告诉她,他会摆平。果然,三天后自家女儿就恢复正常,把之前写了一堆堆思\春的诗给烧了个干净。

“他不喜欢我,我便不会再继续下去。”谢玖又恢复了往日的理智。

大燕朝的规矩,朝臣的女儿要在十五岁没有入选秀女之后才可自行婚配。梁国公位高权重,先皇在世时,就有意无意多次询问过谢玖,听话听音,饶是梁国公再装傻也知道先皇的意思是要在他儿子登基后,让谢玖入宫为妃,只是那时候的太子还不是现在的景元帝。

梁国夫人此次进宫自然将景元帝待谢玖的好看在眼里。

可皇帝对谢玖越是不同,她越是忧心忡忡。

不说皇帝至高无上的身份,单说这个人也是英挺俊俏,一表人才。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过那样温柔小心的呵护,可她不想自家女儿就这样沉陷下去。皇帝三宫六院,美女如云,向来是没有长性,薄情寡义的很。

守的住一颗心,不管受到怎样的宠辱,总还有翻身的余地。若是一朝不慎,将心丢在了皇帝的身上,便是万劫不复之境了。还不如扔狗嘴里,还听得见吧叽声。

梁国夫人从未见过谢玖如今这般妩媚,眉眼含春,对皇帝也随意撒娇,自然认为她是动了真心。不禁仰天长叹,她家阿玖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怎么遇上两个男人都是这种风\流货色。

万钟如今春风得意,三妻四妾。皇帝更胜其不知多少筹,女人多到估计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叫不上名字。

忽地,梁国夫人一惊,眼睛瞪的连眼角的皱纹都给撑\开了。难不成她家女儿自小拘谨惯了,看上的就是人家那份风\流不羁,睥睨一切的臭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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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欠收拾

没有人比高洪书更清楚皇帝对大臣插手后\宫事务的厌恶,当时曝出来梁国府在长秋宫安插了人,皇帝可是把手上的八宝琉璃夜光杯直接就摔到了对面墙上,脸色比刷了漆的嫩黄瓜还绿。

关起门来,对着他诉了一上午的衷肠,这些年受那些大臣压迫的画面似乎全浮现在皇帝的脑海,好一顿神诅咒,指天盟誓说要他们好看,他受的委屈要一百倍地向他们要回来。

高洪书觉得皇帝这是压抑久了,心里都扭曲了。

他这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腆着脸说自己受委屈了,他们这些个太监算什么?

起五更爬半夜,当牛做马一天累的跟狗一样,还要摆出一副欢迎欺压的笑脸。要说委屈,怎么也是他们吧?要说百倍讨还,债主也应该是他们太监啊。特么的要是能百倍讨回来,他们简直富可敌国,可以自行建立一个经济极度发达的国家了。

不过,只要不是皇帝想要收拾太监这一块,他都是持友好的观望态度。

大臣们过于强势,连皇帝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太监在那些大臣面前自然是讨不了好,轻则受几个白眼,遇到那些个傲慢无理鼻孔朝天,皇帝闹出什么妖娥子都拿他们撒火,指是他们撺掇的皇帝,是佞臣。

呸他老娘一脸臭唾沫,皇帝自己一肚子坏水也赖太监。是太监给灌进去的?!

说好的整治梁国府呢?

他听了半日的抱怨,那小本本上勾勒的十几种报复办法,怎么到了瑾芳仪这儿,皇帝就那么可耻地软了,一切往事都随风飘散了?

皇帝赌咒发誓了半晌,就跑去香喷喷地吃了顿饭,做陪也没这么称职的,崴了个脚还要御药房拿药,当真就不怕应了誓烂屁股?

“梁国夫人到底怎么回事?”顾宜芳坐着步辇回含章殿,大中午的太阳正盛,他眯着眼,脸色平静,看不出心情好坏。(.la 好看的)

高洪书早在皇帝用膳时便得了回报,这时气喘吁吁地跟在步辇一溜小跑,满头满脸的汗。

“大长公主今早进宫,不知看没看清楚前面梁国府的马车,起了小摩擦,据说梁国夫人下了车想要赔个不是,大长公主没理,马车直接在梁国夫人面前驶了过去,差点儿撞上,这才崴了脚。”

他尽量中肯,不带个人情绪。

毕竟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姑姑,身份尊贵,即便和太后不对盘,皇帝依然礼遇有加,连间歇性神经病到了大长公主面前都收敛不少。

而这瑾芳仪,高洪书表示就是个迷。

后\宫美女如云,环肥燕瘦,什么女人皇帝没见过?一开始还瞧不上瑾芳仪,嫌人家瘦的跟个鬼一样,一惊一乍的爱吓人,谁知后来却越来越上心,就跟戏本子里冲破重重阻碍最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私奔男女一样,一天见不着就浑身难受,见不得瑾芳仪受一点儿委屈。

他看着不像皇帝对妃嫔的宠法,倒有点儿春心萌动,迟来的少年情怀的意思。

顾宜芳一听是大长公主,脸色变了几变。

“大长公主不是到景山泡温泉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高洪书藏起鄙夷的小眼神,因为什么难道皇上不清楚,太后不清楚,他一个太监清楚?看你们娘俩不顺眼,反胃呗。太后生辰前三天出了京师,生辰过了就马上回来,明显就是恶心人,不让太后过舒心了。

“据万钟的回报,大长公主养的两个面首好像争风吃醋闹的厉害,大长公主不盛其烦,自个儿就回来了。”

顾宜芳冷笑,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左丘兴倒台,柳家下狱,一时间刑部和兵部两大肥缺空了出来。即便是在朝臣们私下议现在为‘风声鹤唳’的现在,他委任两部侍郎兼任尚书职务,也没停止了有心人的闹腾。四下奔走,都冲着两部尚书卯足了吃奶的劲。

其中大长公主的驸马程予之长兄程敬之最是志在必得,往宫里使足了钱,知道端王在他面前说的上话,居然就明目张胆地送了两个稀世的夜明珠过去。

他看了端王拿进宫来显摆的夜明珠,拳头大小,质地优良,把宫里那个鹌鹑蛋大小的甩了整整八条街。

大长公主嫁进程家起,养的面首就没有断过。顾宜芳不知道程予之是什么心理,居然和其中两个相处的还不错,夫妻也算和睦。

不知道是不是程予之伏低做小得了大长公主的高看,令她对程家相当眷顾,为他们谋了不少优差。

此次大长公主在这个关头上大老远颠颠地赶了回来,回京第二天就跑去见了皇后,说她不是因为程敬之的前程,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

程敬之仪表堂堂,四十来岁看起来依然是风度翩翩佳公子,与秦妃兄长秦钰并列京师两大风\流美男子。

秦钰为人风\流,更是难得的书画双绝。可惜这程敬之只一张脸够和人家相提并论,内里一肚子草包,偏偏为人爱钻营,疯魔了似的想做大官。

大燕朝尚公主的驸马,只封个正五品的驸马都尉,没有实权官职。

永徽、仁宣两帝宠\爱顾惟钥,除了赏赐她本人,连带着驸马一家子也补了实缺。长子程敬之封光禄寺卿,掌管宫廷膳食及朝会、祭祀时酒宴、祭品的从三品。虽无实权,官阶却高,看他上蹿下跳撒钱跟撒水一样,也知道是捞了不少油水。

若是只靠程敬之自身的才学,蹦?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高度。居然得陇望蜀,觊觎刑部和兵部,真是应了古人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大长公主飞扬跋扈,一句话说的她不爽,当面她就能拍桌子撕破脸的主儿。顾宜芳小时候就亲眼见过她和亲爹永徽帝寸步不让地大吵特吵,也看见过和他爹仁宣帝忿忿地拍桌子雄辩,口才之好,嘴巴之毒实为当世之魁首。她若是个男人,套上朝服秒杀一众御史言官。

别人骂人打脸,她骂人要命。

永徽帝的柔妃矫情做作,常做西子捧心状,也不知怎么就碍了顾惟钥的眼,当着永徽帝连损带怨地骂了一顿,那柔妃憋了一口气几乎上来,回宫就病在榻上缠\绵小半年,好悬就没死了。

如果不是碍着大长公主的面子,自忖不是对手,顾宜芳分分钟把程敬之的官给捋了,踢出京城。

转眼间到了含章殿,高洪书递上手臂,小心地扶着皇帝下了步辇。

只见顾宜芳仰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一声长叹:“欠收拾的人太多,朕都有点儿忙不过来了。”

高洪书心尖一抖,可以预料那个神秘的小本本上今晚又会填上几页。

只是语气既然满满的忧郁,脸上咱能不能也符合语境,不要摆出那么兴\奋难耐的表情?

高洪书表示,他是个纯洁而胆小的太监,不适合皇帝那么邪恶,两面三刀的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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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告御状

“俺地个亲娘,原来大长腿就是恃宠生骄,妖媚惑主的瑾芳仪啊。(.la 棉花糖)”

正当谢玖专心地听着梁国夫人说起进宫时与大长公主起了磨擦之时,响起了一个轻浮刺耳的男声。她只觉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去,果然就见门外飘飘忽忽地进来一个丑鬼。

一双八字眉,两撇八字胡,脸蛋是不规则的倒三角形,两眼和两颊一般突出高耸,正是跟着大长公主进了昭阳宫的那个丑鬼土货色坯。

丑鬼一边摇头,一边手舞足蹈地飘到谢玖跟前,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转圈审视了半晌,嘴巴啧啧有声:

“脸美,腰细,大长腿,皇帝的审美品味和俺一样,有眼光有水准哪。”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冲谢玖的脸颊摸了上来,笑的越发的猥琐,大嘴巴几乎咧到耳根。

谢玖心里膈应的浑身起了一层小疙瘩,激灵打了个寒颤。正在这时,丑鬼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嗖地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弹出了窗外。

梁国夫人见谢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白,以为她是因为得罪了大长公主而担心,轻轻叹了口气。

那大长公主三朝的帝姬宠臣,一贯飞扬跋扈。

梁国府和大长公主府的马车本就是不同方向驶到宫门,没有注意避忌也是宫门侍卫的失误,大长公主的马车不守规矩宁可擦撞了她的马车,也硬挤到前面。

瑾芳仪在宫里圣眷正盛,早成了宫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愿再多生枝节,给自家女儿树敌,想着下车给大长公主赔个不是,服个软也就是了。谁知大长公主居然睬都不睬她,径自吩咐马车前行,冲她撞了过来,若不是她退的快,当真就从她身上撞了过去。

大长公主目中无人,她几十年斗小妾,平野花的手段也不是白练的。让她当众没脸,她也不是光说不练的脑补派,一咬牙一狠心自己生生把脚踝给扭伤了。

今日不是皇帝坐陪吗?

瘸着腿走进宫,她就不信皇帝视而不见。

就算皇帝没有向着梁国府,她也不能让大长公主那边恶人先告状,凭白抹黑了风头浪尖上的瑾芳仪。要死一块儿死,怎么也要在皇帝心里记上一笔。

“娘办事你放心,不会让你这里不好说话。”她安慰地拍了拍谢玖的手,“明日一早娘就送份礼到公主府――”

“娘,”谢玖打断她,“面子上过的去就成,不用委屈自己。这大长公主任性霸道,在皇帝心里也不见得多待见。明日娘让府里的总管去送礼便罢,做做表面工夫就好。”

前世大长公主在景元五年谋反,一条白绫赐死。圣旨上罪证条条,用字遣词深恶痛绝,显然皇帝对其一直以来的行径了如指掌。不过是碍于皇家颜面,不愿闹僵成整个大燕的笑柄。

她虽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也不是打一巴掌再递上右脸讨打的圣人。

大长公主与皇后交好,不管是为了卖个人情给皇后,还是本性跋扈,她这当仁不让的景元帝宠妃,都没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小家路数。

梁国夫人迟疑道:“叫府里的总管送礼怕是……”不够格吧?

“娘听女儿的就是。”谢玖垂眸一笑,依大长公主那不可一世的性子,定会认为梁国府这是心生不忿,存心羞辱,板上钉钉会激怒大长公主。

这却正是她希望的。

大长公主遭皇帝厌恶是迟早的,她傻透腔才会主动结交逢迎。至于那个昭阳宫内所谓的一代贤后,前世可是因为交好大长公主,平生少有的被景元帝严词斥责了一番,羞愤地幽居宫中养了小半年的病。

她坐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景元帝的后\宫,皇后虽不能说一手遮天,也仅碍于太后恋权不肯就此收手,两方势力呈拉锯状。皇后性格扭曲压抑,不知哪天就爆发,若真是不管不顾起来,对付她一个小芳仪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妃如今怀着身子,待孩子平安产下来,局势不定变成什么样。她不主动挑衅,并不代表就要坐以待毙,等着麻烦找上门。

既然这宫里的水已经不清白,她不介意搅的更加混浊。

“哎哟俺地亲娘,让那王八羔子一刀割喉也没这么痛。”丑鬼忽忽悠悠再度飘进侧殿,到了谢玖跟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规规矩矩地连手也没敢乱抬。“果然是皇帝的宠妃,莫不是平日跟着皇帝,滋润灌溉的太足,沾了太多的龙气,一般鬼怪碰都碰不得?”

丑鬼面如黄土,突起的两眼满是遗憾。“可惜了的。”

谢玖顿时满头黑线。

谁能告诉她,这么个猥琐货怎么就从昭阳宫特地飘来宁安宫恶心她?是皇后请了高人助阵,还是每天晚上向月亮祈祷,生生要胳应死她?

“乖女,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梁国夫人双目满怀忧虑,“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若觉不妥,可别强挺着,一定要请御医来看啊。”

谢玖干笑,她是让丑鬼给恶心的,这话要怎么说?

“女儿无恚。”

想了想,她特意嘱咐道:“大长公主与皇后一向交好,即便咱们梁国府示好,只怕也不入人家的眼,反而容易被有心人诟病。就这般远着,挺好。”

自家女儿虽说一场病,过去之事忘的七七八八,心思缜密把握局势这一点,梁国夫人看在眼里还是心里有数的。

也好在没傻透了,否则在这宫里让人玩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到皇后,为娘这里倒真有件事和她有关。”梁国夫人略一沉吟,将嫡亲的小女儿与周府争抢烟雨阁绣样图鉴一事缓缓道来。

“阿瑶是听了烟雨阁掌柜的盛情介绍才相中了那图鉴,你知道她喜欢女工,爱的跟什么似的。周府盛气凌人的要以双倍价钱买回,阿瑶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便给拒了,回府就和我说了。我想着,即便我们还了回去,也难免龌龃,便带进宫来交到了花真手上。娘打听到,周妃下个月的生辰,你看着由你当作贺仪送过去,会不会好些?”

她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了也是马后炮,当时真就应该订个什么娃娃亲,不送女儿进宫。这桩桩件件的,都是一堆什么烂事!

“我一番查证,才知道那烟雨阁幕后的老板便是翰林院庶吉士朱堂的嫡妻所有。那朱堂,便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兄长。”

谢玖舒眉,这才知道早上周妃那一番作为,原因竟是在宫外。期间,自然是少不了那自称的贤后的存心挑拨。

她点点头,“娘所想甚是周全。”至于怎么做,她还是仔细斟酌之后再作决定吧。

“你受皇上宠\爱,自然就碍了旁人的眼。可你要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的女人永远不会只是你一个……娘为你好,切记:花无百日红。皇上可以肆无忌惮地宠你疼你,你却不可肆意妄为。”梁国夫人沉声道。

谢玖知道梁国夫人这是看了今天她和皇上相处的一幕,以为自家女儿满腹心神都挂到了皇帝身上,心下担忧,给她提醒呢。

“娘,女儿知道的。”

连梁国夫人都瞒倒了,是不是说明她的演技一如前世般精湛呢?

“俺地个天,宫里的女人太他娘地恐怖了。”丑鬼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压个惊先。”

伸手就摸了梁国夫人人的脸蛋一把,“虽是徐娘伴老,奈何摸不得你闺女,就拿你权充作大长腿摸摸吧。”

谢玖一僵,梁国夫人纵然不是她真正的娘,也是她名义上的娘,看着自家老娘让个丑鬼色坯非礼,她还真没想好要如何自处。若不是梁国夫人就在丑鬼身边,她担心失了准头,当真要一口唾沫啐到丑鬼脸上。

丑鬼摸着梁国夫人,眼巴巴地却望着谢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丑鬼脸色陡地发青,脖子那道细细的血痕渐渐扩大,血渍顺着脖子往下\流。

“俺地亲娘啊,你能看到俺?”

只见他挺直了身子,双手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抱拳鞠躬到地。

“俺是卢县兴隆村人,姓舒名宜,字俊杰,江湖人称毒医正是在下。俺让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给一刀封喉,死于非命。既然大长腿――不,是瑾芳仪你能看着在下,能不能行个方便,帮忙给告个御状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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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乱作一团

在丑鬼激情澎湃的目光下,谢玖默默移开了视线。(.la 无弹窗广告)

“瑶儿性格倔强,其他几个也都不省心,可都没有你让娘这般惦念。”梁国夫人握住谢玖的手,脸色凝重。“你身在后\宫,娘在外面就是在心急也帮不上你多少,偏你又病的忘了许多事,万一让哪个钻了空子……不管怎样,凡事多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断断不能没有,知道吗?”

谢玖点头,这个她前世仇人的娘,现下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和她亲娘没有任何差别。

她心下微涩,眼眶都有些泛红,还不待说话,自称毒医的舒宜嗖地就蹿到了她跟前,手舞足蹈地道:“你能看到俺吧?不枉俺一道打听来宁安宫,就为了见识一下皇后口中那个祸国的妖姬,媚主的小贱人――呀,不是俺说的,是顾荣平说的哟。你真的能看到俺吧?你别躲俺呀――不会你娘也不知道你能看到鬼,在躲着她吧?”

他惊诧地呲着一口大黄牙啧啧道:“宫里的女人心眼真他娘的忒多,连自己亲娘都瞒哪。瑾芳仪,你真的能看到俺,就给俺个眼神好不?俺心里没底,俺心里一没底,俺的嘴就停不下来,什么都往外冒。你安安俺的心,赏个眼神过来呗。”

终于,他在谢玖杀人的目光中,闭上了他的嘴巴。

片刻他又道:“好了,俺闭上嘴了。你是真的能看到俺,对吧?”

谢玖几乎让他给折磨疯了,梁国夫人那边还在说话,这丑鬼就在不停地抢话,而且他就在自己耳边,声音激动亢奋,生生将梁国夫人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她只看见梁国夫人嘴巴张合,模模糊糊地完全听不出说了什么。

她怀疑杀他的人是不堪忍受他话痨的性格,才痛下杀手。

对于他这说起话来就完全停不下来的主儿,一刀封喉什么的,再适合不过。要不是他早死了,自己又是不会舞刀弄枪的,她也想那么做!

“娘,”对上梁国夫人说完了话,一副等待她接下茬的殷切目光,谢玖挫败地道:“我这几天耳鸣,没听清你刚才说的什么。”

“是不是去年风寒后,一直没有养好?”梁国夫人不疑有她,这才坐了小半日,自家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白里透着青黑。“你真得请御医来看看,有病可不能讳疾忌医。”

“我知道的,娘,你放心,就是最近宫里事情多,有点儿思虑过重。”

梁国夫人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瑶儿也到了议亲的年龄,还有青儿也十四了,该看看哪家女儿合适。我琢磨着,你在宫里或许知道些,别我在外面乱看,不知就惹了谁的忌讳。”

谢玖素知这位梁国夫人,表面上慈眉善目,内里极富手段。不过并不是个阴险奸滑,苛责庶子女的主母。对于乖巧听话的不论是小妾通房,还是庶子女都是不错的,婚事也都是用心安排。唯一的失误偏偏就是她亲生的这位嫡女谢瑶。

前世谢瑶的相公是青州刺史夏洪的嫡长子。

夏洪为人尚算正直,官声也不错,不过一向与大长公主的驸马程予之相交甚笃,私下兄弟相称。在景元五年被同僚举报,卷入大长公主谋反案,父子三人全部被诛。

夏洪的嫡长子除了身体文弱,倒没有其他值得诟病,小夫妻感情很好。

皇帝念在梁国公的面子,没有祸及顾瑶,回归了本家,幽居梁国府。前世顾瑶进宫见淑妃时曾与她在御花园有过一面这缘,那时候的顾瑶也不过二十来岁,脸色蜡黄,身形削瘦,看上去竟比三十来岁的宫女看着更显老气,整个人死气沉沉。

她没有好心到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但不过是动动嘴就能避免的事,她也没坏心到眼看着那名义上她的妹妹一世凄苦。

更何况,她现在就是淑妃谢玖,她与梁国府任何人都是相戚相关,荣辱与共的关系。

“阿瑶心高气傲,定是要找个真正有才学的才压的住她。”谢玖笑道:“咱们梁国府时至今日,不需要靠联姻才能巩固地位。不求家世多尊贵,只要人品才学好就足够了,哪怕是寒门学子。唯有一人,青州刺史夏洪断断是结亲不得。”

梁国夫人听谢玖说只要人品才学好,心里便是一动。

果然是自家女儿,和她想的是一模一样。倒是那夏洪虽在青州任上,京师家里的老太君私下曾露过几句,因顾瑶相貌家世摆在那儿,才名在闺阁便传了出去,上赶着联姻的有不少,她尚在横量中,也未回复夏家老太君,却放在了心里。

“俺地亲娘,女人家话长起来真是堪比老太太的裹脚布,没完没了。”舒宜在谢玖面前飘过来飘过去,满脸的不耐烦,拼命地秀起了存在感。“你们娘俩哪天聊不行啊,结亲又不是今天说了,明天就迎过来拜堂。俺说大长腿,俺这是人命啊,被人给咔嚓死个透透的,俺这是大事儿,你要不要先听俺的呀?”

说着,没记性地又伸手想拍谢玖的肩膀,手刚挨到就再度被震了出去。

这一次,谢玖是亲眼看见一股力量打到丑鬼身上脸上,五官扭曲到丑爆,瞬间就从窗子飞了出去。

“俺地娘!”

外面颤巍巍地传来一阵嚎哭,“想俺毒医在江湖上人人敬仰,谁见了俺不规规矩矩的,跟三孙子似的。一刀让人砍死就够憋屈的了,做了鬼居然还让人欺负,震的俺浑身发抖,脚下发软,果然最毒妇人心,是想生生将俺震的魂飞魄散呀。”

下意识地,谢玖攥紧了拳头。

老天爷是看旁的鬼伤不到她,没有搞头,又换了个丑货来烦她,生生要把她说死吗?

明明是他手欠,摸她肩膀才被反震出去,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赖在她身上。

对于他要告御状这事,她开始表示深切的怀疑。

“哟,哪里来的这么一个丑鬼?”窗外,洛妃的声音响起。

谢玖望过去,只见洛妃挽了个双丫髻仪态万方地窗墙而入,舒宜张着大嘴紧随其后,眉飞色舞,目光黏在洛妃身上,嘴里啧啧了十几声:“俺地个亲娘祖奶奶,宫里的女鬼都这么靓,不枉我白死这么一回,终于开了眼了。”

“乱叫什么亲娘祖奶奶,”洛妃一个白眼就射了过去,眼瞅着舒宜的鬼身子飘飘忽忽地找不着北。

“大姐――”

“谁是你大姐?”洛妃当时就翻了脸,柳眉倒竖。“你死了照不着镜子,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自己长什么德性?管谁叫大姐呢?看你长那德性,还好意思叫人家大姐――”

激愤的一席话,仿佛舒宜埋汰俩太监的词原封不动给还了回来。

舒宜稍微迟疑,脸上没有半点不悦。“大妹子?”

“呸,哪个是你大妹子?不要脸,我看你死就死在这张嘴上。”洛妃不屑地高昂着头,飘回铜镜前坐下。

舒宜嘻皮笑脸地跟着飘了过去,“那个,你说的在理,的确是因为这张嘴。你、你真英明。”

“阿玖,可是皇上透露了对夏家的不满,你才这般说,还是有其他原因?”梁国夫人问道。

“你给我滚远点儿,别往上凑,看着你就泛恶心。”洛妃毫不留情,满目不耐地冲谢玖道:“哪里就跑进宫来这么个色坯?你给带回来的?”

梁国夫人还在说着什么,硬是让洛妃和舒宜的鬼吼鬼叫给盖了过去。

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场面,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鬼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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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毒医的报复

梁国夫人眼见着谢玖精神恍惚,东问西答,脸色也越发的难看,心里酸楚的跟什么似的。

好好的梁国府嫡女地位尊贵,人品纯善,进了宫便泯然众人了。宠妃不过是外表风光,原来身体竟虚弱到此种地步,接待亲眷不到两个时辰就受不了,看起来完全是在强撑着。

她按下一肚子想说的话,起身便要告退。

舒宜全然不顾洛妃爱理不理一个劲儿地搭讪,从仙乡何处,问到年龄几何,洛妃直接炸毛,撸袖子就要开打。

谢玖怔怔地起身,连忙扶起正行大礼的梁国夫人,神态憔悴地道:“娘,没人时咱娘俩可不行这般多礼,娘这是要折煞女儿了。再多坐片刻无妨,皇上不是留了娘到傍晚吗,到时自有马车会送娘回梁国府。”

梁国夫人摇头叹息:“不是娘说你,你这身子可要好生养养,才多大的年纪,坐上一会儿脸色就这么难看。”

她顿了顿,道:“你在宫里,姑且不论其他荣宠,一定要爱惜自己才是。今日娘就不多坐了,有什么事传话给府里。”

谢玖巴不得赶紧送梁国夫人出宫,她要说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若是任由丑鬼和洛妃闹腾起来,她可没有把握自己的反应能够骗过梁国夫人。于是也不多留,便起身相送,到了殿门口就被梁国夫人给劝住。

“俺地娘啊,你这边可算完事了,快帮帮俺,这位大妹子太彪悍了,俺快抗不住啦。”舒宜抱着脑袋四处逃窜。

两鬼打架可不像人,抓头发戳眼睛什么的,洛妃老鬼成精,那拳头砸到新鬼的身上倒真像活着的时候被人揍的痛感。舒宜是个新近死的,挨到洛妃身上就和碰到人的身体一样,就穿了过去,一点儿力道也没有。

所谓的鬼打架,只是舒宜单方面的被揍。

谢玖乐的看他被洛妃料理,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拉着梁国夫人的手道:“阿瑶的亲事,母亲可要更上些心……若有了合意的,不妨递个牌子进宫,我也给参详参详。”

梁国夫人笑道:“那我下次带阿瑶一同进宫,有什么你们姐妹敞开了聊。”

谢瑶心高气傲,自小就不喜欢总板着脸管东管西的谢玖。谢玖则是老气横秋,端方守礼,除了暗恋万钟一事,生平就没做过半点儿出格的事,自认教养极佳,一心为妹妹好,要求极严格,所以二人自小在一起针尖对麦芒,心虽和面上从来都不和。

倒是谢玖入了宫后,谢瑶想起的都是自家姐姐的好,心心念念想进宫会上一会。

偏进宫前两日,谢瑶得了风寒,梁国夫人便留她在府里养病,要不然这一回怎么也要进宫来的。

“大长腿,救命啊。”

谢玖送走了梁国夫人,舒宜嗖地就蹿到了她身后,哭嚎道:“宫里的女人好恐怖!当真是应了书里的话,越美的事物就越是毒啊!太特么毒了!”

洛妃趾高气昂地望向谢玖,意思谢玖很明白,从哪里来的给就弄回哪里去。

谢玖回一个无奈的眼神,她真心觉得自己有这能耐?

“你不是说要告御状,有人杀了你吗?现在四下清静了,你还不说?”

洛妃一听有戏,这才暂且偃旗息鼓飘回铜镜前,一边揽镜自照,一边竖起耳朵探听事情原委。

舒宜不忿地又哭了一阵,抬袖子要抹干眼泪,举起来才发现现在还有个屁眼泪,有眼泪也擦不着。

“俺哭了?俺有眼泪不?”他手指着自己的脸,一副哭丧相,眉毛眼睛胡子都呈八字状,看起来衰透透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谢玖无语,施施然地回到椅子上坐下,喝了口微凉的茶。“别说没用的,你不是嚷着要报复吗?到底谁杀了你?”

梁国夫人走了,按说就该撤下御膳。谢玖不想引那丑鬼色坯入了卧室,便下令宫人们守在外面,不得打扰。

“报复?俺如果被杀了,要找人帮忙才能报仇,这般没用,估计要杀俺的人都从京师排到边疆了,俺也死了不下八万回了。”舒宜拢了拢乱篷篷的头发,那不可一世的表情,睥睨万物的目光,生生令洛妃和谢玖对视一眼,强忍着没上前胖揍他一顿。

这么能耐,你倒是别死,活蹦乱跳的啊!

刚被揍完,一脸的衰样还臭显摆什么?

“按你的意思,告御状是随便说说?”谢玖揉揉额际。

她无比想象她那出得厅堂,上得朝堂;榻上虎猛,下榻龙精;除鬼居家好帮手的小皇帝了。

后\宫这一天天遇到的烂事,碰到的烂人,现在又多了无处不在的烂鬼。

“自然不是啦。”舒宜笑道,八字胡一颤一颤的。“俺只是告诉你,俺不是任人欺压,没有名号的小人物,俺是纵横江湖二十载,人人景仰的毒医舒俊杰啊!”

谢玖翻了个白眼,她管他什么俊杰毒医。若不是他是随那两年后会谋反的大长公主进宫,他的死亡很有可能牵扯到阴谋造反,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浪费生命。

“你有事儿说事儿,本宫没时间和你在这儿闲磕牙。”

“俺看你时间富余的很哪。你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不就是时间最多吗?皇后和顾荣平也是,私下里没少讲究你。只是,你可没她们嘴里那么有风情又妖媚,要不然俺也不可能好奇地找到你这儿了。看着硬梆梆的,没半点儿女人的温柔。”舒宜全然没有开始时色迷迷的眼神,居然满脸的挑剔。

谢玖完全不好奇皇后背地里怎么研究她,她只想怎么能把这丑鬼送回昭阳宫。

那些个鬼难得遇到能看得见他们的人,都喜欢有事没事到她这儿秀秀存在感,要不然就是吓她。旁的鬼还好办,时间长了他们的兴趣就淡了,没事都不来打扰她。只这丑鬼,她真的很担心他留下来。如果他在宁安宫,她怕自己都活不到今年除夕,就活活被胳应死!

“你再不好好说话,信不信我揍你!”洛妃等了半天,完全没听丑鬼说到正题,只听他一个劲儿的吹嘘自己的光荣历史。一个仪态万方的鬼妃,生生被逼成了暴力女鬼。

再光荣,不还是让人弄死了?

美个屁?

舒宜脸色一僵,顿时飘到门边,两个往外鼓的眼睛几乎凸出了眼眶,警戒地盯着洛妃的方向。

“照你话里的意思,你自己是已经杀死了你的仇人?”谢玖挑眉,“那怎么又告什么御状?你能不能整理一下思绪,从头到尾,慢慢道来……先不必着急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现在人是还没死,不过也快了。”舒宜得意洋洋地做捋胡状,实则手根本和脸还有一段距离。

“敢对俺痛下杀手,俺很是敬佩啊,自然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他双目灼灼,笑容异常灿烂。“俺要让他以为自己计谋成功,享受到了胜利的喜悦,在他最开心的那一刻,才肠穿肚烂毒发暴毙。这才是俺――毒医舒俊杰的风格。”

谢玖机械地咽下一口茶水,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不愧是自称毒医,这心理战打的好,果然够狠毒。

他自称已经报了仇,却还是口口声声要告御状,分明是他知道自己杀的不过是个杀手马前卒,想着利用皇帝来个连根拔起,将幕后黑手也斩草除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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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围观

“柳氏毒害皇嗣,杀人灭口,意图弑君,皇上罢了柳氏妃位,皇室再无柳氏这一号人物。[.la 超多好]”

朱德音高坐昭阳宫首位,扫视下面神色各异的妃嫔道:“不仅柳妃自己身死,柳家也受到了严厉的制裁,本宫希望诸位引以为戒,尽心服侍皇上,光耀门楣。即使这些做不到,至少不要做令家族丢脸抹黑的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进了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万不可肆意妄为,妖媚惑主。谨守本份,贤良淑德,这才是宫妃应该做的。”

众妃默。

皇后说的轻描淡写,实际的状况却只能用惨烈二字形容。

柳妃意图弑君,虽死不赦,挫骨扬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永不得享受宗族祭祀。

柳妃之父与三个成年的兄弟赐毒酒,其余未成年的兄弟子侄尽数贬为庶人,柳氏五伏之内五十年内不得为官。至此百年世家,荆州柳氏败落。

如果说前面一番话,是给她们提个醒,敲打她们以皇后马首是瞻,最后一句明晃晃的刀光就是冲着瑾芳仪去的。

她们也想妖媚,她们也想惑主,可也得先见得着皇帝才行啊。不管是三年前进宫的,还是今年新进\入宫的,最近两个月见着皇帝面的屈指可数,不仅肉渣吃不到,连肉香也闻不着。

众妃齐齐将愤恨的目光移向脸色萎靡的瑾芳仪,皇后说的就是你,装什么聋!

朱德音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流露些微厌恶的眼神扫向谢玖,见她一副心不在焉,无动于衷的模样,像是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la [棉花糖]

昨日大长公主进宫,曾问她,为何多年无子嗣。

“中宫无子,下面妃嫔的心思就会活络起来。其他不受宠,位份低的还好摆弄,若是谢家丫头产下皇子,还有你的好吗?”大长公主厉声问道,浓眉紧蹙,一脸担忧。“现在她连半点儿皇嗣的影子都没有,就这般得皇上的宠,若是有了儿子还了得?”

最后,压低了声音问:“你忘了明惠帝时的曲贵妃了不成?”

明惠帝是大燕朝的第四任皇帝,执政十年间一向与皇后琴瑟合鸣,帝后情深。后来翰林院曲学士的女儿进宫,步步高升,不到两年时间就将皇帝迷的团团转,不仅与皇后闹的不可开交,最后甚至还要废太子,立那曲贵妃襁褓中的十皇子为太子,大臣纷纷上书反对亦无效,皇帝是铁了心要抬举曲贵妃。

后来太子两周岁时夭折,曲贵妃失子之痛,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个月后死了。明惠帝身心受创,不到半年也去了,这时蜇伏的皇后才一雪前耻,立自家的废太子为帝,找个理由灭了曲贵妃本家,解了心头之恨。(.la 棉花糖)

若不是天意弄人,曲贵妃早逝,后来哪里有皇后什么事?

也是曲贵妃手软,没有赶尽杀绝,否则皇后也坚持不到明惠帝死后重整旗鼓的一日。

朱德音知道皇帝一向宠谢玖,但以前也不是没有别人――现在怀了身子的贾黛珍就是一个。后\宫的女人一向多,以后还会更加多,如果她因为皇帝的宠爱吃味,估计生生能把自己?死。她看不上谢玖单纯就是看不上这个人,看着就两面三刀,惯会使些阴谋诡计,却不是因为得了皇帝的宠。

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她才真正意识自己的目光短浅。

她自认与景元帝没有明惠帝后那般曾经的两情相悦,谢氏阿玖心思缜密,也不似绵软的曲贵妃好拿捏,如果不早做打算,等到谢玖真是有了孩子,就一切都晚了。

如果说以前她只是厌恶谢玖,想弄垮她。现在就是存心要弄死了她,以绝后患。

太后婆婆怎么说的来着?想做贤后,可不能只是贤良,也得有些手段。

朱德音揉了揉阵阵泛痛的头,打定了主意,她的心里反而轻松下来,一瞬间便将厌恶的目光掩下,轻轻呷了口茶。

其实皇后根本不用掩饰那微乎其微的恶意目光,甚至众妃成堆成捆的眼刀也根本入不了谢玖的眼。

她已经被眼前那些层层包围的鬼魂弄的不胜其烦,问题是他们不只看,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好像她是菜市场的一棵葱。

“都别吵啦,别吵啦,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舒宜飘到半空,挥着手臂冲向下面乌泱泱的鬼大叫道:“这帮子死鬼,该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儿,少在俺眼前碍眼,你们挡着俺看美人了!快起开!”

谢玖本就没打算带舒宜来昭阳宫,顶好是也别在她的宁安宫,先在别处飘着。

偏那舒宜死皮赖脸地黏着她,有她在洛妃还勉强接受,让舒宜独自留在宁安宫,用洛妃的原话说:

“你不想我把皇宫所有鬼都叫来愉快地玩耍,吵的你不得安宁,你就给我走哪都带着这丑鬼,少让他在我眼前晃悠。”

舒宜也没胆子和洛妃套近乎,再加上真心是想见识下后\宫众多佳丽,欢天喜地的跟着她出来了。连磨了她一晚上,就想立马告御状的念头都被他抛在脑后。

偏偏昨日两太监在昭阳宫吵架,看到个陌生的鬼魂,而且这鬼丑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传闻迅速在众鬼间传开了。

但凡选入宫里的,妃嫔自是美貌不必说,连宫女太监也须眉目清秀,露出来的地方连个疤痕疖子都不能有,更不要说像舒宜那般抽象的长相,别说自小入宫的,就是成年进宫为奴为婢的也没几个有幸见过。

以致今日一大早谢玖坐在软轿里,还在去昭阳宫的路上就被那些个鬼给围观了,美其名曰:见识见识。

谢玖坐定,就发现今日的鬼超乎寻常的多,密密麻麻地挡在她眼前。别说看清坐在对面的妃嫔了,这些鬼怪的议论声完全压过了皇后和妃嫔间的谈论,说了什么她根本一句都没听到。

鬼魂脸部表情少,都死死盯着她身后舒宜的方向,脸色青白,有的还手捧着掉了的脑袋对准了他所在的位置,就想看看传说中的丑鬼究竟丑成什么样。

“瑾芳仪,你这是打哪儿淘堂出来这么一个丑鬼?”有鬼好奇地问。

“你特么才是丑鬼,你一家子都是丑鬼!”舒宜迅速飘回原位,站到了谢玖旁边。自洛妃教训了他一顿,他知道新死的鬼谁也打不过,便不敢随便动手,只是逞能打打嘴架,两撇八字胡翘的老高。

“你们宫里的鬼见识都少,俺这周身的气质风度也不是你们能理解的。”

众鬼:“切。”

谢玖也默默地跟着:切。

“皇后问你话呢,瑾芳仪!”没抢到最佳观测点的鬼被挤到皇后脚下,高声叫道。

“皇后问你话呢。”有鬼传话过来。

“问你话呢!”

一个传一个,直到舒宜扯着脖子,青筋暴露:“赶紧给俺闪开,人家皇后问大长腿话呢,这帮不识趣的土货。快从瑾芳仪面前飘开,赶紧地!”

所谓万鬼齐嚎,谢玖表示她算见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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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炮灰

众鬼在谢玖和朱德音之间让出一条道。(.la 好看的)

谢玖嘴角抽搐,她是能看清楚皇后了,可让开的鬼都堵到其他人面前,穿过一层层透明的身体,众妃的面容模糊难辨,看着她头晕目眩。

“皇后问你怎么看。”脖子上面空荡荡的女鬼捧着脑袋到胸前,血盆大口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冒着血沫。“对于妖媚惑主这事。”

“不是。”旁边的太监鬼翘起兰花指掸了掸喷到胳膊上的血渍,尖声道:“皇后是说你看起来总是病恹恹的,是不是该叫御医看看。”

最先出声的太监鬼距离皇后最近,他说:“都不对,皇后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你有病就在宁安宫养着,别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她看着就烦。”

不只谢玖没弄明白皇后究竟原话是什么,舒宜看着一众鬼两嘴角有节奏地来回抽搐,同样也是有听没有懂。

“这都说的特么什么鬼话,俺有听没有懂啊。他们说的究竟是几个意思?瑾芳仪,你怎么看?”

谢玖尴尬地恬舔了舔嘴唇,老实说,怎么看都没用,信息太复杂,根本不能顺着这些鬼的话茬接下去。否则万一接错了,来个东问西答,丢脸丢到人鬼两界皆知,她可就大大地出了名。

其实,不等谢玖想出话来应付,主动挑起话题的皇后已经开始后悔。

和这目光呆滞,表情迟钝的谢玖找话,根本就是在自己找虐,她是脑袋让门夹了多少回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朱德音现在根本不想知道这瑾芳仪是天生反应慢人半拍,还是故意想激怒她装作这么一副懵懂无知的白痴样,她现在对谢玖是心理生理双重厌恶,不用谢玖出招,她看着那张脸就压抑不住烦躁的心情,一茶盏就想摔过去,直接暴力镇\压。

“不知是不是吹了夜风,这几天臣妾身子是有些不舒服。”谢玖挑了个比较稳妥的话题。“耳朵也有些耳鸣。”

朱德音望着茶盏上方稀疏的热气,连看也不想看瑾芳仪一眼。“本宫看你的确是耳鸣的厉害,否则怎么陆美人正说着话,你就能生生给打断了呢,即便是再没有规矩的,也做不出这般没教养的举动。”

皇后表面上没有反驳瑾芳仪明显的借口,实则打脸啪啪作响,众妃精神为之一振,各种看好戏的表情。

皇后不喜瑾芳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已经摆在明面上。后\宫唯一的男人让瑾芳仪霸着,众妃自然是同仇敌忾,站在皇后一面,巴不得瑾芳仪再嚣张一些,惹毛了皇后,把瑾芳仪彻底搞垮她们才开心。

“俺地个娘,这皇后说话忒损了,她这是说你就是没有教养啊。”舒宜不知是打抱不平,还是落井下石地来了这么一句。

谢玖内里翻江倒海,恨不得缝上舒宜的嘴,表面却波澜不惊,言笑晏晏。(.la 棉花糖)“是吗?那还得劳烦陆美人再说一遍,臣妾是当真耳鸣,没有听清楚呢。”

“起开起开,让俺看看哪个是陆美人,听她究竟说了什么!”舒宜双手插腰,高高扬头下巴声嘶力竭地喊道。

众鬼鄙夷的目光刷地射了过去,静了片刻,竟自动自发地在谢玖和斜对面的陆美人之间也让出了一人宽的道。

谢玖满头黑线,彻底让开都躲到那些妃嫔之后不好吗?难道再有什么妃嫔多嘴插话,这些鬼还要不停地分开合并?看着呈人字的两条留给她看的过道,谢玖表示无语凝噎。

陆美人是三年前大选入宫,承过两次宠就被皇帝抛诸脑后。原位份是才人,因太后生辰大封后\宫才进了一级为美人。在后\宫世家大族女子把持之下,她一介陈寒府正五品同知之女既不得宠,又没有家族在后支持,唯有牢牢抱紧皇后这根大粗腿,是铁杆的皇后派。

谢玖对陆美人印象颇深。

前世这位就是有名的抱大腿专业户。皇后活着的时候抱皇后的大腿,皇后死了就抱秦妃的大腿,甚至在她盛宠之时,也抱过一两年她的大腿。

这人满肠满腹的心眼都用来琢磨讨好宫妃,在不得皇帝宠的情况下,靠着宫妃的极力推荐上了几次皇帝的龙榻,竟也生下了一个百伶百俐的皇子。她对陆美人全无好感,对她的儿子反而喜爱的不得了,可能喜爱的过于明显,吓的陆美人以为她是要抢了孩子抱过去养,以致撵都撵不走的陆美人自动自发地远了她。

“妾身是好心提醒瑾芳仪,前阵子张妃也是耳鸣的厉害,您还是小心养着为好。”陆美人一张小圆脸,一双眼睛也圆溜溜的,相貌甜美可爱。

谢玖挑眉,大概和皇帝相处久了,动作竟和皇帝一模一样。

“陆美人的意思是张妃现在状况很不好吗?”她好奇地问,“若不是陆美人心里那般想,怎么会以张妃为例提点我呢?敢问,张妃现在的情况是有多不好,我才要现在就小心养着?”

众妃默,瑾芳仪忒无耻!

宫里人尽皆知张妃疯魔的在太后寿宴就闹了起来,这不是太后说禁言就禁的。如今可不就是躺在永福宫驱鬼呢吗?只是知道是知道,谁也不敢直言张妃就是疯了,你丫的谢玖和她先前一样耳鸣,你小心也疯魔了。

不说瑾芳仪这正得宠,精神又不太正常,单一个张妃背后跟着太后皇上,她们长了一身的心眼也不敢得罪,说出这等找死的话。

“腿太短,脸太圆,说话时动作太多毫无仪态风度。”舒宜呲着大黄牙评头论足。“这丫头也敢自称美人?顶多算可爱吧,你还称她美人,比你可差远了,你寒碜人家呢?”

一席话说出来,众鬼顿时哄堂大笑。

“这土货哪儿冒出来的,简直就是大燕宫的奇葩呀!”

捧着脑袋笑的血沫横飞的女鬼笑道:“人家姓陆,位份――就和外面的官员品级一样,品级是美人,怂鬼。”

笑声震耳欲聋,谢玖在哄笑声中看到陆美人笑眯眯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未免说了什么不中听,挤兑她的,她若直接放过反倒让其他妃嫔看低了,以为她是个银样蜡枪头,是人都敢往她头上踩一脚。

于是轻咳一声,摸了把耳垂笑道:“陆美人声音太小,我听不到,麻烦再说一遍。”

陆美人笑容僵在脸上,承受不住瑾芳仪那毫无掩饰充满恶意的笑,求助似的将视线移到上首皇后的方向。

宫妃这次真的静默了,没有人相信谢玖是真的耳鸣听不到别人的话。耳鸣她们不是没有得过,每每被瑾芳仪春风得意气的虚火上升,她们也成天成宿的头晕耳鸣,忧郁暴躁,即便那样也没连句人话也听不见啊。

陆美人众所周知是皇后的马前卒,最忠实的小伙伴,瑾芳仪在昭阳宫三番两次下陆美人的面子,摆明是冲着皇后去的。

这皇后大战宠妃的戏码,大家都想看,不过却都不愿意无辜卷进去,不明不白就做了炮灰。

“俺地娘,这丑鬼是谁啊,烧成这样还有脸出来丢人,想活活再吓死俺一次!”舒宜冲着皇后坐下的焦脸女鬼挥手,“你挡着俺看皇后那便秘的脸了,赶紧地起开。”

说完,弯下\身对谢玖道:“你速战速决,可别拖太久,俺还等着去告御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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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战局

焦脸女鬼五官烧的跟炭一样黑,看起来可怕恐怖,但纯粹是人为烧出来的,和舒宜这种天地造化孕育纯天然的丑陋却是不可同日而语。舒宜骂脸女鬼丑这话一出,众鬼立时笑不可抑东倒西歪,无头女鬼更是乐得生生把捧在胸前的头给笑掉了地上。

谢玖扫了眼滚到脚边呲牙笑的正欢的鬼脑袋,默默移开了腿。

众鬼这边乐的上飘下跳,一派齐乐融融的景象,众妃那边却截然相反的冷场,安静的针落可闻。

谢玖在众鬼的喧闹中自然是不明状况,只是顺着陆美人的视线,也望向皇后的方向。只见朱德音面沉似水,握着茶盏的手青筋暴露。她下意识地紧盯那只白玉般白皙的柔荑,唯恐一个不小心茶盏就砸了过去。

她不怕耍心眼斗心机,却对皇后这种扭曲暴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的暴脾气心有余悸。

宫里是有传她疯疯癫癫,可她不是真的神经病,皇后万一控制不住脾气,一茶盏砸到她头上,她总不好上去和皇后揪头发对打。

谢玖惊恐的目光全部被朱德音看在眼里,朱德音一怔,想要收敛怒气,谁知心火却烧的更高。

多年前,祖母评价她的一句‘脾气暴躁’,她犹记至今,时刻警醒。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控制力相当满意,无论多生气的状况她都能压下来,但自从碰到这个表里不一,装疯卖傻的谢玖,总是能挑起隐藏在她心底的那股邪火。(.la 无弹窗广告)

景元帝外表温和,实则心高气傲,对女子一向不上心,她就不明白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就偏偏看上了疯疯癫癫,满肚子心眼的谢玖。

他眼光得歪到什么样,扭曲到哪种程度才能无视后\宫如云美女,偏偏对谁谁都看不上的她上心?随便揪出个宫妃来问问,谁不说理解不了这瑾芳仪究竟是凭的什么上位?

王八看绿豆,就是看对了眼。

大长公主香扇掩唇,笑纹横生。朱德音选择性地忘记后面那句――和他父皇一样,没有挑女人的眼光。连他自家姑姑都这么说他,可见是有多不认同他的眼光了。

她将茶盏放到旁边的桌案上,看也不看谢玖一眼,道:“你们听到了,瑾芳仪耳鸣听不清旁人说什么,未免姐妹间无意中生了嫌隙,以后和瑾芳仪说话都大着点声音。她知道自己耳朵时好时不好,想也不会无故责你们无礼。”

“皇后在讽刺你装聋作哑。”老宫女披散着灰白的头发飘过来哑声道。

谢玖只觉额际一抽一抽地泛疼。

没有这帮鬼的鬼吼鬼叫她能听到的好不好?有传话的这份心,维持下秩序,让这些鬼都闪开不好吗?

朱德音再没耐心应付,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挥散了众妃。

“我们是不是该去找皇帝了?”舒宜飘在半空的身体和谢玖一般高,脚下方空荡荡一大截。

谢玖没理他,径自盯着气色不佳的周妃施施然地出了昭阳宫。

“周妃。”谢玖叫了几声,周妃都充耳不闻,眼见她马上就要坐上软轿,谢玖才走快两步一把抓住了周妃纤细的手腕。

周妃惊讶地转头,微粗的眉毛轻蹙,扫了眼自己被紧紧箍住的手腕道:“瑾芳仪这是要做什么?”

“我刚才叫了周姐姐两声,不过姐姐好像没有听见。”谢玖笑道,像是提防周妃一下子就跑开似的,轻轻放缓了手劲,却并没有松手。“妹妹有事求姐姐帮忙呢,正巧在昭阳宫遇见,倒省得我再多跑一趟长春宫了。”

“不知道耳鸣是不是流行病,我最近也总是听不清旁人说话。”周妃不咸不淡地应对,完全不搭下茬。

“……”

谢玖维持不变的微笑,“姐姐用的锦帕总是比我们的精致漂亮,以前我还暗自羡慕,听了宫人告诉才知都是姐姐自己绣的。姐姐看着娇娇弱弱的,不想手竟这般巧,瞧那针脚布局可不是一般人绣的出来的。”

舒宜飘在半空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马屁拍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后面的妃嫔陆续走出昭阳宫,看到瑾芳仪和周妃拉着手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心里虽好奇昨日还针锋相对的二人怎么就谈笑风声起来,却没一个人够胆真的停下脚步横插\进去,陆续坐着软轿离开。

周妃哼了一声,“瑾芳仪也将我的绣艺放在眼里?你不是瞧不上我的绣工,在背地里说我堂堂大家闺秀偏爱摆弄这些,宫里的绣娘都不知道比我强多少倍?”

“周姐姐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会这么说?”谢玖瞪着无辜的美眸,是她听的方式不对?

怎么明晃晃的指责,生生让她听出了股委屈的味道?

“我今日就是厚着脸皮想求姐姐绣一副海棠花的帕子赏给妹妹呢……妹妹没那天赋,鸳鸯到我手里都能绣成野鸭子,羡慕姐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说这种违心的话。是哪个挑拔咱们姐妹感情,姐姐你告诉我,我和她当面对质。”

周妃疑惑地眨了眨眼,见谢玖敢说当面对质这样的话,心下就信了八九分。却不曾想若是遇到个厚脸皮的,哪怕证据摆在面前也照样两面三刀,将黑的都能硬拧成白的。

“想是也听了旁人的浑说,你现在风头正劲,多少人看你不顺眼呢。”嚅嗫着,到底没把皇后给卖个彻底。

谢玖忍住笑,嗯了一声。

不是她欺负老实人,皇后看她不顺眼,憋着劲儿一心要对付她,现在是没让皇后得着机会,万一以后落了把柄在皇后那儿,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了。周妃性子单纯,几句话就挑拨的对她不满,倒不是有多怕周妃。同样她也不怕任何找上门的麻烦,来一个对付一个,来两个杀她一双,但几句话就摆平的事,她也不愿无故树敌。

“我也不敢白白劳动姐姐的玉手,我知姐姐下个月生辰,早早就在皇后三嫂的烟雨阁里订下了一本图册打算送给姐姐呢。姐姐手巧,我不知多喜欢呢,万望姐姐帮帮手。”谢玖勾上周妃的手臂,亲昵地低声笑道:“这烟雨阁也算得我们京师贵女的销金窟了,单梁国府一年就杂七杂八买回去至少三百两金子,皇后的三嫂听说巨江蒋府出身,书香世家掏起钱来也是毫不手软啊。”

挑拨的话是从皇后口里出来的,烟雨阁的图鉴也是皇后娘家嫂子产业,她将事实摊在周妃面前,是怎样,就让周妃自己琢磨吧。

谢玖看着面色渐缓的周妃,唇角浅浅勾起。

周妃直白,她就用直白的办法解决,皇后一肚子馊水,她也自然有办法让她自己把那水给全咽下去。

和她斗?

希望皇后明白一个道理,战局开了,就没有中场休息,她也不是个只懂被动反击的新手。前世五年宫斗,早便磨利了她这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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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死磨硬泡

“这回该去找皇帝告御状了吧?”舒宜背着手飘在空中,满脸不耐烦。(.la 好看的)

在外面谢玖一向不理身边的鬼魂,只是笑盈盈地目送爽快应承给她绣锦帕的周妃伏身上了软轿。

这周妃听了她一番明示暗示,面不改色心不跳,除了听到那图鉴要送予她作生辰贺礼时眸中难掩的光彩,就再也看不出大的情绪波澜,完全没了昨天义愤填膺的激动神态。

昨日之前如果她还以为周妃是迷了心智,真傻真蠢,今日她算彻底明白了,能送进宫来承宠的,再傻都比一般人伶俐的多,拎得清看得明,起码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

被皇后挑拨两句就跟炸了毛似的,到处找她茬,现在听了一切是皇后在背后操纵,居然笑笑的,跟没听懂似的。她再信周妃无辜被利用,纯洁的像朵白莲花,估计她不是被自己蠢哭,就该回炉再重新投次胎了。

其实,有脑子最好了,总比不知深浅就乱站边的要让她省心。

周妃战斗力再不济也是个妃位,即便拉不到自己这边,也不能让皇后三言两语就给挖过去!

请安的妃嫔走的七七八八,为了看舒宜聚在一起的鬼魂却还跟着不少,很有默契的以谢玖为中心围了个半大不小的圆圈。

“这相貌长的忒有创意,咱家活了六十几年也没见过这么得天地精华拧着就出来的。”老太监和老宫女聊的旁若无人,也没控制音量。

谢玖几乎笑喷,马上以手掩口,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舒宜一听就炸了,气的眉毛胡子立刻倒冲成了倒八字,“他娘的俺还有你有创意?你和正常人一样两只眼睛一只嘴,却生生比正常人少了一颗头,你有什么好臭美烂得瑟的?”

“笑什么,笑什么?六根不全的东西,还有脸笑爷爷!爷爷活着的时候,到哪儿不是横着走,活该你们成天猫着老腰伺候别人,一辈子不得翻身!”

眼见着舒宜打击面扩大,似乎打算舌战群鬼,谢玖快走几步上了软轿,不打算趟这浑水。

舒宜见谢玖走了,也没心情理那帮鬼眼看他低的,嗖一声就穿进了轿内。

“咱们要去见皇帝了吗?你昨晚不是答应俺今天要去皇帝那儿帮俺告御状吗,你不是想反悔吧?”舒宜见谢玖不答话,急的当场七窍生烟,又不敢碰到谢玖的身体,好一顿抓耳挠腮。

“瑾芳仪,你虽不是男子汉说句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可也不能昨天说了今天就不认啊。你们这宫里的女人心眼太多,俺是看不透,也想不明白,只这和你也没什么利害冲突,你千万帮帮手。要不然,俺死不瞑目。他娘的,俺和他有深仇大恨,他杀俺,俺连个屁都没来得及放就死了!俺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让人给一刀宰了,说啥俺也不能就这么算了。[.la 超多好]”

他认真地道:“你听好啊,你不帮俺,俺虽碰不了你,可是这一张嘴巴也能烦死你。当年俺穷的叮当三响,全凭这张嘴烦的俺师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拜了师学了他全部的医术。你到底帮不帮俺?可不带忽悠鬼的。”

谢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翻出来。

不管是人是鬼,遇到个厚脸皮的死磨硬泡,谁也没招。

她叹了口气,挑起帘子轻声道:“花真,回宫里别忘了准备些糕点,我晌午要带去含章殿见皇上。”

花真一怔,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离晌午还有两个时辰呢,那糕点厨师每日都做,装上就能走,瑾芳仪这么早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是……告诉的她吧?

虽然瑾芳仪叫的是她的名字,她心里还是发毛。渐渐的,胳膊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为啥要等到晌午,现在去不成吗?”舒宜急切地道,办完正经事,他就可以好好逛逛这皇宫,见识见识所有的美人啦。他知道有资格拜见皇后的都是一小部分妃嫔,但这两天见到的美人已经比他一辈子见的都多。

他心道,若是所有妃嫔看个遍,不知又蹦出多少出挑的美人,真真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死也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么些个当世的美人,看得见却摸不着……

谢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这是求人的态度?

居然指手划脚安排起她的行程来了,一个宫外的死鬼,难道半点常识也不懂?这个时辰去,皇帝下没下朝还不一定呢,即便下了朝,还有一堆政务,闹个不好还有大臣跟过去有要事禀告。

难不成皇帝会抛下臣子,单会她这宫妃?即便皇帝做得出,她这祸水的名字可算传出去了,和大臣抢皇帝,她是活的不耐烦了。那帮子人的口水喷出来都能淹死她,相比之下,她还宁愿和妃嫔单练群殴。

眼看着舒宜那嘴一张一合,说什么也要说服她现在就去,谢玖心火嗖地撩了起来,伸手就冲舒宜的胳膊拍去。

因是二人软轿,空间不小,却也不如马车般开阔,舒宜眼瞅着那双纤长的柔荑就要挨到他身上,被震开身体四分五裂的记忆潮涌而来,只听他嚎一声就蹿出了软轿,尖声大叫道:

“俺地个亲娘,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瑾芳仪,你太坏了!你想震得俺魂飞魄散,连个渣渣都不剩啊!”

谢玖浅浅一笑,舒宜吓的一路没敢再回到轿上,她回宫这一路总算得了安宁。

终于到了晌午,日正当空,谢玖这才吩咐花真提着糕点篮子前往含章殿,舒宜抱着肩膀跟在身后,满脸防备地和谢玖保持至少两尺的距离。

“其实根本不用这些糕点,皇上看到娘娘去了,就很开心了。”花真笑嘻嘻地道。

谢玖但笑不语,施施然奔着含章殿去了。

她并不担心昨日自家老娘和大长公主闹个半红脸,今日她就主动上门告大长公主阴谋造反一事,会给皇帝留下无法弥补的阴影。照舒宜所讲,他是被皇帝亲军拱卫司给押到京师,亲自辨认重金请他制出相思子的人。追查相思子是皇帝亲自交待下去的,事关毒害皇嗣,后来柳妃更近一步要弑君,皇帝肯定密切关注此案进展,知道有舒宜这么个人。

“早知道拱卫司的人武功那么不济,连俺的命都保不住,俺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上京,宁可下毒把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部弄死。俺死的冤哪,竟然栽到一碗豆花上……”舒宜满面悲戚,眉毛眼睛胡子摆出三个八字。

如果不是自己贪吃路边摊,闹了半夜的肚子,腿软脚软,拉的反应都迟钝了,也不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那么容易就让人把命给结果了。

到了含章殿,絮絮叨叨的舒宜骤然消失。

谢玖一身轻松地下了轿,迎接她的是高洪书苦大仇深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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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会错意

景元帝半个月内处理了一批朝臣,珍藏的小本子上的人名划掉了近一半,虽人手安排有些忙乱,晚上又要跑去永福宫烟薰火燎呛个不停,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但眼神飞扬的神采是高洪书服侍皇帝这么久,极少看到的。

“最近陛下心情很好的样子。”每当回忆起来,高洪书都狠狠抽自己这张欠嘴两巴掌。

顾宜芳挑眉,“看得出来?”

不等高洪书点头,顾宜芳摇头叹了口气:“朕过于得意忘形了。”

紧接着,一股冷气压境,这两天就没个笑脸,连带着整个含章殿低气压,宫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喘。当时他和皇帝说话的时候有人服侍左右,狂风扫落叶的时间上下一干人等都知道是他的原因,害得他走到哪里身后都是哀怨的眼神。

他嘴欠哪,皇帝被压的久了,一朝翻了身,人家好容易伸伸胳膊腿,高兴高兴怎么了?得瑟得瑟怎么了?愿意乐就乐呗,跟他有几文钱关系,他多什么嘴啊?马屁拍到马腿上不说,还给马惊着了。白瞎他在宫里摸扒滚打十几年的宝贵经验,都让狗吃了个溜干净,连渣也没剩下啊。

高洪书悔不当初。

见谢玖浅笑盈盈,施施然来了含章殿,高洪书憋到嗓子眼儿的一股气总算吐了出来,细长的双眸嗖嗖往外冒绿光,扬起掏心掏肺的真诚笑容迎了上前。(.la 好看的)总算来了个能让皇帝露出笑模样的人,自他嘴欠来了那么一句,皇帝那张脸就跟千年寒冰似的,这下即便回不到如春风般温暖的日子,总能缓解给个喘气的机会吧。

谢玖被那过份灿烂的笑容几乎闪瞎了眼,不禁心里一抖:“高总管,心情很好的样子。”

高洪书差点儿没噎死,当初就是这句话捅了炸药包,让他几乎成为含章殿公敌。

“娘娘带了糕点来给皇上?”他干笑道:“皇上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正好没用午膳,知道娘娘亲自送来肯定高兴。”说着,在前面带路,到了暖厢前停住了脚步。

“小的进去禀告,请娘娘稍等片刻。”

谢玖是第二次到暖厢,上一次是柳妃要在御花园要杀死她那晚。历来的规矩,宫妃不得入内,即使皇上再宠瑾芳仪,高洪书也不敢擅自作主给领了进去。尤其皇上成日阴着脸,他长了八个胆子也再不敢胡乱揣测圣意。

“有劳高总管。”谢玖从善如流。

片刻只见高洪书快步走了出来,美滋滋地给迎了进去。

皇帝坐在御案前笔走龙蛇,全神贯注地批着奏折,一束阳光穿透窗子照在他的脸上,映的那张俊脸金灿灿的,令人不敢直视。谢玖才半弯了腿,就见他头也不抬,声音微沉道:“不用多礼,你且等朕片刻。”

皇帝虽然如此说,谢玖仍是照规矩行了礼,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暖厢内只有高洪书和两个小太监随侍,宫女端上茶后便退了出去。

谢玖等茶微凉的工夫,顾宜芳已经放下了笔,长长叹了口气。谢玖看到他转了转僵硬的脖颈,起身走到他身后,手劲微重地捏起了他的肩膀。

顾宜芳闭着眼,嘴角浅浅勾起。

“正巧朕开始肚子饿,你就送来了糕点,咱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高洪书撇嘴,午膳他都催了多少回了,皇帝满腔不耐烦一股子邪火都往他身上招呼。人家瑾芳仪提着那名不见经传的糕点来了,他肚子就饿,合着不只皇帝自己犯贱就爱捧着人家,连他的肚子都上赶着,给水就渴,给饭就饿。

谢玖轻声笑道:“陛下,甜点饭后佐食而已,怎么能用来填饱肚子呢。陛下三餐不定时,对御体不好。御膳房定是准备了午膳,只待陛下吩咐,不如臣妾陪陛下用午膳,如何?”

“也好。”

皇帝虽然没有乐的一蹦三尺高,总算没有再板着副棺材脸,高洪书鄙视皇帝区别对待的同时不禁也松了一口气,乐颠颠地抢了小太监的活叫御膳房准备上菜。

谢玖手下忽停,凑到皇帝的耳边低声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同陛下说,陛下可否禀退了宫人?”

顾宜芳微怔,掩饰不住笑意地挥退了两名小太监,吩咐道:“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两太监乖觉地出了房门,对视之后长叹一声,尽责地守在了门外,连返身回来的高洪书都给挡在了外面。

高洪书顿时面如屎色,想要挠门,被两太监一人抓一只手给阻止了。

“总管……这样不好吧……”

再不好,还有白日宣yin不好?

这是含章殿处理朝政之处,不是寝宫,万一让哪个大臣知道了,还不参皇帝个满头大包,这一生都让人家抓小辫子?

高洪书欲哭无泪,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景元帝之色腹,在长信宫宴客厅就幸了瑾芳仪的事不是没有过,有一次就有两次,万一皇帝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冲晕了那颗脑袋,以后有的他烦!

但凡皇帝出了错事,总免不了身边宠信的太监顶纲,什么教坏皇帝的事都是他们太监做的,皇帝就是朵千年老白莲,没?a臣绝对做不了错事。薪水低,杂事多,好事没他们的,坏事绝对是一抓一个准,打哪指哪根本没跑,他们就是一群苦逼的太监。

“咱们就在这儿看紧了,死也不能放任何人进去!”他五官扭曲,牙咬的咯咯作响。

“阿玖有何事,可以说了。”顾宜芳拉起谢玖的手,坐到旁边相邻的两张椅子上,望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这几日朕实在太忙都没过去看你,你可还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陛下放心,阿玖都好。”谢玖笑,一双美眸弯成新月状。

“有不顺心的就和朕说。”顾宜芳沉吟片刻,神情一本正经地道:“梁国夫人……那图册你可要来了?”

谢玖觉得,皇帝应该庆幸她没来得及喝那盏茶,否则定会毫不留情地喷他个满头满面。

这是那个野心勃勃,雄心万丈的景元帝,没错吧?还是她重生的方式不对,连带着他性格人生爱好都扭曲的厉害,一心就陷到了那本图册里拔不出来了,怎么什么事儿都往那里带!

“陛下,臣妾还有正事没说呢!”她有几分恼羞成怒。

顾宜芳眉头轻蹙,“你让朕遣退宫人,不是因为图册?”

非得要遣退宫人才说,神神秘秘的,整的他这一颗春心荡漾,满眼都冒粉红泡泡,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纯属特么的自作多情,丢脸丢到祖爷爷那一辈去了。

“不是。”

谢玖若无其事,佯装没看见皇帝脸上那抹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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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告御状

“陛下可听过舒宜这个名字?”谢玖试探地问道。

尽管那丑鬼言之凿凿,前因后果交待的极为清楚,她也不敢完全相信他,毕竟她被鬼骗不是一次两次。尤其这丑鬼自称江湖毒医,接触的人三教九流,心思复杂,难保有所图谋,满口谎言。

景元帝刚愎多疑,她和他谈起鬼魂的任何事,都是转述的口吻,尽量少的加入自己的主观意见。

顾宜芳闻言挑眉,“舒宜?你从哪里……是个鬼的名字?”

他的语气相当自然,表情相当平和,态度相当理所当然,就仿佛在说――是个哪个人的名字,这么普通的问题。显然,从她嘴里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他都习以为然了。

谢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顶着雷劈似的的呆滞表情点了点头。

“他自称毒医。”谢玖补充,听皇帝的意思根本对这名字毫无印象。“他就是制造相思子的那个人,被拱卫司捉上京师,就是要指认背后指使他的幕后凶手。”

顾宜芳已经从丢脸的余韵中缓了过来,左手有节奏地捏着谢玖的手指,目光微沉。

拱卫司千里迢迢押人上京,临门一脚让人给截糊,不单证人被人弄死,连拱卫司也搭进去十条人命,这种丢脸到可以载入史册的程度他想忘也忘不了。他朝政繁忙,自然记不得所有人的名字,但那毒医的外号他倒是记得。

以毒攻毒,救化世人也算相当特别的了。

“他的鬼魂进了宫?”顾宜芳难以置信地蹙眉。“他是自己找来的?还是……跟着杀他的人进来的?怎么会找上你?”是和他想的一样吗?成了鬼上山下海,飞檐走壁,皇宫都出入如无人之际,当了鬼有这么逍遥自在,不所欲为?

要跟话本子里面夜审阴间的包青天似的,他给谢玖单立个衙门,鸣冤告状的鬼是不是得山风海啸般涌来?

谢玖直视着顾宜芳黑亮的眸子,似乎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毒医说,他是跟着大长公主进的宫。知道臣妾能看到他,他就想借着臣妾的口……告御状。”

顾宜芳腾地站了起来,俊脸瞬间就变了个颜色,身体绷的直直的。谢玖紧随其后也站起身,显而易见,这个答案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那双黑亮的眸子寒光骤现,缓缓侧过头望向她:

“那鬼说是大长公主便是指使她之人?”

谢玖心头一阵狂跳,她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皇帝相信她,她这是对皇帝彻底的忠诚,如果对她有所怀疑,她这便是诬蔑皇族的大罪。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三代之内也没有比她地位更高的皇家公主,身体里流着的是和皇帝同样的血脉。

舒宜是跟着杀他的凶手进了京师,辗转到了公主府。两人的谈论并没有那么直白如同认罪状一般详尽周到,但凶手直言解决掉了麻烦,并且着了拱卫司的道,中了梅花追踪镖,显然大长公主是知根知底的。舒宜知那凶手不知不觉中了他的毒,不出几日便会暴毙,便不再多费心思,留在了大长公主身边。大长公主到昭阳宫走动,他也跟着进来,这才遇到了请安的谢玖。

谢玖知无不言,全都说了出来。

顾宜芳听后半晌无言,眼神略微遗憾。

“一点儿武功都没有,临死之前还给杀自己的人下毒,拉做垫背……真是可惜了。”这是个人才啊。这人如果能收为己用,还用他前思后想,谨慎畴谋收回皇权?哪个起刺就让那毒医解决了,干净利落还不费脑。

可惜那个丑丑的千里马没有等到他这个伯乐就让人给宰了。生不逢时,死也不逢时,真真可怜见的。

谢玖默,她能说当皇帝的,脑回路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吗?

不想着怎么对付大长公主也就罢了,还一副恨不相逢没死时那溢于言表的遗憾,她只是个想要长命百岁,活到老死的普通妃嫔,不想皇帝幡然醒悟她看到他太多黑暗面,成为芒刺一般的神存在!

“他没有说杀他之人的名字?”顾宜芳注意到谢玖在叙述时,一直没有说出凶手的名字,而是以‘那人’二字代替。

谢玖迟疑道:“只说大长公主唤她为‘陈郎’。”

她都不忍心说舒宜那耸人听闻的描述能力――身材中等,相貌尚可,京城口音,符合这三条的大臣手拿把掐也有百八十个,当然,加上‘陈’这个大燕朝最普通姓错的前三甲,或许会减少到十几二十个。

“勉强可以称为有用的一个提示是,那人会在中毒后的七天后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她说。

还有两天。

官员正常和非正常死亡都会上报朝廷,两天内查不出那人是谁,他的死亡也会暴露这人的身份。

没有人比顾宜芳更清楚柳妃弑君一案里柳家所扮演的角色。

万钟几乎用遍了所有的手段,拱卫司倾巢而出也没有查出柳家牵涉其中的任何证据。而他之所以快刀斩乱麻,在朝臣眼中宽仁大度地处置了柳家,没有诛连族人,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需要搬倒柳家,而查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像展现给朝臣看的那些所谓证据那么真实。

顾宜芳自小就不喜欢荣平大长公主。因为她任性霸道,因不喜当时的皇后,没少暗中使绊子,连合妃嫔在先皇仁宣帝面前给皇后没脸。因皇后的关系,大长公主也不喜欢他,在仁宣帝立太子时,更联合众臣以永徽帝性喜庶长子顾宜荣,曾经亲自教导为由拥立太子,终于扶顾宜荣上位。

他拉下顾宜荣,自己登上帝位开始,心里不喜大长公主的同时,表面上并没有任何显示,一切尊荣如旧。

这两年因大长公主的主动示好,姑侄间的关系略显融洽了许多。

可以说,大长公主涉入谋反案,这个念头根本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大长公主地位尊贵,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顾宜芳想不出她赌上一切谋朝篡位的理由。

可他相信谢玖的话。

谋反案历来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即使皇家争权夺位,骨血至亲也免不了御赐白绫,不留活口。谢玖与大长公主即便有矛盾,不过就是梁国夫人和大长公主在宫门前马车擦撞这等小事,泛不上扣个这么大的帽子。

而且毒医这鬼说的是真是假,拱卫司一查之下便知,根本没必要扯出这么容易穿帮的假话。

如果大长公主谋反……

顾宜芳头痛欲裂,握紧了拳头,青筋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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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淑妃鬼魂

顾宜芳心绪纷乱,.la [棉花糖]谢玖便只站在他身侧,不敢像往常一般故作亲近。

在她心里,始终存着前世景元帝霸道不可一世的印记。是以即便如今年少的他怎生待她不同,宠\爱有加,她都紧紧绷着一根弦,小心谨慎行事,撒泼耍赖也在她自认为可以掌控的境况之下。

现在一则牵扯皇家朝政,她不便多说;二则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暖厢里气氛凝重,外面更是紧张忐忑。

高洪书以为皇帝和瑾芳仪在里面腻歪,一边担心着东窗事发自己也逃不脱责任,一边应付来自各宫妃送来的汤汤水水。

这几日皇帝含章殿和永福宫两点一线,不曾招了任何妃嫔侍寝,几乎绝迹后\宫。这可把一众宫妃给急坏了,完全忘了前阵子皇帝去后\宫也只去宁安宫瑾芳仪那儿,根本和她们半点关系也没产生。她们自然知道皇帝在暖厢处理政务不许任何宫妃进\入,便都拼了命往含章殿送汤送水送爱心,连被柳妃牵连禁足中的嘉芳仪也送上了亲制的蜜枣羹。

嘉芳仪当宠时,皇帝没少夸她心灵手巧,甚爱这蜜枣羹。

只如今人事全非,皇帝听都不想听她的名字,更别提喝她亲自煮的东西,是以全便宜了宫人们的口腹。(.la 好看的)

当初嘉芳仪就是因为私藏巨毒相思子而被责罚,虽说她自辩称以为是某种春药,但到底是入口的东西,皇帝忌讳是很再正常不过的。这嘉芳仪挺着个肚子好好养身子不好吗?天天送这汤水,是生怕皇帝忘了她这茬是不是?

高洪书腹诽皇帝无情,嘉芳仪无脑的同时,便听皇帝一声:“高洪书!”他不禁一抖。

时间太短了。

哪次和瑾芳仪在一起不是鼓捣个把时辰,难分难舍一副有今生没来世的痴缠模样,如今这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皇帝这几日……是累坏了身体吗……

高洪书快步进了暖厢,见里面的二人衣衫整齐,面色凝重,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一股连绵不断的不祥预感。

“你去拱卫司,”顾宜芳目光锐利,“让万钟查查与大长公主关系密切的一个陆姓男子,两天之内务必查出来。”

“小的遵命。”高洪书颤声应道,撩袍起身便往外走。

瑾芳仪这是又遇到什么鬼,知道了什么宫廷秘辛不成?

先是小槐,找上他,成功吊上了皇帝这条大鱼;之后是可秀,扯出毒害皇嗣案,柳妃死了,嘉芳仪失宠;她又遇到了什么鬼,拉出大长公主来,这又是闹哪样啊?

谢玖没有漏过高洪书望向自己那惊惧的眼神,仓惶失措。

高洪书推门而出,外面阳光正盛,他整个身体仿佛笼罩在刺目的阳光之内。她眨眨眼,只见高洪书身旁骤然出现一个高挑的纤弱女子。他背对着她,女子却相反,正面对着她,在强盛的阳光下,她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谢玖眯起眼,只见那女子逆着光缓缓走近,轮廓渐显。

一双修长的腿,鹅蛋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赫然正是每天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只是面前的那张脸苍白中透着青,目光寒冷彻骨。

谢玖倒抽一口冷气,只觉一股凉意从背脊倏地窜到了头顶,手脚一阵冰冷,止不住的连连倒退,跌坐在椅子上。

前世淑妃设计她流产,她设计淑妃之子瘸了条腿与太子位无缘;这一世她重生,占了淑妃的身体,淑妃本魂去了哪里她不得而知。两世恩怨无解,那么,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究竟是前世的冤家,还是今生的对头?

为什么皇帝在这里,偏偏她还能够出现?!

顾宜芳凝神沉思,谢玖撞动椅子的‘嘎吱’声令他骤然回神,望过去便见谢玖惨白的一张脸,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满目震惊地望着房门的方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阿玖,你怎么了?”他快步上前抚上她冰冷的手,急声道:“阿玖,回答朕。”

谢玖深吸一口气,眼前女子的身影忽然像烟尘一般飘散。

“你,看到了什么?”顾宜芳凝视着谢玖,那双大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担忧令谢玖心头一暖。

谢玖自然不能说实话,看到了这副身体的本魂,便道:“我看到了一个女鬼。只是,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却没有五官。”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紧,知她是全然没有准备,吓到了。顾宜芳这才站起半蹲的身体,揽着她的肩入怀。“别怕,有朕在。”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低头问道:“你是说,朕在你身边,你还是看到了一个女鬼?”

谢玖环抱着他的腰,轻轻点头。只觉他身体顿时一僵,旋即陷入沉默。

顾宜芳清楚地记得,谢玖曾经对他说过,他是真龙天子,自有龙气护体,妖魔鬼怪也近不得身。这两个月来,接二连三的阴谋造反案,是否警示着他的帝位不稳,龙气不再能护住他了?

他越想越觉心冷体寒。

谢玖则不同,她死后重生之前景元帝还好好地活着,比谁都恣意欢快,她自然想不到小皇帝会因此联想到江山帝位上。

出现的淑妃才是真正的谢玖,她只能自圆其说地认为是因着现下这副身体的原因淑妃才能以鬼魂的形式出现在皇帝面前。

“她还在吗?”半晌,顾宜芳放开了谢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见她面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谢玖摇头,“不在了。只是一晃而过,很短的时间。”

“你在宫里见过她没有?”

谢玖坚定地摇头。

她从前只在镜子里面看见过……这不算撒谎吧……

“莫非又是从宫外进来的?”顾宜芳喃喃自语,这些人死了做鬼都来皇宫玩耍,弄的阴气森森的,他可受不了。太祖建宫之初还说是经高人指点,守护顾氏龙脉,现在还不到一百年呢,连小鬼都能随便进出了,拿这大燕宫当免费的旅游景点儿逛呢!

怪道所谓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真要让人摸到他们的巢穴,早就连祖坟都让人家刨了吧?

来年祭天的时候,他可要和祖宗好好说道说道。

……如果这皇位能让他坐到来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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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欠债

皇帝拥着谢玖,低声安慰了许久,才送她回了宁安宫。

皇帝说晚些时间会过来留宿,谢玖虽未信实,到底还是留了门,直到亥时万籁俱寂还是没有皇帝的踪影,她这才忍不住恍惚地睡了过去。几乎是陷入睡眠的同时,大脑竟霎时清醒过来,只是她的身体僵直再也动不了。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重生之初接连两个月日日被鬼压,就是这样。

可如今不同,她身上戴上那个项链,连昭阳宫女鬼那么厉害的角色都碰不得她的身体,为什么在皇帝身边她也能出现,甚至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因为她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吗?

谢玖心头狂跳,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响彻耳际。脚边模糊的鬼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出现的果然是她所想人的模样,那双寒冰一般的眼睛望着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问。

对面和她相貌相同的鬼没有回答。

她继续问,对方仍是不答,只是笑望着她,越靠越近。

在那鬼俯身跌进身体的一瞬间,她蓦然惊醒,腾地坐起身,只觉浑身冷汗,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她定了定神,环视四周连长年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的洛妃都没有了鬼影。

卧室的桌案上原本的宫灯被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代替,黄绿色的光照亮满室。

那是皇帝傍晚派人赏赐下来的稀罕物,似乎就是前世姑姑永乐宫里那一个。只不过那时皇帝得到这颗夜明珠,是在景元十年查抄某个罪官家的时候充入国库。

自她重生,大大小小的事改变了太多,她已经无暇多顾。

“你在找谁?”冷清的卧室,柳妃突然飘了进来,似乎比一般新死的鬼适应的更快,她的脸已经不再是死时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恢复了在世时的容貌。只是鬼体阴寒,脸色仍泛着青白。

“是梦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谢玖心情逐渐平复。

舒宜那丑鬼知道她已经代他告了御状,心满意足地要见识一下其他美貌的宫妃,连声谢都没有就兴高采烈地飘走了。好容易身边清静下来,这柳妃大半夜地又冒了出来。

如果是舒宜那烦死人的聒噪,和柳妃任选一个,她宁愿面对舒宜。

柳妃活着的时候就暴躁且心狠手辣,死后余威仍在。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离开宫廷。”谢玖忽地蹙眉,“有一个外面的鬼跟着人进了后\宫,或许你可以试试,找个要出宫办差之类的宫人,看看是不是能跟出去。”

柳妃看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你是说自称毒医,向皇帝告御状说大长公主阴谋造反的那个?”

谢玖一怔,“你……”

柳妃笑,眉眼浓艳。“我怎么知道?就他那张大嘴巴,不只我,整个宫廷的鬼估计都知道了。只是也要谢谢你,或许,我也应该试一试。”

果然,是个大嘴巴。

谢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什么毒医之所以用毒精湛,是不是从小就怕那张大嘴巴被人毒哑,以防万一才专攻毒物的?

只是,若一切如舒宜所说,大长公主的面首买通他制成了相思子,而相思子查出来是柳妃所下,这中间的联系不就是说明柳妃是和大长公主联手犯下这事的?既是告了御状,大长公主倒台就是迟早的了,为何不见柳妃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皇帝有何反应她也毫不关心?

柳家倒台,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柳妃也是这般无所谓。

柳妃置身事外的能力,是不是太过强悍?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无数的话想问我。”柳妃居高临下望着榻上表情纠结的谢玖,笑的无比畅快。“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问。因为,不管你问什么也得不到答案。你只是白费唇舌。”

谢玖预料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我不知道你和皇帝究竟有多大的仇,难道你不清楚皇帝如果死了,各路藩王都会跳出来,天下势必大乱,民不聊生?”她不相信,连个小宫女可秀都想到的事,这个妃嫔会想不到。

面前的柳妃言笑晏晏,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谢玖总算死心了。

柳妃根本就知道,或者说想到了各方面会起的效应,依旧还是决定了这么做。

“知道你过的不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柳妃说着,便要飘走。

谢玖只觉一口气堵的喉咙几乎上不来,她说的这是什么鬼话?死了还不忘来看她热闹,不是说没仇吗?

“你究竟知道什么关于我的秘密?”她大声问。

柳妃悬在半空的身子忽地停住,背对着她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出去宫外面,或许,我会告诉你。”说完,瞬间就消失了。独留下谢玖恨恨地捶榻,柳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宫,一朝得偿所愿,还不逃的远远的,会特意回来告诉她,当她三岁小孩骗呢?!

如谢玖所料,皇帝失约了,直到睁着眼睛等到天亮,他还是没有出现在宁安宫。

不是她要等他,而是她闭上眼,就能看见淑妃那张脸在面前晃。一连三天,淑妃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发展到就像是她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她走到哪就跟到哪。

这天早上起来,淑妃立在榻边,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是谁?”

谢玖忽地笑了,明白是这一世的淑妃的本魂。

不管前世她们之间有何纠葛,这一世她重生在谢玖身上,的确是强占了人家的身体。所以,现在她出现,是想要回原本便是她的东西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不过,她欠的是人家的命。

安春眼见着瑾芳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瘦了下来,心下担忧,便主动去了含章殿找了高洪书,借着想找御医茬,试探是否前几日瑾芳仪来含章殿与皇帝闹了别扭,以致心灰意冷,不思茶饭。

即便是,宁安宫人主动找上来,外人只当是瑾芳仪的手段,也算给皇帝个台阶下。

谁知高洪书大惊失色,转身就进了含章殿,不多时皇帝便匆匆摆驾到了宁安宫,怎么看也不像两人生了龉龃。

顾宜芳踏进宁安宫,心里便是一揪。

谢玖的面色出乎他想像的难看,最初遇到见鬼时的她蓬头垢面,不修仪容但精神头十足,神采飞扬。如今则不同,她表情恹恹的,眼神毫无生气。

“阿玖……”

谢玖淡淡一笑,任皇帝拥她入怀。

她旁边的鬼魂谢玖也笑,眼内忽然流出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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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惊变

顾宜芳在来宁安宫之前就宣了御医,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御医就到了。(.la 棉花糖)

如今瑾芳仪当宠,有个头疼脑热,心里不爽等大大小小的病就宣御医,新进太医院的只当频繁听到名字的瑾芳仪是个药罐子,实则这宁安宫各种补身子的药就没断过。

适才又听这瑾芳仪的名号传过来,郑御医只当皇帝小题大作,心下虽不以为然,脚下却不敢怠慢,急匆匆赶了过来。

诊完脉,又问了几句,郑御医陷入沉思。脉象散乱,或数或迟,乍疏乍数乃心悸之症。

太医院每次探诊都保有记录,瑾芳仪的身体即便在之前有些小毛病,也让皇帝这两个月来珍稀的补品给补好了。谁知千防万防,还是得了这个病。柳妃弑君那晚便是劫持了瑾芳仪,想借此要挟皇帝就犯。可若说是那次吓到了,明明当晚他就亲去诊了脉,也没任何症状显露。

这都过了几天了,脉上才显出来,他能说这瑾芳仪的反射弧有点儿太长了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宜芳沉声问道,眉头紧蹙,盯着郑御医的眼睛像老鹰扑食一样。

郑御医眼角抽搐,皇帝再这么看他,他也要得了心悸之症。

“瑾芳仪阴阳失调,气血失和,心神失养,乃心悸之症。”他垂眸,毕恭毕敬地解释:“此阴虚症,多是惊吓所致,镇惊定志,养心安神即可。”

惊吓所致?

见鬼算不算惊吓?那她不是天天都担忧受怕?

顾宜芳知道谢玖能见鬼,因每次见她都一副笑盈盈,心里没烦事的模样,即便说起鬼魂大多是调侃居多,语气很是轻松,他听听便罢,也没放在心上,谁知突然就严重成这样,他的火腾地就起来了,脸色阴沉似水。

“养心安神?前几日不是一直喝着太医院煎的安神汤?怎么之前好好的,反而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郑御医急出一脑门子汗,他也奇怪啊。连被劫持这种事都经历过的瑾芳仪,还有什么事能给她吓成这样?

“瑾芳仪,最近可受到过忽然的惊吓?”他不敢抬头直视皇帝的妃嫔,虽是询问谢玖,眼睛却老老实实地盯着地面。

谢玖面色苍白,神思有些恍惚,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御医的问话。

郑御医擦汗,瑾芳仪不开口,他也不敢催。

心里正忐忑,便听皇帝柔声细语地同瑾芳仪说起话,与之前渗着冰碴让人冷彻心扉的声音,如同冰火两重天。他怀疑瑾芳仪是不是看多了皇帝这样说变脸就变脸的场面,才给吓着了。

“阿玖,告诉朕是怎么回事?可是在含章殿那天吓到了?”

说到惊吓,顾宜芳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天他明明在场,谢玖还是说看见了一个没有五官的女鬼。

郑御医则在心里狠狠拍了下巴掌,看吧,真像他说的吧,就是皇帝给吓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上一次他还亲眼看到皇后让这瑾芳仪跪那碎了一地的瓷片呢,这帝后两夫妻一个阴晴不定,一个表里不一,都不是善茬。在这两人手下生存,那生理心理素质可得极其过硬才行。

谢玖面前眼睛流血的淑妃笑着唤道:“秦溱,别来无恙啊?”

顾宜芳一直看着她,见她身体突地一抖,面如寒冰,一把便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别怕,有朕在,别怕。”说完,横了郑御医一眼,声音突变:“你下去吧,开个方子,若医不好瑾芳仪的病,你的御医也不用做了。”

就是你的问题啊!翻脸怎么能比翻书还快?

郑御医原想禀着医者父母心的职业道德直言不讳,但一看到那明黄色的衣裾,生生将话咽进了肚子里,诚惶诚恐地退下。

顾宜芳一个眼神过去,高洪书将殿内服侍的宫人也都遣了出去。

“告诉朕,你都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

谢玖一直窝在顾宜芳的怀里,那个如影随形的淑妃又飘到了她的眼前。

“是呀,你都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呀?”鬼魂笑问,转眼间就变了副模样。高挑的身体赫然变小,成了鲜血淋漓的一个小婴儿,乍着手呜咽不止。

“娘亲,娘亲。”婴儿哭叫,声音尖锐惨厉。

谢玖身体一震,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满是血色,心里揪的一阵阵发痛。仿佛回到过去每天躺在榻上痛哭的时候,痛苦怨恨至极的情绪汹涌而来。她一把推开顾宜芳,起身就冲着婴儿扑过去。

顾宜芳没料到她会推开自己,手肘杵在椅背上,他眼见谢玖疯了一样扑倒在地上,口中大叫――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竟像极了张修盈疯魔时候的模样,心下突然无比惶恐,顾不上手臂的痛,上前一把抱住了谢玖,紧紧将她箝住。

“高洪书!”他大叫。

顷刻高洪书便匆匆走了进来,殿内的景象令他不由色变。瑾芳仪能看见鬼他是知道的,她再失态他也见识过,可从未看过皇帝如此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戴着的翼善冠歪了,急的声音也变了。

“去把永福宫的道士给朕叫来!”

高洪书一怔,皇帝这是急懵了吧。且不说那些道士是不是真的有神通,到底那是代国夫人请进宫来的,让和谢家势不两立的代国府的人给瑾芳仪看病,他们若是暗中动什么手脚谁知道?

“还不快去?!”顾宜芳目光?人。

高洪书不敢在此刻多嘴,看也知道皇帝此时急火攻心,走慢点儿都能让人把腿砍折,于是一溜儿小跑就跑出了皇帝视线之内。

“没事的,阿玖,朕就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在她耳边柔声呢喃。“你不是说朕有龙气护体吗?相信朕,只要朕还是皇帝,就不会让你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乖,别怕,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朕保证。”

她身上的木简项链对淑妃没有任何作用,即使她扑在她身上,淑妃幻化的那满是血污的婴儿仍然飘在面前。

“娘亲。”血婴狞笑,“你算是什么娘亲!?”

谢玖被顾宜芳紧紧抱在怀里,一动也动不了。活了两世,她从未听过他这般温柔的声音,他的声音舒缓,却生生将那阴森鬼气的声音压了下去。

顾宜芳拥着谢玖的手劲丝毫不减,只觉脖子湿漉漉的,满是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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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惊吓

“告诉朕,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顾宜芳柔声问。(.la 好看的)

怀里的人并不回答,只是回抱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不想说就不说。”顾宜芳听着怀里人小声呜咽的哭声,心就好像绞在一起,“阿玖,朕抱你回榻上好不好,地上凉,别冰坏了身子。”不知谢玖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起身,顾宜芳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应,径直站起身,一把将把横抱在怀去了卧室,轻轻放到榻上。

谢玖满脸泪痕,美眸红肿,望着前方的目光空洞无神。

“阿玖?”

顾宜芳试探地唤她一声,见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禁心生惶恐,伸手抚在她的脸颊来回摩挲。“阿玖,你听到就回答朕好不好?别吓朕……阿玖,阿玖。”他连声唤她,直到她怔忡的视线望向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听到朕叫你了,是吗?”他问。“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能对朕说吗?朕担心你。”

谢玖迟疑地点头。

老实说,她被吓到了,不仅仅因为面前哭嚎不止的血婴,还有这柔声细语的景元帝。景元帝刚愎自用,心狠手辣,可他从来都是说话算话,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la 超多好]

她活了两世,也没有听到这样温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且听到的承诺还没有今天这一个时辰听到的更多。

她知道,景元帝乱了心神。

他的两臂紧紧箝着她的肩膀,偏偏抚\摸她后脊的手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碎了一般。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缓缓传到她的身上,有一瞬间她怀疑是过份亲近的距离,让她产生了错觉。

“阿玖,你相信朕,朕一定会护你周全。你同朕说说话,好不好?”顾宜芳担心这大燕宫流年不利,张修盈疯魔才好,又轮到了谢玖。

谢玖本身能看到鬼,和鬼也打了不少交道。他想不出来究竟恐怖成什么样的鬼能将她吓成这样。

谢玖缓缓张口,还不待她发出声音,便见高洪书昂首阔步地进来,脑门上满是汗珠子。

“陛下,老道士正在咸熙宫给太后看风水陈设,走不开,太后便遣了老道士的徒弟……来看看。”高洪书看到皇帝一瞬间阴沉下去的俊脸,心里咯噔一声。

若说这些道士,其实永福宫的阵法今早撤了便该遣出宫。偏偏太后见张妃的疯病像是完全好了,立时对道士们刮目相看,非要带到咸熙宫看看那里的风水,紧接着好一番赏赐。如果皇帝不是风风火火派了他去找,领了赏的道士也该功成身退了。

谁知一见他,太后马上失忆般的邀老道士重看宫里的风水。

高洪书明白,他在皇帝身边混的再好,到了太后面前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自然不敢抗命,连哄带诈地总算带回来个老道士的亲传弟子。他随侍皇帝在永福宫时见过,确与其他弟子不同。

显然,在皇帝眼里再不同,也是不够资格。

“太后知道是朕让你去叫的那些道士?”顾宜芳声音轻柔,目光透着一股子阴冷。

“……是。”汗流进眼里高洪书愣是不敢擦,虽说明知皇帝问的就是句废话,也不敢不答。这神经病母子,一个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就要用,另一个明知道最后会妥协还是不遗余力地给对方添堵,外敌未除,这娘俩分分钟就先掐起来。

“小的看,那小道士也有几分实力,要不让他先看看?”他劝说。

顾宜芳冷笑,先皇驾崩以后,宫里再没有撼动太后让她放在眼里的对手,以致她的手段级数成几何数下降,招数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任人看,是觉得下了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太后脸上就有光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淡淡地道。

一路上高洪书连哄带吓,好好和那道士聊了一阵。那道士也非不识时务,明言不想卷入宫廷斗争,有鬼就驱鬼,没鬼就走人,绝不敢欺瞒君主。

说是小道士,其实也有三十来岁,只是白面无须,有些宫里小太监的样子,进来第一件事便是请皇帝出去。

高洪书才擦干净的冷汗刷地就又流了下来。

面嫩的小道士手捧罗盘,目不斜视地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有龙气护体,妖魔鬼怪靠近不得。若要知晓此宫是否有阴魂作遂,还请陛下应允。”

如果是以往皇帝还会信以为真,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就在谢玖身边,她还是让鬼吓的不轻。

顾宜芳望向谢玖,只见她面色虽苍白,目光终于恢复了焦距,只是怔怔的也不说话。

他轻握住她的手,道:“让他给你看看,咱们出去等着。”

谢玖动作有些慢,双脚还未落地,便听小道士阻止道:“娘娘要留在宫里,许是娘娘身体的关系。”话音未落,便觉得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饶是他自认修行多年,不理红尘纷扰,也不禁因皇帝通体的威严而生心敬畏,呼吸一窒。

“陛下,”谢玖冲着顾宜芳浅浅一笑,安抚道:“我可以的。”

顾宜芳目光一沉,点了下头,一个眼神就令跟在身后的高洪书停下脚下,留了下来。

宁安宫乱作一团,住在偏殿清丽殿的楚美人自然得到了风声。可她愣是猫在紧紧关闭着的门缝后面,不敢出去请站在太阳底下的皇帝到她那儿坐坐。

这一辈子她都忘不了第一天搬来宁安宫时瑾芳仪给她的下马威,前一天承宠的蒋氏连降三级让皇帝一脚踢到了冷宫,她前脚走,后脚就听说这对豺狼虎豹掐了起来,瑾芳仪还摔了皇帝一茶盏。

别说看今天这架式不像两人吵架,就算真是,她也没胆子掺和。毕竟这世上敢摔皇帝茶盏的就瑾芳仪一个,而且现在人家圣\宠更盛。

顾宜芳站了一柱香的时间,小道士才算四处转悠完。

“怎么样?”顾宜芳进得卧室,迫不及待地问道。

“此殿没有阴魂,”小道士手托罗盘,上面的指针一动不动。“小人可再看看宫里其他殿。”

顾宜芳眉头轻蹙,望向谢玖,果然见她眼中光芒一闪而逝,唇角泛苦笑。他心头的邪火腾地上来,越着越旺,脸色却阴沉似水。

“下去吧。”他挥退众人。

谢玖怔怔望着榻前与皇帝并排站着的淑妃,她的容貌恢复了人的模样,巧笑颜兮,仿佛前世帝妃和谐的场景。

“你欠我的,终究还是要还给我。”她眉眼弯弯,笑意始终没有到达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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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立威

瑾芳仪病倒的消息不出半日,大燕宫便上下皆知。[.la 超多好]

众妃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所喜者自然是这当宠的妃子病倒了,剩下她们这些健康的冒出头的机会便大大增加,顶好是一命呜呼了再不能霸着皇帝最好;所忧者却是手中银钱去如流水。

宫妃每月虽有例银,无奈妃嫔间的交际应酬少不得花费,宫人们上下打点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世家大族的不以为意,好歹身后有靠山。小门小户的妃嫔却有些捉襟见肘,若几个月不得赏赐,过的便有些清苦了。

偏偏那瑾芳仪圣宠加身,三天两头生病,若论交情是没半个人想走动送礼的,只不过人家地位在那儿,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大肆张扬,她们就得送礼。有一就有二,紧接着还来,若不是此次皇帝坐阵宁安宫,这些心里胳应的不行的妃嫔是宁可撕破脸也再不节衣缩食的送礼了。

一连三日皇帝除了上朝,其余的时间都窝在宁安宫,连奏折也都搬到那里处理。

宁安宫天天药香缭绕,御医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命。张妃的永福宫阵法才撤下来,又在宁安宫摆了开来。

皇帝这般眷顾厚爱,众妃在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心底又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大张旗鼓,摆明了瑾芳仪分分钟都可能咽气的阵仗啊。

“瑾芳仪也算……得其所了,进宫一年,失了宠又复宠,生生让皇上将后\宫视若无物,专\宠她一人,恐怕比我们这等人一生都要精彩波折。”御花园清风亭内美人如玉,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恶毒。

树荫下一阵凉风拂过,安春只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纤细的手一片黏湿,姣好的面容略显憔悴,除了眼下微青,略施薄粉下的脸不曾稍减柔媚。

瑾芳仪嫌整日待在宁安宫憋闷,便趁着皇帝早朝未归的工夫想着出来走动走动。谁知就碰上这桩故事,真真应了古人那句:背后莫论人长短。安春不知这帮宫妃之前聊什么那般热火朝天,若不是突地来这么一句,她们也就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偏偏一句就戳人心窝子里――

得其所,什么得其所?

话里话外不就是透着死得其所四个字吗?

瑾芳仪成日家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连皇帝\都面带戚色,宁安宫这帮子\宫人虽未得了准话,瞧皇帝那副可怜模样也猜得出大抵凶多吉少。众人在哀叹红颜薄命的同时,不禁也为将来犯起愁。

安春以为瑾芳仪听到背地里这番话指不定怎么勃然大怒,谁知人家只是停下脚步作聆听状,连脸色都没变。倒是旁边的花真气得柳眉倒竖,若不是瑾芳仪一个眼神止住了她,指不定就冲上去借着瑾芳仪的威风甩上几句狠话。

谢玖按兵不动,亭内却有人接了下茬,声若银铃:

“祝才人这话妙。只是精彩又有什么用,烟花更精彩,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妹妹是宁愿活的长久些,平淡些倒无所谓呢。”说话人话锋一转,“楚姐姐,你就住在宁安宫,依你看那位可还有些时日?”

楚美人那个悔呀。

皇帝这几日有事没事待在宁安宫,宫里气氛压抑的厉害,她一连躲了几日,连头也不敢冒。

今日这是原本同住一宫的易美人相邀,她琢磨着出来透透气也好,这易美人和她一样还没得圣\宠,是太后寿诞大封后\宫才得以升美人位,性情孤傲,从不论人长短,两人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哪知就知道易美人把她相交甚好的两个才人也同邀了出来,开始时闲话家长,说没几句就开始下道。

那瑾芳仪就是楚美人的噩梦,别说人家现在还有口气呢,便是哪天一口气没上来,她也再不敢背地里说一句瑾芳仪不好的话。

依平日之见,皇帝处处待瑾芳仪不同,活着可能花无百日红,不定哪天就失了宠。万一死了,却是在皇帝最宠\爱她的时候,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便更加的与众不同。

她是昨晚吃多了猪油蒙了心,和这帮子不知深浅的货坐在大太阳底下,光天化日就开始讲究皇帝心上人什么时候死!

楚美人有心当下就撤托,又恐面上不好看,只作没听到,抬手揉了揉额际。

旁人不知,楚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却明白自家娘娘畏瑾芳仪如虎,自是不肯多嘴多舌,低声便道:“娘娘昨日偏头疼的病犯了,今日出来的急,药还没有喝呢,是不是又疼了?”

楚美人得了台阶就准备下了,只是不待她开口,那银铃般的声音又道:“莫不是那帮子道士给熏的吧?永福宫那位才好,宁安宫又开始闹腾,莫非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宫妃挨着个儿的病?”

“张妃病却是好了。”久未开口的易美人声音有些清冷。

言下之意,瑾芳仪的病好不好还不一定呢,反正她是盼着不好。楚美人将易美人的心里话自动脑补齐了,悠悠来了句:“我这头疼的越发厉害,要回宫吃药了,改日再聊吧。”

接着便起身告辞,转过身向外一看,激灵就出了一身冷汗,方才还假装的头疼,当下就一股子针刺\入骨的痛感。

只见瑾芳仪自树后缓步走了出来,唇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哪里有半点儿病入膏肓的影子。

“聚众妄议上位妃嫔,不分尊卑,你们这日子过的当真逍遥自在。”谢玖笑道,视线扫了众人一圈,没有刻意的威胁,被看之人却都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冷意。

淑妃抱着血婴在她眼前晃,浅蓝色的宫装前襟也沾染了好大一滩血。

“俺地个亲娘!”在易美人身边飘来飘去的舒宜一见谢玖,嗖地就飞了过来,八字胡颤巍魏地抖动。“你可别说俺忘恩负义,听说你病的快要死了,俺是想去瞧你来着,可是皇帝守在那儿俺真是进不去――俺还想着看看你是不是被人下毒了,如果有人下毒,俺肯定帮你解了。不过你这不像啊。”

他八字眉垂的更八了,“如果你真死了,放心,俺一定罩你,绝不让其他小鬼欺负了你。”

谢玖只觉眉尖一跳一跳的,出来逛不到一圈遇见的人和鬼都死死死地挂在嘴上,为什么她有种感觉,她不死都愧对这些观众?

“那个声音很好听的毕才人说了你一早上的坏话,临出宫时还求老天爷保佑你今天下午就咽了气,别误了她下个月的生辰宴都办不了。”舒宜作为一个鬼,毫不羞耻地将偷听来的话拿来告状。

“你能不能弄死她,给俺做个鬼妻?她的长相是俺喜欢的类型。”

“……”

谢玖的目光绕过粉面桃腮,艳丽丰满的毕才人,反而望向清丽脱俗的易美人,漫不经心的眼神陡地变得阴冷。

“早闻易家四姑娘才学过人,清高孤傲,不料也是这等不入流的货色。希望你有胆子诅咒本宫短命,就有胆子承担所带来的后果。”

易美人脸色骤变,这瑾芳仪分明是欲加之罪。她是有看笑话的意思,话里话外不待见瑾芳仪,可咒她短命却是根本没有的事。瑾芳仪明目张胆地栽脏,摆明就是要拿她立威。虽然她不明白瑾芳仪明明半条腿都搭进棺材里了,还立什么狗屁的威。

“瑾芳仪――”

“掌嘴!”谢玖冷声道。

众人都是一惊,宫里的规矩,打人不打脸,尤其姑娘家连宫女也都是罚跪打手板,在大燕宫掌嘴即便是对太监都是极落人脸面的惩罚。安春怔然,不等她开口相劝,花真已经撂袖子上前,啪啪两声左右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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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气急攻心

易美人虽世家大族出身,自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年幼便传出才名,听到的基本都是夸赞声,心气更是高的没边。

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宫外见过一次景元帝,那时他还未登基为帝,孤身站在桥头,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周身的尊贵气度,风采翩然。她就那样一见倾心,在他登基那一天便下了决心定要入宫伴他左右。

十八岁入宫,在大燕已经算是少有的超龄了。

原本三年前她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却在选妃前一个月长了水痘,因此而错过。三年间她拒绝无数次父母将她嫁人的提议,使尽了手段,好不容易入了宫来,偏偏这瑾芳仪不知怎么迷惑了皇帝,她们这一年入宫的唯有一个蒋氏承了宠,却在第二天就因得罪瑾芳仪而连降三级贬到了望春宫。

这瑾芳仪重病将亡,阖宫上下表面平静无波,私底下早就是庆典的气氛,恨不得她今早咽气,晚上就点烟花庆祝。

易美人也做起了美梦,只待这瑾芳仪一死,将皇帝的注意能拉过来,她便做起第二个瑾芳仪,也后\宫独宠。

她怎么也没料到,皇帝连看也没看过她一眼,就这般被瑾芳仪在大庭广众之下赏了巴掌。

花真突然冲出来左右开弓,易美人完全没料到才生生受了两巴掌,待回过神来,只觉两颊热辣辣地疼,下意识地抓住花真抽过来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冲着谢玖道:“瑾芳仪,你若认为我做错事,说错话完全可以去告诉皇后,让皇后处置我,我奉陪到底。你这样私下用刑,就是以上欺下,颠倒黑白!”

谢玖笑,眼神扫向跟在身后的太监,“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

瑾芳仪执意出来转转,安春劝说无效,便着四个太监抬着软轿跟在她们后面,只待瑾芳仪倦了,或者万一出了意外,直接抬了轿子就回宫。

四个太监是宁安宫的人,别说瑾芳仪现在没死还下得了榻,就是快死了,只要圣宠还在,别说吩咐他们打人,就是学狗咬人,他们也不敢不从。如今得了瑾芳仪的命,两个小太监几步上前就抓住了易美人的肩膀,用力一按便将她按跪在地。

易美人挣脱不开,尖叫道:“你们几个奴才敢――”

“打。”谢玖冷声道。

花真自小是官家小姐,父亲犯了案才进宫为婢,对奴才这两个字尤其敏\感,心下极其不爽,下手便加了三分力,只听得清脆的巴掌一声接一声,方才还聊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都没了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没有人敢上前劝,毕才人和祝才人早吓的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缩着肩膀,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畏瑾芳仪如虎的楚美人是第一个跪下去的,耳听着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不断,双\腿越发地软,最后干脆伏跪在地,额际的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特么的流年不利啊,楚美人欲哭无泪。以后这瑾芳仪别说病入膏肓,就是有个感冒咳嗽,她都老老实实地趴在宁安宫,捂出蛆来也再不出来往枪口上撞。(.la 好看的)这宫里人口太多,一个不小心就让哪个没脑子的带着就走歪了不归路。

“好了。”

谢玖居高临下地看着易美人红肿的脸颊,嘴角渗出的血迹,目光阴冷晦暗。“希望你们以此为荐,以后能管好自己的嘴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前世易美人和淑妃抱成团,暗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耍诡计,是淑妃的马前卒,智囊团。

据她所知,前世易美人是受宠过一段时间的,后来大抵是皇帝喜新厌旧,宠了新人便将她生生抛在脑后。连个孩子也没有,成日跟在淑妃屁股后面畴谋算计人。

前世两人不睦,易美人也得了她的教训。如今她重生成了谢玖,却没有兴趣接手这样一个毒蛇一般的盟友。既然让易美人初进宫就遇上她,这样命运般的相遇,她若给了易美人冒出头的机会,未免就辜负上苍美意了。

她绝不做恩将仇报的事,但以德报怨,她自认没那么广阔的胸怀。

易美人只觉两耳嗡嗡作响,脸颊疼的几乎没有了感觉。花真骤然停手,她也几乎失去了动力般跌坐在地,根本不用想,此事定会沦为后\宫笑柄,一世都会为人垢病。

她双手握拳,眼中迸发强烈的恨意。

“瑾芳仪,你欺人太甚!”

易美人双颊肿起老高,血肉一片模糊,说着话便顺着嘴角往外流血,声音含糊不清,根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这样狼狈的模样,比围观看热闹的鬼还要难看。

谢玖冷笑,“想拿皇后来压本宫?即便闹到皇上面前,本宫也奉陪,就看你易美人有没有这个份量!本宫奉劝诸位,以后说话办事,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罢,甩袖便朝软轿走去。

安春挽着谢玖的手,只觉手心被捏了两下,谢玖走路的步子忽地就慢了下来,她福至心灵地接住谢玖倒下的身体,高声道:“快来人!娘娘气急攻心晕倒了,还不赶快抬回宁安宫。”

宁安宫宫人七手八脚将谢玖抬到了软轿上,片刻便走远了。

她气急攻心?

她打别人脸打的那个爽,脾气耍完了,姿态摆高了,末了反倒说她气急攻心?

做人不能太无耻!

易美人心火翻腾,一口气憋在胸口当时就晕到在地。

直到瑾芳仪的轿轿走远,没了踪迹,清风亭跪着的妃嫔宫人才总算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

没有人敢冒着得罪瑾芳仪这母老虎的风险上前搭把手,只是眼睁睁看着易美人的宫人忙乱地扶起她,将她扶坐在木椅上。

毕才人和祝才人不着痕迹地望向楚美人,只见她扶额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身边的大宫女煞白着一张脸颤声道:“娘娘,还是回宫吃药吧。”

楚美人不等宫人说完,就往亭外走,像是连场面话都不想说了。毕祝两位才人对视一眼,也都灰溜溜地带着各自的宫女撤了,生怕再多作停留,就被瑾芳仪给划入了易美人一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瑾芳仪死不死还不定呢,她们还没有胆量这个时候插进去一脚,当易美人的垫背。

软轿内,谢玖缓缓睁开眼,适才还喋喋不休地说死了之后其实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的舒宜忽地吓的一蹦三尺高,飘升到了轿外,瞬间便又飘了回来。

“俺地亲娘啊,你是装地啊,装地可真他娘地像。”他抚胸作惊吓状,“后\宫女人好可怕,皇帝收了你们这堆恐怖的生物,真真是积了福了……娘啊娘啊,幸好你不是皇后,不然俺若成了皇帝,天天睡你们这帮人身边,不定哪天吓也吓死了。”

轿内空间窄小,眼见着张牙舞爪的舒宜几乎和淑妃那张怨气横生的鬼脸重叠,谢玖忽地就笑开了。

那笑容有股子说不出的妖艳,偏眉眼潋滟,盈盈一股阴冷气。舒宜活了四十几年也没遇见过单凭一个笑容就能令他遍体生寒的人,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就飘出了软轿。

“俺、俺俺改天再来看你,如果你没死的话,啊!”他趁着没飘远前,高喊道。

忽地声音变小,喃喃道:“大长腿这么能装,没准要死也是装的啊,不然能笑地那么吓人么……皇帝对她那么好,她装死是要干嘛呢?俺地个亲娘,你是不是生俺地时候忘了将俺地脑子带出来,为啥俺就想不明白呢……人生啊,太他娘地复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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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黑状

昭阳宫内,朱德音垂眸望着手中升腾着热气的茶盏,嘴上噙着一抹冷笑,完全没注意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御花园瑾芳仪大发神威的翠衣宫女全身紧绷,时刻准备着那热辣滚烫的茶泼过来时,她能以受伤面积最小的方式承受着。

但凡和宁安宫的瑾芳仪有关的事情传到皇后耳朵里,轻则撕纸,重则摔杯,昭阳宫人都习以为常了,聪明的都会挑皇后写诗作画的时候来回禀。

宫女记忆犹新上次小太监在皇后喝茶时,没眼力地告状,说端王送进宫的夜明珠皇上都没舍得用直接送到宁安宫,皇后一怒摔杯,正砸到小太监头上。好在小太监脑袋够硬,只划破了道口子,否则虽是皇后失手犯了错,他破了相便也再没机会留在昭阳宫了。

她们一帮宫女还笑人家时运不济,她更不济!

明明挑了个最安全的时间,皇后明明应该抄书,心平气和的时间,突然抽疯地改喝了茶,她简直衰到了自己都不忍卒睹的程度。

出乎意料之外,皇后居然将茶盏安然无恙地放置在桌案上,脸上一抹嘲讽的笑:“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作什么妖,显摆什么威风?本宫倒要瞧仔细了,这瑾芳仪有生之日还能掀起几尺高的风浪。”

“易美人倒是想来昭阳宫请娘娘主持公道,只是气晕了,又发了烧,迷迷糊糊的,宫人不敢擅自作主。”翠衣宫女道。

如果是往日,瑾芳仪逾矩私自处置宫妃,目无皇后,朱德音势必好好惩治一番。只是眼下不同,这瑾芳仪有今天没明天,皇帝为了她和太后都险些闹翻脸,硬是从咸熙宫把看风水的道士给强押到了宁安宫,当她是个宝贝捧在手心,这个时候和瑾芳仪硬来,吃亏的只能是她这个皇后,哪怕理亏的是皇帝那个宝贝疙瘩。

面对这个要死不活的瑾芳仪,她这个皇后也得暂避其锋芒。

她挥退宫女,“让人注意皇上那边的反应,随时来报。”

翠衣宫女顿时周身舒畅,长出一口大气,喏喏地退了出去。不到门口,便又有一削肩膀水蛇腰的宫女脚步匆匆进来回禀。

长秋宫的嘉芳仪自被禁足便一直不停的作闹,皇后派人训斥一番后倒是安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整日神经紧张,觉得身边有人要害她。不吃东西就喊饿,吃了东西又觉得有人下毒开始呕吐,没几天就瘦的不像样子,连坐阵的医女都让她撵回了两个。

皇后不知怎么就对嘉芳仪的事上了心,挑了几个知根知底的嬷嬷和宫女去了长秋宫,要她们尽力服侍好嘉芳仪。谁知人家嘉芳仪不领情,成天捧着个肚子疑神疑鬼,菜里有根烂菜叶就觉得是毒药渣。

朱德音听后,哭笑不得。

“这些个贱婢,真是一天不作几回,就好像没有存在的意义似的。”

大宫女宁兰眼角一跳,这分明不是皇后的风格。

皇后一向脾气暴躁,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嘻笑怒骂起来,难不成是让瑾芳仪将死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所谓反常必有妖,皇后看不上嘉芳仪,如今人家怀着身子开始各种殷勤,知道的她是打人家肚子里孩子的关系,不知道的真当是在寻机会下黑手呢。

“你去端一碗红花送过去,”朱德音一句话就令昭阳宫温度立马由夏转冬。

她继续:“告诉那贱婢,要不然那就一口把红花喝了,没了身子大家省心,要不然就给本宫老老实实地养胎,安全地产下皇嗣,本宫自会护她周全。”

朱德音面色渐冷,原本她是有打算抱嘉芳仪的孩子来养,反正她对和皇上那档子事完全没兴趣,挂在名下也好充作嫡子女,一是免得大臣诟病,二则提防瑾芳仪怀了皇嗣打她个措手不及。至于那孩子合不合心,大不了以后再挑个顺眼的就好。

可眼下瑾芳仪指不定就没了,她也让嘉芳仪三天一大作两天一小作给闹的失了兴致。

“把长秋宫和宁安宫都给本宫看好了……皇上看上的这些个都是什么货色……”朱德音烦恼地叹道。她若有了嫡子,定要好好找个师父教导,作为中宫嫡子一定要让他知道审美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谢玖在御花园掌掴易美人,当事几人吓的魂不守舍,回自己宫里就猫起来不敢声张,彪悍的事情没有传扬出去。反倒是宁安宫突然急召御医一事,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宫廷。

几次急召御医,也没见瑾芳仪立马去死,宫妃们逐渐习惯了由希望到失望的节奏,这一次也没再向以往那般兴奋了。

唯独皇帝不同,他面如寒冰地坐在宁安宫,黑眸像是一把利剑扫过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阴狠的目光恨不得生生瞪死他们。

这几日他都留在宁安宫,谢玖虽嗜睡些,精神却还好,御医说心悸的毛病也在可控范围内。内心里他虽不信那些道士,到底他们治好了张修盈的疯病,便留了他们摆阵,总好过坐以待毙。

今日下了早朝,听说谢玖出去转转,他只当病情有了起色,谁知走着出去却是让人抬着回来。在看到谢玖瘫软的身体,怎么叫也叫不醒那一刻,他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瑾芳仪,身体还没好就让她到处走?”顾宜芳冷声道。

瑾芳仪自己不想出去,谁敢拉着她出去溜?

安春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翻了个谁也看不见的白眼。瑾芳仪装晕她心里有数,回宫的路上就打好了腹稿,只待见着皇帝就竹筒倒豆子,实打实地告上易美人的黑状。谁知她腰还没完全直起来,就听花真慷慨激昂地脆声道:

“回陛下的话,娘娘那是让易美人给气晕了。今早上娘娘身体见好,便想着出去转转正好透透气,谁知到了御花园就听易美人在那儿咒我们娘娘短命,说娘娘有今天没明天,只差一口气的事,最好……最好就赶紧给她们让地方。别说娘娘了,奴婢做下人的听了也气不过。”

花真越说越委屈,最后都带出了鼻音,“娘娘的脸气的煞白,当时就晕过去了――”

不待她说完,顾宜芳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过茶盏就砸在地上。碎片飞溅,愣是没一个宫人敢躲,连花真都吓的噤了声。

“哪里冒出这么个东西,恶毒妇人,竟敢诅咒上位!朕看她才是有今天没明天,她才差一口气,该死的毒妇!”

“回陛下,是听竹殿的易美人。”安春见缝插针地道。“她说,烟花灿烂也不过是一瞬间。生命,还是平淡漫长的好。”

她是得了瑾芳仪的暗示,才自觉配合。花真无论是掌掴易美人,还是恶人先告状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行事,排演也没有这么合拍。平日里看着傻乎乎愣头青似的,其实她就是个懵懂天然黑属性吧?

“什么狗屁的美人,她也配?!”顾宜芳口不择言,俊脸气的铁青。“高洪书,宣朕口谕:易美人杖十,贬为御女,即刻迁居望春宫!”

被叫到的高洪书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寒颤,他知道现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可皇帝真的不觉得望春宫已经很拥挤了吗?再凑这一个,待嘉芳仪产下皇嗣迁过去,她们足足够凑一桌麻将的了。

望春宫四个人就有三个和瑾芳仪有仇,再这样下去望春宫都要改名反瑾芳仪联盟总舵了……

单凭两个宫女的话就将堂堂一个四品美人位给撸到御女,可不止连降三级了,皇帝脑袋还清醒吧?

“还不去?让朕亲自送你?!”顾宜芳甩袖子进了里间卧室。

易美人的罪名是什么你丫还没说呢。

高洪书自然不敢说出口,单薄的小身板顿时一震,夹着尾巴一溜小跑就出了宁安宫。

瑾芳仪久治不愈,皇帝急的跟疯狗似的,见谁咬谁,连太后气的七窍生烟都没跟皇帝一般见识,没再做惹毛皇帝的举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易美人,你的罪名叫无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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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刺激

谢玖被七手八脚抬回宁安宫,虽然过程颇不舒服,但倒在绵软馨香的榻上假晕便成了真睡。(.la 好看的)奈何屋外皇帝暴怒,声若洪钟,愣是将昏昏欲睡的她给震的清醒无比。

知道现下不是睡觉的时候,她索性闭目养神,待皇帝急不可耐之时她再悠然转醒便可。

谁知皇帝进了卧室,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脸,动作轻柔仿佛羽毛拂面,好像手劲稍重一点儿就能捏死她似的。

谢玖脸上痒的不得了,为防一时大意笑出声来破坏了这难得的悲伤气氛,她缓缓地张开眼睛,果然皇帝便在眼前,修眉紧蹙,眼眶微微发红。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景元帝这副悲伤难舍,要哭不哭的模样,居然就是为了她!真特么没白重生一回,居然让这冷心冷肺的人这么伤心,果然是年纪小没经过世面……

小鲜肉景元帝还没长歪到无坚不摧的时候可爱多了啊。

顾宜芳心痛难忍,没注意到谢玖张开了眼,直到那双微凉的柔荑抬起贴到他的脸上,他身体一僵,这才回过神。

望过去便落入她温柔似水的眸中,眸光盈盈,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陛下,”她声音温柔,却是有气无力。“阿玖恐命不久矣,不能长久地陪伴在陛下左右了。”

话音未落,便觉面前一黑,顾宜芳俯身紧紧抱住谢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一呼一吸间力道越来越大。(.la 棉花糖)

谢玖嘴角抽搐,只觉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自作孽不可活。

她是骗皇帝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以刺激皇帝的感情,为以后铺路,可不是真想马上就死,而且是以这种乌龙的方法憋死在皇帝怀里。

她伸手想拍拍皇帝的后背,让他放开自己,无奈顾宜芳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她,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原本微抬的手贴在他的腰间给人的感觉像是要揽上他的腰,而不是拍他后背。

“别离开朕,阿玖。”顾宜芳低声说。

他深吸口气,才红着眼眶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谁知就看见谢玖脸色苍白,紧接着她支起了胳膊,便是一连串的咳嗽,他大惊失色,一边轻敲她的背部一边慌乱地高声道:“来人,快叫御医过来!”

屋外一阵慌乱,安春连忙应了一声。

谢玖几乎连肺都咳了出来,总算又呼吸到了空气。

“陛下,”她一把抓住顾宜芳的手腕,满脸通红地道:“我没事了。”

顾宜芳寒星般的双眸布满红血丝,神情仓惶无措,“你……真的没事了?”他轻声问,缓缓抱住她的腰身,下颌抵在她的肩膀。

谢玖身体一僵,以为那股窒息的感觉又要来了,但出乎意料之外他这一次的拥抱极为温柔,像是怀抱着什么宝贝一般,令她顿时有种被珍视的感觉,心里一阵发软。

许久,他才放开她。

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她,目光缱绻。不知是不是阳光过于温柔,连带着她的心也暖哄哄的。

谢玖抬手抚上他的脸,轻柔地亲吻他的嘴唇,他微微一怔,瞬间回过神来回吻她。他们之间有数不清的吻,却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样不为欲\望,单纯地亲吻,极尽缠\绵。

“陛下,御医到了。”

安春微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两人才终于分开。

顾宜芳回过神来,腾地站起身,“快进来。”

门吱嘎一声开了,郑御医才迈进一条腿来,便听皇帝一连串的指责:“你这御医是怎么当的,为什么喝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晕了又晕,刚才还差点儿喘不上来气?你郑家世代行医,怎么偏瑾芳仪的病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郑御医十八岁进的太医院,多年在宫中医治各位贵人。除了先皇仁宣帝礼贤下士,当今这位皇帝也一向温文有礼,哪里就见识过这样连珠炮似的轰击,顿时脸都白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微臣惶恐。”他颤声道。只怕皇帝再扯下去,连瑾芳仪之所以生病的罪名都要安到他头上。

“你跪什么?”顾宜芳蹙眉,“还不快给瑾芳仪诊脉。”

郑御医颤巍巍地起身,瑾芳仪在御花园昏倒就召了他来,他诊完脉就回太医院,谁知路还没走到一半又给叫了回来。

不要怪他多想,瞧这皇帝对瑾芳仪的态度,他真怕皇帝一时兴起将他阉了,以便长留瑾芳仪宫里就近治病……

“我没事的,陛下。”谢玖柔声道。

顾宜芳叹了口气,满目无奈,“阿玖,你让御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你让御医出去吧,我……臣妾有话对你说。”

“……你在外候着。”

顾宜芳坐到榻上,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让御医看?你是,有什么对御医不能说的吗?是因为跟在你身边的鬼吗?”

谢玖无奈地摇头,“方才,是陛下抱的我太紧了,一时呼吸不畅才……”

这话打死她也不能对着御医说啊,传出去知道的是皇帝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情急控制不住力气,不知道的只当他要亲手憋死妃嫔,一了百了呢。

顾宜芳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愣在那儿,面色隐隐现出一抹红。

“怪朕。”他笑着摸摸她的头,“是朕疏忽了。”

“不关陛下的事,是阿玖没有福气。”谢玖浅浅扬起笑,眼泪顺着脸颊划落,仿佛梨花带雨的凄美。

笑中带泪,这可是前世她最拿手的表情,怎么哭的美,哭的动人她说第二还没人敢认第一。

“其实就像易美人说的,能够得到陛下的宠\爱,在后\宫那么多的美人中独独让陛下护着我疼着我,即便现下就死,阿玖也没有――”不等她说完,顾宜芳已经捂上她的口,脸色一片铁青,胡乱抹着她的泪水。

“你别胡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那毒妇一派胡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已经将她贬到了望春宫,以后若再有人胡言乱语,朕就毒哑了她们,将她们全都扔进浣衣局去给太监洗衣服!”

皇帝在外发飙,谢玖自然听见,而且听的十分清楚。

这时只是无奈地摇头,也顾不得脸上的妆是不是被皇帝弄花掉。“陛下这是何苦,易美人也没说错,阿玖的确命――”

“你还说!?”顾宜芳瞪大了眼睛,谢玖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是看上去弱不禁风,有今天没明天的衰样,皇帝很可能一怒之下一巴掌就呼朝她脸过来。

她笑着抱住皇帝,感觉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显是在压抑着怒气。

“是我错了,我再不说了。”

“嗯。”皇帝闷声道。“再不许说,谁也不许说。”

谢玖埋头在他怀里,眼下的榻上满是血渍,淑妃抱着血婴怨恨地望着她,对她说:来吧,来吧,和我们一起。

“其实,”她视而不见,反而巧笑颜兮。“不用陛下帮我出气,当时我气不过,就上去打了易美人,早报了仇了。”

“你这只兔子终于也急了?朕当你只知道忍气吞声,连还嘴也不敢呢。”顾宜芳笑道,捏捏她消瘦的脸,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打的好,以后再遇上尊卑不分的,直接巴掌就甩上去。不过,你不用亲自出手,告诉下边的人,别打伤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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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约定

守在门外正大光明听着墙角的高洪书只觉天雷阵阵,夏雨雪。

他才去了听竹殿宣圣上口谕回来,自然看见了易美人的脸,肿的那叫一个惨,跟除夕供桌上摆的猪头一样。那手劲可真是不轻,却不是瑾芳仪打的,分明是宁安宫那个眼睛滴溜溜转,时不时揉手的花真下的狠手。

看着娇小可爱,弱不禁风,动起手来快准狠,姑且不论她以一小宫女的身份殴打妃嫔,便是瑾芳仪按大燕宫规,易美人只差她一个位份,也是不许私自处罚,尤其是掌掴这般侮辱人的私刑。

只能说强将手上无弱兵,这宁安宫上下没一个软柿子。

尤其瑾芳仪还有皇帝纵着,不说她私下用刑不对,居然高度赞赏了瑾芳仪打人的行为,并且让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尽情地打……

担心伤了瑾芳仪的手,皇帝就不担心其他妃嫔的脸了吗?

易美人猪头一样的脸,都令他对猪头肉这种东西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了,好不好?!

“高总管一副咬牙切齿,痛不欲生的样子,是不是娘娘……不好了?”花真小声问安春,御医都让皇帝给撵出来了,是不是瑾芳仪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春看了眼偷听起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高洪书,他回宫便频频望向花真的手,想来易美人的事他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高总管和咱娘娘交情还没那么深,你放心,娘娘不会有事的。”

花真揉了揉肿的跟小馒头似的右手,肉疼地道:“娘娘都气晕了。”

虽然这位有点儿不着四六,疯疯癫癫,对身边服侍的人却是没话说,从不苛责,出手赏赐都大方的要命,入宫这些年也没遇见几个像瑾芳仪脑袋这么大的主儿。

郑御医无声地哀嚎,你家娘娘心律不知比多少人都正常呢?瑾芳仪这次有病,最遭罪的就是他了,跟遛狗似的,一天天的他不是在宁安宫,就是走在去宁安宫的路上!

卧室内,谢玖双手捧住顾宜芳的脸,轻轻在他嘴唇印上一吻。

“陛下对阿玖真好。”她脸上一抹淡淡的笑,有欣慰,又像有丝丝难以言说的遗憾。

“阿玖,”

顾宜芳唤了她的名字,很长时间以内都没再继续说话。谢玖黑黝黝地美眸怔怔望着他,他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发紧地道:“朕和你做个约定,朕以后也会对你好,比现在还要好,你能不能……一直陪在朕的身边?”

他的声音微颤,落入谢玖耳内,却比无数次的‘我喜欢你’更令她欣喜。[.la 超多好]

此时的景元帝还未被权力完全迷花了眼,也没有在经历一次次伤害后变得冷了心肠,无坚不摧。

别说她是个人,就是个家养的小猫小狗突然病的要死,主人也会伤心难过,更何况他现在正在喜欢她的兴头上,感情正热乎着,突然一盆冷水浇下来,知道每天拥在自己怀里的少女可能就此香消玉殒,饶是他百花丛中游刃有余的风\流天子,也不禁乱了心神。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到底她还是入了他的心。

谢玖唇角轻扬,柔荑轻抚上他的手,轻轻地点头。

门外的高洪书仰天长叹,这两货凑在一起就腻腻歪歪,有说不完的话,现下蹦出个字也那么费劲,不过不管怎样,他总算找到插话的机会了――

“小的高洪书向陛下复命。”

顾宜芳举着双臂,正要和谢玖拥抱在一块儿,冷不防高洪书的声音冒出来,生生将停在半空的胳膊转了个弯,改成揽着她的肩膀。

“进来吧。”他蹙眉,声音低沉烦躁,和方才仿佛捏得出水的温柔判若两人。

高洪书早习惯了皇帝对待瑾芳仪和他的云泥之别,不以为意地推门而入,毕恭毕敬地道:“小的去了听竹殿宣陛下口谕,御女易氏已经收拾了随身衣服,即刻便迁入望春宫,小的特留下两人送易御女过去。”

“杖刑领了?”顾宜芳挑眉。

“陛下,易御女贬居望春宫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实不必――”

“你不用为她求情。”顾宜芳抬手打断她,“朕不只是要让她得个教训,也要让宫里其他女人知道乱嚼舌根的代价,管好她们的嘴巴。阿玖,打退敌人就要迎头痛击,痛一次就让她记一辈子,再不敢犯同样的错误。”

高洪书右眼皮一顿乱抽,瑾芳仪手段已经够高明的了,皇帝确定还要不遗余力地让她往黑化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他知道皇帝一向护犊子,但这样会不会太过?后\宫历来不就是你争我抢,是没有硝烟的女子的战场,皇帝插上一脚算怎么回事?金手指要不要开这么大?

“小的吩咐两个太监将行装搬过望春宫之后,便亲自随易御女去尚方监领罚。”

嘴巴挨了瑾芳仪一顿抽,屁股还要挨上皇帝的木杖打,身体和心理双重的伤害,估计就是天山雪莲,也弥补不了易御女心灵上的创伤了。

谢玖视线移到开口说话的高洪书身上,只见挡在他身前的是一袭朱红宫装的淑妃,她手上抱着血淋淋的婴儿,在她眼神飘过来的一瞬间,淑妃冷冷一笑,便将手中的血婴直直抛向她。

她下意识地躲进顾宜芳怀里,左手紧紧抓起他的衣襟。

顾宜芳一怔,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那些道士医好了张修盈,可是坐阵宁安宫却一点儿进展也没有,谢玖还是时不时地被吓,精神也不见好转,他真怀疑他们有没有尽力,究竟是谢玖的‘病’他们解决不了,还是不想解决。

“别怕,有朕在呢。”他轻声说。

谢玖点点头,乖觉地应了一声:“嗯,我不怕。”

隐在皇帝怀里姣好的一张脸,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在任何人看不到的角度,眸中闪过的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瑾芳仪不怕,他怕!

高洪书眼含热泪,这瑾芳仪什么时候看到鬼不好,偏偏视线停在他身前的时候,在看到她下意识的躲闪动作时,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一把推开谢玖,扑到皇帝怀里求拥抱,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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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挖坑

淑妃如影随形,这白天还好过,谢玖视若无睹,除了冷不防时吓一跳,也给她添不了多少麻烦。难过的是晚上,每每即将睡着的时候,淑妃便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儿浮在眼前,生生将她吓醒。

一连三次,谢玖一身身的冒冷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郑御医的诊断也改成了怔忡之症,比之前的心悸又严重上许多。

“又惊醒了?”顾宜芳半梦半醒地轻抚谢玖的后背,声音微哑。

皇帝除了早朝和向太后的时间请安,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宁安宫,奏折批完已经过了亥时才睡下。谢玖一醒,他便也跟着醒,不但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柔声细语的搂着她继续睡。

都说生病时人的心是最脆弱柔软的,谢玖现在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生病,但随时时间的推移,顾宜芳难免会一步步成为前世那个不可一世的铁腕帝王,此刻的满腔柔情,细心呵护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饶是见识过他绝情冷心一面的谢玖,也不禁感动。

“明日陛下还要早朝,我还是去西暖阁去睡吧,免得连累陛下也睡不好。”

谢玖想要支起胳膊起身,话音还未落,顾宜芳的手臂紧紧地箍在她身上。

“不妨事,你陪着朕就好。”他说。

“陛下……”谢玖唤了一声,换得他抱的更紧,她索性便不再挣扎。直到呼吸在耳边逐渐平缓,她才低低地道:“宜芳。”声音低柔婉转,说不出的缱绻难舍。半晌,一个吻印在她的额间,顾宜芳轻声道:“叫我有事?”

谢玖在他怀里摇头,眸子划过几不可见的笑意。

她自然察觉到皇帝顺着她的称呼,而换了代称,不再称朕,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搭到他的腰上。

皇帝对她再好,他们也不过是相处一个多月的时间,别说缺点,连优点估计还都没了解透呢,正是最激\情不顾一切的时候。每次他们在一起,不是在榻上就是走在直奔chuang榻的路上,像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偎在一起的时间简直没有。

这连新鲜劲儿还没过,一起愉快玩耍的小伙伴就要死了,想也知道此时浮在皇帝脑袋里的全都是她的好。

古人云:趁他病,要他命。

她没那么心狠手辣,不过是趁她病,要他的心。

千载难逢的机会,刻意制造也没有这么完美无缺的局,就别怪她下重药了。

淑妃半截身子浮在浸着血的榻上,怀里的血婴哭闹不止,谢玖脑中满是前世淑妃和自己相争相斗的一幕幕,反而对眼前面目狰狞的淑妃视而不见。直到顾宜芳动了动身子,胳膊滑下她的身体,显然是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她是生‘病’,不是真的要死,以后还指着靠现在的表现刷好感。

生命垂危之际还惦记着皇帝的睡眠问题,显然也算是贴心的举动了,更何况此时此刻,这终极防鬼利器也派不上用场,黏着他也没什么用,与其两人都睡不好,还不如去侧殿,走趟坐卧也随意些。

推门而出时,高洪书值夜正到最困乏之际,迷迷糊糊地在听到开门声那一刹那突然清醒无比,细长的双眸顿时瞪的溜圆。

“瑾芳仪可是有什么吩咐?”他低声问。

谢玖裹了件斗蓬,秀发随意披散着,素着一张脸眼下一片青黑。

“我去西暖阁躺会儿,免得总是惊醒,连带着陛下也休息不好。”顿了顿,她继续道:“劳烦高总管明日吩咐御膳房做几个食补的菜色,我瞧着因我这病,皇上这几日也消瘦了不少,若是圣体有恙,便是我的大罪过了。”

这番行事,连高洪书也不得不挑大拇指。

瑾芳仪这病御医都束手无策,瞧那越显憔悴的脸,那帮子道士估计也是不济事。

在皇帝面前他是不敢胡言乱语不吉利的话,但瑾芳仪怎么看怎么就是药石无效,回天乏力的节奏,分分钟可能就死过去。

就是这种情况下,瑾芳仪每日对着皇帝也没哭天抢地悲伤春秋,整日间温柔似水的,还想着皇帝的饮食,这般筹谋人心面面俱到可不是哪个都能做得到的。虽则早上狠抽了易御女一顿,大概也是瑾芳仪将负面黑暗情绪全发泄到了她身上的缘故。

总比发泄到他身上强,高洪书不负责任地想。

依皇帝现在对瑾芳仪的宠\爱,他即便再得力也不过是成千上万个太监中的一个,打了估计也就打了……不只打了,照皇帝那护犊子的脾气,没准还会怪自己皮糙肉厚硌着了瑾芳仪娇\嫩的小手。

近日皇帝留宿都是高洪书值夜,宁安宫的宫人反而退到一边,只守在殿外。安春和花真是大宫女,自然不必在外吹着凉风,轮值的都是些不得力的小宫女太监。

谢玖出了殿门,见门边赫然站着青色宫女服的素锦,便点了她近身服侍。

晚上夜凉如水,月明星稀,望过去正殿里面灯火通明,正是那些道士在祈福作法,人影幢幢,难得的是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扰人的声音。

“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谢玖温润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竟然异常清冷。

素锦提着宫灯在前面领路,冷不防听到谢玖的声音手下不禁一抖,当下心口发紧,细声道:“回娘娘话,已经办好了。”

“事情成了,本宫有赏。”谢玖淡淡地道。

素锦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点燃了桌案上的灯烛,只见谢玖扯下了藏青色的斗蓬随手便扔在榻上,靠着软垫坐了上去,姣好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越显憔悴不堪。她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在谢家手里,自然人家指东她不敢向西,只冷眼瞧着瑾芳仪分明是有今天没明天了,却不知为何还要吩咐她做那种事。

“皇后这两日派人进驻了长秋宫,连原本贴身服侍嘉芳仪的几个大宫女都给调开了,饮食衣服上更是防的极严……现下动手的时机却是有些难寻。”

素锦等了半晌,未见谢玖有回应的意思,便不再开口,黑眸滴溜溜转了两圈便垂了下去。

瑾芳仪想对付长秋宫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嘉芳仪自己私藏春\药妄图勾\引皇帝,被发现了还要拖瑾芳仪下水,死咬瑾芳仪栽脏。她和玲玉同为谢家做事,瑾芳仪有没有吩咐玲玉办事,没有人清楚过她。

如果瑾芳仪要她找人给嘉芳仪下毒药,她也能理解,因为有旧仇,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可瑾芳仪这货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搭银子费力气居然让人给嘉芳仪的吃食里扔面粉……这绝对不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扔盐她还能劝慰自己瑾芳仪是想?死嘉芳仪,这面粉能有什么用?想给饭菜都勾勾芡吗?

难道说,瑾芳仪想要对付的并不是嘉芳仪?

是存着利用嘉芳仪的心,挖坑给旁人跳,故意让人当作毒药放进去,是想引起那人的注意,等事情闹大之后再反咬一口,拉着那人一起死吗?

素锦心肝猛颤,临死还挖这么大的坑,这得多大的仇啊?

谢玖疲倦地眯起眼,还不到半刻钟,便觉眼前的光亮忽地没了,屋内一片黑暗,几乎同一时间便听得素锦‘啊’的一声惊叫。睁开眼,只见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素锦身后影影绰绰站着一个鬼影,阴气森森,一股子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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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交易

“不必害怕,风吹灭了烛火,点上就是了。”黑暗中,谢玖语调平缓,没有一丝惧意。

素锦哆哆嗦嗦地掏出火折子,瑾芳仪这是逗她玩呢?窗户和门都关的严丝合缝,连蚊子都钻不进来,哪里突然就卷起这么一股不大不小嗖嗖的阴风,现在她后脖子还凉着呢。

她素来知道谢玖神叨叨,说话做事透着股邪性。面对这偷着乌七麻黑的房间,尤其没胆子往细里想。

终于蜡烛亮了,她才长舒一口气,吹着烛火晃了两晃,她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瞬间就收拢了双手护住摇曳的光。在她身后正是多日未见的柳妃,昏黄的烛光下映着的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谢玖的方向。

收网的时候终于到了。

谢玖似笑非笑地看了柳妃一眼,轻声吩咐素锦:“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素锦罩上灯罩,快步走了出去,反手就关上了门。犹豫片刻便下了台阶,站的距离房门有两丈远。

“柳姐姐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的吗?你来得早了。我想,还要过些时日呢。”谢玖靠在软垫上,漫不经心地挑眉道。“皇上在暖华殿歇着,道士们则在怡和殿聚着,柳姐姐见缝插针居然就找到这里,这般重的好奇心,我真是不得不佩服。”

烛光摇曳,一阵风过后,柳妃飘到了榻前,居高临下地望过去,声音透着阴冷的寒意:“此时过来,自然是有紧要事找你。”

顿了顿,她才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谢玖闻言失笑,连连摇头道:“若是因此,便不必说了,我没兴趣。”不得不说,上赶着做交易还是一副高贵冷艳嘴脸的,柳妃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最不走心的一个。

既然是谈交易,自然要先抛出小鱼小虾勾\引勾\引她也好,这么冷硬的做派,她也敢说自己在宫里活过一遭,手段简单粗暴丝毫没有技术含量。连弑君这等事也潦潦草草,只知道用刀子解决问题,换了是她,有不下一百种不知不觉干掉皇帝的方法。

柳妃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狡诈多端的瑾芳仪连问也不问就一口回绝,当下一怔。

“你连交易的内容还没有听,便一口回绝,不觉得轻率了些吗?”她继而扫视四周,笑道:“宫里都传说你被鬼缠,要死要活的。我也想见识见识,你这见的鬼比见的人还多的主儿,什么样的鬼能将你吓成这样呢。”

靠着软垫的谢玖终于挪动了下\身子,脸上一抹淡淡的笑。

果然,和她想的是一样的呢。

柳妃,甚至更厉害的昭阳宫女鬼都不能靠近皇帝半分,以前她只当那是因为人家本来就是这身体的原主。只是三番两次下来,她渐渐产生了怀疑,今日柳妃更是直接解决了她的疑问。

“我要你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要告诉你的,对于你却是性命攸关之事。”柳妃道。

闭上眼,眼前就是淑妃抱着婴儿血肉模糊的画面,睁开眼来,柳妃身后不到半尺,仍是淑妃抱着血婴,地上似乎成了血池,到处鲜血淋漓。

谢玖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柳姐姐想说什么,不妨开门见山。夜已深了,正是聊秘密的时候。过了今天,阿玖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心,和这个命来听呢。”

“只要你答应我保住一个人,我自然告诉你保全性命的办法。”

柳妃信誓旦旦的话,并没有让谢玖多相信她一分。

单凭柳妃方才说那句想见识吓她的鬼的话,她就知道这柳妃也是所知有限。

吓她的鬼?

人看不见,连那些个做鬼的舒宜、柳妃都看不见,那只能说明根本不是鬼,而是存在于她自己脑海中仇敌或者说,执着的念头。如前世今生的淑妃,以及她流掉的孩子。

柳妃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即使知道真相也是一知半解,所知有限。

“你要我保的,是谁?”她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

“贾黛珍。”柳妃道,“这两天有人往她的吃食里下药,我看见了,但不知下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我希望,你能保住她的命。”

谢玖但笑不语,她只当是放长线钓大鱼,却不料素锦这鱼饵放的够快的,没两天工夫这条大鱼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皇后派人进了长秋宫,上下防的跟铁桶一般,若不是素锦这些年暗中有谢家支持,大把撒钱收买笼络了些帮手,也没那么容易这么快就渗进去。

长秋宫有人下药,第一个怀疑的难道不应该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皇后娘娘吗?要知道,监守自盗历来都是宫里妃嫔玩的一手好双标。

可这次柳妃居然只字不提皇后,想是认为她病的要死,根本无暇理会后\宫变动,拿她当冤大头使唤呢。

想不到这鱼做了鬼,反而变聪明了。

“怎么样,你答应吗?”柳妃蹙眉,焦急地飘近。

“这是你要我做的,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柳妃娘娘在宫里生活过,虽然一败涂地,连累着家人也跟着遭殃,到底也是经历过事的,总不会以为妹妹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圣母白莲花,不计前嫌帮助倒打一耙、诬我陷害她的人吧?”

谢玖抚额一笑,笑眼弯成新月状:“妹妹看着是长着那副白痴相吗?”

柳妃如果不是鬼魂,定然将牙咬的咯咯作响。

“你这样阴险狡诈,连小皇帝\都被你骗的团团转,谁说你是白痴,反而更能证明你瑾芳仪演技够好。”

柳妃不说,谢玖也不催,寂静的夜里只有阵阵蝉鸣声,忽地远处传来鼓打四更的声音。

“事到如今,我便实话实说,你近日恶鬼缠身都是因为从我这里拿去的驱鬼符――就是原本在我脖子上挂着的,后来被你顺手牵羊的那个木简。”

见谢玖连眉毛也不皱一下,面色平静如常,柳妃顿时整个鬼都不好了。

宫里不知多少妃嫔心心念念,做梦都想弄死最得圣\宠的这个谢氏阿玖,那帮子怂货就会用言语挤兑人,连出腿绊她个跟头的胆子都没有。唯有她!这个做了鬼的柳妃无心插柳,不经意间就处理了她。

如果不是要救贾黛珍,作为交易的条件她说出这个秘密,谢玖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天大个秘密,就摆出个要死不活毫无表情的脸,她这么麻木不仁对得起观众吗?

如实地表达自己的震惊会死吗?

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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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结盟

当日柳妃腹背受敌,前有厉鬼缠身不死不休,后面皇帝锲而不舍地追查毒害皇嗣案步步紧逼,她知道走到这一步,结局只有一死。这一生,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杀死大燕皇帝,既她再无退路,也不必左思右量前怕狼后怕虎,索性一刀捅过去干净利索全无后顾之忧。

为了确保能活到杀死皇帝的时机,她无奈之下才选择了故乡后山里面住的一族人流传出来的驱邪治鬼的法子。

这驱鬼符制作书写完全公开,连他们外族人都会,但使用的却没有几个。

它的威力很大,有极强的攻击力,相对的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如果不是可秀的鬼魂终日骚扰,快要磨她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她也不会戴上它。要知道那驱鬼符是以人的灵体滋养,也就是说它要吸本体灵魂的力量,才能发挥功效。很有可能厉鬼还没磨死她,这符就先吸干了她的魂魄。

柳妃之于这些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在她的认知里,驱鬼符实在是下下之策,为了在死前杀了皇帝,带上它反而招来了更多的鬼魂,前世今生的鬼,不计其数死在她手里的人。

“如果你能保住贾黛珍的性命,让她顺利生下皇嗣,我也保你性命无虞。至少,不是死在这驱鬼符上。”柳妃信誓旦旦。

谢玖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那所谓的驱鬼符自宿主的脑中摄取执念,以此扰乱心神吸取灵魂,偏偏柳妃一直认为引来的是怨灵,根本是一知半解。事件虽因她而起,恐怕不一定是到她这里结束的。

费了那么大的劲,绕了一大圈把柳妃给引来,谢玖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便悻悻的。

“据你所知,解决的方法是什么?”

柳妃不悦地蹙眉,性命关天的事还这副寡淡的表情,如果她还活着,当场就甩巴掌上去了。她就不信打到脸上,对方还是要死不活的衰样。

“烧了就好了。”

知道谢玖身上还戴着驱鬼符,靠近不得,柳妃郁卒地在屋里飘了一圈,道:“驱鬼符就是驱鬼用的,威力虽大,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存在存心要宿主命的说法。”

宫人都道谢玖嗜睡整天躺在榻上,不过是因为淑妃和血婴时时在眼前,冷不防就吓了她一跳。无奈之下,只能闭上眼睛暂且逃避。睡觉是不可能的,每当她要陷入沉睡之际,淑妃都突然出现,一次比一次形容恐怖。是以这三天,她根本就没有睡觉,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她揉了揉额际,难掩倦色地笑道:“难得柳姐姐这般坦白,你就不担心我反悔,再进一步落井下石吗?毕竟,当初贾黛珍硬拖我下水,若不是我运气好,免不得被皇上贬斥,同去望春宫与她做伴了。”

柳妃冷笑,“我相信你是聪明人。”

烧了驱鬼符,谢玖就是小白人一个,她还不是说来算帐就过来,想怎么捏鼓她就怎么捏?

“皇帝再宠你,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和你腻在一块儿。”

“柳姐姐说的是。”谢玖笑道,“这交易我做了。只是柳姐姐应该知道这宫里,这宫里历来不是哪个人能一手遮天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必定全力以赴,这之外……如果皇后暗中下绊子,便是我自己,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柳妃听了,果然眉眼带了几分煞气。

在她心里,第一个怀疑的也是皇后。

她和皇后相隔一年入的贤王府,交情没有,交道倒是打了不少,皇后是个什么货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虚伪做作,表面上看上去贤良大度,无欲无求,实则满腹阴谋诡计,为了个好名声不择手段,是个冷心冷肺的女人。不管在她手下伺候多久,只要犯了错,连累了她的名声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弃用。

历来宫妃有孕,都是她为了杜绝大燕继承人而率先下手,她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先一步解决,皇后会不会也出手。

不过,她也见识过,哪一次宫妃有孕皇后不是躲的远远的,生怕出个一差二错连累到她的名声?曾几何时见过皇后这般费心对待,居然专门派了嬷嬷照顾,另有医女暂住长秋宫。

贾黛珍不过是一罪妃,生下孩子后,皇帝不一定怎么罚她,皇后此举可谓捞不到任何好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知什么时候,瑾芳仪变得这么谦虚了。一朝复宠,迷的皇帝七荤八素,视后\宫美女如无物,这般作为说没有些手段,谁信呢?”柳妃冷哼,“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皇后那假面人里子面子没少让你落了。你不对付她,她只怕也容不下你一头独大,占了皇帝的心。”

的确,当着真人不说假话,问题是你是鬼,不是人。谢玖暗叹,不骗你骗谁呀。

“皇后是后\宫之主,柳姐姐活着的时候,不也得让她三分?”她笑,“只不过我怕的不是她……柳姐姐做鬼时日浅,怕还不知道皇后身边跟着个烧焦了脸的女鬼,一直护着她,前些日子若不是我戴着驱鬼符,没准也做了鬼,在这宫里晃悠呢。我可以护嘉芳仪周全,但前提是,我得有命护她不是?”

柳妃恍然,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个你放心,人你对付,鬼……有我。”

谢玖垂眸,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为什么不问她究竟为了什么要保住贾黛珍?

清冷的月光照在柳妃有少许迷惑的脸上,良久,她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

柳妃不讲话,谢玖也没有开口。

她从来不是个多口多舌的人,尤其在宫廷,知道的秘密越多,意味着掌控别人的筹码便加了一分,同样的危险也相对增加。更何况她没有必要告诉对方自己手里的筹码,尤其对方甚至不是人。

人,她还可以日防夜防,挖坑设套,搞的她们这辈子都难再翻身。

但是鬼的话,被玩被耍被坑的,只会是她自己……柳妃能不能对付得了昭阳宫女鬼,她不知道。不过广泛撒网重点捕鱼,柳妃不负所望最好,不能的话她也没有办法,谁叫她双拳难敌鬼手,只能求外援。

至于外援的实力济不济事,实在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午夜子时,滴三滴你的血在驱鬼符上,朝向东方烧了就好了。”柳妃话音刚落,便在谢玖面前消失无踪。

从柳妃来,到她走,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怡和殿的那帮道士居然毫无所觉,半点反应没有。

谢玖避开眼前满墙满屋的血色,望向窗外怡和殿的方向若有所思。这些代国夫人请进宫的道士,究竟是混吃混和没有真本事,还是得了什么指示根本就是看着她死完全不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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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两情相悦

谢玖叹息着收回视线,转头便见半空中飘浮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白花花的眼睛,呲着鲜血淋漓的牙齿,.la [棉花糖]她只觉背脊酥地一股凉气直窜脖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萎靡的精神顿时清明百倍。

“哈哈哈哈哈,还是吓到你啦。”鬼头欢快地在空中转了个圈,血色的哈喇子顺着嘴角滴在地上,眉飞色舞地尖声道:“那柳妃在转悠了小半夜了,我看她进来都没事,也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啊,你这宫里的道士也没用啊,他们连我们进来都不知道。”

谢玖记得,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监鬼名唤小李子,只有一颗头,最爱扔出一句话就飘远,摆出一副大爷高深莫测的姿态。

“看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要死了,声音还是很洪亮嘛。”小李子亢\奋地飘远。“果然,这宫里不管是人是鬼,就没句实话。”

谢玖甚至来不及抚胸长叹,抚慰她受惊的小心灵,就听凌乱的脚步声过后,响起了两声叩门声。

“娘娘,你还好吗?”门外素锦颤着声音问。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么凄厉的叫声别说她站着两丈远,耳力好些的,估计在正殿也能听到。

“无事,你进来吧。”谢玖叹口气,解决了威胁到她性命的驱鬼符问题,心头轻松了不少。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完全不能说‘无事’,而是很有事。(.la 棉花糖)许是小李子安全无虞地自机关重重的宁安宫出入,短短的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后\宫的鬼界,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鬼统统跑来看她这个传说中只差一口气就完蛋的宠妃娘娘。

尖叫一声接一声,素锦的小脸也由惨白转成了青黑。

谢玖终于拢了拢头发,下了榻,身体微晃道:“我们回暖华殿。”

原本想着刷刷好感度,让小皇帝睡个好觉,她也就委屈这一两个晚上了。无奈世事都是想的时候无限美好,做起来就完全相反了。她是再也受不了像陈列品一样,被那些个奇形怪状的鬼来免费参加评论。

画面太美好,她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了……

素锦连连点头,哆哆嗦嗦地扶着同样脚步虚浮的谢玖走回了暖华殿。

天色将明未明,没有温度的太阳隐在云层,在穿过庭院之时,她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怡和殿亮如白昼,依然没有半点动静。空气中飘着薄薄的雾气,掩盖了青草的香气。

回到暖华殿,谢玖也没有回卧室,而是待在了正厅。尾随在身后的鬼魂们跟不进来,唯有方才还淹没在众鬼间的淑妃和血婴在眼前晃。

宫人在殿外候着,高洪书守在皇帝的卧室门外根本不知道她回来,遣退了受惊过度,思维迟钝动作僵化的素锦后,偌大的正厅便只剩谢玖一人。她窝在木椅上,喝了盏冷掉的茶水,头疼的越发厉害。

再继续下去,驱鬼符没吸干她的魂魄,几天没睡觉估计也会头痛至死。

不做就不会死,当时怎么手就那么欠,顺了人家的项链?

谢玖万分懊恼,几乎想以死谢罪。

不就是被鬼欺负,让鬼吓,没有个正常的人际交往,让别人说疯子吗?忍了不就得了,怎么就一时贪心,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先下手占了人家的东西?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利没赚着,本还好悬没搭进去。

果然抱皇帝的大腿才是正经,旁的歪门邪道她就不该起觊觎之心。

谢玖闭目,内心做着深刻的自我检讨。原本她就怀疑几日来缠在身边的淑妃,如今得了证实,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任由她在眼前晃来晃去,根本视若无睹。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模糊地听到高洪书跟猫叫声差不多大小的叫起声,一声高过一声,然后便是快速推开房门的声音:

“瑾芳仪去哪儿了?”皇帝冷声问。也不等高洪书回答,急步就往外走。

谢玖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施施然地起身,顾宜芳身着亵\衣,一脸焦急,显然是让高洪书叫醒了冷不防发现身边没了人,这才急忙找了出来。

见了谢玖,顾宜芳的眉毛反而拧的更紧,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叹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一晚上就坐在这儿没睡觉?”

他目光微沉,知道她是不想扰了他的睡眠,这才躲出来。可那硬梆梆的黄花梨木椅,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让他个大男人窝那一晚上他也受不了,心下冒出一股股的酸涩。

“在侧殿躺了会儿,才坐这儿没多久。”谢玖轻描淡写地笑道。皇帝若有心,从哪都能知道真相,没必要她得瑟地当面买好。“陛下要上朝了吧,阿玖服侍你?”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朕走了你再去睡会儿,等朕下了朝就过来,好吗?”

谢玖嗯了一声,“等陛下过来,阿玖也有话想说。”话音未落,便觉得抱着她的手臂一紧。

是误会了她要交待的是遗言吧,谢玖暗叹,如果不是这根破项链太折磨人,晚一天都有丧命的危险,她倒还想着善以利用这次的机会谋些福利,不能光遭这么久的罪。

不过,这次也算歪打正着,多少加深了些皇帝对她的感情,或者说是激发了这种感情。

宫里的女人向来任皇帝予取予求,毫无技术难度,皇帝甚至不用一个眼神,就有无数的美人前赴后继地爬上他的龙榻,初时或许还会珍惜,渐渐的就什么也都磨的不剩了。皇帝此时对她正着迷,这时候来个大棒一敲,让他知道她也是会突然离开的,一切不是什么都他说了算的,也是件好事。

至少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对她的不同。

“你还记得昨天和朕的约定吗?”顾宜芳闻着她身体淡淡的药味,眉毛始终皱着。

“记得。”谢玖回抱他,在他耳朵印上一吻。“我不会有事的,下了朝我跟陛下详细说。”

顾宜芳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朕今天不上朝了,你现在说吧。”

谢玖失笑,她能说她很开心听到皇帝为了她不上朝吗?前世她可从未听过景元帝有为了任何妃嫔不上朝,连皇后的死都没有,甚至大臣还赞他勤政。说穿了不过就是冷心冷肺,没人能进得了他的心罢了。

“阿玖可不想被人骂妖媚惑主呢。”

顾宜芳不过一时冲动说出口,他也知道这帮子大臣让他给惯的,但凡他有一日不上朝都议论纷纷,立马传出不下百种的谣言。更何况是因为妃嫔生病的缘故,不只他,连谢玖估计都会被言官狠狠记上一笔,奏折像雪片一样砸过来。

“你和朕,是两情相悦。”顾宜芳柔声道。

饶是谢玖两世为人,也不禁迷惑于皇帝波光潋艳的双眸,心神一荡。

高洪书反常地没有打断两人的腻歪。

瑾芳仪无恙自然是好,只不过……因她病着,皇帝无暇他顾,尽管私下谣言纷纷,到底没有闹到明面上。待形势明朗,这瑾芳仪宠妃地位稳固,多少人眼热,不定谁就捅到皇帝眼前。

皇帝对瑾芳仪如何,他都看在眼里,说没动真情,连傻子也不信。

只到了那时,却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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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绯闻

顾宜芳人虽坐在含章殿朝堂之上,心却早飞到宁安宫,大臣报上什么,都是一句:容后再议,心思早不在政务上面。

但凡脑袋灵活些的,也都看明白瑾芳仪病情加重,皇帝好不容易得个爱不释手的,没处几天就要死了,心里不定拧巴成什么样,也都不在此刻触皇帝的楣头。偏几个御史言官自认抛头颅洒热血,不畏强权,宁可一死也要劝谏皇帝做个有道的名君。

近来皇帝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贪官权臣,做为马前卒的万钟自然冲锋在第一线,抓人、抄家、刑讯一肩担起,行事狠辣,半点情面也不讲。不只犯案的几家,但凡沾亲带故的也都被他得罪个干净。

几天来弹劾万钟的折子像雪花一样砸进宫来,都被皇帝压了下去,朝堂上话里话外透着要保万钟的意思。

万钟是皇帝亲自提上来的,深得皇帝重用,满朝皆知。不过皇帝的保驾护航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压力多大,反抗就有多大,如今不只奏折日日来个万言书,在朝会上公开提了出来。

顾宜芳认得下面慷慨激昂,口沫横飞的年轻御史,是前阵子补缺上来的寒门子弟申景。原本按他的资历是不够提上来的,但因刑部尚书贪墨案牵扯众多,吏部破格举荐,他也就顺势准了。再者皇帝派万钟调查过这申景的背景,确有真才实学,人又正直――现在看来,是过份正直了。

许是迫切想要做出成绩,但凡让他知道点儿黑历史,他都紧咬不放。做了御史不到一个月,就弹劾了六个官员,有三个官位都在他之上。

哪个官员成天交际,和他的禄银不符他也报;仪态不端,有辱大燕国风他也报;甚至人家一个月睡在小妾房里的时间超过了正妻的时间,他还报;如果不是顾宜芳觉得这两个月有些冒进。处理和待处理的官员人数众多,这小御史实在人微人言数不上数,早将他踢回老家教小孩子读书了,还容得他在面前张狂!

申景最近紧咬不放的正是风头正劲的万钟。

让皇帝双眼冒烟圈。晕晕乎乎的万言奏折便是他写的,字迹工整俊秀,就是太过罗嗦,没有半点真凭实据,全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测。

弹劾万钟的并不是申景一个,但在皇帝明显心不在焉,屁股长草的情况下还拖着皇帝不让走的,只有申景一个能干得出来。

申景说的喉咙冒烟,也不见皇帝搭一句下茬,脸上毫不掩饰不耐烦的神色。他索性由万钟飞扬跋扈,刑讯逼供硬生生转到了其风\流成性,品行不佳上。

如果说朝堂上方才是寂静阶段,申景这一句风\流成性一出口,便是一连串的倒抽冷气。紧接着一片死寂。

高洪书激灵打了个寒颤,万分敬佩地看了一眼作死却毫无自觉的申景。

有句话说:没告过万钟的黑状,就不算个好御史。最近万钟不仅是御史奏折上的红人,在整个京师也揭起了一股热潮,是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多少年前的一点儿风\流韵事也给翻了出来。

谢家大姑娘恋慕万钟的绯闻,不知是由谁口传出来。几乎立刻成了街知巷闻的事实。

梁国府的大姑娘是皇帝宠妃这事儿,京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众仰慕那顶绿油油的大帽子的同时,没有一个人敢捅到皇帝面前,告诉皇帝:您那顶黄呈呈的金帽子变色儿了……

到底初生牛犊不畏虎,众臣在忐忑的同时。也明晃晃地递过去激励的眼神。

世家大族有几个没姑娘在宫里待着的?把瑾芳仪拉下来,她们才有机会上位不是?他们不敢捅皇帝的马蜂窝,却巴不得有个傻缺赶紧捅开。

瑾芳仪和万钟的绯闻传出没两天,瑾芳仪就病了。外面谣言纷纷,也不知是被病了。还是真病了,直到瑾芳仪大闹御花园,把个美人给打了不说,皇帝紧接着就贬了那美人的位份,众人这才确定瑾芳仪依然得着圣宠,不过……那也同时代表着是真病的要死了。

“申卿文采翩然,一心为朝廷,朕心甚慰。”

顾宜芳突地开口,打断了申景长篇大乱的打算,声音阴沉,怎么听也听不出来甚慰。

“吏部尚书举荐人才,功不可没。”他目光阴冷地扫过朱中维,起身掸了掸袖口。“朕身体不适,今日就到这里吧。”说完,不等大臣恭送便快步下了龙椅。在山呼万岁声中,顾宜芳走出了含章殿,吩咐高洪书:“去宁安宫。”

代国公张环落腮胡,一脸的落腮胡。他与朱中维一向不对付,见皇帝言语挤兑朱中维,笑不可遏地道:“朱首辅慧眼识珠,的确是个人才啊。”

朱中维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不明所以受到朝臣善意微笑鼓励的申景,冲着代国公拱手一礼,“国公谬赞。”施施然出了含章殿。

皇帝重用万钟,摆明是要扶植心腹势力。如今瑾芳仪这绯闻皇帝还不清楚,倒还罢了,一旦知晓,即便舍不得瑾芳仪,对万钟怕也会心里胳应。他们只待皇帝知晓的那一天,怎么也不会有万钟的好日子,做什么出头鸟紧咬万钟不放,这是摆明了打皇帝的脸面!

申景是他举荐的,尽管不是他门下,出了差错皇帝自然就算在他的头上。

朱中维事三朝皇帝,举荐不下百人,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后悔……有才学顶屁用,拖人下水的本领太特么无敌了。早知今日,他还不如顶着举贤不避亲的名头推荐自己儿子呢,怎么也不会挖坑给自己老子跳!

“申兄,勇气可嘉呀。”背后不知哪个想找替死鬼的官员赞了申景一句。

申景朗声笑道:“哪里哪里,谬赞谬赞。”

朱中维嘴角抽搐,恨不上就此上去抽他两嘴巴,让你特么的听不懂人话,真话假话听不出来是你阅历浅,好坏歹话听不出来就是缺心眼了!尽管不想承认,他酒后小酌,一时兴起大公无私地举荐的这个申景特么的就是个傻缺!

谁说他不是傻缺,他跟谁急!

皇帝的御辇直奔宁安宫,直到跨进大门的那一刻,顾宜芳的心才算落了地。快步走到暖华殿,还未推门就听里面谢玖嗷地一声尖叫。他一脚推开门,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一眼,直奔卧室而去。

谢玖这几天脑袋昏昏沉沉的,从没睡个囫囵觉,许是解决了淑妃和血婴的事,心情放松,尽管头痛欲裂,倒在榻上竟然恍惚地睡了个把时辰。

梦里,仿佛回到了前世,景元帝贬她入冷宫那一天。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信,最后淑妃不知从哪冒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下场。

她知道是在梦里,可是无论怎样都醒不过来。

“你不过是你姑姑的马前卒,有一天你挡住她的路,迟早她也会除了你。你自诩姑侄情份,到你死的那一天,如果我还活着,怎么也要去送你一程。”淑妃还是活着时候的打扮,笑不露齿,眼神充满恶意。

“怎么样我也有皇长子傍身,你呢,这辈子也别再想有孩子了。”

谢玖怔怔看着淑妃越飘越远,只觉下\体有某种液体流出,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她落胎的那个时候,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尖叫着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梦里一脸冰霜的皇帝,不同的是,他年轻了十几岁,眼神满是关切,抽出锦帕,轻轻地擦拭让汗浸湿的脸。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前世都从未有过的温柔。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睡了多久?”

“陛下……”谢玖声音微哑,轻咳再声才道:“现在什么时辰,早朝结束了?”

顾宜芳接过安春递过来的水杯,像喂养宠物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给谢玖喝水。

谢玖哪里受过皇帝这般服侍,神情恍惚地抬手掐住皇帝的脸颊,稍稍一拧,只见皇帝脸色一僵,问道:“你做什么?”

“疼吗?”

顾宜芳满头黑线,她眼神迷蒙,一看就知道没睡醒,以为是在做梦,伸手狠狠回掐了她的脸蛋一下。“你疼吗?”

“哎呀。”谢玖摸脸,迷瞪瞪地点了点头。“疼。”

不是梦啊……

“水喝够了?”

“嗯。”

顾宜芳挥退了宫人,一把将谢玖揽在怀里,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摸摸脖子。“阿玖胆子大了,还敢掐朕的脸了。”

谢玖目光清明,早恢复了意识,主动亲了亲皇帝被掐的脸,揉了又揉,摸了又摸。“陛下别怪我,实在是梦里的陛下太可恶了,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柔情似水,把我给气的神经都错乱了。”

顾宜芳享受她的抚\摸,笑道:“你梦里的朕是什么样?给朕说说,朕是怎么个可恶法。”

他凑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朵上,一阵麻麻痒痒的。

“朕可是欺负你了?”他尾音上挑,听起来带着揶揄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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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

谢玖被皇帝冷不防流露出来的流\氓气雷的外焦里嫩,心肝一阵狂颤。小皇帝终究还是被她玩坏了吗?调起情来自然流畅,且毫无障碍,不过短短一个月就是脱胎换骨的节奏,究竟是学习能力强,还是他本质就是个风\流胚?

敢问,昔日纯情的小皇帝你在何方啊?

她咳了咳,只觉两颊烫的厉害。

谢玖几天没有休息,形容憔悴,虽每天故作强颜欢笑,到底精神不济。现在这般过去,双颊绯红,一双美眸水汪汪的泛着盈盈的柔情,顾宜芳心头软的一榻糊涂,只恨不得就这么抱着她,所有的纷纷扰扰都滚的远远的。

“我梦见陛下变心了呗。”谢玖握上顾宜芳的手,轻轻掐了一下,没有半丝恼意,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见皇帝笑的得意,又掐了他一下,这次手上使了两分力。“我梦见自己好像是死了,舍不得陛下就回来看看,谁知你没过几天就又宠了别的女子,还说我的坏话……”

顾宜芳捏着谢玖手疼,她哎哟一声,想甩开他,却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手来。

“陛下,都说了是梦嘛。”谢玖小声嘟哝,“明明是陛下让人家说的,告诉你也生气。”

顾宜芳面色阴沉,星眸微闪。

谢玖忽地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柔声道:“陛下别这样盯着我看,阿玖胆小,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宜芳一把扯下她的手,声音冷冽地道:“你当那是好听的话吗?越不让你说什么,你越说什么,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别当我吓唬你,我告诉你,你要是——我就把后\宫的妃嫔全宠一遍,挨着个儿的带到宁安宫让你见识见识?梁国公我看也不用做了,就让他彻底凉了,歇菜!”

皇帝眼神阴测测的。连朕也不说了,显是气的大发,胸膛上下起伏。

谢玖不过是逗逗他,顺带引出柳妃的话题。哪里料到他这么不禁激,跟踩了他尾巴似的当场就翻脸。梦想和现实差距太大,以致她一时没回过神,连假哭都忘了拿出来撑场面,愣眉愣眼巴巴地望向皇帝。

因是白日,宫人虽都退了出去,却没有走远。高洪书和安春就守在门外,皇帝一声高过一声的训斥引得二人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高洪书见安春面上难掩担忧,不禁摇头。

早上瑾芳仪就说了没事,肯定就是没事。不过是打情骂俏,皇帝就急赤白脸,半点儿不好听的都听不得,脑袋都不转个儿了。这瑾芳仪三言两语就挑拔的皇帝晕头转向,真真玩的一手好皇帝。既是她起的头儿。自然有下招,你不给台阶下架不住人家自带台阶。

果然,不到半刻就听皇帝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你哭什么?敢情还是朕给你委屈受了?”

谢玖掉了两粒金豆,抬手将眼睛揉的通红,任皇帝怎么说也不搭话,就是一顿狂揉。

“朕对你不好吗?怎么总拿话戳朕心窝子。”半晌,顾宜芳低声道。

谢玖只觉得她那饱经风霜的小心脏酥地一颤。皇帝宠起一个人来,便是极宠,当下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现在皇帝恋着她,自然也是真心待她好,尤其不似前世千帆过世,如今的小皇帝到底还有些真性情。那低沉略带幽怨的声音说出来的话,直插\入她的心。

说景元帝冷心冷肺,其实她也不遑多让,不过做戏做的久了,又难免偶然入戏。

“我知道陛下对我好。”谢玖轻声道。因眼睛揉的久了,眼泪一多说话便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哪里是戳陛下的心窝子,明明是陛下气我,人家生病也不知道让着些,偏说些人家不爱听的。”

见顾宜芳阴着张俊脸,还是不理她,她狠狠上去掐了他硬梆梆的腰一把。“梦里欺负我,梦外也欺负我,活该我一个小女子被你欺负。”

“陛下,你理理我嘛。”

“陛下?”

谢玖暗叹,好歹她也算是个病人,要个病人哄,皇帝果然是个没节操的。

“陛下?”

她叫一声亲下耳朵,再叫一声,亲下脸,再叫一声,就冲着皇帝的嘴亲了下去。

最后亲的顾宜芳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把就抱住了她,紧紧箍在怀里。

“胡闹。你倒说说究竟是朕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朕,嗯?”顾宜芳失笑,搂着她就不放手,难得她也乖乖的不再作怪,才要松手问问她身体的状况,她忽地身体一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不能和朕说说?”他隐忍道。

谢玖听了柳妃所言,一早就摘下了驱鬼符,只是大概还没完成最后一个步骤,烧了它,淑妃和血婴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梦里她不知道淑妃是真的前世的淑妃,还是驱鬼符所幻化,完全没有恐吓她。

“我要和陛下说的,正是这件事。”谢玖仰头,轻轻推开皇帝的肩。望着皇帝的眼睛,瞎话张嘴就来,添油加醋地将柳妃的事说了一遍。

顾宜芳和柳妃在榻上关系不大和谐,只道她厌恶此事,却怎么也没料到柳妃对他的妃嫔起了觊觎之心,挖自家墙角挖的好生痛快,死了还念念不忘,替贾黛珍护航。

想起两人仅有的几次,顾宜芳心里这个胳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这么跟你说的?”顾宜芳一副遭雷劈的表情,他倒不是因为不相信谢玖才问,而是强力打击之下的下意识反应。

“她是没明说。”谢玖咳了咳,自然不好意思将柳妃自\渎的时候叫的是贾黛珍名字的事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宫里别的鬼也知道……”

顾宜芳双手抱头,如果不是刚才谢玖左一把右一把掐的他生疼,他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不是阿玖,连宫里的小鬼都知道皇帝头上顶着绿油油光灿灿的帽子,而亲自给他戴上这顶帽子的居然是他的两个妃子。这世界太特么玄幻了!

但凡有别的理由能完美地解释柳妃这么做的原因,谢玖也不致于抛出这么大一个丑闻。皇帝现在宠着她还好,万一以后欢情转淡,想起个宫廷秘闻全握在她手里,就是一把大刀横在脖子上。分分钟割喉毁尸灭迹的节奏啊!

为了自己这条小命,她也得固宠!

“我怀疑,那柳妃前世或许是个男人。”谢玖沉吟道。“他心心念念弑君,罔顾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只怕是因与皇家有刻骨的仇恨。”

前世柳妃横行后\宫,毒害皇嗣一案没有因为可秀的死暴出来,她安然无恙,身处富贵中,谋朝簒位也走的是稳妥路线,徐徐图之。偏这一世因谢玖见鬼,把可秀自杀的事抖了出来,柳妃为避免皇帝的追查才杀了可秀全家大小,引得可秀化为厉鬼报复,一环一环。全然与前世不同,结局凄惨竟落得尸骨无存。

顾宜芳默,他没兴趣知道柳妃前世是男是女,也没兴趣知道若真如谢玖所说,为什么柳妃会有前世记忆。

“他说只要烧了那东西。你就好了,是吗?”

谢玖点头,“他是这么说没错……我也只能相信他,不是吗?”

“如果他留了什么后手,你告诉他,我就让贾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做鬼陪着他做不到。”顾宜芳淡淡地道。

这就是景元帝。

前两个月还圣宠正盛的嘉芳仪。风头一时无两的嘉芳仪,皇帝明知道柳妃利用嘉芳仪来拖她下水,不管是因为起了给皇帝用药的心,还是被柳妃连累给皇帝戴了绿帽子,仅有的那点儿情也随风而逝,连渣也不剩。

只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玖知道景元帝就是这样,还是不免心寒。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一步行差踏错,嘉芳仪就是她的下场。后\宫争宠。历来是不进则退,走到唯今这步,她只能一路向前,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

“所以,不是朕的龙气保护不了你,只是那符所幻化之象?”顾宜芳摸摸谢玖的脸,瘦的连肉都没了。“朕只当帝位不稳,以致护不了你,任那些鬼怪取你性命。”话音未落就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一会儿朕叫高洪书吩咐御膳房多做几道你爱吃的,这几天看把你瘦的,脸色也不好,可得好好补补。”

谢玖心里凉嗖嗖的直冒冷气,面上仍娇笑道:“陛下因阿玖之病也瘦了不少,可怎么看怎么还是那么俊,你是不是偷偷吃什么养颜的药丸子了?”

顾宜芳失笑,“你这是夸朕还是骂朕呢,朕有好东西哪样没往你宫里送?小没良心的。”

谢玖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摸着皇帝的脸就不撒开。“陛下的脸滑嫩嫩的,性好还留着条命,不然阿玖可就没福气摸得到喽。”

“你……”顾宜芳无语,究竟她是妃子,还是他是,怎么感觉自己被她给调\戏了呢?他心道,看在她安然无恙,只是让他虚惊一场的份上,且饶了她这一遭。再犯,必反戏之!

“陛下,长秋宫什么时候派人过去看看?如果是柳妃大惊小怪更好,若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早些发觉或许还能保住孩子。”谢玖的表情恰到好处,既不过份热心,又不显冷漠。

最真实的谎言不是七分真话三分假话,而是九分真话,只掺一分假话。

那九分都不重要,只要那一分的假话入了他的心,扎在心底,总有一天生根发芽,破心而出。

皇后打着保护嘉芳仪的名义,心里不过是冲着那胎去的,想是皇帝过于高调的宠\爱,连一向只图名声的皇后也坐不住了,暗中打起了算盘。与其等着皇后准备充分对她发难,还不如她事先做定小人。

毕竟,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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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埋刺

皇后对皇嗣一向是敬而远之,但凡有孕的妃嫔享有的都是高一级的待遇,吃食衣物这些容易做手脚的东西,她从来不往下赏,只隔三差五赏赐金银。这也是秦妃怀着身子便不给皇后请安,自己猫在宫里,皇后也不见怪的根本原因。

而贾黛珍这一胎,皇后一反常态主动担下维护长秋宫的责任,话里话外透着等孩子生下来想抱过来养。顾宜芳以为许是柳妃毒害皇嗣一事给了皇后触动,再加上太后也没因此敲打皇后不作为,只图自己名声却罔顾皇家血脉,不胜任皇后之位。

他与皇后虽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到底也是少年夫妻,他唯一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如果是在以往听到太后这般不留情面的训斥,他定然会为皇后讨个说法。

他在宫里长大,没有比他更了解里面的弯弯绕绕,妃嫔争宠从来不择手段,花样层出不穷。以前皇后躲在后面,不掺和不出手,他多少能理解。一个无子的中宫,一个行差踏错就可能让人踩着身子上位,皇后位子都坐不稳。

但最近后\宫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忙的焦头烂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太后所言却并非完全迁怒。

皇后维护自己的名声没错,但太后也是这样过来的,出手狠辣,高压制裁这才保得他兄弟二人安全长到如今,不只他们,先皇的庶子女哪个不是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成人?

太后做得到的,为什么皇后做不到?

是不想做,还是能力不行?

自柳妃毒害皇嗣案暴出来,顾宜芳的心里就像埋了根刺。他不想以最阴暗的一面揣测皇后,但不得不说对皇后,他真的有些失望。

“你觉得如果是有人下药,会是谁呢?”顾宜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谢玖脑袋里的一根弦立马绷紧,敌人太阴险。

刚才以为她要死了,还柔情似水难分难舍的。一知道她没事,马上就变了一张脸,又恢复了疑神疑鬼的皇帝作派。特么的就是老娘——这话她会说吗?能说吗?

“陛下挖的一手好坑。”她冷哼。

她再傻也不致于这时候给皇后上眼药,别说这是她故布疑阵。引柳妃上当的附带攻击,就是完全冲着皇后设的套,她也不可能自己身先士卒,带头往皇后身上泼脏水。景元帝生性多疑,即便现在不疑有她,没准哪天哪个句闲话就胳应起来。引火烧身的事,她还没傻到自己去做。

她一向小心谨慎,前世若不是落了胎,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想着拉淑妃下水。这才暴露。景元帝就是再疑心病,也从未怀疑过她心狠手辣,胆大包天到设计皇长子。

他恨她心机深沉,连他都瞒的毫无所觉。更恨的是他自己,他的信任那么廉价的给了她。

或许。那也是事发后景元帝之所以暴怒的根本原因。

顾宜芳失笑,“说什么呢?越发的没大没小。”

“本来就是嘛。”谢玖见他笑眯眯的,没有翻脸的迹象,脾气反倒上来了,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挖坑让我跳!我又没十二个时辰守着嘉芳仪,上哪儿知道是谁下的药?柳妃倒是跟在她身边,她不还是也不知道?我这红口白牙的。说是谁也是瞎猜,人家说我是诬告我不就真是诬告了?反正我知道不是我。”

“知道你清白,这不是和你聊闲天吗?”顾宜芳忍不住捏捏谢玖气呼呼的脸蛋,宫里敢和他动不动就撂脸子的也只有她。

“和你聊这种八卦,我还怕咸的齁死呢。”

“瑾芳仪脾气越来越大了,哈?”顾宜芳捏着她的脸就不撒手。往上提一下,往下提一下,大概觉得好玩,两手就一起上去好一番捏拉提拽。

这是景元帝?

手欠到一定境界了!

让她撕开他的假面具!

谢玖双手冲着顾宜芳的脸就抓了过去,无奈形势比人强。身娇体弱,完全被顾宜芳给压制住了,气喘吁吁地挣扎了许久,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抓住他的下面。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皇帝的脸腾地就红了,咬牙切齿地松开了手:

“你还是个大家闺秀?!”

“欺负一个小女子,你还是个大皇帝?!”谢玖见皇帝松了手,她轻轻捏了一把,也松开了手,双手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脸蛋,美眸控诉地斜睨。

皇帝深沉的问话就这么让瑾芳仪伸手一抓,给抓乱了节奏,生生给岔了个十万八千里。

“……”

她记得刚才摸的是哪儿吗?怎么就转到她脸上了?

顾宜芳控制不住地东想西想,眼神跟盯着猎物的狼似的跟着她那双手移动。当初他怎么就会认为她是个一本正经,时时端着的大家闺秀?真是瞎了他这双狗眼。

如果不是看她身体虚弱,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高洪书!”他扯着脖子喊道。

高洪书墙角听的正欢,皇帝出其不意地来了这么一嗓子,他激灵打了个寒颤,一头就撞到门上。

门就被撞开了,他也不敢揉撞的生疼的额头,颠颠地凑到皇帝眼前。

“午膳朕在暖华殿用,做些瑾芳仪爱吃的菜。”

“小的遵命。”高洪书不敢仔细观看皇帝和瑾芳仪两人绯红的脸蛋,只默默地为瑾芳仪点了个赞,历来都是皇帝调\戏妃嫔,能反过来调\戏皇帝,手段还如此得心应手,而且还活着好好的,唯有瑾芳仪一人。

看人家这妃嫔当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皇帝玩皇帝,玩的毫不手软。

瑾芳仪堪称妃嫔界的楷模,女人中的汉子,逆袭皇帝的教科书!

“你看,我的脸都让陛下掐红了吧?好疼的。”谢玖坐在榻上,将腿毫无形象的搭在皇帝的腿上。

“是朕的错。”

顾宜芳无力面对谢玖的告状,他总不能也指着那里,反过去说他也受了罪吧?他可是大燕的皇帝,这点脸面也是要顾的。

谢玖见他下意识地往下看了一眼,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只见他的脸越发红,星眸危险地眯起。为免让恼羞成怒的皇帝杀人灭口,她索性一头钻进他怀里,笑了个痛快。

顾宜芳又是恼又是喜。前两天以为她这病御医也束手无策,眼看着就虚弱下去,心里想着拖一天是一天,不能就那么放手,所以他不管不顾地从太后手里抢来那些道士死马当活马医,珍贵的药材源源不断地送进宁安宫,只当最后的挣扎。

谁知峰回路转,她现在看着病恹恹的,眼里却再度有了神采,就这么没大没小地窝在他怀里肆意地笑。半点儿也没顾忌到她嘲笑的是天下尽在掌握的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生死和荣华的人。

如果说以前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只是与她肉\体上的欢愉,那么现在,他确定他喜欢的就是这个人。

爱耍小性子,脾气上来没大没小。笑起来露出雪白的贝齿,眼中神采飞扬的这个人,他希望她能长久陪伴在身边。

顾宜芳摸\摸谢玖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唇,口舌交缠,谢玖恍惚地察觉这个吻缠缠\绵绵,带着股子柔情。良久。顾宜芳才放开她,看见她双眸迷\离,似乎不知今夕何夕的意乱,满意地一笑。

谢玖起身拢了拢碎发,穿鞋下了榻,才直起身子。便觉心跳猛地了阵狂跳,眼前一黑,身体微晃就被顾宜芳一把抱住。

“你怎么了?”他急声问,不等她回答就冲着外面喊:“高洪书,传御医!”

“我没事。”谢玖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这时候传御医,整个后\宫都要以为她咽了气吧?

逗逗后妃倒无所谓,万一传出去吓到梁国夫人便不好了。皇帝原本是想着让梁国夫人进宫陪陪她,但她那个时候哪有心思应付旁人,便以不想吓到梁国夫人为由给推了。这时候要是让梁国夫人得了消息,还不立马递牌子进宫?

“我是有样东西要给陛下看,”她唤进安春,吩咐她将正厅书案上的画纸拿过来。

顾宜芳皱眉,“看什么画,还是先让御医给你看看。好些了吗?怎么会突然头晕?”

“许是起的急了,”谢玖不以为意,见安春捧着纸进来,忙接过来递到顾宜芳面前:“这是我照着驱鬼符上的文字写下来的,柳妃说这是从他们后山里一个部落流出来的,我想找到这个部落,或许就能找到柳妃为什么会阴谋造反的原因吧。”

“造反的原因,除了权就是利,还会有其他原因?”

顾宜芳不置可否,话虽如此说还是接过来纸折了几折,放进怀里。

他要找的不是柳妃造反的原因,而大长公主谋反的证据。

毒医指证与大长公主有私情的那陈郎两天前暴毙在自家庭院,周身青黑,七窍流血。搜遍陈家上下,也没找到任何阴谋造反的证据,甚至与大长公主有私情的证据都没有。

那陈会是御林军校尉,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温文儒雅,实则武功高强。顾宜芳印象中好像自己还称赞过其勇猛过人,箭术更是一绝,百步穿杨。御林军乃皇帝亲军,居然和大长公主搞在一起阴谋造反。

稍不留神,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长公主不同柳妃,一个造反的名头压上去,任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她是皇室成员,在没有证据前,他这个做皇帝在面对她的时候甚至还得维持脸面,以免打草惊蛇,被她反咬一口残害皇室血脉。

事实总是在他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很憋屈的时候,狠狠砸下一棒子,告诉他其实更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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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黄雀在后

子时,乌云遮月。

安春和花真提着宫灯,来到了正东方的宫墙前,花真缩着脖子,踮着脚一副逼良为贼的模样,环顾四下无人,才捏着嗓子小声道:“安姐姐,现在没人,我们快点儿,我想尿尿。”

“……”

安春只作没听见,从怀里掏出了她亲眼见到瑾芳仪当作宝贝似的棒在手里的木简项链,上面星星点点血迹。

花真眼急手快递过去火折子,那木简虽小,按道理来讲怎么也得烧上一会儿,谁知那火才挨上就边,小火苗一卷嗖地将木简包裹住,眨眼间就化作一堆灰飞,不等落在地上,一阵风过来就吹个干干净净,地上连点儿渣渣也没剩。

花真只觉后脖颈嗖嗖冒着凉气,颤声道:“刚才,你听到惨叫声没有?”

隐约似乎还有婴儿的哭声。

安春迟疑地摇头,“你多心了。”

放到地上的宫灯明明灭灭,安春挡着风,小心翼翼地起身提了起来,连风也没有忽地就灭了。她一怔,便听花真嗷地一声尖叫,一把抱住了她。

“安姐姐,好可怕呀,刚才明明没风是不是?一点儿风也没有吧?安姐姐,你说娘娘让我们烧的这是什么?会不会是巫盅之类的东西啊?我们烧了,会不会找上我们?”

安春拍了拍花真的后背,幸亏有她在,经她这一闹,自己反倒不怕了。

“你别瞎想,娘娘把项链交到我们手上的时候,皇上亲眼在旁边看着呢。如果是巫盅,难道皇上还会纵着我们娘娘?”她顿了顿,“你可长点儿心吧。”

以前她只当花真天性纯善,藏不住心眼。今日在御花园一马当先,甩膀子打的易美人嘴巴啪啪作响,才觉得这姑娘实诚的有点儿过头了。

宫人都道瑾芳仪有今天没明天,若是旁人也就做做样子了事。毕竟得罪的妃嫔不定哪天就得了圣恩,即便没得皇帝的青睐,到底是妃嫔,处置个把宫女还不是手拿把掐。偏花真眼瞅着用了全力,倒是全不藏私。

瑾芳仪估计也没想到得了这么个宝贝,看她的眼神都闪闪发光,估计不过几日便会有赏。

这是瑾芳仪无恙,若真是就这么一命呜呼去了,花真这么一个小宫女敢打妃嫔,哪怕易美人关进了冷宫,旁的妃嫔面上也不好看,迟早找茬,没几天估计也随瑾芳仪去了。

都不知道说她傻人有傻福的好。还是二傻少女欢乐多。

安春点上了宫灯,拉着花真的手往回走。她虽性格沉稳老练,到底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走夜路还是有几分害怕,尤其花真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几乎半边身子挂在她身上,颤巍巍的气息吹到她的后脖子,汗毛刷地就竖了起来。

“你好好走路。”安春道。

花真就像没听见似的,还贴着她。“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安姐姐。”

安春没答话,脚下加快步迈,绕过转角就是灯火通明的正殿。里面的道士依然是摆阵做法。见了光,安春提起的心总算放下,身后若有似无的脚步也没了声音。

“你也觉得——”

花真长舒口气,见安春满面紧张,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样勇敢,不禁笑着打趣。话才出口便听她们才走过的方向嗷地一声高亢的尖叫,紧接着窸窸窣窣蹿出一只一尺来长的大黄猫,眼睛滴溜溜冒着光。它似乎也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又见了她们,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然后喵地叫了一声,扬着高傲的猫头,几步又蹿到宁安宫别一头。

“有人跟踪我们。”花真小声忿忿地道。

安春提起裙摆就快步往回走,花真知道不是心里想的鬼,胆子也大了起来,两人绕了宫里两圈也没找到行迹可疑的人物。

.la [棉花糖]

那声音高亢尖锐,听得出是男人的声音,可能是太监,也可能是那帮子道士。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说出瑾芳仪让我们烧了什么,你猜的也不行,知道吗?”安春沉吟道。

“那如果问我们烧的是什么,应该怎么说啊?”

安春哑然,这是官家小姐出身?是让家里大人给养傻了吧?

“没有这回事,你说什么?”她咬牙。

花真惊诧,还能一推六二五这般干净,她的教导嬷嬷怎么从来没教过?!

安春:“……”

第二天日上三竿,服侍了瑾芳仪洗漱完毕,安春便如实回禀。却见瑾芳仪淡淡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是暖华殿的道士。”谢玖示意花真抬高铜镜,淡抹脂粉,大概睡的香甜脸色也好的许多,只是脸颊仍是瘦了。这张脸瘦了就少了许多丰腴时的妩媚,看起来冷情不少。

“高洪书早叫人跟在你们后面,连跟着你们的道士长的什么模样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笑道,“你们做的很好。”

花真捧着铜镜再度诧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大的一只皇帝雀!就是不知道她吓尿的事,跟去的人听到没有,万一传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如柳妃所说,子时烧掉驱鬼符后淑妃和血婴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抱着皇帝一觉就睡到大天亮。按皇帝的意思,她依然在宁安宫休养身体,过几天在对外宣称道士祈福治好了她便是,也不必去昭阳宫问安了。

皇帝没有明说,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道士治不好她,也看不出她鬼怪缠身,还能说他们无能,只是骗吃骗钱。可大半夜的跟踪宫女,若说没有位高权重的人指使,他们一介布衣就敢在宫里胡乱生事,任谁也不会相信。

道士是代国夫人,太后的亲嫂嫂召进宫来的。

不管是代国夫人,还是皇帝他老娘,他都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

她们利用道士,他就顺她们的意好好抬举这帮子搅在红尘生事的道士们一把,不只要赏,还要大大的封赏,就让她们以为道士投靠了她,连用他们也不敢用!

皇帝这是心里和太后拧巴上了。

这对神经病母子没有敌人的时候自己掐,一旦敌人冒了头,一致枪口对外,红脸白脸各归其位,前世她就见识过无数栽在这对神经病手里的大臣妃嫔,打着响当当的算盘挑拔他们母子对掐,结果都被他们给玩了,死的死,残的残,结局好不凄惨。

谢玖打定主意绝不掺合到神经病的战争之中,愿意怎么掐就怎么掐,反正她只要抱紧皇帝大腿,不卷进去无辜做了炮灰就成。

用过了午膳,安春就将这几天收到各宫的礼物拟了个单子,交到了谢玖手里。

谢玖手里捧着密密麻麻的一页纸,深深地反省,她被妃嫔们讨厌也不是完全没有来由的。世家小姐们还好,有靠山有银钱,小门小户出来的,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她疑惑地指着第三排周妃的名字,“怎么周妃送了三件这么多?”

“周妃是第一个送礼过来的,而且每天都派人来问娘娘身体如何,能不能见客。来一次就带一件礼物,因皇上吩咐一律不许人打扰娘娘,奴婢就给挡了。”安春微微蹙眉,“没想到周娘和娘娘倒是投缘,以往也没说上几句话,以为娘娘病重,竟这般上心。”

谢玖喝着温水,几乎没一口喷了出去。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她对周妃那颗爱绣如命之心的了解,八成是奔着那绣样图鉴来的。就怕她一死,皇后利用那图鉴,想挑得周妃与她不对付,拉帮结派。她虽反将回去,硬掰成是生辰礼物送予周妃。到底还在她手里,没予那周妃。

周妃心心念念的,大概是怕她一死,那图鉴也跟着陪了葬。

于是,天天派人过来问,估计就想着找个空隙要了过去。

“花真,你去把书案上压着一堆书的檀木盒找出来,给长春宫的周妃送过去。另外,去库里取两匹最上等的绣缎过去,就说……我病好的差不多了,谢她惦记,待身体好利索了请她过来饮茶。”

谢玖索性当场就送了过去。

周妃既连场面都不想做,她再抻着人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明明是交好的礼物,可别让她留来留去留成了仇。

“你还有心交好妃嫔,大半个皇宫都知道你给皇帝戴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你不想着怎么摆平舆论,竟干这些本末倒置的事顶什么用?”洛妃终于等着谢玖用完了铜镜,她嗖地飘回了原位,欢天喜地的摘下脑袋,梳理发髻。

谢玖将水杯放到桌上,免得一杯水没喝几口,全让她喷了出来。

皇宫最忌讳这种丑闻,连证据都不需要,向来是宁杀错勿放过,尤其这般沸沸扬扬的满京师皆知,摆明是要将她拉下马,甚至人言可畏之下连命也保不住。往深了想,一条半真半假的消息,万钟前途尽毁,谢家也有很大可能被打压,退出朝堂。

皇帝现在还不知道,但她知道后\宫最不缺自愿点燃炮弹的傻缺,或迟或早都会捅到皇帝面前。

一波接一波的不幸之中,唯一的幸运就是暴出来的时间,正是经历了她差点儿死了的现在。

早一点儿,或者晚一点儿,她都必死无疑。

唯独现在,皇帝心里澎湃的感情还没完全消散,这或许也是她仅有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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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休戚相关

“你想什么呢?”洛妃木案上的脑袋一转,.la [棉花糖]“你很快就会和本妃来做伴了,念在我们相处还算不错的份上,本妃特别准许你留在宁安宫好了。”

谢玖默,活着对着这群死鬼就够她受的了,她要是死了,直接一碗孟婆汤灌下去,才不和他们厮混。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叩着椅子扶手,半晌无语。

安春知道这是瑾芳仪想事情时下意识的动作,便悄声退到一旁,不敢打扰。

“安春,”谢玖忽然开口,眼神中带着一抹决然。“你去叫住花真,让她等等我,我们一同去长春宫。”

安春只觉右眼皮一阵狂跳,瑾芳仪的表情怎么也不像去串门子,那充满恶意的一笑摆明是要去砸场子。

“皇上不是让娘娘在宫里养着吗?”她两步上前,小声提醒。“昨晚娘娘在御花园闹的沸沸扬扬,宫里都传遍了。虽在皇上护着,到底上面还有太后呢,奴婢听人说,太后似乎很是不满,把她最喜爱的那个茶盏都给摔了。”

太后和皇后,这婆媳俩也不知谁受谁的传染,怎么爱摔东西这方面这么像呢?

谢玖笑,“你这耳朵,该听的你一句也没听到。你家娘娘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不过是走个过场,不是去惹事的。”她没追问安春是否听过自己和万钟的事,想也知道不可能。宫里是人皆知安春是她的人,到她的人面前嚼舌根子,简直就是活腻歪了,自己找死。

安春不明所以地瞄了似笑非笑的瑾芳仪一眼,突地想起昨晚烧的那木简。

莫不是那东西有几分古怪?

她怎么觉得这瑾芳仪战斗力似乎十足,脑袋却有些不好使了?

还是,安神汤喝多了,伤到了脑子?

长春宫的周妃人家再不得圣宠,也是妃位。(.la 无弹窗广告)不是想抽就能抽的易美人之流可比的。真要闹将起来,别说阖宫上下的妃嫔们绝逼联起手来上下一心的把瑾芳仪往死里虐,就是皇上没准也招架不住这么好勇斗狠的妃嫔。

为什么偏偏是周妃,难道就因为人家送的礼太多了。瑾芳仪不想回礼吗?

“还不去,我支使不动你?”谢玖挑眉。

安春一咬牙,硬着头皮劝道:“娘娘,不过是送些物什过去,花真自己去足够了。您病体未愈,皇后也一直给了话,特许娘娘不用请安,如果现在捧着礼物这么招摇地过去,只怕皇后心里不爽,以后找娘娘的后帐。”

谢玖知道安春说的在理。是为她着想,也不着恼。

问题是和万钟的丑闻迫在眉睫,想即刻叫梁国夫人进宫想办法都来不及,唯有自救,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知道你一心为本宫着想。是担心本宫得罪了周妃,承担不了。”她别有深意地一笑,“你放心,我不是去找周妃的茬。你家娘娘还没傻到不知道什么人惹不得。听话,去吧。”

安春迟疑道:“奴婢斗胆,能问问娘娘是要去做什么吗?”

谢玖想了想,“案件重演。”

安春深吸一口气。多亏她在宫里多年干粗活的良好经验,底盘很稳才没有一个抽冷子折倒在地上。特么的瑾芳仪说的是人话?刚才还说没傻到不知道什么人惹不得,她心还没放下,就当啷一句案件重演。重演什么的,不就是昨天抽人那事儿吗?

我掏心掏肺的劝谏,你特么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安春不待再说什么。谢玖摆了摆手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无奈只得万念俱灰地去找花真。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奴才,主子自己找死拦也拦不住,苦的是陪葬绝对少不了她的份……

“我昨天就听说你在御花园打了个美人,你是怎么。受了什么刺激?”洛妃捧着头安回脖子上,顶着两个长条茄子似的发髻,美滋滋地道:“好看吧,最近本妃喜欢这个造型。”

“还好。”谢玖淡淡地道,聊天不急在一时,如果这次失算,皇帝恼羞成怒弄死她,只怕她们有无数的时间腻在一起。

“你看着战斗力实足啊,是想找谁的霉气?”洛妃兴致盎然。“小皇帝天天腻在宁安宫,我们都好久没有谈心了。你来跟我说说,又要抽谁?周妃?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热闹。”

她顿了顿,道:“你都不知道,自从生活里有了你,本妃多了多少乐趣。”

谢玖的头一抽一抽的疼,“抽周妃?你当我傻子?”

她的生活是多了不少乐子,谢玖觉得自己的生活可是鸡飞狗跳,没一刻安宁。

重生一回,是多么大的幸运?

可是,怎么什么好事落到她身上都拧着弯的不对劲!能看见鬼也就罢了,憋屈久了她也习惯了,想她前世没少被骂狐媚子,但也都是针对皇帝一个人。偏重活一世,居然还落了个丑闻缠身。

淑妃喜欢万钟?

如果不是重生到她身上,别看她们是死对头,自己八成会认为不知哪个人背后使坏污蔑她。

可这事,是她自家老娘亲口说出的,真金也没有这么真!

洛妃一个‘你以为呢’的眼神火辣辣地抛过去,“你傻不傻的就见仁见智啦,疯疯癫癫是没跑了。”

半刻,安春和手拿檀香木盒的花真一前一后进了门,花真满面哀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安春同她说了什么,一双漂亮的眼睛溜溜地转,满是不安。

谢玖摆手,“花真,过来给我挑一个步摇,最好是一个不小心能抽到我脸的那种。”

花真:“……”

洛妃:“……”

“娘娘,”安春微微蹙眉,叹道:“宫里的小安子刚才拦住了奴婢,道有事亲自向娘娘回禀,娘娘要不要先见一见?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有急事。”

“回来再说吧,我的事也很急。”谢玖看了看花真手上的芙蓉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满意地点头。就它了,够长,厮扯起来最是容易打到脸上,留下印记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抽那易美人嘴巴有点儿抽早了。如今再使那招,自己怎么也得带点儿伤才好说话。

逼得她堂堂才女成了泼妇,前世的淑妃没做到,这一世反而做到了!

她是做好了找死的准备,至于死地找好了能不能后生,就看老天爷了。

谢玖捧着两颊深吸口气,誓死如归地道:“待会儿你们见机行事,如果……做的好,本宫重重有赏。”

安春想哭,瑾芳仪想找抽的话,她也能帮忙啊,何苦戴着个那么长串的步摇找让别人抽,还给人留话柄?

“走吧。”

谢玖起身没走两步,便听门外尖细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小安子有万分紧急的事要求见娘娘,还望娘娘特许小人当面禀告。”

安春和花真惊讶地对视一眼,瑾芳仪不喜旁人近身服侍,是以宁安宫的宫女太监也很少在她面前。小安子平日沉默寡言,看着安守本份,怎么偏今日冒冒失失地撞到瑾芳仪枪口上?

他是不知道,这瑾芳仪今天就是存着找茬的心在过日子。

谢玖骤然停下脚步,她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太监敢在没有得到主子允许的情况下冒然求见,而且是在明知道她要出宫的时候。

她想了想,转身踱步回原位坐下。“让他进来。”

安春应声开门,带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太监,矮矮的个子和安春相差无几,相貌普通,右眼角下方一颗泪痣。谢玖模糊地记得,高洪书调来宁安宫的太监中是有这么一位,平日隐在宫人中沉稳有余,机灵不足。

“你这副模样可不能做坏事,记忆点很深啊。”谢玖似笑非笑地指了指他那颗暗红色的泪痣。

“小人安平见过娘娘,娘娘万安。”太监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然后才道:“小的只想服侍好娘娘,绝不敢做任何坏事的,请娘娘明鉴。”

谢玖不置可否,“你有何事,直说无妨。”

小安子左右看了看。

谢玖笑着挥退了安春和花真,才道:“现在只你与本宫两人,这回你可以说了。而且,你最好是真的有紧要事。”

小安子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我是代万钟万大人传句话给娘娘,事态发展严重,一切大人会处理,还望娘娘稍安勿躁,静待事情过去就好,千万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让旁人钻了空子。”

谢玖只觉晴天霹雳,天上的雷轰隆隆照准了她一顿狂劈,直劈的她都焦黑了,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老天爷,究竟和她有多大的仇?!

怎么会冒出个小太监,口口声声说万钟给她的话?

一定是她听的方式不对……

万钟能指使动太监背着皇帝,给他传这样私\密的话,是代表他在后\宫有了一定的控制力和势力?传这话是几个意思?他们有到这种休戚相关的关系?

谢玖雷出了一肚子问号。

“俺地娘啊,大丑闻,宫廷大丑闻,”舒宜嗖地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

那张丑脸因震惊而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堂堂正正的倒三角几乎让他拧巴成了正三角,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愤怒地指着她,好像她不是给皇帝头上的帽子改了颜色,而是给他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大长腿,俺怎么也没想到这传闻是真的,你居然真的和别的男人勾搭!太不知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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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釜底抽薪

“你看起来是这么冰清玉洁,雍容华贵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舒宜忿忿地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安子一脚踢过去,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la 超多好]“你居然在宫里还不忘和你的老相好私通!”

和他有关系吗?

谢玖一怔,还没回神就见洛妃拎着脑袋就当球似的砸了过去,舒宜一个闪身,委屈地直叫:

“大姐你干嘛呀,大姐,有话好话。”

洛妃的脑袋边飞边说,“别影响本宫看戏,你这丑货。”

“俺就是表达一下俺的慷慨!”舒宜两撇八字胡儿微微发颤,到底老实下来,到谢玖对面抱着肩膀,声音严肃地道:“她一个宫妃,身为全天下女子中的翘楚,让男人中的男人――皇帝他老人家选进宫服侍,怎么可以这般不守妇道,罔顾伦常――”

大概洛妃眼刀子戳了过去,舒宜话说到一半,生生又给咽了回去,只瞪着神色恢复如初的谢玖,用激烈的眼神表达他的意见。

经舒宜这一闹,谢玖纷乱的思绪反而逐渐清明。

她放松方才绷得紧紧的脊背,在椅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过去,修长的手托着腮,望着波澜不惊的小安子若有所思。

那个深沉阴鸷的万钟胆敢在景元帝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安插亲信,这点她毫不怀疑。前世万钟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儿,大臣们私下里曾不止一次说过,宁得罪皇帝莫得罪万钟,他折磨人的手法足够一本百科全书的量。

他一向心机深沉,或许有了解决的办法,怕她闹将起来,两人相互矛盾反倒扯了彼此后腿,这才宁可暴露插进宫里来的这个钉子,也要阻止她。

可是,万一不是万钟呢?

万一是宫里妃嫔听说了她和万钟的私情丑闻。而挖给她跳的坑呢?

这种可能性甚至比小安子是万钟派过来的钉子更加可靠。

将她的丑闻搞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即便皇帝有心偏袒,赶鸭子上架也要皇帝处理了她。设下这种毒计的人,绝对有心直有手段再找个人来冒充传闻中jian夫的人,来给她满身脏水的身上撒上一大滩的狗血。

最终令她自掘坟墓,引颈就戮。

正午的阳光正足,照在小安子微黄的脸上,冒着细细的汗珠。他脊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两手紧贴着腿,在谢玖长久的注视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两下。

“大长腿有点儿手段啊,你看他抖了!他是不是心虚了?!”舒宜将注意力转到小安子身上。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洛妃嗤笑,“你直挺挺地跪这么长时间,你也抖。”

舒宜白多黑少的眼珠向上一翻,抱着两膝问谢玖:“是这样?”

谢玖淡淡一笑,食指轻叩木椅扶手。“你冒冒失失地跑到本宫面前说有急事回禀。居然说的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通话?”尾音轻轻上挑,透着股子难以置信的味道。

“本宫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以及派过来做什么的,单凭你这这些话就足够治你个大不敬,攀诬的死罪。”她眯起眼,眼神掠过一抹狠毒之色。“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或者能说的吗?待尚方监带走你之前,你尽可以畅所欲言。”

“来人。”她沉声喝道。

“娘娘且慢!”小安子跪爬了一步,蓦然发觉动作冒失,又忙退了回去。“小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娘娘,无中生有拖娘娘下水。万望娘娘三思,万大人最晚后天。最快明天就能部署妥当,您只要再等一天,一天就成!”

一天?

一天够她死三百六十五回的了。

谢玖缓缓起身,不为所动。“本宫看你已无话可说,那便这样吧。”

“娘娘。奴婢进去了。”安春听谢玖唤人,原本是要推门而入,可这小安子嗓门突地提高,吓的她突地收回了手。什么万大人,什么拖娘娘下水……她家娘娘是有多招人恨啊,怎么是个人就想拖她下水?她前辈子是鱼托生的吗?

“娘娘,小人还有一句话――”小安子咬牙,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安春门推到一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神阻止了花真跟进来的打算,反手关上房门。

要死就可她一个来吧……

连她都为自己这般伟大的牺牲精神给感动的尿了。这千刀万剐的小安子念的什么诗,又是约会又是黄昏的,究竟是他想勾搭瑾芳仪,还是那个要拖瑾芳仪下水的万大人要勾搭?

这么私密的事就不能背着人小声说?

他是嫌让人灭口以后死的太孤单寂寞,定要拉她个垫背的吗?

安春不曾听过风靡半个大燕宫的宫廷丑闻,只当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jian情,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准谱。

谢玖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应过来,梁国夫人曾说过这身原主思那万钟的春的时候,就爱写些诗啊句啊的,难道这句话就是所谓的两人定情的诗?淑妃究竟是挖了多大的坑,等她重生回来的时候给她跳啊?

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连串的‘呸’。

思春你就安安份份的思好了,弄出什么动作,留什么证据,念什么情诗!

谢家长女摆明了是要进宫的,还瞎动什么心思?她是八字缺情,五行少爱吗?!

前世进宫五年,也没有重生这一年脚下的坑多,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啊。如果这一次死了,她说什么也要找到淑妃的鬼魂好好问个清楚,是不是贿赂了老神仙才让她重生到这身体里,简直是满头的小辫子等人来抓,一揪一个准儿。

“俺地个娘,俺知道这诗。”舒宜吃惊地飘到和谢玖眼睛一样高的高度。“村东头的赵寡妇曾经对俺念过这句。这是俩人勾搭成jian的诗啊,你还说你清白?”

洛妃:“……哇,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大姐,”舒宜顶着那张丑脸转向洛妃,八字眉跟着八字胡一起笑抖,一脸的讨好:“其实,这个说法只是个误传。会咬人的狗也是叫的,有的叫的比不咬人的还凶……好,俺不说,俺不说……俺地娘,做人尽是俺欺负人,做了鬼尽让鬼欺负了……老天爷偏心……”

“再哆嗦就给本妃滚出去!”洛妃咆哮。

舒宜双手捂唇,飘到谢玖面前,见到那张姣好的脸上满满的恶意的时候,他悄然飘远到了墙角。

“很好,你很完美地完全了你主子交待给你的任务。”谢玖唇角轻挑,笑意并没有到达眼睛。“现在该做本宫交待给你的事了……走吧,陪本宫去趟含章殿,把这些话再和皇上说一遍。”

小安子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霎时没了血色,嘴唇颤抖,“娘娘娘、娘……”

娘了半天也没见她再多说半个字。

谢玖拢了拢碎发,“待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太监,也应该知道分寸的。能不能在皇上的暴怒之下留下条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起来吧,难不成还要本宫请人押你过去?”

安春不明所以,但瞧着瑾芳仪气场大开,架式十足,也不敢多问。听瑾芳仪说一句,她就乖觉地点下头。

“娘娘饶命,娘娘。”小安子跪伏在地上,两腿直打哆嗦。

调到宁安宫当差,背地里不知多少太监羡慕嫉妒恨,谁知这不过是传句话,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万钟手下不好做事,瑾芳仪手下更是分分钟掉脑袋啊,说这两货没jian情,他死都不信,根本就是阴狠手辣的一对豺狼虎豹!

“你这是要破釜沉舟啊。”洛妃忽道,“不对,是釜底抽薪,对吧?”

这一次,谢玖毫不顾忌地回道:“没错,本宫就是要来它个釜底抽薪。”说完,她挺起了胸,扬起了下颌,脸上敷着薄薄的胭脂,眉眼却有股说不出的浓艳。

“俺地亲娘老子,你简直是太美了!”舒宜像是打了鸡血,情绪亢奋,两眼珠直往外凸。

谢玖勾唇一笑,才走到门前,便听外面太监尖厉地高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谢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思绪竟然豁然开朗。

难怪她一直心神不宁,她想到了皇帝想到了皇后,想到了梁国夫人,独独漏了这宫中顶顶重要,顶顶关键的实权派――讨厌她的太后!

谢玖肩膀一搭拉,气势立马就没了。抬手狠狠搓了几把鼻子,又撂下来几根秀发垂到耳旁,最后举着双手到眼睛处一顿狂揉,那力道像是生生要把眼珠子给弄碎了似的。

手落下的同时,那双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睛刷地流下了两串眼泪。

安春和小安子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洛妃和舒宜也面面相觑,默默地各自拧回了脑袋。

“你疯啦?”舒宜迟疑着不敢上前。

谢玖一把抓住安春的手腕,捏的她手指生疼。一边哭一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你看我假装晕倒,务必让人把皇上请来。我能不能留住小命,就全看你的了。”

安春一怔,不待她回过神,只见谢玖嘤嘤哭的越发来劲,身体微晃着就打开门出去迎接太后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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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三尺白绫

太后在谢玖大闹御花园,抽了易美人二十几巴掌的时候,就气炸了肺说什么也要教训教训这张狂跋扈的货,仪驾都摆出来了,硬是让心腹郭嬷嬷给劝了回去。

众人都道这瑾芳仪有今天没明天,眼瞅着就不行了,太后静下心一想,也觉得郭嬷嬷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瞧皇帝近来阴沉的样子,她这做娘的也觉出儿子到底对谢玖用了几分情,若是她一气之下罚了谢玖,人家一憋屈一上火,一口气没提上来死了,明明不是她的错,也必因这事闹的母子间有了嫌隙。

这般想,她生生是压下了满腹的不满,数着手指头等谢玖的死讯。

谁知死讯没等来,倒等来张修盈无意间提到宫里乱七八糟的谣言。

咸熙宫的宫人历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沸沸扬扬声势浩大的宫妃丑闻又怎会没有听说过,不过是皇帝的绿帽子不好自己捅上去罢了。尤其郭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她掂量过后不能说不能办的事,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张修盈捅破了窗户纸,太后也没这么快炸锅,一时间脸都气的铁青,乌泱泱带了一堆宫人堵到了宁安宫。

什么母子嫌隙,什么等谢玖死,张伏慧全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堂堂一个万万人之上的太后,收拾个小妃嫔还瞻前顾后,这么憋屈她这太后也不要当了。等什么谢玖死?她今天直接弄死她算完!

曝出这么大的丑闻,给皇帝脸上抹黑,居然腆着脸跟别的妃嫔耀武扬威,这谢氏也不知是脸上堪比城墙,还是她娘生她的时候没带脑子出来。

张伏慧气势汹汹而来,居高临下地坐在步辇上,头顶明黄色的罗伞。

她保养得宜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修眉倒竖,微薄的嘴唇向下抿。原就怒不可逷的心情,在看到哭哭咧咧跪伏在地上的谢玖时仿佛燎原的野火,瞬间就席卷了她全部的理智。(.la 无弹窗广告)

“臣妾恭迎太后来迟,望太后恕罪。臣妾仪容不整。也是因为宫里的小安子对臣妾说了万分了不得的话,臣妾一时又气又恼,正想去含章殿请皇上主持公道。不料这时太后驾临,请太后责罚臣妾失仪之罪,并为臣妾主持公道,还臣妾一个清白!”说完,通通通三个响头实打实地磕在地上。

谢玖鼻尖通红,眼睛也红通通地一直流眼泪,可声音温润,条理清楚。说起话来嘎巴溜丢脆,一长串的话冒出来半点儿空隙也没留出来,别人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张伏慧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步辇,还没开口训斥谢斥,就被谢玖哭咧咧地抢了先机。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幸亏手上没半件物什,否则当场就砸过去以解心头之气。

想她从皇后到太后,一路下来顺风顺水,向来是说一不二,即便心里不服,也没有人敢当面给她难堪。更不要说打断她的话——

这谢玖甚至连她还没开口,就把她给噎了回去!

谢玖清不清白两说,单凭这样的丑闻传出去,不用任何证据就能甩她一脸的白绫,还在这儿装什么柔弱可怜样儿?

她纵横后\宫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遇到过?

女人的手段女人最清楚,那些个雕虫小技糊弄糊弄那些个男子绰绰有余,女人还看不透那些个小技量?揉红了眼睛,哭天抹泪的,只会让她看起来更欠虐。更想让人往死里整。

哪个瞎眼睛的说这谢玖要病死了?

脸色红润,底气十足,说了那么长一通废话,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比她还健康呢!

“谢氏无状,哭哭咧咧的像什么样子?!”张伏慧冷声道:“自你入宫,张扬跋扈,殴打妃嫔,不敬皇后,不仅妖媚惑主,居然在宫外时你就轻浮成性,明知将来是要进宫的,还勾搭其他男子,给皇家抹黑。你也不必叫屈,别人诬陷你?这后\宫无数妃嫔,不诬陷别人,怎么偏偏诬陷你,来——”

“太后明鉴!”谢玖听太后这话的意思,居然连了解事情的心思都没有,摆明抓住这个机会要弄死她。

太后前世今生都看不上她,连骂她的词都差不多。她素来是能躲就躲,毕竟太后和皇帝是亲生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人家娘俩打破脑袋,一旦有外敌人家还是抱成一团,是血缘至亲。她甚至说错话,都可能被皇帝厌恶,又怎么敢挑衅太后的权威。

是以,她一向坐山观虎斗,看他们俩母子对掐,却从来太后的一个不字都不说。

既不谄媚讨好,也不矫情示威,太后不喜欢不要紧,皇帝喜欢就够了。抱紧皇帝的大腿也够她在后\宫活的好好的了。

可是现下,她再不反击,下一刻就可能拖出去让人灌杯毒酒了事。是以扯着喉咙就打断了太后明显还有后招的话,谢玖义愤填膺,一脸正气地道:“某人为什么不诬陷旁人,就诬陷臣妾呢!?臣妾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宁安宫外的石狮子上,以证清白!”

太后让谢玖两次三番的打断她的话气的满脸通红。心道,最好一头撞死,撞不死,哀家就令人捧着石狮子砸死你!

她扬手,便见谢玖晃晃悠悠起身到一半,又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众宫人一眼不错开地看着这出跌宕起伏的宫廷大戏,大气也不敢喘。一见这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瑾芳仪气晕在地,眼睛立马瞪的溜圆。

“娘娘,娘娘。”安春原本跪在地上,见谢玖戏剧性地倒地,还怕磕疼了似的倒的很慢,几乎没笑出声。不过,她始终不忘自己的责任,奈何没有瑾芳仪说哭就哭的本领,挤不出眼泪,便扯着脖子能喊多大声就喊多大声:

“求太后救我家娘娘的性命!娘娘近日病体虚弱,皇上嘱咐郑御医在太医院候着,请太后准许奴婢去请御医,救我家娘娘性命!”

安春声嘶力竭,也豁出去地学着谢玖通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太后仁慈,请救救我家娘娘。”

“俺地娘啊,这声哐哐地,俺听着都觉着脑仁疼。”舒宜直嘬牙花,冲着跟出来看热闹的洛妃虚心地问道:“大姐,你说大长腿是真晕还是假晕啊?”

以前他只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死后进宫见了世面才知道他以前是多么的单纯。那帮子江湖人落到这群宫妃手里,分分钟玩死她们,还得念着她们的好,真正玩弄人心的都在这儿呢!

洛妃白了他一眼,“长的丑赖你爹娘,活这么大还缺心眼就只能怪你自己了。晕的真晕的假根本不重要……”她忽然地蹲到谢玖脑袋旁边说道:“我们朋友一回,别怪本妃没告诉你,这太后看着恨不得生咬死你,只怕你这次不好过关了。”

舒宜飘到谢玖脑袋另一边,不敢靠洛妃太近。“俺瞧着也是,脸都拧巴了,嘴唇猩红猩红地,像啃了死孩子。”

安春看了眼谢玖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掩在她身上的手轻轻掐了两下。装像儿就敬业些好好地装,半途让人看出来算怎么回事?

“别嗷了,哀家听得到你说话。”张伏慧怒极反笑,小贱人跟她玩装晕的这套把戏,想偷偷去搬皇帝那个救兵?别说不可能让她搬来,就是皇帝来了,听到自己戴那么大顶的绿帽子还满宫里晃悠,不亲手掐死她还救她?

她事事周全,也不过是皇帝万一失手杀了妃嫔,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小贱人还当她怕皇帝下手阻拦?

“郭嬷嬷,你去看看谢氏是怎么回事,是真晕了,还是跪的累了,想在地上躺会儿。”话里浓浓的嘲讽。

居然敢在她面前耍这别人都玩烂儿了的招式,所谓宫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点儿新颖别致的小把戏会死是不是!

郭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自然不会理这位日薄西山的瑾芳仪,走到谢玖身边连问都不问,一把狠狠掐住她腰间的嫩肉拧了两圈。

只见谢玖嗷地一声惨叫,腾地坐起了身子,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所有在场的宫人俱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连舒宜那张丑脸都皱巴成一团,蛋疼地呲着两颗大板牙躲远了。

“我、我只是头晕,迷迷糊糊地都要醒了,你怎么使那么大劲儿掐我?”谢玖委屈地瞪着一脸似笑非笑的郭嬷嬷。

强将手下无弱兵,看着干瘦干瘦的,怎么劲儿就那么大?谢玖不自觉地伸手揉揉痛处,肯定都青紫了。

郭嬷嬷冲谢玖一点头,回了太后道:“瑾芳仪醒了。”

太后笑道:“谢氏,你也不必和哀家耍心眼斗心机,装晕想去找皇上替你出头,你有那命够那资格承受皇上的情吗?哀家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她一挥手,只见两个太监押着脸色惨白,满脸泪痕的花真走了进来。

安春生怕瑾芳仪晕倒后,太后心生警觉将宁安宫围个水泄不通,到时无法向皇帝报信,特意给花真使了眼色,让她早早遣了出去。过了这许久,她只当花真已经到了含章殿通知皇上,谁知太后竟早就派了层层的御林军守在外面,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谢玖冒了一身冷汗,右手紧紧攥成拳,只听太后冰冷的声音道:

“芳仪谢氏,不守妇道,哀家赐你三尺白绫,你……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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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对敌之策

谢玖原本是跌坐在地上的样子,此时也收敛了悲戚的神色,缓缓站起了身,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痕。(.la 好看的)

她早已预料到此事不会善了,只是原本想最惨不过就是押入宗人府待查,身陷囹圄。谁知太后雷厉风行,直接捧着三尺白绫就地就把她给解决了,干脆利索,连个喘息的空间都没给她留。

四十来岁黏着假胡子的太监手捧质地优良,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的白绫站到了谢玖面前,声音尖细地道:“送瑾芳仪上路。”

太监下巴都是干干净净的连根毛也没有,但凡贴着胡子的,都是最得主子赏识,给了恩典才能贴。让这位捧白绫送她上路,太后的意思是想告诉她到底赏了她几分薄面,让人看着没那么寒碜吗?

谢玖瞥了眼可能下一刻就系在脖子上的白绫,她忌讳地退后一步,遥遥凝望着太后。

太后坐在明黄的罗伞下,气定神闲,雍容华贵。而谢玖站在猛烈的阳光下,虽然心肝一直颤个不停,额头仍是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让原本被泪浸的有些花掉的妆容越显狼狈。

“臣妾绝不会悬梁自尽。”阳光刺眼,谢玖半眯起眼,因方才哭的有些久,声音带着些鼻音。“宫中谣言四起,摆明是针对臣妾而来。越过大理寺、宗人府,不经查证,如果臣妾一条白绫系在脖子上,就是认同了这子乌虚有的恶名,不仅轻贱了臣妾的清白,污了梁国府的名声,等于给皇上脸上抹黑,成为大燕国景元帝历史上洗不掉的污点,尤其更是对不起皇上对臣妾的那份心意,抹煞了那份情。”

她顿了顿,冷声道:“臣妾宁可死在宫人绞绳之下,也绝不会自戕而死。”

谢玖知道。现在就算她趴在地上跪舔太后的脚趾,伏低做小,太后也会不留情面地将她绝杀。还不如来个视死如归,深情款款。万一哪个好心人通知了皇帝,或者老天爷舍不得她死,一个雷劈醒了皇帝赶来救她,她这番表白传到皇帝耳朵里绝对好感值嗖嗖地打着卷风往上蹿。

万一老天不开眼,她真死在这儿,临死也要给皇帝留个念想,拉个垫背的再说。

此时,谢玖心里自己是凛然正气,我见犹怜的外表意志却是极坚定的。在太后眼里却不尽相同,披头散发。妆容狼狈,而且还强辞狡辩,不见黄河心不死,撞了棺材也不回头。

“谢氏,你也不用在这儿跟哀家甩词儿扣帽子。都是宫里的女人,谁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张伏慧冷哼,大太阳底下晒着,早失去了耐心。“历来宫廷丑闻都是一个结局,你又何必垂死挣扎?皇上你是等不来了,虽说宫里的女人人生如戏,临死你就歇歇吧。不用再做戏了。”

说完手一挥,就有四个高矮不一的太监齐刷刷地上前。

“拖去里面。”太后一声令下,谢玖不是说宁可绞死吗?那她就如其所愿!

话音未落,就有三道人影冲上前来挡住上前的太监们,素锦跪的远些,冲到跟前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并排站成了条直线。于是,素锦默默地上前横着补齐那道直线。

“瑾芳仪是清白的,请太后明鉴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被远远押在一旁的花真失声痛哭,涕泪横飞。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张伏慧眼神闪过惊讶的光,“没想到你竟收了这几个忠仆。”

谢玖也惊讶,万分感慨。

不过,花真和安春她能理解,毕竟一个宫里相处这许久的时光,没恩情还有相处之情,况她待她们也不薄。素锦是谢家的人,自然也是向着她的。这三个阖宫皆知是她的心腹,她若死了,即便牵扯不到她们,以后也未必能落得好。

可那小安子哪里就冒出来了?

怎么就冒出来了?

而且刚才还想拿他做引子来着,怎么也算不得两人一个愉快的开始,她死不死活不活跟他有一文钱关系吗?她死了,他再回万钟那儿,去别的宫里做钉子不就得了?

小安子面对着怒目而礼,推搡着自己的小太监被动地挡在谢玖身前,让人家拎过来晃过去,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进宫十几年,勾心斗角的事没少干,敢背着皇帝给万钟当钉子至少说明他胆识是够的。可他千不怕万不怕,在宫里唯独害怕太后。那时先皇登基没多久,他就亲眼瞧着太后一怒之下杖毙了五个太监三个宫女,那天漫天大雪,鲜红的血漫延在白晃晃的血上,鲜艳的刺眼。

今天见太后威风凛凛地来取瑾芳仪的性命,气场全开,霸气侧漏,早就把他吓的三魂七魄乱蹿,六神无主。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安春一把揪着前襟推到了瑾芳仪的前面挡死。

这要是因为忤逆太后被处死,他死的是多特么的冤啊!想到雪地上汇成一溜的血,小安子顿时菊花一紧。

拉扯中谢玖也难免碰撞到,她皱着眉,只觉头昏脑胀。

她是想用拖字决,可一味的撕扯算怎么回事?抗旨不遵的罪名连白绫都省了,分分钟拿刀捅死她。

“都住手,不就是个死吗?!”谢玖嗷一嗓子,倒是真把几个太监宫女给镇住,下意识地停了手。

她退后一步,冲着太后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挺直了背脊,目视前方:“太后懿旨,臣妾敢不遵从,唯这几个宫人忠心护主,还望太后仁慈不要迁怒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

谢玖说话不留空隙地道:“最后,臣妾请太后作主,臣妾斗胆状告皇后不作为。皇后身居中宫母仪天下,理应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各理其政,可是谣言传的沸沸扬扬,太后都听到了,没道理皇后不清楚。可皇后不理不问不管,不查证造谣传播的人,甚至连被泼了满身脏水的臣妾她也不追究。臣妾不敢胡乱攀诬其他可能的罪名,但臣妾在临死前,只告皇后一条——不作为。但凡皇后稍加控制流言,防微杜渐,绝不是今日这般丑闻满天飞的局面。”

今天,她不仅仅是拖字决拖时间,还要拖这个皇后下水,就算死也要找个厚实的垫背。

如果说之前她尚在犹疑之中,太后一到,她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皇后执掌凤印,治理六宫,耳目众多,没道理太后知道的事,皇后却不知道。

能在宫外布这么大一个局,搞的满城皆知,这般手段没有雄厚的人脉也是做不到的。

后宫中,有能力做这事的屈指可数。

皇后如果先太后出手,哪怕是亲自治她的罪,下黑手弄死她,她都不敢肯定是皇后搞的鬼设的套。可皇后偏偏稳坐钓鱼台,等着太后或者皇帝出面收拾她,不过是作贼心虚,生怕伸手就露怯让人看出底细。

既当biao子又立牌坊,明显是皇后的风格作派。

背后捅了她一刀,还想过安生日子?

谢玖在心里呸了一声,她就算死,也要实打实地告她一记黑状。

太后本就看皇后不顺眼,以后估计更要小心提防,毕竟这个局可是连皇帝太后都算计到里面,皇家脸面里里外外丢了个干净。皇后?憋屈的日子在后面呢。

“臣妾说完了。”谢玖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缓缓起身。

直到这时,张伏慧仿佛才得了意趣,猩红的嘴唇浅浅勾起,饶有兴味地扫了形容狼狈的谢玖。以前谢玖留在她心里充其量就是个妖媚惑主,任性张狂的世家姑娘,她看不上这个举止疯癫的谢氏,甚至怀疑起自家儿子的审美。

可是,今天这都让她看到了什么?扮痴撒泼,以退为进,釜底抽薪,人之将死其方也善,可这谢氏偏偏临死也要黑皇后一把。

口说无凭,但只要谢氏一死,必定会在皇帝心里扎下一根芒刺,迟早会破心而出,到那时不仅是皇后,只怕她这做娘的也多少吃些挂落。

张伏慧气急攻心便匆匆而来,到底是浸在宫里几十年的人,脑袋一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皇后这几日称病猫在昭阳宫,想来也是为了躲这起子丑闻,她听出谢玖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也不能确定。

朱德音此人,心狠有余,手段不足。或许是景元帝后\宫初建,到底经历的腌臜事太少,实际经验不多。

若此事真是皇后弄的,别说皇帝,她就不会轻易放过了皇后。宫妃怎么斗都是内部的事,打破脑袋也能拿头发盖住,家丑不可外扬。这什么狗屁计策,是泼了谢氏一身脏水,可皇帝也弄了一脑门子绿。

这是对敌之策?

杀敌八百,自损了一千。

太后冷眼旁观倒是这谢玖,真真出乎她的意料了……

“太后,太后,小的高洪书求见太后。”高洪书气喘嘘嘘地挤开人群,满头满脸的汗。“皇上、皇上让小人给太后带句话,无论什么事,待皇上到了再说。”

张伏慧挑眉,动作和皇帝一模一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

高洪书吓的心一突,不知是不是跑的路太长,双腿有些发软。只是有些奇怪,瑾芳仪一脸平静,太后满面春风,怎么抬着步辇的四个太监怒目而视,一副吃人的模样。

四太监:……

这特么是要等多久?

特么的下了辇该谈谈,谈打打,一直赖上边是几个意思?抬步辇的活该让太后压死是不是?

大燕朝,没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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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对峙

艳阳高照,偏一丝风也没有,闷的让人闷不过气来。宁安宫里里外外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只有阵阵的蝉鸣。

不得不说,这场景和高洪书想的完全不一样。

太后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瑾芳仪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连书一脸焦急地跑去禀告皇帝的时候,说的可没有眼前这样祥和,太后重兵压境,步辇后面的太监捧着阳光下泛着光泽的白绫,摆明是要弄死瑾芳仪,不死不休的架式。他可是拼着老命往这边跑,她们就给他看的是这个?

高洪书双手交叉恭敬地摆在身前,左手在上,宽大的袖子将右手里紧握着的御牌遮的严严实实。

皇帝生怕他这个自己面前的红人到了太后面前也不济事,让人给卷回来,便将‘如朕亲临’的御牌拿出来给他带着。高洪书彻底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哪怕是和太后闹翻了脸,也得保住瑾芳仪的命。

有了这份体悟他是完全用了吃奶的劲儿在跑,就怕太后心黑手快,没等他到就给瑾芳仪弄死了,如果到了那般地步,估计他这条小命也保不住,活着伺候皇帝,死了估计就得让皇帝送去伺候瑾芳仪了。

他这心也抽抽,腿也抽抽的赶到了宁安宫,见眼前并没有紧张到一触即发,他也就没将御牌拿出来,以免太后见了反而心生不满,凭白地令这对神经病母子生了嫌隙。

他不禁细想,那个讨好连书递过来这个信儿的小太监究竟话里有几分夸张。

宫里上下都知道皇帝看重瑾芳仪,但事情没发生,谁也预料不到瑾芳仪和太后对上,皇帝会站在哪一边儿,那个小太监怎么就有胆子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来买连书的好?当真只是富贵险中求?

可他明白这宫里水深,势力又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如同他明知瑾芳仪的丑闻沸沸扬扬却没有告诉皇帝一样,不是什么事都要说的清楚明白。

姑且不说他听说那丑闻的时候。京师里面世家朝臣中间已经传开,这么多年在宫里摸爬滚打,至少他还知道在皇帝面前他再得力也不过是个奴才,命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在皇帝跟前当差三四年时间,没有人比他更加小心谨慎。

一个近身太监告诉自家主子,别人都在研究你帽子颜色的事儿哦――

那不是想不想死的问题,而是得事先想好怎么死法的问题。

好在皇帝没让高洪书等太久的时间,前后脚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外面震天吼般的:“皇上驾到!”

高洪书为抬着轿子一路飞奔过来的太监们默默哀悼了一声,他和皇帝是一同出的含章殿,他一个人都使了吃奶的力气,那四个太监可是身负一百来斤的大男人,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照他现在腿还打biao儿的情形看。那几个哥们没准现在就抽上筋了。

可紧接着一声――

“皇后驾到。”还是把他给弄蒙了。

皇帝是自己坐轿来的,想来这皇后是在半道上碰到的。

后\宫出事,皇后跟在皇帝后面才过来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知道皇后这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只能说至少没等皇帝把事儿解决后才颠颠过来要强。

谢玖直到看到那抹明黄出现在眼前。才终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顾宜芳这么快能赶来,就看得出心里到底对她重视,只不知道他究竟听说了多少,冒冒然跑来,若一无所知,在太后加油添醋下,万一倒戈相向……

她也无可奈何。她心道。

整个宁安宫,除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和四个咬牙硬\挺着站的溜直的太监,其他人跪了一地。

顾宜芳阴沉着一张脸,拧着眉毛,黑亮的双眸深邃幽暗。气势万钧。

他先到太后面前请了安,沉声道:“母后有事吩咐皇后去办就好,她是母后亲自挑选的儿媳,经母后教导,她足够独挡一面。宫里这些个琐碎事。何劳母后操劳?”

顿了顿,“这大太阳天的,是个人都受不了,不管何事进了殿内再说吧。”

太后不为所动,四个扶辇的太监心里却止不住地高呼‘皇上万岁英明’。

朱德音错后一步站在顾宜芳身后,面容苍白,额间渗着的汗令她看起来有几分弱不禁风。

张伏慧最看不惯皇后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从门口下轿到这里才几步路的距离,就气喘吁吁,看来是真把自己弄病了,躲这起子事,摆明是要拿自己当枪使。她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显,温温一笑道:

“这事儿交给皇后可不大好办。”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谢玖,“瑾芳仪方才正和哀家说,要状告皇后不作为,不胜皇后之责呢。”

帝后面色皆变。

顾宜芳转身看了眼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的谢玖,瞬间掩下了眼里的惊诧。

谢玖俏皮任性,总和他甩脸子,可别的后妃半句不好的话也没从她嘴里说出来过。能让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从来不是个没脑袋没智慧的愣头青,谢阿玖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情才敢三番四次落他的脸,绝不是看不清自己身份的。

太后没必要当着谢玖的面说这种谎话,既能当面锣对面鼓的揭出来,就一定是谢玖亲口说的。

至于因为什么……

他瞥了眼身旁脸色陡地煞白的皇后,便将视线转到太后脸上道:“母后,不管什么事,进殿再说吧。”然后吩咐抬着步辇的太监,“放太后下来。”语气是温和的,态度是强硬的。

张伏慧伸出手,握着皇帝递过来的手背,随皇帝走向暖华殿。

在经过谢玖身边时,顾宜芳目光一闪,看到了一个太监身前的木盒上面乱作一团的白绫。太监没敢抬头面君,多年服侍人的经验也让他察觉到了背上那道阴冷的目光。他瑟缩了下\身子,将贴在地上的头埋的更低。

“皇上?”张伏慧也跟着停下脚步,“进去吧。”

顾宜芳点点头,“瑾芳仪,你也跟朕进殿里。”说完,头也不会就走进了暖华殿。

谢玖站起身的时候,正巧皇后经过,两个碰了个对脸。不同于刚让太后打了脸面的皇后苍白阴郁,谢玖妆容凌乱,眉眼却犀利,张狂的气势似乎直白地告诉皇后:老娘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不是对手。

朱德音深深地看了谢玖一眼,脸上一抹嘲讽的笑,走在她前面施施然跨进了门。

殿内皇帝和太后端坐上首,身边各自站着高洪书和郭嬷嬷,皇后和谢玖身边则没有带任何人。

方才在外面谢玖是标准的跪姿在地上,顾宜芳没有看见她的脸。如今进了殿内才注意到她秀发凌乱,哭花了妆,一双美眸现在还微微肿着。看了一眼,他的眉毛就又皱了起来。

谢玖自然注意到皇帝明目张胆的视线,眸中立刻雾蒙蒙的,硬是生生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太后和皇后可没皇帝那颗怜香惜玉的心,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了声:贱婢。也不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给按了开关,眼泪说来就来,及时雨也没这么及时。

“母后,能和儿臣说说今日这般大张鼓旗地过来宁安宫,究竟所为何事吗?”顾宜芳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知儿莫若母,听他这话张伏慧也听出皇帝的不痛快了。

在殿外皇帝就直白地告诉她,后\宫的事归皇后管,有事找皇后就成,就差直接告诉她别瞎掺合。

能说什么?儿大不由娘吗?

张伏慧叹了口气,面上有几分意兴阑珊。“郭嬷嬷,你同皇上说说这事。”

郭嬷嬷心里咯噔一声,这码子事哪里轮到她这个做下人的说三道四,一个用词不当就是掉脑袋的。太后让自家儿子气的肝疼,那是皇帝的事,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吗?

她虽不愿,却不敢违背太后的话,哆哆嗦嗦地跪到出来。

“这事儿……其实不怪太后出面,实在是皇后这些天说身子不爽,没怎么理宫里的事务。嗯,”她每个字都要在脑里骨碌两圈才滚出来。“近来宫里有些个不好听的话,传来传去,太后也是为陛下着想,这才……”

顾宜芳越听越晕,不耐烦地打断:“究竟什么事,你还会不会说句整话?”

郭嬷嬷叫苦不迭,望向太后。

太后没出声救她,反倒是谢玖挺\身而出,双\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同时,蓄在眼里的泪水刷地也流了下来。

“既然嬷嬷不好开口,就由臣妾自己来说吧。”她忍着哭声道:“这几日臣妾病着,根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精神好些,本想着带着礼物去看看周妃,宫里的小安子看臣妾病好了些,才告诉臣妾这宫里谣言纷纷,说臣妾与人……不清白。臣妾很委屈,想去求陛下查查是哪个黑心肠的,竟散布这种毁人清白,诬人名声的丑闻。”

谢玖抹了抹眼泪,顺了顺气才继续道:“臣妾才出门口,太后便到了宁安宫。”

之后的事,她没有再说。

张伏慧表情惬意,与方才气势汹汹砸上门来的架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望着侃侃而谈的谢玖,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半晌,才见皇帝浓眉深锁,铁青着脸道:“是谁,说和你不清白的那人,究竟是谁?”

“万钟。”谢玖一脸厌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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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兴师问罪

死道友不死贫道,况且他们连道友都算不上,是以谢玖给万钟拉起仇恨值来,没有半分愧疚。(.la 无弹窗广告)

远在宫外就能摇控宫内的事,手眼通天的万钟,在她才入了皇帝眼的时候就往宁安宫塞进来小安子,如果不是这一次事发突然,担心她发作牵扯到他,小安子现在还曝不出来。而这根钉子,不定会有何时发挥他的作用,在她背后狠狠地插上一刀。

万钟心狠手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和他虽同是丑闻男女主角,不过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捆绑销售。

她不仅要小心应付宫里三大巨头的盘诘,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暗地里也一直在提防万钟抽冷子背后使阴招推她出来挡灾。

万钟要小安子拦住她,无非是暗中使了计,怕她和他的说辞对不上,坏了他一番苦心,引火烧到了他的身上。一个前途未来就在前方唾手可得,偏偏栽在以前思他春的女子身上,万钟没让小安子一刀捅死她,都还算没失了理智。

“万钟……”顾宜芳黑亮的眸子收紧,声音阴冷。

谢玖心里一颤,反而抬高了下巴,蹙眉道:“就是他。”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可就是让人感觉她对他浓浓的厌恶。

一般人如果心虚,也绝不会这么不加掩饰地表达出来。一直暗中观察着谢玖更让张伏慧,越发觉得有趣,面上也就带了几分探究。

从她出场,就经历了委屈、柔弱、强势、任性等多种情感,情绪转换快速绝无人工添加痕迹。饶是张伏慧纵横宫廷二十多年,不禁也想赞上一句高招,以往种种偏见倒是小瞧了她。

“高洪书,”顾宜芳沉吟半晌,道:“召万钟即刻进宫。”

一个‘召’字,无意中显示了皇帝的态度。一个是自己的宠\妃,一个是自己的宠\臣。到底都是自己的人,心底还是有几分袒护。

得到天子的多少青睐,就要承受多少倍以上别人的诋毁白眼,甚至陷害。这些顾宜芳都懂。可是正因为这二人是他宠信之人,又怎么会有人胆敢编排这么大的谎言,冒着诬蔑皇室的罪名企图来搞垮他们?

反之,为了同时搞垮两个他宠信的人,也的确需要这弥天大谎来设陷。yin乱宫廷,没有比这更杀人不见血的罪名,甚至不需证据,皇家的血脉不容玷污,一个怀疑就足以。

顾宜芳想的脑仁一阵阵的疼。

谢玖跪的久了,双\腿硌在地上隐隐有股刺骨的凉意。右手下意识地摸了下膝盖。

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顾宜芳一眼就看见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际,淡淡地道:“回到座位上去吧,还跪在这儿坐什么?”

谢玖一怔,虽有满肚子的关于皇后的黑状要告。但转念一想,委实不愿跪在地上跪的腿生疼,眼看着皇后高高在上那副拽样,便撑着手掌站起身。她的腿微微有些麻,起来的就不太顺,微微踉跄了才勉强站稳。

等她直起了腰,才看到面前的景元帝腾地站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神满关切。

“臣妾没事的,就是没站稳。”她表情温柔似水的模样,心里却不禁乐开了花。小皇帝现在顶着颜色不明的帽子,还是掩饰不住对她的关心,对于她来说简直太给力了,狠狠地打了皇后的脸。啪啪啪,她的心里有多痛快,想也估计的出皇后心里有多痛苦。

顾宜芳的眼神没有离开她,“回去坐吧……若身体不适就传御医,别忍着。”

谢玖微微一笑。转回身的时候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皇后。果然就见皇后脸上变了颜色,垂眸似乎想掩下里面所有的情绪,可是袖口微微颤抖的拳头已经暴露了她强烈的恨意。

即便是朱德音眼见着谢玖一步一步靠近皇上,原先皇上身边还有嘉芳仪,还有其他女子,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事情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谢玖几乎挤掉了皇上身边所有的女人,不仅霸占了皇帝的身体,现在谢玖满身脏水丑闻满天飞的情况下,皇帝居然还有心与她眉目传情。她小觑了谢玖,但显然高估了太后。

太后领着一帮宫人浩浩荡荡找谢玖算帐,居然眼睁睁看着皇帝将人劫下,连个不字也不敢说。

雷厉风行的铁腕太后,到底老了。

“怎么会有人将你和万钟扯在一起,你们……”顾宜芳眯起眼睛,“可有任何交集?”

谢玖微微皱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臣妾想不出来任何交集之处,只是万大人的大名,倒是常有耳闻。”

听她的口气绝对不是好的名声,顾宜芳暗忖。

他亲自提拔的人,脾气品性他自然清楚,能力强、性格坚毅,想做的事一定做得到,只是好女色,红粉知己满京师,不知多少世家的媳妇入过万钟的手。自得了他的提拔,万钟这方面算是收敛了不少,他料到这一点会成为御史攻击万钟的点,但却没料到自家的阿玖居然和万钟牵到了一起。

“你再仔细想想,不要急。”

谢玖心道,皇帝这算是诱供吗?

“臣妾印象里就是没有嘛。”

顾宜芳语塞,他信谢玖和万钟没有私情。

在丑闻缠身,分分钟都可能被弄死的当口,还敢这么不耐烦的口气和身为皇帝和隐形受害者的他说话,她不是脑抽了自己找死,就是根本是被冤枉的,口不择言。

“你急什么,朕不就是问问吗?”顾宜芳换了个坐姿,心情似乎放松下来。

张伏慧白了眼他这不争气的儿子,他这分明是被谢玖牵着鼻子走的节奏啊。

对付外戚的时候馊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杀起大臣手顺的跟砍瓜切菜似的,怎么偏偏就折这谢氏手里了,天大的污名几句话就让她给抹平了?

他知不知道他皇爷爷永徽帝的一个妃子传出yin乱宫廷的罪名,永徽帝一怒之下杀了多少人?那妃子的宫里人都不用计数,连带着举报她的妃子和那妃子的宫人都给杀个干干净净。

那手段!那魄力!

亏她还在众位大臣尚在被自家儿子蒙蔽,称赞有仁宣帝温厚风度的时候,就察觉他骨子里其实有几分永徽帝的铁血狠辣呢。

想当初。是她眼瘸了才会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他甚至还不及他那温文有礼的爹,起码前面两位都完全不会被女子左右,是个响当当、刚愎自用的汉子。

顾宜芳望向进殿后一直没有吭声的太后,“母后。您对此事有何看法吗?”

太后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直抖的郭嬷嬷,摆了摆手。“你也起来吧,老胳膊老腿的,都不禁折腾了。”说完才看了皇帝一眼,“哀家想知道皇上对这事儿是个什么看法。这丑闻可是从宫外传进来的,不只朝堂上天天见面的大臣,听说满京师没有不知道的。你也知道,宫里的规矩历来杀一儆百,从根儿上断了也就算了,最是方便省事。”

谢玖低头忍不住翻个白眼。

从根儿上断。说的倒轻松,拿她当蔬菜砍呢?

就算太后是把刀,她想过蔬菜的感受吗?

“杀人方便,能平息舆论吗?”顾宜芳不置可否。“别说这事发生有阿玖――瑾芳仪的身上,哪怕是个刚进宫朕连面儿都没见过的妃嫔。朕也绝对会一查到底,不能平白让人背了黑锅。”

太后和皇后同时在心里呸了一声,骗鬼呢。

“宫人有罪有尚方监,宫妃有罪也有宗人府和大理寺。”顾宜芳说到正题,自在外面看到那白绫心里就憋着股气。

谢玖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的,大燕宫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太后居然劳师动众地缢死了她,不只是明面上的太后。背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想弄死她。他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看不得旁人得宠,还是根本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谁谁都敢乱动心思!

“母后,宫有宫规,这是您常说的。怎么到了瑾芳仪这儿就变了?”顾宜芳道:“她一没经过问讯查证,二没定罪,母后觉得这根白绫您用的恰当吗?退一万步讲,即使瑾芳仪真的……犯了事,赐死的圣旨也该由朕来签。”

张伏慧沉下脸。冷声道:“皇上这是向哀家兴师问罪呢?!什么时候哀家连处置个妃嫔的权力都没有了?”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谢玖满头黑线,这对神经病不时时间场合乱掐。问题是,她想料理的是坐在她上位的皇后,不是老奸巨猾的太后啊。

“母后,”半晌,顾宜芳才淡淡地道:“现在执掌凤印的,是皇后。”

张伏慧哪里听不出来皇帝下她的脸面,告诉他自己的老娘,她就是没有处置这个妃嫔的权力。

“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皇后的好丈夫。”张伏慧怒极反笑,这就是她一心扶上位的好儿子,把对付朝臣那些个招数娴熟地拿来对付她了。

自皇帝登基就想方设法地取回了凤印,一步步收回她手里的势力分配到皇后手里。他只当这皇后是个好的,不贪图权势,只想搏个好名?她不知道说皇帝心思复杂的好,还是太过单纯的好。

他和皇后之间的平衡,早在他过份地宠\爱谢氏的时候就已经动摇了。

一个无子的中宫,一个看不上皇后的太后,还有一个貌美妩媚的妃子……但凡皇后不缺心眼,都肯定想后招。

如果事情发生在先皇身上,她直接一杯毒酒掺到妃嫔的吃食里,永绝后患,一劳永逸。偏偏朱德音脑子七弯八拐,满肚子的馊水使不到正地方。

张伏慧冷笑:“如果是瑾芳仪状告皇后不作为,任由丑闻扩散,推波助澜,甚至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呢?皇上,你也认为应该由皇后亲自处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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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心计

殿内的气氛顿时冷凝。

谢玖估计皇后也没想到事情会神转折到这种地步,太后不仅没有弄死丑闻满天飞的她,反而在皇帝面前告了她一记黑状。这简直就是挖了个大坑,没等看到敌人掉进去,先被身后围观的群众给推坑里去了。

太后这把刀可是双刃的,一边捅皇后,一边砍她谢玖。

既泼了皇后一身脏水,也没忘了抹黑她不顾尊卑,妄议皇后。

先前谢玖是想着临死也拖个垫背的,死咬皇后不放,眼前皇帝到了,看他那情意绵绵的小眼神,估计小命是能保住的,这时候她就不能还来那鱼死网破的一招。皇后那条馊鱼死不死的还不要紧,她这网还留着网皇帝呢,可是不能有半点儿污损。

“瑾芳仪,这是你说的话?”顾宜芳蹙眉,有些难以置信。“皇后坐视不理,推波助澜,甚至是幕后黑后?”

没有证据在手,谢玖当然是不能认的。

她如果在这儿认了,那她和背后污蔑她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臣妾是说,要请太后主持公道,皇后的确是任由丑闻扩散,没有任何动作。”谢玖缓缓起身解释。“可臣妾没有没有说污蔑臣妾的是皇后,把陛下和太后设计进去的也是皇后啊。”

“瑾芳仪侃侃而谈,说了那一大串的揣测,皇后各种不作为的反常,难道意思不是皇后就是幕后黑手的意思?”张伏慧笑道。

谢玖摇头,表情真挚。“臣妾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

张伏慧挑眉,谢氏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超乎想象的强。脸不红气不喘,连眼睛都不带眨的,那双水汪汪的双眸清澈明亮,在这样干净的眼神下,凭白地让人觉得怀疑她简直就是件最可疑的事。

在她眼里,宫妃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la 棉花糖)有用的又细分为两种。可用的和不可用的。

这谢氏摆明了是有用的那种,但,是不是可用的倒还尚待考证。

“陛下。”朱德音平稳了情绪才缓缓开口。

那身深红色的宫装衬的她脸上病色的苍白越发明显,平日沉稳老练的她看上去竟有股弱不经风之感。“臣妾这几日老毛病犯了。心口又有些疼,将宫务暂交了庄妃和周妃共同协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臣妾居然一无所知,的确是失职。”说几句话,她就开始有些喘。

“臣妾的确如瑾芳仪说的有亏职守,请陛下责罚。”

“皇后推脱的好干净。”张伏慧冷眼瞥了一副忍辱负重表情的皇后,“将宫务交给了庄妃和周妃,她们一个念经念成了磨障,一个眼里心里就知道刺绣的主儿,你让她们管宫务,你还不如直接让这些个宫女太监自治好了。她们能做什么?”

朱德音无语,以往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是柳妃或者秦妃出来撑局面。如今一个死了,一个怀着身子,她得力的位份低抬出来也无法服众。巧妇还难为无米之饮呢,皇帝挑了帮素质能力都不上数的,她能怎么办?

“皇后说庄妃和周妃理事,那么这么大的事,她们能半点不知道?皇后,你认为呢?”张伏慧丝毫没有放过朱德音的意思,咄咄逼人。

出了事就往后闪。这皇后惯用的伎俩,真是嫁过来几年了也没长进,也不换换路数。

谢玖此时乐得看戏,有太后这个神一般的对手在,根本不用她在旁边助攻,皇后就毫无招架之力。

她一向知道太后不喜皇后。可怎么也没素到两人之间已经到了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太后一招一式都直冲皇后软肋,丝毫不留情面,就是谢玖自己出手,也不一定有太后这么猛的攻势。(.la 好看的)

“臣妾……不知。没听她二人提过。”朱德音犹豫道。“就像太后所言,她二人于宫务不熟,也有可能是手忙脚乱之下,难免偶尔有错漏。”

“但是皇后还是将宫务交给了她们,哀家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张伏慧轻蔑地扫了皇后一眼,转头望向顾宜芳:“皇上听的七七八八,多少看出来一点儿了,皇后体弱不胜繁重的宫务,周妃和庄妃又是不济的,过了这阵风皇上也该提提位份,扶几个有能力的出头分担下皇后才好。”

一直没有讲话的顾宜芳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可那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扫过皇后的时候,她心里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宜芳倒不确定这事皇后一定是皇后使了手段,毕竟他身为皇帝,今日若不是太后场面弄的这样大,连他也是闻所未闻的。皇后不知情算不得值得诟病的地方,高处不胜寒,下面传疯了的话反倒不容易被他们所知,落不着好不说,反倒容易被迁怒。宫人们入宫为奴,终日干的是服侍人的活,都活出人精来了,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捅皇室的马蜂窝呢。

他失望的是皇后随机应变的能力,太后一阵抢白,皇后居然就这么毫无还击之力。

“母后说的有理,朕会认真考虑的。”他沉吟,有几分为难。“皇后身体不适,身边又没得力的人分担,还得劳母后多担待些,暂管宫务吧。”

皇后只觉心脏骤然收紧,密密麻麻地一阵刺痛,脸色微微泛青。

“皇后,你还好吧?”谢玖殷勤地起身,扶住皇后微晃的身体。

眼药上的相当及时,皇帝和太后的眼神立马飘了过来。

“臣妾只是头有些晕,不碍的。”朱德音垂眸,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掐住谢玖的喉咙,生生憋死她。

张伏慧似笑非笑地道:“哀家不是想分皇后的权,不过是看宫里乌七八糟的实在难看,便听皇上的暂管宫务吧。最长不过三个月,皇后慢慢养病,皇上你也着手扶几个能力强的上来。到时哀家即刻撒手,也免得落了个贪权的名声。”

听太后如此说,顾宜芳面上一缓:“母后这是为儿臣分忧。”

张伏慧伸手拍了拍皇帝的手,叹道:“你真是这么想就好。庄妃和周妃不论是知情不报,还是毫不知道,也是应该受到责罚的。瑾芳仪这事不论是真是假,也轮不到那帮子奴才嚼舌根,传嫌话。”

“全凭母后作主。”顾宜芳道。

上一刻剑拔弩张,下一刻就是母子情深的场景,谢玖表示精神正常一点的,都接受不了这么快的转变。

她忍不住在心里挑了两个大拇指,太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三下五除二就收回了宫务治理权不说,还给皇后以后都埋了雷,三个月太后是撤了,又起了一帮子分皇后的权。至于分权的人是不是皇后的心腹力量,可没那么好全由皇后定了。

皇帝出场,从太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沸沸扬扬的丑闻,而是她要告皇后不作为的时候,谢玖就知道至少这一次,太后这刀想捅的是皇后。

不是因为太后是在向皇帝妥协,或者相比较她更厌恶皇后,而是将矛盾指向皇后,才能将太后的利益最大化。

皇后有皇帝在背后做背山,硬是从太后手里抢回了治宫权,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整治她的机会稍纵即逝,不像她一个小小的妃嫔,太后想弄死她方法不下一千种,而且根本不会引起任何的猜忌追究。

不知是刚才在大太阳下晒的,还是又是哭又是跪的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和体力,谢玖的头一阵阵地疼,好像又恢复了几天没睡时一样,头痛欲裂。

“瑾芳仪身体不适,还是召御医看看吧。”顾宜芳忽然转头看向谢玖。“你这身子还没养好,如果不舒服,一定别忍着,知道吗?”

“臣妾不碍的。”谢玖推辞。

张伏慧笑道:“还是请个御医吧,顺便给皇后也看看,哀家看皇后那张脸惨白惨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朱德音缩在袖子里面的手瞬间握紧成拳,顺便?什么时候她堂堂皇后找御医看病也成了顺便?

太后还记得她因为什么要缢死谢玖吗?皇帝还记得这帮子人为什么在等万钟吗?顶着寡廉鲜耻、红杏出墙的罪名的,他们不但不治罪,反而三言两语卸下了她做为皇后理所应当的管理后\宫之权,还任由皇帝两人眉目传情。

怪道当初祖父不愿让她嫁入皇家,一家子神经病,随性妄为。

宫妃不得力,太后跟个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皇帝眼里就有个妖里妖气的小贱人,朱德音为自己的生不逢时感到悲哀。

做个贤后的想法是好的,架不住皇帝和太后给她拉后腿。

“去传郑御医。”顾宜芳吩咐太后身旁惊魂未定的郭嬷嬷。

郭嬷嬷激灵打了个寒颤,快步走了出去。过了半晌,才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高洪书洪亮的声音在门外道:

“回陛下,拱卫司指挥使万钟万大人到了。”

顾宜芳看了眼谢玖,原本他见太后和皇后妆容整齐,架式十足。就只谢玖哭肿了眼睛,头发也乱了,见外客不免有些失仪,打算让她去内室补补妆,但转念一想,万钟不过是一小臣,凭什么妃嫔见他就要补好了妆,漂漂亮亮的见他?

于是,他就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带他进来。”顾宜芳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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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撕破脸

万钟身材颀长,一双漆黑的星眸,眉飞入鬓,一身绯色麒麟锦衣官服更是衬得他仪表堂堂,英姿勃发。

皇帝在朝廷上大刀阔斧地改革,拱卫司一马当先,屡立功勋,脱离了都督府属下自立门户,万钟更是由正七品的管领校尉三级跳,升为从四品拱卫司指挥使,不隶属任何部门,直接向皇帝负责。

一向暗箱操作的拱卫司,堂堂正正地立于朝堂,万钟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之际。

顾宜芳自万钟进殿来那一刻,便下意识地望向谢玖的方向。

她还是头疼的轻蹙眉尖,眼神毫不掩饰地望向万钟移动中的身影,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到地面,眼神似乎颇有几分不屑。

如果是故作不熟,就表达的过份刻意了,她那七窍玲珑的心思绝不可能表现的这么拙劣。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小阿玖似乎对万钟有某种偏见,对他很是不喜。

“微臣万钟叩见陛下,陛下圣安。叩见太后、皇后。”万钟毕恭毕敬地叩了几个头,由于瑾芳仪只是宫妃,不必行此大礼,他便微微侧身道:“见过瑾芳仪。”

高洪书见几位贵人坐得久了,觉得应该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也该口干舌燥了,便贴心地端上四盏茶来。

顾宜芳轻呷口茶,“朕今日召万卿入宫,卿可知道是所为何事啊?”

谢玖这才见识了和她嘻皮笑脸的皇帝,此时对付朝臣已经装腔拿调,很是得心应手了。

万钟所跪之处正在她眼前,她抬眼就能将那张英挺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皇帝的话一出口,万钟原本正气凛然的脸就微微有些变色,看上去竟有几分羞赧。见了他这副作派,谢玖反而放心了,知道他肯定是有了后招。

这厮满肚子花花肠子,把人卖了都还能让人念着他的好。惯会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有了万全的把握,在皇帝面前露出和妃嫔传出丑闻,所而一派羞羞脸的作死样,皇帝不弄死他。她都要拖着他一起死。

果然,上位二人都皱起了眉。

“微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万钟尴尬地视线不知道往哪飘,“想必是前阵子微臣处理刑部尚书贪墨案时,有些急进,得罪了不少左丘兴的门生……陛下恕罪,实在是微臣年少时有段时间确实荒唐,落人话柄,那些个门生便在、茶社四处诬蔑微臣作风不正,德行有亏,甚至……有的还写成了传阅。”

谢玖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赞。好一招移花接木,祸水东引。

皇后想玩死她,反而把这尊瘟神给搅了进来,只怕把他给惹毛了,以后都不用她自己亲自出手。就够皇后喝一壶的了。

玩儿人的祖宗在下面跪着呢,谢玖忍不住想,如果万钟这脑袋按到皇后脖子上,一众宫妃没一个够看的,估计都得让他给玩儿死。

“万卿的意思是,左党门生为了抹黑你才攀诬你与瑾芳仪的……的事,”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在顾宜芳喉咙里骨碌了两圈。硬是让他生生给憋咽了回去。“为何偏偏是瑾芳仪,不是旁人?你,你们以前可有过接触,或是相识吗?”

朱德音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绿帽子都扣脑袋上了,要不要问的这么斯文含蓄?不会问。不敢问,就让她来问好吗?

“啊?”

万钟惊讶出声,接着无地自容地摸了摸鼻尖。“不只瑾芳仪。”

谢玖默默地点了三十二个赞,拖人下水,扩大打击面。这瘟神真特么有才!

连太后也忍不住直起了腰,好奇地问道:“还有谁啊?”

殿内阴凉清爽,万钟跪在地上满脑门子却是刷刷地冒汗,似有若无地望了眼皇后的方向。瞬间坐着的四个,和站着的高洪书全体遭雷劈的倒霉样儿。

朱德音颤巍巍地指着万钟,“你,你说还有哪个?”

万钟头垂的越来越低,闷声道:“朱七姑娘……远嫁漠北安抚司嫡长子韩彰的那位韩夫人。”顿了顿,又道:“还有代国府的二姑娘,国子监司业的庶女,翰林院大学士的小妾……不下十数人。”

殿内鸦雀无声。

张伏慧失笑,频频摇头,似是而非地道:“哀家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人才。”

顾宜芳也忍不住摇头,“你跟朕说说,哪个是真的。”

半晌,万钟才道:“国子监司业的庶女是真的,最近臣正与曲司业商议纳她进门的事项,不成想突然闹出这起糟心事――其他的都是有心人胡乱攀附,把世家旺族挑了个遍……是微臣不修德行,办事拖泥带水,才给那些人有机可乘,微钟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从重责罚。”

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跪伏在地。

顾宜芳捧着茶盏,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的身上。

这滩子水被各方势力搅的是彻底的混浊不堪了,事情真相究竟怎样,没有比身在其中的万钟更清楚。只是有些事,最是忠心的人也不可能坦诚以待。

“你与瑾芳仪的丑闻沸沸扬扬,满京师皆知,这么久你不出来解释清楚,直到今天皇上召你入宫,避无可避你才摆出这番说辞。”张伏慧摇头,“没有证据,单凭你的一面之辞,恐怕难以厘清。”

万钟抬起上半身回话,低眉敛目,态度恭谨。

“请太后恕微臣直言,那些污蔑臣的也大多是一面之辞,毫无依据可言。若非牵扯到女方的名誉,微臣是根本不打算回应那些个子乌虚有的传闻。”顿了顿,他继续道:

“这次事态严重,各世家的姑娘夫人也都有牵扯其中,微臣不得抓紧时间处理此事,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汇报。”

“你的意思如今有证据证明你是被诬陷的?”顾宜芳道。

万钟回道:“依据线报,微臣抓获捏造、散播此事的共十六人,如今九人招供,另有七人仍拒不招供。微臣有信心,明日之前那七人也会如实招供,本打算明日带着全部卷宗来面呈陛下,正审讯期间,忽得陛下传召,这才匆忙之间进了宫。”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短短几天就超过半数认罪,想也知道是遭了怎样的刑讯逼供。

“本宫听了这许久,总算听出个大概,万大人也解释的很是清楚了。”久未出声的朱德音忽然开口,目光如炬。“陛下的问话,你并未回答呢。你与瑾芳仪在之前可有交集?之前陛下问了瑾芳仪,现在本宫也想听听万大人是怎么个说法。”

终于忍不住冒出头了?

谢玖心里冷笑,还以为她缩头乌龟当久了,习惯躲起来挖坑设套呢。

直言不讳地点名了她已经说过,万一一会儿万钟嘴巴里说出来的和她说的不一样,即便没有证据,在座的所有人估计心里就有谱,将这种差别划到jian情范围之内吧。

原来即便她有争斗之心,想的也不过是熬死皇后再说,毕竟根据前世的经验,皇后也没几年好活的了。谁知皇后几次三番设计害她,这次更绝,不仅不整死她不罢休,连死后的名声也都乌糟了,真是毒到骨子里。

如果之前还是争宠斗狠的小打小闹,从今天这一刻开始,就是你死我亡的女人间的战争,至死方休!

顾宜芳看了皇后一眼没有说话,很明显是想听万钟的解释。

“微臣依稀记得,几年前微臣曾经拉住一辆失控的马车,那里面坐的便是谢家大姑娘。”万钟坦荡荡地道:“第二天梁国夫人还派人送了谢礼。若说交集,便只有这个。”

“哦?”谢玖难得地将视线移到万钟脸上。“就是你啊。”

说完,她就望向皇帝,道:“的确有这么回事,臣妾听母亲提起过……不过是哪个臣妾就不记得了。”

人家说了她倒想起来了,她就不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有些过份吗?

如果四下无人,顾宜芳真想捧着她的小脸狠狠捏上几下。

说谢玖和万钟有苟且,其实他是打心眼里就不信的。谢玖才过十岁就被先皇给盯上,想着将来养大了进宫的,不是他做皇帝,也是给废太子做妃子。一个注定要入皇宫的女子,脑袋得进多大的水才能飞蛾扑火地喜欢上这样一个京城尽人皆知的纨绔风\流子?

“瑾芳仪方才一口咬定印象里没有任何交集,万大人一说曾经救过你,你又马上改口‘的确有这么回事’,你是觉得yin乱宫廷的罪名就是这般儿戏?”朱德音冷声道。

谢玖惊讶地挑眉,皇后这是憋屈久了,打算撕破脸自己上了?直接就给她扣上yin乱宫廷的帽子,也不看看上面坐的那位脸色都绿了。皇后这贤妻是打定注意要给他脑袋上的帽子改颜色了……

“正所谓捉贼拿赃,捉jian在chuang,皇后您是一国之母,万民的表率,吐口唾沫都能变成个钉子,这毫无根据的污蔑臣妾还请皇后慎言。臣妾自认记性没有那么好,多少年前的事历历在目,都刻在脑袋里。”

她强忍着头疼,嘴角噙笑道:“皇后聪慧过人,记性绝佳,您也不能拿您那么高的标准要求臣妾不是?臣妾这烂泥糊不上墙,就不劳皇后使劲往墙上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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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针锋相对

朱德音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上一个说话夹枪带棒的柳妃都被她自己玩死了,这谢玖便跳出来作死,是嫌身上的脏水不够淹死她,还是真以为仗着皇帝的宠爱就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跟她来个针锋相对?

“瑾芳仪,难道进宫前没有嬷嬷教过你礼仪尊卑,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和本宫讲话的吗?”她脸上苍白的吓人,目光凌厉。

谢玖挑眉,寸步不让。“那么,臣妾敢问皇后,毫无证据的捕风捉影就当成事实来说,是皇后哪位启蒙老师教给您的?”

朱德音狠狠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厉声道:“放肆!”似乎是一时气急,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你一个小小的芳仪,太过目中无人,你还将本宫放在眼里?!”

“瑾芳仪无状,还不住口!”顾宜芳皱眉,也觉得谢玖太过咄咄逼人。

若是旁人还罢了,朱德音怎么说也是皇后,今日这场面传了出去,让她今后还怎么服人。后\宫若失了尊卑体统,那个人女子还不都作起妖来?人心浮动,就更不好管了。

谢玖突突地一阵头痛欲裂,她冷笑道:“臣妾承担不起这句话。万大人已将捏造散播谣言的人抓起来审问,如果皇后对结果持怀疑的态度,大可着人重新审问查证,臣妾奉陪到底。但拿那些攀诬的话侮辱臣妾,恕臣妾教养有限,还做不到听而不闻。”

“皇后是六宫之主,这般随意往别人身上撒脏水,是不是众妃也要有样学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谁不顺眼都可以胡乱栽赃?”

“瑾芳仪,”顾宜芳一拍桌案,隐忍道:“够了。”

谢玖就坐在朱德音的下首,自是听到她那几不可闻的冷哼。腾地就站起身,随即跪在地上。

“臣妾还没有说完。”她扬起脸,.la [棉花糖]“臣妾是个女子,没有比名声对一个女子更加重要的。臣妾宁愿一死以证清白,也绝不能容忍后\宫的污蔑。证据摆在眼前,皇后这样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还能亲口说出‘yin乱宫廷’的罪名,那后\宫诸妃的唾沫足以淹死臣妾。”

“好了,什么死不死的,话都不会好好说!?”顾宜芳摆摆手,烦躁地道:“坐回去说话,朕也没说你什么,怎么脾气这么大?”

张伏慧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皇帝一眼,这软的也忒快了点儿。自家儿子一对上这瑾芳仪就疲软。雷霆万钧的气势碎成渣渣,这事儿他自己知道吗?

“臣妾不是脾气大,而是饿死事小,失节是大……”谢玖只觉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头晕的厉害。身体不自觉地就晃了晃。

她心道,这时候晕在当场就特么的是神来一笔,最佳的完美结局。

可惜,她不没踩够皇后。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张伏慧将茶盏往桌上一推,扫了又在咳嗽的皇后,显然让皇帝因瑾芳仪几句话就态度突变给刺激的不小。“皇后的确用词不当。女儿家的名节,最是珍贵,皇后是后\宫表率,以后还是慎言吧。至于谢氏,你也别得罪不让人,皇后失言。哀家私底下会训斥她。都别闹了,且等万大人的证据递上来再说不迟。”

谢玖可以不给皇帝面子,但太后既发了话,她还是不敢不给的。

太后临阵倒戈,算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虽说高洪书是奉皇帝口谕前来阻止。但太后若是一心要弄死她,在等待皇帝前来的途中就有足够的机会动手。

皇后和太后的矛盾近来越发趋于明面化,偏在这场后\宫的争斗中,皇帝明显是偏帮皇后,给皇后撑腰的。(.la 棉花糖)

前朝朱中维对代国公紧咬不放,后\宫皇后又一步一步蚕食太后的势力,太后就是个温吞慈善的性子也架不住这里外夹攻,更何况是威风惯了的太后,向来眼睛里不揉沙子。

太后之所以放水,没按皇后预设的那样杀死她,不过是要留着她来打击皇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谢玖一向的理念。

太后既抛出了橄榄枝,她也要让太后看到她对皇帝的影响力,展现她的价值才是。那么,即便以后太后卸磨杀驴,万一想要除掉她的时候,也得仔细惦量惦量她在皇帝心里的份量,值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臣妾谢太后主持公道。”谢玖强忍头晕目眩,轻轻嗑了一个头。

朱德音握着木椅扶手的手骤然一紧,青筋暴露。该死的贱婢睁眼说瞎话,太后的话哪里公道?向着她就是公道?

“你身子不舒服,就别老动不动就跪,起来吧。”顾宜芳没有忽略谢玖越发苍白的脸,连粉润的唇都失了血色。

“谢陛下。”谢玖缓缓起身,脚步一个踉跄。

万钟就跪在她旁边,她这一倒势必砸到他身上,看皇帝紧张瑾芳仪的性子,狠不下心整治瑾芳仪,没准就冲他开刀。他犹豫着一会儿万一瑾芳仪冲着他的方向倒过来,要不要麻溜儿地滚到一边,任由瑾芳仪摔地上不管的可行性。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当下,面前一道黑影,皇帝再也坐不住,嗖地蹿到他面前扶住了晃晃悠悠的谢玖。

“御医呢,怎么这么半天还没过来?!”顾宜芳不悦地高声斥道,右臂一揽就将谢玖搂进了怀里。

张伏慧惊讶地挑眉,目光一闪而过复杂的光。

自家儿子心思深沉复杂,七弯八拐的肚肠,自小就懂得计较利害得失。他经历的女子不比先皇,却也不少,能让他在朝臣和她面前几番拉下脸面,不顾体统地搂搂抱抱,这个谢玖确是不容小觑。

难道能令皇后几番色变,针对于她。

“不是说瑾芳仪的病好多了,怎么看着还这么虚?那帮子道士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赶出宫去吧。”

顾宜芳没有回头:“还算得力,多亏他们,前些天瑾芳仪身子更弱。”

张伏慧闻言,也没继续说什么。

暖华殿内皇帝这一嗓子传了出去,就让早早等在台阶下的郑御医激灵打了个寒颤。自从被皇帝召去给瑾芳仪看病,他就时不时让皇帝吓的直打寒颤,如今只怕瑾芳仪病好了,他反倒下了动不动就打寒颤的毛病。

他其实和宁安宫站在烈日下乌泱泱的太监宫女们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久在宫中行走,什么风头看不出来?

宁安宫这架式,不仅皇帝,太后和皇后也都凑齐了,分明是这阵子关于瑾芳仪的丑闻不知被哪个给捅了出来,才引来宫里三大巨头齐聚。他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了不敢冒冒然敲门进去,万一里面哪句不该是他听到的入了耳,下场可想而知。

郑御医提心吊胆地进了门,躬着腰行礼到一半,便听皇帝不耐烦地道:“这个时候多什么礼?快来看看瑾芳仪这又是怎么了,她说头晕的厉害。”

郑御医不敢怠慢,即刻上前搭了脉,又瞧了瞧瑾芳仪的脸,便有了论断:“瑾芳仪身体虚弱,想是在大太阳下站的久了,有些中暑之症。”他成天给瑾芳仪看心悸怔忡之症,哪里会带着中暑的药,当下便要返身去取。

“叫个小太监去便是,还用你一个御医跑来跑去?”顾宜芳不悦地道。“你看看瑾芳仪的怔忡之症可是好些了?”

郑御医一怔,瑾芳仪中暑也是心跳加速,又是这样一副病病弱弱的样子,哪里就看出好了?可是皇帝这么问,他也不敢承认没看出来半点儿好转。只含糊地道:“唔,好像好点儿。”

张伏慧见皇帝一个劲儿地拉着御医问东问西,心思全然已不在万钟的丑闻上,暗自摇头。

轻轻一咳,道:“万大人既然有信心明日便有全部的认罪书,那就等了结此案,将案卷再给皇上看吧。此时事关皇家尊严,虽是冲着你万大人的抱负,到底带累了诸多姑娘媳妇的名声,需尽快还所有人一个清白,必要时使用雷霆手段也在所不惜。”

“微臣遵旨。”万钟恭敬地磕了个头。

郑御医进门来就被皇帝给拉过去给瑾芳仪看病,听到太后的声音才蓦然想起没给太后、皇后请安,忽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万钟说完话,他才找到个空隙,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叩见太后圣安,皇后金安,微臣失仪,请太后、皇后责罚。”他颤声道。

他这是看见一起秘闻吗?

几天前众臣私下还道皇帝若知道了,是个什么态度,梁国府会不会因为宫里这位受到牵连,一蹶不振。今天就让他看到宫里三大巨头和丑闻男女主角排排坐,商量怎么摆平外面那帮子看热闹、落进下石的人……

是时代进步的太快,他跟不上皇室脑袋的转速了吗?

以往有这样的传闻,不论真假不是弄死丢了皇室脸的,就是扔到冷宫。

如今这半死不活的瑾芳仪身陷这般声势浩大的丑闻,还能毫发无伤地脱身,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郑御医忽然升起一股热血,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救活瑾芳仪,他倒要看看这瑾芳仪能在宫里翻出几尺高的浪,究竟有多少手段还没使出来,又能把这阴晴不定的皇帝磨成什么熊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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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疑心

“瑾芳仪身体不好,便有劳郑御医多费心吧。”张伏慧淡淡地道,皇帝\都已经不管不顾地搂着谢玖,他有脸做,她这个做娘的可没脸继续看下去。“剩下的事皇上做主吧,哀家身子也乏了。”

“儿臣恭送母后。”

张伏慧摆摆手,“皇上忙去吧,不必多礼。”说着,将一连串的‘恭送太后’抛在身后,快步走出了暖华殿,她可不想亲眼看见皇帝拖家带口地抱着搂着谢玖一起送她到门口,他们丢的起这人,她可丢不起。

郭嬷嬷守在门外台阶之上,见太后出来了,赶忙上前托起了太后的手。太后怒气匆匆而来,嘴上喊打喊杀非要弄死瑾芳仪,如今说是败兴而归吧,瞧那精\光四射的眼神就知道又琢磨坏谁呢,怎么看也不像让皇帝里子面子都给卷出来的精神状态。

“你倒躲的快,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二十来年了,就这么点儿胆子?”张伏慧白了跟在自在东宫就服侍自己的心腹人一眼。“你还能做什么大事?”

郭嬷嬷扶太后下了台阶,慢悠悠地迈向步辇。讪笑道:“奴婢胆小是其一,有些话您就是给奴婢脖子上挂个免死金牌,奴婢也不敢说,也不该说啊。”

张伏慧叹了口气,“当时是哀家气糊涂了。”她自是知道让一个奴才身份的数落主子头上的那顶绿帽,这不是真的还好,若成了真不定何时被皇帝想起来就是个死。

“这就是哀家的好儿子,心心念念都是琢磨怎么对付他老娘。”她不禁感慨。

“太后,”郭嬷嬷轻扯了下太后的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伏慧施施然上了步辇,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无心也好有意也罢,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如果她身边的人敢背叛她。连这些话都往下传,她会让他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心。

咸熙宫和宁安宫是东西两个方向,太后来时是憋着一股子劲来的,浩浩荡荡地带了几十人过来。(.la 无弹窗广告)此番回去也是声势浩大,所到之处众人回避。

和皇帝打交道,是越发的劳心劳力。张伏慧回宫后,变换了常服,惬意地喝起了茶。

“如今哀家接手了宫务,咱们咸熙宫就要开始忙乎起来了,告诉下面的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把哀家交行下去的事办砸了,别怪哀家不顾情面。”她靠在檀香木椅上,环顾四周。“让宫人上上下下整理一遍。正殿插上些鲜花。”

“奴婢这就去办。”宁兰没跟去宁安宫砸场子,如今见太后自皇后手里收回了治宫权,心里还颇为不解。但眼看着太后跟打了鸡血似的,神色飞扬,她也没有多嘴问上一句。到底为什么没有弄死瑾芳仪。

郭嬷嬷暗自摇头,太后权势欲太重,凡事大包大揽又不爱撒手,个性与皇帝一样强势,母子俩迟早还得再掐起来。

“翠玉,”张伏慧唤起郭嬷嬷的闺名,“你找人给代国公传话。让找个可靠,嘴巴紧的人去查查谢氏和万钟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嬷嬷差点儿没当场吓尿,“太后,您别怪奴婢多嘴,这事儿您就由皇上去查吧,皇上手下能人重多。您何必搅到这里边去。”

走了宁安宫一遭,她算看明白了,这么大个事儿放谁身上皇帝不一个窝心脚踢过去,可人家瑾芳仪皱皱眉头就让皇帝紧张的直叫御医,明摆着放心上了。皇帝喜欢什么一阵阵的。过了这阵风,没准皇帝自己就给扔一边儿了,何必在皇帝正宝贝的时候捅人心窝子呢。

皇帝好不容易把凤印宫权要了回去,这次这么爽快地交到太后手上,未尝没有给太后点儿甜头,别跟着起哄架秧子的暗示。(.la 好看的)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张伏慧玩味一笑,“无论是皇后想弄死谢氏也好,万钟的对头想弄死万钟也好,这一个宠妃一个宠臣,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实在令人不得不生疑。姑且不论其他可能,皇后想对付谢氏智商略显不足,但想要弄死她,应该还有更省心省力的方法,怎么她就偏偏在这上面做文章……哀家怀疑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在这上面做文章。”

她面上一抹狠色划过,“皇后和谢氏狗咬狗,哀家乐得看热闹,但是哀家绝对不允许名节有亏的人在皇上身边,尤其万钟是皇上的心腹,他们如果真有私情,置皇上于何地?皇家尊严于何地?”

她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发现苗头,别说指望谢氏斗傻了皇后,她张伏慧亲自一杯毒酒送她上路。

“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郭嬷嬷感叹,明白太后拿她当自己人才说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老生常谈。”张伏慧摇头,“儿大不由娘,近半年来越发觉得皇上每天都在变。哀家做的哪样不是为了他,偏他防他亲娘跟防贼似的。你看他挑那几个都是什么女人,不是精的跟狐狸似的把他玩弄在手掌里,就是蠢的让人打压的还击之力都没有……再有个上赶子作死想要给皇帝吃春药的……你说哀家这做娘的不为皇上挡一挡煞,分分钟让她们玩儿死啊。”

郭嬷嬷语塞,谁玩儿死谁不一定呢。

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天真纯善的好货?

张伏慧许是重新拿回宫权心里高兴,美滋滋地和郭嬷嬷忆起当起磋磨妃嫔的那些事,一盏茶还没喝完,就听禀事太监道张妃求见。

张修盈大病初愈,一下就瘦回了进宫时的体态,下巴尖尖的,气色恢复的很好,一看就是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她急匆匆地进来,鼻尖渗着晶莹的汗珠。

“听说姑姑去了宁安宫,可是我晌午的时候……说漏了嘴,给瑾芳仪惹了祸?”

张伏慧笑,“你这孩子,你是同哀家亲还是同谢氏亲?事关皇上的声名,你对哀家直说才是对的。哀家怎么告诉你的,这宫里容不得你这么心善的,以后别再里外不分了,谢氏算是什么,让你心急火燎地冒着大太阳往这儿跑?”

“那瑾芳仪可有怎么样?皇上生她气了?”张修盈咬唇道。

“谢氏有没有事,还要看明天万钟查的怎样,你就不用担心她了,大病才好,多顾着自己些。”张伏慧说着,看到郭嬷嬷站在旁边,才想起来正事还没办。“翠玉啊,你去做你的事去吧,让修盈在这儿陪哀家聊聊天。”

郭嬷嬷明白太后是让她下去找人给代国公传话,轻施一礼,转身\下去时眼神不经意地扫了眼张修盈,巧笑颜兮,早没了方才那股子紧张劲儿。

太后在宁安宫待了一两个时辰,那么大阵仗去的估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传遍了后\宫。如果真是心急火燎的,担心瑾芳仪受到责难,难道不应该直接去宁安宫吗?还等着她们慢悠悠地回来,太后拉着她扯皮了小半天,才急匆匆的赶过来?

怪道都说宫里不是人待的地儿。

太后护在手心里这么久的张妃,曾经那么单纯一根筋,为了别的妃嫔说好话没少噎的太后干咽唾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怎么觉得那股子天然的娇憨就没了?

宁安宫一片寂静。

谢玖吃了郑御医的丸药,中暑症状就好多了,可架不住这些天睡眠不足,头疼的厉害,倒在榻上就睡上了。一直睡到天色大黑,顾宜芳处理完奏折回房一看她还在睡,听花真说中间根本没醒,晚膳也没用,他才又是摸脸,又是揪耳朵的,把她给弄醒。

一张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美眸迷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天亮了?”

“什么天亮?你生病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连晚膳也不吃?”顾宜芳摸摸她的脸,亲了下软乎乎的嘴唇道:“先起来吃饭吃药。”

“不吃,我还要睡。”谢玖闭上眼睛,扭过身体背对着顾宜芳。

“……”

顾宜芳默,她才给他作了这么大的妖,当着他的面就和皇后掐起来,半点儿面子也没给皇后留,他还没教育她呢,她这么下他的脸面,理都不理他真的好吗?

睡傻了?

“阿玖,先起来。”

“我要睡觉!”

顾宜芳挥手示意吓的脸色煞白的花真出去,然后手搂在她的腰间。轻声问道:“阿玖,你讨厌万钟?”

谢玖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皇帝这是以为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套她话?

从何时起,皇帝变的这么幼稚?

“阿玖?”顾宜芳催促。

“什么?!”谢玖语气不好地问。

顾宜芳突然觉得谢玖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敢用这样不敬的语气和他讲话……不过,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收拾她,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急待解决。“你讨厌万钟?”

“嗯。”

“为什么?”顾宜芳自认自己挑的这个心腹,要实力有实力,要样貌有样貌,气质也不错。

谢玖深深叹了口气,转回身一脸无奈地望着皇帝不解的表情道:“皇上你喜欢的,不一定别人就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顾宜芳下意识地顺着谢玖的话茬问,话出了口才觉得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果然,就见谢玖躺在榻上仰望着他,一脸嫌弃地皱皱着脸,眼神似乎是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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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局中人

夜明珠黄绿色的光打在顾宜芳的略微扭曲的俊脸,竟让有种狰狞之感,谢玖心下一颤,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会是因为皇帝口误之下,恼羞成怒掐死的宫妃第一人。

“陛下,”她支起胳膊,目光清明,态度诚恳地道:“我对万钟这个人谈不上讨厌,但绝对不会喜欢。一个风\流纨绔子,在京师里家喻户晓的败家子嘛,若不是陛下赏识,他们万家早被父子两代败家子给败光了。”

“陛下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万钟……还是真正想问的是,我有没有喜欢过万钟?”

顾宜芳已经从尴尬到想死的状态中恢复正常,听到谢玖意味深长的问话,他笑着拍了下她的头。他若是心存怀疑,还能他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批奏折,任由她睡的香喷喷的,过的这般潇洒自在?

谢玖躲他的手,一闪就扭到了大脖筋,只觉嗖的一下子就像脖子被人拧掉了那么的痛。

“陛下!”那双贱手就是欠剁,说不到两句话就爱动手动脚的,早玩有一天被他玩死!

顾宜芳一怔,看着谢玖疼红了眼眶,眼泪汪汪地怒瞪着他,一时没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你还笑。”谢玖捂着脖子,连动也不敢动。

“唉呀,你怎么还真哭了。”顾宜芳见她真的掉起了金豆,笑嘻嘻地伸手上去擦了擦眼泪,然后试图拔开她的手。“真这么疼?松手,朕给你揉揉。”

谢玖是真疼,又想着不能就这么让眼泪白流下来,白天在大太阳下跪了半天还没找回场子,还不如就这眼泪不用另外起头,这么想着,眼泪哗哗地就流个不停,最后连鼻涕都不受控制地冒起了泡。

何曾见她哭这么丑过,顾宜芳一时也被那意料外的鼻涕泡给震住。下意识地抬着袖子擦了擦,谁知道没擦干净就离开了她的鼻子,袖口和鼻子间竟拉出了条条一道细鼻涕。

“……”

谢玖双眸几乎瞪成了斗鸡眼,盯着那道粘乎乎的鼻涕。忽然很想死。

顾宜芳也傻了。

阿玖在他面前除了最开始时神神叨叨的,不修容仪,在他重新宠爱她开始就一直是美美的,妩媚多情,连在病中化着淡淡的妆,虽然憔悴,但却也是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美,哪里见过这么……不修边幅的一面。

他举着袖子不知所措,只见谢玖脸腾地就红了,跟个大红苹果一样。盯着他的袖子,害他以为她在恼羞成怒之下会撕烂了它毁尸灭迹。哪料到她一脸的毅然决然,揪过他的宽大的袖口送到鼻子前方,豪迈地将鼻涕擤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扯着袖子旁边仔细地沾了沾旁边。

“……现在脖子不疼了?”顾宜芳看她那麻利的动作。脖子动来动去,相当灵活,应该是好了吧,在受到了那么大的刺激之下。

谢玖活了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丢脸的事,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想出最得体的应对方法……她想说,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得体。哪里会有得体的方法……一定是她生病刚好,身体各方面机能还没有协调好……

生病那几天,她还在想以前两人的相处但求时刻腻在一起,不是在榻上愉快地玩耍,就是怀着想要愉快玩耍的心情走在去榻上的路上。这一次病了,两人反而温情了许多。他们待在一个房间,就算只是抱在一起也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他甚至不介意让她看到他对生命逝去的恐惧。

柳妃这一次算是偷鸡不成,竟误打误撞地让他们有了新的进展。

她不是该下更大力气勾的皇帝七荤八素,展现她多才多艺。深具内涵的一面吗,怎么顺风顺水的一坨鼻涕就突然冒了出来?她和皇帝唯美的宫廷风,和这种过份生活化的东西根本不属于同一画风,好吗?

她深深地怀疑,这一幕如果出现在今天之前,在皇后的层层布署和太后咄咄紧逼之下,皇帝会不会直接顺水推舟就地解决了她。

“臣妾脖子不疼了。”谢玖垂眸,柔声细气地说。“头还是有点儿疼。”

她除了在极正式的场合,和知道自己理亏或是调侃他的情形下,才会自称臣妾。顾宜芳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种微妙的差异。“那就先吃点儿饭,然后再睡。”他瞥了眼脏兮兮的袖子,拧着眉道:“过来把朕的衣服脱掉。”

究竟是要脱衣服,还是要吃饭?谢玖迷茫了。

“你看看,都是你弄脏的。”顾宜芳一脸嫌弃地伸手将袖口递到谢玖眼前,“你下来给朕更衣,朕换件衣裳……幸亏不是朝服,不然朕跟你没完。胆儿越来越肥,居然拿朕的衣服擦鼻涕,你信不信再有下次,朕直接往你脸上抹过去!”

这世界玄幻了。

谢玖狂抽一口冷气,如果是前世的景元帝,别管被他捧的多高的,说话大声点儿喷到他身上唾沫星儿他都能当蔑视皇室来处理了,眼前的小皇帝居然只是嫌弃地抱怨两声,没有一脚踹过来。

她何其有幸遇到景元帝这么纯善,拥有赤子之心的时候啊。

谢玖殷勤地三下无除二就脱了皇帝的常服,只留下xie衣xie裤。

这是给他什么暗示吗?

顾宜芳原本只想换下脏掉的衣裳,裤子保留,谁知他的小芳仪手脚麻利的连他出声阻止都来不及,一把拽着裤腰一脱到底。

他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谢玖脸色苍白,今日又被太后吓了一顿,还中了暑,身体虚弱,倒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伸手摸\摸她的脸,眼睛里面有着明显的红血丝。

“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养好身子,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高声唤了声,“来人。”

高洪书推门而入,就见到原来不遗余力叫瑾芳仪起chuang用膳的皇帝不仅没把瑾芳仪弄出房间用膳,皇帝本人反而脱了外衫,只留下贴身衣裤。

瑾芳仪还是个病人啊!他在心里狂喊,这两货会不会玩的太大发了,弄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啊!

“将地上的衣服送去浆洗,然后去取两套常服来放宁安宫备着。”顾宜芳挥手示意高洪书赶紧去办。“现在就摆膳。让瑾芳仪在屋里吃就行了。”

高洪书捧起衣服就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帝这才进来多短的时间,就玩到衣服上去了?是近来朝政太过繁忙,皇帝体力不如从前了?看来最近要常召御医给皇帝看看。好好补一补,他这好容易熬出头做了内官监太监,又在皇帝身边正当红,可不能由着皇帝的性子糟蹋自己的身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帝玩死自己。

顾宜芳在远离chuang榻的漆案旁盘腿坐下,听到关门声,才招手叫谢玖过去。

谢玖神色不定,一时间没想明白皇帝说的那些个有的没的到底指的是什么。

“哭的那么惨,真是疼的那么厉害,还是觉得今天受了委屈?”顾宜芳双眸含笑。谢玖很难相信这么聪明的人会当真看不出这整件事就是个局。

在看这个当事人来看,自然清楚皇后是为了整倒她,将不知从何处得知的陈年旧事翻出来。可是在旁人眼里,或者皇帝眼里,哪怕她和万钟真有一腿。把这事炒的沸沸扬扬,本身就透着股满满的恶意,甚至连皇帝了设计在内。

其实上层小范围内的闲言闲语,如果皇帝动了杀心,就已经足够将她置于死地。可是事情偏偏闹的这么大,她想,或许这都出乎皇后的意料。后面未尝没有朱家的运作。目的却不只在她,更想舆论绑架皇帝,为平流言丑闻,让皇帝亲自动手除了他一手提拔的心腹能臣。

或许别的皇帝会顺势就坡下驴,景元帝却是个油盐不尽的主儿,别人越是想他做什么。他就越不愿如他们的意,特长爱好就是和别人拧着来。

当年清王谋反,多少人都自请出战,都让皇帝驳了,硬是御驾亲征。一路杀了过去。待清王请降,又有多少人劝他斩草除根,他偏饶了清王一脉,只斩回了京师软禁在清王府。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都这样了,清王一次喝醉了,耍酒疯说如果他做了皇帝,就让全大燕所有酒肆都备着状元红。众臣习以为常清王的口无遮拦,景元帝一反常态,下旨将清王一脉杀了个干干净净。

说穿了,景元帝就是个常年处在反叛期的主儿,不和人对着干,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好在脑筋够清楚,不然妥妥的一个昏君。

对付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多大的阵仗,三言两语似是而非的话,接着的事就全凭他自己想,他完全可以自己就脑补一出比你想的更精彩的戏。你把证据全摊在他眼前,他反而认为你包藏祸心,居心叵测。

如今景元帝登基三年,众臣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摸透他的脉,前世大部分没有傻透的大臣基本知道皇帝是怎么回事,自发地研究出了一套应对皇帝的若干守则,君臣之间你来我往,倒也相安无事。

照以往的经验,皇帝遭人摆了一道,不用等别人出马,他自己就拎刀上去了。

可方才她被擤了一袖子鼻涕,却一点儿也没生她气的皇帝给弄的五迷三道的,只觉得他和印象里的又有了些不同,她开始有些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他的牌乱了。

“怎么了,眼睛直勾勾的?”顾宜芳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是没睡醒,还是哪里不舒服?”

谢玖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身体往前倾了倾,对准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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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争吵

顾宜芳一怔,在谢玖舌尖还未来得及伸过去的时候,他就轻轻地推开了她。(.la 好看的)

……被推开了。

谢玖木然,是因为让他看到她哭的鼻涕横飞的画面,给他脆弱的心灵留下了阴影吗?要知道他平时最是喜欢肌肤接触,不是亲亲,就是摸摸,反正最爱的就是动手动脚的。如今她都自动送上门来,居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你想要?”顾宜芳愁眉深锁,陷入深深的为难之中。“你现在身体虚弱,先养几天再说吧……”果然,脱衣服就是个暗示。

他叹了口气,摸摸谢玖微僵的俏脸。“告诉你不要东想西想的,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没脸再继续听下去了,谢玖顿觉双颊冒火,两耳嗡嗡作响,她恨不得那嗡嗡声再大些,让她听不到皇帝究竟说的是什么。

究竟她做了什么,让皇帝认为‘她想要’?如果说这个吻勉强算是个暗示,那之前他是从哪里看出她有这方面的意思的?是她行为指数过份奔放,还是小皇帝几天没吃肉肉脑补功力日益增强?

“陛下。”

谢玖伸手堵住皇帝的仍有意继续说下去的嘴巴,唇角浅浅地扯出微笑的弧度。“我就是……想亲亲你。”说完,她只觉手心湿湿的,被皇帝用舌尖舔了一下。

然后就听门外安春的声音道:“陛下,娘娘,晚膳到了。”话音未落,安春领着五个宫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没有油腻的肉食,多以清淡营养为主,一碗五宝滋补粥。

“陛下吃过晚膳了?要不要再少用些?”谢玖问,脸上早收起了无比尴尬的表情。

顾宜芳摇头,“朕用过了,你吃你的。”

谢玖点头,吩咐安春。“你们先下去吧。我吃完了再叫你们。”

安春这才带着宫女出去,关上门瞥了眼双颊绯红的柯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相貌秀丽,有股子水乡姑娘的柔美。平素踏踏实实的。很是服从指挥,却不知今日作的是哪门子妖。

“你方才站在门外不进去,听什么呢?”

宁安宫人红是非多,一致对外都尚嫌不及,在这当口可容不得这无端肖想主子的一脚踏进来搅事。

柯秀双颊更红,低声求安春到了远处再说。安春冷冷一哼,带着她到了角落,柯秀这才磕磕巴巴地道:“奴、奴婢是听到娘娘说,娘娘和陛下说,就是想亲亲你……奴婢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再等会儿进去。”

安春镇静地咳了一声,是她的原因。本该是她走在最前面的,可是晌午在和咸熙宫的太监拉扯的时候崴了脚,先前没大留意,只是一丝丝地疼。到了傍晚才发现脚踝肿了一个大包,为免走步一拐一拐的难看,便落在了后面,这才有了柯秀进退两难的局面。

“没事了,去忙你的吧……你今天做的很好。”

柯秀只当要挨一顿狠批,没想到安春就这么放过她,乐颠颠地走了。

安春望着灯火通明的卧室。目光忽地幽深莫明。如果不是今日太后凤驾大闹宁安宫,她当真忘了早应遗忘在脑海深处的那码子事。那是去年冬天瑾芳仪还是美人的时候,受了伤寒,烧的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叫爹,唯有一个外人的名字。就是万钟。

谢玖眼前摆了一桌子的小菜,她都没怎么动,反而很喜欢那甜丝丝的滋补粥。

她喝的正美,就觉得左侧一道炽热的视线,她偏头一看。只见顾宜芳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小半碗粥,艰难地吞了下口水。

谢玖忍住笑,柔声道:“这粥清甜软糥,很是可口,我叫人给陛下也端上来一碗尝尝?”

顾宜芳笑眯了眼,为她吃到好东西还想着自己感到满意。(.la 棉花糖)“不必了,朕吃你剩下的就行了。”说完,不客气地端起碗舀了一勺喝。

“味道的确不错。”他含糊不清地道。

谢玖望着自己面前徒留着的碗印,无语。问题是她还没吃饱呢,再叫一碗怎么了,堂堂一个皇帝,抢妃嫔剩下的半碗粥,这样真的好吗?

“安春。”她叫进来安春又要了一碗五宝滋补粥。

安春见皇帝美滋滋地喝着原本给瑾芳仪准备的粥,转眼就见了底,向来沉稳持重的她眼睛也不禁一瞬间撑大了些。

没过多一会儿,另一碗香气四溢的粥就摆到了谢玖面前,几乎是碗底挨到漆案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皇帝飘过来的小眼神,以及他意犹未尽地身在舔了下嘴唇。

谢玖忍的几乎嘴都要抽筋了,才没笑出声来,自觉地凑过去匀了半碗粥到顾宜芳的碗里。

“咱们一起吃吧,一碗我吃不了。”

顾宜芳那双大眼睛里的柔情顿时化成了水。“朕就知道你心里有朕。”

谢玖僵笑,不过是碗粥,皇帝你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位亡国的皇帝,几年没吃过细粮了……

顾宜芳端起碗呼噜噜几口就喝进去了,才放下碗,谢玖的锦帕就举到了面前,仔仔细细地一顿擦。看着吃到一半,嘴里还在小口小口嚼着红枣的谢玖温柔的目光,他忽然感慨地道:“每天都能和阿玖一起这样,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抢一碗粥喝吗?

谢玖想想就觉得好笑,以后过了十几年,几十年后,想到这一面估计她还是会笑不可遏吧?

“若能长伴君王侧,阿玖得是上辈子积了多大的福分啊。”

“真话?”顾宜芳笑问,这句话他可听到不止三五个妃嫔说过。

谢玖慢悠悠地喝光了粥,锦帕擦了擦唇。

“阿玖只怕有福分,却没命享。”

顾宜芳叹了口气,知道她即将说出口的会是什么。“朕说过会保护你,对你好,你且放心。”

谢玖摇头,脸上一抹嘲讽的笑。“暗箭伤人,防不胜防,终有一日我怕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顾宜芳半晌无语,“那你想怎样?”

“我想?”谢玖直视他深遂黑亮的眸子,“我想陛下将此事彻查到底,把幕后那人揪出来,以证我的清白。不管那人是谁,即便陛下不能或不想即刻处置了她,至少我想心中有数。”

“朕以为,你心中已经有数了呢。”顾宜芳早没了方才不加防备的放松,现下的他又是周身的帝王气,畴谋人心,步步设防。

谢玖习惯了扯到朝堂皇帝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六亲不认的架式。

“陛下,我谁都怀疑,但凡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想我被陛下厌弃的,谁谁都有可能。我不想成天无端猜疑,疑神疑鬼,连觉也睡不安生。”

她虽未明言,但顾宜芳知道她怀疑的是皇后,所以下午当着太后和他的面针锋相对,摆明车马,半点儿脸面也没给皇后留。

根据多年在宫中生活的经验,任何事他都不会轻易地下判断。在年幼时他已经看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真假假,很多时候根本就是无从分辨的。在这小小的宫廷里面,发生的却是很多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事。

宫妃争斗千百年来就没有停止过,他从不奢望他的后\宫能其乐融融,远离那些腌臜事。

宫斗在一定的范围内,他甚至是纵容的。

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拿皇室的尊严做筹码,连他也被人拿去过桥。这是皇帝的尊严,也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此事他不仅要追究,还要深究到底,只是他不认为在事情未明朗前,就让谢玖和皇后撕破脸皮是对的。

“如果你没有证据证明是皇后做的,你就应当好好的看一看宫规,学习下面对皇后的正确态度。今天下午对你的表现,朕很失望。”顾宜芳本来是想着她病着,有些不大中听的话,不妨她身体好些的时候再同她说。但她既然主动先提及,他也便开诚布公。

“你要尊重皇后,她是六宫之主。”

“臣妾明白了。”谢玖垂眸,再抬起眼的时候已经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只有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顾宜芳皱眉,“别跟朕耍性子。”

“臣妾不敢。”谢玖起身轻施一礼,“臣妾头疼的厉害,想歇息了。”

顾宜芳伸手去拉她,一下抓空了,只见她几步就上了榻,一头钻进了被窝。他腾地站起身,想她又是中暑,又是头疼的难受的一整天,这时和她吵起来哭个没完,头肯定更疼。站了一会儿硬是将肚子火压了下去,才唤宫人进来撤了膳。

真是命定的克星!

饶是再生气,顾宜芳到底没有甩袖子就走,悻悻地上了榻。小没良心的到底良心没全让狗吃了,给他留出了位置,双人的被子也给他让出大半边。

两人头一次睡觉没有抱在一起,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顾宜芳烦躁地翻了个身,索性背对着谢玖,他这满腔的热血全洒她身上了,结果人家还嫌血脏,温度也不够热,东嫌西嫌的,如果不是她拿他的衣服擤鼻涕,让他没有衣裳穿,他第一时间甩袖子走人!

他在这儿受人气,完全就是因为没有衣裳换,他是有身体地位的,穿这身儿出去肯定让人笑死,不能冒这个险!

他愤愤地踢了下被子,明天说什么要在宁安宫占个单独的衣柜,让高洪书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准备几套,免得以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他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还嫌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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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底线

谢玖觉得脚底板痒痒。

当着皇帝的面和皇后撕破脸,晚上又和皇帝闹了一小场,还拿他的袖子擦了鼻涕,她今天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可就是气的脸色铁青,他也没甩袖子走人,简直是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内。

原本她还想着万一皇帝拧巴劲儿上来,抬腿走人,她立马擤干鼻涕抱着他的大腿,生拉硬拽也要把他拖榻上哪怕拿出压箱底的手段让他就落。

二十三岁的景元帝,底线是不是太深了点儿,连她这么长的腿也够不着边儿啊。

景元帝的底线越是显得深不可测,反而激发了她的恶趣味,深一脚浅一脚,总想着把他给惹毛了,再顺毛摸\摸。然后再惹毛,再顺毛。

她怀疑是和皇帝在一起待的久了,也开始传染上了他的神经病,可着劲儿的作死。撩拨的小皇帝的心火嗖嗖往上冒,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比皇帝赏下来成堆成捆的金银珠宝还要高兴。

耳边是皇帝翻来覆去的声音,偶尔伴随着烦躁的叹息。

谢玖只觉双眼涩涩的,也不知是今天哭的太多透了支,还是一直想着皇帝憋屈的模样,心里太爽影响了情绪断档,一向收放自如的眼泪居然供不应求,她可怜巴巴地挤了半天,居然只出了几滴。

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深以为然。泪到用时方恨少!

皇帝又翻了个身,这回是面对着她。

谢玖数到三,慢悠悠地翻过身时,皇帝已经不耐烦地又翻了个身,转到了外面。她右脚微微动了一下,几乎没忍住那颗躁动的心,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他要不要翻那么快,慢一点会死是不是?!

争吵一定要在当天解决。放他离开她的视线,没准他一顿胡思乱想,她的种种不好都想起来了,再想哄他就没那么容易。

再说宫里那帮子如狼似虎的妃嫔。看到这块大肥肉离了她的嘴边,还不立马扑上去咬住就不松口?到时候虎口夺食,皇帝再和她有了心结,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顾宜芳转过身就听到了谢玖翻身的声音,他身体一僵,等了半晌也没见她主动贴过来,心里的火腾就冒了上来。

他那口气都要堵到嗓子眼儿了,看在她是病人的份儿上,他也没甩袖子走人,厚着脸皮躺到她身边了。她就不能稍微软乎一点儿,别跟个臭石头的硬梆梆的,又能怎么样?

真是越对她好,她越不知好歹。

他气呼呼地翻身,打定主意要和谢玖来个深夜长谈。扭转一下她这恃宠生骄的性子,谁知转身就觉得什么硌到了腰,耳边紧接着就听她哎哟地叫了一声。

这时他才发现谢玖根本没他想的那么无动于衷,大概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可怜巴巴地在他背后揪着他的衣角。

看她尴尬地抽回手,脸色绯红地揉着手腕,他的心顿时就软的一塌糊涂。她才十六岁而已。晌午又差点儿让太后一条白绫给缢死,耍点儿小性子不也是正常的吗,他这么大人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压疼你了?”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手指轻轻揉搓起来。

谢玖不知皇帝自己一顿神脑补之后,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态度莫明地就好了。怔怔地任他揉手。小皇帝这话究竟是几个意思?她不纯洁地想起了以前,皇帝在夜里不只一次地调笑地问起这个问题。

……就当是字面的意思听吧。

她只当要好一番哄骗之后,才能让他的气消下去,谁知人家皇帝生来欠虐体质,几番下来都会自己找台阶下了。她也就坡下驴,灵巧地钻到了皇帝怀里。

顾宜芳一怔,继而一笑,“手还疼吗?”

谢玖窝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抽回被她攥在大掌里的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和以前一样,又是温香软玉在怀,顾宜芳心情忽地大好,低头亲亲了就在唇边的她的额头。

“你现在是脾气越发大了,半句不好的话也听不进去。”他调笑地道。

半晌,才听谢玖幽幽地道:“陛下别生气,刚才是我错了。”

“你还知道是自己的错?看你一甩剂子就走,连朕的脸面都不给,朕还只当你不知道呢。”顾宜芳揽着她的肩膀,难得见她乖顺地爬到她怀里,柔声细气的,他的话匣子也开了。

“朕越对你好,你就越不把朕放眼里了,是不是?你这几天身体弱,朕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跟朕耍了。你仔细想想,朕哪句话不是为了你好,皇后是后\宫之主,朕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时刻守着你护着你,如果你和皇后撕破脸,她抓到了你的短处整治你,朕这一次来得及救你,下一次……”他叹口气,只觉胸前湿湿的,全是她的眼泪。

“我知道陛下是为了我好。”谢玖先把这话说了出来,才抽抽嗒嗒哭了两嗓子,生怕皇帝这急性子不等她说完,就当她不知进退又和他耍上了。

“我只是觉得害怕……陛下有龙气护体,如果这一次我死了,便做了鬼也再见不到你了。背后设下这个罪名的人真是太阴毒了,如果我因为这个死了,陛下肯定恨死我,恼死我,我死以后你肯定连想都不屑想……”

顾宜芳脑仁一阵阵地疼,咬牙道:“朕不会让事情发生!你也把你动不动就爱说死说活的毛病给朕戒了,朕不爱听。”

轻轻推开她,那张小脸满是泪痕,眼睛肿的跟个小馒头似的,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她的鼻尖,果然鼻涕泡又有冒头的迹象。他心道,看来今天太后这一闹委实把他的小芳仪吓的不轻,哭起来不管不顾的。

他就身上这一身xie衣了,再让她擤鼻涕,他就得光着了……

皇帝警醒地摸到谢玖平常放锦帕的地方,一摸果然还在,便抽出来捧着她的小脸一顿擦,最后停在她的鼻子前面。“来,把鼻涕擤出来。”

谢玖的脸腾地就红了。

虽然她一直走在作死的路上,但她也不能真的把自己活活作死,让皇帝以后一摸到她的脸就想起那黏乎乎的鼻涕在手上的感觉吧……

“我、我自己来。”她一手抢过锦帕,翻过身子用最小的声音将鼻涕拧了个干净。然后包成一小团,起身扔到了墙边。

顾宜芳倒在榻上,看她红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表情。

以往的她展现在他眼前的,更多是她漂亮妩媚的一面,上了榻风情万钟,下了榻成种风情,连他都被迷惑了。今天看她哭的稀里哗啦,连形象都顾不得,他才意识,她真的不过才十六岁。

即便世家姑娘自小养在深宅,或多或少见识经历了那些个勾心斗角,气度心性与一般人家不同,其实也只是刚过豆蔻的少女,在这刀霜剑寒的深宫,昨天还让皇帝捧在手心,估计连想都没想过下一刻糊里糊涂地就几乎让人缢死。

想着想着,望着谢玖的目光越发地怜惜了。

“来,”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到朕怀里来。”

谢玖轻手轻脚地爬过来,软软地倒在他怀里,胳膊重新搭到他的腰上。

“陛下,阿玖今天失仪了……”她把脸紧紧地往他怀里埋,“你能不能忘了……”

顾宜芳失笑,拍拍她的头。

“现在身体好没好点,还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头疼。”谢玖闷声道。

今晚虽然没有照预期的那样,狠狠拖皇后下水,到底还是给皇帝心里打了个埋伏,以后但凡皇后有个风吹草动,再想对付她,一次两次皇帝不以为意,小动作多了,总要招皇帝烦的。

皇帝对皇后的维护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看得出皇帝对皇后没有多深的感情,可是他就是维护着这个头衔是皇后的女子……这反而激起了她的斗争。

皇后想弄死她?

她冷笑,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了。皇帝越是护着皇后,她就越是要把她拉下马,即便不能把自己遭受到的委屈让皇后再受一遍,她也绝不会让人打完左脸再送上右脸,给别人再欺压她的机会!

“是今天吓着了?”他柔声道,“不是让医女煎了压惊汤吗,你喝了吗?”

她一觉睡到皇帝来,宫人们哪有敢把她叫起来吃药的?

“喝了。”谢玖乖觉地点头,最近她都成了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一天照三餐喝,喝的她都觉得满嘴苦味儿,连呼吸都带着股子黄莲味儿。

“什么时候?”顾宜芳似笑非笑地问,进门前安春就一五一十地跟他报备过,要不是吃过晚膳她就开始跟他作,让他忘了这事儿,早就跟她算帐了,现在还跟他装?

谢玖眼睛一转,“下午。”

“嗯,那就再喝一遍。”跟他斗?

“陛下!”谢玖一听就知道顾宜芳耍着她玩,一巴掌就拍到他的胸口。

顾宜芳抓起那只打他的手,狠狠咬了口她纤长的手指。

“药虽然苦,却对你的身体有好处。阿玖,好好吃药,养好身体才能长久地陪着朕。”他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下她微凉的嘴唇。“你放心,这件事朕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敢算计到他头上,真是活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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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真相

万钟能力卓绝,说第二天拿到全部供状,果然就拿到了。

谢玖病好后,顾宜芳就重又回到含章殿后厢处理政务。窗外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的雨,傍晚天边满是黑压压的乌云,雷声轰隆隆的响。

天色还未黑,房间已经掌了灯,皇帝和万钟一坐一站,半柱香的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唯有皇帝翻阅案卷时手指摩娑纸页的沙沙声。昏黄的灯光照在皇帝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有种莫名的威压。

“你做的很好。”顾宜芳停在摊开的那一页,疲倦地揉揉眼睛。“可是幕后主谋找到了吗?”

万钟一怔,莫不是他推出来的人皇帝不满意?

顾宜芳挑眉,深邃的双眸在灯光下亮的吓人。“皇后的嫡亲妹妹,太后的侄女,翰林院大学士的小妾,你可是真敢拖人入水,真是不怕事儿大。怎么没把公主郡主也往里安,别整个大燕,连蛮夷小国都闹的人所共知,不是更好?你死了,史书上那行字可能也会多一些。”

不是我方太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皇帝活这么明白,就不累吗?!

万钟浑身一冷,激灵打了个寒颤。扑通就跪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陛下饶命,微臣实是无奈之举,微臣愿以身家性命发誓,微臣和瑾芳仪绝对――”皇帝一声冷哼,吓得他立时住了口。

连发誓都提瑾芳仪的位份皇帝\都不高兴,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陛下……”

“万卿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朕还不相信你吗?”顾宜芳手指摩娑着卷宗,望着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的万钟,眼神晦涩不明。“朕给卿一个机会,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朕保证绝不追究。”

顿了顿,他道:“你和瑾芳仪是否曾经有过情。你该知道说假话的后果。”

他自然清楚,假话的后果只要是皇帝爱听的。肯定比真话的后果好啊。如果他说了你家瑾芳仪当初追我屁股后面,还写过情诗呢,估计皇帝连他老万家祖坟都能刨了。

“微臣绝无半句假话,真的不曾有过。”万钟义正词严地道。“陛下。那年拦住梁国府的马车微臣也才十八九,如今都过去三四年了……”皇帝忌讳他提瑾芳仪的名字,那皇帝就自己算算那时候她才多大吧。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不过,谁又料得到瑾芳仪那么早熟啊……

顾宜芳微怔,很快就回过神来,光顾着想些乱七八糟的,他根本没换算过年纪这回事。听了万钟的话,他的心才算真正放到肚子里。

“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悄无声息地就瞒着朕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小小的拱卫司是不是太屈你的才了?”顾宜芳冷声道。

万钟跪伏在地,窗外凉风吹着,他的额头还是一层层的冒汗,他自己都感觉到衣衫都让后背的汗给打湿了。他这根本就是绝地反击,胜败在此一举了。给皇帝戴绿帽子。这个罪名别说他,就是天之骄子的端王也承受不起。

谁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动用了全部人脉,铺了这么大一个局,皇帝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不过是为了瑾芳仪的声誉,也为了皇帝自己帽子上的颜色,才将计就计。权当一场戏唱了下来。

亏他还暗自得意,瞒过了所有人。

哪里知道人家皇帝看他跟看耍猴似的,看够了就不耍了,连猴都宰了。

“陛下,微臣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做臣子的不能为陛下分忧,反而被人利用抹黑陛下。微臣本是游手好闲的纨绔。没有人看得起,即便是在如今蒙陛下垂青身居高位,也时常遭人白眼,死不足惜。可是微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蒙羞,却什么也不做。”

万钟沉声道:“微臣斗胆。让几位姑娘夫人声名受损,愿受陛下责罚,绝无怨言。”

“巧言令色。”顾宜芳笑。

长了张巧嘴,能把死人都给说活了。明明说的是他欺瞒皇帝的事,硬是让他说成了为皇帝的声誉着想,才拉那几个姑娘媳妇下水的功和过的问题。

“微臣不敢。”万钟又磕了个头,缓缓地出了口长气。听皇帝的声音带笑,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拉那些人下水也好,很明显地这几家的势力在朝堂上弹劾万钟的声势立马就降下来了,也知道这时候拉下万钟,万一此事不了了之,自家大姑娘小媳妇的声誉就全毁了,皇帝也乐得轻松,省得每天都听同样的话。

他就弄不明白了,大燕这么大的国土,一年大大小小那么多事,怎么大臣们乌泱泱地就着眼在万钟身上。

“这次暂且把你的脑袋寄存在你的脖子上,再有下一次,哼!”顾宜芳没有明说,万钟也听明白了,那个‘哼’就是个‘死’字。

“瑾芳仪这事儿不算完。”顾宜芳的声音比之前更阴冷决绝。“朕给你十天,让这件事彻底结束,再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朕唯你是问。谈论和散播谣言的同罪论处,流放八百里。”

他将案卷合上,往边上一推。“这事儿现在就可以对外结案了。私下,你继续查此事主谋,万钟。”

万钟抬头,正对上皇帝狠辣的眼神。“不管是谁都给朕深挖下去。再有隐瞒,朕会视你为同案论处。”

“微臣遵命,微臣绝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万钟磕头磕的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顾宜芳挥手,“没事就下去吧。”

万钟躬身告退,走到一半又犹犹豫豫地走到了皇帝面前,特么磕头都磕晕了,忘了还有件要事没禀告呢。

“陛下,陈会暴毙在府里,如今封府已经数日,验尸也验完了,是不是该解了封了?”万钟试探地问,他想不透皇帝为什么下令封府,甚至不准下葬。皇帝真恨他与大长公主有一腿。阴谋造反,直接像柳妃似的挫骨扬灰就好了嘛,不让下葬,这大热天的几天就烂透了。简直臭死个人。

顾宜芳想了想,“你确定他就是一人单挑你们拱卫司十个高手的那个人?”

万钟尴尬不已,支支吾吾地点头道:“嗯,他身上虽无梅花镖上的臭味,但手臂有一处挖掉肉的伤处,伤处做了处理,经仵作查验的确是针对梅花镖的药物,可以确定偷袭的人就是陈会。”

“梅花镖何时有了克制的药?”顾宜芳不满地冷哼,“坑朕不是挺拿手的,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怎么在外面办事处处让人占了先机?”

万钟欲哭无泪,皇帝陛下,咱掀了前篇不成吗?

皇帝一提瑾芳仪那茬,他的心就直突突。当年他也是手欠,拉什么马救什么人。自己这条小命差点儿因此搭了上去。

“再等两天吧,”顾宜芳沉吟,“先封着,等她身体好好的。”

身体好好的?

万钟想起那股子恶臭,几欲作呕。那副身体怎么好……是等他好好地烂干净成一副白骨,熏死他们丫的吗?

到了雨季,这场雨陆陆续续地下了两天才放晴。

如今太后接手管理后\宫。皇后名正言顺地推病躲到昭阳宫不理事,众妃便一改作息顺着太后的喜好每日去咸熙宫问安。太后体贴地派了人到宁安宫,让她好生静养身体,不必急着请安。

宁安宫有道士仍在作法,谢玖也不好扔开手去咸熙宫急着和太后打好关系,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终于过了七天摆阵的时间。皇帝大手笔封赏二百两黄金,比永福宫那一次多赏了一百两,让瑾芳仪吃足了苦药的郑御医也得了一百两黄金的赏。

这一天,谢玖描眉画鬓,正打算去咸熙宫请安。舒宜一阵风似的就飘了进来,两撇八字眉跳上跳下的,好不滑稽。

“惊天的大秘密啊,瑾芳仪。”舒宜兴奋的手舞足蹈。“你可别说你帮了俺,就白帮了,俺是不会白让你帮的。你知道俺给你带来了什么秘密不?你猜啊?”

谢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花真在首饰盒里挑了个金镶紫英坠子灵巧地给她戴上,“这个可好?”

“唉,你不方便猜,俺直说了。”舒宜狂摇头,谢玖有一瞬间担心他甩掉了脑袋砸到她脸上。他冷哼:“你们这皇后真像你说的心狠手辣啊,心肠歹毒啊。明明看着端庄秀丽个大美人,怎么心肠那么黑……刚开始你说,俺还以为你就是瞎猜,谁知道真是她呀!”

“昭阳宫不是有个丑鬼吗?脸都烧焦了那个,她都不让旁的鬼随便进他们宫。俺和小李子,还有几个艺高鬼胆大的,没事就去玩玩儿,也没什么不一样啊,就是比你这大点儿――”

如果不是花真和素锦在旁边服侍,谢玖一顿白眼就给他翻过去。

讲重点,行不行?!

听他说一件事,特么的累不死她,也得急死她!

“俺今天又去玩儿了,皇后爱摔瓷器,俺就爱听声。谁知道她今天有客人没摔,”舒宜一脸的遗憾,嘴角都快扯到下巴了。“俺寻思着没准她能讲你的坏话,俺听听回来告诉你,你也有个防备不是,结果,真他娘的让俺听到了。那个女客人长的也很漂亮,那皮肤白的,跟雪似的。皇后就和她抱怨你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把皇帝迷的晕头转向,连被亏戴了绿帽子都舍不得杀你。”

舒宜见谢玖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凑近了道:“那女的就说这一次朱家太贪心,闹的太大,让皇帝起了疑,不然你妥妥的就是个死。还说早知道连累到皇后被夺了宫权,她说什么也不会告诉皇后你这狐媚子和万钟有过一腿的事。”

谢玖心陡地一跳。“那女的是谁?”

花真一惊,和素锦对视一眼,怯声问:“娘娘……你说什么?”

舒宜想了想,一脸纠结。“好像皇后叫她阿丑,可那小媳妇长的是一点儿也不丑,还很漂亮。”

谢玖面色陡变。

前世的确有这个被唤阿丑的人。她闺名是陆月兰,皇后的三弟的正妻。前世与秦惠妃情同姐妹,是秦惠妃闺阁时密友,实打实的惠妃一派。

姑且不论陆月兰是如何知道淑妃心系万钟的,这一次究竟是陆月兰讨好皇后才告诉皇后此事的,还是在一向最爱祸水东引,躲在背后玩弄人心的秦妃示意下,透露给皇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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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敌友

“娘娘,到了该去咸熙宫请安的时候了。[.la 超多好]”花真小声提醒,见瑾芳仪脸色变幻不定,刚才又突然冷不丁冒出句着头不着尾的话,心道:这些个道士也不知有没有真本事,既能治好娘娘的病,怎么不连着先前的老病根也给去去?

这一惊一乍的,她是在瑾芳仪身边伺候久了有了惯性,但凡换个旁人指不定直接就给吓尿。

“怎么样,俺这个消息有用吧?没白让你帮俺告御状吧?以后只要俺听到别人讲你坏话,俺肯定过来告诉你,俺够意思吧?”舒宜呲着大板牙笑。

“嗯。”谢玖一个字应付了一人一鬼。

“那你旁边的漂亮小宫女烧香的时候,能不能匀俺一根?”舒宜谄媚地凑到谢玖跟前,“你宫里那位大姐忒厉害,顺风吹过来让俺闻闻都不给。大长腿你好人有好报,让那小宫女再烧香的时候叫声俺的名字呗,俺在哪儿都能闻着了,成不成?”

“嗯?成不成?”

“俺地娘啊,成不成你来句准话啊。”

谢玖相信她只要没答应,他能一直磨到三天三夜,把嘴巴都给磨成飞灰。

“花真,你最近还在烧香?”她问。

花真一惊,瑾芳仪又是听哪个死鬼说的?

安春早先就暗示过她几次瑾芳仪根本就不是疯,估计看她根本没明白,一脸的痴呆样就挑明了告诉她,瑾芳仪是能看见鬼的。

她吓的屁滚尿流!

这种事也就看画本里有过,哪知道就让她碰上个活体的阴阳眼。只是害怕归害怕,这瑾芳仪好伺候,又不责罚下人,三五不时还可以殴打旁的妃嫔,最重要人家这福利是杠杠的,动不动就赏金赏银,皇帝又来的勤。偶尔还能赏些新鲜瓜果小吃,数不尽的这些个好处就是哪天活活吓死,她也不能挪窝啊!

“以后,你烧香之前叫一声舒宜。(.la 无弹窗广告)知道吗?”谢玖照照镜子,对今天淡雅的妆容很是满意。“买香的钱我包了,给你每月一两银子,够吗?”

一两银子的香,照她烧香的速度那么频繁也够烧三五年的了,瑾芳仪真是妃嫔的良心榜样,这是给她名正言顺地捞油水的机会啊,她就是每天都照三餐烧,一两银子也能烧一年,剩下十一个月都到她的腰包里了!

“谢娘娘。足够的足够的。”花真眉飞色舞。

素锦闻言直翻白眼,平常一提鬼啊神啊吓的脸蛋子都发青,可只要和银子放到一起,她那耳朵就跟能自动屏蔽不爱听的字似的,只差钻钱眼儿里去了。好歹是宁安宫的大宫女。咱能有点儿范儿不?

舒宜挑起大拇指点赞,“俺地个亲娘啊,大长腿你太仗义了,俺跟你说皇帝看得上你完全是他老人家有眼光有福气。”

不管谢玖告诉他几遍皇帝才二十三岁,不是什么老头子老人家,他依然顾我,叫的这叫一个亲。谢玖于是揣测在他心里,或许这只是个尊称——一个年龄感很厚重的尊称。

谢玖没理他,起身便走。

舒宜手舞足蹈地飘在后面跟着,“俺跟你说呀,俺去过传说中的冷宫,那里面除了个成天烧香念佛的。其他两个可是总凑在一起说你的坏话。俺看上的,原本想让你弄死的那个,缝了个小白人天天扎针,就是叫你的名字啊,还有啊……”

谢玖满心烦躁。要不要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告诉她?

她不是日理万机,却也没闲工夫听这些个闲磕牙的抱怨啊,真有能耐倒把皇帝揽过去,明刀明枪地在台面上交手,背地里哼哼唧唧地作妖,她还没堕\落到和她们一般见识的地步。

唯一令人头疼的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杜月兰。

她本来以为自己基本上掌握了局势,也料到是皇后所为,可这还没过一天,舒宜就过来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这种认知。

前世,哪怕她再自认行事谨慎,到底骨子里继承了她那风\流爹的冒险精神,爱作死的本性时不时地就在骨子里往外冒,有时也会做些踩钢丝的事。可是她的嫡亲姑姑不一样,她是从骨子里就谨慎,行事低调。但凡她能忍的,就忍下了,如果触了她的逆鳞,绝对是斩草除根,做事做绝,却连半点痕迹都不带留下的。

秦萱蓉十四岁入贤王府,到皇帝登基,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十几年间眼看着新人一茬茬冒出来又陨落,唯有她依然在皇帝身边恩\宠不断,自有她的手段。

那份隐忍和心机,绝对不容小觑。

她想不明白,这杜月兰是怎么知道淑妃与万钟有情。事情发生在她还未重生前,事情根本不会受到她的影响发生改变,也就说明前世杜月兰应该也是知道的,她相信杜月兰知道的事情秦萱蓉必定知道。但秦萱蓉和淑妃斗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她抛出这件事来,是根本没将淑妃放在眼里,还是怕像皇后似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秦萱蓉明里暗里斗垮了多少妃嫔,她的智商高是一方面,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也有很大关系,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搞明白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也就无从预料她的招路。她是秦萱蓉的侄女,跟进跟出的时间不短,可也没摸出秦萱蓉的路数。

她自认还算聪慧,可是怎么看秦萱蓉怎么就觉得高深莫测。

前世,柳妃明着斗,宫里上下对其观感都不好,秦萱蓉是暗地晨挖坑设套祸水东引,总把自己摘的干净利索,斗垮的和正在半垮的敌人比柳妃更多,在景元帝那神经病身边那么多年,一场戏演足二十年,连景元帝\都看不出秦萱蓉的把戏,光冲这点就值得她敬仰。

毕竟前世的结局是她死了,秦萱蓉还是稳坐四夫人之首,皇后之位的第一候选人。

“娘娘,咸熙宫到了。”轿外素锦低声道。

谢玖回过神来。舒宜那张鬼嘴嘚啵了一路,尽是各宫里说她的坏话,见她听的心不在焉,舒宜不知什么时候也就闭上了嘴巴。

咸熙宫比昭阳宫更远些。给太后请安的时间要比原来去皇后那儿晚一个时辰。

直到谢玖走在早晨温暖的阳光下,那阵舒服的小风一吹,她才突然醍醐灌顶般头脑清明起来。

她要向皇后之位迈进,除了正占着座的皇后。秦萱蓉也是她迟早要对上的人,她知道前世秦萱蓉畴谋多少年就是奔这个去的。

如今不管万钟这事是不是她在背后掀风作浪,她和皇后的厮斗已经不可避免,她却是不介意后\宫这潭水更浑一些。大不了大家抱团一起死,想独善其身坐收渔翁之利,做做梦就行了。

谢玖一扫阴郁之气,浅浅带笑,眉眼立时就柔媚了起来。

她提前了半个时刻出门,可是走进咸熙宫时还是见到众妃早早便到齐了,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一见她款步走了进来。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这时太后由郭嬷嬷扶着从内室走了出来,一袭暗红的宫装,领间袖口绣着艳丽的凤凰,头戴双凤衔珠金翅步摇,修眉凤目。举手投足间带着身居高位的尊贵气度。

谢玖同众妃嫔一同向太后行了问安礼。

太后驾临宁安宫的第二天,下了一天的小雨,谢玖仍是让宫人冒着雨将绣样图鉴和准备好的绣缎给周妃送了过去,周妃第二天又让她的宫人冒雨将早就绣好的两条锦帕和一整套的头面送到宁安宫,回礼可谓够重,足见周妃是有多喜爱那图鉴。这样一来一去,两人亲近不少。约好了待她病好一同赏花。

谢玖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周,便挑了周妃旁边坐下,原本坐那儿的妃嫔敢怒不敢言,错后一位坐到了谢玖的下位。

太后新官上任,每天都精神奕奕,她的心情好。妃嫔也就只在请安时陪陪笑,说几句吉祥话奉承就好,气氛算是相对祥和。

“瑾芳仪,哀家不是嘱咐你好生将养身体,不要急着来给哀家请安吗?你年纪还小。落下了病根便不好了。”张伏慧满面带笑地转头到谢玖这一边,语气很是关切。

众妃也都顺着太后的节奏,神色各异地将注意力转到了瑾芳仪身上。她身着芳仪规格的宫装,华美艳丽,妆容却极淡,这一浓一淡间反倒衬得她婉约柔媚,不同群芳。

谢玖柔声道:“多谢太后关心,臣妾的身子御医说已经好多了,多出来走动不妨事的。臣妾这一次之所以能好转的这般快,也要托太后您的洪福,虽不能每日在太后跟前进孝,能来给您磕个头也是臣妾的福份。”

“是个好孩子。”张伏慧笑道,能说会道的,确是比皇后榆木脑袋会讨人喜欢。

万钟在宫外大肆抓人,整治流言,宫里也在太后的强权下,像下了闸的水,别说宫女太监,就是妃嫔也都禁了口,听到瑾芳仪三个字都绕着道走,再没人有胆子说三道四。

太后大闹宁安宫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不是皇帝去的早,一条白绫就给瑾芳仪勒死了。哪里料得到这般峰回路转,瑾芳仪不仅安然无恙,太后拿回了治宫权,两边都得了好处又没失了脸面,反而皇后窝在昭阳宫,称病不出。

众妃虽疑心这事儿上皇后所扮演的角色,到底在风头浪尖,没人敢胡言乱语,生怕一个不小心不知就被哪边给炮灰了,都憋在心里画了满肚子的问号。

今日一见,瑾芳仪和太后你问我答,谈笑晏晏,和睦的简直令人发指,哪还有传闻中你死我活的架式。

众妃心道,莫不是太后和瑾芳仪联起手来坑皇后呢吧?

她们是一早就知道太后不喜皇后,皇后又看不上瑾芳仪,所谓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这是要和瑾芳仪做朋友,坑自己嫡亲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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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明箭

“俺地个娘啊,”跟进咸熙宫看热闹的舒宜翻着他那双三白眼,啧啧有声。“听你们宫里女人聊天能活活给俺累死,没一句真话。前天差点儿没勒死你,今天就都跟没那回事儿似的,你们说句真话能死是不是?”

“可不嘛,她们说话都这样。”宫里飘来飘去的银发老太监翘着兰花指,声音跟个老太太似的。“说假话,不一定死;说真话,没准就让谁弄死了。你就是新进宫的丑鬼啊,果然长的很有创意啊。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咱家贾优。”

舒宜一听就炸了,“去你娘的,你才丑!你个阉货。”

老太监贾优掩唇一笑,慈眉善目的长的也像个老太太。“哎哟,不只丑,审美还有问题。”

两个鬼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呛上,可惜舒宜笨口拙舌,没有贾优多年在宫里练的伶牙俐齿,局势呈一面倒的架式,舒宜气急败坏之下只会爆粗口,骂的那叫一个粗俗不堪,偏贾优一副就爱听他骂人那儿,笑的花枝乱颤。

谢玖垂眸,牙齿偷偷咬着舌尖才没爆笑出声。

特么的能不能不要在这档口耍宝,她不想成为第一个因为憋笑而死的妃嫔啊!

“瑾芳仪,太后叫你呢。”周妃离谢玖最近,看着那微微扭曲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的表情,莫名的肝颤。她以前听身边不少人说过瑾芳仪疯疯癫癫的,在御花园抽易美人嘴巴那阵可能正在犯病,她还不以为然,谁知今日一看,的确有点儿不是正常人的风格。

谢玖猛回神,清了清喉咙。

“太后恕罪,臣妾有时候耳朵不大好使。”她拿出对皇后惯用的一项说辞。

众妃表示这借口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

周妃僵笑,看样子不像耳朵不好使,而是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

“怎么还落下这个病?可找御医瞧了?你这年纪轻轻的。看着也挺健康,怎么这么多病呢?”张伏慧的态度如春风化雨。“可得趁年轻好生补补,若有什么缺的,只管和哀家说。(.la 无弹窗广告)别跟哀家客气。”

顿了顿,又道:“哀家看着你是个好的,样貌出众,人也聪慧,难怪皇上喜欢你,把你捧手心里宠着。你这一病,皇上几乎把大半个含章殿都搬到你那儿了,哀家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也没见有你这么个好命的。”

太后说一句,众妃射向谢玖的眼刀子就利上一分。谢玖巧笑颜兮静待下文。

“哀家知道皇上喜欢你,心里便只装着你一个,可他毕竟是当今天子,你也要为他着想。皇上子嗣单薄,都二十三了。还只有两个小公主,秦妃怀的倒是个男胎,长秋宫那位虽也怀着身子,可她做了那档子事,皇上心里胳应,她也作闹的面黄肌瘦,不知生下来是个什么样儿的。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的心在你那里比什么都强。”张伏慧感慨地叹道。

“皇上也不可能由着性子来,但凡做皇帝,开枝散叶便是首要问题,你见得皇上的面最多。劝劝皇上可得雨露均沾。”她调笑着指了指一屋子怒目金刚似的妃嫔。“你的这些个姐姐妹妹性子样貌也不差不是,做宫妃,就得大度些。今天没有这个,明天也许就冒出了另一个。在后宫,没个宽阔的心胸可是不好过。你说是吗?”

想用她来牵制皇后,可是又口口声声皇帝只喜欢她,看不上旁的女人,给她拉起仇恨值来毫不手软。

不射暗箭,当面冲着心口窝上扎,谢玖不由得不佩服这位雷厉风行的太后,不愧是有二十年宫斗经验的人,在夫君那儿练就的一身功夫,转脸挪到自家儿子的女人们身上越发炉火纯青,也就是她,稍微嫩点儿的都得烧成灰,吹散在风里。

谢玖低眉顺眼,浅笑道:“太后说的是。臣妾身子不好,劳动皇上万乘之尊守在身边,臣妾心里感动,更加爱重皇上,又怎会不想皇上多子多福,姐妹们和睦相处呢?臣妾谢太后提点,铭记于心,定会好言相劝皇上。”

“嗯,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张伏慧想了半天,也就这个词最是简洁方便。

“可惜你的肚子也没消息,不然哀家也不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等待会儿哀家传御医给你开几剂女人补身子的药,你好好补补,来年若能给皇上生个大胖小子就再好不过了。”

嗖!

又是一箭。

太后左一箭右一箭,例无虚发,真是射的一手好箭。

众妃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几乎射穿了她的肚皮。看那意思,硬是想靠眼神给她看出不孕来。

谢玖娇羞地掩唇,“臣妾但愿承太后贵言。”

众妃:呸,羞屁啊!她们这帮子没有皇帝滋润的才该羞!抢什么戏!

张伏慧嘴角一抽,没想到谢玖真是什么招都能接得住,脸皮之厚完全可以和她年轻的时候相提并论了,是个人才啊。

“啊哈,这小太后多年处在独孤救败的状态,手段退化不少,可火气却嗖嗖见长,这下总算遇到个堪称劲敌的出现,不罔咱家看好你哟。”贾优笑的花枝乱颤,在方才与舒宜的争吵中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俺地娘啊,你们就不能说句人话吗?嘟噜嘟噜说了一大堆,俺也听不出来究竟是好话,还是坏话呢?太伤俺地自尊了!活着的时候让俺遇到你们丫的,全他娘的把你们毒死!”舒宜几近崩溃,抱着脑袋就飞出了咸熙宫。

贾优迷恋地望着飘远的鬼影细声道:“丑的真有格调,飘都和一般的鬼飘的不一样。”

谢玖一口茶几乎没喷出来,猛地一咽就呛住了喉咙,接着就是呼天抢地的一顿咳,待终于喘匀了这口气的时候,她才发现整个正殿都安静了。一双双的眼睛,能有一多半在等待她就地咳死在这儿,至于另外那一小半,太远她根本看不清。

“这身子还是不行啊。”张伏慧凤目流露出担忧的眼神,可千万别和皇后一仗没打这瑾芳仪自个儿就报销了。

谢玖羞赧一笑。也不多作解释。“臣妾失仪,还请太后您多包涵。”

张伏慧摆摆手,该说的也说了,该挖的坑也挖的差不多了。又随便聊了两句便让众妃都散了。

谢玖走在周妃身后,轻声问道:“周姐姐,怎么不见张妃来请安?是身子还没好利索吗?”

周妃放慢了脚步,“这两天看着还好,就今天没来,听说昨夜吹了风,头疼了一晚上,这才向太后告假没有来。”

虽说张妃是自来熟的性子,以往倒也没少帮谢玖说好话,谢玖一直惦记想去永福宫探探张妃的病。以往太后整日守在那儿,她不方便前往,好不容易张妃的病好了,她自己又病倒,时间就这么错开了。

如今张妃又犯了头疼。谢玖打定主意要去看看的。

“我想去永福宫探看张妃,周姐姐可要同去吗?”

周妃只不过是爱绣成痴,可没傻到人家主动示好也一再推辞,再说张妃有太后做靠山,瑾芳仪有皇帝做靠山,交好总是不会有错的。“好啊,现在就去。还是要回宫准备准备?”

“不如晌午我去长春宫找姐姐,咱们再一同去永福宫可好?”

两人边走边聊,脚下就慢了下来,后面跟着一串妃嫔怨声载道,却没一个敢出头抱怨。

宫里能压瑾芳仪一头的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皇后抱病不出,秦妃窝在自家宫里养胎。庄妃念经念磨障了俗事一概不管,就有个稍微正常些的周妃还和瑾芳仪姐姐妹妹这叫一个亲热,这叫一个和\谐友好,更是指望不上。

剩下她们这些虾兵蟹将,即便心里再不愤也没人敢到瑾芳仪面前蹦哒。

君不见一个讲了瑾芳仪坏话的易美人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让人抽的跟个猪头似的。还让皇帝一脚踢望春宫了,她们就是吃了熊心犳胆也没那豪气干云的气魄说上一句:瑾芳仪你丫快点儿走。

谢玖全然不顾身后妃嫔们几乎都走成了小碎步,笑着对周妃道:“姐姐叫人送过来的锦帕我看过了,手艺真是没话说,海棠也绣的跟旁人不一样,不像宫里一批批送进来的,刻板的很。”

周妃一听别人夸她的手艺,她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跟喝了一罐子蜜似的。

“那是我自己画的绣样,自然与别个不同。你喜欢的话,我得闲了再绣几条梨花的帕子给你。”

“姐姐还会画画?”谢玖一听来劲了,她自学画画根本就是个梦,断断续续的画一堆也没半点长进。可她是个宫妃,又不好找宫女太监教,一听周妃会画画,笑容立马谄媚起来。

“姐姐若得闲赏妹妹个帕子,妹妹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只是我还有件更紧要的事求姐姐,万望姐姐答应。若姐姐应了,别说一个绣样图鉴,我让家妹将整个京城但凡和绣样扯上关系的图谱都给姐姐找来。”

周妃惊了。

她知道谢家财大气粗,可是能让这神神叨叨的瑾芳仪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求她的,又得是多大的事?

看着谢玖越发谄媚的笑,周妃激灵打了个寒颤,“你,先说说看。”

谢玖便一五一十地将想拜周妃为师,学习画艺的事儿说了,“姐姐你就应了我吧,我那画实在拿不出手,明明画的是张人脸,我家小宫女非说是个土豆。”

周妃噗嗤笑出声,“我当是什么事,这有何难?”

“姐姐这是应下了?”谢玖一把勾上周妃的手臂,美滋滋地道:“待会儿我去长春宫找姐姐,我们再定具体的时间,我想学画画是真,但也不能总是占了姐姐刺绣的时间。”

两人有说有笑就出了咸熙宫,才迈出宫门便见连书一脸焦急地等在轿旁,看谢玖出来才连忙上前。

“问周妃娘娘安。”

他先向周妃请了安,才凑到谢玖耳边道:“可把娘娘给盼出来了,皇上在等着娘娘呢,您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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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出宫

谢玖疑惑地蹙眉,昨天她已经和皇帝报备,今日要来咸熙宫给太后请安。若无急事,皇帝怎么也不会派了连书在太后宫外面堵她。她还想问,连书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

“娘娘,您快着些吧,皇上都派人催了好几趟了。”

这么急……谢玖心里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八成又是让她去看什么死鬼。

“周姐姐,那我就先去了。”谢玖不好意思地笑笑。“永福宫可能要改天去了。”

连书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周妃听清楚是皇上心急火燎地派人来接谢玖,她默默地鄙视跟块狗屁膏药似的成日黏着瑾芳仪的皇帝。谁不知道昨夜就是歇在宁安宫,除了上朝这一会儿的工夫,成天黏在一起也不怕沤出绿毛来。

“你去忙你的,改日咱们再一起去。”周妃笑道,正好她的那只喜鹃才绣到脖子,她针线快些今天就能看到它脚了。

连书急的抓耳挠腮,谢玖不知根底,却也不敢耽搁,急走几步就上了软轿。

众妃虽未听个完全,离得近的却都听到了‘皇上’两个字,又见了皇帝身边当差的连书,自然也就知道皇帝这是春心难耐,一刻离了瑾芳仪都痒痒,于是一个传一个,不一刻就传遍了,并由此引发了群潮汹涌的羡慕嫉妒恨。

轿帘外,花真清晰地听到后面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啧啧声,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了?”谢玖好奇地问,她在轿内听的不真切。

花真咳了咳,轻声道:“众位娘娘想是不舍得就这么亲眼目送娘娘离开,直嘬牙花子呢。”

谢玖失笑,这丫头嘴可够损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越来越对她的胃口。

“那你就仔细看清楚了。是哪个最不舍,面容最扭曲,待会儿回了你家娘娘我,以后找时间我和那位妹妹好好谈谈心。”她笑。

“奴婢得令。”花真眉开眼笑。连走边回头打量,挨着个的扫了个遍。众妃先前还不明所以,后来有琢磨过味儿的,想起了易美人那茬子事,脸色发青,顿时一窝哄就散了。

连书一溜小碎步跟在轿边,听了花真告状,他也不敢嘬牙花了。

好歹他也是皇帝身边的人,这主仆二人当着他的面就毫不避讳地商量怎么磋磨那些个妃嫔,真的好吗?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人家这是拿他当自己人的意思,也就心满意足地笑了。

谁都知道现在这瑾芳仪是皇帝的心头宝,拍马屁还怕手伸不过去,他这总在身旁当差的有这样好的机缘,没落着好处也就罢了。可不能大意得罪了神神叼叼的瑾芳仪。皇帝不收拾他,瑾芳仪如果三五个鬼朋友看不过眼,吓也吓死他了。

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态便越是恭谨,也不管瑾芳仪在轿内根本看不到。

也许瑾芳仪的鬼朋友会看到呢,他心道。

几番出公差都是和师父高洪书陪着瑾芳仪一同见鬼,他虽未亲眼看见。场面却也够邪乎的。害他现在都不敢一个人睡,每晚都要找个小太监陪chuang。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整个大燕宫私下都在传这皇帝身边的小连书,是个好男色的,喜欢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咦,这不是回宁安宫的路。”花真忽然惊道。

谢玖一挑帘子。轻轻蹙眉,“怎么回事,这是要去哪儿?”

连书忙道:“皇上下了朝,便匆匆换了常服在兴安门等着娘娘。小人找去宁安宫才知与平日给皇后问安的时辰不同,又赶到咸熙宫去。皇上派人催了两趟。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了。”

他越说越觉得让皇帝等这事,实在是不靠谱的很,便催促抬轿的太监道:“脚下再快些,皇上已经等了很久了。”

众太监默,再快就只能飞了,可惜他们不是那长翅膀的鸟人,速度最快也就这样了。

今早皇帝起身早朝的时候她还在睡,迷迷瞪瞪的她也记不清皇帝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难不成就是要出宫这事儿?

谢玖心里合计,如果皇帝带她出去只是单纯的玩玩逛逛,依他那得了便宜卖乖的性格,对她的好生怕她看不出来,肯定忍不住炫耀说‘朕待你多好’。遮遮掩掩的,莫不是带她到外面,让她见哪个外鬼?

她依稀记得皇帝说起过杀死毒医和拱卫司十个高手的那人到底让舒宜给毒死在家里――

谢玖顿时心惊,七窍流血的死鬼她是见过的,排在最吓人的前三甲。

她还没回过神,轿子便停了,紧接着轿帘被挑开,连书一个小碎步扭到花真头里,殷勤地递手上去:“恭请娘娘下轿。”

谢玖,花真:“……”

脚才挨地,高洪书嗖地就蹿到了谢玖跟前,他头戴网巾,身着藏青色对襟长袍,长眉细眼,面皮白净,看着有几分书卷气。“娘娘可来了,皇上都等急了。”

她看出来了,谢玖想。如果不是顾及她的身份,估计这两个皇帝身边的太监能把她一把扛起来,直接扔皇帝跟前。

软轿停在兴安门西边墙角处,走不到两步就是皇帝所乘的马车。长方形的车厢上立棚,棚顶呈拱形,棚顶四角各立一柱,四柱上支撑一顶绣着云纹图案的大帷缦,四周边垂缀丝穗,尊贵华丽却非皇家御\用之物。

高洪书将谢玖带到后门,挑开垂遮的帷帘,便听皇帝抱怨道:

“还不快上来,看什么?朕等你这么久,坐的屁股都硌的生疼。”

高洪书扶着谢玖手腕的大掌一抖,谢玖便知皇帝说的不尽不实,果然进到车厢就见里面铺着厚厚的被褥,皇帝偎在车厢的一角,身后靠着软垫,一臂长的距离内放着两食盒的糕点瓜子,车门边一个漆着朱红的木桶里面层层包裹着茶饮,厢内隐隐的一股幽香,清新怡人。

“怎么样。还满意吗?”顾宜芳见谢玖扫视一周,道:“高洪书亲自布置的,行不行的,这样也只能将就着了。”

车窗棂格两侧都开着。高洪书半个字都没漏地听全了。皇帝想一出是一出,一个晚上他能弄出这样的成色,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到了皇帝这儿就成将就了。特么的铺了两层厚褥子还嫌硌屁股,宫里的娘娘三套褥子也没这一层的厚实暖和,和着皇帝的屁股比人家后妃们的脸还细嫩?

谢玖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看着还好,难得见陛下这身打扮,果然风采翩然。”

皇帝换下了朝服,一袭宝相花纹绵缎长袍。腰间系和田玉云纹玉带,头带四角方巾,上嵌碧玉。他相貌俊美,剑眉星眸,俨然一副贵族公子出游的装扮。举手投足间却又比那些个贵族公子多了些上位者惯有的霸气,不怒自威。

看着谢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顾宜芳笑的开怀。

“坐这儿来。”他拍拍身边的位置。

谢玖脱下鞋子,几步过去窝到怀到顾宜芳怀里,搂上他的腰,抬脸仰望着他,眉飞色舞地道:“陛下今天心情很好吗。怎么想起要带我出宫去玩儿?要去哪儿啊?我还没换下衣裳呢,就穿这身衣服,让人认出来能行吗?”

顾宜芳一怔,早上在她耳边说带她出宫,也没说是因为什么事,这时见她难得笑的这般开怀。竟有些难以对她明言。

“嗯,”他犹豫着不知怎么说,突地拍了下车厢。“高洪书,马车怎么还不走?想什么呢?”

谢玖嘴角抽搐,皇帝完全不觉得他转话题转的太硬。迁怒的毫无道理可言吗?你这个皇帝没开口,谁敢抢你前头做主,你自己神经病想一出是一出,自己不知道吗?

“原本给你准备了衣裳,想你在宫里换上,咱们再坐着马车一同出宫,谁知道母后把请安的时间往后挪了一个时辰,让朕就坐在这破马车上等了好久。”顾宜芳不悦地道:“高洪书办事越来越不靠谱,连去咸熙宫的时间都不知道,害朕坐在这百无聊赖,他居然连本书也没准备,就让朕眼巴巴地看着这车厢里的破木头。朕是让你给朕磨的性子好了许多,若在以前看朕不让他从这儿跑到咸熙宫去,再从咸熙宫跑回来,连跑三个来回。”

谢玖默,皇帝这惩罚分明是在脑子里过了不知多少遍,如果今天不是急着出宫,怕让高洪书误了时辰,估计她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含章殿大总管人模人样的一面了。

“怪我,陛下去早朝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没有告诉陛下时间。”谢玖岔开话题,“那我在哪里换衣裳?马车太小,也不方便啊。”

“待会儿朕自有安排。”顾宜芳顿了顿,摸了把谢玖白里透红的脸蛋,含笑道:“这两天吃了睡了吃,总算补回来了些,脸色也好了。今日去咸熙宫,心情还好吗?太后对你可好?”

谢玖浅浅一笑,昧着良心道:“很好啊,太后对我也好,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可亲。”

顾宜芳还能不知道自己娘亲是个什么心性,笑的越欢,坑的越狠。“别总心里憋屈,谁给你气受,告诉朕,朕给你想辄出气。”

“陛下真好。”谢玖身子猛往他怀里偎,至少在这一刻的景元帝堪称帝王界的良心,男人间的楷模,护自家女人护的毫不含糊。

“朕只对你这么好。”顾宜芳笑。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谢玖见皇帝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就是不说带她去哪儿,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却仍是佯装不解,流露出对皇帝能带她出宫游玩儿的感动。

直到永昌门马车才停了下来。

这是进出皇宫的最后一道门,前世谢玖自打进了宫就再没出去过,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出去的一天,一时间精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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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又见故人

出了永昌门,在谢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旁便迅速地聚拢了十来个人,为首的正是万钟,他身着青色素衣长袍,头束网巾,一身贵族公子间极为普遍的休闲装扮。

带着她出门,还钦点万钟随扈,是怕他们俩的丑闻知道的人还太少吧?

谢玖搞不明白景元帝神奇的脑回路,便听万钟在外道:“郎君,人员已经就位。”

“不急,”顾宜芳漫不经心地道:“先找个宽敞的屋子歇息歇息。”

谢玖知道这是要让她换衣裳,可外面的万钟不知道。

皇帝一大早传谕要去陈府,拱卫司忙的人仰马翻,从永昌门出来到老槐树胡同的陈府,一路关卡重重,明面上马车外只安排了十二个人,暗地里保卫圣驾的不下二百人,心都提到嗓子眼,脑袋挂到腰带上,就怕路上磕着碰着,路人放个大点儿声的屁都怕惊着皇帝,现在可好,刚出宫门还没上路就让他给找个宽敞的屋子,皇帝当他是抗着乾坤百宝袋的太上老君,要什么就能揪出什么来?

万钟脸色铁青,额间冒汗,狰狞地望着呆瓜一样站在旁边的高洪书,皇帝没见过世面,高洪书总不会不知道皇帝的安全是有多重要吧?

高洪书视若无睹万钟的求助,万钟不知道里面有瑾芳仪,他可是看着瑾芳仪穿着宫装进去的马车。“万大人可有不方便之处吗?”

万钟咬牙,“没有。”

“那还不快走?”顾宜芳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还要让朕等多久?高洪书,朕告诉你,再让朕等,朕就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到你头上,回宫咱一笔笔的清算。”

高洪书顿时如遭雷击。去特么的皇帝,去特么的瑾芳仪,去特么的万钟。他自小家境贫寒,卖身为奴,辛苦劳作,一路摸爬滚打混到内官监是为了让他们耍着玩的吗?

谁见过一殿大总管跟进跟出的。像个长随似的跟在皇帝身边?谁见过堂堂的内官监太监不在其位摆弄宫里一众大小太监,掌控他们的生死荣辱,成天在皇帝屁股后面任人搓磨欺压的?

他就是啊!

皇帝封了他再大的官,他也就是个挂名儿的命,什么他都可以甩手给副职去做,真正需要他亲力亲为的只有任皇帝折磨至死!

“陛下,你不是微服出巡吗,怎么还一口一个朕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帝?”谢玖忍俊不禁。[.la 超多好]

马车虽开车窗,外面挂着层帷幔,万钟站在近处回话。却是连一眼也不敢往里瞄的,如今一听里面付出了女子的声音,不禁大吃一惊。他前天还在宁安宫听过这个声音,是瑾芳仪没错。

皇帝出宫要去陈府已经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听了瑾芳仪的声音。他却隐约恍然。

瑾芳仪和他传了那么出让皇帝丢份儿的丑闻,皇帝没有处置他们任何一位,莫不是此次将瑾芳仪带出宫,就是要把她连带着他一同掐死在陈府,一并给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万钟越想越心惊,满脑瓜子冒汗。刚才明明是他的错。皇帝还说要算到高洪书的头上,这就是因为一会儿就要弄死他了,这点儿小错就不必算了,是吧?

顾宜芳等了半天马车还是没动,火腾地就上来了,一个两个都肉筋筋。不得力,他是眼睛让屎糊了挑了这么两个心腹!

“你们往这儿一杵是几个意思?有事儿说事儿,不想干直接一句话的的事儿,一个个愣头青似的,一到关键时刻就呲花。”

谢玖估摸着是屋子一时间不好找。为了皇帝的安全又不能随随便便地挑间客栈就进,安抚地握上皇帝的手道:“一会儿我叫花真上马车,帮着我换上常服就好了,这一时间屋子许是不好找。”

“连间屋子也找不到,朕还要他们有作用?”顾宜芳满心不悦。

今天一大早就不顺,堵在兴安门半个时辰,好容易赶出了宫门就让万钟给堵这儿就不动地儿。知道的是他应变能力差,找不到屋子,不知道的还只道他阴谋造反,把皇帝困永昌门外边了呢。

“臣在桐花胡同有间屋子,若是陛下不嫌简陋,那里便可。”万钟见皇帝‘朕,朕’地毫不掩饰身份,他也就恢复了君臣之礼。

“换件衣服而已,有什么简陋不简陋的,就去你那里吧。”顾宜芳拍板,继而叮嘱道:“在外面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你就叫朕郎君吧,还挺好听的。”

万钟:“……”

马车缓缓驶动,万钟虽安排了明里暗里的人员保护,却没有净街,五常兵马司也没有接到晓谕,街上倒还和平常一样喧闹繁荣,两边店铺林立,百姓来来往往。陈会是御林军校尉,天子近卫,但在京师这样的家世数不胜数,居住的府邸远在西城。他们一路要穿过这条京师最繁华的街道,才能到达城西。

万钟一行十数人紧张的手心冒汗,气氛凝重。马车内却是轻松惬意,一派欢乐。

谢玖趴到顾宜芳的大腿上望着帷缦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空气中还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和一声高似一声的叫卖。

前世她家世不似梁国府那般显赫,不过是个败落的书香世家,虽不能和牢笼一样的梁国府比,规矩还是很严的。她只在年节或者密友邀约才会出来走动,但也是路过看看,从没下过车轿。

这时望着车窗外,一切还是显得那么新奇。

“这么开心?”顾宜芳笑问,很少见到谢玖笑的这么灿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好像会反光一样。

“嗯。”谢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很少有机会出来玩,小时候还好没那么多顾忌,越大限制就越多,什么都做不得。连笑都只能笑成这样――”她手指推着嘴角形成微笑的弧度,冲着顾宜芳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顾宜芳拍着腿大笑,“对,以前你不总是这样?”

他试着回忆最初印象里的谢玖。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和一般的大家闺秀是一样的。笑的弧度一样,走步的距离一样,连和皇帝在榻上说的那些个话也都大同小异。

“你已经比一般的闺秀们好了。梁国夫人三五不时地带着你参加些聚会。”他忽道:“朕――我听说,你们一小群人偶尔会包船游河,从一大早就开始赏诗作画,你算是小有名气了……有一个什么御女,姓氏我想不起来了,她说起你们那时相处很是愉快。对了,好像没见你们走动过?你是不喜欢她吗?”

谢玖心头一惊,是了,她的生活是前世秦溱的经历,根本和梁国夫人的谢家嫡长女是截然不同的。交际圈子也不一样。

她自重生开始就没闲着,不是见鬼的时候没半个人理她,就是复宠后祸事不断,几乎被柳妃害死,她一直游离在谢玖这个身份以外。她以前交好的姐妹。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幸亏皇帝提起,给她提了个醒,否则哪天当面遇到连名字也叫不出,难道还用对付梁国夫人失忆那一招吗?

“阿玖,怎么了?”顾宜芳摸\摸她的头,“想什么呢?”刚才还灿烂的笑脸突地就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谢玖摇头叹息,不再望向外面。重又窝回顾宜芳怀里。

“想以前的生活,还没有遇到你的时候。”她信口雌黄。

顾宜芳好奇低下头,凑到她耳根处低声问:“那你是喜欢之前的生活,还是遇到我之后的生活?”

谢玖吃吃地笑,“之前的。”

顾宜芳抬手轻轻架在她的脖子上,“信不信朕掐死你?”

“信。怎么不信?君无戏言嘛。”谢玖把脸贴过去,亲了下他的嘴唇。

顾宜芳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做妃嫔的,成天非礼皇帝?想亲就亲,你拿朕当什么?”

谢玖笑。“拿你当一个想亲就亲的皇帝喽。”

马车穿过闹市,转两个弯便进\入了一条清幽的胡同,万钟跟在最靠近车厢的位置,他又是长年习武,耳朵比普通人不知灵光多少遍。皇帝和谢玖虽然小声调\情,却也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万钟自是听了个巨细靡遗,寒颤一茬接一茬。

这是皇帝和妃嫔之间的对话?你们就作一对正常的帝妃,身体交流,不要走心不好吗?

“待会儿我们去哪玩儿?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现在还不能说吗?”马车内是谢玖故作不解地问。

万钟心里狂喊,不是去玩!也不能让皇帝带你去玩!他安排的活动里没有这样一项!

“郎君,到了。”他没有给皇帝留下回答的时间,连忙插话。

马车停在一个幽深的胡同中间的位置,刷着黑漆的木门前一棵梧桐树,树上开满了黄绿色的小花,绚烂至极。

谢玖下了马车,万钟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定要找个地方给她专门换衣裳。这芳仪等级的宫装,任何一人只要看到背影便知是她了。

房子虽是万钟的,但他是个男子,又和瑾芳仪的丑闻才平息下来,自是不好当着皇帝面给人添堵,手下又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好指使给瑾芳仪带路,便想了想道:“院子里只有两间屋子,随便瑾芳仪用哪一间。只是久不住人,难免脏乱,还望瑾芳仪海涵。”

谢玖淡淡地道:“万大人费心。”

说完,便和捧着高洪书准备好的衣裳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

这是个一眼就望得到全貌的院子,并没有万钟说的那么不堪,清幽雅致,两间房在外面看来一模一样,谢玖便随手推开一间走了进去。花真紧随其后,因为手里抱着一大包衣裳,尚未来得及关门,谢玖便只觉一阵阴风飘过,关咔嚓一声关上了。

花真的手一抖,抱紧了怀里的衣裳。

“我该如何问好?是说你好……还是我好?”那声音并不刻意便带着股阴森的冰冷。

谢玖回身,怔怔望着门前高挑的鬼影,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

特么还有没有完――

谢玖眼神无奈嘲讽扭曲地传达着这样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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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鬼屋

面前的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鹅蛋脸,虽脸色青白,模样却和活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与谢玖每日在铜镜中看到的一样。

因柳妃木简的关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淑妃的影像,所以这一次远没有之前的情绪那样复杂,而且一眼就认出了这少女模样的鬼魂,是被她重生莫名占去了身体的谢玖,而非前世与她斗的天翻地覆的淑妃。

“在外面我靠近不了你,同因为皇帝在你旁边的关系,是吗?”鬼魂问。

“我明明死了,可是大燕宫却还是有个谢玖,她得了皇帝的宠\爱,步步高升。这世上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死了……你知道的,对吗?”

“花真,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谢玖禀退花真。

花真抱起了衣裳,嘴巴张了张,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哆哆嗦嗦地就走出了房门。

见花真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蹲到院子井边,谢玖才转向鬼魂,“抱歉,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占了你的身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鬼魂淡然一笑,“我并没有想怎样,只是好奇,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一ye之间由生到死,而我居然直到死的那一刹那,才感觉到自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喜悦。能陪在他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谢玖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脱口而出:为了那种风\流纨绔子,你特么有病吧?

“他,你和他——”

不是你单相思吗?谢玖的眼神透露出这个意思。

鬼魂高贵冷艳地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能日日看着他就够了。”

谢玖恍然,原来也是受虐体质。和小皇帝有异曲同工之妙,难怪前世两人损了十来年也看不对眼,居然原因就是同体质相斥。

为了个根本不喜欢她的男人,连死都心甘情愿。不是万钟魅力太大,只能说她偏执狂魔一根筋到底。万钟生性风\流,即便现在碍于官声有所收敛,不再在外到处留情。到底三妻四妾,一屋子的女人,她做了鬼这样跟进跟出,什么亲热场面看不到?

居然过了一年了,还在这儿坚持。

谢玖丝毫不觉得这是种深情,人家万钟可是对她连情都没有,这样单方面的执着,究竟是何意义?

像是看出了谢玖的相对无言,鬼魂笑了,是前世淑妃似的笑。端庄秀美,眼睛却看不出任何笑意的表情。

蓦地,谢玖觉得脚腕一凉,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便对上一张枯槁的鬼脸。披散着花白的长发直入地下,皱皱巴巴像是抽干了水份的土豆,双眼浑浊。

“下面好冷,你下来陪我吧。”鬼声嘶哑难听,那张嘴一开口便是一股恶臭。

谢玖嗷地一声尖叫,只觉抓着脚腕往下拽她的不只一双鬼爪。

“这间屋子有一任主人杀了很多人埋在地下,万钟买了下来。心情不好时就来这里,阴森森的,越待心情越不好,可是他还是来。”鬼魂谢玖不解地叹道:“我想不出原因来,很奇怪,不是吗?”

奇怪的不是万钟为什么愿意待在鬼屋。而是你眼看着老娘被鬼欺负,居然还自说自话,妄想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和她聊天!

好歹是这身体的原主,帮把手会魂飞魄散是不是?!

谢玖一阵晕眩,到嘴边的脏话就没来得及出口。便觉身子往下沉,地上突地冒出七八个男鬼女鬼,张牙舞爪,那股气势像是拉不下她,就把她撕\裂开来一般。她自认在宫里见过的鬼不在少数,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猛的,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恶鬼。

“救命!陛下,救命!”谢玖无助的只能尖叫,一动都动不了。

前世她是喝了一碗不知是谁送来的蔬菜汤死的,死前只有无尽的怨恨。[.la 超多好]这次,是她第一次产生濒临死亡的恐惧,由心底往外颤抖,而她只能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力阻止。

谢玖叫了一声,喉咙就像被卡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很奇怪。”鬼魂谢玖皱眉,“你看着好像有些魂不附体,不然他们拉不出你的魂魄。不过你放心,即便空出那副身体,我也不会想要回去。”

谢玖欲哭无泪,明明前世看着这些人虽然一个赛一个的讨厌,好歹看着都还是正常人,思维也很清晰,怎么重生一回,好多个人都和她想的不一样,脑回路一个比一个怪,连沟通都成了问题?

魂不附体有什么奇怪,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身体,出现排斥也很正常。

再说,柳妃的驱鬼符吸收灵体,没把她吸干都算她福大命大!

越来越晕,眼前的鬼魂谢玖在她眼里都有了重影,耳边忽地传来花真撕心裂肺的救命声,隔着那么远,还有一道房门横亘中间,她都觉得震耳欲聋,耳根一阵疼。

直到鬼魂谢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忽地消失不见,谢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花真到底将皇帝给嚎了进来。

脚下的禁锢也不见了,她重心不稳,一下跌倒在地,冰冷的地面令她的头脑即刻恢复了清明。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乎在她还来不及回神,就被皇帝一把揽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息,她急促的喘\息才算渐渐平静下来。

“没事了,朕在呢。”顾宜芳扶起谢玖,柔声安慰。

下一刻,站在门边不明所以的万钟立刻感受到了来自皇帝满满的恶意一瞪。

“你这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宜芳握着谢玖的手,那指尖冰凉,被他紧紧握着还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不用问也知道是看见鬼。即便是之前谢玖戴着木简看到的那些不尽不实的幻象,他也没见她吓成这样,脸色青白,魂不守舍。

在见到她跌坐在地上,满目惊惧的那一瞬间,他原本就愧疚的心顿时疼的不行。

他口口声声说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却还是在她身体并未痊愈的情况下,去见一个惨死的鬼,甚至那个鬼还是跟着大长公主一方阴谋造反的主儿,连活着的时候都没把皇帝放在眼里,死后没有世间权势的地位的威吓,又哪时会一五一十对着个弱女子招供,临终忏悔似的倒戈呢?

顾宜芳越想越觉得当时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是喝着的水没向下流进胃,而是直接上了脑。

他越是后悔,看着万钟的眼神就越是阴狠。

这件事明明是万钟负责,他把毒医给看死了,还搭进去拱卫司十个高手,梅花追踪镖上的毒也让外人配出了解药。万钟是在朝堂了能力同众,但拖后腿的能力也同样出众,不遑多让!

陈会的死本来就是万钟的责任,该是他查的,毫无进展不说,居然要让他堂堂一个皇帝带着妃嫔帮他想办法解决!

皇帝的心腹都是这种水准,大燕朝迟早亡国。

顾宜芳越想越气,根本就忘了这主意本就是他自己想的,万钟连皇帝脑袋里东西的一根毛也没有抓住,推卸责任也是一贯的狠准快,坑起手下来毫不手软。

“微臣……请御下恕罪。”万钟道歉道的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他这屋子怎么了?

清幽雅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夏天不用放冰块,凉爽怡人,怎么就不好了呢?

而且就算再简陋入不了帝妃的眼,就能把她吓成这样?她是没见过百姓家徒四壁,破砖烂瓦是个什么样儿吧?让她一看,还不吓破她那尊贵的富人胆?

顾宜芳搂着谢玖的腰,柔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要不要朕陪着你把衣服换好,然后朕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儿?”

万钟一僵,陈府不是玩儿的地方好吧,那里有具臭气薰天的尸体。

谢玖摇头,“我……”尽管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地感受着恐惧的余韵,声音微颤。

“我不要在这儿,你带我出去。”她冰凉的手指抓住顾宜芳的温热的手掌,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到马车上去换,我不要在这屋子,这屋子不干净。”

万钟嘴角抽搐,好吧,就算他不常来打扫,不干净就不干净,需不需要当着皇帝的面告黑状,就因为屋子脏把她吓的脸色铁青跟个鬼似的?

“好好,朕带你出去,咱不在这儿待着,你不用怕。”顾宜芳揽着谢玖就往外走,语气温柔。

除了两位当事者,和吓的魂不附体,现在还抽抽嗒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花真,高洪书和万钟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高洪书是知道瑾芳仪话里的意思,听出是这屋子闹鬼给吓的;万钟则是因为让帝妃两人腻腻歪歪给胳应的。

“你这屋子,还是卖了吧。”高洪书跟在皇帝身后,小声给了万钟良心的建议。

花真抽抽鼻子,“卖了吧。”

万钟风中凌乱,就因为他没有好好打扫屋子?至于的吗?!

顾宜芳和谢玖还没走出门,就听外面一阵吵杂,脚步凌乱,像是瞬间聚集了不少人。

一个高亢的女声扯着脖子开骂:“都给老娘让开,敢在这儿养外室,看老娘不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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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3234936

书名 末世丧尸农场

作者 希忧袇

简介 亲,买丧尸咩?包邮哦!

宁小闲御神录 书号 3130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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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毁尸灭迹

拱卫司此次职责是护卫皇帝安全,哪里容得他人在此寻衅滋事,十一个人便横在了木门前。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速速离开。”为首正中间一人沉声道。

声若洪钟的女子二十五六岁,身宽体胖,脸似银盆一般,五官倒尚算清秀,插了一脑袋的金钗,像是生生把脖子压塌了似的,从下巴直接就连上了肩膀。她撸起袖子一挥手,身后的二十几个士兵抽\出了佩刀指向对面。

“有没有老娘自己会找,你们算哪根葱?可别说老娘没警告你,那窝囊废周身的花费还是老娘的银子,他可没钱给你们装场面摆架式。不想死的都让开!可别说老娘没告诉你们,刀剑无眼,砍死你们都白砍!”

万钟一听外面马上就闹起来,连忙挡在皇帝面前,几步走出了大门。

脚步还没站稳,那女子哎哟一声笑了:“万大人,你怎么也凑这儿了?”忽地一拧眉,满脸嫌恶地道:“你俩不会搞成个龙阳了吧?”

万钟面皮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和瑾芳仪黏黏乎乎就出来了,搂着腰捏着手,可皇帝那张脸上早没了那股子腻歪劲,面沉似水,深邃的眸子像浸着冰碴一般。

“哎哟……”女子像吃呛了果子似的,憋的满脸通红也没再蹦出一个字来。

撸起的袖子也放下了,鼻孔的方向也由朝天变成了望地,低眉顺眼,说多乖有多乖,连那一身测漏的王霸之气也都收敛的干干净净。

“你是哪个的老娘啊?”顾宜芳冷冷地问。

谢玖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的女子,记忆中前世从没有见过这个身量脸孔的,这样个性鲜明审美独特的人,见了一面,想忘都难。可见皇帝态度虽然不好,一听就知道是个相熟的。并且能让皇帝这般不留情面,连礼贤下士的样儿都不装,想都不用想定是皇室成员。

“皇、皇弟。(.la 无弹窗广告)”女子干笑,回头低声斥那些刀还是举着老高的士兵。“还不放下!”

士兵一听皇帝,忙不迭地把刀扔到地上,跪伏在地,连呼万岁。

“好了,别叫了,你们是哪里的兵?”顾宜芳蹙眉道:“朝廷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保家卫国,不是给公主以权谋私的。万钟,把他们的身份查清楚,写个折子上来。”

“陛下饶命――”

话才出口,万钟的剑就抵在了最近一人的脖子上。“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皇上微服出巡,想闹的人尽皆知吗?再有人发出任何一个字,就割掉你们的舌头。”他手朝空中一挥,嗖嗖就出来十几个青衣短衫腰间配刀的拱卫郎,二话不说。刀压在士兵的脖子上出了桐花胡同,直送拱卫司诏狱。

女子面色由红苍白,又由白转青,想也没想到皇帝会半点情面也不留,当街打脸啪啪作响。

“皇弟,陛、陛下,”她慌乱中想起没有问安。连忙晃荡着一身肥肉轻施了一礼。“那个你怎么出宫来了?外面多不安全?那个,我是说大燕很安全……我是来捉我家驸马的,没想闹大,你别、别、别……”

“皇姐,朕知道你的意思,但话还是要好好说的。”顾宜芳想起在门里听着这粗俗不堪的话。竟是出自皇族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

先皇是少了她们吃穿,还是少了她们的教育,赶情大燕公主一出皇宫就是这么个形象,不说老百姓怎么评论皇家。朝臣背后的嘲笑他都当不起,一想起他们在朝堂上面对着他,心里想的却是这粗俗不堪,家风败坏的皇帝一家,他就呕的连苦胆都想吐出来。这都是特么什么极品亲戚,不是阴谋造反给他挖坑设套,就是招摇过市捉自家老公的jian给他丢人现眼。

虽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不能直接下来个陨石就地砸死他啊,好歹给个喘息的空间。

“朕记得皇姐在宫里的时候举止也算优雅,脾气温顺,学识也是公主里顶尖的,怎么出了宫,就是这副样子?”

按礼仪上讲,谢玖是要向公主行礼问安的,可此时她窝在皇帝怀里,公主让皇帝指着鼻子训,实在不是个适合交际的场面,可如果不问安,又恐失了礼数,谢玖想了想,轻轻咳了咳。

但凡皇帝还有理智在,应该会相互介绍下吧。

顾宜芳却拉长脸,继续道:“不过就是个驸马,听话就养在府里,不听话还敢背着皇姐私养外室,砍了就算,还要闹到大街上这么难看吗?”

“不是不是不是。”公主边声否认,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甚为壮观。“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我们虽是皇家,也不能光依怀疑就定罪不是……我回家再查查,陛下政务繁忙,不必管我家事,没多大事儿。”

顾宜芳看了眼万钟,“晋安公主的驸马私养外室可是真的?”

万钟咬牙,他是搞密探工作的,皇家的丑事没有皇帝的准许他可是从不插手的,皇帝拿他当什么了?

“微臣不知。”

还特么什么微服出巡,皇帝口口声声称朕,瑾芳仪穿着宫装,晋安公主一口一个皇帝,一口一个驸马,这一大家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皇室贵胄吧?阴谋造反的一帮子家伙眼睛是有多瞎,现在还不扔把刀过来,分分钟劈成柴火给他们烧了!

“那就给晋安公主查查,如果查明属实,就废了他,朕再给皇姐找个好的。”顾宜芳就这么想拍板走人。

“陛下,不用不用你操心,”晋安公主那个悔,她哪天捉jian不好,偏赶上今天,整撞枪口上。“我觉得,是我疑心病又犯了,不能是真的,不用查了,皇弟?”

“不操心,”顾宜芳淡淡地道:“解决了麻烦,皇姐就不用为了个男人跑大街上如同泼妇骂街似的,让大燕百姓感受下皇室难得一见的风采了。一劳永逸不是吗?”

再傻晋安公主也听出来皇帝这是嫌她给皇室丢人抹黑了,她噗通跪到地上,谢玖站到旁边都觉得一股强劲的风袭来,裙角都飘起来了。

“我知道错了。我发誓再也不给皇家丢人,陛下恕罪。”她一咬牙,索性抱住皇帝的大\腿。“皇弟,姐姐知道错了,你别和姐姐一般见识,行吗?求求你了。”

谢玖嘴角抽\搐,好一个能屈能伸的汉子!

皇帝得理不饶人,处处往晋安公主软肋上杵,可她也看出来了,如果两人没点儿血脉亲情。皇帝回宫收拾驸马都尉一句话的事,也不用在胡同里这么多人面前絮絮叨叨半天。无非是想给晋安公主提个醒,别因为自家那点儿破事让皇帝丢份儿。

晋安公主是先皇第一个女儿,虽非皇后嫡女,却甚得先皇喜爱。后因其母妃早逝。八岁的时候抱到了如今的太后跟前养,太后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晋安公主相貌不出众,嘴巴却是能说会道的,哄的太后开心,自小和景元帝兄弟二人也相处融洽。

十六岁时嫁于靖州刺史二子周敦。驸马官至太仆少卿,掌车辂、厩牧之令,传闻周敦畏妻如虎。

前世晋安公主卷入大长公主谋反案,夫妻二人皆被赐死。

谢玖入宫是在景元十二年,自然不曾得见。

只是面前的晋安公主胆敢和皇帝耍赖,分明是和皇帝有些情份的样子。怎么最后却与大长公主连手造反?这中间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还是她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巧言令色的呢?

“你是朕的皇姐,这像什么样子?”顾宜芳一把想将晋安公主拉起来,谁知那体重超过他的预料。好悬没闪折了他的腰。“快起来吧。朕没功夫和你在这儿磨,还有事要办呢。”

晋安公主见皇帝没有追究驸马的意思,灵巧地站起了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问道:“皇弟有什么急事?不能上我那儿去坐坐吗?”

顾宜芳轻拍了下谢玖的背,“这是朕的皇姐晋安公主,认识一下。”

“妾身芳仪谢氏,见过公主殿下。”谢玖按宫规行了个大礼。

晋安公主一把扶她起身,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那身芳仪品级的宫装套在身上,不是她想装看不见就看不见的。皇帝宠瑾芳仪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连皇后都给气病倒了,宫妃也不知整治了多少个。

反正她是个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懒得管这起子烂事。

可皇帝在宫里宠也罢了,怎么穿着宫装就出来晃悠了?是生怕京师里还没有人不知道瑾芳仪的丑闻,才压下去没两三天,就带着丑闻男女主角一起出来晃悠,他也不怕御史言官揭了他的老底,抹的他满脸锅底灰?

“在宫外不必多礼。”晋安公主笑眯眯地瞥了眼仍板着脸的皇帝,“瑾芳仪果然是貌美如花,气质脱俗啊。脸蛋跟嫩豆腐似的,怎么保养的可得教教我,不如过几天我去你宫里看你,可好?”

谢玖哪里敢推辞,忙不迭地应下。

“有空进宫再聊吧,”顾宜芳催促,抬脚就要上马车。“朕还有要事忙。”

“陛下,”旁边的万钟忽地闪身上前,凑到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然后谢玖便见皇帝面色陡地一沉,周身寒气。她顺着皇帝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桐花胡同后身的巷子有处宅子冒出滚滚的浓冒,一阵风刮过来,满是呛人的烟火味。

她记得万钟曾经说过陈府就与桐花胡同隔着两条巷子!

谢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望向晋安公主,这么巧她也出现在这儿,这么巧她与大长公主前世一同谋反。

……可是,真这么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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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败兴而归

“哎哟,着火了?”晋安公主失色,手忙脚乱,四下观瞧。[.la 超多好]“会不会烧到这里?我家驸马呢――万大人,我家驸马到底藏在哪个宅子,你手眼通天,不会不知道吧?”

“你不堵在这里,吓的他不敢跑出门,你家驸马就什么事都没有。”顾宜芳甩帘子上了车,没眼再看。

晋安公主在宫里一派娴淑风范,虽然体态过份丰满,人看着还是正常的。谁能料到出了宫就像还是戴着那张人\皮面具的另外一个人,完全是颠覆性的改变。她这种状况是不是就因为在宫里压抑的久了,接触到外面的小风,就自我奔放豪迈起来了?

晋安公主闻言,转头怒瞪万钟。“陛下的意思是不是驸马真的养了外室?所以怕让我堵在这儿,才不敢出来?”

万钟头皮发麻,大燕朝到了这一代,下至公主,上到皇帝太后,一家子都是神经病!

他是皇帝的拱卫司指挥使,管的事儿多着呢,现在密探不过是一小部分的内部,他堂堂的朝廷大员正事不办,谁有闲工夫管你家驸马养不养外室?他一天天忙活神经病皇帝已经够累心的了,好不好?!

“微臣确实不知。”

顾宜芳见谢玖上了马车,坐稳了才道:“万钟,派两个人护送公主回府。”

“哎哟,皇弟,不用送,公主府的马车就在巷子外,我再找找――”

不等她说完,皇帝在里面敲了下车厢,车夫赶着马车就走了。

“公主走好。”万钟无奈地指了两个拱卫郎,快步跟上马车,躲在暗处的暗卫见万钟在空中打的手势,连忙递补了两人补缺,跟上马车。

马车出了桐花胡同的时候,街上已经乱了起来,赶去救火的士兵和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万钟担心有人浑水摸鱼,冲撞到圣驾,索性将隐在暗处的暗卫调出了五十人前后将马车团团围住,才缓缓地驶出了人群。

人声吵杂。谢玖躲在马车里,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和她预想的一样,正是才死了人的陈府着了火,风带火势越发猛烈,才不多一会,大半个陈府就烧着了,连带周边的房屋都受到了影响。

人群中百姓只道陈家走背运,做的好好的大官突然就死了不说,这一把火尸体留不留得下且令说,家业也难剩下几分。一妻三妾却连个孩子也没生下来,真就算得绝了后。

谢玖再想装作不知,估计就得戳聋双耳。

碍于成本太大,她主动提及道:“着火的陈家,是舒宜毒死的那个吧?”

拱卫司在两侧开道。直到马车驶远,才又在万钟一个手势指挥下纷纷隐匿,又剩下十二个人随侍。道上的行人传递着不知真假的关于着火的消息,陆续有人还有往那边赶。

顾宜芳听了谢玖的问题,想了想才道:“是吗?朕哪知道他住哪?那些百姓说是,大概就是吧。”

他顿了顿,低头亲亲她的脸道:“我们出来玩的。玩的尽兴就好,其它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谢玖默,皇帝可以再无耻一些吗?

他带她出来不就是为了见陈会的鬼魂吗?

虽说一路上皇帝的愧疚越来越明显,甚至导致他想一改初衷,当真改成是带她出来玩乐的。但她都听到百姓这么说了。皇帝还瞪什么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说了两遍游玩,他就真当是出来玩儿的?

给自己洗脑的效果倒是很明显啊。

“陈会此人事关重大,若陛下不怪我多事,不如让我去见一见,或许能问出什么来。”谢玖无奈地上赶着帮忙。

顾宜芳笑道:“你不用管这些。朕手底下的人如果什么事都办不好,处处要劳动到你,朕还养着他们做什么?你是朕用来宠的,他们是朕用来使唤的,不一样。你就别抢别人的份内事做了。”

谢玖虽在皇帝面前发誓,愿为他的臂膀。但自从复宠,皇帝一向对她宠\爱有加,三五不时的也让她见一些鬼啊怪的,从没说过什么她只要享受就好的话。皇帝脑袋那根筋一会往左掰是这样一会往右掰是那样,她从不奢望有生之年能搞懂皇帝神奇的脑回路。

她只要在皇帝对她好时,乖乖受着就好,自讨苦吃的事,她觉得能少做还是少做的好。

毕竟,鬼不是什么好见的物什。

“我听陛下的。”谢玖笑盈盈地表忠心,“若陛下需要我,陛下记得,阿玖宁愿赴汤蹈火。”

顾宜芳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就想这马车一直不到终点,一路向前才好。

“你在万钟的家里是看到了什么,朕从没看你吓成那个样子?现在怎么样,还好吗?”他轻声在她耳旁问。

他呼出的热气让谢玖一阵痒,忙笑着推开,谁知手还没抬起来又被他握\住,整个人被他整整箝在怀里,半边身子紧贴着他。

谢玖挣脱不出,便索性回身抱住他,“那屋子地底下很多死尸,都是以前被那个屋子的主人杀的,他们想拉我下去。”

“怎么拉你下去?”顾宜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那些个鬼再厉害,还能把个大活人给拉地底下?这完全超出了他知识理解范畴。

“不是这身体拉到地底,是拉着脚腕,将魂魄从身体里硬拽出来。”谢玖发现皇帝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和她谈论这些鬼了,就好像学堂里的书生,他已经在潜意识里认为是真的有鬼,她说的都是真的。

“居然这么危险?以后你可要离那些远一些,真是无法无天,死了就不服天\朝管了吗?”顾宜芳皱眉,后来忽而一笑,道:“幸亏有朕在你身边吧,不然你可要怎么办啊,成天担惊受怕吧?”

谢玖轻笑,再也掩饰不出地发出了声音。

即便皇帝说的是真的,也的确是造福于她。可是堂堂天子,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是小人得志的要命。

这毫不掩饰噗嗤一声笑,令顾宜芳自尊心受挫。一张俊脸腾地红了,报复似的一下轻一下重地掐着谢玖的腰。

“你笑什么?朕说错了吗?你再笑,信不信朕把你的肉一块一块掐下来。”

“信,信。我哪里敢不信啊,陛下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谢玖躲闪不过,连声讨饶。心道,若不是在街上大庭广众,有伤风化,她露两手施展,看他怎么求爷爷告奶奶!

整治小皇帝,她也只能在榻上才有九分把握。这幕天席地的,到底是顾家的天下。她无力施展。

谢玖左躲右闪,娇\喘连连,秀发微乱。

顾宜芳看着她媚眼如丝,含嗔带怨,目光陡地变深。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上去。

马车外万钟倒抽一口冷气,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拱卫郎一个个面无表情,完全一副尽职尽职护卫的模样。但这些个人都万钟亲自挑出来训练成熟的,他哪里看不出这帮子人眼神望天望地,稍一靠近马车边缘就像被无形的东西弹开,扭头扭的那叫一个迅速。

皇帝和瑾芳仪先前讲话还控制着音量。后来笑闹起来完全没了顾忌,真当是在他们的后\宫了。

能进拱卫司的都是身手不错,耳聪目明的,惯会挖墙盗洞探人隐私,更何况这样一辆小小的马车,在他们的耳朵里根本如若无物。

万钟武功高强。比旁人又靠的马车近些。虽则谢玖说起那屋子鬼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半字不漏地进了万钟的耳朵。在他还来不及惊讶之际,皇帝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立马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他信奉世间有鬼神不假。但说一个后\宫妃嫔能看到鬼就太扯了吧?

更扯的是,居然说他屋子下面一堆堆的鬼,他那屋子阴阴凉的,夏天躺在那里不知道多爽!

万钟心里气,赶情皇帝满脑子精明全用在他们这帮臣子身上,半点儿也没留给后\宫众妃,就算瑾芳仪是皇帝的心头肉,掌中宝,也不能她说什么都信,万一哪天她一时兴起做起了jian妃,大燕国不就全毁她手里了吗?

且不说他气到爆,当晚回家就把地上刨了个大坑,挖出九具森森的白骨,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子潜,你可知这条街哪家食肆好吃?”

子潜是万钟的表字,他听到皇帝深吸两口气才平衡了气息,声音里带着股漫不经心。

他迟疑道:“今日多有变数,郎君不如还是回府吧。”

“既是出来玩的,自然要尽兴而归,你且将你知道的好吃好玩儿的地方说出来,别动不动就替朕――替我拿主意。”顾宜芳不悦地道:“还是你自认不能尽忠职守,护卫我的安全?”

“你但说无妨啊。”尾间轻轻上挑,透出的意思就是:你敢说,我就敢撤了你的职。

万钟咬牙,是不是出来玩儿的别人不知道皇帝还不知道吗?

明明是皇帝抽疯要去陈府,拱卫司布置路线,安排暗卫,完全是奉旨行事。皇帝现在从宫里出来就变卦,变成出来玩儿的,究竟特么是皇帝玩儿他,还是传旨的连书玩儿他?!

陈会涉嫌卷入柳妃谋反案,死后尸体被拱卫司控制的情况下一把火烧了陈家大宅,而且还是在皇帝出宫这一天,说是意外谁信?

分明是拱卫司放了太多注意力在陈会身上,引起了幕后之人的警觉,怕他们查到蛛丝马迹,索性一把火烧个干净。可万一他们铤而走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脑犯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跑来刺杀皇帝,但凡有一丝纰漏,他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

就在万钟正要开口反驳之时,瑾芳仪突然出声:“陛下的安全为重,玩乐不在一时,哪天万大人准备妥当,我们玩儿的也尽兴。今日又是起火,臣妾又受到惊吓,怎么看都不顺,还是回宫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万钟隔着帷幄一瞥,皇帝和瑾芳仪不知经历了怎样火花四射的眼神交流,半晌才听皇帝嘟哝一句:扫兴。

“摆驾回宫。”顾宜芳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什么也没吃到,什么也没玩儿到,白白浪费了朕的一番心意。下一次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子潜……还是需要磨练,办事不知圆融。”

谢玖,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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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怒斥

一路上虽然没逛到哪里,马车却依照皇帝的吩咐放慢了速度,两人有说有笑,将车上高洪书准备的糕点瓜果吃了大半,抵达宁安宫时已经是未时三刻。

谢玖伺候皇帝换上了宫中常服,才进了内室也换下芳仪等级的宫装,穿上轻便的粉白色齐腰襦裙。

花真跟着高洪书和连书坐在皇帝马车后面的一辆简陋的小马车里,以备贴身服侍。一路上精神恢复不少,完全没了万钟屋子外面吓的两眼发直,两腿打颤那股凄惨。

该怎么说她呢,抗打击能力逐步在增强。谢玖心道。

眼看着花真手脚麻利地撤下了瑾芳仪头上份量不轻的金饰,安春才压低了声音道:“今日皇后身边的秋巧来宁安宫了,听说是嘉芳仪下\身见了红,宫女报到皇后那儿,皇后宣了御医,又派人到含章殿禀告皇上,秋巧没找到,便又来了宁安宫。奴婢不知娘娘和皇上在一起,便没有说。”

谢玖点头,视线停在才撤下的金钗上。

“之后还有什么消息吗?”她问。

叩叩,突起两声门响,紧接着是高洪书的声音:“瑾芳仪可换好了衣裳?皇上喝了宫里的茶甚为喜爱,请瑾芳仪快些出来,一同品茶。”

“有劳高公公回禀皇上,我马上就到。”

谢玖不禁莞尔,花真却是个直肠子,噗嗤就乐出了声。

“那茶不就是皇上上个月赏下来,每次来都喝的?皇上近来越发离不开娘娘,连分开这半刻钟,换件衣裳的时间也舍不得呢。”

“花真!”安春斥了声,“越发没大没小。”

花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奴婢知错了,求娘娘恕罪。”

“以后不可乱说了,让皇上听到你这么编排他,给你扔浣衣局做粗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谢玖见花真脸色一白,确是吓住了她,.la [棉花糖]明明就是这么回事,但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旁人倒还好,皇帝翻脸跟翻书似的,没准儿就迁怒到谁。

皇帝每次到宁安宫都是和颜悦色,花真是没见过帝王一怒,伏尸千里,警觉心越来越低,该是敲打敲打上下一干宫人的时候了。

“奴婢真的知错了。”花真小脸煞白,瑾芳仪这么一说,她连胆汁都要吓出来了。

“下次再犯,我就罚你天天去倒夜香。”谢玖似笑非笑地的白了花真一眼。起身便往外室走。

安春剜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花真,连忙跟上去,在谢玖身旁压低声音回复之前的问话:“嘉芳仪的胎是保住了,但却被皇后派去传话的宁兰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顿,连皇后派去照顾的宫女嬷嬷也都各自挨了五板子。”

谢玖不禁摇头。

在与柳妃达成交易后。她同皇帝说过的第二天,皇帝就派了人里里外外查了一遍长秋宫,本就是她布下设套给柳妃钻,骗她话的,一番搜索下来自然什么都没有。偏嘉芳仪会错了意,皇后成日派人守在长秋宫也就罢了,现在连皇帝的人都来。她便认准有人要毒害她肚子的孩子,以致原本她就思虑过重,越发的疑神疑鬼,吃点饭就肚子疼,喝点汤就喉咙痛,一天照三餐作。

今天不知道又怎么了。居然闹到这地步。

景元帝子嗣单薄,按说妃嫔有孕是件大喜事,便是再不得皇帝的喜爱,为皇家添人进口也是大功一件。至少明面上皇帝没有贬嘉芳仪的位份,只是禁足在长秋宫。怀胎十月。挺着个肚子好好表现,拉拢皇帝也好,靠近皇后也好,哪怕偶尔向太后示示好,哪个开心了都少不得好处。

若一朝产下皇子,没准皇帝的怒气就消了,怎么着也比整日在宫里愁眉苦脸,悲伤春秋,天天念些酸掉牙的情诗来得实惠。(.la 无弹窗广告)

都说隔辈亲,秦妃的华阳公主太后就喜爱的不得了,三五不时就抱到咸熙宫玩闹,赏赐更是源源不绝。之前因殴打贾黛珍而被皇帝贬到望春宫的赵才人,她在怀孕时太后便照拂有加,还没生下皇嗣便越级按芳仪的待遇。

可这贾黛珍就是有让原本可以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趋势拧着弯的往悲催里拐。

皇后把持着长秋宫是一方面,主要是贾黛珍胸大无脑,根本没走太后那条路子,一条路到黑,就是一个字:作。

顾宜芳歪在躺椅上,腿上摊开一本画册,他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是谢玖,眼里才有了笑意:“换个衣裳也那么久……听你的宫女说,你现在还在练画。这本画册对于你太深了,看看热闹就好。”

谢玖想起同周妃的约定,便告诉了皇帝,自己拜了师父。

“唔,”顾宜芳想了想,“周妃好像画艺还不错。不过,真正的画画高手却是庄妃,她的人物画堪称一绝。只是她现在的人有点儿怪怪的……”他回想每次庄妃像狼一样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变出个孩子,他就浑身发毛,两腿发软。

谢玖虽然和皇帝脑袋里想的不是一件事,但对于庄妃的评价还是一样的。

庄妃念经念的麿磨障障的,她画的再好,也抵不过谢玖对她滔滔不绝劝人和她一同念经,可以不眠不休整晚的强大功力的恐惧。

前世她初进宫时有幸入了庄妃的眼,不过搭了句讪,说了声念经的确使人开悟向善,顿时被庄妃引为知己,谈话直到口干舌燥,上下两眼皮直打架。后来还是装了一场病,才躲了过去。这事被景元帝知道,硬是笑了她半个多月。

“我还是和周妃比较投契些。”谢玖道。

顾宜芳挑眉一笑。

“花真?”他一眼扫到她,忽然想起一桩事。

花真瞬间挺直了背,只听咔嚓一声,不知是扭到了哪根骨头。移形换影一般,几步到了皇帝跟前。“陛下,奴婢在。”

“朕不是让你贴身服侍瑾芳仪的吗,怎么在万钟的屋子,朕听到你的尖叫声进去时,你是站在院子里,而不是瑾芳仪身边?上一次你在柳妃手下救了瑾芳仪,朕很欣赏你,为何此次会躲的老远不见人?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顾宜芳蹙眉语重心长地道。

其实当下他就发觉,只是没来得及斥责她,就被晋安公主那一声接一声的‘老娘’给雷到,生生给花真那茬给雷忘了。如今看到她,这才想了起来。

花真吓的花容失色,脑子都没来得及想,腿就自个儿跪到了地上。“奴、奴奴婢知错,陛下饶命!”

“陛下,”谢玖无奈地叹道,皇帝难道不觉得用对大臣的招数拿来对付一个小宫女,有点儿杀鸡用牛刀了吗?“你吓唬一个小姑娘做什么,那事不怪她,是我让她出去的。”

花真抽着鼻涕,满脑子恐惧中仍不忘大赞一声瑾芳仪妃嫔的良心保证,没让她无辜背黑锅!

顾宜芳失笑,“小姑娘?花真多大?”

“十七吧?”谢玖似乎有些印象。

花真机械地点头。

“你才十六,还说她是小姑娘?”顾宜芳轻轻捏把她的脸蛋,柔声道:“给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谢玖笑道:“这事不急,我有正事要对陛下说呢。”她拿起桌案上的茶,还不等凑到嘴边,就被顾宜芳伸手抢了去。

“你每天喝中药汤呢,怎么这么不知顾忌,还敢喝茶?解了药性!”

也不知刚才是谁叫高洪书去请她出来品茶,出来了才想起来她根本不能喝茶?

瞥了眼皇帝身旁浸着脑袋看地,一脸我不认识这货表情的高洪书,谢玖忍笑。“我的身体差不多好了,明儿就可以不用喝药了。”

“你别自作主张了,只要郑御医的药没有停,你就乖乖地给朕继续喝着。否则,按忤逆论。”顾宜芳一句话否决。

谢玖无语,还没等她叹气,便听高洪书幽幽一声叹。

顾宜芳立马转头,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怎么,你有意见?”

高洪书立正站好,交握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特么年纪越大,警觉性越低,居然如实地把对皇帝的无语忠实地表达了出来!

“没有,绝对没有。”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细长的眼睛瞪的溜圆:“刚才有个小虫子在小的面前飞过,小的想把它吹跑,免得落小的嘴上。小的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顾宜芳冷笑,“朕不管因为什么,你那嘴巴不干正事,成天唉声叹气再让朕听到,朕就让人抓一把蟑螂蚊子甲虫扔你嘴里。”

他一字一句地说:“君无戏言。”

高洪书激灵打了个寒颤,他绝对相信皇帝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陛下,我是真的有正事要说。”谢玖拉住顾宜芳的手,总算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这才将贾黛珍见红,皇后找到宁安宫的事说了一遍。

顾宜芳听完,脸色立马阴了下来。他骂高洪书,责花真,都还带着点玩闹的性质。如今是真的气着了,顺手就把手上茶盏一摔砸到了对面的墙上,茶叶水渍溅了一地。

“来人!”他高声喝道,高洪书冲着走进来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

“你去长秋宫替朕传话给贾黛珍,让她好好地给朕养胎,她再作闹,皇嗣出了一差二错,她也不用活了。朕的后\宫不养这等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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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帝妃异心

皇后一个,太后一个,再加上皇帝,怎么就都那么爱摔东西听响儿?

眼见着一个顶好的黑釉茶盏就这么碎在皇帝手里,谢玖心里直疼,她用了半个月,才顺手就这么没了。(.la 无弹窗广告)怪道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真真就是这样的,都是爱祸害东西的主儿。

高洪书就在眼前,皇帝非叫进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给贾黛珍传话,明摆着就是给贾黛珍及各宫妃看个清楚明白,嘉芳仪失宠了,连让含章殿总管传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太监这一去,宫中的风向肯定立马改变。

“陛下息怒。”谢玖叹口气,硬着头皮叫住了转身往外便走的小太监。

顾宜芳眯起眼睛,双眸似刀子一般利,他宠\爱谢玖不假,不代表她能够使唤他身边的人,阻止他的意图。

谢玖在顾宜芳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下,缓缓跪在他面前,柔声道:“臣妾并非故意忤逆圣意,请陛下容臣妾说完,再作判断。嘉芳仪先前做错了事,难免心生惶恐,思虑过度。宫中的眼睛都盯着长秋宫,皇后和陛下为求万无一失,过份保护也是有的,这才令嘉芳仪疑神疑鬼,担心有人害她。此次虽说见红,但事情经过臣妾和陛下也都不清楚,不一定就完全是嘉芳仪的责任。那胎是陛下的孩子不假,也是嘉芳仪的孩子,她已在陛下面前失了宠,又怎会、怎敢再拿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这里面,或许有误会也不一定。”

她顿了顿,又道:“她现在胆战心惊,才受了皇后的责备,陛下这一口谕下去,臣妾只怕她精神压力过大,身体负荷不了,影响到皇嗣。望陛下三思。”

半晌。殿内没有一点声动。

顾宜芳冷笑:“你倒尽责。”

谢玖一怔,即刻明白他指的是与柳妃的交易。(.la 好看的)不禁苦笑道:“臣妾只是……陛下子嗣单薄,万一陛下一时意气,嘉芳仪的身子出了差错。难过的难道不是陛下吗?”

当她这个宠妃做的容易吗?!

时刻揣摩皇帝的意思,凡事都要想到他的头里,甚至还不能让他知道。温柔解意只是基本技能,撒的了娇,耍的了赖,气氛僵了要往回收,过于奔放了就要开始忸怩。

就像现在,特么的当她真想做个贤良大度,把后背留给人插刀的傻缺二百五?

皇帝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的,万一这一道旨意传过去。贾黛珍受不了刺激落了胎。到时皇帝悔了怨了,没准哪根神奇的脑回路就转到她身上。以防万一,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连句阻拦的话也不说。

瞻前顾后,处处陪着小心。她自己都觉得累。

在她心里深处,也顾念着尚未见天日的孩子。到底是条小生命,若只是因为母亲的愚不可及,父亲的间歇性脑抽,就丧失了来到世间的机会,未免令人唏嘘。

说完话,谢玖就跪在地上没动。视线望着在眼前的他的手。修长白晳,不知是不是摸她脸摸的,手上有股淡淡的脂粉味儿。

“起来。”

顾宜芳伸手到她眼前,谢玖也不矫情,让起来就起来,于是上下位置颠倒。他坐在躺椅上抬头看着她,而她身材高挑,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向下望。她看到了他眼底微暖的眼神,情绪稍微有了缓和。

握着她的那只手掌使了力道,她从善如流地顺他的意思。坐到了椅子上。

那躺椅本是供一人休憩,如今坐了两个便有些挤,顾宜芳手臂用力,将她拦腰一提,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小太监目瞪口呆地看着帝妃二人的互动,一时愣在当场,不知是该退下,还是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他们其中一人良心发现,还有他这么个人物的存在,再来发落他该去干什么,怎么传这个话。

高洪书咽了咽口水,这俩人越发地没羞没臊,不管当着多少人面都有一种视旁人如无物的技能。

他不会忘记万钟一路护送皇帝进宫时,那一言难尽,百般隐忍在心头的一脸屎色。

高洪书心中冷笑,没见过皇帝神经病的一面,就算不得皇帝心腹。万钟这才算万里长征第一步,才开始认识皇帝真面目的冰山一角。

“陛下,”他放柔了声音,丝毫不觉得这个声线下自己的声音令人有狠狠踹上他喉咙的欲\望。在顾宜芳冷冰冰的视线下,战战兢兢地指了指等着指示的小太监,几乎泪奔。

他是有多爱岗敬业,多体恤下属,冒着被皇帝搓磨至死的危险来解救几乎抖成筛子的小太监啊!

“还要给长秋宫传话吗?”

顾宜芳横了高洪书一眼,“传,怎么不传?”他声音一变,阴冷了许多。“告诉贾黛珍,好好养着朕的皇嗣。”

“……”没了?

小太监和高洪书面面相觑,末了还是高洪书反应快,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出去,再过一会儿皇帝不定又往里加什么话。其实传不传话,传什么话,他都无所谓,反正受折磨的又不是他。

他提心吊胆的原因,不过就是怕皇帝一个脑抽和瑾芳仪吵起来,那时候皇帝的杀伤力就与现在不能同日而语了。别说身边的人受搓磨,走过路过到了皇帝眼里的,也免不得被迁怒,被折磨。

“还有,”顾宜芳蹙眉,“高洪书,你再掐着嗓子说话,朕就一桶硫酸倒进去,毒哑你。”

高洪书两眼皮狂跳,想说你特么直接说化了我不更贴切?

“小的,”他重重一咳,声音粗粗地道:“遵命。”

顾宜芳不耐烦地挥手,“都退下去,朕看着你们就烦。”

世界总算清静了。

谢玖侧坐在顾宜芳的腿上,歪着半边身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顾宜芳环抱着她的腰,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直到阳光暖暖的,她有些醺醺然的时候,才听顾宜芳叹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对朕说吗?”

谢玖想了想,“什么事?”

顾宜芳闷笑,“花真。”

“陛下好像对花真很感兴趣。”谢玖模棱两可地道。

太后虽然提点她,要她劝皇帝雨露均沾,意思是这个皇帝要公平一些,别老是教妃嫔们守活寡,让她们都睡皇帝一次。

谢玖一心想要固宠,不过她并不奢求,甚至并不想时时刻刻霸占着皇帝,让他独宠一人。且不说后\宫虎视眈眈的妃嫔,景元帝如今只有一个女儿,连个继承人的影子都没有,后\宫的女人受得了,前朝的大臣们也受不了。

皇帝哪怕有一百个儿子,他们都不嫌多,一个没有就太少了。

虽说皇帝龙精虎猛的年纪,照说不会有什么一差二错,但凡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历朝历代的大臣都恨不得当朝的天子卯着劲儿的生儿子,最好是以后储君是论堆挑的,这个不顺眼换那个,总得给他们个念想。

她经历过前世自然知道,自从秦妃的儿子生出来,皇帝的孩子就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光儿子就十来个,景元帝肯定不会有生不出儿子的隐忧。

可现在这帮子大臣不知道,只怕将来论堆挑的儿子出来,大臣们也不会乐见皇帝独宠一人。

独宠不同于盛宠,它的风险系数太大,现在她才上位一个多月,又有一段时间在生病,还瞧不出什么。一旦独宠局势形成,其它势力联合起来就够她喝一壶的,更别说真正让她心里发毛的那位还悠哉地养胎,没伸出那双利爪。

就像皇帝说的,他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

一旦太后和皇后下定决心,宁可冒着和皇帝撕破脸皮的风险也要除了她,她的死期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皇帝的恩宠固然重要,最重要的却是她还有命享受。分宠势在必行,只是时间早晚,还有人选……

不过,虽是她主动提及花真,但并不真的认为皇帝是对花真起了心思。她在景元帝身边前后加起来六年的时间,他看上哪个女人所流露出的是什么样的眼神,她还是心里有谱的。

而且现在皇帝对她兴致正浓,她直眉愣眼地往他榻上塞女人,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她甚至可以预料到后果,景元帝会一脚将她踢下榻去,她挑的女人看都不会看一眼,就去幸了一堆和她完全无关的妃嫔,再将她打入冷宫,和她那几个结了梁子的女人窝里斗到死。

景元帝若想耍狠,没有人狠得过他。

“笑什么呢?”顾宜芳一把掐她纤细的腰上,“小醋坛子乱吃飞醋——朕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身边的人虽不如朕这么有用,怎么说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有人在你旁边,朕才放心些。”

谢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遇到了这身体的原主,我是借尸还魂,不能让花真听出端倪才赶她出去的。

于是,她模糊地解释说是有鬼魂想寻求帮助,她一时大意才上了当。

“阿玖,”顾宜芳放开她,让她面对着他,那双黑亮的眸子清冷深邃。“不管是帮人还是帮鬼,都要在确保自身安全无虞的状况下锦上添花,没有人值得你将自己搭进去。”

他望着她,目光有些担忧,又有些她看不懂的其他东西。

隐隐的,令她心头猛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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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恶意

谈话没有继续下去,就在谢玖觉得心脏几乎跳出胸膛那一瞬间,叩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莫名旖\旎的气氛。(.la 无弹窗广告)

“太后派人来请陛下速去咸熙宫,有要事相商。”高洪书经方才皇帝良心的建议,刻意地将声音压低,虽说低沉了许多,像个男人了,但始终有种别扭的一板一眼的感觉在里面。

“知道了。”

顾宜芳话音未落,谢玖便连忙站起身,伸手拉他从躺椅里起来。他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慢慢摩娑,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陛下?”谢玖疑惑地望着他。

顾宜芳这才缓缓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宫里容不得那么好心。你进宫时日还短,还没真正看到这里面黑暗的一面。朕不希望你变得心狠手辣,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但朕也不想让你觉得,你对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对你好,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说完,他就走了。

谢玖一副遭雷劈的表情,因为她发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在景元帝心里她的形象居然还是朵圣母白莲花。

是她随口胡诌的帮鬼却被鬼骗的故事给他的错觉,还是她担心皇帝间歇性抽风后遗症,万一贾黛珍肚子出了问题赖她没有拦着他,替其说了句话,影响了皇帝英明的判断?

她想说,她真不是的啊。

施威蒋才人,殴打易美人,顶\撞皇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后\宫的热度还没退,皇帝就都忘了?

怎么看她也不是个善男信女级别的。

她知道皇帝待她越发不同,眼神都透着股子温柔痴\缠。他喜欢她,宠\爱她,但也不能罔顾事实,把她无限美好化啊。这是不对的!万一他哪天一个抽冷子发现她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娇弱可怜,后背露出来白花花一片任人插刀,她美好的形象碎了,责任算她的。还是皇帝?

她生来没有白莲花的根儿,也就不装什么圣母体质,行事只凭自己喜好。(.la 无弹窗广告)

没想到就是这样,她在皇帝心里居然还这么好。

她有些拿不准,皇帝是真这么想,还是透着别的意思,在敲打她。

毕竟景元帝这人,满肚子弯弯拐拐,逢人只说三分话,而且这三分里连一半真话也不见得有。他甚至有时候会故意拧巴说反话。这一招也不知坑了多少大臣、后妃。前仆后继,死状凄惨。

谢玖叹了口气,揉揉额际,才要开口唤安春进来,只觉一阵阴风袭来。柳妃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面前,横眉立目,看着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前掐死她的架式。

“贾黛珍让人算计了,下\身见了红,你知道吗?”

“让人算计?”谢玖一怔,现在长秋宫被皇后围的铁桶一般,嘉芳仪又不是什么得宠的人物。会有人冒那么大危险算计她?“你知道是谁吗?”

柳妃冷声道:“我是不知,但她吃了小半碗饭就开始喊疼,总不会有错。”

谢玖疑惑,这些和她说的着吗?因为她能看到鬼,柳妃就有事儿没事儿过来闲磕牙,还是她俩交易达成。柳妃认为她就该一辈子护着贾黛珍,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得跟亲娘似的嘘寒问暖?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御医去看了无事,尚方监也派人彻底查了长秋宫,更加没有人像你一样给皇嗣下毒。嘉芳仪纯粹是疑神疑鬼。自己把自己吓的,她那肚子还得看她自己,我无能为力。”

“你就是这样护她周全?”柳妃目光含毒,嗖到飘到谢玖身边,空气中的温度好像立刻变成了冬天,冰冷刺骨,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奈何我不得,是吧?”柳妃在她耳边说。

谢玖退后一步,双眉一挑。

“你也不会不记得如今嘉芳仪落得这般下场,始作俑者就是你吧?”她冷笑,寸步不让。“你为了保证弑君计划万一失手,便在嘉芳仪那里留下后招,骗她说相思子是春\药,哄她给皇帝喝下去毒死他。事情暴露了,她才从当宠的芳仪变成禁足、失宠,若不是怀了身子,早被皇帝送到望春宫了……她的下场,是你的功劳,你现在来怪我,不嫌晚了些吗?”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柳妃恨恨地道。

“想没想到,结局就是如此。即便皇帝相信嘉芳仪不想毒死他,但给皇帝偷偷下春\药……皇帝没要了她的命已经算仁至义尽,更不要说复宠,终此一生都不可能了。”

“是我害了她,我知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奢望她能复宠,至少让她平安地生下孩子,这样她或许在宫里尚有立足之地。”

柳妃或许是死的时间尚短,还不能像昭阳宫女鬼那样触碰到实体。

但她伸过去停在谢玖脖颈处的鬼手,仍令谢玖顿觉冰冷刺骨,连带着她的头都像是被冻住,竟瞬间觉得清明一片。

柳妃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只要谢玖不答应护住贾黛珍,她就要向谢玖出手了。

“我答应你护她顺利产下皇嗣,外力方面我会一力承担,但她自己作闹,伤了身,这你也要迁怒到我的头上,是不是本末倒置了?”谢玖想,不知道是不是和鬼魂打交道久了,还是今天让万钟屋子里那群猛鬼吓的,见识了真正的猛鬼,胆子硬给撑大了。

不过是鬼,她死了也会变成鬼,那她还怕他们什么?

她笑,“陛下让我转句话给你,若我有个一差二错,他会让贾黛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帝……他什么都知道?”

谢玖假话张嘴就来,“我和皇帝没有秘密。”

柳妃眼中蕴含风暴,“你凭什么认为能用她来威胁我?!”

谢玖无语,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掩耳盗铃,有意思吗?

她知道嘉黛珍那里出了问题,柳妃肯定少不了来找她作闹一场。谁知皇帝前脚才走,后脚她就怒冲冲地飘了上来,她是早等在宁安宫外面,排队见她呢吧?现在还跟她耍狠撂话。以为自己还是柳妃那时候横行无忌,她奈何不了她吗?

“什么也不凭,我只要知道你能受我的威胁就够了。”

谢玖浅笑盈盈,与柳妃冷绝阴寒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些事。彼此心里有数便好,不是吗?

第二天,谢玖如常地去咸熙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至少表面看来与往日没有不同。

不晓得太后自哪里知道了皇帝带着她在宫外四处乱转,险些遇火灾的状况。谢玖不清楚太后请皇帝过去是不是谈论此事,皇帝回宫只说若太后责备,只管说是他的主意,她作不了主。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谢玖可不认为推得一干二净,太后就不会拿她撒火作筏子。毕竟他是她亲儿子。她却什么都不是。

但出乎意料的是,太后提也没有提,看着她的眼神带笑,倒比昨日更加亲近。

太后表现的越是云淡风轻,她心里越是发毛。这么大的事。如果披头盖脸地臭骂她一顿,她也心甘情愿受着,不过是脸面上的事,总能在其他妃嫔那里找回来的。可太后就那么憋着一股气,不定暴发出来是个什么状况。

谢玖担心她和皇后还未分出高下,太后就忍受不了,先出手把她给灭了。

“呀。那个丑鬼怎么没和你一同来呢?”贾优老太监翘着兰花指,笑眯眯地打招呼道:“咱家还想着今早会不会再见到他呢。你就是小太后嘴里的谢氏吧,你真是打破了后\宫的记录,小太后絮絮叨叨一晚上,说迟早弄死你呢。”

他笑的开怀,“能让太后那么烦心的。你是后\宫第一人啊。”

谢玖只觉乌云盖顶,老太监语气满满的都是赞赏,可她丝毫不觉得这是件欢欣鼓舞的事,太后一个控制不住情绪,分分钟把她灭成渣啊。

“瑾芳仪温柔娴静。端庄守礼,哀家很是喜欢。”张伏慧凤目含笑:她一出声,殿内便是一片安静。

“瑾芳仪因身子弱,常年在宁安宫养病,这才在宫里走动的少,以致你们彼此都不大熟悉。你们是皇上的妃嫔,也都是自家姐妹,理应多多走动,联络感情。后\宫各睦才是大家的福气,可别都没有章法似的,你争我夺,斗的鸡飞狗跳,凭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众妃纷纷称是,头顶上小阴风一阵阵地吹。

温柔娴静,端庄守礼――太后确定她说的是瑾芳仪?为什么她们从来不曾见识过这样一号人物?

她们是生活在一个维度吧?

谢玖但笑不语,耳边听到铁锹锲而不舍挖坑的声音。

张伏慧轻呷一口茶,“前天哀家去宁安宫看了看,好是好,却稍嫌冷清。以前指过去陪你的蒋氏到底年轻小,说话也没个分寸。这次哀家特意挑了两个好的,性格开朗,且又是旧识,你们一定处的来。”

“白宝林和尹御女。”

按规矩这两位的品级都是不够格给太后请安的,但太后指了出来,必是早有安排。

张伏慧笑道:“近日宫中要再升一升位份,如今瑾芳仪病才刚好,哀家高兴,便将你们二人位份先升了,也算哀家的一份心意了。白氏,尹氏升为才人,封位圣旨晚些时候就会下了。以后到了宁安宫,要与瑾芳仪和睦相处,切不可学之前那蒋氏,胡言乱语,惹了瑾芳仪不高兴,可别怪哀家罚你们了。”

这下什么也不必说,众妃也感觉到来自太后那里对瑾芳仪满满的恶意了。

瑾芳仪病好了,太后高兴就送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去。太后确定她不是想活活气死瑾芳仪吗?

众妃默默地萎了,太后有风险,靠近需谨慎,她们这帮凡夫俗子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没事儿也别让太后太高兴了。

ps:

晚十一点左右还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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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变局

太后现在的人生目标是不是就是铁了心要分她的宠?

不到一个月前,太后寿宴她没份参与也就罢了,还在当时领回去了两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其中蒋氏甚至在她当晚寿宴,就让太后塞上了皇帝的龙榻,虽然第二天皇帝翻脸不认人,一脚将人以尊卑不分踢到了望春宫。

剩下的那位楚美人,谢玖更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不过想要给蒋氏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让皇帝捷足先登,先她一步处理了蒋氏,然后就把这楚美人给吓着了。

成天窝在宁安宫,有她和没她这个人根本没区别,皇帝天天去宁安宫,她也不知道出来晃晃,哪怕露个裙角展示下存在感也好。如果不是这两天来咸熙宫向太后请安,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几乎忘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位的楚美人。

好歹前世楚美人生了个很得皇帝喜欢的公主,在宫里过的也算相当有滋有味。

怎么这辈子悄没声息的,见了皇帝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着道儿走?

但凡她整出点儿声响,存在感强些,也不至于太后一塞就塞两个进宁安宫,真当她倒卖人口,有多少接多少呢?

两个才人欢天喜地的谢了恩,又规规矩矩地向谢玖见了礼。

“你们以后可要和睦相处,彼此担待。”张伏慧笑意又深了几分。“瑾芳仪,哀家就把人交到你手上了,你进宫久些,她们有什么不懂的,你多教教。若真是不成才的,又是另外一个蒋氏,你只管来找哀家,哀家给你出气,记住了吗?”

如果可以,谢玖想一脚踹太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有你丫这么玩儿人的吗?

给人堵添。还不行人反击,摆明告诉她这两人是太后罩的,她敢像蒋氏一样在背后使坏,撺掇皇帝收拾了。太后就当她听不明白,后招陆续就上来了。

“太后的眼光一准儿错不了,”谢玖眉眼带笑,扇状的睫毛忽扇忽扇的,柔中带着丝丝的媚气。“太后尽管放宽心,都是自家姐妹,况又是新近入宫的,臣妾怎么着也会多担待些。”

张伏慧的笑容微微有些僵,她的眼光错不了?蒋氏还是她挑出来的呢,上了龙榻居然还让皇帝踢望春宫去了。也算是大燕朝头一遭。

这谢氏笑眯眯的一肚子馊水,说话做事绵里藏针,若是一般的妃嫔也就哑巴吃黄连硬咽下去了,偏偏她不吃那哑巴亏,当场就给刺回来。不过。张伏慧转念一想,这是真真堵到胸口,抓住要害了,谢氏做不出那忍气吞声的事,才亮一下她那没多大杀伤力的猫爪子,心里又禁不住美滋滋的。

她这辈子从太子妃做到皇后,现在做到太后。她搓磨妃嫔得心应手的劲儿,比专门给她梳头的宫女还要技术过硬。

这谢氏心眼儿再多,不过十几个岁个黄毛丫头,和她斗?哼!

太后和瑾芳仪一来一回,众妃看在眼里,无语在心头。

如果说她们有。或者说曾经有想去宁安宫掺和一脚的心意,也早在瑾芳仪将蒋氏连降三级踢到望春宫那一刻碎掉,又在瑾芳仪狂抽易美人大嘴巴的时候碾成渣吹散在风中了。

不仅是因为瑾芳仪手段粗暴,最重要的是桩桩件件后面都有皇帝在撑腰。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得人家月亮愿意。奈何宫里的这尊明月就好比陨石,一个气不顺说不准就往谁身上砸个坑。

瑾芳仪想收拾的人,皇帝处理起来只会更狠更无情。[.la 超多好]

曾几何时,众妃以为瑾芳仪和太后联手坑了皇后,现在皇后窝在昭阳宫托病不出,太后就往宁安宫连塞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也看不出曾经有联手的迹象。

皇后,太后和瑾芳仪,战势未开,战局未明,冒然入场分分钟是被炮灰的节奏。

荣宠什么都是虚的,最紧要还是保住小命。

太后说妃嫔又要升位份,虽则未定落到哪个头上,却比迁到宁安宫实惠的多,起码每月例银到手里是实打实的,而且还有命花。

妃嫔心思各异,太后到最后也有些心不在焉,便草草让她们都散了。

谢玖心里记挂着与周妃的约定,便又拉住了她同走。“姐姐昨晚没睡好吗,眼下有些发青啊。”

周妃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早上起了个大早,她一直处于迷迷瞪瞪的状态。“我昨晚描了个绣样儿,一时贪心也没留意时辰,后来困的不行才发现天都快亮了。眯了没两时辰,就来给太后请安了……困的我两眼皮直打架。”

“我原本想问姐姐可要与我同去永福宫,既然姐姐乏了,今日我便自己去了,姐姐你哪日休息足了再去不迟。”谢玖也不强人所难。

周妃点点头,宽大的袖子挡在嘴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姐姐顺便也去我宫里坐会儿,拜师宴我还没摆呢,心里总是没底啊。”谢玖二人连说边笑走出了宫门,下台阶时伸手扶住了周妃的胳膊,以免她迷迷糊糊一脚踏空了。

谢玖私心里其实很有些敬佩周妃,胆敢在神智不清醒的状况下来咸熙宫请安,这周妃的心到底是有多大?

周妃嗯嗯直点头,谢玖也不知她究竟是听进去几分,直送她到宝蓝色的软轿前,周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轿。

“芳仪娘娘有心。”周妃身边的大宫女应桃恭敬地轻施一礼。

方才周妃下台阶她这做宫女的还没来得及伸手,瑾芳仪就稳稳地给扶住了,动作自然而然,没有丝毫的刻意。而且她也不认为周妃有什么值得瑾芳仪巴结讨好的。成天就知道刺绣,三五个月也不见皇帝去一趟宫里,若不是在咸熙宫偶尔能见皇帝一面,她怀疑周妃根本就不记得皇帝那张脸是找什么样儿。

反观瑾芳仪正得宠,晋位是分分钟的事,家世也压了周妃不止一头,梁国府嫡出的姑娘,撒起银子来如流水一般,整个后\宫的宫女在监看着宁安宫都眼热。

谢玖浅笑道:“路上抬轿慢一些,周姐姐没准儿就在里面睡着了,你是她身边得力的宫女,小心些是没错的。”

“谢芳仪娘娘提点。”

谢玖冲她点点头,转身便见安春候在身旁,伸手放到了安春递过来的手上,款款走到软轿前。

“宫门口有位着蓝裙的娘娘似乎一直在注意着您。”安春轻声道。

谢玖闻言笑了,一眼扫过去,果然是太后塞到宁安宫的那位尹才人。肤白如雪,一双猫眼一样媚气的眸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谢玖随意点了下头,没理会她便上了轿。

“去永福宫。”

太后疼自己侄女,既想着两宫近些来往方便,又想不能离皇帝太远,近水楼台,便选定了在含章殿和咸熙宫正中间的永福宫。虽抱着两全其美的想法,到底皇帝连去也没有去过那里。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轿子停到了永福宫外面。

谢玖施施然下轿,便见红墙碧瓦,朱门紧闭。

安春到门前拍了两下锡环,不多时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正是张修盈常带在身边的灵儿。一听是瑾芳仪,灵儿连忙开门迎了进去。

谢玖笑盈盈地边走边说:“听周姐姐说张妃前天吹风着了凉,今天又没在咸熙宫看到,身体怎么样?可喝了药了?”

“多谢芳仪娘娘关心,我家娘娘好多了,就是身子有些懒,不想动。”灵儿领着谢玖自正殿侧到了东边的暖厢,招呼小宫女沏了热茶奉上。先向谢玖道了个罪,便转到侧殿去请张修盈。

不过半刻,灵儿便脚步匆忙地挑帘子走了进来,小脸煞白,虽极力掩饰,笑容里总带着三分尴尬。

“请芳仪娘娘恕灵儿不周之罪,我家娘娘吹了凉风,脸上起了疹子,不便见客……是灵儿大意,请娘娘您万勿见怪。”

方才明明说只是身子懒得动,疹子的事连提都没提,如今见了张妃,突地提起了疹子这码事。谢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张妃是摆明不想见她,只差直白地开口赶人了。

以前她不爱搭理张妃的时候,张妃可劲儿的上赶着黏着她,恨不得整天浸在宁安宫。

怎么一下子态度就变了?

“是我冒昧了,应该先派宫人来寻问是好方便才上门的。”谢玖起身告辞,灵儿想是挨了张妃的训,竟连留也没敢留,只是毕恭毕敬地送谢玖到了宫门外。

谢玖坐在轿上若有所思,忽然挑起了帘子,向安春道:“你去私下打听一下,张妃喝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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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麻烦

第二天,安春打听出来的消息果然印证了谢玖的想法。御医开的方子是清热剂,根本没有起疹子的症状。

谢玖想不明白,张妃疯魔之际太后坐镇永福宫,别说是她,宫里任何一个妃嫔都不会没眼色到亲眼去看张妃的疯状。而张妃病刚好,她又被柳妃设计,宫里传说她的死讯都不知多少回了,张妃不会不知道,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事生分,连面都不愿见,人情脸面都不顾。

可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得罪了张妃。

“听说灵儿也被降了一等,做了二等宫女,虽仍在内殿做事,到底不比从前。”安春巨细靡遗地道。

谢玖只觉匪夷所思,“哪里就这般严重?”

最后,花真和素锦也围过来一起琢磨,谁也弄不明白张妃这是怎么了。

“许是疯病还没完全好?”花真道。

“俺地娘,你们宫里怎么这么多疯子啊。”舒宜最近隐隐有种当皇宫是他家后宅的倾向,穿梭在各个宫中,拿自己当鬼魂间的皇帝那般到处看美人。宁安宫按他的话说,就相当于皇帝的含章殿。

他进不去皇帝的含章殿,就拿她这里当他的落脚点,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晃晃。

“俺听说你也是疯疯癫癫的。”他上下打量谢玖,一边吧唧嘴一边摇头。“外表倒是看不出来。要不要俺去给你瞧瞧虚实,你怎么惹人烦了?”

“滚。”谢玖骂舒宜已经骂习惯了,张嘴就来。

“是,奴婢遵命。”安春和素锦面面相觑,同时白了花真一眼。这没脑子的货,她是忘了大燕宫传说中第一疯癫的就是她们的瑾芳仪吗?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当着瑾芳仪说疯,花真是脑抽又犯了吗?

虽然有点儿粗俗。却难怪瑾芳仪骂她滚。

如果她们在瑾芳仪那位置那高度,分分钟踢花真这二货出宁安宫,去祸害旁人去。(.la 棉花糖)

张妃摆明躲着谢玖,她也不好再上赶着给人找不痛快。便将此事给放下了。倒是周妃热情的很,没隔两天就捧着一堆绣品登门,看着那三尺来长的富贵满园绣缎,谢玖怀疑周妃压箱底的作品都搬了来。

“姐姐太客气了,这哪像我拜师,倒像是姐姐过来向我拜师的。”谢玖忍不住笑道。连忙让安春去把她带进宫来压箱底的书翻出来两套绝版的画册,又让花真从库里提出来一套金饰头面回了礼。

这三样东西哪个单拿出去,也绝对拿得出手,价值不扉。

周妃尤其喜爱那两套画册,捧着就不想撒手。

小厨房炒了一桌子的小菜。谢玖和周妃开了一小坛梨花白,一杯接一杯喝起来,直喝的面酣耳热,双颊泛红。

前世谢玖哪里和周妃这般亲近过,也从来没想过表面上看起来磨磨障障只知道埋头刺绣的周妃这般好饮。谢玖都喝的醺醺然了,她居然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是清亮的。

只要扯到与刺绣有关的,周妃不眨眼能说上两天一ye凡和刺绣沾边的,书画技艺也难不倒她,趣事典故张口便来。

“姐姐真是太难得了,我到现在才知道刺绣也要懂得这么多的知识。融会贯通,风骨确与旁人不同。”谢玖由衷地称赞,从六岁就开始喜欢上刺绣,一路就绣了十几年,进了宫不争宠不斗狠,卯足了劲儿干她自己最喜欢的事。谢玖能说这样的人生太特么无敌了吗?

周妃一把握\住谢玖的双手,一副终于遇到知己的狂喜。

“要不,我连刺绣技艺也交给你吧。”

谢玖抿嘴笑。

“怎么样啊,你放心,我手把手教给你。(.la 好看的)肯定没有隐藏,倾囊相授的。”周妃激动地晃着谢玖的手,“阿玖,你说怎么样?以后你有了儿子可以亲手给她绣衣裳鞋袜,有了女儿也可以再教给她,或者给她做嫁妆。”

谢玖凌乱了,为什么她才十六岁,就扯到给将来的女儿拿什么做嫁妆的问题?

“我先学画画,有了基础再说吧。”她苦恼地道:“姐姐不知道,我不像姐姐手巧,我手笨的很。连学个画也不知道要学多久,只握三心两意,我什么都学不好,你说呢,姐姐?”

“嗯,你不贪心,很好。”周妃见谢玖脸色绯红,美眸如水,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脸,果然滑不溜手。“难怪皇上喜欢你,你很好,不像她们说的像个神经病,看谁不顺眼就抽谁。”

这时谢玖终于知道看着无比清醒的周妃已经醉了。

“我家娘娘是越醉眼睛越亮,说话越像正常人。”周妃的大宫女应桃小声解释。

“你说什么呢!”周妃一拍桌子,柳眉倒竖,不怒自威。“你敢说我的坏话,信不信我告诉我娘!”

“噗!”四周到处是忍笑的声音。

应桃脸蛋涨红,她家娘娘的脸面今天算是丢了个干干净净,半点儿都没私留。在谢玖的劝说帮助下,周妃才算放下了酒杯,可说什么也不在这儿歇着,硬是要回长春宫绣她那幅海棠春睡图。

“好阿玖,你很好,等我绣好了给你做嫁妆。”周妃一步一步走的比谢玖还稳当,就是相当的慢,人家一步够她走三步的。

谢玖一大帮子人好容易给周妃送上了轿,她的酒也省的差不多了。

正要返身上台阶,只见咸熙宫那只土狗撒着欢儿地追着小李子披头散发鲜血淋漓的脑袋,汪汪一顿狂叫,从暖华殿追到怡和殿,又从怡和殿追到暖华殿。于是,谢玖的酒彻底的省了。

“嗨,瑾芳仪,你好吗?”小李子贴着谢玖的头部绕了一圈。

谢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挥过去将那血淋淋的脑袋瓜子打到狗嘴里,嘎嘣一声咬碎了让她听个响。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做鬼了不起呀?

理都不理他,谢玖转身就回了西暖厢,借着酒劲眯了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得不说太后这次为她选的两个人,哪个都是一笔烂帐。

白才人是皇商之女,与皇后朱德音有着一弯十八拐的亲戚关系。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酷爱音乐,弹的一手好琵琶。虽说和皇后是远亲,自进宫却没有得到皇后的任何照拂,白才人也没有上赶着往皇后身边贴。

但是就因为这身份,谢玖也不得不防着她,她还没住进来就已经被否决。

若有一天她亲自送人到皇帝的榻上,也绝对不会是白才人。

至于尹才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她是谢玖原身那一伙常聚到一起赏诗踏青的其中一个,皇帝以前偶尔提及的说和她玩儿到一起的御女,素锦打听得知便是尹才人。那天咸熙宫外面犹犹豫豫想要打招呼的,便是她。

这二人前世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尹才人其人她勉强有些印象,唯唯诺诺的没什么主意,但奇怪的是淑妃与她并不亲近,两人比普通妃嫔也好不了多少。只不知是自来关系不睦,还是中间有了什么龃龉。

许是有了蒋氏的教训,尹白二位才人虽领了太后的口谕,圣旨也在当晚下达,她们到底没有擅作主张到她跟前问搬过来的日子。慢悠悠地收拾着行李家什,像是连\根针都不想落下的架式。

这两人不搬,谢玖不提,太后也就像没这回事了似的,连问也不问一嘴。

谢玖心里有数,今天算是抻到头了,再摆谱拿乔,太后指不定塞进来一个大通铺的人。

“花真,你走一趟尹才人和白才人现在住的地方,问问她们怎么还不搬过来。让她们最晚明天晚上就住进来。”

花真噗嗤一笑,她最喜欢看瑾芳仪倒打一耙的得意样儿,怎么看怎么爽。瑾芳仪没发话,她们敢自作主张搬进来?不如直接将行李寄存到望春宫,也省得多倒腾一手。

“奴婢得令。”花真一溜烟,乐颠颠地走了。

安春看花真狐假虎威的这般有成就感,不禁摇了摇头,只希望花真不要放弃治疗。哪天真让瑾芳仪调\教成了神经病大杀器,整个后\宫的脸蛋就都会不好了。

“安春,你去把咱们宫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美人给我请过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在咸熙宫她坐的离我又远看不清相貌,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快忘了。”

“是。”

安春挑眉,刚才不是和周妃喝的好好的,情绪很高涨吗?怎么突然就开始抽疯,不好好说人话了?

不多时,谢玖便见安春在前,楚美人一身碧绿的曲裾深衣跟在后面。楚美人本来就瘦弱纤长,看着就跟根竹竿子相似。一路低眉敛目,浸浸着头,行完礼站直了身子,谢玖才看到那张白嫩的左脸蛋肿的跟个小馒头一样。

谢玖眯起了眼,不记得让花真抽过她大嘴巴。

“坐。”她淡淡地道,目光在楚美人身上转来转去。“本宫若不派人去请,还见不到楚美人的面呢。楚美人,好大的架子。”

“娘娘恕罪。”楚美人蹭地站起身,紧张地绞着双手。“娘娘之前吩咐臣妾……有事没事别来您面前晃悠……”

“哦。”谢玖一怔,看了眼安春。

安春微微点头,谢玖这才笑道:“本宫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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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较劲

楚美人闻言,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牵动高高肿起的腮帮,.la [棉花糖]

说出口的话,转脸就忘也就算了,居然一推六二五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楚美人向安春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幸亏证人在这儿,不然不定怎么搓磨她。

现在瑾芳仪的脸上看不出酣饮的迹象,但楚美人躲在宁安宫可不是隐居起来不理世事,她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周妃和瑾芳仪在暖华殿小酌她自然知道,却怎么也没料到瑾芳仪刚喝完酒就让安春叫她过来。

楚美人心里七上八下,只怕瑾芳仪耍开酒疯,若只在言语上打打脸,她受着也就罢了,谁教她人在屋檐下,形势比人弱。

这几天瑾芳仪不窝在宁安宫,开始出入咸熙宫,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这火嗖嗖地往上冒,就拱到了牙上,肿的跟什么似的,真禁不住像易美人似的让人抡圆了胳膊一顿狂抽。

谢玖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楚美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楚美人浑身僵直,动作僵硬,连笑容都僵着好悬一动就掉肉渣。

“你也知道咱们宁安宫添人进口了,本宫一向不喜喧闹,你位份高些,以后白才人、尹才人那里,你还要多提点些。”谢玖手托着下颌,全身像没骨头似的,软塌塌地偎在梨花木椅上。

楚美人一听不是叫她过来受折磨,连声应下。“臣妾定尽心办事,娘娘只管放心。”

“那你就费心了。”谢玖笑了笑,从安春端上来的果盘挑了个半红的李子咬了一小口,酸的她直皱眉,喝了口温水才好些。

“本宫虽不爱热闹,却不是圈着你,叫你也同本宫一般不合群。若无事,不妨多和宫中姐妹走动走动。整日猫在屋子里,身体可别憋出病来。再者宫内花草名贵,树下还有秋千和木椅,闲暇出来便赏玩一番。”

她顿了顿。见楚美人眉尖轻蹙,似有忍耐之色。

“怎么,本宫说的话你不爱听?”谢玖问。

“不是的不是的,娘娘!”楚美人腾地又站起来,顷刻就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人说富贵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怎么就让太后给扔宁安宫这祸首边儿上了,她看着瑾芳仪就生理性害怕,心理性恐惧,越是谨慎小心。反而就越爱出错。

“臣妾是牙疼的实在厉害。”她指着高肿的药,脸颊火烫烫的疼。“臣妾绝不敢对娘娘有丝毫不敬,请娘娘恕罪——请娘娘原谅——”

顾宜芳进了暖华殿就见着深身包裹的跟个碧绿竹子似的妃嫔手舞中蹈地站在谢玖跟前,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敬’‘恕罪’,俊脸立马拉的老长。蹙着眉,满面不耐之色。

“这又是闹的哪出?”

皇帝平时跟点卯似的见天到宁安宫,也就免了每次太监扯着脖子让瑾芳仪出来迎驾。

他这走进来倒没刻意的放轻脚步,实在是楚美人让瑾芳仪一句话给问怕了,脑袋嗡嗡的,只顾着解释,别阴差阳错就把这祸首给得罪了。也没注意有别人进来。如今回到一看,皇帝身着明黄的常服就站在她身后,眼跟刀子似的那么利,她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陛下圣安。”

顾宜芳也被她跪在地上那一声响给震住,看了一眼不像把腿跪折了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陛下这么早就过来了?”谢玖施施然起身。轻施一礼。

雨季刚到没多久,南方就闹了水灾,这几日皇帝忙的团团转,不到夜半三更都很少到宁安宫歇着。

现下是傍晚时分,天边染着红霞。落在屋内的夕阳也蒙了层桔色。

顾宜芳和内阁大臣忙了几天,终于拨下赈灾的银子,又调了周边三州的储备粮仓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总算两派议定钦差大臣人选。皇帝只觉长舒一口气,想着到宁安宫搂着他的小芳仪歇会儿,谁知就让他碰上这么一出。当下想起来太后塞到自己榻上的,第二天早上就过来跟谢玖叫劲那码事儿。

“陛下饿不饿?我这儿有半盘芙蓉糕,陛下先垫垫肚子?”谢玖一连串关切的问话总算令顾宜芳脸色缓和了些,拉着她就坐到了上位。

“喝酒了?”顾宜芳眼中隐隐带着笑。

“陛下怎么知道?”谢玖摸\摸脸,安春不是说面上看不出来?

顾宜芳接过她递过来的芙蓉糕,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衣上沾着酒香呢。”他笑。

有心想继续问下去,聊聊闲天,想起现在还跪在地上那个,不自觉就皱起了眉。“这又是怎么回事?左一出右一出,刚消停消停总有不识相的跑出来蹦跶。”他满心不悦地看了一眼谢玖。

谢玖失笑,捧起茶盏递到皇帝手里,柔声道:

“陛下是只听了其一不听其二,错怪了楚美人。楚美人牙疼,臣妾给忘了,见她直皱眉,就问她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谁知她胆子小就给吓着了,一个劲儿地在向臣妾道歉。”她向安春使了个眼色。

“快把楚美人扶起来,多大点儿事啊。若说错,还是我一时大意,口没遮拦的。”

“谢瑾芳仪。”楚美人在皇帝面前不敢多说错,只怕说多错多,连装模作样的请罪都没有,就顺着安春扶起的力道站起来,退后两步坐回了位置。半边屁股虚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的溜直。

她膝盖磕的生疼,可硬是连眉头也没敢皱一下。

她是怕瑾芳仪,可更怕这听三不听四就下定论却又无人敢驳的皇帝,不用抬头看,只要在他周边三丈以内,她全身的筋都绷的紧紧的。

见了皇帝她就神经性紧张,主要是上一次这对豺狼龙豹连手坑蒋氏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想控制也控制不住。惹不起也躲不起,就得生受着。

顾宜芳呷口茶,哼道:“不过是牙疼,如果大臣有个头疼脑热就愁眉苦脸,朕一天天还能有个活路,烦也烦死了。”言下之意,楚美人疼死也不能无缘无故皱着眉头,让人心情不爽,那就是她的错。

顾宜芳几天下来累脑又累心,尤其内阁原本五个人,还拿多胜少决策,前阵子左丘兴贪墨案处决后,就空出个位置,不同意见无法决断,各持己见两方就呛呛没完没了,吵的他耳根子都疼。

前朝经景元帝一番整治,再加上空缺待人替补,胡萝卜加大棒,大臣们近来老实了不少。

皇帝的气顺了,霸道跋扈的性格越发明显。

皇帝还能讲点儿人话不?

楚美人倒抽一口冷气,觉得牙更疼了。

“平时你这儿连个人影儿也不见,怎么朕有事过来看你,不是饮宴就是会客的?”顾宜芳才咽下一块芙蓉糕,谢玖见他没有停止的意思,便又递上去一个。咬了一口,才略带不满地道。

“和我饮宴的是周妃,可不是楚美人。前几天我不是和陛下提过要拜周妃为师学画画吗,今天就是我的拜师宴啊。”

顾宜芳点点头,没追究她为什么和周妃喝酒,却甚少和他喝。

“她又是怎么回事?”他扫了眼半边脸肿的跟小馒头似的楚美人。

谢玖其实还是比较满意楚美人的。

前世她就知进退,安分本份,性格也和软,骨子里就有一股子她喜欢的娴静。如果她要分宠,第一人选便是楚美人。

可惜这楚美人病的不是时候,难得见了皇帝的面,脸肿的老高,不知有什么可害怕的脸色煞白,像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这副模样如果还能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皇帝的口味是得有多重?

“我是叫楚美人过来交待些事。”谢玖淡笑道:“太后指了两位才人迁进宁安宫来住,陛下也知道——”

顾宜芳抬手,止住了谢玖的话岔,面色沉的好似锅底灰一般。

“又往这儿塞人?”他没好眼色地看了楚美人一眼,“还嫌咱这儿人不够多吗?”

楚美人欲哭无泪,皇帝瞪她是什么意思?这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吗?当她愿意到他跟前来受罪呢,成日里她就想着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让瑾芳仪不至抽死她,还能踢她出宁安宫。她是日思夜想着,又想着万一瑾芳仪精神状态不同一般人,万一小事到她那里化大,妥妥的就是个死啊,这才歇了心思,一天天得过且过。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太后,是太后不让皇帝顺心如意成天只对着一个瑾芳仪,偏偏买一送三,他该怒瞪的也是他老娘。她不过小小一美人,拿她撒什么邪火?

谢玖无奈地一笑:“我也是不喜欢人多,陛下知道的。只是太后发了话,不过是进来两个人,宁安宫这么大还能没她们住的地方?”

“我正要和楚美人商量呢,两位才人进来,肯定是要住暖华殿的——”

顾宜芳又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谢玖嘴角抽搐,皇帝在这儿又较什么劲,就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吗?

“她们住暖华殿,我们住哪儿?”

谢玖:“……”

楚美人垂眸,特么的好想偷偷溜走。有朝一日皇帝想起她听到他这么弱智的问题,会不会杀了她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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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浑身解数

谢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堂堂一个皇帝居然理直气壮地和妃嫔抢屋子住,他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顾宜芳轻蹙浓眉,黑亮的大眼睛瞪圆了看向她,满脸的难以置信。[.la 超多好]她没有忽略那眼下的乌青,这几晚他心里有事,睡的并不安稳。

“陛下和我自然是搬到怡和殿,正殿是一宫主位住的,没有让给两个才人住的道理。”谢玖抿嘴笑道。

其实若说喜欢,她也更喜欢暖华殿。倒不是说怡和殿不好,主要是正殿在大,以前她天天见鬼,就喜欢小些的屋子,鬼飘来飘去的范围也小点儿。暖华殿的内室比怡和殿的小了近一半,格局却是差不多。再有皇帝赏下来的珍玩古董,摆上几件就占了不少的空间,在肉眼看上去就更小上许多。

顾宜芳闻言,冷声道:“那就让她们去住——那个旁边的叫什么名字?让她们去住那儿。”

赶情他没住过那儿,根本就不记得殿名。

“金华殿。”楚美人小声说,那是她住的地方。

谢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种小事上犯矫情,他一个皇帝睡遍三宫六院,妃嫔数不胜数,能记住几个宫门样式也就算不错了。暖华殿又不特别华丽,也不特别雅致,是宫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宫殿,他住哪儿不是住?

矫情的难道不该是她?

被抢屋子的是她,即将被抢男人的也是她!

“金华殿和暖华殿格局差不多大小,你让一个美人和两个才人怎么挤在一个殿里住,房间也没办法分配。”

她好声好气地道:“再者,两位才人是太后亲点送过来的,我一人占有两个殿,却让她们三人挤一个金华殿,这不是让太后面子上也不好看吗?陛下,今天晚上我们就搬去怡和殿。(.la 棉花糖)那帮子道士走了,我让宫人好生清理了几遍,日日熏着香,陛下肯定也喜欢。”

顾宜芳顿时没了胃口。将吃了一半的芙蓉糕一扔,自盘中弹到了桌上,看得谢玖眉头一抽。

“日子过得刚消停就开始作。”他声音渗着冰碴。“实在不行,等朕忙完这阵子,朕再给你挑个宫挪过去,省得和一堆人挤一起,想想都觉得烦。”

谢玖眉头又是一抽。

皇帝觉得这个想法现实吗?

他当太后塞人是照着宫名塞人?还不是要弄到她身边,即便分不到她的宠,也胳应着她,总之不能让她过舒服了。她前脚换宫。太后后脚就敢把人再挪过去。这些人是跟人走,不是跟宫走啊。

再说,哪有一宫主位换宫是因为让人挤走的道理,说出去要被笑掉大牙了。

“陛下,在这儿用晚膳吗?”见顾宜芳点头。谢玖才道:“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我看陛下这几晚没有休息好,眼下都有些青了,要不要先去内室眯会儿?”

顾宜芳想了想,的确这几天精神绷的太紧,头一直隐隐作痛。

“也好。”他起身走向内室,谁知走了两步。见谢玖还站在原地没跟过去,横了她一眼:“你不陪联去躺着?”

谢玖嘴角抽搐,皇帝确定是二十三岁,不是二十三个月吗?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皇帝突然就变得开始缠人了,睡觉要搂着她睡也就罢了。打个盹的时间,至于的么。

“我还有几句话嘱咐楚美人,陛下先……”

眼见顾宜芳脸色突地一沉,眼神渗着股寒气射过来,谢玖当即改了口。冲着楚美人道:“你且先回去,有事我再叫人去请你,好吗?”

楚美人想说您太客气了,不好。(.la 无弹窗广告)

尤其有皇帝在旁边坐阵,更加不好的没边儿了。

如果说她在尚未住进宁安宫见到景元帝之前,曾有过幻想一朝得宠,现在这种想法早就被皇帝和瑾芳仪秒成了渣。这两货的智商神经太匹配,连掺进一脚她都觉得有违人伦天理。

楚美人在顾宜芳冰冷的眼神中起身,那眼神就好像她占用了他们的时间,而不是瑾芳仪自己叫她过来回话的。

花真美滋滋地挑帘子进门,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皇帝。

“禀娘娘,奴婢去见了两位才人,她们都说今晚一定准时搬进来。”花真没忘了她是为了什么去的。自然,皇帝当前,她自动自发地隐去了赌咒发誓一定以瑾芳仪马首是瞻的那些话。

安春抚额,也就这二货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横插一杠子,楞头青一样看不出眉眼高低。

瑾芳仪站在离皇帝身后笑盈盈的她看不出来,皇帝寒着张脸,周身一股子怨气她也看不见,眉毛下边那两窟窿是给她喘气的吗?

果然,只听顾宜芳冷冷一笑,道:“她们倒心急,今晚就想搬进来,朕告诉你,做梦。”他忽地冲谢玖去了,“朕不管什么才人、美人,都给我堆金华殿去,没事少出来给朕添堵!”

堆……拿她们当货物吗?楚美人表示:牙疼。

阖宫上下面面相觑,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老虎的屁股,自然是让母老虎去摸。

谢玖接收到宫内满满都是寄予厚望的小眼神,忍不住笑着揽上了皇帝的腰身。

“和那些人置什么气,阿玖陪陛下眯会儿。”她边走边轻声说,几步就和皇帝出了通向内室的雕龙画凤的门:“我看陛下方才直皱眉,可是头疼了……我给你揉揉……”

声音若隐若现,再无声息,众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顾宜芳君无戏言,愣是在暖华殿住下了。他白天是不在暖华殿占位,但皇帝没松口,便是谢玖也不敢冒冒然地让人搬过去。大箱小箱挪过来的白才人和尹才人傻了眼,瑾芳仪让她们住进来,她们不敢擅自扭头就走;皇帝让她们窝在金华殿别冒头,她们也不敢和皇帝抢屋子,只得向楚美人陪着万分的小心暂时地住进了金华殿。

一连三天,连打包的木箱也没打开,将住的房间挤的满满登登。

大燕宫上下皆知,谢玖不信太后不知道。可每天请安看着那张笑眯眯的凤目,她就觉得瘆人。连问也不问一声,就像根本忘了塞到宁安宫的两个才人。

白才人和尹才人不作不闹,默默地承受着来自皇帝满满的恶意。

她们甚至也不找谢玖诉苦,只是每当谢玖在咸熙宫请安出来之际,两道欲语还休的目光黏在后背,她就出一身的冷汗。

直到一天晚上,谢玖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于是皇帝就寝之际,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服侍的皇帝欲仙欲死,连值夜的高洪书都满面潮\红,直琢磨这两货是不是想要玩死殉情,才要连暖华殿的瓦都给震碎了不可。

精疲力尽的谢玖在听到顾宜芳喑哑着嗓音终于松口的时候,一时间几乎泪喷。

她心里狂吼:你们这帮妃嫔,知道老娘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吗?你们永远不会知道!

顾宜芳长臂环过软成一瘫泥似的谢玖,修长的掌轻抚她的背。自谢玖生病开始,他们虽住在同一个榻上,却再没有过亲密行为。今日这一场酣畅淋漓,仿佛是久旱逢甘露,欢喜的他几乎不知今何昔。

“身体还好吗?受得住吗?”他柔声问。

他呼出的热气划过她的耳朵,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陛下,饶了阿玖吧,可别再来了。”

顾宜芳轻笑,胸膛一阵震动。

他爱不释手地亲了下她的鼻尖,“想什么呢?朕是担心你身体受不了……朕就说你一直想要,让你忍着,你偏不听。”

谢玖只觉脸腾地一下像火烧似的,如果不是双\腿一个劲儿的发抖,完全不听使唤,她铁定一脚把他踹下榻去。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无耻到登峰造极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吃完了葡萄才嫌酸。

“怎么样,还好吗?”顾宜芳看着夜明珠照耀下,仿佛水做的美人,嘴角噙笑。

谢玖从鼻子里哼出来一个音,闭上眼懒得理他。

顾宜芳将她被汗水打湿的秀发绕到耳后,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自他登基以来,一直试图摆脱太后对后\宫的控制,历经三年总算小有成效,谁知皇后能力不足,关键时刻完全不得力,庄周二妃磨磨障障的不像个正常人;秦妃怀着身子不宜操劳;张妃大病初愈,又一直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更因为她是板上钉钉的太后一派早被他排除在外,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只得将治宫权暂时交到太后手里。

太后是婆婆,理应高高在上,游刃有余。

可她偏偏要掺合进妃嫔间的争斗,总想试图用女人来达到影响他的目的。他一向知道,也明里暗里给太后递过话。

他不知道太后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在跟他装糊涂,他这种压抑的不满在太后又塞到宁安宫两个女子的情况下,彻底爆发。

天下他都做得主,难道后\宫里他倒做不得?喜爱谁,宠\幸谁,难道还要太后在旁边指手划脚不成?塞进来一个不得他心,又塞进一个,如果这两个他依然瞧不上眼,是不是太后想要将整个宁安宫塞到人满为患?

后\宫封位刻不容缓,他需要将有能力有实力的都提上来。做为一个皇帝他忍的够多了,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半点儿也不想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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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封位之争

白才人和尹才人的乖巧,超出了谢玖的预期。

知她不喜热闹,除了早晨去咸熙宫请安外,从不在怡和殿出现,即便皇帝日日过来,也没出现上赶

着时间来个偶遇,或掐着时间在外守着等等不入流的手段。几天观察下来,倒不是不知道轻重的。

尹才人与谢玖是旧识,几次面对面,见谢玖没有叙旧的意思,她便也歇了心思,完全按对待一宫主

位应有的态度行事,这令谢玖尤其满意。

倒是白才人,太后提的时候谢玖便隐约有些印象,直到她搬进宁安宫,每天看着洛妃顶着一个和白

才人一模一样的发髻,谢玖终于恍然,想起便是洛妃一直倍加推祟的那位有品味,常顶着各种发型在宫

里出没的那个白宝林。

据洛妃说,那些发型全部都是白才人自己琢磨改良出来的,整日憋在宫中不是心心念念地研究发型

,就是调脂研粉,摆弄女人家那些东西。

一个周妃,再一个白才人,都是人才啊,谢玖感叹。

“这个怎么样?”洛妃双眸发亮,比之前看着竟年轻了四五岁,精神饱满。只是脑袋上顶着的结椎

髻又和谢玖看过的不同,一个接一个的团状结,右边又叠着三个发团,看起来像是塞到头发里面七八个

馒头。

“这是白才人今天正梳的发髻,漂亮吧?”洛妃兴冲冲地从暖华殿飘过来给谢玖看,眉飞色舞地指

着脑袋满头的包。“你看看人家,心思是有多巧妙。”

花真一天三柱香吃的洛妃满面红光,长此以往,谢玖都怀疑她是不是直接复活了,那脸那气质竟与

活人没什么差别了。

除了可以到处飘。

白才人搬进宁安宫,带给谢玖最大的好处就是吸引了洛妃的全部注意力,除了三五不时刺她几句。

飘过来闲聊会别的鬼的坏话,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暖华殿白才人身边一同钻研变美的种种技巧。

谢玖一口茶水在口中停留了颇久的时间,差点儿就喷了出去。(.la 好看的)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发髻的美感在哪。

直到动身去咸熙宫请安,白才人也正要出宫。见了谢玖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双手恭谨地交叠在身

前。白才人柳眉杏目,轻施粉黛便有极艳的颜色出来,比之柳妃的浓艳不同,很是明艳。衣着也是与宫

里流行的不同,别具一格,很有几分自己独特的风格。

娇俏难掩风\流姿态,这是谢玖对她的印象。

可巧楚美人和尹才人也在同一时间走了出来,相互之间见完礼,眼神都自觉不自觉地往白才人的头

上飘。和洛妃一模一样。满头包,虽然戴上金钗簪花耳目一新,到底还是看着新奇古怪。

白才人顶着发髻一路让各路妃嫔频频侧目,说不到两句话就都往她的脑袋上飘。

因前阵子太后亲口说的后\宫封位,妃嫔的心隐隐开始sao动。太后新官上任。越发的雷厉风行

,妃嫔不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背后使绊子,各个乖觉的令谢玖都觉得诡异,就在这种别扭的气氛下

,宫里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期,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滋衅生事。

其实不只宫妃。宫鬼们也都好奇心十足,见到谢玖总想问问皇帝打算晋谁的位,她又会不会再晋位



宫妃抓心挠肝的也不敢当面问她,那些鬼就不同了,想说什么说什么,哪宫妃嫔背地里又说了她哪

些坏话。见了她的面总是要提一提。

谢玖冷笑,若不是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刻,她就让花真上去甩她们几个大耳刮子。

不过,谢玖觉得这些妃嫔们根本是误会了皇帝的意思。

太后寿诞大封后\宫,这是因为景元帝的妃嫔数量少。普遍地位偏低,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给妃嫔位

晋位,加份例,这样前朝后\宫也都好看。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该晋位的都晋位,再升是要把上位妃

嫔给挤破天吗?

按说每一等级的妃嫔是有定数的,那位份上的数量满了,下面的就是熬一辈子都可能升不上去。

不过规矩是在霸道专权的永徽帝那里打破的,他最爱鼓捣后\宫,看上哪个就封个妃,以至后来妃

位数量过多,远远超过定数,他也毫不在乎,从那时开始也就没了前几朝那么制式化,后来的仁宣帝和

景元帝有了前车之鉴,才有后面放开手脚,以皇帝意愿为主的封位,否则以前大多论功行赏,除了生孩

子这一功,大多数只能靠熬资历。

前世景元帝不是个爱封位的皇帝,不像登基之初人员颇少。后\宫格局定下后,他就甚少下旨大封

后\宫。除了生下皇嗣会按规矩升一个位份,另外还有一个景元一朝最是鲜明的特点:

就是景元帝宠谁就会晋谁的位,毫不手软。

可是这一次不同以往,皇帝亲口向她抱怨无人可用,现在这些个高位妃嫔能力都不大足,不堪重用

。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一次的晋位不像单纯的升位,反倒是在挑选有能力,有手段的人才为皇帝所用。

转念一想,谢玖也就明白了。

皇帝这是看太后又把治宫权抢回去,心里胳应。

为防止以后再出现这种皇后一病,便无人主持局面的状况,这才有了升位的意思,却和妃嫔们简单

粗暴地以为就是多些份例的想法不同。

陆陆续续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太后一句话升了宁安宫的白才人和尹才人,就再没半点儿动静,妃嫔

们都开始做不住了,说封位就封了两个还是给瑾芳仪添堵用的,合着她们卯足了劲儿的表现,都是让人

家当猴耍了。

回到宁安宫,谢玖就看见花真抿着嘴在一旁自个儿偷偷乐。

“你是走路硌到脚,又捡着银子了?”谢玖取笑道。

“胳脚的那都是石头。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雁过还拔毛的宫里捡到银子呢。”花真笑,小声凑到近

前小声道:“奴婢在咸熙宫外等娘娘的时候,和小姐妹聊天才知道,承明殿的一个两个才人因为一个珠

钗吵起来――就是原来住在宁安宫。后来被娘娘吓走的那两位。下手可狠呢,都是脸上一点儿伤没有,

全掐在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服侍的宫女都看着了。”

谢玖挑眉一笑,终于都开始恢复正常了。

咸熙宫熏香缭绕,张伏慧难得同时见到两个儿子一起过来请安,心情惬意,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挤

多出好几条。

“南方的水患听说控制住了?”她担忧地望看皇帝瘦下去的脸,“控制住就好。李封是个能干的,

皇上不必太过忧心,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你虽然还年轻,身体可半点儿马虎不得,哀家听高洪书说。

你最近饭量见少,可是宁安宫的饭食不合皇上的口味?”

顾宜芳听太后提到宁安宫立刻便警觉了,淡笑道:“谢母后关心,朕是一忙起来就想不起来用膳,

回了安宁宫有人陪着吃还好,有时甚至多吃半碗,母后不必担忧。”

张伏慧喝口茶。压下了满腹的烦躁。

她怀这儿子的时候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脑回路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以前谢氏没碰出

来,还不显,谢氏出现在皇帝身边,皇帝就越发古怪起来。每天除了上朝和请安的时间,绝大部分都窝

在宁安宫。他当他们是民间夫妻,家里只有他们小两口?

他究竟还记不记得他的小妾浩浩荡荡的,一天睡一个都够睡足半年的?

他当皇帝玩儿什么守身如玉?

太后强压下火气,道:“你表兄让人送进宫里两盒极品血燕,哀家见你面色憔悴。你便拿回去吃了

吧,补补身子,别仗着自己年轻不拿身体当回事。让高洪书交待给御膳房,让他们每天早上熬给你喝。



顿了顿,话题一转。“你表兄在工部做侍郎,却不知他做的怎么样?用着还得力吗?”

端王挑了下眉,眼见着皇帝的脸就沉了下去。

他也搞不懂太后是怎么个想法,自己儿子做皇帝,她都是大燕朝顶级尊贵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在宫里享享清福不好吗?斗了一辈子不腻,和儿媳们抢权柄也就罢了,明知道他这小心眼的皇帝哥哥

忌讳外戚专权,近几年背地里没少整治代国府,她怎么还是一心记挂着娘家?

她越是抬举代国公一家,皇帝就整他们的越狠,不知道哪天代国府知道了真相,对太后又是个什么

观感。

“母后,我这喝一两盏茶了,你连问都没问问我吃的好不好,睡的惯不惯,就只盯着皇兄,是不是

太偏心眼儿了?”端王笑嘻嘻地岔开话题。

张伏慧哪里看不出来皇帝又不乐意了。

以前皇帝多少还顾忌她的想法,心里再不满也憋着,面上却笑笑的让人看不出。现在是连装都不想

装了,人大心大,连自己老娘都还要撂脸子。

“看你这富态的面相,还用为娘担心?”她心里不得劲,转头似笑非笑地瞪了二儿子一眼。“你和

皇上不一样,就你这身量体态,剩他个三五十斤,哀家只有高兴的份儿。”

端王直摇头,“这一次回京师我是越发觉得母后偏心眼儿的厉害,都不像前几年那么热情了,现在

倒好,连饭都不想管了。”

“不管你饭,你还吃成这样?”

张伏慧失笑,也明白过来皇帝这是在防着她掺和进朝廷人事的调度,以为她想让皇帝给他表兄升官

呢。现在她哪里有闲心理这个,封位是皇帝的意思,说完了就没音儿,整个后\宫巴望着,她几番挑起

话题都让皇帝含糊地打发了,这次说什么她也得问个明白。

“给后\宫晋位的事儿,哀家思虑再三,有句话一直想对皇上说说。”她说。“旁的任何人哀家都

没有意见,只有一个人,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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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争执

话已至此,还有哪个听不明白?

连太后身边的郭嬷嬷都不禁暗暗诧舌,太后对她这个心腹毫不掩饰厌恶瑾芳仪的心思,虽则代国公派人私查万钟和瑾芳仪一事毫无所获,那事依然在太后心里狠狠扎下一根刺。

尤其瑾芳仪每日到咸熙宫问安,如果说之前传言有误,太后一时听信了谗言才对她观感不佳。

那么现在每天面对着,瑾芳仪的脾气禀性,她也就摸的透透的。

如果说之前谢玖生病大闹御花园,太后只是嗤之以鼻她的恃宠生骄,因她命在垂危才没有降下责罚,经过这一阵子日日相处,太后也看出谢玖绝非头脑简单,做事冲动之人。相反,她可说心思缜密,八面玲珑。

其实自太后去了宁安宫那一趟,心里便有了数,那样心思敏捷狡诈,走一步看十步,端的是步步为营,那样暴怒伤人在如今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趁着病,逾矩殴打妃嫔,借此立威,太后甚至怀疑那场病都是谢玖蓄意佯装。不过是为了骗取皇帝的怜惜,助她登上高位,睥睨众妃的手段罢了。

后\宫之中,可以有单纯的,有心计的,狠毒的,甚至谢玖这般花招百出的,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存在。但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对一个狡诈阴滑的女子动真情,受她的影响摆布。

“母后,”顾宜芳将手上茶盏放下,好整以暇地道:“此事朕自有分数。”

张伏慧挥退宫人,只留下郭嬷嬷服侍,郭嬷嬷大抵猜得出太后要提出来的是什么,满心想躲,没有太后的恩准她也只有站那儿装聋作哑。

“什么事要搞的这么神秘兮兮,不知道的只当咱娘儿仨关起门商量坑哪个大臣还妃嫔呢。”端王调笑,脸上圆乎乎垂下来的肉一颤一颤,很有几分喜感。

皇帝闻言轻轻一笑。算给了他一点儿面子,太后却横了端王一眼,自顾自地道:

“哀家的意思,并不是一直不让皇上升她的位份。可你也知道,近来传闻沸沸扬扬,这才压了下去,皇上如果这时候晋了她的位,又将舆论引到她身上,对她也未尝是件好事。她年纪还小便是芳仪位份已经是圣宠有加,不如再等等,她有了身子,皇上晋她的位不就是顺理应当的?任谁也挑不出半点儿理,这也是保护瑾芳仪的一个办法。皇上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端王看皇帝那堪比黑锅底的脸,就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有多不爽。

他虽在宫外整日家饮宴游乐,到底是皇室子弟,当今天子的胞弟,那般腌臜事谁敢到他面前乱嚼舌根?后来。他还是在外饮酒之际,听酒楼间有人醉酒乱爆宫廷秘闻才得到,一气之下发落了那人,派了王府的士兵押到了五常府。据说是个翰林的儿子,按律发配边疆,连他老爹也被知晓此事的皇帝革了职,返还了回乡。

可以说。他知道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万钟已经开始四处抓散播谣言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绝迹。

他错过了最轰轰烈烈的那一段时间。

甚至太后大闹宁安宫,直接对上皇帝,端王也是后来才听王妃跟他说的。并且。相当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女人,也值得老娘费劲巴力抓心挠肝的对付?

就让皇帝宠着一两年,欢情转淡,比什么不省事,再不行暗地里偷摸弄死就完。还用得着和皇帝对着干?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做太后太舒服,没人敢跟她顶着干的关系,脾气给养大发了,有半点儿不顺心都不行。和皇帝对上也要分出个高下,端王不禁怀疑自家娘亲根本就是宫斗体质,不和人掐架就浑身不舒服。

“母后,你怎么管那么多?”端王嘟哝,“皇兄自己的女人,让他自己玩儿去嘛。”

皇帝和太后脸色同时一僵。

“闭上你的鸟嘴,连句人话也不会说。”张伏慧皱眉,放出京师才几年就变得这么粗俗。“你什么时候回封地?没事儿就赶紧滚蛋吧。”

端王挑眉,“好啊,我明儿就走,你可别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叫我回来。”

张伏慧紧咬后槽牙,世人都说她有福气,生了这么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儿子,呸!不是她心理强壮,身体素质过硬,分分钟让这两个吃人饭不办人事儿的货给活活气死。

“你别乱插话,娘这是和你哥哥说话呢。”

端王翻了个白眼,可惜肉挤的眼睛细成一条缝,一般人看不出那是个白眼。

好心没好报,他还不是怕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家老娘和哥哥生分了得不偿失,想要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吗?既然都不领情,就当他在放一个既响又臭的大屁!

因为端王这一打岔,顾宜芳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冰霜渐融。不待他开口,太后便道:

“皇上和你不同,你是个王爷,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皇上坐在龙椅上,受万民的敬仰,万千的百姓和大臣们都看着呢,那是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的吗?”

“不过是晋个位,母后扯远了。”顾宜芳淡淡地道。

语气云淡风轻,可意思却表达的清楚明白,皇帝想晋位的名单里果然就有这谢氏。

张伏慧拧着眉,凤目犀利。她好话说尽,利害关系也摆在明面上,清清楚楚,但凡还有一点儿理智的也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晋瑾芳仪的位吧,他还嫌自己头上那顶隐约的颜色不够显眼,想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不是?!

“皇上,你跟哀家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朕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顾宜芳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朕是怎么做的才重要,不是吗,母后?”

“除了皇后是朕的正妻,地位不容动摇,其他的位份也好,尊荣也好朕只想随心而为,随性而行。让朕喜欢的人对着些不知所谓的女人,问安讨好,朕自问没那么大的胸襟。”

一番话,把太后雷的外焦里嫩。

“你是皇帝!”

“朕一向都知道。”顾宜芳摸了摸茶盏,有些凉手,便撤了手。

“朕富有天下,统领万民,难不成宠个妃子还要看别人的眼色,顾忌他人的想法?做皇帝如果做到那般窝囊,还不如不要做了。”

端王听了频频点头,不论前事后非,单说这话他赞成。

张伏慧紧咬后槽牙,知道皇帝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哀家不是说谢氏不好——”这话太后自己说着都亏心,几乎是一瞬间就摆正了脸上的表情,言之谆谆:“哀家知道你喜欢她,视她不同别个。只是现如今她圣宠已极,却不必忙着锦上添花。皇上应该知道,在这宫里太过招眼未必是好事,虽说瑾芳仪聪慧,心眼子不少,到底才十六岁,阴私手段根本防不胜防。”

顾宜芳点头,“母后说的是。所以,朕才要她尊荣加身,无人敢小觑她,想要动手前也要想清楚后果,这难道不是保护她的最有效的手段吗?”

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张伏慧狂躁地喝了一大口茶水,待放下茶盏,想要和皇帝进行更深\入的探讨之时,顾宜芳已经站起身,微微躬身施礼。

“朕还有政事处理,就不陪母后了,母后恕罪。”

说完,他看了一眼端王,眼神一扫似乎在寻问他是走是留。

“儿臣也告退了,我还有事儿和皇兄说呢。”端王一杯茶水灌下肚,起来抖抖满身的肥肉,跟在皇帝屁股后边就走了。

留下太后独自在咸熙宫中举着手指颤抖,“哀家只道宜苓爱玩,又好\色。皇帝怎么……”她一下卡在那里,不知如何形容。“怎么隐藏的那样深?见着个女人就跟疯魔了似的,这宫里风水不好,改天找那帮子道士做做法!那谢氏跟个竹竿子似的,她何等何能啊?皇帝居然看上她,那么个阴险狡诈的贱人,哀家当时怎么就没让陆八勒死她得了。我儿的一世英明……”

郭嬷嬷默,太后受的打击太大了,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起来了。

“翠玉!”太后一个劲儿的招手,“你去叫人打听打听皇上要晋那谢氏什么位份。”

郭嬷嬷表示,知道了你也拦不住,何苦呢,旨意下来不就知道了。

“你还不快去?”张伏慧瞪眼。

“……是。”郭嬷嬷为了远离是非圈暴风眼,快速地出去找了大宫女宁兰。

宫外,天高云淡,碧空如洗。皇帝没有坐轿,而是和端王并肩走着,原本谁也没说话,气氛略显清冷,后来实在是越走越远,端王越发气喘吁吁。

顾宜芳无奈地看他一眼,“宜苓,你是该减减重,身子太虚了。”

端王抬袖擦汗,“没办法,架不住嘴馋。”

“你不必陪着朕,朕自己走走。”顾宜芳招来身后跟着的软轿,“送端王出宫。”

端王道声谢,抬脚就走。

望着软轿越走越远,顾宜芳才回过神。

他这弟\弟什么毛病?

他在咸熙宫才和太后闹个半红脸,端王跟出来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说两句劝和的话,缓和母子间的气氛,真就是和他一起到咸熙宫问声好就出宫……他不是说有事要说的吗?

要说的就是这句——

臣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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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晋位惠妃

谢玖早就猜到依着景元帝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格,这一次的晋位必定有她的名字。但直到亲眼看到,亲手捧到封位诏书的这一刻,她仍是难以置信。看了看圣旨朱红的字迹,又看了看眼前眉眼带笑地望着她的皇帝,她深深地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前世她用了三年时间,还是怀了身子的情况下爬到丽妃的位置,仅在嫡亲姑姑惠妃之下。

现在,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两个字是什么?”她指着中间的两个红字,一本正经地指给顾宜芳。

顾宜芳失笑,摸\摸她的头。

“惠妃,刚才高洪书宣旨阿玖没有听清楚吗?”

他笑,阳光照在脸上光芒四射,谢玖想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抽上去,就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惠妃,三夫人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位比三公。前世秦妃在长子夭折后两年生下第二个皇子,景元帝才加封的惠妃。现在她不过得宠两个来月,皇帝就砸下来这么一张又大又厚实的馅饼,他也不怕一下子就砸死了她。

明明是宠极,可在谢玖内心深处却突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这般乍眼,如果不清楚皇帝张狂到极致的性子,对喜爱的女人要给就给最好的,她还真要以为皇帝想拿她竖箭耙子,让她不得安生呢。

“陛下……”

莫不是那一晚她为了让皇帝点头搬离暖华殿用了些小小的手段,把皇帝给刺激大发了?

想起那时皇帝如狼似虎的双眸,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狠劲,谢玖深深地叹息,皇帝不要避免地越发肉\欲了。

当然,这话说出口,不必太后和皇后出手,皇帝当场就能掐死她。

谢玖叹了口气,唇角却止不住上扬。美眸潋滟,笑意盈盈似三月的春\光。“陛下是有多喜欢我啊?”她笑道,极喜与极惧的情绪在心里交织沸腾,以致呼吸都乱了节奏。[.la 超多好]

顾宜芳见她先是呆滞。后又激动的双颊飞红,突地就蹦出这么一句,他也不禁乐了,也不管满屋子宫女太监,捧着她的脸吧唧就亲了一口。

“你说朕有多喜欢,朕就有多喜欢。”他捏着她细嫩滑手的脸蛋,“你说说,朕怎么就会这么喜欢你呢。”

呕!

高洪书好悬没把隔夜的饭给吐出来,一脸扭巴,给抽干了水份的土豆一般无二。

这俩货还给不给旁人一条生路?这些个恶心人的话不能晚上腻歪的时候到榻上再说个过瘾。生生是想将身边服侍的宫人一个个都给胳应死不成?好好说话会死是不是?!

谢玖终于恢复了理智,轻拂开皇帝的手,斜眼扫视捧着惠妃位份的服袍的宫人。

顾宜芳以为谢玖因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亲密的举动而心中害羞,大掌一挥便令众人退下。谁知宫人鱼贯而去,她却一把揪住他的袖口道:“陛下怎么让他们退下了。我还没试穿新衣裳呢。”

高洪书脚下一顿,快步迈出房门反手紧紧关上。

殿外青天白日,灼灼的阳光几乎刺瞎了他细长条的一对眼。

曾几何时,皇帝是个端方正直的好青年……

“尺寸错不了,前几天尚衣局不是派了人来量吗?”顾宜芳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会错了意,以为她是有心深\入浅出地与他探讨一下。他轻咳,“这几天你总和周妃厮混。朕来找你,你都是去了她那里,你就不想朕吗?”

谢玖哑然,目光从惠妃专有的印章上移开。

那是前世她曾在永乐宫惠妃那里看到过的,龙头龙尾,中间似是龟背。只不过那时皇后已薨。惠妃摄六宫事掌凤印。惠妃之印只是个摆设,根本用无可用,孤零零地摆在檀香棱形图案的木盒中,就是现在她眼前的这个。

她怀疑刺激过大,应了以前她常常脱口而出的托辞。当真耳鸣听差了音儿。

和周妃厮混?

她与周妃一同定下每月初三、十三和二十三这三日学习画画,这是多么陶冶情操、积极向上的兴趣爱好,怎么从皇帝嘴里说出来,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哀怨气,生生要酸便她一口小白牙?

“陛下……不是每晚都来宁安宫吗?”

你不记得了?谢玖想了想,还是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顾宜芳笑意渐淡,“所以你是嫌朕每日都来,打扰你的私人时间了?”

这是又抽的哪门子邪风,明明一眨眼前还好好的?

谢玖上前一步,抱住皇帝的腰。“我恨不得陛下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一步都不离开我才最好。”见皇帝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推开她,她松开双手,改抱他的脖子,轻轻在他耳垂处吹了口热气。“我心里脑里都是陛下的身影,陛下是否也像我想你那样,想我?”

声音轻轻柔柔地绕在耳朵边,甜腻腻的,偏勾着他的心尖一颤。

顾宜芳只觉血直往头上冲,就近埋在她的脖颈,好一番啃咬

谢玖听着他粗喘的气息,大掌似着了火揉着她的身子一阵狂摸,便连忙双手往外推他。这春末夏初,照着他那力道定留下印记,明晃晃地在众妃面前晃找虐也就罢了,她现在升了位份,就算一口钢牙都咬碎了,她们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一个不字。

可若是顶着皇帝亲口啃咬的牙印让太后瞧见,分分钟拧断她的脖子她都信。

“陛下,别。”她的力气不足以真的推开顾宜芳。

可他突然像是清醒了一般,箝着她的手臂蓦地一松放开了她,那双黑亮的眸子冒着一股狠意,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不知是在看什么。

谢玖展颜一笑,不待开口便见顾宜芳冷着俊脸,一甩袍袖转身走了,直到太监高声唱起的‘皇帝起驾’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才回过神,皇帝这是这是真的走了。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没让他亲,甩剂子就走了?

以前她作的再凶,又掐又拧他,他都死赖在这儿,现下不过是半推半就,想让他别在脖子上留下印迹,他这暴脾气就上来了?

谁惯的他!谢玖心里暗骂。

前朝的事她从不打听,也不晓得皇帝最近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话,连她都想不明白错在哪儿,皇帝那脸就拉的老长,一副你欠我你全家都欠我卖了你们都不够还的模样。如果不是每晚皇帝还是缠着她,欲取欲求,她真当他厌烦了她呢。

皇帝一脸不虞地走了,这在宁安宫可是头一遭。安春和花真心下打鼓,进得殿来便见谢玖跟没事儿人似的笑眯眯地摆弄着妃印和袍服,颈子连着肩的地方一个浅浅的吻痕,两人心下一定,只当皇帝欲求不满,便没再放心上,连声恭喜谢玖:

“请惠妃娘娘安。”

谢玖似笑非笑,大掌一挥:“赏你二与素锦每人十两银子,其他宫人各五两,让他们谨守本份,不得张狂。”

且不说宁安宫喜气洋洋,一片祥和。整个皇宫除了她这一块儿,阖宫上下哀嚎遍野,争\宠倒在其次,宁安宫荣\宠至极也不重要,特么的又得送礼!一个月的例银才多少,一大半都折这新晋位的惠妃手里。

有个头疼脑热就得送礼,磕着崴着了还得送,小病小灾也就罢了,晋位可是大事,送的礼小了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

如今顶头的皇后,下面三夫人一直空着,两次后\宫封位也没给出去。众妃只当是给生下皇嗣的妃位留着,铁打的秦妃囊中之物,谁知却让圣\宠不断的瑾芳仪给截了糊,而且一下子就把首位惠妃给许出去了。

谢家祖坟是成年飘着青烟吧?

消息一路传,直到了咸熙宫,张伏慧一听就把手里端王前几日送进宫来的翡翠祥纹花瓶给扔地上砸个粉碎,修眉倒竖,凤目圆睁,一对鼻孔忽扇忽扇被撑的老大。

旁人不知,郭嬷嬷却知道太后有多喜爱端王送过来的东西,哪怕只是个竹编的篓子也都爱的跟个宝儿似的,全攒在她那箱子里面,说是难得儿子孝敬的,死了都带着陪葬。

那翡翠祥纹花瓶才到手两天,太后正在兴头上,晚上睡觉都摆chuang头,谁知一下子就给砸个稀巴烂,可见是气大发了。

郭嬷嬷一看不好,连忙吩咐宫女将地上收拾干净,免得让皇帝刺激的昏了头的太后一脚踩上去,扎个底儿透。

“这个贱婢,怎么就让她入了皇上的眼?”

张伏慧气的手直抖,一把就抓过来郭嬷嬷的手,捏的她手生疼。“不是说只是妃位吗?怎么会是……高洪书骗哀家!”

郭嬷嬷直嗫牙花,高洪书是皇帝的人,当然听皇帝的,不骗你难道骗你儿子?

“高总管传话时就说了,皇帝给瑾芳仪――给惠妃的封位诏书腹稿一天改八遍,他就是偷瞄一眼,也不敢肯定,这却怨不得高总管。”

张伏慧冷哼,“她才进宫一年,连个孩子也还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本来哀家还想着秦妃不只为皇家生下了公主,现在又怀着个男胎,只等她生下来就向皇上开口,把这位惠妃的位子给她,谁知半路杀出这么个贱婢――皇后呢,皇后怎么想的,那榆木脑袋就给封位诏书盖上了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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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姐妹

皇帝册封妃嫔的圣旨需皇帝玉玺和皇后凤印,但实际上只要皇帝写了诏书又有哪个皇后胆敢违抗圣意,和皇帝对着干呢?

高宗显德帝时期,皇帝宠\爱一寒门之女魏氏,在三夫人位满无缺的情况下特别又在三夫人之上加了个贵妃,要改为一后四夫人的制式。皇后高氏乃将军之女,脾气执拗,倒是抱着凤印不撒手,硬是和皇帝针尖对麦芒,就是不盖凤印,使得魏氏成了第一个诏书上没有凤印的贵妃。显德帝记恨在心,即便两年后魏贵妃也失了宠,后来还是以中宫嫡子不孝不悌之名,废了后位。

姑且不论高皇后的成败,胆量却是有的。

他们这位朱皇后嘛,郭嬷嬷撇嘴,不予置评。

连太后都拧巴不过,节节败退的主儿,敢和皇帝叫板?

“有她跟没她有什么区别?”张伏慧问出口皇后是个什么态度,心里都往外呕。“欠欠儿的架楞着皇上从哀家这儿把凤印给要了回去,结果有什么用?宫务管理不好也就罢了,还有哀家帮衬着,皇上一时冲动看迷了眼,难道皇后不应该劝谏阻止?只知道保她那个虚伪的贤名,正事一件干不成。”

看着眼前被收走的四分五裂的翡翠花瓶,她的心都在滴血。“白瞎哀家这么好的东西。”

郭嬷嬷嘴角一顿狂抽,太后自己上场都让皇帝顶回来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指望她嘴里心里都看不上的皇后?

也不知道太后心里是怎么想的,把先皇熬死了,太妃们圈在寿康宫养老,一帮子小辈也没个敢忤逆老太后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皇帝是个心里有数的,最硌应的就是太后专权,太后还就偏偏人家烦什么,她偏爱什么,为了这个母子俩明里暗里没少掐。却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真要到了时候,母子离心,这俩神经病也就都老实了。

“您别怪奴婢多句嘴,”郭嬷嬷扣了扣食指的痒处。道:“太后不是想用惠妃那个……制衡皇后吗?”

怎么现在惠妃受宠,像捅了太后的心肝脾肺肾似的?郭嬷嬷锃亮的小眼神里画满了问号。[.la 超多好]

“你改口改的倒快。”

张伏慧冷冷哼了一声,半晌才道:“哀家就是看不惯那谢氏,一个姑娘家家长那么个高个子,跟个竹竿子似的,她那满肚子的心眼怎么就没给她拦腰坠折成两截呢?不笑的时候阴沉,笑起来又奸诈――皇上打小就是冀州李章给开的蒙,那可是文豪大家,若不是英年早逝,也轮不到朱中维一家在文臣中独大。皇上身边的人都是哀家亲自挑选。连服侍的婢女太监也都不假他人之手,怎么他现在的眼光歪成这样?”

郭嬷嬷默,你儿子喜欢什么样儿的女人你也管,控制欲这么强,没让你逼成喜欢男人就阿弥陀佛了。还挑什么啊?

“奴婢听人回说,皇后听了惠妃晋位的消息几乎把凤印给砸了,好悬让个太监死死给抱住了。奴婢想,可能皇上直接要了凤印盖到诏书上,皇后连看都没看着。”

“皇上做的够绝的。”张伏慧眯起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她怎么就没砸成呢。砸了,她这皇后也当到头了。第一次听说皇后砸凤印的,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她难过的日子在后头呢。”

“皇上既然喜欢谢氏,哀家不妨就好好抬举抬举她。”

郭嬷嬷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太后那阴冷的小眼神儿,怎么看也不像要抬举人的样子。消停点儿。不行吗?

惠妃晋位份,各宫都送了礼,谢玖懒得管这些,便交由安春登名造册,以便日后回礼。她则叫素锦请了楚美人过来饮茶。陪她再聊会闲天儿。

一阵子观察下来,谢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楚美人绝对是个可用之人。样貌自是一等一的好,主要是性情柔顺,虽心思灵巧,却只想着偏安一隅,前世仗着生了个景元帝喜爱的女儿,也没有多出不该有的心思,对上位尊敬,对下人宽厚,处事自有一套原则。不骄不躁,是妃嫔中少有的安守本份之人。

可巧的是楚美人与谢玖是同一天生辰,只比谢玖小了半盏茶的时间。

于是,谢玖便心安理得地让楚美人叫她姐姐,不然楚美人若比她大,她还真没那么大的脸,让明明比自己年纪长的人叫姐姐呢。

相处的时间长了,楚美人便不像以前谢玖打个喷嚏就能吓个半死,咳嗽一声便颤灵一个寒颤,生怕是自己身上的熏香给呛的。只是心里到底因易美人的事存了阴影,尽管看起来谢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她始终存着十分的敬畏。

谢玖也不见怪,自说自话,反正她是自在的很,也就不管楚美人脑袋里是想着什么了。

“听素锦说你在练习书法,没有耽误你每天的功课吧?”谢玖歪在木椅上,手里捏着吃了一半的绿豆糕,笑眯眯地道。

有她敢说吗?

楚美人轻笑施礼问安,“请惠妃安,臣妾每日写二十个大字也就够了,娘娘派人去的正是时候,臣妾都要怀疑娘娘能掐会算,算准了时间去的呢。”

谢玖一噎,倒不是她算的,是疯狂爱洗澡的鬼路过是跟她说的,还说让她告诉楚美人一定要勤洗澡……

“告诉你多少遍了,咱们便姐妹相称,什么娘娘不娘娘的。”她示意楚美人坐下,指着东边半扇敞开的窗户的方向一指,“前两日妹妹不是提过擅琴乐吗?我今天便让安春在库里翻出来,就想听听你的琴艺如何?”

“赏个脸吧?”谢玖调笑道。

楚美人进屋便瞧见了那窗边的瑶琴,琴长三尺六寸五,琴首无凫掌而有一叶柄,琴底仿蕉叶之茎,精致秀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她好琴,却并不擅长,那日闲聊不过是谢玖说酷爱瑶琴,小时曾刻苦练过。她才感叹了一句,谁知就被记住,今日便让她鲁班门前砍大刀。

“若现了丑,姐姐可不许笑我。”楚美人落落大方地落座。神情颇有几分紧张。“妹妹实在是,以前便是自娱自乐拿不出手,大半年未练,手下更是生疏许多。”

“这又不是艺场,还管什么好坏。”谢玖接过素锦递上来的锦帕,擦擦手。“只是闲来无事,你我姐妹做个消遣,紧张什么,你只管随便谈,我也只管随便听。若我发现你不随便。我才要罚你呢。”

话已经至此,楚美人也不客气,活动活动手,手指便落到了琴上。

一曲春晓吟,琴音流泄。

楚美人并无谦虚。只堪称闺阁女子消遣的玩乐,确难登大雅之登。不过,日光明媚下,翩翩的粉衣少女,如诗如画,倒是很有看头。手艺并非绝佳,胜在意境。

谢玖着意拉拢楚美人。楚美人又怎会不知,若依她的意思,这辈子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根本不想和谢玖有半点儿瓜葛。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怕不低头也被惠妃像抽易美人大嘴巴那样抽低了头,还不如听她差遣,怎么也好过跟她作对的下场关到望春宫。

于是赌咒发誓唯惠妃马首是瞻。让她往东绝不往西,她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阳光下,少女抚琴的画面真好像一幅水墨画般美妙。

谢玖望着沉浸在琴音中的楚美人,却不禁笑了。想起楚美人焦急中的那一句,这辈子生是惠妃的人。死是惠妃的鬼……当她是柳妃,撬皇帝的墙角吗?

“阿玖好有闲情逸致,朕批奏折忙的要死,你――”顾宜芳抬腿进来,看到窗边抚琴的少女突地愣了,眉毛顿时拧成一团。他只当是谢玖闲来无事抚琴打发时间,开口调笑两句,谁知根本不是她。

琴弦啪地一声断了。

“陛下圣安。”

楚美人脸色一白,腾地站起来向皇帝施礼问安,转过脸又冲着谢玖连声道歉:“臣妾……臣妾把琴弦弄断了,姐姐恕罪,妹妹不是有意的……”

谢玖不以为意地笑笑,“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吓成这样?要怪就怪皇上,没事儿偷听咱们弹琴玩乐,”她下颌一扬,媚眼如丝地瞥了眼似笑非笑的皇帝。“是不是啊,陛下?”

顾宜芳失笑,“你们这也叫弹琴?哪个师父教的?猫爪子随便上去挠挠都比这强。”

他上手捏了谢玖的脸蛋一把,“说的那么难听,整个皇宫都是朕的家,朕爱到哪儿就到哪儿,还用得着偷听?”

“好好好,我说不过陛下,”谢玖勾上顾宜芳的手臂,“陛下把我的琴给听坏了,你说怎么办吧?”

“一根弦断了就想讹朕一把琴,朕长这么大也没遇见过你这么奸诈狡猾的女子了,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顾宜芳坐到木椅上,谢玖便捧着茶盏递到他手上。他笑了,“明天让高洪书去库里挑个好的给你送来,行了吧?”

他瞄了眼怯生生站在面前的楚美人,“你们两个是不是合伙故意把弦弄断了坑朕呢?”

楚美人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刷地就白了,她还没来得及跪地求饶,便听谢玖噗嗤一声笑了:“抠门儿,不想给算了,还找借口诬我的清白。”

顾宜芳想说,你还有什么清白,你的清白不是早给我了吗?

可见楚美人还愣眉愣眼地杵在那儿,这番话在唇舌间打个转又咽了回去。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楚美人暗自长舒一口气,又不敢走太快,失了仪态。隐约听到身后皇帝调笑的声音道:“惠妃现在比朕还忙,不是忙着画画就是弹琴,一会儿和周妃玩儿,一会儿又冒出来一个……她看着……有些眼熟呢……”

楚美人脚下一崴,差一点儿没倒地上,幸亏出了门口正扶墙上,否则就丢人丢了个大发。

……皇帝的眼睛是专为惠妃一个人设计的吗?

她整日间跟在惠妃屁股后边,天天在宁安宫碰见,合着就落着个眼熟。

楚美人摸\摸自己的脸蛋,到底是皇帝眼盲,她真的就长了个大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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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分宠

景元帝最近喜怒无常的厉害,一句话高兴的就能上了天,再一句话马上变脸,动不动就爱甩袖子走人。不过有一点很好,白天不管怎么耍,晚上到点儿准回宁安宫,跟宫女太监准时准时点到岗似的。

宁安宫的宫人没有没被皇帝迁怒过的,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连一向口无遮拦的花真都开始谨言慎行,看人脸色行事的能力嗖嗖往上涨。

前朝大臣最近老老实实的,没什么大的动作。

但万钟的拱卫司虽被皇帝生拉硬拽弄上了朝堂明面上,尽管一直处于被各路势力打压,还是持续在做密探挖人阴私的事。谢玖摸不准皇帝最近在烦躁着什么,也就收敛了手段,不怎么和他耍,免得不小心碰了他那颗敏\感的神经。可是人却是不能让的,越是让他反倒越能作,说话也越来不客气,总爱呛着她来。

前阵子以前她病的要死的时候,皇帝柔情万种,柔的跟水似的,还跟她保证会对她好。特么的,她早应该知道皇帝的话连屁也比不上,好歹屁还有个响,再不济还有浓郁的臭味,皇帝说出来的话就完全碎成渣渣飘散在整个大燕朝的天空。眼看着她一天好过一天,他反而怎么拧巴怎么来,成天就是个耍。

谢玖只觉得皇帝的神经病越来越严重。

不过,她仍是对皇帝说楚美人的话感到惊讶不已。

楚美人明眸皓齿,秀雅端庄,任谁说也是个美人胚子,如花似玉的美貌,怎么她也带着跟进跟出的,居然在皇帝眼里只落个眼熟吗?

谢玖了解景元帝的品味,喜欢娇憨中带着妩媚气的,爱撒娇又爱耍小脾气,楚美人美则美矣。气质却过于温和毫无棱角,不对有轻微受虐体质的皇帝的胃口。但好歹前世楚美人也和他生了个女儿,总有哪一样是入了他的眼吧?

“你还带了琴进宫来?”顾宜芳呷口茶,表情惬意。“没听说你会弹琴。刚才那个技艺不怎么样,不如你弹给朕听听。”

“可是琴弦断了。”谢玖手托着腮望着他,着石榴红敞领齐胸襦裙,领口绣碧色繁复花纹,头上松垮垮地斜梳坠马髻,一支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整个人笼在阳光下,像只午后慵懒的猫,媚眼如丝。

她微动,那支步摇便也颤巍巍地来回摆动。最美是她走动之际。随步摇曳摆动,妖娆多姿。

顾宜芳记得,那是惠妃封位诏书颁布时,尚衣局司饰搭配位份连同吉服送过来的。谢玖喜爱各式的步摇,他看久了也觉得这般是最美。一步三晃,凭地多了几分妩媚的风情。

注意到谢玖疑问的眼神,顾宜芳将视线从那支摇的他心烦意乱的步摇上移开,“不过是个琴罢了,让高洪书现在就去取来。”

谢玖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陛下贵人事忙,一来一回。也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我怎敢耽搁陛下的时间,还是过几天陛下闲暇,我们找个景致优美,闲人勿扰的地方,玩儿个尽兴岂不是更好?”

顾宜芳闻言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盈盈地道:“明天朕就能有时间。”

“……”

谢玖拨了下垂落的碎发,假装没听到他声音亢奋的提议。

这身体的原主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些,却样样都不是特别精通。皆在一般水准。可前世的她,父亲是才子,母亲也是声名远播的才女,自小在母亲跟前长大,除了母亲并不擅长的画艺,其他都还拿算小有所成。

比他人不知如何,秒楚美人是妥妥的。

难得这楚美人将将在皇帝面前露了一小脸,才混个脸熟,这时候她若是横插一杠,可能直接影响楚美人的下半生都是在人肉背景中度过。

好歹是她有心栽培的人,这么给秒了,就算前功尽弃了。

“这几日宫里总有客上门,我就是想推也推不了。”她安抚地摩娑皇帝的手背,“阿玖本来人缘便颇为不佳,这才晋了位份,如果推脱着不见客,岂不是让人难下台吗”

“……陛下,我私下好好补偿你可好?”

顾宜芳心尖一颤,“好。”他爽快地点头。

谢玖发现,只要她勾\引或者试图勾\引皇帝的时候,他都比较好说话。

明明,春天都要过去了……

谢玖望碰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空中几声清脆的鸟叫声。皇帝这几天三五不时地在这个时间出现,大多聊上小半个时辰,喝盏茶就走,偶尔话不投机连茶都喝不完就走了。

这样频繁的见面是前世没有的。

“过半个月便是走马大会,在西郊的校场,可要朕带你去瞧瞧?”顾宜芳问道。

大燕朝宫廷声势浩大的娱乐活动便是六月初的赛马会,景元帝酷爱赛马,这不过是初年,往后一年比一年更加盛行,拱卫司指挥使也是在马会上夺魁引起皇帝的注意,进而平步青云。这样的传奇性人物,更使得贵族子弟挤破脑袋也想要进去一展雄\风,以图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做个万钟第二第三。

大燕朝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尤其贵族女子参与宴会更属平常。

景元帝就曾带过不只一位宠妃去过走马会,前世她也是其中一个。

谢玖虽对赛马不感兴趣,但一想到皇帝带在身边便代表着宠妃的身份,是对外明确的信号,她就硬是挤出了几分兴趣,忙不迭地答应了。

“上一次说要带你出去玩儿,什么也没玩儿到就让一把火给烧回来了。那火势太大,烧了前后五六家房屋,惊动五城兵马司出去了百来号。”顾宜芳遗憾地解释,“事情闹到太后那里,对朕很是不满,近期是出不去了。这走马会尚算热闹……不然咱们中途离场,去别处玩玩儿?”

谢玖心惊胆颤,她脖子上顶着十个脑袋也不敢在走马会上把皇帝给拐走啊。

她怀疑那么做了,连大燕宫的宫门都没走到就悄无声息地让不知名的某人给灭了。

那种在天下人面前明示。老娘就是祸国的宠妃,迷惑君主的妖姬——那种蠢事,她可是不会做的。

至于皇帝一口咬定上次出去就是要陪着她玩儿这种说法,谢玖根本已经懒得追究。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自己愿意信就信了吧。

“那么大的火势可有百姓伤亡?”谢玖沉吟,身体也摆正了姿态,面色凝重地道:“陛下,要不要我去……看看,也许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她绝口不提大长公主谋反一事的进展,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一样。

柳妃造反,大长公主造反,未来还有个清王,谢玖想说。景元帝少年登基,五行缺造,八字欠反吗?里里外外,远远近近的亲戚把这些全给他补齐的。

谢玖虽说能见着鬼,接触的皇家阴私肯定是只多不少。但她一向禀持的原则就是充耳不闻过耳就忘,尤其这种动辄抄家灭族的造反案,她是能有多远就想躲多远,片叶不想沾身。

只不过皇帝知道她的底细,若没个表态,她只担心皇帝哪天抽疯突然就觉得她有心藏私,还不如主动跳下火坑。到了死到临头也落得个态度良好,没准儿还赏她口薄馆……

“这些你不必管了。”

顾宜芳反手握着她的柔荑,轻轻印上一吻。“朕不晓得你会吓成那样,也不知道他们居然可以伤人性命,你不用再理这些腌臜事,朕会派人去处理。”

“阿玖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谢玖浅笑盈盈,却见皇帝原本带笑的唇角渐渐收敛,眼底眸光微闪。他没有像前两天那样甩袖子走人,又留下吃了小半块糕点才走驾回了含章殿。

他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可谢玖就是知道他生气了。至于为什么,谁特么知道神经病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玖也开始烦躁,不管因为什么,分宠刻不容缓,否则她这脆弱的小心脏分分钟吓到猝死。

而且,皇帝在宁安宫一住就是两个月,先前太后皇后还有妃嫔们用各种方式表达过不满,如今倒是再没人说什么,似乎习以为常。只是谢玖慌了,她太了解这些女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这两种结果,哪个对她而言都不是个好的。

前世景元帝在她入宫之时,军政大权一把抓,真可谓一言九鼎,上下无一不服。

他独宠,众人心中不满,也没人敢说什么。但现在的景元帝前朝也不过才伸开胳膊腿,势力还未拢清,根本不具有独宠的实力。万一宫内外几股势力联合起来,她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抗得住。搞不好她让人弄死了,最后也不过是找个顶缸的人脱罪,死都白死。

她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才开始忽冷忽热,一下黏腻的厉害,一下又疏远至极。

正想着,只见花真抽抽着一张脸,轻挑帘门进了来,手里绞着一条海滨花的锦帕,正是周妃前日送过来的。

“你这是做什么呢?我这帕子惹到你了?”谢玖只当花真看到了皇帝临走时不悦的脸,心中害怕,这才取笑道。

“哎呀,奴婢不是有意的。”

花真扯了扯起了皱褶的锦帕递到谢玖手上,柳眉微蹙,面上不忿地道:“奴婢是气那楚美人,娘娘对她那么好,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她反倒……适才皇上出去沉着张脸,谁知楚美人‘正巧’出来送客就碰到了,”

她语调在正巧二字上重重一落,“奴婢瞧着就看不惯,笑的那个谄媚,偏偏能言善道,两句话就把皇上说乐了,和皇上眉来眼去的……”

花真满肚子的话,在看到谢玖脸上忽地失了笑意,眼神若有所思地移向窗外的时候,生生将话头给掐住。

她家娘娘这分明是打击太大,这窗子望出去是金华殿的方向,根本看不到暖华殿的楚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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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灭火

“那个楚美人是怎么回事?”顾宜芳坐上步辇,像是突发奇问。

高洪书颠颠地跟在步辇旁,好在后面罗伞多少遮住些午后的阳光,便是如此额间还是渗出了汗。他只当皇帝见过几次楚美人上了心,便道:“上次惠妃娘娘似乎提起楚美人的老家是在青州那边,算是书香人家,在地方做官。”

皇帝去宁安宫多了,高洪书自然多了心眼,将现住的楚美人与白尹二位才人的底给摸透了。

但这个时候大咧咧地连祖宗十八代都给报上来,没准在皇帝眼里,一时气不顺就发落他个揣测帝心的罪名,是以尽管知根知底,高洪书也没全托了底,暗暗盘算着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谁问你这个了?”顾宜芳皱眉,“朕只是在想,她怎么总和阿玖在一块儿。”

自从听到柳妃暗恋贾黛珍到死,做了鬼还缠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的三观重新刷了一遍。如今看着楚美人和谢玖跟进跟出,谈笑风声,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尤其刚才谢玖歪躺在椅子上,一边听那什么美人弹琴,一边美目流转,笑意盈盈。

他知道谢玖因能见到鬼,更加不喜和人来往,只怕不知交往的人身边是不是跟着什么鬼,或者突然看到鬼的时候让对方看到以致惊恐的样子被看到,又传出不好的话。周妃那人顾宜芳太了解了,魔魔障障的,成年累月在宫里见不着家人,唯一一次其姐递牌子进宫的日子她都能忘了,眼里除了绣品什么都进不去。

但楚美人看着却很是个正常人,女子中典型的美人儿。

看着谢玖和她腻歪,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像猫挠似的,恨不得一爪子拍上去。

特么的他堂堂大燕皇帝。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和他的阿玖联络联络感情,总有几个没眼色的跑出来搅局。

高洪书在宫里看多了这种姐姐妹妹拉帮结派,利益结成的联盟。下位图着有个庇护,不致在宫斗中莫名地就被炮灰了。上位的则要一边打压一边提携,让下位既得皇帝的宠,又在她的鼓掌之间,听凭差遣。

心里没装得皇帝那么多弯弯绕绕,气喘吁吁地道:“想是惠妃娘娘许是看得上眼,想要抬举楚美人。”话音刚落,只见皇帝扭着脖子转了小半个身子斜睨着眼睛,眼底寒光乍现。

大热天,高洪书颤灵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不是临近夏天的关系,皇帝的脾气越发暴躁。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被步辇甩在后面,离了这么远他还是很明显地感受皇帝浑身散发出的寒气。

皇帝每晚都去宁安宫,白天还紧赶慢赶地批奏折,偏要中间挤出点儿时间再跑回去待会儿。如果每次都是心情愉悦也就罢了。最近几次,去一趟回来就是一肚子气,一脸冰碴子,可是还是照去。

高洪书现在是越看越诧异,只觉这两货仿佛进\入了个怪圈,不待一起就想待在一起,待在一起就各种别扭――

应该说是皇帝单方面的闹别扭。

各种拧巴。各种矫情,高洪书一度以为依谢玖的那脾气两人早晚吵起来,谁知道偏偏就没有,皇帝一闹脾气,惠妃那个柔情似水,手段非凡。直到皇帝毛给摸顺了为止。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高洪书仰天长叹,这两货就相互搓磨去吧,别把他们搅进去就成。

“你叹什么气?让你走两步路你还叹上气了?要不要朕下了步辇,你坐上来?”上面阴沉沉地声音道。“你是上了年纪吗。走路这么慢?”

高洪书直想呸皇帝满脸唾沫星子,皇帝只要气一不顺,他们含章殿就别想落着好,从头刮扯到脚,没一样入得他的眼。非得把从惠妃那里憋回来的满肚子气都撇到他们身上算完。

有能耐你跟惠妃作,跟惠妃掐,拿他们顺什么气?

按说前朝暂时是风平浪静了,后\宫也没有作妖的,连太后都不敲打皇帝雨露均沾,让他挨着个儿的上妃嫔的榻,谢玖这位份也是完全按照皇帝心思来的,谁都没拦住,他多少也算得偿所愿,没什么憋屈事儿了。

事实证明,皇帝最善于找虐,没憋屈事儿自己都能把自己整憋屈了,然后再让别人憋屈至死。

高洪书吐到一半的叹息生生又憋了回去,右眼皮跳了三天了,还不知多大的事儿等着呢。如果可以,他真想跟皇帝说,你特么别作了,给条活路吧!

不过,天不遂人愿,回到含章殿的皇帝依然贯彻了他一路以来的躁郁,批了一下午的奏折,摔了十七八个茶盏,最后无奈高洪书只得吩咐茶水间端上去最普通的墨色茶杯。

他知道皇帝是在生惠妃的气,至于具体是因为什么不得而知,便连忙派了连书亲自去请惠妃来灭火。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玖坐着软轿这才姗姗而来。

一到殿门口,谢玖就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情绪,含章殿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目光热切,眼神闪闪放着亮光。

连书在路上说的不清不楚,只道皇帝在宁安宫生了气,却不知为什么生了气,生了什么气,还望惠妃过来安抚陛下即将失控的暴跌情绪。

谢玖自问皇帝走时许是心情不佳,却还至于失控。

直到她走到敞开的门前,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皇帝不耐烦地斥道:“笨手笨脚,还不赶快清理出去!给朕滚出去!”

谢玖一怔,片刻便见一个小宫女眼角挂着泪珠,哆哆嗦嗦地捧着四分五裂的茶杯出来,抬头见是谢玖,手忙脚乱地请安道:“奴婢见过惠妃。”

殿内突然安静,紧接着是顾宜芳略显疲倦的声音道:“惠妃在外面?快请进来。”

谢玖迈进门坎,几步就走了进去。

“陛下圣安。”她跪地请安。

脚步声响起,顾宜芳走过去扶起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只是习惯性地皱着眉。“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也难怪他这么问,皇帝前脚从宁安宫出来,她后脚就跟过来。没事儿谁来回折腾玩儿呢?

谢玖轻轻摇头,美眸关切地望着他,“陛下脸色不佳,是身体不舒服吗?”

顾宜芳看了看她,忽地一笑。“你怎么会觉得朕身体不适?只是宫人笨手笨脚,朕嫌他们烦……你不用担心,没事的。告诉朕,过来找朕是有什么事?”

谢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皇帝似乎真的是在对她生气,眼睛都蒙着一层疏离。

她笑笑,从宽大的袖里掏出一条明黄丝线编的同心结。“这是我在周姐姐处学来的同心结,本来想给陛下挂在身上,谁知陛下走的急,阿玖没来得及亲手给陛下戴上呢。这不,就赶紧过来先占个地方,免得让哪个手巧的先占了去。”

顾宜芳伸手接过精巧的花结,目光一柔。

“这是你亲手编的?”

“当然,我编了三条,这是最好看的一个。”谢玖讨好地仰起脸望到顾宜芳深邃的眸中。“陛下,只戴阿玖的同心结好不好……至少一年之内,只戴这个,行吗?”

顾宜芳挑眉,这才笑了。

“只戴你的,你给朕什么好处?”

谢玖见顾宜芳笑了,才轻轻推了他的胸膛一把。“我送礼物给陛下,陛下收礼还要好处,太欺负人了。”

半晌,她也没见顾宜芳接下岔,才讪讪地道:“那陛下想要什么好处?我整个人都是陛下的,吃穿用处,无一不是陛下所给,我能给陛下什么?”她变相地撒娇服软,说的这些个话连她自己都小小地反了会儿胃。

偏偏顾宜芳似乎很喜欢听,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道:“亲朕一下,朕就答应你,好不好?”

谢玖下意识地望向两边,这才发现殿内服侍的人早被高洪书赶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们两个相拥相抱。

她也不矫情,捧着顾宜芳的脸就来了个深深的舌吻,直到他的大掌抚到她的后脑,更激\烈地回吻她,两个人就像打仗似的,都想压过对方一头。谢玖手指灵活地在他身上游走,直到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两人忽然觉得为免擦枪走火,同时停了下来。

谢玖微微喘\息着,头抵在顾宜芳的胸膛,心跳渐渐平复后,起身才发现他明黄的常服被她揪扯的乱成一团,领口也扯开了,他胸膛起伏,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心头一紧,却也忍不住发笑。

“陛下,”她伸手抚平他的衣裳,将衣领摆平。“我喜欢这样的陛下。”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紧,顾宜芳低哑着声音:“什么样的?”

谢玖在他耳畔低声道:“晚上我们再继续。到时……我告诉你。”

顾宜芳轻笑,胸膛微微震动。拇指划过她的粉唇,眼神随着手指越发幽暗。

“快回去吧,晚上乖乖等朕。”

谢玖捡起顾宜芳意乱情迷下掉落在地上的同心结,半跪在他的面前轻手轻脚地挂在他腰间玉带上,只听顾宜芳倒抽一口冷气,拽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起来,她身子一歪就倒到了他怀里。

谢玖第一时间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一怔之后莫名地想笑。

“你就作吧。”顾宜芳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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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翻脸

皇帝一向在含章殿后厢处理政务,有时召见大臣也在此处,谢玖能够出入此处已是极大的荣宠,却是不敢在此真的撩拨皇帝,做下白日宣yin之事。(.la 好看的)

她被皇帝搂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叹了口气人,手臂缓缓松开她。

“你简直生来就是为折磨朕的。”顾宜芳蹙眉,似有恼意,但方才的冷淡疏离却早不见了踪影。

谢玖看得清楚,越发笑的得意,扯着皇帝的衣襟柔声道:“阿玖待陛下好还来不及,怎么会折磨陛下呢?”

顾宜芳伸手摸\摸她的脸,唇角轻挑终于笑意,眼神里火苗一闪,那手迅速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露出一口大白牙。平日里伶牙俐齿,说起甜言蜜语来一串一串跟不要钱似的,也不讲个姑娘家的矜持,怎么今天死咬着牙不肯说句好听的?

说她是为他而生的,能死是不是?

就顺着他的话,搭句下茬他还能当了真不成?

这些天跟着周妃楚美人一起厮混,她是不是把注意力都分其他不相关的人身上了,严重地忽略了他这个她最应当在意的人?

心里不满,手下不自觉地就用了力,只听谢玖哎哟一声,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谢玖手捂着脸,美眸湿湿的似乎随时有眼泪掉下来,眼神控诉地瞪着他。

“陛下心情不好,泛不着拿臣妾出气!”她心底隐忍了许久的怒火腾地就上来了,皇帝这是对妃嫔无端的暴力行为!

她独占圣宠早犯了众怒,众妃恨不得她一跤跌下去直摔个粉身碎骨才好。如今才晋位没几日,宁安宫迎来送往,各怀心思,若她顶着被皇帝掐紫了的脸蛋招晃过世,还不让众妃笑死脸抽筋,背地里讲究她到死?

皇帝最近神经病越发严重,动不动就火。说几句就翻脸,她都忍了,谁让人家是皇帝,谁让皇帝\都特么有神经病的底子!

可她私下服低做小也就罢了。让她顶着红印子脸算是什么意思?

不特见她,想换人就直说,用得着这么糟蹋人吗?

顾宜芳被谢玖推开的时候就愣住了,这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她毛躁地施了礼,一句:臣妾告退,转身就往外走。

“朕准你走了吗?你给朕回来――朕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谢玖!朕叫你呢!”他连叫几声谢玖就跟没听见似的,脚下却更快了,没几步就出了门。

高洪书把谢玖请来含章殿灭灭皇帝的火气,将宫人轰出了后厢。他便守在门外竖起耳朵听起墙角来。耳听着皇帝的毛让惠妃一个同心结几把就给摸顺了,两人又腻腻歪歪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嘲笑皇帝易安抚易扑倒的体质,两句话不到的功夫两人就闹翻了。

皇帝扯着脖子叫谢玖那一嗓子,好悬没把高洪书的魂给吓掉。激灵打了个寒颤,冷汗还没全发出来,便见谢玖捂着脸急匆匆地就出来了。

他连忙上前半拉半挡到谢玖前面,他是皇帝的人,此时自然也顾不得位居正一品的惠妃脸面,只顾着别让皇帝找茬将疯抽到自个儿身上,腆着脸笑道:“惠妃娘娘先别急。皇上叫您,想是有话还不曾说清呢。不管怎样,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您给小的一个薄面。”

谢玖此时火气也控制住了,知道不能就这么甩手走出含章殿。

高高兴兴地来,和皇帝大吵一架走出去。让后\宫众人看笑话不说,若真是神经病打底儿的景元帝当真惹羞成怒找了别个,对她却是得不偿失。

她并不奢望皇帝始终对着自己一个,最坏的局面就是两人闹翻的情况下皇帝找了别人,那样她可谓人才两失。[.la 超多好]鸡飞蛋打。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抱皇帝大腿,她怎么想怎么憋屈。

两眼一挤,刷地挤出两行热泪,捂着脸的手也就松开了,轻飘飘地挣扎着推开高洪书,道:“高总管,你让开吧,皇上圣人的脾气,我是无颜面君了。”

高洪书一眼就看到谢玖左脸蛋那两块红印子,说不是掐的都没人相信,明晃晃的两根手指印子啊。

他是看皇帝脾气暴躁,想惠妃一向最会安抚\摸顺皇帝这头犟驴,便派人顶着大太阳给人请来了,结果好好的突然怎么就动起手来?皇帝这算是暴力升级?

他诧舌不已,脚下一顿,便让谢玖别过身子越过了他。

谢玖满头黑线,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摆脱了高洪书,一时间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两人之间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忽地僵在当场。

“谢玖,你是拿朕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听到身后皇帝的咆哮,谢玖和高洪书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你跟朕耍什么,不过是逗逗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这脾气怎么――”顾宜芳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把拉住谢玖的手往门里扯,谁知谢玖比他脾气更大,转身就把他的手给甩开,那张脸上明显的两个手指印子就露了出来。

顾宜芳的火气倏地就降了下去,脸上讪讪的,立时就没了不可一世的气势。

高洪书还没等皇帝到跟前,听声儿就远远就躲了开去,生怕涉及他无辜地做了炮灰。这时见皇帝软了下来,嚣张气焰敛了个干干净净,却也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惠妃听了皇帝生气,特特儿的赶来软乎乎地哄了一阵子,他不知足,偏偏手欠给惠妃弄了个没脸,他也难以下台,这才算是消停了,等阵子不知道还怎地做低服软,真是长了一身欠虐的骨头。

“你这――是朕手下没个轻重,”顾宜芳另一只手上去搂住谢玖的腰往门里带,声音仿若春风化雨。“疼不疼,你怎么不说呢,直接甩手就走?”

高洪书看着在守门的太监宫娥都是一副遭雷劈的模样,从里雷到外,不禁嗤笑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受不住,他每天见到更雷人的画面,照他们那脑容易他是不是都得让雷劈成渣?

“都给咱家提起精神来,警醒着些,别傻了。”他低声斥道。“让外人看到是什么样子。”

众人仿佛一盆凉水兜头盖脸就泼下来,立马警醒恢复了常态,雄纠纠气昂昂地守在门外。皇帝让他们看到这副怂样是信任的表现,他们可不能让突然赶来的大臣给看了去。

守护皇帝光辉的形象,是他们毕生的责任!

顾宜芳偷瞄着谢玖脸上那越发明显的红印子,心里一阵阵发虚。也明白过来难怪她翻脸走人,留下那么深的印子指不定当时得多疼。

“阿玖,是朕错了。”

谢玖矮顾宜芳大半个脑袋,他低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是他自认最适合接吻的身高差。彼此不费什么事,一低头一扬头的距离。可是这时候他下意识地半弯了身子,眼睛与谢玖平视,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谢玖眼见着皇帝从一头暴怒的老虎,瞬间就变了个脸,不禁好气又好笑。

真不愧是皇帝,能屈能伸,脾气上来他老娘亲自上阵面子都不给,一心虚了,倒惯会服低做小,认错认的倒是快。

两人都没留意的时间里,门悄悄地被从外面给关上了。

她心里想着,明面上眼泪就没断过,一条锦帕在脸上抹来抹去。“陛下哪里会有错,都是臣妾的错,上赶着给陛下着不痛快。为了条同心结跑来含章殿,是臣妾小题大作……”她吸鼻子,忽然上手就开始解顾宜芳的玉带,“陛下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勉强戴着了。”

顾宜芳初时不知所措,以为谢玖是受了刺激,想在后厢这儿就把他给办了,才解玉带撸裤子的。

近来他俩明天磕磕绊绊的,不是她耍脾气,就是他矫情挑事,晚上到了榻上却是和\谐的要命,花样百出,他也是不知不觉就沉迷下去,调着样儿的玩乐。可这后厢是军机重地,大臣出入的地方,连皇后都没进来过,他的尺度再宽,也没到冒着让大臣堵着门的风险整这出,当下就慌了,又因她一直哭着,情绪激动,不好直接推开她。

顾宜芳只得左躲右闪,继续听下去才知道她是要解他的同心结,当下恼羞成怒,高声斥道:“你还有完没完?!越给你脸越来劲了,是不是?”

顿时,谢玖停了手,想要抽回被他抓住的双手,却被他更紧的箝住。

“有完,现在就完!”她甩不开,干脆就上牙咬。

顾宜芳没想到她出这招,根本没防让她一口咬个正着。他嗷地一声松了手,满面怒色道:“你属狗的,还带咬人的?你瞧瞧你哪还有妃嫔的样子,普通人家――”

还没等他说完,谢玖干脆拧头就走。

他火腾地就上来,一把扯回来她,“你耍小性子也要有个度!朕是错了,力道没掌握好,掐的你疼了,朕不是认错了吗?你这又掐又咬的还不够,能不能让人说句整话,动不动甩手就走人,你这脾气比朕还大。哪次在宁安宫朕让你气个半死,甩袖子就走了吗?!”

高洪书扒在门缝边上欲哭无泪。

他只当皇帝雄起了,终于反击不让惠妃骑脖了上掌控主动权,声音节节升高,态度强势的要命,谁料得到说出来的话就这么特么软呢?!

皇帝要软就软到底,别给他们观战的人虚幻的希望,诚实一些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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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和好

顾宜芳吼完,见谢玖仍是哭,却不再挣扎,总算松开了她的手腕。[.la 超多好]

“阿玖,你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你想想,你若从含章殿是哭着出去的,后\宫会怎么说你。”他放缓了声音,忍不住叹气。“宫里不比普通人家,没影儿的事儿都能吹出一股旋风。知道的是你跟朕闹脾气,不知道的指定说出多难听的话来。朕宠你,自有看着眼热的,如果让她们钻了空子,你难道不呕?还是在别人那儿受了气,也撒到朕身上?”

谢玖恨不得擤一手鼻涕甩他脸上。

他倒能说会道,把人掐红了脸,气的人鼓鼓的,倒过来反咬一口,处处都是他的理。

他如果不掐她,她上赶着哄他来,还能把自己哄哭了跑出去?本末倒置,倒打一耙的本事和他下手一样,快准狠,毫不留情啊。

“我何时将在别人那受的气撒你身上了?历来都是你,脾气那么快,也不知在哪儿受了气,拿我作筏子撤火。”她估摸再哭眼睛就得肿,为免明日去咸熙官让太后抓个正着,抽抽搭搭地却不再挤眼泪,鼻子却堵住了似的,鼻音极重,听起来说不出的委屈。

“你说的好听,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可你看看这脸,”她伸手指了指现在还有些疼的左脸,隐隐仍有些红,却是淡了不少。“疼死我了都,肯定红了。这让人看了去,她们就不笑话我了?热脸贴你的冷屁股,颠颠送上门,结果让人给掐了,她们当面不说,背后也肯定笑死我――你还晋我什么位份,打脸也没这么打的。”

“脸是不是都紫了?”她委屈地问,眼泪在眼圈里晃。

顾宜芳好一阵心疼,抱着她搂怀里亲了又亲。哪还顾得理谢玖脾气上来连皇上陛下也不叫。你你的直叫。

“没紫,哪里就用那么大力。”他心虚地道:“就是有一点儿淡淡的颜色――朕亲完你的脸也就那种颜色。”

谢玖脸色当时就变了,嗓音都拧巴了。“你的意思是真掐红了?”

“没有没有,你喊什么啊。没红。”顾宜芳脾气压抑着,嗓门先上来了,抬起手伸到谢玖面前,“你也咬朕了啊,也疼啊,你看,是不是破了?”

谢玖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哪里破了,甚至牙印的痕迹都没瞅见。她自己咬的轻重她还有数,怎么着也是皇帝,真留下痕迹让人看了。指不定说是怎么弄的。

“咱俩就算扯平了,好不好?”顾宜芳当时确实觉得疼了才松的手,可他和她一起看了半天,他也没看出来哪里破了,甚至她咬在哪里他都记得不是很清楚。面对着谢玖怀疑的眼神。他硬着头皮收回了手腕,假装大度地道。

谢玖嘴角抽搐,皇帝你还可以更无耻一些吗?

“好了,是朕错了。”顾宜芳握着她的手往他面前凑,“要不你掐回来?朕保证不生气。”

谢玖哼了一声,“你是皇帝,像我一样顶着块紫红的印子上朝。让大臣看见还不笑话你。”

顾宜芳笑了。

“那,让你掐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股浓浓的调\情味道,谢玖一听就知道现在他脑袋里指不定在想着的让她掐什么地方。

皇帝总是在她以为他已经很无耻的情况下,表现得更加无耻。

谢玖垂眸,半天没吭气。双手默默地托起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腕处轻轻摩娑。

这无声的示好,顾宜芳自然是意会,一把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闹起来如狂风骤雨,和好了就润物无声。不知不觉就腻歪起来了,高洪书给这种闻所未闻的帝妃相处模式跪了。他们都是凡人一名,.la [棉花糖]哪怕是为了宫人的身心健康着想,他们就不能晚上自个儿在榻上爱怎么作怎么作?

当皇帝和惠妃手拉手走出含章殿时,含章殿宫人集体凌乱了。刚才还吵的天翻地覆,哭的惊天动地,这么一会儿就和好了?

和好了?就?

又一次在他们面前展开了腻腻歪歪,没完没了的十八相送。

众人不忍卒睹。

谢玖因为景元帝亲自送出来,也就没有机会向高洪书打听究竟皇帝是为了什么发脾气,一连几天都不见火气下去。皇帝为了表示歉意,甚至都没让她坐来时的宫轿,直接派了皇帝御\用步辇送她回了宁安宫。

一路上,除了备受来往宫人的瞩目,也吸引了不少鬼怪打招呼。

“哎哟,听说你可把老太后气的不轻,咬牙切齿地要对付你呢。”谢玖看不见是谁的话,一闪而过一道白影,声鬼皆无。不过他不说,她也知道,太后明里暗里肯定不能让她得着好就是了。

青口青面的一个中年太监坐到谢玖身旁,好像是在掐着嗓子说话:“上辈子尽给皇帝抬轿了,今天咱家也坐坐这御\用的步辇。”

谢玖暗自抽口冷气,皇帝兴冲冲地给她长脸,肯定是忘了她坐在上面招鬼这一茬……

这一路,那些鬼有样学样,一个坐到步辇上,便有无数个宫女太监鬼竞相坐了上来,一个丈来宽的步辇或站或坐毫无空隙,明明头上顶着大太阳,谢玖却是青着一张脸,抱着肩膀直打哆嗦。

直到皇帝晚上兴致昂然地回了宁安宫,谢玖跟他一说,他才回过味儿。一时间脸色缤纷,想笑又不敢笑。

“你是故意的?”谢玖怀疑地斜睨他,她坐在榻上素着一张脸,换下了白日繁复华丽的宫装,只穿着象牙白的亵\衣裤。

“你当朕闲的,没事儿坑你玩儿?朕疼你还来不及呢。”

顾宜芳把谢玖微微上挑,闪闪发亮的小眼神当作邀请,迫不及待地就扑了上去。谢玖花样百出,引得顾宜芳呻\吟连连,再把持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手才离开她的身体,再想碰她时,忽地就被推开了。

他头脑一片模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谢玖起身,面色绯红地低声道:“小日子来了。”

自她复宠开始,她身体进补就没有断过,可是经历柳妃驱鬼符一事,虽涉及魂魄,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身体,本来及准时的小日子居然推迟了大半个月,而且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候。

看着景元帝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谢玖居然莫名地觉得爽。

即便是他贵为一国之君,她再能拿捏他,最后也不得不臣服,气炸肺也要找个台阶自己下来。他富有天下,可是也有控制不了的事。谢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事实证明,她完全低估了皇帝的无耻,在她换完衣衫后,被皇帝强拉着用手给他解决了。

而且,是两次!

谢玖看着满足地亲了她一口,倒头就睡的皇帝,欲哭无泪。

她不方便,还有方便的妃嫔啊,她完全没有任何明示暗示希望他独宠一人。

前世她再得宠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是和皇帝搂在一起睡的,她不知道皇帝是忌讳还是怎样,即便不找其他妃嫔,也都是回他的含章殿独眠。上一次她小日子皇帝留下来,她已经够意外的了,完全没想到第二次,他居然还是没走,留在了宁安宫。

谢玖察觉到了皇帝越发激\烈的感情,所以下午在含章殿才一再试他的底线,果然年轻的景元帝……底线相当的低。

其实,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将皇帝让给别的女人。

倒不是因为独占欲,或者害怕让人夺了宠,而是抱着皇帝睡她已经习惯了没有鬼来打扰的日子!一朝回到与鬼为伍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

“阿玖,还不睡?”顾宜芳迷迷糊糊地搂住她,继续酣睡。

谢玖摸\摸他的脸,亲了亲他微翘的嘴唇。她暗自握拳,终有一日她要实现椒房独宠,让那些个深夜不知鬼滋味的妃嫔们都特么把皇帝让出来,谁也不准跟她抢晚上的睡觉权!

谢玖身体底子不错,所以小日子来的时候也不像前世她自己的身体那样手冷脚冷,肚子拧着劲儿的疼。

她像每日早晨一样,起了个大早去咸熙宫请安。天灰蒙蒙的,像是下了场大雾。

谢玖晋惠妃位已经有几天,每日宾客迎门,有了来往便不像往常那般生疏。如今她身在高位,又得皇帝的宠,自然没有不知趣的找不痛快,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太后没来时,三三两两地聊些家常话。

咸熙宫叫贾优的老太监笑眯眯地飘过来:“惠妃,你摊上事了,太后终于想出来怎么搓磨你了。”

顿了顿,他探头望望门的方向:“丑鬼又没和你来?他怎么总不来?”

这是她每天来咸熙宫贾优都会问的话,谢玖习惯性地置若罔闻。

倒是他说太后想出办法搓磨她,却是什么呢?

谢玖捧起热气升腾的茶盏,若有所思地望向贾优的方向,他讳莫如深地一笑,露出一口小苞米粒牙。“你想知道?咱家偏不告诉你,吊你的胃口!”

早该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谢玖默默地在心里竖起了中指。

反正该来的躲不掉,太后如果一直不出招,她反而提着一颗心,如今见招拆招,还没把皇后这盘磨怎么样,她倒不担心太后将自己这头仍有利用价值的驴卸掉宰了。

不过是下马威,这点儿她若受不住,也不用在宫里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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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抬举

没过多久,太后便施施然现了身。

太后掌宫以来精神抖擞,每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双眸冒着光,心情甚为愉悦。

谢玖如今身为惠妃,皇后之下第一人,座位便在太后之下左首第一人。不知是不是听了贾优的话,她产生的错觉,只觉得太后又比往日柔和上几分,连笑容都多了。

太后不喜她,她知道。

以致如今这般热情,三两句话就看着谢玖笑上一笑,眼神温柔,便令她坐立难安。

前世五年的经验告诉她,太后越是对一个人笑的温柔慈祥,越是打定主意搓磨那人。

即便是打着让她钳制皇后的算盘,太后也没歇了要整治她的心思,真当别人都是她手里的棋,怎么捏怎么是,一切尽在掌握吗?

谢玖恨的牙痒痒,到底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怎么样都是皇帝的亲娘,她便有满腹的心机也不敢用到太后的身上。她太清楚这对神经病母子,平时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一旦是外人搅进局里,他们联起手来坑别人可是珠联璧合,毫不手软。

皇帝喜欢她没错,可她也不是恃宠生骄,得了几日的好就妄想皇帝会为了她与太后撕破脸皮,母子决裂的地步。

对太后,她也只能见招拆招,只有招架之力,收敛对付别人时一系列的还击手段。

谢玖提着一颗心等着太后出招,谁知太后还和往常一样,聊的也都是些各宫里的琐事,没有半点儿敲她边鼓的意思。

就这么直到快要散了,太后忽然话锋一转,直指惠妃谢玖:

“如今惠妃深得皇上的喜爱,也要懂得为皇上分忧才是。皇上前朝忙于朝政,不是咱们妇人家该管的,只这后\宫众妃理应和睦相处。可不能整天勾心斗角,弄的后\宫乌烟瘴气,给皇上添乱。(.la 好看的)”

众妃听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不知她这是要批判惠妃。还是要批判她们,也没人敢搭茬,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拿眼睛瞄着左首边上那位不动如山,始终笑盈盈脸色都不变的惠妃。

不禁暗道惠妃年纪小,气度却稳。

张伏慧心里暗啐了谢玖一口,皇后是寡淡脸说什么都没表情,这惠妃就是笑面虎,说什么都笑眯眯的实则一肚子馊水。

她顿了顿,继续道:“皇后身子骨不好。三五不时地生病,哀家现在还有力帮衬一把,可到底岁月不饶人,不能总在后面给皇后收拾烂摊子。惠妃,你既得圣宠。自然首要为皇上分忧,为皇后解难。以往哀家就看你是个好的,心计手段样样不差,唯独位份差一些,不足以担当重任。如今正好位份也提上来了,也该学着管管宫务。皇后身体好了最好,你也能帮着协理。”

谢玖面上不显。笑盈盈地起身谢恩。“臣妾得太后的夸许,实是惭愧的很,既然太后不嫌臣妾粗鄙,臣妾定竭尽所能,不负太后的所望,为皇上分忧。”落落大方。毫无忸怩姿态。

如果不是太后出了招,谢玖就是想一百次也想不到这就是贾优所说的太后要搓磨她的新招。

不过细细想来,这确又是极漂亮又有效,能让太后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一步好棋。

此次太后接过治宫权时表明了三个月,皇后病好自动就将权柄交出。如今过了近一个月。太后就是想紧紧攥住不撒手,皇后姑且不说,皇帝第一个就不干。现在将她提出来,着手教她管理宫务,看上去是抬举她,其实就是为了以后要给皇后添乱。

一个无子中宫,一个盛宠又协理宫务的夫人,太后是怕后\宫太平静,她寂寞终老没戏可看吗?

闹这么大阵仗,她和皇后还不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咬到至死方休吗?

皇帝这一次封妃,除了宁安宫惠妃,还晋了两人的妃位。一个是在长春宫周妃那里的骆才人,一个是承欢殿原本柳妃那里的冯才人。两人虽说是连升三级,无上的荣宠,不过皇帝一直住在宁安宫,众人心底却也明白无论如何盖不过惠妃的风头,到底也在妃嫔间掀起不小的波澜。

“如此,以后你便多跟在哀家身边学着些。”张伏慧凤目含笑,扫视众妃。“你们也要安守本份,不能光靠惠妃一个,这后\宫是你们一生的栖身之所,祥和些大家都好过活。所谓上行下效,要所有人努力才行。”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谢玖身上,“掌管宫务,务必赏罚分明,不能存有私心,只顾自己名声。所谓慈不掌兵,善不理财,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宽宥了犯错之人,一时是落个宽仁大方,以后管人便难了。你聪慧,想必哀家不多说,你也明白。”

太后的话意味深长,不只谢玖,但凡长耳朵的也都听明白太后这是拐着弯说皇后。

太后跟皇后之争,惠妃当宠搅和进去,众妃却没傻到不知深浅一脚踩进去,宫里水深,没准哪一脚卷进去就是个死,是以都安安静静的没个人搭茬。

谢玖仍笑盈盈地道:“臣妾谨尊太后教诲,莫敢不从。”

张伏慧眼皮一抽,看着那张眉开眼笑的脸就一肚子躁火,恨不得现在就派人把皇后扯出昭阳宫,让她们两个当场就拼个你死我活。

“如此便好。你年纪虽小,位份却不低,以后更要谨慎行事,才给你这些姐姐妹妹做个榜样,切不可由着你年少心性胡来。”张伏慧原打算随便甩两句收尾的话,就此让她们散了各自回宫,谁知话到一半,平日事不己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庄妃,突然接过了话头:

“太后的话最是有道理。”

庄妃坐在谢玖的对面,一袭青绿色宫装,涂着朱红色指甲的手腕上缠着串檀香木的佛珠,螓首蛾眉,神态庄严地道:“宫里向来不问年纪,只论位份,便是年轻也是三夫人之首,皇后之下便是惠妃了。惠妃理应像太后所说的那样,给众妃做个榜样。做了妃嫔的,都是有责任给皇家添枝加叶的,如今你独占了皇上,别说雨露均沾,后\宫连皇上的影子都见不到,你让我们这些想要小孩子,给皇上生个皇嗣的可怎么办?”

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饶是太后见多识广,也不禁一口茶水喷出老远。

谢玖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只见原本在宫里闲晃的贾优爆出一阵狂笑,先是半弯着身子,后来直接躺到地上,那尖厉的笑声高亢刺耳,他却半点儿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笑的直在地上转起了圈。

“咱家这辈子也没听过这么直白地要给皇上生小孩儿的事,居然还是个妃……哎哟……我没肠子,怎么都觉得笑的肠子都疼……哎哟……”

众妃没有理会难得出丑的太后,默默给庄妃点赞。

虽然话是粗了些,却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皇帝宠\爱惠妃也就罢了,好歹隔三岔五给她们点儿肉渣,只要有了孩子,皇帝就是萎了,她们也不在乎,爱怎么着怎么着,才懒得吃那闲醋。

“庄姐姐的话我明白了。”谢玖沉吟道,不明白也不可能,庄妃说的实在太直白了。“其实太后没提之前,我便劝过皇上,紧接着我身体不适,皇上担心我病重便留在了宁安宫,如今……我和众姐妹都是一样的,身为皇上的妃嫔哪里敢起独占的心思。但皇上毕竟贵为天子,有些话我们这些做妃子的,也不是尽可以说的。”

话说的何其婉转,内里意思何其嚣张?

牛不饮水,难道能强按头逼它喝吗?

何况,那是皇上,可不是任人摆布的牛。

谢玖不想无故树敌,却也知道如今身在这个位置,不知多少人想要搞垮她上位,与其摆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的模样,还不如将浑身的尖刺全竖起来,给她们个警醒,别当她年纪小当宠便好欺负,不怕死的尽管往刺上扎,死伤自负。

“惠妃的意思,是还会独霸着皇上?”庄妃拧着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因庄妃平日就以魔障著称大燕宫,众人也弄不清她是存心找惠妃的茬,还是想孩子想疯魔了,妄想惠妃亲手将皇帝洗白白地双手奉到她的榻上。一时间,咸熙宫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

张伏慧虽听到了惠妃嚣张的放话,也觉颇不顺耳,可这也不敌庄妃给她带去的冲击更大,一波波的余韵臊的她都脸红。

这也是坐上妃位的了,脸呢,就着她烧的香也给烧没了?

她狠狠剜了庄妃一眼,草草地让众妃散了,还不待关上门,就忍不住向郭嬷嬷抱怨:

“这种话是一个妃子说出来的?就是普通人家的媳妇说出这种话来也太嫌粗鄙,没个眼色。进宫这么久,伺候皇上也有年头了,不说没有长进,越发地掉了身份。幸亏哀家反应快,不然一茶盏顺手就砸她脑袋上了。”

郭嬷嬷暗自嘬牙,太后总道儿子眼光不好,审美不行,挑了个惠妃那样的。

皇上眼光再不济,人家惠妃好歹拿得出手,说的话也中听,反观太后选这几个后妃,都什么货色:皇后榆木脑袋认死理儿,庄妃魔障,周妃痴,张妃有些呆,那柳妃更是作死地想要弑君……

她都忍不住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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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误会

太后让惠妃学习掌管宫务,并非光说不做,当天下午郭嬷嬷就捧着宫妃名册送了过来,上面罗列清晰明了,何处宫殿住几位妃嫔,主位是谁,各自的份例等等一应俱全,甚至父系一脉,宫中有无亲眷都明明白白地标示。

“娘娘自进宫便久居宁安宫,甚少与其他妃嫔往来。太后恐娘娘一时上手,手忙脚乱,不妨先粗略熟悉一下,一步一步涉入宫务。”

郭嬷嬷临走前,笑容可掬地道:“娘娘别看太后嘴上不饶人,心却是最善不过。太后看重娘娘,自然对娘娘严厉些,背地里却对奴婢们夸赞,娘娘是大家闺秀的风度,聪慧明媚,过阵子皇后身子好了,有娘娘在旁帮衬,太后才放下心。”

太后满腹算计,她身边的人也忽悠死人不偿命。

看重她,她信,不然也不会想用她来胳应皇后。只不过背地里夸她这事儿,说破大天她也是不信的,没骂死她就不错了。

舒宜因为讨厌见着他就黏黏乎乎的贾优老太监,所以极少去咸熙宫听太后的墙根,但平时里贾优三言两言也透的差不多了。太后厌恶她,都快与皇后持平了,所以挑拨起来毫无愧疚,恨不得她和皇后掐个你死我活。

谢玖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令安春抓了一小把金瓜子送郭嬷嬷出去。

“从丑闻缠身的瑾芳仪才脱身没多久,太后就让你学习管理宫务,老太婆简直心机深的没边儿了。”洛妃顶着早上谢玖在咸熙宫看到白才人一模一样发型,嘲讽地笑道:“太后奈何不得正宫皇后,又想抢权柄,利用你对付皇后,然后无声无息地弄死你,扶她那个亲侄女上位。类似这样的循环,本妃可见得多了。当然成不成功另说,历来处在你这个位置上的,有好下场的少啊。不是被太后弄死,就是皇后弄死。有的甚至最后会因坐收渔翁之利的皇帝担心有把柄落下而被弄死。(.la 棉花糖)”

“你可好自为之吧。”洛妃摇头。

谢玖怎么会不知道?

问题是她如今箭在弦上,开弓的却不是她。

皇帝晚上知道太后令谢玖参与管理宫务的消息时,沉默了半晌。

“那你就好好跟着太后学,只是别拿谁都跟朕似的,受你的小脾气……有些事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朕,不懂的不会的,不要乱掺言。”这是他晋谢玖位份时就想过的,只是没想到太后撤手撤的这么快。

往好的一面想,若谢玖可独挡一面,就免了以后掺和宫务的可能。却是好事一件。

皇帝依然留宿宁安宫,谢玖权当庄妃在咸熙宫让她主动让贤的事没发生过,更没兴趣讲给皇帝听。

谁有能耐谁就自个儿上来抢,让她颠颠地为她人作嫁裳,提醒皇帝你该去睡别人了。当她傻的冒泡了吗?这种话皇帝可以说,妃嫔说了没准就杵皇帝哪根敏\感的小神经,当她是不拿皇帝当回事,再治她个不敬之罪。

前世秦萱蓉代掌凤印统理六宫,却始终妨范着她,没容她插手宫务那一块,她也不愿为这等事撕破脸。是以她对宫务方面可说是一窍不通,真真正正的是新手入门。好在太后没有一下子让她接手的打算,她一点点学,倒也不累。

只是太后手把手教给她这一块,有些出乎谢玖的预料。

不过,既然太后不藏私。谢玖也便认真的学,每天两点一线,咸熙宫和宁安宫来回跑。

皇帝知道谢玖学习宫务,也不再像前几日得着功夫就往她这里跑,只在晚上来宁安宫就寝。却又因着谢玖小日子。身材本就不比平日,再加上白日间要学的东西多,两人多是抱在一起就睡,.la [棉花糖]

终于逮到一天,外命妇向太后递牌子进宫叙话,谢玖才算得了天闲。

六月的天,天高云淡,庭院处处蝉鸣,谢玖半倒在榻上十分的惬意。

半梦半醒间,素锦进来报,楚美人求见。

谢玖顿时笑了。她百般拉拢这楚美人,楚美人表面顺服,其实还是惧怕,如不召见绝少亲见送上门来。尤其最近她总待在咸熙宫,楚美人像是放出笼中的小鸟似的,天天乐的跟什么一样。

“请进来吧。”谢玖拢拢头发,进了外室。

楚美人素白着一张脸,淡扫蛾眉,一袭青色齐胸襦裙,看着清新脱俗,与宫里争奇斗艳的宫妃又有不同的味道。

“臣妾见过惠妃,娘娘万安。”

谢玖皱了皱眉,眼见着小心翼翼观察她的楚美人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妹妹不必多礼,难得我得闲的时候见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谢玖不喜她时刻提心吊胆那副样子,不怒自威什么的,是让人畏惧,可她也没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怎么楚美人就害怕成这样?

她处置蒋氏给她留下的阴影就那么深?

这样的性格始终难成大器。

楚美人察觉到了谢玖微微不耐的情绪,嚅嚅地说明白了来意。

原本近几天她便觉得花真似乎对她神色间颇有不满,探听之下才知是皇帝和谢玖在含章殿大闹一场那日,皇帝在走出宁安宫回去的路上,正巧遇上她和白才人出去,皇帝认出她手上的是谢玖画的喇叭花,便半真半假地让她评价下谢玖的画艺。

她思虑再三,不想让谢玖误以为她有心勾\引皇上,这才主动前来解释。

楚美人的话说的嗑嗑巴巴,在谢玖平静的眼神下才得以顺畅说完。

“所以,”谢玖好奇地问,“妹妹对我画艺的评价是?”

楚美人眼神乱飞,小声道:“臣妾觉得……尚可。”

谢玖噗嗤一声笑了,“妹妹过奖了,难怪花真说皇上让你哄的笑着可开心了,原来是在笑话我呢。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多大点儿事儿啊。”她顿了顿,笑容一敛。“你我姐妹都是皇上的妃子,如果皇上有心,这般防范又有何用?”

“只是我这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我的东西,我说可以动别人才能动,否则,我便当那人是有心偷我的东西。”

楚美人脸色刷地就白了,眼瞅着比谢玖每日敷的粉还白上两分。

“臣妾,明白。”她站起身,颤声道。

谢玖美眸一片冷色,半晌,才起身走到楚美人近前,盈盈一笑道:“妹妹该知道我,眼睛里不揉沙子。今天姐姐给你托句底的话,我很喜欢妹妹这安守本份,乐天知足的性格,想扶妹妹一把,不知妹妹可赏这个脸给我?”

谢玖以前便提点过,如今旧话重提,楚美人立刻明白到谢玖对她表现的不满,这是最后要她的口供。

如果这一次再得不到惠妃想要的答案,她明白,她便是选择站到了惠妃的对立面。

楚美人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妹妹谢姐姐盛情,愿为姐姐效犬马之劳,若有异心,不得好死。”

谢玖蹲下\身,伸手抬起楚美人的下颌,楚美人心中畏惧,不敢与谢玖对视。

“以后我们便是自家姐妹,不必这般多礼。快起来吧,别磕坏了膝盖。”谢玖一个眼神过去,素锦便上前扶起了楚美人,眉尖微微一皱,这楚美人手心全是冷汗。

谢玖坐回椅子上,若无其事地让楚美人坐,又问起楚美人的爱好兴趣。

“你竟会茶道?”谢玖点头,景元帝也好此道,偏她对茶道不感兴趣,只喜欢饮茶。

楚美人渐渐神态自若,浅笑道:“家母喜欢研究茶道,妹妹自幼受家母熏陶,才略懂一二,却上不得台面,让姐姐见笑了。”

“上不上得台面要试过才知道。今日难得闲暇,不如你我姐妹二人做个小型的品茶会。实不相瞒,我却是只喜饮,茶道却半点不通。”谢玖立刻来了精神,吩咐素锦拿出皇帝赏赐下来的茶具和茶叶。

楚美人不过想解释清楚误会,以免惠妃心里留下疙瘩,哪天看她不顺眼了就收拾了她。

谁知是解释清楚了,却连哄带吓地拉她入伙,她这一身的冷汗还没干透就又摆弄起了茶道……

御赐之物皆是上品,楚美人若说还有一丝紧张,见到难得一见的茶具便什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一意洗茶冲泡。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少女,早没了初时的慌张,茶香缭绕中,浅笑盈盈,飘飘若仙。

看得出楚美人是真的喜欢此道,并非浮夸附会。

谢玖轻呷楚美人递过来的茶,只觉茶香四溢,醇厚回甘,确与平日自己喝的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

“我是个不懂茶的,喝了都喝不出好在哪里。”她遗憾地摇头,“皇上精于茶道,若他在,定能说出一二三来。”

楚美人垂眸一笑,正待开口,便听清朗的男声含笑道:“什么一二三,阿玖,你在数数玩儿呢?”

“陛下听三不听四,什么数数,我们在聊茶道呢。”谢玖连笑边起身相迎。“陛下让我好等,你还说有空暇,若不是楚妹妹来陪我,我都要睡着了。”

顾宜芳原本带笑的脸在见到跪在地上的楚美人时,顿时一僵,迎向谢玖的眼神一闪而过有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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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作死

“惠妃好雅兴,忙里偷闲,居然躲在宫里品茗。”顾宜芳眼神在楚美人身上绕了两圈,才握\住谢玖递过来的手,调笑道:“朕不过迟了片刻,你就唤了美人相陪,一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好容易有半天清静,便显出你这爱享受的性子。依你看,是人美,还是茶美啊?”

“陛下还不知道我?倒是觉得好喝,哪里好却说不上来。”

谢玖拉着皇帝坐到漆案后,面前井然有序地摆着茶具,茶香袅袅,将颔首的楚美人隐隐约约地隔了开来。陆陆续续,似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品茗这种事还是得懂行的人来,到了我嘴里,便只是饮茶。”谢玖巧笑颜兮,双手捧起黑釉的茶盏递到皇帝手上。

顾宜芳见楚美人还是跪着,显然没听见他的话,是不敢起身的,不禁失笑,很是奇怪这楚美人看起来端庄大方,到了他跟前偏跟老鼠碰到猫似的,规矩极重。毕恭毕敬的神态倒有些似曾相识。

“阿玖,她与你初进宫时很有些相像。”顾宜芳笑道。

谢玖翻了个白眼,能不像吗?

当初太后塞到宁安宫的两个,蒋才人神态像她,楚美人是周身的气质像,是打着分宠的主意送进来的。蒋氏让她给弄进了望春宫,这楚美人底细尚算干净,自被太后硬塞进来,始终未得皇帝宠幸,太后也便懒得在她身上下功夫,没有收在太后羽翼之下。

这也是谢玖挑来拣去,只觉得楚美人尚可供她笼络的根本原因。

搬进来两个月,终于看出她们像,她能说皇帝进步了吗?

“是吗?”她不以为然地挑眉,“现在也像?”

顾宜芳摇头,“你这小暴脾气,宫里再多个你这样的,朕可受不了。楚美人有你初入宫时的乖巧。可不像你现在这样,和朕一起时日久了,连装作柔顺都不装了,.la [棉花糖]动不动就挠朕个满脸花。”

谢玖一口茶几乎没喷出来,双颊飞红,恼羞成怒地推了一把皇帝,“陛下,你乱说什么,我的脾气不知道有多好!”

动不动就翻脸的是小皇帝自己吧?

一句话不对劲,甚至一个眼神他看不顺眼,当场就翻脸,居然倒打一耙,做为皇帝的涵养呢?节操呢?

“是有多好?”顾宜芳眼底笑意满溢。似乎十分享受谢玖下意识的耍小性子。

因为楚美人在,顾宜芳便没有遣开宫人,留了他们随侍。

高洪书和素锦都是见惯皇帝和惠妃没羞没臊的相处模式,这种小打小闹根本不在眼内,是以脸不红气不喘。楚美人只在第一天搬进宁安宫时。同时见过帝妃二人,那一次就把她吓的就此歇了争\宠的念头。

惠妃的指导精神楚美人完全意会,无非就是拉着她分宠。

可这厢看着帝妃二人的互动,却生生在心里生出一股荒谬感。

幼时,她便觉得父母相敬如宾,琴瑟合鸣,想着以后若也是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是她的福份。谁知天意弄人,她选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嫔,成为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员,自然而然儿时的想法就像梦一般,到了该醒的时候便瞬间清醒。

皇帝在她眼里心里,从来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哪怕是她做了皇帝的妃嫔,这一点还是根深蒂固地扎在了心里。

可是见了皇帝和惠妃眉梢眼角的情意,说出的话都透着股子调\情意味,看着却像比印象中父母相处时更显亲密,也多了份轻佻。

明明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这厢和皇帝打情骂俏,惠妃却已打起了分宠的主意,楚美人只叹宫里人事难以捉摸,在情浓之际还处处畴谋计算,便对惠妃更多畏惧。(.la 无弹窗广告)

谢玖抽出锦帕擦了擦裙摆,含娇带嗔地瞪了眼皇帝。

“这身新衣裳才上身不到半天就弄上了茶渍,都怪陛下。”

谢玖自从晋妃惠妃多忙于咸熙宫,衣饰装扮为与位份相称,艳压众妃,一向喜用深色。今日在宁安宫便换下华丽宫装,换了身粉蓝色的轻纱宫装,看着娇\嫩俏丽,脸上瘦了些便更显一双水眸浑\圆明亮。

茶渍溅在下摆绣蝶处,仔细看倒是看得出微黄的颜色。

“陛下稍待片刻,我去换身衣裳。”说罢,笑盈盈起身便带着素锦去了内室。

楚美人跪坐在地上,只觉得惠妃这一走,连一室温暖的阳光也都带了去,空气忽然冷凝,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身边却嗖嗖地冒着股子阴风。

茶水微凉,入了口中苦味便浓,顾宜芳饮下谢玖亲手端给他的一盏,在放回漆案时碰到了茶具,发生清脆的撞\击声,对面的楚美人激灵一抖。

她可不可以反悔,跪舔惠妃脚趾求原谅?皇帝的压迫感太强,她还是没有勇气单独面对冷冰冰,散发着高贵冷艳气质的皇帝……上一次教训她还是没有记住,没看黄历就乐颠颠地搬进宁安宫,好在蒋氏莽撞,在前面挡做炮灰。

今日她恐被惠妃猜忌,急忙起来解释,又没有翻看黄历,竟又碰上了皇帝。

若在旁人是走了天大的好运,但在楚美人这里,只觉得生不逢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冰冷,她这心也是瓦凉瓦凉的。

拉她在皇帝和惠妃间掺上一脚,惠妃是恨不得她早死……

“朕见你和惠妃谈笑风声,怎么一见朕,就怕成这样?”顾宜芳声音冷清。

“陛下恕罪。”楚美人垂眸嚅嚅地道,那是因为惠妃没有用恨不得看死她的眼神盯着她啊。“臣妾……臣妾……臣妾……”

高洪书在旁边都擦汗替她着急。

没想好说什么,后面接什么‘臣妾’,就直接一句请罪完活儿了。

自打惠妃和皇帝在含章殿好了打,打了好,皇帝似乎情绪稳定,几天来也没跟个疯狗似的见谁咬谁,这才消停没几天又犯了病,明明到宁安宫门口还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赴约,坐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甩脸子,脸上跟挂着冰碴子似的。

别说楚美人,整日跟在皇帝身边的高洪书自己也有点儿难以消受皇帝恩。

顾宜芳冷冷一哼,却没有责备楚美人失仪。

“你是惠妃请来的,还是自己找上门的?”

楚美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来说句话就想走的,是惠妃生拉硬扯的留了她在怡和殿,可照皇帝这意思像是知道他要来,她才特定堵上门似的。她便是有贼心,也没这贼胆,惠妃是个什么霸道性子,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有胆子在惠妃门口堵人,当她活拧歪了吗?

可是这话她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皇帝对惠妃是个好性子,对旁人则像阶级敌人似的,便是万分委屈也不敢申辩。

“是臣妾……”自己作死。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说给朕听听。”顾宜芳打断她。

楚美人懵了,她若当场说出自己担心惠妃怀疑她勾搭皇帝而跑来解释,依皇帝的性子,当场就能脑补出来她这小小美人借机污蔑惠妃,心怀不轨等等一系列阴损毒计。

“怎么,不方便告诉朕?”顾宜芳挑眉,眼底一片冷色。

“陛下说什么方不方便的?”谢玖换上了鹅黄的宫装,笑眼弯弯,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僵直着身体,脸色十分难看的楚美人,不禁暗自摇头。

按说进了宫的女子也都知道服侍皇帝是件费力却难讨好的事,不是早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景元帝虽尊贵威严,翻手云覆手雨,又有些神经病的底子,指不定不顺心了就开始翻脸,但到底年轻俊美,总比服侍个老头子皇帝强的太多太多,楚美人又有什么不满意的,见着皇帝就打哆嗦?

皇帝得有多重口,才能看上怕他跟阎王似的,吓的面白口青的妃嫔啊?

顾宜芳似笑非笑地望向谢玖,“朕听她称你姐姐,就想问问她是多大年纪,脸上看着倒是你显小些。”

楚美人一僵,这才见了皇帝几次,就让他给吓老了吗?

“楚美人和我同年同月,只晚了几个时辰。”谢玖抿嘴一笑,“陛下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不是看谁都没阿玖漂亮?”根本不用看楚美人打过来的眼色,她在门边虽听的不是十分真切,也知道皇帝不是在问楚美人的年纪了。但皇帝既随口胡诌,她也便假作不知,笑嘻嘻地调笑。

便是顾宜芳心里头别着股劲儿,满心满肺的不满,也忍不住笑了。

“就你这伶牙俐齿的,西施复活也比不上你。”

谢玖学着他的模样挑眉一笑,顾宜芳眼里忽地一暖,竟长长一叹。

谢玖见顾宜芳情绪不高,似不喜有人打扰,便让楚美人退下,只道改日约了周妃再一起品茗。

楚美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顾宜芳才转头望着谢玖,“朕和楚美人聊的好好的,阿玖怎么就这么将她给撵走了?”

皇帝觉得他们聊的好好的?

谢玖默,皇帝是变成了斜眼,看不清楚美人吓的花容失色,一副要么让她死要么让她走的表情吗?

她抬头只见皇帝嘴角噙着笑,眼底却丝毫笑意也没有,心里不禁一抽。

皇帝这是又要抽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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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决裂

“既找了朕来,怎么又把她给叫上来了?”顾宜芳淡淡地道。[.la 超多好]

谢玖不管他冷着脸,笑盈盈地握上他的手。解决小皇帝的脾气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榻上解决,不过这光天化日的不大方便。几次皇帝抽疯耍脾气的经验告诉她,肌肤接触,也能让他敏\感的神经缓缓舒缓。

“这可怪不得我,我是等着陛下都要睡着了,一直等着呢。是这楚美人自己送上门的。”

顾宜芳听她说的和楚美人的话对上了,脸上便缓了缓。“问她什么,都支支吾吾的,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

谢玖可以想到楚美人心肝直颤的根本原因。

“陛下这张脸一绷,别说楚美人,就是我成天在陛下\身边的,心里也发怵。”她伸手一指,拖高洪书下水。“便是与陛下日夜相对的高总管又何尝不是,面青唇白,心里也害怕。陛下是天子,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顾宜芳伸手捏她的脸蛋,“成天甩脸子给朕看,还说害怕。你若不怕朕,是不是都得反了天去?”

说完,他转身横了高洪书一眼,“他怕朕就对了,难不成朕还要怕他。出去吧,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高洪书哀怨地望了一眼抿嘴冲他直乐的谢玖,惠妃玩的一手好皇帝就专心玩皇帝嘛,无端端拖他下水是怎么回事,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起这两货的折腾。

素锦见帝妃二人互动正常,便安心地随高洪书出了门。

她一直跟在惠妃身边算是看得清清楚楚,惠妃想要拉拢楚美人,连衣服都故意弄湿了,想给她找机会和皇帝独处。奈何楚美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好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愣在灰溜溜地走了皇帝也没扔过去一个眼神。

谢玖自茶壶里倒了杯温热的茶,轻呷一口。

“不是对茶道不感兴趣吗,怎么今天忽然有兴致了?”顾宜芳把玩着空茶盏。指尖泛凉。

“我正要和陛下说呢。”谢玖笑,“前几日陛下来宫里听琴,出去的时候不是碰到楚美人了吗?她担心我误会了她是存心在偶遇陛下,攀龙附凤。这才过来解释。说了会儿话,我若直接将人赶了,又有些担心她放在心上――你看那点胆子,我便留她坐了一会儿,却不是存心不等陛下的。”

不是不等他,是正在等他。

顾宜芳垂眸掩下眼中的寒意。

“陛下,你累了吗?”谢玖察觉出握着的手指有些凉,“我给你揉揉肩,好吗?”

顾宜芳拉住她的手,“陪朕坐会儿就好。含章殿一屋子宫女太监,还用你动手吗?朕若不得劲,回去让他们揉揉就是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心意能一样吗?”谢玖挣开他的手。跪着转到他身后,不痛不痒地揉着他的肩。

她的力道不大,捏起来也没有专门服侍他的人知道轻重,可顾宜芳最喜欢晚上脱了衣裳,让那双柔荑捏她的肩,紧贴着他的肌肤的手,让他总生出一股亲近缱绻的感觉。

顾宜芳感觉她的手在肩头。不一会儿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就是这样,每次兴冲冲地按了两下,便后继乏力,随便捏两下糊弄他。

“好了,腿该跪疼了。”他伸手搭在他左肩上的柔荑,拉她到他旁边坐下。

她还未坐定。顾宜芳便向着她的唇吻上去,狠狠的纠缠她的唇舌,直到她娇\喘着,瘫软在他怀里。她抬头,便见那双黑亮的眸子里的暴戾。她的心猛跳,方才突然奇来的缠\绵火\热因此降低了温度。

“陛下,你怎么了?”

顾宜芳吻上她的唇,她的眼,“你不知道吗,进门朕就想这么做。看见你,就想这样,恨不得时刻把你带在身边。”

谢玖将手贴到他的脸上,“我就在陛下\身边啊,陛下什么时候想见,我就在这里。”

顾宜芳怔怔望着她,轻蹙着眉,继而淡淡一笑,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和阿玖在一起,朕总是开心的。”

谢玖默,皇帝的意思是说抽疯抽的也很惬意吗?

“朕留宿宁安宫两个月,再住下去,天就要变了。”顾宜芳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玖的表情,见她微微睁大眼,清澈的眸中一片了然,他的心蓦地一紧。“阿玖,你……怎么想的,和朕说说。”

谢玖暗自舒口气,皇帝想通是最好不过的。

这样她也不必受太后的夹板气,皇帝主动提及心里便对她多存一份怜惜。当下便明白他今天古里古怪的神态,原来是有这样的原因。

“陛下待我好,我心里知道。”她淡淡地笑。“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阿玖不敢独占,只要陛下心里在有我的位置,我便心满意足了。”

顾宜芳一边看着她笑,一边点头,“阿玖果真明白事理。”

谢玖一口喝干凉茶,“阿玖不想明白的。”

顾宜芳握上她的手,“朕至少可以保证,绝不动你宫里的人,不让你难做。”

谢玖哑然,谁告诉皇帝不动她宫里的人,她就不难做了?与其留宿在别个殿,连个人影儿都摸不着,还不如在宁安宫,近些没准也能威慑住那些鬼,让他们三更半宿别出来瞎晃。

她生拉硬拽着楚美人,就想物尽其用,做个安分守己的备胎,谁知就让皇帝这一句话给踢回了原形,一切努力化作了泡影。

皇帝要不要这么善解人意啊……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顾宜芳捏捏她的脸,滑\腻的手感令他舍不得放手,忽地就想起前几天在含章殿一时下手没个轻重,给这张白玉般的脸上留下了红印子,也惹得谢玖好顿作闹。

“陛下,你这厢问我生不生气,那边却自己偷偷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谢玖责备地望着顾宜芳。

顾宜芳爱不释手地摸\摸她的脸,沉吟道:“朕是想起……那楚美人,与你面容并无相似之处,可偏偏给人的感觉却很像,好生奇怪。”

才说不动她宫里的人,脑袋里却想的勤。

皇帝啊,你的名字叫无耻!

谢玖白了他一眼,“陛下好奇,怎么刚才不留下她仔细研究个通透,对着阿玖这么长时间,可是看出原因来了?”

顾宜芳淡淡一笑,“你放心,我说了不动,就不会动,不过看着奇怪罢了。”

现在只是动了好奇心,时间久了自然就上了心,她在宫里五年难道还不明白皇帝的节操吗?

“我可没要求陛下什么,陛下爱和谁好就和谁好。”她哼道:“宫里哪个女子不是陛下的人,便是宫女陛下瞧上了,不也是一朝飞上枝头吗?我又防的了几个?”

“这就生气了?”顾宜芳似笑非笑地,眼底一片凉意。“还是说,你觉得最好便是你宫里的那个楚美人?”

谢玖一怔,顾宜芳面上冷冷的,眼底满是嘲讽。

这样的景元帝,她只在前世幽居冷宫之时见过。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她出现在朕的面前,打的不就是这样的主意吗?”顾宜芳眼神似刀子一般厉,心里就跟刀绞似的。他恨恨地咬牙,连脸都扭曲的有些变形。“表面上跟朕撒娇耍泼,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晋位独宠还不够,还在朕的chuang上,就已经谋划下一个送到朕chuang上的人,你心这么大,究竟还想要什么?!”

“宫里排着除等朕宠幸的女人有的是,朕想睡哪个,还轮不到你来安排!”

他气极,看着满桌子的茶具更是一肚子火,伸手一掀,哗啦啦摔了一地。

高洪书和素锦守在门外便听皇帝突然高声大骂,还未来得及反应,紧接着便是乒乒乓乓掀桌子的声音。

帝妃二人打是打闹是闹,哪次也没闹到掀桌子的地步,高洪书眼见着争吵升级,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劝,门忽地开了,顾宜芳满脸铁青大步出了宁安宫,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怒道:“回含章殿!”

高洪书向素锦使了个眼神,让她进去看看,他则颠颠地跟上了皇帝的御辇。

素锦屏息宁神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房门。长方形的漆案被皇帝掀翻了个儿,地上一滩水迹,旁边满是茶壶茶盏的碎片。

她挑眼看向坐在蒲团上的惠妃,也气白了脸,修眉倒竖,胸膛起伏不定。

谢玖恨恨地咬牙,特么的小皇帝坑她!

又是宠别的妃嫔,又是承诺不动她宫里的人,这一大坑一小坑,脚下处处是陷井,哪里是和她商量安抚她,分明是觉得楚美人出现在眼前太勤,怀疑是她安排侍寝,替她固宠。

他宠旁人都是迟早的事,她做妃子的连个屁都没放,他这个做皇帝的矫情个什么劲?

还特地设套挖坑,这深一脚浅一脚的,硬是把她给套进去了。

“娘娘……”素锦喃喃地道,上前扶谢玖起身。“奴婢还是叫人先来收拾干净吧。”

谢玖只觉头一抽一抽地疼,“叫宫里的人都给本宫把嘴巴闭严了,传出去半句,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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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另一个惠妃

顾宜芳自打在宁安宫掀了桌子回去,便开始了含章殿宫女太监悲催的生活。

皇帝就跟个自带火折子的炮仗筒,不用别人点火自个儿就爆体,随时随地的咒骂、摔杯摔碗,甚至看着奏折一个晃神,也能把纸镇玉石狮子给砸了。含章殿人心惶惶,睡觉都不踏实,梦里满是呲着獠牙吃人的皇帝。以致宫人面有菜色,眼底发青,神态越发萎靡,仿若游魂一般。

高洪书每日便是在躁郁的皇帝和阴郁的宫人之间讨生活,搞的他都抑郁了。

好不容易在第二天晌午惠妃冒着小雨赶过来示好,却让皇帝给挡到外面没让进。

高洪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皇帝早早吩咐了不许任何放惠妃进来,否则一律杖毙。他只当皇帝脾气上来,随便说说,哪里知道太监悄悄到殿里回话,皇帝硬是没撒口。

直到隔着窗户看到惠妃真的走了,一桌子的奏折全被皇帝发疯似的挥到了地上。

皇帝和惠妃打闹惯了,相互递台阶也就下了,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高洪书是第一次看到皇帝气成这样,连听到惠妃的名字脸色都是一变,眼底跟挂了霜似的。

就这一次,他见天气好,只顾着看天上的云彩,也没趴墙角听帝妃二人谈了什么……他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他跟每次一样听着点儿什么,也能想办法劝劝调解调解,如今皇帝这暴躁的小模样,一听‘谢’字和数字九就炸,他就是条猫有八加一条命也不敢瞎掺言啊。

高洪书也没叫人进来,他自己蹲下\身默默地收起奏折摆好放正。

也就是皇帝这檀香木的桌案够大够份量,皇帝的小身板掀不起来,否则倒霉的就不是这些轻飘飘的奏折了。

说多了都是泪啊,这水深火\热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高洪书心中暗叹,惠妃到底是把皇帝给玩坏了。

谢玖到了含章殿。一看那阵仗,就知道景元帝气大发了。

几个太监守着门,态度倒是毕恭毕敬,口口声声却是皇上下了旨意。后厢乃皇帝处理政务之地,后\宫妃嫔不得入内。

不得入内,她也进去多少回了,现在想起这一条,皇帝就不嫌打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虽心里这样想,谢玖却也不敢就这样直眉愣眼闯进去。眼前的几个太监硬\挺着腰板,眼下发青,面有屎色,显是让皇帝搓磨的不轻,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想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半点颜面也不讲的。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服侍景元帝六年,前世景元帝人至中年,杀伐决断,沉稳老练。根本不必等到有人将他气成这样,早就下手解决了。这一世他虽年纪轻,还未练就那一身铜墙铁壁的功夫,却对她宠爱有加,两人作闹也是他先低头居多,失控到掀桌子,她是从不曾见过。

景元帝心高气傲。掌控欲极强,知道被个妃子算计,这若是在前世,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谢玖隐隐地觉得幸运之外,又觉得拧着劲儿的憋屈。

话都是皇帝说的,一会儿雨露均沾。一会儿拐着弯的表示对楚美人有好感,话再一转就成了她成心算计送楚美人上皇帝的龙榻,什么都让他说尽了,连证据都没有,末了就给她扣上了罪名。

她就跟生吞吐了一只苍蝇似的。想起来就觉得呕。

昨晚上舒宜那丑鬼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在宁安宫晃荡了整晚,把宫里明里暗里说她坏话的都给记住了,打了一宿的小报告,劝都劝不住。于是,惠妃这一天过的精彩无比,白天皇帝雷霆震怒,掀翻了百年檀香木的漆案,晚上就了整宿众妃花样频出的诅咒辱骂。

“那,有劳几位公公转告高总管一声,望他代为保重皇上的龙体……”谢玖一宿没睡上两个时辰,头疼的厉害,脸上虽淡淡地敷了层粉,眼睛里却有红血丝,看得出精神不济。(.la 棉花糖)

那几个太监一见惠妃面容憔悴,神色萎靡,只道她也被皇帝搓磨的够呛,见她转身要走,有个年轻小太监忍不住道:

“娘娘……您常来。”

其他太监嘴角抽搐,默默地软了。他们也看出来了,皇帝和惠妃这次定是闹大发了,皇帝连面子都不给惠妃留,也不怕让人瞧了传出闲话,就让他们加了一班人,如临大敌似的挡在门前,好像惠妃真有胆子闯宫似的。

皇帝也不用他那颗脑袋想想,他一句话就是圣旨,再没眼色的人也不敢违背圣意,更何况入宫一年就爬到三夫人之首的惠妃,能让神经病打底的皇帝专\宠,视后\宫如无物的,那根本就是人精好么。就这样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拒之门外,什么不明白?

“娘娘慢走。”几人恭声道。

谢玖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安春撑起了油纸伞,一前一后出了含章殿。

天空阴沉着,间或几声闷雷,风带着雨势渐大。殿外青石铺路的地上雨水聚积,雨滴打在上面形成一圈圈水晕。

“回宫。”谢玖挑帘上了软轿。

接下来三天,皇帝留宿含章殿。

这在惠妃复宠以来根本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便是那日宁安宫帝妃大闹之事没有传扬出去,都是在宫里混吃等死的,有哪个看不出来其中弯弯绕绕。再加上惠妃日日到咸熙宫请安,时不时地恍神,宫里便传风向要变。

尽管私下里妃嫔各有算计,也还没有傻到在惠妃跟前上蹿下跳的。

太后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连问也没有问一句,平日里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每日精神抖擞地处理宫务,看谢玖的眼神都没有任何改变。

太后一贯的以不变应万变,谢玖心里暗笑。

她想,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皇帝独宠,包括她。

旁人看来是她霸占了皇帝,使得她们没了机会侍寝,其实她心里也在担心,正所谓过刚易折,盛宠则衰。景元帝喜爱一个人,便给那人最好的,金山银山都不在乎,可这种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前世受宠三年多快四年的时间,也没有独占皇帝只她一人的时候。

她现在是惠妃,后宫仅在太后和皇后之下,皇帝虽和她翻了脸,也没人敢和她叽叽歪歪找茬,她除了晚上时不时被鬼缠着,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太后利用她制衡皇后的策略没变,每日都给她布置些杂务学习实践。

皇帝新晋的两个妃子,一个是承欢殿的冯才人,一个是周妃长春宫的宁才人。二人都是连升三级,成了一宫的主位。

谢玖与周妃交好,一来二去便也结识了宁才人,也就是如今的宁妃。

宁妃一张圆脸,眼睛一笑就眯成弯月状,嘴角两边各有一颗梨窝,看起来很是讨喜。她家世一般,不过是皇商之女,却胜在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周妃虽是一宫主位,诸项杂务及宫人安排还是要宁妃拿主意。便是此次皇后生病期间周妃代掌宫务,明面是周妃出面,实则全都是宁妃在后面使力。

这次升的两位妃位都是管理能力强的,承欢殿的冯妃亦是如此。

两个妃位娘娘晋位,冯妃直接坐上承欢殿的主位,太后又选了延晖宫给宁妃居住,命她们择日迁居,至于接下来的便交给谢玖练手。

妃位不同才人,太监宫女都要增加。太监有内官监派了人,宫女也有尚宫局,不过是走个过场,她随便看看点头便可。

承欢殿原是柳妃住着,柳妃一死,里面的东西摆设便不能再用,全收回库房,如今换了新人,又要重新挑选;宁妃的延晖宫便在张妃的永福宫东侧,里面早住进去一个美人两个宝林,只正殿空着,家具虽全,摆设之物也早就收了回去,谢玖便要依她们的位份自库里挑选相应的玉器摆设。

谢玖知道自己这见鬼的体质,向来无事不出门,能窝在宁安宫里办了的事,她绝对不走出去半步。

可那些摆设她能根据记录在案的名册勾选,各宫里的格局摆设,缺的什么样东西,她总要亲自登门看看。否则这样闭着眼睛选,不管选对选错,太后总难免生出她有心推脱惫懒之意。

于是,谢玖特意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晌午出了门,可到了那里她便开始后悔。

延晖宫明亮的庭院血流成河,横七竖八趴着男女十几个鬼魂,披头散发,皮开肉绽,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气,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叩见惠妃万安。”

谢玖全身冰冷,根本分不清跪在面前人鬼交错的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她心肝直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安春见谢玖脸色陡变,行为失常,便知不好,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只觉那只纤长的手仿佛冰凉,好像死人一般的温度。

“娘娘,万美人带着两位宝林向娘娘问安呢。”安春小声在谢玖耳边道。

谢玖紧紧攥住安春的手,“平、平身。”

“娘娘,惠妃娘娘,”地上浑身是血的鬼魂爬到谢玖身边,右手一把抓住谢玖的脚踝。

鬼魂所到之处皆染了腥红的血迹,她扬脸,脸上也是血,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声音凄厉:“为何连奴婢也不放过?奴婢是娘娘的人啊?!为什么不放过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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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红衣女鬼

谢玖与周妃交好,周妃又待宁妃不同,谢玖便做了顺水人情请了宁妃同来,让她亲眼看过后择物添置。(.la 棉花糖)

宁妃早就见识过谢玖这一惊一乍的,只是见她来往长春宫时便没出现过怪异行为,心里已经渐渐减少了防备。可眼下谢玖这变颜变色模样,握着宫女的纤纤玉手青筋都暴出来了,宁妃有心装看不见就显得装太大发了。

而且,那眼里明显的恐惧还真不像装出来。

当下宁妃心里也开始发毛,四下观看,怎么看怎么也觉得有股子不对劲。明明头上顶着大太阳,庭院里阳光充足,可站在这里就觉得凉爽,竟比树荫下还要阴凉。想着想着,心头就跟鼓擂似的,不自觉地往谢玖身边靠了靠。

谢玖身着紫色宫装,宽袖大袖,飘飘欲仙的裙摆绣月白芙蓉,凌云髻上插镂空飞凤金步摇。端的是华贵雍容,艳压桃李,只如今低眉敛目,小脸煞白,哪还有方才霸气侧漏的影子?

“宁妃,你去看看屋子里缺什么,我再吩咐人去库里支。”谢玖声音微微有些飘,不注意听倒是听不出来。

越来越多的鬼魂向她脚下爬来,一溜溜的血迹,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好在鬼魂抓不住她的身体,可那些鬼手穿过她的小腿,还是一阵阵的冰冷刺骨。

宁妃比谢玖大四岁,谢玖却比宁妃高一品级,便直接称呼位份,也不姐姐妹妹的乱叫。

“我不去!”宁妃只说了三个字却转了四五个调,被谢玖的反应吓的也不知所措起来,红苹果似的脸瞬间变成了白面馒头。“太后委托惠妃,我我、我不敢擅专。”

万美人和两个御女问安后便立在一旁,看这两个妃位娘娘都是满脑瓜子雾水。

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俩娘娘就神色古怪,相互推脱。因想着高位妃嫔本就一个比一个不着调,惠妃更是全宫上下无人不知的疯癫份子。(.la 无弹窗广告)此次新晋的宁妃以前曾打过交道,看着是个正常的,谁知今日一看却也是个不着调的。

却不知是晋了位才开始异于常人的,还是原本就不大正常。

谢玖咬牙。她又看不着鬼矫情个球,去屋里看看会死啊?!

“这以后就是你住的屋子,你早看晚看不都是看吗?”谢玖眼底带煞,说出的话却语重心长。

宁妃看着谢玖都要哭出来了,“我、我不想住这儿。”

谢玖一怔,“你看着什么了?”是这些鬼阴气太重,连宁妃也感应出来了?

“你这样,还用我看出来吗?”宁妃哭丧着脸。

好容易晋了妃位,成了一宫主位。这根本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就好像天上一个香喷喷油滋滋地大馅饼整砸她脑袋上。挂到脖子上放到嘴边。这才要搬宫,行李都打好包了,只待挑个好日子就过来了,谁知惠妃就来了这么一出。

她汗毛都竖起来,小米粒起了一身。恨不得马上就去出恭。她不管惠妃是因为什么给她来个下马威,是真感觉出什么脏东西,还是故意吓她,反正她是不敢住下去了。

“惠妃娘娘饶命啊!惠妃娘娘,不关奴才一干人的事!”脚下的鬼魂哭嚎。

谢玖别开眼道:“我不过是胃疼,不喜走动,这是太后指给你的宫殿。是你说不住就不住吗?”她硬着头皮拉上宁妃的手就往里走,一手安春一手宁妃。脚下那群鬼似乎黏上了她,她走到哪,他们就爬到哪儿。

她心下不禁自嘲,小皇帝要是也这般,她便真的省心了。

“这便是正殿。”万美人毕恭毕敬地上前推开门。即便无人居位也有宫人日日打扫。更何况一宫主位要搬进来住,万美人等早殷勤地又大扫除了一遍,屋子里也摆上了鲜花。(.la 好看的)阳光照进正厅,宽敞明亮。

那群鬼趴在门边浑身是血的哀嚎,没有跟进来。这般反常倒让谢玖更是害怕,心头一阵狂跳,连咽了几口口水。

“我们看看,缺什么吧。”她努力保持平静,眼睛根本不往屋子里面看。

宁妃虽让谢玖生拉硬拽进来,却是打定主意不住这里的,是以也不上心,只有身边的大宫女美景尽职尽责,东瞧西看。

“差不多就走吧。”宁妃说。

此言正合谢玖的意,这个延晖宫她是半刻也待不下去了,太阴森太恐怖,哀嚎声不绝于耳,她去过几个宫中虽也有鬼,也没像此宫里这么混乱不堪,这些鬼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还向活着一样恐惧着死亡,哀嚎着想要活命。

她暗自松了口气,转身便要出去。

谁知转身便见门梁上吊着个红衣华服的女鬼,面白似雪,吐着个长舌头直拖到地。

谢玖毫无防备,心胆俱裂,嗷地一声尖叫就扑到安春的怀里,安春一抖,双\腿也开始打颤。

宁妃什么也没看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声嘶力竭地尖叫开来,一时间满屋子尖叫声。

万美人激灵打了个寒颤,顿时下了个决定,要是神经不正常才能得以晋位,她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做她的小美人吧。

“娘娘,娘娘,”宁妃身边的大宫女万分尴尬地拉住她,“您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我没有勾\引太子。”

谢玖低头看到安春身后红色衣摆,长长的舌头搭在上面,声音阴冷清晰,字字入耳。

“我是真的喜欢太子,我没有勾\引他,他是我国的敌人,我没有杀他,我也没有勾\引他,我要见他,我要见太子。求求你,让我见太子一面,我死也甘愿。”女鬼阴森森地声音隐隐透着一股哀怨痴缠。

鬼头低下去,谢玖就看到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像白面一般的脸。“你是惠妃?你不是惠妃。”

“啊!”

谢玖再顾不得形象体统,拉着安春就往宫外跑。特么的爱传什么传什么,她只知道再待那里面她真的马上就会疯。不过是处理简单的宫务,她便遇上了一窝子鬼,没有小皇帝在身边庇护,她正常融入宫廷都难。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没了力气,谢玖几乎呼吸不上来才停下脚步。

安春在她左边也累的虚脱,一手撑住了朱红色的宫墙。

谢玖听到身后忽地也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旋即便听身后女声远远地喊:“娘娘……宁妃娘娘……等等奴婢……”

“惠妃,”宁妃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跑的怎么这么快?我追的好辛苦啊。”

谢玖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是不知道自己跑的有多快,但这宁妃一见她跑就马上一路跟上,也算有眼色了。

长长的宫巷,阳光明媚,惠妃和宁妃也顾不得一路上惊诧的眼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一顿歇。

“我不要住延晖殿了。”宁妃颤巍巍地开口,也不问谢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是太后指定的,你怎么拒绝?”谢玖眯起眼,问道。

说她跟见了鬼似的一路狂奔?

太后信她存心捣乱,居心叵测,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见了鬼。

谢玖秀发微乱,鼻尖冒着细汗,一双水眸像藏了一把刀般犀利阴寒,宁妃心里不自觉地一颤,只觉得惠妃虽比她小,可气场全开,竟又让人忽略了方才她在延晖宫的怂样,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

她是皇商之女,年幼耳濡目染也经历些事,小有见识,虽不敢说目光如炬,倒还不至于犯一些低等的错误。

太后抬举亲指了延晖宫,她二话不说回绝,那绝对是脑袋让驴踢了八百下,把太后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遍,一辈子也不用再想出头。若说是惠表现诡异骇人,她不敢居住,便是把这位时而霸气时而怂货,心机深沉却又身居高位的惠妃给装了里头,和惠妃的仇便是结定了。

惠妃和皇帝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都成了后\宫的家常便饭,别说这次和好的节奏慢了些,就是皇帝就此厌弃了惠妃,只要人家一天还在惠妃的位置上,明枪暗箭收拾起她来还是手拿把掐的。

“你放心。”宁妃坚定地冲谢玖说了一句,转身冲着宫墙一脑袋就撞了上去。

谢玖嘴角抽搐,这是……让她吓傻了?

安春回望惠妃疑问的眼神,是让你吓傻了。

“呀,娘娘,你这是怎么了?”美景惊叫。

宁妃是皇商之女出身,不比宫里家世显贵的娘娘们,一言一行尤其谨慎小心,只怕一个行差踏错便让人笑话了去。宁妃进宫三年循规蹈矩,美景就没见她迈步子超过半尺。今日她算开了眼,这性子慢吞吞的宁妃居然撩开裙子撒腿就跑,跟后面有野狗追似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追上。

宁妃私下常说惠妃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眼神直勾勾的瘆人,这可好才携手出来一天,就和惠妃疯一块儿去了。

惠妃尖叫,宁妃比惠妃叫的还狠。

美景开始怀疑妃位是不是有某种诅咒,一旦当了妃子就开始应验。她家娘娘以前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现在居然在宫里一路狂奔,也不管道边宫女太监看了笑话,终于让她追上来了嘛,又开始拿头撞墙。

“这回总有借口了吧?”宁妃双眸闪亮。

宫墙并不像远远看见一般光滑,坑坑洼洼的都是小石头子,宁妃这一头撞的半点儿没藏私,空的一声听音儿,左额头上方青紫一片,还渗出了小血珠。

谢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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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春禧宫齐妃

“俺地娘呀,惠妃这腿脚好呀。(.la 棉花糖)”小李子学着舒宜的语气桀桀怪笑,一个披头散发的血脑袋幽幽地飘过。“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两个妃子居然在宫里赛跑,唉,我总算没白活一回,算是开了眼了。终有一日,我在宫里看到你裸跑,也会练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身本领。”

谢玖面色一僵,暗自呸了一声。难道现在他那张血淋淋的脸就能变颜变色,心就能跳了?

还一身本领,那身子在哪儿呢?扔嘴里了?整日间就知道拿她寻开心。

宁妃满脸希冀地盯着谢玖,是打定了主意不住延晖殿了。

谢玖也不打算找借口解释,事实上任谁看到她疯了似的尖叫,再一路狂奔,如果还有胆子住进那屋子,也可真就是条汉子了。再找借口掩饰,就太瞧不起宁妃那精打细算啪啪作响的脑袋瓜子了。

她拢了拢秀发,留下安春善后。

“叫万美人和延晖宫的人把嘴巴闭严,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否则,我便当她们是故意与我作对。”

她语气平平,面上淡淡的,可是听到人耳朵里就觉得冷到心坎里。

宁妃和自己家的宫女美景对视一眼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我们现在去咸熙宫吗?”宁妃恭谨地问。

谢玖一怔,“你不先处理一下头?”找个医女随便撒点药面,然后包上也是一样的,虽说真的撞上务求逼真是最好,但她可不觉得太后会闲的还扯开她头上的伤亲自看上一看。

宁妃犹豫了一下,也觉得血淋淋的直奔咸熙宫有碍观瞻。

两人一合计,便先回了周妃的长春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没有将头包上,露出一片青紫便直奔了咸熙宫。

此时已经未时三刻,太后处理了大半天的宫务依旧跟打了鸡血似的。双眼发亮精神抖擞,谢玖心里不禁在感叹,太后根本就是为了宫廷而生的,天生的管理料子。

对于还有一个多月便要将治宫权将还皇后。张伏慧非凡没有半点勉强,事实上她已经有些开始期待。

皇后朱德音爱惜羽毛,但凡发现事情不好,便决不出手,生怕于她名声有损。张伏慧偏偏最是看不过这样,只要你做了哪怕做错了,也比抱着肩膀隔岸观火什么都不做强。

张伏慧教谢玖学习管理宫务没有藏私,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要给皇后添堵分权,还有也是想到有朝一日皇后抽不出手掌管后\宫,也好有个手段能力都数得上数的在后面备着。谢玖便是她看上的。迷的住皇帝,抗的住皇后,拿的住妃嫔的第一人选。

她将冯、宁二妃迁宫一事交给谢玖,便是想她们多些接触,日后相互扶持。毕竟皇后是六宫之主,皇帝的正妻。她太了解自家儿子,尊卑有序,即使再不满皇后,只要她没犯下大错,就给予正妻绝对的权力,不容置疑。若是再由得皇后将妃嫔笼络到一起。明里暗里排挤谢玖,后\宫还真是大一统的局势,便由着皇后性子来了。

宫里的物件摆设都有严格的等级制度,便是在此等级中,也有多少、好歹的区别,张伏慧让谢玖主理延晖宫迁宫一事。便是给了谢玖收笼人心的大了机会。

此时见她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张伏慧只道她们这么快便选好了,居然不等明日请安直接就找上让来的行为颇为不喜,只是面上不显,笑笑地让招呼她们坐下喝茶。挥退了方才正在禀事的宫人。

宁妃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不算多出众,体态气质只在中等,但一身肌肤胜雪,便始她并未完全泯然后\宫。

额上的青紫过了一段时间更加明显,斑驳地印在雪白的额上,直到近前张伏慧才看到,吃惊地道:“这是怎么了?”说罢,眼神不自觉地在谢玖身上绕了个圈。[.la 超多好]

有胆子和皇帝三番两次吵闹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去,她有一瞬间怀疑惠妃和宁妃许是意见不合,两人打到了一块儿。

“你究竟敢去延晖宫,见识了厉害吧?”老太监贾优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趴到太后肩膀幸灾乐祸地笑,挤出了满脸皱纹。“现在大燕宫没有任何一个鬼不知道你在宫里狂奔,哈哈,咱家没有眼福,哪天你再跑不如叫上咱家也看看你逃命的英姿。”

谢玖咬牙,她就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宁妃忸怩着绞动两下手帕,腾地起身冲着太后就跪了下去。

张伏慧一惊,“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臣妾惶恐。”宁妃圆脸白中带青,眼中带着热泪,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了出来,却被她拼命忍住,声音微颤着道:“方才臣妾和惠妃去延晖宫,进去便觉脚下发觉走不动,强撑着进了屋子,却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脚,头便磕到了地上……可臣妾等找了半天,也没见地上有任何不平处……臣妾想走,可就觉得脚下有手拽着,怎么也动不了……”

张伏慧凤目轻挑,看向正襟危坐的谢玖。“惠妃怎么说?”

谢玖看得出太后根本不信,不过箭在弦上,她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太后话,臣妾也觉得那屋子有人拉臣妾的腿。”

宁妃是撒谎胡诌,不过是看谢玖吓的没个人样,人吓人;谢玖却是亲眼瞧见了那群鬼,那腿也是真的被鬼抓着不放。

张伏慧垂眸,手拿着茶盖浮了浮杯里的茶叶。“宁妃是不喜欢延晖宫?”

“不是的,太后,臣妾不敢。”宁妃身子一抖,双手伏地,谁看了惠妃那几乎吓变形了的脸,也没有胆子在延晖宫住下去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便是硬着头皮搬进去,只要一想到惠妃,她也是住不消停的,未免哪天自己把自己吓死,还不如现在拒了。

她相信惠妃即便有所图谋,也不至于用这等面子丢到地缝里的方式。装神弄鬼地令她就犯。

退一万步讲,惠妃如果真是有意为之,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人至贱则无敌。这种人她惹不起,还是要跪舔的。

“是皇上太后抬举,臣妾才得以蒲柳之姿晋身妃位,若非当真事有古怪,臣妾断不敢做出这等不知好歹的举动。臣妾惶恐,万望太后恕罪。”宁妃可怜巴巴地磕了个头。

张伏慧皱了皱眉,沉吟半晌道:“你们且先回去吧,容哀家再想想。”

话已至此,谢玖二人多说无益,便起身告退。

“太后如果不允。要怎么办?”出了宫门,宁妃忧心忡忡,只觉得额上伤处一跳一跳地疼。

谢玖想起延晖宫一群鬼心肝仍颤,“万美人她们不是住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宁妃手捂伤处,敢怒不敢言。特么不会有事你刚才嚎的那么带劲,耍姐玩儿呢?

“反正……反正……我不想住。”

谢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叹了口气,边走边轻声道:“依我看,你才晋位提出这样的要求固然不妥,但这种事太后还是忌讳的,若硬是让你住进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会被有心人拿出去讲,说太后的口舌。所以即便太后心里不喜,却还是不会让你住进去的,这个你放心吧。”

宁妃不是傻的,谢玖一说她便明白过来。张了张口又把到了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

谢玖暗自一笑,只作不知。

直到听见宫门关上的声音,张伏慧才冷冷一笑,凤目一片冷凝,将茶盏啪地一声放到桌上。

宁妃虽出身不高。办事能力却比这一堆妃位的强上百套,皇帝晋她位多半也是出于此,想以后或许会助皇后协理六宫。延晖殿与张修盈的永福宫相临,张伏慧将人安排在延晖殿,要的就是宁妃和张妃亲近交好,以待日后有个助力。

前些天听闻惠妃亲自登门去探张修盈的病被拒之门外,今天惠妃带着宁妃去了趟延晖宫,转身回来就说有古怪不想住,天下间就有这么巧的事?

“好个谢氏。”太后冷笑。

郭嬷嬷迟疑地上前,“那延晖宫太后还记得它原来的名字吗?”

张伏慧挑眉,郭嬷嬷是她的心腹,向来有话就说,连看不惯她偏心端王都直言不讳,这会儿竟反常地忸怩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郭嬷嬷蹙眉,“奴婢听宁妃的话,忽然想起来了。在永徽帝时期,那里原名是春禧宫。”

张伏慧猛地回头,凤目圆睁,脸色陡地变了。

“你不说,哀家倒忘了。原来是春禧宫……”

半晌,她才半信半疑地问道。“翠玉啊,你说,那里真的有古怪?”

郭嬷嬷心道,你丫自进宫做了皇后、太后一连六七年,去过一次延晖宫吗,哪次不是绕着道走?养尊处优的久了,连这等大事都忘的干干净净。想当年春禧宫齐妃宠冠后\宫,因一条yin乱宫帏之罪,被永徽帝一条白绫赐死,宫人们悉数陪葬。春禧宫被封,先皇登基才改了名字,做了放花鸟的库房。再到现在景元帝登基,又改作了宫妃居住。

“奴婢也不清楚。”她轻叹,目光幽远。“若说死人,哪个宫里没有死过人?就是春禧宫……太惨烈了些。”

原本齐妃自缢也就罢了,宫人是交到尚方监行刑,可不知因为什么当年的惠妃――便是后来被追封的明达皇后下令在春禧宫行刑,据传闻当时哀嚎声震天,血流成河,洗刷了三天血迹仍未干。

自此,世间再无春禧宫,亦没有了一舞倾天下的宠妃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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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好事成双

果然不出谢玖所料,太后答应了宁妃所求,又指了凝香殿。(.la 好看的)

这下谢玖算是看明白了,太后这是看重宁妃,打定主意将她放在张妃一旁,意图拉拢重用宁妃。延晖宫毗邻张妃的永福宫北侧,如今的凝香殿在永福宫西侧,宁妃兜兜转转也逃不出张妃身边了。

宁妃磕破了头,也算小有破相,便向太后告了假,早晨没出现在咸熙宫。

谢玖坐在左排首位,听而不闻老太监贾优声情并茂的嘲讽:

“你这可不是装聋作哑的时候,人家窝在冷宫里都能弄出个皇嗣来,这是多大的福份啊,反观你日夜霸着小皇帝,居然连个蛋也没蹦出来,你也不觉得惭愧吗?”

谢玖默,她如果真的蹦出蛋来才会觉得惭愧。

“惠妃呀,不是咱家说你,你还拽什么?要什么脸面?赶紧抱着皇帝的大腿哭着求饶去吧,你知不知道人家昨晚上皇帝幸了个宝林,睡了一晚就封了个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镶了金边了。”贾优翘起兰花指指向对面最下首的位置,“就是那个羞答答,脖子上还有皇帝印子的那个……那个……咱家忘了她姓什么了,反正你这独宠的传说是结束了,就别咬牙挺着了?咱家就想看你能把这后\宫作成什么样,你可别还没开始大展手脚,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呀。咱家死了这么久,看场精彩的戏不容易着呢。”

是杨才人。

谢玖默默地回答。

昨天一晚上她没睡好,全拜那些个看热闹的鬼所赐。一批一批的游魂,一半是嘲笑她在宫中狂奔,另外一半的一半是通知皇帝在御花园撞见了个放风筝很拿手的宝林,直接跟去了人家那里给幸了;最后那三分之一就是三更半夜狼哭鬼嚎跑来告诉她望春宫蒋氏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和皇帝睡一晚上,就让她使计踢到望春宫的蒋氏居然一举得中,能说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吗?

前世景元帝子嗣颇多,自秦妃生出皇长子后,后宫就没断了娃\娃。(.la 好看的)跟接力赛似的。可惜的是,都是女娃\娃。直到皇长子两年后夭折,淑妃的儿子出世,这才陆续有皇子降生。至于这蒋才人前世分明没得几月的宠就被皇帝扔到一边。连个孩子也是没有的,过的甚至不如楚美人稳扎稳打的如意。

因那时蒋才人已不得圣心,她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便无从得知蒋才人这皇嗣是因她重生而起了变化,还是前世就曾经有过却没有留住。

“惠妃!”贾优在谢玖耳边嗷地一声尖叫,“太后叫你好几声了,你瞎琢磨什么呢!没有我们这些个好心的鬼帮衬着你,就你这愣眉愣眼的,早被那些个手段厉害的妃子给秒的渣都不剩了。”

一声声振聋发聩。

谢玖却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昨晚宁安宫的鬼魂挤爆了天,吵的谢玖一晚上没睡。早上瞪着青黑的眼圈吓的花真惊声尖叫,只道自己让惠妃传染的阴气过重,也看得见那些个不应该看见的。虽然花真一双巧手浓装艳抹使谢玖比往日更艳丽,奈何双眼满是红血丝,看着便觉憔悴。

众妃虽对打破惠妃专\宠传奇的杨才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但都不足以撼动惠妃恃宠生骄,终被皇帝厌弃来得让她们兴奋。

惠妃这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终于被敲了个小口子,迟早她们的好日子也会到来。过着斗妃嫔睡皇帝吃喝无忧的小日子。

张伏慧只当惠妃让皇帝宠惯了,一时不如意就受了刺激,魂不守舍的。

凤目一扫,见惠妃回神望了过来。满眼红血丝,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到了没有,便皱了皱眉道:“皇上是一国之君,登基三年皇嗣单薄,本就应雨露均沾,泽被后\宫。(.la 棉花糖)皇上于你。已经是宠极,做人,尤其是宫中的女人,不能太过贪心。”

见惠妃恭敬地点头,太后这才缓了缓严厉的口气。叹道:“你现在是惠妃,身份尊贵,别做些个失了身份的事,便安份些随哀家学些宫务。再一个多月皇后的病也就该好了,若皇后一时间忙不过来,也有你帮衬着。”

什么叫病该好了?

太后这张嘴真是不输洛妃的毒舌,便是见不到皇后,有事儿没事儿也会抹黑两把。

皇后让太后拿走了握在手心的治宫权,不管真病假病,她提前一天出来都只能干瞪着眼每天来咸熙宫请安受奚落,这是人尽皆知的,偏偏太后就是要摊在明面上来说,让皇后在众妃面前没脸。

谢玖暗暗摇头,也不知太后和皇后二人是怎样的前世冤家今生对头,一个婆婆一个儿媳就这么互相看不顺眼对掐。

“臣妾谨记太后教诲,定当尽心竭力为皇后分忧。”谢玖笑盈盈地向太后靠拢。

张伏慧满意地点头,“宁妃和冯妃那里你还得帮衬着,至于那个长秋宫贾氏,你得着空去看看吧,成天耍妖蛾子。”她嘴角一扯,又变成了冷笑。“皇后尽心尽力派人照顾着,她却三天两头派人来哀家这儿,也不知是哪里不顺心不得劲。可惜怀着个男胎却不惜福。”

男胎?

谢玖眼皮一跳,上一世贾黛珍生了一堆女儿,这会儿失宠了反而成了男胎,不禁叹上一句世事无常。可转念一想,她都能死而重生,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只是贾黛珍这一胎从消息传出来,就没个准信是男是女,这会儿太后大庭广众道出男胎,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众妃,她们虽都有些惊讶,面上却多是嘲讽,想是也没拿贾黛珍当个威胁。

“太后的意思是?”谢玖觉得还是问清楚为好,毕竟事关皇嗣,虽的妃嫔可以坐壁上观,可她是经手人,有个一差二错可是算到她的头上。

“告诉她安心养胎即可,若有需要,你再和哀家来说。”张伏慧一想起嘉芳仪就烦躁,嗓子冒烟。胸大无脑的货,有了怀嗣也不知道珍惜机会,成天只知道作,作完了皇后还要作她,如果不是看在贾氏怀着皇嗣,她都想直接踢人去望春宫。

正想反口说,贾氏有什么事还是别和她说了,张伏慧便见禀事太监悄声进了正厅,正与郭嬷嬷打眼色。

“何事?”她沉声问。

禀事太监扭着屁股跪下回话,声音比女子还柔上几分。“回太后的话,望春宫的太监有事求见太后,似是蒋采女有了喜。”

谢玖下意识地望向太后,果然见太后一脸惊喜,旋即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召望春宫的太监进来回话。

“什么时候知道的?确认了吗?可找御医瞧了?”张伏慧难掩兴奋,双眸锃明瓦亮。

那太监四十来岁,微胖,脸像一张烙饼,眼睛圆鼓鼓的,像两个大枣。

“你看吧,咱家没说错吧,人家有了。”贾优翘着兰花指挡在谢玖面前,怒其不争地一指她的鼻子。“你就别矫情了,皇帝的大腿不能松,那就跟蹲茅坑的道理是一样的。统共那么点儿地,你一错后,无数人挤上来,你再想排除都占不上号了。”

谢玖默默地给贾优点赞,把皇帝比作茅坑这太监真特么有才华。

贾优叉腰挡在谢玖跟前,她只听太后那好像十六岁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根本听不清究竟问了什么,那太监又是怎么回答的。

你是蒋氏请来的救兵吗?谢玖幽怨地望着贾优。

贾优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上嘴,干笑着飘到一边:“咱家这也是为你着急啊,咱家是站在你这边的,加油哦。”

“惠妃。”

太后不悦的声音响起,谢玖连忙挺直背脊,目光真诚地望了过去。“臣妾在。”

张伏慧一时无语。

皇帝宠了个小才人惠妃便魂不守舍,蒋氏可是皇帝抚了她这个太后的面子踢到了望春宫,幸了她也是从前的事了,有了皇嗣纯粹是意外的惊喜,惠妃这也能失惊无神,连叫几声都不应。

这惠妃看着百伶百俐,一听皇帝的消息就乱了方寸,显得一颗心挂皇帝身上。

“行了,都散了吧。”张伏慧挥退众妃。

谢玖感觉到了排山倒海冲她而来的幸灾乐祸的小眼神。

她视若无睹地走在最前面,身后周妃跟了上来,问:“今天还学画画吗?”今天二十三,正是她们约好学画的日子。

谢玖一\夜没睡,实在没精力。“我们改天吧,昨日没睡好。”

周妃点头,“正好,我也没睡好――不过不是因为……不是和你一样,我是绣了半宿的花。”

谢玖无语,不只周妃,任何人看到她这张精神萎靡的脸应该都会认为刺激大发了,羡慕嫉妒恨才失眠的吧。她叹了口气,没有解释,直直穿过人群,佯装没看见杨才人目若秋水,绞着锦帕怯声声的一句:“惠妃娘娘。”

在咸熙宫两次失神已经够惹眼的了,她再和这皇帝新宠站在一起,分分钟被众妃看好戏的眼刀射死。

“就是她?”周妃和谢玖携手出了宫门,轻声问。

谢玖点点头,正要下台阶,便听后面有人叫她:“惠妃请留步。”

她转头,只见眼前看不到来人的脸,挡在面前的赫然是件红色华服的衣摆,里面若隐若现一双朱紫凤头靴。她心尖一颤,还来不及跑,那鬼上半截身子便折了下来,一张白面一般的脸正对上她的脸。

“啊!”

谢玖下意识往后退,一脚踩空,跌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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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阴魂不散

万美人以八品小吏之女的出身在景元元年入宫,开始是不过是个御女,偶得皇帝宠幸,封为宝林。过了三年,太后寿诞大封后宫,又晋为美人。她从进宫开始,就开始了她历经三年的搬迁之旅。

先是做御女时大伙同住,后升了位份便迁入了雨花阁。没住半年,因宫女大意失火,房损屋塌住不得人,便又搬去了兰林轩,谁知又住不到一年被新晋位的才人使钱挤走,搬到了引德堂。引德堂住了一年开始漏雨,宫人上去修膳时一脚踏破屋顶摔死了俩,引德堂便被封了。于是,她又挤\进了承欢殿柳妃那里。后来晋位美人,又因承欢殿已有两个美人位份,她又迁到了如今的延晖宫。

这短短几年,她闭着眼睛都能绕遍大燕宫,随手一画就是个详细地图。

万美人在延晖宫住了不到两个月,自昨天见了惠妃之后,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个御女是新进宫的,乖巧听话,就是胆子有些小。见了惠妃撒腿就跑的架式,当场就吓跪一个,另一个腿抽了一晚上还没好,说什么也不敢睡觉,嗷嗷地连哭带求非要和万美人挤一间屋子。

万美人虽不致怕的如她二人,也是一ye无眠,三人越聊越觉得惠妃的行为诡异,举止非常。

有了疑心,在宫里看着就都透着古怪。夜里风吹树叶也觉得太响,门吱嘎嘎风吹也像是有人推门,甚至蜡烛抖动的方向看着都不同往日。这日子再过下去就得烦疯,是以在咸熙宫给太后请安之际,万美人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讪,寻问惠妃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可又恐怕冒失失礼。

就这样犹犹豫豫,眼见着惠妃要出了宫门,万美人一咬牙,硬着头皮叫住了惠妃。

谁知惠妃看她就跟看见鬼似的。视线停在她的额头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双眸惊惧地睁大,嗷地一声尖叫。待万美人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拉她的时候,她已经跌下去,倒是旁边的周妃眼疾手快,一出手揪住了惠妃的衣襟。

谢玖今天穿的是件石榴红薄纱宫装,领口绣金丝海棠,下面一层镂空着又是一簇海棠花。

周妃这一手正正抓到那镂空的部分,不但没止住惠妃下跌的动作,反而把她前襟撕了半尺长的口子。

谢玖只觉脚踝一阵钻心之痛,身体就势往下倒去,好在安春急步上前勾住她的腰。否则就此跌了下去,腿非折了不可。

早在万美人出声叫住谢玖的时候,众妃一溜关注的小眼神就飘了过来,直到周妃伸手,安春揽腰等等一系列的动作电光火石间。宫门前已经围了满坑满谷的观众。见平日雍容华贵的惠妃脸色煞白,半边的衣襟被扯开,狼狈无比的模样,甚至来不及幸灾乐祸,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惠妃的彪悍众妃没见识过,也听说过,堂堂四品的美人就因为几句话便被她一顿大耳刮子抽进了冷宫。连皇后都避让三分,今日在大庭广众下受辱,指不定作成什么样。于是,众妃默默地在周妃和万美人身边让出了近一尺的空间。

谢玖瞬间疼出了一脑门子汗,紧紧攥住了安春的手腕。

“娘娘,可是伤到了脚?”安春见她面色不对。连忙问。

周妃尴尬地收回了抓空的手,完全没注意众妃已经将她视为背后‘推手’的诡异眼神,快步上前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御医?”

众妃默默地呸了一声,只道周妃脸大皮厚不认帐。

谢玖才喘匀了气,一阵阴风飘过。眼前赫然一张白面般的鬼脸,柳眉凤目,眼似寒星一般,五官在宫中也是少有的绝色,偏偏自青紫的口中垂出一条直拖到地的舌头,说话时一甩一甩的,令谢玖麻应应的,从后背椎一股一股的冒凉气。

“我要见太子,你带我去见太子。”红衣女鬼语调平平,传到谢玖耳朵里,却连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经过了洛妃一晚上连冤带损的普及知识,笑她没眼色,宫中最阴寒的延晖宫也敢去,是活的不耐烦的最有力的证据,谢玖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位据说曾宠极一时的齐妃要找的不是景元小皇帝还没蹦出来的儿子。

永徽帝在位十八年,只有一任太子,便是做了十八年太子的先皇仁宣帝。

仁宣帝的名声太好了,勤政爱民,宽和仁厚,谦谦君子之风,若在大燕做个全民普检,仁宣帝定然是大燕开国七十余年民望最高的一任。这不仅是因为年代相近,百姓受到实质的好处。便是文人墨客也相当认同仁宣帝所推行的政略决策。

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人,竟然在死后突然有女鬼冒出来,口口声声爱慕他,最重要的是这个女鬼居然是他父皇永徽帝的宠妃――

谢玖即便是个最正直的人,也不禁要想歪脑补出各种虐\恋情深,宫廷丑闻,更何况她自认根本不算是个正直的人。

让她带女鬼去找早死了的仁宣帝……挖皇陵吗?

她在宫里看了各式各样的鬼,都没看到有哪一任的皇帝,让她去找个球啊!她想,皇家有供奉祖先的祠堂,皇帝的鬼魂若还未投胎,估计不在太庙里供着就是在皇陵里呆着了。这俩地方就是打死她,她也是不敢去的。

谢玖将视线移向周妃,不待开口,红衣女鬼便飘到周妃身前,目光阴冷。“我要见太子,你带我去见太子。”

谢玖脚疼心疼,现在头也疼,特么的她敢不敢换句话说?

“我可能崴了脚,没什么大事,姐姐不必担心。我……改日再和姐姐解释。”她咬着牙勉强说完,视线向下避开了红衣女鬼的脸,哪料得女鬼阴魂不散,身子对折,脸垂到悬空的脚边,脖子咔吧一声,前脚转到后脖子处整好对上谢玖的脸。

“带我去见太子。”女鬼舌头抖动,缠上了谢玖火辣辣疼的脚踝,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钻进骨头。

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谢玖下意识退后,又是一阵钻心之痛。

“先扶我回宁安宫。”

“是,娘娘。”安春看的明白,惠妃定是被鬼给缠上了,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出丑,连忙和手忙脚乱的花真一人一边试图架着惠妃走下台阶坐上软轿。

但谢玖脚踝一动便是钻心的疼,才走下一步台阶额头就已经全是汗了。

“还是先请御医吧,你这样下去脚还要不要了?”周妃对没拉住谢玖有些自责,跟在后面忧心忡忡。

众妃一见周妃一直卖好,也都殷勤地劝惠妃请御医。

外面乱作一团,早有人进去回禀,因说的不甚清楚,太后便让郭嬷嬷出来探探情况。郭嬷嬷一见这里三圈外三圈的架式脑仁就疼,太后处事雷厉风行,手段刚烈,众妃在跟前时刻陪着小心,半点儿出格的事儿也不敢犯,在咸熙宫便是喝口茶水也不敢太大口,能让这些个畏太后如虎似狼的妃嫔不顾仪态,聚众围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定是大事。

蒋氏才报了喜讯,就出了这档子事,真真是触太后的楣头。

郭嬷嬷咳了一声,便有眼色好的小太监出来开道,谁知还没开口说话,便听一声尖锐的声音高喊道:“皇上驾到!”

活了大半辈子,郭嬷嬷见过无数次妃嫔请安问好,却从未见过她们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一排排小脑袋看向皇帝的方向,又看看惠妃的方向,然后又看看皇帝的方向,最后齐刷刷地抛弃了呆若木鸡的惠妃,越过她直接奔下了台阶跪迎皇帝。

皇帝是坐着软轿而来,自然没看到这蔚为壮观的一幕。

高洪书跟在轿边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来不及揉揉抽痛的太阳穴,一见台阶上缓步移动的惠妃,脸色顿时煞白,鼻尖手心开始冒汗。

“高洪书,你是活拧歪了吧?”顾宜芳声音冰冷地道,轿子落地不知道上来掀轿帘,是想让他亲自动手?

高洪书激灵打了个寒颤,身体连忙躬成直角缓缓掀开了轿帘,果然皇帝还是阴沉着一张脸,眼若寒星,浑身冷冽的气度,活像被人割了命根子,欠了一国库的银子,明天皇帝的位置就让人给篡去了的节奏。

这些日子朝堂上皇帝也是这死人样,大臣们不知不觉乖了许多。

那位为老不休的代国公居然拉着他的手说,让他劝劝惠妃服个软,哄哄小皇帝,别成天作了,皇帝伤不起,他们这些成天对着皇帝的大臣更是伤不起。只要一大早上想起又要上朝见皇帝,他就软啪啪的,生命都没了激情。

高洪书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代国公的,只觉得脑里轰轰的雷声总算响完了,代国公也背着手走远了。

不是惠妃服不服软的问题,人家第二天就过来递梯子了,皇帝不下,一句妃嫔不得入内,惠妃就是脸皮掉地上了还往上凑,还得顾着脖子上面的脑袋呢。虽说让皇帝一句话卷了回去,第三天送来了皇帝往日爱吃的糕点也算求和了,皇帝硬是翻脸将糕点给砸地上,又将素锦给骂了出去,还直嚷嚷叫惠妃少做些这表面功夫,他不受这个……

于是惠妃消停了,再没使人送过东西。

皇帝崛起了,天天换着活儿的作,含章殿怨气冲天。

今日帝妃相见,又不知是怎样的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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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苦肉计?!

众妃嫔在轿前三尺开外跪了一地,顾宜芳却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的谢玖。

迎接皇帝,却站在比他高的位置,往大了说是大不敬之罪,便是往小了说也是失仪。顾宜芳蹙眉望向远处多日未见的谢玖,她的脸紧紧埋在胸前,衣襟扯了半尺长的口子。

“臣妾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玖微颤着声音道,随后妃嫔才齐声三呼万岁。

她见皇帝御驾到,也知道在台阶上不便迎驾,硬是咬着牙挪了两级台阶,只是眼瞅着高洪书挑轿帘子了,再走已经是来不及,便由安春花真二人架着胳膊跪了下去,左脚热辣辣疼的厉害。

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遇到皇帝,对谢玖来说绝对是喜多过于惊。

她其实也没料到小皇帝这次的气能这么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连她的面也不见。几番卷了她的面子,她都硬厚着脸皮接着,虽想着要不要来个苦肉计,又担心皇帝正在气头上不接招,露了行迹反倒火上浇油。

便是她自己布局再精巧也不过如此了,今日虽说看起来惨烈些,她连惊带伤,却是实打实的,没掺半点儿假。

谢玖的声音颤抖,有一小半是疼的,倒有一大半是给激动着了。

“惠妃,你是怎么回事?”顾宜芳拧着浓眉,不悦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谢玖耳朵。

谢玖深吸口气,“臣妾崴了脚,行动不便,以致迎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高洪书站在皇帝身后,看不到皇帝的反应,倒是他两眼皮一阵狂跳。为什么如此正常的对话出自皇帝和惠妃之口,他怎么听怎么觉得硌耳朵,觉得违和。觉得好笑,就是觉不到理就应当的呢?

他果然是让皇帝给搓磨成神经病了吗。

“崴脚,把衣裳也给崴裂开了?”

语气满是嘲讽,却透着浓浓的不满。

众妃凉嗖嗖地跪在地上。没皇帝的吩咐不敢起身,就听着皇帝和惠妃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敢抬头看,只觉着阴森森的视线在她们头上扫了两圈。惊的有些个胆子小的直想伸手指着周妃来给皇帝解惑,省得带累了她们这些个旁观看戏的。只是吓的过于了,连手也抬不起来。

谢玖右眼皮和扭伤了的左脚踝一个节奏抽抽。

小皇帝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

“谁撕的?”顾宜芳声音冷冽,“在咸熙宫门外就敢动手,朕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惠妃是正一品夫人,你们也敢上手。谁给你们的胆子?!”

高洪书简直不忍直视,特么的皇帝也知道惠妃是正一品,即便帝妃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只要谢玖一天还是惠妃,就没人敢当面给她难堪。尤其是在咸熙宫外面撕惠妃的衣服,这是什么逻辑才能得到这样的神结论?

皇帝这脾气嗖嗖见涨,智商只要一对上惠妃就刷刷下降,惠妃那是一般人吗?成天见鬼,没人都能把自己磕满头包。

虽说皇帝的气还憋在肚子里鼓鼓的,却也见不得别人给惠妃气受,这他日日被皇帝搓磨的太监都能理解。但好歹遇事先过过脑子――那玩意不是摆着好看的,是真有用的家伙啊!

“回陛下,是臣妾一时失足,几乎跌下台阶,周妃周姐姐在臣妾旁边,好心想拉臣妾一把。臣妾今日的衣裳是镂空的纱衣。易碎,都是臣妾一时不小心。”谢玖见虽皇帝口气冲,却是向着她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的周姐姐是在前面拉的你?”

智商啊,陛下。想也知道惠妃那不让人的性子,周妃当面推她下台阶,她还能替人家说话?不整死她都是手下留了情,高洪书长出一口气。

顾宜芳阴冷的眼神瞄过去,“高洪书,你对朕的话有意见?”

“小人,牙疼。”高洪书又抽了口凉气,他完全是这几天让皇帝搓磨的精神恍惚,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顾宜芳冷哼一声,慢慢踱步到谢玖跟前,“起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徒留身后惊呆的三人,赶情皇帝走过来就是为了扔这么一句话。

谢玖真心想说她耳朵不聋,不想扶她就别大老远穿过众妃,一副大和解的架式。

安春和花真连忙上前扶起谢玖,还不等谢玖站稳了,只见皇帝不耐烦地半侧着脸,冷声道:“还不过来?”

谢玖现在开始怀疑,皇帝是一肚子火没处撒,拿她泄火呢,她明明说脚崴了,他还特意地走过来让她跟着走,分明是故意整治她的节奏。可皇帝发话了,她就是痛死,也不敢违抗圣意,由安春和花真半架着下了台阶。

仅仅是几步远,谢玖便疼的直咬牙,脑门儿冒了一层层的虚汗。

皇帝背对着谢玖看不见,可高洪书眼见着惠妃的脸煞白跟张白纸似的,那哪是走路,根本就是往前挪,不由得吃了一惊,却不像他想的是惠妃使的苦肉计,小题大作了。

顾宜芳瞧见高洪书脸上变了颜色,回过头一看谢玖气喘吁吁,脚贴着地面往前蹭,脸上毫无血色。

“站住。”他冷冷地道。

谢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小皇帝当她是狗在这儿训练呢?

过来,站住,一会是不是还叫她伸手握爪?

她迷迷糊糊地只见皇帝越走越近,躬身就将她拦腰抱到了怀里,“陛下……”她喃喃道,“你不生气了?”

顾宜芳连个眼神也没回她,只是鼻子冷哼了一声,吩咐高洪书道:“叫御医到宁安宫。”然后抛下一众妃嫔,抱惠妃上轿走了。

“恭送陛下,惠妃娘娘。”

众妃直到御轿渐渐远了,才纷纷起身,虽都是被皇帝忽视略过的,仍是挡不住嘲讽的小眼刀嗖嗖朝昨日承宠的杨才人身上射。她们也便罢了,宫里的老面孔,皇帝当着面都不一定都认出她们哪个是哪个,可这杨才人顶着打破惠妃专\宠传说的,居然皇帝连个眼神也没抛过去一个。

郭嬷嬷隐在宫门里面看了个完完整整的戏码,见皇帝走了,才返身回去详详细细地回了太后。

张伏慧翻了个白眼,“哀家只当惠妃聪明有手段,又拢得住皇上,今日你看她听杨氏被宠幸了就开始魂不守舍,蒋氏那可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听了也是变颜变色,毫无大家风范。居然在咸熙宫就截了皇上,又是崴脚,又是撕衣服,为了争宠连脸面都不顾了。”

郭嬷嬷迟疑道:“奴婢看惠妃不像是故意为之,她那脸煞白一丝血色也没有,况惠妃也不知道皇上何时会来,不是?”

“哀家高估了她,”张伏慧连连摇头,“晋了妃位还不赶紧抓权,跟着哀家学掌宫务,满门心思都用在了争宠,媚君惑主上,目光忒短浅。”

郭嬷嬷表示不敢苟同,姑且不论惠妃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是皇帝的妃子,不在皇帝身上下功夫,难道要在太后这儿争宠?

太后热衷权势,便当后\宫所有女人都和她一样。况且,哄的皇帝高兴了,还不是要什么得什么?成日家靠拿捏妃嫔巩固后\宫地位,那不是使近求远,本末倒置吗?

“不提她了,一想到她做这些个事,哀家就心气不顺。”张伏慧皱眉,“你去安排蒋氏迁出望春宫,再找几个得力的宫女嬷嬷照应……这蒋氏是个有福份的,居然就咸鱼翻身,绝处逢生了。”

郭嬷嬷应下。

“要不要和皇上商量一下?”她试探地问,毕竟蒋氏是皇帝亲自送去的望春宫。

张伏慧冷笑,“现在他还有心商量?早迁早安心,那望春宫人影儿都少见,若谁起了坏心,防不胜防。皇上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个有孕的,可得好好护着――你赶紧去吧,不用和哀家在这儿胡扯,这蒋氏你费心些。”

郭嬷嬷一一应下,这才返身去了望春宫。

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宁安宫,一改谢玖不喜人在跟前的习惯,里里外外几步就一个宫女太监候着。

对于小皇帝这种明显的置气行为,谢玖已经脚疼的无力吐槽。

皇帝抱着她上了轿,又抱着她进了怡和殿西暖厢,处处显着恩宠,可偏偏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谢玖几番示好,人家连个眼神也不给,她也就撒手不理,给小皇帝招惹烦了,没准这回真甩袖子就走了,依她现在的腿脚更别想扒着他不放了。

于是谢玖和顾宜芳一个坐在长方木榻的东面,一个坐在西面,全程眼神不交流,嘴巴不交谈。

厢内一股冷嗖嗖的气氛,急的高洪书抓耳挠腮。

终于郑御医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无言的尴尬。他指导身边的医女脱下惠妃的鞋袜,脚踝处一大片的青紫,已经肿起了老高。

不待医女开口,只见皇帝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着谢玖的伤处,冷声问:“肿的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早说话?你长嘴巴只是用来说好听话,骗朕的?”

其实,他虽然上前抱走她,心底却不大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出现在那儿,她就正好崴了脚等着她,只当她是苦肉计又想骗他。只是想归想,他的行动却早他的头脑一步,下意识地就抱起她。

他没想到她的脚会肿成那样,心里越痛,面上便越冷。

“陛下,疼!疼!”谢玖失声叫道,如果不是从皇帝手里抽出伤脚的会更痛,她真想一脚踹他冰块似的脸上。她脚肿的跟猪蹄似的,他居然也下得去手掐,他这是特么的挟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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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怨气

顾宜芳听到谢玖毫无形象的尖叫时脸色一僵,连忙收回了手。回过神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大地道,虽说是看到她这伤脚担心她,可毕竟肿着那么高,他那手劲上去指不定多疼。谢玖这是脚在他手里掐着,疼的顾不上翻脸,否则指不定作成什么样。

继而恨恨地想,也就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知道害怕,不敢招惹他。

“现在知道说疼了,早干什么去了?”顾宜芳狠狠地剜了谢玖一眼。

谢玖欲哭无泪,“臣妾一路上都在说疼,是陛下不信。”

她几番搭茬皇帝\都不理她,叫疼他也只当她苦肉计骗他,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这会儿腆着脸责备她不张嘴说。她说了一路,他就装了一路的聋,现在亲眼看见知道是真的了,还倒打一耙,做人不能太无耻啊!

顾宜芳僵着一张脸,有被谢玖打脸的恼羞成怒:“惠妃满肚子畴谋算计,朕这心思单纯的,还真是难以分辨你哪句真哪句假。”

谢玖:呸。

他叫心思单纯,让他玩到死的那些个人怨气都能直冲上天,小皇帝真是无耻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将她这等无资质的凡人远远地抛在了有节操的世界里。

顾宜芳拧着眉,对着医女冷声道。“快看看,可是伤到了骨头?”

医女也是熟人,惠妃三天两头出毛病,开始还轮换着赶到谁当值便来,后来上面见每次都是她得赏最多,似入了惠妃的眼,便只要宁安宫出了差子就差遣她来,自然得回的赏也是各关节都分上一分。

惠妃受伤得病,皇帝总是烦躁,所以她在宁安宫皇帝面前根本就没当过好脸儿,早就习以为常。如今见帝妃二人打完嘴仗,终于轮到她出场。才上前好一番斟酌形象,描述给挡在屏风外头的郑御医,同样也是老熟人,.la [棉花糖]

郑御医虽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家常便饭一般,但在这规矩比天大的皇宫,还是有许多顾忌。

就好比这次惠妃的伤,说重不重,偏皇帝重视就请来了御医,若是一般不十分受宠的,医女去看看敷上伤药也就罢了。不过虽大张旗鼓地叫来了御医,男女有别,他也只能隔着屏风听医女描述伤处,再酌判断。看惠妃的玉足是绝对不允许的。

郑御医听完便心里有数,暗叹帝妃二人此次争吵皇帝心情欠佳,前朝后\宫都受到波及,这一回惠妃受伤便是个和好的契机,虽说不大厚道。但他还是觉得惠妃这伤真是伤到点儿上,来的正好。

“惠妃娘娘还走得了路,应是没有伤到骨头。先用冷水敷一敷,再就着药按揉,最好是将养些时日,不要下地走动为好,即便消了肿也不能做剧烈的动作。”郑御医道。

顾宜芳阴沉着脸:“要多久才能好?”

郑御医沉吟道:“最快也要半个月。慢则两个月。”

话音未落,暖厢就是一阵寒气逼人。

谢玖不得不感叹皇帝威严日盛,如果不是他站在她眼前触手可及,她只当是又有哪个鬼冒出来吓人,阴风阵阵的。

“陛下……”

顾宜芳阴冷的眼神飘过来,见谢玖乖觉地闭上嘴。才吩咐医女:“你这些日子便住在宁安宫服侍惠妃。”遂又仔细问了郑御医关于谢玖的伤情,详细到敷到伤处的药各自的功效。

郑御医不敢有专业被人质疑的半点恼怒,一一作答,半盏茶的功夫才算放了他离开。

医女不敢怠慢,便把宫女的活儿也抢了过来。亲自沾着冷水盆里的水给惠妃冷敷。

宫人们里里外外忙活,安春和花真就被皇帝点了名,二人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没有被皇帝记住名字的喜悦,反倒一阵阵的寒颤打个不停,皇帝那冰冷的跟刀子一样的眼神嗖嗖射到她们身上,好像下一刻就将她们扒皮拆骨。

“惠妃看重你们,日日将你们带在身边,赏赐不断,拿你们当心腹,你们就是这么服侍惠妃的?”顾宜芳一声比一声高,“咸熙宫你们进不去便罢,出了宫门不知道扶着,眼睁睁看着伤成这样?朕看就是平日惠妃太惯着你们,办差才这么不上心,去尚方监领十板,以儆效尤,下次再有这等事,直接杖毙。”

安春和花真在咸熙宫外看到皇帝那张乌云压顶的脸,也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不管惠妃因为什么伤成这样,她们随侍在身边,总归是失职,尽管被吓到的惠妃实在身形太过活范,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往下跑,她们根本反应不及。

“陛下。”冷水刺激的谢玖直嘴呲,伸手朝皇帝的方向求握。

顾宜芳傲慢地看了看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求情的话你就不必说了,满肚子心眼就知道琢磨朕,你也是梁国府养大的嫡长女,驭下的功夫未免太长不得台面。这次若饶过了她们,下次她们指不定更不经心,便是下面的宫人也只当你是个软面团,好糊弄的主儿。”

他恩赐似的将手放到谢玖的手心上。

安春和花真表示,皇上口里的和她们这位惠妃娘娘不是同一个人。

便是不喜人贴身服侍,惠妃也没松了宫人的管教,宫女她们俩人共同负责,太监由德福一人主抓,下面错处都由主事的抗,赏罚分明。花真性子单纯些,好些个驭下手段都是惠妃手把手教的,怎么说话,说话时该是个什么眼色,向来所向披靡。安春在一旁看着,尽管在宫里历练多年,到底经历的世面有限,几番听下来也是受益匪浅。

惠妃便是个软面团,里面也是藏着针的。

外表看着和软,见人三分笑,骨子里精的跟什么似的,她们就是把自己卖了数钱玩儿,也不敢怠慢惠妃半分。

安春二人不敢狡辩,领了板子还得毕恭毕敬地叩谢圣恩。

“陛下,这事是真怪不得她们。”谢玖生拉硬拽小皇帝,总算把他拉到她身边坐下,已是一脑门子汗。“当时我和周姐姐在说些私\密话,她们哪敢跟过来。”

“怎么,又想着怎么将你周姐姐送上朕的榻,你们姐妹好一条心?”顾宜芳冷声道。

谢玖嘴角抽搐,脚上一跳一跳地疼,一众宫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皇帝会不会自我感觉太良好一些,真当后\宫所有妃嫔见了他都跟狗见了屎似的不顾一切扑上去?起码这周妃不会,在周妃的人生中只有刺绣,皇帝对她来说甚至还比不上一块上好的绣缎……

高洪书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周妃好歹是从一品妃位,皇帝你这么背后讲究人家,真的好吗?

你的风度呢?教养呢?都让惠妃秒的渣也没剩下,捏成了粉末吗?

“陛下,”谢玖忍着脚疼,“臣妾这是和你说正事呢?”

顾宜芳眼神一冷,“你觉得朕说的是歪事?没有你说的重要?”

好容易拧到一块儿见着面了,就是分分钟开战的节奏,高洪书只要一想到此次一翻脸,皇帝指不定黑化到什么程度,想出什么损招搓磨含章殿一众宫人,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非常之不好。

惠妃几番欲言又止,分明就是有些话不能当面说,想和皇帝私下聊。

他就是让皇帝搓磨神经了,也看得出来肯定又是和鬼有关,偏偏皇帝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看什么什么不顺眼,听什么什么不顺耳,脑袋跟堵满了浆糊似的不开窍,可着劲儿的呛着惠妃。

“陛下,”他才开口,就见顾宜芳半边身子转过来,黑亮的双眸跟含着冰碴子似的,他顿时想好的一肚子话都咽了回去,讪讪地指着铜盆道:“时间长了水就不凉了,是不是换上一盆新打的井水?”

医女手上一僵,只听说过热敷要常换着热水,还没听过冷敷也要换水的,况且这才多久,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到呢。

顾宜芳一挥手,小太监颠颠上来把水端了出去。

“陛下,你让他们都先出去,臣妾有话要和陛下说。”谢玖放低了身段,摇着顾宜芳的手柔声说。

顾宜芳蹙眉,“什么事还能重要过你这跟猪蹄子似的脚?有琢磨旁的功夫,还不如让医女给你揉揉,散散筋,省着存助了更疼。”

谢玖咬牙,一看那肥肥的脚,的确与那物有几分相似,青青紫紫的哪还有往日白嫩滑不溜手的影子,虽窝火却因为皇帝说的也是事实,她根本没有底气反驳。

医女往日受了惠妃不少好处,今日硬着头皮决定挺\身而出,道:“启禀陛下,娘娘的脚今日只宜冷敷,不能按揉,否则容易在伤处形成血肿,肿的更加厉害。需缓上一缓,待到明日方可敷药按揉。”

这回不用顾宜芳挥手,眼神才一飘,高洪书就像撵鸭子似的把一帮子\宫人给拱了出去,关上房门喘了口好长的气。只是这回却再不敢走远分神,竖起了耳朵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门缝,就怕这两货一言不和再大打出手,杀他个手足无措,事后连个避忌也都不知,生受了这许多天的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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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烦躁

人全撵出去了,谢玖反而安静下来,脑袋瞬间清明过来,她居然想着和盘托出跟这小皇帝讲:你皇祖父的妃子暗恋你爹,到死了还缠着我帮忙想见你那死鬼爹爹这等宫廷丑闻。照皇帝现在这暴脾气,分分钟掐死她灭口,死后连个封号都不带给她的。

她是崴了脚,不是崴了脑袋。

一时之间,她有些难以相信自己会犯这种低极的错误。

“你让朕将人赶出去,就是想和朕大眼瞪小眼?”顾宜芳看着谢玖不知不觉松开他的手,冷声道。

皇帝的眼睛是大,她的眼睛也算不上小吧,谢玖腹诽。

“臣妾在想,该从哪儿说起。”

谢玖强忍着脚疼,琢磨着怎么忽悠小皇帝,没看到顾宜芳忽地变冷的眼神。

“朕还不知道惠妃何时这么懂规矩了。”

谢玖纠结着望向顾宜芳,皇帝这是吃呛药了还是怎么着,她说一句他就呛一句,什么什么都能惹他生气,这样他们今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你不说,朕可就走了。”顾宜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见谢玖忽然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露出谄媚的笑容。他慢慢地抬起手臂,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拍掉她还没抓紧的手。

谢玖咬牙,觉得脚更疼了。

“臣妾说,这就说。”她握拳,指甲狠狠抠着掌心,以免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拍上小皇帝自见了她就直绷着的脸上。

她深吸口气,便将在延晖宫遇到齐妃鬼魂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只是略过阴魂不散地缠着她要见太子一事。这种事即便说了,小皇帝又有什么办法?真当皇帝万能,能把先皇鬼魂叫回来让她这名义上他的小娘见上一面?还是,把先皇的坟给刨开让她见?

齐妃yin乱后\宫一案爆发出来的时候,顾宜芳已经十三、四岁,虽然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永徽帝杀了那么多的人,血流成河,他便是再不关心也有耳闻了。

他只是没想到事隔多年,居然又扯出这么一档子事。

春禧宫被封他知道。却不知原来便是现在的延晖宫,而且宫里住着一群神智不清的鬼。

“怎么这么多鬼,哪儿哪儿都是!”顾宜芳恨恨地道:“若是找到建这宫殿的道士后人,朕说什么也要将他挫骨扬灰,当时也不知道坑了太\祖多少银钱,就弄个这么个破风水。”

他让万钟派人去找的慧贤老和尚常年远游在外,也不知哪一年才等的回来。

他斜睨着谢玖,“惠妃让宫人下去,就想和朕说这些?”没等她回话,就冷冷哼了一声。“你想开口帮那两丫头求情的话就免了,这次不罚,下次更无法无天,得让她们知道厉害。”

谢玖嚅嚅地道:“这事真不关她们――”

“她们时时小心着,就能让你脚伤成这样?!你还为她们说嘴。你对这个好对那个好,怎么就不知道对朕好?你进宫来脑子是发大水了?分不出轻重大小?”顾宜芳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睛发红,显是气的大发了。“这个姐姐那个妹妹,你哪来这么些个姐妹?现在连丫头都排朕前面,几次三番地驳朕的主意,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位高权重。朕就连你身边个丫头都处置不了了?”

便是谢玖当真脑抽了,也知道皇帝这是话是带着醋呢。

前世她服侍景元帝五年,没人比她会讨好皇帝,拿捏皇帝。她自认对付皇帝她还是小有手段的,可也只是对付皇帝,面对一个明显对她动了真情的男子。她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我、我哪里对陛下不好了。”谢玖激动地起身,一下碰到了伤脚,立马疼的哎哎真叫。

“你还作?”顾宜芳一把将她按住,“别乱动,你是不是想把这脚弄折了?”

“陛下你、你――”谢玖急的鼻尖冒汗。皇帝不按常理出牌,连带着把她的节奏都给打乱了。脚一抽一抽地疼,似乎分走了她大脑的注意力,一时间居然大脑闭塞想不出办法搞定小皇帝。

最倒霉是她现在腿脚不好,否则把小皇帝扑倒在榻上解决,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谁让小皇帝就吃那一套。

顾宜芳挑眉,似笑非笑道:“才夸惠妃懂规矩,怎么这么不禁夸,就对你你我我起来?”

谢玖咬咬后槽牙,心道等哄好了你,以后有你好受的。

于是,想着自己脚疼,头疼,眼下还受着皇帝的冷言冷语奚落,一时悲从中来,吧嗒吧嗒开始掉起眼泪来,抹了两把泪也没见皇帝有个表示,顿时她这火往上冲,气不到一处来,顺手就把手边敷脚的帕子甩地上了,然后又把榻上的枕头也有多远扔多远。

因在榻上,也没个可摔出响的物什器具,动作一大就抽着了脚,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眼见着皇帝也不像以前伏低做小,哄上几句,她索性也就忍着抽抽嗒嗒,打开嗓门放声大哭。

宫妃哭都是一个赛一个哭的好看,若说最好看的肯定是谢玖,最难看的一次也是她,扯着他的袖子擤她哭出来的鼻涕。但凡进了宫的女子,便是家世出身低微,初初入宫也有教养嬷嬷教导,如何走如何行礼,甚至如何哭的好看都有专门人教。

顾宜芳自小跟着他那个做了十八年太子的爹住在宫里,满园春\色,争奇斗艳,就没见过这么不计形象嚎啕大哭的。

他一下子就蒙了。

其实不只他,连门外听墙根的高洪书一听这洪亮的哭声也蒙了。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事情能搞到这种地步,皇帝抱着惠妃回宫,摆明是心里仍有惠妃,要不就一顶轿子派了太监抬回来就罢了。惠妃时刻陪着小心,姿态放的够低了,就是这样两人都有和好的意思,还能作成这样,只能说这两货的行为已经完全超出的他的理解范围。

“水打回来了。”医女指着捧着铜盆等在外面的太监道。

高洪书摆摆手,让小太监一边待着去,叹道:“现在谁捧进去扣谁一脸盆子水,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咱家可不陪着。”

惠妃的哭声持续不断地传入耳朵,高洪书烦躁地挠头,这特么算是什么事?难道他还要在神经病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和皇帝同化吗?一个女人哭的这么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皇帝这悄无生息地是在干嘛?欣赏惠妃那绝美的哭相吗?

还是,这是真要掰的节奏?

“你,你是疼的?”顾宜芳连忙上前坐到她旁边按住她乱动的腿,迟疑地问道。“你先别哭,朕这就找御医过来。”

谢玖脑仁抽抽地疼,一把推开顾宜芳凑过来的身体,哭道:“不用你管。”

顾宜芳抓住她的手,冷着一张脸,“你跟朕耍什么?是朕推你下台阶崴的?别哭了,哭就能不疼了?”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听不懂啊!”谢玖挣脱不开顾宜芳的手,索性扑到皇帝怀里,对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口,解了气才哭道:“疼死也不用你管,你、你太欺负人了,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欺负人?”

她降低了声音,呜呜地小声哭,哭的顾宜芳更加心烦,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拧着劲儿的疼。

“朕走了,你就不疼了?”顾宜芳伸手擦她的眼泪,一擦一把泪,一擦又一把,没个完。他无奈地道:“告诉朕,是不是脚疼的厉害?朕现在就叫人去催御医那边送药来。”

谢玖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你这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别只顾哭,和朕说说。”顾宜芳不耐烦地道。

谢玖瞪大了眼睛,一时倒是忘了哭,回过神将脸埋在双手里又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像是有天大的委屈。

这回顾宜芳算是明白了,她这是嫌他说话态度不好,觉得受了委屈。他心道,你还委屈,我委屈都没地儿哭。转念一想这也是个伤员了,本就受伤心里难受,他这还找茬刺她,也难道她心里不舒坦。

想当初他不过是喜爱的她捏她脸重一些,她甩手就走人,也就是在现在他和她冷战了半个月,她心里不托底,从见着他就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他说什么她也不敢反驳。如果搁在以前,指不定她又是怎样一番作闹。

可她越是小心翼翼的对他,他就越是心烦,越烦躁就越是什么不满都想起来,一条一条的嗖嗖往外蹦。

“别哭了,一会儿宫人进来看你眼睛肿了,不定在外面怎么传你。”顾宜芳放柔了声音。

谢玖将脸扭到一边,肩膀一耸一耸的,浓浓的鼻音道:“我脚疼,头疼,心也疼,管不了那么多,他们爱怎么传怎么会!”

顾宜芳的心一紧,“你也知道心疼?”

他的声音有些变调,硬是将下面质问的话给憋了回去。他想问:“你这话是真是假,你对朕又是真是假?你一边安排着旁人爬上朕的榻,一边若无其事地和朕做着亲密的事,你不心疼,现在为什么又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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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折服

谢玖是真心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la 超多好]

皇帝这一句一句的,像是不噎死她不甘休的架式。她一时心火上蹿,抬脚就往皇帝半边搭在榻在大腿上蹬,左脚才挨上就一股钻心之痛,更别提满心雄心壮志一脚把皇帝踹到榻下,狠狠一解心头的憋屈。

“你,跟谁学的这泼妇的招式,还学会动手动脚了!”顾宜芳气急败坏,脸色陡变,忙按住她的左腿,见她气急了眼,面色青白,额间疼的冒出了汗珠,急声问道:“可是碰到脚了?疼的厉害吗?你是不是不把自己脚折腾坏了不罢休?你脑子不知道干什么使的,左脚受了伤你不知道,你就长了一条腿?不会用右脚啊――高洪书,却叫御医赶紧过来!”

高洪书虽未亲见,在外头听音也听出来个头尾,于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这特么的算什么事?还没一刻钟,这两货就动起脚来,皇帝这到底是骂惠妃没脑袋,还是教她怎么踹他?

“不用你假好心,你走!赶紧走,没人求你留下!”谢玖气的脸色发青,居然奇迹般的感觉不到脚疼,双手哆哆嗦嗦地推顾宜芳的胸。“你去找你的杨才人、张才人,李才人赵才人,她们个个比我温柔娇俏,善解人意,不像我没脑子,又是泼妇!你爱宠幸谁宠幸谁,都和我无关,只别在这儿气我……”

顾宜芳也给她气个倒仰,腾地站起身,脸上像是蒙了层寒霜似的,恨不得上前把她那只猪蹄似的脚给掰折了。

“你都这样了,就别作了!”他咬牙道。

“我怎么作了?都不知道怎么惹了您这万乘之尊的皇帝,掀翻了桌子就走,还说什么我送人到你榻上?你哪只眼睛看着我送到榻上了,也不知在哪听到的谣言就拿我砸筏子撒气。我就是再傻,也没傻到往我男人榻上塞女人!你爱和谁好和谁好。[.la 超多好]别拿我在这儿当冤大头,你做得花蝴蝶还嫌花不香,你、你简直太欺负人!”

谢玖说罢一转身就趴榻上了,还没等顾宜芳反应过来。就听她呜呜咽咽的压抑地哭起来,“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一时间,顾宜芳心头酸涩不已,冷不丁想起那句‘我男人’,忽地一阵恍神。

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只身入宫,受了这么点儿委屈就开始想要回家了,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差了道儿。她便是再聪慧有心机,阅历心境也在那儿摆着呢,步步算计。畴谋人心,宫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也都是在宫里yin浸的久了,摸熟了这里的弯弯绕绕,有了根基又被富贵前程晃花了眼的。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谢玖。就她这脾气,撒泼耍赖,现在居然气急了就想踢皇帝。如果不是他护着她,不和她一般计较,换二一个皇帝分分钟贬到冷宫憋屈死她。

小皇帝自己一番脑补,气反而消了大半。

此时谢玖抽抽嗒嗒地越哭越小声,肩膀一耸一耸。阳光洒在她衣衫凌乱的身体上,竟透着股子无比委屈的味道。

顾宜芳叹气,和这样一个滚刀肉,软硬不吃的主儿置气,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讪讪地又坐回了榻,抬手还没碰到谢玖的肩。只听高洪书在外面高声回禀,御医给请回来了。

“候着,”顾宜芳蹙眉,只道这御医腿脚好,才多一会儿就赶回来了。却不晓得这郑御医已经自三番两次被叫回来的经验中汲取了教训。每次诊断完毕回太医院是有多慢走多慢,磨磨蹭蹭一路望天望景,就怕前脚才迈进太医院的门,下一步就又让人拎回去。几次下来从宁安宫到太医院一路上有几棵树,都是什么树,他都门清儿。

“高洪书,你端盆水进来。”

高洪书连忙应了一声,捧着在小太监怀里晾了半天的脸盆乐颠颠地推门进了去。

他一直在外听墙角,就是连吁带喘的郑御医回来也没有阻止他这光明正大的行为。耳听着帝妃二货寸步不让,先前还吵的热火朝天的突然就静下来,他这心就提起来,唯恐皇帝一甩袖子就走,出门和他正碰个对脸,便退了两步站到门左边。

眼瞅着小太监和郑御医一路小跑进了宫门,他总算松了口气。皇帝气大发了,憋了半个月的气一见惠妃就怒发冲冠没了理性,也不看惠妃脚上有伤,对掐也不看个时辰火候,硬呛啊。

可下御医这个大台阶来了,高洪书想着打破沉默,给提个醒也好,省得皇帝气呼呼回含章殿指不定什么时候回过神,把气全撒他身上。

皇帝一吭声,高哄书这心立马妥妥地放肚子里了。皇帝那声音听着虽低沉,却没了这阵子阴气森森的味道,想是一见了人惠妃当面立马,那气也半撒不撒地软了。

暖厢地上东一块帕子,西一个枕头,还有靠背的势子,外衫的搭子,一室凌乱。惠妃抽抽嗒嗒趴在榻上哭,皇帝右手搭在她的大腿上,早不是板了十几天的棺材脸,虽不见笑,神情却柔和了许多。

高洪书暗自出了口长气,似乎半个月的秽气全吐了出去,一路翻山越岭般地端着水盆到了近前。

“放这儿就行了。”顾宜芳挥退了高洪书,见盆子上搭着崭新的帕子,便亲自浸在水里然后捞出来拧了拧,半边胳膊支着身体凑到谢玖身边,轻声道:“来,先擦擦脸再让御医给你看脚。”

见她不吭声,他继续道:“是朕错了,好不好?你跟朕生气,别作践自己身子,朕给你擦擦脸,嗯?”

“不擦,脸早就丢干净了,哪还有脸擦。”谢玖别过脸就是不看她,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一扔枣她就接,当她是狗在这儿逗呢?

“你还丢脸?宫里谁还有你风光?”顾宜芳在她耳边轻笑,柔声道:“好阿玖,快起来给御医看看,你这样朕有多心疼,你都不知道。听话,嗯?”

谢玖咬牙,去特么的小皇帝,明知道她耳朵敏\感就一直对着那儿吹气,连镜子都不用照,听皇帝声音隐隐透着笑意就知道,耳朵肯定都红了。

“你也不用拿话哄我,我才不信你……你心疼的人还少吗,不差我一个。”

顾宜芳上手摸\摸她绯红的耳朵,嘴角无奈地勾起。“是朕错了,你就原谅朕这一次,好不好?”顿了顿,他道:“不是不差你一个,是只有你一个。”

耳边柔的几乎化成水的声音,不偏不倚地击中心防,谢玖不得不承认,小皇帝说起情话来,让她耳朵痒痒,连心也痒痒。

前世在他身边五年,从来都是夸她漂亮,夸她有才学,喜爱她的话也有,翻着花样的她都免疫了,只是今日这话里独一无二人意味,她第一次听到,不禁一瞬间心如擂鼓。

“你不用骗我。”

谢玖转身一头扎进顾宜芳怀里,“你只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你太欺负人了……”左一声右一声就是他在欺负她。

顾宜芳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听着她小声压抑地呜咽声心疼的无以复加,心一抽一抽地疼。

“是朕错了,朕再不欺负你了。”他叹道,她不起来他就一直这么抱着,没多一会儿,支着的半边胳膊就有些受不住,他才轻声道:“先起来擦把脸,朕这胳膊麻了,还有御医在外候着呢,你就让他在太阳底下晒着?”

谢玖抽抽鼻子,才任由皇帝半抱着她坐起了身子,可说什么就是把脸窝在他怀里不动。

“你让御医走吧,我不看。”她闷闷地道。

“必须得看,”顾宜芳拧着眉,才想开口训她,想起这才哄好了,可别一时激动说过头再给火给挑起来。“阿玖,听话――”

“我不看,”谢玖使劲往他怀里钻,“我眼睛肿的不行,这脸让人看了传出去,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啊。我没事,你让他走吧,陛下,求你了……你让他走吧……”

顾宜芳虽乐的她往怀里钻,黏着人,但对于御医的问题上寸步不让,他抚\摸谢玖的后背,柔声哄道:“你先松开朕,朕拿帕子给你擦擦脸,不碍的,屏风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可医女能看见。御医进来了,一帮子\宫人进来也能看见。”谢玖连头也不抬,还是埋在顾宜芳的怀里,鼻音浓重。

顾宜芳深深地感到了后悔,他这完全是自作自受,早知道是这后果,就算是憋一肚子气就继续憋呗,还能憋死啊,非得趁这功夫呛着她来!?

“你就在朕怀里,朕帮你挡着,不让他们看见你的脸,好不好?”他摸\摸她凌乱的秀发,心疼地亲了亲。“乖阿玖,这脚必须看,不然朕放心不下,听话啊。”

门外的高洪书表示,皇帝哄他亲生的华阳公主也没这三分的耐心。

谢玖相信,只要她不点头,小皇帝能和她坐这儿耗一下午。

她总算施恩似的点点头,离开顾宜芳怀里的瞬间双手就捂住了脸,怎么也不让他看。

顾宜芳无奈,拿着先前浸湿的锦帕又沾了沾水,上手就想给她擦脸,谢玖别过脸,一手扯过锦帕胡乱抹了抹扔到了一边,准确无误地又扎进他怀里。这一刻,他已经被她这一套高难度动作折服,愣愣的,抱着她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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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让步

谢玖恨恨地咬上他的肩膀,他这是看她出丑,开心了?

“让朕看看,眼睛是不是都肿了?”谢玖咬的不疼,顾宜芳权当以前养的小狗似的磨牙,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la 棉花糖)“你还躲朕干什么,嗯?”

谢玖其实很喜欢皇帝带着轻柔鼻音的嗯字,她总觉得那声音十分的撩人,也爱在榻上使出种种手段,就为了逼出他呻\吟的声音。可如今这个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诱\惑她做出傻事的饵耳,她坚定地拒绝了。

“不要。”

顾宜芳无奈,“难道你能躲朕怀里一辈子?晚上安歇的时候,你总要梳洗的,是不是?”

谢玖半晌才道:“等陛下走了,我再梳洗。”

顾宜芳知道女为知己者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忸怩了半天不只是怕丢人,更怕的是在他面前丢人,想想不由自主地就勾起了唇角,侧过头亲了亲她的耳朵。“阿玖,你在朕眼里总是最美的那个。”

“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学会这么多甜言蜜语。”谢玖方才哭了那一阵,九分做假一分真情,可滴滴眼泪都是货真价实的。小皇帝句句带刺,寸步不让的架式搅的她疲于应对,以致现在头昏昏沉沉,声音透着股子疲惫不堪。

“朕说的可是心里话。”顾宜芳亲了又亲她的耳朵,“乖,快点儿,朕不笑你。”

谢玖暗叹,皇帝的这份执着用在朝政上何愁霸业不成,用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也不怕杀鸡用了牛刀。

她终是拧不过他,只得半捂着脸,含嗔带怨地瞪着顾宜芳。

她哭了半晌,方才又只是用帕子胡乱抹了抹,一脸的粉掉的七七八八,脸上妆根本没卸干净,还有胭脂的颜色。看上去实在狼狈的可以。

“好了,你看吧,看完了你就死心了,就瞧你那千娇百媚的杨才人李才人张才人去。”她恼羞成怒。眼泪这次是真要掉下来。活了两辈子,从来没丢人丢这么大发过。即便是上一次扯着皇帝的亵\衣擤鼻涕,在如今看来也就算得小事一桩,根本不值一哂。

“说什么傻话呢。”

顾宜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拿过帕子去水里沾的半湿,坐到她面前轻轻擦拭起来,动作温柔,便是谢玖身经百战,对上皇帝温柔似水的目光也不禁心神一荡,被这样不可一世的皇帝捧在手心。视若珍宝,令她醺醺然了。

咸熙宫外艳光四射的惠妃,如今卸下妆容小脸青白,满目憔悴,昨夜被鬼闹了一ye的疲态尽显。

顾宜芳只道她和自己一样。吃不下睡不香,这半个月的折磨不是只有自己在受着,她也是这样,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溢满一般,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辗转痴缠着,就是不想放开她。

谢玖模糊地想。这张脸今早照镜子她都吓了一跳,小皇帝还亲的下去,这得是多重口啊。

特么的这就是真爱吧?

至少这一刻是吧……

直吻的谢玖娇\喘连连,顾宜芳才离开了她的唇,见她眼神迷\离,嘴蜃微张。一副任君采撷的娇弱模样,他心口一紧,伸手便将她揽在怀里。声音微哑道:“朕现在叫御医进来,你便在朕怀里,什么也不用理。”

谢玖乖觉地点头。特么的终于雨过天晴,她这小心脏几乎让皇帝给玩的停了跳!

“高洪书,让人进来收拾一下屋子。”顾宜芳想宣御医时,才发现地上东一块西块都是让谢玖生气时想扔他身上的。

“那花真和安春――”谢玖才省过神,抬头看他。

顾宜芳摇头,“她们必须得罚,须得让所有人知道,跟在你身边不是就能一步登天,只想着捞好处,却半点责任也不负。不只是因为花真和安春错了,朕也要让旁的人看一看,以后警醒些。”

谢玖知道他说的在理,“但我身边她俩最是得力……”

没办法,谁让她能见鬼,这俩人又是已经被她锻炼的差不多的呢。

“谢家不是在御花园还有一个钉子?要不你调她来得了。”顾宜芳不以为意。

谢玖无语,这种鸡鸣狗盗,背地里的事皇帝能不能不要记得这么牢靠?这让她这种背后小手段曾出不穷的,心理压力很大呀。

“她们越是得力,越是要严管,否则更无法无天了。”顾宜芳看谢玖没精打采的样子,也知道她不想将外人再调来熟悉宁安宫。他叹道:“让花真和安春错开日子领罚吧,这样你也不致两眼一摸黑,身边无人。”

这是顾宜芳能做的最大让步。

他倒不是有心苛责她二人,实在是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太明白这些宫人跟红顶白,捧高踩低。主位宽和,下人感恩的不少,但背地里兴风作浪的更多。尤其谢玖特殊,能见着旁人见不到的,她想不到的他也要替他想到,以免有朝一日吃了暗亏却连下绊子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瞧她对俩失职的宫女再三求情,顾宜芳越发觉得这惠妃看着鬼精鬼灵的,内里却是个实心眼子,倒是吃了那伶俐长相的亏。

“那,谢谢陛下。”

顾宜芳见她安静地窝到自己怀里,浅浅一笑。

直到屋里变安静了,高洪书才带着素锦并宁安宫的一个小宫女进了去,偷眼一看,两货抱的难分难舍,皇帝脸上更是冰雪消融,像是泡在蜜罐里似的。心道头上这片天大的乌云总算散了,他也终于能过几天人的日子了。

素锦手下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妥当,这时顶着大太阳站了小半个时辰的郑御医才擦干了汗,不紧不慢地进了来。

坐位对面隔着屏风,可他一路走来却没有遮挡之物,便将帝妃二人相拥相抱的场面看在了眼里,心里暗暗诧舌惠妃手段高竿,冷战了半个月,方才吵的天翻地复的架式,这才一转眼就把皇帝摆平了,当着这么多人就腻歪到一起。是有多饥\渴?

不过皇帝心情好了,他们这帮子在臣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医女进了屏风对面,连眼皮也不敢朝帝妃二人扫上一眼,只专注地看着伤脚。怎么也没看出比之前伤重的迹象。可若是这样说了,又恐皇帝不高兴,便又将方才的词又敲碎了打烂了,重新改动说了一遍。

郑御医用脚也听得出来医女的意思,便道:“微臣请宫里的太监先臣一步去太医院拿了敷的药,专治娘娘的伤,只要没伤到骨头,便是无碍的。”

“朕叫你回来也是想让你瞧瞧阿玖这怔忡之症可当真全好了,你再看看。”顾宜芳沉吟道。心下却有些不爽,肿的跟个猪蹄子似的还说无碍。若不是看在他医治惠妃尽心尽力的份上,他非得让这御医也亲尝这种无碍。

郑御医道了声失礼,绕过了屏风,医女早在皇帝的眼神示意下拿了薄被盖到谢玖腿上。

谢玖跟个鹌鹑一个躲到顾宜芳怀里,半句话也不说。顾宜芳则跟没事儿人一样搂着她。还十分惬意地抚\摸她的背脊。

惠妃是皇帝宠在心尖上的,别说郑御医,便是太医院也都拿她当重点保护对象,什么名贵药材都往这送。饶是他自问尽了心,拿出了看家本领,这怔忡之症也不是那么好治的。可偏偏惠妃没几天便好了,时间快到郑御医都觉得见了鬼了。

他一度以为是在宁安宫祈福道士的功劳。便起了结交之心。

谁知来往不过数次,倒向他讨要好处,只说要看看他家的风水,似乎不利他的官声。这明显的江湖骗术的伎俩,他不知道皇帝太后怎么会相信,但在他心里。惠妃这病来的快去的快便成了他一块心病,总觉得她这病泛着诡异。

郑御医探了探脉,他能说惠妃这身体比他还健康吗?

“惠妃娘娘的怔忡之症已好,只是脾胃有些弱,食疗补一补最好。”太医院的规矩。没病也不能说健康的跟什么似的,否则一旦有个三灾八难,碰着个不讲理的主儿就全算到他们头上。

“那,怎么还没身子?”顾宜芳自打听到太后派人通知蒋氏怀孕开始,心里不停地就在想这件事。

他和蒋氏不过春风一度,种子就发芽了。他和谢玖朝夕相对,耳鬓厮磨,比旁人不知道亲近多少分,怎么孩子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呢?不然他指不定多高兴,谁还有闲心跟她呛着来呢。

谢玖也竖起了耳朵,宫里有宠是一回事,可与有了孩子傍身相比,倒是要退后一些。

宫里的美人层出不穷,一批批的美人进宫,再有宠也敌不过年华老去。

她如今盛宠,也不想着避孕,最好是一举得男,以偿她前世失子之痛。尤其现在皇帝恋着她,与孩子日夜相对,感情也深厚些。

可有时禁不住琢磨,赵才人在贾黛珍严防死守下与皇帝一ye姻缘便有了身子,这蒋氏也是,才上龙榻一天就让她联合皇帝给踢望春宫了,也是一ye。反而她和皇帝夜夜欢歌,几乎榨干了他,她的肚子还是瘪瘪的。

他那粒小种子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存在啊?

郑御医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皇嗣从谁的肚子里出来,这种事问得着他吗?

“娘娘的身体没问题――”眼见着皇帝眉毛拧在了一起,郑御医声音都挤变了调。“陛下当然、当然绝对也没问题。这个,还要顺其自然……”

高洪书面无表情,其实牙齿咬着藏在嘴里的舌头。

果然皇帝经过惠妃一番搓磨,威严日深,板着脸就能将大臣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半。皇帝不过一皱眉,就把平日有名的慢郎中吓成这般,可见皇帝温文有礼的面具也戴不了几日,只能骗骗偏远地区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了。

皇上虽然神经病,身体却肯定是没问题的,不然那两个一击即中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高洪书仿佛看到两顶绿油油的帽子在皇帝脑袋边上晃悠……

他狠狠一咬舌头,终于没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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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和解

皇帝当晚就留在了宁安宫。(.la 好看的)

谢玖有心劝他回含章殿歇着,虽然在他在那些个鬼怪倒是不能出来晃悠,但她这脚伤一碰就钻心的疼,晚上还不定睡不睡得着。好不容易把这尊佛给哄好了,她可不想脚上难受这功夫,还得时刻留意他的脸子,一个不留神再把人得罪了。

谁知才起个话头,就让皇帝一眼给瞪回来了。

“怎么,快一个月没看着朕,现在不顺你眼,想撵人了?”

得,他这不好好说话的毛病算是做下了。谢玖无奈,“我不是怕夜里扰着陛下的休息吗?陛下白日里还要处理朝政大事,晚上再休息不好,身体怎么能抗得住?”

“抗不抗得住朕心里有数。才见着面就撵朕,也只有你做得出来。”顾宜芳专注在眼前那盘鸡丝银耳,眼皮也没抬一下。

谢玖脚上有伤,顾宜芳便吩咐晚膳摆到了卧室,挑了几样谢玖不忌口的菜色摆上了桌。

眼见帝妃和好,一众服侍的宫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尤其含章殿皇帝身边跟来的太监宫女,那普天同庆的模样,看着竟比宁安宫的宫人还要喜形于色。

花真和安春本来得了谢玖的求情能错开受罚的,谁知这俩实心眼,得了皇帝的话直接就去尚方监领了板子,待惠妃送走御医问起来的时候,板子早挨完了。倒是皇帝笑了笑,赏下了药,吩咐好生养着。

卧室便只留下了素锦和高洪书服侍,高洪书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满满地震惊。

这两货明明是和好了,旁人离的远只当帝妃二人腻腻歪歪的,可他在旁边却看得清清楚楚,皇帝是心疼惠妃的,只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的,好话都让他给拧变了味儿。心道。莫不是皇帝拧歪了半个月没见惠妃,这冷不丁见着面还没调好应对惠妃的频道?

谢玖见皇帝不好好说话,也就不怎么理会他,别别扭扭地用完了膳。

晚上果然如谢玖所想。一整夜没个安稳,才迷迷糊糊要睡着,不小心一动就碰到了伤脚。

她平躺在榻上,左脚下面两个软垫高高垫起,顾宜芳躺外侧,腿下规规矩矩,上面的手臂却搭在她的腰上,头靠近她的方向,平缓的呼吸声声入她的耳。

每次她疼醒,顾宜芳都跟着醒。两三次过后,谢玖索性就不再睡了,瞪着眼睛东想西想。

“疼的睡不着?”顾宜芳迷迷糊糊地问,“朕叫宫女进来再给你敷一敷。”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谢玖轻声道。“陛下,你睡吧,不用管我。过不了几个时辰又要上朝,只怕精神不济。”

顾宜芳唔了一声,不一会儿坐起了身子,谢玖只当他起夜方便,谁知他冲着外面喊道:“高洪书。端盆凉水进来。”

“陛下,真的不用。”谢玖也起身,“让她们进进出出的,你还怎么休息……我这脚没多大事,眯一会儿也就睡着了。快别半夜折腾了,陛下。”

顾宜芳听出她的意思。拿眼横了她一眼,“难道朕在这儿住就是为了折腾你,让你疼的睡不着觉?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既伤了脚,自然要好生养着,还有硬\挺的道理?”

谢玖对皇帝明明是一番好意。非得拧着说的行为给闹的哭笑不得。

“你心疼我,我又何尝不心疼你?”她柔声道。“扭到脚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了,慢慢养着也就罢了。”

顾宜芳叹了口气,面色一柔,将她揽在怀里。“朕想着留你一个,只怕有些乱七八糟的扰的你睡不好,谁知留下来,你又拘着自己,反倒是朕打扰了你的休息。你现在伤着,别总存着那么些心思,朕知道你心里有朕也就够了。”

皇帝没说破的时候,谢玖是真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听皇帝难得温言软语地道出初衷,她心里不禁一软。(.la 棉花糖)

前世景元帝便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主儿,宠爱一个妃子就宠到极致,什么好的都送过去。现在的小皇帝没有前世的深沉狠辣,待她的心也更纯粹,发自内心的待她好,她忽然就觉得心口像被他的温柔溢满了似的,抬起头就凑过去亲他的嘴角。

顾宜芳顺着她的意,将脸凑了过去,两个人的唇就像有了吸力似的黏在了一起,不过片刻,谢玖察觉到皇帝起了反应,纤长的手指便滑了下去。

“别闹,阿玖。”顾宜芳微喘着捉住她不老实的手。“你脚上有伤……”

“我想你了,我想要你。”

谢玖细碎的话像是在顾宜芳的心里点了火一般,他恶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不一刻两人就贴到了一起。

捧着盆凉水等在外面的高洪书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一怔,这两货真是什么情况下都能做那种没羞没臊的事,也不管脚上有伤就疯。那找他要凉水是什么意思?合着皇帝当初是想了,便要盆凉水熄熄火,结果不等水来就忍不住了?

高洪书有些犯愁,这水到底留是不留。

耳听着里面的声响越来越大,想这种时候是怎么也吵不起来的,便拉着满脸通红的素锦走远了些。

因顾忌着谢玖腿上的伤,顾宜芳动作从来没有的那么温柔,慢悠悠地吊着她不上不下的心里痒痒,欲罢不能。

“陛下,快点儿……陛下……”她有一声没一声地叫,汗浸湿了额际的发。“顾宜芳……我喜欢你,你快点儿……”

顾宜芳浑身紧绷,像是要爆炸一般,听着她一声声地唤他的名字,只听到耳边嗡的一声,理智化成了灰飞,顿时吻上她的唇,动作总算快了起来。

第二天,惠妃借病将皇帝留在了宁安宫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惠妃和皇帝闹别扭,皇帝半个月没去宁安宫,也没人笃定帝妃这是闹掰了,惠妃有失宠的危机。毕竟这大燕宫论人头一个个的数,也没有敢当面和皇帝呛着来,还让皇帝捧到手心里当宝似的。惠妃那是独一份儿。战火蔓延到后\宫,也不过只有一个杨才人捞到好处,趁机捡漏侍了寝,众妃是没得到半点儿好处。所以对皇帝留在惠妃宫里也没什么意外,只背地里骂几句狐媚子罢了。

可是,惠妃这脚伤不管真假,总是伤了。

以往谢玖在芳仪位时,或者有不愿结交,便省下随礼的银钱。可如今人家水涨船高,位份仅比皇后低一头,便是再不想不愿也没人敢不巴结巴结。有家世背景的还好,那些寒门小户出来份例勉强够活的几乎做着梦都咯咯咬牙。月银下了没几天,惠妃又病了。特么的要不要这么准时啊!?

消息传到咸熙宫时,皇帝派人来给太后替惠妃告假的连书才刚出了门。

能劳动到皇帝面前叫得出名字的太监,足见皇帝对惠妃的重视,否则惠妃身边的大宫女来一趟也便罢了。

张伏慧冷笑:“要歇上至少一个月,到时皇后都要到时候出来了。她这宫务上马马虎虎。对皇帝倒是上心,真是扶不上台面的,也不知道是真伤了脚,还是为了拢住皇帝装的。”

“皇上把惠妃身边两个大宫女各罚了十板子,想来应该差不了。”郭嬷嬷道。只是那二人人尽皆知是惠妃的心腹红人,尚方监便是再狂妄,也不敢和盛宠的惠妃作仇。尤其都知道惠妃为了这二人向皇帝求了半天的情,估计罚到身上也只是看着血肉模糊,模样可怕,倒是伤不到根本,养个十天八天也便好了。

“那个――”还没出口,张伏慧便把‘没出息’三个字给咽了回去。“我看皇上只瞧惠妃皱下眉头,都能把一圈看惠妃不顺眼的都给收拾了――你派人看着点儿那杨才人,让她离惠妃远些,可别让惠妃寻了错处,再给处置了。”

太后头疼。“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吵了半个月,才开了荤,又让她给截回去。也怪那蒋氏,一肚子的小心眼子,还知道哀家这里和皇帝两边派人报,也亏她在望春宫也使得动那帮子捧高踩底的太监。”

若不是这般凑巧,皇帝和惠妃凑巧遇到,惠妃又伤了脚,只怕这两货还要再作上一段时间。那样,皇帝再多看看旁的人,也许就不会对惠妃情有独钟,只盯上她了。

说穿了,男人女人还不是一样,有选择了也就容易挑花了眼,张伏慧暗暗叹口气。

郭嬷嬷眼角堆起皱纹,“无论是谁沾上皇嗣这事,总是不容怠慢的。”

张伏慧点头,“就是位份低了些,该给提提了,总不能孩子出来还是个采女。皇上也真够狠的,从才人撸到采女……这入了一个人的眼,那个人就怎么看怎么好,旁人都不耐烦放在眼里了。”

郭嬷嬷神情有些复杂。

皇帝子嗣单薄,好容易来了一个,太后也不说先和皇帝商量商量,径自作主昨晚就给挪了。太后处处为张妃畴谋,见她无宠,硬是将怀了身子的蒋氏挪到了永福宫那里,只为了以后身边多个助力。只是张妃如果假病不出还好,若是当真有病,太后也不怕过了病气。

皇帝和太后总不如以前亲近,太后再这么一出出的,只怕更伤了母子和气。

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太后想不通透。

现在唯有等皇后病好出来接手,太后还是有个要压制的好。郭嬷嬷正想着,便听太后吩咐道:

“惠妃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哀家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撤了。你让人每日依旧去她宫里带带她宫务,她出张嘴也就罢了,便是不能即刻上手,也得知道些根底。”

郭嬷嬷默,太后真是后\宫职业添堵高手,谁谁都不顺心,她的心也就顺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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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惊喜

因为不用起早去咸熙宫,谢玖便直躺到了日上三竿。医女隔上一两个时辰过来用药油揉按,倒是没觉出什么,还是疼的厉害。

各宫陆续又送了礼过来,就是脸皮厚如谢玖,都忍不住一阵羞愧。她这前前后后病了几次,可是搜刮了一众妃嫔不少好东西,只是素锦一边报,舒宜便兴奋地在一边说这些送礼的妃嫔关上自家房门骂了她小半宿。

“现在这宫里可都说,你不应该姓谢,改姓胡才对。”舒宜八字胡一翘一翘的,“她们都说你是狐媚子,勾的皇帝三魂掉了两魂半儿,怎么一跤没崴死你。你们皇宫里可真是都是人才啊,心黑口毒,那么多妃嫔骂的话都不带重样儿的。”

谢玖深以为然。

他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毒医,落到宫里女子的手上,估计不让人玩死,也都被人利用到死还说人家好。

江湖天大地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下处处可为家。但皇宫不一样,她们这些人也不一样,她们虽都是站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其实不过是匍匐在皇帝脚下,生死富贵可能就是一句话。她们的生活才是最窄小的,这么窄的地方,站了一个,就容不下更多人了,所以她们只有斗,把旁人都踩在脚下才能让自己的地方变宽变大。

“花真和安春可还好?”谢玖问。

这俩姑娘腿脚是真快,明知道她向皇帝求情,好歹磨蹭一会儿,走慢些,她们可好没撒丫子跑过去都觉得违背圣意,心眼要不要实成这样?

“娘娘放心,不过是皮肉伤。”素锦笑道,“高总管派人跟去的时候,嘱咐了是娘娘手下得力的。他们就没下重手,只是看着有些怕人,况且皇上赏的药都是御药房顶好的药,养个几天就下的了榻了。”

谢玖点头。“你让她们好好养着,不用急着回来伺候,反正我每日也是往榻上一倒,混吃等死。”她们主仆一场,这也算是有难同当了?

高洪书是皇帝的人,她一向不曾刻意讨好逢迎,有时甚至还会远着些。只是似乎是因为小槐的缘故,高洪书面上不显,倒是不是地帮上她一小把。像这种给尚方监留话这种话,其实不说他们也都晓得拿捏。但有了皇帝身边的总管亲自发话又是不一样,壮的不只是安春和花真的脸面,其实壮的是她惠妃的脸面。

谢玖暗自承下这份人情。

正待吩咐素锦下去,便听外面宫女在外小声敲着门。知惠妃不喜生人进来,素锦忙出去寻问。安春和花真这一被罚。素锦便显出来了,处处离不开她,忙的脚打后脑勺。

片刻,素锦皱着眉回来了,回话有些迟疑:“娘娘,延晖宫的万美人求见娘娘。”

一句话,谢玖好悬没从榻上折下来。

这祖宗害她还不够。是嫌在咸熙宫台阶上摔下来没摔死她是不是,居然就追到了宁安宫?

素锦自是看出惠妃失态,却不敢多言。当时她不在现场,事情闹大后花真嘴快,倒是说了和万美人脱不了干系,是万美人叫了惠妃一声。惠妃一惊才崴了脚……她激灵打了个寒颤,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能让惠妃吓成这样的,必定是很猛啊……

“又是延晖宫?俺地个亲娘啊,你可惹谁不好,怎么就惹上了那儿呢。”舒宜一边摇头一边吧唧嘴。从榻边飘到了门外,又飘了回来,鬼脸都变了颜色。“俺地亲娘祖奶奶,那女的是真他娘漂亮,舌头是真他娘地长!”

闻言,谢玖整个人都不好了。

舒宜这话说的不可能是万美人,不说万美人相貌担不起他那一顿骂的美貌,就是舌头也没他骂的那么长。

她隐约察觉到了,那齐妃想要找她帮忙见太子,但是她找不到她,就只能跟着住在延晖宫的万美人到处走。(.la 好看的)到延晖宫她就跟到了那儿,这回又是万美人,真是千防万防万美人难防。

便是她不见万美人,那齐妃已经找到了这儿,还会放过她吗?

“要不奴婢出去请万美人改日再来?”素锦见谢玖一脸的欲哭无泪,轻声道。

谢玖摇头,她怕的从来不是万美人啊。“请进来吧,看看她究竟是何事。”

“那个长舌头就是春禧宫的齐妃,真他娘漂亮!”舒宜吧唧嘴回味,“想俺年轻的时候,也听说过一舞倾天下的齐妃,据说称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惜出身不高,后来和一个侍卫搞在一起,给皇帝扣了个绿帽子,让皇帝给弄死了。今日见了才知道,别说是他娘的侍卫,说太监对她动心思俺都信,死了还这么漂亮,活着的时候活色生香,想必更是美。”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喃喃地道:“没想到俺居然有福气进后\宫见一见这绝世美人,真是要谢谢顾荣平。俺若不死还见不着呢。”

谢玖心里狂吼,特么你的三观呢!

为了个美人居然反过来感谢仇人,还要脸吗?!

万美人二十来岁的年纪,椭圆脸,唇红齿白,在美女如云的后\宫,相貌只算中等。她毕恭毕敬地施礼,直到谢玖叫起,才缓缓起身,在素锦搬来的绣墩坐下。她身后的齐妃进得门来,就没再跟着她,反而冲谢玖飘了过来。

“带我去见太子。”

第一句话就和谢玖预想的一样。她怀疑这齐妃是不是死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有些傻了,满脑子就那一个念头。

“我脚上有伤,便在内室见你,你可不要见怪,没有怠慢你之意。”谢玖特意解释。一般与妃嫔相见都是在正殿,私交好些的便在偏殿暖厢,相对放松些的地方。内室一般是不见外客的,既是隐私之处,便是不大庄重。尤其她这偎在榻上,靠着软垫。

“是妾身冒昧了,望娘娘不要见怪,实在是妾身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万美人面上尴尬。

惠妃脚崴了阖宫皆知,众妃不过是送礼上门,并未有不识相的将人堵在榻上,既打扰病人休养,又实在是显得没有教养。如果不是那俩御女撺掇她,她自己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是怎样也做不出这种让人笑话的举动。

谢玖早在去延晖宫见了那一院子的鬼魂回来,洛妃就惊讶地问了原委。

其实宫里的鬼都知道延晖宫那里邪性的很,他们听得着里面哀嚎的鬼叫,却从不见有鬼出来,而且他们也进不去。鬼们都猜许是齐妃得罪惠妃狠了,惠妃使了某种阵法将鬼魂困在了里面。

当然,他们只是猜测。谁知在十几年后,居然有鬼出了来。而且,出来的便是那名噪一时的齐妃。

前些年都相安无事,在万美人住进去两个月后,赫然出现了变化。

谢玖怀疑与这万美人有关,这也是她见她的原因。

因为,据说这万美人本人也很是邪门,命硬得很。自进宫开始,住哪哪出问题,不是把房子烧了,就是住塌了屋子,再不然就是宫里主位生病,服侍她的宫女也是三天两头的病,太监里头有骨头轻的都动不动的伤风感冒。

更别提那些个爱搞怪吓人的鬼,据说捉弄万美人是最最无聊的一个,人家根本是毫无所觉,鬼全身贴到她身上想冰她,结果一连几天鬼气都有些衰弱,几次三番便没有鬼靠近她,落得个清静。

谁也没料到这么邪门的万美人和邪门儿的延晖宫弄一块儿去了,谢玖观万美人神情忐忑,似乎是这邪门的人也抗不住那邪门的地方了。

“你别只顾着和她讲话,我和你说话呢。”齐妃鬼脸凑近,谢玖只觉得眼前只看到那根说话就动动的长舌头,头发根立马就竖了起来。

“齐妃,你在找俺吗?”

谢玖一怔,只见舒宜挑了挑八字眉,伸手拢了拢鬼头,慢悠悠地飘到近前,在齐妃身边停住。

齐妃抬眼皮瞅了他一眼,“我要找太子,不是找你。你是哪宫的太监,怎么还贴着胡子?”

舒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背过手挺起胸膛,朗声道:“俺就是太子,你要找的人。”

谢玖默。舒宜这是看上齐妃,春心萌动了?

齐妃飘远了两步,警觉地上下打量舒宜,“你不是太子。太子高贵谦和,温柔有礼,心地善良,相貌英俊,气质非凡,不是你这个样子,你甚至比太子身边的太监也还逊色几分。”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舒宜一脸悲痛。

“俺死后只想留在人间见你一面,你知道的,俺做了很多好事,是应该上天做神仙的。来接俺的神仙见俺留恋凡尘,气愤不已,让俺受尽了折磨。俺为了见你,在地狱受了十年的苦,仙人说俺喜欢你是真心,你喜欢的却未必是。他便把俺变成了这样的相貌,连口音都变得乱七八糟……俺为了你,又回到了皇宫,你不高兴吗?不激动吗?”

舒宜飘到她面前,八字胡一颤一颤地道:“难道你爱的不是俺的灵魂吗?还是说,你爱的居然只是俺漂亮的脸蛋?”

谢玖抚额,谁来救救她,她的肠子都要笑抽了。

舒宜对面的齐妃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掉地上,长舌头不自觉地一摆一摆,脸上又惊又喜,当然是惊绝对大过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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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歪打正着

万美人在宫里交好的妃嫔不少,大多是因为她一路迁宫,她性格温和不喜拔尖,有事无事都得过且过的缘帮,总以为吃亏是福,谁生气了顶她几句她也不放心,开始别人当她扮猪吃老虎防着,后来见她真是拿亏当三餐吃,都习惯成自然了,是真没放心上,这才都放下心来和她打交道,是以在皇帝面前虽不得宠,在妃嫔里人缘却很好,尤其是和她平级和位份低于她的。

妃嫔都是女人,便少不了女人的通病,都爱说长道短,偏这万美人嘴巴跟拧了螺丝钉似的,从她那儿说不出谁不好。众妃嫔知道她这个性,就拿她当个垃圾筒,有什么说什么,都往她那里倒。

尤其关于这惠妃的,万美人心里可是积攒了不少。

从宫里疯疯颠颠的谢美人,一路晋位那速度跟飞似的,前天还听人说她脑筋不清楚各种神经病,一眨眼人家就坐到了所有妃嫔的最前面,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往日嘲笑她的人了。

谢玖是太后亲点入宫,家世显赫,一进宫便凌驾在她们这些选秀进宫的。

万美人也是在去昭阳宫请安时见过谢玖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谢玖在问安时嗷地一声惨叫,脸色煞白地晕了过去,皇后因失仪罪将她给禁足了。之后宫里就都在传谢美人有些不大正常,疯疯颠颠的似乎是疯了。

万美人从小在宫外便听着皇宫里种种传说,在旁人都在羡慕宠冠后\宫的传说时,她更害怕的是故事里不堪折磨疯魔的那些妃嫔。

以致后来通过选秀了,她一连发了三天的噩梦。

故事里疯掉的妃嫔都是年老色衰,失了圣宠的,像谢玖这样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居然传出疯颠一说,万美人只觉得心里惶恐,每日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走到那一步。当日谁也料不到这样的谢玖,居然有宠冠后\宫的一日。

戏文里。但凡霸着圣宠的都是奸妃,手段残酷,心机深沉。

万美人年纪大了,也知道戏文里的故事做不得准。但能让皇帝心心念念,视其他女人如无物,说这惠妃没有七八分手段单凭相貌邀宠,她是一万个不信的。要知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环肥燕瘦一应俱全。

可如今面对着惠妃,万美人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她这冒冒然求见,早做好了被拒的准备,谁知惠妃居然应了。可是应是应了,进来没聊两句。人家就捂着脸不知道干什么,肩膀一抽一抽,也不知道是疼哭了,还是在……总不至于在笑吧,万美人心里忐忑。

以前只当有心人见不得惠妃当宠。污蔑她神经病,可是整个大燕宫也没有这么样的待客之道。

即便是乐,就不能说说是为什么乐,让客人也参与参与,别像个傻子似的干坐啊。

“娘娘的脚可还好?”万美人见谢玖不开口,只得硬着头皮主动挑起话题。“昨日是妾身冒然开口唤娘娘,才致娘娘崴了脚。妾身寝食难安,心里十分愧疚。”

谢玖揉了揉肚子,好容易才从缓过爆笑的冲动。见万美人耐不住冷场,先行道歉,她这才将视线移过去,脸上一抹嘲讽。上下来回打量了万美人半晌。

万美人心里这是真忐忑了。

任谁都看得出当时她离着惠妃三五步远,便真是那一声叫吓的惠妃蹦成了兔子,崴伤了脚,也只怪惠妃自己胆子小,她就是伸手推还嫌手不够长够不着呢。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场面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怎么听到惠妃耳朵里,好像是听成真的了?

还是惠妃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半晌惠妃还是没话,万美人再也坐不住,噗通就跪到了地上。

“妾身惶恐,愿受娘娘责罚。(.la 棉花糖)”她颤声道,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这就是嘴欠的后果,人人都道惠妃脑筋不清楚,她还乐颠颠地往身上揽罪名,进宫三年多吃了无数的亏,赶情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谢玖还是没开口,现在万美人毕恭毕敬地跪着,连头也不敢抬,谢玖便正大光明地看舒宜恬不知耻地哄骗齐妃。

齐妃也不知是真傻了,还是活着的时候也有点儿拎不清,居然对舒宜的话渐渐的半信半疑起来。那大长舌头晃晃悠悠地,竟不知不知就收回了嘴里,露出几分女人的娇羞来。

果然,舒宜见齐妃舌头回去,变成了真真正正的绝世大美人,乐的连胡子带眉毛一个节奏抖动,幸亏做了鬼也没有津液,否则当场哈喇子就流了出来。

“你不知道俺想的你有多苦啊。”他上前就抓齐妃的手,无奈两人都是鬼,没有实体,倏地就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舒宜深情地望着齐妃,没有半点儿羞赧。“你不想俺吗?不是一直在找俺吗?怎么见了面,反而不说话了?因为俺不是以前那么英俊,你就不喜欢俺了?”

齐妃眨眨眼睛,看了看翘着伤脚看好戏的谢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转而看向一脸殷勤的丑鬼,那张脸又真是让她不忍直视。

“那神仙……太狠了……”

谢玖噗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万美人身体一颤,没敢往后退。

惠妃是真疯了吧,万美人一阵肝颤。若惠妃没疯,那就是她疯了,居然听见惠妃没事儿自己偷着乐成那样。

“你果然喜欢的是俺的脸蛋。”舒宜悲痛欲绝,那张脸越发扭曲。

齐妃一抖,舌头倏地又从嘴里垂到了地下,她大吃一惊,连忙转头将舌头收了回去,才半转回身忸怩道:“我只是一时还没适应太子换了张面孔……其实我一直以来也并不奢求什么,虽然惨死,却并不怨恨。惠妃是你的母亲,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的,如今我知道太子殿下您也喜欢过我,便已经足够了,这世间我也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灵玉,拜别殿下。”

齐妃缓缓施礼,嫣然一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谢玖眼见着那身体越来越淡,骤然间似是一股风,齐妃消失无踪,似乎心愿一了,人投胎去了。

谢玖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料到竟然是舒宜凭着一张丑脸解决了这阴魂不散的齐妃,甚至连闹一闹也没有,传说中困了十几年的厉鬼就这么让舒宜给摆平了,还一点儿后患也没留。

舒宜显然受打击不小,一双本来就往外凸的眼睛瞪圆挣大几乎掉出了眼眶,回过神来就跳脚大骂:

“这他娘的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他悲愤地在屋里飘来飘去,揪扯根本揪不住扯不动的头发怒吼:“你们宫里的女人也这么现实,还说是喜欢什么太子,一看脸长的不好――呸呸,俺他娘的长的才不是不好――就闪了,说什么做鬼执着十几年,根本就不是真爱,他娘的都不是真爱!”

谢玖默,本来宫里的女人就是最现实的,难道他还不知道?

不过,齐妃歪打正着让舒宜给解决了,剩下那一堆宫女太监也就好办了。那都是被皇权管制的僵化了的鬼魂,至始至终还活在临死的那一刻,齐妃那一身红衣的厉鬼让谢玖心有余悸,那些宫女太监反倒没什么。毕竟不是她弄死的他们,他们就算想着报仇血恨什么的,仇人都死了,跟她可谓半点儿牵扯都没有。

谢玖心里一派轻松,可面上不显,反倒有几分冷然。

“本宫吩咐安春交待给万美人的事,想是万美人没有听懂?”

万美人一怔,瞬间明白过来惠妃的意思。

惠妃知道她今日,甚至昨日找过来的原因,肯定与延晖宫的古怪脱不了干系。

“娘娘恕罪,妾身若非万不得已,绝不敢来打扰娘娘。”万美人颤声道,莫名地对惠妃又多了几分恐惧。为什么惠妃会知道?惠妃又知道了多少?是怎么知道的?

万美人知道,想不明白她害怕,想明白了她只会更害怕。

“娘娘,”她琢磨了小半宿这话该如何起头,直到恍然到了宁安宫门口,她还是没有想出来,现在她依然想不出来,话就顺着嘴自己出来了。“娘娘脚伤了,妾身实在不该多加叨扰。只是,太后积威甚重,有些事妾身也不敢妄言。太后倚重娘娘,妾身斗胆敢请娘娘指点、作主。”

她顿了顿,见谢玖没有接下茬的打算,硬是咬着牙继续道:“这几日延晖宫便不大太平,昨晚更是……守夜的宫女突地鬼吼鬼叫,趴在地上求人饶命,嘴里还胡言乱语,虽只是一阵功夫,转眼宫女就晕倒在地,起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吓到了住在宫里的姐妹。妾身知道此事说出去不吉利,嫌秽气,却不敢不报,宫人们惶惶不可终日,便是妾身惶恐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怕长此以往,宫中谣言纷纷,难以说清。”

惠妃是咬紧了牙根半个字都不透,万美人也没那胆子像个愣头青似的直眉愣眼地生撬惠妃的嘴,问说你是不是看见我宫里有鬼才吓的那怂样。

她只能先把自己抛出去,由她先开口,将把柄递到惠妃手里,以图换来惠妃一句实话,或一句指点。

至于惠妃拿她当疯子踢到望春宫,她也只能认命。现在对她来说,望春宫也比闹鬼的延晖宫强,都是得不到圣恩的地方,望春宫说不定还更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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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投诚

半晌,谢玖慢条斯理地道:“万美人,你可知道单凭你这一番话,传到太后耳朵里,轻则将你当个疯子软禁起来,重则治你个蛊惑人心之罪?”

“求娘娘指点。”万美人跪伏在地,完全臣服之态。

“我为什么要指点你呢?”谢玖笑。

“是啊,为什么指点她,这个他娘的看脸的世界,管她去死?!”舒宜疯魔了上蹿下跳,倏地飘到了谢玖跟前。“齐妃是第六十八个拒绝俺的女人,没想到,居然让绝世美人给拒绝了……怎么他娘的不是个整数?”

他忽然一脸遗憾。

谢玖暗自翻了个白眼,他还嫌拒绝他的人少,想凑齐一百个吗?

万美人听了惠妃的话,顿时一僵。话是这么说,她没有什么责任非要指点她不可,但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不留情面?

“娘娘……妾身不敢有半句假话。延晖宫上下二十来口子日夜不安,妾身便是硬压下来,日子久了也还是难免有流言蜚语。娘娘慈悲,帮妾身这一回,妾身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谢玖脚上疼的慌,歪了歪身子笑道:“万美人这话说的,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愿为我赴汤蹈火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怎么知道,我会愿意承你这情呢?”

惠妃没直接撵了她出去,又没拿她当疯子扔到太后眼巴前,万美人多少明白些惠妃的意思,并不是不相信她,不愿管这事的,可又想不出为什么她都直言投诚,惠妃还是再三刁难。

万美人固然让昨晚上仿佛鬼附身的宫女给吓个够呛,可又转念一想,危机之中处处都是转机。

后\宫之中由原来的太后皇后对峙的局面,随着惠妃的崛起渐渐形成三方鼎力的态势。太后只顾自家侄女张妃,皇后身边也早已自成一派。她自认小门小户,便是现在她不嫌皇后势弱,皇后还嫌她万美人没有根基呢。

唯有惠妃宠冠后\宫,得了圣宠。便失了妃嫔的意,除了一个神叨叨只知道刺绣的周妃与她交好,谁谁看她都不顺眼。

富贵险中求,万美人不求富贵,不求圣宠,只求在宫中安稳终老也便够了。若一直是现在这样不高不低,以后后\宫进的人越多,她便也只能无声无息地淹没在宫中了。所以,她今日前来一半是因为在延晖宫住的实在是心惊胆颤,还有一半便是借此倒向惠妃。希望经此一事投诚。

哪知这惠妃就是个油盐不尽的主儿,坏话听不得,好话她也不好好听。

谢玖见自己一番话,将万美人噎的半晌没话,不禁乐了。

前世她进宫里。早没有了万美人这个人,只不知是贬了低位份到不了她近前,还是病死在宫中,是以她并不清楚这万美人的脾性。如今一看,心眼活泛,只是嘴却有些拙。

她不过是想扶植个把自己人,因为一个楚美人小皇帝跟她这顿作。她是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将楚美人给起出宁安宫,省得皇帝见着她便想起来那一出,可她也知道万美人这人邪门儿的很,有她在或许鬼怪少些,可没准儿根本不用鬼,万美人凑过来就把她给克死了。

“娘娘。”万美人急的满头汗,这下她知道自己太过着急,没有准备万全冒冒然来了,让人几句话就给顶没了词儿,惠妃对她的观感也好不到哪里去。“妾身失仪。求娘娘恕罪。”

“你能想到求到我这儿,说明你还不笨。”谢玖望着万美人髻上那根翠玉金钗。

“你来之前究竟有没有想过,要我怎么帮你?要你那二十来口子人全部都调宫,还是求皇帝大张鼓旗地请道士来做场法事?”她好奇地问,“你不觉得这种事一说出去,将你软禁起来是最省事的一种手段吗?”

万美人这回是真吓傻了,因为她真的没想到后续,可若是继续住下去,即便她不让鬼吓死,谁能保证那鬼上身的宫女太监头脑不清楚之下弄死了她?

“娘娘,救命,娘娘。[.la 超多好]”

谢玖见火候差不多,再吓就给吓过去了,才清了清喉咙。

“你说你宫里有些古怪,是从何时开始的?是我与宁妃去过之后,还是之前?”

万美人想了想,擦了擦额际的汗。“好像是前一两天?妾身也不是很清楚。前几天听闻宁妃要住进延晖宫,我便吩咐下面的人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边边角角都清干净了……妾身觉得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这才……”

谢玖一听,有了计较。

“撕下什么符纸,木牌之类的吗?”

万美人打了个寒颤,“有、有三块木牌,年深日久看不清字迹,都有些糟烂了,几个太监就都给烧了。”

谢玖点点头,总算找到源头了。

她原来的猜测应该是真的,惠妃恨极齐妃,便摆下了这么个阵,让她死了都不得投胎转世,日日受苦。至于为什么恨齐妃——一个做了十八年太子,深受永徽帝怀疑的太子,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分分钟撸下太子的帽子,若传出和自己父皇的妃子不清不楚,根本不用证据,估计永徽帝一刀捅死太子的心都有。

谢玖想像得出惠妃当时是怀着怎样的恨意布置一切,除掉齐妃的。

如今逝者已矣,总算将这牵扯十几年未了的恩怨了了,只剩那些无辜受累的宫人做鬼也不得安生。

万美人后背被冷汗浸湿了,跪伏在地上连个声响也不敢出。

“娘娘。”素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医女来了。”

谢玖看了一眼万美人,笑道:“万美人快起来吧,咱们姐妹怎么闹都好,别让外人看了笑话。”说着,随意从发髻上拔下一根宝蓝点翠珠钗,轻轻抬了抬手。“我瞧万美人头上那钗似乎成色不大好,若不嫌弃,便拿了这个插吧。”

万美人让谢玖这连踩带拉整的脑袋生生变成了一锅浆糊,也顾不疼跪了半天膝盖微微刺痛,忙不迭地接过珠钗谢恩。

“妾身谢娘娘救命,娘娘抬举妾身,妾自当以惠妃娘娘马首是瞻,甘脑涂地。”她不明白谢玖的意图,只能一再表忠心。

“不是我说你,你是真不会说话呀。”谢玖抿嘴一笑,“你以我马首是瞻,将皇后放在哪里,马尾巴不成?”

万美人一怔,瞬间涨红了脸,一咬牙一跺脚嚅嚅道:“妾身……眼界小,只认惠妃一个。”

谢玖心满意足地笑了,“万美人快坐,你来我这儿是蹿门子的,还是来罚站的?”

医女由素锦带着走了进来,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谢玖扫了一眼,便冲着万美人一笑,万美人总算抬起头能看惠妃正脸了,瞧那眉眼带笑,她便知道自己那话是说对了,押对了宝,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以后不管多少人向惠妃靠拢,她总是第一个,惠妃总会记着。

“我心眼儿实,万美人今日说的话我可是当真的。”谢玖抬手,示意医女稍待片刻。一开始揉脚,便是一阵疼,她可不想才恩威并施地吓唬了一顿万美人,转脸就冲着她呲牙咧嘴形象全无。

“妾身今日所说之话,也句句属实。”万美人虚坐在绣橔上,毕恭毕敬地道。

“那便好,我这人最讨厌别人骗我。若是有人骗了我,便是我得不了好,也定不叫那人得好。”

谢玖说的轻描淡写,不只万美人,就是素锦和医女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们都相信这惠妃说的完全是真话。敢和皇帝叫板的主儿,得是什么样的神经病啊?惹谁也不能惹她。

“今日不便招待万美人,改日我好些了,再下帖请你过来。”谢玖顿了顿,“你的事我记在心上,你呢,回去也别瞎忙,既然身子不好就向太后告个假,在宫里歇着吧,明日我再派人去瞧你。”

万美人知道自己所求的事惠妃算是一一应下了,不仅应下,还替她出了主意,不禁心头一阵狂喜,再三谢恩这才走了,只觉得脚下飘飘然,竟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

直到回到延晖宫,她才觉得踏到了实地上。

庭院里阳光明媚,身边却是嗖嗖的阴风,身边的大宫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鼻涕泡都出来了。

如今延晖宫万美人位份最高,宫里出了古怪事她就一下子成了众人的主心骨,连同两个御女都拿她当亲娘活菩萨似的,只差日日烧香叩头求她想办法。万美人才一踏进门坎,呼拉就围上了一堆人。

“姐姐,惠妃怎么说?”

“她答应给咱换宫了吗?”

“美人,咱什么时候搬啊?”一个太监颤巍巍地问,脚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抱着他的腿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小声喊着:“饶命。”

再不搬,这日子没法过了。

“惠妃应承下来这件事了,只是具体的时间没说。”万美人飘飘忽忽的心也落到了实处,看了眼地上的小太监,心里暗自抖了抖,白天还好应付,半夜可怎么办?

她想了想,转身吩咐身边的大宫女:“你现在就去咸熙宫向太后告假,就说延晖宫的人喝了井水,上吐下拉,全都病倒了……说的别太惨,要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留上小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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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独占欲

谢玖虽一口应承下万美人所托,心里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从太后入手,还是直接告诉皇帝。

她知道皇家迷信,宫里有供奉着道观和佛堂,可他们更忌讳的也是那些个捕风捉影。春禧宫的事连皇帝至今还记得,太后便是印象不深,经过宁妃神神叨叨的那番说辞,太后也不可能一点儿不清楚就那么简单让她迁宫。

可太后既同意了宁妃,怎么就不想想宫里同住的其他人?

谢玖叹气,还有其他的鬼。

人还好说,大不了向皇帝开口得罪太后,那些个鬼可怎么办?就一直浑浑噩噩地赖在延晖宫?

她没有普救世人的那种胸怀,如果只是故事,听人说说过耳也就忘了。可她亲眼见到他们凄惨的状况,永远活在被杀前那一刻的恐惧中。她曾经死过,只不过和他们不同,一碗菜汤毒死了她,她理不清死前的那些复杂的情绪,怨恨或许有,更多的却是迷茫。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她死了,是她输;可活着的,也未必就是赢了。她们的人生还在继续,她们也有可能会被后来者击败打垮,甚至比她更惨。

争了一辈子,争到最后,未必剩下的那个就是赢家。

顾宜芳批阅完奏折回到宁安宫,已经过了掌灯时光。进了卧室只见谢玖皱着眉,一脸的若有所思。说不上是开心,还是悲伤,或许用茫然无措形象更为恰当。她咬着唇,眼神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他看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素锦和高洪书见皇帝挥手,便退了出去。

“在想什么呢?”顾宜芳凑近了柔声问。

谢玖没注意他突然出现,身体不自觉地一抖,往榻里面歪过去。

顾宜芳一把揽她的肩膀,没想到这也能吓到她。“想的这么专心,朕来了都不知道?”他的手掌在她肩膀上下安抚地摩娑。“脚有没有好一些?疼的厉害吗?”

谢玖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la 无弹窗广告)“今天万美人过来了。”

“就是那个叫住你,让你崴伤了脚的?”顾宜芳皱眉,他还没倒出手来收拾她呢。

谢玖失笑。看出顾宜芳不喜万美人。“她是想要求我一件事。”接着,便将万美人的来意和盘托出,说完眼睛便瞧着顾宜芳,想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不像太后禀明,反而找到惠妃这里。太后严厉,未必会相信是一方面,万美人只怕是想向惠妃靠拢。惠妃现在正当宠,太后顺势抬举她学习宫务,顾宜芳清楚太后这么做无非是想制衡皇后。

依他的意思,后\宫以皇后为主。自然不想横生枝节,来个几权分立。只是一来皇后体弱,下面的人不堪重用,二来他破格晋谢玖的惠妃位,以致前朝后\宫一片哗然。也是希望她对着那些明枪暗箭的时候,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抗。

后\宫里羡慕嫉妒恨惠妃的人数不胜数,但愿为惠妃马前卒的,也不在少数,万美人不过是做了第一个而已,他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

他的本意是让惠妃辅佐皇后。不是为了让她对抗皇后。他想开口直接点醒惠妃,只见谢玖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脚上还有伤,便将话又咽了回去。阿玖是个知分寸的,倒是不是做出格的事。唯一一次顶撞皇后,也是皇后不分青红皂白污她清白。她一时气愤才回嘴。

他总在她旁边,若看到她不对的地方,再开口指正便好。如今只怕她好好的,他随口一提,反倒惹了她一肚子气。

谢玖见顾宜芳脸上并未露出不快。心里便有了底。

“陛下觉得要怎么办?”她将难题推到顾宜芳身上,“若是冒冒然迁宫,会不会流出什么不好的话?”

顾宜芳虽不宠爱那些妃嫔,可并不代表他坏心眼地明知道是闹鬼的屋子,还硬留她们住下去。

他沉吟半晌道:“这次晋位人数不多,但太后寿诞还有二三十人也都晋了位,大多还留在原宫中未动。宫里现在各宫人数不定,有的挤,有的一人独占一宫。”说着他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谢玖知道他定是想起了贾黛珍,心里对她三天一小作五天一大作的风格十分不满。

想着,便听他继续道:“就趁这一次来个大搬迁,后\宫除了一宫主位不动,其余的都调动一下就好了。你这宫里这么多人,朕来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谢玖想问,你脚到底是有多大?

她知道小皇帝是冲是楚美人去的,也不吭声,由他好一顿牢骚。不过他这一番安排,正和她的意,想必也能和了太后的意。宫里盘根错节的关系,正好趁此机会归拢一番。此时皇后托病在昭阳宫,若是迁宫定然是太后一人主导。她人单势孤,根本受不到影响,只怕经过太后一番动作,皇后反倒要伤筋动骨一番。

皇帝到底是个男人,眼界和女子看的东西不同,不知看没看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反正她是不打算开口提醒他的。

“这个美人那个美人,都给朕听的远远的,看着就烦。”

谢玖斜睨他,“是啊,美人看着烦,才人看着才喜欢。”

顾宜芳一怔,讪讪地笑了笑。“谁都烦,就看阿玖不烦。”他上前亲亲她的脸,喃喃道:“以后别和朕吵了,朕这些天过的不知道有多糟,心里疼的不行,你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出入咸熙宫,和你那不知哪冒出来的姐姐妹妹又是画画又是弹琴的。”

“是我和陛下吵,还是陛下和我吵?”谢玖坐正身子,面对着他,双目炯炯有神。她都不想和他提那起子破事,他还好意思以受害者的角度来谴责她?

还从哪里冒出来的?都是从他那冒出来的,都是他的嫔妃他不记得?现在这会儿跟她玩儿失忆?

“陛下,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就会认为我想把楚美人送上陛下的龙榻?”她突地瞪大了双眼,“是不是根本就是陛下看上了楚美人……陛下,你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顾宜芳嘴角抽搐,惠妃颠倒黑白的能力日加近益了。

“此事莫提。提了朕就是一肚子气,你也消停消停吧。”

“此事我非弄个清清楚楚不可,省得陛下以后看到我,脑门上就贴着往你榻上送人这几个字。”谢玖激动地坐直。不小心碰到了脚,她咝地抽口气,硬是瞪着一双眼睛望向顾宜芳,像是今天他不给她个说法,就不算完了。

“你――你小心着点儿。”顾宜芳三分气,七分无奈。

他到现在还是认为谢玖存着那样的心思,毕竟宫里这样培植势力的妃嫔不在少数,太后当年也是这般才拢住了先皇的心思。他之所以低头,无非是看谢玖生病,两人僵持不下好不容易有个台阶了。顺势也就下了。

这也是谢玖咄咄紧逼的根本原因。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宜芳到底有多小心眼,自从听了柳妃暗恋贾黛珍一事,他妨宫妃跟防贼似的,以为人人都像柳妃似的撬她墙角。这根刺若不拔了,没准哪天想起来又是一顿作。

一次两次还她有把握哄回他来。再多几次,只怕她有心,顾宜芳反倒厌烦了。

谢玖暗骂了句柳妃,不只给她留下了木简一招,还把皇帝给弄出心理病了。

“陛下,做了皇帝的妃嫔,阿玖早有心理准备与众人共侍一夫。虽然做不到心无波澜。眼睁睁看着陛下与旁人相好的那份修养气度,其实,只要陛下心疼我,我就知足了,再不敢多做奢求。”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还没有大度到把陛下往别人那边推,更何况是在我眼皮底下的人――我给陛下句准话,陛下若喜欢楚美人,您抬别的宫里怎么宠,我就当眼睛瞎了看不到。在宁安宫里有我没她。”一席话,铿锵有力。

“你瞎说什么!什么瞎不瞎的,你一天不咒自己几句是不是日子过不下去?!”顾宜芳斥道,他脸色晦暗难明,轻蹙浓眉。

谢玖自从意识到皇帝对她那来势汹汹的独占欲,多少也能摸到些他的脉络。

皇帝是想她也像他一样对他也有那样的独占欲,在他身边画个圈,恨不得哪个女人上前她就咬上去才好。

她知道,可却不想这样做。他是皇帝自然怎么想都好,她却不过是个妃嫔,适当是吃吃醋调剂调剂尴尬的气氛也就罢了,让她跟个护雏的老母鸡似的,不说宫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万一皇帝哪天玩厌了这套小游戏,这可就算不得她的好,如今作的有多欢,将来旧帐翻出来她就有多惨。

前世景元帝便是这样,口头上吃吃小醋,他当你是在跟他调\情,妃嫔间若真是争风吃醋起来,他分分钟灭了这帮作妖作大发的。

俗语说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换到景元帝这儿就是:又想妃嫔拿他当回事,又不想当真舞刀弄枪,掀起后\宫的无谓争斗。就是特么一个资深的神经病。

所以说,在景元帝身边就像在走高翘。走好了,你就是站的最高看的最远的,走不好了,分分钟崴折双\腿,落个终身残疾。

“陛下,”谢玖凑到顾宜芳面前,凝视着他那双黑亮的双眸。“你也给我句话,你是看上了楚美人吗?”

顾宜芳白了她一眼,恨恨地道:“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朕只差把心掏给你了,你还在这儿问些着三不招四的傻话。”

谢玖笑笑,上前亲亲他的嘴唇。

“不是傻话,只是要陛下句准话。我知道陛下了,不喜欢美人,喜欢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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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天赋异禀

谢玖似笑非笑,一双美眸似嗔似娇,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更像调侃。顾宜芳看了忍不住捏了她脸蛋一把,又是气又是笑,“一会儿让朕爱宠谁宠谁,一会儿又吃些不着调的醋。放心,她不够资格挂在你嘴上。”

却够资格睡你?

谢玖翻了个白眼,没在这个问题上胡搅蛮缠,有些话说多了反像是真的了。

“谁让陛下天赋异禀,总是一发即中呢?”

顾宜芳一怔,吧唧过味时脸腾地就红了,指着谢玖的鼻子,“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他想了想,也不禁失笑。顶着一张大红脸凑到谢玖耳边,“朕真这么天赋异禀,你这,”他将手放到她的肚子上。“不早生出一窝小蝌蚪了?”

“……”谢玖默,好吧,皇帝尺度被她搞的越来越大,一时间她都有些难以消化。

看着谢玖被噎的默默无语,顾宜芳笑了。

“好了,不闹你,晚膳用了吗?”

谢玖点头,“刚吃过了,陛下这个点应该用过了吧?晚上要不要他们弄两碗粥来喝,就上次的五宝滋补粥?”

“好。”顾宜芳点头,挪到下边看看她的脚。“怎么给包起来了?不用揉了?”

谢玖让医女揉了一天都揉烦了,因想着皇帝晚上过来,她这一趟趟进出也不方便,又不想呲牙咧嘴地让皇帝看到,便让医女给包了个严实。“揉了一天,脚疼的厉害,就让包上了。里面都是药,其实包着好的快些。”

“是吗?”顾宜芳表示怀疑,起身便要叫高洪书,谁知一把就让谢玖给拽坐到榻上。

“陛下,真的很疼,明天再让她揉吧。”谢玖一手勾住皇帝的胳膊,来回晃。“我们屋里说会儿话。你总叫别人进来干什么?我还有话没和陛下说完呢。”

顾宜芳终于妥协,坐到她相反的方向,面对着她。[.la 超多好]

“好了,别又是些不着调的话。你现在是惠妃身体不同以往。说话还是口无遮拦的,让旁人听了传出去,不是丢你的人?”

“我和陛下的私房话,又怎么会传出去。除非陛下嘴不严,不知对着谁给漏了。”

顾宜芳轻轻拧了下她的嘴唇,“说你不着调,你真就越跑越远。”他的拇指没有离开她的唇,轻轻摩娑了两下,嘴巴又忍不住凑过来亲亲。“阿玖,你给朕生个孩子吧。朕想看看。咱俩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是像你,还是像朕。”

谢玖不期然想起前世失掉的那个孩子,若是生了下来,不知道是像他。还是她多一些。

“阿玖?”顾宜芳见谢玖神情恍惚,便想起了那个尊卑不分的蒋氏。

太后要抬举蒋氏也就罢了,居然还弄到了永福宫,是打着他一辈子不碰张妃,就将生下来的孩子抱过去养,还是只是扶植自己的势力?不是他看不起张妃,那好歹是他当了妹妹爱护十几年的。可张妃真心不是搞阴谋诡计的好手。

那实心眼子若不是太后在旁护着,早让人啃的连渣都不剩了。

代国公也不愿张修盈入宫,偏又害怕惹那个身为太后的妹妹生气,结果不管太后在宫里怎么为张妃保驾护航,兄妹俩不可避免地渐生龃龉,也不知道太后图的是个什么。

太后拉拢蒋氏。蒋氏倒是巴不得谁给个梯子就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蒋氏那边,你不要多想,朕打算让她做个宝林也就罢了。”

皇帝以为她精神恍惚是想到了蒋氏?

谢玖哦了一声,忽道:“若是个皇子。宝林位份不嫌太低了吗?”

“你操这个心干嘛,好好养你的伤。”顾宜芳摸\摸谢玖的脸,叹了口气。明日便是走马大会,宫外大张旗鼓了许久,他本来是兴致勃勃的,后来和她生气根本没了那份心思,都交给下面去忙。好不容易和好了,还是在她受伤的情况下。走马大会是没得参加了,闹的他也悻悻然。

“如果不是太后开了口,朕连望春宫都不会让她出。娇蛮无礼,尊卑不分,她真有福份生下孩子,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资格养。”顾宜芳想起蒋氏那嘴脸就觉得胳应。对着他一副青涩不谙世事的单纯相,转过脸就敢对上位妃嫔拧着脖子顶撞。连带着他对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期待。

一个要给他吃春\药的贾黛珍,一个两张脸皮的蒋氏,今年流年不利,孩子怎么就跑她们肚子里了?

明年祭天,说什么也要跟祖宗念叨念叨,死后有灵,怎么也庇佑一两个着调的,比如惠妃。

“陛下同太后说了?”谢玖惊讶太后竟会同意。

顾宜芳挑眉,“朕是皇帝。”况且凤印在皇后那儿,册封妃嫔根本到不了太后那儿,不过是走个过场告诉一声儿的事儿。

谢玖笑了,皇帝真心小心眼,一个蒋氏无礼就能记这么长时间,便怪不得她处处防着小皇帝随时翻脸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又神经病又小心眼的主儿,一个念头在心里扎下根就很难翻盘。

她往榻里面挪了挪,拍拍旁边。“陛下躺着歇会儿吧,坐一天累了吧?”

顾宜芳黏乎乎地扑过去抱了抱她,“还是阿玖疼朕。”

他倒在榻上伸了个懒腰,“明日朕去西郊的走马大会,今日早些歇着吧。”

“和谁?”

谢玖抬眼望过去,正对着顾宜芳含笑的眼,“谁也不带,带一帮子太监,放心了?”他暗笑,嘴巴上说的好听,不吃醋,随便他宠旁的女人,实际上防他防的这叫一个严。

他的小阿玖口是心非。

谢玖假装不明白皇帝乐滋滋地笑了是什么,推了推他。“不放心,陛下走哪儿都招风。”

“你的脚不扭伤,不是说好带你去了吗?”顾宜芳跟吃了蜜似的,抓着谢玖的手指头玩。“明年吧,明年朕再带你去。”

谢玖身体往下滑,躺到顾宜芳怀里,两人抓着对方的手玩了半天。

“迁宫的事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对太后说?”她轻声问。

顾宜芳想了想,“走马会回来吧,朕亲自去咸熙宫和太后研究……朕将楚美人挪开,你舍得?”

说说话就开始下道,谢玖转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不只楚美人,最好白才人和尹才人都挪开,就我一个人住这儿才好呢,多自在。”

“那就把她们都清出去。”

谢玖诧舌,皇帝当真的?

“那倒也不用,”她喃喃道。“陛下已经对阿玖这么好,若再搞特殊化,皇后和太后那里了不好说话。”现在小皇帝对她好的,都让她有些心惊。只怕有朝一日习惯了他这种捧在手心的宠爱,他转过脸再用同样的姿态去宠另一个的时候,那样的落差她会接受不了。

那样,她便万劫不复了。

“知道朕对你好,你还总是气朕。”顾宜芳笑道,“既然都已经特殊了,就特殊到底好了。你尽管受着,朕是皇帝,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知道吗?”

如果不是脚上带着伤,谢玖非要跳到他身上,好好搓磨他一番。

“顾宜芳,你待我真好。”

顾宜芳笑,这是她第一次在不是生离死别,和榻上欲仙欲死神智模糊时叫他的名字。他不是天生的帝王,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亲近,有种旁人都无法理解的亲密感。

“那你也要待我好。”

谢玖转头看他,美眸含笑。“嗯。”

两人就这么对望,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周遭的空气都甜腻起来。

他们都有种无声胜有声之感,便一直这么靠着偎着,直到吃过了热乎乎的五宝滋养粥,顾宜芳简单地沐浴后回来,两人抱在一起准备就寝。

因为明日的走马大会,皇帝要早起出城,谢玖虽有心让皇帝回含章殿休息,又恐他多心,几次都到了舌尖,硬是让她咽了回去。她不知道顾宜芳看没看出来,倒是倒榻上便睡。

谢玖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注意力没在脚上,反不觉得怎样疼。

她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睁着眼聚精会神地望向帷幔上方的芙蓉花图案,忽听耳边顾宜芳淡淡地声音道:“朕在,你睡不着吗?”

“不是。”谢玖忽地扭头,“陛下,你说万美人她们从延晖宫搬走也就安宁了,可那里的鬼魂怎么办?一直被困在那里,永远不能投胎转世吗?”

顾宜芳哑然,“你一直在想这个?”

“是啊,他们很可怜,不是吗?”谢玖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重生在这副身体,她是不是也会和这宫里许多鬼魂一样在宫里游荡?还是,她会了无牵挂地离开投胎?

宫里许多鬼,他们有思维能力,有决定自己的去向,可延晖宫的那群鬼不一样,他们甚至没有已经死去的意识,如今阵法破了,他们却仍被自己困在了里面。

如果说帮助万美人,惠妃多少有些私心,那么这些鬼和她完全没有利益关系,她还这般记挂在心里,便是她心里纯善了。

顾宜芳凑过去亲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你这般有心,却是难得,不如中元节的时候,朕请护国寺的和尚进宫来念诵超度一番?”

谢玖忽地打了个寒颤,是啊,中元节,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她是这些日子活的脑袋成浆糊了吗,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特么能忘!到时满宫鬼魂普天同庆,还有她的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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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坠马

谢玖是去年十一月重生在这身体里的,所以没有经历过中元节。(.la 无弹窗广告)

中元节鬼门大开,人间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要祭祀祖先。大燕一朝极为注重上元、中元及下元节,比之除夕亦毫不逊色,前世她经历过不少次,可那时的她就和身边每一个普通人一样,认为那不过就是个节日。

可问题是她现在能看到鬼啊。

只要一起到那阴气森森浩浩荡荡的鬼魂大军,她就能想出一百种被虐的可能,一千种惨遭调\戏的场景,还有一万种被吓的魂飞魄散的画面。

“别担心,有朕在。”顾宜芳担心重复昨晚的荒唐行为,两人虽躺在一张榻上,却隔着有半个人远,如今看到吓的可怜兮兮,忙安慰地握上她的手。“到了七月,你就搬到含章殿去住,时刻跟在朕的身边。有朕在,不会让你吓到的。”

谢玖双眸一亮,就此扑进了顾宜芳的怀里,这个世界有小皇帝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含章殿是皇帝的宫殿,便是皇后也没在那里住过,更何况是一住一个月,在前朝后\宫要掀起怎样的波澜。就是各种利害关系抛到她面前,她也豁出去了。什么皇后、太后,都特么没有那帮子鬼凶恶恐怖,好是宁可和她们顶上,也不愿意与鬼为伍,一天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没准还不用一个月,她胆就吓破,不知道死哪儿了。

这辈子,便是不为了争宠,为了活命她也只能牢牢抱紧皇帝大腿了。

“陛下,你真是太好了。你简直就是晴天的及时雨,雨天的油纸伞,再好也没有了。”

顾宜芳乐不可支地看着谢玖狗腿地讨好,只差洗白白在榻上任君品尝了。

“你这人。高兴时把人捧上天,不高兴了连理都不理,甩手就走,怪道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la 棉花糖)”

谢玖心情好。不与他一般见识。“陛下是圣人,阿玖这个又是女人又是小人的,全凭您多包涵了。”

顾宜芳失笑,方才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相,如今巧笑颜兮,换了一张脸一般,这么的可人疼。他低头亲亲她的嘴,喃喃道:“乖阿玖,朕真喜欢你,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两人知今晚不是胡闹的时候。躺了会儿便分开隔的老远。

不知道是不是医女揉脚起了效果,还是敷上的药效显著,谢玖一晚上也没疼醒一次,待她睡醒时,皇帝早早出宫去了西郊的赛马会。

不用去咸熙宫请安。谢玖原本是打算睡到日上三竿,谁知舒宜被齐妃毫不留情地拒绝后,似乎处于燥郁失恋状态,一大清早就跑过来喋喋不休他这一生光荣的被拒经历。谢玖不胜其烦,召了素锦简单洗漱过后,舒宜才讲到第十一个拒绝他的女人。

用了小半碗饭,讲到了第十八个。

大概是万美人第一个登门拜访传遍了后\宫。那些愿意不愿意来的人也都连忙表态下了帖子想要过来探病。谢玖现在虽是惠妃,倒是不用陪笑,只是让她坐在那儿听那些个言不由衷的话,看言不由衷的笑,她也没有兴致。于是,便让素锦还给推了。

比较令她意外的是。周妃也派了人来。

别人她能不见,周妃却不能不见。谁知人请上来,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

周妃身边的应桃捧着厚厚一撂宣纸,毕恭毕敬地轻施一礼。前几天位份还在她家娘娘之下,如今生生高了周妃一头。应桃一到宁安宫周身是备战状态,生怕行差踏错,一个不小心就给周妃丢了脸,得罪了人。

“周妃将惠妃娘娘的画作一一看过了,觉得您养病期间若有时间不妨勤加练习,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应桃将周妃――‘这都画的什么玩意,让她继续画’,换了一种比较婉转的说法。

好吧,以为周妃也能像正常妃嫔似的交际,是她的错。

谢玖命素锦送走了应桃,还没喘匀气,素锦就带着太后派过来这些天指导她宫务的嬷嬷走了进来。看着跟在她身后捧着两撂一尺来高帐簿的小宫女,谢玖顿时一个头两个头。

太后到底是有多看不上皇后,一心扶她上得台面与皇后一争,连她这在病中都不放过?

虽说太后此番作为,于她是有益,可她才告了一天的病假,太后要不要这么赶?好歹给她个喘\息的时间不好吗?

“太后知惠妃崴了脚,让奴婢嘱咐惠妃好生休养。这些册子是景元元年开始女史所书写编纂成册,太后给惠妃送来,是想让惠妃熟悉宫廷事务,于册中得窥一二。太后唯恐书册记载不周全,便吩咐奴婢每日来此,惠娘若有疑问,奴婢定知无不言。”

又让她休养,又让她看这些个册子。

太后不嫌说话前后矛盾,她耳朵还恐听岔了音儿呢。

谢玖暗地腹诽,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面前的这位嬷嬷也姓郭,因有着太后身边门神一样的郭嬷嬷坐阵,旁人便只称她为小郭嬷嬷。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她与郭嬷嬷同姓,却并无血缘关系,不过小郭嬷嬷生来愿做老二,有个手段强硬、心机深沉的郭嬷嬷在前顶着,她乐得做个甩手自在王,听人指东道西,为人还算好说话。

“承蒙太后的惦记,本宫不敢稍有懈怠。”谢玖笑道,命素锦上了上等的蒙顶甘露。

“惠妃深得圣宠,也只有在您这里,奴婢才有福气喝到这么香醇的茶。”小郭嬷嬷笑眯眯地道。这蒙顶甘露每年采摘嫩芽做为贡献不过二十斤,装十八锡罐做为贡茶。咸熙宫那里每年得六罐,却不是她们这等身份饮得的,向来只闻茶香,剩余的都在皇帝那里,她们更是连闻都闻不到。

惠妃得宠,皇帝赏赐却也不稀奇,可她居然招待她这个嬷嬷都用这上等茶,小郭嬷嬷想想都觉得飘飘然。

太后拉拢惠妃。十拿九稳。

“本宫入宫时日尚短,许多事情都不是太清楚,以后还要烦劳嬷嬷两边跑,实是过意不去。”谢玖双眸带笑。语气温柔,态度和蔼。

“惠妃哪里的话,这是奴婢应尽的本份。”小郭嬷嬷捧着茶盏笑的跟朵花似的。

谢玖撂了几句场面话,便捧着小山似的册子靠在软垫上看起来。她嫌医女按脚时不雅,便在榻前隔了道屏风,这样她和小郭嬷嬷也都自在了些。

“大长腿,俺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究竟听没听到?俺这心里太难受了,你说这辈子,俺功成名就。也就是死的冤点儿,除了相貌略差一筹,哪里不如那些庸碌之辈?为什么就没有女人看上俺――看上俺的女人都那么丑?”舒宜不甘寂寞地飘到谢玖榻前,飘飘忽忽,一下东一下西。

谢玖翻了个白眼。就许你嫌人家丑,不许人家嫌你丑?

这特么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昨天他不都已经真相了吗,今天又装什么傻?

别说这么多人,她绝不可能回答他,就算屋子里只剩他二人,她也没兴趣和闲心安慰他那颗躁动的心。

他是色迷了心窍才装做齐妃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太子。被人甩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虽说斩断了齐妃的情思也算是功德一件,可他本意明明是想骗齐妃的美色吧?

做了鬼还那么多花花肠子,还有脸在她面前诉苦!

“你根本就不关心俺!你没拿俺当自己人――不,是自己鬼!”舒宜悲愤地喊,八字胡狂颤,一眨间的功夫就飘了出去。

谢玖耳根清静后一目十行。不过册子上都是些琐碎小事,为免小郭嬷嬷坐到那里毫无建树,她适时地挑了几个问题。

“今日劳烦嬷嬷,待本宫详细看过,有不懂的明日再向嬷嬷讨教。”谢玖看的眼有些疼。揉了揉眼,便差素锦送小郭嬷嬷出去,并送上一小把金瓜子。

直到这时,她才松口气,伸了伸懒腰。别人生病是养,她崴伤了脚不但得不到清静,反而看了一下午的册子头昏脑胀。待她脚好了,只怕脑子就要出毛病了。

册子里,她才看到景元元年前几个月,秦妃是第一个封妃的,连圣旨都比旁人多了一行字,赏赐的珠宝也是宫妃最多的,仅次于皇后,连女史都上书:秦妃妩媚,帝甚爱之。

别人不知,她重生一回却知道,连她这封号都是秦妃的。

可巧她重生之际,复宠之时秦妃正怀着皇长子,幽居深宫,因此而避过了柳妃的毒衣之计。可也正是因此,她得以复宠,一步一步到了如今惠妃之位。

秦妃与皇后交好,太后又因她的华阳公主,对秦妃一向观感甚佳,秦妃现在不显山露水,待一朝产子,后\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谢玖心道,在后\宫中硝烟不起,战争却是一场接着一接,却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晚膳时,皇帝尚未摆驾回宫,到了戌时,谢玖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得知皇帝仍未回宫,她便预感不好。

走马大会一连三天,皇帝历来只是第一天出席做做样子,下午便回大燕宫,然后只在第三日再出现一次便告圆满结束。皇帝即便再着迷赛马,玩一天玩大发了,到了这个时辰,西郊走马会也结束了,皇帝并无留在宫外的理由。

谢玖暗骂一声舒宜成天腻在宁安宫,话唠似的说个不停,反倒用到他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正想着,只听舒宜的鬼吼鬼叫,一路飘了进来,那张脸几乎让他给扭曲的变了形:“大长腿,不好了,皇帝他老人家坠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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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之多事之秋

“坠马?!”谢玖顾不得身边还有素锦在,腾地坐直了身子。(.la 棉花糖)“你听谁的?”

舒宜冷哼,高傲地扬起了锥形下巴。“你不拿俺当自己鬼,俺还是念着你帮俺告御状的恩情,这在宫里的鬼界都传遍了,俺一听说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一声,看俺多有情有义?!”

谢玖没心情跟他在这儿瞎扯,“他们怎么会知道?皇上回宫了?”

“回了,听说跟进来一大串的大臣,都能穿成串了。”舒宜翻了个白眼,现在宫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说没出事儿根本没鬼信。

皇帝怎么会坠马?

意外?人为?

谢玖挥手,将脸色煞白的素锦叫到跟前。“你去含章殿探探,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素锦上下牙直打颤,只觉身边阴风阵阵,连屋外风吹树叶声都听出狼哭鬼嚎的动静。她不敢深想惠妃口中的坠马者何人,反正绝对不是自言自语的模式就对了。安春和花真自从被罚,她一跃成为惠妃心腹,虽然早做好了惠妃非‘常人’的思想准备,可幸福来的太突然,就是心腹也不能什么都告诉,她想和惠妃说,您多少藏着掖着点儿吧。

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眼见惠妃一脸躁郁,斜着眼睛看她,似乎在问她怎么还不去。脚下一颤,一溜烟就跑了。

惠妃用的安春花真顺手,她虽是谢家弄进宫来的,却一直不得重用,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是吓人些也只能受着了。素锦咬咬牙,直奔含章殿就去了。她就不信,连花真那胆小鬼都能一路抗下来,她在宫里摸趴滚打这么久,还不顶个胆小鬼!

素锦一出去,谢玖就跟屁股下面长草了似的。坐也坐不住。

前世也没听景元帝在走马会的时候曾经摔过,怎么她重生一回,什么什么的都变了,.la [棉花糖]她连想想前因后果的依据都没有。

小半个时辰后,素锦才赶了回来,气喘吁吁,脑门上的汗在进卧室时擦了干净,鼻尖又冒着细细的汗珠。

“皇上没事。”素锦一看谢玖半边身子都探出了chuang榻,上气不接下气地先说出了重点。

谢玖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才算落了肚,紧接着问号一个一个在脑袋里冒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皇上没事?你亲眼见了,还是听谁说的?究竟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素锦知道此刻惠妃定是心急如焚,不待喘匀了气。便赶紧回话道:“是连书公公在殿外看见奴婢,知道娘娘担心陛下,只说让奴婢告诉娘娘陛下无恙,是……”她压低了声音道:“是端王,他伤了腿。”

她冒冒然就跑去含章殿。外面层层守卫,若不是认出她是惠妃身边的宫女,早让人撵了。连书眼力好,在殿内远远就看见了她,走出了大门。

她想,连书应该也知道惠妃非常人。

他只听了惠妃担心,脸色就变了。问都没问惠妃是如何知道皇帝何时回宫,又为什么担心,便出言安慰,将他能说的都说了。

“连书公公说,陛下震怒,想是今晚不会到宁安宫了。请娘娘不要担心,陛下毫发无伤。”

谢玖点点头,挥退素锦,又靠回了榻上。连书能对素锦说这些,已经算是给了她十分的脸面。历来皇帝身边的人趾高气昂。在皇帝面前是三孙子,到了外面就是祖宗,别说后\妃,大臣见了也要礼让。

高洪书是生性谨慎圆滑,愿结个善缘,便是这样遇到看不顺眼的也还踩上两脚。(.la 棉花糖)

连书虽是他徒弟,比他可是自傲的多,时不时地就爱甩个脸子,和高洪书一样不爱掺和进后\宫争宠中,一门心思出人头地。

他既敢对她传话说皇帝毫发无伤,皇帝就肯定没事。

“呀,不是皇帝他老人家呀。”舒宜长舒口气,随即咬牙,面目狰狞。“那帮兔崽子瞎传消息,皇帝是真龙天子,万乘之尊,关系着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他们居然也敢乱传――大长腿,”他飘到谢玖眼前,“你说,会不会是顾荣平那娘们儿?”

话虽糙,却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谢玖垂眸,没有吭声儿。

她有些奇怪的是,前世大长公主谋反也没作这么多妖蛾子,又是和柳妃勾结下毒,又是宫外放火烧陈会的家。虽说是阴谋造反,不过是让驸马程予之的兄长程敬之的庶长子给告了密。起因不过是大长公主对程敬之的嫡子程暧疼爱有加,谋了个好的职位,庶长子一时不忿,便将事情捅到了皇帝面前。

用庶长子的话讲,大长公主与年仅十七岁的程暧牵扯不清,有违人伦;对皇帝不忠,连络诸人逆谋造反,论罪当诛。

大长公主谋反,搜罗的来往书信十数封,唯一有兵权在身的藩王顾承钊回复的模棱两可,没同意,却也没向皇帝举报。

谢玖之所以不愿意掺和进大长公主的事,也主要是因为即便是皇帝赐死大长公主的圣旨上罪状条条,言词恶毒,可也没提出谋害皇嗣,又刺杀皇帝的事啊。

莫不是因为她的重生,搞的大长公主这谋反之路都走偏了原样,再也坐不住,开始动手了?

其实前世进宫时,都已经是景元十二年,离大长公主的事有些年头了。她之所以知道的这样详细,一是因为大长公主谋反,累及无数人丧命,再有就是被大长公主传说中足有一页纸那么多的面首给镇住了。

民间关于大长公主的传说很多,大多或美化或丑化,就是没件还原真相的。

许是含章殿传闻闹的大,众鬼都关注那边去了,宁安宫风平浪静,倒是没有鬼来找她的晦气。只是这一晚,谢玖脑中前世今生交织在一起,头绪越理越乱,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缓缓睡去。

一连两天,景元帝没有步入后\宫一步。

传闻端王左腿骨折,皇帝下旨留在京城养伤。此次负责走马大会安全警卫工作的御林军六个校尉一律免职贬为庶人,杖五十。甚至新官上任的左统领也因失职,罚俸一年。

宫中一片肃杀。

太后全心记挂着端王,赏赐陆续进了端王府,没功夫搭理谢玖,只派小郭嬷嬷每日来宁安宫坐上一两个时辰。

走马大会出了事故,对外虽说是马鞍出了问题,但是个人都知道,皇帝参与的盛会,哪怕一根针线来历不明都进不得身,更何况御林军层层护卫,居然没检查出来哪匹马马鞍出问题,这实在是不大现实。

尤其,舒宜又传话来,说端王所骑的马,是为皇帝准备的。

只不过当时皇帝兴致不高,拒绝了。端王饮了两杯酒,兴致高昂,看上皇帝那匹高头大马,腆着脸借那马耍耍威风,谁知却是为皇帝挡了煞。

前有舒宜传错话,如今谢玖便不敢深信他,只在心里牢牢记下。

若真是端王骑了皇帝的马,那便妥妥的是刺王杀驾。

难怪皇帝气的鼓鼓的,连亲手提上来的亲信统领都给罚了。

景元三年实在是个多事之秋。前有宫廷毒害皇嗣案、柳妃阴谋造反案、左丘兴贪墨案,现在又来了个刺王杀驾未遂事件,累及端王,前朝人心惶惶,甚至有大臣嚷嚷着祭天祈福,求诸祖先神灵庇佑。

前朝动荡,后\宫便老实许多。

原本商议好迁宫之事,因为端王受伤便被迫耽搁下来。

好在万美人报病传到咸熙宫,想是引起了太后的记忆,回忆起春禧宫一事,便提了提要延晖宫众人随宁妃一同迁入凝香殿。

几天来,谢玖虽忙于看太后交待下来的册子,也没将宁妃一事抛下,特意请了宁妃过来同选摆设器具,不过一天也就选了个七七八八。万美人得到太后的准信儿,便派宫女来支会了一声,并三跪九叩好生谢了她一番。

虽然皇帝的迁宫之策尚未公布,总算万美人的事先给落实了。

谢玖心里也像放下一块大石,谁知她一口气没喘匀,还不到大天亮,整个宫里就闹开了。

舒宜火急火燎地直奔宁安宫,还没到屋内,就听他扯着脖子一顿狂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长腿,出人命了!延晖殿出人命了!”话音未落,倏地就飘了进来。

洛妃捧着头才梳到一半,听他鬼吼鬼叫,还没等她捧起脑袋扔过去,便是一怔,将头又按回了脖子上。

“延晖殿死人了?谁死了?”洛妃披散着一边头发,拧着秀眉道:“你好好说话,从头到尾,条理分明地给本妃好好说一遍。”

舒宜对洛妃有着纯天然的敬畏,一听她发话,连腰板也挺直了。

“听说寅时的时候,延晖殿的太监被鬼上身,跟疯了似的到处咬人,他们害怕都躲开了。那鬼上身的抓住一个小宫女活活给掐死了,然后还要掐人,让人背后一闷棍给撂倒了。没人敢隐瞒,大半夜的就让人上报了尚方监,尚方监就派人来把鬼上身那个给抓走了。”

洛妃闻言摇头,不管那太监是不是鬼上身,杀了人他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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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勾魂体质

原本一大早便打算迁宫,谁也料不到临门一脚的功夫,却出了这等晦气事。

天灰蒙蒙的,还没有大亮。卧室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亮如白昼,素锦隔着屏风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影影绰绰看到惠妃坐起了身子。景元帝不在的时候,她便在屏风外面值夜,如果惠妃休息的好,她也能跟着眯上一小会儿。偏这一晚惠妃辗转反侧,素锦也提起了七八分精神,好容易消停了会儿,迷迷糊糊中听到声响,她惯性地坐直了身子。

托惠妃神经兮兮的福,每次她睡不着,素锦都警觉许是有些她看不到的东西来骚扰。

是以夜里只要惠妃非正常性的动作,素锦就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几次三番,练就了她瞬间清醒的本事。

“娘娘,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要天亮,您不再歇会儿吗?”素锦轻声道。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觉,也多亏惠妃身体底子好,换个弱不禁风的,不被吓死,也折腾的五脏俱衰了。

舒宜口沫横飞讲起跟到尚方监的情形,那个鬼上身的小太监挨了闷棍醒来吓的屁滚尿流,涕泪横流地看到个人就忙不迭地辩白。宫里这种情形见得多了,众人心里也都有数,一向是敬鬼神而远之,哪年不发生几件怪事,就不是阴气森森的皇宫了。只不过当权者对此类事,一向是格杀,以免有心人钻了空子,假借鬼神行凶。审与不审,审出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小太监的结局已定。

谢玖满耳都是舒宜鬼吼鬼叫,根本没听到素锦的话。

“也就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丑鬼还当天大的事跑来炫耀。”洛妃撇唇,施施然飘回了铜镜前。

舒宜最恨丑这个字被挂到自己身上,谁骂他他都一百句两百句,甚至更多脏话等着泼回去,唯独让洛妃揍过一顿之后。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这么大声的一个丑字,他愣是脸不红气不喘全当没听到,面色如常。接着上面的话说道:

“这么大的事,除了那个万美人和两个御女,其他宫女太监都抓尚方监去了。都在那儿哭天抹泪,有个宫女都吓尿了裤子,一股子尿臊味啊——好惨的,俺听他们说,搞不好都要受到牵连。那小太监是死定了?人也不是他杀的嘛?皇帝他老人家就这这样草菅人命?”

洛妃冷笑,“你说不是他杀的,就不是啊?你亲眼看见鬼上身了?万一他是假装的,嫁祸鬼神。谁又清楚?”

舒宜手段一向简单粗暴,惹了他就一把毒药毒死拉倒,哪还知道宫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延晖殿的宫女太监都说他是鬼上身啊,难道他们都说撒谎?”他颤声反驳。

洛妃又把头揍到胸前梳头,面对着谢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他们还说皇帝万岁呢,你看哪个皇帝活一万岁了?本妃不是说小太监肯定不是鬼上身,但他也有可能不是嘛。宫里就为了杜绝这种可能,谁杀了人都说鬼上身,宫里不还乱了套?丑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这宫里,不是鬼吓人。是人吓鬼,但凡耸人听闻的事,可都是人干出来的。人,比鬼可怕多了。”

舒宜连连点头,点的脑袋都快甩到地上。“别的俺不敢说,这宫里的人的确比鬼还可怕。太他娘吓人了。成天琢磨怎么害人,东挑西挑,俺活一辈子也不觉得最毒妇人心,反而死了总算认识了这句话。这句话,简直是他娘的真理。”

“可那小太监就那么死了?”他不死心地看向谢玖。“俺倒不是有妇人之仁。就是觉得,这量刑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谢玖只得点头。事实上,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粗暴啊。

世人最爱借鬼神行事的就属皇家了,什么代天行事,乃是天帝之子,抓个珍奇异兽也说是天降祥瑞,天佑某某天子。(.la 无弹窗广告)更有甚者造反的人,也都假托天意,弄个这个预言那个警示,以助长自己的气焰。

皇家都将这一招玩的炉火纯青,里外人心都摸的透透的,自然也就更加忌讳这些鬼神之事。尤其杀人一事,不管他是不是鬼上身,人总死在他的手里,小太监只能说倒霉催的,旁人唯有摇头叹息的份。

素锦醒来就不敢再睡,起身洗漱一番,里里外外忙活,一会儿便天光大亮。

尚方监在拿人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迹,延晖宫人虽不多,也二十几个宫女太监,从延晖宫到尚方监一路鱼贯而行,不少人都瞧见了。是以巳时不到,延晖宫死人的消息就慢慢地传了开去。

小太监神秘兮兮地告诉素锦时,她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盖脸浇了下来。

不是她胆小怕事,实在是每当惠妃夜难成寐,第二天宫里进得附曝出不好的事来。她几乎对惠妃的失眠有了心理阴影。

医女换完药后,素锦见四下无人,便将听到的事告诉了谢玖。

果然,谢玖没有半点儿惊讶,像是早知道了似的,还吩咐她不要乱传。

素锦紧咬后槽牙,点了点头。其实,她想问的是现在这屋子里,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恐言语粗俗,不知就惹着了谁谁,生生将满肚子的问号全部人道毁灭,当成一道废气放了出去。

因宫人只看到延晖殿的太监宫女被抓,知道死了人,却不知根底,只当是件普通的杀人案,全然没有舒宜说的那样神乎其神。便是如何,大燕宫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下午,天气陡变,下起了瓢泼大雨。便在这时禀事太监来报:“万美人求见娘娘。”

谢玖只觉天上轰隆隆的雷声就在宁安宫的上方,随时可能劈落到她头上。

一大早咸熙宫就知道延晖殿出了事,太后派人召万美人相见,足足谈了一上午才放出来,尚方监太监又亲自去延晖宫,当面寻问了万美人,阖宫皆知。这个时辰万美人过来,分明就是尚方监太监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了出来直奔这里。

虽说谢玖不怕别人知道万美人依附于自己,可她这么明目张胆甩开咸熙宫,出了事儿就往这儿奔,这万美人倒也不怕太后抓她小辫子,延晖宫才出人命她就四处乱蹿。

“请进来吧。”谢玖头疼地道。

片刻,万美人便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一见到她,谢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美人面容苍白憔悴,眼下隐隐泛着青黑,下半身被雨淋的湿嗒嗒,裙角满是泥带。这些还都在谢玖能容忍的范围之内,只是在万美人身旁飘飘忽忽地跟着一个长条脸的女鬼,柳眉杏目,看起来倒是眉清目秀。

谢玖记得,这是延晖殿跪在她面前,自称是惠妃自己人的鬼魂。

万美人自己看不见鬼,却是个勾魂的体质吗,怎么什么鬼都往她这宁安宫里带?

一个让舒宜一张丑脸给镇乎住的齐妃还不算,又来了这么一个宫女鬼,前几天还神智不清,困在延晖殿出不来,今天就眼神清明,找上门来。

“妾身见过惠娘。”万美人轻施一礼。

谢玖恨恨地咬牙,有心搓磨她一番,又见她小脸煞白,想是吓的不轻,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起来吧。”说罢,便吩咐素锦守在门外,谁也不许进来。

延晖殿的宫人全让尚方监给抓了起来,万美人身边无人可用,两个御女早被半夜的事情吓破了胆,半步也不肯离开万美人,便是顶着大雨也随万美人到了宁安宫。只是惠妃并无召见的意思,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就把人都留在了正殿外,没让她们随万美人进来。

“娘娘。”才坐到绣橔上,万美人便红了一双眼,看起来极力克制,若不是惠妃位份高高地压上她的头上,她似乎就直接扑上前来。

万美人没扑上来而已,跟在她旁边的女鬼却毫无顾忌地扑上前来,声泪俱下。

“娘娘,求您大发慈悲,帮帮奴婢,救救奴婢。惠妃娘娘——”

“别急,慢慢说。”谢玖一句话说给一人一鬼听,眼见万美人掏出锦帕抹脸,她才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前,示意女鬼噤声。

女鬼愣眉愣眼的,倒十分乖觉,没再嚎啕大哭。

谢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起应付两个难缠的,她可没有那个能耐。

“你宫里的事我都听说了。原本我和皇上提过,皇上答应了过一两日便和太后商议后\宫众人迁宫之事,并不只你一个延晖宫。可说的好好的,不料前朝便出了大事,这才耽搁下来。谁知偏在这时,出了岔头。”

万美人抽抽鼻子。“妾身现在浑身还在打寒颤,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寒气。妾身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当场杀人的场面,当时妾身腿都软了,现在一闭上眼睛还是那骇人的场景。”

“你与太后说清楚了?”谢玖问道。“是如何讲的?”

“这种事妾身怎敢隐瞒?况那宫女和太监平时还算要好,也没有理由突然就发狂杀人啊。”万美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妾身也是第一次看到鬼上身,现在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怕那鬼,还是怕他杀人的狰狞模样了。”

谢玖柔声安抚道:“你也不必害怕,小太监鬼上身杀人,不过是延晖宫的问题,与你却无干系。”

万美人哽咽了半天,才道:“不只小太监鬼上身。昨晚……娘娘是没看到,都乱了套了,连那被掐死的宫女都是被上了身的,那双眼赤红的模样好生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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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惺惺相惜

延晖宫的那些宫鬼是玩嗨了吗,居然集体鬼上身?

谢玖仿佛从万美人那里见识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顿时都傻了眼。

“你,你说被掐死的宫女也被上了身?”

万美人眼泪汪汪地点头,雨水不知怎么打湿了她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让人看起来很是可怜。“妾身也是因为这样,才冒着大雨来见娘娘,于宫中的耳目却也顾不得了。”

太后亲允了迁宫,延晖宫上下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兴奋。这几天到了半夜,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声响,万美人便做主不管是主是仆,都聚到她所在的东侧殿里,在延晖宫最后一晚也不例外。

宫女太监在正厅,万美人和两个御女将内室照的亮如白昼,躺在榻上聊着聊着便有几分困意。

谁知万美人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便听外面乒乒乓乓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吵闹声,万美人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又恐外面突然闯进来,各自拿了个铜制的烛台半是照明,半是防卫。半晌,声音渐小,她们三人硬着头皮走出去看,才知一堆人四散躲开,都跑到了殿外。

万美人隔着门缝,看着原本在她身边的大宫女和几个太监在吵着什么,月光下那张脸白的像一张纸,眼睛直勾勾的连转也不会转,不顾旁边太监的阻拦,口口声声要见惠妃,求惠妃信守承诺。

小太监双眼赤红,上前就掐住了宫女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是你出卖了我们,都怨你。原来是你出卖了齐妃,出场了我们,不是你的话我们这一宫人也不会被惠妃迁怒!你去死!去死!”

没有人敢上前,万美人瘫软在地,连烛台倒在地上,烧了她的衣角都没有发觉。

跟在她身后的御女没敢偷看。但见万美人的反应也看出来肯定出了大事,连忙扑灭了火苗,想要扶起万美人,可惜手软脚软。自己倒被带累的倒在万美人腿上。

万美人当时也顾不上疼,只听庭院尖叫声四起,小太监又和别的太监吵起来,听起来还是一样,他们都在互相埋怨,然后厮打到了一起,最后还是一个神智清醒的中年太监在院子里找出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一人上去一闷棍才把他们制服。

“发生了这种事,妾身不敢隐瞒,便赶紧派人去了尚方监。”万美人鼻尖被她拧的通红。颤着声音道。

谢玖听了半晌无语,更加令她无语的是她竟对万美人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都让鬼给吓的肝胆俱裂的惺惺相惜之感。

“这些话,你都对太后说了?”她问。

万美人沉默片刻,“宫人们都被尚方监带走了。妾身虽在之前曾警告过他们不可多说,但娘娘知道尚方监的手段,只怕到了里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妾身害怕此时隐瞒太后,太后若从其他人的嘴里听说这些,反而不美,便……都说了。”

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能想的周全,倒不枉她将她揽为己用。

谢玖点点头,“你做的对。”

太后的眼线,遍布后\宫,她和万美人不定谁的身边就有太后的钉子。“太后可说了什么没有?”她忽问。

万美人想了想道:“太后只叫我和赵御女和王御女今日便住进凝香殿,延晖宫里的东西一样不留。妾身觉得。太后似乎知道些什么……延晖宫的事。她,她太后并无责怪妾身。”

春禧宫齐妃一舞倾天下,世所共知,后来因yin乱宫廷一条白绫赐死。可是,事情毕竟过了十几年。春禧宫几经变幻成了如今的延晖宫,她们这些人又如何得知?若不是谢玖自己能看得见鬼魂,估计也是一头雾水。

“不责怪你不就好了?”谢玖淡淡地道,眼前那女鬼急不可耐地飘到了近前。

“惠妃娘娘,奴婢真的有很急的事情想同娘娘说,求娘娘慈悲。”说着,那眼中透明的泪从她透明的脸上划过。

谢玖看过许多鬼,凶狠的,丑陋的,玩世不恭爱捉弄人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哀伤的鬼,当下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她叹了口气,对万美人道:“你身边可有人使唤?若没有,我从宁安宫先给你调过去几个暂时顶着。”

“谢娘娘。”万美人的锦帕就没离开过脸,鼻子揉的发红,眼睛也揉的发红。“太后吩咐下去,过会儿便调派些宫人到妾身这儿当差。只是妾身等不及,便自顾自的先来娘娘这儿了。”

在最恐惧的时候,惠妃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心里跟放了个小暖炉似的,热烘烘的,一股豪情直拱上脑。

她心道,以前投机倒向惠妃,只道惠妃疯疯颠颠的是个神经病,又一肚子阴谋诡计,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原来只是自己门缝里看人,将人看变了形。竟不知惠妃如此的柔情似水,连对着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妃嫔都这般柔声细气的,怪道皇帝喜欢,我是皇帝我也喜欢。

“因那些……鬼的话里带着惠妃,妾身一时嘴快溜了出去,恐太后想偏到娘娘那里,妾身解释了几句,也不知太后信是不信。”万美人越想越愧疚,虽是无心,到底给惠妃下了绊子。

“妾身回到宫里越想心里越不安,唯恐给娘娘招来无妄之灾,便顾不得什么,顶着大雨便来了。”说罢,蓦然想起似的看了看身\下的织纹绣锦的绣橔,早被裙角上的泥巴给糊了一块块灰黑,脸上顿时红了,嚅嚅地直道:“妾身无状,娘娘见谅。”

谢玖坐久了腰有些疼,挪了身子,靠着软垫侧歪到了一边。“自家姐妹,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能和你计较这个。若无事便回去凝香殿歇着吧,我坐了会儿也乏了。”

顿了顿,她问:“你可坐了软轿来?”

万美人脸上更红,摇头道:“没有。”她的人都让尚方监抓走了,连个抬轿的也没留下。

就这么顶着雨从延晖殿走到宁安宫?

谢玖诧舌,知道的是万美人急着见她,不知道的还当万美人得罪了她,在这儿受她的罚呢。大雷雨天的,在雨中穿行,她是怕大燕宫还有人不认识那个才有杀人案发生的延晖宫万美人吧?

看着那裙角的泥点子,她不禁感叹一句到底是宫里,青石铺路这叫一个干净,若是在外面,这么远的距离,到了这儿就是个泥人儿啊。

谢玖有些疑惑收了万美人是对还是错,看着百伶百俐的,却不知道哪方面就有些缺根筋。她无奈地摇头,叫了素锦进来,吩咐领万美人去暖厢歇着,换身干净衣裳,待雨小些再抬软轿给送回凝香殿。

万美人没想到谢玖想的这般周到,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地让素锦给半搀半推地架了出去。

谢玖甚至没有喘口气的功夫,女鬼已经又飘到了近前,她眼皮子下面。

“惠妃娘娘——”

“停。”谢玖摆手。

自从宁安宫搬进来个梳头手艺着著的白才人,洛妃三五不时地就往那边跑,渐渐的反而在暖华殿待的时间更多。现在卧室里只她们一人一鬼,半个闲杂人、鬼都没有,她也就有话说话。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惠妃,你知道吧?你要找的惠妃早薨了十几年了,我们不是一个人,你清楚的吧?”谢玖指着自己的脸,“你仔细瞧瞧。”

女鬼一张脸飘忽着凑了上来,眼睛几乎瞪成了斗鸡眼。

半晌,她才道:“的确,有些不一样,你看着年轻些。”

谢玖摊手,“所以,你找错人了。”

女鬼神情恍惚,就那么盯着谢玖的脸看,眼神令她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你都死了十几年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早去投胎,别在这儿闲晃了。你活着困在宫里,死了也要困在这儿吗?”谢玖见她面相不像一些鬼那般阴森恐怖,反而有两分人气,便劝了两句。

“都十几年了?”女鬼叹道。

“是啊,十几年了。”谢玖附声道。

“其实,找你也是一样的。”

女鬼突然眼晴一亮,谢玖不由暗骂了一声,她是接触的鬼多了阴气也越来越足吗,怎么就能看出鬼的眼睛还能亮?她难得好心劝劝,不领情也就罢了,看这是要黏上她的架式。不过就是同一个位份,又没什么过多的牵扯,至于的吗?

“求惠妃娘娘帮我。”女鬼做跪地求情状。

谢玖看的清楚,那双\腿飘飘忽忽地离地还有半尺高,她嘴角抽搐。“我为什么要帮你?”

女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捂唇,眼睛骨碌碌直转,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你能看见我,你也是惠妃,这样大的缘份,你就发发慈悲,帮帮奴婢吧。对惠妃娘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奴婢这里却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求娘娘您慈悲,奴婢来世愿做牛做马,报娘娘的恩情。”

谢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是这样的话。

当初小槐死磨硬泡要她帮忙,也说来世做牛做马;她帮一个老太监鬼骂了曾经欺负他的太监时,老太监也是这么说;一个宫女鬼每天重复找一个摔碎的花瓶,她找了个全新的顶上去,宫女神智清醒去投胎前也是这么说;个个儿都应了誓,下辈子特么的够她开一个农场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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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那年那人

“我对助人为乐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当成兴趣来培养。”

谢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双手抱胸,垂眸敛眉望向跪在面前的宫女。她在病中轻施粉黛,素衣薄衫,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支金钗,可那双眸沉静似水,有一股不怒自危的冷厉。

“你在这宫里生活过,应该知道这忙不是随便帮的。对着你们这群鬼,顶多就是吓吓我,可对着活人,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摆上一道,背后插上一刀。我自问没坏到人神共愤,但也没好心到舍身喂鹰。本来人鬼殊途,桥归桥路归路,死了就是死了,万事皆空,什么放不下舍不掉的,再隔个百八十年,什么也都忘光了。”

渐渐的,她的警告有些变味。

“你们放不下这个放不下那个,自己去找啊,不能因为我能看见鬼就都来找我吧?我跟你们究竟是有多大仇?你们知不知道宫里的妃嫔都怎么看我?好歹我上――我以前是以气势压人,让众妃折服,现在他娘的――”谢玖冷不丁发现自己爆了出口,将下面的话咽了个七七八八,脸不红气喘地继续道:“现在都因为你们这些死鬼,她们看我的眼神也是很害怕。是拿本宫当疯子,可能下一秒就抡圆胳膊抽她们的那种对暴力的害怕,你知道吗?!”

宫女默默地飘后两步,点了点头。其实她不知道。

她都说了什么,就让惠妃这般失态跟连珠炮似的对着她一顿狂轰?

“你知道什么?”谢玖冷哼,“不管什么时候,不分场合地点就缠着我,只顾自己的事,但凡有点儿眼色,也不能总让我当面出丑,然后还要反过来帮你们的忙啊?我的帮忙有那么廉价吗?”

宫女摇了摇头。

心道,世界真是变化太快了。她憋在春禧宫十几年。现在皇帝的眼光与时俱进,已经不流行妖媚入骨,姿容柔媚类似齐妃那一款,转而喜欢这种粗犷豪放。走真爽路子的风格。

“娘娘放心,我不会让娘娘难堪的。”她赌咒发誓,“奴婢有半句假话,让奴婢不得好死――”直到看着惠妃嫌弃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已经死了好吗?

宫女臊的没边儿,指着天说:“若奴婢恩将仇报,就让雷劈的奴婢魂飞魄散。”

轰隆隆一个雷声,宫女和谢玖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望了望天。

“上天有眼,断不会劈错好人。和好鬼的。”宫女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和谢玖说话,还是在安慰自己。

谢玖叹了口气,第一次遇到这样软趴趴求她帮忙的,她还有些不习惯。以前便是小槐求她帮忙。也是软硬兼施,见软的不行,转脸就变了张鬼脸吓她。像这宫女这样办的像个人事的,她自重生以来,还没见过呢。

果然是让皇帝给带成神经病了吗?

遇到个正常的,她反而浑身从里往外泛着别扭。

“你叫什么名字?”她无奈地问。

“奴婢绿云。”宫女垂眸,那跪姿端正标准。腰板溜直,脖子与后脊线条一致,秒杀一众宫女妃嫔。“常人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诸位娘娘如此,做奴婢的更是如此,终其一生老死宫中已经算是难得。放多人甚至熬不到年岁,便因各种或天意或人为死了。奴婢一家蒙家主照料,免于灾荒年害,奴婢万死难报。便是身遭惨死,亦无怨恨。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家妹。她身体孱弱,又胆小爱哭……不知道没有奴婢在身边照料,她又会是怎样。”

家主,想来又是和素锦一般,一家人被世家大族捏在手里,安排入后\宫暗助世家妃嫔的。

“你的家主,是……谁?”谢玖话到一半,将猜测的名字隐了下来。

“杨家。”绿云道。(.la 棉花糖)

“徐州杨氏?”谢玖挑眉,“你是惠妃的人?”

大燕皇后历代大多出自四大名门张、柳、朱、杨。

惠妃杨氏便是出自徐州杨氏正支嫡长系,可惜是庶出,活着时始终被正统嫡出的皇后大杨氏压过一头。之所以送二女进宫,完全是因为皇后大杨氏体弱,虽得皇帝敬重,多年不过只生一子二女,长子却在出生两个月便因先天不足而夭折。长女活到十三岁,也因一场风寒送了命。大长公主便是皇后嫡出的小女儿。

大杨氏死时,大长公主已经十六岁。她亲自挑选驸马,并亲眼见到大长公主出嫁。

大杨氏缠\绵病榻多年,最后几年几乎都是惠妃协理后\宫,直到大长公主的亲事一了,大杨氏心无牵挂,没过几个月便死了。

惠妃积威已久,大杨氏死后,她便代掌凤印,只可惜到死仍只是惠妃,未曾摘得后冠。直到仁宣帝即位,才追封亡母惠妃为皇后。

一门二后,可谓风光无比。只是自从惠妃一死,仁宣帝登基,皇后张伏慧有意无意压制宫中杨氏一族,仁宣帝也恐杨氏做大,在前朝也刻意雨露均沾,用其他三家压制杨氏。直到景元帝登基,张伏慧对杨氏的打击越加狠厉,后\宫但凡是杨氏一族,都被她捏在手中,唯一一个在贤王府时纳入府,并且颇为受宠的杨良媛也因难产而死。

自那之后,杨氏再无嫡女进宫承宠。

太后所代表的青州张氏,至此将杨氏牢牢压制。

至于景元帝前些天宠幸的那个杨才人,不过是杨氏十数个旁支里比较远的关系,而且并非皇家指入后\宫,是参加选秀进的宫。

谢玖不知道杨氏会不会借此攀拢杨才人,姑且不论皇帝现在对她还未厌,便是她不出手对付杨才人,太后也不会看着姓杨的有机会起来。太后与杨氏不知是做了什么仇,就是看不得杨氏好。

前世她不曾见过这位才承宠的杨才人,只不知是泯然众妃,甚至没在宫里留下痕迹,还是已经不知不觉的被太后给弄死了,反正杨才人这心,她是完全不用操的。

景元帝天赋异禀,一击即中。这杨才人若是命大,不让皇帝击中还好,若是一朝得孕,只怕死期也快到了。

皇帝子嗣单薄,如今只秦妃怀着男胎,嘉芳仪和蒋宝林也有孕在身,孩子长成不易,太后忌惮杨氏,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挤在前头生下孩子,万一一个两个出了状况,那杨才人若是男胎,分分钟皇长子的名头就落他脑袋上。

绿云半晌等不到话,抬头见惠妃似笑非笑地望着远方,双眼迷\离,不知道脑袋在想着什么的样子,顿时心头一惊。

正聊着起劲,她就能自顾自的浮想联翩,还道因为鬼缠着她,才让人觉得她不正常。可现在她没缠着她,这惠妃不还是不副不太正常的模样?

身子歪了,还怪影子不正……真真邪门儿的一个人。

“娘娘说的没错,正是杨惠妃。”绿云道。

谢玖稍稍回神,只听窗外的雨声小了些,天边轰轰的几声雷响,眼前这个不像鬼的宫女鬼满脸希冀地望着她,像是一直在等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你找的人可能已经死了――你应该知道这宫里死个把人简直是稀松平常的事。即便她还活着,若是身体健康,混的尚可便罢,如果她过的不如意呢,你要怎么办?你能怎么办?做为一个鬼,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瞅着而已,你明白吗?你帮不了她。”

绿云愣了半晌,干巴巴地道:“奴婢只要知道她是死是活,有她的消息便好了,奴婢不敢奢求那么多。”

当年她姐妹二人入宫,母亲拉着她们的手,说要她们相互扶持,荣辱与共。

家里十来个孩子,母亲除了两个弟\弟,最疼的就是妹妹这个幺女。她和妹妹相差六岁,自然是她照拂妹妹多些。可自从惠妃调她入春禧宫开始,她便再没有与妹妹见过面,甚至私下通信也没有。

她知道,她干的事见不得光。便是她一朝功成,惠妃会不会留下她的命尚且难说,她更不会将年幼的妹妹给扯进这趟浑水里。

惠妃虽应下会照顾她妹妹,但绿云不敢相信,这许多年困在春禧宫浑浑噩噩,她唯一的念头也是想要知道妹妹的下落。至于仇不仇的,死于谁的手里,旨意是皇帝下的,执行的却是惠妃,她们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她还没听过棋子能斗得过棋手的。

她只能相信天道循环,善恶终报。

“奴婢只怕,没有照顾好妹妹,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无颜面对父母祖宗。”绿云低头道。

谢玖无奈,“你这实在是个求人的态度,太端正了,害我拒绝你都觉得有些抱歉。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找人,可是我事先声明,不管人是死是活,我给你她的消息就算完,你不能缠着我一直这样那样的要求,你是继续在宫里晃荡也好,投胎也好,我的忙帮到那里就算完,你再找我,我不会理你。”

“谢惠妃娘娘。”绿云喜极而泣,捧着脸呜呜哭起来。“奴婢就知道娘娘是个好人。”

谢玖嘴角抽搐,特么不要打断她好吧,她还有一车的话没说完呢。

“好吧,你先告诉我你妹妹的名字。你死了十几年了,你妹妹若是活着,也指不定随着妃嫔的喜好换了多少个名字了,便是找也要找上一阵子。”

绿云抽泣道:“奴婢的妹妹,名唤宁兰。”

特么!

一个雷劈死我吧,谢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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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重疑窦重重

轰隆隆一个闷雷划过,.la [棉花糖]

这只是一个极度震惊后夸张的形容词,老天爷要不要这么认真?她知道她不讨他喜欢,成堆成捆的孤魂野鬼在她眼前晃,估计不是想吓死她,而是想胳应死她。这些她都承受了,就不要时不时地拿雷来玩笑了,以后还想不想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绿云口中的宁兰,和皇后朱德音身边的大宫女宁兰,是同一个人吗?

她们姐妹是杨家的人,姐姐被惠妃送去宠冠后\宫的齐妃那里,妹妹若是宁兰,她是随波逐流到了昭阳宫,还是被刻意安排到了皇后身边?此时的后\宫除了那个才崭露头角的杨才人,高位妃嫔根本没有出自杨氏一族的。

若是被刻意安排,又是谁的安排?打着什么主意?

前世她虽得帝宠,知道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到底不知根底,看到的听到的不过皮毛。这辈子她重生在世家嫡女身上,又能看到鬼,知道了更多宫帷密闻,只觉远比她想像当中的复杂百倍,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若非主事的,便是身在迷局之中怕也只窥得一二,不得全貌吧。

妃嫔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这宫女太监,只怕比她们更加复杂多少倍不止。

如同万钟插到宁安宫的钉子太监安平。

她没有将安平赶出宫,就像以前和其他人一样,该怎么对待还是怎么对待。若是在宫外自家府里,直接撵也就撵了,大不了换别人。只是宫里不同他处,换了个安平,再进来的指不定是谁的人,或者还是万钟的耳目。

她懒得多此一举,请神送神,里里外外都是耳目。还不如放个知道根底的,她还省心。

“你妹妹原在何处供职?今年多大?”谢玖沉吟半晌,方才问道。

绿云仔细想了想,“奴婢死时正是永徽十四年。那时宁兰十一岁,因当时皇帝年纪越大越信奉佛教,惠妃娘娘便将她安排在归元殿大佛堂做打扫的侍女。(.la 好看的)如今也有二十多了……二十二三岁吧。”

年龄也对得上。

谢玖心里叹息,皇后身边的宫女来历都好查找。

绿云说是知道了消息就走,谁知她是真是假,万一放心不下,她只怕应付一个昭阳宫女鬼尚且不敌,再加上一个宁兰的姐姐,生生让这两鬼联手给玩儿死。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只有屋檐流下来的水声越发清晰。她听了半刻,道:“你说的这人,我会派人去找。如今,你是不是要同我说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你们被困住了这十几年?”

绿云一脸茫然,“究竟发生什么事奴婢其实不是很清楚,左右不过后\宫争宠,你死我活而已。至于为什么被困,奴婢是被困住的,又怎么会知道呢?”

说春禧宫的他们鬼魂被困十几年,受尽苦楚。可是她的感触却并没有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宫人们深。她浑浑噩噩的,一心想找妹妹,待神智清醒了,便已经改朝换代到了景元帝三年。

她还曾经见过如此皇帝小的时候,脸蛋圆呼呼的,一双大又黑的眼睛。睫毛比她们娘娘的还要长,唇红齿白,就如同画上的仙童一般。

齐妃很喜欢他,还曾送过不少礼物。可惜当年的太子妃与惠妃是婆媳,自然也不喜齐妃。那些送过去的东西,只怕不知道被压到了哪个箱子底。

“惠妃安排你进春禧宫,是为了什么?”谢玖的脚忽然一跳一跳地疼,她坐直了身子,动了动,修眉轻蹙。

绿云面色坦然:“事过境迁,奴婢便是隐瞒也没有多大意趣……惠妃是要奴婢,暗中给齐妃下绝育药。当年齐妃宠冠后\宫,老皇帝很是喜爱她,惠妃便担心子以母贵,若齐妃生出皇子,会生出夺位之心。老皇帝一向甚为猜忌太子,惠妃不想冒那个险。”

不是毒药,而是绝育药,谢玖也不得不承认惠妃所想甚为周全。

景元帝疑心病重,他祖父永徽帝的病只比他更重,让永徽帝琢磨猜忌十好几年,愣是没把仁宣帝给弄死,连史官在自己家野史里都写仁宣帝命大,没让他爹给活吞了,实是积了十八代的阴德。

那么宠的一个妃子活生生让人毒死,永徽帝能把后\宫掀到底朝天,可绝育的话,只是生不出孩子。老皇帝本来年纪大了,生不生得出来尚且不知,他儿子孙子又多,又怎会在乎一个还没生出来的孩子呢。

可是为什么又突然从正统宫斗,一下转了画风,硬生生扭转成了yin乱宫廷,杀了个血流成河?

最后再一转,居然死后事都想好了,摆了个阵困住人家鬼魂十几年……惠妃这么阴毒决绝,他孙子景元帝知道吗?

“惠妃针对齐妃,难道不是因为齐妃暗恋太子吗?”谢玖问。

绿云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老大,以致谢玖看她身后屏风上的小鸟栩栩如生地在她嘴里……

谢玖捂脸,不忍卒睹。“你不知道?”

“娘娘是不是听错了?”绿云飘飘忽忽地,跪了半天形体有些松懈,一不小心飘高了,和惠妃视线持平。“齐妃是和一个侍卫有染,不是太子――怎么会是太子呢?老皇帝防太子跟防贼似的,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是老皇帝指的,一两年就换一批。齐妃如果喜欢太子,又怎么会和侍卫搞在一起呢?”

最后,她忿忿地道:“太子仁厚,究竟是哪里传出来这等忤逆的言论?惠妃您是一宫之主,可不能信这个,若是传出去……”她在伸出手掌在脖子上一横,“那在皇家可是死罪啊。”

谢玖默默无语,死了这么多年还这么不淡定,绿云可千万别告诉她,她也暗恋太子。

那画面太美好,她不敢相像啊。

突地,门外传来叩门声。只听素锦微颤着声音问道:“娘娘,是时候喝药了,奴婢进去了。”听到谢玖应声。她才捧着药碗进去。

几乎是走一步,她的心肝就颤一下。只觉得这屋子也不是往常的屋子了,处处冒着阴风,惠妃也不是往常的惠妃了。自个儿在屋里聊的太过热火朝天,她站在门外想装听不到都不行,隔音太不好了。

谢玖一口喝干药,只用清水漱了漱口,便挥手让素锦出去。

素锦如蒙特特赦,撒丫子出了卧室。

直到清脆刻意的关门声传来,谢玖才又换了换坐姿,望向和她脸对脸的绿云,疑惑地道:“难道齐妃真是与侍卫有染,并非惠妃有意设计吗?”

绿云再度目瞪口呆。直勾勾地盯着谢玖。

“奴婢只能说也有可能,但具体的事情奴婢也搞不清楚。”

她仔细回想,“说是在齐妃宫里发现了一件侍卫打扮的男装,如此而已。可是……我总觉得不只如此,奴婢曾经隐约看过有武功极高极的人到过春禧宫……我们那里的小槐。莫名其妙的就淹死在湖里。她以前说过,半ye起ye时曾看到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奴婢觉得,齐妃很像与人有染的样子。”

是啦,这就与小槐的话对上了。只不过小槐死前死后都糊里糊涂的,根本不清楚发现了秘密就四下乱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便被灭了口。

只不过齐妃亲口承认太子与她是敌对国家的人。齐妃极大可能是做为奸细进了宫廷,那所谓的jian夫侍卫却未必真的就是jian夫。毕竟齐妃心心念念太子十几年,于公于私都不大可能一边勾着老皇帝,一边肖想太子,一边再勾搭小小的侍卫充饥……

“你与惠妃说了?”谢玖问。

绿云摇头,“奴婢没有证据。不过是捕风捉影。不过谁也不曾想过会闹的那般大……”她神情恍惚,死前血流成河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周遭哀嚎满地,曾示意要与她做对食的太监听到她求惠妃的话,怀疑起她。居然奋起一扑想要活活掐死她。

再有机会转世为人,她说什么也不会再入宫廷。

这人吃人的地方,一世足矣。

谢玖见这绿云虽是春禧宫中鬼魂,许多事还是不知,问也问不出什么。况且听了绿云这许多当年事,不但没有解疑,反而越来越让她疑惑,便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将她这几天陆续知道的事情在脑中慢慢过了一遍。

这场雨忽大忽小,持续下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终于停了。天空一碧如洗,连一朵云彩也没有。

躲了几天,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妃嫔都给惠妃递了贴子探病,同住一宫却一直龟缩在金华殿的楚美人终于坐不住,觉得再不表示一下关心,极有可能惠妃会觉得被扫了脸面,指不定怎么整治她。

于是,用过早膳,楚美人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来到了怡和殿。

谢玖见到楚美人忐忑不安的脸不禁就笑了,她把蒋氏踢到望春宫,蒋氏还大吵大嚷一副不服管的架式,反而她没出手的楚美人吓的不轻,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真不知道该说楚美人识相的好,还是胆小的好。

“前几日担心扰了姐姐养伤,一直没来,还望姐姐别见怪。”楚美人绞着手帕道。

“哪里,都是自家姐妹,你也不必多礼,我想见你了,便叫人请你来也是一样。”谢玖有些遗憾,多么听话的一个小伙伴,偏偏入不了皇帝的眼,想起她就要抽上一顿疯,算算她的旧帐。

楚美人一看惠妃表情里面没有任何不满,才终于放下一颗心,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还没咽下去,便听外面高洪书扬声道:

“皇上驾到。”

楚美人一口茶呛到,咳的眼泪都喷了出来。

要不要这么巧?!

她一路进宫究竟是踩到了谁家坟头,惹上哪路鬼神,次次到宁安宫都让皇帝堵个正着,皇帝一次比一次不耐烦,她只怕和惠妃关系还没搞好,就先让皇帝给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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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博弈

顾宜芳就是在楚美人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中冷着一张脸走进了卧室。

楚美人越是想忍住咳,憋的脸红脖子粗的,反而咳的更厉害。她跪伏在地,一手捂着嘴,全身都开始打颤。开始时她就是担心惠妃受伤,皇帝像以往那样三五不时来宁安宫秀秀存在感,万一撞见皇帝反而不美。

上一次惠妃和皇帝闹翻,冷战了大半个月,她虽不清楚原委,可也感觉出皇帝看她的眼神一次冷过一次。为免被皇帝的暴脾气波及,她力求在皇帝面前降低存在感,但凡有出头的机会,她都恨不得绕着走,更不要提太后有意无意要她多亲近惠妃的意思,她根本是当做耳旁风,吹过就算。

惠妃还好,有心拉拢她,两好凑一块儿,她也认了,反正她进宫来就是服侍皇帝的。

可现在问题不是惠妃看不上她,要搓磨她,而是皇帝看她不顺眼,一次两次,她再傻也看出来了。那眼神跟含着冰碴子似的,恨不得用眼刀就戳死她。

当初她还暗自欣喜,皇帝年轻英俊,便是服侍起来她也是心甘情愿。只是世易时移,她现在宁可进宫服侍的是个温柔慈祥的老皇帝,也不想遇到这么个神经病,分分钟翻脸的节奏。

如今她是美人位份,例银也足够她过滋润的小日子――如果惠妃不是三天两头有病,她得随礼,就更好了。不受宠而已,可哪一天到了皇帝跟前,万一皇帝看不顺眼,跟蒋氏一样连降三级撸到采女,易美人直接撸到御女级别,别说过清闲日子,在这跟高踩低的宫里,苦日子有的吃了。

所以,她是宁可守着这个虚位到死。也不敢再起地争宠斗狠的心。

顾宜芳浓眉拧着,冷冰冰的视线在楚美人身上划过,他认不出是哪个,但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宁安宫他眼前晃荡存在感的人。(.la 无弹窗广告)他打心里往外烦。

谢玖也被楚美人这番激动的反应给镇住了。

不过是挨挨皇帝的冷眼冷面,又不是真的要弄死她,至于的吗?

她脚上有伤,便只在榻上做了个福礼的姿态,他见皇帝一脸不耐烦,眼神直往地上瞟,心里暗叹楚美人让皇帝给吓破了胆,皇帝这些天心情不好,指不定就拿她开刀。

“楚美人,你先下去吧。待我脚上好些了,咱们再聊。”

这话不说还好,顾宜芳一听又是姓楚的美人,眼刀子嗖嗖补了上去。

“别啊,朕过来坐坐而已。可别让朕扰了你们这对好姐妹聊天的雅兴。”

遇上楚美人,皇帝就又不会好好说话了,谢玖头疼。

楚美人捂着嘴又咳了两声,脸色涨红,站在地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陛下圣安。”她嚅嚅地道。

“陛下到这儿来是看我来了,还是看我们聊天来了?”谢玖巧笑颜兮,娇嗔的勾住顾宜芳的胳膊。说完。暗地向楚美人甩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出去。

偏偏楚美人皇帝恐惧症极其严重,没得皇帝的发话,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擅自动作就杵了皇帝的肺管子,把这些天\朝政不顺的气全撒她头上。

谢玖惊诧地瞥了眼楚美人。这是吓傻了,还是装傻在皇帝面前露脸呢?

这可不是她瞎琢磨,妃嫔争宠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就这么可怜巴巴地一张苍白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见犹怜的狐媚样儿。历代多少皇帝就栽这一套上了,当今这景元帝又是个神经病的底子,喜欢什么样儿的也没个准路数。(.la 棉花糖)

顾宜芳眼睛横过去,“惠妃让你下去,你是耳朵有问题?”

“臣妾告退。”楚美人憋了好大一口气,福身一溜烟就走出了怡和殿,直到走下台阶那一刻,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她才长长出了口气,特么的后背又湿了。

顾宜芳抬眼看了看谢玖,眼神平静无波,她看不出丝毫情绪,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景元帝三五不时地爆发一下,她还能视状况顺毛摸\摸,这样将全部情绪敛起了,就这么憋大发了,一旦爆出来,她可没把握能给捋顺了气。

“脚好些了吗?”顾宜芳淡淡地问道。

谢玖被他这莫名的高气压也弄的有些气不顺,莫名的就有种压抑感。

“好多了,肿消了不少,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走了。”她浅笑盈盈,望着他的眼神温柔的几乎掐出水来。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嘴角扯了扯,算是笑了。“这几天前朝事多,没过来看你,你多担待些。需要什么,叫人去找高洪书。”他一边说,一边蹬掉了脚上的靴子一甩,甩出老远,翻身上榻偎到了谢玖的里边。

“朕乏了,在你这儿眯会儿。”他闭上眼睛,沉声道。

这绝对是气大发了的节奏。

谢玖腐着腿姑且不论,就是手脚灵便的时候,在皇帝动了真气的时候还是不敢上前,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她拿眼扫了高洪书一眼,不知道皇帝这又是犯哪门子轴。

谁知高洪书满眼希冀的望向她,估计是想她哄哄,把皇帝给答对乐呵了,回去含章殿也就不搓磨他们那帮子\宫人。

一肚子馊主意,拿她顶岗上前,做了炮灰,谢玖在心里连呸三声。

高洪书见惠妃都露了怯,摆明不想出头,也不禁缩缩脖子,蔫巴巴地去了门外守着。

这几天皇帝倒霉到喝口水都塞牙缝,一步一个坑,各种不顺。刺王杀驾的事几天下来也没个准谱,不过是收拾了几个失职的御林军。端王马术精湛,若非这几年身体越来越胖,当天又饮了不少的酒,也不至于摔断了腿。那么胖的身子成天窝在榻上养病,就是屋里堆满了冰,还是热的他浑身起了热痱子,好不凄惨。而太后知道了小儿子的处境,心疼的无以复加,见着皇帝就报怨,见不着还特别把皇帝找去抱怨,话里话外埋怨端王不小心。

端王憋屈,太后憋屈,皇帝比他们更憋屈。

自文华阁大学士左丘兴被处决,内阁便少了一人,皇帝看好翰林院侍讲学士程净,旨意才到内阁便被驳回,首辅朱维中直言拒绝,道先帝常言此特旨擢拔入阁,帝位居高位易被蒙蔽,理应廷推,经由九卿及各科道官员共同推举阁臣,最后由皇帝圈定。

大燕建国之初,内阁置七人,是以侍读、修撰、编修等职入阁,官位不足五品,不过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后来几经更迭,权力加大,加封的爵位、兼任职位也越高。永徽帝强权,内阁尚敢驳皇帝旨意,仁宣帝仁厚,更加倚重内阁,使得内阁决策权越加扩张。

翰林院侍讲程净出身书香世家,满腹经纶,常为景元帝讲读书史。此人看待事物往往一针见血,言辞锋利,可手段却甚为圆融,并不偏激。

而内阁举了几个人,里面赫然有左\派余党,甚至连人才凋零的杨氏一族也拎出来了。

皇帝看重程净,一是他的确才学过人,最重要的还是他与四大名门没有过深的交情,算是官场难得的一道清流。他费了吃奶的力气,把杨氏给压了下去,左氏也连\根拔起,好不容易打了个翻身仗,转眼就让朱维中打了一闷棍,抬出先帝来压他。

大燕四大名门,各个存在的历史都比这个朝代还要长,左右制衡了朝廷不知多少年,皇帝既发了狠,就绝不能容忍他们再起来。

杨氏、左氏都自顾不暇,朱氏和张氏明里暗里不和,可又不能当真撕破脸皮,四大家族就剩他们两家,谁都不是傻子,也都看出皇帝这是冲他们使黑手了,连带着平日的小打小闹都收敛了不少,渐渐暗有了联合的意向。而且远不只如此,居然还拉拔早被排挤出权力中心的杨氏,妄图人多势众对抗皇帝,这场君臣博弈,渐渐步入高\潮。

太后在儿子和哥哥的斗争中,自然是向着自家儿子的,一边在宫里打压皇后,一边抬举张妃,对着代国公里挑外撅,好一顿甜枣往嘴里捅。

代国公倒是闷棍挨多了,硬给打出了经验,两边吊着,谁也不得罪,只是多少还是偏向了朱家,唯恐他这小外甥收拾完朱氏,就倒出手来捣鼓起自己。

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气,母子俩成天研究冲谁下手,聊聊到了端王那儿,太后就是各种埋怨,什么什么就都想起来了。

皇帝也憋着气,怎么听太后的话怎么不顺耳。什么端王大意,乱出风头,赶情他弟\弟替他挡煞还挡岔了道,就应该那马一蹶子踩他这个皇帝腿上就好了?

每日跟在皇帝身边的高洪书,可算是领教了皇帝神奇的脑回路,别人说什么都能杵他肺管子上,看天觉得高看地觉得厚,看谁谁都不顺眼,照镜子都斜着眼睛。不过奇怪的是,皇帝憋屈着,不知是没倒出功夫来,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没冲含章殿下手,一众宫人庆幸之余,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都怕皇帝憋到了极致,一旦爆发就来个死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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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交心

高洪书那是谁?

在皇帝手底下搓磨成精,修炼成妖的人物,一看皇帝状态不对,三五不时地就提提惠妃,琢磨把皇帝牵到宁安宫遛遛,让惠妃抚慰抚慰皇帝受伤的小心灵也好,发泄一顿也好,总是那肚子的气撒出去,他也就安心了,省得整日间提心吊胆皇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神经病。[.la 超多好]

谁知到了宁安宫,皇帝蔫了,惠妃也不接招,装聋作哑似的,外面的什么风风雨雨的权当不知道。

这惠妃他算看明白了,宫妃一百个里也挑不出这么一个人精儿,看人眼色那真是一等一的。皇帝乐呵的时候,那小利爪子往脸上挠的一道子一道子的,真见了皇帝震怒,绝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没打算当皇帝的解语话,知疼知热的知心姐姐。

有好事,皇帝自个儿就捧到惠妃眼巴前,一旦让惠妃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撒丫子比皇帝那匹千里马跑的还快。

也不想想,皇帝真憋出神经病升级版,受搓磨的人里面有一个算一个她绝对首当其冲。高洪书暗自咬牙,越发觉得服侍皇帝是个苦差事。

皇帝眯着眼,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入睡,轻声打起了打酣。

四五天没见皇帝似乎有些瘦了,脸色憔悴,睡梦中浓眉还是皱着,看上去郁结于心。谢玖躺在他身旁,本来想着和皇帝一起睡个午觉,谁只知道闭上眼睛满脑子想的就是托她找妹妹的女鬼绿云,想的头都要炸成一锅浆糊。

绿云一根筋认准只有她能帮她,所以便只求了她。奈何这帮子鬼就爱乱蹿,没准儿聊聊天又求到别处,就有鬼好心给指点一二。

如果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她没准真能一手遮了天,可问题宁兰的顶着皇后身边大宫女的名号,来头太大。因着昭阳宫焦脸女鬼在宫中甚为霸道。众鬼也都爱探探昭阳宫的底,三五不时瞧瞧热闹。

万一绿云从旁的鬼那儿打听出来,反为不美。

可若是编个假人出来顶宁兰的名头让绿云认一认,一来谢玖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也觉得这做法有点儿缺阴德。

糊弄人,她得心应手,吃亏上当都算那人没长心眼儿,活该受骗。可鬼不同于人,人死变鬼,还有各种可能,但鬼说不准以后变什么样,那是人家从生到死唯一的念头,如果折在她手里,她还没做只怕以后一辈子都背负着歉疚。

如果她心心念念那个死去孩子的去向。有人明知道却还是骗了她,不管任何理由,她撕了对方的心都有。

以己度人,她不忍。

顾宜芳睡着了,就没有醒着时那么老实。安安分分地横躺着。他一个翻身就冲谢玖抱过来,越凑越近,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两下,吧唧吧唧嘴,就又接着睡。手横在她的腰上,腿却离着她老远,似乎睡梦中还有意识不要碰到她的脚。

谢玖的心忽地一软。

天色渐晚。卧室已经是一片漆黑,平日素锦收着夜明珠,到了晚上才拿出来,如今皇帝在这里小睡,想来素锦长了一肚子的胆也不敢在这儿时候捧着夜明珠进来。谢玖瞪着眼睛,望向庭院里挑起的宫灯。隔着窗户灯光越发微弱。

隐约,她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陛下……陛下……”高洪书捏细了嗓子,跟叫魂似的。

谢玖知道这是到了晚膳的点儿,高洪书壮起胆子叫的却跟猫叫似的。她微微侧身,手轻轻摸到皇帝的脸上。还不等她开口,便听他口齿模糊地道:“什么时辰了?”

“天黑了,应是酉时末吧。”谢玖轻声道:“高总管方才叫门,大概到了晚膳的时候,陛下起来用些?”

半晌,顾宜芳才道:“朕居然睡了这么久。”

接着他问:“朕的睡相不好,有没有碰到你的脚?”

谢玖轻笑:“没有碰到,陛下的睡相很好。”她支起胳膊,正要起身,顾宜芳腾地坐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她扶正。她甚至来不及感慨一下小皇帝的温柔细心,就听他嗷地一嗓子:“高洪书,掌灯。黑乎乎的朕什么也看不清,你就是这么当差的?”

话音未落,只听吱嘎一声门响,宫女人手一支烛台鱼贯而入,素锦手上捧着夜明珠,顿时卧室内亮如白昼。

谢玖心里忍不住向低眉顺眼的高洪书挑高大拇指,怪道皇帝身边离不开他,真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摸准皇帝的脉,就知道他一起床要什么,早早备好了这许多的烛台。

宫女才出去,跟着便进来手捧膳食的太监,干脆利落地摆到了桌上,一时间菜香四溢。

顾宜芳皱了皱眉头,“搬到榻前来,朕和惠妃在榻上用膳。”

“陛下,这样窝着多难受,你不用――”

顾宜芳挥手打断她,“陪朕一起。”

高洪书酸倒一片大白牙,又招回了往外走的太监,几个人合力将摆满了菜肴的桌子搬到了榻前。

皇帝心情不好,一顿饭吃下来也没讲上几句话。

高洪书便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两货有这么相对无语的时候,心里便拿不准主意,在皇帝吩咐撤膳的时候,便问道:“陛下是留宿,还是回含章殿?”

顾宜芳一个眼神扫过来,高洪书激灵打了个寒颤,得,算他多嘴。

“才用过膳,陛下下去走走,消化消化食儿吧。”谢玖劝道。

顾宜芳倒头又躺榻上,瞪着大眼睛望着上面。“不要,朕心里难受。”

这样吃过就倒着,只怕你就不止是心难受,胃也要难受。谢玖话到嘴边,叹了口气,又咽了回去。

“陛下有什么事想和我说说吗?”谢玖关切地望过去,“朝政的事我不懂,也不知道陛下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但我信陛下,总能扛过去,没有什么事能难倒陛下。”

前世活过一遭,她也知道景元前期是皇帝过的最憋屈的几年,各种不顺各种挡道下绊子,皇帝是深一脚浅一脚,硬淌过去的,到底让他披荆斩棘,一路冲了出去,成就一代铁腕皇帝。如今后\宫与前朝隔绝,她也无意打探虚实,不过是看小皇帝心烦,略表关心,顺带刷刷好感度。

谁知顾宜芳横眉立目,那嘴跟开了话匣子似的,一开就没了把门的,那个朱维中怎么结党专权,给他找别扭,代国公怎么打着小算盘坑他,太后只知道心疼端王,拿小儿子当宝,他这个皇帝反而是根草。

这么一堆烂事,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他来。

小皇帝没有证据,却认准了此事与大长公主脱不了干系,现在收拾不了她,倒由着言官参驸马程家嫡长一支各种小辫子,皇帝顺手就连撸三个程家大小官员,解了解气。

听得谢玖嘴角直抽抽,她就是客气客气,皇帝要不要这么实在,肚子里有什么往外倒什么?他们就是不纯洁的男女关系,还没到掏心挖肺,知己良友这范畴啊!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她可没打算破。

可她也不敢打断越发激愤的皇帝,谁知这时候情绪一断捻,再接上来是个什么状况,这气就不定往哪撒了。

谢玖暗骂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生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前世景元帝最忌后\宫干政,连妃嫔提提前朝的事,他都能把脸子甩到三丈开外。如今却不知小皇帝是转了性子,还是真让这些糟心事儿给气大发了,口无遮拦,对着她居然就好一顿神发泄。

“总有一日,朕一个一个都收拾了他们,仗着先皇仁厚,他们权势做大,居然现在就敢骑在朕的头上。让朕憋屈,朕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谢玖握\住顾宜芳的手,实际上她腿脚灵便的话,更想直接骑到他的身上,直接扑倒吃干抹净,只求止住他那张嘴。特么,她不想听这些皇帝这些私\密事,不想听皇帝的憋屈事,万一小皇帝自尊心上来,想到曾在她这儿如此失态,连让大臣欺负的事都说了,就此一辈子不见她都有可能啊。

顾宜芳情绪激动,脸都拧巴红了。

直到谢玖微凉的手抚到他的手背,他才微微回神,望过去便是她温柔似水的眸子,里面映着他,他的心莫名一定。

“朕不会总被他们左右。”顾宜芳道。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她,眼神飘忽着似乎在问她信不信。

谢玖毫不犹豫地点头,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我相信陛下。陛下年少有为,郑家状告左丘兴贪墨案,陛下一查到底,并未因他位高权重而有所轻缓;柳妃一家也是,陛下当机立断,是英明之主的作为……我不懂前朝那么多,但看陛下处理任何事都杀伐果断,坚毅有为,定会成为一代英主。”她绕过前朝弯弯绕绕,专挑了两件和后\宫有牵扯的案子。

顾宜芳眼睛一亮,回握她的手,扯出一抹灿烂的笑。

“朕就知道,阿玖是最了解朕的。”他说,“那个朱维中仗着先皇倚重,让他做了首辅,居然允他一切政务票拟专定,既是这样太\祖又何必废除中书省宰相制度……”

让她嘴欠!

谢玖僵笑,特么好想一嘴巴抽自己脸上。

受打击的小皇帝伤不起,生生从神经病拧巴成了话痨,还是什么不能说,什么就一个劲地往外漏。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她早晚是个被灭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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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请旨

仁宣帝仁厚,治下宽松,给了朝臣极大的决策权。很多时候与朝臣理念不合,他居然也会退让,并做出反思,大臣们喜欢仁宣帝,文人们敬仰他。可景元帝不喜欢,他更喜欢祖父永徽帝一呼百应,集权强硬的作风。

如果说在登基之初,景元帝尚有几分仁宣帝影响下,对朝臣抱有很大的善意,用开明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的话,几次政令推行不出。世家大族频频动作,几次旨意皆被封驳之后,景元帝脆弱的小心灵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当皇帝当到让朝臣拿捏,无非欺他帝位不稳,拿这帮老狐狸没办法。

当皇帝就要像祖父那样杀伐果断,乾纲独断,这才显出皇帝的本领来,要不然大臣扣个皇冠坐上龙椅,和皇帝又有什么不同?!

“朕已登基三年,他们还敢和朕玩这一套,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廷推是怎么回事?九卿六部,早已经盘根错节,数数他们哪一家都有扯不清道不明的姻亲关系。”顾宜芳冷哼,“大燕的权力顶峰全是一堆七弯八拐的亲戚,左右互博,利益相关。万钟就是朕的一把剔骨刀,早晚把他们连皮带肉地分个干净利落,渣儿都不给他们剩!”

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特么小皇帝那画匣子往外掏了大半个时辰,听的她耳朵都自动竖起屏障想人工隔绝了他。

这是能和后\宫说的话?她听了心肝都要颤乎碎了。

“阿玖,你怎么不说话,是吓着了?”顾宜芳忽然发现身边没有应和声,一看谢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谢玖抡圆了一巴掌就想乎过去,知道吓着她,他还一直说,那嘴巴就不能有个把门儿的?!

她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修眉轻蹙。“我是不懂朝中的那些左右权衡,听着可是怪吓人的,里面居然有那么多弯弯绕绕。(.la 好看的)”

顾宜芳冷笑,“什么弯弯绕绕也不过是想把朕绕晕乎了。全听他们做主罢了。”

“想不到陛下万乘之尊,对着朝臣也如此难做。”谢玖僵笑,摸\摸他的手。“这般陛下更要注意身体,可别一时不顺心就不按时用膳,身体是陛下自己的,更是天下百姓的……也是阿玖的,身体强健,才有力气对抗种种磨难。”

还有,有力气搓磨臣工。

“这几天把朕给气大发了,就在阿玖这儿吃多了点儿。不然看着就腻。”顾宜芳终于有了笑脸,握起她的手亲了亲。“这几天一来是忙,二来朕胸口憋着一口气,看什么都不顺眼,便想着别来给你这儿找不痛快。你脚上有伤。再让朕一时无心这语伤到了心,反为不美。”

“没想到和你聊聊,朕心情倒是好多了。”

谢玖不曾想到皇帝居然是这么样的心思,心头不禁一软。

“陛下若不嫌弃阿玖什么都不懂,让陛下有对牛弹琴之嫌,阿玖随时洗耳恭听。”她硬着头皮道,皇帝的话都说到那儿份上。她再不表示,就真是连头听不懂人话的牛都不如了。

顾宜芳笑笑,手臂一横,“来,陪朕躺会儿。”

谢玖见他没接话茬,暗自松了口气。一步一步蹭到了皇帝身边,头枕着他的肩膀。皇帝诚心以待她是感动,可也架不住三天两头就往她这儿倒朝廷上的事。后\宫争宠斗狠她十项全能,朝廷上的事儿她可是有多远躲多远,半点儿也不想掺合。

“阿玖真是朕的解语花。”他在她耳畔轻声道:“不要变,就做朕一辈子的解语花。”

顿时,谢玖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这算是预约她这御\用垃圾筒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陛下政务繁忙,阿玖真不想提起后\宫的事,让陛下烦心。”她心道,不提是真堵不住小皇帝那滔滔不绝的话匣子。其实当不当那解语花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可皇帝神经病,今天一出明天一出,后天可能看事儿就反着来。明明是他主动说个不停,过阵子就能生生想成她有心干政,万一再让万钟那御\用的剔骨刀把她这朵解语花给剔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陛下可知道了延晖宫的太监杀人一事?”她问。

顾宜芳声音低沉,“据说死的有些蹊跷?”

太后埋怨端王不小心,端王大意,端王受了无妄之灾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句延晖宫太监杀了个宫女的事,虽未明说和鬼怪有关,太后却扯出中元节时要不要请佛道两家都请进宫来,念经也好,摆个阵法也好,除除最近宫里这秽气。

不止太后觉得宫里秽气,他也这么觉得。

他这一年的发生里里外外的糟心事儿,比仁宣帝一朝四年都多。

如果不是他登基时日尚浅,还没造成什么民怨,舆论尚在控制中,估计各种天遣示警之类的说法就都冒出来了。

“是延晖宫里那些鬼在作怪。”谢玖将万美人所说的话,又详细地转述给了皇帝。

“怎么以前好好的,她一住进去就什么糟心事儿都出来了?”顾宜芳怀疑地问道,不能怪他多心,这帮子妃嫔为了争宠花样百出,他去一趟御花园能接连偶遇十几二十个争奇斗艳的妃嫔,坐在含章殿里一天就有七八种汤汤水水调着样儿让她喝,咳嗽一声就各种偏方灵药都献上来,连太后寿诞献歌献舞的几乎挤破脑袋,那小眼神飞的他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该接哪个。

保不齐万美人是个什么心思,借着此事往惠妃这儿凑,也想像楚美人似的近水楼台混个脸熟,没准半夜就爬上他的榻……

他伸手揽住谢玖的肩,欣慰地一笑。幸亏有小阿玖横在那儿,自从他处置了蒋氏,阿玖抽了易氏一顿大嘴巴,这群宫妃才算多少消停一些,便是这样还有胆大包天的,有事儿没事儿在他面前晃悠。

真如开闸的洪水,堵都堵不住。

谢玖哪知道他心里想的是那些女人,只道他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眼光毒辣。

“陛下英明,其实……那春禧宫事发后被阵法所封,万美人一干人为了迎宁妃入宫,打算献献殷勤,打扫一番,谁知阴差阳错倒把阵法给破了。”

“万美人那双欠手。”

顾宜芳皱眉,“宫里处处阴魂作祟,还说什么皇天庇佑,朕都快被他们闹的焦头烂额了。也不知道是谁摆的这个阵,真能遇到这等有用之人,朕就把这帮子闲的发慌,成天在宫里闲晃荡的鬼全给封了,让他们还作还闹。”

事到如今,谢玖也不得不佩服皇帝神奇的脑回路。

她小心翼翼想要避开皇帝亲祖母那狠决的手段,谁知道人家小皇帝根本不在乎这是哪个的手笔――其实想想也知道不是惠妃就是永徽帝,反而更关心这等绝妙的手法最好为他所用。

她能说,这就是皇家体质的真相吗?

根本不问过程,只要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们半夜上身杀人,可能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但我总是心里隐隐不安,如今延晖宫没有封住他们的阵法,若有一天他们失控,在宫中乱窜要怎么办?”谢玖犹豫着,将绿云找到她这里的事说给皇帝听。

万一有一天,其他的鬼也像绿云一样恢复神智,或者就如同现在一般浑浑噩噩的,满宫找人附身,谁也架不住这顿作。

太后请的那帮子道士,却不知是的没本事,还是受人指使没使出相应的本领,皇帝根本是不会用的。这仓促之间,要去哪里找人对付他们?

其实,她更害怕的没有对皇帝讲出来。如果那些鬼和绿云一样找上她,却没绿云那样清楚的脑筋,拿她当十几年前弄死他们的惠妃来报复,还不玩儿死她?!

“你的意思是?”顾宜芳隐约察觉了谢玖话语中的笃定。

谢玖缓缓支起胳膊,凝视着顾宜芳深遂黑亮的双眸。她的身体挡住了夜明珠的光,使得他的脸一半明半暗,他回望着她,眼神暖暖的没有半分猜忌。

“阿玖上一次去延晖宫时,春禧宫的宫魂一个劲的只是求饶,他们活在十几年前,一道口谕赐死齐妃,他们也跟着陪葬。他们神智不清,浑浑噩噩无法思考,我想……”

顿了顿,她继续道:“陛下能不能发一道没有盖印的圣旨,赦了他们,或许他们心愿一了,也就投胎去了。陛下怜悯权宜,他们就此脱离苦海。”

半晌,顾宜芳眼中一抹嘲讽划过。

谢玖低眉敛目,“是阿玖唐突,陛下恕罪。”

顾宜芳嗤笑,“没什么唐突不唐突,朕知道你是心存善念,总想着帮那些鬼。”他叹了口气,“朕的圣旨朱维中三番两次的驳回,在人那儿行不通,却只能骗骗鬼了。”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谢玖趴到顾宜芳的胸口上,柔声道:“陛下是圣明天子,为了孤魂野鬼特下圣旨,实是宅心仁厚,这等事阿玖连听都不曾听过……陛下……”

她仰头亲亲顾宜芳的下巴,心里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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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消息

皇帝的底线她到现在还没探到底儿,这怎么能不让谢玖欢喜?

她亲着亲着,就奔了上面,.la [棉花糖]她出这主意固然是死马当活马医,能把这群惹不起的鬼给送走了最好。可若真出动了圣旨,她想都没想过会这么轻而易举。给鬼魂下圣旨,也就景元帝这小神经病干得出来,换二儿一个皇帝不把她活劈了,也得骂个狗血淋头。

她知道,别人可以不拿皇家的威严当回事,皇帝自家可宝贝着呢。

那圣旨就如同武将的刀,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他们自家人领了圣旨都焚香供着,更何况是给个不归大燕皇帝管了的鬼魂,景元帝这一出,真令谢玖心里跟七八只猫挠似的。

说景元帝有赤子之心也罢,总归他是相信了她,才应下这别人看来荒唐的行为。

可惜她前世没得着好时候,遇到的是个冷心冷肺的之后的景元帝,谁料想得到这年轻的小皇帝竟是这么个大宝贝,听之任之,不管她说什么,下意识的第一想法是相信她。如果不是被这样对待着,别人就是说破大天,她也不会相信景元帝居然会有掏心掏肺对人好的时候。

她越想越激动,亲着亲着就开始下道。

“这么激动?”顾宜芳情动,微喘着问道。“你,行吗?”

谢玖笑,伤了第一天他们不就滚了chuang单了,现在问这话的时候他过脑子了吗?

她没回答,只是身体贴过去,舔了舔他的耳廓,他呼吸一下子急促,翻过身就将她压在下\面,狠狠地吻住了她那张作乱的唇。

高洪书在外面听到里面一阵一阵的声响,终于喘了口长气。

总算功德圆满,没白来宁安宫这一趟。

直到大半夜。高洪书终于觉出不对劲来了,皇帝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嗯嗯啊啊,连他这没蛋的都燥出满肚子火。(.la 好看的)赶情惠妃这是下了狠手了。生生想玩死小皇帝的节奏。

下半夜可下没了动静,高洪书涨红着一张脸擦了擦满脸汗。

皇帝许是累脱了连水都没叫,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那红光满面,眼睛嗖嗖冒着光,高洪书看着眼皮都直抽抽。这俩神经病就作吧,惠妃好歹也算个病号,就这么没羞没臊地整了小半宿,真是仗着年轻瞎搞一通。

一整天。皇帝就跟泡在蜜罐里似的,看着眼角都带着笑,连大臣都觉出不对劲。

这几天皇帝头上飘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他们都看习惯了。这冷不丁换了个风格,还真是承受不起。有的吧唧过味儿的就觉得皇帝肯定肚子里憋着坏,不定又要拿哪个出头鸟开刀,立马提高了警觉,反倒越加心惊胆颤。

高洪书知到根底,心里稳着呢,冷眼旁观金銮殿下各色人的各色表情。

下了朝,皇帝一边走一边夸高洪书。吃得辛苦,又得力。

高洪书心道,您老辛苦,折腾了一晚上,他一个光头太监能辛苦什么?不让皇帝成天撒着欢的搓磨就算捡着大便宜了。

他心里腹诽,一见皇帝抽出圣旨洋洋洒洒就往上写。眼珠子几乎没瞪出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两天皇帝的圣旨才让内阁封驳,好悬没气死皇帝,沉着一张脸都快砸脚面上了,今儿这是从惠妃那儿吸足了精气。又要开始作?这让人左脸打的还不够响,硬贴着右脸往上送?

片刻皇帝就写好了,随手扔到高洪书手上。

“不用送去秉笔监盖印,直接送到惠妃那时,你就听她吩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la 棉花糖)”顾宜芳淡淡地声音道。“收好了,别让人瞧见。”

这些日子他就憋着股邪火,那些个大臣给他难堪,一次次让他说出的话怎么出来的又怎么给捅回去,他憋屈,他知道能拿底下那帮宫人撒气。可明明是那帮大臣给他气受,他拿他们没辙,如果就撒到身边服侍他的人身上,这种感觉更让他窝囊。

他琢磨着不出几天,就会把自己给憋爆了。

可他不敢去宁安宫,越是想就越不敢,生怕又像前些子一个不顺心就开始拧巴起来。

阿玖脚上才伤了,这时候赶过去给人气受,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昨晚是他失态,该说不该说的,对着她一顿发泄。

他自开荤来经历多少女人他也记不清了,可头一个看着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他就想对她掏心掏肺,把多难堪的事儿都往外倒。她只是短短几句话,也跟明媚的阳光似的,照的他心里暖烘烘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心灵交流之后,紧接着就是另一场酣畅淋漓的身体交流。

舒爽的他连全身的毛细孔都舒展开了。

皇帝简简单单一句吩咐,高洪书脑子里可转了七八十圈不止。

什么圣旨不盖印,闹着玩呢?还别让瞧见,问题是这圣旨的作用不就是拿出去一戳在那儿吓倒一片吗?

但凡和惠妃扯上边儿的,他心里就发毛。直到晌午找到个没人儿的时候偷偷拿出一看,几乎没吓出尿了。他素来知道皇帝会在神经病的路上越走越远,可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皇帝已经远远地将他们这些人远到了后头,一去不返。

绿云自顾自地留在了宁安宫,等到谢玖发现她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她在宫里墙角那儿飘荡了多长时间。

在谢玖还还不及赶她走的时候,舒宜不知从哪宫哪殿里飘了回来,一见到宫里出现了陌生的女鬼,笑的八字眉和八字胡一个节奏地乱颤,齐妃让他吓到赶紧离开阳间这岔,转瞬间不知道抛到哪去。

好一番殷勤问候,从名字问起,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仙乡何处,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绿云十几岁入宫,年幼时纵是在村庄生活,也没遇到这么无赖的,怎么躲都没用,她往左飘他也往左,她往右飘他也往右。她求救似的飘到了谢玖的近前,谢玖这才挑了挑眼皮。

“你们都该去哪儿去哪儿吧,在我这儿乱飘算是怎么回事?”

舒宜三角形的脸笑的抽抽,“是啊,绿云姑娘是吧,我在宫里没见过你,要不我带你去逛逛,认识认识新朋友?”

谢玖眼皮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这还没琢磨好要不要对绿云说,要说的话要怎么说,立马就有人过来拆台子了。

要说她运气好吧,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最近身体就一直没好过;要说她运气不好吧,有皇帝宠着罩着,连太后那么看她不顺眼,为了压制皇后都让她插手了些宫务,她这体质算弄不明白了,反而办事是怎么也不会顺。

“奴婢想在这儿等。”绿云低头,一副我很可怜,但你怎么撵我我就是不走架式。“奴婢了了这个心愿,也就心甘情愿地去了。”

“你有什么心愿,俺帮你了啊?”舒宜热情地搓手。

谢玖咬牙,哪凉快哪待着去得了。看他这一天天乐呵呵的模样,她虽比不知道他活着什么是个什么样,可也比旁人不知道快活多少倍。这究竟是心大,还是没长心哪,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宫里混下去了。

外面叩叩两声敲门声。

这是素锦养成的习惯,生怕打扰了惠妃和哪位的谈话,她冒冒然进来再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谢玖听到绿云小声的说声不用,便见素锦迈着小碎步到了近前。

“娘娘,宫里的安平说有事求见娘娘。”惠妃特性,连心腹安春花真都不是十二个时辰帖身服侍,更别提连外围那些粗使宫女太监,他们想见自家娘娘也还需要先向大宫女递话。

素锦是谢家安排进宫的,对宫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警惕性也高。

这个安平外表看着很不起眼,可素锦记得,当时惠妃对阵太后指名道姓说宫里乌七八糟的传闻就是安平告诉她的,太监上前要缢死惠妃时安平也是挡在前面。事后,惠妃只当这人不存在,不罚不赏,素锦就觉得不对劲来。

安平这人底细不干净,但惠妃不想踢他出去。

如今这人求到她这里,她不敢不把话带到。

谢玖听了,直觉万钟那边不定作出了什么妖蛾子,是兜不住了往她这条线上想办法,还是丑闻那档子事过了想转过头拿捏她?

“又是那个和你有一腿的人那边的那个太监?”舒宜一时来了兴致,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道:“大长腿,你给俺句准话,你到底和那人是不是有一腿?一旦知道别人有了秘密,俺要不摸个底透,就浑身不对劲。”

素锦低眉敛目,直等到许久之后谢玖才开口道:“带他进来。”

然后,不到半刻钟,安平就跪到了谢玖榻前,相貌普通到转眼就能忘,唯有右眼角一颗泪痣让人印象深刻。

“就是他!”舒宜指着安平的鼻子蹲了下去,他斜眼睛看了看绿云:“他们这在宫里是不是叫暗通款曲?”

绿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谢玖暗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理会那两鬼。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她笑,“想给本宫传什么话?”

安平毕恭毕敬地道:“大人吩咐小人转告娘娘,背地里散播……谣言,并且推波助澜的人已经大人已经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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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指路

谢玖微微垂眸,静候下文。

万忠此人阴险狡诈,无利不起早,她不会白白卖这个人情给她。即便他们传出了丑闻,他也不会当真把她当成盟友,甚至有可能连曾对她一片痴心的淑妃都恨上。平白动用宫里人给她传消息,无非就是他那里动不了,或者不方便动,希望借她的手除了。

出了丑闻这一茬,便是皇帝恩宠如旧,万钟那七弯八拐的肚肠估计一天不知道转几遍,纵是泼天的富贵也总觉得头上悬把刀。

不管幕后那人是冲着他,还是她,总归阴了他,万钟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没可能就这么轻拿轻放,抓几个虾兵蟹将就算了。惹上万钟这活阎王,算那人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大人说此番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全是暗中有人操纵茶肆酒療那些民间流言,以致谣言满天,那些学子秀才不过是风闻,便自动自发做了别人的马前卒。大人抓了一些地痞,他们指认的便是太常寺典簿韩容。”

安平顿了顿,低眉敛目。“韩容岳父乃礼部郎中陆鼎,其六女陆月兰是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朱维中的三儿子的嫡妻,也就是昭阳宫那位的弟媳。”

好一盏指路的明灯,连路标都给她排好了。

从韩容到朱维中三子,剑指当今皇后,万钟是有多怕后\宫掐不起来?

谢玖忍不住笑了,“你的大人让你传这话给本宫,是想对本宫说什么?”

“陆月兰?”舒宜那张丑脸一下子凑到谢玖面前放大,“是不是就是皇后叫她丑儿那个女的?你不是早就知道是皇后使的坏吗?”

谢玖冷不防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地往后挪。

素锦在门外候着,卧室唯二的人安平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眼睛几乎黏在地面,谢玖十分庆幸丑态没被看到,抬眸狠狠地瞪了舒宜一眼。舒宜反应过来。[.la 超多好]讪笑着飘远,“大长腿,你的脾气越来越火爆了。俺只是一时激动,不是存心吓你。你放心。”

谢玖索性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审视地望着跪着安平。

“大人押了那韩容三天两夜他都拒不承认,后来是由他的顶头上司太常寺卿和他岳丈一同向皇帝求情,才保出了韩容。没有证据,韩容拒不承认,大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安平道。

“大人说,娘娘被人陷害,有权利知道这些,便让小的转告给娘娘。”

有权利知道,还是有权利反击?

谢玖忍不住笑。万钟打了一手好算盘。他哪里是查出了韩容,根本是查出了皇后,和她身后的内阁首辅朱维中,以他现在之力无法与之抗衡,就想让她在宫里冲皇后下手。他再伺机而动。

本来皇后设下那阴损招式,她就没打算硬抗下来。皇后给她的,她会一一讨还回来,甚至更多。

至于杜月兰究竟是皇后还是秦妃的马先卒,对她来说并不很重要。她若想一朝飞上枝头,这两位就都是不可避免会对上的。

“你们大人费心了,如果他让你传的话传完了。你可以下去了。”谢玖道。

安平一怔,没想到惠妃居然多半个字也没问,害他得到大人指示的时候做足了心理准备。毕竟上一次替他家大人传完话,就让惠妃拎着脖领子要告到皇帝那儿,结果皇帝没告成,到在太后那儿将他卖了个彻底。

虽说最后有惊无险过关。惠妃出人意料的后来也没有踢他出宁安宫,就当没那么回事,但他还是提着一颗心,不知道哪知惠妃一抽疯想起来还有个他没收拾,就在眼皮底下。弄死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娘娘,恕罪。”

话出口,不只谢玖,连安平自己都愣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口误。(.la 无弹窗广告)这是把他心理话都说出来了吗?

谢玖失笑,挥挥手。“下去吧。”

“谢娘娘、谢娘娘。”安平摸了摸汗,走出了门才终于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活着出来了。

舒宜在空中飘来飘去,八字胡一翘一翘的。“你还说你俩没啥?他咋总让这个死太监给你传话啊,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大长腿,你虽有恩于俺,但俺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你都嫁了人就安分守己一些吧。你这一肚子心眼,不能三从四德也就罢了,也不能给皇帝他老家戴绿帽子……那可是天下人的皇上啊,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能把那帽子颜色说换就给换了呢?”

绿云目瞪口呆,看了看谢玖,又看了看舒宜,又看了看谢玖,才道:

“惠妃娘娘,”她语塞半晌,“齐妃可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谢玖双手抱肩,斜睨舒宜,“别嗦里吧嗦的一堆废话,口无遮拦,我如果知道你在外面和那些鬼造我的谣,我就让陛下请法师道士和尚一起收了你。”

舒宜飘到半空停下,八字胡上下抖了几下。

“你是俺恩人,俺哪会说你?别开玩笑啊……说真的,你也不一定就能找到那些法师道士和尚……好多都是江湖骗子,俺行走江湖,见得多了,好心提醒你。不要信。”他道,“千万不要信。”

他那三白眼隔着老远瞪着她,似乎是这样就能让她看到他的真诚。

谢玖懒得理他,索性闭目养神。

舒宜转战绿云,一心就想缠着她聊天,聒噪个没完,奈何绿云爱理不理,久而久之,舒宜也便没了声息。

谢玖这才坐起身,谁知环视一周,不仅舒宜踪影皆无,连绿云也不在。

不会真让那丑鬼给拐跑了吧?

谢玖呲牙。

原本她都想告诉绿云她妹妹的消息了,只怕舒宜在旁边掺和,胡言乱语坏了事,可若直接让他出去,他绝对反其道而行死赖在宁安宫。她只有等舒宜自己玩腻了自己飘走,谁知道——

“娘娘有什么吩咐吗?”屏风那一头绿云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躲那后头去了,”谢玖笑,“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绿云透明的身体穿过屏风,羞赧一笑。“奴婢毕竟是鬼,担心娘娘醒来不小心看到吓着就不好了,这才躲了起来,正好也看看屏风上的画。”

几句话说的谢玖想哭,特么的找个温柔体贴,为人着想的鬼真难。她自去年重生后见过无数的鬼,就碰到这么一个!

绿云,真是人类的好朋友!

“你过来。”谢玖放柔了声音。这几日她躺在榻上休养,脸上只淡淡的敷了层粉,没有了浓重色彩的修饰,使她整个人温婉柔和。她抬眼看向绿云,“你觉得生活在这个皇宫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绿云一怔,为谢玖这毫无逻辑的问话。难道是跟她解释为什么和别人有一腿?可是,和她解释的着吗?

“奴婢在这宫里也只认得春禧宫的鬼,断断不会传娘娘的闲话。”

谢玖嘴角抽搐,绿云这是把舒宜的话当真,以为她又要拿那些话来要挟她?

“你想太多了。”她咬牙,“我就是问你,你觉得这宫里的人,是幸福的多,还是不幸的多?”

“……自然是不幸的多。”绿云虽然不知道谢玖为何这样问,还是如实地回答。“奴婢在这宫里六七年,做下人的,有下人的苦,被欺凌打骂,最惨是被迁累至死;做后妃的,不得宠的被得宠的欺负,有时还要挨宫人的白眼欺负,得宠的虽有皇帝的宠爱,可挡不住其他妃嫔的恶意,下绝孕药那是轻的,有的甚至不明不白就死了……在奴婢看,宫里锦衣玉食,活着却也是心惊胆颤。”

“宫外也苦,吃不上饭,饿死渴死的也多。”她茫然,“奴婢也不清楚哪里更苦,可是若要我选,我宁愿吃苦受累和家人在一起,也不进这吃人的皇宫。起码宫外没有那么多的诱\惑,家人的感情也更纯朴。”

说着说着,绿云似乎有些明白了谢玖的意图。

“我想告诉你的是,”谢玖淡淡地道,脸上看不出情绪。“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只不过身在其中,不想被人推着走,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赶。我可以告诉你,你妹妹宁兰到底在哪里,但人死万事皆空,我还是劝你不要插手人间事,你管不了她一辈子,你甚至连和她说话都做不到。”

绿云愣愣地看着谢玖,继而是一阵狂喜。

“娘娘知道我妹妹在哪儿?她在哪儿?谢谢娘娘——宁兰还活着?她,娘娘的意思是,她过的不好吗?”

“如果她过的不好呢?”谢玖问。

绿云的喜悦一点一点消失,喃喃道:“奴婢就知道,娘娘说了那些话,其实已经说明白了。可是她过的不好,我又能怎么样呢……”她叹了口气,“我还是想去看看她,她有二十二三岁了,奴婢死的时候也才不过十八岁……不知道她长大后,相貌有没有变。”

谢玖静静地等她说完,半晌,淡淡地道:“我没有说她过不好。好不好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绿云不知所措,身形飘忽一下向左一下向右。“娘娘别逗奴婢了,您能告诉奴婢,宁兰在哪里吗?奴婢想去看看她。”

“昭阳宫。”谢玖看着绿云蓦然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显然没有忘记方才安平所说这惠妃的死对头是谁。“宁兰现在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半晌,望着四周空荡荡的卧室,谢玖垂眸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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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解脱

谁知绿云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让舒宜给领了回来,可怜兮兮地哭着,连原本就透明飘忽的身体更加透明。

根本不问谢玖开口去问,舒宜扯着大嗓门一顿骂,去除那些粗俗不堪的乡野俚语,基本上也将来龙去脉交待的清清楚楚了。

绿云听了谢玖的话,没有半分犹豫直奔昭阳宫,谁知还没看明白哪个是她妹妹,就让焦脸女鬼给打了出来。这绿云虽做了十几年的鬼,不过是前几天才恢复神智,没有半点儿还手之力,让人家好顿胖揍,躲宫门外面嗷嗷哭,让四处乱窜的舒宜正好巧见,这才领回了宁安宫。

“他娘的,欺人太甚,当昭阳宫是她家开的?!那丑鬼死婆娘,爷爷自来都是恃强凌弱的主儿,今儿非给助鬼为乐一把,好好的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俺的厉害,不然真以为俺怕了她!”舒宜八字眉连着八字胡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抖动呼应,三白眼瞪的老大白色几乎把黑眼睛挤爆。

“妹子你别哭,哥哥总会给你讨回公道,不能让那丑婆娘在宫里作威作福。这千娇百媚的妹子也是她能欺负的?”

“……”谢玖默,舒宜这究竟是正义感作祟,还是为色所迷,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绿云嘤嘤就是哭,看了看正义感爆棚的舒宜,不知道是叫哥哥好,还是叫大爷好。“我、我只是想,呜呜……见我……妹妹……”

“俺他娘就不信这世界没有公道了,丑婆娘守着昭阳宫跟狗窝似的,不让俺位随便逛,不要脸!”舒宜激动地握拳,也不知听没听清绿云的话。说罢,嗖地就飘走了。

谢玖无语,该怎么说绿云呢。

她猜中了前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造化弄鬼吗?

“你。”她叹道:“皇后托病在昭阳宫养病,宁兰身为贴身服侍的大宫女,肯定是难见。再过十几天太后的治宫权一回交,皇后的病也就该好了。那时你就能看到宁兰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皇后很倚重宁兰,在宫里她是多少宫女的榜样人物。”

绿云渐渐止了泪。

“娘娘记得宁兰的模样吗,她现在是什么样?”

宁兰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谢玖怀疑宫里哪个妃嫔会敢无视她的存在。皇后国母的身份摆在那儿,她身边的宁兰随意往外一站,也没半个人敢轻忽半分。

“她没有你好看,”谢玖直言不讳,又仔细看了看绿云的脸。“比你高上一两寸,宠辱不惊。可能跟在皇后身边见多识广,若是摆出架式,比普通妃嫔还有气势。”

绿云边听边笑,然后又哭。

“她以前很爱哭的,还怕黑。”她哭道。可自从答应惠妃进了春禧宫,她除了给宁兰留下了两锭银子和一支金钗,就再也没见过她,现在只凭想像,她根本想不了妹妹的模样了。

“我只想再看她一眼。”她哽咽。

“会有机会的。”

谢玖叹了口气,眼见绿云这般执着,她劝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便不再多言。

舒宜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谢玖只当他骂了一通,发泄发泄也就完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当真怒发冲冠,做出了二十年后的鬼魂一提起这绝无仅有的丑鬼都竖起大指的事来。

大约是酉时末,天色已黑。高洪书和连书来到宁安宫。

自从晓荷池遇鬼,这两人对一同出现在惠妃面前已经形成了恐惧性条件反射,在去宁安宫的一路上腿肚子就转筋,头发根刷刷就竖了起来。一见谢玖,这二人脸色煞白。几乎和谢玖手里的盛着清水的白釉茶盏相媲美。

“陛下政务繁忙,吩咐小的只会惠妃一声,今晚就在含章殿歇下不过来了。(.la 无弹窗广告)”高洪书只觉这卧室里的夜明珠照出来黄绿色的光阴森森的泛着股子诡异,也不知是不是夜凉如风,他这一身身的起鸡皮疙瘩。

他踌躇着抽出袖口里明黄的圣旨,递到惠妃面前。“这是陛下写给娘娘的圣旨,陛下吩咐小的一切听娘娘吩咐,请娘娘指示。”

连书一呲牙,扯出一脸的苦笑。

皇帝是叫师父听惠妃指示,不是他啊,为什么要拉着他,为什么好事不想着他,和惠妃有关的总要拉上他,他特么已经有了惠妃恐惧症了!?

谢玖一只手端着茶盏,一只手摊开圣旨甩到腿上,大略一看,“写的很好啊。”她提着圣旨递了回去。

高洪书愣眉愣眼地双手捧回圣旨,虽说这没盖玉玺,好歹也是皇帝亲手所书的圣旨,惠妃要不要这么随意?真当这是骗死人的玩意儿——呸呸呸,他在心里连啐数声。

不是骗,不是骗。他在心里默念,至于念给谁听,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没什么吩咐的,你们去延晖殿按照以往怎么读圣旨的样子重复一遍就可以。”谢玖笑眯眯地道。

高洪书和连书面面相觑,只觉一阵阴风吹过后脖子,两人不约而同激灵打了个寒颤,一定是他们听的方式不对,惠妃和皇帝这两货合起伙来吓唬他们,逗他们玩的吧?

姑且不说是不是有十几年前冤死的鬼,那延晖宫前几天才发生一起命案,这两货就忍心把他们俩扔那阴森恐怖的地方念这狗屁圣旨?!

“娘娘……您别逗小的们了……”高洪书哭丧着一张脸。

谢玖一怔,“陛下没和高公公说,这是真的?”其实她想说的是,这哪里是皇帝和她在逗他,分明是老天爷在逗她呢!

高洪书和连书在风中凌乱,精神恍惚地向惠妃告辞,出了宁安宫,隐约间似乎听到惠妃说了声:保重。

特么的保个屁重,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吉祥话,是送他们去见鬼,不是拜神仙!高洪书在心里呐喊,特么当太监就够惨了,忙忙碌碌一辈子临死都没个人送终,还偏偏遇到这两个神经病,一天不作妖浑身痒痒,长了一身欠虐的肉,就活该让他俩掐个没完,谁也甭得消停。

“师父。”

“说!”高洪书气鼓鼓地,各宫门前都挂着宫灯,也有照亮的,怎么他就能生生走出迈向地狱的感觉呢。

连书迅速地瞄了高洪书一眼,低声道:“师父,你刚才把心里话全骂出来了,你知道吗……”

“……”

高洪书一咬牙,挺直腰板。“骂了咋地,你还能传出去?!这一路上也就咱俩,也就咱俩……”他眼泪几乎没喷出来。“就咱俩去那作死的地方。”

“师父放心,连书知道远近。”连书连声保证。

高洪书颤巍巍地抓住连书的手,俩人的手一个赛一个的冰。“好徒弟,就咱俩。”

连书默,特么就不能换句话吗?

两人心里拧巴着不愿意去,可脚下却都要生出风来了,生怕去晚了,便像上次和惠妃在晓荷晓那样赶着个子时,最是阴气旺盛的时候。好歹那次还有个能看见鬼的惠妃,这回就怕他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安宫和延晖宫是在东西两个方向,皇帝吩咐别露了底细,高洪书二人便在含章殿出来时换了最底层小太监的衣服,本来就不合身,走的越久越觉得磨下胯磨的生疼。

风一般地赶到了延晖殿外,连书手上的宫灯上下左右地一抖一抖,一阵夜风恰逢其时吹过,蜡烛倏地灭了。

两人嗷地一声抱到了一起,连书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直念阿弥陀佛。

“快点上,别别别、别自己吓自己!”高洪书哆哆嗦嗦地掏出火折子,塞到连书手上。“快着点儿,御林军别一会儿巡到这边,让他们看着。那时候那啥吓不死咱俩,皇上都得掐死咱俩。”

连书深呼吸几口,吹了四五次,终于才到蜡烛给点着了。

“你拿着灯,你走前面。”高洪书推了他一把。

连书嘎嘣一声几乎咬断后槽牙,说好的同甘共苦呢?说好的相依为命呢?到了鬼面前,都秒成渣了是吗?!前脚还在跟这儿师傅情深,转脸卖起他来可真是毫不手软。

“你年青,火力旺,别怕,有师父在后后后、后面顶着呢。”

连书欲哭无泪,后面那顶吗,那叫尾随!

无奈形势没人强,年纪人家大,职位人家高,连身高他都矮人家半头。连书默默地叹了口气,让高洪书在后面半推半拉就拱到了宫门前,他深深地吸口气,闭着眼睛用力一推,一股阴风袭面而来……

皇帝说了晚上不过来宁安宫,谢玖洗了把脸就准备歇息。

绿云堪称最称职的鬼魂,谢玖不和她说话,她绝对不会喋喋不休个没完,就安安静静地躲在墙角径自出神想着什么。

素锦还是在屏风另一面,少了舒宜那聒噪的嘴,卧室一片安静。

谢玖迷迷糊糊地正要睡,便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山呼皇上万岁。她猛地睁开眼睛,屏风那边素锦窸窸窣窣地起身的声音,道:“娘娘,是陛下来了吗?”

不等谢玖回过神,绿云忽地飘出屋外,她兴奋的声音自外面传过来:“是春禧宫的宫人——他们,他们解脱了,终于解脱了,惠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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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挟恩图报

那天晚上,据说很多人都听到了山呼万岁的声音,甚至不少宫殿的妃嫔手忙脚乱衣衫不整地出来迎驾,有人甚至以为出来晚了怠慢了皇帝坐地上一顿嚎啕大哭,.la [棉花糖]

宫人有的曾看到西边有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都在私下传是神仙显灵,护佑天子。

如果说皇帝一ye之间,被各种神话被各种传说加持,塑造了他高大上的形象,那么对于昭阳宫的皇后朱德音来说,绝对不是个令人愉快的ye晚。

天将亮未亮之际,谢玖在睡梦中被舒宜的大嗓门喊醒,一睁眼对上的就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滴滴嗒嗒地落到她的脖颈,她一怔之后是嗷的一声尖叫,腾地坐起了身,还不待喘匀了气,只见地上、半空已经挤满了各色鬼魂。

谢玖倒抽一口冷气,这些鬼是要占领宁安宫吗?!

“妹子,绿云妹子,”舒宜飘到半空,扯着脖子喊道:“俺们给你报仇了!俺们去了昭阳宫,狠作了一顿,哥哥替你好好教训了那丑婆娘了!”

绿云自墙角飘飘忽忽地飘到舒宜对面,在空中就是一拜。“谢谢大……大哥。”她才起身,小李子就晃荡着一个脑袋凑了上去,她不冷防吓了个激灵,嗷地一声就飘回了墙角。

小李子哈哈大笑,飘远了。

“我们也算替你出了口气呀,惠妃,你不是和皇后互相看不顺眼吗?”

“有好戏别忘了支会一声啊。”

“你是不是给丑鬼烧香?我们活着在宫里,死了还在宫里,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啊,不能厚此薄彼。”

“咸熙宫,昭阳宫还有长秋宫,望春宫,你都快被骂出花儿来了,唉哟。这天天不带重样儿的,每天听着都有不同的感受。”

……

谢玖倒在榻上直接装死,她生怕接上一句就千百句等着她回,一个眼神交错就缠着没完没了。絮絮叨叨地谈生谈死谈人生哲学。她不过是个宫妃,全部的人生就是争宠斗狠,她不想那么有深度有思想。

天光大亮,宁安宫才算安静下来,绿云这才近身正式地又谢了舒宜一遍。

“你不必跟俺客气,咱俩谁跟谁?”舒宜背负双手,吧唧着嘴。“其实俺和那丑婆娘没有过节,可看你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就这么让她欺负了,俺这正义感爆棚,他娘的英雄救美的心一下就起来了。所以才发挥俺强大的号召力,凝聚力,领导力去替你出了口恶气。”

“都是为了你!”舒宜重重地点头,八字胡上下颤动。

谢玖东拼西凑也听出来舒宜他们这一堆鬼大闹昭阳宫,三十来个鬼魂群欧那焦脸女鬼。也亏得他们还好意思大肆庆祝。

舒宜是因为绿云出头的没错,可这么大喇喇地买好要人情是几个意思?是想绿云以身相许,也得她有身才行啊,一团飘忽的鬼气,他还想着要怎么占便宜?

绿云感激不已,却也被舒宜这施恩求报的态度给弄的不知所措。

“我,我。”她看了看谢玖,又看了看舒宜,一咬牙道:“要不,下辈子我当牛做马――”

“你也不用当牛做马,”舒宜笑道:“要不,你给俺做媳妇得了。”

谢玖和绿云面面相觑。这说的是鬼话?

“你一个鬼要媳妇是要干什么?”大清早,谢玖就将素锦支出了卧室,这时她才肆无忌惮地冷笑道。“你是色迷了心窍,不知道自己死了是吧?”

“俺知道呀,可俺纵横江湖一辈子。愣是没人敢嫁给俺。”舒宜八字眉倒竖,气呼呼地道:“为了不嫁给俺,居然宁可死了也不要俺救,俺他娘的就看着她死9有的昨天还说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没过两天就嫁人跑了,好像俺多媳她,就能追上去毒死她,大卸八块扔去剁成肉馅喂狗一样。你们这些女人见识浅薄,欣赏不到俺惊才绝艳的才华,就知道看一张脸,他娘的到老了不还是一样皱巴巴――”

他扭头望向绿云,“俺为了你可连皇后的昭阳宫都闹了,你看,咱都死了,也就搭个伴过日子。让惠妃给咱俩立个牌位,两个名字写到一起,也不算个孤魂野鬼到处飘了,你说咋样?”

谢玖举手,这应该是要问她吧?

究竟她是他的恩人,还是上辈子欠他的?每天三柱香不说,现在勾搭纯情小宫女还要她给立牌位,他以为她是他爹,还是她娘?一句话支的她到处乱转?

她看绿云一脸沉思,似乎认真在考虑这个问题,顿时就凌乱了。

挟恩图报,威逼加利诱,但凡活着的时候他有这三分手段,也早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了,弄到死了还孤家寡人一个?

“绿云惨死宫中,活了一辈子连个牌位最后也没落得,死后也不知扔到哪个乱葬岗……既然大、大哥当真有心,绿云,”她咬了咬牙,“应下了。”

“……”舒宜三白眼瞪的溜圆,一副做梦也没想到天上掉下了个皮薄肉厚的大馅饼到自己脑袋瓜子上的错愕表情。

他不过是一贯的嘴欠撩拨,哪里就想到当真有女子愿意嫁给他,立马一蹦三尺高,美的手舞足蹈,直飞谢玖眼前,“那大长腿你赶紧地,让你身边的丫头出宫给俺俩弄个牌位写上,赶紧名正言顺,麻溜地,快!”

他这是等了多久撞上这么个傻鬼,乐傻了吧?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谢玖上下一眼一眼地看舒宜,直看得他莫名打了个寒颤,默默地飘后两步远的距离。

“我可不欠你什么,是吧?你怎么就能支使我和我身边的人这么理所当然呢?”她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舒宜连连点头,“是是,是俺欠你的,是你帮俺告的御状,俺态度不对,大长腿――惠妃,你别见怪,都是俺的错还不好吗?俺这辈子不容易,成天与毒为伍,没个女人敢和俺亲近,死了好不容易骗来个――不是,俺是说求来个媳妇,您就大人有大量帮俺一次呗。”

他好话说尽,极尽阻卑躬屈膝之能事,只差一头磕到地上弄出个响声。

没过多久,素锦便送上了早膳,有人在谢玖更加不理会舒宜,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她吃了小半个时辰。

这是舒宜做鬼后,第一次感觉到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他最后实在没辄,耷拉个肩膀喘着粗气,“惠妃呀,你就行行好吧,俺是真没词儿了。俺地娘啊,俺在这宫里对你也算小有益处是不,怎么也能帮你听听哪个说你坏话啊。”

他突然来了精神,“要不,俺在宫里给你做耳目?你想坏谁,俺给你支招,教你用毒好不?”

谢玖默,最后一个就免了吧,做个耳目也就足够了。

事后,舒宜后知后宜地对绿云道:“去他娘的,大长腿坑俺!”只不过看着绿云浅笑晏晏的模样,也就心甘情愿地跳下了又深又大的无底坑。

昭阳宫闹鬼的事并没有张扬开来,那天晚上几声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一夕之间阖宫皆知,连史官都在史书上留了一笔,整个文官集团为了缓和内阁与皇帝之间的矛盾,越发歌功颂德,几乎将这几声吼当成了功绩来渲染。皇后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闹鬼的说法,往小了说是和皇帝顶着干,往大了说皇帝那里又是神仙保佑又是显灵的,她这个皇后不仅没份,还让鬼给闹腾的鸡飞狗跳,这算是个什么说法?

是她不够贤德,还是神仙不看好她这个皇后?

不过,一晚上吓病了四五个宫女太监,下面难免就有些流言出来。到底是昭阳宫的事,没有人敢往大了闹。

“也不瞧爷爷是个什么出身!”舒宜得意洋洋地对着谢玖一顿神吹,“别看俺活着时人缘不咋地,鬼缘却是杠杠地,俺振臂一呼,就有三五十个鬼兄鬼姐齐齐到了昭阳宫。大长腿你是没看着啊,昭阳宫就没那么乱过。空中都是乱飘的花瓶瓷器,宫女太监好一顿嚎,震的俺耳朵都要聋了,皇后吓的一脸惨白,当场就晕过去了。那焦黑脸的丑婆娘再厉害也架不住俺们群殴,最后飘飘忽忽就走了,也不知道让哪个背后使了阴损,狠狠揍了她。”

“你放心,有俺在呢,你斗不过皇后,俺替你出面啊,三天五天吓不鬼她,三年五年还不拖垮她!”他呲着大板牙阴阴地笑。

谢玖失笑,“好意心领,不用两回,宫里宫外就得上下皆知,你也不怕真有奇人异事进来降妖捉鬼,把你们全封起来,还敢再去?”

舒宜一听,许是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说张罗再去闹昭阳宫的事,只一个劲儿的渲染那一晚上昭阳宫是有多惨,他们这群鬼是多么仗义,那焦脸女鬼是有丑――对,舒宜没说焦脸女鬼败的多惨,只是一遍一遍重复地形象她是有多丑,言下之意他并不是最丑……

他们这等胡闹行为震惊了整个宫迁的鬼界,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宫外阴差阳错晃悠进来的丑鬼一战成名,一时间无鬼不知无鬼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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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债多不用愁

事实上,谢玖没有说出口的才是她心头最大的隐忧,就是焦脸女鬼的报复。(.la 好看的)更新最快

宫里的鬼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知道舒宜与宁安宫关系密切的,不管这舒宜在昭阳宫作了多大的妖,那焦脸女鬼估计都会算到她的头上。毕竟以前她连怠慢皇后都算不得,不过是皇帝宠幸了她,焦脸女鬼就当着众妃的在她跪着的地上撒满了碎琉璃碴。

舒宜将昭阳宫作的天翻地覆不说,还将皇后吓晕了过去,她就是用脚趾头想,焦脸女鬼也不会轻易饶过她,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至于皇帝会不会怀疑她操纵鬼魂针对皇后,她倒不担心,如果她真有这俩下子,也不至于让鬼吓的一惊一乍,现在走起路来时不时地还一拐一拐的了。

不知是不是临近中元节,谢玖两个眼皮轮流开始跳,皇帝看到了居然恶意地调笑她是在存心勾\引他,媚眼抛个不停,把他吃干抹净了还不罢休……当时心情躁郁的她几乎没忍住一拳头揍过去。

歇了不到十天,花真和安春便春风满面地重新上岗,知道的她们才挨了顿板子,不知道的只当她们工作出色给她们放了个大假,养的身体圆润,脸蛋白里透着股子红。

又一天ye里,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谢玖闭着眼睛睡觉,模模糊糊又想起了前世死的那一晚,也是这样的雨声,夜凉如水,甚至没有灯光。

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忽地,她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似乎是有人挑动帷幔,倏地睁开眼,帷幔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一股烧焦的肉味扑面而来,隐隐约约榻前站着个背光的女鬼。锦衣华服,头上一支玉钗。

“呃——”谢玖的喉咙被勒的紧紧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去,这一刻她真正体验到了死亡的恐惧。(.la 棉花糖)

这一次死了。还会重生吗?

她死了,灵魂是谢玖,还是她秦溱?

“你不过一个小小美人复宠,一年内便已是三夫人之首,还不满意,妄图皇后之位,不除你,我心难安!”焦脸女鬼声音里是满满的恨意。“我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觊觎皇后之位!”

“你,你,又是你!”听到焦脸女鬼说话。猫在墙角做面壁思过状的绿云飘出来,惊恐万状地指着她。“你怎么做了鬼还可以杀人?!你,你太过份了。”说完就扑了上去,还没到近前就被焦脸女鬼胳膊一拂就甩了老远。

绿云飘近,忽地又远远地飘走。扯着脖子大声喊道:“救命,救命!昭阳宫的女鬼要杀惠妃!快来鬼救命啊!”

“这个也是你派到昭阳宫去的?这么不济事,你怎么想的?”焦脸女鬼嘲讽地笑道:“安息吧,惠妃。”

谢玖只觉空气越来越稀薄,隐约看着女鬼嘴巴一动一动,根本听不见说了什么话。她整个身体被脚下方的帷幔紧紧裹住,连动一动警示屏风外的安春都做不到。

谢玖的意识开始涣散。只觉眼前一道闪电似的白光划过,心里不禁骂了一句,老娘被勒死明天传出去就够难看的了,不至于这么逆天临死还要劈她一道雷吧?

忽地,只觉身体一松,裹在她身上脖项处的帷幔眨眼间碎成了渣渣小布块。安春终于听出不对劲,又恐是自己心里作用,悄声迈步绕过了屏风,只见满榻凌乱,谢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从脚底板往上冒着阴森的凉气。

只要长着眼睛的,都看得出这里的不对劲了。

“娘娘……”

“什么时候昭阳宫皇后养了个鬼打手,人斗不过就算了,还来这种阴招?!”

昭阳宫女鬼没想到会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坏她大事,恶狠狠地望向窗口方向,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右脸一道长长的伤口滴滴嗒嗒地满是鲜血。他皱着眉,嘴着噙着一抹冷笑,走起路来自带一股冷冽的阴风。

“你多管闲事了。”昭阳宫女鬼话音未落,便到了将军的跟前。

将军只攻不守,任她一只鬼手直插\入肺,他的手直掐她的喉咙。

谢玖一听将军的声音,马上就爬了起来,脑袋伸了chuang榻看去,只见昭阳宫女鬼就那么被将军掐着脖子,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女鬼的脖子就掉到了地上,滚了两滚,飘到了半空。

谢玖目瞪口呆,做梦也想不到死到临头还在这样的神转折。

将军这哪里是鬼啊,根本就是救命的神仙啊!

“我已死去多年,不愿多做杀孽,这一次姑且小惩大诫,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这人的命,归我管,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思。”将军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处,片刻只见女鬼的身体颜色越发暗淡,那颗空中的头忍不住惨叫。

谢玖心道,这次便不留情才最好。只听得这凌厉的叫声,心肝一顿狂颤,咽了咽口水,把话封死在肚子里。

“滚!”将军大掌一回,昭阳宫女鬼的身体嗖地被扔出宁安宫,半空中的头停顿了一下,径自追了出去。

昭阳宫女鬼走了,谢玖的心还是没有放下,她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将军,态度无比恭顺,毕恭毕敬。如果安春不是让惠妃方才那一出吓傻了,现在嗓子还好像堵着说不出话,她真想问问这又是看着谁了,这惠妃见皇帝时都没这么卑微。

“我的命归你管……是什么意思?”谢玖颤巍巍地问,她不只一次见过将军的手段,如果是他要取她性命,估计比她揪下一绺头发还容易。“你也想要杀我?”

安春只觉一股寒气冷冽入骨,牙齿打起颤。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本来养好了的屁股也开始隐隐作痛。

将军失笑,“我这么说不过是吓唬她,让她不要再伺机动手。活着的时候,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死了便没再想过杀人。你放心,我对任何人的命都没有兴趣,尤其是你。”

谢玖终于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你又救了我一命。”

将军淡淡地道:“债多不用愁。”

谢玖干笑,债多攒到一起,不定要她回报一个什么大的。施恩不望报她知道,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更不要提这样的鬼。不过,她本身不是这样的人,便也不强求别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问。怎么看他也不像个古道热肠,四处在宫里巡逻救人的鬼。

将军看了看她,目光如炬。“我想救便救。”

好吧,是这样没错。谢玖点点头,“谢谢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我让花真多烧一柱香给你,挑最大最粗的,最上等的,好不好?”

安春默,赶情惠妃这是看到了自家的老祖宗?

这副卑躬屈膝讨好的模样让皇帝看见,不知道忍不忍得住一把掐死她。

“也好。”

将军顿了顿道:“上一次我见你的画作,实在是……不堪入目,也就放弃了找你帮忙的想法。谁知听说你一直在努力学画画,我知道你是为了实现诺言。你,很好。”

“这是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谢玖坚定地表情道:“不过,照目前的进度,你恐怕再等等。”

再等等。

然后,还得等上一阵。

将军一时间脸上也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又像是想笑,可扯动脸上那道伤口鲜血滴的更快,看起来越发狰狞。

如果是以前,谢玖看了肯定心惊胆颤,可他是从昭阳宫女鬼手里救她性命的救命恩人,而且不只救过她这一次,她看了只觉得英武不凡,倒是半点儿怕的感觉也没有。

“你一辈子我都等得。”将军笑,“做鬼,就是时间充裕。”

谢玖点点头,“你放心——”她才想开口保证一定用心学画,话才出口便听舒宜的大嗓门嗷嗷地从外头响起,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将军已经在她面前消失。

“她娘的,那丑婆娘呢,敢伤俺家惠妃,不把她颗丑脑袋塞到她屁\眼里,俺就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舒宜领着三五个鬼飘飘忽忽进来,绿云跟在最后面,这下雨天也不知道到哪里找到了他。

“已经没事了。”谢玖直起腰板,嘴角扯出最漂亮的弧度,笑盈盈地道:“谢谢你们。”

安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换了一批,神态语气都恢复了正常。显然刚才那祖宗走了,来的不是刚才那种级别地位的鬼。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默默地哭了,终于,还是让惠妃生拉硬拽上了她这条鬼船……以后都要和惠妃一起,疯疯颠颠而又愉快地玩耍了吗?

“惠妃——”绿云关切地向谢玖飘来,才到一半,面前的鬼魂倏然不见。

直到这时,谢玖才终于将心放回到肚子里,擦了擦额上冒出的一层冷汗。“陛下来了,一会儿赶紧叫人过来收拾干净chuang榻。”她轻声说。

安春一怔,不等也回话,就听外面皇帝低沉地声音响起,似乎在问守在外间的素锦:

“惠妃睡的这般早吗?是身上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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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帝心难测

顾宜芳走进卧室一看,浓眉立马拧了起来。【擺渡搜免费下载】榻顶的帷幔七零八落地散在榻上,那细小整齐的形状只有武学高手以内力震裂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御林军是正规军的训练方式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中女子。

“你怎么样?”他上下打量谢玖,面沉如水,眼底一片冷冽。

谢玖勉强一笑,“还好。”

顾宜芳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挥退宫人,直到只剩他和谢玖两人,才又问:“这怎么回事?”

谢玖惊魂未定地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春禧宫鬼魂那一嗓子为景元帝塑造了无数神奇的传说,他心中暗暗自得的同时,也越发地警惕鬼神之说,生怕为有心人所利用。

绿云和宁兰的身份特殊,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宁兰如今在昭阳宫皇后身边是一等一的大宫女,这是事实。谢玖知道告诉了景元帝,依他那有被害妄想症的脑袋,肯定是要将宁兰调查个底儿透,外加稍带着那养虎为患的皇后。

谢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抹黑皇后的大好时机,除了隐去绿云被惠妃遣入齐妃身边的真实动机,她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皇帝。

她一向禀持的原则就是黑人就要黑的春风化雨,悄无声息。撩拨撩拨开头,之后的什么让小皇帝自己脑补就齐活儿。皇帝手下有个没有节操的万钟,万钟下面的人更是毫无节操,只要他们想知道的东西挖门盗洞总会搜刮到手。

皇帝的侦察网,可比她这后\宫坐井观天的小女子强上百套。

顾宜芳知道这帮世家大族的手段,手里攥着宫人在宫外家人的生死,以前不是没有抓住过身家不清白的宫女,也不见得有几个招供认罪,这帮子人自认此生无望,不愿拖累家人。是宁愿被活活打死也不吐露幕后家族的。(.la 棉花糖)

他没派人捉了宁兰打草惊蛇,只叫人暗中盯着她,只待有人与她有接触了,他再顺藤摸瓜。

谢玖几次三番被鬼魂捉弄欺负。顾宜芳早领教了这帮鬼的威力,如今居然胆敢在皇宫内杀人,越发的无法无天。

他在心里暗骂吃人不干活的钦天监监正。自打他登基头一年就按照祖宗的老规矩给他找墓地去了,一找就找到现在两年多还没回来,吃着俸银,带着御赐的盘缠他当是给他游山玩水去了?

大燕的皇宫都快人这帮子鬼给作翻天了,原来还是小打小闹吓唬吓唬人,前几天杀宫女,今天就来杀她的宫妃,下一步是要改朝换代出个鬼皇帝?

他高官厚禄地养着钦天监。不是让他们混吃等死,看皇家好戏的!

这后\宫都要反天了,他哪里还顾得上死后葬在哪里,能安安稳稳一世顺意地活到寿终正寝就特么老天保佑了。

“高洪书。”顾宜芳揽着谢玖的肩,低沉着声音道:“起驾回宫。”

高洪书在去延晖宫读完圣旨回去。生生吓的三魂掉了两魂半,与连书一样在榻上养足了三日才微微好转,脑袋也不烧了,身上也不冷了,腿肚子也不转筋了。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突然豁达了,也不觉得这宫里的人有多面目可憎了。

皇帝让那些个鬼魂山呼万岁给乐的屁颠屁颠的时候,他和连书可是待在那阴气森森的延晖殿听着那空旷的庭院渐染白光。震耳欲聋的声音平空响起。

他当时腿肚子转筋,几乎没吓抽了。

也不知道怎么爬回的含章殿,那崭新的小太监衣服就跟从泥地上混了几百圈那么狼狈。

谢玖不只一次说过皇帝龙气护体,鬼神不得近身,高洪书自然是听到心坎里,经此一事服侍皇帝竟越发细致周到。恨不得时刻贴在皇帝身边,近身服侍。有几次皇帝被他过份热情的目光看得发毛,若不是念在了服侍他时间久了,用起来顺手,一脚就给踢望春宫服侍那些冷宫妃去。

高洪书方才随皇帝进去时。看到了榻上凌乱一片的惨状,心里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这时一听皇帝的话,也就有了数,连忙向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还不等他推门进去,便听惠妃的声音隐约道:“我脚能走了,不劳……”

“别乱动。”皇帝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有些沉,完全不像往日的轻盈。“明日就是七月初一,眼看着要到中元节,今晚你就住到朕的寝宫,也省得朕担心你。”

果然,推开门便如高洪书所想的一般,皇帝抱着身上简单披了层外衣的惠妃径自走出宁安宫。

外面飘着细雨,早有宫人备好雨具遮住皇帝和惠妃的身体,仓促地上了软轿。

高洪书举着油纸伞跟在轿旁,夜风一阵阵吹的他浑身发凉,如果不是皇帝就在轿子里,他真怀疑身上是不是什么鬼,小阴风嗖嗖地尽往他后脖子后刮。皇帝那一句中元节,就好像一盆凉水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这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个月,百鬼夜行。

激灵打了个寒颤,他是心里一阵惊一阵喜。

所惊者是防不胜防的那些鬼怪,喜的便是他随时有皇帝的大腿可抱!

特么这辈子进宫是进对了,他立志要一辈子紧抱皇帝的大腿不放,惠妃也甭想抢走独占!

谢玖的脚经过多日的调养已经可以走路,只不过郑御医慎重起见,只叫她继续喝药,尽量减少剧烈的运动。皇帝便以此为理由,将她留在含章殿,不必前去请安。

三个月时间已到,太后说话算话当天就还了宫务给昭阳宫。尽管皇后被舒宜那些鬼一顿吓,半真半假的病顿时成了真病,一天到晚的心口疼,还是硬\挺着接手,每天喝着汤药,提了新晋位的宁妃和冯妃协理宫务。

其实皇后也知道自己的状况静养最佳,可才一接回宫务就全推出去,她只觉面上不好看,也怕在太后那里落下话柄,冷不防地跳出来抢权,皇帝那边又恼子。于是生生是挺着身子,接受妃嫔的请安。

惠妃扭伤了脚,太后主持后\宫时也没过去请安,可皇后接过手时,那脚伤已过了半个月,见这惠妃不只没过来请安问好,皇后生病,她也没有任何表示,皇后越发心里胳应,几乎一有人提到惠妃就牙咬的咯吱咯吱做响。

如今,皇帝高调接惠妃入住含章殿,众妃已经对这种不平等对待的行为习以为常,皇后心里却烧着了熊熊烈火。

含章殿是皇帝日常生活和处理朝政的寝宫,尤其皇帝那神经病不喜欢有外人进\入他划定的领域范围,她这个皇后都只有在发生大事时才能去,连一晚上都没在那里住过。反而是一个妃位,大肆进出皇帝寝宫,出双入对。

以前皇帝也宠爱过不少女子,没有一个做到这种程度。

皇后心里明白,惠妃的种种逾矩都是在皇帝的默许之下。皇帝看重尊卑有序,便是再宠哪个,也没人胆敢挑战皇后的权威。又是这谢玖一而再,再而三地张狂无忌,殴打妃嫔,顶撞皇后,偏偏每次皇帝\都站在她那一头。

这三个月,她窝在昭阳宫不理俗事,说是养病,她也没有耳目闭塞到对太后扶持惠妃的种种举动一无所知。

前有太后虎视眈眈,后有谢玖穷追不舍,连一向支持自己的皇帝\都开始袖手旁观,朱德音满心惶恐。自她知道要做贤王妃的时候,她就发誓要做个贤妻;贤王登基为帝,她就决定做个青史流名的贤后。

可她现在她蓦然回首,根本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个贤后。

似乎也根本没有人想她是个贤后。

朱德音不知所措。

那一对俨然神仙眷侣,双宿双栖,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

昨日三弟媳杜月兰进宫,委婉地提了这么一句,当时朱德音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是啊,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皇帝年青气盛,可是一向尊重身为内阁首辅的岳丈,如今明面上没有闹僵,但从杜月兰说起宫外的状况,似乎皇帝对文臣集团一度剑拔弩张,便是后来有所缓解,任谁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显然早有不满。宫里不论皇帝还是太后,一再抬举惠妃的举动,都让前朝人心浮动。

似乎是一夕之间,皇帝就变了。

自从谢玖复宠开始。

母亲长年礼佛,俨然是个出家人,连佛堂都甚少出,更不要说到宫里了。父亲的姬妾们不够资格进宫,唯有那几个嫂嫂和弟媳隔上一阵能进宫相见。其中杜月兰最具政治嗅觉,她也最喜欢与杜月兰交流。

是前朝影响后\宫,还是以后\宫压制前朝?杜月兰莫衷一是。

台阶之下,各色妃嫔齐聚,神态各异,又有新人上位,以后也不断会有新人上位,而她已坐在顶峰。她无处可去,如果坐不稳,只能掉落下去。

耳边不知是哪个妃嫔恭维皇后气色好了许多,还说是后\宫之福。

听着这显而易见的假话,朱德音冷笑,脸上敷了多厚的粉她自己知道,那粉香也闻的出来。如果不是看那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她只当那人是在讽刺她呢。

朱德音淡淡地移开视线,没有搭理,便在这时听到外面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高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她皱了皱眉,只觉憋在胸口那气越发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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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魇胜之术

万钟自认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投其所好,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la [棉花糖]\(^o^)/ \|經典*小#說\|更\|新\|最\|快|\(^o^)/

可是,一旦到了皇帝面前,他这引以为傲能力瞬间哗哗下降不说,自与惠妃的丑闻传出去,虽被他四两拔千金化解掉,可只要站在皇帝面前,他就由心底里往外开始发虚。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丑闻的真实性。

他最近时常做梦位列三公九卿之时,皇帝一句话将他打落云端,他在梦里死了七八十回,每次的死法还不一样。

醒后,他觉得或许是最近诏狱审了太多犯人,受刑的方法他给带入到梦里了。于是他渐渐不再热衷参与提审,只交由手下去办。

惠妃前一晚住进含章殿,皇帝第二天就叫他单独面圣,如果不是多年混迹烟花地赌博场,下等社会爬摸滚打过,练就他这铜墙铁壁似的厚脸皮,还有勉强面不改色,换个人当场就能吓尿这儿。

“钦天监监正可联系上了?”顾宜芳坐在百年檀香木椅上,指了下首的位置让万钟坐下。

万钟从善如流,半边屁股坐到椅子上。“回陛下,有飞鸽传书回来,在青州落云涧处寻到了宇文监正,并告知了监正速回京师。”

“传话过去,一个月内朕如果在含章殿看不到他的人,钦天监监正他也不必做了,若真有真才实学,就去大街上摆卦摊算命吧。”顾宜芳语气不善。他让鬼给作的焦头烂额,皇宫都快让他们给鸠占雀巢了,堂堂的钦天监监正躲山里看美景去了,真当他这个皇帝是个冤大头,只懂得往外撒钱?

万钟默,一个月内从青州落云涧赶回来的人才是有,不是宇文风那半大老头。

老实说皇帝想罢了被宇文家垄断了四五代的钦天监监正很久了吧,从哪想出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先是让人出去找墓地皇陵,人家找到一半让人往回赶。长翅膀还得飞跃千山万水呢,宇文风半点拳脚不通,连马都骑不稳当,皇帝这不是摆明玩儿人吗?

“陛下。”万钟看在宇文风曾替他卜卦说他前途无量的份上,说了句人话。“青州落云涧到京师路途遥远,青壮之人骑马也要一个多月,宇文监正只怕……”

“那就派你的人去接他。”顾宜芳眼神不善,“一个月内回不来,你就陪他一起去摆摊。”

万钟恨不得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就知道一说人话他肯定要倒霉!

……“微臣,遵旨。”

顾宜芳轻呷一口温茶,“让你布置的,都完成了?”

万钟脑袋里那根筋立刻绷紧。皇帝所知的正是大长公主谋反一事。既然没有证据,连陈府都让大长公主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皇帝不好当面撕破脸,便命他在拱卫司挑了几个没露过面的混进了驸马府,守株待兔。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皇帝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后来皇帝和惠妃同去自家那小院。包括高洪书都说他那房子不干净,他就怒了,回家半夜他就把地给刨个大坑,瞬间他就凌乱了。

那深坑里规规矩矩地摆着七具白骨……

他秒懂了。

赶情以往宫里探子传回来惠妃疯疯颠颠自言自语,他只当她是求他不得转到宫里让寂寞给憋屈疯了,结果,居然特么是这么回事。

大燕朝笃信鬼神。各种佛道宗教也各行其道,所以他并不是很艰难就理解了。于是,也对皇帝让他做的各种看似诡异的命令都当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去做。他转念一想,便知宫里想是发生了大事,皇帝终于想起晃荡在外的钦天监了。[.la 超多好]

“已经顺得进去了两个。”他说,“他们会每隔一个月传出一次消息。”

顾宜芳点点头。抬眼便见万钟眉头微皱,似乎欲言又止。

“有事但说无妨。”

万钟心里是迫不及待往外掏,脸面上却做出犹豫不决的神态。他一咬牙,起身腾地跪到了皇帝面前,这一下把顾宜芳也吓了一跳。主要是那声音太响了,咣的一声,也不知道膝盖碎没碎。

“卿有大事啊。”顾宜芳感叹,“说吧,朕恕你无罪。”

万钟咬牙,特么太激动,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谢陛上。”他做出努力思考该如何说的表情。“两个月前陛下吩咐微臣去查……首辅家里是否有烧死的女子一事,经臣多方打探终于从朱家一老仆嘴里得到了答案。据说是在二十年前,朱家对外称死的是几个侍女丫环,可是其中有一个身份特殊,是朱阁老的妾室叫平灵。三年前,她与朱夫人同时怀孕产女,不过……朱夫人高龄产女,落地便夭折,朱阁老怕是担心夫人受不了刺激,便将那妾室的女儿抱到了……朱夫人面前养,对外称正室嫡女。”

朱维中三儿四女,正室嫡女唯朱德音一人。

顾宜芳手掌青筋暴露,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面,那茶盏的把手在地上崩到了万钟折衣摆上。

万钟暗中长舒一口气,幸好没有碎片溅起戳瞎他的眼。只是旁的不说,帝后这一套摔活儿可真是天生一对。他们要不是天皇贵胄,到了制窑作坊敢这样砸人心血跟玩儿似的,分分钟把他们扔窑里人道毁灭了。

“朱维中好大的贼胆,居然敢欺君!?”顾宜芳面色铁青。

便是当时他母子二人再需助力,四大名门贵女等着他娶,若知道朱德音是个妾室所出,怎么也轮不到她坐上如今这皇后之位!

“朱家,”顾宜芳几乎是咬碎了牙在嚼着这两个字。

半晌,让外传来高洪书颤巍巍的声音:“陛下,昭阳宫有要事禀奏。”

他就在第一道门外,万钟在里面禀事他自然是听不清,可摔茶盏的声音清脆悦耳,他隔三差五都听习惯了,哪里还听不出来。可明知道皇帝怒着,来人禀的事实在是太过惊悚,他也不敢不回。

“昭阳宫?”

高洪书听着里面皇帝阴阳怪气的声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上一次惠妃丑闻掀起渲染大波,惠妃当时虽未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剑指昭阳宫皇后,众所皆知。那事把万钟卷了进去,侥幸安然脱身,必定将皇后这笔帐也记上了。

万钟此人奸滑无比,睚眦必报,高洪书最不喜与其交往,不过他也不能否认万钟的确有能力有手段。

皇后得罪了他,比得罪惠妃更可怕。

与惠妃不过是后\宫争宠,万钟一出手绝对是剑走偏锋,直捣要害,在尚且不及回神的时候就让人给坑了。

看他上台不过一两年,搞垮了多少大臣就知道这人的心计手段了。

“进来回话。”半晌,顾宜芳才沉声道。

高洪书推门,一眼看到满地的瓷器碎片,万钟腰板溜直地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恰似老僧入定。

“陛下,”他连忙走上前,轻声在皇帝耳畔道:“昭阳宫大宫女宁兰来报,进宫来祈福作法的和尚道士直言昭阳宫秽气冲天,大燕宫内有人行魇胜之术,有人欲取皇后之命。”

高洪书半躬着腰,没有皇帝的吩咐一直没有起身。他不知就这样躬着身子多久,才听皇帝一声冷笑:

“这宫里真是要反天了,一个个的都跑出来作死!”顾宜芳起身一甩袍袖,径自大步走出门口,道:“万钟,随朕来。”

万钟施施然起身,面容平静。高洪书惊诧不已地一溜小跑追上皇帝,这宫里一向是尚方监抓人办案,难不成皇帝这次不拘一格,要用拱卫司追查此魇胜一案?后\宫走一步就能碰着三女子,如今不只御林军巡防,还要拱卫司搜宫,皇帝这是要全面开放大燕宫吗?

常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一见皇帝出宫时那张阴沉扭曲的脸,也知道大事不妙,大气都不敢出,个个把脸板的跟个死人似的,连个笑模样也不敢露。

来往宫人一见这整队肃穆庄严的表情,也都收敛了表情,搞的皇帝御轿所到之处跟传染了似的,全都没了笑模样。唯有那个跟在后面的万钟,云淡风轻的,全不在意。高洪书偷眼看了几次,心中暗暗警惕,这厮不知道又憋着坏谁呢。

直到昭阳宫门口,皇帝下了软轿,叫了声万钟。

“微臣在。”只在皇帝面前露出谨小慎微的表情。

“把证人找齐了。”顾宜芳淡淡地道。

“微臣领命。”万钟垂下的眸子划过一抹得色,皇帝这一句话就是等于要向那位弟子满天下,朝野皆门生的朱阁老举起了大砍刀了。

在太监尖厉的皇上驾到声中,万钟躬身直等到眼前那抹明黄色消失,才挺起胸膛,转身负手而走,嘴角难掩地勾起一抹浅笑。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胆敢算计他的人,他必定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不死不休!

一个烧死的女子,一个与朱夫人同时怀有身孕的妾室却又突然消失在人前……这居然还要证据和证人吗?

只要皇帝认定了,皇帝的想法就会是事实。

万钟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莞尔一笑。看来,是该有证人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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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乱局

顾宜芳进到昭阳宫那一刻,他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la 超多好]|經|典|xiao|說||

此时太后早已遣散了众妃,偌大的正殿只有太后,皇帝与皇后,两侧是屏息宁神的宫人。他们没有被挥退,这便足已表白皇家的态度,势必追查到底,没有半点息事宁人的架式。

顾宜芳才从万钟回报的消息中回神,本来他虽不喜皇后,但一直很尊重她,可现在他却连看她一眼都觉厌烦。

他不在乎皇后知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满脑子都是被朱维中玩弄在股掌之中的羞辱感。

朱维中在永徽帝时不过是个六品的侍读,曾予皇子讲习功课,便是在朱氏里也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仁宣帝登基后拔擢其为内阁学士,后来当时当时的内阁首辅暗中与废太子交往甚密,为先帝不喜,贬其外放为靖川知府远离京师,这才升朱维中为内阁首辅,并兼任吏部尚书,可谓青睐有加。

谁知这朱维中不仅不念知遇之恩,反而做那忘恩负义之辈,胆敢欺君罔上,拿个妾出的庶女来糊弄天家,他真当别人都是傻子,活该被他骗一辈子?

皇帝瞬间发出的那种寒意还是被太后和皇后察觉,只不过她们都以为是魇胜之术的关系,身在皇家她们也是极之厌恶此事。

“皇上不必动气,该查查,该办办,哀家就不信还能让那帮居心叵测的乱了纲常。”张伏慧冷声道。

朱德音一听这话,心头一口老血好悬没就势喷她一脸。赶情不是太后自己让人用魇胜之术对付,是她这个不受待见的皇后,居然腆着脸一副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弄死那帮下作小人的表情!

太后要不要当着她的面就表现的这么无谓?

她心口绞痛,都说皇家是吃人的地方,太后和皇帝这俩货就是那带把最大的砍刀,连人带骨剁的人只剩一堆渣渣。(.la 棉花糖)

太后知道她可能中了魇胜之术,倒是把和尚道士都给带了过来。好歹虚情假意地问了一句她有没有觉得身体不妥之处。谁知皇帝姗姗而来,连太后那虚情假意也懒得做,干脆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

朱德音自认与皇帝感情不深,但打从嫁给他起。她就一直竭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做了皇后仍是平稳后\宫,管理宫务,从不做争风吃醋之事。他们之间相敬如宾,这是她理想中的模式。

朱德音眼里的顾宜芳,外表温润,内里强势,他出生便是太子妃嫡出,一路顺风顺水,若非太子妃难孕将袁良娣的儿子抱到身边养了两年。导致后来朝中有人以此做为废太子顾宜荣过继中宫嫡子的名份,拦了顾宜芳一道,他几乎是波澜不惊就坐上皇位。

素来顾宜芳是极重体统的,嫡庶分的极清。

皇后永远不同于妃嫔,她是站在他身边的人。所以她一向不管他宠什么人。怎么宠,只要她知道她的位置稳如磐石。

可这样的模式,一点一点的被谢氏那小贱人打破。不声不响地就把皇帝迷的团团转,平日的规矩体统早不知扔到哪里。她从不知道,顾宜芳那些一个风情多情的皇帝居然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证实这种说法,还是有了真凭实据再说不迟。”顾宜芳淡淡地道,垂下的长而卷的睫毛掩住了一划而过的躁郁。

张伏慧点点头。忽道:“宫里最近不太平,不是宁安宫出事,就是昭阳宫,再有个……若不是佛道两家不约而同都是这样的说法,哀家也不至于这么紧张。(.la 棉花糖)魇胜之术历朝历代都是禁术,却不知什么人又扯出这种阴狠手段。”

昭阳宫闹鬼一事。皇后虽然极力瞒下,却怎么瞒得住太后和皇帝的耳目,只是皇帝知道始作俑者是那被大长公主的面首陈会所杀的毒医,太后毫不知道,这前后一联想就给拧到一块儿。只当皇后吓晕也是中了魇胜的关系。

历来中元节祭礼都是皇后主持大局,太后虽前前后后布置的七七八八,却也不愿专权让朝臣位看笑话,心里不愿却仍做出姿态让出了权柄。

皇后推让一番的表面功夫也不敢做,像是生怕太后反悔夺\权似的,太后当时心里就恼了。若不是皇后没脑子对谢氏下手,捅了皇帝的心肝肺,也至于连一向站在皇后身后的皇帝也恼了,想她吃些教训,可他们都忘了中元节一事,这惩治才刚过半便草草结束。

朱维中在前朝和自家儿子对呛,太后在后\宫自然就更看不上朱维中的亲闺女,几乎快撕破了脸。

即便是这样,她也容不得有人用魇胜术对付皇后。

能使用这种巫术的,既对付得了皇后,自然也就能对皇帝和太后出手,这个想法稍稍在心里冒头,她就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后怕。

甚至她宁愿这是后\宫争宠的招术,图谋后位才做出这等事,否则……

殿里时不时就陷入一片冷寂。

不知过了多久,尚方监一瘦高的年轻太监气喘吁吁地进殿回事,双手捧着红布盖着的托盘。他面色青白,神色甚为慌张:“禀皇上,”他的声音几乎拧跑了调,“和尚道士已经找到了人偶的藏处,是在……是在宁安宫。”

话音才落,便听皇帝一声冷笑。

太后也惊呆了。

皇后腾地站起身,脸色惨白,恨声道:“谢氏那贱婢!”

“皇后,慎言。”这是顾宜芳进了昭阳宫和皇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淡淡地道:“宁安宫一共住着四个妃嫔,近百个宫女太监每日近近出出,单凭几个和尚道士的话就出口伤人,朱家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

顾宜芳从未对皇后说过甜言蜜语,可敬她是正妻,从来礼遇有加,他和其他妃嫔,包括心心念念的谢玖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半点儿不顺心都得让对方也尝尝。但对皇后往往是话到嘴边留半句,只怕一不留神就扫了她的脸面。

这般打皇后脸面的话,哪里从皇帝嘴里蹦出来过?

一时间,不只皇后,连太后也凌乱了。

姑且不论这是真是假,谢玖有宠,想更进一步还算有理由,那些个妃嫔虽和惠妃住在一个宫里,见着皇帝的面都有限,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活腻了,想拿一大家子人陪葬,敢在宫里搞这套阴皇后?

“陛下……”朱德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身形一晃,被旁边的宁兰连忙扶住。

她面色惨白,双眸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这个时候陛下还要包庇谢氏?”

张伏慧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惠妃宠冠后\宫,将她那宝贝儿子迷的七荤八素的,视宫中其他女人如无物,这都是事实。

如果谢玖有了身孕,或者生上了皇子,有了依傍之后来这么一招,或许情有可原,她才复宠没多久,前阵子又是生又是死的,气不定还喘没喘匀,一招接一接,接招的不嫌烦,出招她也不嫌累吗?

皇帝虽喜爱谢玖,可也不是失了神智不会思考,既是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她眼瞅着皇帝进昭阳宫就没正眼看皇后一眼,这时好容易说句话了又是挟枪带棒。知道的是皇后是身受魇胜之术的受害者,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背后黑手,在这儿公审呢。

以往张伏慧与皇后对上,皇帝明里暗里都是向着皇后,张伏慧几时看过皇帝这么说话,一时间心绪复杂,甜一会儿酸一会儿,自然没心思替皇后讲话。

“皇上说的甚是有理,不过是找到了这腌臜物,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定是惠妃的手笔,当着这么多宫人,皇后还是小心为上,别落了话柄。”张伏慧扫了眼太监前面那红布盖着的托盘,有心想打开看看,心底到底忌讳,嫌恶地将视线移了开来。

宫人默默无语两眼泪,他们也不想参与皇室秘闻,太后她老人家能不提他们吗?

朱德音心血起伏,突地捂住嘴,生生咽下喉咙一股腥甜气。

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宁兰的手腕,这一刻,也只有宁兰知道皇后的心里有多恨,皇后这只会摔东西的手几乎将她的腕骨捏碎。

“臣妾连命保不保得住都不晓得,也想不到落人话柄这种细枝末节了。”她冷冷地道。

张伏慧惊讶地挑眉,这个一向只敢在背后使坏,当面教子孝孙的皇后是让皇帝给刺激大发了,还是真给吓着了,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么硬气的话了?

“生死是小,失节为大,皇后一向注重名声,哀家是好意提点你一句,听不听的,就在你了。”

若论口舌上争个胜负,皇后哪里是太后的对手,三两句就直接干灭。太后看也不看皇后一眼,转脸看向皇帝:“皇上以为,该当如何?”

顾宜芳起身,走到红布托盘前站定,冷冷地道:“将宁安宫里面的人全都关起来,交由尚方监提审。至于那些道士和尚,除了领头的,都押到拱卫司调查清楚身份有无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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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针尖对麦芒

那人偶就是在宁安宫搜出来的,将宁安宫的宫人妃嫔抓起来是最正常不过的,可道士和尚是大燕宫太后出面请进来的,顶着祭祀祖先的名头,再看看宫里的风水格局,将这些人也抓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皇上,和尚是护国寺请来的,道士也是正宗天一门的人,这样冒然押起来,只怕传到外面好说不好听的。”张伏慧迟疑道。

张修盈上次疯魔之症便是代国夫人找来的守正教道士,不仅医好了张妃,还顺便着连要死不活的谢玖也医治好,皇帝赞赏有加,太后便有意再请守正都教,谁知皇帝一口回绝,她与代国夫人开了个头,代国夫人也上赶着婉拒了。

太后纵横宫中二十余,便是一时障了眼,仔细一想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怕皇帝和代国府两边各存心思,守正教是让皇帝给坑了。

于是,便点了远离京师,传闻是苦修派的天一门,他们不理世俗,没苦还自找苦吃磨练身体意志,以达到至高境界,极少入世。而护国寺每年都进宫祈福,皇帝甚为相信。

请人入宫看出古怪,结果皇帝不仅抓嫌疑人,连举报的也抓,以后哪个宗教门派还敢为皇家办事?

“不过是排除嫌疑。”顾宜芳看了眼高洪书。

高洪书当下心领神会,躬身出了正殿,点了两队御林军。

尚方监派了太监回禀皇帝,可整队参与搜宫的道士和尚还转在宁安宫,皇帝的旨意要到了宁安宫才宣得。

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晌午头,可高洪书在延晖宫做下了病,一离开皇帝身边就疑神疑鬼,总觉得到哪儿都阴风阵阵的,后脖子发凉。(.la 好看的)况且是魇胜这种玄妙阴毒的巫术,他越想越是心惊胆颤,腿肚子转筋。

眼瞅着高洪书快步出了殿门。太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皇上若是心里存疑,私下派人查访也就罢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只是人家名声的问题。魇胜施法于皇后,如今人偶找到了,理应先让他们先行想出解决办法,而不是抓人。”

朱德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难得他们之中还有人想到她这个受害者的,她只当这对母子一心抓住幕后黑手,生怕自己着了道,将她这堂堂皇后看成了透明人,谁也瞧不见呢。

只是,率先提出来的竟是太后。这却令她有些意外。

“朕没抓他们之中领头之人,便是留下来解决这所谓的魇胜术。”顾宜芳目光冷冽,“不管是哪个,敢在宫里用这种东西害人,朕绝不姑息。”

朱德音坐在皇帝的下首位子。在昭阳宫养病这一段日子不但没有养好身体,反而瘦了许多,下颌发尖,皇后常服乃春季量量置,套在越发瘦弱的身上显得宽宽大大,她坐在那儿竟有几分撑不起衣裳,难得的显得弱不禁风。

“宁安宫妃嫔和宫女太监悉数关押起来。臣妾敢问一句,惠妃如何?”她的声音冷清。

顾宜芳眼神移到皇后脸上,浓眉不自觉地蹙起。

哪怕是前一天看到皇后这病弱的模样,他总是怜惜的。如今看到她的脸,他便会想到朱维中安着怎样的心肠将一介庶女冒充嫡女稳坐后位,心里冷不防就是一阵阵地胳应。

之前有心人恶意散播惠妃丑闻。谢玖直言不讳怀疑的就是皇后,姑且不说她会不会选在这个事情没过去多久的时间段对付皇后,谢玖能看见鬼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即便使些手段也不会是这种神叨叨的巫术诅咒。

谢玖不傻,他虽被朱维中玩弄于股掌之上。也还没傻到身边人是个什么肚肠都看不知道。

一个会为毫无关系的鬼,忙前忙后又是求旨,又是学画的,她便是工于心计,也是用于自保居多,绝不会平白伤人性命,更何况是这种阴损毒辣的魇胜术。

魇胜术需要被施术者的生辰八字,谢玖自复宠三天两头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又如何得到身为皇后的朱德音的生辰八字?

历来宫里魇胜术被发现的多,成功的少之又少,至少他在史书上一类也没有看过。

相比施术咒人,构陷栽赃却是居多。

“那些和尚道士所言是真是假尚且不知,难道皇后的意思是单凭随便几个人的几句话,和一个破人偶就将正一品惠妃也和那些妃嫔一样关起来?”

朱德音手指紧紧抠着手心,只怕一时气急,便将宁兰目光一眨不眨盯着的茶盏当场甩过去砸皇帝那张欠揍的脸上。

他今日是抽了大疯了,接连打她脸面不说,皇帝眼里的厌恶虽是一闪而过,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明白皇帝究竟是怎样被谢玖迷了心智,居然到了目前还是一心维护,不惜与她撕破脸皮!

“难道要臣妾死在魇胜术之下,陛下才能确认是真的不成?!”朱德音黑眸怒意满满,脸部微微扭曲。

顾宜芳冷笑,“如皇后所说,倒的确能够确认。只不过幕后人是谁,可说不准?!”

朱德音想上前挠破皇帝那张招人恨的脸。“陛下如此包庇维护惠妃,竟置公道理法于不顾吗?!”

“惠妃是朕的妃嫔,是随便几个人的几句话,就可以随便定罪的吗?”顾宜芳眼神犀利如刀,射向皇后。“证据证人是否可信还没有定论,皇后不必急着给人定下判决。”

朱德音胸膛起伏,气的脸色发青。“我没有认定是惠妃所为,只不过人偶在宁安宫发现,陛下不只宫女太监全捉到尚方监,三个妃嫔也都软禁了起来,难道只有惠妃是皇帝的妃嫔,她们便不是?出了事她们抗,惠妃安然住在皇帝的含章殿里,陛下,就是这么划分远近亲疏的吗?”

她忽地挺直胸膛,“我只求一个公道。若陛下给不了我,我便告到宗人府,不妨让皇室诸人都聚到一起,研究一下该如何才是公平公道!再不行我便告到大理寺,我朱德音宁可皇后不做,也定要讨个说法。”

“是吗?”顾宜芳怒极反笑,“朕还想讨个公道呢!”

“不如说你去首辅那里先探个底,讨个公道――朕自认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到底没颠倒黑白。凭几个来路不明的几个人的话,就想将正一品惠妃拉进诏狱,历朝历代没有这个规矩,朕劝皇后收起你那些心思。公道,朕会给你,但是不是你要的,朕就不知道了。”

他腾地站直了身子,转向皇后的方向。“朕再告诉你,这天下姓顾,不姓朱,你虽为皇后,注意你的言行,否则朕必不轻饶。”

帝后这一来一往,不仅昭阳宫的宫女太监看傻了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连太后都给镇住了。

儿子和儿媳历来都是站一块儿坑她的,她哪里见识过这两货不管不顾,一顿穷嚎,连帝后的脸面也不顾了,张伏慧怀疑要不是二十几年的教育束缚了他们的行动,这俩货绝对分分钟滚到一块儿掐起来。

自家儿子自不必说,斯文的外表绝对和狂野的内心成反比,做出来的事也是快准狠,从皇帝手把手带出来的万钟那些个骇人听闻的传说里,就可窥一二。万钟身为皇帝心腹,做那些事之前若不知会控制欲极强的皇帝,皇帝一个不满意就能将他捏死。

可皇后算是完全出乎张伏慧的预料了。

她只当皇后为声名所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光鲜亮丽地出现人前,谁知道今天终于炸了。

好一顿针尖对麦芒,双方只怕脑袋都戳烂了。

也不知皇后是让魇胜之术给吓破了胆,事关生死大事,还是被皇帝冷冰冰的态度给刺激着了,连平日大家闺秀的风度也不顾,横眉怒目,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和丫单挑。

郭嬷嬷简直不忍卒睹太后那锃明瓦亮激动的小眼神,帝后吵翻了天,这太后做为长辈不劝不说还一脸意犹未尽地看上好戏了。

她能说她理解皇后的炸毛吗?

让这神经病母子搓磨了六七年了,忍到今天才爆发,她都想给她点赞。

太后察觉郭嬷嬷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她的袖子,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咳了一声才道:“你们也都冷静冷静,别激动。”

宫人齐齐在心里呸了数声,最精彩的都吵过了,人家都安静了好一会儿了,这时候才蹦出来调停,只怕是和他们一样才缓过神来的。

“皇后若当真身中魇胜之术,皇家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为你讨个说法。哀家这话放在这里,不管那人是谁,赐毒酒一杯,哀家派郭嬷嬷亲自送她上路。”张伏慧柔声继续道:

“可是皇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自觉是有点儿昧着良心了。“宁安宫人口多而杂,虽是在那里发现的,却也不能肯定就是一宫主位。惠妃的身份摆在那儿,的确不宜过份张扬,如果事后一旦查出来与她无关,只怕不能善了……这样吧,就让惠妃待在含章殿,不得随意出去,直到此事调查完毕,这样可好?”

不好!

郭嬷嬷第一个在心里骂了声,特么幕后黑手是谁跟她有关系吗?为什么要让她送人上路?

她是管事嬷嬷,不是刽子手,太后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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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大手笔

那个瘸腿的谢氏让她自由出入含章殿都是个问题,这和太后名义上的禁足又有何区别?

朱德音觉得喉咙里的血时不时地就想喷洒些出来,于是硬生生强行咽了回去。(.la 好看的)好与不好,都让这神经病母子给说好,她孤木难撑,又能强说什么?皇帝铁了心保他那心肝宝贝,只怕现在谢氏小贱人自己出来认罪,皇帝\都能说她犯了癔症说的话不作数,给无罪开释了。

谢氏何德何能将皇帝迷成这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德行?

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吗?

皇后心里憋着股子邪火,连气也不吭一声;皇帝更不用说,满脑子都是朱维中每每在朝堂上跟他对着干时那股子硬气,火气在默默地持续升高中。

帝后都不讲话,太后转脸和郭嬷嬷对了一眼,嘴唇轻撇了一下。

郭嬷嬷看出来太后的意思,是这两货也有今天!

“好了,现在先都别闹别扭了,还是先将那和尚头和道士的头给叫进来,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他们既能瞧同端倪,想必也有解救之法。”张伏慧看戏归看戏,到底事关皇后的性命,平日怎么好勇斗狠也好,皇后乃一国之母若是当真死于魇胜之术,前朝可就热闹了。

“翠玉啊,把人都给哀家叫进来……礼貌着些。”

郭嬷嬷毕恭毕敬地躬身退下,特么的本来就该先想解决之道好不好?太后没谱,皇帝和皇后也不知道都抽哪门子邪风,分不清主次,在这关头自己人先掐了起来。明明先皇仁宣帝就是个很靠谱很稳重的人,怎么到了下一代都特么的扭曲了,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先皇有灵,难保不想戳瞎自己那双狗眼。

含章殿内,谢玖好吃好喝,酒足饭饱后正在屋子里散步。走上两步活动活动腿脚,忽见门外两道人影,舒宜和绿云嗖地就飘到了近前。绿云满目担忧,舒宜双手抱肩。直吧唧嘴,脸上的遗憾似乎是对待他救不活的病人常摆出来的表情:

抱歉,俺已尽力,你请节哀。

“娘娘,宁安宫让人给围住了。”绿云说。

“俺地娘啊,人都给抓起来了。”舒宜夸张地摇头。

“奴婢听说是因为魇胜之术的关系。”

“在一棵树底下挖出个人白布人偶,手工很烂哪。上面不知道密密麻麻地写了什么。”

“奴婢听他们窃窃私语,说是有人意图谋害昭阳宫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绿云在宫中日久,又怎会不知道皇家最忌讳的是什么。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好像谢玖真被卷入此事,她也会受到牵连似的。

“你宫里的那些美人可都抓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抓你了?”舒宜摇头,“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真真是没错,那些可都是皇帝他老人家的小妾啊,说抓就抓了,白瞎那么漂亮的人儿。”

谢玖拧眉,这两鬼就不能一个一个的说,非得抢着说,谁还都说不上重点!

“花真安春。你们先去外面守着。”她吩咐。

“是。”

谢玖忽地叫停,“如果有人来抓你俩,大声招呼一声,也好让我知道。”

“……”

花真和安春面面相觑,难道上一次皇帝打板子觉得打少了,现在还要补上?

“娘娘……到底怎么了……”花真下意识地捂住屁股。虽说尚方监看在惠妃的面上手下留了情,可到底板子还是打到自己屁股上,疼还是火疼疼的,实打实地疼啊。

谢玖想了想,没有隐瞒她们。皇家最是忌讳厌恶魇胜这一套,但凡和这种事扯上一点关系的,都会抓起来审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况是在她宫里搜出来了人偶,早晚会抓到她这里。

她心里暗骂,不知这又是谁的手笔。

皇后若死了,说明这真的是冲皇后去的,这还没怎么样就让人在宁安宫搜出来人偶,板上钉钉是冲她来的。

她重生这一回容易吗?

先是柳妃要杀皇帝,她吃了挂落,后来皇后看她受宠眼气,散布丑闻要置她于死地,她几次三番地死里逃生,这又是哪路真神看她不顺眼,装神弄鬼也想把她往死里整呢?

安春和花真没等听完就软了,相互扶着才站直了腿。

“这这这这、这算什么事。”花真哭道,自打她家娘娘复宠,她那小心脏就跟荡秋千似的,七上八下,没一天消停过。

安春心头怦怦直跳,在宫里的就没人不知道魇胜术是皇家禁忌,沾边儿就没个好的。可她们是惠妃身边最得力的,惠妃动下屁股她都知道是大还是小,如果真有心弄个什么诅咒这么大规模杀伤力的,没可能瞒过她们的眼睛。

惠妃是无辜受累,她心里清楚,但她更清楚的事,宫里的事无辜不无辜并不重要,没了命,你就是被追封成天王老子,命还是没了。

“娘娘放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奴婢省得。”安春面色苍白,语气却坚定。

她们若有叛主那一日,别说惠妃身后的谢家不会放过她们,只怕皇帝\都有把她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的心。

至于她们自己的心思如何,连提都不要提,在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心了。

安春事事通透,看的远,也看得清,谢玖心里有数。

“你们也放心,我若没事,也不会叫你们有事。”

花真几乎吓破了胆,脸都青了,嚅嗫着道:“娘娘……奴婢有话想和娘娘说……奴婢若是受刑不过,让他们给弄死了……奴婢那chuang头那小木匣里装着奴婢所有得的赏和换成的银票,待奴婢爹娘到了京师,娘娘您看在奴婢服侍您一场,将那些东西让以后服侍您的宫女代为转交,行吗?”

安春呼吸一窒,这二货想的可够深远的。

“真是个孝女啊。”舒宜连连点头,“长的也真是难得,难得。”

谢玖忍住强烈翻白眼的冲动,道:“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我做没做这事别人不知道,你们进进出出地总跟着,还能不清楚?放心,皇上英明,不会让你们含冤受屈的……要不这样,你要是这次没事,我再奖你们一人一袋金瓜子。”

“这他娘的是贿赂啊!”舒宜哈哈大笑,“大长腿,真有你的。”

这算是贿赂吗?

安春和花真同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后来直接掐灭在萌芽状态。皇帝待惠妃什么样儿她们都亲眼见着了,惠妃要想处理个把宫女,难道皇帝还会横巴着坚拦着?更何况上一次若不是惠妃求情,她们不趴上一个月,也是二十来天才下得了榻。

“娘娘您放心吧,奴婢肯定活着回来!”花真眼睛一亮,斗智昂扬。

为了那袋金瓜子也得活着,安春在心里替她补齐后面那句话。

谢玖笑着挥退她们,“出去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

关上门那一刻,谢玖隐约听到花真小声问安春――什么是不该说的?

她觉得那袋金瓜子给的冤,下次直接全赏安春得了,花真那就是个榆木的脑袋,不敲看不出是空的,一出事就全看出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绿云急的在半空乱飘,那速度嗖嗖的在屋里刮着小阴风,看起来是真急。

舒宜不以为意地冲她摆摆手,“稍安勿躁,你急的是什么呢,你都是个鬼了,怎么胆子还那么小?和咱是真没半点儿关系……”他被谢玖眼一横,顿时话里就拐了弯。“俺们成天跟大长腿腻一起,自然知道和大长腿也没半点儿关系了,是皇后坑你呢。”

“是皇后?”绿云越发担忧,“那会不会和我妹妹也有关系?唉呀,那可如何是好?”

“上一次皇后就暗地里坑了大长腿一把,没整死她,俺看她是贼心不死。”舒宜忽地双手捧脸,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国之母啊,果然凶残度也比一般的妃嫔高上许多,一出手就是要人命。俺地娘,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一下飘到绿云边上,深情款款地冲着她说:“俺们也别去投胎了,就一直做对快乐地鬼吧。”

绿云满心都绕在她妹妹身上,哪有功夫理会他时不时地抽疯,只对谢玖道:“娘娘,真的是皇后吗?”

宁兰是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大宫女,安春和花真在惠妃面前是什么地位,宁兰在皇后面前只高不低。如果真是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宁兰不知道。万一此次惠妃绝地反击,绿云只怕有朝一日连宁兰都落不着好。

这两鬼爱怎么瞎扯都行,反正没人听到,谢玖却没傻到对着空气讲上一大堆宫廷秘闻。

有心人听到,说她神经病还是轻的,再落个诋毁皇后的罪名可就亏大发了。

“这个,可得问她本人了。”谢玖淡淡地道:“我坐在含章殿,可不必胡乱攀扯。”

能扯出魇胜之术这么大的手笔,宫里宫外都少不得布置一番,没点儿人脉家世还真弄不了这么大的阵仗。

那些个世家大族个顶个都逃不脱嫌疑,至于是哪个,她心里也没个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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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中邪

“这次搞不好,你就要和俺们做伴了吧?”舒宜笑嘻嘻地道,胡子颤巍巍地抖动。

所谓树大招风,便是他没在宫里生活过,也知道在宁安宫发现这事儿,肯定冲着是正当宠的惠妃,对付那些个小喽啰实在是不用摆这么大的阵仗。

“娘娘,你看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绿云关切地问。她自从让昭阳宫那焦脸女鬼给揍了出来,虽然舒宜给她出气,将昭阳宫作的天翻地覆,到底她还是没胆子再去,天天守在昭阳宫外,等着宁兰出来。

只不过皇后养病期间,宁兰也跟在身边服侍,便是有一两次出得宫来,绿云只怕还没弄明白身份,一晃人家就又进去了。

皇后这才因中元节重又出面掌管宫务,谁知又出了这事。

尽管一直没能得偿所愿,绿云还是很感激惠妃能告诉她宁兰身在何处。

她在宫里待过,自然知道这里面派系复杂,盘根错节,活人追名逐利争宠斗狠。皇后与惠妃,是后\宫无论人鬼都知道壁垒分明的两股力量,虽然她一个鬼也做不了什么危害惠妃的事,但宫里的人都爱迁怒,便是守口如瓶不告诉她,她也挑不出理来。

谢玖坐在椅子上,轻呷了口凉透了的茶水,挑眼看着舒宜,道:“你能不能找些你说得上话的鬼朋友,让他们在妃位以上的宫里帮我留意下究竟是谁想要害我?如果我这次饶幸脱身,我必给他超度。或者,想要香烛纸钱也可。”

舒宜贼贼地笑:“大长腿你这么多心眼,没把你压成小矮子,还长这么高的个子,真是奇迹你知道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俺这鬼缘,肯定没问题。只不过你可别过河拆桥。喝水忘了挖井人,俺可是你这铁杆一派的,有好处可别忘了俺和俺媳妇。那个牌位你还没弄呢吧?还有,以后小宫女烧香可也得烧俺媳妇一柱。不能厚延此薄彼呀。[.la 超多好]”

只见绿云羞赧地低下了头,“多谢相公想着我。”

“俺不想你想谁呀,媳妇。”舒宜立马把那张义正言辞要好处的脸换成了柔情似水,冲着绿云呲着他那大板牙。

谢玖只觉得这两鬼的相处状态比突然冒出个人来坑她还要令她震惊。

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两鬼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居然从前几天大哥还叫不出口,只叫大叔,这就变成相公了?

就在谢玖还没从强力的冲击中回过神的时候,连书身后带着位人高马大的太监,方脸浓眉。若不是嘴唇周围半根胡须皆无,身上又着太监服饰,还真看不出来。

“小人参见惠妃。”

几次的合作,令连书对惠妃打心底里发怵,态度毕恭毕敬里含着一两分惧意。

尚方监那太监常年审人问案的。哪里还看不出来,心里也警醒起来。以往他们抓人提着腰牌,只扔一句与某某安有关,说几句拜年话也就罢了。高洪书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连书是其徒弟,自然身份水涨船高,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皇帝身边的人都高看一眼,更何况是连书的身份。

连书居然由头到尾细细地讲述一遍,足见惠妃在皇帝身边人面前也是威仪十足的。

连书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看惠妃波澜不惊的眼睛,明显是早就知道,连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至于含章殿守卫森严。她是如何知道……他才从延晖宫那强烈的打击中缓过神,就不再自找罪受,琢磨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了。

“皇上下令,宁安宫上下,楚美人和白、尹二位才人也都收押。娘娘身边的安春花真两位姑娘。按规矩也要接受调查,”连书扫了眼身边比他还恭敬,比他还狗腿的尚方监奉御。“这位骆奉御便是前来押送安春和花真的。小人觉得还是该同娘娘打声招呼,未免娘娘身边少了人使唤,小人便在含章殿挑了两名机灵乖巧的宫女服侍娘娘。”

谢玖看了看连书身后,两个宫女垂着头,神色恭谨。

连书没跟在皇帝身边,自然不清楚昭阳宫里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不过是听这骆奉御的禀述再行东拼西凑后自己兜圆的所谓真相,知道的和舒宜差不多少。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留在含章殿,不必去尚方监审审?”谢玖迟疑地问。

不得不说,皇帝这番作为把她给镇住了。

魇胜之物在宁安宫发现,太后姑且不说,皇后无论是不是认定了是她的作为,肯定咬着她不放,皇帝居然连做做样子让她走一趟尚方监都没有,这完全不符合前世她对皇帝的认识啊!

这种事,不管和她有没有关,不扔冷宫,也得软禁起来审讯一番吧,这也没有……

皇帝是真爱她,爱傻了。还是这里面,皇帝有什么蹊跷?

他自己扔宁安宫那东西,然后诅咒皇后——谢玖觉得哪怕是一瞬间有这种念头,她都是脑抽了。

那又为什么……说皇帝钟意她,宠爱她,她都承认。可这么大的事,她可以相像帝后间肯定少不得一番交锋,连这么大的事都替她挡了,皇帝是在哪儿受了什么大的刺激吗?

“娘娘?”连书后脖子发凉,不自觉地左右看看,惠妃那副出神的模样,是听什么呢,还是想什么呢?

谢玖闻言,回神一笑。“我知道了。”

继而转向骆奉御,“有劳你跑这一趟,安春和花真我就交到你手上了。”

骆奉御心道,这啥意思?他就接个人,难道还要砸他手上?

“不过是例常寻问一番,娘娘尽管放心。”他声音微沉。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软禁的旨意都没有,也不叫人过来问问话,皇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偏心偏到了胳肢窝了,他们下面的人又不是傻子看不出眉眼高低,哪里还敢找惠妃的晦气。

那两位是宫里出了名的惠妃心腹,到了尚方监不说按贵宾接待。动刑肯定是不会的。所以话说出来,他倒是仗义的很。

都是浸在宫里的,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不过是双方打机锋。要个态度。

待连书带着那骆奉御走了,谢玖也挥退了两名宫女。回过头一看,舒宜早没了踪影,只剩绿云还在半空飘着。

谢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你妹妹,不过这种时候,谁做出这种事,不是光凭嘴说就能定罪,还要看证据。难道你在宫里活过,死过。还看不透这些吗?不光你一个鬼插不上手,我这么个大活人也是干瞪眼,待老天的安排而已。”

绿云面露戚色。“奴婢明白,明白只是……一时还舍不掉心头这念想。”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谢玖唇角挑起。笑意却未到达眼底。争了两世,斗了两世,她也是明白的比哪个都通透。和人斗,其乐无穷,和天斗,其傻无比。不说两个等级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两个利益都不同。还斗个什么劲?

可她也是一样,放不下。

在这宫里,不进则退,只要活着一天,她就只能不停地向前。到死的那一天,她却可以肯定的。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

直到傍晚皇帝仍没有回含章殿,谢玖坐在暖厢里,一波接一波一茬接一茬的鬼魂飘来荡去。一下午时间,宁安宫发现诅咒人偶的事情就在鬼界传遍了。她获封‘最接近死亡的宫妃’,‘倒霉催的阴阳眼’。和‘随时可以成为愉快玩耍的小伙伴’称号。

许是中元节阴气盛的关系,这些平日乳白色的鬼魂,看着颜色有些加深,冷不防竟有种是人的错觉。

越是这样,那些鬼看来反而越加恐怖。

流着的血是鲜活的,连铁青的脸也像死人身上特有的,一屋子的鬼气。

小李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生动地在谢玖眼前飘来荡去,嘴着的牙齿往外直冒血沫。“我们都知道你是清白的,没关系的,这么大事小皇帝\都没抓你,肯定是让你迷的七荤八素,连亲娘都不认了。”

“我们都是来支持你的。”鬼魂中有个人喊了一嗓子。

“不是,我是来看热闹的!”另一位很不给面子地反驳。

青衣太监吊高嗓门道:“呀,都别吵了,中元节我可是准备了了心事就去投胎了,这回看着热闹,就过来跟大家聚聚,大家别吵,欢乐起来吧。”

谢玖翻白眼翻的眼珠子几乎没掉出眼眶,这特么的是欢乐的气氛吗?

她是仗着皇帝的喜爱现在才屁事儿没有,谁知道幕后那人还有没有后招,真弄成了个证据确凿,皇帝难不成还能置朝廷律法不顾来保她吗?就是皇帝一时脑抽,太后、皇后,就是大臣也不能同意啊。

她这分分钟掉脑袋的节奏,这帮死鬼还想欢乐起来,特么的他们还有没有一点点鬼情世故,好歹他们还有个见面之情呢。

“别在我这儿面前瞎晃,赶紧该投胎投胎,还磨蹭什么时间呢?!”谢玖不耐烦地道。

天色将晚,推门进来本想询问惠妃准备何时用膳的宫女,见惠妃直愣愣地瞪着自己,一脸躁郁地咒骂,她只当自己哪里惹恼了惠妃,噗通就跪地上了,正要求饶,便听谢玖脑袋转到窗户那边,更加狂躁地道:“都躲我远点儿,烦死了。”

宫女试着往左爬动了一下,惠妃没有反应,便又爬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她回过神,腾地站起身,嗖嗖几步就出了房门。

才关上门,就泪喷地和她一同派过来的小宫女哭道:“怎么办,我看好像不只皇后中了魇胜之术,惠妃也精神失常,是不是也中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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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不算完

素来惠妃便有些疯颠的名声,可含章殿的宫女只见过她与皇帝一起,除了和皇帝两人腻歪的厉害,吵了好,好了吵的,把皇帝拿捏的厉害,倒是看不出神经不正常的样子。

只若在平日倒还罢了,偏巧正赶上魇胜这种腌臜事,皇帝平日拿惠妃极为重视,两个宫女只怕万一惠妃出了什么意外,也与魇胜术扯上关系,她们在身边服侍眼见着不对劲,却知情不报,皇帝只怕不亲手捏死她们,也直接扔尚方监打死了算。

二人都怕受到牵累,商量来商量去,宁可冒着让高总管臭骂谎报军情的可能,还是决定不能瞒着。

亲眼见着惠妃神情诡异的宫女虽然吓的腿软,生怕惠妃突然有什么吩咐叫她进去,便自告奋勇地一路跑去昭阳宫。此时天色渐黑,各宫门已挑起了宫灯,风吹着影影绰绰。

宫女一路走来几乎吓尿。

宫中出了魇胜一事,一下午的时间早已传的人尽皆知,气氛凝重,各宫主位都管束住了宫人,没人敢在这当头探听是非,是以路上宫人比往日越发稀少。

昭阳宫此时守卫森严,听闻是含章殿惠妃身边的人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派人禀告,一层一层地上报,不多时话就递到了高洪书跟前。

皇帝吩咐抓了和尚道士带来的人,只留下为首的二人。和尚头是护国寺慈字辈的慈海和尚,四十来岁的年纪,狮鼻阔口,一双慧眼如炬。

太\祖顾无忧与敌对战受伤时,曾受昔日白马寺救助,众僧倾其全力保住顾无忧之命,以致后来惨遭灭寺,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唯剩不到十名和尚留在破败的寺里四处化缘。后来顾无忧得了天下。感念昔日恩德,便封为护国寺,不到短短几年香火隆盛,成为大燕第一佛寺。

景元帝在尚未登期前便喜与护国寺慈云老和尚谈论佛法。深知其佛学精湛。

慈海便是他的师弟,也是护国寺主持亲点的下任住持人选。

道士头是宗正天一门的门主玄空,瘦瘦高高的个子,双颊颧骨很高,胸前几绺花白的胡须。一身崭新的道袍,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魇胜之术说出去稀奇恐怖,但在这二人口中却不过是微末小技,之所以在世俗间颇具威名,实是因操作在过简单便宜的关系。不过是几根毛发、指甲,或者准确的生辰八字便可。至于威力,不过是看施术者的法力高低。

护国寺佛法精深,以佛学感化众生,走的是普渡众生的路子。

天一门是道家一路,属于符录派。设道场给人看病驱邪来自给自足。是以对这种魇胜诅咒之说,算是对了症,好长一段时间只听他说的口沫横飞,侃侃而谈。

皇帝因谢玖的关系,对神神鬼鬼的一套极有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太后一边听着也是津津有味。

唯有皇后冷着一张脸。面色带青。

玄空毫不藏私地道出破解之法,只需午夜一碗黑狗血泼在人偶上便算破了这魇胜法。

说的轻松,行的方便,现在宫中四下在找寻一根杂毛都没有的黑狗。

皇后向宁兰使了个眼色,宁兰心领神会,知道皇后信不着过手之人。便找了个空隙出了正殿,吩咐下面的人紧盯着,转身便见高洪书也从里面出来,心下不由一怔。

高洪书在皇帝身后百无聊赖,早将皇后那里的动静看在眼里。

不过他在宫里一向与人为善。不多嘴多舌,虽看出皇后那点儿心思,也只当没看见,对宁兰轻身施礼,递过去了一个微笑,便继续往前走出了昭阳宫大门。

宁兰探头望去,是个眼生的宫女,不知和高洪书说了什么,只见他突地一抖,点了点头,挥手将她遣走,便转身往回走。她连忙也转过身,施施然就进了正殿。只听皇帝正问道:

“……是否能通过人偶看出是哪一路门派所为?”

玄空眸光微敛,抚须浅笑道:“贫道道法没有修到如斯境界,是不能的。陛下不妨问问慈海禅师,贫道观禅师目如双炬,佛法无边,比贫道微末功夫却是高上许多。”

慈海胡须甚短,抚起来不方便,他便双手一搭,笑道:“贫僧平素酷爱佛学经典,于世人这些门派技法实在是一窍不通,有负陛下所望,实是惭愧。”

他二人一同进宫,本是各奔东西各自超渡设道场,谁知太后为表皇家的重视,便请他们去咸熙宫招待。话没说上两句,这玄空先声夺人,直言昭阳宫秽气冲天,似有妖物作祟。

护国寺每年到宫中祈福超渡,已成惯例,可越是接近皇家,住持越是警醒下面不得与皇帝多做勾连。

慈海一向心中谨记,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只做不知。不料今日就被这玄空给带进了沟里,生拉硬拽,说话做事都要带上护国寺一份。

如果不是当着皇帝和太后、皇后的面,他当面便拂袖而走。

顾宜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揽到皇家跟前的哪一路哪一门,都难免沾染了些世俗气。护国寺如今香火盛,和尚却越发圆滑世故,爱打机锋。

那玄空初次相见,比慈海的圆滑更多添了些狡猾,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扫了眼悄悄走回自己身后的高洪书,微一侧头,高洪书便俯身过来,低声将含章殿惠妃那里的情况说了。

顾宜芳点点头,皇后中了魇胜之术牵扯甚大,他仗着一股气将谢玖揽在羽翼之下,也知多有不和常理之处。虽则谢玖在中元节这几日颇为难过,在他身边才会好些,但若在此时带来昭阳宫,依皇后方才硬着脖子敢和他顶撞的架式,能把谢玖给撕碎了。

黑狗血在子时至阴之时淋在人偶上便破了魇胜术,可这和尚道士虽是方外之人,留在昭阳宫皇后这里,怎么也不其妥当。

顾宜芳便道:“如今天色已晚,想必二位大师还未用膳。传召二位入宫本是为祖先祈福。不料出了这等腌臜事。昭阳宫中多有不便,请二位随膳回含章殿同用晚膳,晚些再作商议。”

含章殿乃天子之所,自然不能淋那污秽的黑狗血。半夜昭阳宫也不方便,只能再择他地而行施术。

慈海和玄空连忙起身谢恩。

“母后坐了一下午,身子也乏了,便回宫歇息歇息,待有了好消息,朕明日一早派人告知母后。”顾宜芳扶起太后便往宫外走,连看也没看皇后一眼。

张伏慧扫了眼脸色陡变的皇后,扶着皇帝的手,宫外夜凉如水,满天星斗。她看了眼皇帝。欲言又止。

直到坐上轿辇许久,她才幽幽一叹,“翠玉啊,你觉得今天皇上……”

“想是皇上担忧皇后情绪不稳。”郭嬷嬷接口道。难道她能说,看着不像惠妃心心念念想整死皇后。倒想是你儿子那小眼神跟刀子似的,嗖嗖的直想戳死皇后?

原来不是她多心,连翠玉都看出皇帝不对劲来。

张伏慧手指轻敲大腿,皇帝向来维护皇后脸面,平素连句重话都没有,怎么今天突然就一反常态处处刁难,半点儿脸面也不给皇后留?

前朝朱维中虽与皇帝小有分歧。这是历朝历代新皇上台,都难免要与文官系统的一番斗法。皇帝便是厌烦朱维中,也不致给身为嫡妻的朱德音难看,如果他的儿子是个只知道拿妻子撒气的浑气,别说皇后不干,她这个当亲娘的也绝对呸他一脸唾沫。有本事拿出来和老岳丈斗。再憋屈也不能拿媳妇撒气!

可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皇帝这么打人脸?

如果是一般帝后的话,她顶多猜测是那方面不和\谐。可他这儿子儿媳,以她过来人的身份瞧着,那方面就没和\谐过……

“究竟是为什么呢?”太后一边摸\摸坐了一下午做的酸软的老腰,一边喃喃自语。

为什么她不清楚。皇后更加不清楚。

几乎一瞬间,拥挤的昭阳宫就让皇帝\都给带走了,正殿里空荡荡的只剩宁兰与几个近身服侍的宫女太监在,朱德音再也忍不住,顺手抄起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然后腾地站起身,连皇帝刚才坐过的椅子都给掀了。

宁兰知道皇后不发泄出来,谁劝也没有用,便冷眼旁观,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正殿的摆设已经砸的七七八八。

乱飞的碎茶杯划破了一个绿衣宫女的脸,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也不了吭,毕恭毕敬地垂下了头,鲜血滴到了地上她的裙角。

朱德音面色青白,粗喘着气,指甲抠着掌手牵出血丝,她恨恨地道:“皇帝——欺人太甚!”

“娘娘。”宁兰掏出锦帕擦擦皇后的手,轻声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回暖厢歇歇,再想办法不迟。”

宁兰说完,扶着皇后走向小门旁通着的暖厢,她回头看了一眼,宫女太监迅速有训地清理皇后盛怒下砸的乱七八糟的正殿。

朱德音靠在软垫上,稳了稳心神。宁兰便将方才在外看到高洪书同一个陌生宫女谈话的事,告诉了皇后。

“是谢氏那贱婢身边的?”

宁兰摇头,“宁安宫的宫人都抓到了尚方监,唯有花真和安春在含章殿伺候惠妃,下午也让人抓走。奴婢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到底是哪个。”

“总逃不过是皇帝的人。皇上当本宫是个好欺负的,此事他若不给本宫一个说法,永远不算完!”朱德音冷声道:“你叫人让杜月兰递牌子进宫,本宫有话要让她传给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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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密报

咸熙宫灯火通明,张伏慧腰腿酸软地由郭嬷嬷扶着走进宫门,便见台阶下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长着对猫眼,娇小可爱。

张伏慧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头陡地一跳。

小宫女慌忙下拜,“奴婢灵儿叩见太后,太后万安。”

“随哀家进殿。”张伏慧声音忽冷,脚下生风,到了偏殿便挥退众人,只留下郭嬷嬷在身侧。

“奴婢惶恐,不知该是好。”殿内灯火通明,照的灵儿一张俏脸煞白,毫无血色。她跪伏在地,满面惊慌。

张伏慧揉揉额际,灵儿是她放在张修盈身边的宫女。并非是做为眼线,而是看灵儿天真活泼,看样子能与自家侄女脾性相投,果然张修盈十分喜爱灵儿,走哪儿都带着她,待她比旁人不同。

如今这紧要关头灵儿慌慌张张跑来,张伏慧隐隐地一阵恐慌。

这种感觉,除了顾宜芳登基之前那一个月,她已经很久没有了。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她柔声道。

灵儿额上冒着一层冷汗,微喘着道:“奴婢遵命,奴婢不敢……”她忽地擦擦汗,“前几日傍晚,奴婢曾见娘娘身边的吴枝交给宁安宫的侍琪一小包东西。奴婢可能是想太多了,可是还是觉得应该禀告太后……”

自灵儿擅自迎惠妃进了永福宫,张妃便恼了灵儿,将她一降再降,后来甚至只做些粗使活计。她便是在被支使去跑腿之时,看到张妃大宫女吴枝居然与宁安宫的侍琪凑到一块儿,她不想过去打扰,远远地扫了眼,是个小小的包裹。

以前张妃与还是美人位的惠妃交好时,常带着灵儿去宁安宫玩,她生性活泼,到哪儿都能和旁人迅速地打成一片。侍琪也成天笑嘻嘻的,两人很是能聊到一处,所以对侍琪的印象很深。

初时还不觉得,可是中午那魇胜巫蛊一事爆出来。灵儿脑中时不时地就冒出那个场景。

张妃以前不喜欢吴枝性子沉闷,从不带着四处走,更不曾带去近宁安宫。而惠妃身边从来都只有安春和花真,后来又多了个名唤素锦的。

吴枝和侍琪根本没有机会相交,却突然在傍晚凑到一块拿什么包裹,那两人当时的神色,分明是极为相熟的。

有个可怕的念头破茧而出,灵儿再三思量,还是到宁安宫。

太后与张妃利益一致,如果张妃出了纰漏。不会有人比太后更能伸手帮她的了。

张妃天真娇憨,总是在诚心待人,想她不过一个小小宫女,张妃知道她家乡闹了虫灾,居然掏了五百两银子给她。让她安顿好家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连父母也是为了哥哥弟\弟能够活下去,把她卖到宫里。

她不过是小小宫女,没有什么手段或者心机为张妃所用,不过是每天陪着张妃玩罢了,却不料竟得了张妃全心的对待。

她不知道这事到底和巫蛊案有没有关系,没关系更好。若一旦有关,她只恐凭张妃的心机手段生生折在惠妃和皇后手里。

太后听了灵儿支支吾吾的话,右手忽地攥紧。

灵儿或许一知半解,只是揣测,可是没有比张伏慧更清楚。那吴枝是代国府自小送进宫里,只等张家二姑娘进宫便调到身边。谁知张二姑娘越长大越偏激。宁可上吊自杀也不进宫,无奈之下才将单纯的张修盈迎了进来。

而那侍琪,是张伏慧安到谢玖身边的一个钉子,有朝一日定会为她所用。

这两个人勾搭在一块儿会有什么好事儿,她用膝盖都能想出来!

“哀家知道了。”张伏慧面色不变。微微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宫女之间交换些物什是常有的。这话,你对旁人可说过?”

灵儿坚定地摇头:“奴婢蒙张妃娘娘的厚爱留在身边服侍,奴婢心里记着那份恩情。便是随便说一句话,惹得外人对我家娘娘观感不佳,奴婢万死也不会做的……奴婢愿以一死护我家娘娘清白,请太后放心。”

张伏慧目光复杂,偏偏是最单纯的修盈……她真是单纯的吗?

“你很好。虽然是件小事,但哀家看得出你是为真心为张妃谋划,好好回去侍候。今天到哀家这里,你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过一阵子,哀家调你过来咸熙宫服侍哀家,你可愿意?”

灵儿一怔,嚅嚅地道:“奴婢听凭太后差遣。”

咸熙宫比有名无实的永福宫不知强上几十倍,张伏慧见灵儿不仅没有喜形于色,反而颇显意外踌躇,便知她是抱着或许会被灭口的心硬着头皮来的,心下便对灵儿多了几分喜爱。

“你放心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是。”灵儿显然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张伏慧忽地目光狠厉,郭嬷嬷毫不怀疑如果张妃现在站在太后面前,她会狠狠地一个巴掌扇过去。

“她怎会如此愚蠢?!要谢氏的命,哀家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可她现在死了,又有什么好处?哀家原本只当她心思纯善,至少还有个优点。不想竟只是个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她怒极反笑,“哀家一步步为她铺路,她不安生地坐享其成,现在蹦出来,便是斗垮了谢氏,她能得到什么?死了个谢氏,还会有赵氏、钱氏,孙氏,皇帝看上眼儿的女人就杀,她杀得过来吗!?”

郭嬷嬷暗自摇头,她也想不明白这张妃是个什么打算。

太后这一步一步的,就是想看宫里一阵乱斗狗咬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捧张妃做上后位。

可张妃这是个什么意思?和太后一条船,却不是一条心,净和太后扯着干。

“或许是代国夫人自作主张?”她猜测。

张伏慧冷笑,“张妃蠢,就是随了她娘,只知道窝里横,到外面熊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庶妹都敢有事没事刺她几句。她在宫里谋划,能避得过张妃,这话你信?”

郭嬷嬷无语,依那母女俩一个赛一个的蠢,她是真信啊……

她俩干出什么事她都信。

“不能任由她们胡闹。”张伏慧眼神阴冷,“侍琪身为哀家的人,居然敢背着哀家自作主张,叫人灭口。再有死她一个太明显,再随便找个宫女太监陪葬。你仔细些,她若留下哪些痕迹,都抹干净了。”

郭嬷嬷面无表情,“奴婢马上去办。”

谢玖一晚上不知道见了多少鬼,乌泱泱的,偏阴气足起来看鬼也像看人,别说舒宜找的那帮子鬼没传过来半句话,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回来。不要说用晚膳,她在这屋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特么的,都给老娘消失!

谢玖咬牙,不知在心里喊了多少遍,最后一遍那些鬼居然真就消失个干干净净,连点儿鬼影子都没留下。

可是只等到皇帝要与两位大师一同用膳的传话。

周围没有自己人,也没有鬼可以寻问事情进展,谢玖只能默默地一个人用膳,倒在榻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开门声。

顾宜芳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还没走到近处,谢玖腾地就下了榻,光着脚直往他怀里就扑。

“你的脚又好了?”顾宜芳皱起了眉,“没轻没重。”

“陛下……”谢玖将头埋在他肩膀,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声音软软的撒着娇。

顾宜芳摸\摸她的后颈,侧脸亲亲她的耳朵。“吓着了?”

谢玖在他怀里点头,“那帮鬼看着好吓人,和活人差不多,就是没有生气,他们血淋淋的,在我眼前晃。我等了陛下一天……我不知道若没有陛下,我该怎么办,陛下,以后阿玖再惹你生气,你别和阿玖一般见识。别离开我,好不好?”

顾宜芳忍不住笑:“朕在你那儿也就这点最重要是不是?为了不看见鬼,才和朕说软乎话。你若和正常人一样,是不是连理都懒得理朕?”

谢玖哪里有闲心理他又抽疯,抱着他就不撒手。

“不是。阿玖想理陛下,恨不得天天缠着陛下。”

“别闹,地下凉。”顾宜芳拍拍她的背,“松手,朕抱你回榻上躺着。”

谢玖松手,凑过去亲了亲顾宜芳的嘴唇。顿时,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弯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她,坐到了榻上。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什么事都不用怕,有朕在。”顾宜芳揽着她的腰,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不像方才那般温柔,反而带着股子冷冽。

谢玖将头抵在他的脖颈,柔声道:“我信你。同样,你也可以相信我,我发誓那魇胜之物与我绝无干系。”

“朕知道。”

顾宜芳抱着谢玖,心里忽然想起昭阳宫的皇后,手上顿时一紧。

万钟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想想便觉得疼。

“陛下?”谢玖从他身上下去,坐到一旁,捧起了顾宜芳的脸,“是我让陛下为难了吗?”

顾宜芳摇头笑笑,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阿玖自视甚高啊,你这小女子还不至让朕为难……让朕为难的,朕都会一一铲除,你觉得,你会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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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高深莫测

谢玖敏\感的觉得皇帝似有所指。[.la 超多好]

不过,这也不奇怪。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依景元帝那躁郁的脾气,恨不得一手伸过去就将罪魁祸首直接揪出来,嗄嘣一声脖子拧断,不劳神不废力就圆满解决。

“果真如陛下所说,阿玖还是不夺人所好的了。”她下意识地坐远了些,免得被情绪不稳的皇帝迁怒。

顾宜芳瞥了她一眼,“再没有比你更鬼精鬼灵的了。”

“陛下,”谢玖心有余悸,低声道:“这月份,那个字还是能免则免吧。”

顾宜芳失笑,“都说一物降一物,总算有东西能降住你。”

谢玖干笑,难得一见地没有顶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玖见皇帝心不在焉,说了两句就没下文,那双漂亮的眉毛都快拧成个疙瘩,便没再撩拨他。听偷偷一眼一眼地往他脸上瞄,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挤出条纹路,咯吱咯吱地磨牙。

谢玖心道,皇帝这是不知又要坑谁呢。

顾宜芳始终觉得一口气憋到了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就横在那儿,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还有这么件憋屈事儿。

自他登基,糟心事儿就没断近,一桩桩一件件,前朝后\宫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留。如今何止是后院起火,根本是火山喷发的程度,他甚至在登基前就着了朱维中的道,怪道当初太后和朱维中一拍即合,联合起来推他上台。

亏他心里骂的狠了,有时还自己劝自己朱首辅文人习性,清高些冷傲些总是有的。常年权柄在手,难免将人拱的多了几分顽固。如今这一看,他可不真是自己作成了傻子,一边让人卖了还一边儿倒说人家好话,给人数钱。

周围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的是狼。(.la 棉花糖)反而了堂堂大燕皇帝让他们当成了羔羊,成日家琢磨怎么割怎么烹,他都快成了旁人的口中食了,还自个儿美的跟什么似的

想来都觉得臊得慌。

顾宜芳越想越气。忽地觉得耳边没了声儿响,扭头一看谢玖美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似是想从他脸上望进他心里一般。不仅没有想到方才那般想法,脸上是怎样狰狞扭曲,反倒觉得她这是心里时时念着他,不像某人硬梆梆像个木头,全然不管他是怎么想,也全不在乎。

原本还觉得这就是相敬如宾,便这么妻贤妾美也便罢了。

哪里知道木头居然还是个假木头!

“陛下,可是担心皇后?”谢玖小心翼翼地歪着头问道。

她是魇胜一事的头号嫌疑犯。不好多问事情进展,便想着试试皇帝的口风,从被害人身上入口。谁知不问还好,一问顾宜芳那脸刷地就冷了下来。

“没事了。”他硬梆梆地说。“朕瞧着那老道人虽不清楚哪路人士,倒有些本事。轻描淡写地就说了解救之法,不似做伪。左右几天,也就知道他是真人还是假仙了。”

谢玖点点头,心下却乐了。

小皇帝这厮一向敬正妻,不管下面闹的多欢,可是半句说不得上面半句不好,一个唾沫一个钉。皇后做的怎么不周正,也是皇后,她们没有置喙的权利。当日她被皇后使绊子,泼了一身的脏水,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是说上两句嘴。皇帝就急着维护皇后的名声,也没了往日伏低做小的姿态,硬是和她吵了一架。

皇帝宠爱她,以真心待她,但她太明白他。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皇帝便是要将皇后当成了个规矩摆在那儿。任是谁,得了多大的宠,也越不过去皇后。(.la 无弹窗广告)偌大的后\宫美人如云,争宠斗狠怎么闹他都不管,只别意图撼动皇后的地位,便是她谢玖也不行,上一次皇帝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这个道理。

任何想试图拉下皇后的妃嫔,第一关要过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帝。

越是明白这一点,她越是想登上后位,那不仅是皇帝身边的位置,也是在他心里的位置。一旦进去,就会永远存在。

皇帝一向是皇后最有力的保护者,可今天看来,小皇帝一脸的僵硬扭曲,竟像是俨然不顾皇后的死活一般。

搞的皇后不像个魇胜的受害者,怎么反而像个幕后凶手的节奏?

谢玖心头一凛,又隐隐觉得不妥。

皇后那把臭棋,从她将丑闻闹的沸沸扬扬可见一斑,暗自畴谋算计,未必不能将她一招致死。可皇后偏偏走出了与众不同的路来,如今若说做贼反喊捉贼,倒也说得过去。一是皇后恨她已久,若说后\宫第一个想她死的,皇后认了第二,恐怕还没人敢认第一;二来皇后的家世人脉也足够摆布魇胜这种撒钱撒人脉的大场面。

至于皇后一家怎么就没人劝她这臭招损招一出接一出,谢玖不得而知,只是有一点,若皇后真是打算以巫蛊案逼死她,肯定畴谋策划一番,巫蛊案历来为宫廷禁忌,布置妥当绝对可以令她死无葬身之地,昭阳宫女鬼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若知道了皇后有绝招对付自己,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到宁安宫亲手杀她?

谢玖百思不解。只觉小皇帝心思诡谲,脑回路极其神奇,不是普通凡人可以参透的,或许只是今天与皇后掐架,被顶着了心肝脾肺肾的后遗症。

这两人各怀心思,倒没了往日的腻歪痴缠,抱在一起难得安安份份地睡了一觉。

只是苦了高洪书,皇帝撒手不管,这道士和尚全指着他寻地方摆阵消法的。

自打在延晖宫平地一声雷,听到鬼吼鬼叫,他便再不敢走黑道,恨不得皇帝天一黑就猫在屋里,哪哪儿都别瞎折腾。谁知就落了这么个差事在他头上,也不知道那道士是不是看出他害怕,顺手扔给他一个符,悄声道:“贫道看总管印堂发黑,双颊凹陷,阴气过重。中元节阴气甚重,总管若是信得着,便戴着几日。只是别……行yin秽之事,便是见也最好不要见的。”

高洪书捏着黄色的折成三角状的纸片,脸色红一阵紫一阵,不知该道谢的好,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上一顿的好。

特么,他也得有那物什,能行yin啊!

老道士是玩儿他呢?还是玩儿他呢?

“道长所言甚是。”慈海在高洪书身边点点头,“这宫里阴气甚重啊。”

“谢二位高人指点。”高洪书咬牙切齿地道。

一阵折腾总算在子时前找好地方,因为和尚道士身边的弟子全让皇帝给关了起来,搭台搬桌的都是小太监齐心协力完成,待到道士扫眼一看,嘟嘟哝哝地扔过来一句:“咋还用这么费事?”

他拿起装了满碗的黑狗血直接倒那人偶,只见火花四溅,人偶无故起火,不消片刻便烧成了灰烬。

“齐活。”玄空两手在衣裳上面抹了抹,抚须笑道,挤出了满脸和\谐的皱纹。

“……物证。”小太监在高洪书身后颤巍巍地出声。

四周宫灯晃着人影绰绰,高洪书抱着肩膀骂了声祖宗,今儿皇帝跟吃了呛药似的,逮得谁就跟谁呛,也不知是哪根筋犯抽。好在是玄空老道士动的手,到时候他一推六二五,大不了挨顿骂,反正早都习惯了。

“这魇胜便解了?”他小声问了句。

夜风吹的和尚道士的宽袍大袖迎风卷起,呼呼作响,真有高深莫测的架式。

“解了。”玄空笑嘻嘻地抚了抚在空中乱飞的胡子,一下子仙气就没了。

高洪书心里虽骂,却早早把道士给那符挂在脖子上。

见完成了皇帝给的任务,便差人送慈海和玄空各自回了佛堂道观。

今日他留了连书服侍皇帝,如今忙完了,便找两小太监陪着,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是皇帝身边人,在含章殿偏殿有间小耳房是皇帝专门赏他的。虽皇帝太后陆续有赏,他不过摆上一两件,多的是藏在了宫外存放的铺子里面。

房间里多是书本,看着倒像是个读书人的屋子。

高洪书自己睡惯了,不像连书害怕时还找个小太监陪着,他害怕只是多点几根蜡,照的通亮。

在榻上辗转反侧足了一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叩门声一声高似一声,他半睁着眼睛骂了一声才歇了。

“总管,您起了吗?小人是尚方监少监范里,您、您醒了吗?出大事了。”门外的声音像是捏着嗓子说话的男子,尖锐忸怩。

高洪书一听‘出大事’这三个字就一个头两个大,瞬间清醒,披着外衫起身开了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来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张苦瓜脸,下巴挺长,脸上身上都淋湿了。

高洪书是皇帝身边得力的人,各方面都想和他打好关系。他与尚方监太监程业是一路摸趴滚打上来的,交情匪浅,这范里在程业之下,是个惯会溜虚拍马的。高洪书看不上他,可他偏偏入了程业的眼,一路连拉带拽给提到了如今的位子上。

范里尾随高洪书进了屋子,头一次进来,也来不及打量,直眉愣眼地道:

“宁安宫人死了好几个,下面人才报上来,太监大人也慌了神,命小人火速报予总管大人,还望您给个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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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部署

魇胜之物在宁安宫被发现,按说是惠妃是头号嫌疑犯,可皇帝一句话,尚方监连问句话的资格都没有。皇帝怎么对待惠妃,他们都看在眼里,审问时便先可着惠妃身边的人,先过一遍倒是没用上刑,甚至还按时按点用餐喂食。

连宫妃带宫女太监上百人,被审的也好,审问的也好,到了半夜都是头昏脑胀。

便是在乌漆麻黑的大半夜,监所嗷地一声惨叫,层层上报,到了尚方监太监程业那里,他圆的跟肉滚子似的脸几乎绿了。

死了两名宫女,一个太监。

本来口供什么都没有,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忽然在大半夜死了,根本不用验就看得出来中了毒,那脸青黑一片,肿的跟猪头似的,连同在一个监房里的不是一个个点名报数,都认不出死的是哪个。

巫蛊案本身就忌讳,牵扯宫中太多势力。

皇帝相信尚方监,没让大理寺和拱卫司插手,一是宫廷内务,二也是控制在后\宫范围内,皇帝没有存心扩大打击面的意思。结果人死在尚方监,妥妥的杀人灭口。

程业不敢懈怠,便派了心腹范里揣着腰牌大半ye从尚方监一路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含章殿。

含章殿守卫见了腰牌仍不敢放行,只听说是大事,便六个守卫拥着跟进来直到高洪书的耳房,见高总管亲迎了进去,才径自退回了宫门。

高洪书一听死了三个人当时就炸了,披着外衫在屋子里连晃了两圈。

“特么找我有用吗?赶紧查呀,有这功夫闲晃,还不查个底吊,便是皇上震怒,责问下来也有个话回。问我章程,我特么还不知道谁给我章程呢。”他这特么是人过的日子吗?个顶个地起刺,找他顶缸。他也得长那个脑袋才顶了起来呀。

“您别急,查着呢。”范里说着说着又急出一脑门了汗,抬袖子抹了抹脸。(.la 好看的)“小人这走到半路后面就追上来了……”

高洪书看那一脸的欲哭无泪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范里一捧脑袋。双手不自觉地还翘起了兰花指。

“您知道尚方监有自己的小厨房,查到那儿才发现炕上做饭的小太监也毒死了。怀里裹着两块碎银子,身子早就凉透了。”他幽幽一声长叹,“查到哪儿死到哪儿啊。”

高洪书心里咯噔一声,也知道这事儿作大发了。

“咱家知道怎么说,你们,该查还是得查,就是死一路也得往上查!”他恨声道:“查了,皇上问了你们才有话,不然你们屁用没用。看皇上还留不留你们。”

范里连连称是,几乎一个头磕地上。

高洪书懒得理他,没聊几句就把他给撵了回去。只是再没了睡意,索性穿上了衣裳,直奔了皇帝寝殿。直等到大天亮。皇帝洗漱完毕,才硬着头皮小声向皇帝禀报。

顾宜芳只觉心里的火腾地冲到了头顶,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反了他们!”

谢玖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早在皇帝起身的时候她就醒了。自他复宠,在她有意为之下除了偶尔替皇帝更衣,极少亲力亲为服侍他。如今更因脚伤,干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今听了皇帝气极败坏的声音。便知定是大事,撑起胳膊望了眼顾宜芳的方向。

他已经换上了朝服,端的是眉若远山,可惜一脸戾气破坏了周身的美感气韵。

皇帝看了眼榻上玉体横陈的谢玖,目光一闪,没说话便出了卧室。高洪书紧随其后。

谢玖疑惑地望了眼皇帝和高洪书越靠越近的身体,不知在说些什么。

既睡不着她索性起身,连衣裳还没穿好,便见舒宜嗖地飘到了近前,倒三角的脸上急不可待。八字胡几乎翘上了天成了正八字。“俺地个亲娘,皇上他老人家可算是走了,俺都在外面飘一晚上了,再不走就真让风把俺都给吹出宫去了。”

谢玖看他那语速快的吞了字,含糊不清,就知道他是发现了大事,不过还是敌不过那话多的性情,生生扯了顿废话。

“你们先出去吧,我再躺会。”衣裳穿到一半,谢玖挥退了宫女。

两宫女对视一眼,还是觉得惠妃有些邪门。

听到关门声,谢玖才一记眼刀横过去,“说重点。”

舒宜一噎,八字胡一颤。“大长腿,你猜是哪个想嫁祸你,弄死你?你想八辈子都想不到――他娘的,居然是张妃――她是太后的侄女吧?”

谢玖目瞪口呆,心里隐隐失落。

她不愿承认自己看错了人,自打张修盈病好后,倒是的确与她不似以前亲近。

她前去探病,张妃拒之门外,之后更是因病极少在宫中与她碰到。但她知道,张妃闲来无事也会去咸熙宫走动,与往常一般无二。

巫蛊魇胜,事发便只有死路一条,更有甚者会祸及家族。一时间,这般歹毒的手法竟出自张妃令她有些难有适应,她宁愿相信是皇后贼喊捉贼,或者秦妃祸水东引。

张妃是宫中第一个主动与她亲近的宫妃,甚至在皇后和太后面前为她说过好话。

虽然之前张妃身上一窝子鬼,时常闹的她心有余悸,可……明明是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听谁说的?”谢玖问道。

舒宜挑高八字眉,“俺就说你想八辈子也想不到吧,看你表情就知道了!”他弯下\身盯着谢玖的眼睛,“是咸熙宫那个女里女气,十分仰慕俺的老太监说的。”他将灵儿亲自去那里禀告太后说了什么,太后又是怎样吩咐郭嬷嬷杀人灭口的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死的是谁?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谢玖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舒宜茫然地摇头,“这俺哪知道,俺就在外面吹了一宿的风,吹的俺这鬼都觉着有风了,而且还下着雨。”

谢玖回过神,方才皇帝震怒定是人被毒死在尚方监的事报了上来。

“真是麻烦你,你能再帮我跑一趟去看看吗?看是不是常在我身边的三个人,如果可以,我想知道死的人的名字。”

舒宜不情不愿地扭扭身子,“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死后沦落后\宫,居然还得做你的小跑腿,俺想想都觉得对不起俺的列祖列宗。你这么支使俺,俺完全是看在你对俺有恩的份上,你知道吗?”

谢玖双手合十,诚恳地道:“我知道,谢谢你。”

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他求着她告御状的时候了,她咬牙想。

“那你,”舒宜飘走之前扔下一句,“别忘了给俺和俺媳妇写牌位的事。”

话音未落,鬼影消失无踪。

谢玖嘴角抽搐,这些话也是看在她有恩他的份上说的?好个利欲熏心的丑鬼,色迷了心窍。

在等待的时间,谢玖重又唤回宫女服侍洗漱。她没心情用膳,只喝了两口粥便放下,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等回来舒宜。

两宫女在门外默默地对视一眼,的确是不正常啊。

谢玖不耐烦地倚在窗旁,望着含章殿外面。下了一整夜的小雨,现在虽停了,天空还是阴云密布,凉风阵阵。

居然是张妃。

张妃究竟是冲着皇后的后\宫去的,还是部署妥当,只想皇后不死,也捎带着她这条小命?

这连环计是曾经娇笑着唤她谢姐姐的小姑娘谋划的?

她忍不住叹气,张妃出手,太后肯定是会护住她。太后yin浸后\宫二十余载,凭她势力手段,只怕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什么把柄也不会留下来。做为太后,她想保侄女,保张氏无可厚非。可皇后做为受害者会任由滔天的大案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草草收场?

谢玖只觉得后\宫这天仿佛瞬息万变,她待在含章殿的时间里,外面随时天翻地覆。只是若涉及不到她便算,皇后这股气若找不到正主儿,只怕会全撒她身上。

皇帝着尚方监追查,结果人就死在了尚方监,这么窝囊的事,只怕皇帝心里都过不去。

复宠这几个月里,竟比他前世几年经历的还要多,还要残酷。

昭阳宫里,朱德音一夜无眠。

宫里一晚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便坐在榻上坐了一ye。

过了子时,玄空破了魇胜一事,高洪书便派人来了昭阳宫。其实便是他不派人来,皇后安排的人也会将消息传回来。

只是即便这样,她仍夜不安寝。

倒不是惧怕死亡,她只是突然之间了无睡意。在她中了诅咒的时候,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刺激到了她,她有种冲动,恨不得那人偶上写着的是皇帝的生辰八字才好。她想看看,到时他是不是还是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们一向相敬如宾,她再想不到,居然是在这个关头撕破脸皮,在她生死未卜的时刻。

曾经,她以为也会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皇后,终于在这一刻,幻想破灭。皇帝与太后联合起来,她只怕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早上宁兰服侍皇后重新梳妆过,便接到朱府递牌子进宫的消息。

“娘娘。”

管事嬷嬷在外匆匆走到近前,一张长方脸绷得紧紧的,双手在袖口微微发抖。“宁安宫被抓起来的宫人被毒死在了尚方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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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上蹿下跳

正午过后,乌云逐渐散去,天空总算放晴。

舒宜这才姗姗而回,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垂头丧气的绿云。

昭阳宫焦脸女鬼在宁安宫被将军那一掐,扭断了脑袋,估计还是伤到了。这两日绿云偷偷摸\摸潜进昭阳宫里,也没瞧见焦脸女鬼的影子,也不知躲到自行疗伤。她终于见到了宁兰,长成大人模样的宁兰和小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轮廓有七八分父亲的模样。

于是,绿云跟前跟后,也见到了传说中的贤后朱德音。

可那暴躁的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砸到宫人脸上,虽说宁兰总是站在皇后身后,倒是没伤过,但哪里有半点儿贤良的影子?

谢玖没留意绿云欲言又止的神色,直直望向舒宜。

“你打探出来了什么吗?”她急切地问。

“不用担心,死的不是你身边那三个宫女。”舒宜大掌一挥。“俺想想她们的名字,念了一道,就在嘴边――太监叫小路子,两个宫女一个是和太后告状那人说的侍琪,还有一个叫慧儿。俺地个天,你们宫里那位太后可真是拿人命太不当回事了,连给他们做饭的小太监也给毒死了。尚方监现在都炸锅了,一个个焦头烂额,看样是豁出去了,也不管宫女妃嫔,都开始用上刑了。”

他抱着肩膀打了个激灵,“嗷嗷地惨叫啊,俺怎么觉得比死了还吓人啊。”

他是硬着头皮瞄了眼就闪,还有吓尿的尿臊味,整个儿就跟人间炼狱差不离了。

人死在尚方监,他们怎么也担着责任,估计是想赶紧审出点儿有用的东西,好歹皇帝问起来的时候,他们多少能拿出点儿线索来。否则就依昨天皇帝那暗暗直咬牙的劲儿,直接把他们拖出去砍了都有可能。

那三个人,有一个是太后的钉子。另外两个也不在跟前服侍,谢玖基本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la 无弹窗广告)

所以,听了这些也不觉得情绪过份激动,只是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后\宫。看着繁花锦簇,底下全是污糟之物给养。

“大长\腿,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不告诉皇帝他老人家吗?”舒宜问道。

绿云也终于抬起快垂到地上的脑袋,关切地道:“娘娘,皇后可是研究着要让她爹在朝堂上向皇上施压呢,只待你这边稍有松懈,就要斩草除根呢。”

谢玖冷笑,这还没定罪她的罪呢,皇后就忍不住谋后招了。也不好好想想就皇后那臭棋篓子,出那破招能不能撑到后招出来的时候。

“她想弄死我。也要看她有没有那本事,有没有那命等到那一天。”她娘的,不就得了皇帝的几天宠吗,个个儿看她跟抠了他们眼珠子似的,恨不得一脚将她踩死。

一直以来。无论皇后也好,秦妃也好,不过是后\宫争宠,各凭本事。

她自认计谋胆识不输任何人,如今又有皇宠在身,她是一贯的以静制动。没想到秦妃怀着身子沉得住气,反而稳坐后位的皇后上蹿下跳。非要同她争要你死我活。

只不过,如今不是皇后和她争的问题,就像以前皇帝站在皇后面前,替她挡住来自方方面面的责难,现在不过是换了方向,挡在了也的面前。

不管是皇帝为什么对皇后不满。皇后联合朱维中在朝堂上向皇帝施压,都只能将皇帝推的更远。

她不知道皇后究竟是否清楚小皇帝逆反心理究竟有多强,在皇帝大大丢了脸面,恼羞成怒的情况下,试图压制皇帝。利用文臣集团令皇帝妥协,害她忍不住在这混战的局面下都想跑昭阳宫亲自给皇后点个赞。

前世今生,她见过作死的,就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皇后身后有朱家,张妃身后有太后,而她谢玖身后只能有皇帝。

前世她在皇帝身边五年,虽不敢说将皇帝摸个底透,皇帝究竟有多讨厌世家大族,她还是清楚的。

当年皇后死后,淑妃皇长子在身边,却还被秦妃始终压着,后来自己一跃成为三夫人之末,以无子嗣之身位高于淑妃,更是狠狠打了淑妃及梁国公的脸面。皇后之位悬空,皇帝属意秦惠妃,与她恩宠不断有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秦惠妃书香世家的出身。

景元帝立后,无意世家闺秀。

这一世,她重生在淑妃身上,好的一面固然是有谢家做坚强的后盾,另一面便是当真皇后之位虚空,只怕皇帝真正属意的也不会是另一世家嫡女。

而是怀了皇嗣的秦妃。

名正言顺,又合了皇帝不愿谢家作大的心思。

所以,皇后泼了她满身的脏水,她还是不动声色,没作丝毫布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不希望自己做了马前卒,结果好处尽落了秦妃之处。否则,便是这巫蛊案,想拖皇后入水也不是太难。

“来人。”谢玖忽地高声喊道,不到片刻,就有宫女进来服侍。

“不知惠妃有何吩咐?”

谢玖美眸一扫,来人正是昨日那一个,神色有些紧张。她不及细想,问道:“你可知皇上在何处?本宫想……见见皇上。”

宫女压低了声音,不敢隐瞒。“皇上下了朝,便在后厢,不过一直在召见各处太监。”

谢玖微微沉吟,明白这宫女的意思,想告诉她皇帝正忙着,不要主动上去触楣头为好。可念及她这身份又不好明言,才拐着弯的提醒她。她轻笑,瞥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默默在打了个寒颤,还是特么的多嘴了吗?

“奴婢玉珠。”

“你很好。”谢玖看着她笑笑,若不是头上戴的钗太贵重,赏了这宫女,怕小皇帝疑心她暗地收买她的人,当真就给了她。“你尽管去告诉高洪书,就说本宫有话。”

玉珠毕恭毕敬地福礼退下,再没多言。

“舒宜,你能再帮个忙吗?”谢玖笑吟吟地问道。

舒宜在空中飘的正欢,闻言一脸不情愿。“俺不想再去尚方监了,那里太他娘的惨了。俺在宫里是为了看美人,不想听那些鬼哭狼嚎。你虽有恩于俺……最多这一次了。”

谢玖笑,“不是让你去那里,是别处。”

“那是哪里?”

谢玖冲他勾勾食指,舒宜乐颠颠地凑过来,好悬没贴她脸上,她似笑非笑地偏了偏头。“长春宫。你待在那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马上告诉我。过了这事,我自有好处给你。”

“大肚子那儿?”舒宜三白眼转了两圈,“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谢玖白了他一眼,他打主意,才叫鬼主意吧?

“你知道她?”

舒宜笑的猥琐,“她在俺的皇宫美人排行榜上可是第三位,那么大人肚子还长那么美可是不容易。”顿了顿,他抽了口冷气。“只不过依俺看,她强行保胎,便是能生出来,先天不足也不过一两年光景,可惜了……”

以往听舒宜如何吹嘘活着时候的丰功伟绩,声名赫赫,谢玖往往也是一边耳朵听,一边耳朵冒,从未放在心上。

可听他对秦妃子嗣下的评断,竟与前世相差无二。

秦妃的儿子的确是在两岁生辰刚过就没了,皇帝爱屋及乌,甚是疼爱这个孩子皇长子,甚至在死后按王爷的品级下葬。

按舒宜的话讲,秦妃根本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状况,还是硬着头皮要生下来。当真是为了皇长子的名份,连命都豁出去了。

谢玖没权力说她为了圣宠不择手段,这事搁在她身上,或者她也会这么干。在这宫里想要活的好,只能对自己狠一些,否则反过来别人使计耍狠,自己会惨过百倍。

“俺堂堂江湖毒医,进了宫就成了你的跑腿了,这让人看了去,可不得了。”

舒宜嘴上说个不停,拉着绿云便飘远了。

“……”谢玖无语,要不要跑那么快?

每次都是自己唠唠叨叨说上一车废话,他爽完就飘走,也不管别人的话有没有说完。

今次这事按说没有秦妃的痕迹,她本该放心,只是可能前世秦妃种种祸水东引的手段太过不着痕迹,以至自重生以来她便相当忌讳秦妃。如今舒宜常在眼前晃荡,口口声声对他有恩。

他或许有别的心思,但已经是上鬼,和她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牵扯,既然有用,还不如将他放在秦妃身边,也免她日夜不安,总觉得防不胜防。

玉珠一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玖颇有种肉包子打狗的觉悟,直到坐的腰疼,她站起身,走了没两步,才见高洪书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苦哈哈地一步一晃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惠妃。”

“皇上……”

高洪书痛苦地吸了口气,像是抻到了全身的麻筋。“小的不瞒惠妃,皇上正在后面……骂人呢。玉珠来报,小的却是不敢擅专,又恐惠妃有急事,怠慢不得,便命连书在跟前服侍皇上,小的来瞧瞧您这边。”

说的好听,让连书服侍皇上,不过是把连书推到前面当炮灰,他这当师父的得着机会先颠了吧?

谢玖微一沉吟,“这事牵扯太大,我也不敢对总管直言,要不,你看在合适的时候在皇上面前递个话?”

高洪书顿时感觉到来自惠妃深深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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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指使

高洪书委屈。

他好不容易找个当口脱身而出容易吗?

让他找个适当的时候……现在在皇帝的眼里就没有哪个时候是适当的,他恨不得把到了跟前的人全部肢解,冲进护城河。尚方监大太监程业那是脸皮多厚的一个人哪,让他玩死的宫女太监数上一天带得带拐弯的,愣是让皇帝骂的狗血淋头,那大\肉墩子似的身板抖的跟犯了癫痫似的,如狂风扫落叶一般。眼泪在眼圈转悠,愣是不敢流下来。

偏偏他又心知肚明惠妃不是没有眼色的人,既说了有事,肯定便是大事。

不说吧,肯定是不行的,说了就得先在皇帝骂人中间横插一杠子,得先挨顿臭骂……

“要不,惠妃和小的一同去吧,陛下处理政务,便是知道您有正事,怕也是走不开啊。”他细长的眸子清澈,看不出有丝毫狡诈的心思。

谢玖暗暗咬牙,面上秀眉轻蹙,颇显为难地伸手指着左脚。

“我这脚上有伤,一动就疼,还是有劳总管让皇上跑一趟吧。”她柔声笑道。“你放心,肯定是真有其事,不会白遛皇上一趟。”

高洪书一口气好悬没咽那儿,心道你也得敢遛皇上啊,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你拿他当狗遛,他指不定说你爱他爱的片刻离不得。一旦他那脾气上来,你把心肝挖给他,他都嫌腥气。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谢玖的腿,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听着声儿以为是皇帝,那个健步如飞的劲。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股劲,怎么就全用到他这一个六根不全的人身上,有用吗?有用吗?

答案自然是有用的,人家是惠妃,皇帝的心头肉,他是皇帝的踏脚石,有事儿没事跺两步。一个不好就能给砸碎成渣渣。

“有劳总管。”谢玖不需仔细观看就察觉了高洪书满腹的哀怨,基于同被皇帝磨砺的身边人,她无限同情地道。

高洪书脑袋呈卡壳状态地回到了后厢,皇帝咆哮的声音依然在持续。站在门外的小太监没挨骂都缩着脖子,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怎么样?”高洪书轻声问。

小太监颤巍巍地伸出四个手指,“杖杖杖杖、杖毙了四个小厨房的,一路打上来,看监的,审问的,连尚方监少监都打了二十杖。”

高洪书只觉菊\花一紧,眼珠转了转,又回门口站着了。

皇帝骂的热火朝天的功夫,忽然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传来。然后就听皇帝暴躁的声音怒道:“高洪书呢?躲哪儿去了?!高洪书!高洪书!”

门另一边小太监鄙视的小眼神飘了过来,躲过初一初不过十五,把自己徒弟推到皇帝跟前,架不住平日还是高洪书大总管得力,皇帝骂也骂的顺口。可他往门口一杵是几个意思?真当这顿骂。就能躲过去了?

高洪书深吸一口气,一溜小跑跑远了,然后生生折了回来,在小太监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气喘吁吁地推门而让。

“陛下,小的、小的来了。”

顾宜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会出去躲清净。一个个办事不得力。出了事躲的倒的是一个比一个快。”

“小的不是躲,是真的有事。”高洪书面上恭敬,脑子不知幻想了多少遍吐皇帝一脸唾沫的高贵冷艳场面。尚方监出了天大的岔子,和他这内官监和含章殿大总管有一文钱关系吗?这都能扯到一起,皇帝跟前是多缺人骂?

皇帝也就是个喜怒无常,要不然他肯定撺掇皇帝组个挨骂小分队。啥事儿不管。皇帝心情不好时挨骂就成。

高洪书一边说一边往皇帝身边凑,冒着皇帝嗖嗖射过来的眼刀硬着头皮到了皇帝耳边,捂着嘴压低声音道:“惠妃娘娘有极之重要的事。”重音落在‘极之’二字上面。

“一定要陛下亲自过去一趟。”他咬牙说出‘一定’。

顾宜芳皱了皱眉,想起谢玖见鬼那茬,心头一动。

“都滚出去!”

喝退了抖抖嗦嗦一溜跪在地上的太监。顾宜芳慢悠悠起身,去了东边的偏殿。

此时已是申时,阳光和暖,淡淡的桔色落在屋内,谢玖坐在窗前,神色落寞。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便起身迎了过来。极淡地扯出一抹笑,眼圈发红,脸上却又没有哭过的痕迹。

“有事找朕?”顾宜芳眉毛拧着,上下打量她。

谢玖点点头,拉他的手到椅子上坐下,其间变幻了神色。几经犹豫,她咬着唇终于下定决定一般,眼神闪过一抹决绝。

“陛下,皇后身中巫蛊一事,无论牵扯多大,也想知道答案吗?”她柔和的目光望着他,轻轻抚上他的手。

顾宜芳心头咯噔一声,大抵知道了答案。目光森冷,大掌在她微凉的柔荑下紧握成拳。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铁青着有,坚定地声音道。

谢玖缓缓将舒宜的话转述给顾宜芳,他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她了解他的感觉,就算是太后也没有张妃来的令皇帝震撼,毕竟张妃历来为人所知的形象,好听点儿是单纯娇憨,直白些的就是天真到愚蠢,不会看眼色,偶尔说句好听的假话也说的不伦不类。

“居然是修盈?”顾宜芳星眸一闪,半晌没有开口。

太后只生了两个儿子,虽身边抚养了宜安公主,可宜安在宫里时看着淑良淑德,看着最是中规中矩,又因为是姐姐,顾宜芳没有那种关心疼爱的感觉。因太后时常召代国公的孩子进宫,一来二去,总是傻乎乎笑着的张修盈就黏上了自小看着温良和善的大表哥。

张修盈小时候肉\乎乎的,嘴巴又甜,被欺负了也只是嚎上两嗓子,给块糖就哄好了,顾宜芳看她傻的可爱,就总带着她玩,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但凡有好东西都想着她,不在宫里,就直接送到代国府。两人自小两小无猜,当真是拿对方当了亲人那般。

所以后来张修盈代替张二姑娘进宫,顾宜芳怎么看怎么觉得下不去手,挨着她的手都觉着乱\伦。

他是宁可和太后反脸,到底也没碰张修盈。

以前他只当张修盈无忧无虑,甚至暗地里对他说,就这样在宫里也挺好,嫁别处也许会受欺负。她这样在宫里,又不用生孩子,还有太后和皇帝照顾,是再好没有……

他只当她说的是真话。

“陛下。”谢玖紧紧握上皇帝的手,忽地心头一紧。

皇帝远比她想像的在乎张修盈这个妹妹。

“高洪书。”顾宜芳扬高嗓门,直到高洪书一脸警惕地走到近前。“去把永福宫的灵儿和吴枝押过来。”

高洪书只觉得头皮刷地一麻,下意识地看了惠妃,惠妃也只望着他,一双美眸清澈如水。

他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小的领旨。”出了屋子,带了五个太监就直奔了永福宫。

惠妃手上握着什么样的秘密才胆敢让在气头上的皇帝回来见她,高洪收心知肚明,这进去才没说两句话就让他去抓人――是押过来,还不是带过来,他在宫里十几年,皇帝对什么人对什么态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永福宫那位一直不得宠幸,但皇帝却待她不薄。

哪次有赏都落不下永福宫,以处\子之身横行后\宫,这只怕也是大燕朝头一份。

居然是张妃?

高洪书带头走,一路走一路猛摇头,看不出来居然会是张妃啊,特么是张妃啊。

如果不是惠妃那招鬼的体质,就是让他猜上一百年,他也猜不到会是那个看着就从里蠢到外的主儿。

高洪书身为内官监太监,有权处理宫人一切事务。到了永福宫一路畅通无阻地抓\住了心不在焉扫着庭院的灵儿,灵儿一见高洪书那身太监服早就吓破了胆,脸色煞白地望着他,手足无措。

灵儿早被贬成了三等宫女,做些粗使活计,吴枝却是张妃身边的大宫女,随侍在侧,抓吴枝不像灵儿这般简单,势必要经过张妃。

连个罪名都没说,灵儿就让内官监给捉了起来,永福宫立时乱成了一团,三三两两地聚着,谁也不敢上前。

“哪个是吴枝?”高洪书一眼扫过去,乱哄哄的声音顷刻间都停了。

如果说灵儿之前还懵懵懂懂,如今一听吴枝的名字,什么也都明白过来了,小脸瞬间青白,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上下牙直打颤,耳边竟是嗡嗡声,周围的人都成了重影。

当时是谁看见了她?还是听到了她说什么?

她一心为张妃,还是给张妃惹祸了吗?

“……我……”灵儿颤抖着嘴唇,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救命!”她撕心裂肺地高喊,“皇后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救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污蔑张妃,是皇后,皇后娘娘,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高洪书走到门边,听到灵儿凄厉的喊声,不禁惊讶地回头。

却见那两个抓着灵儿的太监一时怔住,也没料到灵儿是这样大的反应,竟被灵儿挣脱,待再想上前抓\住她的双臂时,已经晚了一步,灵儿拔\出了头上张妃去年赏给她的一支金钗,直直\插\进脖子,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皇后……”最后,她口吐血沫模模糊糊地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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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纰漏

灵儿的自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高洪书也不禁浑身一抖,有股深深的尿失\禁之感。(.la 好看的)

在宫里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底下的宫女太监随风折腰,没人拿他们的命当命,甚至他们自己也根本不当回事,为了宫外的亲人也好,为了事发少遭些罪也好,有不少人一被抓千万百计的寻死觅活。

以前高洪书还能高贵冷艳地看着这帮家伙作死,可自从接触了惠妃,沾了半身的鬼气,他反而胆子越发小了。在他眼里,那不仅仅是一具具僵硬的尸体,那是分分钟变冤魂的主儿。活着的时候掐的你死我活,打破脑袋谁也不服谁,一旦变成鬼死缠活磨的他可承受不起。

看着原本娇俏的灵儿血淋淋,脖子一股一股地往外还冒着血,他就由心底往外泛着恶心,干呕了几声,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眼瞅着人就不行了,再叫人来也救不活。

高洪书只觉得后脊背的小阴风一阵阵地刮,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赶紧找个东西盖上,这像个什么样子。是没吃饱饭还是怎么着,连个小丫头都拽不住?”

永福宫乱作一团,有尖叫的,也有往常与灵儿交好的偷偷抹了抹眼泪。

高洪书摇头叹了口气,几步进了正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张妃已经得了消息,款步迎了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十七八的锦衣宫女,看穿着打扮就在是一等的大宫女。后边另跟着一老一少两个太监,神色慌乱。

“究竟出了什么事,高总管要来永福宫拿人?”张妃身着浅紫宫装,梳着垂云髻,露出整张秀气的脸,弯弯的柳叶眉轻蹙,忙不迭地问道。

自太后寿诞张妃犯了疯魔后,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皇帝隔三岔五就有东西赏过来。(.la 无弹窗广告)但高洪书却是甚少见到病后的张妃。她的脸瘦成了尖尖的瓜子脸,微微上挑的凤目,与太后有两分相像。

高洪书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张妃瘦下来之后。整个人气质真的变的不一样,他总觉得面前的张妃褪去了以往的青涩,眉目如画,可是那股子宫里难得的娇憨神态已没了踪影。

“小的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还望张妃行个方便,不要为难小的。”高洪书淡淡地道。

张妃面上微僵,“可是,灵儿怎么……她一向乖巧,为何突然自戕?”

方才那两个太监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话颠三倒上。翻天覆地就是灵儿自杀了,还嚷着要皇后救她命,不知道做出什么背叛娘娘的事来了。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只是奉命办事。”高洪书一挥手,两个太监便自动走上前来。

“皇上下令还要见一位吴枝姑娘。不知哪位是啊?”他冷清的扫向张妃身边的两名宫女,靠近张妃左手边的绿衣宫女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奴婢吴枝,见过高总管。”话音未落,高洪书带来的太监呼啦围上来一圈,最靠近的一个圆脸太监机灵地伸手,一把将吴枝头上的银钗给扯了下来。

……

见识了灵儿那血淋淋场面的众宫人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吴枝?”张妃紧张地上前。站在吴枝和高洪书之间。“她怎么了?高总管,我知道你是皇上面前得力的,可也不能一句话没有就到我永福宫拿人?起码也能给我个理由,我到太后姑姑面前也好讲话。”

高洪书自然听出张妃是拿太后压他,他不由一惊,到了宫里终于长进了?

“不是小的擅自妄为。实在是皇上也给小的透底,张妃若想知道理由,不妨亲自去问皇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他微微施礼。“恕小的多有得罪,先行告退。”

一个眼神过去。不等高洪书迈步,几个太监已经连拉带拽的押着吴枝大步出了正殿。

“娘娘。”瘦瘦高高的宫女微沉着脸,“要不要请夫人进宫?”

张妃眉头紧皱,摇了摇头,“夫人进宫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左右皇上吗?”

她踌躇良久,咬了咬牙,脸庞微微扭曲。“去咸熙宫。”

灵儿自戕身死,高洪书并没有放任尸体留在永福宫,留下一个太监主事,另抬到尚方监存放。

张妃一行人走出正殿时,抬着灵儿的木板正要往外抬,灵儿身上随意盖了条被单,手臂搭拉到地上。张妃眼神扫过那条手臂,血迹斑斑,很是骇人。她眉毛皱了皱,转身离开。

软轿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咸熙宫。

太后歪在榻上,见她进来,凤目微挑,目光从未有过的冷冽。

“见过太后姑姑。”张妃心中打鼓,面上便多了几分忐忑。

太后对张妃一向疼爱有加,连恨铁不成钢责骂她时也不过是口头上不让人,眼神柔和的跟什么似的。太后的冷脸从来都是给外人看的,她今日生生消受这一回,才发现她这等级根本是不够瞧的。让太后冷冷的眼神一扫,她就从后脊凉一直凉到了脑瓜顶,心如鼓雷。

“难得你还记得叫哀家一声姑姑。”张伏慧虽说为张妃抹平了后患,心里到底还是不满。

张修盈进宫,想要什么没给她?就是她不想要的,但凡太后觉得好,都颠颠送到永福宫。不过就是没将她送上龙榻,那好歹是皇帝,也不可能硬押他和她亲热。

便是这般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结果人家还是和她娘亲。

两人暗地里捣鼓,就给她整出这么一出。

撒了那么大个网,不仅连条鱼没捕到,连虾米都没捞上来一只,最后还差点儿把网给弄破了。

想害人,就得比别人至少聪明十倍。就张修盈那脑容量本就有限,还找了个连自己都不如的代国夫人参谋,这要是都能把谢玖弄死,当初皇后折谢玖手里是得有多冤?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路吗?

搓磨人的招数还用从宫外学?

张伏慧的手段招数论斤卖都能赚个盆满钵盈,更气张修盈放着个现成的师父在旁边耗着,只知道自己出些瞎招损式。

yin浸后\宫二十年,张伏慧自认看人还算有些眼色,没想到唯一的例外会是自家侄女。

张妃听了太后不阴不阴的这么一句,当下便坐立不安,屁股下面跟长了草似的,嚅嚅地道:“姑姑,刚才高洪书去我宫里要把灵儿和吴枝带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问高洪书他也不说――”

张伏慧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她自认行事干净利落没留半点儿后患,却怎么也没想到从根儿上就出了纰漏。

她腾地坐起了身子,急道:“你就这么让他把人带走了?!”

“我、我……高洪书说奉了皇上的命令,我想拦也拦不住啊。”张妃见太后都慌神了,她也彻底晕了,声音都带了哭腔。“姑姑,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你知道的是不是?”

“都出去!”

张伏慧挥退了宫人,眼神跟刀子似的冲张妃就射了过去,冷声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在这儿跟哀家装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让侍琪把巫蛊人偶放宁安宫嫁祸谢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什么都不知道呢?”

闻言,张妃的脸刷地白了,双\腿一软,顺着椅子滑下来就跪在了地上。

“姑姑……太后……”眼泪几乎是控制不住就往下流。

太后的种种手段,凌厉行事,以前她都是听人传说居多,那事她务求做的隐秘,却不想居然连这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顿时心里阵阵发凉,手里冒冷汗。

“出了事就哭,有用吗?”张伏慧手指抠着掌心,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跟哀家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你这也叫国公府出来的姑娘?”

张妃吸吸鼻子,努力让颤抖的声音恢复正常,慢慢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突然发现太后看她的目光更冷了。

“灵儿拿根金钗自戕了?”张伏慧修眉轻挑,长舒了口气,语气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怅然。“难得你有这么个忠仆。”

原本她见灵儿机灵忠心,虽是暗地将张妃的事情透露给她,存的却是好心。知张妃计谋不足,想拉她为张妃扫除后患,打算过了这段时间将人提到自己跟前,免得有人瞧见灵儿出入咸熙宫,让张妃心存忌惮,一时狠心便除了去。

谁知张修盈若无其事,反倒是皇帝那边有所查觉。

昨夜宁安宫死三个宫人,今天就到永福宫亲自点了灵儿和吴枝的名儿。

张伏慧目光森冷地望向殿外的方向,隐约觉得皇帝开始着手布置,连在她身边的人都可能已经有了皇帝的人。

“姑姑,现在要怎么办?吴枝刚被押到了皇上那儿,”张妃哭的可怜,“她会不会供出我来?”

“你既然怕,就该老老实实在永福宫猫着。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张伏慧怒了,“你连皇上的chuang都没爬上去,争的是哪门子宠?!你以为把谢氏弄下去,皇上就能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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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木已成舟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张妃双手伏地,眼睛通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我娘说,有惠妃在,就不会有代国府的好日子。皇上这么宠她,她迟早会当上皇后,把张家覆灭。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姑姑,你相信我。我不想争宠,我也不想皇上讨厌我,可我娘……我只有这一条路要走了。”

“这话也只有你那娘能说得出来。”张伏慧居高临下地望过去,目光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意。

“她会当上皇后?别说现在皇后位置无人可以动摇,便是有朝一日,真是后位悬空,轮也轮不到她去坐。你娘空掌代国府一回,事事听你爹成事,偏你这……你进宫来,哀家事事为你谋划出头,如今你偏听偏信,不仅瞒着哀家行事,居然连哀家也被你们蒙在鼓里,上了你们的套,你可真是哀家的好侄女。”

张妃羞愧地低下头,小声啜泣。“您原谅我这一回吧,姑姑。”

“哀家不原谅你又能怎样?你们不就是拿准了哀家,仗着是一家人强拖哀家下水,出了事就想找哀家给你们善后!”

半晌,张伏慧总算把升腾的怒火给压了下去,不耐烦地挥手:“行了,你也别哭了。你留下的痕迹哀家都让人除了,如今灵儿一死,更是死无对证,吴枝不是傻的,没凭没据的事儿她不会认的。”

灵儿临死还替张妃咬了皇后最后一口,忠心可表。

反观她素来认为单纯善良的侄女,心肠却是硬的可以,对灵儿的死草草带过,之所以哭的泪流满面也不过是担心皇上察到她头上,追究她的责任。

张伏慧只觉从未有过的心累。

以往她看不上张妃傻乎乎的连个真假人也分不清的个性,硬往谢氏那儿黏乎,这还没过两天热乎劲儿,背后使刀子的活儿使起来半点儿不手软。连转变的迹象都没有就彻底黑化了。(.la 棉花糖)

张伏慧一时不知该责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好,还是为她这拙劣的手段脸红的好。

她真拿皇宫当她家后花院了?

这后\宫看着空荡荡的,大到没边,其实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不知背后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居然就敢明目张胆搞这糟皇室厌弃的巫蛊魇胜,不是有她这太后抗着,就张妃那智商那手段,分分钟让人碾成渣渣。

“那吴枝?”张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脸上跟无色水墨画一般。

太后简直不忍卒睹,“她自有她的去处,你就不要担心了。”顿了顿,才道:“哀家不会永远为你擦屁股善后,再有下次,不管是你还是你娘。自作主张,做出有损大燕皇室的事情,别怪哀家亲自处理你们。”

张妃抽抽嗒嗒地连连点头。

这一幕完全看在眼里的郭嬷嬷心下不禁暗叹,只怕太后还是被亲情遮了双眼,把张妃想的太好。

张妃那是担心吴枝?明显是担心吴枝将她卖了。想要太后灭口吧?

太后不过发了一顿脾气,张妃就忙不迭地把自己亲娘都给卖了,说什么逼不得已。代国夫人与太后罅隙已久,张妃硬抗上身,就说是自己的主意又能怎样,难道太后就不帮她了?非得扯了她那蠢娘,是怕太后和她娘一天不掐到一起去。就心痒痒吗?

连自己娘都用来做挡箭版,郭嬷嬷见了抹干净一张素净小脸的张妃,由心底里打起了寒颤。

这后\宫改造人的能力,她又一次见到。

那个小吃货,当初就不该进宫……如今果真,也变了。

高洪书将吴枝带回了含章殿。果真没有了灵儿的证据,吴枝一问摇头三不知,再问就是宁死以保清白。

皇帝怒极反笑,“高洪书果真当的好差,什么事都给朕做的滴水不漏。妥妥帖帖。”

高洪书后脊阴气嗖嗖地往上冒,鸡皮疙瘩自打见了皇帝就没下去过,一层层地往起冒。

“陛下恕罪。”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是小的一时失察,没成想那灵儿有那么大的决心和毅力,居然挣脱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的钳制一心寻死,是小的失职。”

“别给朕装像,你办砸差事不是一回两回了。”顾宜芳恨的牙痒痒。

当皇子那阵让废太子骑在头上觉得憋屈,特么当了皇帝让所有人骑在头上更憋屈。

一直站在他背后的太后如今也转了风向,捧她自家侄女,为她擦屁股善后不亦乐乎,是不是太乐了,以至忘了自己儿子才是皇帝?

“都是小的的错。”高洪书可怜兮兮地认错,半句狡辩也没有。眼角的余光正正瞅着跪在旁边的吴枝那充满鄙视的小眼神,似乎在她眼里一向高高在上的总管太监就该多有节操似的。

高洪书立马觉得自己的虎躯一震,要不是她们作这一出,他至于软的跟瘫泥似的,跟小皇帝磕头作揖的?

皇帝这神经病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吗?你越软乎,他骂完撒完气就屁事儿没有,你越是狡辩,越是解释怎么怎么委屈,怎么怎么让人坑了……让人坑是你智商不够,皇帝听了更来气,搓磨的反而更狠。

“把人送到尚方监,给朕看好了,审明白了。再死了人肯定要有人给她陪葬。”顾宜芳眉头皱的能夹死只大蚊子。“下去吧,看着你就烦。”

“小的遵旨。”高洪书毕恭毕敬地躬身退出,心道,皇帝莫不是以为他看着他不烦?

既然相看两相厌,何不相忘于江湖?

“总管,当心脚下。”押着吴枝的圆脸太监好心提醒,不知道好好台阶不瞅着,举目远望个什么劲儿……

这折折腾腾,一来一回,天色渐渐晚了,宫女掌上了宫灯烛台。

顾宜芳那张脸还跟黑锅底似的,显然骂了高洪书一顿,也丝毫没见好转。

但凡对谢玖的消息有半分怀疑,也因为灵儿自戕,完完全全抹了个干净。妥妥的是张修盈下的黑手,太后后面被拉去做了靠山,意图不外乎就是弄死皇后,或者弄死惠妃。

打的一手好算盘,这姑侄俩怎么就没把他坑死,让他活到如今呢?

不管是冲皇后还是冲惠妃,分明是把他这个皇帝当猴子耍呢。

是看着代国府日子不好混了,银钱不够花了,还想着再扶起个张氏的皇后,把他也拿捏在手里吗?

顾宜芳心里的憋闷感无以复加。他防着皇后,防着秦妃,防着贾黛珍,连最宠爱的捧在心尖尖上的谢玖他也防着,唯独没有防过张妃。

张修盈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心性单纯善良,连吃块芙蓉糕都能乐半天的主儿。与其说他没拿她当宫妃防着,其实是他根本没拿她当自己的女人看过。她一直是妹妹,进了宫仍是。

在他心里,她始终没有变,没有长大。

可在他不知道的哪个时间里,她突然长大,变成了和他最讨厌的其他女子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追名逐利之人。

栽赃嫁祸,杀人灭口,视人命如草芥――

顾宜芳腾地站进身,颀长的身体杵在谢玖眼前,左手搭上她的肩膀,大拇指凑近她的咽喉。

谢玖头皮一阵发麻,她就坐在这儿,连半个这字儿都没蹦出来,皇帝这是几个意思?她知道的太多了,杀她灭口?

皇帝这才正常几天,又开始发的哪门子神经病?

“阿玖,不要变。”顾宜芳低沉着嗓音道。“如果有一天,你也变成和她们一般心狠手辣,变得朕不再认识……朕就亲手掐死你。”他咬牙切齿,像是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情感,俊脸有几分扭曲。烛光照着他的脸明明灭灭,看得谢玖心动不禁悸动。

这种毁灭一切的情绪在他眼里,像是要将整个世界燃烧成灰烬一般。

谢玖忽然觉得她似乎是被皇帝虐成了神经病,居然觉得这样的他无比帅气,无比性感,无比让人想要……蹂\躏。

她站起身,手臂勾住皇帝的脖颈,一口咬住他的嘴唇,在他发怔的时候,舌尖已经灵活地撬开了他的口,深\入急切地,似乎想将他吃进肚子里。

顾宜芳一把抱住她,将她整个锁在自己怀里,更激\烈地啃咬着她的唇,当他滚烫的唇滑过她的脖颈时,只听嘶拉一声,他已经撕开了她身上暗红色的纱裙。

高洪书安排好人员将吴枝送去尚方监回来时,屋内已经响起了一声高似一声的呻\吟。

高洪书瞬间石化,门旁的太监面红耳赤,猥琐的眼睛含着春情,很快他反应过来就将人都赶远了。

屋内激战仍在持续,这两人一反常态,跟打仗似的,谁也不让谁,就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都像是聋子似的瞎子哑巴似的,有今天没明天地那么嘶吼。

高洪书无语问苍天。

难道是因为他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才不能理解吗?

这两货怎么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阻止不了他们发情,任何情境最后都能直奔着chuang榻那高端大气的存在而去?

从后\宫悬疑侦破案,一下就转到了少儿不宜掉节操,这不符合画风,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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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为色所迷

顾宜芳长舒口气,直到身体的悸动渐渐平息,顿觉身心舒畅。(.la 棉花糖)

谢玖浑身汗涔涔的,连\根手指也不想动。

良久,顾宜芳侧头看着她轻笑,声音喑哑道:“御医的话朕之前还有几分不信,如今是真的相信你的脚已经好了,居然敢这么勾\引朕,也不怕伤了你的脚?”

谢玖累的不想说话,微喘着转到皇帝怀里闭目歇息。

小皇帝年轻,体力旺盛,和他玩妖精打架当真不是对手,死缠活磨,直道开了头就由不得她,好悬没直接弄死她算。

“还没洗身子。”顾宜芳推推她,她闭着眼睛装死。

“阿玖?”他又推推,“赶紧洗一洗,晚膳还没吃。”

“不吃了。”谢玖不耐烦地转过身,嘟哝一句。她都散架了,要死了,还有闲心洗澡吃饭?

顾宜芳不死心地支起胳膊,脑袋凑到她跟前,“现在不吃,待会儿饿了再让他们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半夜你能受得了吗?赶紧起来,一会儿还得吃药。”

知道她要吃药,刚才还不管不顾,满身的杀气,像是要至死方休似的对她?

谢玖装死,她怀疑皇帝那满身的憋屈、戾气都顺着他的身体倒向她的体\内了,跟杀红了眼似的,弄的她现在小腿肚子还转筋。

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皇帝气头上撩拨他,现在想起来真真是让他那股子狠决邪魅给迷惑了。那双眸仿若寒星一般,里面却蕴藏着企图将世界燃烧成灰烬的无穷火焰,真是充满矛盾的美感,一刹那间就把她那颗小心脏给挑动的声如擂鼓。

前世她服侍景元帝的时候,他早就修炼成精,喜怒不形于色,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能把人吓尿,哪里有现在情绪外漏的这番壮观景象?

半晌。见谢玖还是没动作,打定主意赖到榻上,顾宜芳扯过榻上的被单往她身上一卷,一把将她腾空抱起。才转身便觉得腿软,竟一下又坐回到了榻上。

谢玖饶是惊魂未定,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见顾宜芳的脸陡地变成了紫茄子色儿,咬牙切齿地横了她一眼。她忍俊不禁,抖动着双肩将头埋在他的肩膀。

“赶紧起来去沐浴,脏兮兮的睡觉你也不嫌黏腻。”顾宜芳恼羞成怒地道。

谢玖一听,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脏不脏的也都是陛下的东西。”这人当真是下了榻就翻脸不认人了,刚刚还痴痴缠缠说什么也不罢手。如今多大一会儿工夫就变脏了?

她目光流转,妩媚潋滟,令顾宜芳察觉到自己隐隐有再度抬头的趋势,一把推开她,正义凛然地站起了身子。再来一次他就真交待到这儿了。

他披着外衫的身体半隐半现,浓眉挤成了个疙瘩,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呢……你这张嘴……你迟早,朕迟早把你那嘴给你缝上,多大个姑娘了,没羞没臊的。”

他这一推,谢玖骨碌一下倒在榻上。裹着她的被单也就松了开来,一半搭在她满是青紫的身体上,另外大部分散在榻上,垂落在地,一晃眼便是满目奢靡。

顾宜芳目光一闪,一把扯过被单将谢玖连身带头紧紧罩住。

谢玖:……

特么她是招谁惹谁了?

自己送上门让人吃了不说。还被嫌脏,做的她连力气都没有了,他还拿她当个泥人推来推去的呢?

真真是假仙儿,说她没羞没臊,他既做得。她便说不得?

被单里热气扑面,还有两人方才的气息未散,她扯掉头上的单子,脸色红通通的,狠狠瞪了皇帝一眼,直愣愣地躲在榻上挺尸。“就让我脏死算了,反正我就是个没羞没臊的。”

顾宜芳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紫,瞧着谢玖的眼神透着股子匪夷所思。[.la 超多好]

什么红颜知己,什么美人如玉,这个浑身汗涔涔,躲在榻上耍无赖就为了不去沐浴的女子,真的就是刚才还妖媚入骨,恨不得一口将她拆骨入腹的小阿玖吗?

一定是他看她的方式不对。

“别闹,赶紧起来。”他面上有几分不耐。

谢玖不为所动,“我不要,我都要累死了,连喘气儿都觉得累。”

“高洪书!”

顾宜芳看着貌似视死如归的谢玖皱了皱眉,扬高声音道:“叫宫女打盆温水送进来。”

高洪书一听温水,轻了口气,总算中场休息了,哼哼叽叽这许久,他们叫的不累,他听的都累了。

皇帝的龙\根要紧,高洪书暗自舒了口气,就怕惠妃那小身板没抚慰了皇帝受伤的小心灵,反而把他给抚慰的伤了根本。

不到半刻,宫女便捧着水盆进了来,顾宜芳挥退了她,浸湿了帕子,简单地擦了擦。然后推推谢玖,见她闭着眼睛,眼珠微微动,就是不起来。认命地叹了口气,拧干帕子,细致地擦起了她的身上。

随即就把帕子扔脸盆里,翻身上了榻,手臂是紧紧箍在谢玖的腰上,也什么都不管地睡上了。

两人呼呼睡到半夜,双双给饿醒了。

谢玖总算感觉活过来了,下一刻好像就要饿死。

她抱着皇帝的腰,伸进长衫里摸\摸他精瘦的身体。

“你这色娘子,还没要够?”顾宜芳早在她醒来拱进他怀里的时候便醒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攥在手掌里。

谢玖只觉双颊一热,诚如小皇帝所言,她怎么忽然就被色所迷了呢?

还是相比前世景元帝成熟内敛的气质,新鲜热辣而又青春无敌的小皇帝更合她的胃口?

如果她胆敢在成熟的景元帝面前做出这种作死的举动……她激灵打了个寒颤,那可真真是作死啊。觊觎皇帝美色什么的,果断还是现在的小皇帝百无禁忌,没那么多规矩。

“怎么了,冷了?”顾宜芳将她揽在怀里。“懒的你,连衣服也不穿上。”

谢玖又往他怀里拱拱,娇声道:“我饿了,陛下。”

“……”顾宜芳身体一僵,不过是隔着七岁的年龄差。到底男女身体有别,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你是肚子饿了?”他试探地问。

谢玖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特么真当她是吸男人精气的妖精呢,不是肚子饿。难道是还要妖精打架吗?皇帝那神奇的小脑袋究竟一天在想什么东西?

“嗯,”她坚定地点头,“陛下不饿吗?”

顾宜芳暗暗松了口气,再要什么的他暂时是吃不消了。

他果断起身,高声喊道:“高洪书,备膳。”

高洪书在外撇了撇嘴,就知道这两货作成这样,半夜不饿死到榻上就得叫吃食,早早让人备着了。吩咐人去御膳房,果然大盘小盘就开始往上端。

顾宜芳和谢玖早没了痴缠的功夫。各自套上了亵\衣,半夜这餐还没上完菜,两人已经吃了七八分饱。

高洪书低垂着鄙视的小眼神,活了小半辈子就没见宫里哪个贵人吃成这副德性,狼吞虎咽。跟落了灾七八天没吃饱饭的灾民似的,皇帝左脸那颗半隐半陷的酒窝上面紧紧地黏着三粒米饭。

“终于活过来了。”谢玖长舒口气,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子,脸上漾出满足的笑。

为色所迷,一生只有一次也就够了。

她这是用生命在纵\欲……

顾宜芳又扒了两口饭,难得地夸了高洪书一句:“这些个细枝末节做的倒是不错。”

高洪书几乎泪喷,惠妃果断是抚慰皇帝受伤心灵的灵丹妙药啊。腻歪一晚上,终于会说句人话了。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得到皇帝的夸奖,他家祖坟绝对是冒了青烟。

不妨惠妃榻上忙活这一回,高洪书偷眼瞄了皇帝一眼。

阴寒之气一扫而空,脸上白里透红。眼含春水,简直跟在春天里刚打完滚出来一般。

后\宫美女如云,绝对是群策群力人民智慧的结晶啊。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后\宫这么多的美人,再暴戾的皇帝还不化成了水?

顾宜芳放下银箸。望向高洪书。那一波春水陡地一变,眼神冒出一股寒气。

“吴枝可招出了什么?”他声音阴森冷冽。

特么。

高洪书暗骂了一句,乐太早了。

皇帝对着惠妃笑的跟朵花似的,对待他们就连杂草也不如,踩在脚下的还是只特么臭脚丫子。

“小的一直派连书注意着尚方监那头,因灵儿死了,死无对证之下,吴枝什么也不承认,连私下见过宁安宫的宫女侍琪也不承认,只说人有相似。”

顾宜芳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朕相信人有相似,更可以让她们死的很相似。”

他挥手撤下晚膳,接过高洪书递过来的锦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双眸跟浸了冰碴子似的。

“这些个世家一个个跳出来作死,朕若不万全他们,都觉得对不起他们那份心思。代国府一人之下,享尽荣华富贵,又有太后作阵,尚不满足,朕真不知道做到什么地步才能令他们满意了。”

高洪书心道,惠妃也是世家嫡女,皇帝还记得吗?当着惠妃的面就这么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他也不怕惠妃那作死的性格,记下了仇哪天给他踹下榻?

惠妃不知是脸皮厚了看不出其他心思,还是事不关己,居然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高洪书犹豫着将自己离开永福宫,张妃随后就去了咸熙宫禀告了皇帝。

“意料中的事。”顾宜芳将帕子甩在桌上,嫌弃地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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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献计

张修盈善良的性格是变了,阴狠毒辣,可智商这东西变不了。

又想害皇后,还想栽赃嫁祸惠妃,她也不想想这魇胜巫蛊之术一是施术便有专门人的指点及取得皇后生辰的途径,二是嫁祸的时候人员的牵扯扩大,一环扣一环,哪里出了纰漏都会导致功亏一篑。

在宫里,有能力有人脉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数屈指可数,根本不用一个手指就到她了。

以前是他蒙蔽双眼,以为她是个单纯的好妹妹,若不是谢玖能见鬼,泄了她的底,只怕这一次仗着她素来的形象好,后面又有太后善后,便又会让她唬了过去。

只是,太后的手段他见识不是一次两次,她有多么的雷厉风行,不留余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怕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便是抓住了的,也只会是被推出来的小喽啰。

顾宜芳暗暗咬牙,双眸蒙上一层阴翳。

“那宫女既授命做如此隐密之事,定然是代国府多少年有就弄进宫来的。你去走一趟告诉她,若想讲了,朕就保她全家无恙,否则她这罪够诛连全族的了。”

高洪书连连点头,见皇帝似乎没旁的吩咐了,才急步小跑了出去。谁知才到宫门口,就让一个雷给炸的飘飘忽忽就回来了。

顾宜芳一看他那张脸,就觉得事情不好。

果真,高洪书面无血色地跪到了地上,毕恭毕敬地道:“陛下,刚传过来的消息……宫女吴枝佯做有话要说,趁人不注意咬了舌头……没了。”

顾宜芳慢慢起身走到高洪书身前,冷笑,“真是朕的好帮手!真是朕的好母后。手段一个个都比朕强!”

高洪书瑟缩了下\身体,鼻汗冒出了汗珠。是太后好手段,干他这个太监什么事?

皇帝骂人也要看清楚对手,好吧?他可是铁杆的皇帝派。打骂也得睁大眼睛不是?

“陛下恕罪,是小的无能,小的失职。”

“得了。”

顾宜芳不耐烦地挥手,目光阴森。“哪里你无能。是朕无能才对。”

皇帝这是又要犯神经病?

谢玖倏地警醒,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默默地和高洪书对视一眼。然后,无视他眼中示意她安抚皇帝的小眼神,默默又移开了视线,没似人一样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这时候皇帝心里憋屈到了极致,需要的不是解语花,根本就是需要炮灰。

偶尔温言软语,抚慰也好,玩弄也罢。总之讨好小皇帝她是愿意的,但做炮灰这种技术活,还是留待专门人才去吧。

高洪书冷汗涔涔,再想不到惠妃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弃他于不顾。

那无辜的看他有用吗?有用吗?

哪管用这小表情瞅瞅皇帝,也算救了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啊。惠妃。你的名字叫不厚道啊。

可皇帝\都说了是他自个儿无能,他这一个六根不全的太监也不能和皇帝抢这名声,毕竟皇帝的无能和他的无能还是两码子事,他就算想拍马屁讨好,人家皇帝头上多大个天,他一个太监就敢说这天是他顶着的,无能是怨他?

他是活拧歪了。才会抢这话。

可如果不接话,是不是就表示他是在认同皇帝的话,说明他也认为皇帝是无能的。

高洪书生生陷入两难,直想学一学那有风骨的御史言官,一头撞死在皇帝面前。

让你丫为难一个太监!

顾宜芳拧着眉,脸上染上几分狠厉。“把那宫女烧了,锉骨扬灰。朕要让这些个世家也好,宫女也罢,都睁大眼睛看看和朕做对的下场。把吴枝的家人底细给朕摸清楚,连坐之罪。”

这时候。谢玖忽然回神,纤手轻轻搭上皇帝攥紧的拳上。

“陛下,”她轻轻启唇,目若秋水。“陛下可想过这些个宫女一个个为什么宁可死,也不倒向陛下一边吗,明明您是天子,您决定所有人的生死荣华?”

顾宜芳冷冷一哼,神情颇有几分不耐,不想听谢玖明显是为那宫女求情的言论。

“阿玖,朕同你说过,在宫里做好人,未必有好下场。她虽只是个棋子,却是能将你一棋定生死的重要一步,如今她是死了,构不成任何威胁,不然你……败在她手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忌讳死字与谢玖联系在一块儿,每每说到那字,他都刻意绕开。

谢玖不晓得皇帝有没有意识到,反正她是早早发现了。

“朕是不希望你像她们一样心狠手辣,可不代表就要你像个白痴一样为敌人救情,让自己陷于危险之地。世家在背后收买控制宫女,她们全家人的性命和富贵都在人家手里拿捏着,你就是对她们好上了天,到了背叛你的时候,连个犹豫都不会有的。”

谢玖心里的感动顿时打了个八折。她不明白,就她这一脸的精明像,皇帝究竟是用哪只眼睛看出她是个白痴。

“你听我说完嘛。”她轻轻蹙眉,两手握\住皇帝的拳头,柔声道:“我不是为那宫女求情,我只是在想陛下为什么不从根上断了宫女和世家的联系。宫女之所以前赴后续地重复前朝无数宫女的命运,无非是她们看不到出路。进了宫,只能混吃等死。其间又有多少人连老死,都是个奢侈的愿望?”

“她们只能被拿捏,被人利用。从她们进宫,或者决定进宫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定了。陛下……您何不给她们一条活路,让她们看到希望。这样便再被人利用收买,她们心里总会心存侥幸,全然不会像今日这般决绝,不顾一切。”

一番话,说的顾宜芳几度色变,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宫女入宫终身为奴,这是祖制。”

谢玖淡淡地笑道:“陛下英明。”

大燕国开朝就勒令宫女太监终身为奴,除特旨不得出宫返乡。固然也是前朝的规矩,可再往前数,却是到了一定的年岁就放还出宫的。不过是后人以宫帏秘闻不得外传为由,禁锢了无数少女的人生。

前世素锦背叛淑妃时。曾经说过,她这一世自小被父母教育要听长姐话,要关照弟妹,进了宫又被谢家教育一切为了淑妃。她的命不是命,是她全家的保命符。后来她累了,恨极了,才决定玉石俱焚。

“死就死了,活着比死更难过。”

她始终记得素锦说过的这句话,面无表情,没有半丝生气。

她曾想过,如果她是素锦,也许走到那一步,会拖上更多人去死。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陛下不喜欢过耳忘了便罢。”谢玖吃饱了饭,腰背酸软这劲又开始上来,脸上渐渐露出疲态。“陛下,不歇息吗?”她揉揉肩,娇声道。

顾宜芳垂眸。再抬起眼时,已然没了冷色。

“这事,容朕仔细斟酌。便是可行,也得挑个合宜的时间。”他忽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朕可以想见旨意下去,那帮老家伙又会闹的群情汹涌,跟戳了他们心肝脾肺肾似的。想想都烦!”

高洪书心里连连冷笑,想想就烦,脸上还那么一副跃跃欲视,连眼珠子都亮的跟十八盏宫灯齐照似的。这表里不一也不知道骗谁呢。

这两货倒是聊的热火朝天,能不能有个人芝麻粒大小的良心发现一下,他这跪小半个时辰了。就不能让他站起来,哪怕听上一车这样的废话他也心甘情愿啊。

顾宜芳才想太后摆了一道,如今听了谢玖这计,虽说不宜马上颁布,只要一想到那些世家多少年的谋划。一朝成了泡影,能给他们添上好大一块堵,他心里多少就平衡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两分笑模样。

“起来吧,你怎么还跪这儿?有瘾哪。”顾宜芳搂着哈欠连连的谢玖上榻继续补眠,徒留高洪书一脸雷劈的表情,摇摇欲坠地出了屋子。

屁话,皇帝净说些个屁话,特么他不发话,他这么个仰人鼻息的太监也无视圣意,自个儿站起来?

高洪书咬了小半个时辰的牙,总算嚼巴出滋味。

这惠妃是真敢说,近一百年的祖制她也敢非议,最后轻飘飘的来了句随便说说——换二个人试试,皇帝不虐出个宫中奇葩,他下辈子都做这六根不净的太监。

皇帝嘴里虽说还要再看看,但高洪书看皇帝锃明瓦亮的小眼神也看出来了,这旨意早一天晚一天都会出来。

只不过是看以何种名义。

挂惠妃的名,让全体宫女都感念她再造的恩德,那皇后往哪摆?

“师父,没事吧您?”连书颠颠过来,关切地问道。

尚方监派了个小太监回事,连书便心知不妙,这是摆他们一道,怕来个主事的直接让皇帝一气之下给撸了啊。知道高洪书进去就落不着好,可他没他师父那么大的胆敢听皇帝的墙角,离远远的,连多看一眼也不敢。

高洪书呲牙揉了揉膝盖,“没事。惠妃在,多多少少还是顶用。”

后来也算打个岔,岔过去了吧。

虽说惠妃倒不是存心为他解围,好歹也算把皇帝注意力给挪了地方,没一直睁着他。

“尚方监那小太监还等着呢,”连书啐了一口,“关键时刻跟咱们来这套,没根的东西就是靠不住。”

高洪书一听脸都绿了,特么他有骂人连自己一块儿骂进去的吗?

“你有根!?”他恨恨地瞪了连书一眼“我看顶数你那嘴靠不住,连个把门儿的也没有。这后\宫除了皇上,谁有?你摸出来一个我瞅瞅?”

连书也知失言,脸色臊的通红。

“那那皇上说什么了吗?等着回话呢。”

高洪书脸上几分不情愿,长长叹了口气。“皇上让锉骨扬灰呢……先让他们别急,等上一天,许是会改主意呢。”他自接触了这些个神神鬼鬼的,对那些个死人也尤其敬畏。

惠妃说的好听,是为皇帝分忧,其实她那日日接触鬼的,感悟肯定比他更深,也更知道轻重。

“全杀了?”连书嗷一嗓子,嗓音都扭曲变了音。“几十人哪!”

高洪书一怔,啐了一声。“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办差事听三不听四的,我说的当然是那宫女的尸体,你想什么呢?这么不着调?”

连书年轻的脸上现出几分不甘,看了看高洪书,又生生忍了回去。

明明是师父没说明白,尚方监等着的回话自然是和人家自身利益相关的,谁在乎那宫女会怎么样?

只要不被连累丢了性命,谁管她是卷张草席仍外面的乱葬岗,还是锉骨扬灰,随便撒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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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挑拨

第二日上了朝,皇帝连朝服都没换,就直接去了咸熙宫。

皇帝嘴上说是向太后请安,可那磨刀霍霍的小眼神,还是令高洪书菊\花紧了一路。

他在宫里十几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虽说皇帝没有明说是太后的手笔,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也早猜出来了。而且查一路死一路,这种手眼通天的本事,不是谁都有手段有势力办的出来的。

高洪书只希望这对神经病母子万一掐起来的时候,炮火不要太大,把旁边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也给烧着。

皇帝到时,皇后也才刚到,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没坐热。她敷着一脸的粉,白的吓人,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干干瘦瘦的,连双颊都凹了下去人,只有眼睛亮晶晶的,流光溢彩。

朱德音着朱红的皇后常服,满头环翠,越发显得面容憔悴。

见皇帝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皇帝淡淡地一句免礼,坐在了皇后对面,正上方的太后凤目在帝后二人的脸上扫了扫,轻呷了口茶,道:“近来宫中不甚太平,又在中元节,祈福祭礼之事马虎不得。只如今再想另换一处寺庙道观,仓促之间恐有不及,皇上是不是赶紧让人查清楚了,若不干他们的事,就快些放出来做法事?”

顾宜芳眉毛挑高,“这可不是急的事,如果他们并非身家清白,黑了心肝,只怕祈福也是没有效用,总要查查清楚才敢用他们不是?再者,出了这等事,并非子孙不孝,不予祭祀,只不过晚上几天。祖宗有灵也不致怪罪,便是恼了,该找的也是包藏祸心的那人。”

“母后,不必操心。”

朱德音受了冷遇。窝在椅子上,手指抠着掌心。一听皇帝连太后也给顶了回去,她那心忽然就平衡了,手指松开。幸灾乐祸地看了太后一眼。

张伏慧闻言脸都气白了。

她做这些事,皇帝心知肚明,不然也不至于抓那灵儿和吴枝,如今说祖宗有灵找恶人,他的意思是找他表妹张修盈,还是他老娘太后?

粗口就在舌头尖下压着,生生没憋死她。可满肚子的火又撒不出去,她给张妃抹平了后患,把那些个知情\人全弄死了,硬生生地给自家儿子摆了一道。他和她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真要当面骂出来,她又没这个立场。

怎么说?老娘杀个把人,你就诅咒你祖宗找你娘?

皇帝有耳朵听,她还没脸说呢。

顾宜芳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对劲。一瞬间的感觉是畅快的。接下来不禁开始尴尬地皱了皱眉,眼神一闪而过的恼怒。

“哀家本是为了皇上着想,大燕一向重孝道,如今虽事出有因,也难免有人以此生事。”张伏慧僵着一张脸,口气生硬地道:“不过,一切还看皇上的意思罢了。”

站在皇帝身边的高洪书几乎被屋内冷嗖嗖的气氛冻死。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要不是亲生母子,分分钟掐到一起,没个你死我活就不算完的节奏啊。

朱德音难得见这对神经病母子当着她的面掐架,面上厚厚的粉熏得她呼吸不畅,胃里有几分作呕,可心里不禁一阵阵的开心。嘴唇嘲讽地勾起一抹笑。

皇帝毫不避讳地到永福宫拿人,然后永福宫接二连三开始死人,朱德音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计,可那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再加上宫里传说灵儿死前那一嗓子。那股临死还要拖她下水的狠劲。

太后自来就看不上她,她很清楚,可如今站在她身后的皇帝\都倒戈到谢氏那小贱人一边,一直以来她以为张妃不过是个草包蠢化,没有太后撑腰,她连个屁都不是。谁知就是这么个人,也敢向自己下黑手……一桩桩一件件,朱德音几乎怀疑她天生与顾家犯冲。

太后雷厉风行,手段毒辣,有她坐阵,半点儿证据把柄也不会留下,朱德音心里有数,这事儿只怕最后和稀泥结束。

宫里太多事情,都是这般拉个大幕,草草收场。

朱德音即便知道结局,也不能让她这么简单地糊弄过去。

皇帝不愿和他亲娘对上,她和她可没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想让她吃个哑巴亏,也得看她身后的朱氏一族干不干,真当大燕姓顾,就是他们一家的天下吗?乱了几百年,流水的江山,铁打的世家。

大燕不过几十年的天下,还不到一百年,真就以为能把纵横几百年的世家全部连\根拔除吗?

“昨日臣妾听人回禀,高总管去永福宫办差,有个叫灵儿的宫女大喊大叫,说是臣妾指使了她,然后便自戕了。”朱德音眼神移到皇帝后面的高洪书身上,轻轻蹙眉道:“高总管可方便告诉本宫是为了何事?本宫的名声不容人随便玷污。”

高洪书摆出一贯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却在鄙视在宫中三大巨头。

个顶个儿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拿他们这帮下水耍开心呢。

皇后不知道原委,能特地在太后和皇帝\都在的时候提出来?这哪里是问他,分明是给上面那两位敲警钟呢。

“不过是宫人随便攀污,也值得你当回事。”顾宜芳嘲讽地一笑,眼神阴森地划过皇后的脸。“高洪书是内官监太监,管着整个后\宫的宫女太监,抓个把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皇后,爱惜羽毛是好事,太过了就显得没有必要了。”

皇帝让他抓人的时候都想的妥妥当当,连他内官监太监的身份都考虑在里面……

也不知道算没算计到这些个宫女太监会死,高洪书不禁打了个寒颤,上层斗法,死的都是下面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他们的命想必在这些人的眼里和草木也没什么区别吧?

朱德音垂眸一笑,“饿死事小,失节是大。陛下放眼天下,自然不理解臣妾这妇人之见。”

顾宜芳紧蹙着眉头,不敢看皇后的脸,生怕心里一个不怕一脚就踢上去。

他明知朱德音也未必知道他爹偷龙转凤的手段,硬将她这小妾生的庶女塞进宫做了一国的皇后,但是一想到这样个道貌岸然的内阁首辅教出来的女儿,还敢大言不惭地提什么名声,他就忍不住心火升腾。

“回皇后,不过又是宫人胡乱传话。”高洪书在皇帝跟着练就了超级无敌厚脸皮,眨下眼睛就冒出一个谎,而且转瞬间就能编的有鼻子有眼睛。

他认真地道:“有人禀告小的,灵儿那丫头嘴不干净,和几个宫女不睦,就四处说对方的坏话。因这些话一转十,十传百,影响太大,小的这才不得不出面干预,谁知她跟中了邪似的,临死乱喊一通,一会儿皇后,一会儿太后,张妃,连自己是天仙下凡这话都说出来了,吓的周围人不敢动,她最后失心疯竟拿了个金钗把自己给捅死了。皇后不必担忧您的名声,灵儿神智不清楚,没人会信她的话。”

此话一出,不仅皇后太后看他的眼神变了,没料想高洪书假话说的滴水不漏的同时,还能让你百分之百地听出这就是特么的假话。连皇帝\都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以后办差小心些,中元节鬼月,宫里邪门的很,可别给朕招回什么乌漆八糟的东西。”

只有高洪书听皇帝这话里居然是完完全全的大实话。他笃定皇帝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皇后掩下鄙视这对一唱一和假话连篇的主仆,咳了两声清清喉咙。“陛下君无戏言,既都这么说了,臣妾焉有不信之理。”她顿了顿,抬头满目坚定。“臣妾身中魇胜术,那两位高人虽说是破了诅咒,可究竟是怎样,臣妾心里也没底。只不过死便死了,还望陛下无论如何给臣妾一个公道明白……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朱德音最后,软声相求,顾宜芳便再是铁石心肠,也难免动容。

他眼神微缓,不由叹了口气,沉声道:“皇后放心,此等危险皇室性命的阴损之术,朕不会任由其在宫中作恶,定会查到底,怎么也会给你个公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人胆敢谋害皇后,就是犯下了忤逆的大罪,此阴狠毒辣之人,朕绝不会容其在后\宫为所欲为。”

顾宜芳眼带嘲讽地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太后,“相信母后也是如此认为,对吗?”

听皇帝如此直白,张伏慧还有什么听不出来。

只怕他那股子拧劲儿上来,连半点儿脸面也不留,也要闹个鸡飞狗跳。

“自然。”张伏慧长袖下掩住握紧的拳头,扯起的嘴角有几分难言的僵硬。

特么这是她儿子吗?比对上他老子,还让她这老心肝难堪地猛跳,三五不时就敲打敲打,是看他亲娘老子当太后太过顺遂,他就浑身不得劲,非得胳应胳应她,让她也不得劲才行?

“臣妾斗胆说一句,”朱德音觉得今天看太后受虐这戏看的过瘾,脸上也带出两分笑意,“便是不为臣妾,宫里的巫蛊之风也定要刹住。今日是臣妾挡了那人的路,万一一日,那人眼大心大,用来对付太后和陛下,那可如何是好?”

她扯出锦帕擦了擦嘴角,轻声道:“太后,您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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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大三角

张伏慧似乎听到脑中那根弦断裂的声音。(.la 好看的)

面前这两货绝对不是小时候软糯可爱的大儿子,和那个一向表现寡淡,打她跟打棉花似的儿媳,这俩特么就是讨债鬼,催命符,不气死她绝不罢手。明明两人前几天还对掐,那叫一个狠决,今儿就在她面前联起手来胳应她。

是谁下的手,在座的人个顶个人精,便是不十分确定,心中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偏偏他们左一句太后你看呢,右一句太后你认为呢,呸。

太后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她算看明白了,这两货没人的时候对掐,她只要一出现,他俩就枪口一致对外,特么的,她和皇帝一向最和手的就是这招,如今居然让他用这招来和皇后联手对付他自己的老娘。

这不就是典型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吗?

“皇上有苍天护佑,这不会为小人所害。”张伏慧咬牙切齿地道,暗恨张修盈蠢笨,给她惹下了这么大个麻烦,不只皇后得罪透了,连皇帝也恼了。看皇帝那厌恶的口气,以后别说宠幸张修盈,只怕对她的感情也再回不去以前那般纯粹了。

朱德音笑笑,扑满厚粉的死白脸上扯出浅浅的弧度。“太后所言甚是,不过,到底是小人,不得不防。”

顾宜芳坐在椅上,若有所思地把玩桌上白釉茶盏,神色间有几分玩味,倒是敛了进咸熙宫那股子磨刀霍霍的气势。

“皇后说的甚是有理。”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前阵子你病了,劳烦太后帮着你掌管宫务,劳心劳力,如今朕看你……身子大好,便专心管理后\宫诸事,无事不要来烦扰太后。若觉力有不及,朕着惠妃协理后\宫,也算帮你一把。”

宫中长耳朵的都在心里默默向着皇帝竖起了中指。

皇后那小身板。(.la 无弹窗广告)瘦的跟刺似的,面白如新刷的墙浆,他好意思说这身体大好?

高洪书乐呵呵地扯出一抹笑,什么叫瞎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皇帝就是。任你全天下的眼晴都看着皇后。都看出她是强弩之末,只要皇帝开口,没个人敢放半个屁。

那么,皇帝说的就是真话了。

朱德音瞥了皇帝一眼,用锦帕遮住嘴,才没一时冲动吐他满脸唾沫。

皇帝这嘴不是嘴,上下嘴唇一碰,他说惠妃无辜就无辜,他说她没病就没病。惠妃那么大顶绿帽子扣他头上,他说颜色没变。就没人敢说出口。杜月兰那三嫂当初可是躲在后山,亲耳听到谢玖小贱人跟京师臭名昭著的纨绔子万钟表白被拒。

如果不是她躲在幕后,不便牵扯出姻亲杜家,再把她暴露了,皇帝只怕那帽子就板上钉钉变了颜色呢。

如今在宫里宠着谢氏。宫外宠信万钟,他也不怕这俩人什么时候联起手来玩死他这刚愎自用的皇帝,连句真话都不敢听,不敢信。

现在想用她来制衡太后了,提出惠妃分权也罢,偏名义上说是帮她?

真是颠倒黑白的毫无节操,她唯一用得着谢氏那贱人的地方。就是什么时候给皇帝的帽子准确地换个颜色了。

“臣妾现在身体的确大好,谢陛下关心。”朱德音冲着他淡淡一笑,“以后若有用得着惠妃的地方,臣妾定会开口,现下惠妃脚上有伤,还是静养吧。”她沉吟片刻。道:

“前天臣妾一时受了刺激,口出恶言,居然无凭无据的扯出了惠妃。陛下走后,臣妾便觉后悔,现在知道了惠妃也是受人栽赃。臣妾更是无地自容,望陛下见了惠妃,代臣妾转达歉意,是臣妾口不择言了。”

高洪书不禁迅速地看了皇后一眼,这是榆木脑袋的皇后?

是让太后和张妃联手坑的,也要黑化了吗?居然还会两面三刀,借惠妃讨好小皇帝了?

现在知道惠妃是受人栽赃?

皇后是怎么知道的?也是无凭无据,帝后为了联起手打击太后,是互抛橄榄枝,想给太后个下马威吗?

太后和皇后互掐,反而没功夫追究惠妃住在含章殿霸占皇帝这事,开始争先拉拢惠妃,以制衡对方。

顾宜芳对皇后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今天第一次抬头冲皇后笑了笑。“皇后宽厚,是后\宫之福。朕将后\宫交给你,也是相信你的能力手段,希望你不要让朕……再次失望。”

朱德音双眸一紧,知道皇帝这神经病总算恢复点儿正常,心里暗自舒了口气。

是的,她是宽厚,但是她的宽厚是要看人的。

张伏慧冷眼旁观看帝事二人在她咸熙宫上演这幕大和解,风水轮流转,在宫里不用等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根本是瞬息万变。

在她看来,帝后这一次表面的和\谐,才是裂痕真正的开始。

她不知道皇后是否发觉了皇帝眼神中的阴冷。她的儿子,她在了解了。在上一次昭阳宫魇胜爆发那一次,皇帝在皇后生命受到威胁时毫不留情地斥责皇后那一刻,她虽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自从那时皇帝对皇后的感觉就变了。

以往帝后感情虽不和\谐,总还是相敬如宾。

偏那一刻,皇帝对待皇后,她看不出有往日那般的尊重,半点儿情面也没留。

“张妃身体还是不好吗?”

顾宜芳忽然问道,黑眸一眨不眨地望向太后。“她既身体不适,总是告假不出,可能就是和皇宫犯冲,不如就迁出宫,去家庙休养一阵子。”

张伏慧一听,脸色刷地就白了。

“家庙那是犯了错的妃嫔才会去的地方,她这一去,旁人会说什么?”她坐直了身子,右手抓紧扶手。还有更多的话她无法说出口,在这当口把张妃贬到家庙,便是没有证据对外宣称是张妃做的,所有人也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仅张修盈这一辈子就毁了,连代国府都会被有心人非议,受到重创。

“皇上多少顾念些儿时情谊,张妃身子虚,再养个几天也就好了,又何必迁出宫?”张伏慧柔声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顾宜芳浓眉轻挑,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以往不都是以祈福的名义去家庙吗?朕以为张妃身子骨有些邪性,让庙里的神仙也好,祖宗也罢镇一镇,或许就好了。既为自身,也为江山社稷,倒是美事一桩。”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不过,母后既不愿意,朕也不便强求。只是这个建议,还望母后详加考虑,以后有机会再详谈不迟。”

顾宜芳声音里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不只皇后,太后也听出来皇帝话里的警告,让她看好张妃,否则随时不问缘由就送到家庙,到那里不仅代国府颜面扫地,太后也跟着面上无光。

张伏慧疲惫地声音道:“哀家知道了,皇上,放心吧。”

顾宜芳目的达到,便起身掸掸袖口,脸上终于现出关切之意,“朕看母后面露倦色,正好朕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朕明日再来请安。”说完,微一施礼,走出了咸熙宫。

转过脸时,脸上已经满是嘲讽。

想让他悄悄地把这哑巴亏咽了?没门儿都没有!

纵然线索全断了,没有人指证,他现在腾不出手来大展拳脚,他也要好好敲打敲要,不管是在自家老娘也了好,皇后也罢,真些个妃嫔有一个算一个,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在与他作对前想想清楚,能不能承受得了后果。

真当他是冤大头,什么亏都吃?!

“真是个冤家,讨债鬼!”皇帝才出了门口,张伏慧便忍不住就把手上攥着的茶杯摔到地上,破口大骂。

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朱德音忍不住喜爱之情看了一眼碎成许多片的茶盏。

“太后。”郭嬷嬷出声提醒,皇后还坐着呢,太后这是让自家儿子给气疯了,连脸面都不顾了。

张伏慧冷冷地瞪了眼低眉敛目,却止不住嘴角微挑的皇后,一甩袖子进了里屋。

郭嬷嬷匆匆向皇后施了一礼,便跟了上去。心里直道恶人终有恶人魔,搓磨了一辈子后\宫众妃,连先皇都让她拿捏在手,如今算是在到她亲身儿子手里,不知算不算一报还一报,真真的天道循环。

“娘娘,咱们也走吧。”宁兰笑吟\吟地道。

朱德音缓缓起身,唇角笑意愈发地大,眼神却更多阴冷寒意。

“本宫倒要看看,他们会随便推个什么人出来。”

谢玖无聊地坐在含章殿窗边望景,新调来的宫女用着各种不顺手,不知道是不是看着她哪些怪异的举动,连看她眼神都带着股子恐惧。

皇帝心知肚明诅咒那事与宁安宫无关,她正琢磨怎么开口求皇帝把安春和花真放出来,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脑中浮想联翩之际,便见连书领着花真和安春已经进了里屋。她二人显然已经梳洗了才过来,走动时身上还有股子沐浴后的香气。

“娘娘――”连书扬起一抹敬畏的笑,才开口,就被花真嗷的一声吓了一个激灵,生生给打断了。

“娘娘!”花真噗通跪到谢玖身前,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就不撒手,眼泪鼻涕横飞:“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那里面好可怕,奴婢再也不要进去了!娘娘,以后奴婢什么都听娘娘的,再也不琢磨要娘娘的赏,就算是偷坟掘墓,只要娘娘一声令下,奴婢绝对勇往直前,连个屁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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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所谓手段

安春身体顿时僵住,她和花真是关在一个监牢里面,确实阴森潮湿,身边又有旁的宫女太监各种吓尿,半夜像阴魂一样啜泣。但尚方监也知道她们是惠妃的心腹,对她们还算客气,不过口头上威胁几句,没有真动什么手脚。

所谓害怕,大多是自己吓自己。

她是做梦也想不到花真都放出来了,还吓的哆哆嗦嗦,就知道抱惠妃的大腿,胡言乱语,也不看看是当着皇帝身边得力人的面前。

如果花真不是胆小如鼠,任谁看了也成不了大事,安春当真要以为她就是别的妃嫔放在惠妃身边,给惠妃招黑的。

她偷瞄了连书一眼,只见他嘴角抽搐,满目的脸以置信,算是开天劈地头一遭在宫里见着这么一个愣头青,口没遮拦。看她年纪十六七的样子,能在宫里活这么久,恐怕也是祖上积德了。

在尚方监过一趟而已,连刑具都没摆上去给她看过,送她出监时还同手同脚,面色青白,连句话都说不利索,还自称胆敢偷坟掘墓,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连书心道,把这么个小宫女培养成心腹,他只能说惠妃大概是……艺高人胆大。

是她本身所向披靡,横扫后\宫众妃,所以身边要找个蠢的来中和一下那强势的气场吗?

“好了。”谢玖动动腿,发现根本一动都动不了,可想而知花真是使了多大的力气。她放弃似的看着嚎啕大哭的花真,鼻涕混着眼泪已经糊到了她今早新换的衣裙上。

“你再哭,我就把你送回尚方监,好好再审你一遍。”谢玖轻声说。

屋里众人一阵阴寒,连书默默地退后了两步。

哭声戛然而止,安春松一口气,果真是她们惠妃,一针见血,直捣要害。

“皇上看娘娘用新调来的宫女似乎不大合意。便先将安春和花真放了出来。[.la 超多好]至于其他宫人,虽无大的嫌疑,为了尽早查清案情,还是要再仔细盘查几天。”连书对上惠妃。他都有种阴气嗖嗖的感觉,直冲入体的冷意,以致他每次一想露出笑脸都僵的要命,像是有人用手在扯他两边的脸。

谢玖点点头,佯装没有发现他干巴巴的笑容夹杂着那抹畏惧的小眼神。

“有劳公公。”她向他展示了标准的笑脸应有的弧度,不过她估计连书根本没有发现。她没有寻问宁安宫宫人的消息,令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送回了人,连书办完差事便马不停蹄地退了下去。

谢玖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脸上竟有几分轻松。

“如果人人都畏我如这连书。不知要省上多少麻烦。”

“娘娘。”花真松开了手,抹干了眼泪鼻涕,以致袖口黏黏乎乎的一坨,谢玖嫌弃地别过脸,花真却毫不知情地又贴了上去。“娘娘吃的可好?可睡着了?含章殿的宫女虽说都是千里挑一挑出来的。可哪里有奴婢们用的顺手呢。以后奴婢发誓再也不离开娘娘了,一定好好侍候娘娘,娘娘让奴婢打谁,奴婢一定使出吃奶的力气抽不死她们!”

谢玖叹了口气,缓缓地抽回压在花真身\下的裙摆。

不过是去尚方监晃了一圈,怎么三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学会投诚那一套。

她本来就是惠妃这一挂的好吗?想洗都洗不清的烙印。还跟她玩儿什么表忠心?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望向安春。安春沉稳机警,当初她便瞧上她这份性子。至于花真,实在是自己那副丑态让她看去太多,不能灭口就只能招安的赔钱货……

安春神色不变,压低了声音道:“是隔壁间到了半夜有人毒死了,整个监房都听到宫女太监的尖叫和哭声。(.la 棉花糖)我们隔的不远,看得清清楚楚。依奴婢看,那宫女进去的时候就是泰然自若,了无生气的,似乎是知道自己死定了。”

她叹了口气。“开始什么都审不出来,后来一听被人毒死了,所有人就都往她身上推。奴婢隐约觉得,那些人似乎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不过事不关己,很多事看到了也全当没看到。宫里形势复杂,不知道谁是哪一方的人,都怕无意中得罪了上面,只怕这些也问不出什么。”

谢玖脸上一抹嘲讽的笑,“这是自然的,换成你我也是一样。暗箭最是难防,如果不是闹这么大,那宫女也是迟早难逃一死,不过死法不一样,或许无声无息就没了。”

她顿了顿,看着她们柔柔一笑,眼神阴森可怖。

“他们怎样我不在乎,可你们俩是我竭力保住的,也许了你们荣华富贵,若是你们任何一个敢背叛本宫,本宫绝对发誓会让你们死的比那宫女更惨上十倍。”

花真默默地越跪身板越直,那小心脏是越跳越快,几乎跳出胸膛。

安春面色一整,也规规矩矩跪到了地上,嫌弃地看了一眼头发凌乱,脸肿眼肿,跟个逃难的小灾民一样的花真。好在这丫头还没傻到无可救药,把惠妃那些个蠢事全抖个干净。

连她自己偷摸捡了个银簪子藏起来这种天知地知的事,都给交待个彻底,难为花真愣是将惠妃烧木简那事儿守口如瓶,半个字也没露。

傻蠢的,也有机灵的一面。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们与娘娘永远是一条心。”安春绝对相信惠妃说的出就做得到。

“对,永远是一条心。”花真扬起半条鼻涕横抹的小脸,附和道。

谢玖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的智商有被花真拉低的危险。

“你们留心着哪些人或可一用,待这事儿一完,我要好好整治一下宁安宫。放任惯了,他们还真当上面没了天。”她冷声说,接着随手拍了拍花真的头,安慰她道:“你们才过了趟监,今日特准你人一人点一道菜以本宫的名义送到连书那儿,让御膳房做了。”

别说宫女,就是宫妃不得宠的,也极少吃到真正御膳房的手艺。花真一听就乐的眉飞色舞,连安春也喜不自禁地道谢。

“花真下去再洗把脸,这像个什么样子。”谢玖看着花真二傻少女欢乐多的样子,心情竟忽然轻松起来。

张妃这招栽赃嫁祸,她大概算是平安过关了。

太后为张妃收拾残局陆续灭了几个口,她根本不用亲自动手还回去,她们也算是皇帝对上了,皇帝那犟脾气,最讨厌旁人质疑他的权威,更何况是在宫里杀人,一箭想射死皇后和正当宠的惠妃她自己两只大雕,做美梦也要有个限度,当后\宫是狩猎场,拿她们都当没脑子的畜生,不会反抗的吗?

谢玖想了几天也想不出张妃冒险犯难,只为拉她下水的心思。

她是当宠不假,皇帝身边的妃子,死了一个,还有另一个,皇后看她越来越不顺眼,是因为自觉她已经危害到了皇后地位的稳固。张妃连皇帝的chang都没上过,这般急切地要弄死她,她就能爬上皇帝的龙榻?

想了几天没有结果,谢玖索性也就不想了。

如今这多事之秋,皇帝憋了满肚子的火没撒出去,谢玖不愿做这出头鸟,只待缓上三五个月风头过去了,她再慢慢筹谋把这些日子吃的亏一一还回去。

晚上,皇帝处理完政务,便回到谢玖处用膳,当皇帝眉飞色舞地给谢玖讲述在咸熙宫怎么顶的太后和皇后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的时候,谢玖只觉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自上一次皇帝与她禀烛夜谈,开启了皇帝话匣子的新功能,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和她发发牢骚,在朝上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更不顺眼,什么事儿想起来就能讲上小半宿。开心的不开心,能讲的不能讲的,都往她这儿倒。

开始时她还小心警醒着,生怕以后小皇帝厌恶了她,想起这些故事来整她个后\宫干政的罪名。

后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打击接二连三,她也就放弃了挣扎。左右躲不过小皇帝拿她当个话篓子,就爱和她谈谈心,骂骂朝臣,她也就硬着头皮硬听上了。

可皇后这算是个怎么回事?

不说宫人们的闲言碎语,宫里鬼界都知道皇后和她不对付,现在是要改变风格,再在她稍不留神时,在背后插她一刀?

适应能力是不是太强悍了些?

“等你腿脚再好些,朕让你学着理理宫务。”顾宜芳挟了根青菜到谢玖碗里,“你总得学着长大了,多接触接触宫里各种人,见过的腌臜事多了,才多些防备。”

高洪书默默地在皇帝身后翻了个白眼,吃了太后的闷亏也没还回去,就是话里话外挤兑了人家两句就屁颠屁颠的乐了一下午,不知道说皇帝天真好,还是有个娱人娱己的好手段。

如今还劝惠妃学些手段。

惠妃不过是顺风顺水,目前还没有用武之地。就依她那颗七弯八拐的玲珑心肝,要使出个手段,只怕那些个皇帝认为的腌臜事都不够看的。

惠妃一般不玩儿人,玩起来,她就不是人!

挨抽的易氏,挨贬的蒋氏,哪个不是惠妃动动嘴皮子皇帝自己就上去冲锋陷阵了?

要说这宫里,他顶\顶佩服的就是惠妃,妃嫔间历来都是人玩儿人,人家惠妃独竖一致玩的是皇帝。而且偏偏皇帝没有自觉,还认为玩他的人是个毫无心机手段的白莲花。

所谓手段,高下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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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接招

谢玖慢条斯理地放下银箸,掏了锦帕擦擦嘴。[.la 超多好]【本书由】

“阿玖进宫不过一年有余,得陛下的宠爱也不过几个月,祸事便接二连三,只怕将来也不会绝了此事。”她眼神柔和地望向面色渐渐阴沉的顾宜芳,唇角浅浅勾起一抹笑。

“陛下待阿玖的好,阿玖永世不忘。只愿若有朝一日,红颜未老……恩先绝,陛下能念着阿玖的一分好,我便知足了。”

高洪书直觉不好,皇帝这几天忙着朝政,没倒出功夫来作,惠妃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这俩货一天不作会死吗?!

果然,顾宜芳一推饭碗,漆案上一个连一个的菜盘子挤到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阴沉着一张脸,英挺的眉紧紧蹙起,“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朕去宠别人,不来烦你?还是,你害怕了那些觊觎你的妃嫔,想把朕推的远远的的,烦了朕?”

高洪书心里举起了小手,想问这俩问题究竟有什么区别?

历代皇帝宠了这个宠那个,惠妃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皇帝身边迟早换人,她这不是在打预防针呢吗?怎么到了小皇帝这儿,口口声声质问的都是惠妃是不是变心,根本没把他放心上?

把自己放那么低,他这也叫皇帝?

谢玖垂眸,修眉似愁非愁地轻蹙,“后\宫妃嫔花样百出,阿玖只是对这些人这些手段心有余悸,只怕有心人挑拨,平白让陛下和阿玖生了嫌隙。”

“别总想那些个没用的,”顾宜芳冷哼,“有琢磨她们的功夫,不如和朕好好待这儿,别一天天整这些个妖蛾子。”

谢玖手上一用力,几乎扯烂了手里的锦帕。

她这以退为进的招数,向来所向披靡。这个时候小皇帝难道不应该柔声软语地安慰她,抱着她说些其他宫妃的坏话,给他个完整的心理暗示,以后若有宫妃在背后讲她坏话。也好给小皇帝个警醒。

皇帝怎么就突然换了个风格,披头盖脸地数落了她一顿呢?

前世的事现在做不得准,连前世的招数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小皇帝是想生生逼死她吗?

哄骗小皇帝的手段也要与时俱进。

谢玖咬牙想,对付皇帝最为有效的就是拖到榻上凌迟。只是这一招没准哪天让旁人学了去,到她这儿又失了效用,她还真就不知该怎么办呢。

想着,看向皇帝的眼神就有几分发狠,如狼似虎,恨不得任她捏圆搓扁。好好敲打一番。

“就知道总有贼心不死的要找你麻烦,才让你协理宫务,手里的权柄大了,她们自然心里就忌惮了――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朕呢,朕说错了?”顾宜芳自认温柔解意地开导谢玖。一转脸就看到她不耐烦的眼神,他心火腾地就起来了。

“才好两天,你又在这儿跟朕生什么气?”

谢玖目瞪口呆,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在生气?

“陛下――”

“陛下个屁!”顾宜芳狠狠地瞪她,“朕知道你能说会道的,说吧,又想怎么忽悠朕?”

高洪书默默地退后两步。不得不说,和惠妃一起后皇帝自动自发地粗俗了。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还让她说什么?

谢玖委屈地道:“我说什么了,你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微微红了眼眶,“我受了委屈,让人摆了一道。心里犯堵,难得和陛下说说心里话,陛下不爱听也就罢了,干嘛拿我撒气?”

顾宜芳瞧着谢玖一副委屈的模样,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小题大作了。

“不是和你撒气。”他语气略微缓和,“朕只是……不想听你说……恩爱断绝那些话。”

他说话声音渐小,以致听到最后高洪书竖起耳朵愣是没听清皇帝嘟嘟哝哝些什么。

谢玖也是离的皇帝近了,两人肩膀贴着肩膀,皇帝的嘴巴就在她耳旁,她才勉强听到他的话。她惊讶地挑眉,见皇帝面上尴尬,生生压下了想要笑的冲动。这时候如果笑出声,皇帝肯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陛下。”她凑上前贴到顾宜芳身上,两臂架到皇帝肩膀后面环抱住他,声音温柔如水。“阿玖只是害怕会有那一天。”

顾宜芳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

两人就那么抱着,几乎晃瞎了高洪书细长的眼。

吃着饭就能抱到一起,还一副生离死别,难分难舍的样子,真特么应该送到梨园里给那些戏子上课,教那些唱戏的怎么演戏才叫真情流露,收放自如。还担心众妃背后耍心机使手段,这俩货当面来这么一出,那些妃嫔直接就能冲上来活啃了他们。

这俩货没嫉妒死人,也胳应死人了。

高洪书翻了十七八个白眼,见他们还是没有要松开的迹象,正犹豫着他要不要不动声色地滚出去,便见连书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猛一抬头吓的激灵一个寒颤,好悬没平地崴脚绊到在地。

便是如此连书也没退出去,反而连连向他使眼色,高洪书便知道定是要事。

他轻轻一咳,还不等了声,就见皇帝还是抱着惠妃,那阴冷的眼神嗖地就射到了他的脸上。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陛下,连书有急事要报。”

谢玖好容易抚平了躁郁且日益多愁善感的皇帝,一听高洪书有正事,连忙松开手臂,正襟危坐,神情绝对一等一的正经。

顾宜芳怀里忽然空落落的,还有一丝不习惯,他不悦的视线转向回事的连书:“何事?”

“回陛下,”连书额头冒汗,“万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去尚方监认了罪,说巫蛊人偶是她做的。”

陡然间,皇帝周身寒气逼人,脸上似笑非笑,竟比平时暴怒还令人还得害怕。

“推了个宫女就想结案,这么大个阵仗,就凭她?”顾宜芳讥讽地道。

凭个大宫女自然是做不到,奈何太后觉得能,就是能。宫中的魇胜案一日不结案,前朝大臣也没个消停,拿出来当个惊天动地的事情日日盯着皇帝。太后自认如今推她出来,也算替皇帝做个了结,她相信就是他们母子再撕破脸皮,皇帝也不至于层层抽丝拨茧真把他自家老娘给供出来。

不只是因为母子亲情。

她是太后,一介太后与皇后牵扯到一出巫蛊案里,皇家丢不起这人,所以皇帝即便知道真相,为免君臣激愤,也会替她遮掩。

也正是因此,皇帝才更加愤怒,太后吃定了他,做事做绝,可以说为了张妃一点儿余地也没给她亲儿子留。

“虽则她认了罪,尚方监也要好好认证才是。”他眼神阴冷,莫名地有股子噬血的兴奋感。“胆敢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就应当受到应有的承罚。可惜皇家仁厚,不屑用那巫蛊那等下作的手段。按照律法,把宫里所有的刑法都让她试上一试,没试完绝对不许她死。否则整个尚方监都要陪着好一道到地府里走一遭。还有,让妃位以上宫中的所有人,轮流去观刑,让他们看看这就是她那种人的下场。”

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恶意的兴奋,听得在场的人不禁毛骨悚然,接连打起了寒颤。

高洪书深深地忏悔了。

不是惠妃玩起人来不是人,皇帝到底还是压她们所有人一头,荣登变\态排行榜第一位。

按说连书禀完事就该下去了,可让皇帝吓的脚软,竟一时间爬不起来,胀红了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

“那巫蛊人偶究竟有没有法力暂且不说,她总要说说为什么要诅咒皇后吧,毕竟皇后是一国之母,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这两者又有什么联系呢?”谢玖手托下巴,颇感兴趣地问。这才没让皇帝一气之下把连书给踹了出去。

连书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回惠妃的话,她曾在昭阳宫做过宫女,据说曾被皇后责罚,她便记在心上,又跟着万美人在延晖殿受了惊吓,才想到这么一招。因万美人对她甚好,不想连累万美人,这才在跟着万美人去宁安宫里,趁着宫人们不注意,扔到了宁安宫。”

谢玖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后这理由找的未免太粗糙了吧。

宫里还有没被打骂过的宫女吗?如果人人都像她一样放在心上找个时机报仇,大燕宫还能剩下人吗?

这也勉强过关,毕竟变\态的人比比皆是,有这么个心理阴暗扭曲,外加自不量力的宫女或许可能,但说是趁宁安宫的宫人不注意扔到宁安宫,便宫里的人都是瞎子,那人偶可是埋在地里,赶情为了这个顺便还随身带着小铲子,以便随时挖坑?

“陛下觉得,可信?”谢玖虽然这么问,却也知道太后这棋,皇帝必定是要接招的。

顾宜芳手指敲打了漆案,双眸亮的有些渗人。

“朕当然相信,一个小宫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认如此重的罪名。”他一本正经地说,看了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的谢玖,轻轻一笑。“不过皇后信不信,朕就不得而知了。连书,你再跑一趟昭阳宫,详详细细地告诉皇后,皇后会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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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不堪与谋

皇后会知道怎么做,奉旨和太后死磕吗?

皇帝便是不派连书去走这一趟,凭帝后联手蚕食太后在后\宫势力而取得的消息网,怎么也不会真的看不出太后这番布置。(.la 好看的)【本书由】太后是抹去了所有人证物证,但灵儿的死,宁安宫宫人在尚方监的死,接二连三的动作,谢玖相信只要皇后那脑袋不是真的榆木,就一定能看出端倪。

几百年世家纵横,继而凋零,大燕朝四大世家朱杨张柳,在仁宣帝和太后的打压下基本是远离了权力中心,大多外放为官,或者封了个闲职。到了景元帝,一个弑君案柳妃就把自个儿家族给折腾沉了塘,如今只剩朱张两家。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当朝皇后,还真不是能轻易撼动得了的。

前些日子皇帝还提朱张两家渐渐有联合起来,缓和的架式,结果张妃就跳出来对付皇后,狠狠踩了两家主事的脸。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些个世家大族都爱往宫里塞家里的姑娘,就想着用后\宫牵制皇帝。前几十年也的确如他们想的那样,把皇帝牢牢地攒在了手里。偏偏最近这十几二十年,世家的姑娘们都不知怎么着,智商噌噌往下降,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拦都拦不住。搞得她一度怀疑这顾家的祖先是不是显了大灵,景元帝还没使出全力呢,世家的姑娘们就奈不住寂寞,窝里斗个欢脱愉快。

让妃子给摆了一道,别说朱德音是世家出身的嫡女,便是寒门皇后,也不可能生咽下这口气,迟早找会场子。

景元帝不仅不居中调停,看热闹不怕事大,还主动挑拔两方掐架。如今只怕皇后得了皇帝的示意,更是不会有半点儿留情。人脑袋还不打出狗脑袋来?

谢玖恶意地想,脸上便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那笑容太过迅速,以致在她身边的皇帝\都没有看到。[.la 超多好]只有在她正下方跪着的连书在听完皇帝的吩咐起身时。正好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表情,他身体一僵,只觉一股阴气从后脊背嗖地蹿了上去,急步出了含章殿。

谢玖没有注意连书忽然像被鬼追似的夹着尾巴就跑了,皇帝接下来的话倒是把她雷的七荤八素:

“张妃脑子不行,身后若没有太后撑着,便是皇后顾忌着名声,轻易不敢下黑手,也能把她整治的服服帖帖,连个屁都不敢放。前朝朱张两家家主虽有意向缓和。耐不住下面的子孙们不继事,一个比一个能惹事。若是后\宫,她们再相亲相爱,和和睦睦的,就该联合起来算计朕了。她们得忙起来。才没闲功夫琢磨别人。”

顾宜芳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心是好的,可不能一味地做老好人忍让。可这两边,你也不能站在任何一头,如今你是皇后之下位份最高的,就要有架式摆出来,否则别人看你好欺负。真是连死手都敢下的。朕就想不明白,连个脑发育不健全的张妃,都敢暗地里黑你,你也要从自身上找找原因。”

谢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是抢圣宠,张妃难道是看她长的太漂亮。看着就闹心才想弄死她的不成?

话说回来,自从张妃亲手打破了她那纯真无暇的形象,皇帝在认人不清的打击下恼羞成怒,对张妃是越发地不留情面,嘴巴之毒堪比毒舌洛妃了。

“陛下放心。等过了中元秋这阵风,我出去肯定要找回场子,她们欺人太甚了。”她将皇帝对她的侮辱也算在那些人的头上,咬牙切齿地道。

顾宜芳失笑,捏捏她几乎扭曲的小脸。

“朕倒要看你怎么找回场子,皇后和张妃可不同那个冷宫里的――”

皇帝眼神一瞥,高洪书立刻接口道:“易御女。”

“不同那个易氏,你想抽就抽了,简单粗暴可不能解决问题。”顾宜芳浓眉以蹙,语重心长地说:“你得多动动你的脑子。”

“这样,够不够气人?”谢玖挑眉,得意地抛了个眼神过去,明明是耀武扬眉,顾宜芳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个媚眼,勾的他心里痒痒。

“你这样对待,朕倒是很喜欢。”

谢玖抿唇,这么久的接触,令她越发怀疑皇帝的眼神出现了问题,看她做什么都像在勾\引她,和他调\情。有时候她恨不得上去呼他一巴掌,看他会不会认为两人打是亲骂是爱。当然,她无视直视可能面临的后果,行动最终做罢。

高洪书恨不得把眼前这一幕狠狠塞到脑海最深的角落,一辈子也翻腾不出来。

身为皇帝和一个妃子商量怎么对付自家老娘和正室媳妇儿,明明惠妃那心机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搓磨的宫妃水深火\热,生不如死都算她有良心,他还生怕她翻起的风浪太小,总在背后支招,这俩货敢不敢给不给别人一条活路走走?!

高洪书唯今只有一个愿望,尽量活的久一些,只要这俩货没掰,真想看看十年二十年之后后\宫又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究竟会不会连\根杂草也不生……连鸟都不往这儿落。

皇后用事实证明了她不是榆木的脑袋,很好地领会了皇帝让狗咬了就得咬回去的精神。第二天就以张妃身边缺少宫女给送过去了四个,连吴枝之后剩下的两个大宫女也都因牵涉各种事件给撤了。一出手就把张妃身边的人换了七七八八,等太后得到消息反应过来,也只能眼巴巴地瞅着。

太后交出了宫权,后\宫由皇后做主,便是心知肚明皇后是要剪了张妃的避膀,往张妃身穿安插耳目,目前也只能多加防范,不可能一巴掌打回去,退回内官监不要人。

而且换了一批,即便换了转吧,改头换面,再送进来的也还是皇后的人。

事实上不仅是太后恼了张修盈和代国夫人,代国夫人一举一动都瞒着代国公张环,事发后张环知道也狠狠罚了代国夫人,当着众多小妾就没给她留脸面,兜头兜面就斥责了一顿,关在府里反省,半步也不许出去。

几十年了,张环和朱维中两人互相谁也看不顺眼谁,朱维中觉得张环继承家主之位完全是矬子里面拔大个,张家已经没了人才,张环靠嫁入皇家的妹妹上位,其本身是个欢脱的纨绔,吃喝那啥和赌,样样不落,又爱摆阔,不像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反而像个暴发户,臭显摆。连军功都是他那死去的大哥给挣来,一把手把他给推上去的,实际上根本是个酒囊饭袋,既没有军事才能,也没有政治眼光,纯粹跟着皇帝身后瞎咬。

而张环则认为朱维中就是个世家里养出来的标准模式,一身的道德模式气息,谁和他意见不同就是见识浅薄,没有水准。自视甚高,以世家身份为荣,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世家已经百年历史,根基深人脉广,大燕朝开国才不到一百年,整个皇室也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皇帝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暴发户出身,粗鄙无知,又野心甚大。

当年太后拉拢朱家,亲自与朱家说亲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张环也是记恨在心。

只不过再大的私仇,也没有两家的荣辱更重。

大燕几代皇帝\都忌惮四大世家,温水煮青蛙,逐步蚕食世家势力,到了景元帝一朝,一来是祖辈累积下来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刻,二也是皇帝强势,和太后玩的一手好太极,不到十几年间扫平了两大世家。

前二十年,杨家出了个皇后,没过几年就让皇家把杨家的势力给灭了,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如今张家出了个皇后,即现任的太后,张环再傻也看出来当今朱皇后冲太后用劲,可着劲儿的压制太后,就和当年太后压制杨家人是一模一样的。

不及早筹谋,张家迟早也是杨家的下场。

朱维中当初与皇家结亲,实在是因为当时的皇后张伏慧太过有诚意,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他虽是自居世家大族,到底不能把皇家得罪的太惨,踩人家凑过来的脸。

谁知道亲是结了,当初看着温文尔雅的贤王,居然没几年摇身一变,渐渐露出了他那利爪,和他那作死的祖父一般刚愎自用,乾纲独断。三下五除二就剪除了两大世家。

剩下的张家虽是太后本家,可太后和张家,和皇帝三股劲拧不到一起,张环总算没傻透,不和那总耍阴谋诡计的皇帝母子折腾,转头和朱家示好。

朱维中顺手推舟,接了张环的橄榄枝,各自压制下面的人,和\谐共处。

谁知外面还没扫平,宫里两家的姑娘就掐起来了。

居然还不是小打小病,张家三姑娘不知犯了哪门子邪病,用巫蛊诅咒皇后,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亲人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朱维中虽然心里恼火,却也极力压制着,情况不明之前不允下面的人闹事。

哪怕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太后做个姿态,惩戒一下张妃,反正也没闹出人命,也就罢了。偏偏拿别人都当傻子,杀了一路拱出个宫女出来扛事,此事就算完了,张妃连名声都没丝毫的损坏。

“竖子,何物等流,不堪与谋!”

朱维中这时候终于怒了,生平第一次骂了粗口,一下子惊呆了跟了他三十年一板一眼的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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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霸气侧漏

朱维中的粗话本是在自家府里说的,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la 无弹窗广告)【本书由】张环听了之后,先是忍不住一阵笑,后来连忙亲自去了朱府,一路上想好了连番措辞。

如今风头正劲的是惠妃,自打她复宠,就把皇帝牢牢地拢在手里。

外臣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皇帝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种连大家姑娘都不会相信的鬼话。要倾心早倾了,把人家扔宁安宫禁了半年的足,就突然揍到心尖尖上了。在他们看来就是想用谢家了,把惠妃宠个没边,不是皇帝上赶着去宁安宫,就是把惠妃接到含章殿。

果然宫里自惠妃复宠,一件事接一件事,两个才人打架把左丘兴贪墨案给牵出来,那谢氏在场;然后是柳妃弑君,谢氏根本是直接参与进去指正柳妃,把个百年世家柳氏连\根拔除,一夕覆灭。说里面没鬼,连鬼都不信。

张环打仗没他死去的哥哥本事,政治风向没他那当太后的妹妹有眼色,就是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生生把个张妃因妒而诅咒皇后这事儿拧巴成惠妃从中作梗,妄想一箭三雕,不只皇后和张妃对掐个稀巴烂,里面没准有皇帝的意思,想挑拔朱张两家的关系。

朱维中不管是真信假信,反正嘴上是信了,行动上也默认了。

宫里那位自然是希望朱张两家掐起来的,又扶植起个疯疯颠颠的惠妃,每一步都似乎设好时,挖好坑了似的,就等他们一脚踏进去,扭折他们的大脖筋。

他们不怕两家嫡女脑筋犯抽,当真斗起来,就怕里面掺和了皇帝,皇帝年轻虽轻,玩儿人的手段却是一等一,不只远甩当了十八年太子的先皇一大截。甚至比永徽帝直来直去的强硬风格更多了分蜿蜒曲折范,七弯八拐,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绕了进去。

景元帝登基三年,一个左丘兴案。一个柳妃弑君案,竟比仁宣帝执政四年杀的官员还多。

朱维中宁可相信里面有皇帝暗箱操作的影子,也不想相信张家三姑娘真蠢成这样,在这种时候作出这种妖蛾子。

皇帝见朱维中和张环没有闹将起来,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前朝暂时平静了,后\宫可是硝烟弥漫,皇后已经向张妃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进宫。

朱家努力想要压制皇后,试图缓解与张妃的矛盾,但朱德音身在后\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事儿根本就是那没脑子的张妃自己作出来的,存心想弄死她,太后老妖婆添柴加薪,和张妃根本是一丘之貉,合着伙想拉她下台。根本不是家里说的是皇帝在里面运作。

皇帝在里面搅合是肯定的,他不希望太后专权,也明确地示意打压张家的意思。

可归根究底,是张妃先挑起战火,朱德音不是不想听家里的话,可她不知道她便是暂时歇了整治张妃的心思,张妃是不是就能老实。有一次难免就有第二次,如果这一次不打服她,下一次,她只怕张妃缓口气,再回击的话直接就将自己置于死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朱德音说与杜月兰听。杜月兰虽表示支持,无奈代话回去,朱维中还是联合张家的意思,朱德音一气之下便也硬下心肠,没再招人进宫。

虽说后妃想念亲人是可以要求递牌子进宫。可是大抵还是有次数限制,几次三番,朱家也不好隔三差五进宫,像是密谋什么事一要,只是通过家奴递话,而此时朱德音根本也不予理会了。

以往张妃有太后护着,吃穿用度比之皇后都相差无几,赏赐甚至更多。

巫蛊一案后,皇帝那里是彻底绝了永福宫的赏,皇后便严格一切按位份行事,甚至连永福宫的小厨房都以逾制,及克扣银两为由重新里里外外换了一遍。至此,永福宫上下全由皇后拿捏住了。

皇后一切按规矩办事,太后便是心里气冒了烟,也不好发作。

因皇帝一番话,道张妃总是托病不出便送去家庙,太后无奈之下,只得让张妃日日去昭阳宫请安,以往张妃横行后\宫的情景不复存在。

虽则皇后炮火直对张妃,到底在张妃身后还有太后,其他妃嫔站队也不敢直对张妃,不过张妃每天去昭阳宫,免不得受皇后一番刁难,不是言语上敲打几句,便是礼仪不周,更甚者皇后直接打脸张妃,令杖责张妃身边的宫女代为受罚。

谢玖一边挑着珠钗一边听花真眉飞色舞的讲述,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

“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宫里有太后的余威,一旦太后势微,张妃怕是……”她笑着摇头,目光扫过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那是皇帝前两天赏赐下来的众多首饰中的一个,炫目张扬。

她笑,就是它了。

在含章殿一个月时间,朱张两家集中炮火在这个霸占含章殿的惠妃身上,好在皇帝扛得住,硬是气的鼓鼓的也没妥协,每晚抱着她说那两家的坏话。

谢玖表示,气晕了头的景元帝就是个小碎嘴,连人家胡子黏在一起,不修仪容也能让他骂上老半天,扣上不尊重皇帝这顶大帽子。

前朝有皇帝帮她顶着,后宫却截然相反。

皇后和太后及张妃的乱战,两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苦了皇帝,便都没追着惠妃不放,暂且让她得了清静。

安春眼瞅着花真乐滋滋地将凤头金步摇给惠妃插上,一副没心没肺的德性,忍不住暗暗咬了咬牙。

惠妃这一身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把惠妃品级最高级别的衣裙都套在身上,如今又插了支夺人眼球的步摇,这哪里像是去请安,分明是去宣战,砸场子的架式。

如果不是深知花真那二傻的本质,安春真以为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祸国殃民的刽子手呢。

谢玖对着铜镜勾唇一笑,百媚横生,和花真赞叹声一同响起的,是舒宜高八度的大嗓门:“俺地亲娘啊,太他娘地漂亮了!你是俺心中永远的二位,怎么换个妆就变了这么多,跟个勾人的妖精似的。你这要在江湖里,不知道也能勾住多少大侠公子的魂啊。”

谢玖一个眼神瞟过去,舒宜立刻就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第一位是齐妃呀。”他理所当然地道:“人家那天生丽质难自弃,做了鬼是比不得你面色红润,但看那五官轮廓,做人时肯定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她虽看不上俺,俺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不是?”

好吧,齐妃是第一。

谢玖摸\摸脸,反正这本来也不是她自己的脸,能排上第二她都觉得过誉,分明是这舒宜见识太少。

“走吧。”谢玖缓缓起身,一身朱红的宫装,眉心勾着五瓣红\梅,肤白如雪,整个人跟团火一般。“都跟上。”

舒宜嫌弃在长春宫秦妃那里一天天看个大肚子,平日看她吃了睡睡了吃的无聊,时不时各个宫里飘。

虽然上一次昭阳宫女鬼想要杀她被将军阻止,但谢玖去昭阳宫多少心里还是有些犯怵,毕竟将军不时常跟在身边,便是昭阳宫女鬼也是脑抽了,一时气愤掐死她,将军恼怒再对付焦脸女鬼,她还是死了。便想着带舒宜过去也算有个照应,打不过那女鬼,总还会勾几个鬼去打回来。

安春看到了惠妃挥手的方向,右胳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动作,这方向,就是这话,都透着股子耐人寻味。她和花真就是惠妃的贴身宫女,自然是会跟上的,那惠妃的话是说给……谁听呢,她不想知道……

花真乐颠颠地跟着软轿到了昭阳宫门外,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这是惠妃在皇后病愈接掌宫务后第一次请安,又是前一天才从含章殿搬回来的,众妃都以为她会踩着点儿最后才姗姗来迟,以衬她的身份。谁知就在众妃三三两两地步入宫门时,便见惠妃一身火红地出现在面前,艳光四射,浑然天成一股雍容气度。

“拜见惠妃。”

谢玖一眼便瞧见脸庞一瞬间僵硬的蒋宝林,她穿着蓝色宫装,肚子微微拢起,不仔细看尚且看不太出来。在蒋宝林福身行礼时,谢玖注意到她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防备。

“起来吧。”谢玖再不看那些人一眼,径自进了昭阳宫。

才进庭院,皇后便请了众妃进正殿请安。

当谢玖率众妃走进去时,像团火一般,眉目如画,艳若桃李色,看着她朱德音一怔,自认多少了解了皇帝为何这般喜爱她,独宠至今。

“听闻惠妃在咸熙宫外扭伤了,如今可是全好了?”朱德音脸上露出淡淡的笔。

谢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早就好了,是皇上非要臣妾好好养着,否则,真该早来向皇后请安的。臣妾年纪轻,处事多有不周,还望皇后大度不予计较。”

殿内霎时针落可闻。

众妃默默地怒了,特么这说的是人话?

就你年纪轻,皇后就岁数大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挤兑皇后既不得宠,年纪又大,而且生了气就是小肚鸡肠。

这是那个前两个月还谨小慎微,温柔婉约的惠妃?就是一朝得宠,这脸也变的太特么快了吧?

这是在含章殿让皇帝给滋润的,传染了皇帝一身的霸气侧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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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新技能

惠妃彪悍,众妃向来是有所耳闻。【本书由】

远的不说,打入冷宫的易氏和才因怀了皇嗣却不过晋了一位成了宝林的蒋氏,初时受宠程度还是贾黛珍和谢玖并驾齐驱,如今贾黛珍身怀皇嗣还在禁足之中,其不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但长秋宫有谢玖安插\进去的钉子一事无庸质疑,孰是孰非,众妃心中各有评断。

而谢玖前阵子沸沸扬扬的丑闻不仅没有伤到她分毫,居然摇身一变,没过几天就晋位成了惠妃。

便说前阵子皇帝与惠妃闹僵,皇帝唯一宠过的杨妃,也是转眼就让皇帝给抛到了脑后。

惠妃的确是有张狂的资本,但众妃怎么也没想到,惠妃在昭阳宫就敢直接给皇后下不来台。

众妃大惊失色,眼神乱飘,就是铁杆的皇后一派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冒然地替皇后出头,毕竟惠妃身后有皇帝撑腰,皇后与惠妃至少在明面上还没有撕破脸。

拍马屁也要拍到正地方,万一皇后也存心避上惠妃几分,她们不知所谓地跳出去,能不能挣得皇后的青睐还两说,得罪惠妃是妥妥的了。

而且,众妃之所以不敢得罪,甚至多说半个不字,都是担心皇帝让惠妃整日间拢到身边,惠妃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她们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很有可能直接步易氏和蒋氏的后尘,根本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让皇帝给扔冷宫去了。

满殿的寂静,谢玖妩媚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轻轻挑眉看了皇后一眼。果然,便见皇后面色一僵,右手下意识地握\住旁边的茶盏,手指微微僵硬。焦脸女鬼就站在皇后旁边,目光阴冷地望向谢玖。

看到焦脸女鬼没有冒然上前掐死她,谢玖已经暗自松了口气。

或许旁的妃嫔还看不出来,但皇后与她都心知肚明两人已经撕破脸皮。皇后往她身上泼脏水,她还没来得及还手,这时候如果态度再不强硬些,皇后只怕还真当她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窝囊蛋。只是这时候若在分出心神来应付焦脸女鬼,她只怕没让女鬼弄死,自己先精神分裂,作死成个渣渣。

“你年纪小,不懂事,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要多担待些。”片刻,朱德音缓了缓神色,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声音温润,显得宽仁大度。

在短短一瞬间就能控制住情绪外漏。谢玖不得不承认皇后进步了。她还以为,皇后即便一怒之下不会当众摔杯子,至少也不会给她好脸。谁知道,短短几个月,皇后几乎令她刮目相看。

“正是。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谢玖扬高声调,美目流转,笑若春风。

“阴谋算计,说闲话泼脏水,不过小人行径,不识一晒,根本成不了大事。大人则看得看望得远。不是不计较,而是看清楚这种小人行径根本不足计较……臣妾昨日才和皇上讨论过这句话,臣妾见识浅薄,想不出这种道理,皇上便教了臣妾这一番话。不知皇后是不是也这么看呢?”

朱德音狠狠地望向谢玖,目光阴森。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手上这茶盏直直冲着惠妃那另有深意的笑脸上摔过去。

牙尖嘴利的贱婢,指桑骂槐地说她手段低劣,扯上万钟往皇帝头上扣绿帽子。她也不想想,若她自己行的正做的正,没痴缠过万钟。她便是脑洞开再大,敢拿皇帝的帽子开玩笑?

自己不爱羽毛,还妄想别人替她打掩护,真当世界皆他娘啊。

朱德音心道,迟早有一天披下她那张迷的皇帝七荤八素的面皮划上七八十刀解恨。

“小人哪有自认为小人的?惠妃执着于小人与君子的行为,本宫却想的是他们的身份。”朱德音声音微微有几分僵硬,冷然。“大多数小的自认君子,做的便是君子事,孰不知越是小人越爱骂旁人为肖小,一来先声夺人,二来看自己不清,更有自欺欺人之辈。惠妃好学是好事,可别走了歪路,看一些歪书杂论,把脑子都给带偏了。”

“俺地亲娘姥姥,你俩打嘴架有特么什么意思?干脆上去掐一架得了,看得俺热血沸腾,你倒是稳如泰山。”舒宜摩拳擦掌。

他在江湖看到遇到的大多是一言不和,两人拔刀就砍,不是单挑就是群欧,再不然他扔把毒药就什么都解决了。江湖讲的就是快意恩仇,卧薪尝胆的事也有,大多行事秘密,又哪里会让他看到。

他眼瞅着皇后和惠妃两人都恨对方牙痒痒,恨不得抽筋拨皮的架式,还只是嘴上似是而非地打机锋,连脚底板都直痒痒。

焦脸女鬼目光阴冷,直直冲舒宜飘了过来。

舒宜挺起胸膛,飘到谢玖身前扯着脖子喊道:“你干嘛过来,丑鬼?!咱井水不犯河水,你招惹俺,别怪俺再找一堆朋友来闹你昭阳宫,你瞪俺干嘛,俺怕你瞪啊,你离俺远点儿――你太丑了,俺看着渗的慌!”

谢玖抚额,他这是江湖人的快意恩仇吗?这和她与皇后打嘴架又有什么不同?

不过就是舒宜的嘴巴更损上几分,拿焦脸女鬼的样貌骂人。

话说,他自己就是规规整整的,也不比人家那烧焦的脸蛋好看上几分啊。

焦脸女鬼冷冷地看着舒宜,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在他还扯着脖子想要骂人之际,那丑字才吐出来,她手下一用力,舒宜的头顿时掉到地上滚了两圈,头身分离。

谢玖目瞪口呆,这焦脸女鬼从将军那里偷师,学会了新技能!

这明明是将军对付她的手段,不成想没过几天就让她学去,用来对付不修口德的骂人丑的舒宜身上了!

这厢谢玖还没在震惊中回神,只听舒宜嗷的一声尖叫:“俺地脑袋呀,脑袋,不对俺地身体呀――俺的脑袋和身体断了,唉呀,你这丑鬼,你等着,俺叫俺朋友来收拾你!”最后嚎的都破了音,震的谢玖耳朵嗡嗡作响。

舒宜三角形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嗖地飘高到半空,一边喊一边冲出窗外,他那身体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

焦脸女鬼居高临下地瞪着谢玖,眼神冷冰冰的渗着冰碴似的,这么近的距离,谢玖清晰地闻到了有东西烧焦的味道,如同第一次见到焦脸女鬼的时候一样,她几乎吓尿。

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谢玖怀疑自己就直接瘫到了地上。

焦脸女鬼这是杀鸡给猴看,忌惮将军的话,不敢直接冲她下手,就拧断了舒宜的脖子,给她警告,不满她对皇后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

巫蛊一案草草收场,玄空和慈海带进宫的和尚道士也都放了出来,再度入宫进行祭礼祈福。皇帝每隔三五日便和他二人谈佛论道,却从不曾引谢玖见过。和尚道士里没有查出和巫蛊案相关的证据,但皇帝心存警惕,并不相信他们,再加上柳妃那木简一事累及谢玖几乎丧了性命,他虽有意借且神佛之力,又担心有心人从中动了手脚,犹犹豫豫直到如今也没拿定主意。

早知道焦脸女鬼这么威武霸气,吃了亏立刻就能找回场子,她说什么也要撺掇皇帝找那玄空道士想办法把焦脸女鬼收走。

有这么个大杀器在,她对上皇后简直是鸡蛋碰石头,即便压制的皇后无法翻身,只要这女鬼一出面,她立马也就萎了。

谢玖让舒宜和焦脸女鬼这一闹一吓,早没了方才的神采飞扬,硬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脸,手托着下巴悠哉地望着地。

皇后的话就跟砸地上了似的,连点儿回音也没有。

朱德音自认挤兑的惠妃有理有据,给了她强有理的回击,说着那番话就一边看着惠妃的反应,谁知惠妃先是脸上露出不屑的笑,转眼脸色变幻这叫一个缤彩纷呈,一会儿呆愣,一会儿恐惧像是看到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似的。

昭阳宫闹鬼在宫里不过是风闻,可是朱德音是亲眼见过满屋瓷器乱飘的,这些天再没发生,她只当事情过去就算,可早在心里化了弧。如今一看惠妃这番表现,当下就认定是惠妃听了传闻,不满方才她的一番训话,故意耍起不入流的手段,存心恐吓她。

朱德音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苍白的小脸缰的紧紧的,视线转到惠妃身上,才要发作,宁兰忽然半边身子挡到皇后身前,动作缓慢地往茶盏里添了热茶。

宁兰什么也没说,只一瞬间朱德音立刻明白过来,长舒口气,总算将心里这股邪火给压了下去。

惠妃从含章殿搬出来第一天到昭阳宫给皇后请安,就让皇后给训斥了,依皇帝现在宠惠妃没边,早失了正常人的判别能力,没准真就认为是她故意给惠妃难看。

皇帝因张妃巫蛊一案,连带太后也恼上,如今更是倾向她这一方。

朱德音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自然明白皇帝的支持才是最为重要的,不过为谢玖挑衅的态度所激,一时失了理智。只是虽说看的明白,到底没有脸皮厚到让一个小妃子打脸,还能若无其事的程度,当下生生咽下憋在喉咙的那口气。

皇后面色不虞,惠妃情绪不佳,妃嫔也没有傻到没长脑袋忽然跳出来缓解气氛的,便在很长一阵难堪的寂静中,太监尖锐的声音喊道:

“张妃到。”

皇后见惠妃挑起了眉毛,脸上一抹嘲讽的笑,她才总算平衡了,施施然望向房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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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乱斗

张修盈身着鹅黄色宫装,薄施粉黛,小脸跟巴掌一般大,偏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跟黑葡萄似的。【本书由】只是难掩疲态,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她的轿子坐到一半坏了,若要硬\挺着抬到昭阳宫不定在路上就沉了底。近日这种小纰漏一件接一件,她知道是皇后有心惩治她,不敢怠慢,便一溜小跑赶了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皇后比往日提前了半刻钟请众妃进殿。

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张修盈从未有过的难堪。

她深吸口气,缓步走上去轻施一礼,皇后没有请起,她就一直在半蹲请安的姿势。

“臣妾的软轿在中途坏了,一时来不及赶到昭阳宫,以致晚了请安,还望皇后恕罪。”张修盈毕恭毕敬地说,声音清脆。

曾几何时横行无忌,顶的皇后一咽一咽的张妃,也有这种恭顺的模样,如果不是谢玖亲眼看到,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看那神态姿势,与以往张妃散漫的动作毫不相称,想来近期没少受到皇后的调\教,做起宫妃越发似模似样了。

“众妃嫔都在等你一人,希望你能有这个认识。”朱德音慢条斯理地,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你迟到不是一天两天,为何旁的妃嫔都能及时到了昭阳宫,不过是他们敬我这个皇后,谨守本份罢了。张妃,按说你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往日太后教导也该上些心,你散漫不服管教,不过是仗着太后的疼爱。”

她顿了顿,温吞地笑道:“如今太后终于狠下心来,让本宫教你些为人处事,你呢,也别心有不满,不论是太后,皇上。还是本宫都是为了你好,你该知些分寸了。”

话是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让她起来。

谢玖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在张妃身上上下看了两圈。抿了抿唇。目光一寒:

“张妃若是身体不好,起不得早,就按皇上的意思,不妨先到家庙住上一阵。那地方冷清,后面就是山木,空气又好,正适合养身体,还能伺候神佛先祖,一举多得,张妃不妨慎重考虑一下。”

皇帝要张妃去家庙。是与皇后、太后谈话时,流露出来的意思,众妃从不曾听过,如今自惠妃嘴里蹦出来,哪里还有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虽然在昭阳宫皇后坐阵。没人真敢交头接耳,可是落在张妃身上的目光顿时一变,刺的张妃额际突突直跳。这话她也是在太后气急败坏之时,太后脱口而出她才得知的。去家庙山高皇帝远,生活艰苦,她自然是不愿的。

但她做错了事,太后对皇帝理亏。也不敢事事护她,虽然天天到昭阳宫受皇后的冷言冷语,明枪暗箭的,到底因为身后有太后做靠山,皇后也是踩着线来,不敢做的太过。

大燕一朝后妃算是比前朝有了进步。不用在皇帝死后陪葬,可是后宫除了有子女的,剩余年轻的宫妃都要在皇帝死后,新皇登基之初去家庙断发修行,为先皇祈福。

后来发展到。宫妃犯了大错,便流放到家庙以赎前罪。

无缘无故发落家庙,历朝历代都没有。

联系前后事件,有脑子的也猜得出是与皇后魇胜巫蛊的事有所关联,才能让一向对张妃甚为关照的皇帝\都厌了她。

巫蛊事虽说针对皇后,人偶却是在宁安宫搜出来的,这是众妃人所共知的,如今想来张妃这便是一箭双雕,既想弄死皇后,又想着一旦事败,嫁祸惠妃。

张妃因为有太后做靠山,自从进了宫就整日窝在咸熙宫,除了极少数的宫廷宴会,甚少与宫中妃嫔打交道。在以前横冲直撞的性子,顶了皇后几次,便传出目中无人的传闻,最近日日到昭阳宫请安,又受皇后的奚落,众妃只当张妃是盛名所累,比想像中柔弱许多。

谁知惠妃今日说破,才知中间这么一段故事,真应了人不可貌相这话。

张修盈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抬眼看向说话的人,见是惠妃,连忙又将头低了下去。

谢玖没有错过张修盈望过来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她眯了眯眼睛,视线几乎黏到张修盈脸上,只见她将脸垂的越发低,似乎发觉了她的目光。

谢玖心里有些纳闷,张修盈既有胆子做出栽赃嫁祸的事,还怕她看吗?

张修盈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已经很久,全身上下开始微微发抖。

“今日本宫便算了,不予追究,下次再犯,张妃就每日抄宫规吧。”朱德音慢悠悠地开口,脸上毫无表情。“你进宫一年才到昭阳宫请安,许是掌握不好时间,那便比别人早起了过来,也不致让众妃苦等。”

皇帝说这话时,皇后便在当场,自然是记忆犹新,但她想不到皇帝连这么私\密的谈话也会告诉惠妃。她身为受害者,因碍着皇帝也不好多说。可惠妃当着众妃明目张胆就说了出来,笃定皇帝不会因此生气。

朱德音一想到此,更觉心里堵的难受。她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和一个妃子这般无所顾忌地亲密。

“起来吧,回座位坐下,今日又因你耽搁了不少功夫。”她冷声道。想想身边这左一个贱婢,又一个贱人的层出不穷,连香醇的茶都索然无味了。

张修盈起身时脚步微一踉跄,差一点儿没倒在地上。

朱德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起了秦妃生辰,她本意是以养胎为主,但皇帝和太后之意却是要庆贺一番,以示恩宠。

“皇上念着秦妃,想她爱看戏,自然是少不得在畅音楼看几出戏的。”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惠妃脸上,似乎想看她听到皇帝宠爱秦妃的时候,她是怎样的表情。

谢玖仿佛对皇后的目光视若无睹,视线落在朱红的修长指甲上面,饶有兴致地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皇后泼了她一身的脏水,好悬没将她置于死地,这笔帐她始终记在心头。

而之所以没有即刻回击,一是摸不清皇帝维护皇后的心有多深,最重要的却是因为秦妃。

谢玖一向禀持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一击即毙来犯之人。小打小闹,不是她的风格,若要对付皇后,必定是要一击命中,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是如今秦妃怀有身子,虽然那胎是强行保下的,但除她之外无人知晓。

皇后之位一旦悬空,秦妃便是最有资格登上后位之人。

先不说她那注定保不住的皇子,便是皇帝好不容易废了两大世家,梁国府谢家虽算不得百年世家,却是一路跟顾家先祖打下天下的功臣,也算实力雄厚。皇帝在一个名门世家嫡女,和一个书香门弟的嫡女之间,极有可能选择的是毫无家族根基的秦妃。

谢玖知道小皇帝喜爱她,宠爱她,便是将这种感情扩大到极致,她也还是不敢肯定皇帝会弃了身家、子嗣各种合他心意的秦妃,而选自己。

尤其在她没有身孕,而秦妃却百分百是个男胎的情况之下。

她可不想自己费尽吃奶的力气,冒着让皇帝厌恶的可能将皇后拉下后位,平白便宜了隐在深宫的秦妃。

至少,在秦妃的孩子夭折之前,皇后必须稳稳地坐在后位之上,谢玖不仅不能动她,还要帮她防着秦妃在暗中又使出什么手段,让皇后自己往坑里跳。

不得不说皇后挖坑的本事不行,往坑里跳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上一次往她身上泼脏水,就好悬没自己也给埋进去。

朱德音又说了几句当初秦妃如何得宠的话,见谢玖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看着那只瘦的跟鸡爪子似的手魂飞九天之外,根本心不在焉,完全没将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只觉心里那火腾地又拱了起来。

宁兰眼见皇后又想和惠妃磕上,轻轻咳了两声提醒皇后。总在惠妃身上吃亏,皇后还总是自己往上倒帖招惹人家,她想不通皇后这是一种怎么样找虐的神经病。

私下里劝了多少遍,皇后心里明净似的,一看到惠妃,都不用对上眼,皇后自己就满血兴奋地作死去了。

好在没等皇后自己蹦上去,禀事太监已经慌慌张张地进来,“禀皇后,嘉芳仪非要闯出长秋宫,嘉芳仪怀着身子又虚弱,宫女太监不敢拦,如今都挠花了两个嬷嬷的脸,宫人实在没辄,便跑来昭阳宫禀报。”

朱德音面色一沉,蹙了蹙眉。“她这一天天的不作出事便不算完,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吃食不和心意,还是下面的宫人照顾不周?”

把嘉芳仪拢在手里没多长时间,她就后悔了,原本是嘉芳仪生出孩子她便抱来养,好歹算个中宫嫡子嫡女。可看这嘉芳仪三天两头的作,万一她生的孩子随了她,还不把这昭阳宫作个天翻地覆?

渐渐地她便歇了心思,可目前却砸手里了,扔又扔不出去,只想着待她生下孩子愿意谁养谁养,她是连碰一下也不碰的。

太监一听皇后的问话,下意识在望了下惠妃的方向。

谢玖顿时笑了,赶情贾黛珍当初被柳妃拖下水还不忘反咬她一口,如今在长秋宫冷冻着还不忘找她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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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站队

长秋宫心急火燎过来回报的正是皇后派到长秋宫的嬷嬷,贾黛珍暗恨身边人跟红顶白,服侍的越发不经心,但心里忌讳是皇后亲自指过来的,到底心存顾忌不敢作大发。今早实在是气急了,宫女话说间挤兑了贾黛珍两句,又说惠妃现在是宠没了边儿,贾黛珍一下子就火了,这才上了手,又是挠又是掐的,嬷嬷看事不好,担心贾黛珍作大发伤到了肚子,出了事都往她们身上推,这才赶紧撤托赶来找皇后告状。

这嬷嬷在皇后面前还算说得上话,和禀事太监添油加醋地抱怨了许多,自然少不得平日骂惠妃的话也都加了进去。

皇后的问话禀事太监不敢不回,可胆子再大也不敢什么话都往外掏,当着众妃嫔的面就说贾黛珍骂惠妃yin荡妖媚,设计陷害她失了圣宠,迷惑了皇帝的心智吧?

“嘉芳仪说是有事要去宁安宫找惠妃,因芳仪正在禁足中,又有身子,宫女就劝她皇后吩咐不许她出了长秋宫。嘉芳仪生了气,对着那些劝她的那些宫女太监又是踢又是打,还挠花了几个宫女的脸,郑嬷嬷见控制不住事态,这才赶紧回禀皇后。”

禀事太监字斟句酌,谢玖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上一次因为赵才人,贾黛珍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去滋事,结果让赵才人好一顿胖揍。凡事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被囚宫中,不琢磨着在皇嗣生出来找个稳妥的靠山,抱紧皇后的大腿,还有闲心惹事。

自皇后接手长秋宫,贾黛珍身边都换成了皇后的人,她打这些宫人不就是和打皇后的脸是一样的吗?

仗着怀了身孕可着劲儿的作死,等孩子生出来,她的好时候也就到了。

坐在上位的朱德音听完。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没有方才惠妃说那几句话更令她生气。大概已经是习惯了贾黛珍三天两头的作闹,心知肚明她作不出什么花样,只有一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深深悔意。

她知道贾黛珍没脑子,却不知道她没脑子到这种地步。自己都站悬崖边还一个劲儿的往外蹿。

皇帝老早不是之前那个怜香惜玉的人了,贾黛珍却还以为把皇帝招去就能抹平她做那蠢事,让皇帝忘了他自己的妃子要给他灌名义上的春药,实际是柳妃早早准备了的毒药?

“这嘉芳仪怎么总有事儿,是不是撞上什么脏东西,闹的神智不清了?”庄妃手上攥着佛珠,脸上煞有介事地问道。“张妃曾经撞过邪,这些她最清楚了。”

说完看向张妃,像是真有心请教,而不是嘲讽。

张妃坐在谢玖的斜对面。始终半垂着头,听了庄妃的话,嘴唇微动,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谢玖不由得挑高了眉毛,脸上若有所思。张妃拉开大幕就想着脱她下水,是将她置于死地的招。她可不认为事到如今张妃做贼心虚,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她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处重要的东西被自己漏掉了。

“张妃,庄妃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是没听到,还是过于目中无人?”她笑道:“做人呢。过刚则易折,我还是奉劝张妃一句,既然已经进了宫便顺其自然,别总是格格不入,高高在上的架式为好。”

张妃低着头,谢玖看不清她的神态变化。可摆在腿上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还是泄露了她易怒的心思。

“是。”张妃嚅嗫道。

对惠妃忽然出头教训张妃,庄妃一点儿不领情,腥红的嘴唇一撇,冷冷一笑道:“惠妃的话的确有道理。可有时候不妨自己琢磨琢磨。把皇上拢在身边,惠妃又能拢到多久?这么多姐妹眼巴巴看着呢。”

众妃眼巴巴望向庄妃:……

用词忒特么恶毒,虽然的确如此。(.la 棉花糖)

谢玖太了解庄妃想生孩子想的都魔障了,不过仍是被她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口抢男人这彪悍的风格给震住。细想想,上一世庄妃一直没生出孩子,最后还是抱养了个低等妃嫔的儿子过去抚养,宠的跟个什么似的,无法无天。

庄妃这如饥似渴的毛病,可有看着治了。

谢玖抿唇一笑,眼角轻挑,才要开口,便听和她坐在一排的万美人轻声笑道:“是啊,庄妃可说到众姐妹的心坎里了。惠妃深受皇上宠爱,整颗心都挂到惠妃身上,我们旁人看着不知多羡慕呢,惠妃便是随意赐教一两招,也教臣妾受益无穷呢。”

万美人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声音温柔,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实打实地打庄妃的脸面。

惠妃能拢住皇帝是人家本事,别人想抢尽管抢,只怕没本事勾住皇帝,却只会跟惠妃瞎嚎。

“只怕教你也无用,”陆美人是铁杆的皇后派,一看万美人向着惠妃说话,她也便即时跳出来站队。“万美人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有招也是无处使吧。”

禀事太监跪在地上直呲牙,特么这是份什么苦差事,想掐什么时候不能掐到一块儿,那么多人那么多颗大眼珠子愣是装看不见他直愣愣地跪在中间,和这满殿争风吃醋的女人格格不入吧?

嘉芳仪战斗力不弱,她们是想赶着她把长秋宫的全数灭了,再赶去看热闹吗?

新晋位的宁妃和冯妃装聋作哑,捧着花盏看上面的花,像是比赛谁更入迷一样,就是不掺合;周妃迷迷登登地半眯着眼,满脑子昨到半夜的那棵开满梨花的树。

谢玖见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一片淡漠地扫视下方各种掐架的宫妃,她勾唇一笑,目光灼灼,抢先说道:

“皇上想去哪儿,我们做妃嫔的自然只有从命的份,难不成还有哪个胆敢违背圣意,把皇上推出宫去?”她含笑扫视众人,眼神闪过一抹毫不掩饰地嘲讽,“你们真有本事引得皇上青睐,算你们本事。一天天只知道耍嘴皮子,有意思吗?”

谢玖这话音未落,众妃默默地呸了一地唾沫星子。

没意思又能怎样?她们连皇帝的影儿也摸不着。

不耍嘴皮子又能怎样,后宫寂寞,一天天除了扯点儿闲皮,她们还有什么娱乐消遣活动?

历来都说皇帝雨露均沾,平衡后宫,为了皇嗣着想。可哪时哪代都有受宠的,也有甚至一辈子没见过皇帝的。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命,惠妃虽说霸气侧漏,说话令人生厌,众妃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道理。

是她们受宠,也没有把皇帝往外推的道理,那脑袋得让驴踢多少回,傻缺啊?

朱德音眉头一皱,感觉有点儿摸不清谢氏这贱婢的脉了。

尽管嘴上说谢氏有多无视张狂,以前怎么也没像今天这样处处摆威风,话里带刺,眼神带毒,说的话句句往她心窝子里杵。是想激怒她,想她按捺不住动手,谢氏再撺掇皇帝出头?

她不知道哪里触着了皇帝的逆鳞,似乎是突然之意,皇帝对她的态度就变了。虽说以前也是相宾如敬,冷冷淡淡的,不像和其他妃嫔那么热乎。她看得出来,现在皇帝是真的冷淡,连眼里的尊重都没了。

以往,她敢仗着皇帝即便不是对她这个人,是对皇后这个位置的尊重,可以随意拿捏发落妃嫔。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几次三番说话越发不留情面,相反宠惠妃宠的无法无天,朱德音不敢轻易出手,为了谢氏这贱婢而和皇帝生分。

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警醒。

“好了,都歇歇嘴吧,嘉芳仪还作着呢。”朱德音缓缓起身,脸色沉郁。“先去长秋宫看看吧。”

谢玖仍坐在椅子上,斜倚着身子。听皇后的意思竟是要殿里一堆人都跟着去参观贾黛珍,也不知皇后安的是什么心思,那个贾黛珍打也打不得,碰也碰不得。

“臣妾就不去了,免得刺激到了她那脆弱的神经。”

“嘉芳仪这一次显然是因为要见你才闹成这样,你去或许可以解解她的心结,都是宫中姐妹,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朱德音淡淡地道,语气却是不庸置疑。

闻言,谢玖轻挑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皇后不是故意让她去刺激贾黛珍,就是想让贾黛珍一时气急像挠了宫人一样挠的她满脸花。

反正是没安好心。

不过,皇后开口她也不好三番两次拒绝,于是其他人散了各自回宫,妃位以上的都随皇上乘软轿到了长秋宫。

谢玖记得上一次来长秋宫是赵才人和贾黛珍撕打到一处,那时贾黛珍仍受皇帝的宠爱,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宫里看着还算干净,早没了当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大太阳照着,阳光明媚,硬是让人生出一股子败落凄凉。

皇后驾临,迎接的是六七个脸上带伤的宫女太监,为首的大宫女最是惨烈,左脸从太阳穴到嘴角血淋淋的五条道子,好好一张清秀的脸就此破了相。

朱德音脸色当时就变得极为难看,这些都是她派到贾芳仪身边最为妥帖的人。不管她现在如何后悔接了这烫手的山芋,当初可是全心全意地想保她这一胎,不成想贾氏贱婢不心怀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胆敢这么让她没脸,皇后身边的人也是她敢随意打骂的?

“贾氏呢?”皇后硬声问,连位份都不称呼了。

破了相的大宫女神色还是颇为平静的,她毕恭毕敬地道:“嘉芳仪闹了一阵,后来觉得肚子不大舒服,就回屋里躺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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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故意

朱德音一听就怒了,打完人脾气发泄完了,肚子就疼了,怎么一开始不疼死她,留着她可劲儿作妖?她是拿她这个皇后好欺负是吧,打了她的人,知道她往这边赶,还敢回榻上躺着,是不是以为怀着皇嗣就没人敢动她,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了吧?

皇后迈开步子嗖嗖往里走,脚下带风,穿过庭院直接到了正殿。[.la 超多好]

到了屋内,谢玖一眼看到榻边飘飘忽忽的柳妃,双眼无神,看着她来只是瞥过来了一眼,看起来心力憔悴。

没有人在里面服侍,贾黛珍躺在榻上,身着粉蓝色的宫装,右手放在圆鼓鼓的肚子上,原本圆润的脸蛋瘦的干巴巴的,涂着厚厚的脂粉,浓妆艳抹,眉头紧蹙。

她远远地就听到了太监尖厉的嗓音,直到皇后到了里屋才缓缓地捧着肚子挪下了榻。目光扫过进来的人,在看到谢玖时,贾黛珍黯淡的眼神突地闪过一抹强烈的恨意。

“臣妾拜见皇后。”贾黛珍捧着肚子,说是拜见,不过是微一福礼便起了身。然后讥诮地挑起唇角,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周。

“往日我这长秋宫难见的贵人,今日倒是齐了。可惜宫里的奴才不听话,我使唤不动,怕是连杯清水也是招待不起了。”

前世谢玖也见过失意无宠的贾黛珍,尖酸刻薄,却比如今好上许多。现在贾黛珍眼神里有种诡异的狂热,就像个真正的神经病一样,骨子里带着一股无所忌惮。

“谢芳仪――听说如今是惠妃了是吗?”贾黛珍眼睛黑的渗人,上下打量仿佛一团火一样的谢玖,见她面若朝霞,眉目如画,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华贵,全不似自己在长秋宫还在受着这帮宫人的冷言冷语,只觉头部一阵刺痛。

“惠妃。(.la 好看的)你既无子,又无德,不过凭着一张漂亮脸蛋,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讨了皇上的欢心,短短时间就登上高位。怎么,踩人上位很得意是吗?栽赃嫁祸,偷梁换柱,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你真当没有天理报应吗?”

屋里一片死寂。

皇后只是蹙了蹙眉,眼神厌恶地看了贾黛珍一眼;众妃惊讶不已,似乎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劲爆的丑闻,恐怖的诅咒,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一副居然听到惊天大秘密的模样。

周妃也张大了嘴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玖站在她旁边,好悬没扑哧一声乐出来。

庄妃手转佛珠。低声道:“这可不能乱说,阿弥陀佛。”

这些人大多抱着看戏的心,唯独该出面的制止的皇后,不仅没有追究贾黛珍的无礼,反而跟吞了哑巴药一样,一眼看向贾黛珍,一眼看向谢玖。

谢玖掏出锦帕在嘴边按了按。不由得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赶情皇后这一肚子火是能压得下去,拿贾黛珍当火炮往她身上轰过瘾呢。

“嘉芳仪,虽然我不知道还能这么称呼你多长时间。”

谢玖话音未落,已经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嘲讽地扫视一周。这帮后妃看戏还自带音效的,装什么天真无邪,懵懂无知?贾黛珍怀了身子不晋位也就罢了,还在禁足中,皇帝连看也没看过一回。太后甚至都没问过,不用高洪书露话,降贾黛珍位份这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吗?

“你禁足也好,我晋位也罢,都是皇上的意思,你在这儿指桑骂槐说我有意思吗?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现在这儿装受害人,你想着害人计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让人发现呢。(.la 棉花糖)”谢玖冷笑,扫了眼直直瞪着她的柳妃鬼魂。“你说的对,天理报应,我相信,我却不知贾芳仪相不相信。”

“没有你挑拨陷害,皇上又怎么会禁我的足,都是你!”贾黛珍双手捧着肚子一步步上前。

宫里除了皇后,便是惠妃为首,按理她应该是站在皇后身后。

不过谢玖知道贾黛珍是惹祸精,今日的事肯定少不得冲着她来,便在进卧室里屋里刻意拉着周妃走在后面。如今贾黛珍冲着她走过去,挡在面前的众妃一个个退后。

谢玖暗骂了一声,特么这个时间要不要这么有默契?

“你就是个狐狸精,迷惑皇上,不让皇上来看我。又买通这些奴才故意给我气受,往吃食里下药,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就因为皇上喜欢我,你就千方百计的设套?”贾黛珍咬牙道,面目狰狞。

谢玖:……

皇帝何止不来看她,他连她准备好双手奉到榻上的楚美人都不看,更别说这么个要给皇帝下药的妃嫔了。

贾黛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就是故意颠倒黑白意图抹黑她。

“你要清楚,你身边的宫人是皇后安排的,与我无关。至于迷惑皇上,你有能耐,你也可以迷惑。”

皇后轻轻挑了挑眉,她相信谢玖这是要将她也拉入战局,可贾黛珍就跟没听见这里面有皇后的事儿似的,只是恨恨地瞪着谢玖,好像是前世冤家今生对头一般。

众妃狠狠退后一大步,留出宽阔的空间让她们吵。

柳妃飘到谢玖旁边,无奈地道:“最近她疑神疑鬼的越来越严重,脑袋似乎也不大清楚……你别和她吵,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相信自己想出来的。”

谢玖只觉右眼皮一阵跳,柳妃以为她多想和她吵呢?她恨不得躲这贾黛珍远远的,胸大无脑,到底把自己玩出了神经病。不知道皇帝来了,两个神经病能不能好好沟通一番。

“你有病就吃药,靠骂人是好不了的。”

话音未落,便见贾黛珍眼睛发红,快步上前就往谢玖身上扑。

口里还嚷嚷道:“我活的不好,你也得给我陪葬,我决不让你独占了皇上,皇上是我的!”

谢玖和周妃下意识地往后退,贾黛珍一下扑空,身子便往前倾。

前面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若没人扶这一把,肯定就肚子着地倒在地上。谢玖恨她恨的牙痒痒,可想着那肚子里毕竟是一条人命,到底还是伸手扶了一把,谁知贾黛珍眼睛泛着猩红,狠狠咬着下唇,眼神有一抹决绝。

谢玖一怔,待她反应过来,贾黛珍一只手捧着肚子已经整个身体往后倒在地上,几乎是一瞬间,她身\下已经流出了一股股鲜红的血。她脸白的像纸一般,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众妃面面相觑,眼神不自觉地往谢玖身上瞄。

朱德音一怔,连忙上前,却让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止住了脚步,高高扬起声音喊道:“快去请御医还有稳婆,快!”可能是过于急切,声音几乎有些扭曲。

去昭阳宫告状的嬷嬷一听里面皇后几乎变了音,连忙扒着门边看了一眼,见嘉芳仪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便是出了大事,处理不好她们都是个死。连忙进了屋,跪到地上压抑着哭道:“皇后和几位娘娘先出了屋吧,见了血不吉利。”

皇后眉头紧蹙,屋里开着窗,味道还是让她几欲作呕。

宁兰掏出锦帕递了上去,朱德音连忙捂住口鼻,闷声道:“你们多留几个人照顾。”说完,率先出了门口。

众妃鱼贯而出,谢玖走在最后,亲眼看到贾黛珍肚子上方冒出薄薄的一层雾状的灵魂。

“孩子没了。”柳妃跪在贾黛珍身边喃喃道,满面现出痛不欲生的神色,忽地双手捧着头,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谢玖脊背又是凉嗖嗖的一股风,当下加快脚步到了偏殿。柳妃的尖厉的声音仍在持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静了下来。

周妃一直站在谢玖旁边,见她脸色惨白,以为她是让众妃防备的眼神给吓到了,便伸手握\住谢玖冰冷的手,低声道:“我亲眼看到,是贾黛珍故意推开你的手,自己倒到地上的,和你无关,你不要担心。”

“周姐姐的意思是我们都看错了,只你一个人看到的是真的?”庄妃紧紧握着佛珠,双手一个劲地发抖。“那是皇上的孩子,活生生的一个生命,你是说做娘的嘉芳仪和惠妃吵了几句,就把自己的孩子故意给弄没了?”

周妃转头看向庄妃,冷下脸来。“我离的她最近,看的也最清楚。不敢到哪里,我都可以作证。庄妃的话未免过于绝对,有些女人为了权势宠爱,做出的各种事宫里听到看到的还少吗?”

庄妃气的满脸通红,一把抓住旁边的宁妃。“宁妃,你也看到了――”

“好了,都别吵了。”朱德音坐在上位,眉头拧在一起,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一巴掌拍到桌上。“现在最重要的是嘉芳仪的安危,事实真相如何,有的是时间查证。主次不分,是非不明,都给本宫安静!”

偏殿内又是一片死寂,谢玖注意众妃望向她的眼神大多是惊惧,显然是与庄妃的看法相同,认为是她有意地推了贾黛珍。

她们坐在殿内,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才终于把稳婆给等来了,众人尚来不及喘口气,便听外面太监高声喊道: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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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抢答

顾宜芳是冷着脸走进来的,周身泛着阴森的寒气。

他的视线在皇后身上扫过,落在谢玖的脸上,她脸绷的紧紧的,朱红的嘴唇微微下抿,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走到谢玖身边,声音低沉地问道。

朱德音脸色一僵,顺着皇帝的视线一同望向谢玖,眼神划过一抹狠厉。她派了人去通知皇帝,他分明是来之前就明白了大概的情况,可他来了这里,寻问的不是一宫主事的皇后,反而是与此事牵扯不清的惠妃。

她并不觉得讽刺,只是心里冷透了,像让什么捅了个大窟窿,寒冬腊月的嗖嗖往里灌冷风。

谢玖长舒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不那么僵硬。“嘉芳仪认为是臣妾说了她的坏话,才使得陛下对她不喜,她冲臣妾扑上来――”

“惠妃不会是想告诉陛下,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看到你推了嘉芳仪都是眼睛糊住了,诬陷你吧?”庄妃声音尖厉,嘴角嘲讽地勾起,那凶猛的眼神似乎是认准了就是惠妃下的黑手。

可不就是糊住了,还是让人糊大发了。

谢玖恨就得直接拿屎糊上庄妃的眼睛,好歹她是正一品夫人,庄妃个妃位在这皇帝面前显摆个什么?让她把话说完,会死啊。自贾黛珍出了事,庄妃就一口咬定是她推的,当下还能说庄妃是想孩子想魔障了,看到贾黛珍突然间摔没了孩子,仗义执言。可刚才周妃都跳出来作证,说不是那么回事,庄妃听不进去,皇帝问她了解事情,庄妃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直接截了话头,这是摆明要和她死磕到底啊。

前世庄妃虽不着调。不过是执着孩子,倒没用什么手段争宠斗狠。

谢玖多少还是相信庄妃的为人,不会是皇后那种口蜜腹剑的,可也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拦头一闷棍。心头顿时火起。

“是不是诬陷各自心里有数。”她冷冷地道,“庄妃当时躲的远远的,看的却很清楚。”

“那是,”庄妃骄傲地扬起下巴,“宫里就没我这么好的眼神,别说巴掌大个屋子,就是在御花园,隔老远我这眼睛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半点儿不带重影。”

众妃默默无语两眼泪,庄妃不只眼睛有毛病。耳朵也有毛病吗?听不出惠妃这是刺她,当人家跟她正常聊天呢?

“就是我站的远,宁妃、张妃――皇后离的也不太远,也是看得到的,周妃与惠妃你交好。自是向着你说话,为你挡枪,但这也掩盖不了你做出这等恶事的罪行。”庄妃表示,你有周妃作证,我也有人证,拉出一票后妃。

除了义正辞言的庄妃,估计所有人都看出皇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眼底黑压压的似乎乌云盖顶。

众妃都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一是不敢直视皇帝,二来也是不想让庄妃看清脸,拉出去填坟。

顾宜芳冷冷一笑,视线一一扫过众妃,然后慢条斯理地在上位坐下。右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扶手上,任由面前这些人女人身体一个个僵的跟尸块相似。

御医是随皇帝一同到的,如今跟在外面,任稳婆医女抢救流产的贾黛珍。宫人们忙里忙外,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八月的天气闷热。门窗大敞四开,不远处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漫延。

可站立着的众妃,丝毫没有感觉到盛夏的炎热,反而周身冷嗖嗖的,心底里直打着寒颤。

“皇后,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宫妃,居然还学会给朕抢答了。”顾宜芳早先因皇嗣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早上贾黛珍一次次作的熄了火,如今到底是让她给作没了,弄了个清净,他的心反而是定下了。[.la 超多好]

皇后把贾黛珍拢在手里,打的是什么谱他心知肚明。便是贾黛珍犯了天大的事,到底怀了皇嗣,他不可能一点儿不关心过问。

可过问的结果就是,贾黛珍一次比一次作闹的厉害,似乎以为把他作到跟前,想起以前的旧情就能原样恢复如初。

他向来都是宠人就宠到极致,可越过他的底线不行。姑且不说她是不是中了柳妃的计,要给他灌毒药,便是当真想给他喝春\药也绝对是不能容忍的。贾黛珍脑门子不知道犯了什么轴,他和阿玖在一起的时候酣畅淋漓,连番大战,那么好的体力,根本不需要那些个歪门邪道的东西。

想灌他喝那些,也不过是借机想将他拢在手里,任她为所欲为。

其心可恶,其行可诛,若不是念在她怀了身子,他连一眼也不想看她,直接踹冷宫,这般yin荡心思之人连放到家庙都是对祖宗神佛的侮辱。

朱德音听了皇帝的话,面色一凛,当下心里就忍不住骂开了。

特么的皇帝偏心偏的太过,有事不问她,庄妃跳出来指责惠妃,便是庄妃失仪也是庄妃自己的事,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吗?人庄妃自认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一嗓子腻歪着了皇帝,不爱听就抽她呗,反正惠妃不是第一次抽人了,现在拉她出来垫背,怎么着,是想待会儿让她别擅自作为,跟着踩惠妃做下的铺陈吗?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皇帝露在龙袍外的藏青色的布靴,她嫁给他七年时间,居然今天才看出他特么是个情种。

只不知以前是隐的太深,没碰着那个人,还是性格突变,让惠妃硬生生给拧成了现在这般。

“是臣妾管教无方,请陛下恕罪。”朱德音垂眸,毕恭毕敬地道。

顾宜芳脸色阴沉,寒星一般的眸子亮的吓人。“如今贾氏生死未定,众位爱妃就在此处争吵不休,不知安的是个什么心思。朕今天把话放这儿,宫里容不下伤害皇嗣的事情发生,不论哪个朕定会严惩不贷。”

“别挑战朕的底线,该闭嘴的时候都给朕闭的严严实实的,否则,这辈子也就不用再想讲话。朕来这儿,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寒风阵阵。

皇后率众妃齐齐跪到了地上,皇帝没有发话,就一直跪着。

庄妃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她就是再魔障,也听出皇帝这话里话外针对的是她。她看不惯惠妃在大庭广众之下下黑手,害个未出生的孩子。可也不想强出头,让皇帝厌弃了她,那样,她的孩子可就真的没有着落了。

“贾氏在长秋宫作闹,皇后一个人处理足矣,偏带了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赶过来,是怎么想的,和朕说说?”顾宜芳淡淡地道,眼神里有股子熄不灭的小火苗,嗖嗖的往上蹿。

朱德音顿时激灵打了个寒颤。

皇帝这不是想让她替惠妃说话,分明是把她给怀疑上了,以为是她故意带着人来当着众人的面下黑手落了贾黛珍的胎,还是以为她和贾黛珍合谋算计惠妃?

朱德音看出来的东西,谢玖也看出来了,她抬眼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居高临下望着跪在下面的她们,眼神有几分睥睨众生的傲慢,似乎将她们全部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是任由她们斗狠厮杀。待到了时间,他会一起把旧帐全了了。

往常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谢玖虽然也时刻警觉着他作为皇帝翻脸无情的本质,奈何私下相处,一向浓情蜜意居多,便是争吵起来,也是皇帝最先低头,惯会伏低做小。

如今在人前,皇帝便显出了君临天下的架式。

不用刻意,他坐在那儿就一股子杀伐决断的霸气,她忽地一阵目炫。

在这么多人面前推个丝毫对她构不成威胁的贾氏,长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尤其谢玖盛宠在身,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不计其计,她得脑抽成什么样才能亲手做个把柄递到别人手里啊。

顾宜芳宠着谢玖,惯着谢玖,将她放到心尖上,自然就容不得旁人的阴谋算计。

贾氏不只一次说过有人在吃食里给她下药,因皇后透露过想将贾氏生下的孩子抱过去养,他也就全权交由皇后负责。可就是在皇后重重围护之下,孩子没了,这一堆人也全是皇后带过来的,一切都在皇后的掌控中。

如果说有人居心叵测,处心积虑弄掉孩子的,皇后的嫌疑反而远远大于所有人。

“回陛下,”朱德音短短时间就整理好情绪,声音微微有些发紧,总算没有失态。

“贾氏一大早就想要见惠妃,因她仍在禁足中,宫人们便劝说她,贾氏气急之下,对宫人大打了手,宫人抗不住了,才去昭阳宫禀告臣妾。那时众妃都在,臣妾想着贾氏因禁足对惠妃多有误解,若是一意任贾氏这样下去,三天两头便作闹一番,却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恰好众妃都在,臣妾原本是想趁此解了贾氏与惠妃的心结,惠妃不致被冤枉,贾氏也能安心养身子。却不料贾氏见了惠妃就很是激动,说了几句话就冲上去。”

她挺直腰板,毕恭毕敬地道:“是臣妾思虑不周,臣妾愿受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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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悬案

先是贾黛珍作闹,然后皇后硬拉着她过来刺激贾黛珍,然后贾黛珍上前撕扯,孩子就没了,层层挖坑设套,如果是一场布局,也算是一场好局了,至少时机火候拿捏的都是恰到好处。【本书由】

谢玖听了皇帝的一番话,才审视地看了眼连跪都比他们妃位跪的更靠前的皇后。

她只能看到朱德音半边的肩膀,白\皙而僵硬,只不知是让皇帝吓的,还是气的。

顾宜芳看着谢玖的一举一动,直到如今那疑惑的小眼神才转到皇后身上,好像根本就没往皇后身上想过一样,他不禁暗自摇头。到底是见的世面少,宫里和梁国府又是不同,直来直去的手段她能防住,拐个弯她就迷糊了。

没他护着,还不让人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谢玖没往上看,自然就没瞧见皇帝望向她既柔\软,又无奈的目光,她轻蹙着眉头,暗暗否决了皇后和贾黛珍的联手的可能性。

皇后不傻,她不过是碍于声名便是私下耍起手段来,也颇有些束手束脚,不敢做的过份决绝阴毒,一旦让人挖出来有损她贤后的名声。

贾黛珍胸大无脑,是个人和她联手都得时刻小心被她拖下水,自己就能玩死自己的蠢招。

皇后想要整治她,也不会和贾黛珍这么个没有头脑,且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合作。

如果皇后真沦落到那一步,谢玖都想为她嚎上几嗓子,哀悼她那逝去的智商和作死的情商。

再者,柳妃跟在贾黛珍身边,如果贾黛珍一时脑袋犯浑和皇后商量弄死肚子里的孩子,柳妃没可能置之不理,看着贾黛珍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便是为了贾黛珍,也会提醒她一二。或许能保住她和孩子的命。

柳妃设下连环计,想借贾黛珍的手毒死皇帝,让皇帝发现,就把她给禁在宫里。可以说贾黛珍之所以有今天大部分是她自己作的,小部分也是因为柳妃和皇帝,可偏偏贾黛珍不知脑子里头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认准了她,要跟她死磕。

谢玖永远记着贾黛珍推开自己的手倒下去时决绝的眼神,那是一种无比坚定,抱着死也要抱着她一起死的决心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知道现在贾黛珍现在听到皇帝居然怀疑的是皇后,她会怎么想,谢玖无奈而又惊讶地发现,她甚至可以预料得到。贾黛珍甚至会跳出来证明皇后的无辜,然后顺水推舟把所有责任都砸到她的头上。

不知道的,还只当贾黛珍对皇后才是真爱呢!

谢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揽皇帝在怀,就等于等于得罪了全后\宫所有的女人。她脑中浮想联翩。正在这里,只听顾宜芳越发阴冷的声音道:

“如皇后所愿,朕也想着该怎么罚罚你呢。朕不得不主,朕对你的表现很不满意,几次三番,处理突发事务没有半点儿进步。你与太后相比,手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朕既将后\宫交到你手上。本是相信你的能力,可你……不能仗着朕的信任,接二连三的失误。”

他食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即日起,着惠妃协理宫务。”

顿了顿,眼见朱德音面色陡地变白。他才继续道:“皇后,惠妃,望你二人协办将后\宫管理好,再出现类似这种事,还有这种――”他指向庄妃。“尊卑不分,御前失仪的事,朕便拿你们是问。”

庄妃的脸刷地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就在皇后身边,两人就跟比赛似的,一个赛一个的白。

庄妃跳出来指证惠妃,惠妃摇身一变就分了皇后的权,反而她被皇帝指着鼻子骂,皇帝的心都偏到胳膊窝了好吗?完全不顾忌别人是怎么个观感。庄妃心里跟浸了个酸菜缸似的,满肚子酸水儿。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怎么也不会一时热血直冲上脑替贾黛珍说话,招了皇帝的烦,她还找谁生孩子去?

那白白嫩嫩的小宝宝她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

庄妃嘴唇哆哆嗦嗦地,动了半天也没挤出半个字来。

顾宜芳阴冷的目光一扫,“庄妃这是有话要说?”

庄妃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地道:“没、没有。”其实她想说:陛下你就跟我睡一觉呗……

可她的理智还是管住了她的嘴巴,否则当场皇帝就能抡胳膊抽死她。

“臣妾不是没有。”她回过神,重重地嗑了一个头,起身时脑门儿红红的一个印子。“臣妾想说,臣妾知错了,臣妾肯定是眼花了。”

一众后妃见过惠妃无耻,颠倒黑白,却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庄妃,刚说出的话就能直接倒个个儿,转了枪口。

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贱更比一贱高,她们算是开了眼了。

连顾宜芳都不禁一怔,心道庄妃果然是个魔障,神经病。但凡脑筋正常一点儿的,都说不出这种自己打脸的话。他是气昏了头才和她一般见识。

“好了,起来吧,都跪在这儿像什么话。”他挥手,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众妃谢恩,起身。

高洪书直到这时才暗自松了口气,皇帝在含章殿一听长秋宫出了事,当场就把满桌子奏折一胳膊扫到了地上,脸上跟涂了层黑漆似的。

皇帝厌恶了嘉芳仪,连带着对那个孩子也没什么期望。可到底是皇嗣,那是皇帝的逆鳞,谁也碰不得。前有柳妃毒害皇嗣,皇帝恨的抓心脑肝,把她锉骨扬灰都不解恨,如今一听嘉芳仪的流产,额上的青筋就一鼓一鼓的。

如果不是来人适时地扯出惠妃的名字,他怀疑皇帝很可能直接就杀到长秋宫一个窝心脚踹死相关的妃嫔。

这也就是惠妃,满身的脏水,皇帝先声夺人,阴沉着一张脸,上来就把皇后给镇住,又是威逼又是恐吓的,把好容易到了皇后手上没几天的权又给分出去了,形势来了个完全的大逆转。

以前高洪书只当惠妃手段高超,玩的一手好皇帝,将这头倔驴给摸顺了毛。

谁知今天他总算是看明白了,皇帝这哪里是让惠妃驯服了,根本是把自己驯服了,再蹭到惠妃面前让她摸。但凡有点儿不利惠妃的苗头,都让皇帝亲手给掐灭了火,拔干净了刺儿。

他跟在皇帝服侍三四年,看过皇帝宠妃嫔,就没这么个宠法。整个儿一个泥足深陷,真当惠妃是朵他滋养出来的白莲花捧手上呢。

皇帝平衡后\宫,一向以皇后为主,各安其份。可现在为了惠妃,一再打压皇后,甚至还分了她的权,皇帝这是嫌后\宫太平了几天,他也不怕权力分化,导致妃嫔纷纷站队,斗的更是乌烟瘴气?

偏殿的门并没有关,皇帝在训斥后妃庭院里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稳婆忙活了小半天终于保住了嘉芳仪的命,因弄的浑身是血,不便面圣,刘御医得了准确的消息,便来复命。可是远远见了殿内的情形也不敢往前凑,皇帝那张黑脸远远他就看得清清楚楚,可不想凑上有做了炮灰,让皇帝把对那些个后妃的气转移目标全撒他身上。他侧身站在台阶下,便于高洪书看到的方向,只等高洪书看到他后掂量着时间禀告皇上。

一众后妃跪在地上,望向殿外根本毫无阻碍,高洪书见此时皇帝的情绪平复了些,便低声禀告了皇帝。

“宣。”顾宜芳挥了挥手。

刘御医在大太阳下晒的满脸是汗,进殿前虽擦了个干干净净,脸上早晒的通红。

“启禀陛下,孩子虽然没了,嘉芳仪的命却是保住了,不过身体亏这空的厉害,恐怕――”

顾宜芳挥手阻住他接下去的话,“你看着办,该用什么药就上御药房提。”然后便禀退了御医。

“嘉芳仪养病期间,外人一律不得打扰。待养好了身子,即刻迁入望春宫。皇后,嘉芳仪这里一向是你照管,以后还是由你管。那些个不听话的宫人,便都换了吧,该打该罚你看着办。”

皇帝不喜嘉芳仪在宫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她怀着皇嗣,众妃嫔想着皇帝或念着皇嗣的情份,也会善待贾黛珍。如今护身符的皇嗣硬是让她自己生生给作没了,落个冷宫的下场却也不了奇。

她们不知道,原本皇帝便存了心,即便贾黛珍生下皇嗣也难免冷宫。

只是皇帝到底还是心软了,没有照原先的打算连她的位份也降了。

谢玖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到底是真心宠过的,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情谊的。

不过以前同住长秋宫赵才人就和贾黛珍不睦,心里更认准是贾黛珍故意倒在她身上才致她落胎,现在这俩人不久后又在望春宫同住,不知会打成什么样儿。

朱德音不由得捂上右脸,这阵子牙让她咬的牙根生疼。

贾氏有身子时,她拢到身边都后悔的没边儿,现在落了胎,皇帝还是不放过她,真真是砸到手里了。只不过现在可以稍稍安心,贾氏这贱婢落了胎,再作也作不出花样儿来了。

舍了几个月的孩子想拉惠妃下马,结果人家稳如磐石不说,还分了她的权。

朱德音不禁万分感慨,这俩贱婢都是得过皇帝宠爱的,一个蠢的自己作死,一个精的把人家搞死皇帝还帮着埋尸。

性格相貌智商,南辕北辙的两种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皇帝的眼。

景元帝的审美简直可以入选大燕朝悬案之首,这么跳脱的审美观真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参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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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偏心眼

庄妃没在旁边抢话,顾宜芳才觉得耳根子总算清静了。

“周妃,你来说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妃微怔,随即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说起来平铺直叙,没半分涂油回醋。最后她道:“庄妃是背对着嘉芳仪,只看到她向后倒,臣妾就在惠妃的旁边,与嘉芳仪面对面,将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她抓住惠妃的胳膊然后才又推了出去,这是臣妾亲眼所见,没有半点虚假。”

适才庄妃第一个跳出来指责惠妃推倒贾黛珍,致使其流产,只有一个周妃帮惠妃说话,庄妃话里话外带着周妃和惠妃一丘之貉,狼狈为jian。

偏偏骂完了庄妃,就点周妃来讲述案发经过,皇帝偏心可以偏的再明显一些,直接嚎一嗓子:谁特么说是惠妃整的,朕就弄死她――

这样不是更省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这几个妃子,除了庄妃魔魔障障,周妃整天就知道绣花之外,基本上脑袋还都是够用的。

其实,不用在宫中打滚这许多年的,但凡长脑袋的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向着惠妃的意图明显的有些侮辱别人的智商了。

皇后捂着后槽牙仰天长叹,不明白皇帝是根本不在乎旁人是怎么想的,还是智商已经不可避免地被谢氏贱婢给拉低了,真当别人是傻子?

事实上,不只众妃对周妃主动站出来为惠妃声援,甚至不惜与庄妃撕破脸,连谢玖自己都有些惊讶。

姑且不说周妃是真的醉心刺绣,无意于后\宫争宠,便是当时贾黛珍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绝对是快准狠,就是周妃没有挺身而出为谢玖讲话,她也怪不到周妃的头上。

毕竟。贾黛珍是冲着她来的,就是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就是这样,情势一面倒的状况下,周妃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又怎么能不让她心生感慨呢。

以前张妃也是在太后和皇后的夹攻下,为她出头,可转眼就利用巫蛊之术来了个一箭双雕。

一时间,谢玖心里情绪颇为复杂。

听完周妃说的,顾宜芳缓缓转头望向眉头深琐,一脸苦大仇深的朱德音。“皇后,事情是周妃说的这样吗?”

朱德音只觉得牙根一抽一抽地疼,特么她能说不是吗?

她离了大老远,看见的就是贾氏那小贱婢和谢氏小贱婢拉扯中倒到了地上,周妃小贱婢站在对面或许看见了。有资格作证。她又有什么权力说是还是不是,她是真没看着啊。

可这个时候说没看着,依皇帝的神经病定是认为她是想嫁祸惠妃。

连贾氏使了个无敌大贱招,把孩子作没了要拉惠妃下台,皇帝都能脑补一出她与贾氏合谋设计惠妃。朱德音想像得到,她一句不是说出口,皇帝当场就能跟她翻脸。

现在,她无比想念窝在永乐宫养胎的秦妃。

秦妃在贤王府是便是宠极一时,无人可及。顾宜芳拿她当心肝宝贝似的,可秦妃不管怎么受宠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她也是恭敬有加。从来不因为受宠就自以为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以前她只当秦妃那是理所应当的。

可如今冒出个无法无天的谢玖,张狂跋扈,把皇帝都给迷的七荤八素,连正常的思维能力都混乱了,她才知道当时的秦妃是有着多么珍贵的品质。

秦妃也好。哪个妃嫔受宠,也没像惠妃似的,皇帝明显偏帮,动不动就拿出皇帝的架式来压人。

谢玖心情复杂,朱德音心情更复杂。

“臣妾离的远。没有看清。”朱德音字斟句酌地说,不想在众妃面前落了脸面,像庄妃似的嘴巴动动立马黑白颠倒,众妃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可带出来了嘲讽的神色。

另一方面,她更不想因此开罪了神经病皇帝。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一屋子小人,也不得罪神经病。

“周妃为人一向公正,事情又是当着她的面发生,臣妾觉得还是很有可信度的。”她捂着右半边脸,声音微微有些僵。“自贾氏被禁足,一直对惠妃不满,近来许是风闻惠妃晋了位,心头不忿,骂起人来越发似无忌惮。臣妾本想着劝解贾氏,解了心结也能好好养胎,谁知一见惠妃的面,还没说上话,贾氏就发作起来,捧着个肚子就冲惠妃过去,臣妾及众位姐妹也是怕一个不小心伤着她那肚子,才纷纷让开。谁知道,眨眼间就发生这种事。”

谢玖惊讶地挑了挑眉,皇后的意思是借她的名头打压贾黛珍?

所谓的一代贤后,也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是让贾黛珍也作的失去了耐心,如今孩子都作没了,皇后更是连理都懒得理她了吗?

顾宜芳冷冷地横过一个眼神,令朱德音一下子就冷到了骨子里。

“贾氏尊卑不分,皇后早有耳闻,怎么不早做处置?你们一个个都给朕听清楚了,别当怀了身子就当无法无天,谁都让着你们,宫里唯独生孩子的女人不缺,没了这个,总有下一个。再让朕听说发生类似这样的事,直接降位份,抄三百遍宫规。”

顾宜芳拧着眉,眼神一抹讥诮划过,声音有些低沉:“贾氏即日起,降为才人。皇后,可还满意?”

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出皇后的就是想借着贾黛珍侮辱惠妃的名头,给贾氏一击。皇后让贾氏作的不轻,心里有怨也正常,可他听着想到贾氏可能骂谢玖些什么难听的话,他的火就止不住往上升。

贾氏有今时今日,可以说完全是她自己作的,要怪也只能怪她脑子不够用,只会想些损招,对他是,对她自己也如是。

即便硬是要找个人怪,也是找她信错了的柳妃,关谢玖什么事?

把气全撒谢玖身上,当她是好欺负的,任她随便骂?

皇后既然想惩治贾氏,他就如了她的愿,也好让后\宫这些女人把眼睛擦亮些,看清楚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不能惹。也省得作出事儿来,再哭天抢地,怨天由人。

朱德音得偿所愿了,可她并不满意,反而心头沉甸甸的,都快憋屈死了。

降了贾氏的位份,完全是因为她辱骂惠妃,皇帝看不得听不得惠妃的半点儿不好,论打论罚的,全是在捧惠妃。

她也看明白了,惠妃今日在昭阳宫之所以敢在众妃面前跟她那么张狂,就是因为有皇帝不管不顾地站在惠妃身前,替她出头,替她挡。换成随便宫里哪一个,也早美的没边儿了。

本来带谢玖来,是想让贾黛珍挤兑挤兑,骂上几句,她过过干瘾,谁知不仅没让她过上瘾,反而胸口堵跟什么似的。

连搭上孩子性命的贾黛珍都伤不到她分毫,谢氏小贱婢的生命力真是如同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强大。

顾宜芳抖袍袖起身,脸色阴沉的与外面明媚的阳光成绝对的反比。

“剩下的事情皇后处理吧,后\宫越发没了章法,皇后还是要尽心管理才是,你身子弱,如果真是承受不了,不妨多交些给惠妃为你承担。”他走向谢玖,眼神不由得上下扫了两眼,“跟朕出来,朕有话对你说。”

众妃一人一口血都够淹死小皇帝的了。

这俩货成天腻腻歪歪的,皇帝只差早朝没带着惠妃一起去了,还有话说?他也不怕话太多,磨破了嘴皮子!

还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行另外一个,他敢不敢换一个人?

她们这成堆成捆地在这儿翘首以盼呢。

谢玖自然将整个屋子女人的神色变色都看在眼里,可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又怎么会在乎让她们亲眼看看她到底是有多张狂。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款款轻移莲步,迈开那双大长腿扭动腰枝,有股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待跟上皇帝的脚步,她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伸手勾住皇帝的胳膊,完全对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置之不理。

直到帝妃二人走远,出了长秋宫的门,众妃瞪着眼睛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当着皇后的面,就敢跟皇帝勾勾搭搭,惠妃是嫌在昭阳宫打皇后的脸,打的还不够响,借着皇帝的巴掌再抽皇后吗?

不一会儿,满屋子抽气声总算是停了,硬生生换成了咬牙声,咯吱吱作响。

庄妃手上抓着佛珠,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望向打着哈欠,眼睛雾煞煞的周妃道:“周姐姐便是抱着惠妃的大腿又能怎样,能分得皇上的半分怜爱吗?惠妃善妒,容不得旁人觊觎皇上半分,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

周妃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平静地道:“我与庄妹妹本就是志不和道不同,你看重的,未必我也看重。更何况,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贾氏的确是故意摔的。一个为了陷害别人能牺牲自己孩子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帮她撒谎?再者,庄妹妹刚才不也说看花了眼,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吗?”

她笑,“怎么皇上一走,你又变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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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有喜? 2(4:02)

庄妃让周妃这一句话给臊的半天没挤出一句话,小圆脸蛋憋的通红。(.la 棉花糖)

“我,我只是说看花眼,又没说肯定是看错。”半晌,庄妃才挤出这么句话。两手扯着锦帕,据理力争道:“周姐姐你可是笃定没有看错,就是贾氏自己推的,然后摔倒在地上。惠妃盛宠在身,贾氏为了整治惠妃宁可落了自己的孩子,她得傻成什么样?”

“这宫里有哪个能和惠妃相提并论,她再傻也不至于看不清形势吧?”

周妃默默地为了庄妃的智商掬上一把同情的眼泪。

她知道没人能和惠妃争锋,还跳出来和皇帝唱对台戏,指证是惠妃推的贾黛珍。如果不是平日庄妃魔障的形象太深\入人心,皇帝指不定把她看成多么居心叵测,想要栽赃陷害惠妃的黑手呢。

“傻瓜,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傻瓜。”周妃无奈地道。

庄妃轻蹙眉毛,小声念了声阿弥陀佛,果真是如此呢。

“周姐姐的话有道理,世上的傻瓜永远比想像的多一个。”

朱德音两边的牙根都开始抽抽的疼,周妃和庄妃的对话令她无法直视。

想到有一瞬间,以为周庄二妃是在扮猪吃老虎多年,终于被贾氏小贱婢这无敌大贱招给炸现了形,双方开始对掐,朱德音就有一种智商被深深侮辱了的感觉。

是她高估了这两货,她们根本连十岁姑娘的宫斗也比不过,就如同寒门独户两家姑娘斗嘴的级数相差不多。

“你们也不必争论了,皇上心里有数。所谓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谁什么样,不仅咱们看得通透,皇上也能看得出来。”

朱德音话外有音,偏偏庄妃听不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能吗?臣妾看皇上可喜欢惠妃呢。”

皇帝喜欢惠妃喜欢的有些过了份,偏惠妃又是个吃独食的,那么张狂跋扈,等皇帝厌弃了。再宠幸旁的妃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会不会轮到她。想要个孩子就这么难,偏偏贾氏不争气,不管是不是故意落了胎,既然怀了身子就该像秦妃似的猫在自己宫里抱窝,还争什么意气,找惠妃不痛快,白白把孩子都给作没了。

想想,庄妃连贾氏都恨上了。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明明得了好大一亩菜地。生生让她自己把地给翻了一遍,好菜都连\根拔了。

朱德音捂着脸,一脸屎色。“大家要不要去看看贾氏?若不想,便散了吧,这宫里才小产。不是什么吉利的地儿。”

庄妃又是第一个蹦出来,“臣妾还有卷经没念呢……改天得闲,还得给这没了的孩子念念,没投个好胎,让自己亲娘给作没了,怨气都多大呀。”

众妃也都婉拒,没一个想去看的。一来本身贾氏就是自己作病了。二来真和她没什么交情,更何况她孩子没了,也没有了倚仗,还被降了位份,怎么看都是衰鬼缠身,谁也不想就此沾上衰气。

朱德音挥手让她们散了。然后吩咐宁兰:“你随便找几个宫人过来照顾贾氏吧,本宫在这儿待不下去,太胳应人了。”

“皇上不是说要罚服侍的宫人吗?”宁兰试探地问道。

朱德音冷笑,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皇上现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长秋宫的事。贾氏养上一个月半个月,便丢到望春宫去了。你当她是谢氏吗,有本事和皇上吵翻了天还扯着皇上的心神。贾氏这辈子算是完了,不足为虑。她敢打本宫派来的人,就是打本宫的脸,她落魄至斯,还想让本宫替她出气整治宫人?皇上若真有一天问起来,就说宫人们脸上那些伤是罚的也就罢了。”

宁兰笑盈盈地应下,转脸就挑了几个平日跟高踩低的宫女太监派到了长秋宫。

往日贾氏作的厉害,皇后为了大局没少忍让,如今就是到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算总帐的时候了。

她不到十岁就进宫,没少挨旁人的欺负,苦也没少吃。不用说妃嫔,就是和她一般的宫女太监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么些年过去,经历的多了,她早没了当日那副软心肠。

什么人什么命,不管是宫妃还是她们这些奴才,做出的事就得承担。

天空一碧如洗,宁兰看了眼天,便收回了视线,默默地叹了口气,空气中一股阴凉的风吹过。

皇帝拉着谢玖一起走出长秋宫,将她送回宫,他连软轿都没下就直接回了含章殿处理政务。

谢玖以为皇帝是当真有话对她说,可直到送她回了宫,他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她这才明白他是担心她留在长秋宫又有婴灵哭闹吓到她。

其实,现在相比并不会找她麻烦的婴灵,她更担心的是看起来情绪失控的柳妃。那时她随皇后离开的时候,看到柳妃已经赤红了双眼,一副精神崩溃的模样。虽然这和她根本没关系,她根本没有出手伤贾黛珍,可架不住柳妃对贾黛珍那一片痴情,死了都守着她,难保柳妃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找她来算帐。

昭阳宫女鬼因为将军的警告,除了早上出手掐断了舒宜的脖子,恐吓了她一番,到底没敢向她出手。

这宫里,真是一坑还有一坑深。她如今盛宠,没有宫妃敢出手惹她,却不断有鬼招惹她。问题是宫妃她防得住,对付得了,鬼这种东西,她真心无能为力。真练到将军和昭阳宫女鬼那种级别,要伤她,她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好在她只是忐忑了一下午,直到皇帝到了宁安宫来用晚膳,柳妃一直没有来找她麻烦。

谢玖暗自舒了口气,不知道她可不可以默认为柳妃并没有迁怒于她,以后也不会迁怒于她。

御膳房的主厨听说生病请了假,其他的御厨做出来的吃食不大合谢列的胃口,所以她零星的挟几筷子,吃了许久才下了小半碗饭。

顾宜芳英挺的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吃饭。胸上才长了些肉,又开始挑食。”说完,一筷子挟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就往谢玖嘴里戳。

谢玖甚至来不及吐槽皇帝的抱怨,只觉一阵作呕,一把推开皇帝的胳膊,油滋滋肉就从筷子掉到桌上。又从桌上弹到皇帝的衣服上。

皇帝五官皱到一起,横眉立眉瞪向谢玖就要发作,却见谢玖转过身捂嘴一阵干呕。他那气儿早就随着谢玖难过的呕声散了个干干净净,连忙伸手顺顺她的背。

“你还好吗?好些吗?”顾宜芳一个劲儿的想凑过头,谢玖就一个劲儿的躲他。

高洪书看着这俩货,越发无语。

一个是阴晴不定,野心勃勃的皇帝,一个是后\宫心机手段一等一的正一品惠妃,分开来讲,哪个出去往那儿一站。都能玩死一堆人。怎么凑一起智商就哗哗往下降,看起来就像俩弱智呢。

“你还瞅着看好戏呢?”顾宜芳眼神像刀子一般朝高洪书射过去,“还不快端水过来给阿玖喝?!”

高洪书默默地咬了咬牙,那水杯就在皇帝眼皮底下,有训他这功夫。他端过去给惠妃,早喝进肚子里了。

他端水递到惠妃嘴边,谢玖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好些了吗,阿玖?告诉朕,朕担心着呢。”顾宜芳歪头看着她。

谢玖望过去,果然见他一脸关切的神色。不禁浅浅一笑,才要开口,反胃的感觉又上来,她连忙起身往外就走,不想真吐到了地上,把皇帝给胳应的以后看着她就想起这事儿。

“阿玖!”顾宜芳起身就追了出去。

惠妃突然跑出屋就够震撼的了。安春守在门外,还没回过神,就看见皇帝像阵风似的,嗖地在她眼前蹿了过去,吓坏了满殿的宫人。

谢玖听到皇帝在后面紧追不舍。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回屋子里。她一路跑出正殿,出了门口就吐了一地。

顾宜芳这里也看出谢玖的心思,顿时心里疼的跟拧劲儿似的,捋着她的后背。

“好些了吗?你难受还躲着朕做什么,心思怎么那么多?”他朝身后看了看,跟了十几个宫女太监,个个脸上惊慌失措。唯独高洪书站在近前,愣眉愣眼地看着谢玖。

他顿时不悦地道:“瞎瞅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越来越没眼力见!”

高洪书暗暗磨了磨牙,特么的御医是说请就请的吗?没皇帝的命令,他敢对太医院那帮人指手划脚?个顶个儿的满肚子馊水,得罪了他们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的这就吩咐人去请。”他转身向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谢玖吐完了总算舒服些,连忙抻出袖子掩住了嘴。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毫无顾忌地抬袖子就往她嘴上擦擦。“你和朕讲究那么多干什么……你感觉怎么样?一会儿御医就来了,咱位先回屋歇会儿。”说完,就揽着谢玖小心翼翼地到了暖厢,没回满屋子菜味儿的正殿。

“还难受吗?”顾宜芳握着谢玖的手就不撒开,谢玖任他抓着,侧头漱了漱口。

“陛下别担心,好多了。”

“这个厨师不行,怎么搞的,做个菜也能给人吃吐了――”顾宜芳冲高洪书扬下巴,正想把御医给问责了,就见高洪书直冲他挤咕那对小眼睛,当时火就上来了。

“你眼睛是有病啊,怎么一直抽抽?是不是朕太宽着你们,越发没了大小,这尊容也在朕面前晃悠,不知道躲了?”

高洪书这个憋屈,皇帝特么才抽抽呢,皇帝特么才有病呢!怎么连眉眼高低也看不出来,这么明显的事还得他明说吗?

“陛下,惠妃是不是……”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个,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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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蒙着了

高洪书话音未落,只见皇帝瞪着俩大眼珠了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嘴角一路狂咧,直要咧到耳根处,呲着一口大白牙,一张脸像是放着光,笑的见牙不见眼。[.la 超多好]

顿时,高洪书有种看到村头二傻的恍惚感。

皇帝子嗣虽少,也有不少妃嫔怀过子嗣,便是秦妃生下公主时,也没见笑的愣过,此情此景当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顾宜芳握着谢玖的手更紧,眉飞色舞的,“阿玖――终于轮到你了。唉呀,你有朕的孩子――叫什么好呢,你想过没有?”

谢玖顾不得手让他攥的生疼,额际一抽一抽的,皇帝听风就是雨,什么没谱的事儿都信。

她咬牙,恨恨地瞪了高洪书一眼。皇帝哪天想起自己笑这么傻,失态,暴怒之下杀人灭口,他俩一个也跑不过去。

“陛下,”谢玖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跟前,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我前几天小日子才来,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高洪书隔的远,没有听清,只见皇帝转过来望着他的脸立马由晴转阴,周身寒气逼人,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是多嘴说错了话。照说他跟在神经病皇帝身边那么长时间,不说练就一身耐搓磨抗打击的绝佳能力,起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知道的。

这话撂以前,打死他,都不可能由他嘴里蹦出来。

皇帝子嗣单薄,好容易有三个怀孕的,今早上就让人作没了一个,皇帝如今又只在宁安宫和惠妃腻歪,整个后\宫的女人就跟守了活寡没两样。子嗣这等问题是绝对沾不得边儿的,偏偏这最不可能的话就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难道惠妃在他眼里,就是一副孕气侧漏的样子?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脸色一片惨白,嚅嗫着想要开口解释。只见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脸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冲着惠妃道:“那刚才你是胃里不舒服,还是菜出了问题?”

由极喜到极怒。再努力控制情绪不要迁怒谢玖,以致顾宜芳的声音微微有些生硬扭曲。

皇帝不用打骂,高洪书已经听到头上轰隆隆的雷声,待劈。

他默默地伸手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这张欠嘴!

“胃不大舒服。”谢玖捧着水杯抿了一小口,她了解皇帝,只要她开口说了句吃不惯这菜的口味,他当场就能将那人赶出御膳房。

顾宜芳眉毛皱了皱,仔细看了看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因敷着粉看不出气色怎样。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眼睛跟浸了水似的,清澈见底,心里多少放心些。

“这才吃几口,晚上饿了可怎么办。”他突然想起两人都好的那口。“让他们准备五宝滋补粥。一会儿你喝点儿?”

谢玖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听陛下的。”

“高洪书。”顾宜芳转脸就换了张面孔,连声音都冷了几度。

高洪书呲牙,这一冷一热的亏得他身体好,不然真受不了强烈的温差对比。“小的这就去吩咐他们去备着。”说完,脚下带风,嗖地几步就出了暖厢。

“你别等这儿了。刚才还没吃完――”谢玖忽然想起自己吐那一幕,估计皇帝没准有了心理阴影,这时候也不是叫人继续吃饭的时候,便蓦地话音一转,道:“要不,一会儿咱俩一起喝粥吧。你不也是很喜欢吗?”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然后凑上前亲亲她的嘴。“朕不嫌弃你。”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谢玖心里一下就软成了一瘫水,一时间心里又是酸又是甜。五味杂陈。

自她复宠,皇帝一开始待她是和贾黛珍没什么两样,都挺得宠。可渐渐的,皇帝动了真情,几乎是用全部身心在对她好,除了两人冷战时宠幸了杨才人,身边根本只有她一人。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她好,她不是石头人,自然感觉得到。

谢玖越想越是恨的牙痒痒,小皇帝这根本就是用生命在坑她。

前世景元帝是用个人魅力征服别人,用权势也好,富贵也罢,她始终守着一颗心。可现在的小皇帝,用他的真心和柔情做网,将她罩在网里。那网越来越紧,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得自由。

他若和前世一般,她还能玩他个问心无愧,可是人家用真心相待,她还怎么能玩的畅快淋漓?

“阿玖?”

顾宜芳一看就急了,上手一抹一脸的眼泪,给擦了,立马又流出两窜,他急的声儿都变了。“胃这么难受?高洪书?!高洪书!快,赶紧叫御医快点,派轿子去接!”

高洪书在门外一听皇帝没好声儿叫他,话都没说完撒腿就往里跑,跑到半路听了皇帝的话,几乎没一脑袋杵地上崩出一地脑浆。

多大点儿事儿啊,就是胃不舒服,居然还派轿子接御医。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请御医看病还派轿子接的,皇帝也不怕生生把御医给吓死。

“你耳朵聋了?还不快去!”顾宜芳脸上变颜变色。

“我没事。”谢玖拉着皇帝的手,鼻尖泛红,眼泪汪汪的,难道从今后再不能好好地玩儿皇帝了吗?

“没事儿怎么哭了?”顾宜芳脸色越发难看,眉头紧紧蹙起,黑亮的大眼睛紧盯着她,“告诉朕,究竟怎么了?”

谢玖哭着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犯什么轴,大热天儿的多愁善感的哪门子,难不成真要和皇帝说实话,最近玩起你来有些于心有愧?你丫还是该怎么着怎么着,多少和旁的妃嫔愉快地玩耍去,这样以后她也能下手狠些?

现在的皇帝十八般武艺可都是她手把手调\教出来的,那身条那手段,跟以前的景元帝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让这样的皇帝和旁的妃嫔玩儿,用她教他的手段取悦旁的女人,想想她都觉得亏的慌。

谢玖一个劲儿的摇头,倒不是故意吊皇帝的胃口,她是说不出口。

顾宜芳站起身,将她紧紧扣在怀里,眼睛仿佛夜里的寒星,周身戾气。谢玖环抱住他,将脸贴到他腰身。

“我只是觉得,陛下对我太好了。”她闷声说,眼泪总算止住。“我一想到陛下以后可能会对别的人也这么好,心里就泛疼。”

顾宜芳哑然,“朕只对你一个人好,不会有别人。”他柔声道。

他说着,心里其实并不相信谢玖的说辞。

别人不清楚她,他还不了解吗,外表看着柔情似水,实则外柔内刚,心里跟条汉子似的,主意正着呢。说些情话软话,都是她心情极好的时候,那双美眸跟能滴出水似的。

少有的几次哭泣都是因为受了委屈诬陷,或者和他吵架生了气。

偏这一次,无缘无故忽地就哭了。

他轻轻眯起了眼睛,阴冷的目光一闪。

莫不是因为贾黛珍的事,阿玖觉得他处置的太轻?

可转念一想,如果她这么想,当时就开口了,还等旨意下了,回过头再让他推翻原来的旨意再加重惩罚?

还是皇后?

皇后硬拉一帮妃子去长秋宫,不管是因为谢玖还是贾黛珍,都是没安好心。他虽不是完全是因为谢玖,但也半点儿没给皇后留脸面。

万钟查找当年知道朱德音身世的朱家家奴,谁知一个两个相继病故,曾漏了口风说起此事的老仆更是直接一头浸死在河里,所有知道的奴才一个不留,尽数死绝。

其实顾宜芳知道,便是当真找到证人,别说前阵子朝局阵荡,朱家势力遍布朝野,一下不宜全力追打,便是证人找齐了,不过都是人嘴两张皮,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根本无济于事,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以致越是这么憋屈,他就越看皇后不顺眼,他自认已经够不给皇后脸面,连向着贾黛珍那魔魔障障的庄妃都让他给骂了,谢玖这一哭究竟是为什么?

顾宜芳用着处理朝政的满腔热情,在思索谢玖失控的情绪。

谢玖不满地掐皇帝紧绷绷的腰身一把,他那话说的忒不走心!

“是觉得今天受了委屈?”顾宜芳摸\摸她的头,“朕不是给你出气了吗?”他的手从她的头滑到她的耳朵,又是摸又是揉了一阵。“告诉朕实话,别让朕瞎猜。”

谢玖知道他,心眼小,精神又有些扭曲,让他瞎猜的话,他真是什么都能想出来。

“我真是,觉得我待我太好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这样对我,我可能……受不了。”她这话说的自己都直泛酸水,可仍是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只要一想到,就心里不舒服。”

半晌,顾宜芳无语。

“陛下,”谢玖猛地抬头,看向低头看她的顾宜芳,那么黑那么大的眼睛里,只映着她的脸,她忽然觉得鼻子又是一酸。

特么,今天是醋喝多了,满身血都稀释在了醋吗,怎么各种拧劲,各种骄情?

她忽然心头一惊,想起前世和景元帝唯一一次作大发了,害景元帝冷了她半个月,后来还是因为御医摸脉诊出她怀了身子,皇帝听说有孕的人心情起伏极大,爱闹小脾气,这才主动讲和。

她在孕期也是各种憋屈,各种作,比旁的人反应更大,但因有教训在先,她都极力克制……

莫不是,这次真让高洪书给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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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推脱

“阿玖,她们都不是你。(.la 好看的)”顾宜芳摸\摸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嘴唇。

上午他们一起走出长秋宫,她得意地勾起他的胳膊,眉眼间意气风发,整个人就像一团火一样,燎的他的心直痒痒,喜欢的不得了。这后\宫无数个女人,再没有她这样望见人群里永远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如此醒目,如此勾他魂摄他魄的一个存在。

如果他的宠爱,他的纵容能让她那般神采飞扬,他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谢玖心里有事,神色间便有些恍惚。两个一个站一个坐,就那么抱着不知多长时间,高洪书才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迎了御医进来。跨进门一看,几乎闪瞎了他这双狗眼。

这俩货究竟腻歪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暗暗摇头,若不是请了御医来,这俩人没准早抱到榻上滚去了。

“陛下,郑御医到了。”

顾宜芳若无其事的放开谢玖,神色自若,没有一丝不自在。

“惠妃方才胃不舒服,吃了小半碗饭都吐了,你给诊诊脉,看这又怎么了。”他招唤御医过来,他则坐在一边,神色凝重地盯着谢玖。

明明看着挺健康,三天两头身体就出问题,和她的精明的长相一样,都是中看不中用。

宁安宫一有事郑御医就被叫来,偏偏宁安宫总是有事,以致在太医院私底下都叫宁御医,眼红也好,玩笑也罢,他这名字改的几乎人尽皆知了。

郑御医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惠妃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不足为虑,神色间完全没有皇帝的焦虑。

他摸上没多长时间,就换了只手摸脉。不一会儿又换了回去,顾宜芳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紧紧蹙着眉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焦急地道:“到底怎么了,给朕说说。”

他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还敢摸着惠妃这么长时间,他就把这御医的爪子给跺了!

郑御医拧着眉,没有分神看到皇帝的脸,高洪书就在旁边候着,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顿时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咽喉。

皇帝那吃人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不过就是摸脉,中间还隔着块儿丝绸的帕子,连这样的接触也受不了的话。以后惠妃但凡有个头疼脑热,三灾八难的,皇帝\都打算让惠妃生抗过去吗?

郑御医抬袖子擦擦满脑子的虚汗,连忙起身复命。“回陛下,惠妃之所以呕吐。是因为脾胃失调的关系,并无大碍。”说着,他抽了口冷气,脸上七扭八歪的。“微臣觉得……”他又擦了擦汗。

不只顾宜芳,谢玖也被他这副吞吞吐吐,为难的样子给镇住,一时间心里发虚。一把抓起皇帝的手。

顾宜芳回握\住她,眼神似刀,脸上露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有话直说。”

“是。”郑御医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臣觉得,惠妃似乎有了喜脉――”

“真的?!”不等人家说完,顾宜芳腾地就站起身,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或许是有了刚才高洪书炸胡的缓冲,这次笑的倒没那么傻,但也足够闪瞎御医的眼。

“阿玖……”顾宜芳大眼睛锃明瓦亮,又想抱谢玖,又怕一下子撞到她。满心满眼的欢喜。

谢玖虽然有些让这好消息蒙了神,但还是没有忽略郑御医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眼神闪烁,似乎并完全像是个好消息。

“郑御医,可是我的身体有可不妥吗,但说无妨。”

郑御医暗自长舒口气,惠妃真是业界良心,没随皇帝的心情摇摆。否则他还真不好硬生生打断欢天喜地的皇帝,突然插话进去。

“倒不是惠妃的身体有什么不妥,只是月份还低,微臣也不敢十分肯定。”郑御医沉吟道:“太医院的沈御医比较擅长妇科,一上手便知究竟是不是喜脉,甚至是男是女都摸的出来。”

谢玖心里有种微妙的情绪,御医彼此之间也是竞争关系,如今她风头正盛,不过就是个喜脉,郑御医没有理由把捏到手里的富贵往外推。

顾宜芳也听出郑御医话里的意思,可他已经激动的来不及细想,嘴咧到耳根。“这个时候沈御医应该是回府了,高洪书,派人去沈府请沈御医进宫,速去速回。”

高洪书顿时也是心里一松,眉眼带笑地应声而出。

好在刚才不是胡咧咧,否则第二天皇帝保准转脸就给他小鞋穿,不搓磨死他不算完。

顾宜芳乐的忘乎所以,双眼顾盼神飞。“阿玖,我们终于有孩子。我们的孩子!朕要大赦天下,你上次――”

谢玖脸色陡变,声音都有几分失真。“陛下!”她腾起站起身,急声道:“陛下在开什么玩笑,郑御医这还不确定的事儿呢,怎么就乱开玩笑了。”不过是个妃子怀孕,这还没生下来呢,皇帝就张罗着大赦天下,是怕全天下不知道他害她宠的没了边儿,明枪暗箭的瞄不得准,给他们立耙心吗?

顾宜芳眉头一皱,“你起这么急做什么,不知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吗,莽莽撞撞的。”他伸手扶她坐下,“快坐下,多大点儿事,也值得激动成这样。”

谢玖怀疑皇帝是让好消息给冲昏了头,脑子不清楚。

“陛下,臣妾还有话问御医呢。”

郑御医只觉一阵肝颤,不过是怀着孩子,还不知道男胎女胎,皇帝就乐这样,万一真有个一差二错,他真怕皇帝一时绷不住心火,直接上手弄死他。

谢玖水汪汪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过去,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不瞒郑御医,我半个月前……还有小日子,虽然量不甚多,但是,你有几成把握是喜脉。”

郑御医咬牙,“七成。”

他顿了顿,继续道:“因微臣不是十分擅长妇科,所以才向惠妃推荐沈御医,请惠妃不要误会。”

其实,他根本就是心大胆小。换另一个妃子,同样的情况他肯定不往外推,可他给惠妃诊了多少次脉,亲眼看见皇帝对这惠妃是如何不同,连掉根头发都心疼半天,此胎若平安产下他自然前途一片光明,若是出了差错,他只怕皇帝盛怒之下他连小命都保不住。

御医给宫中贵人治病诊脉,向来不会把话说满了,所谓的七成,根本就已经是肯定的意思。

谢玖虽然确定了,可郑御医那隐忍的表情,总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那为何会出血呢?”

郑御医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惠妃穷追猛打,他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回惠妃,怀孕头三个月,房事……不宜过多。”他老脸微红,皇帝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只守着惠妃一个,旁的妃嫔都近不了身,想也知道那脉象是怎么来的了。

“否则,容易滑胎。”

话音未落,郑御医便觉一股阴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几乎想夺门而出。

看吧,他才说了这么一点儿皇帝就已经恼上了,真要出了什么事,还不活剥了他的皮?郑御医越发觉得把惠妃推给沈御医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选择。

沈御医善妇科,其他的则一般,以后惠妃再有崴脚也好,和旁的妃嫔掐到一处,伤到哪里他也还是可以为惠妃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嘛!

谢玖面容平静地抚上皇帝的手,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御医:“所以,本宫可以理解为,御医的意思是本宫这一胎并不十分安全,很容易就滑胎,是吗?”

郑御医倒抽一口冷气,惠妃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一出口就叼点子上?

“目前是有些……不妥。”他嚅嗫道:“不过,一般来讲卧chuang静养问题便不大。”

顾宜芳怒极反笑,脸上露出阴冷的神色。“所以你就将沈御医推出来,怕一旦……你躲的倒是快呀!”他忽地扬高声音道:“朕告诉你们,安安份份地办差,少跟朕耍心眼子。惠妃这胎如果有――有任何不妥,别说沈御医,连你也跑不了,朕把你流放三千里,去边疆种地!”

郑御医几乎吓的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直道皇上恕罪。

“陛下,”谢玖叹了口气,扯出一抹浅浅的笑,神色没有半点儿慌张,反而忙着安抚躁郁的皇帝。“秦妃不也是沈御医给看的吗?蒋氏也是吧,想来沈御医确实是比较擅长,不然不会怀着身子的妃嫔都找他,必是有些本事。郑御医既推荐了沈御医,不妨等他来了,再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陛下先别急。”

她说出的话柔声细气,令表情僵硬的顾宜芳稍稍舒缓。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心里跟让刀子捅了之后紧跟着又拧劲转儿了两圈似的。

“阿玖,朕一定想尽办法保住我们的孩子,否则,”他阴冷的眼神划过跪伏在地的郑御医,咬牙切齿地道:“太医院有一个算一个,朕让他们都别想得着好!”

小病小灾他们医治的欢,到了真章儿的时候一推六二五,躲的倒一个比一个快!

郑御医闻言又是一抖,皇帝这是明显的迁怒啊。

沈御医妇科最是拿手,他如果没办法保住的胎,就是把整个儿太医院都发配到边疆种地,也没一个能保住的……

那就是沈御医的事了,跟他们没一文钱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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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喜脉!

沈御医走进宁安宫怡和殿时,扑面而来就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la 棉花糖)一向沉得惠妃器重的郑御医坐在椅子上,耷拉着个脑袋,面如土色,帝妃二人则坐在榻上,手握着手却全程没有交流。

惠妃面容平静,看不出心情好坏,反倒是皇帝一张俊脸拉的老长,眼神幽深阴冷,浓眉紧蹙。

沈御医四十开外,浓眉大眼,脸色红润,极重养生之道。按平日的习惯,他正在理应在饭后迈着方步在圆子里晃悠两刻钟消食儿,然后看会儿医书,抱着老妻入眠。

可他还没吃,刚闻着香味,宫里就派了轿子来接。

他的医术在太医院算不上一等一,不过是妇科强上一些,宫中的贵人便是生病也有当值的御医供差遣。是以听说是皇帝派轿子特意接他去宁安宫的,他心里在便有了底。不枉皇帝守身如玉,殷勤耕耘,惠妃的肚子终于是有了消息。

他还没未皇帝高兴多长时间,自走进暖厢看见郑御医那一脸的屎色,胳应的他原本尚有一丝饿意的胃立马就被充盈了。

即便是一般妃嫔有孕都算得喜事一桩,能让盛宠的惠妃在极有可能怀了身子的情况下,气氛还能弄这么僵,一进来就是一股阴气森森,沈御医几乎可以压上头颅打赌,肯定是惠妃这一胎出现了问题。

“微臣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过来看看惠妃。”顾宜芳阴着脸,阻止了他的大礼,一指榻边的木椅。

沈御医没敢做无谓的礼让,连忙坐过去搭上了脉,蓦地,他眉头一跳。

太医院这帮熊货真是专注坑他二十年啊。

谁不知道历来子嗣都是深受皇家重视的?顺利生产出来是他们应该应份,一旦出了一差二错,就能怪到他们医术不精上面。而他这原本在太医院年纪最小。被坑惯了的,哪个怀了皇嗣都推到他身上。以致形成了习惯,连晚他进太医院的都敢往他身上推,特么坑爹坑的习惯成自然了。

郑御医搭上惠妃这条线。在太医院里乐的尾巴翘老高,一出问题还是不忘把他拖下水。

“恭喜陛下,惠妃是喜脉无误。”

顾宜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御医几乎憋闷的要仰天长叹,看皇帝这架式分明是听郑御医说了什么,在等他最终答复,看他们的诊断是不是一样。

可他哪里知道那坑爹货瞎扒扯了什么,也没个暗号对一下,万一两人说的不尽相同,依皇帝那张一沉下来就能砸死人的脸。他们谁也落不着好。

最后,他咬牙实话实说:“惠妃似有滑胎的危险,不过并不十分严重,卧床静养,再佐以汤药。保胎是不成问题。微臣只是担心惠妃生产时会出现差错,最好早早让稳婆住进来,时刻留心。”

与郑御医的话大体相同,谢玖稍稍放心,只觉攥着她的大手一紧,她看过去,顾宜芳似乎呼吸窒了一下。面色铁青,显然是被沈御医的话给吓到。

谢玖倒是不以为意,这些个御医素来鬼心眼最多,虚虚实实,见皇帝紧张她,生怕出现意外他们也要担上责任。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说句不吉利的,万一她死在产房,也好有个推脱。

前世她就见惯听惯的,倒不觉得什么。以前妃嫔怀孕都是确定了知会皇帝一声,便是秦妃也是善解人意没讲这些个烦心事烦着皇帝,有多健康就说的多健康,生怕给皇帝留个不好的印象。

头次听到这类危言耸听话语的顾宜芳,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头脑中是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出。

直到对上谢玖温柔似水的双眸,他才恍惚间咽了咽口水,觉得嗓子直往外冒烟。(.la 棉花糖)

“那要……怎么办?”顾宜芳艰难地问。

殿内寂静一片,谁也没想到皇帝问出这么有建设性的问题。

问的好啊,怎么办,当然是养着呗,难道他还能替惠妃生不成?沈御医总算明白郑御医那一脑门子官司是怎么来的。

宫里怀上皇嗣的不少,落了胎的也不少,就没哪一个才怀上皇帝就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就像个受了惊的兔子,支言片语就能吓的浑身一激灵。别说皇帝,就是公侯世家,他也没少看见怀有子嗣的家主,没哪个像皇帝这么小题大做的。

宫内外皆知皇帝宠爱惠妃,如今看来,果然是情根深重啊。

估计皇帝这状态下去,没到惠妃怀孕十月,皇帝就先精神崩溃了。

“其实只要安心静养,没有外来的刺激,应该是不会有大问题的。”沈御医咽下最重要的一句话没说:至于能不能安全生产,就看老天爷的了。

他相信这句话说出来,皇帝当场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宁安宫里,哪里也不用去请安,谁来也不见。”顾宜芳低沉着声音道,他长舒一口气,眼神阴冷地盯着毕恭毕敬站在前面的沈御医,“以后惠妃这里就交给你,一天二十个时辰随时候命,朕一会儿叫高洪书给你个宫牌。至于旁的人,你跟院判说一声交给别人处理。”

沈御医一怔,上次不还是说秦妃由他负责吗?怎么转脸就把秦妃给抛了?

秦妃一向受宠,他担心皇帝是情急这下给忘了,便提醒了一句:“永乐宫那里?”

这时,连高洪书在旁边都忍不住想上去狠踹这家伙一脚,是有多不开眼,估计现在皇帝自己怀上孕都得靠边站,先可着惠妃来,他还在一旁边叽叽歪歪,想着这个惦念着那个。

果然,顾宜芳皱着眉,冷声道:“你是听不懂朕的话,交给旁人。”他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你们太医院好好诊病就好,若让朕知道你们卷进后\宫争宠中,朕决不轻饶。”

沈御医一缩脖子,“微臣遵旨,微臣不敢。”

顾宜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可是脸色没有半分缓和,脸紧绷的跟十六七岁的小少年一般。“用心照顾惠妃,朕不会亏待你。”

“秦妃两个月的身孕沈御医便诊出了男胎,不知本宫这胎,沈御医可诊的出来?”谢玖浅笑盈盈,没被皇帝紧紧攥着的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郑御医抬眼瞥了沈御医一眼,这也是他想问的,其实不只是想推了惠妃这一胎,他实在是这在方面有点儿没天赋,摸了半天,急的满脑子汗也没摸出来是男是女。

沈御医又沉吟了片刻。

顾宜芳握拳,技术型人才特么就是事儿多,爱拿把儿,是男是女直说不就得了,在他跟前跩的是什么?不过,他虽躁郁着,还是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沈御医暗暗咬牙,他本想郑御医诊出什么给个信号,他也好揣摩揣摩该怎么说才好,谁知等了半天,郑御医坐在旁边,愣是连个蔫巴屁也没放,完全的无动于衷。

给皇家诊脉,就没这么不合手的。

特么,以后他和郑御医绝对的势不两立。

“其实,三个月之后摸脉会更准确一些。”沈御医感觉到皇帝阴森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由得抽了口冷气,连忙补充道:“惠妃因怀的是双胎,脉像还有些不太确定……微臣觉得,似是一男一女龙凤双胎。”

“哦,”郑御医连连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说脉怎么有点儿和以往他诊过的不大一样。

他毫无自觉地拉长声音,直到屋内八只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其中不乏皇帝不耐烦的眼神,顿时,他萎了,喃喃道:“微臣……刚才确实没诊出来。”

于是,沈御医真心原谅了二到如此地步的郑御医。

谢玖做梦也没想到会怀上龙凤胎。

前世,淑妃是景元五年,也就是秦妃皇长子夭折后产下的皇子。如今重生一回,许多事变得不一样了,连这胎都整整提前了两年,而且一来就来俩。真不知道该说好事成双的好,还是祸不单行的好。

顾宜芳是让御医的话给吓怕了,当场就让高洪书请个稳婆住进来,对着沈御医一副彻夜长谈的架式。孕期该注意什么,怎么保养,吃些什么好,一个问题接一个,谢玖在一旁坐的腰直疼。

她手才扶上腰,顾宜芳眼神马上就跟过来。

“是腰疼?还是肚子不舒服?”他轻声问,眼神中是谢玖难得一见的小心翼翼,像是手捧着易碎的宝贝一般。说着,手跟过来捏了捏她的腰。

“坐的累了。”谢玖轻轻蹙眉,话音刚落,就听沈御医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她忍俊不禁地冲皇帝道:“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我累了,陛下陪我到榻上躺会儿?”

“好。”顾宜芳终于放这二人离开,“明天朕再叫你过来问话。”他对沈御医郑重其事地说,说完,揽着谢玖就回了正殿。

沈御医此时已经和郑御医的脸色是一样的屎色了。

只见帝妃二人相偕而去,皇帝的手扶着惠妃的腰,手臂微微有些僵,似乎不知道该怎样掌握力道才不会令她不舒服。见惯了冷着一张脸的皇帝,偶尔温情一下,这俩御医只觉头皮发麻,小阴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

醒醒吧,皇帝!

对妃嫔什么的就应该下手狠一些,对大臣才应该春风化雨,平时给他们个好脸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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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蠢的想哭

太后得知惠妃有了身子,是在御医诊脉后的第二天早上。(.la 棉花糖)

昨晚沈御医回府又被皇帝亲自接到了宁安宫,有心人稍一琢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者,他以后会常出入宁安宫,惠妃有喜这事是怎么瞒也瞒不住的,皇帝便做了顺水人情,因昨晚追问御医孕期要注意的事情,一时闹的太晚,便在一大早派了连书过来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

太后顿时被这消息雷的外焦里嫩,连书走了好一阵子都没缓过神来。

进宫一年多的时间就做到惠妃的位置,迷的皇帝眼里只她一个,后\宫美女如云全成了摆设,这边独宠还不够,那厢肚子就鼓起来了。

“这惠妃倒是个有福的。”张伏慧叹了口气,眉眼间又是掩不住的喜色。“一怀就怀俩,这可好,又成了宫里独一份。翠玉啊,你说哀家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这老谢家的祖坟是不是冒着漫天的青烟,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她赶上了。修盈……哪管蹦出个豆儿也好啊。”说着说着,脸上又笼上一抹忧色。

郭嬷嬷嘴角抽搐,张妃要真蹦出个豆儿来,太后指不定得愁成什么衰样儿呢。嘴巴倒是快,什么都敢往外倒。

张伏慧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小口,脸色凝重。

“你找人盯紧永福宫,看紧张妃,绝对不能让她做出伤害皇嗣的事,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赶紧来报。”

如今张妃露了行迹,皇后仗着宫权在手,一茬茬地换永福宫的人,连换了两批,太后的人就清洗的差不多了。如果只是皇后,张伏慧根本不放在眼里,问题是皇帝看着是动了真怒,连送去家庙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便是有心插手挡了皇后的人,只怕人还没到位,皇帝气极之下连母子亲情都不顾,就能直接送张妃去常伴青灯古佛的地方。

.la [棉花糖]便是自己憋屈,也会忍着。

只是这一年来,皇帝越独断专行,太后实在不敢拿张妃的下半辈子打赌,况魇胜之事的确是张妃理亏,让她受些教训也好。

张妃得用巫蛊对付皇后,其实背后针对的从来都是惠妃,如今惠妃怀孕,张伏慧不敢保证张妃会不会受到刺激,再冒冒然出手。这一次若是惠妃有个一差二错。她敢保证皇帝不会善罢甘休。惠妃如今是皇帝心头肉,谁敢挖掉那块肉,皇帝就敢将那人撕碎了剁烂了喂狗。

就算是他曾经待如亲妹的张妃。

再者,张伏慧也绝不容许有人伤害皇嗣。争宠斗狠,等惠妃生下孩子来。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她都不管。

现在两个大宝贝在她肚子里,谁敢打歪主意,她撕了那人的心都有。

郭嬷嬷出门布置完了回来,只见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

“你说两个大宝贝啊,得多招人疼。”张伏慧美的直吧唧嘴,“皇上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儿呢。哀家也不能落在后面,快准备些好东西,哀家得好好赏赏惠妃这小……得赏赏惠妃。”

她咳咳,将即将爆出口的粗话咽了回去。

半晌,才喜滋滋地道:“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估计都蒙圈了吧。一个劲儿的追着张妃后面打。她是看不清谁才是她真正的对手。”

郭嬷嬷默,太后和皇后要不要这么相爱相杀,知道的她们是婆媳,不知道的以为是情敌呢。

知道皇后过的不好,太后也就放心了。

皇后未必没有看清惠妃才是她真正的敌人。问题是皇帝现在拿她当心尖尖,皇后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当面抽皇帝的脸,可着劲儿的作死惠妃吧。

再者,张妃也不是无辜受害人,她先挑起战争,就得受着可能造成的后果。(.la 棉花糖)

太后是护短,念着亲情,换成她当皇后的时候,有个妃嫔敢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她有一万种手法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郭嬷嬷认同皇后的反击,却不欣赏皇后的手段,比起当年的太后,皇后委实差个十万八千里。

惠妃怀了皇嗣的消息皇帝本就没想瞒着,太后的赏赐一到宁安宫,宫里众妃只听说那长长的赏赐名单,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宫里的闲言碎语,太后甚至请太医院的沈御医去咸熙宫谈了小半个时辰。

后\宫没有不透风的墙,各种小风一吹,阖宫上下皆知专宠的惠妃怀了身子,顿时哀嚎遍野,有羡慕嫉妒恨的,更有大部分是因为到了月初,月例银子下来了,特么又该往宁安宫缴费了。

以往大病小病不算,孕事向来是大事,没人敢落下,个顶个儿地随礼,又是好大一笔花费。

宁安宫紧守宫门,人一个不许进,礼倒是一件不落地全收了进去。

谢玖一边吃着安春递过来的葡萄粒,一边听着花真形容那帮宫妃们肉疼的表情,吃吃地笑个不停。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掏出锦帕擦擦手,脸上笑眯眯的可没半点儿羞愧的表情。虽说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厚道,她不缺钱,可也架不住三天两头出事,人家上赶着送礼,难道她非得做个出头鸟,先来个清高样儿?

“可不,有能耐她们也怀一个。”花真呲着一口小白牙。

安春瞥了花真一眼,丫的越来越不厚道。皇帝成日长在惠妃宁安宫,那帮子妃嫔连肉渣都捞不着,她们今儿曝出怀孕的事儿,不用等到下午皇帝就能派人送人去西天。

谢玖笑着白了花真一眼,“你越来越幽默了。”

自从御医要她卧床静养,皇帝就跟领了老祖宗遗命似的,全力照办,连她下地走的步数都严格规定不得超过一百步,连日来对她的操控已经发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谢玖在榻上躺了小半天,这时挪挪腿便要下榻,花真跟见了鬼似的嗷地一声冲上前来,双手虚抱着,形状跟老母鸡相似。被皇帝传染的连碰一碰她都觉得能把孩子给弄掉了。

“娘娘,您可悠着点儿,躺回去吧,别老下地。”花真急哧白脸地说。

谢玖惊讶。“你是想让我在榻上抱窝啊。我下去走走没事的,你别大惊小怪,皇上晚会儿就过来了,我再不走,躺的腰都要折了,你可别给我找不痛快了。”

“娘娘不痛快奴婢也得说啊,皇上说让您走一百步,娘娘早上不走了吗,再走就多了。”花真说什么也不退让。

安春都要为她这种大无畏的精神给跪了,也就这傻缺二货敢和惠妃顶着干。倒省了她不少力气。

“快让开,不然我一会儿砸你身上,就和皇上说是你撞的我。”谢玖得意洋洋,她这手段心机对付些个人精后妃都绰绰有余,她就不信治不了这小二货。

花真眼睛瞪的老大。顿时感觉来自惠妃满满的恶意。

“娘娘……”做人不可以这么无耻啊!

谢玖就跟戳了笑穴似的,看着花真那副蠢萌蠢萌的小样儿乐的忘乎所以,完全对安春嫌弃的小眼神视而不见,谁知还没笑够,就听低沉的声音响起:

“朕居然不知道惠妃撒谎的本事这么高,还会拿朕做你驭下的手段。”顾宜芳在谢玖张罗着要下地走路的时候就进了殿,还不待斥责她。没想到就让花真给拦住了。

他来不及点头赞扬花真这种一心为主的行为,就被接下来谢玖恐吓花真的话给震住了。

这居然是个妃嫔对宫女说的话……蠢的他想哭。

他默默无语两眼泪,可看到阳光下谢玖笑靥如花的小模样,心里顿时痒痒的。

谢玖笑脸一僵,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肚子,抽了口冷气。“笑的肚子好疼。”

顾宜芳脸色顿变,噌地蹿到她跟前,连忙半蹲着望向她。

“是真的肚子疼吗,高洪书――”

谢玖有些心疼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心虚地摇头道:“我这是夸张的说法。不是真的疼,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

“真的没事?”顾宜芳轻轻拨开她的手,声音微僵,眼里的惊慌还未完全散去。

谢玖乖觉地点头,又不敢说完全没事,生怕皇帝以为她是存心骗他,以后再跟她秋后算帐。“我是肚子不疼,可是躺了一上午,腰有点儿酸疼。”她柔声哀求道:“下地走走真的没什么,我又不出宫,走累了我自然就休息了。”

“御医让你卧床静养。”顾宜芳不为所动,起身坐到榻上。不理她,反而冲着花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以后还这么做。惠妃再吓你,你不必理会,朕会给你撑腰,好好护住惠妃的肚子,别让她作闹。”

“谢陛下,奴婢领命。”花真立马挺直了胸膛,咱有了圣上口谕,再也不怕惠妃耍诈。

谢玖不满地掐了皇帝的胳膊一把,“陛下现在就认肚子,不认人了。”

顾宜芳失笑,掐掐她的脸,“瞎说什么,你不是朕的小阿玖吗,朕怎么不认人了?”

高洪书扶墙,特么好想吐。这俩货加起来也快四五十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真的腰疼?”顾宜芳问,见谢玖委屈地点头,站起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御医的话一定得听,以后你若累了,朕就抱着你散步,好不好?”说着,抱着谢玖就在屋子里散起步,后来发觉迈不开步子,便索性走出正殿,在庭院里来回走。

晌午太阳正盛,阳光下顾宜芳的脸蒙了一层光亮,鼻尖很快就冒出了汗珠。

谢玖怔怔望着他,然后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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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委屈

谢玖前世失去过孩子,重生一回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子,她自然加倍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可即便是她自认足够慎重,也比不过皇帝一半的用心。他甚至在得天消息的当天,连夜把宫里的楚美人和尹、白二位才人给赶出了宁安宫,第二天才让皇后随便指派了宫殿入住。

宁安宫里里外外更是查了个彻底,吃住用,所有的东西轮番检查,连宫女太监平日穿的衣裳寝具都验了毒。

不只稳婆早早住了进来,连以往脚伤服侍的她很好的医女,皇帝\都给安排了住处。

谢玖嘴上说皇帝认肚子不认人,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怀了皇帝子嗣的妃嫔再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可说是作威作福,甩手掌柜似的,什么也不管,皇帝就将外面可能会发生的风风雨雨都挡在了外面。

都说女子怀了身子后,情绪会紧张,她自觉还好,可皇帝是出乎意料的神经紧绷,她一度怀疑皇帝会在神经分裂的路上一路狂奔越行越远。

他一度连碰都不敢碰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她身上的孩子给碰掉了,只要她靠近他身边两步远的距离,他就全身僵硬紧绷,连手指都不敢动一动。后来她是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才找沈御医让他好好劝一劝皇帝,其实怀孕并不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大概沈御医也怕把皇帝吓成神经病,原本他就是将事情往严重了说,后来打了折扣,硬是说的生孩子跟母鸡下蛋没什么区别,很简单很容易的事。

不知道皇帝信没信,不过倒没再被她吓的面青口白,可还是盯她盯的紧。

顾宜芳抱着谢玖在宫里转悠,看得躲在阴凉处的高洪书直想哭。

他想说,陛下。咱缺闺女的话永乐宫有啊,宠妃子没这么个宠法的。惠妃虽说不胖,好歹身材高挑,又怀了身子。(.la 棉花糖)少说也在百十来斤。平日拿个苹果啃会都说手酸,现在抱这么个大活人来来回回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但凡皇帝拿出抱惠妃的心去练武,分分钟扫荡夷狄,扩土开疆啊。

又过了一会儿,顾宜芳胳膊酸疼,恐怕勉强抱着谢玖,一时失手跌了她,便将她抱到树荫的秋千上坐下。

谢玖让他抱着,怎么说要下来,他都不干。好容易坐下来了,她抬头一看,他已经满脸是汗。

顿时,心里一阵又酸又涩。

她瞪大了眼睛,眼神几乎黏在皇帝微微泛红的脸上。掏出锦帕轻轻擦拭他满脸的汗珠。

顾宜芳一把握\住她的手,抽出锦帕道:“朕自己来。”说着,胡乱在脸上一抹,重又塞回到她手里。

“给陛下擦擦汗而已,累不坏的。”谢玖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一时间不知该说他什么。她松开环在他肩膀上的手,打算坐到他的旁边。谁知才微微一动,就被他手臂紧紧箍在怀里,眼底一抹火光,声音微哑地道:“别动,阿玖。”

自打御医宣布惠妃怀孕那一刻起,他俩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拉拉小手。

顾宜芳是看着谢玖就能有反应的体质。更何况久旱的身体,他抱着她坐到秋千上的时候,就直觉不好,果然她轻轻一动,他就可耻地硬了。

谢玖立刻化身人形石。一动也不敢动。

顾宜芳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到她的耳旁,她只觉心里一阵痒痒。

“放松身体。”他说着,已经抱她起身,轻轻地将她放到秋千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掩饰地咳了咳,重又坐回位子。

此时谢玖不敢有一点儿撩拨他的动作,静静地望着远处。[.la 超多好]

宫人们见皇帝抱着惠妃在庭院遛弯,哪个还敢逗留看热闹,早散的干干净净。盛夏里,半点儿风也没有,偏她让皇帝抱出来,连个扇子也没拿。她偷眼看了看皇帝,见他笑盈盈地正望着她,眼中满是柔情。

她不着痕迹地向下瞄了一眼,放心地舒了口气。

“往哪看呢。”顾宜芳失笑,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半途就由掐脸的手势改成了摸。

谢玖干笑,这若不是身子不方便,她两句话就能把他挑拨的站起来,好不容易偃旗息鼓了,他还多嘴问什么。

“以前朕以为你只跟朕撒泼耍赖,没想到,你跟个宫女也来这套。你可真……朕都不知该说你什么了,你也不嫌寒碜。”顾宜芳想起谢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喜欢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以前他以为的古板无趣,到妩媚风情,她现在又是这样精灵搞怪。每每她都让他见识到了她更多的面貌,如果他的宠爱能让她一直这样肆无忌惮地挥洒如意,他愿意把她捧在心尖上。

他虽说她的不是,但谢玖听的出来他揶揄的语气,就是在逗她,不禁笑的更加得意。

“你不知道,花真就是个小二货,你和她说正经的,她都能拐到别处,就得拿权势压她,她才能老实。否则你和她讲起理来,就没个完了。”

“可是,现在她背后有朕撑腰了,你拿权势压她也不顶用。”顾宜芳好心地提醒她。

谢玖无语,半晌眼珠一转,贼贼地一笑:“你瞧着,我还有后招对付她。”

顾宜芳默,阿玖待在宁安宫里到底是有多闲,究竟成天想的是怎么跟个宫女斗法……

“你别总想着跟朕阳奉阴违,好好养身体才是关键,最好不要让朕知道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否则朕就将你绑在榻上,连平时散步都不让你走了。”

谢玖和他说不通,连沈御医和郑御医连番上阵劝说,皇帝\都不听那套。

他认准了御医先前说的卧榻静养,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卧榻,他当御医后来的话都是经不住惠妃的威逼才说的违心之论,不仅狠狠地训斥了御医的不负责任,甚至还罚了他两个月的俸禄。

至此沈御医算是明白皇帝那脑回路是多么神奇的存在,再不敢说一句惠妃其实没什么大事儿,那补药是一小箱一小箱地往宫里送,不假他人之手。

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顾宜芳见她鼻尖开始冒汗,便又将她抱起来,一路抱回了卧室。

他摸\摸她的头,转身便要走。

“陛下,你歇会儿再回含章殿吧,我给你揉揉胳膊。”谢玖满眼心疼。

她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可他对她,她就是再想视而不见都做不到。前世今生,她都见过他对一个女子这么好过,连听都没听过。景元帝天之骄子,对女人从来不上心,向来只有女人讨好她,为她妥协。他在宠爱她们的时候,倒的确也会偶尔伏低做小,逗逗她们。前世她在他身边五年,他的真心假意,她再清楚不过。

她是心机深沉,畴谋人心,可不代表她没有心。

别人待她不好,她十倍百倍讨回来,别人待她的好,她也始终铭记在心。

顾宜芳这般掏心挖肺的待她好,好到让她感到害怕。

“朕还有奏折没批呢,就不留了。”顾宜芳转脸冲花真笑道。“看好你们娘娘,别让她为所欲为。”

花真哪里受过这个,让皇帝能摆出这么灿烂的笑容,当场一阵目炫神迷,好悬没直接一头撞地上。直乐的手舞足蹈,满脸通红。“是,陛下!奴婢保证完成任务,包在奴婢身上!”她拍着一马平川的胸脯保证。

顾宜芳满意地点点头,手按在谢玖肩上,不让她送也不许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陛下……连杯水也没喝……”他关上门,听到谢玖低声嘟哝了一句,声音似乎有无限的委屈。隔着一道门,他也能想像得出她美好的眉轻轻蹙起,眼波流转,水汪汪的似乎马上就能挤出眼泪的模样。

高洪书跟在皇帝身后出来,谁知皇帝出了门就不往前走,傻楞楞地站着,生生将高洪书夹在门边,连动也不敢动。就怕一个不小心碰到龙体,那不讲理的龙蹄子上来就踹。

顾宜芳刚想走,就听花真焦急的声音道:

“娘娘,你怎么?”

“你别哭啊。”

顾宜芳身体一僵,为什么会哭?是她受了委屈,还是刚才说的制花真的招儿?

“就一杯水的事儿,要不奴婢现在就给皇上送过去?”花真急的团团转。

安春也些傻眼,没想到怀了孕后的惠妃看起来更有人性,动不动就掉两金豆,还不是当着皇帝的面儿。以往连那眼泪都不是随便掉的,只能皇帝看着,现在是清仓大甩卖吗?便是怀孕影响了情绪,怎么不往好的一面影响影响,偏偏是泪腺受了强烈的刺激?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花真的话给雷的外焦里嫩,皇帝是差那一杯水吗?惠妃那是因为一杯水吗?

“娘娘,你怎么又哭了?这回是因为什么?皇上没让你下地走路,你觉得委屈?”

不得不说,谢玖突如其来的悲伤春秋一下子让花真一句话给打的溃不成军。

“我不是觉得委屈。”她掏出锦帕,上面还有皇帝擦下的汗的味道。她紧紧攥住,良久才道:“皇上待我这么好,我只怕……委屈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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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迷路

高洪书左扭右歪,总算把身体从皇帝和门之间挪了出来,谁知他转身暗自舒口气,就见皇帝蓦地握紧了拳,青筋暴露,侧面清清楚楚地看到红了的眼眶。(.la 好看的)

于是,高洪书默默地挪回了原位,把头几乎浸到了胸口,不想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而被皇帝一怒之下杀人灭口。

不带这么玩皇帝的!他在心里怒吼,惠妃究竟知不知道这么玩,会玩死人的啊!

难道皇帝还不够宠她吗?还不够对她好吗?做人不能太惠妃,平时玩玩小皇帝,小皇帝\都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再几次三番的表白真情,真想小皇帝把心都给挖出来给她啊?

“娘娘,宫里又有皇后,又有那么多妃嫔,不会委屈到皇上的身体的。”花真劝说。

不只谢玖和安春满怀惊诧的眼神望向一脸纯洁无辜的花真,连外面的皇帝\都因花真一句话熄了满腔的火。

高洪书不禁暗挑大拇指,不愧是惠妃身边闻名遐迩的二货,真是神转折!

“娘娘,”花真被惠妃犀利的眼神吓的身体一抖,“你不想皇上碰别的娘娘?”

高洪书眼见着小皇帝默默地竖起了龙耳。

皇帝要不要听墙角听的这么过瘾?

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仆必有其主,他平日听皇帝墙角的周身猥琐气息感染了皇帝,皇帝居然不顾天子之尊和他一个太监一起站在妃嫔门口听人家的悄悄话,再猥琐也没有了。

随着屋里长时间的沉默,皇帝的脸也越发阴沉起来。

“你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掐死你!”谢玖终于爆发,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你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呢,是吧?你别以为有皇帝几句话给你撑腰,你就什么二话都敢往外蹦。我现在是有身子,为了宝宝着想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再说浑话。我生下来宝宝,让他往你脸上踹。”

四周俱寂,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儿笑模样。(.la 无弹窗广告)

花真吓的魂飞魄散,吓的噗通磕到地上。“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问的不对。”

谢玖斜睨花真,将她的心思看的透透的。“现在你心里是不是在说,你应该问,我是不是不想别的妃嫔碰皇上?”

花真愣了一下,终于长舒一口气。“娘娘英明。”

安春:……

她可以肯定,花真有一天被惠妃玩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娘娘不想皇上和旁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安春主动站出来,决定结束这个不文明的话题。“其实,奴婢听宫里的嬷嬷说……可以用手……”

花真眼睛一亮。凑上前来,“奴婢也给娘娘打听过了,说是用嘴也行。”

高洪书几乎快贴门上,也听的最清楚,如果不是这几年来在皇帝身边搓磨出来了。他就直接笑喷出来。他狠狠地咬住嘴唇,用疼痛来缓解爆笑的冲动。皇帝不知怎么越听越往后,不知什么时候就转过来半张脸。

他一抬头,正瞧见皇帝通红的一张脸,像是忽然察觉到后面跟着个人,身体一僵,旋即转身逃也似的出了宁安宫。

高洪书一溜小跑跟在后面。几乎憋出了内伤。脸上七拧八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他好想知道皇帝刚刚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怎么脸越来越红,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对劲了。

屋里的人仍是一无所知。

谢玖笑着摇头道:“不管用什么手段,皇上都不会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迟早会有新人冒出来。”

别说他是皇帝,就是个普通官宦子弟,又有几个有嫡妻小妾怀孕的时候能忍得住的呢?

一代新人换旧人,她早有心理准备。他待她越好。她便越是清醒。

现如今宁安宫空了,只她一人,他则夜夜过来,白天也时不时地抽空过来。宁安宫如今就像一个被皇帝隔断的只有她一人的城堡,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她愿意做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梦。

至于是不是美梦,梦醒后又会如何,她心底有数也便够了。

安春敏\感的察觉到惠妃眼底淡淡的忧伤。

以前她总觉得惠妃满腹心机,事事谋划,和宫里妃嫔一样阴狠毒辣。可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还是最近惠妃有了身子,动不动就爱哭,和花真没大没小地耍耍嘴皮子,她竟觉得惠妃越来越有人味儿,越来越像个真实鲜活的人。

她不适应啊!

安春想哭,咱就一直保持原状,惠妃和妃嫔们斗法,她和花真就安份做个服侍人的宫女不好吗?

她不想打成一片,不想和主子动感情啊!

“娘娘,你别总是多心,皇上对娘娘多好啊。”花真看谢玖半天没话,便上前劝道。

谢玖叹了口气,目光幽怨。“皇上是待我好,我也得待皇上好不是?我这肚子总躺床上不行,我得给皇上生个健康的宝宝,所以不能听皇上的话,他都吓破胆了――你没吓破胆吧,所以不用听他的。”

说着就往榻下挪,花真上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腿。

“娘娘,您说的什么都不挨着,尽忽悠奴婢。您就老实地静养吧,皇上都是为了娘娘好。大不了,晚上皇上来了,娘娘跟皇上商量,奴婢得了皇上的命令,可不敢违抗,您就行行好吧。”

安春掩唇而笑,人精儿对上二货也是没招儿。

谢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轻轻拿脚尖踢了花真一下。

“赶紧松开,热死了。”

花真捧着她的腿轻轻往榻上抬。

安春清了清喉咙,视而不见惠妃咯吱吱咬牙的声音。“这月十九便是秦妃的生辰,皇后定了吉云轩饮宴,而后在畅音楼预演了大戏,娘娘可要去给秦妃庆生?”

“不去。”谢玖直接干脆地拒绝。

秦妃怀孕就幽居永乐宫,发生什么事都不冒头,凭什么她现在怀着身子还得去给她庆生?别说现在她高秦妃半头,便是她如今还是芳仪,她也敢捧着肚子耍赖不去。

更何况现在皇帝比她还要胆小。别说去参加饮宴,估计看她走出宁安宫都得炸毛。

“将我带进宫来那套黄金翡翠的头面送过去做贺礼便好。”

安春提醒道:“到了九月末便是千秋节,娘娘是不是该早做准备?”

谢玖点点头,什么都能忽略。就小皇帝的生辰不能怠慢。她若敢怠慢了他,估计他都敢在她怀着身子的情况下跟她大作一场。她现在多少了解一些皇帝别扭的心态,就是不能容忍她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对他的忽视。

“这个我要好好想一想。”

事实上和她想的一样,晚上皇帝来时,她便问了秦妃生辰她是否应该出席的事。

果然,皇帝一口回绝,浓眉紧紧蹙起:“你自己身子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还想着要出去,朕看你给人庆生是假,到处晃晃是真。现在开始你就给朕老实在宫里待着。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也让她们消停些,别总来蹿门子,惹上什么不干净的,别说朕没警告她们。”

谢玖失笑。“现在宁安宫让皇上守的滴水不漏,只差没上了锁,谁还没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

顾宜芳在高洪书捧着的脸盆里简单洗了把脸,拧干帕子擦了擦,转身就抓着她的手也擦了擦,细致的十个指缝都给擦的干干净净。

高洪书默默在心里念,这是闺女。这不是妃子,这是闺女。

可是,特么他对自己闺女也没这么亲手服侍过啊!

“水有点儿凉,你就别下手了。”顾宜芳解释。

谢玖甜甜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顾宜芳斜睨她一眼,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小口。

高洪书的视线停在脸盆里。这就是为他准备的,正被胳应吐了还有地儿接着,也免得脏了惠妃的地方,皇帝把他的皮给扒下来。

没过一会儿,晚膳就端了上来。还没等油焖肘子放到桌上,谢玖闻到味儿就开始干呕起来,她手掩着口,眼泪挤出了眼眶,胃里泛起阵阵的恶心。

顾宜芳抓着她的手,直顺她的后背,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还不快端出去!”他扬高声音,“把油腻的都赶紧端出去,还有味道大的也不留。”

谁知那油焖肘子就像是开启了新世界大门一般的存在,谢玖闻什么都开始泛恶心,最后浑身酸软,瘫倒在皇帝怀里,脸上泪水涟涟,说不出的柔弱可怜。

“陛下,你自己吃吧,我去偏殿坐坐。”

顾宜芳一把拉住她,“朕抱你过去。”

他把她抱到偏殿,回到卧室囫囵吃了些,又赶紧回了她身边。她正啃着苹果,一脸的惬意。

“胃好些了?”顾宜芳笑问,这和刚才可怜巴巴的脸又是不一样。

谢玖点头,“又扰了陛下的兴致。有了身子是这样的,很多味道闻不得,陛下不若以后在含章殿用膳吧,在我这儿你也吃不好。”

顾宜芳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闲天,谢玖看出顾宜芳心情不豫,但隐忍没发。

“陛下,”她忽然握上他的手,认真地对上他黑亮的眸子。“我是担心你吃不好饭,对身体不好,没有旁的意思――”

“朕知道。”顾宜芳淡淡地道。

“那陛下为什么……”

顾宜芳垂眸,半晌没讲话。

“十月二十是朕的生辰。”他低声道。

谢玖瞪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皇帝不亲口说出来,让她猜一辈子她也猜不出他居然是因为她提起秦妃生辰,却没有提两个月后的千秋节而生闷气。

宫里的妃嫔,便是把自己姓甚名谁给忘了,也不敢忘了皇帝的生辰啊。

更何况她现在正是盛宠加身,长了几个脑袋敢把皇帝的生辰给忘了?她能说皇帝的脑回路七弯八拐的,她这等凡人进去分分钟会因为迷路,死在里边儿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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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试探

谢玖那一笑,正经是把顾宜芳的火给撩起来了。

她记不得也就罢了,左右还有两个多月,他有的是机会提醒她。谁知道憋了半天到底没憋住,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她不仅不反省认错,还笑他,真是个小白眼狼,白疼她了。

他心里止不住地往外冒酸水,坐在木椅上一个劲儿斜吊着眼睛瞅她,脸色微微发红,嘴角向下抿着,双手紧握椅子两边的扶手,生怕自己手欠一时控制不住就上手抓过她的肩膀好好摇醒她,让她认清真假人,到底是谁对她好,百般迁就。

可他越是这样,谢玖就越是忍不住想笑。

他这气的口歪眼斜的,不知道的当是多大个事儿,以前她和万钟传出丑闻他也没气成这德性。

“陛下的千秋,阿玖怎么会忘了呢。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吗,我从上个月就开始想了,不过是慎重起见,没事先张扬,陛下怎么这般心急呢。”她笑。

顾宜芳挑高眉毛,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显然是不信她的话,当她拿话骗他。

“阿玖惯会诓朕的。”

“我哪时诓过你?”谢玖眼睛一转,眨着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地道:“阿玖对陛下的心意,可昭日月,况还有两个月,我就是没提前准备又能如何?我将陛下放心上,陛下又将我放在心里过吗?陛下,可知阿玖的生辰是几月几日?”

顾宜芳原本听她强辞夺理,脸色便沉了下来,可是接下来谢玖的问话,一下把他给问懵住。

“你不要想转移话题。”他沉着脸,声音十分的严肃认真。

如果不是了解皇帝清晰透彻,谢玖只当他是真恼了,可眼见他变脸一般,从气的胀红了脸,到一本正经地跟谈论什么国家大事一样。不容侵犯的德性,情绪转换毫无人为痕迹,却越发落了行迹。

皇帝若不是觉得理亏,绝对是不折腾死人不算完。不把敌人彻击垮,让人完完全全认识到错误痛哭流涕求原谅就不会算完。

“那陛下知道吗?”谢玖手托下巴,好整以暇地笑问。

顾宜芳怒瞪着她,半晌,将视线转到一旁。

又过了半晌,他幽幽转过头,“你真记得朕的生辰?”

谢玖毫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陛下会忘了太后的生辰吗?”话音未落,她就见皇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下了脸,啪叽一声好悬没砸到脚面上。

“赶情你是因为进宫服侍朕。才记下了朕的生辰?”

谢玖握拳,特么好想一拳砸小皇帝脸上。

大燕朝三大节日,一是元旦,一是中秋,再一个就是千秋节。普天同庆。尤其千秋节前一两个月宫里就忙活起来,想装傻充愣说不知道都不可能,好歹景元帝登基已经三年,她不知道他的生辰这事儿现实吗?

小皇帝忒骄情!

“怎么,没话说了?”顾宜芳拧着眉毛,声音明显不悦。

谢玖叹了口气,微微垂眸。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低柔着声音道:“我还没进宫的时候,就知道陛下的生辰,陛下喜甜不喜酸,喜欢深色的衣裳,不喜欢太过鲜艳的颜色。还有,陛下喜欢温柔。知书达理的女子。”

顾宜芳闻言,脸色一连数变。

妃嫔进宫承宠,肯定是千方百计多得一些关于皇帝的各种喜好忌讳,世家大族更不用说,他甚至怀疑他们连他在榻上偏好哪种姿势都研究个透透儿的。可是。也只有谢玖胆敢当着他的面揭了自己的老底,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

“朕看你可是半点儿也不温柔,而且也不知书达理。”顾宜芳脸上一抹嘲讽的神色,冷声道。

谢玖顿时眼睛瞪的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陛下,你当真这么觉得?”

顾宜芳懒懒地移开视线,“莫不是阿玖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很温柔?”

“当然。”谢玖的回答掷地有声,挺起了圆润的胸脯。“家母一向赞我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最是让她放心不过的。”

顾宜芳看她那副嚣张的小模样,忍不住嗤笑,“你应当庆幸你不是令堂说的那样,否则……朕从不觉得温温吞吞的女子有什么魅力可言,唯唯诺诺没有半点儿主见。”

谢玖自然听出皇帝话里的意思,再者她自己也知道,如果这身体还是本主那份性子,皇帝肯定是看不上眼,就如同前世一样,仗着家世才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却始终没\入了皇帝的眼。

如果是前世,她还不觉得什么。重生后她终于知道淑妃真正喜欢的那个风\流纨绔子万钟,想来前世皇帝与淑妃根本就是相看两相厌,根本就没看对眼儿过。

“我知道,陛下其实是想说我有魅力,是吧?”她笑笑地抚上皇帝的手。

顾宜芳无语,只觉心里沉甸甸的,她怎么故意逗他开心,他也放松不下来。

这时,安春捧着沈御医独家秘制的保胎丸进了暖厢,谢玖一口吞到口中,嚼了半天,苦的她姣好的五官抽抽在一起,说不出的滑稽。

“娘娘。”安春赶紧递上水。

谢玖对养胎的所有补药补品来者不拒,只要能让她生下健康的孩子,她不惜一切代价。可是这保胎药完全是超出了她生理极限的苦,让她不禁心生怀疑,沈御医是让这帮后妃给折腾苦了,才研制出了这么苦的东西,以作报复。

然后,她又接连吃了三个蜜饯,口中的苦味才算压下去一些。

顾宜芳的表情甚至比谢玖还要纠结,心里一方面心疼她,一方面又恨不得苦死这小没良心的。

“陛下,好苦。”谢玖扑到他怀里求抱。

顾宜芳咬着牙将她紧紧抱住,再苦特么还有他心里苦吗?

他这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她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皇帝。

如果废太子登基为帝,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抱着废太子撒娇耍赖。为废太子生儿育女,在废太子身\下……

谢玖只觉环抱着她的皇帝突然身体僵硬,周身阴寒彻骨的气息。

她心道,玩大发了。

正想着起个话头。把先前的话给拉回来,就见高洪书叩门的声音,紧接着推门而入,瞬间被皇帝阴冷的气息给镇住,走到一半就不再往前走。“陛下,chuang榻已经搬进了怡和殿,现在天色不早,陛下是否要过去歇息?”

顾宜芳早前命高洪书准备了chuangt榻,放在卧室里,和谢玖一人一边。既能守着她夜里不被鬼冲撞到,又不至黏在一个榻上因擦枪走火而引发一系列的后果。

他想破脑袋,把时间当女人的rou沟来挤,就为了对她好,有时间陪陪她。甚至连值班守夜的活儿都做了,现在给他来一闷棍,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皇帝。

她进宫就说这话,他就敢把她皮给扒了。

她没怀孕的时候说这话,他就敢把她踹望春宫去。

可现在,她捧着个分分钟出事的肚子,他敢做什么?连吃点儿带豆的饭他都害怕她一时忍不住放屁的动静太大。把那两宝贝给震掉了,这么大的胆子他也只敢自己憋屈憋屈。

“陛下,你怎么了?”谢玖试探地握上他的手。“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顾宜芳不知道是不是他越来越注意谢玖,才会这么轻易地看出那双美眸流露出的小心翼翼,她情绪的起伏波荡,他很容易就能感知到。

“没什么。”话音未落。他陡地面色一变,只见谢玖突然推开他,快步走到榻边放痰盂的地方,刚吃下肚子的药和苹果就都吐了出来。

高洪书也顾不得帝妃间诡异的气氛,连忙倒了倒水递上前去。谁知还没到近前,谢玖又是一阵呕,连连摆手示意他离远些。

高洪书只觉头皮发麻,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就跟谁踩了他尾巴似的,一连退了六七步,直到门边儿。他不就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吃了块肘子肉吗,他漱了十七八次口了,谁料得惠妃跟狗鼻子似的,这么灵啊!

迟早死在这张馋嘴上,他抬手抽了自己两嘴巴。

顾宜芳心里揪着似的疼,愣愣地站着,也不敢上前。直到看见谢玖虚弱地趴到榻边儿,没再呕了,他才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现在好些了?”

谢玖无力地点头,顾宜芳这才一把揽腰抱起将她抱回了卧室。

原本宽敞的格局被一东一西两个床占据,中间隔着大约不到两尺的距离,其它古董家什放不下的都搬去了旁边的金华殿做库房,只留下一条狭长的漆案靠在墙边。

因药吐了的关系,谢玖只能又再吃一次,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恢复了精神头,由安春服侍着洗漱一番,才擦干净手,只见花真推门而入,一连串小碎步就奔了过来,脸上笑的贼兮兮的。

“娘娘,刚才高总管向奴婢打听娘娘生辰来着,是不是皇上听到秦妃生辰饮宴,想起也要给娘娘办一办?”她眼睛亮闪闪地,“高总管威逼利诱奴婢不要告诉娘娘,说皇上是要给娘娘惊喜,可奴婢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娘娘一声。万一皇上准备的不够惊喜,娘娘有心理准备,也能装一装不是?”

谢玖忍不住笑道:“做的好。”

安春看着也忍不住感叹,总算聪明了这么一回。

她是没跟在惠妃身边服侍,可也想得到惠妃那作死的性格,指不定因为惠妃生辰怎么挤兑的皇帝。皇帝这分明是连惠妃生辰都不清楚,在这儿摸底呢,还惊喜,这俩货作一块儿分分钟变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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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跑偏

果然,没一会儿顾宜芳沐浴后阴着一张脸就回到屋里,呈大字形倒在了榻上,周身的气场说多阴郁就有多阴郁,说多狂躁就有多狂躁。

为了肚子里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谢玖果断地装死,翻身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玖迷迷糊糊马上就要进\入梦乡之际,只听男人阴冷低沉的声音道:

“你是十二月初一的生辰。”

谢玖僵着身体,不知道是应该醒来,还是继续装死。

“你就是想岔开话题。”顾宜芳只觉得他好可怜的小心肝也不知道碎了多少片,先前那点儿忽视她的愧疚感消失的无影无踪,跟阵烟儿似的。她根本是让他追问他生辰的事情给追的烦了,想出这么一个问题来折磨他。

他俩好上是在三四月份的时候,去年他根本就忘了她这棵葱让人圈起来,不知道她的生辰也算正常吧?

她这么一问,害他心脏这顿跳,还以为他这阵子忙的把她的生辰给错过了,心里那个不落忍。

现在想想,纯粹就是他自己脑补她有多委屈。她堂堂一个妃子,便是皇帝忘了给她张罗,她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相处那么和\谐愉快,肯定会庆贺一番,那样他就也不会错过。

把他的心一算的透透的,一拿他一个准。但凡她把心思分点儿到其他妃嫔那儿,也不至于总让人欺负算计。

顾宜芳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她成天琢磨怎么忽悠他好,还是怒其不争应该拿同样的心思去对付别的女人更好。

谢玖竖起耳朵,听顾宜芳小声嘀嘀咕咕不知骂了她一堆什么话,最后只模模糊糊听他恨恨地骂了句:

“小没良心的。”

她转身,对面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似乎意识到吵醒了她,皇帝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你还没睡?”谢玖模糊地问了一句。

顾宜芳憋屈的声音道:“就要睡了,你也赶紧睡吧。”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平躺的谢玖,看不清她睁没睁开眼睛。(.la 好看的)是梦是醒,直到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望向他,他才倒头躺枕头上。紧紧闭上眼睛。

谢玖憋笑,就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果然不一会儿,顾宜芳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就睁开了,抬眼一看,就见她偏着头看他傻乐,嘴巴咧的老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自打她知道怀孕那天,她就没再往脸上涂抹过胭脂水粉。成天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白嫩嫩的。一对乌黑水润的眸子,没了往日的妩媚风情,艳丽逼人,反面清丽脱俗。不知是不是有了孩子的关系,脸上像是蒙了一层柔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温润柔和。

她穿着真丝的亵\衣,将她灵玲有致的身躯显露无遣,顶幔没有放下,两人之间可说除了距离,没有任何阻碍。

顾宜芳忽然觉得,或许中间应该放个屏风。那样,他也就真成了个守夜的了。

“是朕把你吵醒了?”明知她醒过来。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担心她仍有睡意,他再把那点儿仅剩的睡意给说走了。

“不是。”谢玖翻身,完全和他面对面,清楚地看到他身体那处显著的变化。

……年轻的景元帝,太健康了。

“陛下。你待我太好――”她幽幽地道,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他扑腾坐直了身子,冲外面扬高了声音喊道:“高洪书,叫人搬个屏风进来。”

谢玖握拳。铺陈好的感情线被人为打断。

顾宜芳整个人的注意力在下半身,直到高洪书迅速地从金华殿搬出了原来横在这里的那个屏风,又放回了原处,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高洪书不着痕迹地上下扫了皇帝两眼,脸上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他的确懂,皇帝不起反应是绝对想不起来这一套,肯定是想两人毫无阻隔地对看,睁开眼就能看到惠妃。他也不想想他那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有那定力,有那魄力,有那……太监永远平静的身体吗?

想像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la 无弹窗广告)

高洪书肯定事先提醒皇帝放个屏风在中间,皇帝不扒他层皮,也得臭骂他一顿,认为他防碍了他和惠妃之间通畅的交流。

皇帝就是那种,闷棍不砸脑袋上不知道疼的。

那就挨砸之后,自己吧唧嘴琢磨吧。

两张木榻之间隔着一扇百花屏风,望过去严严实实的连点儿人影儿都看不到。

顾宜芳吧唧吧唧嘴,有点儿满意,又有点儿遗憾。

他堂堂大燕朝皇帝,和妃嫔睡觉,中间还得隔着个东西,别说摸\摸,看都看不着了。

“刚才你说什么?”他忽然问,身上的火熄了,脑子终于清楚了。

谢玖侧脸望着眼前绣着的一朵芙蓉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声音轻柔地道:“我想说,陛下待我太好了,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爹娘还会有人待我这样好。”

半晌,顾宜芳才回道:“朕没有你爹娘待你好吗?”

谢玖表示,皇帝是不想以后愉快地玩耍了?

她虽不是这身体的原主,可也不好随意毁谤人家梁国公夫妇对自己不好吧,而且还是当着皇帝的面?这不是名副其实的自掘坟墓,告自己家的黑状吗?别说她看着梁国夫人待她很好,给她带进宫的嫁妆也足,便是他们真心对她不好,她也不可能说名义上爹娘的坏话啊!

皇帝的脑回路太过神奇,是不是把他自己都给转晕乎了?

“差不多吧。”她含糊地回答。

“差哪儿?”顾宜芳问。

谢玖咬牙,差在这身体是从梁国夫人身体上掉下来的肉,人家夫妻俩养了十几年的亲闺女。

最近是怀孕的关系吗?她觉得自己应付起皇帝来,越发地吃力,而且不讨好。

“我爹娘都对我好了十几年了,”她嚅嗫道,打算剩下的让皇帝自己琢磨。

“以后的几十年,你都得在宫里度过。”顾宜芳接下来说,“所以。你以后得对朕好一些,别总气着朕,否则……你个小没良心的……”

谢玖觉得皇帝跑偏了。

不只他这个人的脑袋跑偏,整个人都跑偏。好好的互诉衷肠的气氛,让他生生给弄成个驴唇不对马嘴,各说各话。本来还想着安抚小皇帝,再调\戏他一番,好好表表白,让他美美。

用以弥补他因嫉妒她没提到他生辰而受伤的小心灵,既然他心理这般强大,就自己玩儿去吧!

谢玖经过好一番心理建设,决定还是应该把小皇帝心理的疙瘩给解开,免得他扔心里哪块儿旮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番出来跟她算帐。哪知还没等到她开口,只听屏风后面小皇帝细碎的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

……他俩是不是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和小皇帝愉快地玩耍了。

惠妃有了身孕,虽然收到的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其实妃嫔里有些还是很开心的。皇嗣固然为惠妃稳固地位。可是上有皇后,她的位置顶天儿也就到这儿,以往皇帝专\宠惠妃,旁的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如今惠妃有孕,不宜侍寝,众妃的心思前所未有的活泛。

只不过美了没几天,她们惊诧地发现皇帝依然不看旁人一眼。去宁安宫就跟上早朝似的,风雨无阻。

而且皇帝宠惠妃更加名正言顺,肆无忌惮,连太后都顾着惠妃肚子里那两块肉不声不响,任皇帝为所欲为。吃食衣服都是先可着宁安宫,惠妃孕吐的厉害。饭菜吃什么吐什么,成天就拿水果和各种补药顶着。

但凡惠妃说了一句好,整筐成车地往宁安宫推,而这惠妃非稀罕的东西不爱吃,上贡的果品很多妃嫔连见都没见着。就直接送宁安宫了。送进宫的两筐荔枝,就给太后端了两盘,剩下的别说皇后,连皇帝一个核也没吃着,尽数到了惠妃的肚子。

谢玖就窝在宁安宫,没事儿听听花真讲些外面的闲言碎语,吃了睡,睡了吃,才不到三个月肚子就鼓出了小包。

一时间,她也弄不明白是胖的,还是双胎本就长的快。

中秋节眼瞅着就要到了,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谢玖被皇帝禁止出席各种宫廷宴会,便大力在宁安宫布置了一番。宫中本就因位份及受宠程度不同,布置陈设也分三六九等。

惠妃本就家底颇丰,连受赏赐,皇帝怜惜她行动不便,这么盛大的节日要憋在宫里,连花灯都看不着,便吩咐高洪书挑了皇帝珍藏贵重的物什搬到了宁安宫。经过惠妃的布置,宫里越发显得金碧辉煌,甚至比昭阳宫也略胜一筹。

安春委婉地劝了惠妃一句。

谢玖转脸就告诉了皇帝,皇帝那阴嗖嗖的眼神安春一辈子都记得,就好像她好心提醒一句僭越,就在了皇后一派似的。

安春觉得看不懂惠妃了,以前觉得她就是人精儿,耍心眼皇帝\都未必能耍的过她,现在成天看着她混吃等死,除了睡就是吃,再不然就是作,顿觉古人诚不欺我。

古话说一孕蠢三年,或许是没错的。

就不知道皇帝的忍耐度有没有三年那么长。

这天,谢玖正捧着一碗葡萄吃的滋滋有味儿,便见花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小红灯笼,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注意你的仪容。”安春皱眉提醒,为什么她还不到二十岁,生生有种快要变成老嬷嬷的感觉。惠妃开始越来越不省心,花真也一如既往地没有长进。

花真长舒了口气,顺了顺,压低声音道:“宜安公主和端王妃派人过来打招呼,说一会儿给太后请过安,就要来看看惠妃。”

“唉哟俺地娘,俺知道宜安公主,”舒宜本在一旁悠哉地飘着,一听花真说起这句,顿时兴奋的不知所以,手舞足蹈地比划。“她有俺四五个那个粗,体格相当健壮,是居家种地的一把好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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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处处是陷阱

惠妃幽居宁安宫,闭门谢客,这是后\宫皆知的事情。皇帝更借皇后之口,明令警告了所有妃嫔任何理由借口都不许找上宁安宫,收起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安安份份地。

皇帝自命护惠妃周全,面面俱到。

殊不知这宫里唯一算得上与宁安宫有交情也就是周妃了,其他人别说有事没事蹿蹿门子,就是请她们,她们但凡能推了都不愿意多作交际,只怕一个不小心,马屁拍到马腿上,落了个楚美人的下场。不过是当着惠妃的面见了皇帝几次,就让皇帝烦的跟什么似的,别的人还好,只要一听楚美人的名头皇帝那张俊脸上就跟挂了层霜似的。好处半点儿没落着,还在皇帝心里上了黑名单。

她们是宁可见不着皇帝,老老实实地每个月拿例银过清苦日子,也比得罪了皇帝,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最后让人撵出宫去的好。

遥想当初,太后指了蒋才人和楚美人住进宁安宫,不知羡煞多少妃嫔,哪里就料得如今一个被皇帝贬到望春宫,靠着那一ye宠幸怀了身子才得以翻身出宫也不过封了个宝林;另一个楚美人也没讨得好处,惠妃诊出怀孕的当晚就让皇帝毫不留情地撵出了宁安宫,连个住儿的地儿都没有,皇后勉强收留在昭阳宫一晚,要不然就在宫里睡了露天地儿,倒是成就了大燕朝,妃嫔无处容身的传奇。

皇帝的话,皇后根本不用任何人工添加,就足以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众妃恭顺地听完皇后转述的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跟活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的不行不行的。

惠妃这种生物,众妃唯有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宫里的人自是清楚惠妃天生带的别人衰的气场,可宫外的人却不十分清楚明白。

景元帝登基以来,就没有这么宠过一个妃子。满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自惠妃独宠有孕以来,还把着皇帝不撒手。姑且不论皇帝心思如何,起码在旁人看来惠妃绝对是手段非凡。天生服侍君主的材料。

端王自走马大会伤了腿,便在王府养伤没回封地,到了如今终于能下地来回走了,又四处撒欢似的找那帮子小妾玩儿去了。

端王妃在刚嫁给端王之初,还意乱情迷了一阵,后来随着他风\流的性子,左一个侧妃右一个通房,尤其那身材跟气儿吹似的,不到半年就膨胀了三五圈,她那颗躁动的心立马清心寡欲了起来。沉下心乐天知命地做起了从不争风吃醋的端王妃。

端王与皇帝是亲生兄弟,感情是好的没话说,就是端王嘴损,常常说话顶的大燕朝唯二在他头上的皇帝和太后一噎一噎,虽说都是血缘至亲。端王妃也少不得进宫给他各种圆话,抚慰太后被端王那张破嘴伤的七零八落的小心肝。

端王妃是天生交际的一把好手,自然早早便想结交惠妃。

奈何先前宫里事情一桩接一桩,太后这边胳应惠妃,皇后那边也得顾忌着,端王妃好容易琢磨个好时间,再过两天就到了中秋节。惠妃怀了身孕,摆明不会参加的,到时宫妃齐聚一堂,惠妃冷清着倒不大好看。

端王妃觉得正好趁这个机会,与惠妃拉近距离。只因碍于惠妃这样的声名,宫中人口一词。倒是不好揣摩。惠妃敢当场让皇帝\都下不来台,她虽有心结交,又恐两人话不投机,惠妃那不让人的性子上来,双方不欢而散。便邀了宜安公主。

宜安公主倒是与端王端一拍即合,两人向咸熙宫递了牌子,打算拜见过太后便去宁安宫惠妃那儿,谁知坐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抽身出来。

坐了多久,就听了太后多久的牢骚。

前朝的,后宫的,还有端王的。(.la 无弹窗广告)

连皇帝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都不愿意亲近旁的妃嫔的事,太后都能骂的口沫横飞。

端王妃只能安慰自己,好在端王腿好了,过了中秋节估计就要开始动身返回封地,否则她可架不住进一次就被太后灌一脑子负面情绪。每天对着端王那一身的肥肉已经足够她看尽人生的黑暗面,再加上太后,这日子真心没法过了。

“你们去看惠妃可小心着些,”张伏慧说的累了,精神有些不济,小口抿了抿温热的茶。“宁安宫的太监咳嗽一声,就让皇上撵了出去,连他自己说话大声点儿都怕吓着惠妃,把孩子给吓掉了……都魔障了。”

宜安公主噗嗤一乐,双下颌顿时变成了三层。

“怀个孩子哪还这么娇,皇弟这完全是自己吓自己,当初秦妃他也宝贝着,也没像现在这样啊。”

太后幽幽地飘过来一个眼神,“现在你再看看,什么叫宝贝,他对亲娘也没这么孝顺。”

端王妃和宜安公主面面相觑,默默地软了。

太后看不上皇后,嫌人家像个木头一样,表情寡淡,又和皇帝连成一片抄她后路。这会儿冒出个惠妃,手段心计了得,据说容貌娇媚,太后还是瞧不上。端王妃不由得暗自撇嘴,怀疑太后八字就是和皇帝的妃嫔犯冲。

把先皇一众妃嫔给克的七零八落,如今的皇帝一登基,就反过来被那些妃嫔一克一个准儿,天天在后\宫见不到几个人,也能把自己气的鼓鼓的。

“你们这屁股太沉,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早早派了人去告诉人家,结果你们自己也不知道着急。”太后一脸疲色,冲她们挥了挥手。

端王妃和宜安公主憋着一口气走出了咸熙宫,直到坐上了软轿,才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没憋死在这儿。

也不知道是她们屁股沉,还是太后年纪大了,越发唠叨,一个话题翻过来绕过去的说,就想找认同感。

太后也不想想,皇帝是她儿子,她骂起来还有个分寸,忌讳着说得太狠了,她们一个是庶出的公主,一个是王妃,哪个长了熊心豹子胆敢说皇帝的坏话?就是点点头,传了出去都是一阵轩然大波。

“太后说的好渗人,如果是我一个人进宫,我指不定就直接出宫回去了,也不敢去宁安宫。”

宜安公主心有余悸,每进宫一次回去她都一身一身的虚汗往外冒,总得养个两天才能恢复她健壮的身体。

端王妃长袖善舞,与宜安公主大而化之的性子很是投契,两人便坐了一顶软轿,宜安公主一个人坐了三分之二,端王妃身材娇小纤弱,被挤的贴到了轿帘上。

端王妃闻言,心道宜安公主这是听太后背后讲人坏话讲的少,像她这样习惯成自然,早就了解了太后的属性,根本就是习惯性毒知,没一个人到她跟前能落着好。

包括端王妃,包括宜安公主。

于是,便轻言安慰宜安公主道:“太后提醒我们是对的,毕竟惠妃是皇上宠在心尖上的,一言一行我们都得好生注意着,以够落人口实。”

宜安公主紧张地抠手,上一次在桐花胡同外面她跑去听风就是雨地跑去捉驸马的外室,结果闹了个大乌龙,找错地方被皇帝给教训了一顿。她倒是见过当时还是芳仪位的惠妃,看着柔柔\弱弱的,黏在皇帝身上,倒的确不像太后说的那么彪悍。

想着,心下也就轻松了许多。

没过多久,软轿就到了宁安宫外,看着和其他宫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张灯结彩,到处挂着红绸,看着就十分热闹。

直到进了怡和殿,才被深深地给镇住了。

这特么是惠妃的寝宫?

金碧辉煌,比昭阳宫不知道要华丽多少。惠妃走到哪儿宫女就捧到哪儿的痰盂藏在角落处,都看得出来镀了层黄金,宜安公主二人虽说都是皇室,也没见过这么奢华的摆设物什。

惠妃独宠,她们一向只是耳闻,如今亲眼见着了,果然看着就非同一般。

“俺地娘,宜安公主好像比以前俺看着的时候又粗了一圈。”看到外人进到宁安宫,舒宜比谢玖还要兴奋。

用舒宜的话说,这哪里是养胎,根本就是个华丽丽的监狱。

谢玖深表赞同,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大过天,别说让她在这黄金监狱里住着,就是让她住进真正的监狱,只要能保证她顺利生下这两个孩子,她也是心甘情愿。

她听说端王妃和宜安公主要来,早早换好了惠妃位的衣裙,谁知左等右等,直到快晌午才终于把人给等到。

如果不是前世知道端王妃八面玲珑,逢人见面三分笑的作风,左右谁也不得罪,是皇室里难得的有好人缘的主儿,谢玖只当她是替太后出口恶气,耍着她玩儿,故意扫她的面子呢。

“让惠妃久等了,适才在太后那里出了点儿小状况,搁耽了些时间,望惠妃不要见怪。”端王妃果然,走进怡和殿一闪而过的震惊过后,转瞬间扯出了一抹笑,脸颊两边各有一个梨窝,笑起来十分甜。

谢玖笑笑,三个各自见礼,才在椅子上坐下。

舒宜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上前绕着端王妃转了两圈,咧到耳根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来,便扭头呲着大板牙五官僵硬地冲谢玖道:

“这丫头身上有很浓的麝香,能致孕妇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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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算计

舒宜的话一出口,.la [棉花糖]

千防万防,连皇后都让皇帝给挡到宁安宫外,众妃送进来的贺礼全让皇帝派人验了一派放到改成库房的金华殿,连怡和殿的门儿都没进。她怎么也没想到端王妃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顶风作案。

“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连个王妃都下这种黑手?你俩有啥利益关系啊?”舒宜唯恐天下不乱,仔细凑到端王妃身前身后一顿猛闻狂嗅,最后指着腰间挂着的荷包洋洋得意地道:“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麝香,加了料的,味道持久,似乎又有黄杜鹃,各种活血的东西凑到一块儿呢。与你每日吃的药丸子里的桑寄生相克,形成滑胎之象。这可是把你给研究的透透的,不弄死你肚子里的肉是不算完啊。”

舒宜的话就像一声闷雷似的在谢玖脑中炸开,端王妃坐在下面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紧紧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当场咬断端王妃的脖子。

如果是后妃算计她,还有情可原,几百个女人争皇帝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这端王妃算什么?

前世皇帝和端王感情亲厚众所周知,皇帝几次改革也是端王力撑,便是偶尔嘴上损损皇帝,实际上端王就是皇帝强有力的后盾,再支持皇帝也没有了。

端王妃不好好和端王一条心,把自家王府后院给收拾干净,把手伸进后\宫算什么?

惠妃时不时地见鬼吓一跳,安春早早就做了提防,时刻关注着惠妃。端王妃没说两句话,她便见惠妃脸上变颜变色,右手紧紧地抚上小\腹,安春便知不好,也顾不得无状。连忙上前俯身在惠妃耳旁问道:

“娘娘肚子不舒服?”

谢玖手捧着肚子,咬牙道:“扶我回里屋。”

安春不敢怠慢,甚至连和端王妃还有宜安公主解释的时间也没有,叫上花真扶着谢玖就走出了正殿。

迈出房门。谢玖就挥开了花真和安春的搀扶,慢慢悠悠地自己走回了房间,安春只觉脑袋一阵晕眩,脚下虚浮。

惠妃是因端王妃和宜安公主来晚而颇有怨言,迷迷糊糊地强撑着才没有睡觉,可也不用这么落人脸面,人家都解释了,别管真假,听听就过,敷衍几句也不迟。何苦闹这么僵,当场把人晾在殿里呢?

一个是太后身边长大的公主,一个是太后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小儿子的正妻,惠妃要不要这么睚眦必报啊?

谢玖的屁股才挨到榻上,安春就轻声问道:“娘娘。可要请御医过来诊治?”

安春是想着,既做戏就做全套,也免得得罪了端王妃,间接让皇帝也不喜,还不如请御医跑一趟,皇帝问起来也好有个交待。谁知道惠妃点点头,不只让去请御医。还要花真将皇帝也给请来。

“你告诉皇上,端王妃的荷包里有致孕妇流产的麝香,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请皇上定夺。”

安春目瞪口呆,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娘娘,你是认真的?”

“是真的。”谢玖郑重其事地道。“你一会儿出去稳住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一定不要让她们离开宁安宫。”她打定主意,就是皇帝为了端王息事宁人,她也要当场揪出端王妃的狐狸尾巴,绝不能让她这么悄无声息地将事掩过去。

她要告诉所有打她孩子主意的人。要伤她的孩子,就要做好鱼死网破的心!

花真听完惠妃的话,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打着哆嗦就一路跑出了宁安宫。

“娘娘,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安春脸色整肃,声音低沉地问道。她知道惠妃身边有些个手眼通天的鬼魂,是以对她突然这般精通医学丝毫不以为忤。就是现在的惠妃捧着个大肚子,开始讲起天文历法来,她也可以变不改色心不跳了。

谢玖摆手,“你先去派个人把沈御医请来,再去殿内招呼公主和王妃。”

“娘娘放心,奴婢晓得怎么做。”安春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眼底一片阴郁。走出房间,素锦正守在门外,素锦前一眼还见她一脸冰霜,一眨眼睛,安春一张俏脸带着两分浅笑,三分歉意。

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神色大步走回殿内,面对着公主和王妃两位贵人。

“我家娘娘身体虚弱,大概是坐的久了,肚子突然不舒服。皇上亲口下的命令,但凡一点儿难受都得报到御医那儿,娘娘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让奴婢带她致歉,待歇息片刻,再亲自向二位殿下请罪。”安春柔柔的笑着,眼底满是歉意。

才进宁安宫没讲两句话,惠妃便面色大变,连句话都没交待径自就将她二人晾在殿内,不管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宜安公主,还是长袖善舞的端王妃,谁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如果不是惠妃怀了身子,当时是捧着个肚子出去的,她二人早甩袖子走人了。

如今听了安春的解释,也只当是她们让惠妃空等了几个时辰,惠妃心中不满,纯粹想找回场面,也要晾上她们一阵。

宜安公主皱了皱眉,“请罪便不必了,既然惠妃身体不适,我们也就不打扰,先告辞了。”说着,便站起身,向端王妃使了个眼色。

太后说的话果然不是忽悠她们,纯粹看不惯惠妃往她身上泼脏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惠妃得是多张狂,一个不满就甩脸子把公主和王妃一次性得罪个齐全?

便是她非太后嫡女,也好歹是个公主,而端王是皇帝唯一嫡亲兄弟,她是肚子里的羊水进了脑子,才做得出这种蠢事。

“我家娘娘因是怀着双胞,御医也一早说明有滑胎的危险,所以娘娘一向小心,不敢大意,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娘娘都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派人去请了御医,御医过来看看。娘娘也就安心了。”

安春叹道:“公主殿下千万别多心,惠妃十分过意不去,千叮万嘱奴婢一定留下两位殿下。您二位有心来看惠妃,本是乘兴而来。若是败兴而去,别说我家娘娘内疚,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定会遗憾。”

端王妃虽也不喜惠妃这为人做事的方法,但听安春一句一个惠妃,两句一个皇帝,到底顾念着宠惠妃宠的没边儿的皇帝,生生忍下了这口气,不想闹大了收场,便反过来劝宜安公主:

“我们再坐上片刻吧,如果一会儿惠妃身子还是不大舒服。我们也就不多打扰。”

宜安公主哐当坐进椅子上,椅腿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安春轻施一礼,不过片刻,便在宫女端上来果盘糕点,沏上了蒙顶甘露。

呷了口热茶。宜安公主心气儿多少顺了一些。

花真一路狂奔到了含章殿,连肠子几乎都扯断了,秀发凌乱,脸色灰败,气喘吁吁的连句整话也说不清。

惠妃整日间出入含章殿,最常带着的便是花真和安春,含章殿宫女太监包括守卫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花真的。一见是她这么狼狈地一路跑过来,也都看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往日帝妃传的那些个情信书画。

于是,小太监便传到了连书,连书急急忙忙跑出来,花真咬牙什么话也不说,就要直接面圣。

连书脸色顿时就和花真一个色儿了。心知肚明是顶破了天的大事儿,也不敢耽搁,一路传到高洪书那儿。

此时后厢里皇帝正和端王下着象棋,端王连赢三把,美的不亦乐乎。让一张胖脸挤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反观皇帝拧着眉,眼睛差一点儿乎到棋盘上。高洪书站在皇帝身旁,一抬眼就看见连书急的火烧眉火似的可着劲儿的冲他招手。

高洪书悄无声息地就出了门口,连书迫不及待地将花真的事儿一说,高洪书脸色也是一变。

皇帝拿惠妃当眼珠子似的,在宁安宫那里就没有小声儿,惠妃干呕一声,皇帝那脸就直抽抽,别说现在是和端王下棋闲玩儿,就是在早朝,他也不敢有半点儿耽搁,转身进屋就跟禀了皇帝。

果然,皇帝一听,眉毛当场拧成了个疙瘩。

“赶紧带花真进来。”

高洪书一溜小碎步就走了出去。

端王笑嘻嘻地道:“以前就说要请惠妃喝酒,听她讲讲鬼故事。如今她怀着皇嗣,就更喝不得了,明年我再回京,皇兄可得把时间空出来,也让我见见这小嫂子不是?”

顾宜芳勉强一笑,张张嘴,没想出说辞。

端王眉毛一挑,看出皇帝心不在正焉,也就没再逗闲磕儿。

花真惨白的一张脸进了屋,扑通就跪到了地上。“陛下,娘娘请您务必去一趟宁安宫。”

顾宜芳腾地站起身,脸色阴沉似水,抬脚就要走,“发生什么事?”

花真不认识端王,可也知道惠妃让传的话,不能随便让其他人听到,皇帝虽问了,她仍是咬着牙不敢说。

顾宜芳突地顿住脚,“惠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真额间直冒冷汗,她是有几个脑袋,敢和皇帝说是他嫡亲弟\弟的妻子要把惠妃的胎给落了?

“陛下……您快去吧。”

现在不只顾宜芳,端王和高洪书也都察觉出不对劲来。

“说!”顾宜芳怒吼。

花真吓的一激灵,脸上都没了血色,仍咬牙硬\挺。“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端王慢慢站起身,“大概是臣弟在,这宫女不方便说,臣弟先行退下。”

顾宜芳轻轻点头。直到听到关门声,花真才长舒一口气,颤巍巍地道:“端王妃身上有麝香,惠妃不知如何是好,希望陛下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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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事发

高洪书好悬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处没呛死他,怪道皇帝暴怒,花真几乎吓的一翻白眼晕过去也没敢吐露半个字。(.la 棉花糖)皇嗣可是天大的事儿,就跟皇帝心窝子似的半点儿戳不得,偏如今扯上了端王妃。

皇帝不管表面多么温文尔雅,内心可是越发掩饰不住的黄暴,谁在他那小本本里记上一笔,都落不着好。

皇帝登基初时隐忍,可大都憋着劲儿还回去了,唯独一个能把皇帝给噎没了词儿,气的鼓鼓的,却还不被惦念着找后帐的,就是端王了。

如今偏偏这事儿就和端王扯上关系。

端王妃想弄掉皇帝的子嗣,她这到底是想干啥?这么大的事如果没有得到端王的允许,她也敢?

高洪书心如鼓擂,偷眼看了看皇帝,那是一张这么多年就不曾见到过的黑脸,比锅底灰还黑,比千年冰川还冷。顿时,他身上的寒颤一个接一个,从心里往外犯凉。

顾宜芳急红了眼,咬牙道:“惠妃是这么说的?”

花真眼珠一下子几乎瞪出眼眶,“奴、奴奴婢不敢胡乱攀诬。”

她从宁安宫一路跑到含章殿,搞的她急子跟冒烟似的,小腿转筋,皇帝就拿这句话来侮辱她的智商吗?是真是假,皇帝和惠妃见面一对不就知道了,当她是自己作死,没事调理皇帝玩儿?

顾宜芳呼吸一窒,甩袖子就出了门,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待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下了含章殿的台阶,端王就在下面微微扬头看他,午后的阳光耀眼,端王被刺的睁不开眼睛,迷成了一条缝。

“皇兄――”

“随朕去宁安宫。”顾宜芳打断他,快步下了台阶。

端王一怔。旋即拧着眉跟在皇帝后面坐着软轿到了宁安宫。

安春在宁安宫好吃好喝招待端王妃和宜安公主,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宜安公主就着糕点喝着香茗吃了个七八分饱,正想着让宫女再给加些茶,便觉端王妃轻轻用脚尖碰了她的脚一下。

宜安公主一抬头。正对上端王妃的眼神示意走人。

当时,她就咳了一嗓子,腾地站起身,只见旁边的端王妃衣袖微动,赶情带起了一股不小的风。

“好了,就让惠妃好好养伤吧,我们也不是整日无事的人,待会儿出宫还有事要办。”宜安公主不冷不热地撂这么一句,便要往外走。

宜安公主自小在太后那种强势的人身边长大,性格早磨的圆润和软。虽然驸马有些不大让她省心,但她是一门心思与驸马关起门来过小日子,至于那些个皇家钦宴她向来是能免则免。

端王妃和她不同,最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宜安公主喜欢和端王妃同进同出。凡事有个人拿主意做场面,而端王妃喜欢和宜安公主一块儿,则主要是这宜安堂堂一个公主,年纪又比她还长,却偏事事听她的,领她出去根本是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意思,而且也敢说些她不便说的话。

于是两人各取所需。越发投契。

端王妃看向安春,在安春正有意图开口的当口,她突然道:“公主和我不过是过来看看惠妃,她既身体不适,我们坐在这里等下去,惠妃不是更着急吗?来日方常。我们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不管惠妃是不是有意晾她们,还是真的身体不适,她们坐了这许久,也算够给惠妃脸面了。

难道还真让惠妃晾她们一下午,报复她们让她等的时间?

“王妃。御医才来了,想来惠妃――”安春话还没说完,便听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宫里回荡:

“皇上驾到。”

端王妃没有错过安春忽然安心的眼神,心头陡地一颤。

片刻,便见众人拥着皇帝而入,端王妃跪地恭迎,只见明黄色的衣摆自她面前快步走过,支言片语也没有留下,便穿过内殿,直奔后厢。皇帝没有发话,她们只能跪在原地。

这个时候,根本什么也不用说,端王妃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惠妃的大宫女极力留下她们,过了没多久皇帝就突然赶到了宁安宫……

端王妃一阵头皮发麻,小阴风可着劲儿地往脖子里钻,吹出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高洪书本想随侍皇帝,谁知让皇帝一个眼神留在了内殿,他就站在上位旁,用眼角的光扫了端王那大面饼一样的脸黑成一团,几乎可以和皇帝媲美,满身的肥肉挤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望向下方的王妃,额头肉一抽一抽的。

联想惠妃派到含章殿那张灰败的脸,咬紧牙关在他面前就是半个句也不露,端王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若只是小打小闹,和惠妃闹的不愉快,仗着他这个皇帝嫡亲弟\弟的名号,惠妃就是再受宠也不敢直接叫皇帝过来主持公道。惠妃之所以那么理直气壮,绝对是与皇嗣有关。

王妃今日进宫,他早就知道,因皇帝几次三番提起惠妃那些个遇鬼的事,他听的十分有趣,便主动提点王妃结交惠妃。

倒没有什么拉拢巴结的意思,他本身就是天之骄子,皇帝的亲弟\弟,只要他不想着犯上作乱,搅进皇帝的禁区,他就永远是地位尊崇的端王爷。他不过是想着女子之间好说话,若真是意气相投,没准能在惠妃嘴里打探出什么更好玩儿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事。

结果好么,头一次见面不但没有一见如故,反而把皇帝气个好歹。

皇帝是他亲哥,自小就知道让着他,嘴上净吃些闷亏,可疼他却是实打实的。便是当了皇帝,他也去就藩远离京师,两人的感情丝毫没有因距离冲淡,反而每年难得见上一面,感情越发深厚。

他二人无话不谈,哪个朝臣让人憋屈,哪个又有小动作,皇帝有一半时间是在吐槽那些个不省心的大臣,剩下能有一半时间聊些日常,三五句就离不开惠妃。七八句就开始回味,再聊一会儿,就直接甩开他这个难得进宫的弟\弟,自己跑宁安宫抱美人了。

皇帝宠惠妃宠成了习惯,宠出了真心,端王看得清楚。

可如今,这算什么事!

端王面色几变,也不叫王妃起。

端王妃态度恭谨,对着皇帝有着根深蒂固的畏惧,连平日端王说了句顶撞皇帝的话,她回府都能失眠小半宿,这回没得着皇帝的话,她自然是连脸也不敢抬的。可宜安公主不同,她原在宫里循规蹈矩惯了,出了宫就出同脱了缰的野马,再没有了没出嫁时的那份时时陪小心。

宜安公主跪的久了,膝盖就有些疼,心想着不管怎样皇帝对她还算不错,名义上还是做的很好的弟\弟,却不知今儿怎么就把她们晾这儿,自己却后面找惠妃了。

上方坐着一个人,她知道,可是想不出来是谁,便微微抬脸招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顿时眼睛睁在,颤巍巍地问:“端王,你怎么不知会一声,吓了我一跳。”

端王妃跪的时间越长,越是心惊肉跳,耳边听宜安公主不大不小的一声惊呼,连忙抬起脸。

一张秀丽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便是不知根底,也被皇帝这架式给吓着了。

“王爷……”她求救的目光望向阴着一张脸的端王,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端王冷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想问她呢。

枉她自诩八面玲珑,每年回一次京师就能摸清各世家大族的脉,偏偏该交的不结交,净往皇帝心窝子里杵。

宜安公主后知后觉地道:“皇上呢?他就把我们晾这儿了,就因为我们在太后那儿坐的时间长了,他帮惠妃出气,就让我们跪这儿?”她抬脸看向上位旁低眉敛眉,浑身散发着‘我不存在’气息的高洪书。

“是惠妃去找皇上来的?”

高洪书一咽,“回殿下,是的。”

宜安公主皱了皱眉,还待再问,只见皇帝一身明黄的朝服,俊脸上蒙了层霜似的,眼珠子里都渗着股幽冷阴森的气息,她的话还没出口就在嗓子里滚了一圈,又咽回了肚了里。

皇帝是比她年纪小,架不住几年在高位上磨练了这么个骇人的气场,瞪瞪眼珠子,她都觉得浑身肝颤。

顾宜芳确认了谢玖的身子没有大碍,便带着御医回了内殿,走到上位坐下。

“把端王妃腰上的荷包拿给御医。”皇帝吩咐高洪书。

一听皇帝指名道姓,直指物件,端王的脸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心里的想法,似乎是成真了。

端王妃闻言,脸色惨白,不待高洪书上前,便解下了荷包,毕恭毕敬地交到了高洪书手里。高洪书微微点头示意,直接送到御医处。之后,很长时间殿内没有任何交谈,气氛压抑到高洪书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沈御医手上一阵忙活,汗珠子一层一层往外冒,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越发红润。

荷包经他手剪开,挨着个儿闻验。

“回陛下,荷包里有麝香和黄杜鹃。”沈御医咽了口水,艰难地道:“以及不下四种易致孕妇滑胎的植物花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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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追查到底

沈御医想死。[.la 超多好]

他就是让郑御医给卖了,推到惠妃这里养胎。想他出身寒门,爬到太医院御医的位置都算祖上积德,冒了青烟,已经顶天了。他没那种光耀门楣,一定要出人投地的抱负,就想着安稳地吃着朝廷俸禄,给皇家治个头疼脑热,打嗝放屁,诸如此类的小病,混到老死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是多么平凡而伟大的梦想啊,就那惠妃这么宝贝的肚子给破坏摧毁个干净。

端王妃算计惠妃,这等皇家秘闻等大燕朝亡了他再听不迟。他这身临其境,分分钟皇帝灭口的下场,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不过是片刻间,沈御医已经骂遍了郑御医十八代祖宗,一一问候,无一落下。如果不是他秘制的保胎丸日日顶着,惠妃若在怀孕之初闻到,只要远远的味道传过来,依这强烈的药性,板上钉钉滑胎没跑。

沈御医无精打采,一脸屎色。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跪着的两人脸色比他还要难看,端王妃更是大惊失色,一下子瘫坐在地,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眼神乞求地望向端王。

“我没有,臣妾没有放这些,”端王妃不自觉地摇头,脸色惨白。“陛下,王爷……”

惠妃根本没有靠进她,连那阻止她们离开宁安宫的宫女都不曾近过身,那挂在腰间的荷包不可能是惠妃差人换掉,只为了诬陷她的。她这荷包是她屋子里贴身侍女所做,在她身边已经服侍了两年,手脚一向干净,不是趋炎附势之辈。

宜安公主直愣愣地望向端王妃,脖子后面一个劲儿的冒凉气。

历来皇位之争,血腥残酷,不择手段。

皇帝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妃子怀了身孕。端王妃就迫不及待地拉她进宫,明面上说是打好交道,免得中秋节时进宫饮宴忙成一团,冷落了宁安宫。宜安公主信她。才陪着她,谁知就把她给陪到这步田地。

冲着皇帝的子嗣下手,反而端王的孩子一个一个往外蹦,仔细想想,端王妃打的什么主意,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

可,是不难猜,却恐怖啊。

宜安公主一顿脑补,顿时这皇宫处处是阴谋,一步踏错。就要小命不保。

如果公主是个官位,她宁愿辞去不做,和她家驸马跑个山沟沟里守着几箱金条种地过活。

端王妃已经没有多余精力管那个默默移开肥胖身体的宜安公主,她家王爷不为她出头,在皇帝那儿。她根本是百口莫辩。

顾宜芳脸上阴晴不定,冲高洪书挥了挥手,“把公主和王妃带来的贺仪给御医搬过去验。”

此事关系重大,皇帝早把不相干的众宫人挡在门外,是以左一趟右一趟的体力活只能是高洪书亲自下手。高洪书心里不乐意,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他太清楚皇帝了,此刻就跟个炮仗似的。谁点炸谁。

“端王,你怎么看?”顾宜芳沉默良久,才抬脸看向难得一本正经的端王。

端王阴沉着一张胖脸,双下颌紧凑地挤在一起,眼底满是无奈。

“臣弟建议,追查到底。以绝后患。”

直到这一刻,端王才真正体会到了他的兄长是掌握着无数人生死杀戮的皇帝。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包括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端王妃,他的弟媳。

他和王妃成亲四年。住到一块儿的时间加在一起不到半年,他甩手将后宅交给她打理,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称职的王妃。

但他并不真正了解她,让他站起来拍着胸脯跟皇帝保证,押上性命保证王妃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做不出。

皇帝带他到宁安宫,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底还是相信他不会指使王妃做出这种事。可他并不完全相信王妃,他不可能仗着兄长的相信,而罔顾事实,心安理得地为王妃开脱。

端王妃一听端王的话,眼底那点光亮算是彻底的熄灭,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会相信端王一句话皇帝就真能放过她,可她嫁给端王四年,端王连句话也不愿为她说,直到今日她才算彻底清醒。

顾宜芳仍是阴沉着一张脸,大掌握着椅子扶手,不知有没有将端王的话听进去,视线落在端王妃惨白的脸上,又划向宜安公主警惕地与端王妃保持距离的谨慎眼神。

高洪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就看到沈御医颤巍巍地举起手示意。

“陛下,沈御医好了。”

顾宜芳望过去,沈御医双\腿打着哆嗦移了上前,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道:“那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和金镶玉嵌的铜镜都浸着相思子的毒,连装着首饰的檀香木盒也浸了毒。”

“皇弟,这真的和我无关,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宜安公主顿时嗷地一嗓子,吓的跪在他身边的御医一个激灵,几乎没晕过去。

大金镯子是端王妃送的一副头面金饰里的其中一个,金镶玉嵌的铜镜可是她送的。

和惠妃这条线没拉到关系不说,还生生被扣上了毒害皇嗣的罪名。可真是鱼没抓住,倒惹了一身的腥气,倒霉也没这么个倒法的。

“那个铜镜我才买来两天,都还没看明白呢,那毒真和我无关啊,我和惠妃无仇无怨的,又怀着皇嗣,我、我我不至于的。”宜安公主忽地眼睛一亮,“我和大长公主一起去买的,她能给我做证,真和我没关系!”

端王妃前几天才来找她商量要结交惠妃,到宁安宫看看。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该送什么礼好,毕竟惠妃怀着身子,有很多忌讳,尽量着身的东西她都不想送。大长公主蹿门子,便给她出主意,第一次结交礼物既贵重拿得出手,也要新颖,让人觉得用了心。

宜安公主一听很有道理,便和大长公主一道去了个金铺,一眼她就相中了这个铜镜。

说是铜镜,包金镶玉的,几乎闪瞎了她那双眼。

如果不是惠妃怀着身子还把皇帝把在身边,这般的心机手段,换二一个人,宜安公主还真是舍不得出手,就自己留下了。

早知道会是这种下场,还不如留自己手里。

宜安忽然激灵打个寒颤,送皇宫里皇帝能找人验出有毒,她捧在手里一辈子也想不出来验这个,估计过不了几年就莫名其妙被毒死了也不一定。

“是金玉堂卖的,皇弟,你派人去找他们!这帮混蛋敢在卖出的货物上涂毒药,是想害死多少人!?”宜安公主骂完,一脸狰狞顿时调转画风,变成可怜兮兮的一张胖脸。

“皇弟,你相信我,真的和我无关啊,我从不害人的,更何况是你那么宠达的妃子,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呀!”

高洪书暗暗挑高了大拇指,不愧是久浸在宫里练出来的瞬间变脸技巧,多少年了还未生疏,也不知道嫁到驸马家,驸马见没见识过,镇没镇住他。

所谓的皇家威仪,不是动动嘴皮子说说而已,可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

顾宜芳听到相思子的时候右眼皮就是一跳,待到一听大长公主的名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大长公主这是消停没几天,又开始四处蹦达了。居然换汤不换药,宫里制造顺不进有毒的东西,就在宫外的皇亲国戚身上使劲,利用他们与宫里贵人相互送礼的由头,还拿出以前的招数来。

他不明白大长公主怎么就和皇嗣对上了,一个一个的杀,还不如直接弄死他这个皇帝更省事。

顾宜芳眼皮跳的他心烦气躁,顺手抓起热烫的茶盏就往要砸出去,谁知他一着手才知道烫手,轻轻一歪那热水就直接倒在了他的手上,顺着手腕流进了袖口。

高洪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在瞬间发生,皇帝又羞又臊,手上又疼,那张脸在恼羞成怒之下扭曲变形的简直让人不忍卒睹。

他不禁默默地骂了一声‘活该’。

皇帝长年摔杯子摔出习惯来了,终于长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受到了杯子毫不留情的打击报复。

他暗地里都等了几年的画面,终于还是让他看着了!

高洪书顿时鼻孔扩大,嘴角抿的严严的,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喷了出去,正撞枪口上让皇帝给一巴掌乎死。

他一把掏出锦帕,抓住皇帝的手就开始擦,那白\皙的手背烫的发红,锦帕一碰就更疼。

顾宜芳啧地一声,狠狠地瞪了高洪书一眼,“你眼睛给朕看清楚点儿。”

“是。”高洪书心里美滋滋的,你丫手不欠点儿,也就不会招这无妄之灾了不是?

端王让皇帝整这一出,心里怪不落忍的。看着那茶盏里的水该是挺烫的,皇帝气成那样,抓着杯子分明是要往外扔的架式。砸谁?让皇帝吓的堆到地上,脸色惨白惨白的宜安公主,还是他家一脸绝望恐惧的王妃?

他家王妃虽不算绝世的美人,也是一张秀丽的漂亮脸蛋,若让那热水一烫还能看吗?

心里想着,脸上就带出几分不满。“皇兄,咱查案是查案,有专门的人,可不带你这样动私刑的啊。你泼手上都觉得烫,万一落脸上了,那还不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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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烂事儿

顾宜芳手背烫的一片红,看着都觉得心肝疼,一听端王这话,满肚子的火腾地直冲上脑。

惠妃有了身子,本就有着滑胎的危险,整日躺榻上养着,什么好吃的都吃不进去,只靠补胎丸和各种补药顶着。他生怕一个风吹草动就伤到了她那肚子,一早下令后妃老实在自己宫里趴着,少上宁安宫晃悠存在感,连一向喜欢往下赏东西的皇后,这回都甩手不管,连派人来问一声都没有,就怕惹了一身腥。

他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端王妃和宜安公主走进宁安宫,谁知道就是好像整出这么一出大戏。

退一万步,那毒也好,闻了让人落胎的荷包都是大长公主背后使的手段,端王妃既知道惠妃这一胎对皇帝的意义,难道不应该在进宫前就慎重地反复检查几遍,确保不会造成对惠妃任何的伤害?

端王说要追查到底,皇帝其实是很满意这个态度的,谁知没一会儿就变了脸。

端王妃应该庆幸他嫁的是端王,如果她是他的妃子,敢整这么一出,不敢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能把她皮给扒下来。

“水还没烫到端王妃身上,你就知道心疼护着,惠妃可是差点儿让她给累的落了胎。”顾宜芳脸上满是阴郁不满之色,浓眉挤成结,冷声道:“朕告诉你,这事儿不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不算完,有一个算一个,就像你说的追查到底,别以为沾着皇亲国戚,朕就不敢办。”

端王妃弄出这一出,本就难免有心人多想,端王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是存着小心,可皇帝这话说的是没错。端王也是这个意思,但听进耳里就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陛下也不用觉得难办,臣弟说了追查到底,事儿是王妃弄出来的。牵着臣弟,按规矩臣妾也走一趟宗人府不就得了,大不了三司会审,也得还臣弟一个清白。”端王拧着脖子,胖脸露出决绝之色,一拍扶手想站起来叫板,不料刚才坐的太实诚,肉都夹到了空扶手的空隙,一站没站起来,气势就弱了下去。

顾宜芳看到这一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就哧地一声笑。

“你也不用在这儿跟朕嘴硬,朕可没哪句话说牵着你。你那王妃看着一脸的精明,办的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合该她受些教训。”

端王哼了一声。“陛下的眼光臣弟可不敢苟同,端王妃还精明?分明就是个傻缺,净个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偏她自命不凡,总觉得高人家一筹,这一次她让算计也是好事,让她长长记性。别总高贵冷艳似的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

顿了顿,他挑高了眉毛冷笑,“当初皇兄不是还说惠妃也是一脸精明,说话办事很会拿捏分寸?不到一个月你就改口,又说惠妃说不出来哪儿傻,总透着股子傻瓜强装聪明人的气质?现在这才多久。又改口说惠妃就是个真性情的,一时三变,皇兄你还真相信自己的眼光?”

顾宜芳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出不来,脸色胀的通红。

“难道当初不是你和朕说的你家王妃是个精明的,是朕冤枉了你不成?!”

端王皱眉。一脸难以置信。“那是几年前的话?”

“你别管几年前的话,是你亲口说的总没错。”顾宜芳斜睨着大眼睛,眼神充满不屑,他是早看出这端王妃就是个蠢的,奈何自家弟\弟拿她当个宝儿似的夸赞,他才勉强接受关于端王妃的评价。“朕又没见过她几次,看她办的那些事,怎么可能看出她精明?还不是你一次次夸她,朕才当了真。今日才知,不只端王妃信不过,连你――朕对你保留评价。”

高洪书几乎没笑折肚肠。

亏他提心吊胆地以为这哥俩好今日就因为端王妃撕破脸面,陷入了兄弟相残的历史大撕杀中。

谁知吵着吵着就从阴谋针对惠妃,变成了讨伐对方看人的眼光。

他能说皇帝眼光固然不好,端王的眼光也没强到哪里去吗?这俩货的眼光都是随着心情改变,看顺眼的时候就是各种光环缭绕,圣洁的跟庙里供奉的神仙一样,只要入不了他们的眼,就是圣人到了他们跟前也落不着半点儿好。

谁也别说谁,都不是什么好货善茬。

其实不只高洪书傻眼,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也从方才的惊愕恐惧,瞬间变成极度的惊愕恐惧。

皇帝和端王这是个什么意思?

是翻脸的节奏?

还是翻脸的节奏呢?

端王妃极度失望过后,对于端王迟来的维护一时间五味杂陈,有股说不出的酸涩。可是还不等她回过神,就听见皇帝哥俩儿互相指责对方的眼光,端王对自己的一番评价,顿时让她有种如遭雷击的畅快\感。

被一个她认为根本没有眼光的人评价成这样,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几年前我才多大,你也信。”端王喃喃道。

顾宜芳左一眼右一眼地瞄着烫的发红的手背,不耐烦地发出啧啧声。

“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你们还有何话说?”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陛下明鉴。”

“朕若是一口决断,也只怕你们心里不服,既然你们都觉得问心无愧,那就让宗人府来还你们一个公道好了。高洪书,送王妃和公主去宗人府。”顾宜芳淡淡地吩咐。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皇帝的各种情绪不嫌转换太快,他们这班凡人接受无能吗?

刚才还和端王嬉笑怒骂的,转脸还就认真追究起来,没半点儿通融余地。

宜安公主第一反应是一顿嚎哭,“唉哟,这真和我无关呀,皇弟――陛下,你英明,你再想想,我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做这种自绝于列祖列宗的事,你的子嗣本就少,还就只和惠妃一个腻歪在一起,就更少,我怎么毒害皇嗣?我就是死了,也是冤死的。”

顾宜芳头疼欲裂,“皇姐,你闭嘴,吵的朕头疼。”

宜安公主咬紧牙关,喉咙处的一口老血才没直接喷皇帝脸上。

她堂堂皇家公主,以这么阴毒的名义在宗人府过一圈,她在外的名声还有个好吗?不只名声,如果真摆脱不了嫌疑,毒害皇嗣都是个死罪,她都快憋屈死了,皇帝居然还嫌她叫屈的声音吵着他,他还有心吗?有吗?!

“皇兄是不会冤枉皇姐你的,你实话实说,是怎么回事,就和宗人府怎么说就好了。”端王一派轻松。

宜安公主怒瞪,敢情不是他进宗人府!

高洪书缩着脖子避免成为炮灰,皇帝是什么心思,他想不明白,端王左摇右摆,一会儿向着皇帝,一会儿向着自家媳妇,他更加是有看没有懂。可是端王和宜安公主那样健硕的身体,宽阔的脸盘,真真是有点儿连相,说他们才是嫡亲姐弟都有人信。

端王妃脸色惨白,只觉耳中嗡嗡作响,方才想的与端王成婚后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化作了灰飞,瞬间消散。

刚才还一副维护她到底的样子,现在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

现在证据确凿,如果不是事关宜安公主,牵扯皇室丑闻,她悄无声息地在端王府被病故都有可能。可是,她的夫君要不要这么无动于衷,比处置他个随身的小妾都还更不在意?

“可是,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端王语带保留。

顾宜芳只觉手背上烫的那块儿热辣辣的疼,没好气儿地道:“难不成还让她们过完中秋节再去宗人府?她们是犯了案,你当是让她们参加旅游一番,要挑个吉时?”

他忽然转了话题:“沈御医,你药箱子里可带着烫伤的药?”

沈御医头皮一抽,不过是让晾了一会儿的茶水烫了下手,要不要这么娇气还要用药涂抹啊?他心里腹诽,脸上却半点儿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毕恭毕敬地道:“微臣这就派人去给陛下取来。”

“用凉水冲冲就行了,还抹什么药?”端王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皇帝,“皇兄,你这么多年,娇气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高洪书怒赞,端王发出的是人民的心声。

他进宫十几年,也没少服侍别的主子,连宫妃里都没皇帝这么娇气,毛病这么多的了。手抬高了他都嫌酸,梳头掉根头发他都呲半天牙,这还特么是个男人?还是个皇帝?

话说回来,这也就是皇帝,这么能作,又娇气,还间歇性发神经病,换二一种身份,分分钟让人弄死。

“王爷……”端王妃颤巍巍地声音轻唤道,她跪在地上,腿都有些麻木,脸上泪水冲着她抹的脂粉一道一道的痕迹,颇为狼狈。“你就没什么话要对妾身说吗?”

端王看着怪可怜见的,一身的肥肉转了两圈,才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

“你没做什么事儿,就不用害怕,实话实说,等本王亲自去宗人府接你回王府,咱转脸儿就回封地,不跟京师这儿凑热闹了,烂事儿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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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肃杀

高洪书无论过去多少年,心里头的偶像永远是端王排在第一位。

只有端王敢于直面皇帝惨淡的人生,一刀直捅心窝子,皇帝不爱听什么就能说出什么,丝毫不讲兄弟情面,皇帝脸面,打脸打的啪啪作响,毫不手软,刺皇帝刺的针针见血。

顾宜芳脸色几变,最后还是看在端王妃都让他关宗人府去了,就让让端王嘴皮子上的逞能。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端王说的其他就是心里话。

他感慨人生,他真心相待的也就这俩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白眼狼,没良心,说话净戳他心窝子?

太后那是他亲娘,就是胳膊肘往外,分不清亲疏远近,可着劲儿地倒贴张氏,他也不能当真说她娘什么不好的话,可是他这亲弟\弟,模样身形没随太后,性格倒随了七八分。

端王这几句话说完,端王妃也是醉了。她完全不明白端王的意思,这是说她不会有事,他会全力保住她,还就是一个假设,假设她真没做什么,他们就回封地?

“王爷。”端王妃痴痴地望向那张肥胖的脸,眼神写着:你到底说的是啥意思?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坐牢了,他就不能给个准话,让她明明白白地到底是个死还是活啊?

端王轻轻眯起了眼,他家王妃不知是本来就傻,还是让皇帝给吓的,脑袋是彻底不会转了,连他俩在被窝里说的那些个话都不记得了?看不出来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

端王妃认真地辨别端王的嘴形,分明是个‘哭’字。

宜安公主推推端王妃,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皇弟是叫你哭。”

端王夫妇顿时一脑门子黑线,特么太没默契了。

“你放心,只要你没做过,就不会有人冤枉你。”端王扶端王妃起身,端王妃因跪的久了,起来时一个踉跄就扎进了端王怀里。她手撑着他的前胸,软软的,比她还大。

“往大长公主身上推。”端王在她耳边极低的声音道。

她一怔,然后恍然。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端王叹了口气,拍拍端王妃的胳膊,眼神泛着柔光。

事实证明,他家王妃不是个搞阴谋诡计的好料,连别人话里的意思都不会琢磨,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原本他还想着就着她哭,他扶她起来时嘱咐她一句,顺理成章,也不突兀。

谁知端王妃也看出来了,刚才还哗哗地流眼泪。现在就是挤不出个半个金豆,只知道傻愣愣地盯着他。

他是硬着头皮扶她起来,挤出这么一句话,否则他看今天这架式,真怕她让人一吓。脑袋一迷糊就让人套圈里头了。

皇帝与他无话不谈,自然清楚大长公主私下动作频频,连柳妃的毒害皇嗣,弑君案都没少了大长公主掺在里头的痕迹。所以当宜安公主当场喊出大长公主的名号后,皇帝一反先前缓和的姿态一查到底,他就明白皇帝的意图。

皇帝迟早会割掉大长公主这块毒瘤,他只怕现在操之过早。以致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高洪书,传朕旨意着拱卫司指挥使万钟协同办理此案。”顾宜芳挥手,手背疼的他一呲牙,“都给朕散了吧,这都是一堆什么烂事儿。”

“皇弟――”宜安公主一声嚎叫。只见皇帝抬脚就走回了后厢,没理她这茬,她又将头转向面色忧郁的端王。“皇弟,皇上这次是不是当真恼了?你帮我劝劝,这事儿真不赖我。”

端王板着一张脸。“你们明知皇上注重惠妃,居然进宫前没有仔细检查一番。你们自己怀了身子,也会这么大意吗?皇姐,王妃嫁给我四年,大多时间都是在封地,很少在宫里走动,她不动着了算计尚说得过去,你在宫里多少年?才嫁出去多久,就这么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应该庆幸没有伤到惠妃身上这胎,否则皇上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la 棉花糖)”

宜安公主脸色一白,她的确是出宫久了,渐渐变得恣意放纵,也极少出现在宫里,就嫌这些个糟心事儿费脑又费心,稍不小心就不知着了谁的道。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都不知怎么着,脑袋上就被扣了个下毒的罪名。

端王的话,她什么都赞同,可说皇帝这算善罢甘休……皇帝是有多残暴?不是不管皇室成员犯下什么罪都要先交宗人府查证再定行定罪,该杀杀该砍砍,这分明走的是正常程序。

高洪书看这边聊的差不多了,再聊下去真就是闲话家常了,这才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道:“端王若无嘱咐,小的这就要送二位殿下去宗人府了――端王可要同去?”

端王挥手,“本王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劳烦高总管,我这王妃怎么进去的,还得给我怎么样出来,少根头发本王都不会善了。”

高洪书暗咬后槽牙,宗人令是周王顾井保,端王叔叔辈的,连皇帝\都让着几分。端王说的话固然霸气,可和他一个太监总管委实说不着,但凡他能做得了皇室的主,分分钟把他们老顾家的人全抓起来咔嚓,来个太监王朝。

有脾气往周王那儿使,跟他有一文钱关系吗?不愧和皇帝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讨人厌的点都是一样一样的。

“王爷……”

端王的话把高洪书惹了一肚子牢骚,可听到端王妃耳朵里,却是感动到不行,事发到如今,终于说了这么一句人话!

王妃秀眉轻蹙,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睫毛轻轻眨动,就掉下两滴眼泪。“你在外面保重身体,妾身……妾身以后一定听王爷的话。我们快些回衮州封地,京师太可怕了。”

端王感觉全身肉疼,他这王妃该说什么好呢,看着挺精挺灵的一个人,让她哭的时候连一滴都挤不出来,好么,皇帝人家甩袖子走了,不用她演戏了,这眼泪就跟不用钱似的,哗哗地,有什么用啊?

“嗯嗯,你放心,本王心里有数。”端王给高洪书使了个眼色,他可不想在宁安宫来段生离死别的戏码,磨磨蹭蹭的让人看了笑话。

高洪书上前一步,才伸胳膊就一把让宜安公主抱住,那丰满的胸脯就往他手劈上贴,顿时他脸都绿了。可人家宜安公主愣跟没事儿人一样,隔着他直瞅端王,叫道:“那我呢?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好歹是你姐――再不然,你告诉我家驸马一声,我万一死了,你就让他给我殉情,我俩做对鬼夫妻,也不许他找那个什么外室逍遥自在,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殿下,你别急――”高洪书想要拨开宜安公主的胳膊,谁料宜安公主以为他想直接拖着她走,大叫:“我话还没说完呢。”用力一推,就把高洪书推飞,一下子就往端王妃身上撞过去,端王一看不好,伸胳膊一挡,直接把高洪书就给推坐到了地上。

高洪书只觉屁股那块儿骨头嘎嘣一声,疼的他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眼角不由得就震出了一滴泪。

他转身就想往后厢爬,特么的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皇帝平日气再不顺,顶多是语言暴力,也没升级到动手的地步啊。这堆皇亲国戚一个赛一个膘肥体壮,落他们手里不死也是伤残。

端王似乎看清了高洪书的打算,一把将他揪起来,不顾那一脸抽抽,硬是扶到了端王妃身边。

“高总管去完成皇兄交给你的任务吧,我们这该说的都说完了,就不打扰你了。”

就没有人不知道高洪书是皇帝身边一等一得力的人,宜安公主别说现在是待罪之身,便是以往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时候也不敢拿主子的款,向来是礼遇有加。如今见闯了祸,她顿时头脑一片清明,也不巴着端王不放,架起高洪书就往外走。

“王爷――”高洪书被宜安公主拖着往外走,一动股骨头就疼。

这哪里是他押着两位皇亲国戚去宗人府,倒像是他犯了事,这二位一人一边押着他去坐牢。

端王看着此情此景,也不由得笑了。继而一想到将来可能掀起的腥风血雨,又不禁叹了口气,他还得多谢宜安公主那一嗓子嚎出了大长公主,让皇帝集中炮火在大长公主身上。

否则,他哥那小心眼他再了解不过,他真是有几分担心皇帝记在心里,凭地生了龃龉。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闹大,是是非非,全摊开来让皇帝自己判断吧。

高洪书虽让宜安公主架着出了宁安宫,却仍不忘吩咐手下的人收拾了沈御医所验所有的证据一并抬到了宗人府,一直到那些太监把东西搬了个干净,端王才和沈御医离开。

景元三年的中秋节,不同于表面的热闹,内里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端王妃与宜安公主被扭送宗人府,罪名还未传出来,当晚大长公主就被抓进宗人府,一番搜查之后在驸马府搜出与柳妃密谋毒害皇嗣,意图弑君的书信文件,并且与其他皇室成员往来的意图谋朝篡位的信件,其中更牵扯大长公主的入幕之宾朝臣十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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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忧心忡忡

由宜安公主和端王妃被设计陷害惠妃,再到牵扯出背后主谋大长公主,以及那些一大串大长公主交好的名单,这一出皇室丑闻的高\潮一波接一波,.la [棉花糖]他们自然知道皇帝的家丑不是看好玩儿的,分分钟可能牵扯到谋反案里。

毕竟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争相巴结交好的不在少数,没有哪几家大臣没与驸马府走动过的。

万一这个时候皇帝嘴一歪歪,或者万钟笔头子一歪,分分钟将他们拖下那死水泡,永世不得翻身。

大长公主谋反案查的如火如荼,可是丝毫没有妨碍中秋节的宫宴,皇帝在长信宫宴会群臣,太后和皇后则受内外命妇的拜见,不过有别与往年其乐融融的气氛,无论明面上是怎样的喧嚣热闹,都掩盖不住人心浮动,隐约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

谢玖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快刀斩乱麻,借着端王妃这个由头,直接查上了大长公主。

而且人证、物证俱全,证据充分的简直令谢玖不忍直视,说皇帝没在中间插上一小手,她就是有了身子之后脑袋变的再迟钝,也绝不会相信。

前世就有人说,景元帝一手促成了大长公主谋反案,想来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皇帝那样跋扈霸道的性子,明知大长公主有阴谋造反的意图,甚至勾结柳妃来毒害皇嗣,没冲上去自己动手掐死她,都算他理智控制住了情感,否则犯起神经病来,谁也拿他没辄。

只不过,经此一事,惠妃又被吹到了风口浪尖上。

惠妃在宫里小事不断,不是病了就是伤了,梁国夫人也只能在宫外干巴巴地瞪眼瞅着。递了两次牌子都让皇帝给挡了,她便不敢再挑战皇帝的耐性。自家女儿再受宠,召见亲人的事也是有定额的,如果不是听到外面乱传。几度宫里都传出了病危的传闻,她也不至于失了方寸。

“你身子还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吗?”梁国夫人紧蹙着眉头,满面忧色,眼巴巴看着面色红润的谢玖,那对眼睛亮闪闪,脸蛋圆润的就好像一把能掐出水来似的。

倒没亏了宠妃的名头,在宫里养的跟个娇娃\娃似的,神采飞扬,哪像她在梁国府成天愁眉苦脸,就怕她让人算计了。再着了人家的道,搞的脸色黯黄,双目无神,眼角的皱纹都成几何数往上涨。

“你长点儿心,别仗着皇上现在宠你。就无法无天,后妃该结交还得结交,可不能一朝得宠,就目下无尘,谁也不放在眼里。皇上的宠爱,那就是水中月镜中花,说没就没。不管多美多有才华的,架不住新鲜劲儿过了,就是再漂亮的花看腻了也没辄。”

中秋节的宫延盛宴是在中午开席,皇帝特下恩旨允梁国夫人在饮宴前到宁安宫与惠妃共叙天伦。

梁国夫人自觉时间不是特别充裕,就把憋了小半年的话可着劲儿往外掏。她在宫外也听说了惠妃的做为,一桩桩一件件。光是听着她都觉得渗得慌,前几天皇后的魇胜一案还好,不到两天时间惠妃就彻底摘清了。

沾上、碰着惠妃的妃嫔,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落着好,现在倒好。连倒着大长公主倒台,外面都能扯上她家阿玖,就是梁国公那么心宽的一个人都惊疑不定,两口子抱着被子琢磨了一整宿。

景元三年,皇帝的一批接一批地处置了多少官员,梁国夫人不清楚,可梁国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连人头数都一个不带差的。

皇帝一边打压皇后,一边打压张妃,朱张两家在外联手,宫里的姑娘几乎没对掐着死了。这也就罢了,快小半年了还是只宠着惠妃,为了捧惠妃几乎差点儿和太后掐起来。

别人不了解谢玖,他们自家父母还不了解吗?

谨慎到刻板的一个人,没有皇帝在后面捣鼓撑腰,她就敢打宫妃,呛皇后?

如今的大燕朝没有一个不知道皇帝宠的是惠妃,朝堂上几番震荡,唯一没受到影响的就是梁国府,不仅没受贬斥,皇帝甚至还在金銮殿上亲口称赞了梁国公的两个在边疆打仗的儿子,尽忠为国,忠心可嘉。

别人听了羡慕嫉妒恨,他听了肝颤。

以前他一直觉得皇帝温文儒雅,宽厚仁和有仁宣帝之风,登基三年他没瞧出来,这几个月他就是耳聋眼瞎也知道皇帝不是个善茬,憋着坏的处理各世家大族呢。

谢家不是百年世家,不过是仗着和太\祖打江山落个国公的名号,也是几起几落,才有了今日。

他就想做个老老实实的臣子,为皇帝尽忠职守,打江山也好,守江山也好,可他不想玩这种政治阴谋,他不是这块料,搅朱维中那老狐狸套里,分分钟弄死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奈何皇帝人小心太大,小狐狸和老狐狸对掐,胜负难分。

可他谢家是吃老顾家的俸禄,吃人嘴软,皇帝拿他磨刀他也得认。

问题是,他不希望自家女儿糊里糊涂卷进去,让皇帝卖了还替皇帝数钱。

梁国夫人忧心忡忡,可架不住谢玖一脸无所谓,聊了小半天,梁国夫人就觉得肝儿疼。

在梁国府里十几年还是个谨慎端方,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进宫才一年多的时间,得宠也不过半年就让皇帝给养废了。好好的性子,便是不得宠,老死宫中也就罢了。怎么就转了画风,十足十的像是外面传说的媚君惑主范儿?

谢玖有了身子,穿着打扮倒是不十分华丽,可住的这怡和殿整个一个金碧辉煌,压昭阳宫一头不止啊。

“娘,我知道你和爹是为我好,可如今不是女儿说了算的。”谢玖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葡萄。“我现在的这么得宠,本来就够招眼的,再不张狂点儿,那些个后妃眨眼间就能扑上来咬死我。在宫里,不是想安守本份,就能守住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凡我往后退一步,就有不知多少人往上赶。”

她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皇帝给了她多少恩宠,反过来来自后妃的敌意就有多大。是她作也好,是皇帝捧的也好,如今她是骑虎难下的架式,她如果拿不下后位桂冠,将来她会死的比任何人都惨。

她顿了顿,才叹道:“您和爹在外面不用担心我,只要尽心孝忠皇帝便可。”

梁国夫人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这日子过的跟踩钢丝有什么分别?一个不小心,或者绳子让谁剪断了,她家姑娘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你为自己打算打算吧。”梁国夫人就差没直说你可长点儿心,别什么都为皇帝着想,皇帝那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往你这憋着什么坏。

谢玖拿起放在旁边浸湿的锦帕擦擦手,脸上带着淡淡的柔光。

梁国夫人愁的脸直抽抽,“我在宫外就听你这胎不大稳啊,吃的好不好?皇上怎么还歇在你这儿……乖女,听娘一句劝,别拢大发了,太紧着皇上,把皇上的心都给紧别人那边儿去。”

谢玖露出尴尬的神色,皇帝这阵子对她好的也让她胆战心惊的,后\宫独宠也罢了,她真心没有想法在孕期还对付个时不时发个情的皇帝,可上次她分宠的想法才露出点儿苗头,皇帝就给她作成那样,她现在大着个肚子,是真没心力再应付那种场面。

再者,后\宫妃嫔一个个急的跟猫挠墙似的不出头,凭什么让她个孕妇主动让位,把小皇帝让给旁人?

姑且不论皇帝各种抽疯泛神经,有他在就没有乱七八糟的鬼出没,她不知道一天天多省心。

“最近我常吃沈御医制的保胎丸,觉着好多了,娘不用担心。”

谢玖避重就轻,梁国夫人也不好一再逼她的口供。她胎像本就不稳,如果真是伤了心神,以致肚子出了问题反而不美。

谢玖虽说身子好多了,但坐久了还是腰酸的厉害,便侧过身靠在软垫上,脸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

梁国夫人便起身去长信宫,离开前留下了一小木匣子产后紧\致皮肤,恢复身形的秘方。“你别起身,好好歇着吧。需要什么就让人传出去,娘给你办。”她按下谢玖的肩膀,快步走出了宁安宫,安春早得了谢玖的吩咐一路护送梁国夫人上了软轿。

谢玖明知素锦是谢家的人,却没用她,反而用了一直在身边服侍的安春,梁国夫人不禁又是一叹。

女儿长大,处处都是自己的主意,她在宫外已经鞭长莫及了。

梁国夫人拉着安春的手好一顿夸,随手便赏了五十两的银票。“惠妃性子倔,你常在旁边伺候,多劝着些。”

安春毕恭毕敬地福礼,脸上摆出恰好到处的笑容。“谢夫人赏。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皇上也真心怜惜娘娘,夫人尽可放心。”她心里一连叹了十八口气,不该梁国夫人担心,该担心的是太后才对,惠妃那个作死的劲儿天天逗皇帝,没把皇帝玩儿坏就谢天谢地了,梁国夫人还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她到底是有多不了解自家闺女的臭德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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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明白

中秋节皇帝大宴群臣,不管大臣们心潮如何澎湃,皇帝坐在龙椅上倒是意气风发,便是刻意提醒自己收敛,那嘴角还是止不住浅浅上扬。

端王妃还关在宗人府,因尚未定罪,便住在单人间,衣食住行比寻常官宦人家还要好。

端王明知道这一切,不出两日皇帝也就放她出来,可在这中秋节的时候,他坐在长信宫里饮酒作乐,歌舞相伴,心里硬生生有股愧疚之意,脸上便带着几分不痛快。

端王是皇帝嫡亲弟\弟,座位也靠近皇帝,他就晃荡着一张面饼似的大脸阴沉沉地喝着酒,眼睛冒着幽冷的目光,连无仇无怨的大臣让他一扫也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皇帝美滋滋地和各王爷大臣喝酒,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微醺,端王更是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酣声如雷。

高洪书着人赶紧将端王给驾到后面的含章殿休息,仪礼司向皇帝奏告宴会结束,众臣跪拜之后,顾宜芳甩着袍袖就要直奔宁安宫。才下了台阶,就见郭嬷嬷早早等在那儿,毕恭毕敬地请他去后殿坐坐。

中秋节按说宴请完大臣,也要和后妃们聚一聚。

在皇帝难得一见的后\宫,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福利,各妃嫔琢磨惠妃一次就怀了俩,皇帝即便再喜欢,也是一朵漂亮的花只能干看,轮也轮到她们了,便都使出了混身的解数,歌舞演奏,十八般舞艺全晾出来了。

前两三个月就开始准备,这要是再入不了皇帝的眼,死的心都有了。

郭嬷嬷见皇帝迷登登想往外走的眼神就忍不住对太后佩服万分,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了解皇帝是个什么德性,赶情是和大臣玩儿完,真就是直奔宁安宫。连后面晃一个脸熟的想法都没有。

“中秋夜,太后还想着和陛下说说话呢。”郭嬷嬷轻声道。

顾宜芳一怔,特么,把自个儿老娘给忘了。

“朕正要去呢。”说完。转了两圈,往后妃宴会的宫殿走去。高洪书赶紧一溜小跑跟了上去,那早早备好的轿子只能让他们干等了。

郭嬷嬷暗地撇了撇嘴,她看得清清楚楚,皇帝的脚步可是南想要出门儿的,看着她了又想起太后那边儿,怪道太后心理不平衡,半夜睡觉都咬牙,有这么个不长心的儿子,也是难免的。

皇帝到时。妃嫔们的表演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此时正是一个妃嫔在弹古琴春江花月夜,琴音流畅,音色动人。可惜皇帝喝蒙了眼,座位又离的太远。根本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儿,他眯着眼看了半天,直把旁边一众妃嫔都给瞅毛了。

长的不知好不好,琴艺却比他家阿玖差远了。

顾宜芳摇摇头,以前他听过楚美人弹过,说不堪入耳有些过,但的确算不得动听。他知道惠妃会弹琴之后。两人花前月下饮酒弹唱,那美景却是历历在目。

“皇上怎么叹气?有烦心事?”张伏慧关切地问。

端王妃的事皇帝早跟太后交了实底儿,过两天也就放出来了,她倒不担心兄弟阎墙。反而大长公主倒台,她比谁都高兴。仗着两位先皇宠爱无法无天,不管是她做太子妃还是皇后。甚至她儿子登基当上皇帝,大长公主都一副看不起她的死德性。

太后以前还认为大长公主是心高气傲,心理变\态,早知道她存着阴谋造反的心思,根本不用等皇帝动手。她分分钟下毒毒死丫的。

“陛下,喝点儿茶解解酒吧。”

朱德音递上一盏温茶,顾宜芳转过头,黑亮的眼睛有几分迷蒙,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皇后。直到她手上微颤,茶水差点儿洒了出来,他才慢悠悠地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旋即放下,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台阶之上,皇帝坐在正中间,太后和皇后分别左右。

皇后稳稳情绪,手指紧紧抠着掌心,如今皇帝有事儿没事去宁安宫,她与皇帝见面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她一次比一次感觉到皇帝对她不耐烦,可惜她却连原因都不清楚。

只因为谢氏那贱婢吗?

下面的宫妃又换了一批,是个跳舞的,衣裙下摆不知贴了什么,闪亮亮的,在殿内亮如白昼的灯光一照几乎闪瞎了顾宜芳那对大眼睛。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本来下面的鼓乐声很大,也不会有人听到,偏偏那宫妃一边跳舞一边向上瞄着皇帝,自然也不会错过皇帝紧紧蹙起的眉头,心头顿时一紧,脚步就错了,然后踩到裙摆,长胳膊一挥就趴到了地上,把旁边伴舞的宫女也给撞倒在地。

顾宜芳忍不住拍巴掌哈哈大笑,“高洪书,赏一百两银子,好好补补她那双笨脚!”

众妃默默地看了看皇帝,看了看欲哭无泪的妃嫔,表示这脸还是不要露的好,这钱还是不要要的好。

皇帝这哪里是叫好呢,是存心要寒碜人啊。

张伏慧一阵头疼,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好不容易见着皇帝就把绝活儿都亮出来,管你是唱歌跳舞,还是眼神勾搭。妃嫔就是要取悦皇帝的,她们搞没搞懂是是取悦,不是让皇帝取笑啊!

“下面的人,你还要跳吗?”顾宜芳笑嘻嘻地问道。

那宫妃一咬牙,反正脸都丢了,没准再跳一次表现的好,反而给皇帝留下好印象。她咬着牙点点头,“臣妾还有一舞,献给陛下。”

众妃……

高洪书看皇帝高兴,手一挥,音乐就又起来了。

这宫妃自己没摔怎么样,她那一倒反而把那宫女给摔个够呛,一听又要听,宫女连忙往外爬,怕挡到宫妃的道儿,却不料她裙满是细碎的圆珠,一摔就掉了小半,再一爬一大半就落到了地上。

那宫妃没跳上两步,脚踩到了碎珠上一滑,四仰八叉摔了一跤。

殿内顿时人声皆无。唯有音乐声响起,就在乐师犹豫着要不要停下奏乐的时候,上方突然爆出一阵大笑,紧接着下面的妃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一片和乐融融。

顾宜芳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直拍自己大腿,然后转脸就朝皇后伸手,一抓她的胳膊,“阿玖,你看。”

不只皇后的脸黑了,连太后的脸上都有几分挂不住,皇帝是眼瘸了吗?

“陛下,”朱德音声音低沉,脸上笑容僵硬。“臣妾并非惠妃。”

顾宜芳俊脸上现出几分尴尬。他抓起来看脸才发现抓错了,谁让平时他身边的就是惠妃,一抓一个准,哪料到今天就突然换人了。“唔,朕知道了。”他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转脸望向台阶下面两次丢脸的宫妃,她也顾不得浑身骨头疼,吓的跪伏在地。

“你也不用怕,难得你让朕高兴,高洪书,赏……唔,一副黄金的头面。两套冬天的宫装。”

那宫妃疼的脸色惨白,却只觉得羞臊的双颊跟火烧一般。她是进宫睡皇帝的,不是来娱乐皇帝的!

“谢、谢陛下。”

一时间,众妃拿捏不好情绪,不知该羡慕她得了赏,又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还是该笑她丢了大脸,不用到明日就成了宫里的笑柄。

高洪书使了个眼色,连忙上来两个太监给那宫妃给扶了下去。

顾宜芳心情明显好的不行,连眼睛都成了新月,“母后今日可开心?”

张伏慧表示。她也不清楚。

“皇上开心,哀家也就开心了。”

“朕很开心。”顾宜芳笑,抓着太后的手道:“母后开心,朕也开心。您以后别操那些没用的心,好好享清福不好吗?别管那帮子烂事儿,朕有时候看着都烦,母后都看大半辈子了,怎么就不烦呢?”

太后抿唇,皇帝是真喝多了,还是装醉点她呢?

“秦妃呢?”顾宜芳往下一看,靠近台阶的地方空着一桌。

“她大着肚子不能久坐,哀家让她意思坐一坐就送她回宫了。”张伏慧闻到皇帝呼出极大的酒气,叹了口气。“你别成天只知道惠妃,秦妃也怀着皇嗣,你也该去看看――”

“嗯,”顾宜芳望向高洪书,“惠妃呢?”

朱德音翻了个白眼,太后这是给皇帝指路呢?喝的颠三倒四的,还跟他提惠妃。

皇帝话音还未落,就晃晃悠悠地起身,高洪书生怕皇帝一时喝大发从台阶上折下去取悦了妃嫔,连忙上前扶住皇帝。

顾宜芳眯起眼睛看了看高洪书,酒气扑了他满脸。“朕问你话,你不会回答,是活拧歪了?几天没顺你皮,你就开始不好好办差了?”

高洪书硬着头皮,就假装看不见太后和皇后不满的神色,道:“回陛下,惠妃在宁安宫呢,这儿是长信宫。”

“唔,摆驾。”

顾宜芳打了个酒嗝,向太后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歪歪扭扭走下了台阶,高洪书扶着皇帝在一众妃嫔谴责的小眼神中一路出了长信宫。

歌舞仍在继续,皇帝走了热络的气氛便少了几分。

朱德音抿了口凉茶,眼底一片阴郁。

“皇后,你是一国之母,心胸理应宽阔些,别将妃嫔争宠的事放的太重。”张伏慧抬眸,眉眼犀利。“皇帝子嗣单薄,你应该担心的是皇嗣,而不是那些个无谓的妃嫔。皇嗣是重中之重,无论是谁想伤害皇嗣,哀家都不会坐视不理。哀家希望,皇后也有这样的决心。”

朱德音直视太后,淡淡地道:“是。”

她明白太后的意思,后妃之间掐个你死我活无所谓,动皇嗣却是大忌讳。

她一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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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术业有专攻

大长公主造反案,牵扯越来越广,但凡上了大长公主面首名单的都不同程度地遭了贬,过往甚密的直接就下了诏狱。(.la 无弹窗广告)端王妃和宜安公主证实了与毒害惠妃一案无关,没过两日便从宗人府放出来,不过还是被皇帝罚了五百石的食邑。

端王这个气,皇帝得了便宜还卖乖,利用一个王妃和一个公主把大长公主顺利地拉下马,明面上不好说,暗地里不赏点儿就算了,居然还罚了她们,口谕传下去的时候,端王直接拍了桌子,起身就要进宫找皇帝说理,还是端王妃好说歹说给拦下了。

端王是个心粗的,虽然只是个王爷,交好的女子只怕比宫里那位还要多。

惠妃在孕期皇帝\都守着没去找旁人,足见是动了真心,如果不是惠妃机警,发现她身上有致人流产的毒物,这一次惠妃的胎只怕都悬,便是勉强生下来,又有她和宜安公主送的东西上的毒喂着,难保后继不会中毒,这一毒计真是一环扣一环,不弄死惠妃就不罢休了。

皇帝明知下毒一事与她们无关还罚了下来,分明是责怪她们不小心才着了别人的道,心疼惠妃。

端王脾气冲,如今又把事情撷干净,与他无关了,说话又开始趾高气昂起来。

尽管在宗人府里,一切待遇如同王府一般,没有受到丝毫薄待,但是她也住够了那里,根本不用人看着行动,她只要一想到住进的地方叫宗人府,就够臊的慌,这辈子她是不想再走进去一步。

皇帝和端王兄弟俩掐架打嘴仗都不碍事,她还怕迁怒,借着大长公主这案没完结的名头,再把她往宗人府里关呢。

况惠妃并不是恃宠生骄的,皇帝口谕隔天就命人送来六颗鹅蛋大小的东珠来安抚,她也不得不赞一句皇帝和惠妃真真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两人配合的好生紧密。

本来端王妃便有意去宁安宫当面解释一番,惠妃既率先递了个台阶,她也就势便下了。

谁知隔天向宫里递了牌子,就让皇帝给否了。直道惠妃经不起折腾,待过满月的时候再见不迟。

端王一巴掌把桌子都给拍裂了,气呼呼地道:“合着就她家孩子是孩子,连怀个孩子都跟孵金蛋的鸡似的宝贝,他怎么不说等孩子周岁的时候再见?宠个女人宠的晕了头,连别人看一眼都少块肉似的,咱不去看,什么金宝贝疙瘩啊!”

端王妃看端王那肥厚的肉巴掌,一阵心疼那百年的老黄花梨木的桌子。

“咱不在京师待了,尽憋气了。没一件省心的事,收拾收拾东西回衮州。”端王脸上一阵阴郁,拉长一张脸像磨盘一般沉。

端王妃乐的不行,京师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她为了不给端王无故惹麻烦。费心费力,每次来头发都哗哗往下掉,仗着现在大燕流行假发髻,不然她还真没勇气顶个娇小的发髻出去晃悠。

她秀眉轻蹙,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常氏才生下孩子三个来月,这一路上奔波,她身体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

“那就让她留下来养着呗。咱走。”

端王主意已定,气势汹汹就进宫和皇帝说要返回封地,谁知一口就让皇帝给驳了。

“大长公主的案子还没算完,你们就安生地住着吧,今年在宫里一起过元旦。”顾宜芳御桌上铺着大张的图纸,心不在焉地挥退了端王。

后厢里还有大臣在。端王脾气再大也不想给外人看了笑话,硬生生地施礼走了出去。

顾宜芳看端王走了,才笑笑地收起图纸,他最近心情美上了天,可不想在这儿和端王犯拧。破坏了他一整天的好心情。其实,他又不是差那点儿钱,罚不罚的不过是给惠妃找脸面,让旁人看的,不管是谁,便是他亲弟\弟的媳妇不经意伤着惠妃都得付出代价。

宇文风有幸看到皇室兄弟间互耍的小心思,做为钦天监监正表示,一千年才出这两个奇葩。

历来皇权之争,腥风血雨,兄弟之间要么拼个你死我活,要么便是忠心辅佐。偏当今天子和端王,见着面就掐,见不着就想,想来了接着掐,就皇帝那小心眼,端王那暴脾气,这俩人你进我退,你守我攻,看的朝臣心惊胆颤,生怕这俩人闹着闹着就掰了,可人家当事人还是一如既往,玩儿的就是心跳。

不过玩的不是他们的心跳,是朝臣们的。

三年前景元帝登基,他就按制度外出给皇帝寻找陵墓,才刚摸着点儿影儿,还没实际勘验就被近年被皇帝信重的拱卫司派人给硬生生架了回来,左赶右赶,好悬没把他这把老骨头坐马车给颠散架了,结果就是让他看皇宫的风水是哪出了问题。

依他看,哪哪儿都有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他敢说吗?

历来几任皇帝一个比一个任性,好不容易有个宽仁的,龙椅还没捂热乎就死了。

他看,这大燕朝根本就是一堆拧巴折腾的主事,宽厚仁和的根本是八字不合,五行缺德。

“你也别给朕看这图纸了,直接说该怎么办吧。”顾宜芳扫了两眼图纸就放到一边,浓眉拧着。“那个建大燕宫的道士你可知道是谁?才多久就弄的乌烟瘴气,宫里阴气森森的,朕每年拨多少银两给你们监天监,没事就看看星星,连个正事现在都不管了。”

宇文风走时,皇帝才刚登基,一派先皇亲仁作风,他在外面一晃三年回来,皇帝也改了画风,眉眼间一股子煞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几乎把整个大燕作翻了天的永徽帝,而非先皇。

看星星?那是星象!

没学问,真可怕。

他暗忖,没星象历法你们这些个国君还玩个屁,真本事你们不信,就靠些个歪门邪道地忽悠老百姓。哪朝哪代皇帝\都找陵墓,耗资巨\大不说,死后超不过百年哪个不让后人给刨了?还找什么找?

他们监天钦从大燕开朝算起,每年拨过去的银子也没有一个皇帝修陵墓的钱多!

“依微臣看,那道士的确有手段,风水格局设计的十分精妙,自工部旧资料馆里找出来的图纸就看得出来,是有真本事的。不过后来是逐年改建,亭台楼阁越盖越多,把原来的风水给破坏了,才有如此这种局面。”

只能说,这全是老顾家自己给作出来的。出了事,想起追究别人的责任来了。

宇文风四十多岁,长眉细眼,长须至胸前,说话时微微扬着下巴,很给人一种权威感。

“你如果真有本事,就改建,和工部协商,看看设计出新的图纸来。”顾宜芳食指敲打着桌面,黑眸闪着光。

宇文风下巴扬的更高,聊了没两句,君臣二人连工部找谁画图,建造都想好了,只差宇文风回府就占卜吉日开工。

“就像那个景文堂,原来是个池塘,顺畅阴气,整合阴阳,到头重要的地方,现在就建成个宫妃住的宫殿,风水完全给破坏了,完全与当初的风水不同,整个皇宫形成阴盛阳衰,又形成困局,阴气整合不易外散,形成困局。”宇文风嘴里吧唧吧唧,到底把接下去耸人听闻的话给咽了下去,照这态势发展下去,迟早会出个牝鸡司晨的女主,将整个大燕朝都给作没了。

顾宜芳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与他从惠妃那里听到的差不多情况。

“改建这许多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孕妇?”他忽然问。

宇文风点头,“在建造期间肯定会形成冲煞,不过距离远些,影响也就小。而且,哪年宫里都有怀孕的妃嫔啊,不碍的吧。”

顾宜芳挑眉,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怎么不碍?”

他想了想,“你先和工部先搞定图纸吧……婴儿也会有影响吗?”

“对人都有影响,不过可大可小而已,不碍的。”宇文风不知道皇帝在那儿碍什么,“陛下大可放心。”

高洪书几乎笑喷,这老天师看着仙风道骨,还真是半点儿凡尘不沾。皇帝宝贝惠妃,一点儿影响也是不能受的,这宇文监正也不知道收没收到些风声,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唔,”顾宜芳做沉思状,“朕再考虑考虑,你先忙你的吧。”

宇文风微怔,皇帝已经起身要往外走,见宇文风站在那儿连脚都没动,转身问道:“宇文监正和朕一同出殿?”

宇文风回过神,瞄了眼几近笑抽的高洪书,脸上没有表情,肌肉却一抖一抖的,差点儿拧劲儿。

“别忘了把东西都带上。”顾宜芳叮嘱高洪书。

宇文风便见脸上直抽抽的高总管捧着一大堆皇帝刚从他那儿强取豪夺过去的宝贝,跟在皇帝身边,直送上那顶明黄色的御轿。

“监正觉得惠妃这一胎,是男是女?”顾宜芳走下台阶,忽地开口。

宇文风跟在后边脚步一顿,“御医不是说一男一\女?”怎么想起问他?

顾宜芳上了御轿,然后挑起轿帘,一本正经地问:“监正觉得惠妃会平安产下孩子吧?”

……

“微臣,觉得应该……吧。”

宇文风目送御轿渐行渐远,长须在秋风中凌乱。

为什么生孩子的事要问他?

术业有专攻,他是钦天监监正,不是城里摆摊算卦测吉凶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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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命中率

重生再加上前世活过那些年,谢玖只觉此时最是混吃等死,每日闲的脑子发霉,如果不是小皇帝日日前来,她多少还保有几分小心,她真心觉得自己就要废了。[.la 超多好]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连呕吐的症状都少了许多,也能吃得下饭,不知从哪天起,她开始了无肉不欢的日子,每天都要啃上一只蹄膀,否则抓心挠肝睡不着觉。最后结果就是导致她跟气吹起来似的,生生把她个俏丽的鹅蛋脸吃成了圆脸,双下颌隐隐现了形。

好在宫里时不时有鬼出没,让她即便看不着人影,好歹看看鬼调剂下乏味的生活。

因为先前答应过舒宜要在寺庙给他和绿云立个牌位,某日她便派安春去了护国寺,谁知偏巧看到早些年便有人给绿云立了牌位,日夜受香火。立牌位的人没有留下姓名,不过每年都会有人送银两过去,到此时已经足足有六七年的时间。

绿云的老家在偏远的并州,想也知道能在她死后这些年还记挂着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家妹妹宁兰,绿云知晓了真相越发放不下,再不提转生投胎一事。

舒宜与绿云结成鬼夫妻,自然也不希望她抛下他自己走了,虽说留下不是为了他,却也是高兴了一番,和宫里的鬼魂吹嘘都说是为了自己。

谢玖自问该说的都说过了,绿云若是铁了心滞留阳间,她也只能眼瞅着。

皇帝早派人盯上了宁兰,但凡她有个一差二错,耍些阴谋诡计,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如今,她反而不希望皇后那边闹事。

前世秦妃筹谋多年就是奔着后位去的,她能一路隐忍,不过是上面有个皇后压在头上。如今皇帝几次三番不给皇后留脸面,她这边又一个劲的盛宠。不管在宫内还是宫外来看,形势都开始有些微妙。

从皇后巫蛊案爆发,不知因为什么皇帝待皇后便不如以往,他虽未言明。行事作风就带了出来,旁人都不是傻的,自然也瞧在眼里,放在心上。若皇后地位稳固,她便是再得宠,旁人也不敢心生二意。

可今时不同往日,皇帝铁了心要让她盛宠、专\宠。

她如果想坐上后位,只能是先把秦妃击倒,然后再拉皇后下马才能万无一失。

她如此想,想必秦妃亦是如此。

一旦后位出现变故。后宫位份惠妃最高,秦妃虽也怀了身子,旁人不知,她自己肯定知道保不了多久,如果她没猜错。惠妃若想在此时一争高低,必定会出手对付她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隔绝宁安宫,在保护她的同时,也相当于阻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交流。

所以,她只能依靠舒宜这不靠谱的丑鬼看住秦妃,偏偏舒宜不耐烦整天待在没个鬼跟他聊天的永乐宫,三天两头就往外跑。

直到今日才带回来个有用的消息。

事实上。连是否是有用的舒宜都不知道,不过是每天过来没什么交待给谢玖的,他过意不去才事无巨细,连秦妃打嗝放屁都弄个底儿透。

杨才人得了皇帝一ye宠\幸便没了下文,宫中太多连皇帝面儿都没见过的妃嫔看她各种不顺眼,也没少找杨才人的茬。杨才人也算有一定的交际手腕。硬是搭上了秦妃这条线,不过是在中秋节的晚宴上见过一面,几天下来就能到永乐宫走动。

可惜舒宜听不懂妃嫔间打机锋的话,只知道秦妃渐渐开始怀疑杨才人也有了身子。

听到舒宜嘴里吐出这话的时候,谢玖嘴里吃着葡萄。一个没留神好悬没呛死她。皇帝这是什么样的命中率,怎么就一击中的呢!

秦妃没有直接问杨才人,而是派了亲近的宫人去查。

谢玖不明白,现如今太后皇后都紧张皇嗣,妃嫔争斗……基本上和前世都没法比,皇帝现在就宠着她一个,偏她像是住在孤岛上的,她们打不到摸不着,旁的不受宠的再争再斗也只是小打小闹,无非是脾性不合。

连蒋氏让皇帝踢进望春宫都因怀孕而被太后请了出来,但凡肚子有鼓起来的,在大燕宫都算是头上罩了光环,她想不明白若杨才人怀孕为何不向上禀告。

杨才人是防着谁,还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爆出来能讨个什么彩头的时候?

顾宜芳走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谢玖捧着小半碗葡萄,一个也没吃,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榻上的帷幔若有所思,一张俏脸白里透红,跟个鲜嫩多汗的水蜜\桃一般。

“阿玖?”他上前坐过去,猜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你在看什么?”

谢玖蓦地回神,下意识地望望窗外,阳光普照,皇帝又偷懒跑来看她――的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存心是想把那两孩子生生给看出来呢,不过是个肚子,她不理解皇帝能看出什么花样来。

虽然她很喜欢皇帝紧张她肚子里的孩子。

纵然都是亲生的,这样长时间相处下来,至少比三五不时接触一下的孩子要亲密许多。

“陛下,午膳用了吗?”谢玖扫了一眼,就看到高洪书捧着几个极普通的木盒子站在一旁,“这是什么?”

向来皇帝赏下来的都是要么珍贵,要么贵重的,这几个上小木盒子看着便不似宫里的精巧,粗糙简单,连她前世家里不太富裕都不会用的。

顾宜芳招呼高洪书放到地上,一个一个地打开,檀香的佛珠,手抄的经卷,木雕的神仙像,还有绿翡翠的项链,巴掌大小的阴阳八卦。这些说是在城里集市上买来的东西,谢玖都信。

“这些都是钦天监监正给朕找陵墓的时候,一路走南闯北带回来的好东西。朕限他一个月内回来,他晚了一天,朕特许他将功抵罪将这些东西交上来,就免了他去摆摊算封的责罚。”

谢玖嘴角抽搐,皇帝这一副占了好大便宜的表情,他还记得他是皇帝吧,和大臣玩这套强占的把戏。他也不怕大臣鄙视他?

她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高洪书一眼,他那一脸的不堪回首,根本不用说她就知道那是怎样一场别开生面的拉据战,皇帝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这些都是朕给你要回来的。都是有灵气的,那佛珠手串静心安神,以前宇文监正亲自供奉的,阴阳八卦就挂在屋子里,也能辟邪。”顾宜芳一个个道来,居然每个都有用处。

他最后拿起那个翡翠项链,近看才看出似乎是翡翠里面密密麻麻刻着不知是什么的字。

“就是这个!”顾宜芳一脸兴奋,眼冒绿光。“宇文监正死求活磨不想交出来,让万钟把他老底都给端了,他才拿出来。据说是能避鬼的。一个不知名的道观里供奉的,他们第一代观主遗留下来的,是真有法力的东西。”

谢玖是让柳妃的木简给吓着了,犹豫着摸了一小手,“这个。真能避鬼?”

顾宜芳歪着头,俊脸上有几分为难的神色。

“朕也不敢保证,可是宇文监正说肯定有效,否则朕就把他全家给抄了,他应该不会撒谎。”

“……”谢玖。

她好想哭,小皇帝怎么越来越有昏君的架式,居然给自己的大臣来这套威逼利诱。

那翡翠泛着碧绿的柔光。她不由自主地就接过手来,只觉凉凉的滑手,有些沁人心脾。

“朕给你载上。”顾宜芳眉眼带笑,似乎很满意费尽心力,耗尽脸皮给谢玖要来这许多的好东西,动作温柔地挂在她的脖子上。碧绿的翡翠与谢玖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色差。看得他一阵目炫。

“有感觉吗?”他直勾勾地盯着问。

翡翠项链正好停在谢玖日益丰满的胸部上方,他这一问,臊的谢玖满脸通红。

“有。”她小声嚅嗫。

顾宜芳一怔,挑眉,“什么感觉?”

谢玖面色绯红。似娇含嗔地瞪了他一眼,眸光潋滟,倒把顾宜芳给弄了一愣。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宜芳理解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将搜刮来的东西交待了一遍,他就起身要回含章殿。谢玖不满意顾宜芳把她撩拨的春心荡漾,他却一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般,半点儿不受影响,她拉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勾了勾。

顾宜芳心头一阵痒痒。

谢玖在榻上半跪起身,往顾宜芳身上一贴,她那微凸的小\腹就顶到了他的身上,嘴还没凑上去亲,顾宜芳就连忙哎哟一声,扶住她的肚子。

“你可老实点,在榻上也不让人放心,可别伤着朕的宝贝儿,来,快坐下。”顾宜芳硬把谢玖给按坐了下去,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动作轻着些,慢着些。御医说胎儿坐稳了胎,你偶尔下地走走也是可以的,只别太累着。”

谢玖半晌无语,说着用手用嘴,她也好皇帝也好都怕一时激动伤着了孩子,都忍着。

现在不过是想亲个小嘴,居然连碰也不让她碰了。

她怀疑她的魅力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零。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今天天好,一会儿出去晾晾太阳吧。”说完转身就走了,只留下谢玖望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高洪书以为皇帝满心都是皇嗣,没注意惠妃那张扭曲躁郁的脸,直到皇帝上了软轿,远远拐出了宁安宫,只听轿子里爆发出一阵狂笑,间或有拍大腿的巴掌声。

……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经病啊,高洪书满心感慨。

不让亲就能乐成那样,把惠妃踢望春宫,皇帝是不是直接能乐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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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图谋

皇帝要改建后宫的事要工部出人出力,消息就那么传了出去。

朝臣们表示理解。皇宫最近腌臜事一件接一件,秽气的要命,倒是不怪皇帝多心,这些事若是发生在哪家后宅,他们早就拍拍屁股颠了,宁可把宅子赔钱卖了。问题是皇宫那么大,重建一座就能把国库掏空了。

大长公主造反案拖沓小半个月了,与此有关的人,一天蹦出一两个名字,也不知道是皇帝在那儿温水煮青蛙,玩儿朝臣们上了瘾,就想看他们终日提心吊胆的模样,还是大长公主那不省心的货,自己明摆着没活路了,为了多活那么三五天,拿这些个人名儿吊命呢。

不知大长公主这些天有没有耳朵痒,但凡与她有过暧\昧瓜葛的不敢骂她顾家祖宗,便把她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骂的是花样百出。

后来,直到程暧被曝出与大长公主苟且乱\伦,大长公主的骂名又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要知道那个程暧不过十五岁舞勺之年。大长公主谋反案爆发的第一天驸马程氏一族六十余口便被关进了昭狱,直到程暧受刑不过招了出来,程家内部就炸开了锅,大房恨二房驸马带累了全家,程敬之一不做二不休把该说不该说的都捅了出来。

升官那年给谁送了礼,子侄哪家走了后门,程敬之个口无遮拦的全交代了。

原本一些反对改建后宫的朝臣纷纷倒戈,这太特么邪门,他们开始不只怀疑后宫的风水了,甚至都开始怀疑起了皇陵的风水。要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就出现了大长公主这么个奇葩,玩起男人来比皇帝玩女人还凶,这不是阴盛阳衰是什么?

谢玖最开始听到这种调论的时候还颇不以为然,以前大长公主得宠的时候要多张狂有多张狂,连太后都让她几分。做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是潇洒不羁,现在墙倒众人推,就成了yi乱,祸首了。

大燕朝女性的地位不似前朝那么低。高门大族也有多是女子出来交际,寒门百姓女子更是抛头露面养家,可说到底还是男权至上。

男子三妻四妾,皇帝三宫六院,大长公主是三朝宠姬,比多少王候公卿地位更加尊崇,且不说养的那许多面首,如果大长公主不作死玩选择这一套,她可以玩到老死也没说一个脏字。

前世大长公主造反案是在景元五年,程暧十七岁的时候曝出来的。如今不过是景元三年,谁知大长公主和程暧就搞到一起……

现在谢玖不过是十六岁,可她真正的年纪已经是二十一岁,回过头来看十五岁的程暧,根本就是个小男孩。根本连毛都没长齐吧,也不知道阅人无数的大长公主怎么就好上了这一口。

“都是一群窝囊废,以前大长公主风光的时候,比他们程家祖宗地位都高,谁见了不是低声下气的,现在倒台了就什么烂事儿都敢往她身上摊,真心不枉大长公主给程家戴了多年的绿帽。算是一次性还清了。”

皇帝唠叨成了习惯,但凡前朝哪个事哪些人他看不顺眼,当天回到宁安宫指定对着谢玖狠狠吐槽一遍。

谢玖见他说的口干舌燥,往他嘴里放了粒葡萄,只见他开始还笑的甜滋滋的,一咬下去脸就抽抽成了抹布。酸的他四脚百骸都抽抽,如果不是谢玖,换成旁人他一巴掌抡过去。

“水,陛下。”谢玖强忍笑意,从桌上递了杯水到他手里。

顾宜芳仰头一饮而尽。过了半晌还是觉得满嘴的酸味。

“你是什么破葡萄,这么酸?他们就敢拿这种东西来胡弄你!”他一拍桌子,气的浓眉倒竖。

“我喜欢吃酸葡萄啊。”谢玖挥手,露出毫不掩饰地露出你不懂的表情。“我吃着正好,陛下,你仔细品尝,是真的好吃。(.la 棉花糖)”她举起一粒葡萄,还不等送到皇帝嘴边,他的头就远远地躲了过去,脸上有些不悦。

“朕不吃。”

谢玖回手送自己嘴里,不吃就不吃,也值得为了个葡萄抽抽个脸?

“你不知道朕不喜欢吃酸的?怎么越来越不关心朕?”

“……”

“你是不是觉得有了孩子就万事大吉,不把朕放心里了?”

“……”

“你这样是不是默认了?”

谢玖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大晚上的皇帝又犯的哪门子神经病?是不是看最近几次御医说胎象稳了,她身体也调理的越来越好,他就放下了他紧绷的那根脑神经,又开始犯抽找不自在?

她虽然窝在宁安宫,可不代表她不知道皇帝从含章殿到宁安宫一路下来每天要偶遇几个放风筝的妃嫔,一路走一路吹笛子的,还有成群结队出来遛弯的。

皇帝难得地在那儿守身如玉,一众妃嫔心火烧的,整个后宫春情荡漾。

皇帝莫不是想找茬和她吵上一架,然后顺势出了宁安宫,心安理得去找别个妃嫔愉快地玩耍一番,最后找她回来心无芥蒂地和好如初吗?

顾宜芳心里窝火,直觉惠妃自从有了身孕,成天睡饱了吃,吃饱了睡,人生就剩下肚子里的孩子,连他偶尔白天抽空来看她,她都在睡觉,看他来了,挑挑眼皮又接着睡。

和他的态度倒是前所未有的好,又乖又柔,都不顶嘴。

他紧紧蹙眉,可在谢玖上一眼下一眼的扫视中,心头忍不住一颤。

他咬唇,如果不是她大着个肚子,说什么抱到榻上好好蹂\躏一番!

“陛下对阿玖好,阿玖心里有数。其实陛下守着我这么些日子,已实属难得,我也怕委屈了陛下。”谢玖觉得许是葡萄吃多了,胃里止不住地有点儿往上返酸水。

“你若想去旁的宫里走走,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顾宜芳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你这是在撵朕?”

谢玖将装葡萄的碗往桌上一推,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你是希望我撵你吧?”

“那一路等着陛下的妃嫔没准现在还在外面徘徊呢,你要不要出去看看,让一次偶遇邂逅,成就一番才子佳人的典范呢?”

字字带刺,皇帝的脸竟阴转多云,然后又晴了。

谢玖默默地心里竖起了中指,皇帝神经病,赶情是多日来没酸他几句,他又欠醋了。差一点儿就误会皇帝的意思,她要是真的装作贤良柔声细气地劝他,没准皇帝又会作成什么样。

“你瞎说什么,朕早就让下面的人都把那些个跳马猴子似的妃嫔给清干净了,再敢随便肖想朕,都把她们叉望春宫去。”顾宜芳轻轻握起她的手,眉眼间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这个神经病,不知道孕妇不禁吓吗?!

谢玖心里可着劲儿地骂,恹恹地白了他一眼。

幸亏她没有真吃成了个傻子,反应还算快,否则便是她大着肚子,她相信皇帝也能跟他吵个天翻地覆。

“倒也不都是跳马猴子吧,陆美人,白才人都是样貌不错的——对了,还有陛下喜欢的那个杨才人,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和她偶遇过呢?”

顾宜芳知道这次谢玖是真气着了,他尴尬地咳了咳。“谁说朕喜欢她了,总提她干什么?朕的心里只有你,你难道还不知道?”

谢玖翻了个白眼,还不待开口,就听门外高洪书扬高声音道:“陛下,热水好了。”

顾宜芳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去了沐浴间,那脚步迈的三步并作两步,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他似的。

谢玖忍不住又是笑了,皇帝虽然总犯神经病,又爱抽疯,总之对她是好的,好到她都有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步。以往她总琢磨着分宠,表示自己的大度,可问题皇帝就喜欢看她争风吃醋的劲儿。

人在屋檐下,皇帝喜欢大度的,她就得大度;现在皇帝喜欢她吃醋,她也只能没有容人之量。

毕竟她服务的主体是皇帝,如果皇帝这里都拢不住,她就是再大度,满后\宫的妃嫔都说她好,也是白搭。

谢玖早在皇帝来之前就沐浴完毕,在等待皇帝的时间里,她默默地爬上了榻,安春服侍她漱了口,便转身出了门。

自她得知秦妃怀疑杨才人怀了身孕后,就吩咐安春前去打探,没过两天就传回来了信儿。杨才人换洗衣物一切正常,每月小日子还是有痕迹,可是偏偏饮食上却忌口了很多孕妇不该吃的阴寒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才人若是隐瞒身孕,会是为了什么?

她在图谋什么?

顾宜芳神清气爽地回到里屋,便见谢玖轻蹙着眉,一脸的纠结,听见他回来的声音,往榻里挪了挪,扬脸看向含笑望着她的皇帝。

他现在养成的习惯,睡前都要亲亲她的肚子。

其他地方连碰都不碰,就只是亲肚子!

这特么还有天理吗?拿她当色\狼防着,似乎就怕她一个忍不住就扑了上去,把他吃干抹净,防她比防贼更甚。

顾宜芳敏\感地注意到谢玖微妙变化的眼神,只当她心理还惦记刚才他几乎翻脸那一出,他弯下腰连坐也没坐,隔着衣服亲了亲她的肚子就马上直起身。

“睡吧,阿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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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底细

前世她进宫的时候,可不记得有这杨才人的位置。[.la 超多好]只不知是贬在了哪个深宫冷院,终日不见天日,还是早死在了宫里,谢玖甚至连听也没有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如果是前世,她知道有什么或许会对她不利的人或事,她必定早一步铲除干净。

只今日不同往日,皇帝愿为她出头,她不妨甩手将麻烦扔到他那儿。

杨才人承过皇帝的宠,别说她伺机拉拢,只怕走近些皇帝那酸脸猴子似的性子又得跟她闹翻。既然注定结不成一条阵线,她也不能扫看着杨才人和旁人结盟,转过脸来对付她。

“陛下,等等。”

她拉着顾宜芳在身旁坐下,她不能说她在秦妃那边放了舒宜这个鬼看着,便只能随口诌一句宫女间传话,有鬼听到就传了开去,说是杨才人似乎有了身孕。

“不知道真假,陛下哪天要不要派御医诊诊脉?”

顾宜芳目瞪口呆,就一次而已,不会总这么巧吧?

还是风水问题,把鬼都困到皇宫里没地儿去,可下得着个女人的身体,在宫里自产自销,那些个孤魂野鬼都投胎到他妃嫔的肚子里了吧?

谢玖嘴里讲的那些个鬼可是什么奇葩都有,他可不想生下来的孩子一个个歪瓜裂枣,让人不忍卒睹啊。

“如果是那时陛下一击中的,”谢玖似笑非笑地瞄了眼他的下\身,看的他俊脸一阵躁热,只得将视线移到旁处,听她轻轻叹了口气,疑惑地语气道:“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吧,宫女都知道她是有了,她瞒着却不知为了什么?是不是不懂宫里的规矩,不先报皇后,却要自行稳住胎再说吗?”

顾宜芳冷冷一哼。颇有些不以为然。

“事无不可对人言,躲躲藏藏的,肯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朕让你在宁安宫待着就对了,离那些个乌烟瘴气远些。碰上她们就没什么好事,表面上看光鲜亮丽,一肚子阴谋算计。”

谢玖把事情说开告诉皇帝,她也就心宽了不少,否则总萦在心头当回事儿一样。

她怀疑自己和皇帝一起久了,也染上了皇帝的被害妄想症,但凡有个跳脱的,自己掌握不了的,总觉得是针对自己而来。

“如果她真的有了,就是宫里第三个有身孕的了。陛下可得好好派人照顾着了,”她用酸的不行的语气道:“可别像蒋氏那样不经心,捧着个肚子四处走,也不怕谁冲撞着。”

蒋氏不过是个宝林,便是太后吩咐她在永福宫养着。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得到皇后的发话,她依然隔三岔五去昭阳宫请安。

如今越发地与皇后靠近,皇后竟亲自给蒋氏拨了一批人照顾,想是贾黛珍那胎让她自己作没了,皇后没了念想,如今得了蒋氏的亲近,两人都有意思。便一拍即合,皇后竟起了与张妃争蒋氏肚子里孩子的意思。

皇帝现在初一十五连去也不去昭阳宫,除了偶尔去秦妃的永乐宫略坐坐,来后\宫就直奔宁安宫,帝后形同决裂,皇后也坐不住了。

顾宜芳这阵子忙前朝的事。倒没心思关注后\宫,只当谢玖是吃味,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放心,朕只对你这孕妇好。其他人那里都有皇后呢,她是一宫之主,如果这些事都找朕来,要她还干什么?”

皇帝不知道是否意识到,他说起皇后越发没了以往的尊重。

能让皇帝给炸了毛的猫似的,一提皇后就一脑门子官司,谢玖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过,她就是再恃宠生骄,皇帝碰不得的雷区她还是心理有数的。她就是暗地里使坏推谁去踩雷,她也不会以身试雷。

“陛下。”谢玖语带调侃地看着他,眼神直奔下面,“您那根东西可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他俩冷战,皇帝就召了那么一次,也就怀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老顾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看不顺眼景元帝独宠,生怕他因此子嗣不丰,使着吃奶的劲儿暗地里保佑他的射击能力。

谢玖笑笑,倒榻上眯着眼睛就要睡了。

顾宜芳臊的满脸通红,只觉那神奇的东西经过谢玖眼神的调\戏默默地站了起来。

他握拳,在心里小本本上又记了惠妃一笔。恨恨地道,等生完孩子,看他怎么收拾她!

第二天一早,皇帝在朝堂有一搭无一搭听着朝臣们的对话,冷不防就想起了杨才人的事。

朝臣们因为大长公主的事情和皇帝对着干的架式收敛了许多,这仅仅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认识了皇帝一肚子坏水的真面目,再没有往日尽其可能地往好的一面揣测皇帝的爱好。

事实上,现在他们都是以最恶意预测皇帝的行为。

生怕皇帝这一次默默地将看不顺眼的名字直接添到大长公主的名字里头,偷偷地黑他们一把。

因大长公主牵进来的朝臣都关在刑部,刑部尚书日夜忙不停地审理,结果越审爆出来的人越多,最后直接牵扯到了当朝内阁首辅朱维中。

刑部尚书是左丘兴贪墨案曝出来,皇帝没有采用朱维中的举荐,亲自将侍郎提了上来。刑部尚书自然知晓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当即就在心里记上了朱维中一笔,如今扯进在长公主的造反案,他们之间没有龃龉,他都会如实奏报,更何况当初朱维中还小小绊了下他的官途,幸亏皇帝慧眼识珠才没有弃了他。

在朝会上,刑部尚书就提出了程敬之的举报。

顾宜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微微扬高了声音道:“不过是程敬之一面之词而已,朕相信首辅对朕的忠心。以后这些没有证据的攀诬,再不许提起了。”然后对着刑部尚书和朱维中嘱咐道:“你二人都是国之栋梁,都是为朕分忧,都别放在心上。”

他是不知道这刑部尚书是怎么想的,程敬之说朱维中与大长公主过从甚密,可是连个证人、证据都拿不出来,他就敢当朝指证朱维中。

他当朱维中是个普通的寒门官员,没个背景靠山,几句话就能糊弄住,吓破胆没影儿的事也敢认吗?

他真以为仗着皇帝的不满,就能手眼通天,把个根基深固的朱维中给拉下马?

拿他这个每天琢磨怎么对付朱维中,直到现在还没想出辄的皇帝是个草包,脑袋比不过那刑部尚书?

顾宜芳的视线划过朱维中幽深的眼睛,眼神丝毫不乱,似乎刑部尚书指的不是他一般。

高洪书注意皇帝的手指微微一抬,上前一步宣布退朝。

顾宜芳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朝堂已经一阵窃窃私语,可以想见待一会儿那刑部尚书又会受到怎样的孤立。朱维中兼任吏部,赏官员赏罚升迁,弟子门生更是满布朝堂,没有万全的证据,皇帝也不能动摇这朱维中的地位。

没理身后渐大的议论声,顾宜芳大步去了后厢,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椅子上,到了桌前忽地停了脚步。

“你叫人去太医院,随便找个御医去给杨才人诊诊脉,看看是不是有了身子。”他语气不阴不阳地道。

高洪书只觉得一颗鸡蛋猛地堵住了喉咙,噎的他几乎背过气去。眼瞅着皇帝后背散发着阴气,似乎不满他的慢动作,高洪书嗖地抬脚就出了门口,一张白\皙的脸已经因过于震惊而扭曲的变了形。

皇帝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存在啊,让惠妃拢到身边,都快成了只知道望着她转的向日葵了,皇帝仅有的一次换人,就这么又有了?

又有了!

如果不是惠妃把皇帝拢身边,凭皇帝这天赋异禀会不会整个皇宫都装不下皇嗣,还得扩建啊!

他随便揪了个小太监到了跟前,将吩咐重复了一遍,特意加重语气道:“有了结果,马上飞奔回来复命!慢了,咱家砍了你的小短腿。”

小太监讷讷地应声,眨眼功夫就出了宫门。

高洪书抬眼看看天,秋高气爽。

就是不知道皇帝爽不爽,他心道。惠妃的好手段,一句怕委屈了皇帝,就让皇帝几天没恍过神来,生生就把自己给委屈住了,禁欲都快成和尚了。还能这时候冒出个孩子,真是……没有天理!

因为天气好,谢玖用过早膳便捧着肚子在宁安宫散步。

还没走几步,就见安平站在远处耳房那里,眼睛一眼一眼往过瞅,似乎有意要过来。

看见他就知道没好事。

“扶我到秋千上坐着。”谢玖扶住安春的手,慢悠悠地坐在秋千上,转脸叫花真去叫安平。待安平过来,她就挥退了花真和安春。

只是她二人不敢走远,站在视野宽阔的地方,一眼不眨地盯着惠妃,生怕出个一差二错,皇帝那心狠手辣的劲,能把她俩脑袋打开花。

“安平怎么总找娘娘?他一找娘娘,娘娘就轰咱俩走。”花真小声抱怨,“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肚子,谁知道安平是个什么底细,如果真对娘娘不利,她能跑远吗?”

安春白了花真一眼,她不知道就当别人都不知道呢?

安平就是拱卫司指挥使万钟的人,她都听他们间互相传话不是一两次了,谁还能有惠妃知道的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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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把柄

谢玖现在只要一看到安平,直觉就是万钟那一肚子馊主意又开始往外冒了。

处理一个安平容易,问题是接下来可能还是十几个一百几十个安平就又被塞回宁安宫,更有可能换成了一批更让她不知根底的人到身边。

她倒是有时能通过一些鬼知道些许真相,不过是碰巧撞上了。那些个鬼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又不受控制,不惹得他们作的宁安宫家宅不宁,谢玖就谢天谢地了,更不敢奢求他们能听指挥,收集些旁的妃嫔的黑料让她拿捏。

安平这回带来的却不是话,他请安后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捏碎后从中取出一张纸条,而后眼睛都不敢挑一下,毕恭毕敬地捧到了谢玖面前。

谢玖翻了个白眼,万钟哪次让安平带的话随便让一个人听着,他俩没一个能落着好的,一次比一次嚣张,偏这次装的神神秘秘。

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已足够令她心神俱震,额间的冷汗刷地就冒出来了。她只觉心如擂鼓,双颊臊热,血液像是从心脏直冲脑仁,脑中一阵阵嗡嗡作响。

安平在递上纸条后,便安静地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谢玖才终于平复了心情,望着天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嘴角似笑非笑地浅浅勾起,眼神满是复杂的情绪。

自从皇后扯出她和万钟的丑闻那一次,万钟担心她冲动行事之下扯了他的后腿,破坏了他精心的布局才不得以暴露了安平的身份后,一次又一次,她莫名就已经和万钟之间莫名其妙地绑到了一起。

皇后居然是庶出的姑娘,却自小抱到了朱夫人身边,被朱家当成嫡女嫁到了皇家,一跃坐上后位。

她总算知道皇帝这阵子是为了什么百般看皇后不顺眼。

皇帝那小心眼神经病,被人当个冤大头来坑。不用别人知道在背后指指点点,他没事儿的时候琢磨都能憋屈死他自己。想到他以往多么尊重皇后,多么维护皇后,估计他现下就有多想掐死她。

皇帝向来自命不凡。却让人耍着玩,如果不是朱维中现在如日中天,他估计知道的当下就能直接褫夺朱德音的后位,一脚踢她入望春宫。

万钟之所以把消息透露给她,无非是记恨上了皇后为了一招毙命弄死她拖了无辜的他下水,他如今又奈何不得朱维中,所以想透个底,让她们在宫里斗个天翻地覆,由宫内的皇后牵制朱维中而已。

虽是莫名其妙的结盟,她和万钟倒是利益攸关的双方。

如今。只怕皇后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后位已经坐的不甚稳固了。她根本只需要专心主攻秦妃,小心不要让她坐收渔翁之利也就好了。至于皇后,她倒要看看皇帝能忍得到几时了。

谢玖坐着只了会儿风,才觉满身的燥热慢慢冷了下来。

宁安宫如今让皇帝给撵了个干净。只剩她一宫主位,倒是惬意的很。宫里很大一块空地,花草繁茂,咸熙宫那只鬼土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阵狂吠,在地上撒欢地跑个不停。

整个白天,她都处在非常亢奋的状态。眉开眼笑,坐都坐不住,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直到晚上皇帝过来,那拧着的浓眉,满脸的不悦,立刻让谢玖恢复了常态。将许久不见的温婉劲儿拿了出来,一个劲儿的给皇帝端茶递水,摸脸捏手,皇帝才无比幽怨地告诉了她真相。

那个杨才人果然有了身孕。

不得不说,她有了身孕比没有还让皇帝更气。

好好的一个妃嫔。有了身子就有了,上报皇后好好将养着也就罢了,藏着掖着是几个意思?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想法,干什么不按正常程序报到皇后那里?如果不是御医诊脉杨才人怀上孩子的时间正和他宠幸她的时间对上,他都要怀疑那肚子是不是见不得光的。

谢玖听完皇帝口沫横飞的抱怨,几乎无言以对。

皇帝是让人戴绿帽戴习惯了吗,没影儿的事还往自己头上扣?

“皇帝可问过她为什么要瞒着吗?按说两个月,她肯定是知道的。”

顾宜芳眼神幽冷,“朕不耐烦见她,就派了御医看看,哪里有功夫问她这个?她的事就交给皇后管吧,她爱瞒就瞒,那鬼心眼留她脑袋里什么事儿都没有,要是她敢付诸行动,望春宫不是蒋氏出来,空了一位吗,就直接把她也撵那儿去。”

他这一天天忙朝政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理这些个满腹心机的女人?

大长公主的事儿没忙,太后激动了没两天,心情好了想法又开始各种活跃,他去请安的时候总是叫张妃在边儿上候着,三五不时地提提以前幼时的事,想勾起他以往的情份。

不提还好,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太后越说,就越让他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怎么就认定了张妃是个好的,便是没和她做实了名份,该给的尊荣一样不少,而且他当真付出了真感情当她妹妹似的呵护。

谁知就是这妹妹,当头一棒,让他知道他是有多蠢,有多识人不清。

他现在看见张妃,那姣好的脸蛋上分明就写着三个大字:你很蠢。

前有皇后,中有张妃,现在又来个杨才人,便是他承受能力再大,也有点儿控制不住想捏死她们的想法。

“陛下别气了,为了这么个人值得的吗?”谢玖笑盈盈地摩娑他的前胸,给他顺顺气。“身体是陛下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的。待会儿要不要备着酒,你小酌两杯?”

顾宜芳大掌抚上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亲了一口。

“还是阿玖知道心疼朕。”

谢玖眉眼掩饰不住的笑意,“阿玖不心疼陛下,还要心疼谁?”

一句话,把顾宜芳胸口那团恶心给吹的无影无踪,心气顺了,脸色也好了许多,胃口一下大开,扬声吩咐高洪书上晚膳,酒倒是没喝。

上一次在中秋节喝多了回到宁安宫大丢脸面,抱着谢玖就不撒手,吓的一众宫人脸色青白,唯恐皇帝脚下不稳,伤着了惠妃的肚子。后来好在高洪书顶着骂,劝服了皇帝上榻上抱着惠妃睡,皇帝才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

顾宜芳有个极不好的一点,当下耍酒疯是什么都不知道,可第二天就都想起来了,各种影像纷至沓来。

他是如何对着谢玖诉说衷情,居然当着她的面把以前宠爱过的妃嫔各种好与不好的地方和她相比,虽然谢玖是稳操胜券妥妥的第一位,可他完全想起了当时谢玖那张脸蛋紧绷着,是如何的阴冷,冒着绿光。

后来居然说着说着上了瘾,也不顾谢玖的阻止从头到脚亲了个遍……

最后脸贴着谢玖的脚睡的那叫一个香甜。

虽然在他睡着后,谢玖就去了他的榻上睡,但并不防碍他第二天早朝时脑海飘出这些画面时,他那弯幻莫测的脸色,最后自觉丢人丢大发,躲了两天没来宁安宫。

从那以后,他就警醒绝不能在酒后看到谢玖。

丢人的事一次让人看光就够了,再多几次,他真怀疑他是不是还有勇气站到她面前,人模狗样的摆出皇帝的架式。

用过晚膳,顾宜芳养成了习惯,扶着谢玖两人就在里屋地上来回走路消化食。每每看到这一场面,高洪书都不忍直视,这屋子被两张床榻挤的满满的,说是散步,走两步就转回身,再走两步又得转身,偏偏这两人就爱脚步一致,迈左腿就都迈左腿,在屋子里反反复复折腾一柱香的时间。

有时候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生走那么长时间,怎么看都像是两个重度神经病,徜徉在自己诡异的世界里。

世界上没有人懂他们,没有人!

谢玖走了一小会儿,头上冒了薄薄的一层汗,她柔声道:“赵才人原先因与嘉芳仪――唔,”她轻轻蹙眉,想不起贾黛珍现在的位份,等了半天皇帝也不接下茬,显然他也是不记得。

她无奈地继续道:“她俩打架,赵才人被罚住在望春宫半年而已,现在是不是快到时间放她出来了?”

“你怎么想起了她?”顾宜芳停下脚步,脸色认真地问道。“贾氏前阵子养好伤就搬到望春宫,是柳妃那鬼又来找你说什么了吗?”

谢玖摇头,她也觉得奇怪,贾黛珍流产后又被贬去冷宫,一向紧张她的柳妃居然毫不介意,也没有到宁安宫找她麻烦。柳妃没找她,她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找到柳妃头上。奇怪的直到现在,她们相安无事。

“我只是觉得,她无缘无故被柳妃算计,失了孩子很是可怜。”她淡淡地道,低头看了看鼓起的小\腹,她伸手护住。

顾宜芳目光柔和,也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朕一定会护你母子平安。”

谢玖迎上他的目光,慢慢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你也要护住自己,平安生下孩子。”顾宜芳现在已经不像前些日子谈到这个话题脸色就变,满脑子不好的画面。

他现在学会每天早晨起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既有龙气护体保佑谢玖看不见鬼魂,也有能力保佑她平安生出孩子来,实在不行他在她生产当天蹲到产房门口,离的近些也就罢了。

“怎么就抱团儿来了,一个一个来,不好吗?”他瞅着谢玖的肚子哀怨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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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顾虑

谢玖对赵才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失了孩子,而那孩子成了婴灵。

按照当初的惩罚,不管她说与不说,赵才人最晚十月末便要迁出望春宫。

不过是举手之劳,说句话的事,哪怕赵才人不领她的情,换成不管秦妃还是皇后也不会轻易拉拢赵才人了。谢玖自认现下她宠妃的名头够响,她出手敲打了蒋氏和易氏也足够让众妃认清现实,知道得罪了她没有任何好处,施威足够了,现下她就不妨博个好名声,也免得那些人当真以为她是个吃人的老虎,适当的扶一些不受宠的妃嫔一把,便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皇帝自然不在乎一个赵才人住在哪里,谢玖开了口,他也不理由驳回去,便吩咐高洪书找个人到望春宫宣他的口谕。

第二天赵才人迁出冷宫,住进了宁妃的凝香殿。安顿好住处,便到了宁安宫,她知道惠妃不见外客,便在宫门口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表示惠妃的情,她是领了。

杨才人在宫里地位不高,又因是皇帝在与惠妃冷战时唯一宠幸过的妃子而被受众妃的冷眼,交好的妃嫔不多。

她有了身子的消息是在皇后和太后的赏赐在早晨陆续进了芙蓉轩后传了开来,顿时在春心荡漾的妃嫔中小小地爆了。惠妃受宠成了常态,她们都成自然,这杨才人偏偏捡了狗剩,一次就得了,更是让众人恨的牙痒痒。

皇帝不重视这一胎,架不住皇后重视,也和嘉芳仪时,还有如今的蒋氏一样,都派了嬷嬷宫女过去。

宁兰在探过杨才人后,回到昭阳宫,面色颇为凝重。

“奴婢看这杨才人心思活泛,话里话外的意思。便要奴婢告诉皇后,她觉得身边现在的贴身大宫女不得用,她在初时怀疑自己有了身子时,那大宫女似乎是有意往她吃食里做手脚。尽交待些阴寒之物。(.la 好看的)她几次换了菜色,第二天上来的还是另种阴寒不利身孕的东西。”

朱德音一边抄写女诫,一边道:“将那大宫女抓起来问问,看是谁的人。”

宁兰犹豫,“那是昭阳宫出去的,向南。”

朱德音蓦地停笔,缓缓将笔放在砚上,眉头紧蹙,脸上一抹狐疑的神色。“当初你说她行迹可疑,似与秦妃宫人走的很近的那个向南?”那个宫女相貌姣好。便是在妃嫔中也算得上数,又有个这个特别的名字,所以虽是隔了一年多,朱德音至今仍有印象。

当初如果不是有小宫女反应向南在给庄妃带话时,绕了远路与秦妃的宫人交谈甚久。她甚至一度想升向南的职,做个一等宫女。

“正是她。”宁兰点头。

朱德音轻轻揉了揉写了许久字的右腕,脸上越发地有了兴趣,一双细长的眼睛亮晶晶的。

“秦妃说是书香世家的秦家人,外祖母却是杨氏一族。当初杨氏兴旺,看不上秦家这一脉,如今让太后把杨氏打的七零八落。离了政治中心的圈子,倒巴巴贴上去,想借着秦妃重兴杨氏。如今那个杨才人,也不过是个杨家的旁支,难道竟让秦妃感觉到了威胁,想死死压住杨才人。不让她起来?”

宁兰低眉敛目,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按说秦妃和杨才人都算是杨氏一脉,杨氏家声虽不如以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杨氏不似柳家。因柳妃一个弑君的罪名连\根拔起,杨氏到底有多深的背景,宫里还隐着多少杨氏的人,谁也不知道。她们如果联起手来,各自仗着孩子也足以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这秦妃却对杨才人下起手来……当真让人估摸不透。”

“咱们不需要估摸,就让她们狗咬狗最好。[.la 超多好]”朱德音冷笑,“本宫看也不必捉那向南了,你哪天得闲去安抚安抚杨才人也就罢了。”

杨才人借着中秋宴与秦妃攀谈,两人才在明面上正式交好,日前多有往来,可这杨才人有了这等怀疑,不去向秦妃寻问一二,反而再三隐藏,分明就是心知肚明是秦妃要向她下手,防的就是秦妃。

如今想让她这个皇后出头,这些个贱婢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拿她当枪使,有事儿皇后长皇后短,没事儿的时候落井下石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这皇后当的憋屈,前有皇帝打理,后有太后扯后腿,还有个惠妃上蹿下蹿地找存在感,卯足了地胳应她。

宁兰有些摸不清皇后的脉了,“杨才人这胎……”

“她能生出来再说吧。”朱德音疲惫地捏捏眼眶,只觉精神越发不济,写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觉得累的腰酸背疼。

她什么事都不瞒着宁兰,自然也看得出宁兰的疑惑。“本宫倒是想抱着个孩子来养在身边,可是杨才人终究是杨家人,皇帝和他娘好不容易将杨家压了下去,也未必能如了本宫的愿。本宫何苦自讨苦吃,为了杨氏劳心劳神呢,就让她们窝里斗吧。”

宁兰见皇后脸上现出疲惫的神色,连忙扶着皇后到躺椅上坐下。

朱德音闭起眼睛歇了一会儿,淡淡地道:

“哀家让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宁兰目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已经好了。”

“本宫绝对不会允许谢氏那贱婢活着出了产房。”朱德音声音阴冷,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窝处两道浓重的阴影,更显她苍白憔悴。

宁兰在心里暗暗摇头,皇后已经中了惠妃的魔,便是拿巫蛊想要皇后性命的张妃,也没有让皇后这样厌恶,意欲除之而后快。

宁兰可以想见皇后是多么恨那个当初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如今却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惠妃。

皇后的身体越发虚弱,夜里盗汗也盗的厉害,偏偏硬扛着不叫御医诊治,拿以往剩下的药丸顶着,宁兰劝说无效,反倒让皇后斥责一番,便也不敢再提。她知道皇后执着宫务,可处理起来越发力不从心,若非惠妃正当此时怀了身子,依皇帝原本的打算就让惠妃分了皇后的权了。

如今惠妃幽居宁安宫,却成了后\宫禁地,皇后想插只手也进不去。

唯有等,时机成熟再一击毙命。

宁兰站在皇后身旁,阳光照在她半边的身子,理应暖暖的,可她偏偏觉得浑身透着股子阴寒气,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亲眼见了前阵子昭阳宫闹鬼,心底不禁一个劲儿地发毛。

若真死后有灵,她手上染着鲜血,不知道将来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她暗暗思忖。

宁安宫被皇帝隔绝,方圆十几米乃至几十米内都少有妃嫔经过,便是不得以坐轿经过那些个抬轿的太监都似乎腿上装了车轮,一阵推碾,迅速地飞奔而去。更不用说没眼力主动上门的,谢玖不敢说她神憎鬼厌,至少在宫妃这一块儿,她是完全地脱节,和她们毫无往来,连相交甚好的周妃,除了她让花真隔几天送一次画作,请周妃品评,周妃除了附上几句胳应她的话,也直说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不便到宫里相见。

人这一块是完全放弃了她,可鬼却没有,她的鬼缘因为皇宫里流传的改建风水的消息再度热络起来。

每天都有鬼来打探消息是否属实,皇帝是否有意一举将宫里的鬼魂全歼,打的他们魂飞魄散。

谢玖一天下来不知翻了多少白眼,几乎直接卡到眼眶处翻不回来黑眼珠。如果有这么厉害的法术,她早求皇帝还她个清净,还宫里一片安宁,还整个大燕一个正常的皇宫。

“不过是现在风水不似以往,皇上想恢复到最初大燕建朝的时候那样。现在阴气滞留宫中,不只人会受到影响,也会影响到鬼魂的形成阴煞,不利你们投胎。”

她解释了十五遍。

“我就是不想投胎啊,在宫里不是很自在吗?”小李子血淋淋的脑袋飘过。

“我们想走就走,没有什么留住我们啊。”太监鬼说。

宫女鬼,“其实我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投个王子公主做一做,也免得下辈子不知道做个什么阿猫阿狗,又伺候人一辈子。如果兜兜转转再进到大燕宫里当宫女,我还不如就当个死鬼呢,还没人欺负。”

“可是风水改完了,难保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但针对你们魂飞魄散的什么是真没有。”

谢玖捧着肚子,嘴上安慰着众位飘来动去找她抗议的鬼,心里却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别因为时常看见这些个鬼,生下来一副七拧八歪的鬼样……

难得一见咸熙宫的贾优老太监也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兰花指翘的老高,嗓音拔的老高。“唉哟那咱家可要怎么办,真要是风水变了,咱家去投胎了可怎么办,没个家把事儿会不会生下来就是个太监啊?咱家做了一辈子,不想下辈子还是太监。”

谢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生下来没那个家把事儿,就是个女的,哪有天生下来的太监?!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啊?你是不是把你那家把事儿装脑袋里了?!”她咬牙,双下颌气的直抖。她多么好脾气的一个人,多么贤良淑德的一个人,生生让这些鬼把她逼的粗俗了。

“你来世不用管你带没带家把事儿出去,管你带没带脑子出来吧。”最后,她恶狠狠地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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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张妃的秘密

贾优估计没料到一个宫妃能说出这般粗俗的话来,整个鬼都不好了。

白雾状的脸扭曲的有些变形,尖锐的声音像是从那图变了形的白雾中挤出来的,兰花指颤巍巍的指着谢玖道:“咱家活了一辈子,又当了这许多年的鬼,能听到各种高贵冷艳装逼状的妃嫔说出这么肮脏、龌龊的话来,心里再没有任何遗憾了。咱家也不等皇帝整那套虚虚实实的玩意,还是自己走了吧,不和你们在这儿混日子了。”

说完,一道白光,贾优直冲殿顶。

殿内一片死寂,半晌小李子那颗血淋淋的头不知从哪儿绕了一圈回来,“呸,走就走,还摆什么造型,拿自己当个人物似的。”

众鬼表示无比赞同。

对大燕宫改建的事争论半天也没有结论,渐渐的鬼魂四散,她才松了口气。现在怀孕三个多月,不比以往一个人在屋子时在各种自在,如果不是这次鬼魂大规模的出现,让她实在难以招架,才将安春遣开,她身边是不能没有人的。

她正要开口唤安春进来,便见窗外忽然飘进花白头发的老太监,到了近前她仔细一看,才看清正是刚才摆谱离开的贾优。

一人一鬼相对无言。

“咱家飘出去,才想起有件事一直忘了和你说呀。”贾优伸手半掩着嘴,似乎他说话会被门外的人听到似的,一脸神秘的表情。短粗的眉毛一挑一挑的,谢玖十分怀疑他活着的时候做出这种招人烦的表情,会让他当家主子直接把他给掐死了事。

“咱家看你合眼缘,才告诉你的哟。”

谢玖静静地等着他开口,直到看那鬼嘴一张一合的说完,吓尿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表情。

“震撼吧?”贾优掩嘴笑,眉眼带着股子媚气,令她那张鬼脸越发不能看。

他笑了一阵子,才毫无留恋地挥挥手。“这回真走啦,替咱家和那丑鬼说一声,他真是咱家看到过的最丑的一个了。”

谢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了两步。缓缓回过神来。贾优曾不止一次在咸熙宫看到张妃身边跟着一个和张妃长的一模一样的鬼,张妃没有双胎姐妹,或许贾优做了鬼也还是不十分清楚,可她重生这一回,抢了淑妃的身体,她哪里还不知道张妃分明是让不知哪个鬼的也给夺舍重生了。

就像她一样。

这也就能解释张妃性情大变,整个人从里往外的气质都不大一样了。

张妃疯魔前,身体里有一窝子鬼呢,现在却不知道是哪个抢占了先机,居然就把张妃本魂给赶出体外。这些鬼特么是要成精吗?!

张妃上一次巫蛊案,明着是冲皇后去,背地里却牵着她,分明是要她背黑锅顶死。一直以来,她都想不通张妃针对她的原因。如今总算是弄明白了,她根本就是知道她能看见鬼,张妃怕她拆穿她鸠占雀巢,一直窝在永福宫不是办法,所以才先下手为强,除了她以绝后患呢。

可是张妃也不想想,她再一根筋。也不至于没有任何证据就敢和皇帝胡说八道吧?

她居然就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栽赃陷害,可以说她无知者无畏,但她更想说脑袋根本是让屎糊了!好在那一次没把她卷里去,否则死在这样一个蠢鬼手里,她的怨气估计会直冲天庭。

皇后身边的焦脸女鬼原来是皇后的亲娘,张妃的身体里原来是个别人的鬼。谢玖表示三观再一次被刷新。

不得不说,能看见鬼魂这事儿虽然给她带来了无限的麻烦,可是凡事有弊有利,她虽整天被吓成狗,但也因此知道了更多宫廷秘闻。而这些秘闻哪个都是足够她拿捏众妃的把柄。

如果不是怕宫里传的太邪乎,担心皇室将她当成妖魔邪祟给砍了,她靠那些妃嫔见不得光的阴私就够横扫后\宫一片了。

陆美人诅咒每个和皇帝睡过的妃嫔都得不孕不育症,白才人看到不会打扮自己的妃嫔回到住处都要和宫女嘲讽一番,毕才人和祝才人在打麻将时联手坑别的妃嫔的钱然后对半分,连远在冷宫的易氏也不消停缝了个惠妃的小布人天天拿针扎,如果不是她现在还活蹦乱跳,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她都直接到望春宫踢馆,给她好看!

现在怀着身子,谢玖不欲与她们多作纠缠,等她平安生产,腾出手来她早就准备好让她们见识见识。

她怀疑,自抽完易氏没多久,甚至才和皇后正面相对,她就怀上身子,幽居深宫太久,那些个没记性的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忘了她惠妃的存在了。

至于如今,她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过过悠闲的小日子,对于她来说,除了生死,目前就是肚子里的宝宝最大,一切都以他们为主。

八月末秦妃生辰,她只派安春送去了贺礼,并未出席。皇帝倒甚是在意,下了朝就陪着一帮子妃嫔连吃带玩,在畅音阁听了小半天的戏,就跟圈养的野猪突然有一天放了出去,一下子就撒开欢儿玩儿了个痛快。

直到晚上戌时还没回宁安宫,谢玖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午饮宴,便是戏文精彩多听几出,这个时间也该结束了,皇帝这是玩哪儿去了?

可以说自从她和皇帝冷战之后和好,除了皇帝处理政务之时不来宁安宫,基本上到了后\宫就直奔这里。开始时她不甚在意,可后来皇帝黏人黏的厉害,又时刻表现的就像后宫只有他们两个一样,现在可好,她像是个被洗脑的傻瓜,真相信了他的话,他马上就故态复萌,不定又幸了哪个。

她给他挑个楚美人,看他气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是吃醋她给他挑了个别个,而是在怪她和他的眼光不一样,挑的不合他的眼吧!

花真承受了一整晚的低气压,后来实在是看惠妃那口小白牙咬的咯咯作响,生怕把她牙给蹦了,才犹豫着上前道:“娘娘,你是在气什么?是有什么东西让你生气了,还是……惦念着皇上啊?”

安春瞄了一眼如梦初醒的惠妃,这话也就花真这二货能问得出来。

而她也万分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个二货凡事敢为天下先,什么问题都敢问,否则她真怀疑皇帝今晚不来,她们值夜的时候要听一整宿这种咬牙声。

谢玖冷冷一笑,双手捧着不大突出的肚子。“我惦念他做什么?我是在想我肚子里的孩子,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爹。”

“怎么不靠谱了?”花真下意识地问,转脸和安春对视一眼,在安春秀丽的脸上一闪而过一抹同情的神色。

谢玖白了花真一眼,“没有时间观念。”

花真绞着手,柳叶弯眉紧紧蹙起,直到下了榻准备梳洗安歇的时候,才忽然冒出一句。“娘娘不是说怕委屈了皇上吗……这、这皇上宠别人其实是早晚的事,娘娘可一定放宽着心。御医说娘娘凡事看开些,别总是思虑过重,否则影响身体的。”

她小声说完,胆怯地瞄了瞄惠妃。

谢玖没想到花真能说出这一番话,但凡有点儿心眼儿的都藏着掖着,挑些个主子爱听的,不犯忌讳不担责任。难得花真为她着想,说了实话。

前世活过一遭,她居然还如此看不开,莫非当真是让皇帝的柔情蜜意给网进去了,拿他的话都当了真吗?

“娘娘,花真的话虽未必中听,却是一片好心为娘娘。”安春轻声道,“再者,皇上守着娘娘也有小半年的时间,对娘娘当真情深意切。只是,毕竟是皇上……娘娘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帝妃这二人关上宫门就真像民间夫妻一般,有争吵时甚至还是皇帝低头更多,她们是眼瞅着帝妃柔情蜜意,外加三天两头的作,皇帝可以可着性子,可惠妃再得宠也是妃子,真和皇帝呛起来把皇帝给惹急了,肯定是惠妃落不着好。

安春见惠妃怀了身子后,脾气见长,智商却有些下降,免不得先提醒提醒,万一惠妃一见皇帝没好话,这两人作起来天翻地覆的,一晚上宁安宫就都别想得安生了。

“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吧。”谢玖让两个宫女担心成这样,表示十分的羞愧。

“以后不会这样了。”她斩钉截铁地说。

忽然,只听外面男人轻轻扬高声音,有股子笑意地道:“什么以后不会这样,阿玖怎么样了?”

顾宜芳神清气爽地大步走了进来,眉眼带笑,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

“你们主仆在说什么呢?让朕也听听。”

谢玖不着痕迹地扫了皇帝一眼,看着没有喝醉的迹象,脸上也没带着醉意。“什么陛下都打听。我就说以后再不一起怀两个了,太辛苦,别人三个月还有的没显怀呢,我都跟鼓起这么大了,以后生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卡在那儿――”

“你瞎说什么呢!”顾宜芳脸色顿时变了。“你现在是不会好好说话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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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自作多情

谢玖不以为意地挥手,“你不用害怕,生死由命,富贵——”

话还没说完,顾宜芳一只手就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大掌贴着那娇\嫩的颈部,脆弱的好像他一用力立刻就会断掉一般。【本书由】

谢玖一怔,话就咽了回去,皇帝眼底一片阴霾,看得她心惊胆战。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朕当场就掐死你。”顾宜芳脸上平静,可声音却透着股子冷冽入骨,就像她说的不是句玩笑话,而是当成了某种箴言。安春和花真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忍不住暗骂自己膝盖不值钱。

惠妃嘴欠还逗\弄皇帝,每每倒霉的还是他们身边的人。

但愿他们来世真的托生在没有旁人的南北极,做对肥企鹅,离他们人类远远的!

高洪书退后一步降低存在感,没跟风跪下,皇帝现在气急了眼,看不见旁边的人,他才不自找罪受。

谢玖心里一软,抬手抚上他微凉的手背,特么骗鬼呢,现在小皇帝爱她爱的不行,别说掐死她,连旁人掐她一下,他都会亲自给她找回场子,就知道嘴上逞能。

真是太可爱了。

“陛下去看戏了吗?现在饿不饿,要不要让小厨房准备碗粥喝喝,暖暖胃?”她巧笑颜兮,感受到跪在地上那二人浓浓的哀怨。

顾宜芳深深地看她一眼,放开手。

谢玖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拉他到榻上坐下,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你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去给陛下倒杯热茶?做事没有眼力见,跪的倒快。”

里屋四双眼睛鄙视地望向她。

“现在天凉了,陛下的手也有些凉呢。”她双手环住他的手掌,笑盈盈地道。

顾宜芳叹了口气,真是让她给弄的完全没了脾气,原来一不顺心还给他撂脸子。现在怀了身子说风就是雨,怎么脸皮却越来越厚?好多时候他在那儿气的不行不行的,她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是乐滋滋满面带笑的和他说话。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心性,他还只当她是存心想要让气憋死他。

“越不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现在有了身子,更不能想说什么都胡乱说。”顾宜芳轻轻地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知道让朕省心。”

谢玖倒不是故意吓他,而是死过一回,虽然珍惜重生的机会,倒是将生死更加看开了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争的她争,如果争不到,她也没有怨言。

顾宜芳虽然让谢玖给哄的没了脾气。心情却低落了下来,早早便歇了,却躺在榻上直到半夜还是瞪着个大眼睛,睡不着。

谢玖听到他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内疚。

“陛下,是我今天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她隔着屏风轻声说。

半晌,顾宜芳才低沉着声音道:“不只是因为你说的话……秦妃……朕觉得有点儿对不住秦妃……”

特么!

自作多情了。

谢玖深吸一口气,跟她在这儿玩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套把戏呢,半夜睡不着,她还当她那话把他给气着了。想起他平日对她的百般温柔小意,她一个劲儿的自责,结果呢,她都认错了,他就说的是这么一句话。

“她那肚子那么大,十月中也就该生了。朕也没过去看几回。朕看她今天脸色好像不大好,还硬陪着看了半天的戏,唉……”

谢玖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冲着屏风,她是闲的半夜听他在这儿忏悔。有心就直接去永乐宫不就得了。他是皇帝,她还能拦着不成?在这儿跟她玩这套苦情的把戏,是想让她主动劝他去?

她就不开口,憋死他!

“阿玖?”

谢玖听到窸窸窣窣顾宜芳在榻上支起身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听着呢吗?阿玖……怎么才说一句话就睡着了?”

“阿玖?”

“阿玖,你是真睡了,还是……你生气了?”

“阿玖?”

谢玖幽长的一阵呼吸,她不确定她不应声,他还会叫多久,于是强忍着不耐似笑非笑地道:“陛下,你叫阿玖的魂儿呢?”

顾宜芳一怔,忍不住笑了。“你刚才是吃醋了?”

说完,他起身绕过屏风,一屁\股坐到谢玖腰边,抬头绕到另一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脸。夜明珠放在屏风左前方的桌案上,正在谢玖的前上方,光零散地照着她外边的身子,背对着屏风的脸隐在黑暗中,半明半暗地看不清她的表情。

顾宜芳伸手扳过她的脸,正对上她幽深的双眸,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深深望着他。

他的手掌在她脸上摩娑,她还来不及开口让他拿开,他已经俯身轻轻吻上她。一恍神,他已经浅尝辄止离开她的嘴唇。

“阿玖,别生气。”他说。“你不知道,今天秦妃和朕聊了会儿天,朕问了问她怀\孕后的身体怎样,可是她说什么,朕都能想到你。她半夜时常小\腿抽筋,朕虽和你住在一个屋子,可不在一个榻上,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毛病。”

“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折腾她,可朕也担心你——你可是俩孩子,毛病肯定也比她多双倍——”

“你别乱想,谁说俩孩子就一定也是折腾双倍的,我好着呢。”谢玖总算看出来了,皇帝又开始了前阵子患得患失的毛病,想起什么都紧张兮兮的。这才和秦妃聊了一天就这样了,究竟是秦妃的感染力强,还是皇帝的小心灵太过脆弱啊。

顾宜芳叹了口气,俯身抱住她,胸膛却和她身体隔着老远,就把头靠到她脸旁磨蹭了两下。

“你以后别什么都乱说,朕……害怕……她一个孩子肚子都那么大,你俩孩子,以后可不得有她俩大?”顾宜芳郁闷的直挠头,偏偏是惠妃不来则矣,一来就来一对。

开始他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龙凤胎多省心,一块儿就出来了。

可是日子越长,他越想明白过来了,惠妃就是个子高点儿,瘦的跟竹竿似的,肚子里塞进两个孩子,那可不就像一根签子串上一个糖葫芦一样吗?

“陛下,你想太多了。”谢玖一阵无力,“也不是没有怀了双胎的,不都平安产下来了吗?你不用担心的,有陛下保佑阿玖,不会有事的。”

顾宜芳默默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登基三年,妃嫔怀上孩子的不少,少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就秦妃前几年生下个女儿……惠妃倒是相信他,可问题是他都不相信他自己。

谢玖看皇帝真是全心全意在担心,不安抚好他,估计他能吓自己一整宿都睡不着,于是她慢慢地支起身,拉着皇帝的手,语重心长地好一顿安慰。安慰的他没什么效果,她自己反倒想哭。

皇帝到底记不记得她才是孕妇?

出了问题死的是她,她现在要好生养着,而不是听他说着各种负面情绪,真让他给她吓的生不出孩子算谁的?

帝妃二人也不知聊了多久,第二天一早顾宜芳是上半身趴到谢玖旁边,下半边坐在榻上让高洪书给叫醒的。

谢玖满心以为安慰了皇帝小半宿,没功劳也有苦劳,皇帝怎么也会缓解一下紧绷的情绪,谁知他变本加厉,成天可着劲儿的搓磨早早住进宁安宫的稳婆。每天都问惠妃生产的事,但凡有一点儿回答的不顺皇帝的意,就被皇帝狠骂一顿。

皇帝担心有人打稳婆的主意,在惠妃生产的时候做手脚,吩咐万钟把稳婆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给抓到了一起,只要查出她们有了二心,二话不说直接屠了满门。

皇帝这么紧张,稳婆自然不敢怠慢,每天看着皇帝\都给看着阎王爷一般,提心吊胆。

奇怪的是谢玖看着皇帝紧张的跟有根儿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分分钟可能把他勒晕过去似的,反而越发平静。

转眼就到了十月,她那肚子嗖嗖见长,不过四个月就跟别人怀了六个月似的,现在坐稳了胎,皇帝倒是不拘着她,偶尔还陪着她出宁安宫外走走。不过真的是宁安宫外,只在围墙外面转转。

宁安宫炭火足,外面下着大雪,门窗关的严实,整个殿里面烧的暖烘烘的。

谢玖随手翻着画本子,眼看午里,看的有些困了,正要眯起眼睛打个盹,便听花真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探头探脑地往榻上看,正对上谢玖探究的眼神。

“娘娘,秦妃好像要生了,整个永乐宫都热闹起来了,皇上皇后,还有太后都赶去了。”

素锦站在一旁,轻轻蹙眉,“不是说月末吗,提前小半个月呢。”

花真压低了声音道:“御医说,是个男胎呢。”

谢玖抬眼看了花真一眼,正色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的子嗣,不许在外面乱嚼舌根,知不知道?”

“是,奴婢晓得的。”花真抽抽一张脸。

“你去留心着,看什么时候生出来,来回一声儿。”谢玖的困意让花真就这么给打断,捧着画本看了没劲头,重又让素锦到桌案上找到一本民间话本故事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谁知这一等,直到她用过晚膳才迟迟传过来消息。

和前世一样,是个男婴。

才刚下生,皇帝已经取好了名字,顾逢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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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仇怨

在谢玖被诊出怀了身子之后没几天,皇帝就跟魔障了似的开始想两个孩子的名字,到了顾家这一辈都是带逢字辈的,因为这个字起名字各种不好搭配,皇帝每想一个寓意好的字只要往上一搭,各种不协调,就因为这皇帝没少埋怨顾家的先祖。

大燕朝太\祖给顾家每一房留下了二十个字,用做双名的第一个字,后一个字则根据五行金木水火土做偏旁的字。

这一代是水字旁,皇帝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合他心意的。

他也曾问过要不要用顾逢溶这个名字,被她一口回绝。这个名字就是前世秦妃夭折儿子的名字,上了玉牒的,她嫌忌讳。

皇帝到宁安宫时已经是酉时末,他满身风雨,在内殿换下了披风,暖了暖身子才缓步走了进来。他身着深蓝色的常服,头戴善翼冠,面容清雅,脸上看不出喜悦之情,反而轻轻蹙着眉,见他迎上来,才笑笑地拉住她的手,坐到了榻上。

“恭喜陛下喜得皇子。”谢玖轻轻扬起笑,语带愉悦地道。

安春连忙奉上一盏热茶,不待帝妃开口撵了便自行退出站到门口,高洪书满意地点点头,平日花真那二货看多了,总让他恍神惠妃调\教宫人的水准,只待看到这么有眼力见,又不多言不多语的安春,他才不由得欣慰。

顾宜芳手捧着热茶,轻轻抿了一小口,神色若有所思。

“孩子不太健康的样子,哭声都蔫蔫的,还没有华阳生出来哭声洪亮。”他叹了口气,当时稳婆抱出来时他看了看,皱巴巴的一张小红脸,哭声比猫叫都大不了多少。

他将茶盏放到一旁,两手一伸比划了一小段,然后又缩短了距离。“这么大点儿个娃\娃。就这么大。秦妃怀胎时养的还好,可是孩子怎么看着有些孱弱呢。”他猛地一把伸手握\住谢玖的手,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她道:“以后你不能挑食,这不吃那不吃。也得顾前瞻肚子里孩子的营养。”

谢玖郁闷地点头,想反驳又怕吓着他。

她是没苛责肚子里的孩子,也可着劲儿的补,可他就不怕她给补大发了,弄出俩巨婴生的时候难产,出不了产道?

“孩子还小,慢慢养着就好了,御医怎么说?”她安慰道。

顾宜芳疲惫地揉了揉额际,“御医也说慢慢养着就好。”

他不过站在产房门口听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那声嘶力竭的喊声总让他时不时地出戏。想着万一谢玖在里头也是这样,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小心肝了,还不得颤的连渣都不剩?

“陛下如果担心就派御医时刻关照着,让奶娘精心些。只要后期调养得当,便是生下来弱些。慢慢也能养好的。”谢玖慢慢抚上他的头,想着给她按按,谁知让他轻轻拂了开去。“别忙活朕,你歇你的。”

“陛下等在永乐宫,用过晚膳了没有?”谢玖问。

“用过了。”顾宜芳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无一搭的把玩谢玖的手指。后来眼角瞄到她鼓起的腹部,忍不住叹气。伸手贴到上面,动作轻柔的像是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它给戳爆一样。

“你们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出来。”他低头对着她的肚子压低了声音。“最后是别费什么事,睡一觉自己就出来。”

……

谢玖不忍直视顾宜芳极度严肃的脸,“陛下,他们怎么答复你的,可是答应了?”

她含笑。正对上他抬头阴沉着的脸,“总有一天,他们会答应的。”

谢玖嘴角抽搐,皇帝是当真看不出她是在逗他吗?

“孩子生出来,眼睛还不会张开呢。他们在肚子里也未必耳朵就能听见吧?”她已经掩饰不住一脸的鄙视,“再说就算能听见,他们能不能听懂也是个问题,.la [棉花糖]”

屋里气氛微妙的一窒。

顾宜芳挺直腰板,微扬着声音,目光如炬,似乎想以气势压人。“古话说,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你既能看到鬼,怎么会不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有灵的呢。咱们说的,他们可能都懂。如果他们不想把仇做大,以后出来还想咱们对他们好一些,现在就表现的乖一些,以后自然就讨人疼了。”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听到了吧?”

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如果真有仇有怨,对着肚子喊几句就化解了,就鸡下蛋那么容易,估计那仇怨也不是特别深了……

或者一顿劝再给劝好了,人家不投这胎,回去了可怎么办?

“陛下,你的脑袋真神奇。”

顾宜芳冷冷一哼,肚子碰不得,不代表其他地方碰不得。他伸手就掐住她的脸,轻轻一拧,“你骂谁呢?”他可还记得,前几天她才说他下边那个很神奇,她这是拐着弯说他上下是一样的东西?

谢玖皱了皱眉,伸手拍他的肚子,“别闹。”

“你等着孩子出来的。”顾宜芳松手,滑嫩嫩的触感令他不忍离开,贴着她的脸摩娑了半天。

“皇长子办满月,陛下可想好了怎么办?我现在有了身子,也不方便过去――”

顾宜芳皱眉,“这还用你说,你出席朕的生辰宴也就够了。”

到了九月皇帝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提醒她,他的生辰快到了,时不时地还想着打听打听她是准备了什么贺礼,生怕她准备的不够精心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臭脾气生气一样,居然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让朕看到你的真心。”

本来怀着身子按照习俗就是不能参加别家孩子的满月,她随口一说,不过就是当着皇帝的面客气一番,就又让他得着机会显摆了一回。

宫里在过完中秋节后,便陆续开始着手准备皇帝的千秋节,日子临近,宫里越发的热闹。

秦妃产子更是将焦点一下子聚焦到了永乐宫,帝后和太后的赏赐陆续进了永乐宫。

前有皇帝千秋节寿礼,后有皇长子的满月,接下来还得为明年惠妃产下的双胎攒份子钱,宫妃们的生活反而一下子清苦起来。一时间私下舒宜传过来的抱怨就越发的多,闲来听听倒是有趣许多。

千秋节前后不问斩囚犯,不知是不是大长公主盘算三五天就蹦出个新人名,皇帝快刀斩乱麻,十月初就一条白绫送了大长公主上路。

而那些大长公主供出来的,经过查证该杀杀该放放,便是她有意扶植起来的废太子顾荣平也都投入了宗人府,只待详加查证,一并入罪。

皇帝这一年过的异常憋屈,不过憋屈过后,总得到了回报,一顿大杀四方,碍手碍脚的人也被他处置的七七八八,年尾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千秋宴在长信宫举办,白天宴请后宫妃嫔和太后,晚上宴请朝中大臣。顾宜芳嫌早上回来坐轿麻烦,便提前一天将谢玖接到了含章殿住下,只待宴席开始便带着她一起走路过去便可。

宁安宫向来是两张榻,他二人一人住一个,如今算是诊出喜脉到现在两个月时间,两人唯一一次同榻而眠。

晚上,他们在偏殿泡完汤池,便准备躺着歇息,谁知这一路走来,直到进了卧室,皇帝的脑袋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潮\红,身体明显地起了反应。

自从她怀孕,顾宜芳就没再碰过她,甚至她碰他,他都吓的一身冷汗,生怕两个一个不小心就把孩子给伤着,成天胆战心惊的,别说嘴,连手她也没用过。她没问过皇帝是怎么解决需要的,反正宫里没传出宠幸妃嫔的消息,估计也是靠他五指兄弟自行解决。

上了龙榻,两人一人一边,中间能隔着一个人那么大的距离。

谢玖笑眯眯地上前就扒他的亵\裤,顾宜芳腾地一下子坐起身,双手捂住重要部位。“不、不用,你不用管。”

不用像贞节烈妇一样吧,谢玖忍不住轻笑,从他的大腿轻轻抚上去,他的腿轻轻一颤,禁不住粗喘出声。

“陛下,没关系的,用手就好。”她柔声道。

小皇帝多么沉迷肉欲的一个人啊,能为他守节这几个月她已经很知足了,虽说为了宝宝最好还是不要有那身体方面深\入浅出的交流,但用手还是没问题的。她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居然认为动动手也会抻到肚子吗?

不知是几个月没有让她碰,太渴求她的触摸,还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办法分出理智那一块儿阻止,她的手一路通畅地握了上去,轻轻几下,他压抑的呻\吟就传了出来。

随着她手的动作,那声音越来越大,那双黑亮的眸子也染上了情\欲,雾蒙蒙的。

谢玖突然停下手,吻上了他的嘴,轻轻啃咬,口舌交缠。

高洪书自打皇帝冒出那么一声,嗖地就贴到了门上,直到那一连串粗喘夹杂着呻\吟传了出来,一张脸抽抽的跟个破抹布一般。

皇帝在宁安宫老老实实的,还自诩为了惠妃,今日这才转到含章殿,是到了他的主场,他底气足了吗,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好上了。枉他难得一次地相信了皇帝的节操,真以为皇帝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动惠妃的话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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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口是心非

不是高洪书高标准严要求皇帝为惠妃守节,实在是皇帝隔三岔五就召御医来问,虽然都是问些孕妇的禁忌,但御医那七窍玲珑的心肝有什么不明白的。【本书由】皇帝后\宫就生守着惠妃一个,连旁的妃嫔看都不看一眼,是个成年男子也受不了嘴边的肥肉也不咬一口,更何况是皇帝呢。

于是,就甚是体贴地告诉皇帝,三个月后只要胎坐稳了,实在是可以行房的。

皇帝一听就急了,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般,怒骂御医那肮脏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罔顾小孩子,和孕妇那样,将御医骂个狗血淋头。

“你拿朕当你似的,上半身控制不住下半身吗?!”皇帝怒斥。

当时,高洪书见皇帝在气头上就没说,其实他想告诉皇帝,像他这样根本不用管下半身就作不出祸,一劳永逸。

里面哼哼唧唧了不太长时间,终于又传出了帝妃小声的交谈,高洪书才抹了把头上的汗,心放回了肚子。一转身,就见安春没来得及掩饰的满脸嫌弃表情瞅着他,他一噎,压低了声音解释:

“咱这当下人的,就得注意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时刻注意着主子的需求。”

安春鄙视的小眼神既然让他看到了,就半点儿也不收敛,“总管您这趴墙角也是一种需要?皇上和娘娘有什么吩咐自然就会叫了,还用得着您听墙角吗?您就是把墙角听穿了,主子不叫你进去,你敢进吗?”

“鼠目寸光,活该你一辈子当小宫女。”高洪书恼羞成怒,别人不知道皇帝神经病,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一场,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平时就是靠着听墙角趋吉避凶,不知躲过多少皇帝的禁区活到现在,现在居然让个小宫女各种鄙视。“你就是没在含章殿待过。在皇上手下磨你俩月,你就蒙圈。”

安春默,她这辈子也就当个宫女了,难不成眼观八方之后。她就能生转成太监总管不成?

顾宜芳让谢玖好一顿摸,只觉比自己的五指兄弟不知舒爽多少倍,眼看着她抽出锦帕擦了擦手,随手扔到地上,他喘匀了气息才起身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

“阿玖,你真好。”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陛下别闹了,一会儿……”谢玖瞄了瞄他下面,顾宜芳清了清喉咙,坐远了些。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明天就是朕的生辰,不是,再过几两个时辰就是朕的生辰了,你先告诉朕,你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

谢玖坐的有些累。便倒身躺下,“明天你不就知道了吗,现在说了,你如果不满意,就会不高兴一整天。我看,我还是明天晚上,等陛下生辰快过去的时候再给你。比较妥当。”

顾宜芳一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激灵一下子,从方才旖\旎的气氛中清醒了过来。

他一脸正色,无比严肃地看着她,“你是说你认为你准备的礼物,朕根本就可能不会喜欢是吗?你是没有认真准备。随意搪塞朕,还是……你不知道朕喜欢的是什么?”

谢玖觉得,刚才她应该捏爆他的蛋。

这大半夜的,他觉得两人聊这么无聊的话题,对上他那么深刻的脸。不觉得违和吗?

而且还是在她的手操劳了这么半天的现在。

“我只是说如果,并没有说一定,你不要太较真。”谢玖柔声安抚,“明天你就知道啦,何必一定要在今晚上问个不停呢?”

“回答朕的问题。”顾宜芳阴沉着一张脸。“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朕喜欢什么?所以刚才想用手来贿赂朕?”

谢玖深吸一口气,难道她能预知他会支起帐篷,早早做出打算?

“陛下的意思,用手是贿赂?”她也用认真的表情,轻蹙修眉,一本正经地问。

半晌顾宜芳也不回话,一双黑亮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她,她终于明白今天不说个清清楚楚,皇帝是不打算放过她,准备死磕到天亮了。

“好了,我认输。”谢玖支起身子,对上他的眼睛,“礼物就在桌案下面的木箱里,你去看看喜不喜欢再说。”

顾宜芳有个终于有了笑模样,美滋滋地就下了榻,一路光脚去了桌案下面捧起精雕细刻的檀木箱就回到榻上。他看了满脸无奈的谢玖一眼,忽然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盖子。

里面一件明黄的亵\衣裤,领口袖口还有裤角处都绣着粉色的并蒂莲,做工精细,看样子是下了苦功。

顾宜芳瞧了瞧亵\衣,瞧了瞧她,又瞧了瞧亵\衣,才嚅嚅地问:“这是你亲手做的?”如果她敢说不是,他一把将衣裳铰烂了,甩到她脸上!

谢玖在他脸上看不出喜恶,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你不喜欢,我还准备了一卷前朝画家的――”话音未落,她只觉顾宜芳嗖地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从嘴上亲到脸颊,然后又亲到了耳。

声音微颤道:“我很喜欢。”

“不用别的,这个就很好。”他抱了一会儿,觉得情绪恢复了平静,才放开她,眉开眼笑的把亵\衣从里到外看了一遍,“真想不出你还有这份手艺,绣的真好。想让朕天天穿着你做的亵\衣,不让其他人的沾了朕的身吧?”

“你怎么越来越霸道了?”他笑的见牙不见眼。

谢玖终于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放到了肚子里。

“你喜欢就好。我怕陛下穿好衣裳穿惯了,不喜欢阿玖笨手笨脚的。”

“朕很喜欢,怎么会不喜欢?阿玖送朕什么,朕都喜欢。”

谢玖好悬一口气没呛住,一直以来是谁说一定要送到他心坎里,让他看到她的真心?好像送不对,就不是真心的一样。好像送对了,就一定是真心了。

“朕以为,能拿你个荷包或者亲手做的坎肩就了不得了,没想到这么漂亮,阿玖真是有才华啊。”顾宜芳喜的不知道夸她什么好,起身把现在身上的衣衫脱了。就换上了这身新的。穿上之后,他还在特意上下看了看,不管是袖子还是裤子长短肥瘦都很合身,如果不是了解到一定程度。光凭看,没有量身是做不出这么合适的。

谢玖看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也忍不住嘴角上翘,眼神柔的几乎能掐出水。

“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对女工感兴趣,唯一就是画画不在行罢了。陛下贵为天子,天下富贵在手,我实在不知道算什么能让你开心。所以,便想着做身亵\衣,贴着你的身体,让你时时想起我才好。最好我能变成这件衣裳。总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说出这么一席话来,直击顾宜芳心里最柔\软处。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垂眸而笑。

“上来睡吧,明天你还有的忙呢。”谢玖轻轻拉他的手。

顾宜芳上了榻。握着她的手怎么也睡不着。

“朕整日间和你在一起,居然也没察觉,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他感慨。

谢玖迷迷糊糊地掐了他的手一下,“让你看到还有惊喜吗?”

为了不被他掀穿,早早没了惊喜,她只有在白天才有时间,而且他那三五不时地突地的作风。赶的最后她唯有在他早朝那一阵功夫,好在尽管手忙脚乱,却在这两天赶了出来。

就像她说的,他富有天下,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唯有亲自动手做出来的。才能打动他的心。

前世她也是做了一套亵\衣,景元帝虽然表示的没有现在这般惊喜感动,可也看得出来是很满意她能亲自动手,表达她的这份心,而不是随手挑那么一件现在的宝贝甩过去。

唯一的不同。前世亵\衣上绣的是龙,她知道他意在天下,不喜宫中女子礼物中那一套小心思。

而这一世,她太了解他的占有欲,像这种显示两人感情的并蒂莲便再合适不过了。

“累着了吧,这么大个肚子,你说你还瞎忙什么呢,其实你再给朕编上同心结,朕也知足了。”顾宜芳口是心非地说,声音压低了些,却显示不住愉悦,眉眼带笑。

半晌没等到谢玖的回音,他转头一看,她闭着眼睛,不知何时就睡着了,嘴角带着浅浅的一抹笑。

他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唇角,才拉着她的手入睡。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睡着。

天色暂短,天还没亮,便到了早朝的时候,高洪书一叫起,顾宜芳便起了身。这些日子谢玖为了趁早朝的时候给他做亵\衣,跟着起来惯了,是以皇帝一醒,她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你再睡会儿。”顾宜芳抓着脚一蹬就下了地,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

高洪书得了皇帝的回音,便带着一溜宫女太监捧着水盆和朝服进了外间屋,抬眼见皇帝精神抖擞地挺直腰板走了出来,那身上分明不是昨日的亵\衣,他不禁一愣。

然后便见皇帝揪起一块衣角臭显摆,“这是惠妃给朕做的,好看吧?”

高洪书眉开眼笑,仿佛比得了亵\衣做礼物的皇帝还要开心。“好看,惠妃手真巧,穿在陛下的身上怎么就这么合适,看这长短,看这肥瘦,看这……啊?看看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单说惠妃对陛下的心意,也是谁都比不了的。”

他能说不好吗?他敢说不好吗?

皇帝问他这话,难道他还能说出第二个答案来?

不过,惠妃能亲手做出这么一套做工堪称精品的衣裳来,倒还真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害他以为惠妃会给皇帝讲一个超级无敌恐怖的鬼故事以慰皇帝那颗容易受伤的小心灵呢。

“就是。”顾宜芳满意地对他点点头,“算你还有点儿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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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消受不起

卧室和外间只隔了一道珠帘,谢玖眯着眼耳边便听到皇帝对着高洪书各种显摆身上那套衣裳,从手工到刺绣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连高洪书话里话外提醒他早朝时间快到了,就要皇帝赶紧换上朝服。【本书由】

也是高洪书说的隐晦,皇帝又在兴头上,两人鸡同鸭讲说了半天,直到她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春心荡漾的小皇帝时不时冒傻气,这可是她前世到死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笑出声后,皇帝和高洪书小声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皇帝走进卧室,已经穿戴装扮完毕,身着明黄的朝服,眉目俊朗带笑,收到衬心礼物的好心情持续到现在,睡醒一觉还无缝隙地接上了。

谢玖万分庆幸皇帝也就这么点儿偏执,只要是她用心亲手做的,他就心满意足,不然照着他那神经病晚期的症状,真喜欢个镜花水月,她捞都捞不上来的东西,他就能跟她作个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流血百万。

至于天子因为多么无聊,多么神经的问题恼怒,谁也限制不了。

幸好啊,谢玖想。

“刚才偷笑什么呢,”顾宜芳捏捏她的脸,低头又亲了亲。“你再睡会儿,不用急。要到中午宴会才会开始,那时朕过来和你一起过去长信宫。”

谢玖伸手捏他修长的手指,“我是想多亏了我还算了解陛下,一颗心挂在你身上,再给弄错了你的喜好,送错了礼物,让你平白在生辰这天生了气,或是对我失望就不好了。好在我没那么笨,你也了解我的心。”

够了够了,高洪书隔着珠帘在内心一阵狂吼。

一件手工衣裳就让皇帝美的连姓什么都忘了,惠妃这小情话成筐成箩地往皇帝身上砸。他这忠心为主的还真怕皇帝招架不住,一时受不了惠妃的诱\惑当场就把小心肝挖出来给她瞧瞧。

玩儿皇帝也要有个度,真要是玩儿坏了,就没的玩儿了!

高洪书抻长个脖子。也没听到皇帝俯身跟惠妃说了什么。

其实,皇帝什么话也没说,不过是低下\身子亲了亲谢玖的耳朵,她只觉耳朵痒痒的,才要笑,他的大掌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然后插\入她的指缝十指交握。从他激动的反应,她就看出来他喜欢听她说这些情话。

高洪书在冒死叫皇帝赶紧出来上朝,还是装死就让皇帝迟到的边缘中徘徊,还没做最后的决定。皇帝已经背负双手走了出来。

见他向里外探头探脑也没臭骂他一顿,嘴角噙着笑,白了高洪书一眼:“看什么,再不出去就晚了。”说完,率先几个健步就走出了含章殿。

高洪书直眉愣眼。只凭着惯性跟在皇帝身后边,心里早被雷翻了,又雷,小心脏都被轰成了肉渣渣。这种情况皇帝难道不应该是臭骂他一顿偷窥,冷嘲热讽他失职,再眼刀子狠戳他一番,一连几天狠狠搓磨他的吗?

瞧皇帝那风含情水含俏。让惠妃一席话就醺醺然的臭德性,他表示皇帝的温柔他真心消受不起。

果然,还是让皇帝给搓磨成了神经病吧?

高洪书悲哀地想,直到皇帝上了朝,仍是春风得意,眉眼带笑的模样。他眼见着那帮子平日伶牙俐齿的朝臣们也一副皇帝是不是吃错药的表情,回话都迟了半拍,整个朝堂受皇帝的影响气氛越发诡异了,高洪书才从心里找到了平衡。

不管那些朝臣们对外是多么风光无限,这些日子是真让皇帝给作怕了。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往外冒,哪个牵涉还都不小。看惯了皇帝横眉冷对的一张脸,冷不丁转了画风,那大眼珠子跟含着水似的,让人如沐春风,他们实在是接受无能。

皇帝冷脸,他们还能猜猜哪里出了问题,想对策来对付皇帝,这一下变了笑脸,指不定肚子里冒着什么坏水呢。

当天是千秋节,君臣图个欢乐的气氛,也都没找茬,朝会你来我往说些个吉祥话也就结束了。

谢玖住进长信宫的当晚便准备好了千秋节准备好的衣衫,依惠妃的品级选了个比较素雅的,倒不是她有多好心让美于众人,给一众久旱无雨的后妃们借机争奇斗艳勾\引皇帝的机会,而是御医也说了怀孕后尽量不要涂抹脂粉,一是对胎儿不好,二来以后容易在脸上落下斑。

好在皇帝现在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他面前素面朝天惯了,他既看着好,她也就没必要浓妆艳抹,在这个时候还要臭显摆。

直到临近午时,谢玖才换好衣裳,在梳好的坠马髻上插上一支碧玉瓒凤钗,才挑了一对耳坠,没等戴上便见皇帝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上带着股子冷气,看见谢玖,才突然醒过神来,连忙扯下披风随手扔到高洪书身上。

他擦擦手,感觉身上暖和了些才上前。

从刚才他就止不住打量谢玖,她素净圆润的一张脸,肤若凝脂,摸起来比看上去更加嫩滑,眉目如画,却比以前的妩媚更多了两分柔光,端的是清雅秀美,天然去雕饰。她一身鹅黄绣芙蓉的宫装,一支凤钗一只翠玉手镯,再有就是颈上戴着的他从钦天监监正那里强要来的翡翠项链,雍容大方。

自她怀孕,他就免了她请安福礼那套礼仪,免得窝到她的肚子,于是见他来了,她笑笑地等着他上前。

“这样打扮可好?会不会太素?”她问。

顾宜芳摇头,眸中带笑。“朕看很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过你这一身的芙蓉,若换成并蒂莲就更加好了。唔,就这样,朕让尚衣局给阿玖做两套并蒂莲的宫装。”

皇帝是有多满意那套衣裳,还念念不忘她穿上显摆?

她只怕她套在身上,在宫里走一圈随时让气红了眼的后妃扑上来把她给撕了。

“陛下,”谢玖一副你别闹了的眼神,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花\蕾形的耳坠,“你看这个怎么样?”她在耳朵上比划。

不过谢玖的主意算是打错了,她并没有分散了皇帝的注意,皇帝转头直接吩咐高洪书派人传话到尚衣局,按她以往的身量尺寸,做了两套春秋的外加冬夏更两套。

谢玖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妥协。

皇帝\都不嫌惹眼,她又干什么非要阻止做两边不讨好的事呢。既然皇帝就是要她惹眼,她就干脆就如了皇帝的意,闪瞎一众后妃算了。

“很好看,朕给你戴上。”

顾宜芳一把将耳坠攒到手里,抓起一只就往谢玖耳朵上捅。他低下头半弯着身子,脸上露出十二分谨慎的态度,黑亮的大眼睛几乎黏到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上那么一小点儿的入口处。

谢玖浑身僵硬,他一手拉着她的耳朵,她生怕她一时下意识地躲闪就让他那么大力直接就将她耳朵给揪掉,成了大燕后\宫第一个秃耳朵惠妃。

帝妃二人屏息宁神,终于两只耳坠都毫发无伤地戴到谢玖的耳朵上,一时间殿内大喘气的声音此起彼落,谢玖更是逃过一劫般,身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高洪书趁着皇帝没注意,没好眼色地瞪了皇帝一眼。

惠妃身边的宫女就是服侍她才配备的,皇帝抢别人的工作算怎么回事?没弄疼了惠妃还好,万一皇帝那欠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伤了惠妃,就依惠妃怀了身孕之后那小暴脾气,当场就能挠个皇帝满脸花。

好好一个千秋节,万一这俩货真是不管不顾闹起来,皇室的脸还不丢尽了?

“紧张什么,朕心里有数。”顾宜芳摸\摸她的脸,然后上半身离远些看看她的耳坠,满意地点头,“漂亮!”那语气似乎是耳坠经了他那龙爪再戴上,就凭添了无限的美感,天上地上就找不出这么配惠妃的首饰来。

谢玖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脆悦耳,她抬眼望向皇帝,“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不用,等快开宴再过去就好,你坐一会儿就回宫歇着,不用强撑着,觉着累了就给朕使眼色,朕派人送你回去。”

谢玖满意地点头,柔柔一笑。“好,都听陛下的。”

“你要是一直这么乖,朕可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顾宜芳取笑道,他太了解她了,顺着她,她才会说都听陛下的。她一个满意那脸子撂的比门帘子还快,一下能甩到南大门去。

谢玖不置可否地白了他一眼,依皇帝那小贱骨头,她百依百顺的,早就让他没了意趣换了别个宠了。

“陛下烧八辈子的香,不是卖香的,就是庙里的高僧啊。”她笑。

顾宜芳笑骂,“你这小没良心的,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朕?”

谢玖心道,难道我哄的你还少?

帝妃你一言我一语,打情骂俏的让殿内服侍的人都酸倒了牙,好不容易耗到了时辰,高洪书捂着左半边脸,硬着头皮上前提醒。

顾宜芳一个健步抢到了安春的面前,完全不顾目瞪口呆的宫人,亲手将朱红的披风披到她身上,轻轻系紧了带子,披风的帽子扣到她的头上,然后抓住她的手,冲她呲牙一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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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约法三章

当皇帝拉着惠妃的手出现在长信宫时,一众后妃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连魂魄都拧着劲儿的疼。【本书由】

太后已经明显放弃了治疗皇帝的想法,只翻了个白眼便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让皇帝雷的不清的一屋子争奇斗艳、浓妆艳抹的妃嫔,平时闻不着肉腥儿,今儿可下见着真人,看得出一张张笑脸上下隐藏的那颗焦躁的心,谁知当场让人泼了盆凉水。

张伏慧看着面前青青紫紫的脸还维持着端庄庄好的笑,就忍不住心里这个高兴。

尤其皇后,那抹的跟墙面一样白的脸生生气鼓成了包子,瘦的跟鸡爪子似的手指在见到门一打开,皇帝身边多了道火红的身影时当场就抓紧了扶手,多亏这皇后体弱,要不然她还真害怕皇后猛地一使劲,就把那黄花梨木的椅子给捏爆了。

后妃毕恭毕敬地向皇帝请了安,惠妃因在皇帝身边,也就理所当然地受了所有妃嫔,包括皇后的跪拜。问题是受了也就受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特例,可她那表情太过理所当然,连半点儿假装的恭谨都没有。

众妃忍的喉咙憋血,真要一时忍不住,喷出来的血都够淹死她的。

顾宜芳走到太后面前,才放开谢玖的手,向太后轻施一礼,“见过母后。”

“臣妾拜见太后。”谢玖毕恭毕敬地福身,然后起身转向皇后的方向,嘴角轻轻一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动作上却是半点儿不马虎的标准福礼。“拜见皇后。”

朱德音早就让惠妃那天下老娘最得宠,站在皇帝身边受她跪拜的时候就气着了,如今一见她侧对着皇帝露出挑衅的笑,心头一口老血好悬就喷谢玖一脸。不过,她便是再傻也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教训谢氏这小贱婢,否则管她是不是怀着身子。怎么也让她原样蹲上半柱香的时间,练练她的腿脚。

谁知就是舒口长气的功夫,皇帝不悦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他走近两步。一把扶起谢玖,上下扫了朱德音一圈,那眼神似乎挂着冰碴,当时朱德音只觉激灵一个寒颤。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动作小一些,急什么?”顾宜芳虽是对谢玖说的话,可她听得出是在敲打皇后,连声音都透着股寒意。

“皇后一向宽厚,自不会与你计较,你也不必处处谨小慎微的。若是真伤着了肚子,可别怪朕饶不了你。”

谢玖右手下意识地放在鼓起的肚子上,看着他轻轻一笑,顿时皇帝的眼神就柔了下来。

皇帝连这样的场合都不给皇后面子,究竟是让朱维中的李代桃僵给伤的有多重啊?

当初还跟她约法三章。又是不得恃宠生骄,又是不得不敬皇后,不得影响他的决策,现在她根本还没跨界呢,皇帝就先她一步出手了吧?他划给她的界线,看着他亲自一条条打破,心里的爽劲儿就别提有多么澎湃了。

谢玖解开披风的带子。安春还不待上前接过来,皇帝在旁边拿起来就扔到了高洪书身上。

安春表示,这是她的活儿啊。皇帝几次三番接手,是不满意她的工作质量,工作态度,还是想撬行?

这会儿别说后妃没眼看。就是太后也不禁深深地叹息出了声儿,拐着弯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就那熟悉劲儿,目不斜视的流畅感,分明不是装装样子,让后妃气的肝疼。也不像心血来潮偶一为之,根本就是做顺了手,没半点儿炫技的意思啊。

谢玖强忍住笑,轻轻推了皇帝一下。

皇帝以为她有事,低头看看她,见她强忍笑的模样就是个可人疼的,忍不住顺手就摸了她的脸一把。

顿时殿内抽气声此起彼落。

皇后恨恨地咬牙,皇帝若只是宠个把妃嫔,让人家骑脖子上拉屎她不止没意见,指不定还会拍巴掌叫好。可这几次三番是为了惠妃和她堂堂皇后顶着干,是个什么意思?

千秋节惠妃没去昭阳宫和妃嫔们一起给她请安后同来长信宫,就已经看在惠妃怀了皇嗣的面上足够忍让的了。

皇帝领惠妃住在含章殿,担心她天寒路滑伤了身子也就罢了,今日找个空闲的时间,哪怕是和皇帝前后脚呢,也是这么个礼数,可他们偏偏长了层二皮脸,大咧咧地牵着手就一起走进来了。

这知道的皇后在上位坐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堆妃嫔都给他俩来祝寿呢。

不分主次,不计尊卑,这就是皇帝宠爱的惠妃,谢氏小贱婢当场让她下不来台!

朱德音恨恨地望向惠妃时不时捧着的肚子,一副显摆就她有孩子的死德性。她诅咒谢氏小贱婢生不出孩子,生出来也是男的细声慢语娘娘腔,女的是条一脸落腮胡的汉子!

张伏慧看热闹差不多,有些担心皇帝一时失控,真做出个贻笑后妃的典故,赶紧摆摆手道:“人既到齐了,就快些开宴吧。今天是皇儿的生辰,晚上还要宴请皇室众人和朝中各位大臣,在这里便少些饮酒,意思意思便罢了。”

顾宜芳点了点头,“母后说的是,儿臣敢不从命。”

张伏慧在心里在呸了一声,这要是她说什么话他都这么午觉好说话,那她这个太后做的得有多省心?现在这不疼不痒的,跟她来这套。

“开宴吧。”顾宜芳使了个眼色给高洪书,高洪书扯开嗓子就是一嚎,正殿内已经鼓乐齐鸣。

帝后拥着太后一左一右,惠妃不远不近地跟在皇帝身后,皇帝就跟长了条尾巴似的,统共走没多长的路,回头瞅了一路。

直到了宴会厅,顾宜芳伴着鼓乐声走到台阶之上坐下,眼看着惠妃在下面首位站定,他那舒展的眉头才又拧到了一起,高洪书一看就知不好,台阶上是桌案高矮的长方形漆案,坐在椅子上高低合适。而下面两排则是正常的宴会漆案,妃位一人一桌,芳仪及之下位份的都是三五个人一桌,全部都是坐在地上软垫。

惠妃那娇的跟朵花似的,弯下腰皇帝\都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让惠妃坐在地上,和让皇帝趴地上吃屎的难度是一样一样的。

“坐上面来,惠妃。”不出高洪书所料,皇帝非常不满意皇后座位的安排,冷着脸就把惠妃给拎出来了。

谢玖表示,她宁可坐地上,皇后那阴恻恻的小眼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心理阴暗面给爆发出来,她坐到上面,左边是太后,肯定是没她份,她唯一可能就是坐在右边皇后下首,距离台阶几步之遥,万一皇帝在宴会上刺激到了皇后,皇后当下失控制就能一把将她推下面摔断脖子。

男人何若为难女人呢?

“臣妾谢过陛下好意,臣妾坐在下面就好了,这样和众姐妹聊天说话也方便。”她委婉地表示拒绝。

众妃不约而同地把头默默地低下,特么她们多犯贱才要和她聊天!惠妃那翻脸不认人的劲儿,现在聊的好好的,隔天可能就找上门抽她们了。谁特么和她是姐妹?是姐妹把男人倒是让出来啊!

张伏慧凤目含笑,先皇在时妃嫔争宠她身在其境,还不觉得,如今到了自家儿子这里,怎么看怎么就像一出戏,连好久没看到妃嫔们狰狞的脸都觉得无比亲切。

在鼓乐声中,她微微扬高了声音道:“惠妃,你怀了身子,坐在地上多有不便。皇后这阵子忙前忙后,想来也是疏漏了你这茬,没将你考虑进去,皇上既叫你上来坐,你就上来坐吧,不必谦让了。”

多年交锋累积下来的经验,让皇后果断选择了宽袍大袖的常服,这样她攥起拳头来便不容易被人发现。

太后也叫四十来岁的人了,说的是人话?

这宫里安静两天她就浑身痒痒,恨不得后妃们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惠妃窝在宁安宫不出来,太后各种空虚寂寞冷,好不容易在皇帝千秋节上,太后见着这独宠半年余的惠妃,终于憋不住,里挑外撅就看不得她和惠妃有一刻是不掐架的是吧?

不过就是个孕妇,秦妃怀着孩子不也是坐地上软垫,同样有了身子的杨才人和蒋宝林也都坐在下面呢,怎么到惠妃这儿就是她失职,她故意,太后就差直接和皇帝说她这皇后想一脚踹没了惠妃的肚子一了百了。

朱德音默默地在心里长呼吸,再长呼吸,才要开口体恤惠妃,也贤惠一把让她上来,正要开口,便见谢玖盈盈一拜,已经道了谢,由她身后的宫女扶上台阶。

长秋节生辰宴,整个长信宫本就人多手杂,又是宫妃又是端茶倒水的宫人,能带着自家宫女的唯有太后和皇后,偏惠妃也整这一出,怀孕了不起啊!

皇后几近抓狂,把她惹急了,就将这一屋子大肚子全都给踹流产了!

“等等,”顾宜芳不是很满意高洪书临时找来的椅子,连个垫子都是薄薄的一层,起身就把自己屁股下面明黄色的软垫朝高洪书身上扔,一个失了准头就呼到了他的脸上。

“……把这个给惠妃垫上,她怕凉。”

呸,高洪书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惠妃怕凉,他还怕臭呢!

秀恩爱死的快,皇帝这辈子是特么不想万寿无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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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卯足劲头

千秋节还未正式开宴,众妃就开始无】尤其低等妃嫔本来平日见皇帝的时候就少的可怜,自惠妃得宠就把皇帝拢到身边,牛郎织女还有每年七月初七固定见那么一日,她们倒是每逢年节能看着皇帝的影子,可皇帝那眼睛一扫一排,一看一堆,恨不得还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就已经晃过去了,连她们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她们还赶不上那一年一次的鹊桥会呢。

原本众妃琢磨着中秋节那次皇帝饮醉了酒,让她们错失良机,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这一次千秋节皇帝下午就开始设宴,肯定是清醒的,惠妃又大着肚子不便让皇帝宠幸,这根本就是从手缝里挤出来难得少有的机会了。

众妃一个个浓妆艳抹,卯足劲头,都只为博皇帝一顾,谁知最爱盛妆的惠妃这一次生生改了套路,脂粉未施,一袭素雅的鹅黄宫装,这便在浓艳的众妃中越发显得气质清丽。

这特么是逗她们吗?

每次都和别人拧着来,惠妃就特么爱玩儿特立独行这一套。

众妃心里都骂开了锅,热血腾沸着,这时候只怕有一个人起头咬上惠妃一口,这些人都能扑上去把惠妃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谢玖坐在上位,自然没心情关注下面人的心里状态,甚至连看热闹的想法都不曾有过。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时间,皇帝左一声右一声,宴会开始奏乐便没有停止,便是在这不算小的音乐声中,一声声阿玖叫的她听着都心烦。

中间隔着个皇后,只要她和皇帝说话,势必两人同时前倾,她现在这身板,哪有闲工夫和他玩这套郎情蜜意,玩儿个两三次。她也就烦了。

“这个腰果惠妃爱吃,阿玖――”

朱德音垂眸,阴沉着一张脸,皇帝再叫魂。她都想直接把他揍成腰果样儿!中间隔着人个不知道吗?他一兴奋乱叫就往外喷唾沫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是想喷她满脸还是怎么着?

“阿玖?”顾宜芳抻着脖子往右边瞅,只看见皇后脸上跟喷了浆一样白,慢条斯里地嘴里嚼着吃食,他不耐烦有人隔在中间地啧了一声,然后身体往后倾,也不见惠妃转身,想是隔着皇后没有听清,便吩咐身后的高洪书。[.la 超多好]

“把这盘腰果给惠妃端过去。她爱吃。”

高洪书幽幽一声长叹,皇帝可轻点儿作吧,没看太后和皇后一个劲儿的憋着气,惠妃在那儿装聋作哑,白眼翻的比他还勤。哪里是没听到,根本就是懒得理皇帝人来疯了。

菜肴每人面前的都一样,皇帝面前有的惠妃也有,秀恩爱也没这个秀法的,没把别人胳应死,惠妃估计都快顶不住了。

高洪书不敢违抗圣命,躬着腰就捧到了惠妃面前。

谢玖看了一会儿一筷子也没动的腰果。看了高洪书一眼,他立时会意地低头凑到近前,只听惠妃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道:“替我谢过皇上,让他……安静地用膳。”

高洪书只觉后脊一凉,不由得就把小眼神飘了过去。皇帝冲他招手:

“惠妃说了什么?”

高洪书一噎,微微扬起一抹笑,“惠妃谢陛下关心,”他接着更愉悦的口气说,“还有请陛下也要多吃些。别光惦念惠妃,陛下的龙体重要。”

他羞愧,可惠妃说那话皇帝无所谓,他要说那话皇帝掐不死他!给他拿着免死金牌让他说,他也不敢啊,惠妃分明是强人所难,让皇帝叫烦了,懒得应付就拿他撒气!

果然,皇帝露出满意的表情,笑笑地吃了两口菜。

张伏慧斜着眼珠子瞅着自家儿子,谁说她儿子不孝顺,她跟谁急,多么孝顺的儿子啊,可惜孝顺的不是她!

她咳了一声,“皇上,前阵子不是说宫里要改建?怎么最近没什么动静了?”

“惠妃怀着身子。[.la 超多好]”顾宜芳抬眼,正看到太后一脸这和惠妃怀孕有什么关系的表情,于是严肃地解释道:“过些日子肯定要改建,宫里风水有问题。不过拆屋建房的会怕冲撞了孕妇,待她生下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行了。”

“……”

“母后怎么想起这个来?”

张伏慧抚头一阵阵抽疼的额际,“哀家觉得宫里风水也是有些问题,人……也有些问题,赶紧改吧。”

宫里哪年没那么一两个孕妇?赶情就惠妃怕冲撞,别人身体就倍儿棒,吃麻麻香,什么也冲撞不着?

顾宜芳点点头。

下面歌舞已经开始了,众妃的注意力在上面的皇帝身上,而上面的顾宜芳则望着下面忽地一乐,拍了下桌子,叫道:“阿玖!”

朱德音手一颤,筷子挟着的红烧肉嗖地掉到了桌子上,油腻腻的,看着她右眼皮狂跳。她几乎用全部的意志力才握\住手中的筷子没插\进皇帝的喉咙,特么的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

怎么安静吃顿饭就这么难?!

谢玖坐在皇后右边,轻而易举就看到了皇后乌青的脸,右边脸颊一抽一抽地似乎在强力忍耐着什么。

平时她怎么显摆得瑟都好,问题是现在她身旁不远处就是九级台阶,皇后万一一个暴怒,控制不住脾气一把将她推到底下,估计这辈子她都不能再有得瑟的机会了。

其实皇后素来的形象都是端庄大气的,可听到那些个砸杯摔碗的传闻,总令谢玖有种皇后随时可能会疯狂的感觉。

是以对上皇后,论心计手段谢玖都不在乎,她就总是时不时地担心皇后会突然一阵爆发,到时候拼个你死我活的却是划不来。

顾宜芳让皇后失手掉在桌上黏乎乎的红烧肉恶心的一阵反胃,好在宁兰眼急手快,看着皇帝脸色不对,赶紧就掏出帕子将皇后面前的桌面擦了个干干净净。

“惠妃,”顾宜芳扬高声音,“你快看下面跳舞的,那个就是朕和你说过的中秋节跳舞,结果摔了两跟头的女人。”他丝毫不掩饰愉快的心情,“她摔的丑爆了,朕乐了好几天,这回你有眼福了,快看看她。”

太后和皇后相对无语,当时她们也在场,的确是不甚雅观。

皇帝记是记住那妃嫔了,可这种记忆,只怕有还比没有更让人沮丧,如果下面那个跳舞正在兴头上的妃嫔,只当皇帝看上她了,跳的越发得意,美滋滋的脸上还带着笑。

谢玖以前曾听皇帝提起过,当时皇帝学的时候还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于是这回一听皇帝嗷地一嗓子,她连忙眯起了眼睛,还不待细看那张脸长的是个什么样儿,便见中间火红舞衣的女子腿下晃了两晃,好不容易站稳了,换下一个动作时,脚才一迈出去就是一滑,她勉强用腰一挺没摔个四脚朝天,却用力过猛直接往前就扑了过去,伸手就向着前面宫女的后背抓了过去。

她本想着揪住衣服,找个支撑点,免得这一跤摔的太难看,却不料宫女身着缕空的薄纱舞衣,哪里禁得住她那么大力的撕扯,一个用力就把前面领舞宫女的衣服给撕了开来,露出水粉色的一个小肚\兜。

宴上一片哗然,那宫女腾地跪伏在地,也顾不得仪容不堪,吓的浑身发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那妃嫔哪里还管得上腿疼腰疼,跪爬着也到了皇帝正下方,脸上臊的通红。她为了一血前耻,硬是厚着脸皮求到了皇后面前,再三保证绝不会出现差错,谁知皇帝那眼晴就没离开过她身上,笑眯眯的,看得她也醺醺然,不知怎么着就似乎踩到了什么圆珠子又摔到了地上。

人若是倒起霉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高洪书忍不住笑眯眯地望下面,这妃嫔能逗得皇帝乐成那样,又显摆似的跟惠妃提了不知几回,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怎会不如了皇帝的意,万般准备也只是为了博君一乐。

那妃嫔脸色通红,手忙脚乱,估计到死也想不到这一出闹剧是被人摆了一道。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张伏慧头痛欲裂,这让她不禁想,是不是惠妃得宠,把这些个妃嫔都逼到了绝路,用上了自毁这一招来惹皇帝的眼。“快点儿扶了下去吧。”

那宫女千恩万谢地,两个太监随手披了件衣裳给架了出去。

顾宜芳倒是想乐,可看这突然裸了一小下的宫女,突地就忍了回去。

阿玖连他贴身衣服都想霸着,不想别人觊觎,万一误会了他对那宫女起了念头,没准跟他作成什么样儿。如果她还没怀着身子,他当然不会这么小心翼翼,该怎么骂就怎么骂她,问题是她现在身子弱,可受不得刺激。

他转头想看看谢玖的表情,皇后早就知情识趣地背靠着椅子,给他们留下眉来眼去的巨\大空间。

皇帝那左一下右一下的啧啧声算是把她给彻底弄的没食欲了,看不着谢氏那小贱婢的脸,对上她就万般不情愿,现在还只是怀孕没生下来,万一真平安蹦出两个大宝贝,皇帝那副就对着惠妃有笑脸的死德性,还会有她坐的地儿吗?

朱德音两只手在袖中绞着,长信宫烧着炭火,内殿温暖如春,可她却是手脚冰冷,总感觉站在冰天雪地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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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豁然开朗

谢玖手托着腮,似笑非笑地望着跪在下面如一团红云般的女子。

她素颜带笑,眼波似盈盈秋水,就是这么一副毫无杀伤力的姿态,不免让众妃一阵恶寒,怎么看惠妃那张脸,都是一肚子馊水往外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她们来一个下马威。

她们固然羡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可是在这个霸占着皇帝心也就罢了,连皇帝的身子也不让人的惠妃,谁谁也都算不上数了。

“下面跪着的不知是哪宫里的姐妹,看着有些面善。”谢玖轻轻蹙眉,那表情是认真在想,但的确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惠妃的话,妾身是长秋宫的祝才人。”祝才人毕恭毕敬地回道,心里暗恼惠妃这该死的好记性。

谢玖哪里会当真不记得。

当初易美人与众人讲她病中随时毙命,当中便有这祝才人,她不过挑了个起头的易美人来立威做靶,却连动也没动其他位份低的。没想到不只背后说人有一套,伶牙俐齿,同仇敌忾,还有舞蹈这一特长。

可惜不知是得罪了谁,暗中算计她,让她一再出丑。

宫中封位后,又重新调整了妃嫔们的住处,不成想冤家路窄,就这么住到了她的隔壁。

“哦,我记起来了,”谢玖抚掌一笑。

只见祝才人的脸当时就白了,双手不由得攥紧衣角,白\皙的手与红色的舞裙形成强烈的对比。她自然清楚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惠妃怎么也不会像当时对易美人那样不管不顾地上前一顿大嘴巴狂抽,可是她还记得易美人是惠妃抽的没错,可把人赶到望春宫的却是皇帝。

事情过了这么久,害她都以为没事了,难道惠妃这是看她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心生不满才硬要找茬?

祝才人咬唇,早知道惠妃这记性这心眼。她也学楚美人老实趴在宫里,目不斜视,跟做个带发修行的尼姑似的也就罢了。

就逞这么一次能,还撞枪口上了……

“既然住的这么近。以后可要多多走动,去宁安宫玩玩。”谢玖笑笑,没想在千秋宴上惹皇帝不开心,便没再继续吓她。“刚才我看你摔的不轻,要不要叫医女给你看看?”

祝才人一惊,惠妃这是当着皇帝的面买好呢?

她心里总算放下了块石头,连忙毕恭毕敬地道:“谢惠妃关心,妾身无碍的。”

顾宜芳眼底一片阴沉,谢玖脸上话里都显不出什么,可那祝才人一听惠妃说话就紧张的跟随时会被扭断脖子似的。开始还好,一听惠妃记得她,脸色就开始青白,莫不是个跟惠妃有旧仇的?

若说舞跳的不好,怎么可能连着在他面前跳两次?

一次可以是失误。二次难道也失误的这么巧?按说上一次就已经搞砸了,如果他不是饮醉了酒,没准当场就治了她的失仪之罪,在千秋节上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上场,皇后……打的是什么意思?

以为上次引起了他的注意,今天就能把他勾上榻?

拿他当那么没有节操的皇帝?!

顾宜芳越想越觉得诡异,连带着皇后莫名其妙在他脑子里跑一圈。就成了祝才人的帮凶,甚至主谋,就为了分惠妃的宠。

朱德音在皇帝那阴沉的小眼神若有若无扫过她的脸上时,右眼皮一阵狂跳,就知道皇帝神经病是要犯,不知又是哪句话戳到了他那敏\感的小心灵。明显是要冲她使劲儿啊。

“好了,既然无事就赶快退下吧。”她扬声道。

这不说还好,一说顾宜芳便更觉有鬼,皇后若是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给这祝才人打什么掩护。这分明是心虚嘛。

“在千秋宴上失仪,皇后居然连一句责罚都没有,这不是宽仁,这是没有原则。”顾宜芳冷冷地道,“祝才人御前失仪贬为御女,罚月例半年。”

皇后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

特么的什么叫没有原则?他有原则,上次笑的跟二傻子似的,拍着大腿笑?要不是想着这祝才人或许真有点儿本事能把皇帝给逗乐了,她才懒得讨好他,给祝才人破例让她再度上场跳舞!

马屁没拍对,拍马蹄子上了。[.la 超多好]

最可悲的这还是匹精神不正常的马,不知哪儿就拍错了,她就不该一时侥幸心理,真以为皇帝会看惠妃久了,习惯了那种扭曲的审美,也能看上这独树一帜靠摔跤让人记住的祝才人。

太后乐见皇后在皇帝那儿碰钉子,可这并不影响她儿子就是有病的这项认知。

她猛灌了一口贡酒,眼神飘忽地看了看身旁倒酒的郭嬷嬷,对着她无声地说了句:有病。

郭嬷嬷默默地退到了太后的身后,龙生龙,凤生凤,她生的儿子难道不随她?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饶是惊了一众妃嫔,也没有半个人也站出来说一声,祝才人更是身体直发抖,跟犯了羊角风似的,她躲过了惠妃这一劫,到底没躲过皇帝。

顾宜芳挥挥手,高洪书便一个眼神示意下面的太监将祝才人给架出了长信宫。

一抹红色,便消失在众妃之中。

高洪书默默地在心里给祝才人点了支蜡烛,下面的人也不过是想讨好皇帝,让他过生辰乐呵乐呵,谁知道皇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病,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让他心里怪不落忍的。

“好了,好好的气氛可别被一个人给破坏了,高洪书,看看下面有没有热闹些的节目先上来,热络热络气氛。”太后见不得一屋子人跟默哀似的,苦着张脸,哪还有半分皇帝千秋,普天同庆的架式,便高声张罗,“让宫廷乐师奏欢快些的乐曲,哀家听高兴了,有赏。”

“是。”高洪书一副乐颠颠的模样下去传话。

谢玖也没料到皇帝说风就是雨,连在千秋宴上也毫不掩饰。

他是估摸出来和她是有旧仇。当即便给处置了。其实对她来说,这祝才人不论家世样貌,都不足以对抗于她,若是她不过是留着祝才人在宫里自生自灭。给她个教训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她知道深浅也就罢了。

祝才人,是个连当做对手都不够格的。

皇帝处置起人来毫不手软,可是却莫名地入了谢玖的眼。

他宠她爱她,现在到了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地步,事事根本还没用到她算计筹谋,他就先一步摆到了她的面前,便是在贾黛珍用亲生孩子来陷害她是,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她,并站在她前面。率先处置了对她不利的人和事。

前世和今生已经不一样。

景元帝再不是前世那个冷心冷肺的帝王,他现在用心用意地宠爱着她。

她突然很想抽自己一顿嘴巴,前阵子还想着分宠以固宠,真特么是让驴踢了脑袋,才能想出这么一个馊气熏天的主意。他这么好。又一心一意待她,凭什么要让给别人?要别人有机会得到这样的他呢?

他既喜欢她独占着他,她就给他独占个彻底,将他的心他的人都拢在她身边,让他身心都爱她爱的不能自拔,让他只有她一个!

终有一天,她要成为名正言顺地与他并肩而立的唯一一人。

哪怕最终结果。她失败了,或者他们的情意不若今日这般热烈,也是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前世她活了二十年,能够让她回忆起的最深刻便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她不想重活一世,还走着以前人生的轨迹。她想要顾宜芳全部的爱,便是不能永远。她也要。

谢玖忽然一笑,笑若春风,这些日子以来萦绕在脑中莫名的情绪豁然开朗。

长信宫奏着欢快的鼓乐,后妃们虽因太后的一番话勉强露出喜色,却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喝酒看表演,连窃窃私语声都没有。

顾宜芳望过去,皇后挡着谢玖的脸,他没有看见她的笑,却看见她下意识抚上肚子的动作,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转脸一个眼神过去高洪书就明白了,颠颠跑到了惠妃身边,凑到近前小声道:

“皇上关心惠妃,您身体可有不适?”

谢玖轻轻摇头,低声道:“你知会皇上一声,我要先回宁安宫躺着歇会儿。”

高洪书来回在帝妃间传话,得了皇帝的准许,谢玖这才缓缓起身,走到太后面前躬身施礼,“臣妾身子不适,便不打扰太后的雅兴,先回宁安宫了。”

张伏慧凤目含笑,满意地冲她点头,“你是双胎,更要比旁人注意养好身子,需要什么尽管和哀家说,这种宴会太过喧闹,的确不适合你,快些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别着了凉。”

“谢太后。”谢玖甜甜一笑,太后就是这样,对于有身子的妃嫔她的容忍度可是相当高的。

然后,她转身没理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的皇帝,直接到了皇后面前,也是同一番说辞。不得不说,皇后比太后可差的远了,虽早早叫了起,脸上却连丝微笑都显得十分僵硬,谢玖只作没看见,礼到她也就可以撤了。

“陛下,晚上还有和大臣的宴会,少喝些酒,顾念着些身体。”

顾宜芳从高洪书手中接过披风顺手就给谢玖系上,也没顾得上下面闪瞎一众妃嫔的眼睛,只觉得谢玖眼中有着无限的情意,软软柔柔的,浮了层光一样,他的心不禁就是一荡。

这都有多久了,自从谢玖有了身子,甚至更前一阵,她就没用这种眼神看他了。

他忍不住就摸\摸她的脸,“朕晚些再去你那儿,太晚你就先睡,不用等门。”

“我等你。”谢玖压低声音,柔声道。

高洪书强忍要吐的感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屡屡抽\动的腿,生怕皇后没受过这个,一时忍不住上脚就给这俩货从台阶上踹了下去。到时候两尸四命,皇后也得陪命,他护驾不周也免不得掉脑袋,一个念头就是一糖葫芦串的生命,得不偿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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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共识

谢玖走下台阶便觉不对,皇帝的手就贴在她的后腰,半揽着随她一路走了下来。[.la 超多好]【本书由】她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得瑟,没有半点儿劝皇帝别送下来,坐回宝座的意思。既然皇帝\都有意抬举她,处处待她不同,她实在没有理由矫情的让皇帝做个规规矩矩,严格划分在妃嫔那一块儿。

火烧的正旺就没有往下撤柴火的道理,她可只会添柴加火,没有硬生生让皇帝熄火的癖好。

她扬脸冲着皇帝笑,水汪汪的眸子只映着他的模样,顾宜芳当时忍不住也笑了,他有些迷迷乎乎,不知道她突然怎么就这么高兴,一个劲儿的冲她笑,那笑里还带着股子甜腻。

细细回想,她怀着身子旁边也没给她备酒,应该不是喝多了,他这才放下心。

看路啊,这俩货儿一个劲儿地对看是个什么意思?就不怕哪个妃嫔气疯了眼一个扫堂腿横在路中,一脚绊倒俩?

高洪书两眼皮换着边儿的抽\动,嘴唇干巴巴地动了两下,没敢冒然提醒,只是沉着抻着脖子越来越长。

众妃素来知道皇帝宠爱惠妃,本来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可如今亲眼看到这俩人是怎么个腻歪法,生生闪瞎了她们的眼,皇帝这哪里是千秋宴普天同庆,根本是存心要在这天胳应死她们,给她们来个一锅烩吧?

宫内某妃嫔正弹着琵琶,曲子还在不在调上根本没有人注意,众妃一溜儿小眼神直往谢玖身上飘。

倒不是她们存心招惹惠妃,给自己找不痛快,实在是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太晃眼,她们根本是情不自禁眼神儿就过去了。第一眼是皇帝,紧接着就看着皇帝小心翼翼搂着惠妃,皇帝就跟个大灯似的照在惠妃身边,惠妃仿佛自带照明,吸引了宫中所有人的目光。(.la 无弹窗广告)

谢玖对众人的视线视而不见。可是该说什么呢。

别人都是似有若无,好待有个心虚的态度,偏偏蒋宝林坐在靠近背对着她走道的位置,还要侧过身来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薄施脂粉,眼神微微带着嘲讽。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以为肚子鼓起来就有了依仗。

相比不过是在背后说说她的坏话,被她一提醒就吓的面无血色的祝才人,她更讨厌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的蒋宝林。

看来望春宫那两个月没将她的性子磨的和软些,反倒助长了她心底的恨意啊。

谢玖忽地一笑,眼神与蒋宝林在空中交会,对面一排看到的妃嫔看到惠妃冷不防的笑容都是一抖,不知道她又想搓磨谁。她们现在都有了心理阴影,一看惠妃笑,笑的越欢,她们越是心惊胆战。

可是蒋宝林只是默默地收回了视线,望向殿中弹琵琶走音走的都快哭了的妃嫔。

顾宜芳时刻关注着谢玖。哪里看不到她这么大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蒋宝林已经转过头,嘴角仍噙着一抹冷笑,便是没看到她刚才的动作,想来也知是特意扭回头看惠妃和他,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只是还不待发作,便听谢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有了身子都是比较容易疲累,杨才人和那个蒋氏,你别忘了回去提醒下皇后,让她们早些回去歇着吧,虽然给陛下庆贺重要,但是也得小心着皇嗣。宫里人多手杂,若是磕到碰到就不好了。”

“你不用管她们。”顾宜芳冷声道。

谢玖料不到皇帝突然就变了脸,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见皇帝在走到蒋宝林身后时突然停下脚步,顿时整个长信宫的气氛都是刹那间冷凝。

“你――”顾宜芳看她挺着个大肚子。一时没弄清楚面前的到底是杨才人还是蒋氏,虽然估摸着肚子大小,应该是那个不分尊卑,才从望春宫出来没几个月的蒋氏,但还是怕一时说错了落人话柄,便硬着头皮道:“谁准你直视君王的,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皇帝话音未落,蒋宝林就被面前众妃怜悯外加幸灾乐祸的眼神给激到了,耳听着这话怎么就这么近,连惠妃那贱人的笑声都好像是在她耳边笑的似的――

“蒋宝林,陛下在和你说话呢。”谢玖不是怜悯她,而是眼看着皇帝被她的怠慢而气青了脸觉得不值。

蒋宝林总觉得再倒霉也不过就是她巴巴搬去宁安宫,让惠妃下套住到望春宫了,谁知道皇帝这天煞魔,见着一次就倒霉一次,便是第一次承宠的时候他也是醉醺醺的,毫不怜惜,几句话没说上就被拉上榻,一顿横冲直撞就给踢下了榻,还是高洪书派了轿子给送回了她住的地方。

她挺着个大肚子跪到地上,全身僵硬。

“陛、陛下恕罪,臣妾没有――”

“臣妾?”顾宜芳一脸嫌弃,“你也配称臣妾?你是没学过宫规,连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明白?蒋氏,你在望春宫住了几个月是半点儿记性也不长,不光敢对着惠妃没大没小,现在居然还敢直视朕了,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挥手,高洪书认命地颠颠跑上前。

“蒋氏无状,贬为御女,在永乐宫禁足,直到生产。”顾宜芳说完,看了谢玖一眼,两人就相偕而出。

“陛下?陛――”蒋宝林嗷地一声尖叫,吓的高洪书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个妃嫔一手上去就把那张大嘴巴给捂了个溜严。

“您若不想再回那望春宫,咱家劝您一句,还是歇歇吧。”他低着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旁人见这架式却是连看也不敢看了。

蒋宝林又惊又惧,方才那一嗓子纯属没过脑子,下意识的反应想向皇帝解释,如今一听高洪书的话,也知道是自己冒失了。可她分明看的是那一脸得意洋洋,不将众妃放在眼里的惠妃,那狐媚地挺着大肚子还不忘拿眼神勾皇帝,怎么就生生变成了直视皇帝?

她是承过宠,可也是真心懂得不能直视君王的主儿,连侍寝的时候也没敢看皇帝的眼睛。

这皇帝……莫不是个斜眼儿吗?

虽说以前是皇帝下的命令将她撵到了望春宫那鸟不生蛋,鸡不拉屎,连人吃饭都便秘的地方,可根却是在惠妃那儿,她不给她使绊子,就怎么也到不了望春宫那破地方。

同一期进宫的秀女有百号人,就她出挑儿,到了皇帝跟前。

如果不是惠妃横插一杠子,她可以想见将来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自从她进了望春宫,开始时她是又恨又悔,想着一朝出去怎么也要服个软,再图以后弄垮惠妃。谁知一个多月,她小日子没来,她就知道翻身有望,可又怕惠妃听到什么消息,对她下了黑手,便一直忍到两个多月。

出了冷宫,她就被太后给安排到了张妃的永福宫,摆明了生下孩子是要给张妃养。

她的位份只升了一位,但想着以后有了孩子,管他是交让张妃养还是皇后养,她总算是有了依仗,这一下子就将她原本打算向惠妃伏低做小的心思给打个无影无踪,就好像根本没想起来过似的。

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后,明里暗里都是各种不待见惠妃,蒋宝林便一头扎到这种迷思里出不来。

想着人人都不待见惠妃,根本就是她这人性有问题。

可她想不到,她这头一出事,皇后和太后居然就没一个露头的,哪怕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顿时她这心就凉了半截。让太监们半扶半架出长信宫进,她回头,台阶上太后捧着酒杯喝的正欢,跟没注意下面发生这么大的事一样。

皇后微微皱着眉,轻轻对她摇了摇头,似有安抚之意。

可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皇后固然想将她拢在身边,生个孩子抱过来,这样她位份是高是低根本没有影响,越低反而越好。倒是太后,原本是想抬举她做个张妃的助力,谁知这个蒋氏一山望着一山高,似乎是瞧不上她家侄女是个妃位,可着劲儿的往皇后旁边凑。

如今撞枪口上,想让她出面求情,无异于白日做梦。

不管皇帝是因为什么看这蒋氏不顺眼,理由却是无可辩驳,敢直视皇帝,这蒋氏根本不是脑袋不够用,是根本生下来的时候没带着脑袋出来吧?

太后开始嫌弃这蒋氏,做母亲的脑子不好使,她还真担心生下孩子抱来,养大了也是个缺心眼儿的傻货,别半点儿助力没有,反而像她这做娘的一样争宠不行,惹皇帝烦是一等一的,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皇后要就给皇后吧,太后想,她家儿子能力强,只要过了惠妃这阵子专\宠,还不是要多少孩子有多少孩子?

“这蒋氏,”太后感叹,“白瞎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太后说的是啊。”皇后对太后这话颇有同感,估计这孩子到哪个妃嫔的肚子里也不至像蒋氏小贱婢这么瞎,都浪费了皇帝那粒小种子。只不过,若生出孩子来随了娘,倒与张妃那傻货很配……既太后相中了,还是给了张妃吧。

为了第一次达成共识,婆媳俩默默地干了一杯以示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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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暗算

皇帝一直将谢玖送到软轿里,这才转身回宫。(.la 棉花糖)更新最快谢玖忍不住勾住他的手,轻轻摩娑了一下子,挑逗意味十分明确。

顾宜芳惊了,御医不是说女子怀了孩子,欲\望就会降低,有时甚至会讨厌夫君亲密的行为吗?他的小阿玖是天生和旁的女人生的不一样,还是真的爱他爱到挺着个大肚子都忍不住想要?

“你,还好吗?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

谢玖不知道皇帝脑补到了那种境界,轻轻摇头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要看着你,我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皇帝愣。

高洪书扶住轿身。

安春外表冷静,完全掩饰了内心的澎湃,凭她日夜与惠妃大眼瞪大眼的了解,惠妃这是又想让皇帝帮着坑谁的前奏。

“外面冷,你赶紧回去吧。”谢玖轻轻推了皇帝一下,今天怎么看皇帝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就觉得突然就有点儿呆了呢?

顾宜芳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安春叹了口气,“好好看着你家娘娘,有什么事就直接来回禀朕。”

谢玖又摸了小皇帝一把,给他摸的激灵打了个寒颤,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轿,直到轿子越走越远,转过前面的转角,顾宜芳这才回过神,让冷风吹着又是一个寒颤,他走了几步,突然就慢了下来。

“高洪书,你觉得惠妃……”他问到一半戛然而止,忽地就乐了,美滋滋地就进了宫。谢玖有多喜欢他,还用问高洪书吗?不过和鬼结了个冥婚,难不成还真把他当成婚恋专家,听他的摆布吗?

高洪书习惯了皇帝一惊一乍,但有点儿反胃惠妃也让皇帝给带的神经了。忽然就怒,忽然就笑,还冷不丁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儿。

他不由得仰天长叹。呼出一股白气,让这大燕宫多几个正常人是有多难?!

软轿是宁安宫早早备好的,里面偌大的空间铺裹着厚厚的棉被,看着窝囊。但架不住坐着舒适,除了前面的轿帘,上下左右都软绵绵封了个严实,可是不知内里有何乾坤,坐在里面竟有一种清爽的味道。谢玖约摸有半盏茶的时间,只觉轿身一晃,轿外已经响起安春嗷地一声尖叫,惊天地泣鬼神地一声:

“娘娘,小心!”

右前方抬轿的太监脚下一滑,整个就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他后面那略微年长的太监临危不乱,眼见前边倒了,后面若是仍保持着原来的高度,惠妃肯定当场就给折出轿外。

惠妃这身子若是出了一差二错,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能落个全尸都算好的。当场他一咬牙一跺脚,硬\挺着就把左腿嗖地插到了轿前,好在左边抬轿多年的经验配合默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控制住了轿身,没可着惯性往前倒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轿底压到了太监的腿上,谢玖听到安春尖叫。下意识就揪住了两旁的棉被,连着巨烈的晃了两晃,愣是没摔了出去。

“娘娘,娘娘,您还好吗?”花真手足无措地在问道,话里带着颤音儿。

谢玖的手仍揪着棉被没放。只觉心脏一阵狂跳几乎蹦出了嗓子眼儿。“我没事。”

安春上前挑开轿帘,一脸凝重。“娘娘,前面抬轿的摔了。”

谢玖稳稳心神,扶住安春递上来的手,两步走出了软轿。她每走一步,都听到接连的惨叫声。直到出了轿,才看见后面的太监一只腿压在轿底,面色铁青,一脸痛苦之色。

脚边跪伏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太监,身体抖的根本停不下来,一个劲儿地求饶:“娘娘饶命,小的万死,娘娘饶命。(.la 好看的)”

谢玖眼底一片阴沉,素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之色。“好了,先把轿子抬到一边,别一直压到他腿上。”

因为是空轿,三个太监很快就将软轿抬到了旁边,谢玖紧紧蹙起眉,正待吩咐安春去禀告皇帝,再请个御医来给腿上受了伤的太监来瞧病,便听得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便觉一道黄影冲着她的肚子就蹿了过来。

安春手疾,首当其冲全身挡到了谢玖身前,用手一拔,那猫爪子当空一挠就把安春的袖子给划破了几道。

那猫落到地上,安春才看清似乎是以前那只最爱在各宫里闲逛的大黄猫,有几个月没看到它了,不知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有攻击性。那猫眼睛似乎盯上了谢玖,它才落到地上返身就又往谢玖身上扑。

这回躲过了安春,花真个子娇小,伸手一顿狂摆,看的安春心惊胆战,别是那猫没伤到惠妃,倒让花真给胡乱推倒了,她们可就摊上大事儿了。

那几个太监一看状况不看,连忙上前打猫,奈何那猫人越多越兴奋,半点儿不怕人,伸出那爪子把花真的手背给挠了四五道,太监的脸上也遭了殃。

“娘娘,你先进轿子里,奴婢看它似乎是闻到了娘娘身上什么味道,才发狂了。”安春躲在太监身后,将谢玖扶到轿子里,那股清爽的味道越发明显,谢玖只觉火气直憋到嗓子眼儿。

这回算是让人摆了一道,算无遗漏。

那转角处亮晶晶的冰面,不仔细看都看不见,先在此地埋伏让她摔倒,最好是直接把肚子给摔流产了,然后保险起见,又在这轿子里做手脚,将她全身弄的不知什么味道,让那发疯了的猫攻击她。

倒是不知哪个能想出这么个绝妙的好主意,就差那么一小步,她就又要失去她的孩子!

谢玖瞪红了眼眶,双手紧紧捧着肚子,“安春,”她说。

外面的猫还是没有消停,一直在试图冲破那几个人蹿到轿子里,她声音冷然,在吵闹的声音之中,令人心头涌入一股寒意。

“去长信宫禀告皇上,请御医来为救了本宫肚子里孩子命的公公治伤。”

安春略一迟疑,“是。”她转身嘱咐花真,“一定守住轿前,别让那畜生伤到娘娘。”

花真手上不知划了多少道血痕,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硬着声音道:“安姐姐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肯定不能让娘娘伤着!”

安春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就往回跑。

就连腿上受伤疼的直咧嘴的太监也支起身子围在了软轿周围,他们本想找根棒子或者石子之类的东西打跑这大猫也就罢了,奈何旁边宫人打扫的太过干净,连点儿就手的东西都没有。

后来,许是那猫也累了,不甘心地吼上两嗓子,终于转身一蹿跑远了。

花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那猫也有人性,万一躲哪儿突然蹿出来,或者走开反而勾来一群猫,可就给他们打个措手不及。于是几个宫女太监围在轿前,愣是一步也没错开。

过了不一会儿,谢玖坐在轿里,便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花真跪请圣安的声音。

然后轿帘被挑开,顾宜芳一脸紧张地出现在她面前,他气喘吁吁,生怕坐轿子耽搁便一路跑了来。

谢玖见皇帝弯着腰,关切地问寻问她身体是否哪里不适,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刷地就流了下来。

“顾宜芳,有人要害我们母子,那人是故意的。”谢玖握上顾宜芳的手时,双手还在颤抖,他小心地扶她出了轿子,她便一头扎进他怀里,先前还想着把皇帝叫来,让他出头好好教训背后那黑手,可是一看到他,什么委屈就都涌上来,话还没说两句,眼泪就止不住地出来了。

她越是想说,就越委屈,哽咽的说不出话。

顾宜芳顿时心里揪着似的一阵疼,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没事了,你别害怕,我来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我给你做主,我给你出气,你别哭了,现在风硬,吹伤着脸。”

花真看惠妃哭的委屈,她也觉得委屈上来,跟着也哭,一边哭一边抹,手背上的血就都抹到了脸上,以致一脸血泪,高洪书远远跟着皇帝跑过来,一看好悬没吓背过气。

他只当跟的惠妃久了,沾的阴气多了,居然也能看见鬼了。

高洪书从怀里掏出锦帕,往花真跟前一递,“擦擦,别一会儿惊着圣驾。”

花真抽抽嗒嗒地接过来一擦,眼泪流的更欢实,刚才她忠心护主,根本没在意生死存亡,那只该死的猫赶情不只挠了她的手,还挠花了她的脸吗?

“阿玖,告诉我肚子有没有不舒服?”谢玖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哭,顾宜芳根本不知道她听没听到,抱着她一个劲儿的顺她的后背。“别再哭了,再哭背过气去,阿玖听话,阿玖。”

谢玖点头,她都听到了,可她不想说。

皇帝心疼,她就让他更心疼,这样到时候他惩罚下去的时候才会更加重,不管那人是谁。

“高洪书,去叫尚方监来查证,周围几个宫殿都给朕一个一个查,任何人不得放过。”顾宜芳搂着谢玖,又恐压到她凸\起的肚子,动作看起来有几分怪异。他浓眉紧蹙,深邃的眸子已是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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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追究

顾宜芳搂着谢玖安抚了半天,总算把她那不断流的眼泪给止住了。回想一身,就见花真没擦净的脸上还蹭着血痕,他也以为是挠花了脸,一想到若不是这几个人得力,但凡站偏一点儿,挠在阿玖身上,指不定他得疼成什么样儿。

“高洪书,去看看这旁边是谁住着,把这里主位先抓起来!”

高洪书眼瞅着皇帝那股火越烧越旺,自带助燃功能,转眼间脸都黑了,咬牙切齿的,如果怀里的不是惠妃,换成想阴惠妃的,估计皇帝当场就能把那人生撕活啃了。

现在惠妃肚子里那俩宝贝就是活祖宗,当初皇帝登基看玉玺也没像看惠妃肚子那么眼馋的,哪天不和俩活祖宗隔着肚子聊会儿,第二天皇帝上朝都浑身不舒服。可就是宝贝成这样,还有人敢打惠妃的主意,不知道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脑回路长歪了,和正常人不在一条跑道上。

姑且不说惠妃是皇帝捧在手里宠着的,本身皇帝就子嗣单薄,前有柳妃毒害皇嗣,让皇帝\都挫骨扬灰了,这头还有人起刺。

皇帝在长信宫听到信儿就赶紧跑过来,他腿长脚长,除了御林军能跟上,宫女太监乌泱泱一大堆,过了好长一会儿才集体喘着粗气跟了上来。高洪书一眼看到连书,冲他使了个眼色,便去忙皇帝交给他的任务。

太监虽慌乱,到底没忘了本份,带抬着软轿跟了上来。

顾宜芳揽着谢玖上了轿,直接回了长信宫后面的含章殿。

一路上,谢玖已经渐渐恢复了冷静,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后怕,还是气急,她双手冰冷,微微颤抖个不停。(.la 无弹窗广告)

“别怕,阿玖。有朕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顾宜芳来回摩搓她的双手,事情已经过去一会儿,谢玖也不像方才那么失态大哭。脸上早就恢复了平静,可她的手一直抖,他怎么安慰也还是无效。

谢玖紧紧地回握\住皇帝的手,声音微微发紧。

“我没事了,你别担心,只是一时回不过劲儿来,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下了轿,顾宜芳不管不顾地拦腰抱起谢玖就往里走,宫女太监在含章殿早见惯了不经为忤,倒是惊呆了一众御林军。全部大眼瞪小眼,赶情这是要把惠妃给捧上天哪。

殿内一股暖气,谢玖坐了片段便觉身上舒服了,这才解开披风,交到安春手上。

顾宜芳蹙眉阴沉着一张脸。方才谢玖吓的梨花带雨,又在外面吹着冷风,他便没问个清楚明白,如今回了宫,安顿好谢玖,便先可着跟前的花真和安春寻问一番。

花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听书听多了,将惠妃遇险好一幕说的精彩刺激一波三折。如果不是谢玖捧着肚子,为了里面的大宝贝的身心健康,她当场都想拍巴掌叫好。这花真平时看着傻缺,关键时刻还是很顶用。主要刷那张傻缺脸,就莫名的给人一种她说的都是实话的感觉。

当然,花真那番话倒也的确是真的。没掺半点儿假。

可一个宫女回话,平铺直述,有事说事也就够了,花真显然声情并茂,看起来是掏心挖肺地在表忠心。

安春自愧弗如。她是送惠妃上轿就到长信宫回事,之前那一段花真已经说的足够详细,她不过是简要地复述了一遍。

顾宜芳大体知道了经过,却比他想像中更惊险,他的脸色又阴上两分。

“你们做的很好,”他低沉着嗓音说道,此时高洪书显然已经完成了皇帝交待的任务,迈着小碎步就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道:

“小的刚才在殿外正好遇到太后身边的小郭嬷嬷,太后看陛下忽然不见了踪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找到小的这儿问问,陛下看该如何回?”

顾宜芳坐在椅子上,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惠妃轿子滑倒的边儿上是哪个妃嫔住的?该是哪里打扫,留下那么一层透明的冰层?”

“回陛下,”高洪书小心翼翼地瞄着皇帝的脸色,“冰面距离永和宫庄妃的宫墙最近,旁边是秦妃的永乐宫,再往前是冯妃的承\欢殿。尚方监程业已经把相关宫人全都押了起来,低位份的妃嫔也都软禁在各宫里。”

顾宜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脸看至极,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阴冷的像是含着冰碴。

“好啊,可真是选了个好地方,以为法不责众,朕就会草草了事?!”他声音冷冽,“既然他们不想让朕过个消停的生辰,谁也别想好过!”

皇帝原本想着私下调查一番,把个有嫌疑的直接抓起来审,不要扰了太后的雅兴。可照这形势,一下子卷进两殿一宫还都是妃位的,跟团乱麻似的,如果是位份低的,还真是当成乱麻似的一刀砍了也就罢了。

他便是想瞒着太后,也是瞒不住的,那就索性不藏着掖着,全摊在明面上来。

沈御医姗姗而来,还不待请了全安,皇帝便不耐烦地让他直接给惠妃请脉。

得知结果无妨,顾宜芳总算心里有了底,可脸色依旧难看,没缓上半分。让小太监送走了沈御医,顾宜芳却坐在椅子上没了下文,谢玖看着他,他脸上像是蒙了层寒冰,定是不会善了的,可这当头生生刹住是什么意思?

“高洪书,拿朕的玉牌,去将千秋宴上的庄妃,还有冯妃给朕带来,还有她们所在宫殿住的其他妃嫔也一起带过来。”

秦妃还在月子里,皇帝便没算上她。

可谢玖最在意的偏偏是秦妃,她甚至私心里希望就是秦妃。

只是秦妃素来喜欢祸水东引,挑拔暗示旁人动手,这种简单粗暴,直接的攻击方式实在不是秦妃的方式。

后\宫里争宠斗狠也要看等级,她便是得了宠,独占了皇帝让整个宫里怨声载道,也不过是恨的她们牙痒痒,背地里骂骂顶天了。

向来利益与风险绝对成正比,暗自皇嗣抓住了就是个死,她作为皇帝的宠妃便是失了势,没了宠,幸运也不一定会降临到那些位份低的妃嫔身上,可是一旦事发,她们承担的风险就太大了,大到她们根本承担不起。

只有位份高,够和她一较输赢,能因她失势,就能得到好处的才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

她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后。

庄妃那魔障虽看不惯她独占皇帝,看她对贾黛珍失了孩子那种不顾一切维护的架式,就是有心想算计她,也不会拿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开刀。至于那个新晋位的冯妃,柳妃活着的时候最会溜须拍马,不过治理宫务很有一把刷子。

如果是冯妃,她得傻成什么样儿才敢晋位没几个月就对皇嗣动手啊?

冯妃一没家世,二在宫里又没有靠山,她又凭的是敢在她头上动土?

谢玖想的头疼,直到太后虎虎生风地推门而入,几步就蹿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满面关切,说话时喷的她满面酒气。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御医诊脉说了什么?你怎么次躺里面歇着去,可别累着我孙子啊。”长信宫几步路的距离,太后已经满身凉气,只手暖暖,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

“回太后,臣妾无碍的,谢太后关心。”谢玖微微退后一小步,本想福礼,却让太后狠狠攥在手里,半扶半推让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朱德音跟在太后身后进来,毕恭毕敬地见过皇帝,才转向谢玖,见她已经坐在榻上,连起都没起的意思,让太后按个严实,眉毛不由得微微一皱。

“皇后,这就是朕交给你管理的后\宫,三天两头不出些事,是不是就不是你治上的后\宫了?”顾宜芳冷声道。

朱德音面无表情地请罪,皇帝这股邪火没找着人呢,就冲着她来,一次两次她都已经习惯了。“让陛下失望,是我作为皇后的失职,请陛下治罪。只是不知这一次惠妃又是怎么了?”她转向谢玖,细长的眸子平静无波,像是看的是个死物。

谢玖挣扎着起身,谁知太后喝了酒后力气很大,只道:“你才撞到身子,可老实些吧,为了皇嗣着想,皇后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皇后,你也坐下说话,别惠妃坐着反而你站着,让别人瞧见了不好。”

朱德音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难得太后还知道这一家子神经病欺负人看外人看到不好,总算还要点儿面皮。

她顺势坐到谢玖的右边,左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肘。“本宫问话,惠妃你没听见?”

谢玖一怔,不知皇后是不是刺激大发了,怎么看着和平日不一样,连挂在脸上的笑都没了,眉眼间带着股子冷意,和皇帝那脸有的一拼。

“惠妃吓到了,待会儿人到齐了皇后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顾宜芳皱眉,看不惯皇后高高在上的态度对谢玖。

朱德音眼皮一挑,不待开口便听门外两声急促叩门声。

“陛下,陆美人失足跌下了台阶,现在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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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 杀人灭口

皇帝一听,几乎气炸了肺。

不过是叫他们带过来几个人,居然就能让人从台阶上摔下去。又不是半大孩子,十二二十多岁,便是喝多也还有宫女扶着,在这当口上给他来个失足摔死摔傻的,这是杀人灭口呢?!

“高洪书呢?!”

“陛下――”高洪书远远地就喊了一声,连忙推门进来,面上一片青白。他知道这算是着了道了,没想到会这么惨烈,他在前面带路,就听后面一声惨叫,回过头已经看到裹着绿色半篷的妃嫔已经摔到了台阶下面,他跑过去翻开人一看头破血流,便是还有一口气,估计救回来的机率也不大了。

“是小的失职,小的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脑袋空空地往地上就磕。

“好了,先回事,别给朕找不痛快。”顾宜芳横眉立目。

整了这么一出,整个内殿的人都惊了,太后的酒也醒了七八分,凤目锃明瓦亮地瞪着高洪书。皇帝正要彻查惠妃半路遇袭一事,陆美人就在这时候摔下台阶,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半点儿联系,是不是有点儿自欺欺人?

可是布了这么大的一局,到底功亏一篑,到底手段有限。

高洪书此时不敢有半点儿大意,巨细靡遗地回溯了一遍。被请出长信宫的妃嫔共有六人,高洪书虽得了皇帝的命令带众妃到含章殿审问,可也没有不准带宫女,那时陆美人微微有些醉意,由宫女扶着走。

天空飘起细小的雪花,高洪书呼了口哈气暖手,然后便听到了宫女撕心裂肺的尖叫。

高洪书一边派人来禀告皇帝,一边赶紧派人去将才给惠妃诊完脉还未走远的沈御医追回来,然后自己又匆匆赶来亲自向皇帝禀告。

“那宫女呢,可带了过来?”顾宜芳问道。

高洪书又是一抖。“事发突然,小的们都围过去看陆美人,那宫女大喊是她的错没抓住陆美人,一头就撞死在台阶之上……”

按规律在皇宫自戕是要全家连坐。这宫女不知是已经没了家人,还是已经迷了心智,跟疯了一般,一头撞的鲜血四溅,比之陆美人还要更惨。

谢玖自从听到陆美人的名字,便不自觉地望向了皇后。

陆美人虽住在庄妃的永和宫,却是铁打的皇后一派。

前世陆美人到她死还潇洒地抱着秦妃的大腿活的好好的,皇后在时抱皇后的大腿,皇后死了便靠抱秦妃的大腿活。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手段,也没那么大的心想取代她。妄图得到皇宠。

那么这一次,是皇后指使还是秦妃指使?

皇后听了高洪书的话,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陆美人虽生死未卜,可也不能说就是她出手害的惠妃。臣妾觉得还是应该继续查下去。弄个清楚明白,也给后\宫众妃一个警告,皇嗣是绝对不容任何人出手伤害的。”

这是皇后立场该说的话。

谢玖右手抚上肚皮,眉毛轻蹙,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

“皇后说的有道理,查!”太后一拍扶手,凤目精\光一闪。“敢伤我大燕皇嗣。哀家恨不得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

顾宜芳头皮一抽一抽地疼,他就弄不明白,怎么只要他痛快两天,不管前朝后宫就总有人跳出来给他找不痛快。冲他下手也就罢了,居然还打起了他未出世孩子的主意。

太后说的没错。他现在就是想活扒了那人的皮肉,生饮了那人的血。

还敢算计到他宫里,污了他的地儿!

他自打和谢玖好了,就不断地听到她讲的那些个鬼故事,结果今天居然就有人敢在含章殿自找死路。(.la 棉花糖)是嫌他不够倒霉,不够秽气,存心想胳应死他,是吧?!

“那宫女查清她的家人,一律秋后问斩。”顾宜芳嫌恶地道,若不是他悲天悯人,慈悲为怀,非得诛她三族不可。

皇帝在里面讲话,便听着外面不时传来女子的哭声,开始时声音还小,后来干脆一堆人呜呜地,声音渐大。

“朕活的好好的,她们哭的是哪门子丧,让她们都给朕住口!”顾宜芳脸色铁青,气极顺手就将桌上的茶盏远远摔到了门上,只听哐的一声,门里门外皆是一片沉寂。

“陛下,”谢玖叹了口气,“今天是陛下千秋,有小人作乱,陛下责罚她们就是,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顾宜芳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外,“去把门外那些人全押到尚方监,这回你告诉程业,再审不出个一二三,或者再有人死在里头,他也不用来回,直接一根绳子吊死在那儿,让下面来人给朕传个信儿也就罢了。”

“是。”高洪书半刻也不敢停,夹着尾巴一溜烟就出了殿。

庄妃跪在殿外,一手攥着佛珠,雪越刮越大,别说腿跪在地上一阵刺痛,就是风吹的脸上也疼。皇帝在长信宫忽然没了踪影,当时她们并不知情,后来是高洪书手持玉牌,不知跟太后禀了什么,太后皇后同时也走了,宫内人心惶惶,连奏乐都停了。

紧接着高洪书就带着玉牌点了几个妃嫔的名字,身后带着十几个太监,似乎是要押她们去见皇帝。

便是开始什么也不知道,看见陆美人忽然在队中摔向高高的台阶,她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了。

何况她们跪在含章殿外的时候,在她宫里的另一个李才人小声告诉她,她看到是自己撞死在台阶上的宫女将陆美人推到了台阶下面。

“高――”庄妃心里发堵,不知如何是好,正看到高洪书出来,才开口便见他一个眼神,旁边的太监呼拉上来一堆,伸手就将她们的嘴巴捂住,根本不控制手劲就往殿下拉走。

高洪书脸上一片灰败,低声叹道:“庄妃,有话还是到尚方监去说吧,现在陛下没心情见你们了。”

庄妃陡地瞪大了眼睛,她堂堂妃位,犯了错怎么可能进尚方监?那是什么地方?审理宫女太监,执掌宫中刑罚的地方!

高洪书摇了摇头,一挥手,下面的人已经加快手脚,连这五个妃嫔带她们身边的宫女太监,呼拉拉押了近二十人送到了尚方监。

殿内安静的令人窒息,谢玖坐在硬木椅上腰已经有些酸,她站起身不由得伸手便撑在腰间。

太后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她受了惊吓,又这么一直坐着,肯定不舒服,便柔声安慰道:“坐久了是腰不舒服了吧?你去后面卧室倒着躺会儿吧,哀家与皇帝皇后在这儿商议。”

谢玖下意识地望向顾宜芳,他微微回神,想了想,“先让尚方监审着,等审出来朕再向母后说明不迟。”

顿了顿,他站身连到太后跟前躬身一礼,“大好的日子让母后扫兴了,是朕的不是,朕的疏忽――”

“皇上,这种事是谁都不愿发生的,别想太多。”张伏慧脸上有几分疲惫,“人心易变,欲\望大了,自然什么手段也都使出来了。这不是皇上能控制得了的……惠妃,你和皇上聊聊,别让他钻牛角尖。”

说完,她起身拉着皇后一同往外走,没给皇后说话的机会。

皇后跟在太后身后,宽大的吉服在身上晃悠,不知不觉间她似乎瘦了许多。

谢玖忽然觉得皇后整个气质都变了,不同以往的宽仁柔和,今日一见越发的冷清。

忽然,皇帝由她背后贴上来,在她耳畔轻声道:“不管是谁,朕都不会放过她,你放心。”

谢玖心头一动,转头望过去,只贴到皇帝温热的脸上,他贴着她的脸微微蹭了她两下,她的心顿时就暖了,伸手握\住他附在她肚子上的大掌。

“我信你。”她轻声说。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千秋宴让我破坏了。”

顾宜芳松开她,转而搂着她的身子往卧室走,他边走边说,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疲惫。“阿玖,幸好你没事,我在跑过去找你的路上,一直害怕出现什么变故,我没听安春说完,并不清楚你究竟有没有受伤……幸好你没事。”

“我喜欢你,把你放在高位上,以为她们就会顾忌,不敢轻易出手,谁知道总是有不计后果的人往外蹦。让朕抓住,非得打折那双上蹿下跳的腿,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路的宫女太监早让高洪书赶了出去,顾宜芳就这么扶着谢玖走进了卧室,将她抱到了榻上。

谢玖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坐到榻边,然后坐起身抱住他,将头整个埋在他的颈项。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对你亦是如此。”她低声道,声音微微发颤。“我会用生命保护我们的孩子,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顾宜芳轻轻摸着她的头,他从没见她这么害怕,哪怕是那次柳妃想要拿她威胁他,以前他以为她是见多了鬼,胆子也大。可刚才在内殿,他时不时地就看向她,她眼睛直勾勾的,神情恍惚,似乎是真的吓坏了。

“别怕了,阿玖,有我在,我也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事的。别害怕,乖啊。”他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忽然他就觉得项间湿漉漉的,都是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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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倒打一耙

顾宜芳知道谢玖是真的吓着了,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亲。

“别害怕,阿玖,别害怕。”他就跟念经似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以往看着她都是眉开眼笑的,另外也有横眉立目的时候,可大多她是温柔的,便是哭,也不像这一次在他怀里还微微发着抖,小声呜咽地哭的他这心一阵阵揪疼。

他越是温柔,谢玖便越是想哭。

她就像活生生地在做一场恶梦,那个前世失去的孩子在她身体里消失的感觉时不时地就涌出来,害她要时刻抱着肚子来提醒自己,她的孩子还在,她没有像前世一样。

她的孩子也不像前世一样那么就失去了。

那时景元帝安慰她,可看她哭个不停,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来了几次也就走了。

最后冷了她两个月,她渐渐恢复了,存心要报复淑妃,才又使了计重又复宠。

谢玖像是清醒着,又似乎陷在了过往,她想醒过来。

顾宜芳抚\摸着她的背,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鼻子因为呼吸不顺畅以致呼吸声更重。他抱着她,慢慢将她放躺在榻上,她双手捧着肚子,睡的不十分安稳,秀眉微微蹙走,脸上挂着泪痕。

他从袖口掏出锦帕,给她擦了擦脸。只见她眉毛越皱越紧,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她轻轻哼了一声,将头挪了挪,看着她始终没将肚子上的手放开,他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想起有要在暗处处心积虑地要害她,还有他们的俩宝贝,他就恨不得立时就撕了那人。

顾宜芳叹了口气,就那么看着她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为免他走开,有鬼魂扰的她不得安宁。他索性躺在谢玖身边眯上一小觉,谁知他半边身子才上了榻,却见谢玖忽地张开眼睛,一脸惊恐。直到她手上摸着突起的肚子,才幽幽叹了口气。

谢玖动作微滞,便见旁边顾宜芳手肘支在榻上,他支着身子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满目怜惜。

她看着顾宜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我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没事。”顾宜芳郑重其事地道,伸手摸\摸她的脸,表情严肃。

谢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刚才脑袋里就像灌了浆糊一样,一会儿前世一会儿今生。好像交错在眼前发生,她的思绪不只迟钝了一星半点儿,现在回过神来,她怎么觉得好像整个身体包括精神状况都像放慢了节奏似的?

如果不是皇帝一直就在身边,她真怀疑是不是让鬼上身了。

她是宁可怀疑鬼上身。也不相信怀孕真的让她的脑回路整整慢了别人一拍。

顾宜芳也不躺下了,支着手肘,上下摩娑着她的手臂。

“陛下,你别陪着我了,晚上还要宴会,你忙你的去吧。”谢玖的目光清明,先前的惊恐也好。茫然也好,全部都消失无踪。

顾宜芳仔细看看她,知道她这是情绪平复了,暗自舒了口气。

“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他摸\摸她微微汗湿的鬓发,轻轻在她嘴角亲了亲。

谢玖想了想,“没有。感觉都还好,你别担心我。”顿了顿,她轻轻蹙眉道:“安春和花真呢?怎么不见她们?”

“朕让她们在外候着,花真的手上伤了,医女到了含章殿给她看了看。没什么大碍。阿玖……”他手上一顿,黑亮的眼睛认真地望向她。“适才听到陆美人摔下台阶时,你为什么眼睛一直盯着皇后?你认为是皇后吗?”

谢玖一怔,眨眨眼睛。“我盯着皇后了吗?”

而且时间长到皇帝在盛怒之下都注意到,她到底是瞪了有多长时间?

怪道皇后走时她那种怪异的感觉,像是皇后身上冒着的冷气都快直扑到她身上了。

如果是她,在这种微妙的时候,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也会认为那人不安好心,存心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她有些紧张地抱住肚子,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俩大宝贝分走了她的智商,以致她现在做起事来很多时候力不从心。

顾宜芳叹了口气,“你不用害怕,朕没有怪你,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

谢玖不知道她下意识想事情时抱住肚子这个习惯,在皇帝看来就是惊吓后遗症,自打下午着了旁人的暗算,到他赶到将她接回来,她的表情就是处在游离的边缘,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安慰到她,她双手捧着肚子,知道他们无恙,她才安心。

“无凭无据的,我没有怀疑谁。”谢玖下意识地反驳,“或者说,我谁都怀疑。”

然后,她就见皇帝的脸阴了下来。

“和朕说实话。”

皇帝有段时间没和她摆皇帝的谱了,谢玖一看还是冷不防吓了一跳,然后缓缓支起身子坐起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以前不是陛下和臣妾说没有证据的事不能随便攀诬皇后吗?皇后是后宫之主,理应尊敬,不得恃宠生骄,不尊敬皇后就是不尊敬皇上,是忤逆的罪吗?”

谢玖委屈的不得了,当初皇后往她身上泼脏水,污她与万钟有私情,她是又哭又嚎,受了多少委屈不过是告了皇后一小黑状,皇帝可是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教育了她小半宿在后\宫就是要敬重皇后。

现在转脸就嫌她不说实话。

虽说她也知道皇帝因朱家隐瞒皇后妾出的身份,如今对皇后不如以往,可谁是他肚子里的蛔子,他眨眨眼睛她就知道该怎么说讨他欢心?

说实话也得看对象,一个包庇皇后成了习惯了皇帝,她是让人骂上瘾了才主动去找不痛快!

一句话好悬没呛死顾宜芳。

“你――”他指着谢玖,脸色铁青。“你是想气死朕,是不是?”

谢玖目瞪口呆,皇帝倒打一耙的本事要不要这么高?她好歹是个孕妇,他要不要这么无耻?

“朕不过是要你句实话,就这么难?”顾宜芳问,还没等谢玖反应过来,气的下了榻,一溜烟跑了。

直到好半晌,安春见皇帝气冲冲走了,不知帝妃二人在里面聊了什么吵了起来,将皇帝气的面容扭曲骇人,她犹豫着走进了里屋,只见惠妃一手捧着肚子,一手直揉胸口,也气的面色青白。

“神经病!”惠妃冲着门口小声骂。

“娘娘。”安春惊呼,高洪书虽没跟在这里服侍,可他一个爱趴墙角听话的主儿,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难保交出一两个得他真传的。惠妃这不过是气头上说的话,转了嘴巴说一圈,不定就变成了什么样。

谢玖长舒口气,说完她也后悔了。

“安春,我怎么觉着近来我的脑袋越来越不够用?”她说,直到看到安春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她才真正被打击到了。

原来安春也是这么看她……

“娘娘。”安春掩饰地咳了咳,“您别和皇上置气,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她亲眼看着她话还没说完,皇帝一听惠妃路上遇袭,轿子砸到了地上,那脸色都变了,急三火四叫人传了御医就往出事儿的地方跑。开始时她还在前面带路,后来居然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皇宫那么讲规矩的地方,有几个人能看见皇帝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一阵乱跑?

这是值得一生回忆的场景,安春心想,便是皇帝三五不时地犯神经病,搓磨了无数宫人妃嫔,只要想到那一天的那一景象,她觉得都是可以忍受的。

谢玖摆摆手,皇帝对她好,她心里有数,若真让安春劝下去,倒显得他们生分。

“花真手上的伤怎么样?”

安春答无碍,抹上药过几天连疤都不会留下。

于是她又问那个腿别在轿下,救了她肚子里宝贝的太监现下如何。

安春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将娘娘的话回了皇上,皇上宣了御医给他看腿。奴婢看他腿上的伤,他还能挺着,就是一见御医,激动的两腿打颤,好悬没晕过去。”

御医那都是给宫中贵人主子看病的,宫女太监若是生病,大多都是胡乱求些药来吃了也就罢了,再严重就只待自生自灭,活下来便是老天保佑,死了也就直接抬了出去。

像高洪书位高权重,有个头疼脑热,御医都得上赶着瞧病,那些抬轿的太监干的都是又累又重,不得重用的活,哪里就想到这辈子能让御医给看病。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没治好,给治残了,说出去都是皇帝给的恩典,让人高看一眼。

那太监当时只想着惠妃的肚子若是出了事他们都得跟着陪葬,完全没料到能得了这份荣宠,听御医说那腿折了,得养个一年半载,他还直咧着嘴乐,害的御医只问下面的人那人是不是砸傻了,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谢玖听完忍不住笑了,“你去库里拿两根老山参,赏下去,让他慢慢养着,待养好了,若是愿意就到要本宫近前来伺候。”

接着,又赏了一百两银子下去,除了滑倒的太监其他两人也各得了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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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冷静

安春话一带到,哪里还用得上后面跟着捧着赏赐的宫女,当场那太监几乎乐疯了。这宫里谁不知道惠妃当宠?他们虽在宁安宫里,也不过是个抬轿的太监,连皇帝正经赏下来的太监都到不了惠妃跟前,这回用了一条腿就换了个金灿灿的前程,远远地将一众太监甩在后面,他哪里有不愿意的,恨不得脑袋都点到地上,乐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了。

好在还有些人情,他说什么要将银子分安春一半,安春笑笑地摇头,惠妃的赏她若敢贪,不用惠妃动手,皇帝动动手指都能把她掐死。

抬轿的太监都是年轻力壮的,他二十来岁的年纪,已知道人情往来,见安春不肯收入,便给了捧着赏赐的宫女一人一块银锭子。

安春见他处事周到,脸色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转身就回去复命。

待回了含章殿时,天色已经渐黑,长信宫鼓乐齐鸣,亮如白昼。

屋内连书小心翼翼地看着惠妃的脸色,代皇帝问惠妃用没用膳,用了什么,可有不舒服的,并要她留在含章殿,若累了就先歇着。显然皇帝发完一顿火后,这是又后悔了,找台阶下呢。

谢玖一一回答,脸上带着恬淡的笑。

“你转告皇上,不用惦着我,今日是皇上的千秋,别总想着烦心的事,和大臣们普天同庆。只少饮些酒,多吃饭菜,别伤了身体才好。”她声音温润,语气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听得连书和安春都直冒鸡皮疙瘩,皇帝当面听着指不定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连书惭愧的低下了头,话他能转述,这语气他当真是办不到啊。

他敢拿腔拿调阴阳怪气的语气和皇帝讲话,他肯定皇帝当场就能忘了千秋节不杀生的习惯,直接把他给跺成肉酱。

连书得了话,.la [棉花糖]

皇帝千秋宴在晚上宴请皇室及各部重臣。惠妃遇袭的事除了搞情报出身的万钟收到了消息,其他人还不待有消息传出来,早早便进宫准备参加宴会。众人只当皇帝会维持早上让人如沐春风的风度,虽说心里觉得渗人。但这普天同庆的日子,还是宁可对着皇帝的笑脸,管他肚子里又琢磨坏谁,也比阴着一张脸强。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当鼓乐一响,皇帝那张拉长的跟老南瓜一样长的脸,大臣和各种皇亲国戚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止整个人,他们拖家带口的整家子都不好了!

皇帝的千秋,他们一个个是绞尽脑汁,恨不得脑浆都要榨干了琢磨皇帝的贺仪。太贵了不行,皇帝肯定以为他们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太便宜的也入不得眼,皇帝指不定抽疯,就以为他们存心耍玩儿他。因为个贺礼没送明白让皇帝记恨上就犯不着了。

景元帝没有仁宣帝好打发,一是因为仁宣帝对外一向号称节俭,送个谷子麦子寓意深刻的就能对付过去,景元帝既有仁宣帝对内爱之深责之切的一面,又有永徽帝不论内外一律矫情做作的一面,是皇帝就得所有人都给面子,不然就滚出大燕的国土。上别的国家得瑟去。

他们做臣下的算是掏心挖肺,只想着过个消停的节日,果然景元帝的存在就是让他们不得消停的。

他心气儿不顺,谁也别想过好节。

于是,千秋节就是在这一片肃穆当中开始,并进行着。连欢快的乐曲都被皇帝一句吵的头疼。换成了舒缓的奏乐,不知道是不是受下午生生中断了的宴会的影响,乐曲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郁闷的众臣都要哭了,这是皇帝的千秋节,.la [棉花糖]皇帝就不能欢实点儿,表现的有点儿人气吗?皇帝敢有点儿职业道德吗?!

顾宜芳被这种严肃的气氛深深的感动了。

当了三年皇帝,今年才有个皇帝样儿,这帮老家伙小家伙终于懂得看皇帝的眼色行事,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该乐该笑谁管皇帝心里美不美,他们美了就天下太平。看来最近处理了一批,一批,又一批的官员还是有点儿效果,起码让他们知道大燕是姓顾的当家作主,他这个皇帝也不是任由他们这些人能随意拿捏得了的。

直到连书回来复命,只有两句话的功夫,朝臣眼见着皇帝的脸渐渐地缓和了,再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笑模样。

“惠妃气色可还好?”顾宜芳淡淡地问道。

连书假装没看到皇帝忽闪忽闪亮晶晶的小眼神,偏要装出一副‘朕只是照例问问’的表情。

装出这副冷淡的样子给谁看?

坐在龙椅上跟烙饼似的,坐立不安,千秋宴还没开始就长吁短叹。真有志气就别和人家惠妃在含章殿吵啊,嗷地一嗓子几乎没把他给吓瘫在地上,然后他就见皇帝像阵风似的蹿了出去。开始时倒是气势凌人,可是时间越长,皇帝越是气势萎靡下来。

“惠妃气色尚佳,就是十分惦记陛下,再三叮嘱小的一定照顾好陛下,告诉陛下少些饮酒,别伤了身子。”连书感叹地道,显然一副被惠妃一片忠心为皇帝而感动到的表情。

顾宜芳挥挥手,让他退到身后,心满意足地拿起酒杯,顿了顿,然后又放下。

因这一插曲,千秋宴之后虽说不是在欢乐愉快的气氛中进行下去,总还算和\谐,不是在皇帝阴森森冒着凉气的状况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尚方监在惠妃的软轿中找到掏碎的猫薄荷,那是令猫陷入幻觉,发狂的一种草。

永徽帝末年有个宠妃喜爱养猫,宫中女子寂寞,便多了很多人伺养,直到如今,皇室对养宠物一事并不苛责,猫猫狗狗的喜欢便养着。只是宫中没有猫薄荷,那是在冀州才有野草。

捣碎裹成一个荷包大小的茶色袋子扔在轿内,味道清爽浓郁,惠妃大概坐进轿子只要不趴在里面找,轻易都看不到,至于那味道,估计也只以为是宫女担心她嫌闷而特意熏香的吧。

今日千秋宴,虽然与朝臣的宴会是在晚上,但一上午都是进宫来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的各府外命妇,真要是暗中传递也算是挑了个人多手杂的好日子。

一步步算计的恰到好处,连事发后各种可能都设想周到,这么大的手笔铺陈,哪里是一般宫妃能做得到的?

顾宜芳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发疯地想要拔掉。

台阶下面最靠近的是各王爷驸马,左面便是文臣一列,他的眼神不自觉就往为首的朱维中脸上飘,却见他正襟危坐,连喝酒也跟在朝堂上的姿态相差无几,脸上始终是游刃有余的浅淡笑意。

台下歌舞轮番上演,顾宜芳早没了兴致,硬\挺了两个时辰,便草草结束了宴会。

此时少数重臣早经由各方渠道知道了后\宫下午发生的事,对皇帝这时阴时晴的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和同情,还有些毫不知情的大臣显得意兴阑珊,忍不住回府琢磨了一宿皇帝今日的态度问题。

宴会散的早,谢玖洗漱完毕,还不待上榻就见皇帝一阵风地大踏步走了进来。

原本皇帝派了人来就是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她打定主意不能按皇帝的意思先睡,否则皇帝那别扭的性子,肯定不会觉得她是真的困了挺不住,权当她是故意不理他,跟他甩脸子,当场就能拧巴上。

皇帝虽然走了进来,下巴却高高扬着,卧室只有谢玖和安春两个人,他还是高傲地扫视了四周。

谢玖强忍住笑,起身迎了上去,眉眼带着温柔的笑,圆润的脸蛋看上去惊喜不已。上前一把就勾住他的胳膊,忙问道:“陛下可回来了,阿玖等了一晚上,适才喝了多少酒?阿玖让膳房煨着冬瓜汤,要不要喝些暖暖胃,又可作解酒之用。”

顾宜芳看到谢玖巧笑颜兮,听到这一番温言软语,顿时觉得治愈了,他刚强的小心灵得到了充分的抚慰。

“别忙活朕了,你大着肚子,怎么就不小心着些。”他反过来扶着谢玖坐到榻上,招呼高洪书叫上将冬瓜汤上来,再带几个小菜,两碗粥。“朕看着那些个大臣没什么胃口,都没吃多少,你陪朕用些?”

顾宜芳和谢玖在一起,因受她的影响,身边近身服侍的越来越少,现在只要他二人在一起,都是直接将人撵了出去。

谢玖见没了外人,才一把抱住顾宜芳,亲亲热热地一口吻上他柔\软的嘴唇。

“都怪我,陛下好好的一个千秋节都让我给扫兴了。”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陛下,你还生气吗?你别生气了,阿玖知道错了。”

顾宜芳只觉的他那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声音震的他耳朵都疼了。

谢玖自从有了身子,就极少主动做这些亲热的举动,一是他看的紧,连动作大了都管,二来他觉得可能真是御医说的那样,有了身子的孕妇没有什么亲热的欲\望。

好几个月了,他哪里受过这个,连她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就看见她那火辣辣的小眼神,分明是分分钟往上扑的节奏啊。

“阿玖,你……你冷静点儿……”他手掌支在榻上,上半身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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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窝里乱斗

谢玖让一副誓死扞卫节操的顾宜芳给镇住了。

她张口嘴巴愣了能有好一会儿,才猛地扑进他怀里,因顾着他的颜面又不好放开嗓门狂笑,只能趴在他胸前吭哧吭哧憋的她肠子都开始拧着劲儿的疼。

“阿玖?”顾宜芳试探的叫了一声,抽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肩。

他就说她这股子热情来的不同寻常,莫不是鬼上身了吧?

“你,还好吧?”他面色有几分为难,她怀了身子,天天吃的好睡的好,连带着上身也再度发育,以前往他身上蹭,他还能当她是个小笼包,现在根本是一文钱一个的大白面馒头了,他这肉体凡胎的,可经不起这顿蹭啊。

谢玖笑的都呛住,胀的满脸通红,好一顿咳嗽。

“我没事、没事。”她张嘴咬了他的肩膀一口,忍俊不禁。

“你快起来。”顾宜芳呼吸微粗,热气吹在谢玖的耳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起身时不经意往下一瞄,果然见他起了反应。

宫人们随时送菜进来,谢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勾\引他,可是看他这面红耳赤,呼吸的节奏都乱了,她不禁心头一跳,也有了想亲近他的感觉。

“阿玖,你怎么了?”他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你是吓着了?”

谢玖默,能吓的春心荡漾,也是个人才啊。

她抽回手来,若无其事地拢了拢披散到腰的秀发。动作轻柔妩媚,叫顾宜芳看了眼睛发直,那小眼神就没离开过她那双纤长的双手。

这时,传来高洪书轻轻叩门的声音,呼拉进来七八个宫女将膳食摆在了外间屋的桌上。

顾宜芳回过神,看了看谢玖,犹豫着拉起了她手,一同走出去。

谢玖冲着高洪书轻轻一笑。道:“高总管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服侍陛下用膳便好。(.la 棉花糖)”

惠妃能随意指使高洪书,他可不敢随意听着就下去,否则皇帝一旦翻脸。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贴身总管。他抬眼望向皇帝,只见皇帝挥了挥手,他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谢玖早用过膳,又吃了半个烤地瓜,坐下不过是陪着皇帝免得他扫兴,零星吃上一两口,全忙活皇帝了,一会儿夹菜,一会儿喂粥的,将顾宜芳惊的三魂七魄直往外飞。

这也……太热情了……

若是平常的日子。指不定他高兴成什么样,可偏偏是个大肚子,顾宜芳遗憾地吃下谢玖挟过来的青菜梗。

“一会儿吃完,你先睡吧,朕去泡泡汤池。你不必等朕。”顾宜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眼角一眼一眼瞄谢玖,见她没有失望的神色,才喘了口长气。

谢玖对上他的眼睛,脸上便露出一抹笑。“陛下总瞧着我做什么?”

顾宜芳微微沉吟,“朕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谢玖想起两人先前的争执,手下一顿。“陛下,可还因先前的事情在生气?我不是不和你说实话,而是我觉得你上一次说的对,我不能因为心里怀疑她,没凭没据就胡说,让人传了出去。就是攀诬之罪。你为我好,我都记得呢。”

顾宜芳大掌一挥,“屋里就你和朕,谁会传出去?”

你啊。

谢玖心里翻了个白眼,朝令夕改。一时三变,他是彻底厌弃皇后,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想给她了吗?

难道这是要废后的节奏?

她心跳噗通一声,不着痕迹地瞄了皇帝一眼,那表情坦荡荡的让人难以相信他是在鼓励她说皇后的坏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金口御言,说出口就成真了呢。

可是,既然皇帝想要跟她玩儿真心话,她也只能一路奉陪下去。

至于以后怎么样,她算想开了,人活一世就图个痛快罢了。

否则就算憋憋屈屈看着他一个个左拥右抱,她还得一个劲儿伏低做小,还不如就一直和小皇帝腻着,哪天就腻死了她也还是独一份。

顾宜芳就看着谢玖的眼神从万般无奈慢慢变成了坚定,可那坚定慢慢就成了鸡蛋碰石头的那种决绝,他不禁又是无奈地叹气,只道以前她是真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以后就算受了委屈也再没说过皇后的半句不是,一腔子无奈又变成了满满的怜惜。

他脑补着谢玖一次次见皇后,受了不知多少的委屈,今天当着他的面,皇后还敢让谢玖挺着个大肚子给她行了那么长时间的礼,由此可见,以往也是没少给她难堪。

“陛下——”

“好了,不用说了,朕都明白了。”顾宜芳抿了一小口白开水,然后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朕去汤池泡泡,你先睡吧。”

你明白什么了?

谢玖目瞪口呆,准备了满腔满腹的话到了嘴边就让皇帝一句话给噎了回来。

刚才还一副你不说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的架式逼着她表态,现在她突破了心理障碍,正想着要不要反其道而行之往秦妃那边引引,皇帝忽然就转向,一个字没听起身就要去沐浴。

他这身上到底是有多脏?

她眼巴巴地还没擦干净的嘴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谢玖无奈,也不能拦着皇帝不让人家沐浴非听她说,便招了安春让人进来撤了膳食。

皇帝那神奇的脑回路,不管在他身边多年,她还是理解无能啊。

好在皇帝现在厌恶皇后,什么腌臜事第一个都落不下往皇后身上扣,也省得她挺着个大肚子还操那份抹黑皇后的心。皇后现在根本是自带沫黑功能,皇帝想起来她来,她就是黑乎乎的一圈。

这一天连吓带累,谢玖刚沾枕头就一觉睡了过去,待顾宜芳沐浴后香喷喷地回来一看,她大梦正酣,睡的香甜,双颊红扑扑。

顾宜芳一个健步上了榻,才躺直了,谢玖似乎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翻身就贴了过去,大长腿直接近插到他双\腿间,手臂贴在他的腰上,那大馒头似的胸脯在他手臂蹭了蹭,他下面就可耻地硬了。

他呼吸一窒,幽怨地叹了口气,明天说什么搬回宁安宫分开睡,这样温香软玉的太折磨人了……

第二天一早,谢玖便坐着软轿,前呼后拥地回了宁安宫,那绵长的队伍,皇帝御驾亲临也不过如是。

惠妃幽居深宫养胎,众妃向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倒也相安无事。可她昨日与皇帝一同出席千秋宴,一出场就令皇帝接连贬了两个妃嫔,连怀着皇嗣的蒋氏不禁贬了御女,还给禁了足。

这也就罢了,千秋宴不欢而散后,各宫才知道惠妃半路遇袭,差一点儿就着了不知哪个的道儿把命都扔了,紧接着就抓了不下百个宫女太监和四五个妃嫔,甚至还有庄妃和冯妃这两个有妃位的。

惠妃这哪里是人,根本是瘟神好吧?

走哪儿哪儿倒霉,还不如就让皇帝捧手心里圈在宁安宫,也省得到处走,祸害其他人了。

尚方监加班加点严加审问,倒是跳出三五个宫女太监指正陆美人近日的确抱回只野猫,天天当个宝贝似的躲在屋子里和猫玩儿,那一头撞死的宫女在千秋宴前一天,天黑以后出过宫门,但没有人看见她在墙边刻意弄出了冰面。

其实不管有没有人看见,现在都不会有人跳出来说话,否则当日不举报,现在惠妃出了事想起来什么说什么,不依同罪论,几十板子也是少不了的。

没有人做那吃亏赔本的买卖。

查了一圈,陆美人嫌疑最大,也在她的住处搜到了剩余的猫薄荷草,可那猫薄荷如何得来的,仍是不得而知。

尤其永和宫的李才人招认看见自称没拉住主子而自责一头撞死的那个宫女动手推的陆美人,顿时令案情越发复杂。不只是李才人,高洪书带去的一队太监有两个眼尖的也看到了,可这么多证据也没用,陆美人死了,那宫女也死了,一下子变成了死无对证。

任谁都知道宫里水深,没有相当的势力,抹不平这一连串的痕迹。

案子查的上不上下不下,递到皇帝那儿,还没开口就让皇帝骂的狗血淋头。事情查到此处,基本可以做个结案,可皇帝不满意,认为尚方监程业根本就是大事化小,黑了心肝,不知哪路神通到他那里,他是吃里扒外地想把这事儿抹平了。

程业就是顶着八个脑袋,也不敢担这责任,原本想着差不多收线,也省得天家搅的不得安宁,最后还是错处落他身上。

如今他算是让皇帝给骂醒了,皇帝这是个不怕事儿大的,这一次是下了决心不把根儿揪出来就不算完,他就算为了项上人头,也不敢不往死里抠,挨完骂回去就把几乎将监房关的满满的宫女太监挨着个儿的打了一遍。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鸡毛蒜皮点事儿也让这些嘴没把门的宫女太监给倒了出来。

庄妃骂周妃就知道拍惠妃的马屁,迟早有一天拍到马蹄子上;周妃骂冯妃蠢,连绣个花都跟杂草似的;陆美人骂惠妃,就是个狐狸精托生的,迟早生出来俩小狐狸崽……这些个妃嫔私下里根本是打了罗圈仗,互相看不顺眼,下面的宫女太监也勾打连环,欺小怕大,跟红踩白,好一番窝里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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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惹不起

尚方监审个几日还没头尾,谢玖这边算是热闹开了锅,你方唱罢我登场,接连几天都忙着应付径自跑到宁安宫庆祝她再一次死里逃生的鬼位,外加感叹没有和她做成同伴表示很遗憾,并且随时欢迎。[.la 超多好]

欢迎个屁!

谢玖几乎没爆粗口,好歹她怀着俩大宝贝,说句好话会死啊!

她就是要长长久久地活着,霸占着皇帝,和她俩宝贝和和美美的,气死这帮死鬼!

不得不说皇帝送给她的东西都是很宝贝的,尤其自钦天监那里强要来的翡翠项链,与柳妃的木简威力不要同日而语,但同样是鬼魂近不得身。对付这些个死鬼最得力的,还是那只巴掌大的八卦,照到鬼魂就是个轻伤害。

自从半夜爱跑出来吓人的长舌鬼被谢玖挂在榻边的八卦一照几乎疼掉了舌头,这事一传出去,以后只要她捧出那小八卦,这些个鬼比苍蝇见了蝇甩子跑的还快。

整整一天素锦什么也不干,就捧着小八卦站在谢玖身边,总算让她落了个耳根清静。

至于舒宜,她根本就没脸说他。

把他放到秦妃身边,就是让他监视着秦妃,一旦她有所动作,他好告诉她,让她有个准备。

舒宜倒好,绿云心里眼里就有她那妹妹宁兰,他看不惯她成天跟进跟出,两人一拍两散,他自认失恋,成天在永乐宫悲伤春秋。

小孩子的眼睛有灵气,看得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舒宜在那待着无聊,便把一肚子口水往小顾逢溶身上倒,也不知是让他那张丑鬼给吓的,还是被他罗里八嗦给烦的,没日没夜的哭,见着他的鬼影,闻着他的鬼味儿就开始扯着小嗓子嚎哭。

谢玖是想得秦妃先机,以图先发制人。便是制不了人也有个心理准备预防,可她半点儿没有伤到小孩子的想法。

一是不知鬼魂到底对小孩子身体构不构成伤害,二来也担心哭闹太过,引进秦妃怀疑。(.la 好看的)近而被皇帝怀疑上他勾结鬼魂,妄图残害皇嗣可就不好了,于是赶紧让舒宜回来宁安宫,有事儿没事儿别去永乐宫。

至于永乐宫其他鬼魂她就不管了,毕竟不是她的主意,便是知道永乐宫有鬼魂,皇帝问起来她也心安理得,的确与她无关。

“你说,她一个死鬼,掺和什么人事?还不是瞅着干着急。半点儿作用不起吗?俺说的对不对?”舒宜双手抱肩,一副强烈需要认同的表情望着谢玖。

“你说的很有道理。”

“对吧。”舒宜飘到谢玖近前,上一次不小心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子鬼手就跟让块热铁烫了似的,他就再不敢碰她。只是一脸热切的表情,八字胡激动的往上翘。

“俺后悔啊,不该这么盲目的就和鬼结亲,搞的现在俺这颗心瓦凉瓦凉的,没着没落,还不如单相思齐妃呢――”舒宜跳脚,跳到一半突然蔫巴了。直飘到地上,一拧身就飘到了墙角。

谢玖终于从埋首在话本的故事里回过神,抬头一看,绿云满脸委屈地飘到近前,冲着她嚎啕大哭。

……她还活着,哭什么丧啊。

她就这么看着哭成个泪人的绿云。直到舒宜大吼一声:“哭什么哭,你妹妹又怎么了?你成天哭她,还不早晚给她哭死了!”

绿云一噎,倒真没再哭,抽抽嗒嗒地用哀求地眼神望向谢玖。

“你有话说话。一会儿本宫还要睡觉呢,没空总理你们。”谢玖自从有了翡翠项链和她那宝贝似的小八卦,对鬼说起话来终于硬气了。

绿云一边哭一边颠三倒四地说,方才尚方监监正亲自去昭阳宫拿人,连皇后多番阻挡都没用,直接押了宁兰,罪名是在几年前与直殿监一老太监结成对食,hui乱宫廷。

其实宫女与太监结成对食古已有之,宫中虽严令禁止,到底不过口头上一句话,没有实际行动。下面这种事没断过,上面也就不甚在意,只别闹出丑闻也就罢了。

尚方监先前大张旗鼓的抓了一众妃嫔宫人,妃嫔虽入了尚方监,到底生怕受了委屈,给了个单间照顾,问了两天与惠妃遇袭一案无甚大牵扯,便放回宫中,让皇帝给禁了足。时间期限都没定,可这也足够令她们敢恩戴德,连半点儿不满也不敢有,甚至听那些个鬼说有妃嫔甚至每天对着含章殿的方向给皇帝嗑头谢恩。

谢玖听完都凌乱了,这都哪儿跟哪儿?

难道不是皇帝给她们抓进去的?

宁兰不管是因为什么罪名抓到了尚方监,这个时间点儿太过敏\感,外人看来总是摆脱不了陆美人一案。

皇帝早知道宁兰是杨氏放到宫里的钉子,本来还想着等她与人接触吊条大鱼,看样现在是不想忍了。

肯定是没找到罪证,否则不会是这么个罪名给抓进去。大概只想着抓进去,严刑逼供总能问出些什么。

这是个信号,谢玖看得出,皇帝是想冲皇后下手了。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前世皇后是在景元十二年病亡,朱维中则早在皇后病故前势力已经被皇帝剪的七七八八,让皇帝压的死死的,重用朱氏旁支,反而他们自家窝里斗的更狠,皇帝没废多大力就将偌大的朱家给分成了好几份,到她死前,朱家早不复以往,沦为普通的世族。

可现在,皇帝是不是被之前处理朝臣得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朱家现在在朝中算不得一家独大,也算是朝中重臣了,就这么冒冒然剑指中宫,朱家能轻易让皇帝得手?

绿云哭咧咧的,只求惠妃慈悲,若宁兰难逃一死,只求一个痛快。

谢玖心道,谁想死的时候都求个痛快,可这由得了她?

“俺地个亲娘,你可别哭了,痛不痛快的,该死怎么都是个死。死了。你就能见着了啊。”舒宜冒出头一句,也不知算不算是安慰,反正是把绿云给镇住了。

用见鬼了的眼神看着舒宜那张丑脸,“我看着她。又不是要看死她。我就想着她能好好活着,别搅进后\宫里这些烂事……”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有几分气短,宁兰身处后\宫,又怎么躲得过宫里这些个事儿?

“宁兰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自己就会承担这之后的一切后果。便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活着,你能替她决定一切吗?能替她活吗?”谢玖叹了口气,最后说了一遍:“该放手就放手吧,人有人的活法。”

宁兰的生死,恐怕连皇帝也没把握左右。

她在皇后身边多年。若真有阴私短处在她手里,别说皇后,整个朱氏也不会放过她,能留了她活命说出来才怪。

陆美人前世不仅远远活过了她,还有一个机灵可爱的皇子傍身。不知今世怎么就这么大的改变,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身上还系着残害皇嗣,谋害惠妃的污名。

长信宫死了宫女,皇帝嫌胳应第二天便叫了前次解了皇后魇胜巫蛊术的天一门道长做了法,给清理了干净。

至于那陆美人死的憋屈,做了鬼更憋屈。日日在宫里哭,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陷害了她。跑昭阳宫让焦脸女鬼给揍了出去,跑她这宁安宫连话都不说直往她身上扑,让那翡翠项链一下给震了出去,之后就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过……

在她心里在最有嫌疑的两个,便是做了鬼她也都惹不起。

陆美人这宗糊涂案在顾宜芳看来。便更是皇后的势力才能布局得了的。

“你看啊,”顾宜芳数着手指头跟她掰扯,“猫薄荷是朱氏老巢冀州特有的姑且不说,千秋节固然人多手杂,进进出出的防不胜防。可皇后若想叫哪个亲戚进随时也就进来了,做案筹备方便。那宫女杀人灭口,她肯定知道是谁筹谋的――那宫女尚方监查了,就是皇后赏给陆氏的四个人中的一个,虽说不是出自昭阳宫,但能这么决绝做出这种事的,估计也是个朱家扔进宫里的,或者让皇后狠狠攥在手里的。”

“再者,皇后心坏了,不像前两年还装的像个贤良的样子。”他冷笑,“现在她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瞪死你,疯魔了。”

谢玖表示压力山大。

皇帝这么肆无忌惮的和她讨论皇后真的阴私好吗?

她是要参与的好?还是参与的好啊?

“你和朕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看你吓的这小样儿。”顾宜芳笑笑,摸\摸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谢玖表示她只是一时适应不\良皇帝什么都对她掏心掏肺的模式。

“你这是要向……昭阳宫下手?”她喃喃道。“她毕竟是一国之母。”

“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宜芳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神色,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放心,朕答应过你,不管是谁,这次都会追查到底,朕一定说到做到。”

谢玖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耳听着的是皇帝算计人的事,他的声音中也透着股子寒意,可她就是心里暖烘烘的,只觉得皇帝对她全然的信任。

现在不是时候还抓了宁兰,赶情皇帝这是在逼着那些人跳脚,纷纷跳出来,打乱他们的节奏?

用过晚膳后,高洪书也被皇帝给遣到了外间屋,皇帝偎在谢玖的榻上忽然一翻身凑到她圆润的耳朵轻轻亲了一下,放柔了声音低声道:“这几日你忍的辛苦了,朕再三问过御医,只要动作小心些,是可以行房的……待会儿你悠着点儿,别心急啊。”

谢玖浅浅地漾起一抹笑,默默地在心里冲着皇帝竖起了中指。

倒打一耙,他这辈子是不会玩腻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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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 莫名其妙

宁兰是杨氏一族送进宫里的,可如今却在皇后身边做事。(.la 好看的)

谢玖比较感兴趣的是,当真让皇帝问出个一二三来,却不知宁兰爆出来的是哪一边的阴私。前世她到死也不晓得秦妃身后居然还有杨氏的残余势力支持,如今若不是杨才人冒出头,秦妃乱了方寸,试图将手伸到杨才人身边,她也不会听那些个鬼传的沸沸扬扬才知晓。

秦妃的身子根本是勉强用药维持着才留下,生下皇长子为自身加码,没有杨氏左右御医的遮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杨才人怀了皇嗣。

秦妃不过外祖母姓杨,如果不是杨氏势微,怎么也轮不到选了她来支持。更何况杨氏心知肚明她那孩子指不定周岁都过不了就没了,说抛了秦妃而取杨才人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旦杨才人生下皇子,她又年幼貌美,保不准过几年杨氏的重心就会转移到杨才人身上。

是以秦妃试图先下手为强,将杨才人这胎除了去,却不料杨才人年纪虽小,心眼儿可是一等一的,居然就在秦妃眼皮子底下把胎保了俩月才让她给爆了出去。

谢玖这个悔,她这是和皇帝待久了,也有了被害妄想症。

杨才人和秦妃交好,明明有了身子就一心隐瞒,她是现在一站出去就仨人儿,生怕阴沟里翻船,只顾着防皇后和秦妃,万一着了这小才人的道儿就划不来了。

结果,生生给旁人做了嫁衣,杨才人因祸得福,皇后将她身边防的铁桶一般。

若不是她过份小心翼翼,不知那杨才人又会使出个什么招数来。

谢玖现在巴不得想让皇帝给杨才人升位份,好叫她和秦妃窝里斗。只是皇帝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捞,他宠她宠的,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让人吃不消,.la [棉花糖]连睡到半夜有时小腿抽筋疼醒了,都是皇帝一把一把地给她揉,那小眼神温柔的能腻死人。

现在谁敢说她不得皇帝的宠,她都能伸爪子挠死那人。皇帝这样还算不得对她好,她都不知道什么才算好了。

可是话题扯到旁的妃嫔,她说她们坏话,皇帝还能听得下去,但凡她说哪个好的,皇帝当场就能翻脸翻的他娘都认不出来他。

她说人坏话皇帝还能当她是吃醋,只要她说人好话,皇帝就当她又想趁着她有身子的时候想往他那龙榻上塞人,然后一脸被侵犯的表情对着她,火又不能冲着她发。于是整个宁安宫的宫人便开始不好了,搓磨完这个搓磨那个,现在除了花真那仍被她赏了长假养手的二货外,都被皇帝骂了个遍。

千秋节后宫妃背地里管她叫‘瘟神’,倒也不是完全叫亏了她。

她原本想着锦上添花的。都能让皇帝扭曲成落井下石。以致后来,她看谁顺眼也不敢明着说了,想给谁找麻烦倒是净说人好话。

可她不敢拿秦妃轻易尝试。

不知是因为女史册子上的那句‘帝甚爱之’,还是皇帝提起秦妃时,不同别人,话里话外带着怜惜的语气。

这几天大雪,气候越发转冷。皇长子的身子病弱,皇帝每天都要过去瞧瞧。

到了酉时天黑了,雪也终于停了,皇帝带着一身冷气进了宁安宫,直到凉气散尽,才缓步走进了内室。

宁兰被关进尚方监。一板子未受,就对着尚方监侃侃而谈,没说当朝纷争,倒就着与她传为对食的老太监那一时期,也就是永徽末年与仁宣初年时的宫廷秘闻。越说越深\入,直到废太子和当今太后的事一露头,尚方监监正也抵不住,吓的连牢房也不让她回,直接扔到了地牢。

尚方监的地牢关的都是知道宫里阴私太多,又罪无可恕之人,那里阴寒至极,连绿云也不敢进\入。于是绿云无处可去,便又开始定时定点到宁安宫报到。

“宁兰这一次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我等她一同走。”绿云愁云惨淡。

看得出来,她根本是等成了习惯,或许心里早就想通了,只是自觉宁兰时日无多,既等了这么多年,不如就继续等下去。

“那俺呢?”舒宜不满地飘过来,自从与绿云结了冥婚,舒宜虽然还是拈花惹草,到处看美人,但还是摆足了夫君的架式,总爱和绿云同进同出。

绿云显然根本没想过他该怎么办这一茬,一下愣住。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一起……”

“俺不要,俺还没在皇宫玩儿够呢,这辈子俺浪迹江湖就够惨的了,死的也惨,好不容易找到了兴趣爱好,俺可不能就这么简单就走了。”舒宜抱着肩膀,黑少白多的眼睛直往上翻,八字胡也激动地往上翘。

绿云脾气好,温言软语的劝。

谢玖听话里的意思其实倒是直白的很,你想走就一起走,不想走就呆着呗。反正她不奉陪。

可惜绿云不愧是宫里当过差的,那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语气那叫一个和软,哪怕是让人听明白了都不忍苛责。

问题是舒宜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鬼。

他就是扯着脖子喊,要和离。

呸。

谢玖恨不得一口啐舒宜那张丑脸上,巴巴求着人家冥婚的也是他,死赖在宫里不走,还非要拉着她也要作陪的,不听话就和离的还是他。

也就是绿云,换成她作不死他,也打老实他,明显的欺鬼太甚。

屋子里就听舒宜鬼吼鬼叫,谢玖从话本子里抬头,直想噎他几句,谁知这俩鬼突地凭空消失,半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谢玖便知道是皇帝来了,将看到结尾的话本夹了书签放在榻上,还不待下去,顾宜芳已经几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腿。

“跟你说了多少遍,肚子这么大,动作就越是要慢。屋里只有咱俩,你还非得行什么礼。”他不悦地顺着她的大腿摸到小腿上,捏了两下,问道:“还疼吗?”

谢玖让他摸的身上直发软,“你别乱摸,怪痒痒的……不疼了。”

自打她小腿开始抽筋,皇帝便叫让小厨房天天给她熬骨头汤喝,配着各种食补,成功地将她吹成了个球,令人沮丧的是她漂亮的小鹅蛋脸生生变成了小肉包子脸。

皇帝每天啃完包子,啃馒头,现在她浑身上下都让皇帝以食物来命名了。

顾宜芳挑了挑眉,“摸的你有感觉了?”

然后只见谢玖嫩的能捏出水儿的小脸蛋腾地变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谢玖有了身子也不知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是双胎的关系,越来越媚,举手投足间好像骨子里都透着骨子媚气。她的脾性和旁人也不一样,摸哪儿哪儿有感觉,比以前不知热情了多少倍。

谢玖咳了咳,知道他也就在嘴上占占便宜,他现在是看着她肚子一半喜爱的不得了,一半是心惊肉跳。

前些日子兴冲冲地问了御医,两人试了两次,虽过程慢的磨人,倒还算酣畅淋漓,可自打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他根本就又回到了怀孕初期那种焦虑状态,更连碰也不敢碰她,她碰他也不行,怕她手上用力抻到了肚子……

“秦妃那里还好吗?御医怎么说?”她将话题往永乐宫扯,不想和他继续那个话题。

果然,一听这话顾宜芳脸色微沉了沉,手从她的腿上收回来。

“不大好。”他低声道。

孩子先天不足,又早产,看着就不健康,总是蔫蔫的。秦妃才出月子,恢复的倒是还好,就是说起孩子来眼里总是强忍着泪,可怜巴巴地求他给出个主意,哪怕是偏方也想治好孩子那先天不足的毛病。

顾宜芳交待给了沈御医全力去办,可听那意思,也只能将养着。

他每每看到不甚健康的长子,就越发担忧谢玖肚子里的两孩子,可越是这样想,他便越觉得愧对那个才有他半臂长的孩子。

“你哪里不舒服一定告诉朕,再不然也要告诉御医,别自己乱琢磨,也别怕麻烦。”他叹口气,认真地看着她。“你和孩子都得健健康康的。”

谢玖知道他那患得患失的毛病又犯了。

“你放心,他们健康着呢,刚才还在我肚子里打了套拳。”她开玩笑道。

至于秦妃那孩子前世就没活到两岁,她可不敢信口开河安慰皇帝,尤其和自己的孩子拉到一起说,她心里还是有些忌讳。

顾宜芳一听,脸色又是一变,一时不知该笑好,还是该忧好。

“肚子没不舒服吧?”

“没有。”谢玖握上顾宜芳的手,到底看不得他情绪低沉,便笑笑地安慰他,“小孩子刚出生身体弱些不要紧的,你让御医紧着些,药房里什么珍贵的药没有?你是皇上,下面看着你紧张皇长子,更不敢怠慢。”

“这个时辰,你在永乐宫可是用过了晚膳回来的?”谢玖忽然想到。

顾宜芳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用过了,朕想着这么晚你肯定也用了,就省得过来还得里里外外再忙活一遍――你,吃过了吧?”

省得过来再忙活一遍?

那怎么不住在永乐宫里,还过来让她忙活?

谢玖突然就觉得皇帝在永乐宫里用膳这事儿让人忍无可忍,这种想法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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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丢脸

秦妃才出了月子,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将皇帝勾上榻,现在她这招分明是借着皇长子在那儿刷好感度,让皇帝心里常记着她。

再者永乐宫可不止秦妃一个,还有三五个低位份的妃嫔在那儿替补呢。

一阵颠龙倒凤,皇帝没准就将她这挺着个大肚子,还时不时劳烦他亲自动手伺候的扔到爪畦国去了,就和以前他宠过的妃嫔一样。谢玖脑补的厉害,可只要和现在守贞操跟打仗一样的皇帝一对比,怎么想就怎么觉得违和。

这不过短短半年时间,皇帝算是彻底将她的三观给刷新与他同步了。

“朕就是看看溶儿,你别多心。”顾宜芳忽然笑笑,心情变好了。“你吃过了没有?夜宵咱俩喝点儿五宝滋补粥,好不好?”

谢玖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懒的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自然是吃过了,难道饿着肚子等你这大忙人想起来的时候才过来看看我吗?”

这话酸的,顾宜芳顿时觉得圆满了。

可是门外安春接下来的话,令谢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拆台要不要拆的这么快,打脸打的这么狠?

“娘娘,晚膳准备齐了,现在要用吗?”

“噗。”

谢玖慢慢将头转向脸色胀的通红,忍俊不禁的皇帝,他一见她看他就更没了顾忌,拍着大腿直乐。

“你说你这点儿小心思,怎么就这么可人疼呢。”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把揽过她的肩,亲了她眉角一下,声音愉悦地道:“明明在意,还装出一副傲气的小样儿,亏得朕了解你这爱耍小性子的脾气,不然真只当你无所谓呢。”

“都摆上吧,朕同惠妃一起用。”他扬高声吩咐外面。

听到安春走远。谢玖才一把推开皇帝,面颊绯红。“你也不怕撑着,快别勉强陪我,你忙了一天在榻上躺会儿吧。我自己简单吃点儿就好。”

顾宜芳没让她出了自己的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是朕想的不周到,没想到你会饿着肚子等着朕,下次不会了……若有事过不来,也必派个人来告知你一声儿。”

事到如今,谢玖也不好非推着他,窝在他怀里乖觉地点头。

事实上,她心潮起伏不过是顾忌秦妃又使出什么手段笼络住皇帝,至于晚膳她真不是故意等他回来一起吃,实在是今天下午吃了太多点心零食。肚子根本不饿,安春三催四请她都给拒了,只好找皇帝来当挡箭牌,否则皇帝回来听说,肯定又是一宿的碎碎念。

皇帝总爱自己画个圆。把事情在自己脑袋里补充圆满了。他既然把她想成了没他连饭也吃不下去的小女孩……

那她就是吧,谢玖咬牙。

现在皇帝根本是把她圈起来养,别说外面的人想使坏,就是她满心报复的大显其能,成天和皇帝腻一块儿,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就是她想给谁使坏下绊子。估计还没出宫门,很有可能就让皇帝给瞧了去。

这样也好,皇帝既然愿意身先士卒,她也只好退居二线。毕竟对于她重中之重就是养她胎,顺利产下孩子。

既不便主动出击,她也只能小心防卫了。

这个时候她是真心感激她能见鬼这事儿了。她是真的被关在宁安宫这片小天地中,那些个鬼却依然来去自如,他们知道的比人更多,她听到的也就更多。

顾宜芳到底陪着她又吃了些,谢玖直到现在还是不饿。却硬生生被他喂进了大半碗饭,最后吃到都顶到了嗓子眼,看到他捧着饭碗就直往外推。

“我不吃了,吃饱了。”谢玖不耐烦地道,皇帝这百折不挠的性子是随谁?

“再吃一口。”顾宜芳好言相劝,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你不是小孩子了,乖乖的再吃点儿,现在晚了吃完在屋子里走会儿就睡觉了,不能再成宿成宿看话本子,你再不听话,朕就让高洪书把你所有藏起来的话本子给烧了。”

谢玖瞠目结舌,她再过一个月就十七了,两世加起来也二十三,和他同年,不是七岁好吗?

“真的吃饱了呀。”她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无限委屈地望着他。

只见他沉下脸,放下饭碗,夹了好大一块儿蜜丝山药到她嘴边,冷声道:“你爱吃这个,吃完这个就好了。”

谢玖撇嘴,他这嘴脸喂人吃饭,他也不怕就这么把她给噎死?

不过,现在小皇帝敏\感的很,就是开玩笑或者语助词带出个死字都能让他阴上小半天的脸,以前她还有意无意地逗逗他,越到后来,她越舍不得,他是当真的生气,脸色铁青,有时到了用膳时间连饭也用得少。直到现在,她已经很少那样主动挑衅了。

看着惠妃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嚼黄连似的咽了下去,高洪书想死。

在秦妃那儿,人家可是处处想到皇帝头里,皇帝看一眼什么,下一筷子人家就挟到皇帝碗里,温言软语,还是没留皇帝多坐一会儿,用过膳就跟赶着投胎似的跟到宁安宫这儿来当孝子贤孙。

让皇帝喂,虽然那动作看着不标准,饭也多的直噎人,一嘴勉强能吃下,可这份无上的荣宠到了惠妃那里就跟要了她的小命儿似的,他看过奶嬷嬷哄孩子也不过如此。

赶情皇帝\都有俩孩子了,现在才在惠妃这儿学做爹呢?

“朕想了想,元旦的时候人多杂乱,那时你肚子又该更大,也免得劳累,就不要出席宴会,早上朕陪着你去咸熙宫给太后磕个头也就罢了。”他说完,看了看谢玖,又唯恐她多心。“朕听说你妹妹议了亲,到年前你就让梁国夫人带着她,你们在宫里聚聚。元旦那日,宴会结束朕就来你这儿,咱们一起过年,你看好不好?”

谢玖点头,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俩宝贝,那些个风光荣宠是给外人看的,现在就是她这么不见外人,外面又有哪个敢说她不受宠,不是景元朝的第一人呢?

她感觉得到皇帝处处用心,正想着温言软语,好好给他顺顺毛,忽然就觉得胃里一阵作呕。摸着他的手也直接推了出去,直接捂住了嘴,一阵干呕。

她在三个月的时候害喜的症状就轻了不少,不过痰盂一直在角落处备着。

因最近她的月份渐渐大了,少不得人在跟前服侍,不像以往只要他俩在一起就将人撵了,现在就是用膳身边也至少跟着四五个。

安春时刻注意着惠妃的动静,一看她捂嘴,立刻就到角落把痰盂给捧了过去,走到一半便见素锦已经扶着惠妃往她这儿奔,想是怕污了皇帝的眼,特意躲开了饭桌。

顾宜芳一怔的功夫,也连忙跟了上去,急的高洪书好悬没直接一个扫堂腿给他撂倒。

惠妃挺着个大肚子还往远处去,摆明了不想让皇帝看见,他还上赶着瞅什么呀,这种关心对惠妃来讲根本就是种甜蜜的负担,让人家吐都吐的不专心。

可他就是长了八只爪子他也不敢揪皇帝的袖子啊,于是只能睡睁睁地看着皇帝直奔吐的正欢实的惠妃身边,轻轻在她后背上拍。

谢玖直接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脸,也不知是皇帝吓的,还是吐干净了,恶心也好多了,素锦见状连忙递过来早就捧在手上的温水,谢玖漱了漱口,又接过锦帕擦了擦。

“好些了?”顾宜芳皱眉,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宫里不是有医女吗,安春,你去把她叫来。”

安春正要应声,就被谢玖给拦住了。

“小事儿,不用叫。”

顾宜芳拉长了脸,“去。”

“不许去!”谢玖急了,直拉顾宜芳的袖子往下扯他。

安春没功夫听他们断官司,天下都是皇帝的,惠妃敢和皇帝顶着干,她可没长那脑袋,麻溜地就一溜小碎步走了房门。

“你听我跟你说,”谢玖也顾不得浑身冒寒气的顾宜芳,踮起脚往他耳根子凑,他看着心里又是气,又怕她伤到肚子,连忙将头低了低,便听她低压了声音用只能他听到的音量道:“我没有不舒服,刚才是……吃多了。”

顾宜芳一怔,“医女没来,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吃多了,万一是身子不舒服呢?”

他下意识地反问,根本没有压低音量,整间屋子都在他的质问下静了下来,针落可闻,那些个服侍的宫人,包括高洪书都将头压的低低的,一门心思望着地面。

谢玖难以置信地望向他,脸上就跟涂了色似的,渐渐越来越红,然后一甩袖子让素锦扶着进了卧室。

顾宜芳看到她的神色,也有些后悔嘴快没顾忌她的脸面,可他自认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吃多了吐了还好,万一食物哪里不好,或者她身体出了状况还是要让医女确诊一下再说。

这要不是大半夜,他说什么让高洪书把御医叫来。

他慢悠悠地踱步跟在后面进了屋,只见谢玖坐在榻上,双手捧着脸,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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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威武不能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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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就住在宁安宫偏殿的耳房,皇帝紧张惠妃,下面的人也不敢稍加怠慢,平日连惠妃皱皱眉头,她们都心惊胆战,就怕让躁郁症越来越重的皇帝看到,那时不只医女稳婆一个个提到跟前问,不只说的不好分分钟让皇帝搓磨,就是迟疑一下,皇帝\都怀疑她们是不是有心隐瞒。

没有知识就已经很可怕了,做为一个上位者,既没有知识,又是个躁郁症资深患者就更加可怕。

医女一看安春火急忙火燎地找来,只庆幸她提防皇帝抽疯每晚都合衣而眠这点实在太明智了,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就赶紧去了怡和殿。

惠妃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丝毫不适。

医女这才料到皇帝神经病又犯了,详细问了问,惠妃虽然吞吞吐吐,到底还是在皇帝紧迫的目光下,一一招认。

整个下午,她就吃了一个地瓜,五块点心,两个苹果,还有一小串葡萄……

医女当时就傻眼了,惠妃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啊。

“惠妃身体……无恙,以后还是依御医说的,少食多餐的好。”医女脸上露出勉强绷住笑而显得扭曲的表情,微显僵硬的语气道:“否则,伤了肠胃。”

皇帝和惠妃相对无语,安春连忙又送医女出去,才跨出房门,就看见高洪书靠在门边,捧着个肚子憋笑,脸色胀的通红,一张俊俏的小白脸拧巴的不成了样子。

高洪书喷笑,一挥手让命令安春赶紧带人下去,耽误他笑了不知道啊?

难怪皇帝喜欢惠妃,拿她当个宝儿似的,有了惠妃这是让人多了多少欢乐啊?既能讲鬼故事,还在榻上配合无间,随时随地自带娱人娱己的功能,真是特么的多功能型人才!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就没看见哪个女人吃东西能把自己吃撑到吐的。太特么潇洒了!

顾宜芳双手抱肩,英挺的眉毛都快拧成了个疙瘩,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气。

“以后不许再这么吃了,真伤了胃可怎么办?朕说晚膳怎么吃起来那么费劲。哄着你吃都不吃……你是怀了身子就更肆无忌惮了,朕的话在你这儿不好使了,是不是?”

谢玖秀眉倒竖。“你小点儿声,让人听见。”

“你还知道丢人?”顾宜芳瞪眼睛。“哪有零食当正餐吃的,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后你别想朕什么都惯着你,没个分寸。”

不得不说,小皇帝发起火来越发地有威仪,谢玖显然吃饱了撑着的事儿才干过。现在偃旗息鼓的也快,更怕他牵扯不清,这一晚上就她吃撑了这个话题吵个天翻地覆。

顾宜芳气还没消,就见她抽抽个包子似的脸,捧着大肚子默默地躺到了榻上。把脸扭到里外,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还跟朕使小性子!”他一屁\股坐到榻边。“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有理的,不服气?”

哪有这样追着骂的,大哥?

“不是。”谢玖心虚地双手捂脸,她是嫌传出去丢人好不好?

他俩就不能有一次脑袋里的信号是能对上的吗?

顾宜芳上下打量谢玖,连鞋子也没脱,身体侧躺成弓形。就这样左一眼右一眼,总算在看到她捧起脸的时候看出她这根本是羞的,而不是在跟他置气。

于是,他伸出手左手放到她胃那里轻揉起来。

“你下个月就要十七了,孩子都快出来了,以后做事可别这么不管不顾的。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朕还心疼呢。朕看你身边的安春是个稳妥的,怎么就能看着你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看她,慢慢视线就往下移。

谢玖的胳膊和腿还是没怎么长肉,.la [棉花糖]有六七个月大小,吃的那些东西都补在脸上和胸脯上。宫里炭火足,她只穿着单薄的宫装,胸部鼓鼓溜溜的十分傲人。

顾宜芳忍不住叹气,可惜那大白馒头只能看不能吃。

直到听到谢玖一声隐忍的呻\吟声,他才意识那只欠手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上面,对着大白馒头又抓又揉了不知多久。

就像是烫着了手似的,他下意识地就抽回了手。

还不等回过神来,就又让谢玖给抓了回去,绯红着一张俏脸,眼里含着秋火,声音软糯地道:“给我摸\摸。”

顾宜芳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妖精。

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当个粽子给剥开了,然后扯过一边的小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手指灵活地在她身上身\下来回摸挲,谢玖也转过身,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娇\喘连连,看着他直往外冒火。

“亲亲我。”谢玖娇声道,身体直往他身上凑,纤长的手顺着他的大腿往上滑去。

顿时,顾宜芳就跟着了魔似的猛地吻上她的嘴,像是要把她的魂儿都吸出来一般。

一声声娇\喘呻\吟直把高洪书雷的三魂七窍都给灭了,五官几乎扭曲的都挪了位。

这俩货真真什么事儿都能拿到榻上去解决,方才明明因为惠妃吃撑了胃给吐了,闹的正欢,他也难得一次见皇帝占了上风,把惠妃压的死死的,连句反驳也没有,看戏看的正在戏眼上,最是紧要的关头,突然就来那么一声,结果……

又特么是这种肉戏!

惠妃还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这俩做爹娘的能不能有点儿人性,等孩子出来再干这种事能死啊!

“你……你还真是……什么都吃……”皇帝那声音都不在了调上,忽上忽下的,高洪书顿觉整个三观又重新刷了一遍。

“阿玖,阿玖……阿玖……”皇帝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就想叫她的名字,跟念咒似的。

高洪书不堪其扰地捂上耳朵,终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在里面叫了热水,高洪书这才觉得又逃过了一劫。听墙角这活还真就是他们这六根不全的能听,不然生生能把人给叫死,叫爆。

尤其是听这俩没节操的货的墙角,他都有些顶不住了。

直到收拾停当,皇帝躺在榻上心满意足地长舒了口气,悠悠地道:“阿玖,这事儿不算完,别以为朕让你闹的就什么都忘了。明天开始,真不能惯着你了,你得按时按点儿用膳,那些个没用的零食就免了。”

谢玖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头挨到枕头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事实上,这一回皇帝绝对算得上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说到做到,不仅什么时候吃,吃多少,后来发展到吃什么都严格按照他规定的来,将谢玖管理的滴水不漏,皇帝超级强悍的控制欲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每天伏案书写半个时辰,其神情之严肃,下笔之力道,不知道的只当他是全神贯注处理政务,也唯有天天站皇帝后头的高洪书,看着那一条条的膳食名头望天兴叹。

皇帝这分明是用治国的意志来治惠妃啊,长此以往,何愁惠妃不疯!

安春因为服侍不周被皇帝罚了半年的俸,虽然钱不多,惠妃一次赏就是月例的十几甚至几十倍,但架不住皇帝那张阴森可怖的脸,安春是彻底拜倒在皇帝的龙袍之下,每天看惠妃的吃喝已经跟看贼一样,半点儿不敢马虎,连多喝口水都要向皇帝打小报告。

谢玖便是再气也拿明显投靠了皇帝的安春无可奈何,于是,每天开始对着安春讲鬼故事,越讲越恐怖,越说越血腥,后来连素锦也凑上前听的津津有味。

作为一个妃嫔,没有吓到宫女,反而沦落为讲故事的,谢玖表示强烈抗议,一气之下再也不讲鬼故事,转而每天和鬼聊天。

宁兰押在尚方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了消息,没有人提审她,连宫人们也权当没有这个人一样。绿云还是隔三岔五地来宁安宫,只要见到绿云,谢玖就知道宁兰没有死。

皇帝许是留着宁兰,在恰当的时候给皇后一记重击。

陆美人死的不明不白,宫里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尸体虽然埋了,却没有给其家属,随便让几个太监埋到了乱葬岗。

事情没有牵扯到皇后,但皇后也因陆美人一事疏忽大意,再有宁兰用人不当,被太后叫去狠狠训了一顿,皇后再次被病倒,宫务也收回到太后手里,并提了宁妃和周妃协理。

据说太后本想提携张妃,结果皇帝一口回绝,直言其无德,不配委以重任。

这一席话算是彻底绝了太后的念想,也表明了皇帝寸步不让的坚定。太后就是喷了一地的口水,也不禁骂张妃上不得台面,脑袋不够用还学别人来栽脏陷害那一套。在皇帝那儿碰一脑门儿钉子,转脸就把张妃给叫到咸熙宫去臭骂了一顿。

如果说之前还怜惜张妃娇憨不懂事,现在太后早没了当日的软心肠,说话又恶又毒,对比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还留几分情面,对张妃就是毫无顾忌,骂的酣畅淋漓,话里听得出对张妃颇为失望。

谢玖了解太后复杂的情绪,她是宁愿张妃像以前那样憨憨的,哪怕得不到宠幸,起码还有皇帝的怜惜,现在鸡飞蛋打,皇帝那里算是把路给封死了。

太后又哪里知道,张妃根本是已经换了芯子,早不是以前的那个张修盈,换成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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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天之骄女

谢玖幽居宁安宫,每日里混吃等死,所以感受并不明显。现在整个后\宫都明确地察觉到皇后的失势,要说皇后称病放权,不是一次两次,唯有这一次不同以往。

自千秋节后,太后便接过了宫务,直到元旦,皇后所谓的病依然不闻好转,朱家几次以探病为由,想要进宫,皆被太后以皇后养病为重给驳了回去,甚至在新年传下懿旨,似是体恤皇后,命她好生养病,不只不用出席元旦宫廷宴会,甚至连咸熙宫请安也不必了。

宫人们眼风最是犀利,昭阳宫吃穿用度不仅比不过宁安宫,连以前昭阳宫的一半也是不及。

同样是大门紧闭,宁安宫和昭阳宫这一热一冷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帝去宁安宫比去早朝还要勤快,现在更是扎根了,连含章殿都不住了,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坐着软轿赶回去上朝。

谢玖的生辰过的悄无声息,宫里半个人也没惊动。皇帝本想着召梁国夫人进宫陪着她乐呵乐呵,结果梁国夫人抱恙,唯恐过了病气,就只送了礼进来。

皇帝不想谢玖觉得他不重视,便从库房里挑了一人高的珊瑚送过来两盆,又赏了件貂皮斗篷,衣身长及脚踝,朱红的绸缎只在下端绣着金黄的凤采牡丹。

后来尚嫌不足,又赏下了一大箱金银珠宝。

高洪书紧紧咬着牙,把肚子里那句‘不如你干脆把库房钥匙直接交到惠妃手上’给咽回了肚子里。他在御前自然知道,皇帝赏下的这些个东西,足够赏后\宫妃嫔一整年的了。

就那一件朱红的貂皮斗篷,整个后\宫也就太后有一件,连皇后都没捞着,旁的妃嫔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直到惠妃披着斗篷和皇帝一起去咸熙宫磕头,那一殿惊讶的小眼神。简直就要生生把她给撕烂了。又是几个月没见着皇帝的妃嫔们,几乎闻着皇帝的味儿都快扑上来了。

皇帝一早在长信宫接受众臣朝拜,接着赐宴,待派人接她到咸熙宫时已经过了晌午。太后亲手制作糕点供奉到神像和祖先牌位后,已经接受了公主及众王福晋的跪拜,如今正与宫中妃嫔谈笑风声。

咸熙宫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景象。

可自皇帝与惠妃携手出现的时候,场面立时静了下来。

众妃深深的觉得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那种感觉叫羡慕嫉妒恨。那就叫凤采牡丹啊,亮瞎了她们的双眼!那是凤凰啊,就算不是明黄,而是金黄,可也是凤凰啊。皇后才让皇帝打回原形几个月,惠妃这就把野心都穿身上了?

金黄穿在惠妃身上算是抬举,却不算违治。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微妙,在皇后失势的时候皇帝赏给惠妃这样的斗篷,是想告诉她们什么?

谢玖一眼就看见了窝在太后怀里的小女孩。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似的华阳公主。

前世华阳公主因为是景元帝长女,秦妃又是长年得宠的,皇帝太后都捧在手上,性格很是霸道。她对于和她母亲争宠的所有妃嫔都没有好感,包括她这个血缘上还可以算作表姐的,明里暗里也没少吃过她的亏。

拿话挤兑。往茶里倒巴豆粉,下脚绊人,她整人的招数层出不穷。

她俩相差只有四岁,在她还没进宫承宠前,不过见过两面,华阳公主还算友好。不过皇家的气势已经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并不好亲近。后来她入了宫,华阳公主看到只有更加厌恶,若不是惠妃拦了几次,她只怕还没得了皇帝的宠爱就已经让华阳公主整的羞愧至死了。

此时的华阳公主不过三岁多一些。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似皇帝,在看到她走进殿里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众妃拜见过皇帝,接下来便由皇帝扶着到了太后面前。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谢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在安春和素锦的搀扶下叩拜,下面早铺上了厚厚的垫子。

“快扶起来,一家人不用客套。”张伏慧眼瞅着惠妃一副大礼参拜的架式,惠妃这脸不红气不喘的,反把太后给吓的心惊肉跳。

这辈子也没见过怀了双胎的,不过六个来月,看着竟像是旁人八九月份大的肚子,晃晃荡荡的看着就怕人。惠妃个大人跪不跪磕不磕头的她倒不心疼,她是握窝着她那俩大宝贝,把那大肚子给压着。

“今日是元旦,儿臣本想着惠妃肚子渐渐大了,让她在宫里歇着,就不用出来一趟。可她说怎么也要来给太后请安磕头,朕见她贤孝,便允了她,等磕完头便不必参加宴会,直接回宁安宫便罢。”顾宜芳解释。

谢玖知道皇帝这是替她说好话,给她长脸。

可众妃实在忍无可忍,她们在这儿装傻卖萌地讨太后欢心,费心又费力就不贤孝?惠妃窝在宁安宫装大爷,养尊处优,不过是轻飘飘地叩个头皇帝就巴不得立马往她脸上贴金,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像皇帝这么无耻的!

那一溜白眼齐刷刷地翻了个遍。

怎么就不一个头把那肚子给磕破了,蹦出俩蛋!

“唉,你这孩子不用太实诚,意思意思到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了就成。”张伏慧心里心上八下的,就看她肚子生生晃她的眼,看的她眼花缭乱。可看皇帝站在旁边跟御前侍卫似的,太后避嫌便没让郭嬷嬷上前扶起来,只连声惊叹。

“好了好了,唉哟,这肚子可够大的。”

谢玖默。

“是,御医说了双胎就是这样,母后不必担心。”顾宜芳隔三岔王就找沈御医详谈,谢玖怀疑她这胎生下来,皇帝也就成了个半吊子大夫。

“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适,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张伏慧直勾勾地盯着惠妃那支出朱红斗蓬一个大鼓包的肚子,直到郭嬷嬷在后边轻轻拽她的袖子,她才猛地回过神,抬头只见惠妃这脸上依然未施脂粉,素净着一张脸,便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宫妃皆知有身子不用脂粉对大人都好,可顾念着圣宠,又有几个真能做到敢素面朝天面圣?

不怕冲撞了圣上,还都担心见惯了各色美人的皇帝不喜,拼命地往脸上敷粉,连秦妃也不能免俗,有身子后几次出席宴会还是描眉画鬓,轻施脂粉。

偏惠妃整日对着皇帝,还敢素着一张脸,倒是难得的有心人,当下便不免脸上带出几分赞赏。

“谢太后,”谢玖笑盈盈地走了一步,就让皇帝给拽住了。

“咸熙宫人多手杂的,惠妃就不多留了,改日再单独来见母后吧。”

太后心想,这一竿子支的好遥远,保守估计得做过月子以后了。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待见惠妃,还真不如等她生下来孩子,让她见见孩子也就罢了。至于惠妃,见不见的她倒真是无所谓,其他宫妃们估计见一次就胳应的够呛。

“那就回吧,”太后一向对有了身子的妃嫔绝对的宽容慈爱,笑的直露出了八颗大白牙。“听皇上说你爱喝血燕,哀家这儿正巧还有,等明儿哀家让人给你送去,别紧着嘴巴,想喝多少有多少!”

豪迈的好悬让谢玖泪喷。

她这肚子越大,皇帝就越紧着她的嘴,不让她什么都胡乱吃,担心她生产是不顺。偏偏她是越不让吃越馋的贱嘴,每天看什么馋什么,在皇帝强有力的领导之下,整个宁安宫防她跟防贼似的,半点儿皇帝发下来的食谱之外的东西都见不着,而且不在皇帝规定的时间里,她什么都吃不着看不着。

“谢太后赏。”谢玖几乎是含泪道谢,可惜的是接下来赏,那吃的也倒不了她的嘴!

习惯性的无视众妃,谢玖半偎在皇帝怀里,转身要走,便听后面传过来华阳公主清脆的声音:

“父皇,你还没亲亲华阳呢!”

华阳腾地跳到地上,冲着皇帝就跑了过来。

顾宜芳转身,只见华阳一身红衣,几步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大腿,仰着小脸脆生生地道:“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弟\弟妹妹就不疼华阳了?每次父皇见了华阳,都亲亲华娘,亲亲母妃的,现在怎么连看一看华阳都不看?”

他摸到华阳头上的手顿了一顿,尴尬地看了谢玖一眼,俯身低下头亲了亲华阳的小脸蛋。

“华阳乖,父皇一会儿回来就陪你玩儿,现在去太后那儿,陪太后聊聊天。”

“那母妃呢?”华阳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向坐在上首第一位。

秦妃一袭紫色宫装,身形玲珑有致似已恢复如初,花颜月貌,明艳动人。她笑盈盈地起身,冲着谢玖微微福礼,转头轻轻瞪了华阳一眼,“乖乖的,别胡闹,见了你父皇,越发没规矩。”

“父皇说喜欢我没规矩,是吧,父皇?”华阳公主扬起小脸,笑的开怀。“我是天之骄女,不用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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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 极致

好一句天之骄女。

谢玖嘴角噙着一抹笑,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头。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皇帝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倒的确配得上这个词儿。

皇帝最是重规矩,可他宠到一个极致就又是相反的,最爱打破这些规矩框架,华阳公主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十二三岁的时候连年加赐汤沐邑竟已是一千户,将其他公主远远甩在后面,不只淑妃的皇长子比之不过,就是惠妃后来生下的皇子也是望尘莫及,更不要说平时随手赏赐的金银珠宝。

用到普通人家就是嚣张跋扈,在皇家就是天之骄女,真真是个好词儿。

“皇上也叫你乖乖的,你怎么不听,一个小人儿嘴巴倒是伶俐。”秦妃虽是斥责,脸上却带着三分的笑意,似是完全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

华阳抱着皇帝的大腿不撒手,“父皇说了那么多话,我都要听不是要累坏了?”她远远地冲着太后道:“皇祖母,您说是不是?父皇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时间长了,我的耳朵都嗡嗡响。”

谢玖仅仅就最后一句话表示赞同。小皇帝话唠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众妃又是齐刷刷一个白眼,她们倒想让皇帝嗡嗡的,天天嗡嗡聋了也成,可惜人家还不干!唯二的两个同时一脸嫌弃是个什么意思,想大过年的活活胳应死她们吗?

不待众妃心理适应过来,太后忍不住酸上了:“那是你父皇喜欢你,宠爱你,他话自然就多了。别说和旁人,就是和哀家那话都是字字珠玑,一字千金,舍不得往外蹦,你个小丫头知足吧。”

众妃默默地哭了,前有人胳应。后有人拿扎往心口扎,真是够了!

秦妃注意到皇帝望过来的眼色,连忙冲华阳公主摆手,柔声道:“快别缠着你父皇。皇上还有事情,一会儿忙完了回来,你就能看见父皇了,来,到母妃这儿来。”

“不要!”华阳公主将头扭过去,不看秦妃。“我都很久没看见父皇了,刚才也是,父皇都不理我,不和我说话。”

皇帝说好进殿嗑个头就回宫,谢玖披着貂皮斗篷就没下\身。本来又跪又磕就忙的满身汗,华阳公主再一闹,她身上暖烘烘的就开始往外冒汗,短短一会儿,鼻尖额头都开始汗涔涔的。

她心里有几分不耐。懒的看他们这副父慈女孝的画面,便轻身从皇帝怀里退了出来,露出浅浅的笑。“宁安宫离这儿不远,臣妾自己回宫就好,陛下还是留下来陪陪太后和公主吧。”

顾宜芳微微皱了皱眉,看向秦妃的眼神有几分不满。“好好照顾华阳。”然后抬手摸\摸华阳的头,“华阳听话。朕送惠妃回宫就过来陪你。”

“她那么大人,为什么父皇还要送她?外面又有轿子,她自己也长了腿――”

“华阳,住口!”秦妃面色一变,忙上前冲着惠妃歉意地笑了笑,“小孩子口无遮拦。惠妃别放在心上。她只是有日子没见皇上,心里舍不得,小孩子嘛。”

谢玖温温一笑,想在这儿借着嘴和皇帝拉亲情分,想的倒是很美。“其实公主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我这么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陛下……小题大做了。”

“那你就自己回去嘛!”华阳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小脑袋伸出老长来看她。

众妃几乎拍巴掌叫好,活该华阳公主打惠妃的脸,这话她们也就只敢放心里嚎上一通,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露半丝这样的意思。

“秦妃,你就是这样教华阳对长辈说话的?”顾宜芳脸色阴沉,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la 超多好]平时看着华阳神采飞扬,将人一噎一噎的好生有趣,可是今天他都明确要离开,华阳年纪小不懂事,秦妃可是惯会察颜观色的,居然也就任由华阳胡说八道,不轻不重地那说上两句就没了音儿。

秦妃暗自叹了口气,自打华阳上前说要亲亲,还带上她,皇帝居然下意识地去看谢玖的脸,她就知道皇帝宠爱惠妃这话,没有半分假。

惠妃复宠之际,正是她在永乐宫养胎之时,她耳闻这谢氏一步步迈上高位,紧接着就是皇后接二连三的让皇帝打脸。如果说以往她还有一丝怀疑皇帝是借着惠妃的手,用梁国府去压制朱家,压制皇后,那么这一刻,居然连华阳一句话就让皇帝变了脸色,反过来去看惠妃的反应,她再想自欺欺人也已经不可能了。

平时她管教华阳,皇帝还说不要太拘着她,处处为华阳说话,一说不对他的心思,就变成了她教的华阳。

华阳到今天不过三岁多就这么霸道,说一不二,不都是皇帝在后面撑腰撑舵?现在却想起来怪她,皇帝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一百年不许变啊。

秦妃正要开口道歉,华阳不甘寂寞地一小巴掌拍到皇帝的大腿上。

“父皇,你是不是真像宫女说的那些,只喜欢大肚子的惠妃,不喜欢我了?”

谢玖真是够了,这一身的貂皮都快给她活蒸了,额头一层层的汗直往外冒。任由这华阳公主拉着节奏,她热也热死了。她下意识地手附在肚子上,隔远远地向太后轻施一礼,恭声道:“太后万福,臣妾身体微有不适,这就告退了,还望太后恕罪。”

“去吧。”张伏慧凤目含笑,看惠妃的肚子她都觉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派俩宫女在下面捧着她那肚子,哪里还有心强求她就站在那儿其乐融融地来个宾主尽欢?最好赶紧走,也能让她这颗紧张的小心脏歇歇。

谢玖再向皇帝一福身,看样子是完全放弃和他一起走的意思。

顾宜芳微怔,伸手就一拉她,“朕和你一起走。”话音未落,就见谢玖嫌恶地皱了皱眉,还不待开口,又让华阳公主给抢了先。

“父皇,你别走嘛。”她松开皇帝的腿,直盯着谢玖的大肚子瞧,“你的肚子好大――”说着踮起脚伸着胳膊就要上手拍,谁知还未到近前,就被皇帝一只手给牢牢抓住。

顾宜芳眼神幽冷地也望向秦妃,“抱开华阳。她年纪虽小,该教的礼仪不能纵着她。”

“是臣妾的疏忽,陛下恕罪。”秦妃上前抱住华阳,华阳挣扎着想要逃开,可秦妃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她小脸胀的通红。

谢玖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正巧安春递过来锦帕,她顺势扶上安春的手臂,另一只手甩开皇帝,虽然动作不十分明显,距离近的妃嫔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抽冷气声一声接一声。

顾宜芳不由得一愣,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表情。

谢玖虽然爱跟他使小性子,翻脸不认人,可在人多的场合她向来是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半分恃宠而骄,总想着表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状况。可今天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就把他的手甩开,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往外走。

“惠妃!”他拔腿在后面迈着大步,两步就赶到谢玖身后,一把抢过他的活计,伸长臂挺揽住了她的后腰。

安春默默地退到后面,忍不住暗挑了大拇指,难得皇帝还能找到惠妃的腰……

殿内有一瞬间的静默,回过神赶紧恭送皇帝,抬头一看那俩胳应人的货早就没了踪影。

太后顿觉压在头顶上的乌云散了,心里也敞亮了。眼见华阳红着眼睛,气鼓鼓地将头扭向和殿门相反的方向,不禁失笑,向她招手,“华阳,来皇祖母这里,咱们一边聊天一边等你父皇。”

秦妃这才摸\摸女儿的头,柔声笑道:“去吧。”

华阳忸怩地道:“我才不要等父皇,他都不喜欢我。”一边说她一边就跑向太后的方向,一把抱住太后的小腿。“我最喜欢皇祖母,皇祖母最疼我!”

“你这傻孩子。”太后忍不住摸\摸华阳的头,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皇帝紧张那惠妃的劲儿,只怕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几年内在皇帝眼里绝对是靠最前边儿的。

秦妃若无其事的坐回原位,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悦的表情,甚至与庄妃一搭一和哄的太后开心,整个殿内的气氛经历了短暂的冷却之后,重新热络起来。

谢玖气闷的几乎要呼吸不上来,直到走出咸熙宫一股冷风拂面而来,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顿时神清目明。

“我方才不是跟你耍脾气,实在是胸口憋的难受,再待下去,我就要热晕里头了。”她压低声音解释道,不想在新年第一天就让两个人心情不好。皇帝对她的迁就她都看在眼里,更不想和他无事反生嫌隙。

顾宜芳将她搂的更紧,柔声道:“现在感觉好些了?”

谢玖点点头,由皇帝扶着上了御轿。

御轿里面宽敞舒适,谢玖没有靠在靠垫上,反而就势半个身子扒在了皇帝身上。顾宜芳只觉得怀里抱了只脾气阴阳不定的大猫,顺着她的毛上下一阵摸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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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生产

一路上谢玖都蔫巴巴的没说什么话,顾宜芳有些拿不准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听了华阳的话,心里犯胳应不想理他。直将她送回宫,谢玖解下斗蓬,一边命素锦将头上的簪环取下来,一边对着铜镜吩咐安春送皇帝。

安春一口气噎到喉咙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想起她来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惠妃就不能摸着良心办事,觉得憋屈就和皇帝吵嘛,总要她顶纲算怎么回事?皇帝怜惜惠妃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搓磨下面的人可毫不手软,磨都磨死她们。

好在皇帝脸皮够厚,跟没听见似的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看惠妃放开秀发,醒醒脑。

“咸熙宫里太后和一殿妃嫔都等着陛下呢,你只在这里看我做什么?”谢玖似笑非笑地挑眉,“可别一会儿追人追到宁安宫,给你堵这儿。”

顾宜芳伸手轻轻捏捏她的脸蛋,“谁有胆子敢上宁安宫堵人?你当谁都是你,朕不舍得治吗?”

谢玖拢了拢秀发,笑容淡淡的,没说什么,脸上却不禁露出几分落寞。

“阿玖。”顾宜芳叹口气,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无奈地道:“朕等你怎样,你还不知道吗?以前的事……你别多想。华阳她,让朕给娇纵惯了,说话没大没小的。朕让秦妃好好管教她就是。”

谢玖猛地抬头,似是想着什么,让皇帝打断了才回过神。眼神有几分懵懂,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笑道:“我没有多心,你――”她好笑地凑到他脸前,调笑地摸了把他的脸,“你这是心虚什么?你还是皇帝呢。”

然后她才正色道:“我没觉得华阳有什么不好,她很健康。如果我的孩子也像华阳那么健康。活力四射,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别有华阳那臭脾气,她心道。

开始几个月她还摆正了心态,不就生个孩子吗?是女人就得过这一关。更何况前世她失去孩子,今生心心念念就是要个孩子。

可谁也料不到,居然一来就来了俩。

御医倒是没提过有什么危险,有皇帝横在中间,估计冒出一句不好听的,皇帝直接能活劈了他们。可她自医书里翻看过,双胎不管是母体还是孩子,死亡率都是极大的。

死她不怕,反正她都死一回了,如今这一切都是赚来的。

她只担心孩子生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皇帝不知道只是看着她的肚子就觉得害怕。提心吊胆,还是看了医书,知道了什么才每日谨小慎微,她的肚子越大,他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她不敢将她的恐惧告诉他。现在她的觉很轻,一ye总要醒几次,他甚至有一次是做噩梦叫着她的名字醒过来,他满头大汗起身穿过屏风就过来看她,可在看到她那一刹那,他似乎才清醒过来,说什么也不告诉她做了什么噩梦。只说似乎是从悬崖上摔下来。

再告诉他,她很可能会死,估计当场他就能翻脸。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健康的,一定会顺利生产的。”顾宜芳紧紧握\住她的手,严肃而认真地说,一字一句似乎在往她脑子里灌输这种观念。

谢玖忍不住笑。“嗯。”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起身要起,可还是忍不住回头,“你,真没多心吧?”

高洪书直吧唧嘴。惠妃才消停没几天,皇帝就浑身皮痒,就想受惠妃的搓磨,让她作个天翻地覆,皇帝就身心舒爽了吧?人家明摆着没放心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皇帝根本就是长了根欠虐的骨头。

有这种天赋异禀还做什么皇帝,还做太监嘛,天天有人虐!

这个虐完,那个虐,遇到个他这样神经病皇帝,身心受虐!换着花样儿的虐!

皇帝亲,太监庞大的队伍欢迎你。

谢玖纤长的手放在肚子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身上现在有三颗心,陛下觉得,我是多了,还是没多啊?”

皇帝对他的好她都看在眼里,秦妃便是再得宠也是以前的事了,姑且不论皇帝能宠她多久的时间,他们终究会走到哪一步,现在皇帝整个身心都在她这儿,她还吃那陈年的老醋,偶尔挂在嘴上逗逗乐还好,如果是当真了,还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后\宫那么多的妃嫔,宠幸过的少说也有三五十个,她挨着个儿的吃,吃着过来吗?

谢玖巧笑颜兮,顾宜芳看了这才终于确定她是真没多心,可是莫名地他反而心里一阵不舒服。

“你们好好照顾惠妃。”他声音冷硬地吩咐安春和素锦,直把她俩吓的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每天来这么一句她们都习惯了,就是今天这话音儿透着股子阴气森森,听进耳朵都觉得伤得慌。

高洪书高贵冷艳的眼神在俩小宫女脸上滑过,平日在惠妃跟前也算得力的,可是见了皇帝就三魂掉了两个半,这么久了还是摸不着皇帝的脉。

惠妃醋了,皇帝嘴上说她作,心里不定怎么美呢。可人家惠妃把皇帝捏手里牢牢的,根本没把旁人放眼里,又不争风吃醋的,皇帝那脆弱的小心灵就伤着了,觉得在惠妃心里的地位下降了。

说穿了,就是那根欠虐的骨头作怪。

惠妃天天作夜夜作,没准乐的皇帝连金銮殿都能让出来!

高洪书一溜小碎步跟在后面,出了宫门,冷风更甚。只见皇帝脚下忽停,沉吟道:“高洪书,你觉得惠妃是真没多心?”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陛下何若较真呢,惠妃这不也是为了陛下好,大过年的让您心里舒服地过好年吗?”高洪书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两分敬佩的表情,语重心长地道:“小的看惠妃脸色不比去咸熙宫时那么自然,语气也有些生硬,分明……小的看惠妃是……”

顾宜芳横了他一眼,却没有怒意。“问了你,就是让你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你只管说,只要是真话,朕不怪你。”

“小的是怕惠妃怪我,毕竟嫉妒的名声传出去,对惠妃不好。惠妃是多识大体,通情达理的人,在咸熙宫气的都甩手要自己走了。”高洪书低声声音,像是怕旁人听了去。“小的在旁边看着,当时惠妃脸色都变了。”

顾宜芳脸色缓了几分,满意地点点头,“是这么回事。”然后,斜着眼睛看了高洪书一眼,“看你还算有几分眼色,大过年的,朕有赏!”

说完美滋滋地就上了御轿。

“谢陛下赏。”高洪书双手搓脸,憋笑憋的脸有几分僵,再让这冷风一吹,还真怕就定了型。

送走了皇帝,谢玖的脸才收了笑意,秀眉紧紧蹙起。她怀孕后皇帝将宁安宫防的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如果真有人不想她将孩子生出来,便只能在生产的时候下手。虽说稳婆医女,近期连奶娘都是皇帝亲自派人找来,恨不得调查了人家上下三代的清白,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现在几乎每天里里外外都由安春和素锦重查一遍。

不只小厨房的吃食,连太监宫女们平日换洗后的衣物,平日与各宫走动,都需登记造册。

谢玖自元旦在咸熙宫现身,然后就再也没在公开场出现,包括正月十五满宫花灯,皇帝是与秦妃一同登上长信宫观望,身边自然带着粉雕玉琢的华阳公主。

新年过后,周妃主动辞去宫务,太后便又点了秦妃与宁妃共同协理。秦妃早前便有代皇后协理后\宫的经验,根基深人缘又好,很快就将晋位没多久的宁妃给压的死死的,说是共同协理,其实就是听秦妃号令,一人指示一个动作。

前世秦妃治宫手段了得,便深得皇帝的信赖,皇后死后宫务都没过太后的手,就直接交秦妃手里,所以现在秦妃这般谢玖半点儿也不奇怪。

她幽居宁安宫不出,秦妃也不忘交好,透过皇帝三五不时地表示关切,自秦妃协助太后掌理宫务,宁安宫的衣食用度只比先前更殷勤,菜也是送最新鲜的。大燕宫有习俗给小孩子穿旧衣物,秦妃便将华阳公主小时候的小衣裳洗干净通过皇帝的手给送了过来。

秦妃这么明显的示好,谢玖不可能不接,不过转身就让安春放到了库房一个杂物箱里。

秦妃的东西,就是没有毒,她也不敢用。

三月初七的晚上,顾宜芳正捧着谢玖的肚子犯愁,虽然近几个月他们有意识地控制她的饮食,她的肚子还是越来越大,大到已经让他做噩梦惊醒的程度,一不小心梦里就出现两只小熊仔。

“是白熊还是灰熊?”谢玖好奇地问。

顾宜芳冷冷放过一眼刀,他在这儿愁的心直揪揪,她还有功夫琢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

正想训她两句,不该随随便便就怀上双胎,让他心惊肉跳,便听高洪书门外扬高声音道:“陛下,秦妃派宫人来报,永福宫的蒋御女要生了,太后已经往永福宫去了。”

“知道了。”顾宜芳淡淡地道。

他摸\摸谢玖的肚子,却见她忽地双手抱着肚子,脸上煞白,秀眉紧紧蹙起,咬着牙挤出声道:“肚子……好疼……”

顾宜芳蹭地一下跳到地上,看一眼谢玖看一眼房门,心直跳到嗓子眼,俊脸上一片铁青:“高洪书!高洪书!快、快、快、快把稳婆医女,御医都给朕找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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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有福

门外的高洪书淡定地指挥身边的宫女太监,这个去找医女,那个去找稳婆,再一个腿长脚快的去请御医,然后一个挥后,各就各位,宁安宫顿时灯火通明,人声熙攘。

倒不是高洪书多么的处变不惊,实在是近一个月皇帝也不知报了几次假消息,隔上十天半个月就来这么一次,惠妃的肚子稍微疼一疼,皇帝就能把整个后\宫作个天翻地覆。开始一两次宫人们脑袋别到裤腰上,忙的这叫一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几次下来在皇帝操练下,所有一干人等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成手,跟训练军队似的,现在各司其职,脚下虽忙,做起事来却是井然有序。

顾宜芳脸色青白,上前狠狠攥住谢玖的手,咽了咽口水,声音颤着颤着就劈了叉:“阿玖,你别担心,会没事。你……还疼吗?”

“手……疼……”谢玖咬牙,皇帝使出吃奶的劲儿攥她的手,倒多少缓解了她肚子的钝痛。

顾宜芳一怔,回过神连忙就松开了手,在地上来回踱步干着急,一会儿功夫头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

宫人们训练有素,片刻时间四个稳婆一溜小跑就冲了进来,紧接着医女和宫女鱼贯而出,高洪书便温言软语地把皇帝给牵了出去,一套话他说了三四遍早就背的滚瓜滥熟,他这前脚才出门口,后脚门就啪地一声关上来。

听声儿,高洪书不禁暗挑大指,真是皇帝手底下训练出来的,速度快声音脆。

顾宜芳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儿,每次虚惊一场之后,再有这样的事他还是没办法平静,他哪里搞得懂哪次才是真的?万一,就这么生了也未可知。

自沈御医婉转地表示双胎最易早产,应该早做准备之后。宁安宫整个已经是一级战备状态,皇帝脑袋里那根筋也绷的紧紧的,在含章殿高洪书基本上连惠妃这两字儿都不敢提,皇帝听三不听四。起个头自个儿就开始脑补是不是要生了。

外间屋高洪书就看着皇帝来在地上来回打转,一趟一趟走的他直眼晕。

皇帝为防惠妃忽然早产措手不及,特示太医院院判关照下沈御医每晚留在宫中值夜已经足足一月有余,便是惠妃和皇帝皆有赏赐,沈御医还是一想起一个月没抱到老妻,想想都是泪。恨死了将惠妃推出来的郑御医。

永福宫蒋御女下午羊水就破了,秦妃和宁妃、张妃早早守在那儿,直到晚上快要生了,才分别去禀告了太后和皇帝。结果皇帝没来,宁安宫来人倒把一直守在永福宫的沈御医给带走了。

宁妃根基浅。自打秦妃出来一向以其马首是瞻,什么事儿都不发表意见。

张妃虽在自家宫里,孩子生出来也抱给她养,她却一问摇头三不知,啥啥不拿主意。

皇帝宠着惠妃。秦妃自然不会在这事儿上犯拧,虽叹蒋氏这孩子生的没挑个好时辰,却也是没办法的事,乖乖地就把沈御医给让了出去。

先前太后将这蒋御女安排在永福宫,摆明是要她的孩子抱到张妃这儿养,可蒋御女左摇右摆,总向皇后靠拢。太后早就不待见她。本想着生下来一早过来看看也就罢了,权全交给秦妃来办。

后来一琢磨,怎么也是要在张妃名下,蒋氏虽上不得台面,到底要给自家侄女壮这个脸,以是姗姗来迟。到了永福宫。却连个御医也没见,当下就把脸给拉的老长。

“秦妃,你是生产过的,应当知道这其中的凶险,怎么连个御医也不请?单有稳婆、医女。一旦出了事儿,谁来掌舵?”

“那要不要出宫再请个御医?”张妃难得出了个主意。

太后皱了皱眉,不懂就闭上嘴不行吗?“宫门落匙后,没皇帝的手牌谁能出去?”皇帝在宁安宫急都急疯眼了,这时候能听进旁人的话?蒋氏的性命也只能听天由命吧。

宁安宫第一次闹着早产的时候,她倒是真以为要生了,忙三火四地赶去了,皇帝眼睛都急红了,人家惠妃疼一会儿没事儿人似的,还招呼她留下饮茶。她算见识到了皇帝那颗躁郁的小心脏遇到惠妃时是有多脆弱,她看着都忍不住心疼。

从他爹到他祖父、曾祖父,个顶个儿的花花,一个赛一个的风\流,怎么从她的肚皮里就生出这么个痴情种子?生生改了顾家这个优良传统?

惠妃是双胎,御医也说极易早产,一早准备妥当是应当应份的,可是皇帝一个月溜了宫人三四次,憋着劲儿的早产就有点儿不正常了。最后太后都怀疑别把皇帝给逼急了,直接上接把肚子里的孩子往外推……

太后每每一想,都觉得脑瓜仁儿疼。

秦妃连忙上前将事情原委讲清,皇帝现在那点火就着的脾气,谁敢往上冲?

只怕太后就是在现场也得放了沈御医,不至因为个蒋氏和皇帝分了心。

果然,太后像是被隔空点了穴,半晌没动静。

“惠妃这都几次了?”张伏慧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修眉紧蹙。“哀家在宫里见过这么多女子生产,就没一个像她这么能作的。事事和旁人不一样,连生个孩子都和旁人较劲儿。”

秦妃无奈一笑,“惠妃是双胎,宫里没这例子,皇上紧张也在情理之中。”

张伏慧撇嘴,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指不定多酸呢。这惠妃没冒出头时,秦妃一直在后\宫妃嫔里算是领军人物,便是单个华阳公主站出去也给她壮脸。皇帝再宠哪个,也没越过秦妃。

偏如今皇帝宠那谢氏没边儿没沿,每当她以为已经到了极致,皇帝\都还能做出刷新她三观的事儿,不仅宠爱上无人可及,居然在无子女傍身的情况下,力压众妃晋了三夫人之首,位份仅在皇后之下,这脸打的不是皇后,皇后再不济也是一国之母,无人可及。

打的是秦妃的脸啊,谢氏陪皇帝多久,她又陪皇帝多久?就是论睡皇帝的天数,也是秦妃更胜一筹的……吧。

最后一条,太后不是太确定。

蒋御女在偏殿卧室生产,太后一干人等在张妃的正殿,宫女才为太后沏上新茶,偏殿便有宫女来报,蒋御女产下一子。

太后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双手乐的直搓,“祖先保佑,总算又生了个皇子。”她指着张妃笑道:“你也是个有福的,什么力都没出,白落着个儿子。”

众人默,弄不明白是夸张妃还是损张妃。

这宫里得不着皇宠,要抱养别的妃嫔的孩子,还有福――这心得多宽才能这么想啊?

太后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脸上不禁讪讪的。

“太后看是不是该派人去宁安宫禀告皇上一声?”秦妃赶紧出来打圆场,她看太后完全是看给张妃找了个包生儿子的蒋氏给乐蒙了,估计回咸熙宫里得臊的半宿都睡不着觉。

“是啊,虽然惠妃那里着紧,到底算是开了个好头,让皇上也喜喜。”宁妃帮腔。

太后只觉老脸微红,咳了咳,便叫张妃身边服侍的宫女去宁安宫给皇帝报信,虽说她现在对皇帝那耳朵还能听到别宫里的喜讯表示怀疑,可也不能连个过场都不走。

果然,一如太后所料,永福宫宫女去宁安宫报喜讯,却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让高洪亲自出来给打发了。

“请太后放心,这喜讯咱家一准儿带到。”高洪书知道这人虽是永福宫的,可到底是太后派过来的,不敢怠慢,可是皇帝现在还在屋里画圈转悠,惠妃一阵阵并不太高声的呻\吟已经要把皇帝给叫疯了,蒋氏这么顺利的就生了孩子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刺激到皇帝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高洪书推门进去,就见皇帝的脸色煞白,在那儿急的直搓手,沈御医见皇帝在地上画圈,长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坐到椅子上,就那么缩着肩膀站着,极力试图降低存在感。

蒋氏虽然不得圣宠,可生的是皇子到底不同,高洪书可不敢隐瞒不报,到时候皇帝脑袋一转,他可顶不住搓磨。于是趁着惠妃在里面没什么动静的时候,凑到皇帝身边用平静的声音道:“陛下,太后派宫女来报信儿,永福宫蒋御女适才生了皇子。”

顾宜芳冷不防转头,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高洪书:“这么快?她怎么能生这么快?”

问完就见高洪书一脸便秘色,就跟问了个棒槌没两样,于是转向沈御医,厉声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惠妃有什么危险?”

高洪书翻白眼,皇帝是有多希望惠妃有危险?有个风吹草动就以为有危险?特么的危险也不是这么好撞的!

“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生孩子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再者……”沈御医话到嘴边又把‘惠妃是双胎,本就比旁人生产风险更大’给咽了回去,皇帝那张狰狞的脸,他话才溜出嘴边,皇帝就能活撕了他。

他斟酌道:“蒋御女也是中午羊水就破了,只是现在才生出来。”

说穿了,不过是蒋御女不受宠,皇帝不过就听个信儿,生下来他才知道,像这样守在产房门口的,皇帝是第一次,总不会认为女人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似的,噗的一声就下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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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划算

沈御医话音未落,皇帝就炸了:“这么长时间?!”

高洪书让皇帝一哆嗦,不知道的只当皇帝在这儿生孩子呢,一惊一乍的,惠妃肚子里那俩孩子有灵有慧的最好赶紧出来别折腾,否则皇帝那急性子,没准以后多少年想起来还得搓磨他们一番。

“这,其实时间并不算很长。”沈御医颤巍巍地解释,他才四十来岁,这心脏一见皇帝就偷听可咋办?

这还不算长?这样还不算长的话自己怎么不去生一下?让他体验一下什么才不算长?

顾宜芳转眼就把蒋氏生了个皇子这消息给自动屏蔽了,又开始在屋里扩大范围地画圈,速度随惠妃的呻\吟声大小不定。

高洪书和沈御医就那么站着看皇帝画圈,画了一个晚上。后来高洪书实在是碍于职责在身,小声提醒皇帝不如先歇着,等有了消息再禀告皇帝,让皇帝一记眼刀射过来,他那颗忠于职守的心也终于消停了。

终于守到天亮,皇帝那张脸已经跟个苦瓜似的了,双眼里全是红血丝。

“陛下,您歇歇吧,一会儿就要上朝了,是不是先用点早膳?”高洪书挪着小碎步上前,站了一晚上他的腿也开始有点挪不动步了,早知道还不如跟在皇帝后面画圈!

顾宜芳两大眼珠子往里凹,眉毛紧蹙,不耐烦地道:“今日免朝,都什么时候――”

惠妃在里面忽然呻\吟出声,隐忍而急促,皇帝脸色立马一变,冲着高洪书挥挥手,示意没功夫理他。

这个时辰只怕宫门开了,众大臣陆续进宫来早朝了,高洪书遇到皇帝难得耍赖一次,上次是因为和端王喝多了,在长信宫幸了惠妃。睡过头而免朝,这回又是因为惠妃生产。

好吧,这回理由更充分些。

他转身便出去传旨,谁知还没走到门口。皇帝就把他给叫住了,“高洪书,你干嘛去?站在这儿――陪朕。”

高洪书如被雷劈,皇帝居然这么需要他的陪伴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特么,胆小儿就不要在产房外听啊,活活吓死可咋办?大燕朝上下都会永远铭记这样一个死法的皇帝,也算另一种的名流青史了是吧!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把连书连ye给叫到了宁安宫听用,隔着门让连书去含章殿宣旨免朝,然后就坚定地跟在了皇帝后面……画圈。

很快。皇帝就不画了,一盆盆血水从产房里端出来,皇帝早吓的腿软,让高洪书扶着回椅子上坐下,面青唇白。攥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露,禁不住微微发抖。

“特么,都是来讨债的!”顾宜芳喃喃自语。

沈御医屏住呼吸,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顾宜芳只觉眼前看什么都带着血色儿,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清里面谢玖是不是还在呻\吟,他心里忽然没着没落。总觉得什么地方空了一块。古人说的话都没错,无怨不成夫妻,无仇不成父子。还没出生就这么折腾爹娘,上辈子指不定欠了人家多少,这回一双一对儿地来讨债来了。

他就这么一边骂一边想,只听着耳边“哇”地一声响亮的哭声。顿时云开雾散,眼前这些人事物也都鲜活了起来。

“惠妃,再使把劲儿,还有一个。”

“头出来了!”

产房里面简直跟打战一样,加油鼓气。一时间不禁热血沸腾。

过了一会儿,又传出另一个孩子的哭啼声。半晌,两个稳婆一个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喜气。

“恭喜陛下,喜得皇子,公主,龙凤双胎。”高个儿的稳婆脸不红气不喘,显然见过无数次大场面,游刃有余。这俩孩子将将九个月,可能是在娘胎里养的太好了,看着倒还健康,连哭声都透着股清亮。

稳婆说了半天,也不见皇帝一句赏,哪怕就赞上一句也宽宽她们的心啊。趁着将婴孩递到皇帝面前的功夫,偷瞄了一眼,皇帝脸色难看至极,瘫坐在椅子上,眼睛又像看着孩子,又像看着地上。

“惠妃,可还好?”顾宜芳深吸一口气。

高个儿稳婆满脸堆笑,“母子平安,惠妃身体很好,只是产下双胎精神有些疲累是有的,陛下尽管放心。”

顾宜芳再度深吸了口气,一股作气,站起身就直奔产房大步走了进去,产房里面已经收拾好,却仍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他走到谢玖的榻前,她脸色煞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紧紧闭着眼睛,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睛,冲她淡淡地一笑。

“我没事。”

“嗯。”顾宜芳郑重地点头,坐到榻边。

大燕朝皇帝最大,就是顾忌男子不进产房这一说也没人敢把皇帝给撵出去。两个稳婆直眉愣眼瞅着皇帝越过孩子,直接就看惠妃,虽畏惧皇帝威仪,却不敢也就这么抱着个没完,跟着皇帝就进了产房,将两个婴儿放到了惠妃身里。

谢玖的视线从孩子身上滑过,满面疲惫,“我听着哭声很响亮,可惜两个孩子脸上都皱巴巴的,连哪个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终于平安生下孩子,她连感动的想哭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有一个想法,特么终于生出来了。

谢玖近距离看皇帝那张脸,跟让人吸了血似的,也没血色,眼睛里都是红血色。她听稳婆说,皇帝就那么在外屋等了一宿,如今看这脸,怕是也提心吊胆了一宿。

顾宜芳摸\摸谢玖的脸,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朕刚才没看那两个讨债鬼,以后有他们好日子过了,敢这么折腾人。”他脸上狰狞,咬牙切齿地道。

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赶情皇帝就是这么看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

“你可不许对他们不好,那是我的孩子。”

顾宜芳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看她困的睁不开眼睛,还一个劲儿强撑跟他说话,不禁心里一阵阵犯疼,上去就掐了她的脸一把,“那是我们的孩子,我还会待他们不好吗?”他叹了口气,“你先睡会儿,别总顾着和朕说话。”

“嗯。我就睡一会儿。”谢玖缓缓闭上眼睛。

顾宜芳又坐了一会儿,见谢玖呼吸平缓,转眼就睡着了,知她是累乏了力,给她掖了掖盖角,这才走了出去,天色大亮,阳光已经照射进来,他虚脱似的长舒一口气,高洪书眼明手快,直接上前扶住皇帝的胳膊。

“朕哪有那么脆弱,不用你扶。”顾宜芳甩开高洪书的手,似乎是现在才接受了惠妃平安生下一子一\女这件事,脸上渐渐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宁安宫上下团结一心,朕都有赏!”他大掌一挥,终于想起赏赐这回事。

殿内顿时跪了一地,“谢陛下赏。”

稳婆这才吧唧过味儿来,赶情不是皇帝抠门,让她们累死累活的白忙活,刚才根本是吓傻了,现在才回神。

越想越想笑,脸上竟是挤出了一朵花似的。

顾宜芳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地指挥高洪书:“去派人告诉太后去,这是个好消息啊,赶紧的。”

高洪书细长的眼睛好悬眼珠子没翻出来,刚才那怂样儿他是忘了吧,现在皇帝的谱回来的倒快。还说不脆弱,惠妃再磨蹭上一上午再生,估计皇帝就吓尿了。

遥想,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可惜他无福看到。

高洪书吧唧吧唧嘴,满腹遗憾地跑前跑后张罗皇帝人来疯似的赏赐一个接一个。只不过,也不知道皇帝是忘了,还是刻意忽略永福宫还有个蒋御女人家也给皇帝生了个大胖儿子。

惠妃顺利产下了一子一\女,皇帝流水似的赏赐就进了宁安宫,太后紧随其后也赏赐下东西,最后连称病躲在昭阳宫的皇后也在同一天赏赐了仅次于太后的恩赏。

对于赏赐,谢玖一向来者不拒,包括皇后的仔细检查一番也都登记造册,入了库。

同样是产下皇子的蒋御女那里相比较而言,就安静许多,宫中三大巨头也各有赏,不过规格档次就远远低于惠妃了。

张妃虽做出无德之事,皇帝仍架不住太后三番两次的好言相求,张妃无宠,如今又进不了皇帝的眼,只为给张妃在宫里留个倚仗,皇帝也不忍落了太后的面子。于是,蒋御女的孩子便记在了张妃的名下,载入玉牒。

相隔一天,又是洗三又是满月,这一番折腾,宫里倒是着实热闹了许久。

众妃的荷包也哭泣了许久。惠妃,不仅是瘟神,瘟人出名,刮人钱财也是一等一的!

只不过当前惠妃有了一儿一\女傍身,身价水涨船高,如今连太后因为那俩宝贝都高看一眼,平时三五不时的胳应话都不说了,众妃顿时有种孤独寂寞冷之感。

众妃处处不满,谢玖处处满意。

皇帝给皇三子起名为顾逢澈。

公主起名不循排行,皇帝自由发挥,单字一个盼字。于襁褓中便得封号长乐,赐以汤沐邑五百户。

谢玖扒拉扒拉算盘,如果不是皇子将来继承大位的考量,她还不如生俩公主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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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讨债鬼

对长乐公主的名字,舒宜表示以后公主长大成人生下不管是男是女都单名一个姿字,那妥妥就是历史上的一桩美谈。

谢玖默默地怒了。

本来儿子的名字就够让她憋屈的了,谁知道女儿的名字在舒宜那儿也能搅出这么一个典故,皇帝虽然一推六二五,说他们顾家祖宗留下的排字到这一辈不好,可她始终觉得是皇帝水平的问题。

只不过,后来在满月时听说了皇帝给抱到张妃跟前养的二皇子起的名字,她就平衡了。

顾逢淳。

保持了他一直以来的水平,谢玖总算确定皇帝不是对她生的儿子有意见,故意起了那么个叫起来别嘴的名字。

皇帝在谢玖坐月子期间就住回了含章殿,隔个两三天过来坐坐,时间长了,她就发现皇帝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俩孩子――至少没有表现的如像她预想的那么喜爱,甚至就是爱屋及乌都没有。

前几天还有可能孩子没长开,他看着皱巴巴的没有感觉,可是渐渐的睁开眼睛了,粉粉\嫩嫩的,一双眼睛像他一样又黑又亮,她看着都疼到心坎里了。尤其两个婴孩放到一块儿,样子有五六分相似,看着就讨喜的很。

直到满月过后,谢玖酣畅淋漓地沐浴过后,披着半湿的头发逗两个孩子正开心,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顾宜芳一进来就看到谢玖笑的跟朵花似的,听他进来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当时英挺的眉毛就紧紧蹙起。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俩小东西的影响力会比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要大,让她看见了他们,眼睛就再也瞧不见旁人。

事实上,他极度不满意这个旁人指的就是他自己。

“两个讨债鬼。”他小声嘟哝一句。

谢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怀疑她见鬼这事儿,是不是掰弯了皇帝的三观。好好的孩子他看着第一眼居然不是想这是他自己的孩子,而是在额头上刻上讨债鬼三个字!她怀孕的时候,他就常对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价还价。让他们顺利地生产出来,别为难她。还和她说什么‘无冤不成夫妻,无仇不成父子’,她一直以为他是开玩笑。哪里知道他心里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陛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娇嗔地瞪了皇帝一眼,上前拉住皇帝的手坐到榻边,眼睛直往两个孩子这边瞄,叫了旁边的奶娘抱了出去。

顾宜芳亲自派人挑选了四个家世清白,又有一定学识的女子做两个孩子的奶娘,年纪最大的二十六岁,最小的只有二十一岁,品貌端正,连说话声音都一个赛一个的甜。如果不是皇帝到了宁安宫从来目不斜视。不多看她们一眼,谢玖真以为他是给自己找的小奶娘呢,这几个的相貌就是在妃嫔里也还算周正的。

服侍的宫人让谢玖陆续给撵了出去。

此时已是酉时末,屋内灯火通明,谢玖刚沐浴过后。身上早换上了轻薄的亵\衣,生完孩子的胸脯鼓鼓的,比之前大了不少。只有一个多月,她的身材还略显丰腴,脸却瘦回了鹅蛋脸,肤若凝脂,摸起来滑不溜手。

他很喜欢她现在丰腴的身材。摸起来软软嫩嫩的,可惜谢玖一意孤行,从生出孩子就一直鼓捣各种秘方配药,又找了两个在宫里日深年久的嬷嬷,日日按揉肚子,疼的满身汗也阻止不了她的恢复如初的决心。

不知道是当他说喜欢她这样是在哄她。还是根本她就是喜欢自己瘦的跟个竹竿似的的身材,根本就没将他的喜好放身上。

他不自觉地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两把,只见谢玖就跟踩了老鼠尾巴似的,嗷的一声躲的远远的。

顾宜芳举着的手瞬间变成了握拳状,眼光幽冷阴森。

谢玖旋即恢复神智。笑盈盈地走上前,一把抱住皇帝的胳膊,两个大白馒头在他手臂上状似不经意地蹭了蹭,“陛下,现在还不行,你别突然伸出手来,吓了我一跳。”

顾宜芳嘴角抽搐,可心情莫名地就那么好了。

“你不用怕,朕还没那么急色,置你身体于不顾。”他白了她一眼,真当她是无肉不欢吗?她忘了在孕期多次阻止她亲热举动的是他吗?他早在她还未生产之前,早早向御医打听好了,自然是要等她身体调养到最佳。

那么漫长悠久的孕期他都等了,再等个把月还能熬死他吗?!

谢玖笑嘻嘻地用肩膀碰了顾宜芳一下,目若秋水朝他一飞过来一个眼神,他忽地心头一荡。

“你又来勾\引朕。”顾宜芳忽地上前咬住谢玖的嘴唇,舌尖顶进了她的唇齿,急切地吻了上去。

然后,他又迅速退了出来,在她唇上亲了两口,最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谢玖一阵无语,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急色,他也好意思,她是做什么就勾\引他了?看看他就是勾\引他?这什么神逻辑?不过,这也直接证明了她对他的吸引力还是一如既往,她虽觉皇帝的行为让她无语,但多少是放下心了。

“我怎么勾\引你了?”她笑笑地凑到顾宜芳近前,眉眼弯弯,只见顾宜芳黑亮的眸子里面火星四溅,眼神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她见好就收,立马往旁边挪了挪身体。

顾宜芳心里窝着股邪火,没好气地瞪了谢玖一眼。

她现在是仗着他不敢动她,可着劲儿的作妖。“你等着,看朕以后怎么办你!”

见皇帝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模样,谢玖不由得激灵打了个寒颤,坐的又远了些,还不等她松口气,就让皇帝伸手一胳膊给勾到了旁边,两人的腿紧紧挨在一起,她以略显狼狈的姿势扒到皇帝怀里,抬头就见他得意的笑容,大掌在她腰间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

谢玖打量了他两眼,见他心情似乎很好,试探地问道:“我听说宫里有传闻,说我向陛下建议放还宫女一事,陛下可听说了吗?”

当时她说的时候,只有他俩,外加一个高洪书在场,高洪书是皇帝的心腹,让皇帝紧紧捏在手里,她毫不怀疑这是高洪书传扬出去的。

花真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乐的一蹦三尺高,几乎直接一头磕地上谢恩,好像她明天就能放出去似的。安春和素锦却谨慎的多,想的也更多,生怕这又是谁传出来设套害她,心下十分担忧。

顾宜芳摸了摸她的头,勾唇一笑。“还什么听说啊,就是朕让人传出去的。”

他低声凑到她耳边,“浑水才好摸鱼啊。”热气呼她到她耳朵上,只觉痒痒麻麻的,她心里止不住地骂皇帝小气。明知道她耳朵这里敏\感,一抱还一抱,明显是还她刚才所谓的‘勾\引’的仇。

他这皇帝做的好,心胸非但没有越来越宽,反而越发小心眼,斤斤计较,连个妃子也不放过。

皇帝想废后的心已经很明显了,碍于朱家在朝堂的势力,皇帝才迟迟没有宣布,可是前朝已经有迹象表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显然都看出皇帝的意图。她本身已经是正一品夫人位,又生了一子一\女,皇帝偏在这个时候释出这样的消息,明显是想打乱朱家的节奏,能令他们乱中出错最好。另一面,也是在后\宫给皇后施压,操纵宫中舆论的风向。

皇帝没有一句承诺让她做皇后,可是做出来的事却将这样的意图清清楚楚地摊在她面前。

谢玖心情忽然激动不已。

想以前重生之初,她还暗自筹谋怎样争宠,令皇帝的宠爱不断绝,又得经历怎样一番披荆斩棘,谋划人心,才能争得后位。谁知世事居然就是这么讽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之初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皇帝现在只差没将凤印捧到她面前,根本在她动手之前,皇帝就已经做好扫清障碍的一切准备,只待时机一到他们并肩而立的那一天。

她何其有幸!

“陛下……”谢玖眼睛湿漉漉地望向顾宜芳,缓缓冲他嘴唇亲下去。

忽然,两人中间伸出他的大掌,一伸手抵在她的下颌,轻轻将她推远。“你再勾\引朕,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办了?!”

谢玖:“……”

特么好想一口咬下去,把他手心那块肉咬下来!

她脸上火辣辣的,羞臊的没了边儿,顿时恼羞成怒狠狠地推了皇帝一把,然后一头扎到榻上,胡乱掀开被子盖到头上,她是没脸见人了。

顾宜芳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坚如磐石的定力沾沾自喜,下一刻就深深地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谢玖会像传说中的鸵鸟一样扎进被子里。忽然,他就忍不住冲动抱起肚子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还笑!”谢玖扯掉被子,披头散发,脸上不知是捂的还是羞的像个通红的大苹果。她不计形象地伸脚踹了皇帝的小腿一脚,见皇帝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停不下来,也顾不得形象,气的直扑到他身上,小巴掌好一顿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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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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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笑?你不许笑!”谢玖小巴掌拍个不停,谁知打到皇帝身上不疼不痒,反而看到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笑的更是大声,连门外的高洪书都觉得这笑声里怎么就飘荡着满满的欠揍气息。

只觉皇帝不是被前阵惠妃生产吓疯的后遗症,就是这阵子憋狠了,神经病越加严重。

谢玖咬牙,原本只有三分气,也变成了五分。

“你就笑吧,你就知道笑我,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孩子――你,你欺负人,就会欺负我。”她说着说着就不打了,开始骑在顾宜芳身上抹眼泪,开始还是一两滴的挤,后来越想越觉得刚才那场面太丢人,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流,好像这么哭就能把刚才在顾宜芳脑中丢人的记忆给冲没了似的。

顾宜芳的笑声戛然而止。

虽说他还是觉得很好笑,可是看着谢玖哭的一副好不凄惨,你不停止笑,我也不停止哭的的架式,他还是明智地将笑到一半的笑声生生给咽了回去。

“嗝。”他只觉气不知怎么就劈了叉,打起了嗝。“你别……嗝,哭了。才出月子就哭,你真是……嗝,不让朕……嗝,省心。”

谢玖泪流满面,也不禁惊呆了,看着皇帝断断续续打嗝的声音,一个忍俊不禁就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一传出来,只见皇帝那张俊脸就黑了一半。

“一会儿哭一会笑……嗝,像什么!”顾宜芳忽然气急败坏地大叫,“高洪书!”

谢玖连忙从皇帝身上下来,几把就将脸上的泪痕擦的干干净净,半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皇帝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打了个嗝,谢玖忍不住就笑开了。“你――嗝,高洪书,看朕打……嗝了。怎么办?”

高洪书渐渐开始怀疑皇帝对他才是真爱,打嗝放屁这种小事儿都忘不了他,就跟他什么都懂似的。

“回陛下,吓吓就好了。”

他打嗝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要面圣,那嗝立马就停了。所以,他也没这方面的困扰,还是给皇帝拿个铜镜照照?也不知道看自己有没有效果。

顾宜芳眉头紧蹙,脸色越发阴沉。

“怎么吓?嗝……嗝,快点儿。”

高洪书无奈地望向皇帝,只想问一句,要不要他去取个镜子来?

谢玖忍不住失笑,端了杯温水过来,送到了皇帝嘴边。柔声道:“你喝八小口水,慢慢咽下去就好了。”

顾宜芳打了个嗝,看了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如果这一招不好使,有她好受的。然后乖乖地让谢玖喂他一口一口地把水喝下去。最后一口他索性把杯子接到手里一口灌了下去。

面对两个如饥似渴注视着自己的小眼神,顾宜芳害羞了,冲着高洪书道:“滚出去。”

谢玖想笑又不敢想,开始有点儿羡慕夹着尾巴逃也似地离开屋子的高洪书。

坐到桌案旁,顾宜芳总算喘匀了气,不再打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谢玖。只见她面色渐渐回复正常,左一眼右一眼地瞄着他偷看,就是不敢吭声。顿时,他的心得到了被偷窥的无限满足感。

“你说,你说那话亏心不亏心?朕不喜欢你?朕还要怎么喜欢你?你是想挖朕的心出来看?”顾宜芳正色地道。

谢玖憋在心里半天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可我觉得……你不喜欢小石头和豆沙包。”

前世她随秦父外放为官,当地就有习俗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因为身在皇室不可能真的取那些粗俗不文雅的,她便给儿子取名叫小石头,希望他的身体像石头一样结实健壮,女儿就软绵可爱些,叫了个豆沙包。

当初她说出名字的时候。皇帝笑了半天,不怀好意地瞄了瞄她,凑到她耳根旁说她才该叫大馒头。

不过他对她给孩子起了什么小名倒不以为意,初时她还以为皇帝是爱惨了她,她说什么是什么,现在才看出来皇帝哪里是宠她,是根本没放心上,随她怎么折腾都好。

“俩讨债鬼,朕还怎么喜欢?”顾宜芳蹙眉,一说一肚子气。“你生孩子多疼啊,他们磨蹭那么长时间出来,折腾的你够呛,朕看没错,不是讨债来的。儿女是债,这俩还是上辈子欠了大债来的。”

谢玖手上握着水杯,就想一杯砸过去。

她冷哼,“我费劲扒力生出来的孩子是讨债,别人生出来的就都是来报恩的,让你捧手心上宠的!”

待华阳公主如珠如宝,待她生的俩孩子就跟对付讨债的相似,偏心偏大发了吧?

她处处给挤兑旁的宫妃,这回可好,她的儿女让人家给挤兑回来了。

顾宜芳伸把一把捏上她的脸,恨恨地捏了一小下,她的脸生完孩子后越发娇\嫩,他不敢使力留下痕迹,十分不解气地又摸了摸。

“朕喜欢你一个就够了,谁也不喜欢。”他捧着她的脸,在上面亲了又亲。“你是不是跟哪个鬼学的勾魂术,把朕的魂儿都给勾去了,怎么朕就这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说实话,自从这俩孩子出生,让他有了这种讨债的感觉,他现在看哪个孩子,还有想到未来可能还有的孩子,都觉得是来讨债的。

华阳也一样,讨人喜欢的时候能把人哄的乐翻天,耍起脾气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哭的天翻地覆,就想别人都顺着她来。

谢玖百味杂陈,她也觉出皇帝有点儿魔障了。

她握着皇帝的手就不撒手,垂眸一脸郁闷地道:“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我们俩的孩子。那是我们俩的孩子,在我心里他们才不是来讨债的,他们是来陪我们的,爱我们的,等我死了以后,他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留在人世间。”手上骤然一股劲道,攥的她生疼。

她知道他忌讳他说死,抬眼一看,果然皇帝脸色拉的老长,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到老了以后,我如果――”

“好了,我不说了,我是老妖精,一直活到三五百岁。”

顾宜芳拿谢玖嘻皮笑脸完全没辄,叹道:“不用活到三五百岁,你能一直陪着朕就好了。”

“直到你厌了我?”

顾宜芳想了想,正色地点头,“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厌了,但朕希望,你还是能好好活着。”

谢玖忽然觉得眼眶一热,不想让他看到她再哭,于是狠狠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我不会让你厌了我的。”

顾宜芳轻轻抱住她,将脸贴着她的脸轻轻磨蹭两下,脸上露出无比满意的神色,目光柔和。“嗯。”

谢玖出了月子,皇帝便又搬回了宁安宫,虽然只能抱着睡,不能做些让他愉快的事情,他是宁可受是甜蜜的煎熬也不愿意独守空殿。不知道是不是真着了魔,谢玖怀孕的时候两人分榻而睡,他听着她的声音,周边都是她的味道,他就能睡的很香。

可是他一个人住在含章殿的时候,怎么都觉得空荡荡的,好像一时间缺了不少东西。

太后放弃治疗自家儿子的想法之后,生活反而开心许多,随皇帝去作,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宫务整理当中。

皇帝最开始要放还宫女的想法就是和太后提的,她是持反对意见的,这毕竟是大燕建国几十年以来,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管皇帝这提议是出于什么想法,只要‘祖宗规矩’这四个字压下来,朝臣众志成城,皇帝还有的烦。

好在皇帝只是口头上和她提了提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迫不及待地干。

如今前朝动作频频,皇帝提拔亲信心腹势力,朱维中几番驳了皇帝提拔的名单,君臣现在是较着劲,进行了一系列的拉锯战。

直到这事儿渐渐在后\宫传开,太后算是彻底摸清了皇帝的脉,他根本是动了真格的要放还宫女,今年不放明年不放,这几年肯定就会有旨意下来。里面固然有皇帝所说,打破世家往宫里塞人的布局,用皇帝的话说他们想见缝插针,他就把这缝都给撑\开,弄成筛子,到处都是窟窿,要乱大家一起乱。

可皇帝还是想借这事儿给惠妃造势。

宫女在宫中地位低下,可不得不说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皇帝口口声声说是惠妃提议,宫女们首先便记着惠妃的好,一旦皇后地位不保,惠妃上位对她们来说是最有可能得到真正利益的。

惠妃名声算不得好,后\宫独宠,善妒不容人,虽说与万钟的丑闻查出不是事实,到底给人的印象便不好。皇帝生拉硬拽想往惠妃身上加分,有子女是其一,再者就是放还宫女这等贤名――如果真的能够实行的话。

太后有心阻拦皇帝这番在好看来极为莽撞的举动,可是皇帝渐渐实权在握,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

皇帝对她只有一句,“希望母后能够支持朕的决定。”

太后不置可否,皇帝想浑水摸鱼推惠妃上位,便是皇后真让他给拿下,后位也未必真能到得了惠妃的头上。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后一朝失势,惠妃便会成了众矢之的,其他势力必会拧成一股绳来对付她,只怕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了利。

浑水摸鱼是没错,最后得着鱼的人可不一定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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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赔率

太后执掌宫务久了,和妃嫔间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少,每天听那些个悲伤春秋一个赛一个哀怨的话语,听的脑仁直疼,直接导致晨昏定醒改成了三日一次到咸熙宫请安。(.la 无弹窗广告)

谢玖得了太后的话又歇了小半个月,这才一早穿起了惠妃品级的衣裳,描眉画鬓一番,坐着软轿去了咸熙宫。

她赶到时,众妃都在偏殿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并不完全按等级论坐,只等时辰一到再到正殿去给太后请安。

皇帝入后\宫则是宁安宫,一时间妃嫔便都闲了下来,无所事事之下便在惠妃生产之后便纷纷揣测她会挑个什么样的时机出现在后\宫,几个临近宫的妃嫔居然小范围地设下了赌局赌她出来的日子。

自从延晖殿太监鬼上身杀人一事之后,万美人自认是惠妃一派,无奈惠妃一直幽居深宫不许任何人打扰,可下惠妃出了月子,宁安宫的门禁也没那么严了,公主和三皇子洗三与满月她都一马当先,不仅送了价值不匪的贺仪,更是亲自上门,热情洋溢地帮着忙前忙后。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玖喜爱她识食务,两人一拍即合。

谢玖听万美人开玩笑地说外面妃嫔在赌她哪个日子出来见人,两人坏到一块儿,谢玖便挑了个赔率最高的一天,再由万美人下注。倒是赢不了几个钱,可谢玖玩儿心忽地就起来,想让她们背地里没少骂她坏话的那些人小小肉疼一下。

谢玖前呼后拥地出现在咸熙宫,原本熙熙攘攘的偏殿一瞬间寂静下来,万美人掩嘴,向惠妃望过去,二人相视一笑。

秦妃坐在左侧最上首,正与坐在她旁边的庄妃聊闲天,见惠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连忙起身微微福礼问好。惠妃虽然是带个妃字。却是夫人位份,比她高了半头。

惠妃一袭鹅黄宫装,梳凌云髻,环佩叮当。[.la 超多好]轻薄粉黛,妆容并不浓艳,却给人一种意气风发之感。

谢玖越过秦妃,落在神情恹恹的庄妃身上,她小\腹处围着一股薄薄的白色雾状物,像是她平日见的那些鬼魂体,可是又全无人形,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庄妃注意到惠妃若有若无往她身上飘的眼神,心下一紧。她在贾黛珍落胎之时,拉着张妃告惠妃的黑状。不仅没为贾黛珍讨回什么公道,反倒让皇帝给数落了一番,和惠妃也做下了仇。

如今惠妃生下皇子公主,根基越深。

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不犯下什么错,惠妃就是恨的咬掉了钢牙。也没办法假公济私收拾她。可惠妃那瘟人的名声流传太广,饶是她每天念一小卷经为自己回向,还是有些担心惠妃若是个心眼小,爱记仇的,在暗地里下黑手她只怕连还击之力都没有。

“见过惠妃。”庄妃面色有两分尴尬,右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惠妃眼神停住的小\腹处。

好在她连皇帝的肉腥味儿都没闻着,否则就惠妃那两眼。她就能吓尿了,只当要拿她肚子开刀,怀疑她有了孩子呢。

“惠妃是也看出庄妹妹胖了两斤?”秦妃站出来打圆场,掩唇笑道:“刚才还跟我这儿抱怨最近学人吃素斋,反而把自己给吃胖了,苦恼的不行。”继而她转脸关切地向庄妃道:“你可得顾着身体。不能一味地求吃素斋,也得合理搭配营养。”

庄妃心下感激秦妃是个厚道人,什么时候都不让场面冷了。

“妹妹这营养可是足着呢,再补可就胖的不像样儿了。”

惠妃扫了庄妃一眼,脸上微微有些浮肿。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就那微凸的小\腹,外加像灵魂一样的物体,怎么看也不是吃出来的肥肉吧?她坐到另一边上首位,周妃打了个哈欠,两人这才聊到一块儿。(.la 棉花糖)

“哪儿啊,让秦妃抓壮丁了。”周妃绞着手里的锦子,脸上憔悴不堪,眼睛看人有些直勾勾。“本来和秦妃、宁妃还有冯妃约好打牌,到了晚膳就散了。秦妃留了我们在永乐宫用膳,偏这时候杨才人的宫人过来报说她要生产了,我们就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去了她那儿,嗷嗷喊了半宿才生出来。”

其实,听到杨才人的消息她就不想去,她和杨才人又不熟,不想凑这热闹。如果不是碍着秦妃几番邀请,她连打牌都不想打,浪费时间浪费银钱,还浪费大脑,有这功夫她能绣多少针了?

秦妃这时笑吟\吟地道:“好事多磨,杨才人子时快过了,几乎精疲力尽了才生出小皇子,听哭声很是洪亮,身体一准儿错不了。”

表情那叫一个欢喜,眼神那叫一个真诚,谢玖如果不是知道秦妃几欲对杨妃出手,她都要以为秦妃当真为众妃之表率,比得了儿子的皇帝还要欢喜。

两个月之内一下子多了四个孩子,别说皇帝习以为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根本已经是义务性地传宗接代,对自家孩子有种深深的被讨债的感觉。朝臣们也让这接二连三的孩子把先前的喜悦给冲剩不了多少,尤其在皇帝随时憋着坏琢磨对付他们的现在,杨才人这一胎并没在宫中造成多大的回响。

“多子多福,皇家就是要子嗣兴旺才好。”谢玖笑道。

众妃齐呸。

惠妃前脚放人,宫里子嗣立马就能兴旺起来。谁都有资格说这种假大空的话,就是惠妃没资格,她怎么好意思腆着个二皮脸说这种风凉话?她霸占着皇帝,后\宫子嗣若是能兴旺起来,皇帝脑袋上的颜色就都能改种菜了。

不知有多少人看笑话,想惠妃生产后最好体形没办法恢复如初,顶着个大肚腩,一脸黄褐斑最是顶呱呱,她们等着看皇帝真爱到什么程度,能挺到几天。谁知道惠妃虽比之前丰腴,可胸脯鼓鼓的,比之前可是雄伟了不少,不但没丑,反而更多了入骨的风情,连她们坐的远远的都闻得到她身上那股子骚气。

周妃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正待开口说话,一个四十来岁黏着假胡子的太监推门而走,谢玖认出他就是捧着白绫要勒死她的那个太监,听说后来让皇帝找了个借口给打了十板子,现在看到她就机械地扬起笑,假的像是有人在他嘴角撑\开一个弧度,僵硬的不像话。

“请诸位娘娘入正殿。”太监捏着嗓子道。

谢玖首先站起来,以她为首,众妃陆续进了正殿。不像在偏殿那般随意,正殿严格按照位份依序而坐,同位份的又按谁承宠最为优先,二十多人陆续落座,太后才由郭嬷嬷一众宫人前呼后拥而出。

众妃再次起身,福礼问安。

张伏慧一眼就看见谢玖周身素雅,没有浓妆艳抹地刻意胳应一众妃嫔,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惠妃风头正劲,她再四处招摇,可就把宫里给搅的更热闹了。

“哀家看你月子里养的很好,水灵灵的,倒比之前看着更显福态。”张伏慧凤目含笑,扫视众妃。“如今这宫里越发热闹,你们都是自家姐妹,一定和睦相处,别总想着成天勾心斗角,干些正事的好。”

众妃:……

妃嫔的正事就是睡皇帝,可皇帝不给机会。还不行她们忙忙副业吗?

“昨晚杨才人生了个皇子,又是宫中一件大喜事。秦妃,你现在帮着哀家管理宫务,又是生下过两个孩子的,杨才人有什么不懂或者有什么需要的,你多关心关心。皇上子嗣兴旺,才是大燕之福,国家好了,咱们这些后\宫女人才能过的好。哀家是过来人,什么没经历过。”张伏慧叹道:“希望你们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女人心思多,偶尔吃个醋争个宠的,小打小闹便可,真伤了和气,对哪个都不好。尤其子嗣这一块,哀家放话在这儿,谁动皇家子嗣,便是与皇家为敌,希望这句话你们能牢牢记在心里,别让哀家使出雷霆手段。”

“太后尽管放心,臣妾等进宫服侍皇上,便是三生有幸,皇上宠爱谁,便是谁的福份,又岂敢醋海生波?”秦妃笑笑地接过话,柔声细气地道:“不管哪个姐妹生下皇子,臣妾都由衷地感到欢喜。今儿臣妾倒是斗胆为杨才人向太后讨个好儿,杨才人折腾了小半宿生下了个皇子,太后不若赏她一本您手抄的道德经,也算庇护保佑了她。”

太后信奉道教,隔三岔五便抄写道家经卷,虽说太后亲抄的经卷说出去带着股子荣宠,可这十几二十年下来,太后手抄本就能放两大箱子。

秦妃虽是讨恩典,却并未开口求些金银珠宝,不算逾矩,却凭地显得与太后多了两分亲近。

张伏慧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脸上露出几分调笑,“你也是从一品的妃位了,怎地就这样小家子气,杨才人九死一生为皇家添了子嗣,你倒好,冲着哀家就要这么薄的礼,也不怕他日见了杨才人,脸上挂不住?”

秦妃果然脸上有几分羞臊,笑道:“臣妾只想着太后亲手抄的道德经保佑杨才人母子,一时没考量到其他。臣妾看,为免他日相见尴尬,臣妾还是赶紧送去贺仪堵上杨才人的口,让她有吃人嘴软,再不好意思说臣妾。”

张伏慧知道秦妃存心活络气氛,也不禁失笑。

“你这阳谋明摆着说出来,反倒让哀家不好说什么了。你放心,虽你失了口,哀家也少不得杨才人的赏,不让你难做人。”

太后和秦妃一唱一和,气氛尚算和乐,便在这里殿外太监尖锐的声音高声道:

“皇后驾到。”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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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要人

.la [棉花糖]

她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皇后常服,真红大袖衣,身披霞帔,明黄色的大衫,衣上织龙凤纹,周身气度非凡。如果她身旁没跟着那个烧焦了脸儿的女鬼,画面显然会更好看些。

谢玖想。

焦脸女鬼看向谢玖,阴森的眼神饱含警告。

皇后一路走来,众妃的表情各异,比看到惠妃出现在咸熙宫更令她们谅诧,有些不经事的,脸上便带上几分,眼珠子好悬没瞪出来。

虽说皇后幽居昭阳宫是以旧疾复发为借口,便是蒙蔽了一时,时间久了也都从各自渠道知道个七七八八。一个中宫皇后,几番被夺\权,甚至连元旦都没有出席,关了小半年连家人见一面都难,说皇帝不是有心针对皇后,众妃都宁可相信惠妃的真爱是皇后了。

形同禁足中的皇后,在没有任何预兆下,突然出现在咸熙宫,足够众妃在心里炸开锅的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朱德音垂眸轻施一礼。

张伏慧自打见皇后现身,修长的眉毛就紧紧蹙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当日皇帝只差没有下旨软禁皇后,话语中摆明了让皇后在昭阳宫反省己错,现在一没皇帝口谕,二没圣旨放她出来,皇后居然就敢明目张胆地来她这儿刷存在感,是当面锣对面鼓想和皇帝还有她撕破脸皮吗?

“你身子不适,不在昭阳宫待着,怎么跑到咸熙宫来?”

太后这话说的相当不给皇后留脸面。

朱德音听了,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不等太后叫起便站起了身体,只微微躬身道:“谢太后关心,臣妾的身体已经好了。臣妾在昭阳宫养病期间,劳烦太后掌管繁琐的宫务,臣妾倍感歉意。”

“.la [棉花糖]又有臣妾与周妃、宁妃在下面分担效力,皇后实不必感到如此忧心。”秦妃脆生生地道,面上是一贯真诚的笑。“皇后是一国之母,万民的表率。目前还是身体为重的好。”

朱德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还没垮台就有一堆人忙不及地倒戈,讨好太后了。

“本宫的身体很好,秦妃有心了。”

张伏慧看了看皇后,随意地摆手,语气颇无奈。“你就是爱逞强,快坐下吧。你向来身子骨弱,硬\挺着也只是伤身。宫里你还有这些个姐妹可以帮手,又何必事必躬亲,糟践自己身子?”

“身体逞强还能硬\挺。能力却逞不得强。”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说。

朱德音径自走到谢玖身前,谢玖坐在下首左侧第一位,比秦妃的右侧位更尊贵。

谢玖闻到女鬼身上散发出来的烧焦味,她起身轻施一礼。没有多余的话,就往周妃的位置上走过去,以周妃为首依次起身排座。

因为皇后的到来,殿内的气氛莫名的陷入沉闷之中,太后神情恹恹的,没了聊天的兴致。

“听说昨日杨才人为皇上产下一子?”朱德音偏过头望向太后,苍白的脸上总算露出几分笑意。可是扯动了嘴角,笑意却并没有进了眼睛。“臣妾今日便是为了皇四子一事前来,臣妾身体孱弱无子,久不侍君,家父甚为担忧,便着家母进宫斥责臣妾理应为皇上分忧。中宫无子,才致后\宫频乱,朝中动荡。望太后成全,允许杨才人之子过继给臣妾抚养。”

顿了顿,她气息微乱地道:“家父亦不日便要上疏皇上。以正视听。”

一席话镇的众人神色几变。

杨才人位低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若依前例以往倒也不是没有才人位份的孩子被妃位的人抱养。[.la 超多好]

可中宫皇后不同他人,过继到她名下,便是她的孩子,之后便是太子。

别说皇帝憋着劲儿想把皇后给拉下来,推惠妃上去,就只凭杨才人这个姓氏,张伏慧就不可能同意让皇后过继孩子。

当年永徽帝杨惠妃代掌凤印,行的是皇后权。先皇继位之初,杨氏族人何等的嚣张跋扈,她和先皇一拉一打,黑脸白脸扮了个遍,用了四年的功夫,直到顾宜芳登基为帝,她才将杨氏一族彻底扫出了权利中心。

如今皇后又想抱养杨氏之子,这可就不仅仅是过继孩子。朱家本身就是世族,在朝中如日中天,再与杨氏联合起来,还有她和皇帝娘俩的好日子吗?

当下眼底就露出几分不悦,还不待太后开口,便听谢玖施施然地道:

“昨个儿来人报信杨才人生了皇子,皇上大喜,还研究着不日便给杨才人晋位。皇上旨意未下,皇后便急着来抢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中宫皇后无子,正是皇帝废后想好的借口之一,一旦过继了杨氏的孩子,皇后的地位反而稳固,又加之杨氏残余的势力,分分钟搞死她没二话,谢玖就是再碍于皇后身旁的女鬼,也不得不出声反对。

好在女鬼知道她身上碰不得,便只是怒目而视,没有莽撞地扑上来。

张伏慧很满意惠妃的反驳,也道:“如果皇上晋了杨才人的位,她位份够了,便是皇后你也不能强逼人过继孩子给你。”然后,她状似语重心长,眼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做娘的对娘子那份心意,是宁可自己万死,也不能让孩子受到伤害。咱位虽是皇家,也是血脉相承,你又是一国之母,便是想要过继个孩子也不在这一朝一夕的。以后有哪个位份低的妃嫔生了孩子,你若喜欢,再谈也不迟。”

朱德音庆幸手里没拿着茶盏,否则非要直接砸到太后那张浓妆艳抹的老脸上不可。

夫君都死了三四年了,抹成这样也不知给谁看!

位份低的蒋氏倒是生了孩子,当天晚上就让太后抱到张妃那儿去,等到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终于等杨氏的孩子生出来,她才提出来,这一帮跳马猴就忍不住跳出来挡,就都跟杵了她们心肝脾肺肾似的,个个张牙舞爪,唯恐她占了先机。

说的好听,再等哪个位份低的生,不说十月怀胎,皇帝和惠妃打的火\热,皇帝让惠妃把着不撒手,平日妃嫔们连个肉腥味儿都闻不着,她们倒想生,能生的出来才怪!

朱德音垂眸,掩饰满目的嘲讽。

“臣妾早便与杨氏商量好了,她也放心交到臣妾身边养。太后也知道这宫里,近些日子越发地乱了套,惠妃一人独霸皇上,宫中人心浮动,杨氏担心有心人对她的孩子下手,是以一早便求了臣妾,臣妾也允了。生不生孩子的并不重要,生了孩子对自己固然好,对旁的也却未必下不得黑手。太后久在后\宫,这一点想必深有体会。”

“望太后顾念杨氏爱子之心,臣妾怜子之意。”

这画风不对啊。

谢玖不禁感慨,皇后一改往日宽厚之风,步步紧逼,话里句句带刺,这是让皇帝给刺激大发崛起了?变身了?黑化了?

“的确杨氏爱子之心,皇后也确有怜子之意,可皇上也是孩子的父亲,皇后就不念及皇上的心意?”秦妃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恨极这杨才人的自作主张,千防万防也没防到她竟早与皇上勾连。

若非留那孩子还有用途,她又怎可能让杨氏这般轻易产下皇子?

朱德音冷笑,嘲讽的目光长时间地停在秦妃的身上。

若单论五官相貌,秦妃花容月貌,绝对是力压惠妃一头。当初在贤王府皇帝便宠她爱她,便是有旁人,秦妃的位置也绝对是摆在前头。如今时移世易,皇帝像着了魔似的偏宠惠妃,她不信这秦妃真有那么广阔的胸襟,甘心情愿退位让贤,不仅皇帝让出去,连位份都被惠妃压了半头。

“皇上对皇子的心意?本宫在昭阳宫养病日久,并不十分清楚,想必秦妃深有体会。”她笑,“皇上专\宠惠妃,也对皇三子更为上心,却不知你的皇长子一月见了皇上几面?你,又见了几面?”

秦妃一时语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从不知道皇后也有这样戳人肺管子说话的时候。

哪是软肋往哪儿杵,脸上哪里嫩就往哪里打,啪啪作响,毫不手软。

“皇后学问渊博,说起话挑起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臣妾佩服。”

谢玖将半边身子转到皇后一面,浅浅地勾起一抹笑。“咱们进宫便是服侍皇上,只求对皇上忠心,哪敢像皇后一样,对皇上诸多要求?皇上不是小家小户的男子,他是大燕的皇帝,后\宫妃嫔们的天。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臣妾劝皇后,一切还是以圣意为尊,咱们就是在这儿吵翻天,打破脑袋,杨氏的孩子也未必就到了皇后的名下。”

除了皇后,没有人乐见杨氏之子过继到皇后名下。

众妃难得见到平日只能仰望的上位妃嫔打成一锅粥,看好戏的心情胜倒一切。

“这事,还是容后再议吧。”朱伏慧不耐烦地挥手,懒得和皇后在口头上争个输赢。

她虽说不待见惠妃这人,但惠妃的话无疑一矢中的。

后\宫里皇帝就是天,皇后想破脑袋一堆天花乱坠的理由,即便朝臣连名上疏稳固中宫,皇帝一个提杨氏位份的旨意一下,谁都无可奈何。祖宗规矩,妃位以上就有权利养自己的孩子,没人能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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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可怕 7(0:31)

自皇后出现后,张伏慧的心情就跟乌云压顶似的,怎么看她怎么烦。以往皇后如果还只是表情寡淡,表里不一的话,现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情绪高涨,谁说话就冲谁上,没了贪慕名声的外皮,皇后简直战斗力破表,瞧她说秦妃那几句话,给秦妃臊的脸蛋僵了半天。

倒不是因为说的假话,反而正因为是正话,才把个八面玲珑的秦妃也堵的没了音儿。

前阵子还在昭阳宫老实趴着,今天就突然蹦出来杀到咸熙宫要过继杨氏的儿子,太后怀疑皇后不是这阵子让皇帝左一出右一出给刺激大发了,就是朱家应该有了相应的对策。

以往皇后好摆布,无非就是朱家爱脸面,皇后尤其要名声。

如今皇后撕破脸,俨然不在乎那块遮羞布似的,太后反而心下忌惮。

这一年皇家的丑闻就没断过,先有柳妃弑君案,惠妃和万钟那虎头蛇尾的丑闻,然后大长公主谋反,一出接一出,皇后私下那些动作皇帝和她心理有数,可宫里那些枝脉,皇后未必不清楚。依皇后现在这头脑发热的局势,没准儿什么话就从她嘴里蹦出来。

太后没心情继续和皇后在这儿撕扯,抚额道声累,便让各宫妃嫔退下,她则在郭嬷嬷的搀扶下溜溜回了暖阁。

靠到软绵绵的垫上,张伏慧忍不住抱怨,“皇后现在怎么跟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还不如以前假装的那副贤良淑德,天下第一贞妇的脸呢,好歹比彼此留个脸面,哀家看她现在的眼睛都直勾勾的,很渗人呢。”

郭嬷嬷不置可否,像以前那样让皇帝和太后娘俩追着打没有还手之力,太后自然是说好。

可她看,现在的皇后倒有些当年太后那心狠嘴黑的架式。自然。这话她是打死也不能说出口的。

“御医不是说,皇后的身子是真出了问题,亏的厉害,.la [棉花糖]似乎是不错的。”她谨慎地道。

张伏慧笑了笑,摆摆手。“御医的话最是不可信,皇家说皇后病了,难道他还敢说她身体比头牛还健壮?越是轻的,御医反而会加重两分,若真是重病,他们反倒不敢说的那么狠,只往轻了说。”

“想和杨家沆瀣一气,朱氏真是打的好算盘。”半晌,她才恨恨地道。

“可要禀告皇上?”郭嬷嬷提醒。“也便皇上早做打算。”

张伏慧笑了,这些个妃嫔里面一个赛一个的奸滑,姑且不说那些个明哲保身的,就是冒出头来的惠妃和秦妃,再没有比她们两个更不愿皇后过继杨才人的儿子。

杨才人才让皇帝宠幸了一次就被抛之脑后。不足为虑,可皇后接手过去,可就是如虎添翼,再想扳倒就难如登天了。

她便是不插手,惠妃和秦妃也少不得跳出来阻止,跑皇帝面前刷存在感。

但她素知自家儿子小心眼儿,这么重要的事如果她不知会一声。他那脑袋里没准脑补出一堆有的没的,为免累着皇上那七弯八拐的脑回路,太后仍是叫郭嬷嬷亲自走了一趟。

太后虽然躲的及时,一众妃嫔眼瞅着皇后坐在上位纹丝不动,却没半个人敢动一下,硬生生让皇后以这种霸道的形式给留了下来。

谢玖无视殿内针落可闻的紧张气氛。施施然起身冲着皇后轻施一礼,拨了拨鬓间的碎发,轻笑道:“长乐每天这个时辰看不到臣妾就哭个不停,望皇后见谅,臣妾就少陪了。”

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站住!”朱德音一拍椅子扶手,腾地站起身,目光阴冷地望向长身而立的惠妃,惠妃转过半边身体,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望向她,眼底嘲讽的目光像是看透了她的底牌,知道自己根本针对她却拿不出相应的手段。(.la 好看的)

惠妃这一胎,她千方百计想要除之而后快,宁兰被皇帝抓走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就如同生生砍断了她的左膀右臂,一下子就打乱了她整个而已节奏。

朱家并非只宁兰可用,以往无非是她用着宁兰顺手,现在宁兰折在皇帝手里,不知会翻出她多少底牌,好在她参与的事情虽多,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否则依皇帝那迫切除去朱家的心,皇帝是宁可不要皇家脸面也要废了她这皇后的。

几个月来,皇帝每走一步都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他的心思。

她嫁给顾宜芳以来,一心想做个贤妻贤后,只不过她一番努力,不仅没换来皇帝的真心相待,甚至给他的妃子撑腰,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这个皇后下不来台,最后还为了这么个货让她挪地方让位。

皇帝不仁,那就不要怪她不义。

她做贤后皇帝不稀罕,太后不待见,那么她也不勉强,到如今这一触即发的境地,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惠妃位正一品夫人,连秦妃久侍皇上,生下皇长子,也不过是从一品。谢氏,你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偏宠才到了如今,却不思贤德,整日媚君惑主,欺压嫔妃。如今到了本宫面前,也敢装腔作势,尊卑不分。你道宫中无人敢治你吗!”

皇后这一席话掷地有声,神情正义凛然,正唬的众妃一愣一愣的,一个个瞅着眼睛左右溜溜转,便看惠妃如何应对。

谁知谢玖还是笑笑的,丝毫没有被斥责的窘态,甚至连愤怒也没有。

“太后已经让众姐妹散了,臣妾不知哪里礼仪不周?皇后身体不适,臣妾不知您要坐到何时,只是太后发了话,我们也不好总坐在这儿……太后怜惜皇后,可臣妾等身强体壮的,一直赖在座位上,只怕有违太后的意思,却不知皇后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谢玖见女鬼跟在皇后身边,顿觉讽刺异常。

朱家以庶女作嫡女养大嫁进皇家就够讽刺的了,居然生母死了化鬼也跟着嫁进宫来,皇后看哪个不顺眼,她就要找哪个的茬,真当买一送一,娶她女儿连带着也娶了个娘,事事想掺和一手?!

皇后便是在称病躲在昭阳宫,除她之心一直未灭。

不仅想在稳婆的人选上做手脚,甚至太医院和御药房也都暗中派了人手捣鬼,如果不是宫里鬼魂们传来传去,到了她耳朵里,皇后一出接一出,她当真有些防不胜防。

可惜朱家势力根深蒂固,再者消息来源也是捕风捉影,便是抓住了那些人他们都死扛与皇后无关,皇帝一番周折,无功而返。

皇后早不是当日一心想做贤后,却有些假假的朱家嫡女,她现在完全黑了心肝,为保后位什么都做得出。

谢玖走上前两步,直视皇后。她身材高挑,在身高上呈压倒性优势,居高临下地对上皇后阴森的眼神。

“臣妾以过来人身份劝皇后一句,抱别人家的孩子总不是长久之计,人心隔肚皮,不如……自己生一个。”她巧笑颜兮,压低了声音,用只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劝皇后还是省省吧。耍威风也要看看地方,在咸熙宫闹将起来,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然后,她忽地扬高声音道:“臣妾解释完了,臣妾告退。”

说完,视周围人如无物,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走了出去。

朱德音完全没料到谢氏小贱婢这般明目张胆地和她对呛,尤其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几句话,好悬没把她心头那一口老血喷出来。

“贱婢!”她恨恨地握紧了拳,胸口起伏不定,脸色苍白中透着股子青色。

众妃的巴掌在心里拍的啪啪作响。

惠妃那一连串的反击她们都可以听而不闻,唯独皇后这话骂的太对了!

惠妃可不就是贱婢吗,不是贱婢是什么?

嘴特么太贱!

叫皇后自己生,当皇后是雌雄同体,自产自销,加工生产一条龙吗?惠妃几乎把皇帝脖子上系了个狗链,牢牢地把皇帝给栓住了,没皇帝的配合皇后能生个屁?

众妃义愤填膺,愤恨的小眼神随着惠妃的身影移动,直到她消失在眼前。

秦妃稳坐钓鱼台,皇后想在咸熙宫耍威风,就让她耍嘛,看她能有什么花样翻新。到时候太后派人出来打的是皇后的脸,这是她喜闻乐见的。

杨氏和皇后联手,对秦妃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杨氏一旦和朱氏联手,杨才人又有了孩子,杨氏的势力肯定会被杨才人分走大半。好在惠妃与皇后水火不容,皇后的意思才冒出个头,就让她一句皇帝自有打算给挡了回去。

皇帝对杨才人这人根本是冷的都要结了冰,若是想晋位早在她怀孕时就晋了,再不济昨日生产,今早也该有旨意了。

太后不喜惠妃一人独大,但更不会允许杨氏有人借着皇子再爬上来。她之所以能坐到今天的妃位,一是皇帝的宠爱,再者就是她不姓杨。否则,就是皇帝宠的没边没沿的惠妃变了杨姓,太后都敢一杯毒酒,宁可和皇帝撕破脸也要弄死她。

偏偏惠妃敢拿皇帝做挡箭牌,她既敢说出这话,摆明就是对皇帝有信心,他定会给杨氏晋位。

秦妃不知是自信能够影响皇帝做决定的惠妃,还是那个经她多番打击依然左右逢源,不管皇帝做出怎样决定,都有实质好处落在身上的杨才人这两人哪个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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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反击

谢玖走出咸熙宫,便看见为数不少的鬼魂眉开眼笑的奔走相告,刚看了一场好戏,皇后大战惠妃,最终结果以皇后谓惠妃为贱婢结束。(.la 无弹窗广告)

“惠妃威武!”

“惠妃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咱们等着你呢!”

小李子的脑袋在空中飘来飘去,滴的满庭院是血,一阵桀桀怪笑而过。

“你知道庄妃为什么肚子上有鬼气缭绕吗?咱家见你今天大获全胜,让咱们看了场好戏,特地给你讲个好玩儿的。”他脑袋飘到她的肩膀上方,一阵狂笑。

谢玖只觉得肩膀处湿湿的,总好像有血腥渗湿了她的衣裳。那声音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她现在一举一动都引众人注目,便不敢冒然伸手做拨开的动作,只得忍受着小李子浓郁的血腥气。

“庄妃天天烧香拜佛想要个孩子,她身边跟着个小鬼,见她成天布施烧香,就有心帮她,钻进了她肚子里想要做她的儿子。结果庄妃身上倒是有了孕气,肚子鼓起来了,真真是好笑,这事几天来传遍了宫中鬼界,都快成了年度最佳鬼故事。”

……

要不要这么狗血?!

谢玖忽然听到这事,只觉悚人听闻。

没得皇帝的宠幸,肚子却鼓起来,一旦御医摸脉真闹出个喜脉,庄妃分分钟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那小鬼说是助庄妃一臂之力,却不知是真不知道,做了蠢事,还是故意耍着庄妃玩儿,存心想吓死她。

安春等在咸熙宫外,远远瞧见谢玖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只见惠妃志得意满地扭的正欢,忽地就变了节奏,那张脸左歪右拧。不知是在笑还是哭,看着人好生可怖。

“娘娘,奴婢瞧着皇后进去了。”安春小声道,莫不是皇后给了惠妃难看。让她神经略微失常?

谢玖点了点头,无暇听淹没众鬼声中的安春说了什么,直接上了软轿吩咐道:“去含章殿。(.la 棉花糖)”

软轿到达含章殿时,皇帝还未下朝。

惠妃出入含章殿如入无人之境,可到底没有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出现,众宫人不敢冒然将惠妃迎进去,以免皇帝神经病犯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想起来,再拿此事作筏子罚他们。于是便将惠妃带到了偏殿的暖厢,待皇帝回来后再行召见。

虽是如此安排。为首的连书还是担心惠妃挑理,各种甜点果瓜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小桌,又亲自送上惠妃爱喝的蒙顶甘露。

谢玖连吃边等,直到半个时辰后,连书才面色青白地进来请她去正殿。

“皇上可是在朝堂上动了气?”谢玖见连书一脸惶恐。显然是才挨了骂,便轻声问道。

连书苦着一张脸,“小的也不知道。”他还没等高洪书给他个眼色,只见皇帝面容平静,不像高兴,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发了脾气的样子,连忙将惠妃来求见皇帝的事说了。

谁知皇帝一听他将惠妃安排在偏殿的暖阁就火了。一张脸拉的比他老家养的驴脸还长,一阵痛骂,无非就是怪她怠慢了惠妃,说他是个不长眼的。

连书心底无比同意皇帝这话,他要是个长眼的,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个主子。在含章殿里天天挨骂?

特么的神经病皇帝,今天宠这个明天宠那个,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个人。他们不过是做太监服侍人的,规矩就是不许随便什么人都放进含章殿,这里是天子居所。一只来历不明的苍蝇都不能放进来,更何况个妃嫔大活人。

跟他们撒邪火算什么?

有能耐为了惠妃把规矩改了,就让姓谢的,位份是惠妃的一路畅通无阻,想钻含章殿的耗子洞都没人拦。

等哪天惠妃脾气一上来,来个气死皇帝,谋朝篡位的事出来,皇帝也就消停了。

谢玖不过是随口一问,其实看连书的脸,她大概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到了正殿,只见皇帝身着明黄的龙袍坐在桌案后面,浓眉紧蹙,高洪书站在皇帝身后,站着溜直,眼见她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陛下圣安。”谢玖轻轻福礼,声音轻柔。

顾宜芳挥手,让她起来。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今天怎么来含章殿,有事?”

谢玖一口皇帝的口气就是心气相当不顺,估计是刚才冲连书发了一阵火,见她多少恢复了些,脸上虽带着几分不耐烦,到底没冲着她来。于是,她也不多说废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将皇后在咸熙宫对太后说的那一席话又说了一遍。

听到一半,皇帝就火了,顺手捞起旁边的茶盏就摔到了地上。

他气的脸色铁青,“她想的倒美!以为有了孩子朕就不能废她?她黑心黑肚,就是生了十几二十个,朕想废她还就废了!这天下姓顾,不姓朱,真当大燕是她朱家说了算的了吗?!”

谢玖听他已经口不择言,知他是气大发了,连忙上前伸手在他胸口上下揉了几下。

“你何若和她动真气,她出招,咱们接招也就罢了。当真伤了身体,她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她柔声道。

高洪书酸的直呲牙,什么时候这俩货在一起就把他放出去,别总让他看着,也算是一件功德了。眼瞅着听见声响的宫女进来收拾碎了一地的残渣,他都想一把抢过来做,也好有个机会出去喘口气。

朝堂上乌烟瘴气,别说皇帝气的一佛升天,他都气的鼓鼓的,谁知下了朝还要看皇帝和惠妃秀恩爱。

就不能等他缓缓,给他个转换的时间?

顾宜芳伸手握\住\胸前纤长的柔荑,面上稍微缓和了些,拉着她在他腿上坐下,身体将她整个儿揽在怀里。

“今日早朝,朱维中就直言要朕允许皇后过继杨才人的儿子做为中宫嫡子,以安社稷。只道外间传闻甚多,自朕登基,天灾人祸不断,宫里又屡次曝出丑闻。民心渐乱――他分明是利用舆论想逼朕就范,在声势上压倒朕!为他朱家的私利,拿皇家的声名做赌!”他越说越激动,手臂直把谢玖的腰身箍的生疼。

谢玖附上她的手。轻轻摩娑他的大掌。

“他们越是气你,你越不能气。急中生乱,反而中了他们的计。”她声音压的极低,嘴唇正对着他的耳朵。

顾宜芳只觉那轻柔的声音神奇地抚慰了他躁动的心,大掌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当时坐在龙椅上,平时毕恭毕敬的大臣们一旦被触及到了利益,便诡异地抱成了一团,恨不得将力量集中一处,一击击中他的软肋,狠狠地一巴掌煽在皇帝的脸上。只想着他记得今日的羞辱,日后不再敢轻举妄动,试图动摇大燕七十几年来的格局。

大燕是文武并重,但自太\祖顾无忧开始便是文官领导武将,武官除了战争时期。官职都不很高,文官集团形成压倒性的力量控制着整个大燕的动作。

从柳妃毒害皇嗣到大长公主案,从左丘兴贪墨案,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处理了大批的官员,朝臣不堪重荷,急待递补人员补充职务。偏偏朱维中兼任吏部尚书。官员调职升降都得过他那一关,关于人员安排吏部便与皇帝形成了拉锯战。

一次谈不成,第二次,朱维中不急,急的是皇帝。

朱党满布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朝臣在用人之际,皇帝根本没可能将朱氏连\根拔起,而且当前这种局势,他也动不了。一旦除了朱维中,很可能他会落入无人可用的状态。

朱维中的反制早已经开始。皇后这里不过是形式上必走的一步。

皇后要杨才人的孩子做嫡子,摆明是想要在太子人选上做文章。可是退一步想,就是他不同意,皇后要不去人,以后他再想拿中宫无子来废后,便说不通。毕竟皇后有心过继杨氏之子,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不同意。

宁兰就是个形同鸡肋的存在,她道出来的事情之多,出乎他的想象。

可是里面桩桩件件都是口说而无凭,真真假假没有人能分得清。

“陛下,”谢玖缓缓开口,“皇后的要求,你打算怎么办?”

顾宜芳冷笑,“她那是做梦,朕怎么可能允许。”

谢玖沉吟半晌,琢磨该如何开口。

顾宜芳看出她的为难,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陛下有没有想过晋杨才人的位?”

谢玖抿了抿唇,她相信皇帝会采纳了她的建议,可是仍不敢怠慢他的想法。毕竟她在咸熙宫说的爽快,将皇后一口给回绝了,可皇帝和她都知道没这么回事,这样明目张胆左右圣意的话,她担心会弄巧成拙,以致皇帝反感。

“只要杨氏是从一品妃位,皇后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将四皇子过继到她名下。这样一来,也不必非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她柔声建议。

顾宜芳沉默了半晌。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一来太后忌惮杨家,二来……杨才人实在是当初他和谢玖闹别扭,又久等不来谢玖服软,一时气愤,想换个和她不一样的,不信自己偏得在谢玖这一颗树上吊死,才在逛御花园时遇到杨才人便顺势选了她。

之后他与谢玖和好,早就将杨才人抛在脑后,倒是谢玖吃味吃的厉害,总提这个杨才人。

他担心这一举动导致太后和谢玖一致的反对,才犹豫着。如今一听谢玖这么一说,心里便敞亮许多,越发愧对她,只觉得她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明明是该他开口的事,她居然委屈求全,说出给情敌求位份的话。

宁兰说出的谢玖心系万钟一事,果然只是屁话。

顾宜芳抱紧谢玖,心下却坚定了杀宁兰之心。

此女谎话连篇,便是有朝一日指证皇后,指不定会当众冒出什么鬼话来。真真假假的,一旦传扬出去,只怕后果却是难以预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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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炮火

尚方监捉住宁兰后,一方面将她投到隐藏的地底密室,专门派足人手防备其被杀人灭口,另一方面也担心她咬舌自尽,不仅把她满口牙都给敲掉,还刺穿了她的琵琶骨。

谁也没料到宁兰会那么合作,问什么答什么,不问的,自己想起来都往外蹦。

宁兰的顺从把整个尚方监都给镇住了,她在宫里淫浸十数年,知道的阴私尤其多,后来服侍了皇后,更是直接与上层接轨,连尚方监监正程业每每提审宁兰后,都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生怕知道的皇家秘闻太多让皇帝给灭了口,不过几个月肥胖的身子就跟扎漏了气的球一样,干干瘪瘪地瘦成了猴子。

因宁兰越曝,料越猛,后期的提审基本只有程业和监丞两人,直接对皇帝负责。

不同于程业的战战兢兢,皇帝对宁兰这人一向抱着怀疑的态度。她说的太多,曝的太快,明知死路一条就拖了所有人下水,最重要的是,宁兰在宫外的家人在仁宣帝登基的第三年一场地震中全部死亡。

宁兰没有亲人,她对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留恋。

她虽然曝了皇后不少事,可惜滑不溜手,任何实际的证据也没有,甚至陆美人对惠妃出手,宁兰也推的干干净净,直道不是皇后所为。

顾宜芳不得不怀疑,那些轻来轻去的皇后黑料,不过是宁兰为隐藏她保皇后而故意混淆视听之说。

只一瞬间,宁兰的生死已定。

顾宜芳忽地放开谢玖的手,在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张空白圣旨,一番笔走龙蛇,杨才人的晋位旨意便已书写完毕。

高洪书伸头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后\宫里除了惠妃的晋位诏书激情澎湃,热情洋溢,其他人的圣旨是一个赛一个比着字少。到底哪个用词简洁,当属这杨才人。

“杨氏才人生子有功,晋为从一品妃位。”

皇帝是有多想省墨?

谢玖在旁瞅着也不禁诧舌,这么没有感情\色彩诏书。皇帝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用字来模量?

她模糊地想,似乎她的圣旨上字要多了两行?

“送去昭阳宫盖上凤印,然后去宣旨吧。”顾宜芳放下笔,不耐烦地将圣旨扔到高洪书手上。

高洪书攥了攥圣旨,特么的哪天活腻歪了作死就把圣旨往皇帝脑袋上砸。现在知道烦了,当初管住自己那根黄瓜比什么不强?没节操还神经病,他也就是当了皇帝,否则换了个兄弟坐上龙椅,分分钟让人弄死!

见高洪书颠颠跑去宣旨,如同大赦一般。谢玖连忙也起身告辞,轻柔着声音道:“陛下处理政务,阿玖就不打扰了。”

御\用的撒气筒都夹着尾巴溜了,皇帝这气鼓鼓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了,她可不想在这儿做炮灰。

“朕现在没心情看这些奏折。你陪朕坐会儿。”

谢玖才起身,就被顾宜芳一把给拽住,他满面阴沉,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尤其怒火中烧,小火苗嗖嗖直往外冒。

晚走一步,谢玖追悔莫及。

平时没事她还敢和皇帝作闹,如今皇帝才让大臣给作完。她就是脑袋让猪撞傻了,也不敢在此时撩拨皇帝,那么具有自我牺牲精神,让皇帝满满的炮火有机会向她开炮。

“好,我陪着你。”她放柔了声音,笑容暖暖的。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谢玖表示,这是她苦练多年的技艺,在前世生生让景元帝给磨出来的。

对视半晌,见皇帝没有自己展开话题的意思,谢玖连忙道:“陛下闷在屋子里会不会觉得无聊?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在外面也好散散心,陛下觉得怎么样?”

顾宜芳皱皱眉,“四月初,花儿还没开呢,有什么可逛的。”

“……”没有花可以看树,没有树可以看鱼,没有鱼还可以看人啊!

她在咸熙宫听几个妃嫔说要去御花园,要投壶烤肉热闹一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今天是无论如何跑不掉了,还不如把皇帝的注意力转移到旁人身上,好歹一宫姐妹,一旦皇帝控制不住炮火,人多力量大,她也就不用独自把压力扛在身上了。(.la 好看的)

谁知好好的盘算就让皇帝一句话给否了。

谢玖笑:“小石头和豆沙包现在也该睡醒了,陛下和阿玖看看他们去?”

“朕不想出去,他们要有孝心就让他们过来看朕。”顾宜芳冷声道。

皇帝特么说的是人话?

小石头和豆沙包才满月没几天,他们要真能自己过来磕见皇帝,还不把他丫的吓背过气去,不是鬼上身,就是祖宗显灵要揍他丫没正形的。

谢玖握拳,深呼吸。看在皇帝才让大臣给耍的下不来台,埋汰了个臭够,满腔怒火憋屈的他几乎自燃,这次她就忍了。

谢玖忍了,谁知顾宜芳不算完,心头突然就觉得一阵胳应。当下脸就阴的跟日食一般黑,俩大眼珠子瞪着她:“你是不是不想和朕待一块儿?为什么总张罗出去?你是烦了朕?”

开始了。

谢玖脑仁一抽一抽地疼,果然坐在皇帝大腿上直面炮火,往往是最直接最猛烈的。

“陛下,你说什么呢。”她佯装没看到他黑的跟炭一样的脸,声音娇柔地瞪了他一眼。“我恨不得时时刻刻和陛下待在一块儿。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拉你出去吹吹风,或许看看风景,心情就好了。你既不想动,咱俩就在含章殿待着。”

“我正有件可乐的事要和你说呢。”谢玖忽地扑哧一乐,笑倒在皇帝怀里,半边胳膊挂着他的脖子。“你想都想不到的。”

顾宜芳脸上微僵,正生着气,可见谢玖笑的见牙不见眼,面色也不禁缓了缓,也道方才是小题大作,明显谢玖没有嫌弃的意思,是他心里憋着股邪火,看谁都不顺眼。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勉强一笑,望着谢玖的美眸等她继续说下去。

谢玖见顾宜芳没追着她不放,心下暗自舒了口长气。

“我今天在咸熙宫看着庄妃了,她肚子鼓起了一小块。神情恹恹的,还只当自己吃胖了,正琢磨减肥呢。可我看着她肚子那里一团鬼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听小李子――宫里那个身子和头分离的太监鬼,他说庄妃天天拜佛上香,都想求个孩子,让长春宫里一个小鬼听到了,觉得庄妃是个好人,应该完成她这个心愿。”谢玖捂嘴笑,乐的肩膀抽\动。

“结果。那小鬼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就直接往庄妃肚子里钻,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居然真就鼓起了一小块儿。”

谢玖本就是想逗乐皇帝,眼见着皇帝不但不笑。反而浓眉越皱越紧,笑容渐渐也就淡了。

“她肚子鼓起来了?”顾宜芳咬着牙问,谢玖是说鬼钻进了庄妃的肚子?

鬼怎么可能钻庄妃的肚子?有这样想法的鬼,活着的时候是缺根筋少根弦,还是根本就不是谢玖说的那么回事,她让鬼给蒙了?

谢玖一看顾宜芳满脸泛绿的颜色,就知道他肯定想多了。

皇帝脸色变颜变色的。指不定脑补到哪个阶段了,于是连忙握\住皇帝的手,轻声道:

“我是亲眼看见,是有鬼魂,和正常人怀孕不是一码事……庄妃虽然想要孩子,可没傻到……那个程度。你别瞎想。”

顾宜芳半晌无语,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朕要亲眼去看看。”

她这算不算黑了庄妃一把?

谢玖表示,根本不屑黑这个完全不是对手的庄妃。

不过,她原本的用意就是让皇帝出去见见旁人,发发邪火。现在虽不是她本意,皇帝便是去了长春宫,鬼怪也早就躲了,庄妃倒也无事,还不如没事儿就溜溜他。于是也没拦着,由着皇帝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工部的图纸已经出来了,钦天监的宇文监正和朕看过,都甚为满意,半月之内宫里便要动工改建。”顾宜芳见谢玖走的慢,特意放缓了脚步。“以后这些个鬼怎么也能消停消停,朕真是受够他们了!”

两人手牵手走出含章殿,正见到郭嬷嬷迈着小碎步往里走,郭嬷嬷顿时一惊,没想到正把帝妃二人堵个正着。

当下连忙跪地磕头。

“太后让你来,可是有事?”顾宜芳问道。

郭嬷嬷一看惠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若说不想皇后过继皇子,第一个不是太后,不是两边防范的秦妃,反而是最有机会问鼎后位,将皇帝迷的七荤八素的惠妃啊。

才出了咸熙宫就忙不迭到皇帝这儿,是有多急迫要将皇后撵下去啊?

谢玖猜得出太后派郭嬷嬷来含章殿的理由,于是抽出手便要退后,以便皇帝询问。谁知顾宜芳倏地握紧了她的手不放,对郭嬷嬷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朕还有急事要办。”

郭嬷嬷便将皇后在咸熙宫的意思缓缓道来,最后才说:“太后望陛下早早拿定主意为好。”

顾宜芳点点头,正待开口,便听宫外面不知有人问了句什么,高洪书气喘吁吁地尖着嗓子不耐烦地道:“真是秽气,哪是什么好事,让人撅回来了。”

ps:

推荐好基友的文,吐槽欢脱风,很有意思,希望你们喜欢~

书号3305508步步女配

简介: 旷古烁今古往今来的言情巨片《情定七郎》于今日正式开拍!下面是演职人员:

青楼女:岑西西!岑西西:有!

心机表妹:岑西西!岑西西:呃……在!

极品青梅:岑西西!心黑公主:岑西西!装纯贵女:岑……

岑西西:等等……你们在玩我吧!所有的女配全都是我一个人演?你们确定观众是脸盲?

某瓜:废话那么多,让你演就演,麻利的!

唔,这是一个三观端正好姑娘因为吐槽的太厉害而被作者诅咒,穿进多男主小辣文里面,将所有女配轮番走一遍的苦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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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分忧

在高洪书的眼里,皇后虽然各种不受皇帝待见,太后也不拿她当回事,总还算好相处。便是有个动不动就砸东西的坏习惯,偶尔也会蹦伤划破宫人,却也算不得恶毒的主子,存心给人找打。

他只当盖个凤印,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他两头跑。

谁知这一次不同以往,皇后派了个老嬷嬷挡在外面,说什么不让见皇后,偏说皇后去了趟咸熙宫累着了,歇着不见客。皇帝要加盖个凤印也不行,皇后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她没那胆子。

高洪书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自然知道皇后这是撕破脸,就不给杨才人晋位的旨意上盖印,皇帝丢的起脸就直接用圣旨发下去,反正她这皇后不受宠是满朝皆知。

皇后破罐子破摔,他可使不上劲。

只要皇后一天还在后位,别说他是个内官监太监,含章殿大总管,就是让皇帝砸到了司礼监禀笔太监能批阅奏章,掌管机密,一人之下,他碰上皇后就得乖乖就范。

让老嬷嬷指桑骂槐了一顿,高洪书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含章殿。

正琢磨怎么才能给皇帝火上浇油,替他出了这口恶气,好生埋汰那个口无遮拦的老嬷嬷。那口才,那眼神绝了,一个脏字没有,臊的他没蛋也疼。

高洪书前脚迈进门,下一眼就看见皇帝和惠妃没羞没臊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牵着手,皇帝阴森森的小眼神跟把袖箭似的,嗖嗖往他脸上射过来,他当时腿就一软,愣是靠他多年在御前行走打下的厚实心理素质,撑到了皇帝跟前才扑通跪到地上,脑门儿当时就冒出了汗。

四月的小风嗖嗖地刮,他冷不防就打了个大喷嚏。

“陛下,”高洪书咽了咽口水。难以想像到了皇帝跟前居然半点儿眼药不敢给皇后上,就怕皇帝这股邪火没等到昭阳宫冲着皇后发完,炮火先在他身上试验一番,他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身体不适。陆嬷嬷把小的给挡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让见。这圣旨――”

顾宜芳动了动脚,眼瞅着高洪书身体抖了一下,愣是没敢躲,硬在那儿扛着,他反倒把脚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你还能干点儿什么?她不过是皇后身边的下人,难道你还比不过她吗?让她牵着鼻子?!”

“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你就这怂样?趁早想明白,能办差就好好办。你如果自觉胜任不了,朕不勉强你,你干脆就在含章殿做个使唤太监得了,也省着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事儿都办不明白!”

皇帝气的脸色铁青。甩开谢玖的手就往外走,看样子是想去昭阳宫和皇后单挑。

他就不信,含章殿的总管让昭阳宫一个老嬷嬷给扫地出门,他堂堂皇帝去了,她个披了个太子皮的狸猫还真敢给他也撵出去,抱着凤印不撒手。

谢玖一看就急了,皇帝这是连脸也不要了吗?

皇帝和皇后打起来。大燕前朝后\宫几年内算是有了谈资。

“陛下!”谢玖一路追出去,直到台阶下才把皇帝给拉住,旁边的宫女太监一见皇帝脸色不对,浑身散发着谁惹我谁死,谁看我谁死,谁放个屁谁死。个顶个头望地,以致谢玖一时间产生了错觉,只觉周边连呼吸声都没了。

高洪书和郭嬷嬷对视一眼,犹豫着如何是好。然后慢慢地跟在惠妃身后,以防皇帝忽然又有了吩咐。想起他们,去晚了再受一番搓磨。

郭嬷嬷就没这么冤过,不过是替太后传句话,怎么就偏偏赶上皇帝犯神经病,连累着她这老胳膊老腿儿脆生生地跪到地上,冰的她一阵疼。太后就是嘴巴毒一些,脾气早就磨的差不多,不像皇帝这年纪火力旺,连骂人都从丹田里发声,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往日她还腹诽太后脾气不好嘴巴毒,现在一有皇帝对比,才知道咸熙宫就是个安乐窝,以后她宁愿长年趴在咸熙宫,也不来含章殿半步了!

“陛下,你先听我说。”谢玖上前一把握\住皇帝的手,然后双手拉着他,在他身旁放柔了声音。“我看皇后现在是打定主意,不怕撕破脸皮了。你去了两人吵到一块儿,不但让旁人笑话,陛下自己也惹了一肚子气。你何苦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阿玖就不信这偌大的后\宫,连个为陛下分忧的人都没有。”

谢玖的眼神轻飘飘冲着郭嬷嬷飞过来。

皇帝马上明白了谢玖的意思。

“郭嬷嬷,你来。”

“老奴在。”郭嬷嬷连忙到了近前,毕恭毕敬地跪下。

她虽上了年纪,眼神儿还是一瞅一个准儿的,惠妃那是个什么意思?让她上去给皇帝挡炮?

今天黄历不准,她想,明明上面写着宜出行。

“你去咸熙宫代太后将凤印要出来,然后带回咸熙宫。”顾宜芳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高洪书,赶紧死过来!什么都办不好,朕怎么就偏偏把你放眼前了――你,带一队人和郭嬷嬷一同去,不管谁拦着,都给朕打!传旨皇后,在咸熙宫中对太后不敬,禁足三个月,任何理由不得出宫!。”

郭嬷嬷直诧舌,皇帝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能力尽得了太后的真传,不愧是太后亲生的儿子,跟太后一个死德性。

管别人是不是真犯了错,他们嘴大,说谁犯错,谁就犯错,说谁尊卑不分,谁就是个打老骂少缺德少教的。

“小的遵旨!”高洪书声音洪亮,完全没把皇帝骂他的话放心上,眼睛嗖地就亮了,满脸冒着红光,只觉皇帝这口谕就跟个让他抗了个打人御牌,陆嬷嬷那嘴再毒再利,抽不死丫的。

高洪书没郭嬷嬷想的那么多,他的眼睛根本直接接通昭阳宫,一门心思冲过去讨回场面,点了一队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就走了。

见顾宜芳仍是气的直喘粗气。谢玖轻轻柔柔地在他胸前摸娑几下,他低头正瞧见谢玖担忧的眼神,心下不禁一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还是回殿里歇歇吧。”谢玖轻轻蹙眉。皇帝气性这么大,不如叫小厨房晚上做萝卜汤给他顺顺气。

顾宜芳沉吟片刻,吩咐旁边一个脑袋浸到胸前的小太监。“骆正,去把庄妃给朕叫过来。”然后,又叫了旁边一个太监去请御医。

……

看来皇帝不搞清他头上帽子的颜色,算是不会罢休的了。

谢玖见庄妃这事多少分散些皇帝对昭阳宫的注意力,便也由着他折腾。

这回皇帝没有回正殿,反而到了西暖阁,到了门口就把宫女太监都给留在了外边,一个人也没让进。

谢玖直觉不对劲。果然,皇帝随手关上门,便将她圈在怀里,冲着她的嘴唇便吻过来,一下一下。紧接着狂风骤雨一般啃咬着她的嘴唇,像是要把她的魂儿都给吸出来。

皇帝这是拿她灭火呢?

谢玖头疼的想,他就不怕把别的火给挑起来?

她出了月子,两人还没有行过房,皇帝不会在这种状态下,拿她当灭火工具给办了吧?

现在还不到日子……

她迷迷糊糊地回吻,顾宜芳却忽地松开了她。

她下意识地往下望。他却已经气息不稳地转过了身子,坐到了桌案旁。

“还要多久?”他哑声问。

谢玖一怔,回过神才明白他在问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答案。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脸色微红地轻声道:“沈御医说第一次癸水过后,对身体比较好。现在……还没来。”话音未落,她忽地俯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顾宜芳绷住的脸忍不住就缓和了,眼中慢慢有了笑意。

“今晚?”

谢玖轻轻点头。

顾宜芳一下就笑开了,凑到跟前就亲了她一口,“憋坏朕了。”

谢玖表示,看得出来。

古人说食色性也。皇帝尤其食!

“我以后好好补偿你。”谢玖柔声道,皇帝三贞九烈,居然没在她孕期宠了旁人,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太了解小皇帝有多肉\欲,虽然她有身子的时候,他们隔三岔五也弄几次,可在他的年纪算来,就委实算不上数了。

顾宜芳听了直搓手,只觉得他的小兄弟越来越有骨气,直朝谢玖敬礼。

于是,他后悔了。

早知道不叫庄妃来,去宁安宫和谢玖愉快地玩耍比什么不强?

谢玖视而不见皇帝的异状,没过多久,庄妃便由小太监给领进了西暖阁。

庄妃只道她日夜烧香拜佛的愿望终于达成,唯恐近日气色不好,心急火燎地补了补妆,便赶紧来了含章殿。谁知一进见就看见惠妃握着皇帝的手,笑盈盈地望着她,与她今日和皇后对呛时霸气侧漏不可同日而语。

庄妃双颊那两坨红几乎闪瞎了皇帝的狗眼。

顾宜芳疑惑地看了看谢玖,赶情是他不常见后\宫妃嫔,现在流行的妆容竟是这么诡异?

“陛下圣安。”庄妃轻轻施礼,声音柔的跟一汪水似的,只是皇帝看着那张猴子屁股一样的脸,实在对这声音也有点儿反胃。

“见过惠妃。”

谢玖连忙扶她起身,“自家姐妹,不必多礼。”

顾宜芳轻咳一声,指着谢玖。“惠妃说,今日在咸熙宫看你气色不十分好,朕想平日对你们关心不够,便请了御医给你看看身体。你们……以后和睦相处。”

“是。”谢玖笑盈盈地应道。

庄妃让皇帝和惠妃给弄迷糊了,看她气色不好叫御医?

惠妃真有心就让皇帝陪她睡一宿啊,她什么痛什么灾都没有了。

只要给她个孩子,她上山能灭火,下河能抗洪,吃麻麻香,身体各种强壮啊!

帮人要帮到点子上,她缺御医看吗?

她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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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冲突

顾宜芳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地直往庄妃肚子上瞅,半天也没看出谢玖说的胖了。[.la 超多好]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以往庄妃是胖是瘦,甚至那妆容诡异的脸上卸了妆之后长什么样子他都不记得了。

庄妃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衣裳款式却是太后那个时代的。

她身上最常见的颜色就是孔雀蓝和鸭屎绿屎,大概为了衬她的位妃,怎么端庄大气怎么来,可一番妆扮之后竟生生老了同年龄的人六七岁的模样。

顾宜芳看着庄妃,总有种父皇遗留下来的太妃一级让他照顾的感觉。

可若说是太妃,脸上那坨红和一直往他脸上飞、春心荡漾的小眼神又极违和。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谢玖无奈,只能自找话题和庄妃亲闲扯,从头饰到她指甲油的颜色,唯独闭开庄妃最感兴趣的佛经那一块,能说的能聊的谢玖不遗余力地以防冷场。

庄妃显然想歪了皇帝叫她来的原因,说话各种驴唇不对马嘴,一双炽\热的眼睛时不时就往黑着张脸的皇帝身上瞄。

谢玖为庄妃捏了把冷汗,皇帝的拳头越攥越紧,她再用那种脂粉客的眼神视jian皇帝,皇帝分分钟暴走,一拳头挥过来砸爆她圆溜溜的小眼珠子。

为免皇帝暴力升级,谢玖伸手就俯上了皇帝的拳手,硬是把手插了进来,形成两人手握手的局面,皇帝阴冷的气息总算略有下降,那边庄妃鄙视的小眼神已经刷刷往谢玖脸上戳。

谢玖根本不忍心告诉庄妃她那跟大头娃\娃似的妆容别瞪着她,让她忍不住想笑。

“……其实我不太在意脸蛋上涂抹的那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内涵啊。”庄妃姿态优雅地拢了拢秀发,略显鄙视地看了眼谢玖,看惠玖这精致的脸上,连妆容颜色与衣裳发饰都极为相衬,明显每天至少花在一多半的时间在脸上。剩下一半的时间就琢磨怎么勾住皇帝让他别上别人的榻。

“我觉得,还是要注重心灵的成长。人总有老的那一天,长时间的相处只看脸,肯定会看腻的。我每天念一个时辰的佛经。抄两个时辰的经书,剩下的时间偶尔做做功德,把厨房分配长春宫的活鱼给放到御花园的池子放生,把宫人们讨我欢心抓回来的小鸟放生。然后和志同道和――”庄妃特别注意将最后四个字的重音。

“宫里的一些姐妹谈谈心。”

谢玖牢牢紧闭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笑喷出来。赶情宫里流传着御花园池子里冻的浮上水面的鱼是庄妃放生用的……

“朕觉得,”顾宜芳忍无可忍,目光幽冷地道:“你还是多注意一下你的脸吧,为了别人的眼睛着想。”

谢玖咳了一声,强忍住笑,好在御医没让他们这艰难的对话持续下去。过了不一会儿就被带了进来。

庄妃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皇帝,然后便伸出手腕让御医诊脉。

不过半片刻,御医便起身回复,只道庄妃气血不足,吃几副汤药便可。

顾宜芳皱了皱眉。摆手示意御医退下,然后便让庄妃也回她自己宫里。“你……好好养身子吧。”想不出怎么个理由遛了人家一个来回,他随口敷衍道。

庄妃一怔,这是让她养好身体,皇帝再和她睡,想给她个儿子?

皇帝这是看这几个月孩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觉得还是多子多福的好。终于开始往外发展,想起她来了吗?阿弥陀佛,从今天起她肯定早睡晚起,把身体养的跟头壮牛似的!

庄妃美滋滋地走了,心里直念阿弥陀佛,直道她成天许的愿终于要变成了现实。

顾宜芳和谢玖相对无言。

半晌。谢玖揉了揉僵硬的双颊,“我觉得,庄妃似乎误会了什么。”

顾宜芳没理会,他在想皇后接下来要走哪一步。(.la 无弹窗广告)

皇后现在完全撕破了贤淑的假面具,他给他一拳。她马上就回以一脚,回击之快出乎他的意料。若是以往皇后打落牙齿和血吞,只敢背后使坏的节奏,他还能慢慢跟她耗,温水煮青蛙,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动她。

现在她反击这么迅速,把他的情绪也给调动起来,恨不得立马就把她从后位上拖下来,一脚踢回朱府。

明明朱家以次充好,还要挂个皇家免检金牌,天底下就没这么好的事儿!

高洪书去昭阳宫,禀持了他一贯与人为善的传统,让‘走的累了的郭嬷嬷’先在外面歇了歇脚。陆嬷嬷没料到高洪书去而复返,当下仍用方才的借口推脱。这回有了皇帝的加持,高洪书可是不怕把事儿闹大,带来的一队人早得了他的吩咐,为了给高总管出气纷纷下了黑手。露在外面明面的地方,没半点儿伤处,都了使了全力在暗处,一时间昭阳宫惨叫声不绝于耳。

昭阳宫宫人也知近来自家娘娘不受皇帝待见,不过是听命行事,做做做样子,哪里就敢真和含章殿的人动手。

可高洪书的人不管这个,谁上揍谁,实实惠惠地活动了筋骨。

“高洪书,你欺人太甚,你这阉货目无皇后――”陆嬷嬷气急败坏地大骂,完全没料到高洪书居然敢在昭阳宫撒野打人,谁知还没骂完,就让两个太监扯住了膀子,后面又出来一个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高洪书走到近前,冲她胸口一记窝心脚,眼瞅着陆嬷嬷睚呲欲裂,几乎疼昏过去。

“把皇后请出来恭听皇上口谕。”他冷声吩咐,特么的他是阉货还用她来告诉她,显得她先知先觉,找别人不敢找之死吗?!

每天让皇帝搓磨,他就够憋屈的了,可不受这老奴的骂。

皇后早在殿里闹腾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声响,她一半是气的,一半这些日子来身体便没有调养好,脑袋昏昏沉沉自咸熙宫回来就眯了一小觉。却不知醒来已经闹到了这般地步。

高洪书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向来与人为善的主儿,能让陆嬷嬷给激成这样。陆嬷嬷也算身负神功了。

皇后前呼后拥着走了出来,不经意地扫了眼眼泪哗哗往下流的陆嬷嬷,她爱用宁兰,就是宁兰能分出轻重。总与她在一个节奏上。这陆嬷嬷别看年纪大,在宫里这许多年,先是服侍过先皇的宠妃,后来调到她身边平时还不显,渐渐那股子霸道劲儿就冒出来了。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陆嬷嬷是朱家的人,她真当是太后送到她身边儿来作死的猪队友,各种挖坑给她跳呢。

她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其实是朱家与皇帝的矛盾,他们怎么撕破脸都好,牵一发动全身。没有人敢在没把握的时候一招就掐死对方。可她这一个老嬷嬷得瑟个什么劲儿?别说高洪书踢死她,一个蔑视圣意就够掰掉她的脑袋瓜子了。

“传陛下口谕,皇后在咸熙宫不敬太后,昭阳宫禁足三个月,不得出宫。”高洪书扬声传皇帝口谕。

直到这时郭嬷嬷远远听见殿里的打斗哀嚎声总算是停了下来。这才姗姗来迟,忙不迭地拜见皇后。

“太后掌管宫务没有凤印多有不便,于是,特遣了奴婢来取凤印,望皇后体谅。”郭嬷嬷未语三分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皇后不禁冷笑,缓缓走回上位坐下。

皇帝和太后这是不愿她过继杨氏的儿子。变着法儿地把她给圈起来,少扯他们后腿呢。

朱德音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扶手,细长的眸子亮的有几分诡异。她冲着高洪书露出嘲讽的表情,“不是本宫信不过你,本宫为一国之母,冒冒然一句话就想将本宫禁足。本宫若是这么轻易就信了,不是太大意了吗?万一哪天,有心人有样学样,一个口谕让本宫悬梁自尽,本宫是信。还是不信?”

高洪书一愣,没想到皇后会在口谕上做文章。

皇帝没来真心是皇后的福份,否则皇帝那张贱嘴,分分钟损皇后个爆头,真把皇帝惹急了,他那欠手就能直接上去。不过是强弩之末,皇后何若非闹到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境界,趁着皇帝没失去理由自己冲上门来,悄悄地关上宫门过日子,皇帝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也就罢了。

“高总管回吧,不若请皇上写道圣旨下来,让本宫知道自己空间犯了怎样天大的过错,也好对着圣旨日夜忏改编,赎己之罪。”朱德音冷冷地道。

殿内鸦雀无声,一众宫人全都没有料到皇后会有这种气场全开,硬着脖子和皇帝打破头的一天。

“对,你这阉货还是请来皇上的圣旨再来对皇后娘娘指手划脚吧。”陆嬷嬷捂着心口窝,疼的呲牙咧嘴还不忘还口。

“小的遵命。”高洪书阴冷的眼神在陛嬷嬷脸上滑过,冲着皇后躬身施礼,转身头也不回就走出了昭阳宫,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堆的人。

陆嬷嬷由两名小太监扶起身,疼的直哎哟。“娘娘,您做的对,人善被人骑,马善被人欺,您就是太好说话了,连这帮阉奴都敢在您面前大小声。”

两小太监恨不得当下就松了手,把她那张老嘴给摔掉地上。

朱德音冷冷地瞥了陆嬷嬷一眼,陆嬷嬷激灵打了个寒颤,将满肚子赞扬的话全咽了回去。

郭嬷嬷是由皇帝以太后的名义派过来的,眼瞅着高洪书灰溜溜地让皇后给撵了出去,她这左右为难,不知是该跟回含章殿,还是硬在这儿挺着要凤印,顿时满脸纠结。

“皇后……”

朱德音浅浅一笑,苍白的脸上却满是冷意。“凤印事关重大,皇上是信任本宫才交到本宫手上,若太后有意取过去使用,不如也请皇上下道旨意,也省得本宫到了皇上跟前不好说话,万一皇上责本宫怠慢便不好了,嬷嬷说,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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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棋局

郭嬷嬷想夺门而出。

皇后终于让在太后和皇帝坚持不懈的打击下,彻底和他们同流合污,变成了神经病。看人的眼神好恐怖,黑黝黝的像是随时就要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啊。

对不对的,她不知道,皇帝要凤印和她也没一文钱关系……这昭阳宫谁愿意来谁来,她是不来了。

皇后这眼神这气场,生生是想有一个吓死一个的节奏啊。

“是,是,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告退。”郭嬷嬷表示,生命诚可贵,谁买也不卖,强挺着腰杆走了出去,没落了咸熙宫的脸面。

郭嬷嬷站在昭阳宫外,一时间去处便成了难题。不知该去请皇帝的圣旨,让皇后交出凤印,还是回太后那里求安慰,告皇后的黑状,让太后出面亲自来要。毕竟皇后和她一个嬷嬷犯不上话,到了太后跟前还得乖乖双手奉上,还能让太后亲自管她儿子去要圣旨?

问题是,哪朝哪代只有废后诏书上要求皇后交出凤印的,如今朱皇后人家好好的当着皇后,便是皇帝随便黑了个借口禁了皇后的足,敢下这样圣旨强要名凤印,除非皇帝也是醉了。

再不然,就根本是让皇后给气疯了。

事实上,郭嬷嬷根本不用犹豫上这么久,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间里,皇帝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直奔着昭阳宫而来。这一次,惠妃想必是没有劝住皇帝,到底气疯了眼亲自到昭阳宫和皇后来个面对面的对决。

高洪书扯着嗓门扬高声音直道:“皇上驾到。”小眼睛泛着锃明瓦亮的精\光,一脸跃跃欲试看好戏的架式。

郭嬷嬷向高洪书探了探头,只见高洪书冲着她的方向轻轻摆手,她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这里用不上她,也免得站近了做了帝后的炮灰,夹着尾巴就跑回咸熙宫。

事实上,除了皇后本人。(.la 棉花糖)任何人都没预料到皇后这个平日最要脸面,最顾名声的,会明目张胆和皇帝撕破脸皮,连煽了皇帝和太后两个的脸。

谢玖这回便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拦。皇帝气急败坏,满桌子的奏折都给扫地上了,脸上变颜变色,几乎没把牙给咬断了。

“皇后这贱人!朕就知道她不是个好货,现在懒得装了,终于把她阴险狡诈的性子给暴露出来了。”顾宜芳破口大骂,推翻奏折时旁边袖口沾到了墨汗也顾不得,迈开步子就往外冲。“摆驾昭阳宫!”

皇帝身后跟走乌泱泱一帮宫人,谢玖长舒口气,唤进宫女进来收拾一屋子狼籍。

没多做停留。谢玖转身出了门,坐上软轿直接回了宁安宫。

小石头和豆沙包还在睡觉,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回了里屋,换上了轻便的衣裳。顺便把头饰也摘下了两件,只留了根金钗。

皇帝和皇后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不会再有缓和,只要皇帝在位一天,就必定以废皇后为己任。

只是这一次,真正得了实惠的却是杨才人,谢玖想。不日便要称杨妃了。

在她专\宠之下还能怀孕,这一点倒是她和皇帝两人作出来的结果,但后有秦妃打她腹中骨肉的主意,杨才人有惊无险地生下孩子,居然还能在无宠的情况下一跃而升至妃位,比她这个惠妃晋位的速度也不遑多让了。

皇后现在有了皇帝一门心思找茬对付。她也不能高枕无忧。

前有秦妃,后有杨才人,好在这俩人精儿没联到一块儿对付她,否则便不能伤筋动骨,只怕也处处受了制肘。

太后给张妃寻了倚仗。将蒋氏的孩子抱过去养,转脸就将蒋氏挪到了瑶花阁。另一厢,太后也没因此冷了秦妃,仍将华阳公主养在身边,看得出是有意栽培秦妃。

她出了月子,太后也没有分出宫务的意思,仍着秦妃和宁妃共同协理。

虽说如今便是太后有意让她接手,她也会推了,专心在两个孩子身上。一边管理宫中那些个忙不完的碎事,一边还得任太后搓圆捏扁,出力不讨好,分分钟让人构陷的事儿,她才不屑抢过来。

毕竟,她要的是后位,不是干零活。

现在秦妃有太后罩着,在宫里各种顺畅,政令通达。换了她,都不用太后一什么指令,秦妃第一个背后小动作就得不断。

谢玖轻轻蹙眉,正想到关键处,便听舒宜公鸭嗓子嗷嗷直叫唤,一路飘飘忽忽进了里屋。

“大长腿,天大的消息,俺知道了个天大的消息。”他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挥手,八字胡一翘一翘地抖动。

谢玖早就习以为常,舒宜现在开口必以天大的消息作开始,可她一路听下来,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太后多日便秘他都能当成普天同庆的消息来跟她分享。

她坐直了身子,整了整理不甚整齐的衣裳,脸上露出两分无奈的神色。

“又有什么消息?”

舒宜飘到近前,凑过那张倒三角形的脸,一本正经地道:“俺在秦妃那儿听她让人和宁安宫的人联系,要试试那人有没有倒戈,然后就要收拾你了。俺就跟出来,一看――你猜,是谁?”

谢玖握拳,“我不猜,你想说就说。”

“你猜猜嘛。”舒宜哈哈大笑,伸手指着谢玖道:“俺就知道你猜不到――俺跟出来,发现那人居然联系的就是你宫里那个素锦。平常严肃的跟个小老太婆似的那个宫女,你不是还挺倚重她的吗?是她!你猜不到吧?”

的确,猜不到。

谢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一般。

前世她收买了淑妃身边的素锦,还可以说淑妃一家人拿捏的她太紧了,素锦绝地反抗;这一世又是为了什么?如今才是景元四年,这么早秦妃就已经将素锦招之麾下,那么前世的她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她根本是让秦妃耍的团团转,让秦妃在中间挑拨的和淑妃两人斗的你死我活,她斗垮了淑妃,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那,当初她的孩子是淑妃下的手吗?还是,根本就是她的嫡亲姑姑?

梁国夫人一再告诉她,不管宫中争宠再激\烈,不要对孩子下手。前世她不知道,淑妃心里根本已经有了人,满心挂在万钟身上,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皇帝的宠爱,会为了争宠就把她的孩子给弄掉?

毕竟那时淑妃的皇子已经七八岁,她的孩子生出来年纪相差也不小,与皇长子最有竞争力的当数秦妃后来生的儿子,他们只差两岁。

从她进宫,就在秦妃的布局里面。不管她怎么躲,秦妃都将她拖了出去,做对付淑妃的先锋军。而为了搅的她二人斗的天翻地覆,秦妃背后又不知使了多少招数。

谢玖一向自诩聪明,筹谋人心,今日方才不过夜郎自大,不过是人家盘里的一枚棋子。

她不怨秦妃欺骗,她只怨自己蠢。

蠢到得知真相,恨不得羞死!

如今不过是小小一个素锦曝了出来,而实际上,前世不知多少人暗处为秦妃做事,齐心协力将她推出去做箭耙。

“大长腿……你还好吧……你脸色发青哦……”舒宜飘着往后退。“俺俺、俺说是个天大的消息,其实也没那么大,你真气死了,可就和俺们一样,只能飘了,你看开些啊,不过是一个宫女嘛。要不要俺教你个药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她?”

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俺的毒术不能失传,俺就把一身毒医的本领都交给你吧。你看谁不顺眼,就毒死,怎么样?!俺有上百种秘方哦。”

谢玖深吸口气,全然没将他说的放在心上。如果她真跟他学了一身毒死人的本事,估计皇帝做梦都能吓死自己。让个妃嫔掌握了一身绝妙的毒术,皇帝是嫌命长吗?

她微微扬高了声音道:“花真,叫素锦进来。”

素锦今日不当值,花真得了吩咐,连忙四处寻找,远远看着素锦在宫外走进来,跑上前便拉着她往卧室走。

“惠妃可是有急事?”素锦蹙眉,惠妃面前最得力的始终是花真和安春,近来倒是有逐渐提拔她的意思,但始终越不过那两人。“你别急,我也正有事禀告娘娘呢。”

花真犹豫了片刻,直到到了房门门前,才压低声音道:“娘娘情绪好像有点儿不好,你小心些。”

素锦感激地点点头,捏了捏花真的手。“我知道了,你放心。”

然后,推门而出,便见谢玖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手上把玩着空的黑釉茶盏,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表情,见她进来什么也没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素锦扑通就跪到了地上。

“去哪里了?”谢玖问。

素锦没有半分犹豫地道:“秦妃派了心腹宫女来找奴婢,想让奴婢倒戈,对娘娘下手。”说完,她跪伏在地,头贴着地上微微扬高了声音。“奴婢万死,求娘娘责罚。”

这是下了一招什么棋?

谢玖不禁也愣了,造型也不摆了,把茶盏随手放到一边,眉头紧紧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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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撵人

谢玖想了一系列对白表情敲打素锦,最后甩上一巴掌,让人给拉下去。(.la 棉花糖)

不过是花真找个人的时间,她已经想了整整一出戏,起承转合都设计好了,谁知素锦不按套路出牌,生生把她的节奏给打乱了,一瞬间就浇熄了她满腔满腹的激情澎湃。

“俺地娘啊,她怎么招这么快?”舒宜飘到素锦跟在,在她身边绕了两圈,一本正经地望向谢玖。“有阴谋。”

这也是谢玖心里的想法。

身为谢家安插\进宫的,胆敢弃主另攀高枝,怎么可能她还没严刑逼供,甚至才说一句话,还没透出一点儿意思,她就忙不迭地认帐?要知道,这种背主的人宫里的一贯处置方法就是悄无声息地弄死,绝不将后患留下来。

素锦这是怕死的太慢,赶不上投胎吗?

谢玖不由得皱了皱眉,双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望在地上的素锦。

她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在谢玖的角度望下去,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髻,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状,看得出微微有些紧张。

“大长腿,你问她呀。”舒宜迫不及待,两胳膊在空中挥舞。他自从做了鬼以后到底走到处探人隐私,现在有点儿什么不知道的,他就急着想要得到答案。

谢玖没出声儿,素锦脑门渐渐冒了汗。

“娘娘……”素锦有种要生生被瞅死的感觉。

给句准话不成吗?

等死的感觉,更可怕。

“不找安春,不找花真,为何秦妃偏偏要找你?”谢玖好笑地道:“还是你觉得,她谁都找了?”

素锦摇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秦妃在宁安宫只找了奴婢一人。”她顿了顿,继续道:“奴婢发誓,绝没有出卖娘娘,连秦妃想要打探娘娘平时喜好习惯。奴婢都三分真七分假给糊弄过去,奴婢绝没有做过任何威害到娘娘之事。”

之前是因为她一直没到了谢玖跟前,只在宫里做些最粗\重的打扫,根本接触不到谢玖。直到后来到谢玖跟前做事。知道她颠三倒四,能看见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她就连曾经活动的心思也都歇了。

糊弄人她还有一套,糊弄些个看不见的鬼,她是傻透腔了才会自寻死路。

她只怕她才迈出一步,还没到实质的阶段,就让哪个嘴快的鬼给告了黑状。

就像今天这样……

素锦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谢玖看,从谢家怎么选中的她,到她进宫后受到各种欺凌,最后最艰难时到了浣衣局。是秦妃伸了把手帮她,将她收入麾下,她才得以出了浣衣局。她是抱着临阵倒戈的心到了宁安宫,可计划改不上变化,自从她注意到谢玖能看见鬼。她就决定本本份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再不敢摆弄肚子里那点儿花花肠子。

素锦跟忏悔似的表白了她亢长的心理路程,直听得谢玖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赶情是让鬼给吓的?

“你说的很好。”谢玖淡淡地道,“只是在我这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拿着用着谢家的银钱。转身就又上了秦妃的船,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便是再有能力,我也不敢用。”

如果龙凤胎还没生出来,她可能会走一步险棋,留用素锦做为整治秦妃的利器。

要她为了孩子。现在是半点儿险也不想冒,走的越稳越好。现在素锦还好没有动作,万一哪天心眼儿一歪歪,对孩子下黑手,她连后悔都来不及。

“娘娘?”素锦猛然抬头。一脸震惊,估计是没想到谢玖就这么弃了她。

她一头用力地磕到地上,接连“咚咚咚”三声闷响,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青紫一片,.la [棉花糖]

“求娘娘饶命――”

“我没有说要你的命,”谢玖前世便没有视人命如草芥的习惯,这一世看的鬼多了,越发珍惜生命,不仅是自己的,即便是旁人的,她也不想恃强凌弱,动不动就取人性命。

毕竟,说句最现实的话,害死了人,做鬼找她报仇,她连哭都没地儿哭。自己挖坑,自己跳,作死妥妥的。

“只是,这宁安宫里容不下你。”谢玖叹了口气,“你退下吧,一会儿我叫安春和高洪书说一声,让他给你换个殿伺候吧。”

素锦自认如今在宁安宫算得安春和花真以外的第三人,让宁安宫给撵出去,整个后\宫还有哪个妃嫔敢用,会用?就是秦妃,估计也怕她来一招反间把她给卖了。

说到底,当初她就不该用抱秦妃大腿的心思,现在根本是自作自受。

“谢娘娘不罪之恩,”素锦强忍着眼泪,憋的双眼通红,又跪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头。

谢玖看着面容狼狈的素锦,想着前世今生的这些事,只觉得讽刺。

如果这辈子看不见鬼,只怕不知什么时候又让素锦或者另一个素锦卖了,秦妃还在背后偷笑。

素锦只觉得头有点儿磕猛了,一阵阵的眩晕,她强撑着道:“奴婢另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提醒娘娘。今天永乐宫的慧兰找奴婢之时,奴婢见到了紫云。她在杨才人有了身子,皇后给加了人手服侍的时候,就被调到了杨才人处。”

“而之前,”她在地上跪着走了两步,凑到谢玖近前压低了声音道:“紫云是被秦妃调到永乐宫做粗使宫女的。”

谢玖倒抽一口冷气,秦妃真是从很早以前就布局要弄死她了。

一个秦妃,一个有了皇子的杨才人,分明是想作出风浪来往紫云身上一推,顺带牵出她来,一下就打中她的要害,让她再翻不过身来!

不管是素锦也好,那些素未谋面的紫云,她都不敢轻易用了。

“我知道了。”谢玖站起身走到素锦跟前扶她起来,居高临下地望过去,眼神幽冷阴森。“别让我知道你还在为秦妃做事,否则,你知道下场的。”

素锦坚定地点头,只是加重了她的晕眩,她的头不自觉地晃了两圈才停住。

“娘娘放心,素锦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决不敢――”

“好了,死了你就乖乖地去投胎,可别做我的鬼。”谢玖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拍了拍素锦的手背。“记得,人死一了百了,有一天你真死了,可别来找我,下辈子投个好胎便罢了。”

这么悲伤的场面,让谢玖一句话就给破坏了,素锦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分分钟让她嘴角抽搐,不知今昔何昔。

明明是正义凛然的表决心,试图有一天还能在惠妃面前效力,怎么越说越让人觉得惠妃这不是在放人,而是在送她上路前的最后一句衷告啊……

“娘娘,”素锦作最后的挣扎表忠心,“奴婢是娘娘的人,奴婢再不敢忘。”

谢玖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素锦眼睛一亮,扑通跪到地上又磕了一个头,这回她挺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直起了身子。“谢娘娘。”

谢玖:“……”这磕的太实诚了。

没再留她,谢玖便叫进来花真扶她出去。花真只当惠妃心情不好,不过是训斥素锦一顿,谁知仔细一看素锦那脑袋都磕成了寿星公南极仙翁,生生凸出那一大块啊。

直扶素锦出了怡和殿大门,花真才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怎么惹娘娘生气了?”

她在惠妃还是个美人的时候就在身边服侍,可从来没见过惠妃这么惩治过一个宫人。

素锦苦笑,这回不敢摇头了。“你别问了,以后你好好服侍娘娘……虽娘娘是个好主子,你也不能总是愣头青什么都往外杵,心里有点儿数。”

花真是她的小老乡,为人单纯,模样看着机灵,实则处长了就知道她缺根筋,素锦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资源,让自己一时糊涂走成了今天这样,居然花真都比她混的强。如今她更是被扫地出门,惠妃宽仁没要了她的命,连顿板子也没挨,可今日走出这宫门,以后便不知是怎样的场景了。

话音未落,花真忽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情急就没控制住声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忽然意识到入院里有宫女太监往外,让人听到没头没尾传了出去反而不好,便将素锦拉到殿东角落处,急的鼻尖都冒了汗。

“你让娘娘撵出去了?为什么?你是惹娘娘生气了?”她忙安慰,“你别担心,等我哪天看娘娘心情好了,在娘娘跟前说几句好话。娘娘心软,也就让你回来了。”

素锦叹了口气,握\住花真的手捏了捏。

“你别胡乱说话,我犯了大错。别因为我连累了你,娘娘待你好,你得知道分寸。”

话说到这份上,花真便是再傻,也听出不对劲来了。

她与素锦同乡,又一向交好,当下不禁又是气又是急。如今宁安宫在宫里不是独一份,也绝对算是个好去处,惠妃大手大脚总爱赏她们些东西,别宫的不知多少人想进来,可素锦不知让哪股邪风吹了,居然犯了糊涂。

“你……手上的银钱还够吗,娘娘赏了我许多,我给你拿些。”花真道。

素锦一把拉住她,“你放心吧,终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她浅浅一笑,视线划过怡和殿,眼中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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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盟友

浮碧轩内四月的天,炭火仍烧的很足,杨才人素净着一张脸,生生在屋内热的双颊泛红。今日是四皇子洗三的日子,她昨日下了帖子,只送了平日交好的妃嫔,虽不知会有几人如约而来,仍是一早就换了身新衣裳,理了理发髻。

宫里如今四个皇子,两个公主,一年内落生的皇嗣就有五个,她不算多惹人注目。

尤其夹在秦妃和盛宠的惠妃之间,连她这胎勉强都算是捡了惠妃的漏儿。

可杨才人不理众妃各种嫉妒羡慕恨,怎么说她,她都不放在心上,在她心里,生下皇子才算本事,管她是因为什么,怎么生出来的?

“可都准备妥当了?”杨才人气定神闲地问。

大宫女秋真才从外面走进来,连声道:“好了,好了,时辰一到便可以开始。香案供奉都摆好了,娘娘只管放心。”

杨才人捏了捏手中的锦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千辛万苦,日防夜防总算把孩子平安生产下来。

“待会儿你将收到的贺仪都收好,一一检查了,别漏掉一样,但凡做了手脚的,都给我记下来,留待以后我一一还回去。”她压低了声音。“秦妃送过来的东西,不管有机关没有,都给我压箱子底下。”

秋真认真地点头,“奴婢省得。”

杨才人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一胎多亏有你在我身边,你放心,有我一日好,绝少不了你的。”秋真是秦妃派到她身边的,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争取过来,两人连蒙带唬齐心协力才保下了四皇子。

秋真重眸一笑,直道不敢,不待她将方才听来的消息传到杨才人的耳朵,便听外面太监尖锐的声音高声唱道:

“惠妃驾到。”

杨才人不由得一惊。她想到任何人,都没敢想惠妃会亲自登她的门。

惠妃只怕为了脸面,派宫人送上贺仪也就罢了,谁料到就这么出人意表。[.la 超多好]如今皇后软禁昭阳宫。惠妃是众妃之首,莫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摆出副好姿态,才亲临了四皇子的洗三礼?

时间不由得她多想,她起身忙迎了出去,只见惠妃一袭朱红色宫装,风风火火就走了进来。娇俏的脸上带笑,肤若凝脂,那身材不像刚生产完孩子的,却又比少女多了份妩媚的风情。

“妾身见过惠妃,惠妃万福。”

谢玖扫视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她不认得哪个是紫云,这样的行为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之后,不由得笑的更欢,一把扶起杨才人道:“本宫是来看四皇子洗三的。可不是想让你这做娘的磕头玩的,快别客气。”

杨才人嚅嚅称是。

秦妃她还能拿得准,又是个好名声的,不过手段却比皇后高。便是让皇后骑在头上多年,皇后可没少做秦妃的打手,三言两语就能让皇后顺着秦妃的意思走。

杨才人见多了秦妃那样暗地使坏的,冷不丁碰上惠妃这种不忌名声。想抽谁就抽谁的,有着生理性纯天然的恐惧。

她与易氏在闺阁时便多有往来,虽算不得密友,她也看不上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式,但不可否则曾有一段时间她相当倾慕易氏的才华。得到易氏进宫之后,曾刻意交好。谁知你来我往,才有进宫,易氏在背后说惠妃坏话就让人家正主逮个正着,狠抽了一顿。

当时那件事当真刷新了杨才人的三观。

她终于知道,在皇帝的眼里。才不管这女人多有才华,多漂亮,他只对自己宠着的人好,哪怕那人就是个旁人眼里的泼妇。

易氏不过说了惠妃的坏话就让她抽成了猪头,杨才人心底直冒冷气,她可是从惠妃手里橇了皇帝一天,还紧接着她生了个皇子……这惠妃不知道会不会把她给抽成一头整猪……

“皇上赏了本宫几块长命锁,本宫看着小巧可爱,便想着也给四皇子一个,你瞧瞧可喜欢,若还看得过眼,便留下吧。”

谢玖说的轻巧,她怀孕的时候皇帝听说小孩子有戴长命锁的习俗,便着人打造了十个镶嵌着不同珠宝款式的金锁,待她生下龙凤胎就一股气儿的全给她拿了过来。

她只听说戴长命锁,将孩子锁在身边的,哪里有当项链用换着戴的?

便是当项链用,也太多了。

杨才人根本不用看也知道皇帝送到宁安宫的,肯定个顶个儿的好,当下忙不迭地道谢。

“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气。”谢玖解下披风,安春上前一步接在手中。她接着道:“本宫也是在宁安宫待的久了,难得见见生人,以往只听皇上夸你善解人意,温柔可人,想来是不错的。”

杨才人的冷汗刷地就冒出来了。

惠妃瘟人的名声渊远流传,但凡得了她夸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当然,得了她损的,更没有好结果……这就是瘟人的真面目。

况且,皇帝千秋宴上杨才人看得清清楚楚,皇帝的眼珠子都跟着惠妃的方向转,他能当着惠妃面夸别的女人才怪,没表忠心把她往死里骂,她都烧了高香了。

“惠妃客气,妾身委实当不得如此夸。”

花真偷偷在袖子里用指甲狠狠地抠住掌心,以妨她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儿。惠妃这是来祝贺了,还是吓人?

杨才人那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她都怕她禁不住吓一时背过气去,到时候传了出去,一众宫妃只当惠妃又上门儿砸场子,存心给杨才人找茬呢。

“皇上说当得,就是当得。”谢玖拉着杨才人的手,笑盈盈地往里屋走。杨才人嘴角抽搐,也不知道这是到了谁的宫里。

“本宫瞧着似乎没有外人,是你没下帖子,还是时辰没到,本宫来的太早,把你给堵住了?”

花真和安春随后也跟进了里屋,杨才人身边倒是里外四五个人忙活来忙活去,又是倒水又是摆瓜果,生怕怠慢了贵客。谢玖轻轻蹙了蹙眉毛,屋里顿时气氛就是一窒。

“你们都出去吧,看着本宫眼疼。”谢玖挥手,杨才人微微一怔,便吩咐众人。

“秋真,你帮我在外迎客,若有客来,先替我道声歉,我先陪惠妃聊聊。”

谢玖淡淡一笑,杨才人总算回过神来,明白过来她的来意了。

宫人鱼贯而出,安春走在最后,将门紧紧合上。

“你这宫里可是有个叫紫云的?”谢玖问。

杨才人轻轻点头,“确有。惠妃,不知有何吩咐?”

“是秦妃送来的?”谢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果然杨才人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是皇后送来的。”

谢玖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本宫和你交句实底,那紫云本来是本宫的人。后来被秦妃弄到了永乐宫,然后又到了你这里。杨才人聪慧过人,能在秦妃虎视眈眈之下平安产子,想必也能将秦妃的行为模式揣摩一二,你说……她想做什么……”

杨才人咬唇,一张小脸煞白,到底什么也没敢往外露。

不管是有皇帝撑腰,肆无忌惮的惠妃,还是居心叵测,一心防着因她这一胎致半个杨氏倒戈的秦妃,她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哪怕只是私下里。

尤其面对着颇具皇帝风采,有轻微神经病倾向,动不动就爱抽人的惠妃,少说少错。

“本宫瞧你这一胎生的并不容易,当要十分小心才是。”谢玖淡淡地道,身体微微前倾,拍了拍杨才人的手。

杨才人心头一凛,眼神在惠妃微凉的手指上不自觉地停了停,旋即便敛了视线,低眉顺眼地道:“谢惠妃关心,妾身心里感激。定不会叫外人有机可趁,让人钻了空子。”

杨才人心思深沉,谢玖相信她话递过去,杨才人便该知道怎么做。

秦妃不可能容得下她,两人永远做不成朋友,连盟友都不可能。便是为了分散秦妃的精力,扯她的后腿,谢玖也会尽量保住杨才人,便是无法拉成盟友,起码她的存在就足够秦妃头疼。

“将军,你在哪儿呢?将军?”屋外突然传来阴森森的鬼声,一路越近,直到穿门而入一个浅蓝色宫装的少女,苍白着一张脸扯着脖子喊。“你出来呀,你躲哪儿去了!咦?”少女突然顿住脚,瞅着谢玖。

半晌,她才如梦方醒,嗖地飘到谢玖面前,一脸见着亲人似的,眼睛嗖嗖冒着光,呲着满口小白牙笑道:“你能看到我?谢姐姐,你还好吗?听说你生了俩宝宝,恭喜你啊!”

谢玖看着张修盈那张透明的一张俏脸,笑的憨憨的,怎么看都有股子说不出的傻劲。

直到今天,她总算证实了张妃的确让人夺舍的传闻。

知道不是真的张修盈栽脏嫁祸她,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脸上有那么长刀疤,个子很高,将军打扮的一个男鬼?”张修盈瞪着一双大眼睛,等了半天也没见谢玖回话,她回过神来,知道有外人在肯定是不便回答她。

于是撂下一句话便飘走了:“我晚点儿去你宫里看你啊。”说完,嗖地又飘到外面,一路叫魂似的在喊着将军的名号。

那个救了她两次的将军?他们怎么扯到一起的?

谢玖混乱了,她怎么看张修盈那小眼神泛着股子思春少女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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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 杨妃

杨才人做出一副恭听训诫,百依百顺的模样,半晌不见惠妃的回应,她便迅速地偷眼瞄了一下,正瞧见惠妃像是牙疼的模样,微微呲牙,秀眉轻轻蹙起,脸上露出几分这事儿很难办的表情。

惠妃的话,她深信不疑。

在她身边放惠妃的人,暗中除去心中大患,再顺水推舟到惠妃头上,这正是秦妃一贯的手法。

别说现下惠妃盛宠无人能及,她一个小小的才人根本到不了惠妃眼里,便是因捡了她的漏睡了皇帝一晚,又走狗屎运一举得男,惠妃发飙想要整治她,有一万种方法手段。就千秋节惠妃出来一面就晋了两个妃嫔的位份,另外陆美人作死了自己,这等强大瘟人的能力,她随便在皇帝耳畔吹几句风,依皇帝那糊了屎,完全看不见旁人的作风,也是和蒋氏一样没什么好一场的命。

杨才人摸不透惠妃,她明明话里透出向惠妃一面倒的意思,怎么惠妃反而一脸屎色。

能把皇帝迷的七荤八素,杨才人自然不相信惠妃是个蠢的。

莫不是,有连环坑等她跳?

一瞬间,杨才人打起了精神。

只听惠妃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咱们都是做了娘的人了,万事警醒些总没错。秦妃这人,想来你们先前交好,比本宫更清楚她的手段为人,是连太后都赞过的。如今掌管宫务,更是替太后分担不少,宫里倒是处处离不开她。”

杨才人点头。

“惠妃说的是。”

“本宫看你聪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谢玖笑道。

杨才人不敢点头了,弄不清楚惠妃这是随口安抚的话,还是日夜在皇帝身边,听到了什么风声。“谢惠妃吉言。”

谢玖施施然起身,扫视了卧室四周,从格局摆设便能看出一个妃嫔得不得宠,不得不说杨才人实在不像个得了圣宠的。

皇帝许是让她怀的龙凤胎弄的物极而反。对皇嗣完全没了先前的热乎劲儿,总认为子女就是债,生越多上辈子作孽就越多,都向他讨了。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腻歪。对着孩子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谢玖为此头疼了许久,无奈皇帝就像如同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能等他哪一天脑袋让门夹了自己想通。

不过好在皇帝对哪个孩子都一样,一个赛一个的冷,比她家龙凤胎还不如。

这一点从杨才人身上就看出来了,好歹生了个皇子,皇帝赏下来的东西居然和平时年节的赏是一样的,连以往那些个怀着孕就不断有赏赐下来的妃嫔一半都比不过。

“咱们间怎么打怎么闹都是大人的事儿,本宫便是看不惯有人拿孩子做筏子。这才出言提醒。进了宫都是皇上的妃子,就应该看清楚形势,别总想些不切实际的,杨才人,你说呢?”

贾黛珍牺牲了肚子里的孩子想拉她下马。便是庄妃做证都没能让皇帝厌弃了她,秦妃自然不会以为凭个杨才人能让皇帝和她生分,定是要向皇子下手,给她来个证据确凿,便是皇帝还有心思保她,也保她不住。

皇后和皇帝撕破脸,皇帝憋着劲儿想废后。秦妃冰雪聪明不会看不出,她分明是想借这浑水上位,将挡在她前面的一一除了。

杨才人早就从惠妃的威仪中回过神,脑袋也恢复平常的水准。

惠妃点出秦妃的黑手,却又不提结盟一事,分明就是想看着她和秦妃对掐。或许会在她处于弱势的时常伸手帮扶一二,但明显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无奈杨才人正处在矛盾中心,根本只能被动挨打,她甚至连主动出击都做不到,要知道。她虽生了皇子,杨氏绝大部分人还是站在秦妃那边,毕竟秦妃不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受着无上荣宠的公主,又是妃位。(.la 无弹窗广告)她虽姓杨,不过是一个小才人,让杨氏舍弃经营多年的秦妃而选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惠妃没有明确想要收她为己用,但她只要知道惠妃见不得秦妃好,关键时刻会落井下石,便也足够了。

“惠妃说的极是,妾身深以为然。”杨才人温温一笑。“妾身十月怀胎生下四儿,便是拼去了性命,妾身也要护住他。”

谢玖点点头就要往外走,“名字还没取?”

她记得满满一张纸的名字皇帝早就夹一本画册里了,偏这四皇子现在名字还没赐下来。

杨才人没有露出半分不悦,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谢玖挑眉,晋位诏书她看着皇帝写下来的,上面根本没有皇子的名字,皇帝难不成是给忘了?她正想着,只听院外连书嗷地一嗓子在外面高喊:“圣旨到!”

谢玖笑笑地拉住杨才人的手,“晋位的诏书可算到了。昨天中午皇上就想发下来的,可惜皇后不愿在上面盖凤印,否则昨日就该到了你这浮碧。”

惠妃就这么明晃晃地把皇后卖了,真的好吗?

杨才人尴尬地笑笑,脸上却掩饰不住地露出了喜色。不管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皇后想要过继四皇子,才使得她得以晋位,总归实惠落到了自己身上,总算之前没白忙活一场。

如今,她与秦妃都是从一品妃位了。

她突然就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秦妃不过是年资久,又有杨氏在暗中相助。别说她现在年纪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就是有惠妃在秦妃身后虎视眈眈,也够秦妃喝一壶的了。

在惠妃关上门和杨才人密谈之际,陆续有妃嫔已经到了浮碧轩。

谢玖推门而出,便见一屋子人鸦雀无声,见她从屋内走出,一个个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有几个嘴巴都嘟成了圆形。

虽则众妃对杨才人各种羡慕嫉妒恨,无数人揽镜自照暗骂皇帝瞎眼,被惠妃拉低了审美,但到底是从惠妃手下抢食,睡了皇帝的唯一一人,谁也不敢小瞧了这杨才人。

如今惠妃独宠皇帝,皇嗣单薄,杨才人便是再不得宠,让惠妃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怎么也是生了皇子的,一生都有了倚仗,与她们日夜做梦睡皇帝的妃嫔不一样。但凡接到杨才人请帖的悉数到场,没有收到的也大多送上了贺仪。

以谢玖为首跪在地上一屋子妃嫔宫人迎接圣旨。

连书不得不承认,看到惠妃出现在浮碧轩,比他看到杨才人晋位诏书还令他惊奇。他心怀怜悯地看了杨才人一眼,惠妃这人属性奇特,一旦有妃嫔得罪了她,皇帝会不遗余力地予以打击,可一旦与惠妃交好,只怕皇帝打击的更是彻底。

圣旨还是谢玖亲眼看皇帝写的那个,半个字也没加,连书喘口气儿的功夫就已经念完。

除了谢玖早早知道,没有什么表情,杨才人却是眼睛冒着绿光,满脸的意气风发,一众妃嫔神色各异,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牙痒痒,咬的咯咯作响的。

“小的见过娘娘。”连书将圣旨交到杨才人手上,便连忙对着谢玖毕恭毕敬地施礼问安。他没功夫理杨才人掏心挖肺的道歉,妃位又不是他封的,他搞不明白杨才人那一脸真诚的谢意从何而来。

“娘娘得闲,不如随小的去含章殿,见见皇上。”他满目希冀。“皇上一早就没用膳,下了朝便全副精神批阅奏章呢。”

谢玖笑,他就是笑出一脸的菊\花她也不上他的当。

笑的这般谄媚,分明是皇帝又在含章殿作妖,搓磨的他们叫苦不迭,想推她这个炮灰疏通皇帝的暴脾气。她傻冒了烟,才这个时候跑去找虐,撞满头包回来。

“皇上处理政务要紧,本宫怎么敢这个时候去打扰。”谢玖语重心长地道:“你与高总管是皇上身边人,可要顾念着皇上的圣体,不管皇上心情好坏,吃饭总是大事,饿坏了身体,如何使得?本宫离的远,不能总盯着,就麻烦你和高总管上心些吧。”

连书直吧唧嘴,惠妃这话是有多亏心?

皇上处理政务的时候惠妃还少去了吗?哪次皇帝不是乐颠颠的,十八相送给惠妃送走?这惠妃猴精猴精,但凡皇帝冒出点儿火心,都躲个十万八千里。这还有宠妃的派头吗?

宠妃就应该逆竿往上爬,皇帝越暴脾气的时候越往上贴,把皇帝的毛给捋顺了,才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来嘛。

出现点儿风吹草动,比身后有野狗追跑的还快,这让皇帝身边伺候的情何以堪哪。

“可皇上昨晚也没用膳。”连书小声禀告,看着皇帝那张脸,他就知道皇帝也根本不用用膳了,根本是让皇后给气饱了。只可怜了他们含章殿天子居所,就跟阴了半个来月下不来雨似的,憋闷的人喘不上气,生怕一个不小心,让皇帝的惊雷就给劈死。

“总管劝了,才一句就让皇上一茶杯砸过去,好悬没砸到脑门上。”他说。

当然实际情况有所出入,皇帝倒是的确砸下了茶杯,可离高洪书脑袋可远着。高洪书人精里爬上去的,知道皇帝那神经病不定时发作,是隔着关的紧紧的大门劝了那么一句,身前还拽着个小太监遮挡。

当时可把连书佩服的五体投地,直道师父的智慧他一半还没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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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凤印

杨妃捧着圣旨兴奋的眼冒绿光,一众妃嫔因惠妃横在当场与传旨太监聊的热火朝天,一时间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该恭喜杨妃晋位,还是继续装聋作哑,当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

谢玖注意到屋内诡异的寂静,扫了眼安春,披风便搭在了她身上,花真上前一步系好了带子。

“本宫另有要事,便不留下观礼。杨妃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待出了月子,本宫给你下帖子去宁安宫坐坐,咱们姐妹时常走动。”谢玖挥手止住杨妃送出门的举动,“你在月子里,多顾念着自己的身体。都止步吧。”

话音未落,没给众妃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转身便以眼神示意,连书也紧跟在后面走了。

历来传旨太监都要给红包的,可这种情况杨才人便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越过惠妃强留连书。要知道连书对着惠妃语笑晏晏,毕恭毕敬,但在她们面前可是腰板挺的直直的,很是不苟言笑的那么一个人。

杨妃暗中递给秋真一个眼神,让她记下这事,转头找机会再把这过儿给连书补上。

“恭喜杨妃,贺喜杨妃。”众妃齐刷刷地变脸,笑的像是摘了一屋子的花,一个赛一个笑容更娇艳。

杨妃志得意满,当下笑若春风,忙叫奶娘抱出来四皇子,即刻便要开始洗三礼。

“哎呀,刚才惠妃来,我都没有问安,惠妃会不会怪罪?”人群中蹦出这么一句话,当时就炸开了锅。

“当时正在接圣旨嘛,惠妃大人大量,不会和我们计较的……吧。”

杨妃紧接着听到有人小声嘟哝。“你现在拍马屁有什么用,惠妃早走了,又听不到。”

惠妃虽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留下,却仍是吓破了一众妃嫔的胆,杨妃望向门外。不禁一叹,这才是皇帝宠妃的范儿,揍一个就跟揍了一堆人似的,威名一传出去。心思活泛的还要掂量掂量斤两,更别说那些长年处于中下层的,早老老实实趴着不敢起刺了。

连书跟在谢玖旁边,错后一步,直出了浮碧轩。

“皇上从昭阳宫出来,就这样了?”谢玖轻声问道。昨晚皇帝不仅没有到宁安宫,连句话也没传过来,她就知道皇帝定然去昭阳宫砸场子没占着便宜,肯定是气大发了,不想来宁安宫两人找架吵。否则依昨日她许他的用口疏解。当时皇帝乐的那个样儿,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果然,连书那一席话,皇帝何止是气大发了,估计都要气炸了。一晚上没用膳,连早朝都没吃。却不知皇后是用了哪招,能把皇帝气到这种地步。

连书忙不迭地点头。

“娘娘为了皇上的身体也过去瞧瞧吧,也就您,皇上还能听进去劝。”

含章殿的事他不敢随意露给惠妃,她便是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真有一天失了宠,他怕皇帝追究起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昨天晚上太后就得了消息,亲自请皇上到咸熙宫劝了小半个时辰,当着太后的面儿皇帝是摆出两分好颜色,出了咸熙宫。皇帝的怒火简直要冲出龙体冒了青烟了,太后虽说想劝皇帝,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就气上了,越说越是气愤填膺,没把皇帝的气给熄了。反倒把太后那点儿火也给拱旺了。

他只是心惊胆颤,险些挨了一茶杯的师父高洪书却怀疑太后这是有意火上浇油,担心皇帝给皇后挖的坑不够深,就想着一跤摔死皇后,让皇后再无翻身的可能。

“皇后坐那儿还好,一旦下去了,”高洪书算计的直哼哼,“小神经病想扶宁安宫,老神经病想拎起来永福宫。(.la 棉花糖)那些个大臣得不着好,浑水摸鱼,也不可能让俩神经病如愿以偿,只怕会倾尽全力拱永乐宫上位。”

“真是六国大封相,人脑袋都要打出狗脑袋来了。”

连书深以为然,皇后后位稳妥便罢,一切都只是在私底下斗,一旦皇帝的心定下来,后\宫也快就彻底乱了。

他自然是希望惠妃上位的――应该这么说,他希望皇帝希望的那个人上位,这位皇帝开心了,含章殿做事的也就欢乐了,他们也不必整天瞅着皇帝那张便秘的脸,拿他们当磨刀石用。

谢玖斜睨了一眼连书,看出他是让皇帝搓磨狠了,想挡她出去给皇帝泄火。

“圣上龙体要紧,晌午我让宫里做几个小菜送过去,你千万盯着皇上吃了。”谢玖一边说话一边上了软轿,四月天还是有些凉,她搓了搓手,吩咐起轿。

独自将连书留在狭长的宫道上,凉风嗖嗖地一顿刮。

到最后还是躲了!

连书几近抓狂,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把皇帝\都说的那么虚了,惠妃怎么就不上套,去安抚安抚皇帝受伤的小心灵,顺带解救解救皇帝身边的他们呢?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有点儿同情心,不好吗?

谢玖走的心安理得,花真却有些觉出不对滋味儿来。

回到宁安宫,谢玖换上便服,便吩咐安春去库房按以往的规格给杨妃送去了晋位的贺仪。然后捧着盏大枣茶,小口小口地抿,又告诉小厨房做些素淡的菜送到含章殿。

“娘娘,”花真犹豫着上前。“连公公都那么劝娘娘去了,万一哪天在皇上面前露了,皇上会不会迁怒娘娘?”

安春白了花真一眼,“你是傻透了吧?他敢把怂恿妃子去含章殿邀宠的事透给皇上,除非他脑袋出了问题,活的腻歪了,又不想死的无声无息,想皇上亲手掐死他。”

“你担心娘娘固然忠心可嘉,可凡事还得多琢磨琢磨,别落了人家套里。”

她说完,转身出门去了库房。

花真臊的满脸通红,“娘娘,是奴婢想的不周到。”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就足够了。”谢玖觉得花真最难得可贵的一点,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当着其他人也不会露出来。所以别人只看着她那一脸伶俐的长相,以为她鬼精鬼灵的,其实花真的傻气只在她面前冒,倒还在可控范围内。

“那含章殿是天子居所,我虽是常去,总是皇上叫了,或者高洪书请了我去。再不然,就是真的有急事禀告皇上,随意出入含章殿,我就是不惧宫中流言,也不能恃宠生骄,让皇上心生不满。连书不见得有什么恶意,不过是让皇上给折磨苦了。只是,”谢玖笑着摇头,“他有他的打算,我却顾不得他。”

皇帝昨晚上没到宁安宫,便是怕控制不住脾气向她撒火,显然是气大发了。她虽是皇帝专\宠,却也不能总是仗着皇帝对她的情意上赶着给皇帝找不痛快。一两次皇帝觉得你是解语花,次数多了,没准就以为她是蹬鼻子上脸,仗着他对她不同,就总想着掌控他的情绪。

他对她好,也是真心实意没错,可他毕竟是皇帝,驾凌于人的意识根本就在他骨子里了。

帝后此次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连书送到杨才人手里的诏书她无意间扫了一眼,只有玉玺而没有凤印,显然皇后是铁了心,半点儿缓和的余地都没给皇帝留。她虽想不出皇帝在何种情况下能允许皇后不交出凤印,却也理解皇帝之所以如此震怒的因由。

景元帝最是在乎威仪,令行禁止。

朱德音不在圣旨上盖凤印,不仅没有遵从圣意,连作为夫君的威严,也被她否定了。

谢玖估计在他们面对面的那一刻,顾宜芳撕了皇后的心都有。

圣旨是皇帝权力的展示和象征,而在后\宫,皇后掌理六宫,册封晋位诏书除了皇帝玉玺必有凤印,这是死后随葬的身份象征。没有凤印就是没有得到皇后的承认,这是历朝历代都不曾发生过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一旦皇帝和朱家撕破脸,四皇子的归属问题也会成为一个争议的焦点,将来在史书上也是抹不去的一个污点。

小厨房做好饭菜,谢玖便着花真送到含章殿,然后去了与外间屋相连,早早打通的另一间龙凤胎住的侧屋。两个大宝贝才出了一个多月,除了吃就是睡,平时除了饿了会哭,连哭都很少。

谢玖对皇帝讨债鬼一说嗤之以鼻,这么乖巧听话的婴儿,她都只是听奶娘们口耳相传的传说,如今费心劳力生出这样两个宝宝,她都想到庄妃的佛堂去上柱香,感激老天了。

一见惠妃进来,两个奶娘连忙请安。

“公主和三皇子才睡下。”圆脸的奶娘笑眯眯地道。

谢玖胡乱点了下头,事实上她不仅看见孩子睡着,还看见榻边跟看稀罕物什似的张修盈飘在半空,满脸带笑地瞅着正下方睡的正香的两个宝宝。她也不怕这么横在空中,宝宝一睁眼睛就看见给吓出什么病来!

“谢姐姐,你回来啦?”张修盈飘飘忽忽到了谢玖近前,回头还一个劲儿地瞅榻上的宝宝。“你生的宝宝太可爱了,他们一点儿也不怕我,还朝我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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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一计两用

谢玖素知张修盈是个心大的,整天笑眯眯,天塌下来有张家顶着,再不然还有宫里的皇帝顶着,进宫后虽没得到皇帝宠幸,可也是因为太后一路保驾护航一贯横着走的。(.la 好看的)【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百度:本名+

只是今时今日,她身体被夺舍,变成鬼在宫里飘荡,居然还是这样笑的没心没肺。

谢玖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侧屋讲话不方便,张修盈就一路跟着谢玖飘回了主屋,手舞足蹈,那张嘴一开一合,就没给谢玖留下插嘴的任何一个余地。

张修盈身体里住着一窝子鬼的事,她一直没有察觉,直到一天她突然失去意识之后,身体已经由不得她作主,居然就有一个鬼吞噬了其他几魂,而她作为主魂渐渐衰弱,在听到皇帝驾到的时候,突然就被弹出体外。

她居然就因祸得福没被吞噬,反而跟在占据了她身体的那鬼身边,可惜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张修盈一时担心那鬼害她家人,宫里和代国府来回跑。她初初为鬼,胆子小,总被其他死相恐怖的鬼吓,她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拿脑袋当球踢,头上血淋淋的太监,还有个吊死鬼,舌头老长的那个最是爱吓她,每每吓的她鬼吼鬼叫,才心满意足而走。

“那时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停地被他们嘲笑。”

谢玖嘴角抽搐地表示这都是她曾经日日经历过的,张修盈的话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画面感,并且如果她不是这么嘻皮笑脸,可能会使悲剧色彩更具些说服力。

“你不曾试图回去你自己的身体吗?”谢玖忍不住问。

“这不重要。”张修盈不以为意地摆手,眨眨眼睛飘到谢玖的面前只有一拳的距离。“谢姐姐,你怎么会看到鬼啊?你什么时候能看到鬼的?我怎么不知道?皇帝表哥知道吗?”

“还有,我听说你现在是惠妃了呀,好厉害呀。(.la 棉花糖)我以前模糊听说过惠妃,还以为皇帝表哥换了个人宠了呢。居然是谢姐姐你。真是让我死了也心慰了。”

谢玖一口茶好悬没呛死,这不重要什么重要?

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八卦重要?

张修盈这是什么逻辑?

“你……从来没想过回到身体里?”谢玖一时诧舌,“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如果这算是一种生活的话。

张修盈羞赧一笑,飘在半空的身体扭了半圈。用背对着谢玖。“我想与不想都回不去,我还想什么啊。”

半晌,她幽幽地道:“我也想明白了,生死有命,我活着也为家里做不了什么,也是混吃等死,毫无建树。”

“是因为那个将军吧?”谢玖翻了个白眼,她说的可真是看破红尘,顿悟入道的感觉,可那忸怩的姿态。羞涩的小眼神根本就表示她说的根本就是个屁。

“唉呀,你怎么知道?!”张修盈一下弹开,蹿到了门边,一脸惊恐,伸手颤巍巍地指着谢玖。几乎带着哭声问道:“是宫里的鬼都知道了吗?是不是他们笑我倒追着将军?说将军不理我?”

谢玖重又倒了杯热茶,心里却恨不得手头上换成一壶烈酒,一壶灌下去给她个痛快。

这还用别的鬼说吗?她自己都招了个干干脆脆,毫不藏私啊!

“你究竟听谁说的啊,谢姐姐?”张修盈飘飘忽忽又凑到近前,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一双亮晶晶眼睛清澈见底。

谢玖望着她。忽然就笑了,心头如释重负。

之前张妃栽脏陷害,以魇胜之术想取她性命,她虽自我安慰宫里的人就是这样人坑人、人害人,到了这吃人的地方,本就不该相信。也不该指望一个人不会改变。可是不得不说,做出这种事来,任何人她都毫不意外,可就是张妃,她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有一种。居然她也变了啊那种说不出的失落。

前世也好,这一世也好,谢玖自认不是纯善之人,她不主动害人,可害她的人,她肯定会不择手段回击。

前世她没有嫡亲妹妹,可如果真有的话,她一度希望是张修盈这样的,天真娇憨,不要看到太多世间腌臜事的少女。

现在终于确定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她,谢玖淡淡笼在心头的乌云总算散了个干净。其实,她该相信那人本不是张修盈,现在的那个张妃目光太复杂,眼神也没了以往的清澈,已经和整日审时度势,精于算计的其他宫妃毫无二致。

“娘娘。”门外突然传来安春急切的声音,“奴婢进来了。”

安春从来不是个没有规矩的,能让她这般慌乱,肯定是有大事。

谢玖顾不得张修盈,将视线转向推门而入的安春身上,她胸口起伏不定,脸上微红,脸上是几乎掩饰不住的震惊。安春反身关门,快步就到了谢玖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奴婢给浮碧轩送完贺仪,在回宫的路上碰到了尚方监押着昭阳宫的人,奴婢找了几个相熟的打听才得知,”

她忽地深吸了口气,将声音压到谢玖不全神贯注根本就听不到的程度。

“昭阳宫似乎搜出了不得了的东西,现在整个昭阳宫都乱了,除了皇后都抓了。”

不得了的东西?

谢玖下意识就想到张妃曾对皇后使过,陷害她的魇胜之物。

一计两用?

是哪个这么没新意?

张修盈见突然出现个宫女一脸好大秘密的模样在谢玖耳旁低语,连她就在谢玖脚边都听不到,好奇心驱使之下便一个上前凑了过去,谁知手一碰谢玖身体,只觉像有一股力往外推似的,她一个不稳就被震退了两步。

谢玖被张修盈这么一闹反而回了神,摆手示意安春出去。

“娘娘,可要奴婢出去打探?”安春低声问。

谢玖摇头,“这么大的事,迟早会传出来,咱们就别伸头了,你注意其他宫里的动向。”

安春一向是惠妃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绝对不自作主张,她虽不明白惠妃的想法,却知道听话总没错。话说回来,惠妃身边有个不着调的花真时不时地犯二,她再没事儿自找麻烦,惠妃也是够悲催的了。

“奴婢知道了。”

安春还没走出门,花真的声音就已经出现在外面,干净清脆,没半点儿异状。

“让花真进来。”谢玖吩咐。

于是安春退出门外,将花真推了进屋。花真俏生生走到谢玖面前,福身一礼。“娘娘,奴婢将饭菜送到含章殿了,不过皇上正忙于政务,高总管也忙的没空见奴婢,连书出来接的食盒。”

谢玖点点头,“你看含章殿可有往日有何不同?”

花真犹豫片刻,道:“奴婢就是觉得连书今早在浮碧轩说的没错,含章殿……气氛真不是一般的压抑,奴婢觉得那些宫女太监连大气也不敢喘,以往还和奴婢打招呼什么的,现在连眼皮都不敢抬,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她心想,她家娘娘没去的选择是太对了。

把皇帝哄好了还好,哄不好,连带着她们跟去的宫女都得吓破胆。

她是亲眼看见那阵仗那气势了,让人看了都胆寒,由此她几乎是认定了,能在含章殿天子近旁的都是汉子,不是男人胜似男人!

谢玖微拧着眉,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花真出去。

帝后昨天撕破脸,今天就在昭阳宫搜出了东西,这是个什么顺序?怎么就突然搜了昭阳宫?

这个时候下皇后下手……感觉整个节奏都不对。

太后一向针对皇后,可整体是与皇帝的利益一致,在皇帝还没点头,至少没默许的情况下不可能冒冒然用自家侄女用过的老招就往皇后身上套;秦妃昨天还在拉拢素锦要对她下手,素锦今日一早被撵出宁安宫,转眼昭阳宫就搜出‘不得了的东西’?

秦妃这也是用张妃的老招?

宫里的人都是怎么了,想个新招式有那么难吗?

难道她们不知道这是要写入史册的?就算以后事发漏了,起码不是落个拾人牙慧的名头啊!

“谢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神秘啊?”张修盈从被弹飞的震惊中回过神,离了谢玖有一丈远忍不住问道。

谢玖似笑非笑地道:“据说昭阳宫搜出了了不得的东西,是什么还不知道。”

“了不得的东西?”张修盈忽地瞪大了眼睛,“我去看看,等我回来告诉你啊!”话音未落,飘飘忽忽就从窗子飘了出去。突地,只听她一声尖叫:“啊,鬼啊!救命!”

果然,不到片刻就见舒宜一脸秽气的表情晃悠着飘进来,气的八字胡乱颤。

“宫里的小姑娘没礼貌,自己就是鬼还怕鬼,活该吓死她!”

估计张修盈是一时没注意,让舒宜的丑给吓的魂飞魄散了。不只谢玖知道,想来舒宜也明白个中原因,所以才更气。

“她就是那个被夺舍的张妃,你别欺负她。”谢玖忍不住笑,叮嘱舒宜。别看舒宜长的丑,鬼缘是真不错,要不然当日也不会为绿云出头,振臂一呼有不少小鬼出头大闹昭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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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白日梦

傍晚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空乌云密布,天色比往日更暗。

可含章殿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点燃烛火,亮若白昼。皇帝批阅奏章的后厢昏昏暗暗,没有一丝亮光。皇帝把自己关在里面什么吩咐没有,外面高洪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也不敢轻易打扰。

高洪书怀疑皇帝这神经病是要大发。

昭阳宫搜出那物,自尚方监呈上来,皇帝几乎把屋里能砸的全砸了,连他一向喜爱的铜狮纸镇都砸破了一个小角,只有惠妃送来的食盒摆在桌案上反而幸免于难。

皇帝将他们全部骂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满脸乌青,如果不是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还清醒着,高洪书都想叫惠妃过来驱鬼。

皇后一向温婉示人,高洪书昨天随皇帝去昭阳宫只以为是皇帝单方面打皇后的脸,好好撒撒火也就罢了。谁知皇后战斗力破表,寸步不让,激\烈到他最后都想爬出去以保安全,免得战火一处触发,生生把他给烤焦了。

皇后是宁可撕破脸,甚至不惜借口凤印丢了,要皇帝搜查全宫所有来往人员,也不在杨妃晋位诏书上盖印。

高洪书估计皇帝也没想到皇后变了脸之后竟是个战士,一度竟让皇后呛的只有呼呼喘的声音,脸上就跟涂了红颜料似的,小半个时辰都没下去。高洪书几番拦着,皇帝才没冲上去掐死皇后。

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特么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做太监也就罢了,还给这么一家子神经病做太监!

下辈子,他就是宁可当头骡子,也不进宫当太监了,他只怕皇帝以后不清算要他命,估计他也会自己死自己,太刺激了。

一众宫人都眼巴巴地瞅他。想他拿个主意,皇帝在屋里玩自闭,一天不吃东西也还罢了,万一什么时候饿了。.la [棉花糖]他们这伺候人的吃饭睡觉都定时定点,吓一天胃早就空了,问题是皇帝不吃,高洪书也不敢吃,高洪书不吃,他们也不敢吃。他们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还要干活呢,哪受过这个?

皇帝以前生气也有时有晌的,怎么今天就拉长阵线,现在还不撒口?

“师父。御膳房……”连书摸黑找到门口,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一边说一边咽口水。“问皇上什么时候用膳,这一直在火上煨着呢。”

高洪书思前想后,一咬牙到门边尽量温柔地叫了声:陛下。

那婉转低鸣的声音。连书暗自庆幸是饿空了肚子,否则非吐出来不可。

“陛下,您一天还未用膳,您多少吃些。”高洪书硬着头皮轻声道。

话音未落,就听皇帝喑哑着声音回了一个字:

“滚。”

“陛下――”

皇帝不知手头还有什么就扔了过来,一下就砸到门上,吓的高洪书三魂七魄都飞了个干净。好悬没出哭音,连书眼明手快,黑着天还是眼尖地一出手就捂住了高洪书的嘴,这才没喊出声。

去特么的皇帝,饿死你丫的!

高洪书流泪满面,皇帝气饱了。他真当下面一堆人喝西北风就能饱啊?

顾宜芳深吸了口气,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着桌上的食盒一眨不眨。从昨晚到现在,皇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他心里。

皇后不曾对他表示怨恨。甚至连他处心积虑打击朱家,她也没有任何表态。她只是鄙视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你喜欢谢玖,恨不得把皇后之位都捧到她面前,旁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为了她,你甚至不惜自欺欺人地认为她是真心喜欢你。你是皇帝,你当真相信这宫里有真正毫无杂质的爱情?皇上,你是话本子看太多了,傻了吧。(.la 无弹窗广告)”

“你真以为我想要除去谢玖,还要编那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把你的宠臣万钟也拖下水?”

“你看你宠的都是什么东西,一个八面玲珑,最善长演戏,一句也不会给你的谢氏。还有一个风\流纨绔子,败家子,只因为他能做一个听话的狗,你就百般抬举,让他做你杀人的刀。”

“他们是什么人都不重要,只要能为你所用。你对谢玖几分真几分假,我不知道,可她对你,能有一分真,算我多说。”

“你别用万钟查,随便找你个别的心腹――如果你有的话。去查一查当看梁国公嫡女谢玖是怎样着迷万钟,亲笔的诗,亲手绣的荷包,她那些闺阁密友没几个看不出来,你去查查,看看是我污蔑你的心头肉,还是我说的是真的。”

“历来狡兔死,走狗烹,朱家能有这几百年的基业,尽够了。”

“我只不知道,一旦谢玖做了皇后,你的宠臣万钟在你一手扶植之下,大燕朝究竟会繁荣成什么样。”

“或许那时我死了看不到,但我真心希望人生而有灵,死而有魂,我要亲眼看你后悔的那一天,看你不惜杀了许多与你祖辈一同打江山的臣子后,你给你子孙留下的是什么样的江山天下。”

……

顾宜芳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桌案上,只觉心里如同钝了锈了的刀子不停地往里捅。不只承受刺进来的痛,甚至刀子抽出来时还带着肉丝。

桌上那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人因他的动作而动了一下,顾宜芳现在看不清上面刻着的一行小字,但却可以清清楚楚地背诵出来,因为那正是他的生辰八字。木偶的心口处刺着的针早在尚方监发现时便被拔了出去,可上面仍留有针孔。

他是要处置朱家,可并不代表他愿受其他人的

“高洪书。”一天滴水未尽,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像话。

高洪书跟背后灵似的,立马在门外有了回应。“小的在。”

“传宗人令进宫。”

“小的遵旨。”高洪书回答的干脆,就像皇帝吩咐的是让他端杯水进来给他喝一样,没有半分犹豫。

宗人令是瑞王顾惟锦,管理皇室内部诸室。

皇帝在关了自己一整天后,不是叫瑞王或皇叔进宫,而是带了官职就知道,皇帝是打定主意要把家事扩大到国事层面了。

外人不知道昭阳宫闹出何等大事,但在宫中落匙后含章殿大总管还特地出宫宣宗人令进宫,便也知道宫中是发生了大事,鉴于日前帝后不睦,便是没有任何证据佐助,整个京师还是在第二天就传出了废后的声音,不到中午就已经人尽皆知。

与宫外的热度不同,宫中冷的很,除了太后和宗人令,及一再被留在京里的端王顾宜苓外,几乎没有流出任何传言。

宁安宫和往常一样,只有谢玖自听了舒宜带来的消息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帝后吵了什么,他们这些个鬼自然是不知道,可随后皇后宫中大肆搜查凤印,他们却都去围观了热闹,据舒宜说几乎半个皇宫的鬼都去了,地上半空都挤了个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焦脸女鬼无力对抗,只守在皇后身边。

凤印搜了整整一ye没有搜到,反而第二天在宫内一个装书的箱子里翻出了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木人。明晃晃的,在场共有四五个人第一时间看到。尚方监的人几乎吓尿了,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含章殿呈给皇上,据说连块红布都忘了盖上。

皇帝没有任何话传下来。

谢玖想,按舒宜讲述的时间来看,花真送食盒去含章殿的时候,尚方监还未将魇胜之物送过去。

那时皇帝的心情就极差,可以想见他是如何暴怒。

与她知道的事实相反,近两日宫中安静的过份,令人凭地生出一股寒意。皇后软禁昭阳宫,里里外外有几十个尚方监的太监守卫,连太后平日的请安也都免了。

“似乎是要废后。”张修盈在咸熙宫轻车熟路,“我听太后姑姑跟郭嬷嬷说的。她想让你和秦妃打破脑袋,然后扶那个假的我当皇后。谢姐姐,别说我不想让那个假人当皇后,就是我自己,也是不想当皇后的。皇帝哥哥喜欢你,你可别让太后姑姑称了心,那我可呕死了。”

谢玖叹了口气,“这只能看皇上的了,我们急也没用。”

她虽不清楚外面的形势,后\宫这等消息不灵便,可估计前朝早就炸开锅,势力角逐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吧。

“谢姐姐,我看你很好,可是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不喜欢你,她是做了万不得已让秦妃做皇后的打算,也不打算让你当的,你可千万千万小心。”张修盈双手握拳作激励状。

“因为你谢姐姐腿太长吧。”舒宜嘻皮笑脸地从外面飘回来。“其他女的看着碍眼,只想把她腿给锯短了。”

张修盈一时还是适应不了舒宜这般抽象的相貌,溜溜地飘走了。“我先去咸熙宫给你打探最新消息,你等我啊。”

舒宜双\腿盘坐在半空中,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大长腿,你真是生来遇贵人,这两天俺都要把腿给你跑断了,成天给你打探消息――你别只听那小丫头的,俺可听说宗人令聚合了皇室宗亲,认为此案疑点颇多,暂时还是先查巫蛊案。”

“废后的事,俺可没听有旁的鬼听说啊。你可先别做白日梦,免得乐极生悲可就不好了,俺听人家的意思对你的印象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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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听天由命

不论选谁做了皇后,各自不同利益集团肯定会挑除自己心目中人选以外的缺点。

有缺点,要挑;没缺点,创造缺点也要挑。

她家世清白,谢家祖先和在祖一起在马上打天下,后代也都循规蹈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宫里有六个孩子,两个就是她生下来的,皇嗣方面也没有的挑,能挑出来的也就是品行了。

去年活生生的例子还摆在那里,和万钟的丑闻虽让皇帝给压了下去,一旦废后,肯定会有人提及。

皇帝专\宠惠妃,这在民间或许当一则风\流佳话传说,可到了朝堂势力角逐一旦涉及后位之争,善妒的帽子分分钟扣她头上,谢玖早有估计。

即便争的再激\烈,污蔑的言语指责再多,只要皇帝一心要扶她上位,她便只能一步也不回头直直往前冲。

只是,废后这事儿都没确定,她很怀疑现在已经讨论到了皇后人选位置的时候。

舒宜笑的花枝乱颤,答道:“他们当着皇帝他老人家的面说没说俺是不清楚,可出恭的时候俺就在旁边,当然听得到他们私下的言论。你又霸着皇帝,又抽妃嫔的嘴巴,不敬皇后,还和万钟有一腿,按他们的说法,选哪个也不可能选你。还和臣子有过丑闻,传出去都弄皇家的脸面。”

如谢玖所料。

她坐在椅子上,捧着盏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秀眉轻轻蹙起。浓郁的枣香味在口中化开,在她心底泛起一股暖意。

“你还装没事,里面都要炸开锅了。”舒宜盘腿飘坐在半空,啧啧有声。“说真的,你就不想争一争?还是眼看瞅着让别人给后位给夺了去?”

谢玖笑眯眯地望向他,她不是装没事,而是她现在就算化作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乱转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那就只能看皇帝的意思,看大局的走向,听天由命了。

现在这种无声的硝烟弥漫的状况。一静不如一动。

只要皇帝对她有心,就比她上蹿下跳干什么都强。

“好东西,不是抢就能抢来的。”她笑道,“那要看那位想要给谁,而不是谁眼疾手快抢到手。有些东西,注定得不到,就是拼了老命去争去抢,也还是得不到。”

舒宜嗤之以鼻。

皇帝欲行废后,即便上面再想瞒,风到底还是从前朝又刮回来了后\宫。整个后\宫都沸腾了,大多数宫妃都没有想到皇后真会有被扳倒的一天,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真的会看到后\宫改朝换代的一幕。

绝大多数宫妃都认为惠妃终于动手了。

连永乐宫的秦妃都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地冷笑了一声,道:“惠妃还真是迫不及待。”

“她真这么说?”谢玖微微挑了挑眉。

舒宜点的脑袋都快要掉到地上。“小李子去吓唬她家儿子的时候听到的。现在全宫里都以为是你,可俺知道不是你,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是皇后诅咒皇帝?皇帝不是早就有心要废她吗?”

谢玖摇头,“看热闹不怕大,自然怎么精彩曲折,怎么想,反正私底下动动嘴皮子。快活快活嘴呗。”

事实上,皇后施行巫蛊术,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皇后现在脑袋好像不十分清楚,像是被刺激大发了,过度镇静之下让人越发感觉渗人。谢玖甚至觉得胆小的妃嫔让皇后盯着小半个时辰。根本不用她动手,那人基本也就让她给瞅废了。

那眼神里透着股子疯狂前极压抑的冷静,能把她这个常年见鬼的都给看毛了,这是个功力啊,谢玖不服不行。

只是可能是可能。问题皇后前脚为了和皇帝顶牛,不在杨妃的晋位诏书上盖凤印,皇帝后脚搜宫就搜出问题,把个魇胜物给撬了出来。如果没有凤印这回事,也牵不出巫蛊魇胜。

而之所以要用到凤印,是因为谢玖向皇帝提议要晋杨氏的位份。

如此一想,秦妃怀疑她反倒是理所应当了。

如果被怀疑的人不是她,她也会顺着这个思路想。

那一环扣一环,缺了任何一环,此计都不成啊。这样一想,凤印的去向便是关键了。

先前她还当皇后是与皇帝为难,故意找借口不在圣旨上盖凤印,在四皇子的身上做文章。如果是真丢了凤印,那这么大的手笔可就不是一般宫妃能够布局的了。

退一步讲,知道凤印丢了之后,当天没有搜出任何东西,却在第二天没有昭阳宫宫人在旁,只有尚方监的人围观中找到魇胜物,也不是谁都能反应如此迅速,布局如此迅速。

谢玖头脑中模糊地闪过一个人影。

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样吧。

晌午过后,谢玖就到侧屋去和睡醒后的龙凤胎一齐躺在榻上,她虽遵从宫里的规矩,并没有亲自哺喂,早早喝了退奶汤,可每天趁着他们醒来的时候都和他们躺一块儿,玩上一小会儿。

龙凤胎虽是早产,经过一个多月沈御医精心的调养,两个宝宝养的白白胖胖,和正常生产出来的体重也相差无几,甚至小石头还要更重些。

他们生的好,继承了顾宜芳那双大眼睛,不过小小婴儿就看出和旁的不一样,眼睛都比别人大上两圈。

太后虽亲近那假张妃,为她一路护航要了蒋氏的二皇子,可对待皇帝的孩子还算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厌恶做娘的,就对孩子大小眼。至少太后很是喜欢龙凤胎,看过之前就有赏赐下来,看过又加重两成再赏了一次。

难得太后高兴,看过龙凤胎,直道和皇帝小时候一模一样,还让她慢慢看,等到了两三岁的时候长开了,眼睛都能占半拉脸,皇帝就是那样。

龙凤胎精力很足,一饿了就哭,哭声嘹亮,公主是妹妹,很是听哥哥的哭声行事,哥哥一哭,她就紧跟着哭。但哥哥极有个性,妹妹哭破喉咙,只要哥哥不想哭,他就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谢玖每天光看龙凤胎就能美的够呛,亲亲手亲亲脸,就好像把好心情也给亲出来。

“夜里吃了几回?我半夜没听到哭声,昨晚哭了吗?”

谢玖轻捏小石头的软乎乎的小手,柔声问着奶娘。

这个奶娘便是四个人当中最大的一位刘氏,二十六七岁,说话柔声细气,眼睛炯炯有神,周身的书卷气。刘氏在宁安宫待了一个多月,知道谢玖待下人宽和,也不像先前那般提心吊胆,总觉得皇帝宠妃都是从骨子里透着妖气,动不动就要罚人的。

她一一详细回答,“皇子和公主都很乖巧听话,极少哭的,昨晚也只是饿了哭了两嗓子,吃了就马上就哭了。这阵子御医开的温补药很是有效,奴婢看皇子和公主食量增大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谢玖满意地点头,“你多费心了。”

刘氏满面堆笑,“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娘娘尽管放心。”

谢玖转头又去看豆沙包,正在这时高洪书的微哑的声音低沉地喊道:“皇上驾到。”

只见刘氏嗖地站直了身子,脸都吓的刷白。当时挑选奶娘的时候,下面的人过五官斩六将,才选上来这么四位,皇帝又怕她们不够忠心,隔三岔五训话,可把她们的奶几乎都给吓回去。

当下这几个奶娘就落下个毛病,只要一听皇帝来了,立马双\腿发软,浑身乏力。

谢玖安抚地冲她和旁边另一个不比她脸色好多少的奶娘挥了一下手,转身出了侧屋。皇帝此时正踏进正厅,他一身墨绿色常服,剑眉星目,往那一站就好像自带配光,让人不自觉地就眼前一亮。

谢玖从怀孕后期到月子里,身体不方便,皇帝就不再让她施礼,免得窝了身子。

她几乎养成了习惯,以致十次有七八次都要忘了,或者慢了半拍再补上。皇帝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当个笑话看,她越是对他自在,他就越高兴。

“陛下。”她这次也是直直冲到了近前,几乎和皇帝脸对面了,才突然想到这个高度明显是又忘了施礼问安。她不由得懊恼地皱了皱眉,连忙躬身施礼,还不等她弯下膝盖,皇帝就顺势扶住了她。

“陛下用了晚膳没有?我还没吃,要不要叫小厨房现在就上来,咱俩一起用膳?”谢玖柔声问,柔荑握\住皇帝微凉的大手。

顾宜芳绷紧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不用了。”他的声音更是沙哑,一说话脸上就现出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谢玖一惊,忙看向苦瓜脸的高洪书,“陛下怎么了,是喉咙痛?”

高洪书连连点头,喉咙有炎症,嘴巴溃疡,脑袋上头都起了个闷头,连他都纳闷皇帝这火怎么就一下子起来了。他偷看过皇帝的尿,那颜色可真是正正宗宗快和他龙袍一个色儿了。

“御医说陛下肝火旺,心火盛。”他一脸痛苦地说,比皇帝刚才的还要痛苦。

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声援他们了,皇帝这哪还是个人哪,根本拆了外包装就是一特大人形火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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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逆转

谢玖拉着顾宜芳就进了主屋,在把皇帝带到椅子上坐下,身后又放了一块软垫倚着之后,连忙吩咐安春沏壶菊\花茶来。

顾宜芳眼中渐渐笑意,拉着谢玖的手就不撒开,连她起身要继续问高洪书细节部分,都让他一把拉她坐到了他的腿上,胳膊紧紧箍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谢玖还没回过神,就只觉得皇帝的手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两把,哑着声音道:

“瘦了。”

高洪书倒抽一口冷气,真是闪瞎了他这双狗眼。

这俩货是带自动磁石的吗,碰一起就黏乎住,好歹是统治阶层里的统治层,要不要这么不要脸,总给他个太监看现场秀恩爱?

总看就能把他丢失的最珍贵的东西给看回来吗?

谢玖拍了下他渐渐上移的手,明显是想亲手测一测上面的小没小。“你老实点儿。”她低声警告,然后扬起一抹浅笑望向高洪书,“叫御医来看了吗?开的药陛下可喝了没有?”

“看了,陛下也都按时喝了,娘娘放心。”高洪书就算没亲眼看着皇帝咽下去那黑乎乎的药汁,他都敢拍胸脯担保。

皇帝这货脾气大,可娇气的很,有点儿病有点儿痛都不带挺着的,别管多苦的药,只要治病他一准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灌肚子里。尤其喉咙痛折磨的皇帝一天少骂多少人?这么损失惨重的赔本买卖,他才不干。

“怎么会上火上成这样?”谢玖转头上下打量顾宜芳,眼神露出几分不悦。

就因为废后,就闹成这样?

他对得起因为一个弑君案死了那么多人的柳家吗?对得起大长公主造反处死的几十个官员外加驸马一族吗?

那些个人,他连咳嗽一声都没有,到了朱皇后这儿又是心火又是肝火,他怎么不直接投炉子里重新炼一遍,炼个金钢不卖之身,再想坏谁也不至于上火到这程度?

安春这时捧着一壶菊\花茶进来。在漆案上倒了两杯,送到皇帝和惠妃旁边的桌案上。

顾宜芳伸手指着她,问谢玖:“你那个素锦让你撵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听得谢玖直皱眉头。

素锦被撵出宁安宫。高洪书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不过皇帝这几天让皇后这事儿给闹的食不安寝夜不能昧,他也就没往上禀。今日是皇帝心血来潮问了宁安宫的动向,他才想起这么一桩。

也不知道是触了皇帝哪根神经病,或者根本皇帝就是顺口一问,不过是要来惠妃这里。

在含章殿跟个活阎王似的,就算疼的嗓子说不了话,那脸往那儿一摆,别说那帮子\宫女太监,连进去和皇帝议事的皇室宗亲都不知有几个是打颤着两条腿出去的。

高洪书甚至觉得。皇帝把他那张破嘴闭上,没了他平时那咋呼劲儿,反而更具威仪,而且各种稳重腹黑。

让人捉摸不透皇帝那一肚子坏水能使到哪儿,这种圣意难测的感觉。绝对比他一个人在那儿喊打喊杀的更带感好不好?

“是,撵了。”谢玖不以为意地挥手,仍只看向高洪书。“陛下今晚可用了膳?”

高洪书目不斜视,连瞄都没瞄皇帝一眼。“陛下今天一天就吃了半碗粥,一口菜都没吃。”皇帝吃药痛快,绝对和他是个资深神经病是脱离不开的。但吃饭可就困难了,吃一口饭就跟要了他老命一样。红着眼睛恨不得扑上来直接掐死他。

他呀!

他一个含章殿大总管,兼内官监监正,跟哄孩子似的哄皇帝吃饭,还得时不时地防范自己的生命安危。

谢玖心头的火腾地就起来了,正要转身往皇帝脸上喷一脸的口水,便觉他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往下滑到她的大腿。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拍掉。吩咐安春道:“你告诉小厨房做些降火温补的汤水,再做几个清淡的素菜,和五宝滋补粥,快去。”

安春一溜烟就走出屋子,高洪书甚至来不及给惠妃点个赞。就被皇帝一记眼刀给扔了过来,溜溜就逃了出去。

“当着高总管你就动手动脚,还想不想给自己留点儿形象了。”谢玖侧转身狠狠瞪了顾宜芳一眼。

顾宜芳只觉得鼻子里忽地一热,流出了一道鼻血。眼前的谢玖突然就变了脸,一会白一会儿又通红。

“你!”她赶紧掏出锦帕,端起茶水往上倒了些水,赶紧捂到皇帝鼻子上擦了擦。“仰起头,快点。你可……真有出息。”话音未落,就觉得顾宜芳伸手拍了下她的屁股。

顿时,谢玖就翻了白眼。

与其说皇帝怒了,倒更像是冲破重重阻碍,在跟她调\情。

她就看着顾宜芳紧紧蹙眉,捂着鼻子仰头望着屋顶,一脸的懊恼,她忽地就觉得这场景实在是好笑的紧,估计这辈子也见不到几次经典的状况,到老了想起来的时候肯定还是会让她笑不可遏。

听着谢玖的笑声毫不掩饰地透了出来,顾宜芳冷冷一哼,随手就把锦帕扔到一旁,瞬间坐直了身体。

只见他脸蛋上也染上了稀释了呈粉红色的血迹,鼻尖模模糊糊一团红,谢玖笑到停不下来,直接扑到他怀里,抱着他脖子一顿狂笑。

“你给朕闭嘴!”顾宜芳脸上绯红,五官扭曲地哑声道。

谢玖也知道见好就收,可面对着皇帝那样一张脸,实在是毫无威严可说,她一边憋笑,一边沾湿了锦帕另一边,仔仔细细地将他脸上的血给擦了。

顾宜芳看着她憋笑而引导脸上飞红,一双水眸笑成一弯月,眼睛亮晶晶的,几与夜空的星星相似。

他心头一热,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就冲着那粉\嫩的嘴唇压了上去。

谢玖还没回过神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他连续的攻势吻的娇\喘连连,他的手流连在她高耸的胸上,在她喘\息间,低头吻了上去。

“还不行。”她低声说。

然后便听顾宜芳懊恼地低吟了一声,搂着她的腰在他腿间磨蹭,谢玖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妥。

“你答应我的,”他凑到他她耳边又是亲又是舔,直吻的她整个身体都软了。“用嘴,阿玖。”

谢玖轻轻应了一声,她能说什么,上火上成这样……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同样想法的,还有门外听墙角的高洪书,他仰头擦了擦眼角几不可见的泪痕,亏他以为皇帝最近劳心劳力,难得让皇后坑了一把,交了个烂摊子在手上,每天皇室宗亲都够皇帝忙活的,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他们自己都快打破脑袋了,就更不要提一呼百应的内阁首辅朱维中,他不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皇后讲话的,却是第一个敢于质疑那魇胜一物来历的。

第一天昭阳宫的人全部都在,搜了大半宿别说凤印没搜出来,连半点儿违禁的小黄书的影儿都没有。

偏偏第二天,昭阳宫的人该抓的都抓了,尚方监就在皇后的库房装杂物的箱子搜到了人偶。按刑法,这样根本做不得呈堂证物。于是,朱维中一个奏折就逆转了形式。

只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朱维中一呼百应之下,居然还有人逆向思维,言官郑景上奏折就是要和举荐他的吏部尚书朱维中对着干,以皇后不修德行,中宫无子,要求皇帝废后。

虽然是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也够震惊了朝堂一干大臣。

向来皇帝脾气烂,性格坏,高洪书都觉得还算情有可原。毕竟他就没见过这么悲催的皇帝,二十岁继位就碰上一帮子老奸巨滑的大臣,人人都能靠吹揍他那个仁厚的先皇老爹来数落当今圣上,一步一个坎,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朝堂上老臣动不动就倚老卖老使绊子,宫里那些个妃嫔更是群魔乱舞,模样看上眼儿的,就没几个正常人,庄妃魔障,皇后现在即将魔障,周妃人家爱刺绣胜过皇帝也就罢了,贾黛珍没脑子还要给皇帝吃春药,最最恐怖的是柳妃想要弑君谋反……

皇帝神经正常得了才怪。

好不容易看上个谢玖,除了动不动就能看见鬼,一惊一乍的,有些个阴气之外,还算好的。

可惜就这样皇后还拼了命的泼脏水,当下高洪书真心想死。

皇后那一句一句的直戳皇帝心窝子,生生要把皇帝那绿帽子给作实了。皇帝这几天没到宁安宫,固然是因为忙着坑皇后,其实多少还是心里有些胳应的。皇帝今天突然说来,给他吓了个激灵,只怕皇帝是砸场上了瘾,砸完昭阳宫,又来闹宁安宫,谁知道这俩货一见到面,那股子黏腻的气氛他都受不了。

皇帝情根深重,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高洪书一边想,一边听着屋里哼哼唧唧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皇帝几乎把屋顶都要叫塌了。

只是惠妃这边安全了,万钟那边只怕没个善了。

皇帝派个人查查还好,万一人家两人真没什么事,也就算解了心疑了。可皇帝根本不派人查,直接将拱卫司最高长官指挥使改为右指挥使,左指挥使成为真正的一把手,则由御林军总统领卫贺兼任。说是掌管皇帝仪卫一事,扩大拱卫司实权,实际却是将万钟降了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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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悍妇

两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叫人在屋里摆上晚膳。

高洪书偷瞄了一眼皇帝,衣衫下摆微乱,半眯着眼,面色红\润,一脸的魇足。一扫在含章殿周身阴郁的气息,如今的皇帝就像偷了腥的老猫,舔舔嘴唇,舔舔爪子,一脸的‘我好舒爽’表情。

高洪书深深的无力了,他还怕皇帝一时想不开和惠妃别扭起来,整个后\宫都得跟着陪葬,以致他连半句宁安宫的话都不敢提。

早知道那些个流言,皇帝心里七弯八拐的心思到了惠妃面前都化作一个屁给放了,他是死拖活拽也把皇帝往宁安宫拖啊。

因为皇帝身体里各种火十分旺\盛,依谢玖的吩咐上了一桌子清粥小菜。

谢玖眼瞅着皇帝爱吃不吃地扒拉着菜叶,翻来翻去也不送进嘴里,跟裹着层毒药似的,当时她就皱起了眉头,这谁惯的穷毛病,有病不吃饭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东西。

小石头和豆沙包可不能随了皇帝,各种矫情神经病,长大还不成了万人烦?

教育从小就得打下好的基础,谢玖眼珠一转就决定龙凤胎悲催的童年生活,各种锻炼磨砺,外加考验教训。她也不求有他们有多招人喜欢,只要不是一看到他们就想一巴掌乎上去,她也就知足了。

谢玖撸起袖子,一手拿勺子,一手拿筷子,一副战斗的姿态,可着劲儿地往皇帝嘴里送,只要皇帝一皱眉头,她直接掐着他的嘴往里送,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大汗淋漓,反观皇帝一副气定神闲的大\爷样儿,慢条斯理地享受着谢玖的服侍。

先前还上前指指要吃哪个,后来皇帝干脆连手都懒得上,一个眼神谢玖就能摸透他。眼神还没收回来,菜已经到了他嘴边。

谢玖心里骂娘,这货忒矫情。

高洪书心里骂娘,皇帝特么装大尾巴狼。(.la 棉花糖)他是喉咙痛,不是手痛,堂堂皇帝跟个不能自理的病人似的,偏偏摆出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

皇帝心里骂娘,这要不是喉咙痛,谢玖还能这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们谈谈天说说地,一边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得是多美的事情?

谢玖将最后一口粥刮了个干净,递到皇帝嘴边。“你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吃点儿?”

顾宜芳一听脑袋就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让谢玖伺候是真心享受,但吃东西的时候喉咙是真心痛。

“那也好,晚上如果饿了,再叫他们做。”谢玖掏出锦帕,擦了擦皇帝的嘴角。然后冲着他淡淡一笑,脸上满意的表情像是完成了多么艰巨的任务。

顾宜芳目光柔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滑下来又顺手摸\摸她的脸蛋,不自觉地嘴角就勾起一抹笑。

“陛下,越是生病就越是不能忘记吃饭,你吃饱了身体才会健康。才有力量。”谢玖拨开他作怪的手,摸两下就开始下道,在她脸上捏来捏去,没准哪一下子就把她脸又给捏红了。

“别闹,我跟你说话呢。”她不悦地瞪着他,眼睛溜溜圆。“我知道你最近事多。又忙,可也要顾着身体,生病还不吃饭,铁人也要让你作垮了。”

顾宜芳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哑声道:“悍妇。”

谢玖一口粥好悬没直接喷他脸上。

饿死丫的!

还口口声声说她个小没良心的,他根本就是大大的没良心,她这是为谁?她担心他这废后之争拉据战一时没个完,没等皇后怎么样,他倒垮了,好心没好报,居然还说她悍!

“以后不管你,爱吃不吃。”谢玖涨红了脸,这下可好,不只是宫妃口中的毒妇,还是大臣口中的妒妇,如今到了皇帝这里也没落着好,成了悍妇。

这还有好日子过吗?

顾宜芳笑的更开心了,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俯身亲了亲。“朕喜欢悍妇。”

屋里的宫人们一致地低头望地,不忍直视笑的欢实的皇帝。

连高洪书这身经百战的,也止不住一阵阵反胃,直往上呕。皇帝后面插条尾巴,就是条各种讨好装无辜的大笨狗啊。

谢玖咬牙,试图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上去甩他一巴掌,她就说吧,小皇帝就是小贱骨头,原来还隐藏属性,现在自己就往外曝。她越是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他反而更欢实。

估计她哪天真的踩到他的底线,直接就是把自己作死了,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虽然目测,实测都还没探到皇帝的底。

“我是关心你,才不是悍妇。”她白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娇嗔道:“你才真是个没良心的,最好倒打一耙的。”

谢玖的声音软糯,语调里带着让他宠到没边儿的有恃无恐,就像有人拿了根羽毛似的在他心窝处可着劲儿的骚\痒,恨不得当下就把她给揉碎了融到他的血液里。

他不相信这样的谢玖会背叛他――皇帝根本忘了这里的时间差,哪怕谢玖真和万钟有什么,那也是在他之前,根本算不得背叛他。

他在她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他,会和他生气,会和他耍,不会因为他会因此不高兴就事事妥协,将他当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供着,连句错话都不敢说。

皇后是没辄了,拼了命的往惠妃身上泼脏水,顾宜芳心道。他不能着了那贱妇的道,生来是朱维中的孩子,甭管嫡出庶出,心里就长了七窍玲珑的心肝,算计死人不偿命,他着了道,皇后才乐呢。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却还是有种近乡情怯之感,不敢单独面对谢玖,生怕看到她那张脸,皇后那些话就往外蹦。

今天他实在绷不住了,待在含章殿就坐立难安,屁\股下面就跟长了草似的,终于忍不住来看她,才恍过神来。

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可着劲儿的作他气他,不是个傻缺二百五就是自己作死呢。可他的阿玖既不是傻缺,又惜命的很,要不是真心爱他爱到骨子里,又怎么可能敢这么对他?怎么说,他也是皇帝,杀个把人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被谢玖吼了两句,顾宜芳躁动的心奇异地被安抚了,心下顿时轻松起来。

谢玖虽然呕皇帝说她悍妇,好在他那小眼神满满的都是温情,她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也没与他计较,当天晚上留宿宁安宫时,又是伺候他沐浴,又是铺chuang拍枕,顾宜芳只觉得飘飘然,美的都快把自己给熏晕了头。

“惠妃你是有多喜爱朕哪。”眼看着谢玖拉过被子轻柔地盖在他身上,顾宜芳操着沙哑的声音莫名地感叹道。

谢玖强忍住翻白眼,一脚将他踹到榻里边的冲动。

她钻进被窝顺势钻到他怀里,“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皇帝吗?你猜猜我有多喜欢你?”

“既年轻英俊,又对我很好的皇帝,你说我有多喜欢你?”她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还有神经病、一天不作浑身不爽、各种矫情、一肚子坏水的皇帝。

不等皇帝回答,她就仰头一口吻上他的下巴。“我比任何人都喜爱你。”

顾宜芳深深地觉得他如果有条尾巴肯定现在左摇右摆个不停,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力道箍的她几乎背过气去。

“轻点儿!”谢玖倒出手出拍了皇帝的腰一下,“你要勒死我了。”

然后,他的力道就松了些。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顾宜芳绵长的呼吸声,显是已经熟睡了。

谢玖躺在他的身边,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下的乌青,这几天一件事接一件事,他又病了,估计是没有休息好。她心里憋着一肚子问题,可一见他这张略显憔悴的脸,硬生生把话都给咽了回去。尤其他喉咙发炎,说话都疼。

帝后在昭阳宫大吵,虽然鬼魂靠近不了,听不到他们吵了什么,但谢玖料想皇后厌恶她的程度,肯定会临死还黑她一把,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

当皇帝接连几天留宿含章殿,连句话也没传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妥。可含章殿这几日忙作一团,她只要上赶着出现在那儿,不用第二天,当天下午前朝就能炸锅。

带着废后的紧张时刻,她的一举一动都深受前朝后\宫的瞩目。

在这种时候跳出去让人骂,她还没作死到那程度,不过仍是每天中午送去吃食。万没想到皇帝生了病,估计一根儿菜叶都没吃到肚子里。但,能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也就足够了,他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皇帝没有半分异状――

或许应该说,他保持了一贯阴晴不定的神经病风格,脸上再难看,没一会儿也就好了。

谢玖觉得她已经摸不着皇帝的脉了,他的病已经深入骨髓。

不过好在景元帝一向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但凡他心里要有个不痛快,肯定让旁人更不痛快,尤其是惹火了他的当事人,他折磨人能折磨出个百科大全。他既然神色如常,没找她的刺儿搓磨她,估计就是自我治愈了。

谢玖幽幽地叹了口气,没过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感谢皇帝那七弯八拐的脑回路,她默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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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但愿

( )皇帝这一病就是缀了三日的早朝。(.la 棉花糖)

这是在景元帝登基以后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整个朝堂都沸腾了,一批皇帝亲手提拔上来的官员坐不住了,纷纷上奏折要求废后。不过就是个皇后,瞧瞧又是巫蛊,又是唆使妃嫔残害皇嗣,把他们一向威武雄壮的皇帝\都给气病了,那得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朱氏一系紧\咬不放,自然是认为皇帝称病拖延调查的进度,虽然奏折里没有直接言明,却一天三十几份的折子要求皇帝派人调查当日参与搜查的尚方监人员。不仅是督促,有人甚至连指派人选都挑了一圈,列出长达十数人的名单。里面一个帝系没有,个顶个都是朱维中的门生。

看到那份名单,顾宜芳都给气笑了。

他们这帮子是不是以为就他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透了,尤其他这皇帝光长个脑袋插脖子上,没实用的?

他就是不想看见自己跟个哑巴似的坐朝上,让大臣挨着个儿的争论不休,连个骂人的声音都没有,才躲到宁安宫养病,把奏折都搬到了惠妃这儿,谁知道还要看他们这些个狗屁论调。

还他有心设计皇后?

他如果真心想用这招来除了朱家,肯定会做的更周密严谨,让他们连挑刺都挑不出。

这帮大臣玩儿了一辈子心眼儿,阴谋阳谋,以为他也和他们一样――好吧,他们确实一样。可他还会看时机,现在动手却不是除去朱维中最恰当的时机,毕竟他的局还没布置完成。朱维中不同于柳家,妥妥的弑君之罪,左丘兴也是的确身负贪墨案,且他们的影响力都不及朱维中。最稳妥的就是等个一两年,分裂了朱家的势力,先除朱维中再动皇后。然后慢慢剪除其余的朱家势力。(.la 无弹窗广告)

他设想的好好的,却不知被哪个给生生打乱了节奏,以致一时措手不及。

到了第四天,太后也坐不住了。直接派了郭嬷嬷到宁安宫来代太后关心皇帝的‘病情’。

这几日谢玖调着样儿的哄他喝粥吃饭,三餐定时,药也一直没断,皇帝的喉咙早就轻多了,虽然里面还有些红,却轻了许多,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脸上白里透红,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精力充沛,红光满面的。

郭嬷嬷一看皇帝的脸。就直觉不好,真是应了太后的话,皇帝在这儿躲上清净了。

奈何皇帝是清净了,称病不出,也就被奏折烦烦。太后那边儿可是妥妥的让递牌子进宫的给惊着了,这才几天那些个牌子摞一起都能有一人高了,见不着太后,甚至有人声情并茂地给太后写了封信。

坦言皇后失德,皇帝自不必为失德之人伤心,他们是绝对支持皇帝和太后的,甚至还推荐张妃摇旗呐喊。直道有太后的传承张家的教导,张妃肯定错不了,会成为一代贤后。

太后自是捧自家人的心态,很是欣慰,但还是让那‘贤后’两字给胳应了一把。

呸,贤后。

朱德音想这俩字都要想魔障了。太后直把两字也和皇后画了等号,明明是溢美之词,她那凤目里都能看出一股浓浓的嘲讽味道。

“朕身体不适,这几日便没去给太后请安,如今在惠妃悉心的照顾之下。已经好了许多,你转告太后不必挂心。”顾宜芳觉得郭嬷嬷的脸色有些不对,直觉他这话说的太顺了,就应景地咳了两嗓子。

“后\宫全靠母后,朕心感惭愧。”顾宜芳说着叹了口气,捧起谢玖递过来的菊\花茶轻轻抿了一小口。

天天菊\花茶,喝的他整个人都泛着股菊\花的味道。

郭嬷嬷嘴角抽\搐,就皇帝这脸蛋这气色,说他当场提刀上战场都够格。这样如果还是身体不适,皇帝若是适了,是不是就能上山打虎,下海擒龙?

谢玖忙前忙后,皇帝这病不大,却越发娇气,连她去看龙凤胎他都不干,阴沉着一张脸,喝口水都得递到他嘴边,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特么,这是皇帝?比她俩大宝贝还让人费心。

至于皇帝说的悉心照顾,她认为半点不虚。

皇帝这顿作,几乎如厕的时候都让她跟着给他扶起来尿。

她但愿皇帝有生之年身体健康,吃麻麻香,半点儿小毛病都没有!

“太后只望陛下保重龙体,好好养病,别与那些个奸猾小人生气,太后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郭嬷嬷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勉强的神色,抿了抿唇道:“太后希望陛下\身体好些的时候过去看看华阳公主,公主这几日不怎么吃饭,人也恹恹的想念陛下。”

华阳公主究竟想不想皇上,她是不十分清楚,反正她听昨日宫女还说公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能吃,一顿吃了一碗半的饭,还夸了下咸熙宫的厨房。

秦妃生了皇长子,月子也坐完了,太后还将华阳公主留在咸熙宫,固然是真心喜爱华阳公主,却也是明晃晃地向秦妃释放善意,只想万不得已,张妃扶不起来的时候拉秦妃一把,和谢玖斗上一斗。

皇帝一头扎进宁安宫,不仅把朝臣给惊着了,生怕皇帝一个倔主意起来,宁可和皇后顶\破个脑袋,也要生拽惠妃登上后位,也把咸熙宫的太后给烦的两天没睡个完整的觉。

若说秦妃和惠妃,怎么着秦妃也有杨氏的血脉,太后千防万防一个杨才人,郭嬷嬷以为至少在这两个人中太后会更支持谢玖。

可太后却不以为然。

秦妃不过是个外祖母是杨氏,还非嫡出,杨氏付出有限,不过是聊胜于无,决不肯伤筋动骨帮她。但谢玖不同,太后极为严肃地告诉郭嬷嬷,她之所以弃惠妃而就秦氏,主要就是没来由地厌恶惠妃。

“那是一种感觉。”太后一本正经的表情郭嬷嬷一辈子也忘不了。“就是看她从心里往外地烦。”

还有就是谢玖娘家梁国府比秦妃家世更为雄厚,还有两个哥哥镇守边关,太后生怕万一老天不开眼让那俩谢家男子立了大功,皇帝妥妥地重用,那他们就是除去一个朱家,又扶起来一个谢家,那为什么还要除了朱家?

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白忙活一场,都是个皇后娘家势力大的。

太后虽出自张氏,却也受够了皇家左右制肘的状况,再来个后\宫压榨,一辈子糟心事。

若是张妃得已经胜出,怎么也是张氏的荣誉也倒罢了,换个旁人还不如娘家势弱的小白人,他们娘俩也好摆布不是?

顾宜芳一听是华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又是个小讨债的。”

郭嬷嬷不禁默默地倒抽了口冷气,皇帝宠华阳公主到太后都看不下眼儿的程度,几次和皇帝说做为一个女孩宠的太过,皇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想让公主做个天之骄女,这才和惠妃待多久,连捧手上的掌上明珠都给忘了,不仅没关心几句,还说了句状似抱怨的话。

惠妃,威武啊。

郭嬷嬷这下总算看明白了太后厌恶惠妃根本的理由。

自家儿子连老娘都敢顶,动不动就和太后对着干,可碰上惠妃就千般柔情万般宠爱,闺女都不认了,捧手上怕摔着,含嘴里怕化了,真真是谁有这样的儿子,都想抽。

谢玖一口茶呛着好悬没把小\舌头给咳出来,却见皇帝连忙放下茶盏,不慌不忙地拍着她的背顺气。

“你喝口茶,急的是什么?”顾宜芳皱眉,不悦地瞪着谢玖。

谢玖脸色涨的通红,抚了抚胸口,无奈地道:“陛下,你说话别这么不着调,平时说说小石头和豆沙包也就罢了,我心大,你怎么说我都不放心上。华阳公主可都懂事了,你这么开玩笑让她听着,她该多难过。本来是一句玩笑话,传出去让外人听了,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儿呢。”

顾宜芳也明白过来,谢玖这是替他圆话,担心传出去有损华阳公主的圣宠。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朕的小讨债鬼。”他笑道:“你不也是?”

谢玖默默无语,皇帝是害她之心不死啊。这话传太后耳朵里,再怎么解释都没用,肯定是认准是她挑拔皇帝和公主的感情,外带打击秦妃啊。

“生什么气啊,逗你玩儿呢。”顾宜芳握着谢玖的手,却斜着眼儿望向面不改色心不跳,只做着剧烈心理活动的郭嬷嬷,淡淡地道:“朕说的出口,就代表都是自己人,没拿郭嬷嬷当外人,难不成她还能成心放到太后面前挑拨是非?还是,高洪书能传出去笑话朕?”

“小的不敢。”高洪书立时补了一句,给郭嬷嬷做了个鲜活的榜样。

只望郭嬷嬷别在深宫里白活了几十年,皇帝的话没在她那儿起效果,反作用力全得砸他身上。

身为皇帝,就是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郭嬷嬷几乎让皇帝和惠妃这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晃瞎了眼,皇帝真心没节操,她一个守身如玉的老处\女,在她面前显摆什么,也不怕把她给激变\态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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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争宠

惠妃那一番话,换成第二个人打破脑袋也不会相信,可郭嬷嬷就信了。

太后被皇帝气的一鼓一鼓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就是皇帝是个讨债鬼,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缺德事才生出这么个不省心的,这哪时她儿子,根本就是她祖宗。

唯一令郭嬷嬷有些心惊的是,皇帝性情随了太后,青出于篮的那么一个神经病,说出这话不稀奇,就只怕不知哪个把太后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如果存心敲打咸熙宫,才刻意说的可就不妙。

当下义正言辞地道:“陛下喜爱华阳公主阖宫皆知,老奴怎敢有那诛心的行为挑拨太后对陛下的信任,罔故陛下一直以来拳拳爱女这心。老奴没念过几年书,不敢说通达情理,对太后对陛下的忠心却是苍天可鉴的。”

谢玖和高洪书默默地挑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绝对是杠杠的。

顾宜芳满意地点点头,挥退了郭嬷嬷,只道用心服侍太后,切莫懈怠。

太后亲自派了人来问,皇帝还是没吐口何时恢复早朝,一副在宁安宫混吃等死的状态。

谢玖仍耿耿于怀皇帝口不择言说华阳公主是讨债鬼的话,她真心希望他是这么想的,但真心不希望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把太后给恶心坏了,分分钟灭了她没二话啊。

“陛下,”她未语先叹,在皇帝身边越久,越有种躁郁的感觉,几乎让他给她同化了。

谢玖轻轻蹙眉,水眸似愁非愁。满眼的欲说还休。

顾宜芳也有些扼腕,“朕嘴快了。你别担心,郭嬷嬷是个人精。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忽地烦躁地啧了一声,“太后怎么不想着把咱家俩宝贝给抱过去养。也让你清净清净。华阳都那么大了,秦妃也顾得过来,你这儿可是俩呢,又是头胎,太后也不知道关照关照?”

……皇帝说的也叫人话?

为什么太后要把她的俩宝贝抱过去养?

皇帝在宁安宫和龙凤胎争时间霸占她,她也就忍了,把主意打到太后那儿,绝对士可忍孰不可忍。(.la 无弹窗广告)

当时谢玖就把脸子撂下来了。阴沉似水。“陛下,我这宫里有四个奶娘,后备的还有俩呢,她们哪个也不是头胎,伺候喂养龙凤胎是绝对没二话的。我就是第一次生孩子,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别想着送到咸熙宫去。否则——”

顾宜芳斜着眼睛,“否则怎样?”

“否则,我跟你没完!”谢玖上前轻轻拧了皇帝的大腿一把,“你别当我和你说笑。他们可是我的宝儿,不行你打主意。”

顾宜芳冷冷一笑,脸也阴下来。

“那自认比其他人都喜爱朕的惠妃。你说说,在你心里是朕重要,还是你那俩宝儿重要?”

高洪书狠狠地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以防一个忍不住就笑喷皇帝一脸唾沫星子。如果不是腿间一股接一股的疼痛,他肯定以为他这是在梦里解恨狠狠地黑了皇帝一把。

可实际证明,皇帝根本不用他黑,自己就上蹿下跳自黑的跟个泥猴似的。

这段没有人性的对话也是一国的皇帝和妃子说的话?他老家穷的叮当三响的夫妻,也说不出这么没营养的对话!

皇帝当久了,脸皮自然就厚了。谢玖自认为还有着女儿家的矜持,在这些个宫女太监的团团围观之下。顿时让皇帝造个大红脸。

“你说啊。”顾宜芳双臂抱肩,眼神冷幽阴森。摆明了谢玖嘴里蹦出他希望的那个词还罢了,但凡不和他的意,马上来个大翻脸,豪作。

说屁!谢玖暗骂,当然是她俩个大宝贝重要!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挺着大肚子十月怀胎,九死一生在鬼门关晃悠一圈换回来的。他倒好,左拥右抱,一百多妃嫔日夜洗白白等着睡他,看不住就分分钟出\轨,能和她闺女儿子比吗?

“你说。”顾宜芳紧紧蹙起眉,伸手一把捏住谢玖的脸,微微一拧。

谢玖嗷的一声,眼泪几乎没下来,“你轻点儿。”她双手就势握\住捏着她又白又嫩的小脸蛋的大掌上,一说话表情就扭曲了。

顾宜芳磨磨后槽牙,“没想好吗?”

高洪书想死的心都有,幸好大长公主让皇帝杀的早,这一和惠妃待久了,导致智商直线下降,估计再养几年,就皇帝这被残害的智商遇上大长公主妥妥的就是个完败啊。

惠妃那脸都让皇帝给拧变形了,都没给他一句准话,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装傻呢,还是装傻呢?

千万别是真傻,否则他指天盟誓一脑袋撞墙上,脑浆全喷皇帝那极具迷惑性的脸上。

“当然是你啦,你怎么就问这种傻问题?没有你,哪来的他们?我喜爱他们,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你和我生的吗?!”谢玖义正言辞地拨开顾宜芳的手,气势汹汹。

一众宫人:呕……

高洪书深深地觉得,惠妃抢了皇帝的台词。

这难道不应该是妃子柔柔弱地追问皇帝到底喜欢孩子还是喜欢做娘的,然后皇帝为了哄骗妃子一个接一个地给他生孩子,才会说出来的话吗?

为什么到了惠妃这儿,生生给反了过来?

顾宜芳收回手,在半空中握了握拳,然后又松开,笑眯眯地再度伸出手摸\摸她的脸蛋,心疼地蹙起眉道:“唉呀,都红了,不疼吧?朕下手没个轻重,你怎么也不吱声儿啊。”

谢玖深吸一口气,以后她不大可能挺到让其他宫妃斗死的那一天,就已经让皇帝这倒打一耙的本领给胳应死了。

这是顺了他的心,各种讨好服软,这几天也不知道皇帝抽什么疯,就和龙凤胎杠上了,处处比着龙凤胎的待遇,哄他比哄孩子还累,她真想直接给他裹上尿布,直接放侧屋奶娘榻上,撒手让她们去带。

“谁知道你还真舍得没轻没重。”她轻声抱怨,“嘴里说多宠我,现在还动不动就捏人家的脸,把人家的脸捏大了,可跟你没完的!”

顾宜芳笑开了,凑过去就冲脸上那红印子亲了一口。“你可别跟朕有完,咱们没完没了,一辈子纠缠在一块儿才好。”

众宫人表示,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谢玖白了他一眼,嘴角噙笑道:“太后都说了华阳公主想陛下连饮食都日渐减少,陛下什么时候是不是过去看看?”

“朕正病着,说过去就过去,也不太现实。”顾宜芳没忘他现在在养病期间,还没看够那些个大臣蹦哒个什么时候才是头,他想着借此机会看清楚,哪些可为他所用,哪些又是铁杆的朱系。

他想了想,吩咐高洪书道:“去叫御膳房做几道华阳爱吃的菜送过去,告诉她,等朕好了就去看她。再有,玉能养人,挑几个好看的玉镯子赏赐下去。”

高洪书忙领旨出了屋,特么的看了一上午的戏,他都快憋死了。

他快步走到东配殿一角蹲地上狂笑了半天,才起身抹抹笑出来的眼泪,默默地走回正殿找了个小太监去御膳房传旨。

郭嬷嬷果真如皇帝所料,回去咸熙宫禀告太后的时候,半句不该说的话都没有,连皇帝那一脸的红光满面,都让她给说在了憔悴的灰败。

不是她不忠心,也不是她完全倒戈,实在是她跟在太后身边二十来岁,太了解太后那和皇帝如出一辙的神经病性格,如果当场让太后看见皇帝和惠妃刚才那一腻腻歪歪的一场,太后一时气急攻心能直接抡巴掌煽过去。

事实和太后说了,说实话太后除了气的牙痒痒,根本拿皇帝半点儿辙也没有。

那是她亲儿子,再生气还真能撕破脸,母子俩掐一块儿吗?

再者,郭嬷嬷肯定她这边嘴一歪歪告诉太后,太后那脾气上来和皇帝对骂,当场就能把她给卖了。就是不卖,太后但凡有一点儿动作,皇帝是连太后面子都不给的人,指不定怎么搓磨她这老宫女,不推枯井里生生饿死都是这娘俩还有点儿良心。

“陛下心火、肝火都旺,嗓子都肿了,御医开了药每天吃着,说是好了些,但奴婢听着,声音还是有些嘶哑,说上几句话就能润润喉咙。”她轻声道。

张伏慧皱眉,“都是让个皇后给作的,敢咒我儿子,我弄不死她!?”她凤目一扫,张修盈正襟危坐,低眉敛目坐在下首,连句话也不敢说,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敬畏。

现在张修盈早没了在她跟前的自在,每每来请安,就跟一般妃嫔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太后。

合该她担惊受怕,这魇胜巫蛊就是张妃起的头,皇后有样学样,来了个复制粘贴,就把个生辰八字给换了。也不知道皇帝这病和那巫蛊有没有关联,虽又叫天一门的玄空道士给破了,可她心里老是没底。

“太后息怒。”郭嬷嬷道。

张伏慧白眼一番,“息不了!皇后在宫里作,朱维中就在朝堂上作,处处给皇上难看——翠玉,把代国夫人请进宫来,哀家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分不出个里外,跟着朱维中瞎蹦跶什么?”

她斜睨张修盈,“他若不听劝,别说皇上那儿,哀家就不会这么好糊弄过去,大不了一拍两散,代国府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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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后招

张伏慧生下来就在斗,和自家姐妹斗,进了宫又和太子满院子的小妾斗,熬到皇后又和宫里的所有女人斗,可下把仁宣帝熬死了,自家儿子的妃嫔个顶个儿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还在斗。【sogou,360,soso搜免费下载】百度:本名+

她生在代国府张氏,享受着这个姓氏带来的各种好处,自然了就有义务回报这个姓氏。

可是,天底下再重要也没有重要过自家儿子的。

代国府一意孤行,如果非要站在朱家那一边儿,她铁定和代国公翻脸没商量。

代国夫人自从和张修盈出谋划策整了那么一出巫蛊嫁祸,就被代国公给禁足在府里,连平常的交际走动都绝迹,连元旦时外命妇进宫觐见太后的仪式都没露面,代国公是给足了太后的面子。

只不过令太后没想到的是,代国夫人消停了,代国公本人就开始作死,和平日打的不可开交的朱维中居然还能握手言和。

太后知道,就是没有这一次皇后魇胜,皇帝废后也是妥妥的提上了日程,事情不过是被提前了而已。

代国公虽然没有为朱维中摇旗呐喊,支援皇后是被栽脏陷害的,可抱着膀子看热闹就足够让人看明白他的政治立场,根本不是随皇帝摇摆,乱拳打虎,让人半点儿他的脉也摸不着。

不支持皇帝,就已经是他最大的立场了。

张修盈其实倒是无所谓代国公帮哪边,可她虽然没有宫斗经验,整个后\宫都看出来皇帝是拧着劲儿的想让惠妃登上后位,她就是没看出来也听出来了。如今太后还活着倒还好,一旦太后有个好歹,依她之前做出的那档子事。惠妃能饶了她?

后\宫扒来掏去,便是皇后也没有她得罪惠妃得罪的深,她迟一天晚了天会被清算。

“太后……姑姑。您放心,爹爹肯定是站在皇上一边儿的。他可能现在觉得还不到时候吧。”

张伏慧冷笑,“等他觉得到了时候,是不是两方都已经分出胜负了,他再来坐享其成?代国府的荣华富贵身系皇家,不是系在朱维中的腰带上。你这看不清形势,胡乱出招的路数,完全和你那个爹是一样的。”

这些年皇帝一步一步剪除代国府的势力,如今一看倒是顾了他母子亲情。

否则就皇帝那手一出。柳家就是个家破人亡,杨氏也彻底势微,朱家看起来皇帝是用了大力气,不弄垮就不算完,这一个个看来,就代国府还算是皇帝手下留情了,没直接黑手扒下代国府的皮,势力存留了大半。

以前她看不出来,现在琢磨过味儿来,就各种看代国府不识好歹。劝。劝不听,骂,人家给你来软的。到底还是骂不醒。

张伏慧是打定主意了,如果代国公敢在废后这事儿上给皇帝使绊子,她就自请皇帝给代国公的世袭罔替来个降等,逐辈降级。

“修盈知道错了。”张修盈垂首,脸上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偷偷双抬眼看太后的脸色,嚅嚅地道:“惠妃如果上位的话,会不会――”

张伏慧早就将张修盈的心思摸的透透的,可看她这唯唯诺诺的模样。又不禁皱了皱眉,有些失望地挥了挥手。“惠妃上不了位。”

听到太后如此笃定。张修盈不由得抬起了头。

“可宫里都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张伏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张氏一门豪杰。当初和先祖戎马天下,哪个拿出去不论心智武力都是一等一的,怎么到了这一代,就末落到这地步?有个不着调的代国公,生的儿子女儿一个比一个更不着调,就一个二姑娘还算知情识趣,她本想着叫张二姑娘进宫来拼一拼,谁知一听要进宫,直接上了吊,宁愿一死也不嫁进来。(.la 无弹窗广告)

结果,就换了这么个蠢货进来。

好歹以前还娇憨纯善,看着可怜见儿的,又可爱,谁知道在这宫里也变了样儿,不甘寂寞,没长脑子还跟人家争宠,落个鸡飞蛋打。

“你告诉哀家实话,你想做皇后吗?”

张修盈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想就最好。”张伏慧成功地忽视了张妃的那一迟疑,凤目精\光一闪,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扶手。“就你那脑袋,就算坐上后位,指不定哪天就让这个妃那个妃的给拉下来――这还是好的,没准一个不提防就弄死你。”

张修盈一哆嗦,太后这是要吓退她?

可是,她不当皇后,就不会让人弄死了吗?

她后悔了,跟人凑什么热闹抢这么个身体,她只当有太后罩着把那个有可能看出她根本是个鬼的惠妃干掉,就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了。谁知道没干掉惠妃,还把皇帝给惹烦了,太后也各种打击她不待见她,但凡她有一点儿远见看出这皇宫金玉其外,半遮半掩地掩盖了它吃人的内里,她说什么也不会夺了这灵魂衰弱的*!

当鬼还能打不过就跑呢,做个宫里的女人各种争宠斗狠,她个没见过世面的,随时让人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那那、那怎么办?”

张伏慧怎么看这张修盈也没有个皇后的气度,连以前的灵气也没有了,畏首畏尾的连个镇得住场面的妃嫔还不如。

她忽然一惊,莫不是当初看张修盈各种顺眼,她就自带美化系统把她给无限的纯情化了,现在做了件不合她心意的蠢事,她的眼光就恢复了正常的水准吗?

“你看皇上的身体……”张伏慧没理张妃,瞥了眼郭嬷嬷,忽然又噤了声,微蹙着眉,脸上有几分犹豫。

又上火又难受,她只怕手上的东西现在抛出去,再给皇帝雪上加霜,一下子再打击病倒了就不好了。

郭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少年了,太后一撅屁股拉什么屎她都知道。心道,看皇帝那眼神十足十的情根深种,别说他现在装病中有几分真病,就是真是铁打的腰板,只要事关惠妃,皇帝这打击肯定就轻不了。

只是不知道打击之下,若是睡了一宫的妃嫔,依皇帝那一击中的的风格,皇嗣满地爬,或许是正中了太后的下怀呢。

“皇上现在身体虚弱。”郭嬷嬷好心相劝,真心不想太后直接掐上惠妃,万一皇帝记上仇,这俩神经病又是得好一顿掐。人家是两母子,最后肯定是和解,可怜的是他们身边的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能落个全尸都不错。

张伏慧叹了口气,“你去把秦妃叫来。”

这事儿不能从咸熙宫传出去,秦妃或是有意一争,怎么也要付出些代价。

郭嬷嬷知道太后决定的事,谁也左右不了,她也就不白费力气刷存在感了,当下就向旁边的大宫女一个眼神飞过去,大宫女心领神会出了咸熙宫。

张修盈木然地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郭嬷嬷,完全看不懂她们在打什么马虎眼。

太后若有所思地捧着茶盏,小口抿着茶,张修盈见太后没了留她的意思,便起身告退,才出咸熙宫才想起她今日所为何来。

蒋氏那孩子也不知道犯了哪种邪病,许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鬼气,每每她一靠近,就哭的撕心裂肺,就怕她上手抱。只人沾着她的身,当天小娃\娃肯定就发烧。庄妃母性大发,天天往永福宫跑。

去看看孩子也就罢了,又是摆香设坛,硬说孩子撞了邪,还劝她每日念上一卷经。

她是个孤魂野鬼,占了人家身子就够心虚的了,现在还让她念经,是有多希望菩萨佛祖知道她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个闷雷劈死她?

今天她本想和太后念叨念叨,由太后出面让庄妃哪来回哪去。

她倒是也委婉地拒绝过,可不知道庄妃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现在每天早膳刚用过就过来和她讲经说法,把她给念的头晕脑胀还不走。那股坚强的毅力和信念但凡用在皇帝身上,何愁爬不上龙榻啊。

“哈啾。”

顾宜芳愣愣地打了个喷嚏,谢玖立马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温的没有发热的迹象。“你着凉了?冷吗?”

顾宜芳抽抽鼻子,摇了摇头,一时还没回过神。

谢玖终于找了个时机,把张修盈让鬼给夺舍,失了身体,现在悠哉游哉地做着孤魂野鬼的事告诉了皇帝,谁知皇帝听完就跟魔障了似的,一动不动,整个来个失魂落魄。

“陛下,”她轻轻推他。“你应我一声,你这样怪吓人的,我害怕。”

顾宜芳目光茫然地看了看谢玖,哦了一声,然后半晌才道:“朕没事。她追个那个救过你两次的将军满宫跑,还不想回自己的身体?”他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听得谢玖都觉得肉疼,上手就在他拍的地方揉了揉。

“她心怎么那么大呢?!”他腾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画圈。“朕说修盈就不是个阴狠毒辣的人,小时候连养个小兔子死了都能哭好几天,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又要杀皇后,又想栽脏嫁祸给你?!”

“朕就知道她是无辜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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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还魂的可能性

“修盈是多善良的一个妹子,单纯可爱又不爱慕虚荣,没那么多鬼心眼子。|經|典|小|說|網更新最快”顾宜芳英挺的眉紧紧蹙起,双手握拳,脸上满满的义愤填膺。

谢玖已经放弃治疗景元帝的希望。

现在指天盟誓说张修盈千好万好,是朵圣洁无暇的小白莲,当初几乎没气歪了他的鼻子,连睡觉都直磨牙。皇帝自以为看走了眼,让人当成蠢蛋耍,各种憋屈无辜,外加窝火。

现在一听不是那么回事,张修盈的身体早被换了芯子,立马就咋乎起来,各种表白他就没蠢过相信张修盈会干出那么下流无耻卑鄙龌龊的事,他的眼光还是可靠的,智商还是杠杠的。

要不要这么掩耳盗铃?

他就真看走了眼,下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还敢蹦出来骂他是个二五眼吗?

顾宜芳忽地冷哼,“她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让个鬼给迷个五迷三道的,她也好意思,说出去不怕丢了张家的脸?谁知道现在那里头的玩意儿是哪冒出那么东西,什么身世背景,万一再来个像柳妃那样存心想要弑君谋反,颠覆朝廷的,那又如何是好?”

皇帝不愧是皇帝,第一个想法就是江山社稷。

“她现在占了修盈的身子,又不能说杀就杀了。”顾宜芳脚下生风,那圈画的更快了。“朕现在就让高洪书把那个玄天还是玄空还是玄什么的。叫进宫来,看他能不能摆个阵,把那魂儿换回来。这不能听修盈的。她那么小,知道个什么?为了一个鬼,抛家舍业的,她还有没有脑袋,知不知道伦理亲情?一点儿责任感也没有,你告诉她,这事她说了不算!”

谢玖揉了揉看花了的眼睛。应了一声。

其实这身体的原主也算是被她夺舍了,只不过一个是有意识的。一个是无意识的。

一个阵就能把魂给换回来?谢玖不抱太大希望,如果什么阵那么神奇,万一有个法力高强的,看做皇帝好。和皇帝也换换魂?皇帝有龙气保护碰不得,换个公主王爷的也总不是个难题。

如果都这么简单,还不天下大乱了?

照她看,应该是冥冥之中有点儿因缘际会的意思,可不是什么鬼想换就能换的。

就拿谢玖和她来说,前世她俩斗的天翻地覆,至死方休,那张修盈现在身体里的魂儿,估计和她以前身上那窝子鬼差不多。都和张家一家子是有旧仇怨的,再不然也是前世今生和张修盈自身有仇怨。

真要是能把张修盈换回来,理论上淑妃是不是分分钟也能回来。虽然淑妃本身跟在万钟身边乐不思蜀,根本比张修盈还要疯。

顾宜芳估计是终于走累了,一屁股坐回了榻上,挨着谢玖的大长腿,一手放了上去。

“修盈看上的那个鬼,就是救你两次性命的那个?”他拧眉。黑亮的眸子满是探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双颊绷紧,嘴角向下抿着。

谢玖头疼,是张修盈看上将军,又不是她,怎么和他说别人的事,最后总能扯到她身上?

她语气无奈地道:“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张修盈怎么会看上将军。不过是帮了她两次,不让旁的鬼欺负她。那可将军,”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仔细回想他的相貌,突然发现居然还算……挺不错的,至少在宫鬼界。

“他看起来维持在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将军的铠甲,头发有些散乱,长脸,脸上还有一个从眼角到嘴巴的刀疤,血淋淋的,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滴着血。那张脸倒是算不得丑,可是,有些渗人倒是真的。”

谢玖心里默默地向将军道了声抱歉,皇帝的醋劲儿太大,她抗不住,只能委屈他了。(.la 好看的)

其实说渗人也不准确,将军是通体的威仪,那身高那体格,往那儿一站在一群宫女太监之中就是压倒性的高壮猛啊。还有人家那真材实学,胆子小点儿的鬼听着‘将军’这俩字,都直突突。

顾宜芳听谢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扯着嗓子就叫了高洪书进来,叫人去召天一门的道士进来。

高洪书表示,前两天才叫玄空进来破了皇后的巫蛊,赏了一百两银子,现在不知道怎么着又叫人进来,赶情真应了玄空求他在皇帝跟前卖个好,赐个匾额也好,专做皇家的买卖就够他们一干门人上下一年的嚼用了。到手里的银子还没捂热,就又要往里进银了。

皇帝这是国库充盈,烧的吧?

“快去。”顾宜芳郑重其事地道。

高洪书溜溜地小跑出了房门,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屋子里就惠妃和皇帝俩人,皇帝这么抽疯地叫道士进宫,肯定是听了惠妃那张嘴又吧唧出来怪力乱神之事,只觉一阵阴风吹过后脖梗,激灵打了个寒颤。

宗正天一门原本是在距京师二百余里地的葵丘,因被皇帝召见,解除了昭阳宫巫蛊一案在京师名声大噪。

忙完皇家这一块,就陆续有王公贵族慕名上门,玄空便滞留至今,居然赚得钵满盆满。如今正想着四下寻满个宗正天一门在京师的分舵,就不像葵丘那样大大小小的道场都做,在京师便专做达官显贵的生意,保守估计只京师这一块就够养活他们宗正天一门所有的门人,和未来的门人了。

玄空正踌躇满志,宫里面白无须的小太监就来召他进宫。

他进过宫,自然知道宫里阴气森森,鬼怪多。可在这世间,又哪里是净土,哪里没有鬼?却不知皇帝是怎么了,从何而知这许多乱七八糟的琐事。

玄空虽有疑惑,却也懒得疏理皇家私事,他其实只要知道每走一趟都不走空,皇帝\都有赏赐下来,也就够了。于是换了崭新的道士袍,连忙随小太监进了宫。

可是一进宫就听皇帝要和他深\入地探讨夺舍和还魂,当场玄空就凌乱了。

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么深奥的术语,这么具有闲的蛋疼的精神。

皇帝脱病缀朝,前朝的大臣上蹿下跳都快成了跳马猴子,急的个个招耳挠腮,甚至有人请他算算皇帝何时才会恢复早朝,真情皇帝不理俗世,在这儿研究灵魂学。

这科学吗?

科学吗?

皇帝不研究治国经纬,百姓民生,大臣权衡术,一心扑在宫里那些个鬼鬼神神的地方,这是想玩儿死大燕,还是要把不听话的大臣都把芯子给换了?

玄空是人精里挑出来的,能由一个种地的一路摸爬滚打承了宗正天一门的门主,又带领着一干门人混的风声水起,绝对不是吃干饭的,当场不行也得行,拍着胸脯说——可以试试。

顾宜芳笑道:“幸有道长为朕分忧,只是不管昨日,今日或者以后的任何日子,皇家秘闻希望道长留心,一个字也不能吐露,否则,你懂的。”

因皇帝在装病中,不便冒头,便由高洪书带除,又在宫外召进来玄空的两名弟子做护法,算上宫里的太监一行九人浩浩荡荡地向永福宫进发。当敲开永福宫的大门,眼瞅着那三个道士打扮的,张妃当时头就疼了。

“二皇子成天哭,我就说你这宫里不大干净吧,你看,皇上心里还是有我们的,没全让惠妃给拢住了。只要我们努力,迟早有一天,皇上会让我们……有自己的孩子的。”庄妃抬起锦帕掩口,小声地凑在张妃耳畔道。

架式是悄悄话的样子,可声音也足够前辈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皇帝只吩咐高洪书带队,却没有给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如今有了庄妃这猪队友的提示,高洪书再也不愁没有借口了。

她忽地喃喃自语,“我这经还只念一半,如今和道教的也不知道犯不犯冲。”

张妃袖中紧紧握拳,庄妃这魔障没完没了,她从咸熙宫回来,忘了告庄妃的黑状,就见庄妃等在宫里,蹭完午饭就念经,念完经就蹭晚饭,蹭完晚饭,又开始念经……

这要不是在宫里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有心一把掐死庄妃。

“见过张妃,庄妃。”高洪书微微躬身施礼,他对妃嫔一向是有礼有据,上到皇后下到普通妃嫔,礼仪上绝对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皇上听宫人传二皇子总是哭闹,为解心疑,便请了玄空道长特来祈福镇灾,还望张妃行个方便。”

张妃不疑有他,庄妃就是个啐嘴子,她毫不怀疑庄妃认定的事,全宫上下会有哪个不知道的。

于是,便亲自将人带到了正殿,玄空的弟子手脚麻利,三下五队二就把东西给摆全了。

张妃这才施施然冲着庄妃道:“庄姐姐,这宫里乱糟糟的,我也倒不出功夫来陪你,不如——”

“哎,自家姐妹,你跟我客气什么呢。”庄妃一把拉住张妃的手,直勾勾地瞪大眼睛看着张妃。“有我陪你,你不用怕。大不了我在你这儿住一宿,你放心,鬼鬼怪怪的,我一身正气,没有惧的。”

高洪书好悬没扑哧笑出声,就张妃那张忍耐到极致的扭曲面孔,庄妃是哪知眼睛看出张妃害怕?她分明是已经被烦的分分钟可能拳头就砸过来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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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辛苦

玄空也只是听说过夺舍,.la [棉花糖]百度:本名+

宗正天一门历代传下来的功法本身就是残破不全,多数为后人补齐,那夺舍之法传言是夺天地之造化,抢人福份,夺人功德,为世人所不耻。可在最初却是某大门派的不传之秘,后来也和其他各门派一样,经历战乱,不过百年也就陆续失传。

夺舍最初是强行修为人身的修行长生秘法,可后来层次渐低,连借尸还魂也算作夺舍重生了。

皇帝明显是认为张妃就是被人抢走了身体,现在这身里换成了另外一个。

皇帝为什么这么认为,玄空不得而知,可若是说他同样毫无头绪,看了张妃的生辰八字也看不出头尾,只是去年的确有场生死大劫,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出来。如今到了永福宫和张妃面对面,玄空抬眼皮偷瞄了几眼,却也看不出究竟。

玄空在供桌前烧了几道黄纸,念念有词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在桌前坐了一整晚。

一整晚!

高洪书连吃人的心都有了,他做了个含章殿大总管还要跟皇帝跟进跟出,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也就罢了,谁让他卖身进宫就是干的这伺候人的活儿。

可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是怎么回事?

生生熬干他吗?

他是个太监倒没什么,在永福宫眯上一小会儿也不算个事儿,可玄空和他那俩血气方刚的徒弟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高洪书一整晚连个盹都没敢打,就瞪着俩细长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最后生生瞅出了双影儿。一下冒出来六个。(.la 棉花糖)

高洪书有点儿怀疑玄空那家伙跟他玩儿阴的。玄空是一宿坐供桌前没错,可他是闭着眼睛的,后半ye高洪书不知道是耳朵听岔了音儿还是怎么着,感觉好像听着时不时就冒出两声呼噜声。

谢玖对皇帝这心血来潮的决定不抱什么希望,倒是皇帝一宿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的满腹心事。

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谢玖对服侍皇帝起g这事已经手到擒来。从挽发到穿鞋上下一体成形,她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这一天。

她要做的是宠妃。让皇帝捧手心儿上哄着的,不是伺候他穿衣吃饭换尿布的老嬷嬷!

谢玖开始怀疑皇后没少使力黑她,皇帝这是报仇血恨,调着个儿的折磨她。

明明皇帝的手又长又漂亮。为什么就不能捧着碗自己吃?他的喉咙早好了,好吧?她只差钻他嗓子眼里看了,比她还健康呢。这几天一系列折腾下来,皇帝的病是好了,她怎么感觉她这火又噌噌往上蹿?都快燎原了?

“御医说,今天陛下不用喝药了。”谢玖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看到了天晴。

顾宜芳眼神瞄了眼漆案上的芝麻羊排,抬眼的功夫羊排就到了嘴里,他眼中含着笑意。举筷子给谢玖也挟了一块儿喂进她嘴里。

“这几天辛苦你了,阿玖。”

谢玖白了他一眼,真觉得她辛苦。现在他身体倍棒,能不能就自己挟菜吃?

两个人互相挟菜是怎么回事?自己吃自己的不好吗?

“腌小黄瓜也好吃。”顾宜芳挟了一根往谢玖嘴里塞,让她一把推了开去。

“咸,我不喜欢吃。”

如果不是嫌吐口水动作不雅,当场她就呸出去。谢玖直接一大勺米饭塞到嘴巴里,好一会儿那股齁死人的劲儿才过去。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吃咸的,你别总把你的口味往我身上套。”谢玖瞪大眼睛看着讪讪的顾宜芳。颇有些得力不饶人的劲儿,“你不爱吃的,我们一起用过一次膳,我就都能记住了,可我不喜欢的你怎么总也记不住?还是你故意要作弄我?”

顾宜芳摸\摸鼻子,“朕就是觉得这个好吃。”他认真地看着她,“你吃吃就会习惯的,又爽又脆。”

谢玖哼了一声,转身自己吃起来也不理他。

顾宜芳等了半天也不见谢玖搭理他,悻悻地挟了两筷子菜就放下不吃了。

谢玖磨了磨后槽牙,“你才吃几口?再多吃些。”

顾宜芳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外,“这都什么时辰了,高洪书办事儿也没个谱,还不回来报一声。”

“他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谢玖挟了个素三丝到皇帝嘴边,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你吃你的。你身体才好,要多吃些才好恢复,来,张嘴。”

顾宜芳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然后在谢玖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的助攻下又吃了大半碗饭。

谢玖差点儿就摔桌子走人,特么这比小孩子还难哄,饭不喂不吃。她倒想看看,哪天她死了,皇帝还能饿死不成?!

顾宜芳漱了漱口,见宫人们都出去了,才忽然问道:“阿玖,你没进宫之前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子?”他一双黑亮深遂的眸子望着她,没有往日常见的醋意和防范,像是单纯地讨论问题。

和一个妃子讨论进宫前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皇帝确定他不是有心想挖坑给她跳?顺带一缸醋扎猛子闷死自己?

谢玖掏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弯了眼。

“我几岁的时候,家母就告诉我将来要入宫的,哪里还敢在那上面琢磨心思?每天,除了我最不擅长的画画,棋琴书可是练的勤呢。”她抛了个媚眼给皇帝,“你不是都看过了?”

“朕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看看朕是不是符合了你的喜好。”顾宜芳严肃地点头,等着谢玖认真的回答,便在这里她忽然侧过头,一副竖起耳朵聆听状,松开皇帝的手就往外走。

“我听到小石头的哭声了。”

顾宜芳一把拉住谢玖,“孩子哭了有奶娘呢,这点儿事也要你着急忙慌的赶去?看她们得力就留下,不得力就撵了出去。”

他留下宁安宫的奶娘可不只是身家清白,性命都攥在他的手里,不管是俸银还是赏赐也是宫里独一份儿的高,这要是再不尽心,好好服侍小主子,他直接叫人打断了腿扔出宫去。

谢玖毫不意外甩胳膊走,皇帝就能出门给她拽回来——这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让满屋子宫女太监看了笑话,脸上一个赛一个憋的通红。

“陛下,你当然符合。”谢玖掷地有声地昂头,“我就喜欢对我好的!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喜欢你。”

顾宜芳怔了怔,这算什么喜好?

身高、样貌、家世、才学都不在她考量范围,就只对她好就行?若是个丑八怪,外带好吃懒做,不事生产,龌龊小人也行?

谢玖心急去看紧跟着哭出二重唱的豆沙包,凑到顾宜芳嘴角亲了亲,低声道:“今天身上干净了,晚上……”

果然,顾宜芳口口声声道:“你不能这么惯孩子,他们哭就让他们哭,自有奶娘去管。”然后面带喜色地松开了铁钳子一样的手。

谢玖默默地冲皇帝竖起了中指。

她走出房门,便见高洪书领着玄空进了正殿,龙凤殿的哭声在厅里听得越发明显,高洪书到了近前连忙躬身施礼,谢玖虚扶一把,连忙走进了侧屋。

玄空不知皇帝从何而知张妃让人给夺舍,或者只是他胡乱猜想,便也不敢随意搪塞,只道他门内仅此一法,却不知是否奏效,若皇帝需要,他可再回去找些古籍参考一番,再来回禀皇帝。

不管怎样,玄空落了个态度良好。

顾宜芳沉吟半晌,张修盈追着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老鬼在宫里四处飘,他总不能让谢玖满宫里找鬼玩儿,只这玄空忙活了一晚上,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他道:“那你再想想办法,有事朕再召你进宫。”转头让高洪书赏了一百两银子把玄空又给送走了。

高洪书顶着个乌黑的大眼圈这个羡慕,明明是个江湖骗子,或许小有手段,就把整个皇室外带贵族王公的荷包横扫一片,他就是当两辈子太监总管也赚不到那许多的银钱。

“永福宫那里怎么样?”顾宜芳问道。

高洪书原本上下眼皮直打架,一看到皇帝腰板也挺直了,精气神也都附体了,眼睛也冒绿光了。

他一五一十地把永福宫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手下太监向永福宫宫人打探闲聊来的情报。“庄妃最近和永福宫走的近,天天拉着张妃念经,说二皇子总哭是因为宫里不干净,庄妃为表心意也要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

顾宜芳失笑,这要是庄妃念经把张妃身上的野鬼给念跑了,还算是大功一件呢。

“张妃……有什么反应吗?”

高洪书瞅着皇帝,字斟句酌地道:“张妃看起来,一直在忍耐,随时到极限。”

顾宜芳不自觉地摸了摸谢玖刚才亲过的嘴角,“庄妃看起来像个没心眼儿的二百五,可这宫里的女人都跟披着层别人的皮似的,朕也搞不清楚真假,你叫做多看着点儿,两个妃位的走这么近,不是沆瀣一气地坑别人,就是俩人撕破脸打成一团。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别让她们闹出什么笑话。”

顿了顿,他才低沉了嗓音道:“派几个人去通知大臣,明日早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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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嗜好

谢玖并不认为玄空真有本事把张修盈原魂这么轻描淡写就换了回去,摆了个香烛烧了几张黄纸,在永福宫坐了一晚上就有一百两银子进帐,最后话还没咬死,也没绝了皇帝的念想,直道古籍里或许有方法一试。[.la 超多好]

一试――多聪明的说法。

皇帝召他进来,最少又是一百两。

顾宜芳顶着那么大的脑袋,玄空不坑他坑谁?这是发家致富的好办法啊!

第二天皇帝恢复早朝,谢玖就毫不意外地又见到张修盈在空中飘飘忽忽地逗她的龙凤胎,一会学鸟飞,一会儿学鱼游,她忽然就觉得张修盈的确比做人的时候更欢实了许多。

精神……也更奔放了。

谢玖将皇帝的话转告给张修盈,并连玄空到永福宫摆阵设法要换回她的鬼魂也一五一十全说了。

“很显然,玄空并没有成功。”

龙凤胎躺在榻上,一人握\住谢玖一手的食指,豆沙包小嘴巴里时不时往外吐口水。

谢玖微微抬头看了眼张修盈,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做鬼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姑且不说担惊受怕,被鬼欺负,宫中的风水改建过后都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形势,如果真如钦天监所说,阴煞一破,阴魂各归原位,该投胎的投胎,该走路的走路,张修盈这么个被夺舍的是个什么下场,别说她个成天见鬼的人都听说过。连玄空也支支吾吾没个标准答案,一句未曾听闻就搪塞了过去。

不过,玄空也还算有点儿良心。直道若皇帝要驱鬼抓妖,他也可以将其收伏封印。

张修盈昨晚上大暴雨的时候亲眼看见游魂无意识地在空中飘荡,一个雷劈到那儿灰飞烟灭,张修盈直接吓尿了好吗?就只为了那个脸上长长一道刀疤,鲜血淋漓的将军,宁肯挨饿受冻被欺负也死撑着要做个孤魂野鬼,谢玖表示。不懂将军的美。

“我也不是就咬定了不回去,现在不是没办法吗?”张修盈耳根子软。十分听劝,把谢玖的话全都给听进去了。

越听越觉得愧对父母,愧对一心帮那个假张妃助纣为虐的太后,愧对一腔热情。给了她那么多信任感的皇帝。

“如果我也能和谢姐姐你一样,也能看见鬼就好了,这样我可以回到身体里尽孝,又能不负皇恩,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还继续可以看到将军,一举三得!”

谢玖默默地冲小石头笑,心道想的太美了,比将军的美还更让她理解无能。

“你怎么不说将军那么厉害,也学你身上那窝子鬼反客为主夺舍了别人的身体。和你来个双宿双栖,把大长腿没给皇帝扣上的那个绿颜色的帽子,你给皇帝他老人家做实了?”舒宜抱着膀子看热闹。那两黑少白多的眼珠子一转悠就一溜损词从嘴里冒出来。

张修盈仍是不敢直视舒宜那张丑脸,闷闷地道:“将军都不理我,我说话他怎么会听?”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反驳道:“皇上并不是老人家,他今年二十四岁,比你还小好多岁呢。”

谢玖没心情关注这俩鬼争论什么。有舒宜在不管什么鬼都能让他给搅的头脑不清,更何况是一向单纯的张修盈。在他那儿仍是占不着便宜。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豆沙包,深深地为豆沙包的审美感到焦虑。

别说张妃三天两头看见舒宜还是不习惯,时不时地就要被他丑哭,饶是舒宜总在谢玖面前晃荡,她有时恍神瞅过去,还是要吓的一激灵,可豆沙包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到舒宜咧开小嘴就笑。

吓的谢玖连忙给豆沙包叫魂,还叫来奶娘特意问,这么小的孩子是会笑的吗?

毕竟,她前世虽怀过孩子,却在初期就被人使计落了胎,也没有真正养过孩子。小石头却与豆沙包又不一样,总瘫着一张脸,连哭都是挤出两行眼泪,脸上表情少之又少,更不要提笑了。

“是有小孩子一个月就笑的。”奶娘笑眯眯地解答。

“那小石头……”

“小孩一个多月不会笑是正常的。”

谢玖嘬牙花,赶情这还是说她家豆沙包不大正常。

她能说吗,豆沙包对着舒宜那张脸还能笑得出来,本身就不是很正常。

“我昨日去昭阳宫看见六叔了,”张修盈忽道:“他几乎天天去昭阳宫寻问皇后,皇后把罪名全往你身上推,说是你媚君惑主,故意栽脏嫁祸她,想自己坐上后位,才出此毒计。”

张修盈第一次见那般冷硬的皇后,细长的眸中冒着寒光,声音冷硬,她虽没了身体,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皇后已经超越过不怒自威的气势,直逼人形武器,感觉分分钟冲过去抱着对手一起死的决绝。

除了追求老鬼将军,张修盈第二次感到幸亏她是个鬼。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副张妃的模样,看到这一切发生,她能吓尿在当场,瘫软着连路都不会走。

“这是预料之中的。”谢玖淡淡地道,根本没把皇后放在心上。

她这宁安宫一举一动都万众瞩目,不说宫外多少眼睛盯着,宫里就有个活体间谋小安子为万钟一派,如果是她做了什么,铁定跑不脱所有人的眼睛。皇后没有证据,凭空捏造不过是混淆试听,往她身上泼脏水。

皇帝在宁安宫养病,可是追查皇后巫蛊案一直没有停止。皇帝没有用万钟,也没有用朱派列出人名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作为皇家事务交由宗人令处理,并尚方监协理。

虽然有瑞王主理此事,尚方监也将朱维中叨出来的人给押起来审问,但普遍反应监守自盗,无法服众。

皇帝没有理会杂音,只叫宗人令放开手脚去办。

进展一直停留在事情爆发时的状态。尚方监四个在场的太监全押起来分开审,腿都打断了一个,牙打崩了,有一个连琵琶骨都穿了,还是原话他们就是奉命搜查,绝无嫁祸皇后的行为。

皇后宫里早早被收入尚方监的宫女太监也什么有用的都没审出来,一些鸡毛蒜皮的宫廷压榨,半点危害皇后,或者其他妃嫔的消息都没有。

“抓起来的太监死了一个。”舒宜冲着豆沙包摇头晃脑地乐,八字胡一颤一颤的,然后看向谢玖。“那个搜查皇后木箱的王五,就是他最先发现的人偶,好像是一个用刑过重给打死了。唔,其实不只他,还有人看到一起运出宫去的有个宫女的尸体。”

“鬼间都在传那是昭阳宫的宁兰,牙让人全敲掉了,浑身是血,乱糟糟的,但还是有常出入昭阳宫的认出她来了。绿云四处找也找不到宁兰的鬼魂,现在还在宫里各个宫晃悠呢,都快找疯了。”

谢玖这才想起有许久没有看见绿云出现,宁兰的魂魄不在宫里却是好事一桩,那才是真正说明人家是无牵无挂地去了该去之处,不和这宫里的人、鬼都纠缠了。

小石头听而不闻耳边乱糟糟的说话声进\入了梦乡,豆沙包瞪着眼睛则越瞅舒宜越精神。

谢玖心疼地俯身在豆沙包脸上亲了亲,就这审美以后长大了,可咋整?

有时谢玖想一想都觉得难以置信,一眨眼她就已经重生了一年多,就靠着能见鬼的这双阴阳眼,祸没少闯,好处也没少得,没这见鬼的眼睛,指不定她让人坑了多少次,和皇帝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说不准。

一年一度太后的生辰又要到了,虽则今年皇后被禁昭阳宫,随时有被废的可能,朝堂上大臣们各执一词也闹的欢,但没人敢怠慢太后的生辰,礼部早早开始准备,宫里半个月前各宫也热闹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前阵子气氛太过压抑,宫里不知什么时候流行起来吟诗作对,三五一群,几个宫的妃嫔凑到一起不是弹琴奏乐,就是写诗论文,连每三日一请安时,太后都说感觉到了宫妃们素质的全面提升,这文绉绉的话说起来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舒宜当场在谢玖身边就揭了太后的老底,她不止一次向郭嬷嬷,和身边所有服侍的宫女抱怨,每次对上这帮子妃嫔都酸倒她一片大白牙。

谢玖还是宫里特别的存在,除了周妃和万美人,另有宁妃偶尔过来宁安宫走动,基本上还是自成一派,没人敢主动贴上来让人打脸。

尤其这几个和惠妃走动的勤的妃嫔,皇帝言谈间也没落着几句好话,周妃不知是看不出来,还是装不知道,每每她和惠妃在一起画画聊天,皇帝那脸就跟寒冬腊月的天似的,冷的渗人。

这天傍晚下着细雨,顾宜芳身着黑色常服走进了宁安宫,皱拧着眉头,神色间似是有些烦闷。

谢玖上下打量,见他没淋到雨,便也没急着催他换件衣裳,只叫花真冲壶热茶过来。

“也就这种天气,你宫里才没有嫌杂人等打扰我们。”顾宜芳拉着谢玖到椅子上坐下,浓眉微挑。“最近宫里这些个妃嫔是怎么了,每天不念几句酸诗,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朕从别处也得了一首,你给评评怎么样?”

谢玖似笑非笑地看他,眼波流转。

“怎么,陛下也好上才女这口了?”

嘴里说酸诗,还不是挖门盗洞找来看?这可不是她乱吃飞醋,前世景元帝就偏爱才女这一款,既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又大多有些文人的小清高,小孤傲,正适合他这小贱皮子,爱让人虐的嗜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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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一念之间

顾宜芳一挥手,令高洪书捧上来一个檀香木盒,雕龙刻凤华美非凡。[.la 超多好]

谢玖不由得皱了皱眉,都捧出这么个木盒,若说不上心,就未免说话太假了。她捏了捏锦帕一角,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三分。

高洪书正待伸手打开,顾宜芳忙道:“放一边儿,你们都出去吧,朕和惠妃单独赏诗。”

高洪书和谢玖一致鄙视的小眼神,愣是没敢往皇帝身上飞,全砸地上了。从来没听说过赏诗还要把人都给撵出去的,赏的是什么诗?yin诗?

谢玖掩饰地咳了咳,纤纤玉手上前缓缓地打开了木盒,里面放着个薄薄的小册子,不等她翻看,顾宜芳便上手一把拿了起来,沾着口水就往后面翻了三四页,然后递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秀气的笔迹道: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谢玖瞄了眼皇帝的手,不知这册子的主要知道皇帝手上沾着口水,是要嫌弃的恨不得扔炉火里炼炼,还是摆张桌案给供起来,日夜焚香。

不过是一首寻常小诗,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忽地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字迹看着有些眼熟……

“阿玖?”顾宜芳侧头,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急于让她给出评语。她注意他不经意地咽了下口水,像是真心的在为这诗在紧张。“你觉得怎么样?”

谢玖挑眉。脸上露出几分调笑。

“这是陛下哪位红颜知己的大作?阿玖才疏学浅,也只看个热闹,陛下若真喜欢。不如请翰林院的院士学士给评评。”

顾宜芳脸色忽地沉了下去,浓眉微拧,手指在册子上摩娑了两下。

“这诗你不懂,那你看看字的好坏,总会懂吧?”

谢玖哪里见过皇帝因为一个女人就跟她耍脸子,尤其她还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不过是不予置评。他就像触了他逆鳞似的。不过才相好一年的时间,如珠如宝的日子给她惯上来。他反身倒撤的快,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说话都变了音儿。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什么狗屁的情啊爱啊,就应该毫无负担地玩儿小皇帝!

“我是个小女子。自然什么也不懂,陛下圣明天子,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陛下有心,还是陛下评吧。”谢玖起身,微微挺起了胸脯,迈步子就往外走。“小石头该喂奶了,恕臣妾少陪。”

“你的诗,你不记得。你的字,你也不记得吗?”

谢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顾宜芳阴冷的声音响起。顷刻他手上的小册子已经甩到了她脚下。她身体僵直,忽然意识到她觉得眼熟的,居然就是淑妃亲笔所书。

前世她们交恶已经,便是平常有机会看过帖子笔迹,不是身边至亲都不致留心旁人的笔迹,更何况是她心里厌恶的不得了的淑妃。

她研究淑妃的家世背景。性格脾性,宫中来往关系。就是不曾用心钻研过她的字迹。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就想明白宫里莫名其妙刮起的这股子酸诗风文,分明是布局已久,不着痕迹地想将谢玖以往所书诗句笔迹给带出来,引起皇帝的警惕。不用想也知道,万钟那边定是有证据不知让哪个给留了下来,和这字迹诗句相互佐证,他二人的私情。

便是现在没全曝出来,想必不久也会露了头。

谢玖施施然转身,望向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的皇帝。

他额间青筋暴起,眼里的火几乎将她瞬间燃烧成灰。他胸膛高低起伏,空气中都是他粗\重的喘\息。

“你这又是从哪儿弄出来的?”她弯腰捡起那小册子,在手里扬了扬,冷笑道:“我的字你没看过吗?别人说这是我的字,你就相信,我说不是我的,你反而暴跳如雷?”

“要不要我现在当场写给你?还是,你现在就召谢府的人进宫,把我自小所抄写描红的本子纸张全捧进来,你一张一张核对?”

谢玖的话掷地有声,她不怕皇帝翻旧帐,不怕皇帝验看。

早在梁国夫人告诉她,她曾经喜欢的那些人是万钟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一年里,由梁国夫人带出宫去,和她偷偷找人送出宫去,为给以后万一事发做证据的所有她的手书都堆到了梁国府。而她之前,真正的谢玖所留下的笔迹在梁国府早早毁了个干净彻底。

她说清楚道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梁国夫人比她更透彻,哪里会不明白,更不会留下任何有后患的存证。

至于宫外,不管什么人留下什么东西,只要她和梁国府一口咬定,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再者,本来栽脏陷害也就这么个过程,她反咬一口旁人设计她,也完全成立。

谢玖曾经想过在她进宫的那一年中,会不会留下某种笔迹证据,可安春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淑妃虽然以前一直写诗,可是写一首诗一首,连看都不曾让身边的人看过。

所以,她该除的障碍也都除了干净利索,唯一就是皇帝信与不信的问题。

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儿,连当初整个京师沸沸扬扬她的丑闻,皇帝\都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她,甚至隔了没多久就晋她为惠妃,用行动来证明她的清白,她只愿现在皇帝仍有着当初对她的那份心。

否则,便是说得天花乱坠,皇帝的心里扎了根刺,她也不会有好结果。

荣辱富贵,其实都不过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谢玖水眸平静地望向顾宜芳,他就坐在原处,仍是一动未动,眼里早没了火,深遂幽冷的又像是要结成了冰碴。

“如果你现在和我说实话,我们一切,既往不咎。”顾宜芳一字一句地道。

谢玖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就他现在这种状态,眼睛腥红一片,手掌紧紧握拳,她看着都心惊胆颤,分分钟想掉头撒丫子跑人,就怕他一时失去理智扑到她身上直接掐死她。

还实话?

他只听着传言就一副大家同归于尽的架式,她稍微脖子松松,有一点儿点头的意思,指不定顾宜芳就蹿上来了。

让一个妃嫔亲口告诉皇帝,你丫被我戴了绿帽子……这如果不是找死的节奏,高洪书分分钟就能篡位自己做皇帝。

淑妃,可坑死她了……

谢玖欲哭无泪,哪怕是重生在皇后身上呢,她也能凭着一腔热血勾的皇帝神魂颠倒,可偏偏是这个进宫前就作死找情\人儿的淑妃,进了宫还念念不忘情\人儿,死后化鬼也跟着那情\人儿的淑妃!

“实话?!”谢玖咬牙,硬着头皮装出一副贞节烈妇白莲花的大义凛然。“陛下是想听的实话,是真正的实话,还是你心里想的别人说出来的实话?!”

“陛下,我和万钟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住口!”顾宜芳只觉一腔子血全往脑上冲,俊脸胀的通红,冲上前一手就掐住了谢玖的脖子,将她身子一把推到了门上。

谢玖怒瞪顾宜芳,喉咙让他掐着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特么的就这承受能力还叫她讲实话?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正卡在这狗血暧\昧的地方,让皇帝这么一掐,死了都是冤死的!

特么,她能说其实她不是这身体的原主儿,谢玖的魂儿现在还跟万钟身边呢,她和张修盈差不多,都是夺舍的,只不过一个是被夺,一个是夺了别人?

就这时间段,她只要说出来,顾宜芳妥妥的认定她这是在张修盈身上找到了灵感,用到自己身上诓他。

“陛下?陛下!”门外,高洪书急的团团转,却也不敢冒冒然闯进去。

他在那儿听墙角听的直冒冷汗,耳听着里面吵闹声越发地大,他直搓手,不知这个时候身为含章殿大总管,皇帝身边一等一的红人,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这若是换成了旁人,皇帝分分钟就赐死了,可里面的是惠妃,皇帝哪次发完脾气不都是灰溜溜地自己搬梯子下台阶?

万钟那大风大浪早就过了,怎么这俩腻歪货让这么个小浪头就给拍死了?

里面扑棱几声,哐地就见惠妃的身体被推到门上,皇帝的声儿都变了形,如果说下一刻皇帝就着惠妃生咬下她的肉,高洪书都不意外。

跟在皇帝身边服侍四年多,高洪书就没听皇帝这么燃烧着恨意的声音,尾音轻轻带着颤音儿,连他听着都觉心里直发抖。

宫里的妃嫔流行时酸诗皇帝起初也没在意,本来让他晾着那么多人,无事生非就够呛,她们找找爱好打发闲暇时间皇帝是没任何想法的。后来,是听说尹才人手里有当年惠妃在宫外,她们闺中密友所书的小诗,每人两首,尹才人觉得珍贵,便留到如今。

皇帝听说便有了兴趣,当场就吩咐小太监借来观赏。

高洪书怎么也料不到就这么一件小事,皇帝自看到那小册子上惠妃所写的小诗,脸色就沉起来,整个人就阴沉沉的不对劲。

他再料不到,来到宁安宫皇帝的情绪不仅没变好,反而暴跳如雷,一发不可收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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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难以善了 首发 2(5:33)

顾宜芳当下别说是高洪书在外挠门,就是天空划过一道道的闷雷,他都听不进耳朵。【百\|度\|搜\|經\|典\|小\|說\|更\|新\|最\|快】

他脑仁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手下越发用力,谢玖毫不怀疑这一瞬间,皇帝是真心想掐死她一了百了,腥红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决绝。

她心头一颤,真心觉得害怕了。

可她被他掐着喉咙,话说不出来,只能双手用力推顾宜芳,顾宜芳正在气头自然气热万钧,像一座山一样立在她身前,便是她使出了全力,他还是纹丝未动,可因为她这样的动作,在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恐惧时,他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谢玖弯下\身体大口地喘气,不由自主地发抖。

高洪书听闻屋里忽然陷入寂静,他顿时也没了声音。

很长时间之内,屋里一片死寂,针落可闻。直到谢玖喘匀了气,顾宜芳还是站在原地,双手已经由握拳状变成微弯着手指垂在下面。

顾宜芳很后悔当时没有让她说完一句整话,他想,或许他真正听完了,血往脑袋上冲,估计就没有任何思虑考题,直接掐死她一了百了,倒省得他颠三倒四,任由一个女子占据他的心,左右他的心神,因为她的一个眼神整天五迷三倒的,心里像是被她装满了,时不时就往外溢。

谢玖慢慢地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眼睛,硬着头皮保持平日和皇帝得理不饶人的架式。其实。只有老天知道,她现在根本是撒丫子就想跑,最好躲到他挖门盗洞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顾宜芳左手握了握拳,她如果能听到他方才的心声,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谢玖不想气氛像刚才那样箭拔弩张,他俩就这么在地上站着,一个话音儿不对,顾宜芳分分钟再把她推门上掐死。(.la 无弹窗广告)只这回她可不保准他还能不能像这一次保有理智,及时松开手。

她走了两步。见他阴森地昂身直立没有跟上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返回去拉起他的手腕,拖他回了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坐在椅子上说吧。”谢玖直言不讳,挺着腰板就坐了下去。微微侧着身子望向皇帝。他脸上还是没有丝毫松动,目光幽冷阴森。

“朕知道你一向伶牙俐齿,惯会说话的。”他硬声道:“但现在,朕想听的只有真话。”

谢玖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特么的小皇帝玩儿她呢?

她说了一半的话让他断章取义,他好悬就没掐死她,他确定他心里认定的实话说出来,她还会有具完尸存留的下来?

“我们以前也曾经谈过这事,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不信我的。”她直视着皇帝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连语气都是认真,没有半点儿故作生气。或者故作温柔,是再严肃不过的办正事的态度。

她心里直骂,她重生之后就没有几次这么严肃正经的时候……

“我不知道陛下是听了谁的话,就这么认定了是我的笔迹。退一万步讲,便是我有心改了字迹,从我自梁国府进宫两年的时间。这屋里到处有我随手写出来的字,陛下若心存怀疑。可找人鉴定,与那册子上的可有半分相同。”

“我自认才学尚可,却也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两年内就把字给写的面目全非,全没了当初的半点儿痕迹。”谢玖自嘲道。

顾宜芳眯起了眼睛,声音冷冽:“你就这般笃定朕没有看到过你以前的字?”

谢玖心头一跳,她自然是这么认为的。

这原身不过是承过一次宠,难不成那个时间皇帝还有闲情逸致看她龙飞凤舞划拉下酸诗腐词?皇帝那么个年龄,便是女子再引起不了他的兴趣,退了换另一个,也不耽误时间玩儿纯情写诗谈心吧?

皇帝当初和淑妃不过就这么一次,之后根本再没接触过,她没进宫时候在闺阁里的笔迹自然是流不到外面的——

除了像淑妃自己作死,看上万钟之后可着劲儿的写诗传情。

梁国夫人和安春都证明她写一张烧一张,烧了不知多少张,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留下来,这淑妃是闲成了什么德性,一天连觉都不睡,就靠写字抚慰她那颗激\情荡漾的心了吧?

可听皇帝话里的意思……

不对,皇帝早就看到过她写的字,如果心里早起了疑,绝不会扔到在旁边逍遥这么久的时间,搓磨不死她!

这分明就是在诈她啊,谢玖咬着后槽牙,恨不得拿他垫牙根上磨磨。跟她也来这套,她看他是不确认脑袋上的帽子变了颜色就不罢休!

“我的字,就在梁国府,陛下随时可以看。”

安春早在高洪书趴门上,急的跟热锅上蚂蚁相似的时候就想凑上前一听究竟。屋子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外边的想装没听见都不可能,尤其这俩货说话就在门外,隔着一道门,他们可是听了个十成十,最后高洪书都急了,把周遭人都给撵了干净,就担心皇帝忽然想起这么一层,把一堆人都给灭干净了。

“高总管,里面怎么样啊?”安春压着极低的声音在高洪书耳边问,屋里忽然静下来,比争吵声更令她心惊。

万一这次惠妃摆不平皇帝,洗不清身上的污水,弄不好整个宁安宫的人都要给惠妃陪葬——而且就惠妃这罪名,陪葬都得扔乱葬岗,连挖个坑儿的人都不带有的。

高洪书凝神屏息,呼吸都放慢了节奏,终于听见皇帝的声音,他才把心放回了肚子。

他随意摆摆手,示意你丫闭嘴。

“那么,爱妃是觉得有心要栽脏嫁祸于你的人,会连梁国府满地是你字迹的笔墨找不到,而错找了旁人的,拿到朕面前来污蔑你,是这样吗?”顾宜芳似笑非笑,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神色。

窗外一个闷雷,吓的谢玖激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双手就握\住了旁边皇帝扶在扶手上的手。

其实,皇帝的话比惊雷还要让她惊慌。

他说的没错,有能力有想法要弄死她的,哪个家大业大,别说是她的笔迹,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人都能从皇宫弄出皇帝的墨宝,更何况是她一个梁国府。当初,她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她能做的,也不过是事后补过,顶多做到这种程度,就是皇帝怀疑,没有真正的证据也不能将她名正言顺地怎样了。

谁料得和皇帝相处越久,皇帝待她越好,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对她极为严苛,恨不得想将她的心剖开,就想量量和他对她的心意是否相称。

皇帝彻底变\态了,不仅要求她也跟着变\态,连龙凤胎的醋他都吃,她简直不能想像有一天做实了淑妃和万钟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愫,皇帝会是怎样的暴怒。是会直接一条白绫赐下来,还是扒皮抽筋,不生生折磨死她不算完。

谢玖抓住顾宜芳的手就不松开,顾宜芳微怔,另一只手上来拍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道:“不用害怕,只要你跟朕说的是实话,雷又不会——”

说到一半,他生生给咽了回去。

顾宜芳觉得不应该掐死谢玖,他真正该掐死的是他自己。就是现在,他认定了谢玖咬死硬是不肯认帐,他话说到一半居然还在怕他是真命天子,万一说话应验了,说出咒誓来一个雷真把谢玖劈死。

他忽地将手收了回来,那只左手谢玖不放便由得她握\住。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册子上面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不是。”谢玖斩钉截铁地道。

顾宜芳看着谢玖黑白分明的眸子,她似乎是想要表明她没有说谎,一直紧紧盯着他,想要向他展示她的真诚。可她不知道,她每每强辞夺理,想要和他争个高低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吗?

他看着她,一股邪火直冲到嗓子眼儿,他抓起桌案的茶盏就砸到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茶盏四分五裂。

“你和我说句实话能死,是不是?!”

谢玖心道,能。

顾宜芳深吸一口气,起身甩袖子就往外走,步履匆匆。

谢玖下意识地跟上去抓住他的袖子,急道:“你别走,我还没说完——”

只见顾宜芳猛地侧头望回来,满目冰霜,声音就跟淬了毒似的,他一字一句地道:“放开。我留下来,很可能控制不住掐死你。”话音未落,就见谢玖乖乖地松开了手。

顾宜芳的心蓦地像刀子捅了似的,拧着劲儿的泛疼。

“什么时候,你想说实话了,再来找朕吧。”他打开\房门,周身冷冽的气息,高洪书浸着脑袋迈着小碎步就跟着皇帝走了,另一面的安春则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谢玖怔怔地望着房门的方向,这回算是难以善了了。

以往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过皇帝,无非就是他心里信他,可现在他不知道的根本就不信她,她说出天花来,也是没用。

淑妃上辈子的仇,今生算是报了……

“把地上收拾干净。”谢玖面无表情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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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自误

没隔一天,后\宫上下是人皆知皇帝又和惠妃别扭上了。(.la 棉花糖)【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百度:本名+

倒不是宁安宫或者含章殿的哪个宫人传出话去,实在是平日这俩货腻歪的太甚,皇帝每天歇到宁安宫不说,闲下来就是互相串门子。你到宁安宫来,我到含章殿去,让宫里一众妃嫔恨不得延着路线一路挖坑,抢不去惠妃的圣宠,就生生摔死她丫的。

这一天,皇帝白天没去宁安宫也就罢了,连晚上也没去,皇帝一人独宿含章殿,却也是连个妃嫔也没召。

结合前天晚上,皇帝冒雨去而返还,紧接着两天没过去,分明就是这俩货哪里又不对劲,时间长没作了,又开始老一套。

宫妃失望的次数多了,就慢慢习惯了,再没了初时一心要把皇帝睡到榻上的热忱。这一次,都把它当成个屁给放过了。

不止后\宫知道,前朝也都看出来了,皇帝那脸黑的跟锅底一般,说话没好气儿,浓眉挤着,憋着劲儿地想给大伙儿都找找不痛快。

可是,大臣猴儿精似的,闻着点儿味儿就当嗅出了惊天猛料。在皇后因巫蛊案被软禁的时候,皇帝和惠妃这对儿一向腻歪的天怒人怨的小情\人儿忽然就掰了,满满的阴谋味儿就出来了。

几乎是一夕之间,惠妃极有可能卷入巫蛊案的风声便起来了。

只是皇帝正气头上,没有敢名目张胆地提罢了。

更是含章殿大总管。高洪书都想避开这阴风怒吼的地儿,哪怕是守皇陵,也比此时此地要强。

如果说皇帝在朝堂上还多少收敛了些的话。下了朝他回了自己的地儿,就算是彻底放开了。霸气全开,阴风阵阵,人畜自动退离三尺开外,皇帝一改火爆骂人的脾气,一边沉默着,一边看哪个不顺眼连骂也懒得骂。直接就拖出去打。

短短两天,就有了四五个伤员。

高洪书成天跟在皇帝身边。防皇帝防的还嫌眼睛耳朵不够使唤,自然没功夫四下听那些个闲言碎语。

直到连书到了跟前,犹犹豫豫地告诉高洪书,他才一蹦三尺高。匆匆地就往殿里走。

这个时候在皇帝面前提惠妃,无疑是个死字可以形容;可是如果等这风吹遍了,宫里宫外都哄哄起来他还不动声色,依皇帝那颗纯洁的怀春之心,只要还没彻底厌弃惠妃,皇帝分分钟代惠妃惩罚他,那结果就不是一个死字可以形容得尽。

顾宜芳听完了高洪书胆战心惊的回禀,表情出奇地平静。

“朕知道了。”他挥手,令高洪书退下。

天色渐晚。高洪书点上烛火,将后厢整个照的亮如白昼,这才转身出去。

顾宜芳怔了半晌。视线才由半空移至桌案堆积如山的奏折上。他看着奏折上的字,就跟天书一般,看着都眼熟,却又像忽然间都认不得了,那些字根本不从脑子里过。

他口口声声逼谢玖说实话,其实无非也是想她一直就这样坚定。咬死了不曾与任何人有过暧\昧之情。

可是,眼看着她就这么欺骗他。他又觉得心里像火烧一样。

这册子不管是有心人传到他手里也好,无意间他发现了事实也罢,他知道她在说谎。

一直以来,他对谢玖的印象,是从他在晓荷池看到谢玖被宫女鬼骗去捞尸体为起始,越发注意到她。

以前,他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一个女子令他魂牵梦萦,只要有了她,就像对其他女子免疫了似的,看着就烦,单纯地聊天,他都觉得无趣。每个人战战兢兢,就好像在跟一头老虎对坐,一个不对头他就能扑上去咬死她们似的。

他对初次承宠的谢玖印象寡淡,却不代表他毫无印象。

当初,谢玖也和一般妃嫔一样唯唯诺诺,呆板的像个小傻子似的,走起路都同手同脚,在榻上居然和皇后的反应如出一辙,就像随了多大的痛苦似的却强行隐忍,让他倒尽了胃口。

后\宫中有一个这样的皇后就够了,他可不想找一串这种呆子穿成糖葫芦。

他对谢玖印象渐渐淡了,但后来相处久了,他却想起唯一一处当初她尚算可爱的地方。

第一次召谢玖承宠,他见她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眼皮也不敢抬一下,便没话找话,问她闺名为何。

不知谢玖是意识到场面太过尴尬,还是她发现了她说话声音都发紧,嘎嘎的像小鸭子在叫一样,她小声地报上名,在桌上轻轻写出‘玖’字。顾宜芳逗她没看清,她便壮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上她的名字。

他注意到,谢玖在写王字旁的时候最后一横是横着收笔,而不是提。

在桌上,和他手上都是一样的收笔。

他前天特意拿给谢玖看的,里面正是有王字旁字的一首小诗,那个字的王旁也是横收笔。

在看到册子的第一眼,他就认出那是谢玖——或者说曾经谢玖书写时的习惯。

正如谢玖说的,现在她的笔迹拿出来对比,看不出与当初任何相似之处,连那横字收笔的习惯她都给舍弃,改的彻头彻尾。

短短两年时间,有一年时间他们是日夜相伴,那时她的笔迹就是现在这样了。也就是说,谢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把笔迹改成了现在这样,这样看来,她用的心力何止一句用心便可说尽?

反过来说,若不是天大的理由,谢玖又何须将她的笔迹来个彻头彻尾的改变?

高洪书守在门外冷不丁又听到皇帝砸茶盏水杯的声音,他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这两天皇帝住在含章殿一宿翻过来倒过去,不是烦躁的叹气,就是在地上躁郁地画圈,一宿睡不到两个时辰。依他多年炮灰的经验,皇帝憋到一定时候就要开始有人要倒霉了。

他只希望,这一回这个不要是他……

阿弥陀佛。

鬼界远比宫妃之间谣传的速度还要快,前朝的风声很快回流到了后\宫,众妃听说惠妃可能卷入皇后巫蛊案时,完全没有朝臣们的欢心鼓舞,和义愤填膺。原因无比,上一次在宁安宫搜出了诅咒皇后的巫蛊人偶,惠妃连尚方监都没进,可是一直住在含章殿日夜和皇帝腻歪的。

虽说那事后来证明与惠妃无关,可现在这传言比上次更不如,连点儿靠谱的证据都没有,全靠猜测。

众妃看来,皇帝不过是日子久了,开始闲的发慌,又开始作了,根本惠妃顺顺毛就好的事,头一次朝臣被妃嫔集体鄙视了智商。

听着张修盈四处搜刮来的喜讯,谢玖表示,自己可不如众妃那么乐观。

张修盈眼睛滴溜溜直转,“其实,谢姐姐,你和那个万什么是真的……吗?”

谢玖毫不意外张修盈从那些个宫鬼处打听出来全套的流言加臆测,加狗血喷人。

“自然是——”

“真的。”

还不待谢玖反驳,舒宜从侧屋逗睡了豆沙包飘飘忽忽回了主屋,一张嘴就把话给抢了过去,然后生动活泼形象地给张修盈普及了与万钟有关的各种知识。包括,宫里就有个万钟的钉子在暗中‘保护’她。

谢玖好悬一口老血没喷舒宜那丑脸上,幸亏他是鬼,幸亏他不在皇帝身边,否则她分分钟被他攀污致死!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谢玖皱眉,这丑鬼是唯恐天下不乱,张修盈好歹是皇帝的表妹,和她一个十三不靠的妃嫔相比,自然是向着皇帝。

张修盈现在还是个鬼,万一真有一日有幸回归本体,听信了他的污蔑,上下嘴皮一动,太后分分钟弄死她一百八十遍,还不带重样儿的。

“……你,你别欺负我皇帝表哥,他对你多好啊。”张修盈半信半疑地道,脸上难掩愁容。“公候之家哪个男人不是左拥右抱,可皇上为了你,连看别人一眼都不看,什么好东西都捧你面前,如果将军对我,有皇上对你的一根头发那么好——不用那样,他只认真地看看我,我就连身体都不想回去了。”

“谢姐姐,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玖只觉头脑嗡嗡直响,面对着这些个自说自话的鬼,感觉比对着怒火中烧的皇帝还要累人!

如果不是担心没想好怎么安抚皇帝,冒冒然赶去含章殿,让皇帝几句话给卷回来,丢了大人,她早早就赶过去,不和他们混吃等死了。

两鬼一人忽然陷入安静之际,绿云忽然从窗上飘了进来。

那张鬼脸看不出脸色怎样,只眉眼间似乎没了郁结,看着轻快许多。

“你找到你妹妹了?”舒宜抱着肩膀,斜着眼睛,八字胡翘着问道。

绿云轻轻摇头,飘到谢玖面前轻轻一福身,道:“此番从春禧宫出来承蒙惠妃多次相助,又开解奴婢,可惜奴婢自困,不得解脱,如今奴婢想明白了,宁兰死后无怨无恨,再无牵挂,奴婢也不该再自误。便想着走前谢过惠妃,还有,”

她转身冲着舒宜浅浅一笑:“谢谢相公不嫌弃我,若来生有缘,我愿以身相许,一世恩爱夫妻。”

舒宜一怔,胳膊就放下了,嘴唇动了动。“娇\妻美妾,成吗?”

绿云摇头,“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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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黑手

绿云的话一下子就令舒宜纠结起来,一张丑鬼抽抽的令人发指,分明就是一堆白雾状的土豆脸。

绿云转身不理他,冲谢玖道:“宁兰是皇后的心腹,惠妃没有丝毫隐瞒便将她的下落告知奴婢,奴婢感激不尽。虽然宁兰身托杨家,因为奴婢及一家人的死,她早已投靠了皇后,在尚方监说的那些话不尽不实,没少攀诬娘娘,奴婢……虽则老话说一死百了,却给娘娘身上泼了脏水,后患无穷,奴婢心里极为过意不去。”

“都过去了,再者那都是你妹妹说的,和你真心没什么关系,不用放在心上。”谢玖不以为意地摆手,宁兰死都死了,难道让她再烧些纸钱把她魂叫回来骂一道吗?

宁兰捉进去之后,爆了什么,一点儿都没传出来,连皇帝嘴里也没露出半句话。

顾宜芳对着后\宫可没有对前朝那帮老奸巨滑的小心,心里胳应脸上就能显出来,既然这许多天,他都没表现出来,显然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惠妃宽宏大量,绿云在此谢过。”绿云微微猜疑一下,扫了眼舒宜和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她,目光满满都是好奇的张修盈。“若惠妃方便的话,绿云临走之时有话想单独对惠妃说。”

谢玖挑眉,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能让绿云离开之际还心心念念的,肯定是不得了的秘闻啊。

“自然是方便。”

三鬼一人面面相觑。搞的谢玖简直不能相信那俩鬼脸皮之厚,“绿云要单纯和我说,你们先出去。”她毫不犹豫地下指令。

张修盈无辜地瞪大眼睛。委屈地道:“外面下着小雨。”自从她看见一个雷把个游魂给劈成灰飞,她极为敬畏大自然的各种不爽。别说打雷下雨,但凡天气有点儿阴,或者风刮的太大,她不管在哪里都会窝到宁安宫,半步都不带挪窝的。

谢玖扶额,“你可以去大厅。”

张修盈恍然大悟。嗖地就飘了出去。只剩下舒宜一脸便秘的表情,嘴角撇到了下巴。最后下定决心地道:“好吧,俺决定还是妥协了,谁让你待俺一片赤诚,又是第一个点头答应嫁给俺的……可说好了。就一辈子夫妻。再以后,俺要一张漂亮脸收,坐拥三妻四妾,如花美眷。”

谢玖和绿云默默无语,直把舒宜看得发毛,一脸鬼脸绿油油地就飘了出去,一边飘一边还嘟嘟哝哝,直道亏大发了。

谢玖看着绿云那张吃到苍蝇又恶心,又怕吐出来让人看到更恶心的表情。就知道她后悔松了口,许了个来世之约。

“你放心,你们这算是私相授受。老天爷不一定就那么安排的。”谢玖安慰道。

绿云木然,惠妃确定吗?

终于清了场,谢玖好心地等绿云恢复正常,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绿云总算从强烈的打击中回过神,飘飘忽忽到了近前。轻轻蹙眉,看得出似乎在想要怎样开口。

谢玖的好奇心膨胀到爆棚的地步。

“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跑尚方监。惠妃应该知道的。”绿云看着谢玖的眼睛,有种深深的无奈。“昭阳宫搜出人偶的王五,以前提审过宁兰,所以我对他印象非常深,个子瘦瘦高高的,说话很斯文,又有礼貌。可是……他是拱卫司指挥使的人。”

“万钟?!”谢玖这次可算把自己震到了。

可是,令她难以置信的还不止这一个,她的话音未落,紧跟着就响起了另一道惊诧的声音。张修盈的脑袋穿透房门伸了进来,眼珠子几乎没瞪到地上,伸着胳膊手指颤颤地指向谢玖。

“你、你们合起伙儿来做掉了皇后?!”

紧跟着,舒宜穿过房门大摇大摆地飘进来,得意洋洋地昂头挺\胸,飘一小步晃三晃。(.la 无弹窗广告)“俺就说她俩肯定有猫腻吧,这世上的秘密都是这么隔墙有耳暴露出来的!”

谢玖恨的直咬牙,舒宜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张修盈虽然对皇帝没有男女之情,可是护犊子的很,半点儿不利皇帝的都听不得。

万一阴差阳错这个时候回到她的身体里了,妥妥的就是个往死里磕的冤家对头啊。

尤其因为这个,如果不是她是当事人,也是虐起来毫不手软吧。

“你别听三不听四的,没这么回事!”谢玖恨恨地瞪了舒宜一眼,舒宜摇头晃脑才不信她这套邪。

他跟在惠妃身边这么久了,啥没见过听过,宁安宫现在还有个奸夫万钟派到她身边的死太监呢。惠妃一惯的死鸭子嘴硬,他活着半辈子,才不信个男人没落着实惠暗地里会为女人做那么多呢,尤其那女人还是别人的。

张修盈觉得三观尽毁。

皇帝三宫六院,坐拥无数如云美女,就和一个谢玖恩恩爱爱的,让人看着腻歪的同时也着实羡慕。可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令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惠妃,居然宫外还有个相好,而且那人还是她皇帝表哥的一手提携上来的臣子。

累觉不爱。

“你太让我失望了!”张修盈轻飘飘就想往外飞,谢玖一句话就让她生生煞住了脚步――

“外面在下雨打雷。”谢玖凉凉地道。

张修盈一脸委屈地飘到墙角处猫着,她虽是众人捧在手里长大,人在矮檐处就得低头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我皇帝表哥对你多好……”

谢玖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做什么了?不过就是听绿云那么一说,搜出巫蛊人偶的就是万钟的人,还没确定就是万钟指使的,使屎子就先扣她脑袋顶上了,大燕朝还有人\权吗?!

退一万步讲,就是万钟指使的,和她有一文钱关系吗?

万钟那睚眦必报的,以前谢玖就想过朱家没这么容易善后,真当他是个什么善男信女,借桥过河就权当没这么回事了。这种分分钟掉脑袋的事,便是随便个有血性的男子摊上这事都不会善了,更何况心眼比针鼻还小,别人踩他一脚,他就能砍了别人腿的万钟。

当初算是让他们糊弄过去了,可隐患算是埋下了,皇帝心比窝瓜大的,他可能就算是漏网之鱼给放了。

景元帝个小心眼的,一旦这念头在他心里埋上刺,万钟落个全尸就不错。

前阵子御林军总统领卫贺空降拱卫司,说是扩大拱卫司的职权,将保卫皇帝的仪卫队也交到拱卫司,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分明是在万钟蒸蒸日上的势头上横栏一杠子,便是彻底弃用了万钟,只怕他将来的发展不会再如以往那般跟飞似的直上青云。

谢玖想了想,那正是宁兰被捉进去之后,死之前的事,估计皇帝那时便是没完全相信了宁兰的鬼话,耳边听着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到底还是犯胳应,给万钟戴上了紧箍咒。

万钟那是人精里的人精,祸害人是宗主级的,哪里会看不透朱家这一步给他留下的祸患是有多大?

谢玖一直就知道万钟不会放过朱家,可他之前虽有皇帝护航,到底没有朱家势大,直接硬对上朱家是不可能,尤其那样当面锣对面鼓的也太过明显,她以为他会看准时机,断朱家的后路。

她怎么也料不到万钟的主意居然打到了皇后的头上,从朱德音身上找突破口,这一旦落实了,整个朱家瞬间就没落了。

“王五是巫蛊案曝出来的那天黎明前才得到的指示,由宫里倒夜香的老太监传话进来,直接对拱卫司指挥使负责,他们似乎有独特的暗号,不知道在袖子下面摆出了个什么手势,两人就相认了。王五有个相好的,嫁人后又守了寡,在老家照顾他卧chuang多年的老娘,万钟便是答应了照顾他们,王五才义无反顾地做下那等诛心的事。”

绿云轻叹,那天她在尚方监徘徊,亲眼看着这一幕,王五颓然地回屋坐下,眼神绝望。

最后跪在地上冲东方磕了个头,又默默地对着空荡荡墙壁忏悔。

“皇后,你惹怨恨便恨万钟吧,我不过是宫中一小小太监,命如蝼蚁,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你还是找真正害你的人吧!”王五说完这话,一扫颓然之气,满目决绝。

绿云目睹了整个经过,有一个离王五最近的隐约发现了王五动作诡异,可明哲保身,他佯装没看见,转身和旁人说笑了几句,待王五嗷地一声直道宫里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之时,那人一脸震惊,下意识地瞄了王五一眼,然后也摆出和旁人一般的动作,一起屁股尿流。

那人知道,不管王五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能是他一个小太监自己的主意,和一国之母对上。

而这背后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的。

向皇帝禀告?

王五能做得出来,肯定就是出了事他背定了。他前脚报告皇帝,很可能转身一闷棍,他连谁打死他的都不知道,更遑论背后黑手。

绿云说完,屋里一片寂静。

半晌,舒宜才打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呲着牙,全身肝颤地道:“俺地个亲娘姥姥,你这奸夫也忒他娘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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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见驾

“又黑又毒,又毒又黑。(.la 好看的)”舒宜一副难以相信世界居然这般黑暗,让他这等无辜良民如何是好的表情,黑少白多的眼睛瞪的过份外凸分分钟掉地上,八字胡在嘴边有节奏地上下抖动。

“皇后就是再得瑟,那也是一国之母啊,那奸夫居然就敢向皇后他老人家下手?!”他说。

“虽然皇后身边那鬼是丑的寒颤,让人心生恶意,恨不得整天祈祷一个雷把她一脸焦黑给劈没了,可是这也太恐怖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宫廷碾压,遮天的大黑手啊。”

谢玖真心不想再看舒宜那鬼脸扭曲变形,丑爆了的形象,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奴婢憋在心里,一直不知该不该和惠妃说,如今奴婢要走了,望惠妃保重。”绿云浅浅地勾起一抹笑,然后只见她周身柔和的光,几乎是瞬间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绿云纠结着什么,谢玖也想得出来,因为她现在也是同样纠结。

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跑皇帝跟前去告密,万钟是搞垮皇后的幕后黑手。

其一固然是皇后下台,她才有可能更进一步,于她有利;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万钟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情报网之强大她是不敢轻易涉入其中的。只要她对皇帝说出实话,她肯定荣候一家子就算彻底交待了,皇帝不清算她和万钟之间的不清不楚,单凭一个栽脑嫁祸皇后。就足够他们一家子被捅一万遍。

她只要说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万钟的耳朵里。

到时他临死前对着皇帝一通神白话,有的没的都往外倒。他死是定下来了,妥妥的还拖着她一起作死。

皇帝那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死性子听到那话,她敢拿脑袋担保,她死的肯定比万钟惨一万遍!

所以,绿云就是说了,谢玖也只是烂到肚子里没那胆子说,而且。她也不想说。

从帝后决裂,到巫蛊人偶的人选、布置。她能说万钟短短时间内做的这一系列事情,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掌控宫里势力的能力强到出乎她的想像吗?

朱家明面上大张鼓鼓地怀疑惠妃谢玖,其实真正心里怀疑的却是皇帝和太后那对神经病母子。

虽则惠妃升位的速度快到让人咤舌。说出去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其实最初一年她还被禁足,根本没到皇帝的跟前。梁国府的势力不容小觑,可在后\宫中向来是世家争伐的战场,梁国府能插\进个把人便是了不得了。

巫蛊人偶看着不过是把个人偶扔进昭阳宫的小事,可前面做到的选择人手,包括后来王五受刑不过,被杀人灭口,痕迹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儿尾巴毛儿都没留下来,一连串的手段,起码在宫里有些年头根基的才做得出来。

“你不去告诉皇上吗?”张修盈在墙角飘。远远地望过去。“皇后是被陷害的。”

“你傻呀,大长腿如果说了,皇后还能废吗?大长腿还能当皇后吗?”舒宜嫌弃地上下打量张修盈,这也是个妃嫔,怎么脑袋就和旁人差了那么大一截?这就是惠妃的腿和她儿子小石头腿的差距啊。

谢玖怒,他说还不如不说呢。这是帮她说话?

张修盈默默地垂头,可惜她是个鬼。什么也做不了。这万钟分明就是为了谢玖,拼了命也要把皇后拉下巴,给他心爱的人铺路。

她皇帝表哥那么好的人,居然喜欢上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

谢玖和舒宜面面相觑,最后谢玖忍不住问:“我说,张修盈,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吧?我心肠歹毒,怎么没拿八卦照你个魂飞魄散?怎么没把你赶出去让雷劈了?”

“狗屁心爱的人,万钟那货根本是让朱家惹急了,知道自己大好的前程都让朱家给断了,绞尽脑汁地找后帐,想弄垮朱家一解心头之恨呢,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谢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告诉皇帝?

如果这世上有绝对不希望皇后翻案的,皇帝绝对是其中之一,她算一个,秦妃也跑不掉。[.la 超多好]

夜明珠照的屋内通亮,龙凤胎早早就睡下,谢玖几乎是费尽了口舌才说的张修盈半信半疑,没有像之前那么干脆地认定她和万钟就是有情\人的事儿。

舒宜幽怨地叹了口气,“俺这辈子就一个媳妇没捞到,死了才遇到个女鬼。下辈子居然还要只娶一个媳妇……俺的命咋这么苦……”

安春和花真进屋子铺床,皇帝那天甩袖子走后,她们战战兢兢就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宁安宫直接又变身冷宫,一朝回到一年半前苦哈哈的日子。但看惠妃一副不急不躁,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们只能默默地道声:心真大,也不敢再谈其它,连劝也不敢劝的。

皇帝和惠妃吵的事,带着惠妃的清白,她们宫女小白人一个,敢论惠妃的是非,那是怎样一种作死的行为?

谢玖挥退二人,正要歇息,便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值夜的太监安平从殿外轻叩房门。

“娘娘,”他声音尖细地道:“含章殿的连公公来了。”

连书?

谢玖一个眼神飘过去,示意安春出去迎进来,顷刻连书慢条斯理地推门而入,毕恭毕敬地道:“皇上召惠妃含章殿见驾,请惠妃随小人即刻前往。”

“见驾?”谢玖蹙眉,不是侍寝?

这大晚上的,就见见?

皇帝什么时候贞操观这么强烈了?

谢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召花真上前整理装扮一番,飞过去的小眼神还没砸花真身上,连书眼疾口快地道:“皇上吩咐……请惠妃即刻前去,不必梳妆打扮。”

连书对上惠妃,自动自发地把皇帝的话给润色的一遍。

皇帝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可面前惠妃的毕竟是他个小太监,惠妃是分分钟和皇帝和好如初,到时候这俩货每每一唠嗑就唠半宿,如果惠妃记上了他的仇,皇帝没节操,肯定推他出去当炮灰。

“让她马上过来,就不用洗漱了,反正朕也不想看!”皇帝恶狠狠地道,“快去快回,回来慢了,打折你的腿。”

这说的是人话?

不想看还叫去含章殿,大雨天的遛人玩儿呢?

谢玖眼见连书急的直搓手,那小白脸蛋上满是焦急之色,就想到皇帝是撂了狠话,连书不敢多做耽搁。

谢玖正要上榻歇息,自然早早洗漱,抹了脸蛋。不过想着隔了两天皇帝没来,别管为了什么,皇帝召了她去,总要打扮的美美的,让皇帝看着她就心痒痒,然后上了榻就什么都好说了。

如今一见这架式,皇帝根本就是要她好看,好打扮的美美的过去,没准还杵上了他心肺脾肺肾随便一个地方惹火了他,谢玖也就不再坚持,随意地拢了拢秀发,带着安春和花真便出了宁安宫。

此时风雨大作,连书在殿门麻利地披上了黑色的蓑衣,谢玖垂下的秀发在推开门的瞬间就让风给吹了个乱七八糟,随风乱飘,宫灯上罩上了罩子,烛火明明灭灭的,照的谢玖恍若午夜女鬼,一袭鹅黄宫装看起来惨白一片,连书虽然站在惠妃身后,看到这副景象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

头上的大伞是把上面的雨给挡住了,可狂风卷着雨水尽数斜着打到谢玖下\身的衣摆,上衣的腹部也湿了大半。待谢玖在安春和花真连扶带推之下进了软轿,她摸了摸打湿的头发,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直磨后槽牙。

她知道上次皇帝甩袖子走人那晚也下了雨,赶情皇帝气头上还不忘让她也感同身受,让风雨替他出口恶气?

谢玖不怕素颜面君,早在她怀孕的时候她整日素面朝天皇帝早就见识过了,更何况现在她保养的更好,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谁知让风一吹,雨一拍,她还能见得了人才怪,她抽抽鼻子,总觉得鼻涕分分钟流下来。衣裳也让雨给打湿,贴到她身上黏答答的。

大抵又打雷又下雨,众鬼也回避,谢玖一路上居然没看到半个鬼影,听到半声鬼音儿就顺利到了含章殿。

安春和花真更惨,一路打着雨伞走到含章殿就跟没打伞是一样的效果,仿佛是水里捞出来的水鬼,全身湿嗒嗒,零碎的发丝全被雨水拍在脸上,衣裳也由最规矩的宫女装紧紧贴裹着身体。

连书一路带谢玖主仆三人到了正殿的西暖厢,屋里点着半根蜡烛,安春上前拎起茶壶,里面连点儿白水也没有。

“皇上呢?”谢玖问,不会专门遛她一趟,再让她怎么来怎么回去吧?

连书刚要开口,就被花真一连串的喷嚏给打断了。

“皇上在批阅奏折,”连书连忙说,生怕一句话没说完,就让堵着鼻子强忍喷嚏的安春也给打断了话。“小人这就去回禀皇上。”

谢玖点头,头才微动,就是一个喷嚏。

“有劳。”她双手捂着口鼻处,直觉两条鼻涕欢蹦乱跳地就蹿了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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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口是心非

连书不敢有半刻的耽搁,匆匆出了门就转身回了后厢,.la [棉花糖]

皇帝这两天气不顺,心情各种躁郁狂暴,高洪书不堪折磨之下替皇帝出了个主意,把个箭耙立到了后厢,以供皇帝泄愤。于是,砸烂东西的声音持直线下降的趋势,含章殿几乎交口称赞高洪足智多谋,是人民的福音,百姓的救世主,皇帝贴心的小棉袄。

惠妃问起,连书自然不好说皇帝射箭玩儿呢。

姑且不说皇帝与惠妃这种深\入浅出,你方作罢我登场的神秘关系,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自然事事以皇帝为先,用他全部身心来维护皇帝深沉睿智,勤政爱民的形象。在处理朝政的地方,射箭什么的,既有损皇帝深沉的形象,也破坏皇帝深受惠妃折磨的事实。

连书叩了叩门,推门而入,前脚才迈进去,一支箭嗖地在他眼前蹿过,射到墙角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摆在那儿的稻草人身上。

连书直觉吓的尿都渗出了两滴,双\腿发软,扑通就跪到了地上,手指在地上挠。

特么,皇帝对得起他那一片忠心耿耿吗?为了他在惠妃心里树立的良好形象不被破坏,他连眼神儿都不敢对上惠妃,半个字都没敢给惠妃露!

他就该告诉惠妃皇帝想她想的一整宿一整宿的睡不着觉,让惠妃气的半宿半ye地咬被子。害含章殿司设以为殿里闹了耗子,吓的魂儿都好悬没飞了,爬到地上好一阵找。到底是跟着皇帝久了的。高洪书瞧出端倪,令司设禁了声,又换了chuang新被子。

谁知第二天又给嗑了,司设欲哭无泪。

这chuang席帷帐都是有数的,虽说御\用,要多少应有尽有,可是这一天从库里取一套。[.la 超多好]其中原因还不便多讲,搁谁谁也架不住啊。

连书心里纳闷皇帝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偏偏对一个惠妃上心,贞节烈妇似的,在旁处看到妃嫔飞眼、示好都无动于衷,那双大眼睛晃晃荡荡的谁也看不着。就瞧着惠妃,他还琢磨最好是帝妃赶紧再像往常一般腻歪,由衷地希望他们和好。

结果皇帝就给他看这个?!

是人吗?

大风大雨淋了一路,话音儿还没出来就让他一箭给吓尿了,太监不是人吗?

皇帝也不怕真吓尿了他,一身的骚气熏死他!

“回来了?”顾宜芳慢慢收回拉弓射箭的姿势,英挺的眉紧紧蹙起,俊脸微微上扬,露出阴郁的神色。黑亮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慑人。

连书做梦也想不到皇帝问出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他都吓尿在他跟前了,难道皇帝那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眼睛里看到那个哆哆嗦嗦。心跳到嗓子眼的那蠢货不是他吗?!

“回回回、禀陛下,小的回回回来了。”

后厢墙角、桌旁、书柜前都放着个把稻草人,每个稻草人不是脑袋上插箭,就是心口窝横七竖八的箭挤成一团,连书不过扫了一眼就没敢再看,他唯恐皇帝一个怒气上来。分分钟把他裹稻草里。

他咽了一下口水,连忙又道:“小人按陛下的吩咐。请惠妃到西暖厢静候陛下。”

顾宜芳冷冷一笑,目光幽冷,将弓轻轻放到奏折上。“朕说过那个请字?嗯?”

连书欲哭无泪,皇帝和惠妃置气,用词自然客气不了,他不过是个服侍人的太监,皇帝何苦跟他在这儿咬字眼儿,他敢说‘带’还是‘领’?

“.la [棉花糖]”他咽下这哑巴亏。

然后看看皇帝冷着一张脸,却没有要撵他出去的意思,连书连忙满脸堆笑地道:“惠妃娘娘说了,就在那儿等着陛下,请陛下忙完了就过去呢。”

“忙完?”顾宜芳返身走回桌案板后坐下,摸了摸旁边半尺高的奏折。“朕这辈子忙完的时候,也就是要死的时候了。但凡朕还活着,就没忙完的时候。”

高洪书在皇帝身后就毫不控制地白眼随便翻,他就弄不明白了,大老远的把人从宁安宫接来,顶风冒雨的就为了晾在西暖厢,还特地把宫女太监都遣开,连点心水果,一杯水都不给留,皇帝真心想收拾惠妃,分分钟打入冷宫就够了,这一出一出的是个什么节奏?

皇帝神经病越来越重,他和连书哪个连皇帝放屁说是香的,他们都不敢说臭,在他们跟前闲磕牙有什么意思?

真到了他们太监也有话语权,当面敢和皇帝对骂的时候,他们分分钟能完爆了皇帝那养尊处优的嘴巴,生生能骂死他们丫的。

皇帝神经病,惠妃神叨叨,把他个机灵的小徒弟吓的脑袋都轴了,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皇帝的心思现在还摸不透。

“听这外面的风雨是越来越大啊,惠妃这一路没淋着雨吧?”高洪书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连书抬眼瞄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皱了皱眉,却没骂高洪书多此一问,便明白过来师父的意思,当下就活过来了,脑子也开始转。“出宫的时候还没这么大,回来的时候狂风暴雨,惠妃一不小心全身都淋湿了,直打喷嚏呢。”他忧心忡忡地道。

顾宜芳上下扫了连书一眼,看得他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寒颤。

“朕看你倒是一点儿雨都没淋着,赶情上天眷顾你,风都把雨吹惠妃身上了?”

连书吓尿。

皇帝还能好好说话不?这是生生要挤兑死他的节奏?

“回陛下……小人身上穿了蓑衣啊。”连书往门外看了一眼,恨不得现在撒丫子跑出去把那蓑衣捧过来给皇帝看,就是那丑了吧唧的,别说妃嫔们爱美都不愿意穿,连宫女都嫌弃上面动不动就一股子潮味儿,也就他们这些个太监不怕丑,不怕潮才敢穿。

“惠妃怎么不穿蓑衣?”顾宜芳冷哼,双手抱肩,用睥睨众生地眼神看着连书。“就因为爱美,冻着活该!不知道大半ye的给谁看,丑点儿怎么了,美能顶饭吃,还是能顶药?”

顿了顿,他又道:“朕告诉你们,不许送热水过去。她不是跟朕倔吗,自己作的孽,就让她受着!”

高洪书真心想问皇帝,不过就是淋了个雨,这和作孽有一文钱关系吗?

送不送热水什么的,他们才不在乎呢,真正在乎的正是口口声声说不在乎的皇帝,真心疼的也是皇帝,跟他们这儿嘴倔什么呢,谁不了解谁啊?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惠妃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风大雨里进了含章殿,吃个闷亏溜溜就能回去?这可不是惠妃的作风,不把皇帝身上的油刮下来一层,都是她手下留情了,更何况在帝妃冷战中,皇帝把她给叫过来,明显就是个台阶,她如果看不出来这个,就直接从台阶上跳下来摔死得了。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横这儿朕看着碍眼。”顾宜芳挥手,不耐烦地道:“朕要看折子,你们守门外。”

最后,他一字一句地道:“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否则,你们的腿就不用要了。”

高洪书翻白眼,皇帝是用多想要惠妃闯进来?

只怕惠妃不闯进来,皇帝今晚又得嗑坏一套被子了。

谢玖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左等右等不见皇帝召见,连个服侍的宫女太监都一躲大老远,这西暖厢就跟个鬼屋似的,人人避忌。她再也忍不住,一拍桌案起身就往外走,光走到门那儿就打了两个喷嚏,她掏出锦帕狠狠地挤了挤鼻子。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花真缩着脖子,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冷的她直打哆嗦。

“水也不给我们,连个服侍的宫人也没有,皇上这分明是要我过去,我怎么好让皇帝久等呢。”谢玖笑道,西暖厢一应用具什么都没有,连打湿的秀发都是她用手给通开的,湿衣服黏着身上难受。

让皇帝换着法儿的折腾,还不如自己往枪口上撞,就这么等一宿,估计她们主仆三人也废到这儿了。

谢玖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往后厢过去,一路上遇到宫女太监都面露惊讶,纷纷瞪圆了眼珠子向惠妃施礼问安。

高洪书就是看着惠妃以一路碾压众生的姿态昂首阔步向他走过来。

看得出来,惠妃见到连书是要安歇的状态,脸上素净半点儿脂粉也没有,连秀发都披散着垂下来到直到膝上。只是这凌乱的头发,湿哒哒粘着身体的外衫是怎么回事?

换成旁人敢这种面貌面圣,皇帝连抬脚提出去都嫌废事,直接就叫人架出去了。

惠妃这副打扮,她确定是来讲和,不是来打架的?

“见过惠妃。”高洪书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屋内。“陛下处理政务,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惠妃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的便好。”

谢玖听高洪书不阴不阳的几句话,声音毫无起伏,倒是那对细长的小眼睛都要挤咕烂了,小眼神一阵乱飞,似乎生怕她误解了他是真心想赶她走,手还一个劲儿地在下面往屋里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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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不舍得

花真彻底被高洪书这精分的表情降服,真心跪了。(.la 无弹窗广告)

不愧是内官监监正,含章殿的大总管,在神经病皇帝治下混的风生水起的里程碑似人物,干出来的事儿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谢玖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说了,我有话想对他说的时候,就可以来找他了。本宫现在有话想对皇上说,为什么高总管又要拦着呢?不如,你进去问问皇上,也许皇上也想见本宫呢。”

高洪书挪了挪脚,耳边就听屋内冷冷的一哼,他那只脚啪的一声就转了回来。

他看众人的表情就像没听到一样,顿时菊\花一紧。

他在皇帝身边服侍四年,已经被训练的连远远的一点儿声音都能让他吓尿,特么的奴性越来越重是怎么回事?真想就跟没听见一样,开门就把惠妃推进去,让这俩货自己折腾玩儿去!

“惠妃不如还是回去吧,”高洪书欲哭无泪地望着惠妃,打由心底里希望她一手把他推开,一脚踢开门,就这么愉快地和皇帝玩耍在一块儿,整个含章殿雨过天晴。

谢玖看懂了高洪书眼里的意思,问题是她现在是理亏的一方,可不能作大发了,皇帝以往开玩笑就说她是悍妇,她可不想在他心里她真就成了个悍妇泼妇。

她微微挑眉,嘴角一抹极淡的笑,高洪书顿时有股不详的预感。

“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不听他的话了。”谢玖嘴一撇,眼泪就要下来。走到门边儿冲着门轻轻地就跪了下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哈啾。”

谢玖连忙捂住鼻子,如她的料,鼻涕又流出来了。她一个眼神过去,安春赶紧掏出随身准备的锦帕递了过去,谢玖接过来一挤,正好门开了。顾宜芳冷着一张脸就走了出来,眉毛拧着。大眼睛噌噌冒着火光。

鼻涕再度泛滥往出淌,谢玖下意识地擤了擤鼻子,声音响亮而粗犷。

顾宜芳当时脸就绿了。

“起来,你堂堂惠妃在一堆宫人面前跪着算怎么回事?”他怒道:“朕让你跪外面了吗?你这是存心想给朕找不痛快是吧?让你在西暖厢待着。你不听,你真当含章殿是你宁安宫,在这儿横着走?”

皇帝越说越气,怒气冲冲地指着高洪书:“你这大总管是不想当了,是吧?就让妃嫔随便乱走,连个拦着的人都没有?!”

得有人敢拦啊,就皇帝那翘首以盼的劲儿,他要是给拦住了,皇帝嘴上不说。那手段全用他身上,能活活弄死他。

高洪书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也只能受着。扑通就跪到了地上,谢玖一看周围一个人都跪了,皇帝气的脸色发青,她也悄悄地跪了,谁知才弯了腿就让皇帝一把给拽了起来。

“让你跪了吗?怎么每次说的你都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反倒乖觉的要命?”

谢玖表示,随波逐流才安全。

皇帝这股邪火现在不发出去。等关起房门就剩他俩,火力全开就全冲她来了啊。

顾宜芳一脸嫌弃的表情松开她的手腕,冲高洪书撂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真就不用再做大总管了,回去你的内官监守到全身腐烂。”

高洪书眼泪几乎喷出来,别下回啊,这回他就直接回内官监不成吗?

好歹是一监的监正,在一定范围内不说呼风唤雨,也能活得相当滋润的一个实缺。

他真心不想在皇帝跟前受搓磨,今天皇帝眼瘸看着他就拿他当稻草人射,幸亏他机灵躲的快,抱头鼠蹿躲过一劫,否则分分钟变鬼去和惠妃算帐!

说完这话,顾宜芳看也没看谢玖一眼,转身就进了后厢,可是――房门没关。

谢玖抿唇一笑,加快脚步跟了进去,然后转身就把房门给关了个严实。

一众宫人齐声舒了口长气,这俩货总算是折腾完了,让他们多少看到点儿和好的曙光。

一进屋谢玖就惊了,满屋子横七竖八的稻草人,个个上面都插着箭,赶情这就是皇帝要处理的政务?看到稻草人的心脏处插着箭,她的血一下就充到了心脏,好像感同身受,那些箭就射进了她的心口窝似的。

顾宜芳等了半天也不见谢玖开口,拧着眉毛看向她,就见她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数着屋里有多少箭耙稻草人。

“想说什么就说吧。”他到桌案后坐下,面无表情地道:“朕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耗,还有一堆奏折等着朕批阅呢。”

谢玖感觉鼻子清清凉凉的又要往外淌水,手上捏着锦帕擤了擤鼻涕。

“陛下,能找身衣裳先让我换上吗?衣裳里外都湿了,贴着身上好难受。”她抽抽鼻子,声音有些发闷。

“你来含章殿嫌蓑衣丑不愿穿也就罢了,就不能在外面披件披风?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想怎么将这事糊弄过去――朕真是够了,和你说不清。”顾宜芳脸色铁青,感觉看到她,胃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这样吧,朕不想耗了。”

事实上,这两天他已经意识到他自己是有多失控,让一个女人扰乱心神,连政务处理起来都无法集中精力。如果这个女人是一心一意对他,他甘之如饴,若真是两面三刀,早与他人暗生情愫,他还不如就趁现在快刀斩乱麻,还自己一个清净。

谢玖心头微酸,这一世皇帝对她的容忍度根本已经超乎了她想象。

可以设想前世,景元帝妥妥早灭了她,还轮到她现在在他面前蹦嗒,顶着个疯婆子似的发型,一条白绫赐死没商量。

她缓步上前,到了桌旁,她只觉鼻子一痒,侧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大喷嚏,顺带出来的还有一条晶莹的白鼻涕。

顿时,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宜芳目瞪口呆,眼瞅着谢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过身,弯下\身拧干鼻涕,再转过身,他的眼睛就离不开已经皱皱巴巴黏在一起的锦帕了。

“陛下!”谢玖跺脚,娇嗔地瞪了顾宜芳一眼。

顾宜芳语塞,除了那高耸的大白馒头,这浑身上下分明有种一年前在晓荷池相见时既狼狈,又鬼气森森的模样。

如果不是在冷战中,他说什么也要告诉她,这样的造型真心不适合撒娇。

“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是要和你说实话的,至于你相不相信,对我的处置又是怎样想的,就都听你的。”谢玖垂眸,语气里有种淡淡的哀愁。顿了顿,她才忽地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皇帝:“我现在真心想换件衣裳,杀人不过头点地,至少在判决我之前,看在往日的情份,你就别让我这么狼狈着了。”

顾宜芳狠磨后槽牙,他早该知道这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对她好,宫里长眼晴的都看得出来,偏她总是拿话戳他心窝子,还杀人,他哪里就说过要杀她?

如果他真心想裁决,一了百了地解决此事,他有一百种方法结束这种关系。

他不过是,不舍得。

哪怕是她和旁人的关系让人拿出去指指点点,只要她还没彻底放弃争辩,他总想给她机会,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假的,是有心人设计害他,她根本从来不曾喜欢过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高洪书,去给惠妃取件干净的衣裳来。”他微微扬高了声音。

高洪书在外一怔,这又是半夜又是雨天,难不成又要跑趟宁安宫?

“取一套宫女干净的衣裳我先穿上吧,”谢玖凑上前拉把椅子到皇帝和他并排坐下,小声道:“如果回宁安宫太远了,我实在挺不住了,太不舒服了――要不,我们去汤池泡一泡吧,一边泡汤我一边和你说,好不好?”

顾宜芳鄙视的小眼神就飞了过来,她这是确定泡在汤池里他就会完全没心思在她说的话上面,才出的这馊主意?

“去取件宫女没穿过的干净衣裳。”顾宜芳对高洪书道。

谢玖上前一把握\住皇帝的手,冲着他甜甜一笑,“你的手真暖和。”

她想说,要不我们脱光到被子里聊吧,但转念一想,他连汤池都不进,肯定誓死捍卫贞操,没得了她的准话,拿定主意要不要原谅她,他是真不打算和她有任何亲密的接触了。

她素着一张脸,在烛火之下显得微微有些憔悴,顾宜芳不由得就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脸,扯扯她的头发,“你傻啊,就这么就过来?”

谢玖的眼泪忽地就忍不住喷了出来,脑袋上的帽子颜色现在还没确定呢,他还对她各种包容,这是前世除了娘亲谁也没有给过她的呵护。甚至她娘,也没有这么无法无天地宠她,爱她。她想不到他竟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责备她,只因为她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越哭越觉得悲伤,最后直接扑到顾宜芳怀里嚎啕大哭。

顾宜芳僵着身体,脸上深沉的表情逐渐龟裂。

他现在是……躺到地上,可以死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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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指天盟誓

谢玖脑海里各种前世今生的对比,皇帝对她各种好,这边厢哭的正在伤心处,只听顾宜芳迟疑地声音道:“你别又想着靠这伎俩就能把朕打发了,这次你不给朕交个实底,咱们不算完。(.la 无弹窗广告)”

当时她就炸了,赶情她在这儿自个儿感动的不行不行,他还想着她惺惺作态是想混过去?

就他那狠话撂的,再不说就不用说了、就那么回事吧,她还敢再使出以前惯用的伎俩。他这分明是蔑视她的智商,贬低她的手段!

做了两辈子宠妃,她再傻也知道什么情况能糊弄过去,这都箭在弦上,她再敢玩手段儿,皇帝分分钟是和屋子里稻草人的下场一样,数箭穿心而死。她都有些怀疑,皇帝憋着股子气射箭,莫不是反过来把稻草人当她蹂\躏,在这儿泄火呢吧?

她一张嘴就咬皇帝的胳膊上,隔着厚厚的衣裳,顾宜芳倒是没感觉到有多疼,轻轻地蹙起了眉。

她怎么就能明明伤的是他的心,反倒弄出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样?

顾宜芳觉得他是魔障了,竟真的有点儿觉得她或许真是受害者……对于一个分分钟被改帽子颜色的皇帝来说,能这般宽容大度,慈悲为怀,他觉得他可以直接坐化成佛了。

“别哭了,咱有事儿说事儿!”他烦躁地推开她,谁知一推没推动,谢玖反倒贴的更紧,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他肯定如果他用尽全力地推她,她能把他的腰给生生弄断了。

“阿玖?”

顾宜芳很想死,活了二十四年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跟她说正事儿她给你哭,跟她玩笑的时候她给你生气,跟她生气的时候她又给各种装傻充愣。偏偏他就吃她这套,不知多少次都是这么让她糊弄过关的,倒打一耙她最拿手,什么事最后到她那儿都是他的错。

而最可怕的,是他还真很长一段时间真会这样认为。(.la 棉花糖)

谢玖伤感的情绪被打断。顿时眼泪也就渐渐收了,于是她拿起皱的不像话的锦帕。又是一顿擤鼻涕。顾宜芳看着这样一幕,深深地觉得他特么对谢玖就是真爱!

鼻涕糊的一锦帕了,黏嗒嗒的还在那儿擤,他敢拍胸脯保证换二一个人。他一脚就把那人踹飞出去,让人拖望春宫十几道锁给锁起来!

顾宜芳扶额,简直不忍卒睹。

“你还有帕子吗?”谢玖最后看着手里的一坨,嘴角抽搐着问,声音闷闷的。

顾宜芳下意识地在摸了摸两袖,然后冲外面扬声道:“送进――四条锦帕来。”

“……”谢玖想一甩手将鼻涕坨糊皇帝脸上,他是生怕外面不知道她是产鼻涕大户吗?

她这都擦差不多了,一下子送进四条来,缝起来都能做个小裤叉了。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望向房门。就等有人送锦帕进来,半晌,顾宜芳先不耐烦了。“人呢?织帕子去啦?这么长时间,绣娘生个孩子长大都会织帕子了。”

门外是安春温润的声音:“回陛下,连书公公去取锦帕了,随身……带的不够。”

她能说皇帝的说法忒毒吗?这么短时间,绣娘生个孩子,能是她的?

没准是什么时候跟谁生的。直接抱回来的,她心想。

最后还是高洪书率先捧着宫女新近发下来的宫装。脚下生风一路狂奔回来,衣裳没来得及穿,便扒拉出来给惠妃应急。高洪书不敢多做耽搁,叩门便进,先脚才迈进去,就感觉后面一股风就到了,连书气喘吁吁地捧着几条锦帕,跟满宫兜售的小贩似的。

高洪书二人目不斜视地将衣物放到惠妃面前,连眼皮也没敢抬。

在视线划过桌案上那一坨黏滑滑的东西时,高洪书眼角狠狠地抽了两下,不过这下他基本可以断定惠妃摆平皇帝是妥妥的,只排除一种状况――

就是惠妃作死地认定了和万钟两情相悦,现在还不能忘情,对皇帝没有过半点儿真心。

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可能让见了惠妃这么邋遢样儿,还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的皇帝给打击到了。

谢玖首先拿起锦帕,豪爽地将鼻涕擤了个够,然后当场解开衣服,一层一层地脱完,再一层层地换上新衣裳。不能不说这宫里阶段区分太明显,都只是宫女,含章殿宫女穿的衣服就和别宫不一样,衣料花纹都不一样,别说一般宫女比不得,就是位份低些的妃嫔所穿用也没有她们这般精细华美。

顾宜芳时不时地拿眼睛瞄一下,直到谢玖在他眼前转了一圈,他才抬头正大光明地看向她。

浅蓝的宫女装不似谢玖平日穿的华服,清新淡雅,再加上她素着一张俏脸,秀发如云,颇有我见犹怜的柔弱。

顾宜芳忽地心生警觉,她这脸太有欺骗性,上了淡妆就是大家闺秀,知性温婉,上了浓妆就是个妩媚勾人的妖姬,这下了妆素颜又换成了这任人宰割,无力还手的纤纤弱女。

唔。

他细想,如果她再矮上半头,和那柔弱的感觉更配,估计他连脑子里这想法都不会有,就恨不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收拾欺负她的人了。

“陛下圣安。”谢玖穿着宫女的衣裳,新奇地上下瞧了瞧,微微福身,冲着皇帝笑盈盈地道:“陛下喝茶吗?陛下该用膳了,陛下――”

“陛下该听惠妃的解释了。”顾宜芳淡淡地道。

没情趣,谢玖吧唧吧唧嘴,知道这是怎么也腾不过去的,便又走回皇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上前就拉住皇帝的手,一边摩娑着他修长的手指,一边琢磨到底该如何开口说这第一句。

其实,她从宁安宫出来一路就在想该怎样向顾宜芳说。

可她想破头还是想不出,顾宜芳听到这事之后的反应会是怎样。很有可能他根本不相信,拿她当个撒谎成性又水性杨花的女人给关望春宫吧?

“其实,”谢玖咬唇,盯着顾宜芳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道:“如果我说,我……不是,那个谢玖,你会不会相信我?”

顾宜芳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他还真信她能和他说实话交实底,他心里忐忑,不知她会说出什么,结果,他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就给他看这个?她是拿他当智障,还是她根本就是个智障?

“修盈的事,朕还没有老到你说过一遍就完全忘记了。你就算是想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他拧着眉,眼神渗人。

“我发誓,这是真的。”谢玖着急地凑上前,双手捧起他的手,认真地道:“所以你原先怎么问我,我都是不敢说实话,就怕你不相信我,拿我当疯子看。”

现在他倒没拿她当疯子,根本是看骗子的眼神在凌迟她。

顾宜芳握拳,张修盈的事儿出了没几天,谢玖曝出来和万钟关系暧\昧,她倒是干脆连否认都懒得否认,直接从根儿上否认不是这个人,换个听众,谁听了会信?

“你要是这样,咱们就没必要说了。”

谢玖欲哭无泪,她说假话时骗的皇帝溜溜的,半点儿都没怀疑过,说真话反倒一句不信。

“我发誓,我的灵魂不是谢玖,如果我撒了谎,一个雷劈死我。”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话音未落,只见顾宜芳大掌啪地拍到他嘴上,紧紧地捂住,脸色阴沉似水,眼睛瞪着她,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赌咒发誓,要死也是朕赐死你,还轮得到雷劈你?”

他恨恨地咬牙:“你就作吧,连这种话也敢随便说。你自己能看见鬼,还不知道很多力量是我们根本抗拒不了的?你赶紧――呸,说刚才的话不算数。”

谢玖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皇帝是有多不相信她?

她都拿雷劈赌咒了,他居然还是一副你丫说假话也给我靠谱点儿。

谢玖拨开他的手,深深吸口气,他再不松手都不用雷劈,她就直接憋死到这儿了。

她舒了口长气,再度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都是真话。”然后冲着屋顶,像是望着天。“现在正在下雨打雷,我指天盟誓,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不是谢玖。”

顾宜芳上前一胳膊就架在她脖子上,似乎她再说一句话,一个用力就把她脖子拧断。

“顾宜芳!”谢玖俏脸胀红,手肘杵在他胸口。“你让我说实话,说了实话你不信,又想勒死我,你还讲不讲道理?”

他都不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多了多么强有力的心理建设,才敢开了这口,结果说了一句,皇帝死活不让她说,大有你再白话朕就弄死你的架式。她能说夜路走多了,分分钟遇到鬼吗?

这就是她平日里信口开河的多了,骗的皇帝团团转的报应啊!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谢玖双手合十,水眸可怜兮兮地望着顾宜芳。“你信不信的,总得让我说完,你再判断是不是?如果你听完之后,觉得我是在推脱,编了个烂故事糊弄你,你就赐我一条白绫――不、不,上吊死的太难看,舌头伸出来太长;毒酒的话,脸色又青青紫紫的不美观――你干脆就给我一刀,血流尽我就死了,这样皮肤还白,死相又不丑。”

顾宜芳:“……”

她信不信再胡说八道,他分分钟割了她的舌头?

还没说完,就想好一会儿怎么死了,这是啥意思?慷慨就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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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坦白

谢玖轻轻叹了口气,手上捏着锦帕,习惯性地擦擦鼻子,以防接下来重要的时刻,突然出现的鼻涕打乱了她真诚的形象。

“我和张妃经历的事情还不一样,”她轻轻蹙眉,“我甚至不知道该说,是夺舍了这身体,还是前世恍若一梦,居然能重生在你年轻的时候。”她见顾宜芳几可不见地皱了皱眉,笑道:“我前世见你的时候,你是三十二岁了,那时举手投足都带着种慑人魂魄的威严,我连说话都不敢说。”

顾宜芳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朕现在也很有威仪。”

虽然嘴上说不信,但顾宜芳显然是不管真假都想要继续听下去,便是只当她编了个故事糊弄他,他应她强烈的要求,也会允许她讲完。

至于之后,帐,慢慢清算。

“现在你还嫩着呢。”谢玖笑眯眯地看着顾宜芳迅速地变脸,黑的跟锅底一般。连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柔声道:“你现在年轻力壮,皮肤也嫩哪。三十岁有三十岁的好,二十岁有二十岁的好。”

顾宜芳咬牙,这是说他现在滑不溜手,她喜欢,还是说他三十岁就上了年纪,不像现在这么龙精虎猛?

“前世你待我很好,可惜我无福享受。”谢玖露出遗憾的神色,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也和现在一样,你对我很是宠爱――当然,不及现在,可是已经足够好了。不到半年就升我做了丽妃。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也就是集怨于一身,我在生产是不知着了谁的道。生下孩子后忽然血崩,就这么死了……”

事实上,她一开始是不打算说的这么详细,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

只是她太了解顾宜芳敏\感多疑的心性,只要她说出个人名地头,他就能刨地三尺来证明她的身份,或者她的谎言。与其编个身份。待以后露出马脚,她不如透露些给他知道。[.la 超多好]真话不全说,假话不说全。反正,她重生以后各种事情、人物已经荒腔走板的太过严重,而他又完全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她也并非要如实招供,把她前世和淑妃斗的天翻地覆那一段供奉出来刷皇帝的三观。

不管什么时候,哪个皇帝,也绝对不会对伤害皇嗣这事有半点儿宽容,她可不想挑战皇帝的底线。

所以,她干脆掐头去尾,用她的身份,安上了当初在她之前得到圣宠的安妃进宫后发生的事情,也算个完满又凄美的人生了……

顾宜芳面容冷峻。“你的意思,是想我当真相信你重活了一遍,而且是在别人的身上?”

谢玖头疼。咬唇道:“我不想骗你,可事实上就是……谢玖,我是说这个身体的原主,的确……和那个万钟。”她顿了顿,作死地道:“她暗恋人家。”

屋里的气场顿时又是一变,阴冷阴冷的。谢玖的眼神落在顾宜芳骤然握紧的拳头上,她表示十分害怕他忽然失去理智一拳冲着她脸就砸过来。连忙咽了咽口水道:“不是我,你别气,我喜欢的可不是万钟那种人。”

她的语气里满是嫌恶,就如同当初皇后挑起事端,谢玖第一次见到万钟时表情是一样的。

顾宜芳听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夺舍也就罢了,居然还往前活?

她能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顾宜芳觉得她已经成功了一半。长脑子的也知道编故事就编个可信的,靠谱的,可她就这么堂堂正正弄出了这么个让他自个儿想一万年也想不出来的答案。

他觉得,就为了这个答案,他也该给她个机会。

“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朕不介意放你出宫,.la [棉花糖]”他说。

谢玖语塞,他敢放他出宫,她也不敢出去啊,大千世界得有乌泱泱多少鬼魂等着她呢?她就是连哭带闹,好歹也得黏皇帝这儿,死也不放手。

两人望着桌案上的烛光,突然间都陷入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谢玖的一个喷嚏打破了僵局,她迅速利索地处理完毕,抽了抽鼻子。感觉坐的久了,屁股硌的生疼,她便左右挪了挪。

“陛下,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顾宜芳白了她一眼,“你就叫阿玖。”

谢玖轻哼,凑到他耳边轻轻咬了他的耳垂一下。“我叫秦溱。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顾宜芳斜睨了谢玖一眼。

谢玖眨着美眸,盈盈浅笑道:“只有顾宜芳。”

顾宜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其实,他万分想要相信她说的话全是真的,这样不管今后查出任何与万钟有关的事,都与她无关。可另一方面,正因为这样,她撇的干干净净,他才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桌案正前方的稻草人,不知过了多久,又是谢玖的一个喷嚏令他回过神来。

转头,只见谢玖熟练地擤了鼻涕,将拧成团的锦帕和刚才那一坨放到了一起。

顾宜芳不由得叹了口气,“是着了凉?朕一会儿叫人弄碗生姜红糖水给你喝。”

烛光下,谢玖的脸微微泛红,他看着不由心头一动,所谓灯下看美人,正是如此。

“我们去汤池不好吗?泡泡澡,出一身汗,自然就好啦,还喝什么生姜水。”谢玖轻摇他的袖子,拿眼睛一下一下地瞄他,直看得他心头邪火起。“是杀是剐,你先让人家舒服舒服嘛。”

顾宜芳的脸腾地就红了,完全不自觉地听岔了音儿。

“好不好嘛。”谢玖的黏乎劲儿上来,贴过去直往他身上蹭。“求求你啦,我身上还是难受。”

顾宜芳猛地站起身,没好气地道:“泡!泡!把你身上皮都泡掉了!”

她还有半点儿做人妃子的自觉吗?

他现在是怀疑她和旁人有暧\昧,这在皇帝就是丢命的事儿,她可倒好说了通神神鬼鬼的事儿就自以为过关,还想着享受泡澡,来个鸳鸯浴,还叫他……让她舒服。

他是皇帝,就算是哪个叫哪个舒服,也应该是妃子叫皇帝舒服啊。

她拿他当什么人?!

他一身戾气地到了门边,见谢玖愣愣地,一张俏脸茫然失措还没跟上了,不禁紧紧蹙起眉,沉声道:“你不是要泡汤池?还磨蹭什么,等朕抱你过去?”

谢玖顿时眉开眼笑地几步上前,一伸手就勾上了顾宜芳的手臂,就跟粘皇帝身上了似的,走出门外,几乎没闪瞎一众宫人的眼。

高洪书是第一个回过神的,连忙跟到皇帝身后,一个眼神示意连书吩咐太监宫女候命。连书一溜小跑从后门出去,率先就到了东侧殿,宫人们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就准备妥帖,当皇帝和惠妃挽手而入的时候,已经一切就绪。

谢玖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下新上身的衣裳,裹着层薄纱就走进了汤池。

汤池上飘着袅袅的白烟,顾宜芳早就靠在玉壁之上,闭着眼,听到入水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睛。

谢玖知道自己说的那些,便是她听旁人说也会觉得难以置信,皇帝是需要时间消化。不过看皇帝对她的态度,保守估计安全过关,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皇帝动了真情,和她当初预想的一样,他动她,就如同剜他的心头肉,伤筋动骨。

唯一在意料之外的,就是她也动了真情。

顾宜芳只听耳连幽幽一声叹息,半晌才问道:“你姓秦?”

“我是姓秦。”谢玖挑眉,凑到皇帝跟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英俊的脸。“你可是想到了谁?”

顾宜芳皱眉,蓦地睁开眼。“你想说的是……”

谢玖半跪在池中,温汤横在她圆润的酥\胸,水波微荡,几滴水珠在上面几乎固定住了顾宜芳的眼神,他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抬头一眼不眨地瞪着谢玖。

他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所以才不要来!

“唉呀,陛下显是对秦妃关心不够,连她兄长的嫡亲女儿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呢。”谢玖笑。

汤池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谢玖脸上一扫烛光下的憔悴之感,又加之汤池里不断涌上的热气,熏的她脸蛋红扑扑的,白里透红,正是肤若凝脂,笑若春风。

“家父上秦下珏,秦妃的胞兄。”她淡淡地道:“家父原本外放,前世这个时候大概是我们在回京师的路上。”

顾宜芳一噎,前阵子朝廷人员迁动频繁,做为吏部尚书举荐的人中就有秦钰其人,本在小地方为县官,几年来风评优良,再加上秦钰这人少年成名,文采风\流,顾宜芳早闻其名,便圈了他的名字。

现在,应该正是在回京师的路上了。

两句话说的皇帝目瞪口呆,谢玖也看出来了,什么事儿都变了,偏偏她父亲回京的事情没变,这算是另一种友情助攻吗?

“那一本神秘的图册,”谢玖贴到皇帝的脸蛋上,嘴唇轻轻触碰他的耳朵。“就是我在进宫的时候,家父叫她宠爱的小妾拿给我看的。”

那个皇帝心心念念的春\宫图是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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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半信半疑

谢玖话音未落,只觉顾宜芳炽\热的眼神,刷地又提升了一个崭新的亮度。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啊!

可是,皇帝转念就陷入了纠结的深渊,即便真如谢玖所说,那图册真在秦钰手里,他堂堂一个大皇帝能和个小小的臣子索要春宫图吗?他相信,他只要开口,秦钰肯定会给――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可是他丢不起这张脸。

几乎是转瞬之间,顾宜芳的脸就经历了狂喜、纠结、失望等多层次广角度的表情。

谢玖嘴角抽搐,为什么他觉得皇帝别的还没信全,这个倒信了个十足十,而且是真心在琢磨怎么将那图册弄到手?难道他不应该是先听她说完,再核对她的身份,私下查证也好,直接叫人进宫来看也好,实实惠惠的来个验证?

顾宜芳轻轻蹙起眉,这事儿不好办。

“等等――你说你是景元十二年进宫,那时你多大?”他忽然问道。

谢玖舒了口长气,皇帝思维总算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她只当被那一个春宫图给勾走了魂,连她在旁边也都忘了呢。

“我十五。”她挑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向他,眼若秋水。“当时秦妃时常召家母进宫,唯独一次家母微恙,我一个人拜见秦妃,那时陛下在座,吓的我连大气也不敢喘,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真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见了一面和没见也没什么差。谁知道,英明神武的陛下三天后就把我宣进了宫……当真是……怜香惜玉的很。”

谢玖心里默默地将怜香惜玉换成了猴急好色四个字,并自以为更为贴切。

“哦?想来阿玖前世长的必是美极。”顾宜芳右臂在水中划动。勾住了她的纤腰。

谢玖对他忽然的摸腰动作还有些下意识的抵触,产后她算是拼了老命在减重,以及训练保养私\处,好在梁国夫人早有准备,收集那些个独门秘方颇具效果,只可惜这腰怎么也回复不到少女时期那么纤瘦,.la [棉花糖]但摸起来还是比以前结实有肉。

偏偏皇帝越发地爱摸她的腰,又摸又掐。谢玖随时脑补的就是皇帝一掐,掐到手一掌的肥肉。

“景元十二年你十五岁的话,今年是七岁?”顾宜芳眼睛微眯,忽然想看看谢玖口中的自己究竟是长的什么模样。

谢玖微微蹙眉。有些不舒服地推了他一把。“怎么?现在就打起主意来了?去吧,你去看吧,最好等十五岁你接宫里,正好是花一般的年纪,配上你这头老牛!”

“……”

顾宜芳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往他身上贴,被骂老牛的愤怒也因此平息了不少。可即便是这样,也不由得咬牙道:“原来你前世是这么想朕的?和朕在一起看着朕的脸,满脑子想的。就是‘老牛’?!”

谢玖回过神,也知道自己理亏来了,轻轻柔柔地哼了一小声。

“我才没那么想。那时你还是保养的很好,跟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似的。”她认真且严肃地看着他道:“而且,你对我很好,也不对我发脾气,我比你小十七岁呢,你对我比对女儿还温柔呢。”她睁眼说瞎话。把做梦当成真事儿来说,顺带给皇帝洗洗脑。他丫前世就对她这么好,这辈子也不能差了,不能对比太悬殊,他都对不起自己。

顾宜芳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这算是夸他?

二十岁小伙子什么样,三十岁的男人什么样他能不知道?

还当女儿……呸,他到了三十岁遇到这种作死的,分分钟掐死,决不留情!

他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谢玖,最后视线停留在多日没见的大白馒头上,真白!

“你就可着劲儿的编吧,反正朕也证实不了。”他视线不动,冲着她的胸口冷哼一声。

谢玖怎么可能看不见顾宜芳这猥琐到了极点的表情,偏偏就这样了,他还硬是摆出一副酷傲狂狷的姿态,好像猛盯着人家胸部的不是他似的。

“我编什么?”谢玖和他贴的这么近,自然将他身体变化感受的一清二楚,只是他摆出一副正义凛然,誓死不会被诱\惑的便秘脸,她也就规规矩矩任他抱着,没有上下齐手,生生干吊着他。

“你想,如果不是我们有这么深的感情,为什么我死了之后,又会遇到你?”谢玖总结地道:“这就是缘分哪。”

顾宜芳总算抬起眼睛,目光幽冷阴森。“照你这种说法,为什么你回来的正是朕登基之初的时候?你是不是死的时候向老天爷许愿遇到年轻时的我?不要让老牛再啃一遍?!”

……

谢玖真心跪了,皇帝这是一种怎样的神经病?

怎么脑回路都和别人半点儿不兼容,想法、问题总是那么独到,另辟蹊径?她做一万次梦也梦不到皇帝会对着她冒出这话来,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吗?

“能重活一回就是天上掉馅饼了,难道还容你挑芹菜馅还是萝卜馅的吗?”谢玖瞪圆了眼。

顾宜芳一噎,他私心里其实有一二分相信谢玖的话了,敢和他这么对着呛,莫不是前世真拿她当闺女养,各种放肆无礼她根本就是做惯了的?这惠妃除非见他动了真气,根本就一点儿也不怕他。

“你这脾气……进宫前就这样?”他好奇前世的眼光怎地就这般独特。

谢玖冷笑,“陛下只聊了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就决定了,可能陛下是透过臣妾柔弱的外表,看穿了里面纯洁的灵魂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种想吐。

“你给朕好好说话!”顾宜芳上前一口狠狠咬在她的唇上,那嘴一张一合,故意气他,根本就是想诱\惑他,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那话分明说他就是个色胚,只看脸就认准了她,一旨诏书就挑进宫去了,连大选都没通过。

唇上的刺痛令谢玖微微皱了皱眉,她伸舌舔了舔唇,果然顾宜芳不出所料强势地吻上她的唇,双手将她的腰紧紧锁在怀里,或轻或重地磨蹭着他的身体。她不紧不徐地回应着他,手伸到后面轻轻摩娑他极为敏\感的脖子……

果然,不出所料。

高洪书这回没敢离的太近偷听墙角,在侧屋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轻轻抿了一口热茶。从皇帝和惠妃携手走进东侧殿汤池时,他就知道,皇帝被摆平是分分钟的事。

里面扑愣扑愣的水声隐约传了出来,还有这俩货毫无节操、不加掩饰的呻\吟声,高洪书为了众宫女太监的身心健康,就将他们都给赶了出去。

他坐在椅子上,一想到外面风雨大作的状况,他决定还是坐等为好,否则跟惠妃似的,到哪儿动不动就带着两串鼻涕。

皇帝宠惠妃什么没有仪态的都视而不见,换了他到皇帝面前淌大鼻涕,皇帝不把他鼻子拍扁了,就得好一顿皮鞭加大棒,揍不死他、

听到最后,高洪书都觉得耳朵听劈叉了,脑袋嗡嗡的,耳鸣都是这俩货的叫声。他犹自后悔宁可顶风冒雨也该和大家同一阵线之际,不知什么时候里面已经休战,皇帝抱着惠妃已经走了出来。

只见惠妃身上松松垮垮盖着宫女装的外衫,里面半遮半掩是皱巴巴的亵\衣,一看就知道不是惠妃自己动手穿的。

高洪书真心佩服皇帝这体力,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时辰的力气活,居然还能抱得动惠妃那大高个子,果真是天赋异禀。

他这厢感叹,那边连忙取过披风就要往皇帝身上披,却见皇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披惠妃身上,你没看她穿的少?没眼力。”

高洪书想一披风套这俩货头上一顿狠踹。

他是伺候皇帝的,没得了皇帝的话就把皇帝的披风给了妃嫔,姑且不说含章殿规矩严苛,他这是自己作死的行为,就是皇帝那小酸性子,惠妃和其他妃嫔在一块儿画画,皇帝的脸上都各种扭曲警惕,他虽是个没根的太监,到底还算是半个男人,让皇帝盯上了,他就一个死字妥妥的。

谢玖窝皇帝怀里,就任他一路抱回了卧室。

龙榻香香软软的,谢玖滚了一圈,忍不住好一声感叹,声音还不待全发出来就被皇帝给吻了回去,那件挂在身上没一刻钟的衣服,又让皇帝跟扒粽子似的给脱了个干净。

皇帝这是要把憋了几天的,都在今晚上全还给她了……

谢玖浑身肝疼地想,这是没完了。

不只谢玖这么想,连高洪书也仰天长叹,这回他学乖了,走的远远的耳不听为净。有时候,体力太好对身边人也算不得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例如,他。

凌晨,万籁俱静,高洪书一连串的哈欠打完,只见皇帝身上披着件明黄的外衫,拧着眉毛,一脸不悦地大步朝他冲了过来,高洪书腿一软,当时就跪地上了。弄不明白早歇了菜的皇帝又作的哪门子妖,大半夜一脸欲求不满地跑出来。

“朕在里面叫了你好几声,连个回音儿也没有,你这差当的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起来,朕有事吩咐你去做。”顾宜芳不耐烦地轻踢了高洪书一脚,压低了声音,满满的烦躁感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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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警告

顾宜芳心底里是愿意相信谢玖说的都是真话的。

什么两世情愿,兜兜转转还是你,这么凄美华丽的爱情故事不要太美好!尤其,这样一来,谢玖倒是的确和万钟那货再没有半点儿牵扯,两辈子她的感情都是他的,他连这么想想都觉得美滋滋的。

当然,前提是,这都是真的。

高洪书就那么低着头等皇帝的吩咐,直听着耳边咯吱吱的咬牙声响起来,他还是没等到一句话。

半晌,高洪书的脑袋几乎都要贴到前胸了,才听皇帝喘了一口粗气,阴森森的声音压的极低,像是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似的,包括他。

……这么小声,真不想说就不要说啊,憋死你丫的。

高洪书恨恨地想,最后还是竖起耳朵贴了上去,可惜头才一动就被皇帝狠狠地推开。

“离朕远点儿,头都快贴朕嘴上了,脑袋一股味儿。”顾宜芳烦躁地道,双手抱肩,英挺的眉拧着打了个结。

高洪书倒抽一口气,一脸不敢置信的小眼神,细长的眼睛瞪的溜圆。

他脑袋有味儿?

他脑袋有味儿!

他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皇帝又是个深度神经病患者,什么什么都看不顺眼,他只能作死不从自己做起。每天连指甲缝都仔仔细细整理一遍,甚至一生都无缘见皇帝一面的脚趾头他每天从里往外抠一遍。保持清洁干爽没味道。更不要说一天一小洗,三天一大洗,就怕膈应着皇帝。他每天早晚都让服侍他的小太监从头闻到脚,一点儿异味儿没有才敢在皇帝面前出现。

他觉得只有两种可能,皇帝神经病犯了,还有一种,皇帝神经病加重,有了幻听幻觉还有幻闻。

小太监长了一脑袋胆子也不敢坑他,明明有味道还骗他说没有糙汉子的汗味。也没有女人那种脂粉和薰香味儿,.la [棉花糖]摆脱了低级趣味的香草气息。

顾宜芳拧着眉毛,视而不见高洪书严重受创的脸。

“你叫卫贺派人去查一查秦妃的胞兄秦钰,包括他的后宅,正妻小妾。以及她们每个人的家世背景。尤其是秦家嫡女秦溱――再派个人把她的画像给朕画出来。”顾宜芳顿了顿,继续道:“这一切,尽快。”

原本这等事一向是万钟去做,可自从卫贺空降拱卫司,皇帝更多的时候是用卫贺去压万钟,凡事只交待卫贺,万钟虽在拱卫司内部势力坚\挺,卫贺一时半会儿插手之处有限,但皇帝这样摆在明面上的偏袒。已经让某些人暗中倒向了卫贺。

高洪书表面不动声色地应下,其实心里根本已经汹涌澎湃的几乎听到鲜血拍击心脏的声音,啪啪的。

皇后被皇帝软禁在昭阳宫。分分钟会因为巫蛊诅咒一案被废,能留条命都算皇帝手下留情。虽然这一次皇后被废事件,和惠妃没有直接,但皇帝的心思别人不明白,他还不明白吗?

自从杜美人暗中对惠妃出手,皇帝就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皇后。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杜美人是受皇后指使,但皇帝显然是认准了皇后。这才有皇后脱病养在昭阳宫,其实根本是皇帝明示暗示的后果,皇后但凡有半点儿反抗,皇帝就能直接下了口谕。

后来皇后狗急跳墙,为了挽回自己的声势地位,才想要抱如今的四皇子过继,巩固中宫。

皇帝那时心里是定下了废后,就等时机,又怎么会容皇后留出条后路?

这个时候帝后的矛盾才算真正爆发,当面锣对面鼓,皇后指着皇帝的鼻子好一顿损,直把皇帝又是臊又是气满脸一会红一会青,最后都变成了紫茄子色儿。惠妃没有直接出手,但每一步每一个环节都没少了惠妃的影子。

皇帝一声声听着皇后直言惠妃与万钟的不清白,憋了几天的气,惠妃也不知展开了怎样的神转折,居然硬生生把皇帝的毛儿给摸顺了,俩腻歪货再度春风……好几度。

他知道,皇帝只要和惠妃上了榻,多大的狂风暴雨都润物细无声了。

可皇后还没垮呢,惠妃这是又要向秦妃下手了?而且皇帝,居然甘做惠妃的刽子手?

高洪书不由得激灵打了个寒颤,以前他就觉得惠妃有心计有手段,能把皇帝玩儿的团团转,甚至玩儿出了真感情的主儿,怎么看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惠妃这心太大。

前朝多数还是拥皇后居多,可就在少数废后的声音中,又分推秦妃和惠妃两派。

太后在后\宫扶植秦妃势力十分明显,宫务都不让惠妃碰了,华阳公主还养在咸熙宫,态度非常之明显。而一向以太后马首是瞻的代国府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表态,梁国夫人垂头丧气地被叫到咸熙宫,许是没有谈拢,又垂头丧气地回去,脸上顶着肿肿的眼泡,估计在府里让代国公骂的狠了,进宫又被太后骂哭了。

太后弃张妃不用而选秦妃,而皇帝明显是钟意惠妃,直到这废后关键时刻,皇帝也不愿做做面子工程,浇浇后\宫那片干涸的土壤,打翻了天也还是抱着惠妃一个,态度再没有这么鲜明的了。

默默地,高洪书将惠妃额头贴上绝不能惹的标签。

天快亮的时候,谢玖是被皇帝翻来覆去的滚chuang声给吵醒的,他喘着粗气,似乎有些躁郁。

卧室里黑漆漆的,谢玖眯着眼睛,半晌才适应了这种黑暗。

她睡在外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掀开了被子下榻。

顾宜芳听到声音连忙回身,低沉着声音道:“吵醒你了?”

“嗯。”谢玖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到漆案旁倒了杯冷水,抿了一小口,直到冰冷的水入了口,她才算醒了醒神。

顾宜芳也支起身子,听到了声响才道:“你半夜喝什么冷水?让高洪书叫人来倒热水,省得伤了胃。”

“这都什么时候了,再等宫人送水进来,我都渴死了。”谢玖又轻轻抿了一小口,顺原路又上了榻,上前一把抱住皇帝窝到他怀里。“你怎么没睡着?我早就跟你说,先听我说完了,一次性解决问题,然后你叫人该查查,想怎么办再慢慢琢磨。”

说到这儿,她用脑袋轻轻碰了下皇帝的肩膀。“偏你总想着那事,结果可好……现在睡不着了吧?”

顾宜芳没想到谢玖这么开诚布公地讲出来,放心大胆地让他查,微微一怔,然后道:“你觉得,朕花多少银子才能让你――秦钰把那图册卖给朕?朕是说,不是朕买,是让旁人去给朕买来。”

谢玖顿时觉得她很有可能还在梦中。

皇帝不可能是这么个因为春宫图,半宿半夜睡不着觉的货!

“家父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我想,你要买的话得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她无力地道,其实她于实情并不知道多少,不过是秦父派来的小妾口若悬河,为了给秦父重重地扣上一顶慈父的帽子,将那图册的来历详细地描写了一番。

秦父为了那图册可算是坑蒙拐骗全都用上了,最后还付了大价钱,外加他的三幅书画才算给买了下来。

要知道,秦父少年成名,在他二十岁之前,但凡是他的手笔至少有人出上百两的银子,如今,只怕水涨船高要上百两的黄金。

“只要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就不算事儿。”顾宜芳放心了。

不过,他睡不着倒不是因为那个图册,他才做完‘运动’,再饥\渴也至于温香软玉在怀,还想着那画上虚无飘渺的东西。他根本是倒榻上就睡着了,谁知夜里发梦,似乎又回到了谢玖生产的那天。

她在里面一声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他好像进\入了产房,亲眼就看着她身\下一滩鲜血,还在流个不停。

他激灵一下就醒了,然后就再怎么也睡不着。

“你怎么就能对生孩子一点恐惧也没有呢?”他不自觉叹了口气,他可还记得着,当时他吓的肝颤,就怕那俩讨债鬼把他的小阿玖肚子给撑爆了,她还若无其事地安慰他,说的就像母鸡下蛋那么容易,噗的一声就没事了。

谢玖失笑,弄明白了皇帝这是联想到她这一世生孩子的事了。

可问题是……这血崩的另有其人,她连孩子都没生下来就着了人家的道,自然也就没有心理阴影。

谢玖想了想,柔声道:“其实我能重生一回,再和你同续前缘,都已经是赚到了。能为你生下孩子更好,即便像以前那样,我们阴阳相隔,我也无怨无悔。我是这样想的,不是不恐惧,而是,我想生下你的孩子。”

她话还没说完,顾宜芳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抱住,一时间,谢玖只觉得呼吸不上来,眼冒金星。

“我想相信你,愿意相信你,可是你知道的吧……如果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顿了顿,他又恨声继续道:“我不会如你所愿给你一刀,让你流光了血,死的美美。我让人给划花了你的脸,把你的手指脚指全部切掉,然后灌上鹤顶红,保证那脸上七窍流血,青青紫紫的,要多丑有多丑,然后找个延晖殿那样厉害的道士,给你困到那里,等我也死了,才放你出来!”

谢玖目瞪口呆,特么要不要这么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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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无怨无悔

顾宜芳说完,温柔地摸了摸谢玖的披散一榻的秀发,就好像刚才咬牙切齿地说着各种弄死她的办法的不是他一样,他说的多吓人,动作就有多温柔,.la [棉花糖]

神经病啊,这特么真是个神经病。

谁说顾宜芳是正常人,她扑上去挠死丫的!

她庆幸皇帝是真心喜爱她,更庆幸现在他们的感情正是最激\烈最美好的时间段,这种感情压住了皇帝那颗敏\感多疑,却有着极端残酷的一颗心。但凡皇帝没对她动真心,或者感情上差了一些,她身上这一出一出的事儿,早够她死八百遍的了。

“我若是骗你,你杀了我,我亦无怨。”谢玖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前世的故事上撒了谎,可身份上实打实的没半点儿虚假,皇帝就是派拱卫司查个底朝天,也只是证实了她的话。

顾宜芳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你是秦妃的侄女……”半晌,他才开口道:“朕看你和她也没有多亲近的意思。莫不是,你俩感情并不十分好吗?”

谢玖无声一笑,“姑侄共侍一夫,你觉得感情会有多好?”她轻轻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恶意地道:“小姑父?”

顿时,顾宜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泛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他忽地用狠力气将她抱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牙在她耳边道:“你给朕适可而止!不许乱叫!”

特么,现在鸡皮疙瘩还往外冒呢。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真正的她现在还只有六七岁。如果是平常人见,亲戚之间见了可不就是要叫他姑夫吗?

谢玖憋的满脸胀红,好悬没让他压死。现在哪里还有力气恶整他?她连说话――连喘气都随时可能会停的,好吧?

“喘……不……上……气……”她几乎是用尽生命在说这四个字。(.la 好看的)

顾宜芳一怔,忽然恼羞成怒地往她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谢玖下意识地一推,正赶上他放开了手臂。于是只见他身形一晃,嗵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不只惊呆了暗下黑手的谢玖。连门外迷迷糊糊正在梦与现实边缘徘徊的高洪书,在寂静无声的凌晨忽然来这么一声,不禁也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高洪书激灵打了个寒颤,和旁边精精神神竖起耳朵倾听的安春来了个对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扒到了门上。

半晌,听到里面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两人才又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没打起来。”高洪书抚抚胸口,给安春一个安抚的眼神。

安春则嘴角抽搐,她能说跟在惠妃身边好处没少捞,可是提心吊胆儿的心也没少操吗?别人家妃嫔能上皇帝龙榻都换着法儿的讨皇帝的欢心,也只有宁安宫惠妃,让身边的宫女都要操碎了心,就怕她家娘娘作死成了习惯。又摸皇帝这头躁郁虎的屁股。

“谢天谢地。”她面无表情地点头。

于是,高洪书瞬间就心理平衡了,他在皇帝这边固然受搓磨。担惊受怕,看着外表光鲜的惠妃身边,宫女不仅要害怕皇帝,害怕和皇帝作死的惠妃,还要害怕惠妃那见鬼的能力。

哈哈。

高洪书觉得自己赚了。

顾宜芳在摔到地上的瞬间,只觉得头脑中有一根弦断裂的声音。

好在chuang榻不高。掉下去也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这意外彻底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支着双手难以置信地望着扑腾着起身过来围观的谢玖,俊脸顿时扭曲起来。

“你――”

谢玖一伸手捂住皇帝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小点儿声,让外边服侍的人听到该笑话了。”

顾宜芳有种想伸手掰断她手腕的冲动,一口咬到她手上。他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被一个女人给推下他的龙榻的,且不说皇帝的身份,就是个大男人的身形力量,说出去都丢死他的老脸了。

“哎哟。”谢玖一把将他脸推出老远,当她意识到她接二连三地作出作死举动的时候,皇帝已经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向她扑了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嗷地一声尖叫,吓的顾宜芳一个晃神的机会,腾地跳下了榻,光着脚绕到了漆案,心想只要皇帝冲上来打她,她就绕着漆案跑。

顾宜芳恨的牙痒痒,几步上前就想抓住她的手,摔到榻上把她吊起来打。

“陛下饶命,救命!”谢玖如她所愿绕着漆案跑,却不料皇帝根本不照着她的设想也转着圈抓她。漆案本身不高,大抵只到膝盖上下,皇帝一脚就踩了上去碰倒茶壶茶盏无数,哗啦啦几声,谢玖跑的正欢,就让顾宜芳抱个正着,整个身体落入他的怀里。

谢玖一怔,忽然僵直的身体软了下来,反客为主一把抱住顾宜芳,脑袋使劲往他怀里钻。

“陛下,陛下,你赢了,你抓到我了。”她笑盈盈地道:“现在轮到我抓你了。”

……

顾宜芳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你少跟朕来这一套,敢把朕推下榻,朕看你是胆儿歪了,活腻歪了!”

谢玖又是跑又是吓的弄出了满身的香汗,她微微喘\息道:“我知道错了,陛下饶命,刚才实在是你勒的我喘不过气来了,再不推开你,我就憋死了,我哪知道你会那个时候松手啊。”

“你就饶了我吧。”她在他怀里蹭。

顿时,就把顾宜芳身体给蹭的热度飙升,不由得舒服的嗯了一声。

谢玖耳尖,再不敢乱动,轻声地道:“陛下,纵欲不好,保重龙体要紧。”

“那你还往朕身上乱噌什么?”顾宜芳松开她,举着双手狠狠掐着谢玖的脸往两边扯。“朕看你就是故意让朕出丑,你才满意。朕不只是前世,估计多少辈子都欠你的,不然就你这么能作,早让朕扔冷宫不知多少回了。”

谢玖忍着脸上的疼,欲哭无泪。

“轻点……疼……”

“轻点儿你长记性吗?”

谢玖见道歉求饶统统无效,忽然恶从胆边生,也双手齐上掐着他胸前的两个小点一拧,只听顾宜芳嗷的一声,松开了她的脸,然后双臂横在胸前,黑亮的大眼睛直往外冒火,俊脸扭曲的变了形。

“反了你啦!”顾宜芳扯着嗓子喊道。

……

高洪书和安春在门外听了整场打斗的戏码,开始时还急的火上房似的害怕这俩货果真大打出手,哪个脸上挂了彩都不好说。只是尽管着急,谁也没胆子闯进来拉架,现实问题就是哪怕里面打出了人命,他们什么时候闯进去什么时候就是个死。

后来越听越觉得这俩货就是轻来轻去的言语调\戏满足不了,开始动手动脚的撩拨,同样是打情骂俏,不过是上了手而已。

只要出不了人命,高洪书就权当看戏了。

“刚才我好像听到惠妃哭了。”安春忧心忡忡地道。

高洪书摆摆手,“你就知足吧,那么大事儿掉几滴眼泪就能解决,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惠妃的。”

他还听到皇帝声音里都带着哭音儿了呢,这话他能说吗?

他能说吗!

就让这俩货作死去吧!

安春虽然不知道这一次皇帝又是因为什么和惠妃闹了别扭,但从高洪书的意思看来,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如今皇帝身边的高洪书都料定这关惠妃算是过了,那宁安宫头顶那一团一片的乌云也总算是要散了。

帝妃这一番撕扯打闹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待早膳上来,高洪书扬高声音叫醒,才一声皇帝就不耐烦地应了。

然后不一会儿就叫了人进去服侍,难得惠妃今日也早起,红光满面,精神饱满。

高洪书一打眼,就看见惠妃嘴上咬破了皮,右手的手心和手背一边一个半圈的牙印,显然是皇帝下嘴咬的。而皇帝的脸上手上一点儿伤痕也没有,显然是以武力直接镇压了惠妃的作乱。

谢玖喝了口粥,忍不住摸了摸嘴上破皮的地方。

明明她是存着虔诚的心来给皇帝科普她的事,不管皇帝信不信,起码落个态度良好,谁知一件事儿说了一整宿,讲了个七零八落,不是讲讲就滚了chuang单,就是说说就上了手,这效率低到令人发指。

天都亮了,她还有一堆话没说出来呢。

看来,以后要找个光天化日底下,众目睽睽之下把事儿给圆了,她心道。以后她长记性,不管说什么重要的事,绝对不能在封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皇帝就是个天生跑题的主儿,什么事儿到他耳朵里都能给听变形了,关心的事儿都和正常人关心的不一样。

谢玖强忍着把一碗粥烀皇帝脸上的冲动,殷勤地给皇帝挟了一块炒鸡蛋。

“陛下,吃蛋。”

顾宜芳的脸当时就绿了,他现在不只胸部小点点疼,腰疼,屁股疼,蛋也疼!

谢玖专下黑手,全不在他皮肤露出来的地方下手,就在衣服遮掩严实的地方使劲掐,连那处造福她的地方,她都不放过,狠狠一把几乎把他眼泪给捏喷出来。

现在给她吃这个,是让他吃啥补啥,还是在这儿寒碜他呢?

顾宜芳嘴巴动动,心里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回嘴能直戳她心窝子,半晌,他终于冷冷地哼了一声。“吃你的饭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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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迷

惠妃留宿含章殿,标志着帝妃的冷战再次破冰。

不过,就和帝妃的冷战开始时一样,一众宫妃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么短时间又迅速和好,只能说明皇帝越来越没节操,以及惠妃手段之卓越又更上一层楼,就像一个小雨点落入了大江大河里,这一场当事人心惊胆颤的事故,在后\宫没起半点儿波澜地就那么过去了。

随着太后生辰的日益临近,废后的事情在后\宫几乎无人提及了,可在前朝却丝毫没减了热度。

只是热度不减也就罢了,反而渐渐吸引了一批学子的注意,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此,每天不断有文章传出来,可以说皇帝废后的大旗还没全扯出来,反对一方已经卯足了全劲在作大。

朱维中门生无数,根本想都不用想,皇帝直接就将这些人全按到了朱维中的头上,只是炮火没有直接对上他,倒是撸了一个翰林院读经学士和工部员外郎两个朱姓官员。

新上任的拱卫司左指挥使卫贺也是年少轻狂,对皇帝有千里马遇到伯乐的知遇之情,皇帝一句让他处理好了,他就各种激动愤慨,撒了几百人出去搜集证据就去抓人。抓了几十人之后,声势倒是降下来,可是没过几天突然又反弹,连御史言官都开始上书弹劾卫贺徇私渎职,滥用职权。

卫贺灰溜溜地让皇帝叫进宫里一顿训。总算明白这人前光鲜,顶着皇帝心腹的拱卫司头头究竟承受着的是怎样的心理压力。

于是,看着万钟也不横挑鼻子竖挑眼。倒是虚心向万钟求教了几招。

万钟也爽快,直接叫了两百来号人,又出去抓进来百十来人,这回整个京师是彻底干净了。

问题是朝堂沸腾了,御史整章整章骂人的话就朝卫贺砸过来,连皇帝看他的眼神都扭曲变形,在手里换着的那个玉佩差点儿就砸过来。这回他反应过味儿来。是让万钟给坑了,回拱卫司就把万钟叫来一顿臭骂。

万钟心平气和地听完。笑了笑,捧着已经凉透的茶盏轻呷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大人当这拱卫司是个什么交朋结友的好地方吗?这地儿就是让人骂,让人恨的。骂了大人才有存在价值不是?”

卫贺在御林军自来就是受人尊重,受人巴结的,哪里受过那些个,当场脸是绿了。

万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皇帝空降了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过来,不知熬到什么时候就把人给熬坏了,也亏皇帝能干出这样一出,分明就是没想好拿他怎么办,正是用人的时候。丢又丢不开,用又用的膈应。

但凡万钟能看到有这样一天,当初这惠妃那马车一路狂奔的时候。他就该在马屁股上多抽两鞭子,让它跑更快。

他也是手欠,充了把英雄,就给自己留了这么大的后患。

“大人且放心,皇上并没责怪大人不是?”万钟摆事实讲道理,“现在太后生辰在即。皇帝是不愿闹大的,首辅大人却不然。他是把事作越大越好……大人这是为皇上分忧,纵然手段不甚光明,皇上心里还是有的。”

卫贺上战场打战,揣摩人心也是有的,可那是生死之战,总要有个结局。

然后当上御林军,一切听皇帝命令行事,保护皇帝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可政治却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战争,甚至连个明显的结束,甚至胜负都没有,卫贺只觉得越来越憋屈,早没了当初意气风发,把拱卫司从上到下一番大刀阔斧的整改的雄心壮志,每天顶着御史言官那鄙视的眼神,恶毒的话语,他都能少活十年。[.la 超多好]

“万钟一向敬佩大人,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万钟将他心里话给讲了出来,“拱卫司,可不是堂堂正正的地方。”

万钟坐了会儿,然后告辞出了房间。不过一下午,就将先前抓的学子受人蛊惑,没有疑点的放了三十来人,后来一番深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直把那些人倒戈把听来的消息卖了个彻底,这才放了百十来号人。

最后揪出了一个户部从九品司务之子,那司务正是朱维中的门生,因此朱维中操纵学子针对皇室的名声算是传了出去,一时间御史纷纷又开始转向弹劾朱维中。

万钟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切,嘴角至始至终勾着一抹笑。

夕阳西下,拱卫司暗卫队长秘密送上一份长达十数页的人物调查,万钟仔细翻看了一遍,微微抬眸,还不待开口,暗卫队长便率先开口道:“这是秦钰之前在京师所有的资料及各种传闻、人物关系,他在任上的一切还在调查中,估计五七天之内就会传上来。”

万钟满意地点点头,将文件往外一推。“给卫大人送过去吧。”他直飞入鬓的长眉轻轻蹙起。“你派两个暗卫找机会入秦府为婢,最好是能在秦溱跟前。”

暗卫默默退下。

万钟暗叹一声,目光阴沉地望向窗外,他不明白皇帝忽然让卫贺查秦家人是做什么,尤其要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画像――他搜集情报这么久,也没听过秦溱是有才名还是美名一传千余里,能令皇帝上心。

若说是针对秦妃,倒真心没必要。

皇帝让那谢玖给迷的着了魔,连皇后都想拽下来,把个谢玖扶上位。他在宫里不少耳目,自然清楚皇帝为这惠妃是费了多少心,跟个心头肉似的,宠的没了个边儿。

其实,最初谢玖缠着他表白,他是真心不记得她的模样,只是个子很高,他记得。还有那双大长腿。

后来还是闹丑闻,他差点儿就折进去那一次,那时候他是真心没胆抬眼看看能把皇帝迷的七荤八素的是个什么模样,是长开了,还是当初他不懂欣赏。

他甚至觉得,皇帝之所以迷上谢玖,估计是他搜集情报以来,一直到他死都会是个不解的迷题了。

后宫不像宫外那么热闹,除了一天脚不沾地忙活太后生辰宴的秦妃和宁妃,一众宫人平日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怎么过。日子越发闲下来,以致除了每日绣绣花,写写字,说说别人的坏话,整天无所事事。

谢玖自从被皇帝一口咬破了皮,就开始了浓妆艳沫,天天烈焰红唇的招牌打扮,直看得众妃反胃,太后呲牙,连花真都觉得惠妃这样太过招摇,每天她跟在惠妃旁边,看着那些妃嫔敢怒不敢言,却在背后恨不得生啖惠妃血肉的眼神,花真只觉得手又开始痒痒了。

几天前在钦天监和工部共同努力下,宫中改建的图纸终于敲定,皇帝雷厉风行,当场拍板钦天监挑选之日动工。

众妃自然是对皇帝的任何决策敢怒不敢言,唯有住有附过的凝香殿成天敲敲打打的,白天里闹的不像个样子,宁妃越发不在殿里呆,时不时就到宁安宫谢玖这里坐坐。唯独一听皇帝到了,马上闪的那叫一个快。

谢玖连一丝丝怀疑宁妃走她的路子,勾\引皇帝的心思都掐的一个干净利索。

宁妃和周妃不同,周妃扮猪吃老虎,除了刺绣什么也不上心,日常来往也和谢玖谈论画画比较多。宁妃就天南地北随便扯,却是轻描淡写就将秦妃的一举一动都透露了出来。

谢玖知道,宁妃这是开诚布公跟她站队,表明她的立场。

“你的心意,我明白。”谢玖淡淡一笑,轻轻抿了口茶。“我一向不善交际,与宫中姐妹少有往来,还多得你说这些给我听,否则当真是两眼一抹黑,没半点见识呢。”

宁妃自从在延晖殿和谢玖一起被吓的不轻,由心里对惠妃产生一种莫名的敬畏。

是以尽管和秦妃同进同出,太后也明里暗里表明支持的是秦妃,但她还是决定倾向惠妃,毕竟后\宫还是皇帝说了算,皇帝的喜好这么明显,惠妃几次大风大浪都过去了,便是这次秦妃与惠妃之争,宁妃还是偏向惠妃得胜几率更大。

她状似不经心地提起了素锦,“本来是宁安宫撵出去的,内官监也不会给个好去处,就分去了望春宫。我听说她想走秦妃的路子,不过秦妃没搭理。”

事实上,谢玖知道的比宁妃更加清楚,秦妃才不是没搭理,根本就是她在里面动作,令素锦去了望春宫。

估计她是没作任何责罚就将素锦撵了出去,秦妃也不敢用,生怕被素锦背后插了一刀,与她里应外合。

不过,她虽知道,却也不打算再用素锦,正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不指望素锦帮她扳倒秦妃,如今皇帝盯着宁安宫比盯着昭阳宫更甚,固然是保护她的安危,可她有点儿动作,也都瞒不住皇帝。

她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安安稳稳地等着就好。

太后和秦妃在废后之前必定会有动作,她唯有以静制动方为万全之策。

两人正聊着,谢玖突然听外面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头发根几乎都竖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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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求救

谢玖自然听出这不是人能发生的声音,立马就竖起了耳朵,宁妃一见惠妃又露出这种神经兮兮的表情,头皮一阵发麻,顿时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茶,努力作若无其事状。(.la 无弹窗广告)

凄厉的声音又持续了两声,谢玖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焦脸女鬼那张恐怖的脸正好与她对个正着,她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就见将军从外面雄纠纠气昂昂地进来。

脸上的血淋淋的疤痕也没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干净利索的跟个人似的。

看上去面容英俊,周身的英雄气概,男子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就直接瞬间移到了焦脸女鬼的面前,展开了单方面的虐杀,直把她打的嗷嗷惨叫。

“惠妃娘娘,我宫里还有事,要不……就先走了。”宁妃坐立不安,小声地道。

谢玖回过神,耳边鬼魂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起身意思意思要送宁妃,让宁妃很识相地婉拒,三步并作两步就出了房门。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并且再次确定她这一步棋没有走错,这惠妃神叨叨的,看着就不正常,皇帝能这么喜欢她,捧手里像个宝儿似的,肯定是真爱!

真爱无敌,秦妃哪怕和太后连手都不是对手!

谢玖只觉得焦脸女鬼连脑袋都掉了还坚持战斗的精神可嘉,不由得问了句:“你们这是为啥在我宫里打起来?”

张修盈飘飘忽忽从墙角蹿过来。“将军大哥,你误会了,她没有伤害我。我是让她那张脸给吓的,才叫了一声。”

将军一听,顿时止住了动作,手臂缓缓放下,目光如炬地盯着焦脸女鬼的脸,就好像刚才的事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我说过不让你伤害惠妃,你三番两次到宁安宫来。是想做什么?我瞧你身上戾气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让天收了你。你最好还是适可而止吧。”

事实上,不只是天收她,皇帝也曾令玄空道士抓过焦脸女鬼,可惜一没有她的生辰八字。二是摆坛设法焦脸女鬼便躲出了昭阳宫,根本摸不到她的影子,这才让她逍遥到了今天。

“惠妃,你怎么敢对陷害一国之母!”焦脸女鬼愤恨地道:“我日夜在皇后身边,我知道那巫蛊人偶根本就不是她做的!你为了能登上后位,不惜栽脏陷害皇后,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只不过我这次找来却不是为此……”

她脑袋忽地下降,飘到谢玖跟前,在距离两尺远的地方。就被将军一掌拍出老远,嗷地一声惨叫直直飞出窗户。

谢玖不由得嘴角抽搐,八卦项链也没有将军好用。不只是防鬼利器,根本是鬼魂杀伤性武器好吧。难怪把个张修盈迷的连人都不想做,愿做个鬼黏将军旁边。只不过一直以来将军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却不知今天是怎么又凑到一起,将军还以为张修盈是受了欺负,而出手痛揍焦脸女鬼。

不得不说。张修盈做鬼也有个把月,还总被其他鬼吓这一点。令她颇觉讽刺。

不等谢玖开口问,张修盈就忍不住凑到了将军身边,含羞带怯地道:“你是来找我的吗?你终于感觉到我的诚意,肯出现在我面前,不再躲我啦?”

将军皱眉,居高临下地望着只到他肩膀的小女鬼,正要开口,焦脸女鬼以最快的速度,嗖嗖带风地飘了回来,身子和脑袋已经完美地合在了一起。她站到距离谢玖一丈远,幽幽地道:

“我这次来不是想伤害你,现在我也伤害不到你,不是吗?”她说:“我只想求你去救救皇后,她下了死志,为保朱家名声,要在太后生辰当天一死明志,让皇家背上逼死皇后的罪名――求你去告诉她,不要那样傻,为了朱家不值的,哪怕是为了她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名声也是不值得。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她不应该为了那样的家族,毁了一生还不够,连生命都交待出去!”

焦脸女鬼声音凄厉,透明的泪水从她眼睛中流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你哪怕为自己的孩子积德,也帮帮皇后――她这次怎么也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她再伤不到你,求你救救她吧!”

谢玖一听焦脸女鬼听到她的孩子,脸色顿时阴了下来,“你别想用我的孩子来威胁我,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动他们,我就敢把皇后弄的求死不得求死不能,为我家孩子报仇――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提到他们,你的心思最好放在正处!”

焦脸女鬼嘲讽地一笑,“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伤害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废后而已,皇帝如愿以偿了,未必就会杀她,不是吗?不管怎样,求你,不要让她自杀。自杀受的苦,连做了鬼也是承受不了的。”

张修盈听得糊里糊涂,她凑到将军旁边小声问:“她的意思是说,皇后是她的孩子吗?皇后娘亲不是活的好好的在宫外?她有几个娘呀?”

“你们朱家拿庶女硬充嫡女嫁到王府,早该想到有这一天。”谢玖淡淡地道。

“可皇后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自小就是作为嫡女养大的,她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被他们摆弄于股掌之间,为了朱家的名声生,现在还要为了朱家的名声死,我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声,我只要我的孩子活着。”焦脸女鬼痛苦地道。

当初她作为小妾率先产女,待她生下孩子就脱力晕了,第二天听说孩子生下来就夭折,连面儿都没见就让人扔出去埋了。夭折的孩子是这样的,连个正经的坟地也不会有,尤其她一个小妾,出身低贱,又不甚得自家老爷的宠,更是强求不得。

只是到底母子牵心,每每见了朱夫人的孩子都亲切异常,开始时只以为许是一天生的关系,后来还是身边的侍婢辗转从嫁到稳婆家的姐妹处听到了这桩秘闻。原本她也想,跟在她身边顶天就是个得宠的庶女,可是让夫人养着就是朱家嫡女,不论自小的待遇,还是长大嫁人都有天大的好处。

她根本不曾想过要回女儿,只要哪天去拜见夫人,能瞄上女儿两眼也就知足了。

直到朱德音三岁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到她手臂上青紫的掐痕才觉得不对,问自家女儿那怯生生的样子什么也不敢说出来,她便向夫人告状,朱夫人为人慈善,一听也是火了便斥责了教导小姐的嬷嬷下手过重,还打了嬷嬷五个板子。

那之后,她就在请安的时候再也见不到朱德音。

后来她使钱买通了朱夫人身边的小婢,才知道朱夫人对生了个女儿这件事一直有怨念,她想要生的是继承朱家家业的儿子,她越是对女儿不满,就越发严厉地教导她,教养嬷嬷说是请出了宫的嬷嬷教,其实大多数还是朱夫人自己教。

她要朱德音虽是个女儿身,才学见识都要比自家兄弟更加出色。

她心疼自家女儿,只是隐瞒了三年,现在她也不敢冒冒然说出来,只怕到时朱夫人一气之下会将她卖出府,连孩子一面都见不着。

她忧郁成疾至此一病不起,就在弥留之际,外面不知哪间屋子开始着起火来,她气息微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连带着看顾她的丫环也一起烧死了。

后来她死了,日夜跟在女儿身边才知道她花钱买来的消息经过了多少美化,朱夫人哪里只是对朱德音严加管教,根本是已经到了只要哪里不合她意,就往死里打的程度。

朱德音一直到五岁,身上还是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是以前间朱夫人无缘无故打了五板子的教养嬷嬷实在看不下眼,婉转地提醒了朱维中,那时朱维中才惊觉朱夫人已经心理扭曲到这种程度,让教养嬷嬷全权负责自家女儿。

至此,朱德音才算脱离了朱夫人的掌控,没有每天挨打。

可她这时也发现了朱夫人在自家女儿心理留下的伤痕,朱德音变的暴躁易怒,甚至服侍她的丫环也会动手。后来还是被朱老太太接到身边,养了几年,慢慢磨了她的性子,才终于像个正常的闺秀,甚至无比其他姑娘做的更完美。

只有她知道,朱德音也只是看着像而已。

随着朱德音日渐长大,她作为母亲的怨恨却没有消除,而是与日俱增。她恨不得杀了朱夫人,能还她女儿一个干净温暖的童年,她也怨恨自己,如果不是贪慕作为嫡女会带来的巨\大利益,她应该撕破脸也将孩子抢到自己跟前的。

哪怕是做个不受宠的庶女,起码不必受朱夫人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她每到了晚上就去朱夫人住处,开始她做鬼没有任何影响力,渐渐的不知是因为怨恨,还是做鬼久了,阴气十足,朱夫人开始疑神疑鬼,请了几个不入流的和尚道士看过,丝毫没有改善。

后来随着朱夫人身体日渐衰弱,她才以够入梦,每晚她都去梦里诅咒朱夫人。

朱夫人不堪其扰,亲自去了护国寺念经诵佛,那时朱夫人已经知道了朱德音的真实身份,甚至知道日夜折磨她的鬼其实就是平灵,于是做了场极大的法事,超度平灵,又是忏悔,又是各种保证给朱德音世间最好的一切,绝不再伤害朱德音。

平灵偃旗息鼓,假做得到安宁,冷眼看着朱夫人,只要等她女儿好,她已经别无所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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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身份

焦脸女鬼失声嚎哭,声音凄厉以至令人不忍听闻。

于是,谢玖捂住了耳朵。

不得不说,作为朱德音亲生的娘,焦脸女鬼能屈能伸的程度宽到令人发指。她占上风的时候各种碾压别人,甚至一度想要弄死谢玖,如今皇后式微,带死不活,谢玖身上又有项链保护,她近身不得,就又换了一副嘴脸,马上求安慰,摆出低到尘埃的姿态。

皇后外柔内刚,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条条框框,在那些框框之外,都在她的容忍范围之内,一旦涉及到框框里面,皇后就俨然变了张嘴脸,严厉且不留屋面,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

这种性格,前世有皇帝罩着,还算得以圆满的结局……至少死在后位上。

这辈子皇帝知晓了皇后的身份,她只要在后位一天,皇帝看着她就会想到自己怎样被朱家当个傻子似的摆布,即便当初是各种阴差阳错造成现在的结局,皇帝那七弯八拐的脑回路就能生动形象地脑补完整的一出朱氏阴谋论。

只要皇帝知道朱德音庶女的身份,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许是焦脸女鬼哭喊累了,终于不再扯着脖子猛嚎,谢玖这才松开了捂在耳朵上的双手,施施然走到近前,裙角摇曳自有一股妩媚的风情。她轻轻挑了下秀眉,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说,你也别在我这儿哭天抢地的。你应该知道,现在皇后关在昭阳宫,别说是我。没有皇帝的手谕连太后也是进不了昭阳宫的。不过,皇后自杀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会暗示一下皇上,起码不会让皇后自戕而死。至于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

谢玖虽然没有一口回绝,可也明确地表达了不会应下焦脸女鬼的请求。

特么,都当她是傻子吗?

别说皇后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她这宁安宫多少双眼睛盯着。[.la 超多好]她若一朝进了昭阳宫,不论皇后发生任何事。旁人都可以往她身上贴。到时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脏水什么的不要泼她身上太多。

她在皇帝那儿作死,皇帝受着,其它时候她可惜命的很。

皇后早不是当初那个宽厚的。或者是她从来不曾真正是那样,现在更是冷硬的彻底。姑且不说她走出昭阳宫以后会发生的事,皇后信她的才会有鬼。当她不知道吗,皇后恨不得生啖她的肉,生饮她的血,她才不去找死!

焦脸女鬼一时心急就往谢玖身上扑,只是手才碰到她的身体,就被震了开去。

“你有皇上保护,皇后根本伤害不到你。你就行行好,留她一命!”

谢玖嘴角抽搐,只觉得和焦脸女鬼是牵扯不清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皇后的命。一直是她想要我的命――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我只能帮你到此。皇后最后结局如何,只能看上天的安排。”

说完,她转脸望着桌案旁低头看着画纸的将军,“如果她再纠缠不清,还要劳烦将军出手送她出去。”

将军抬头看了焦脸女鬼一眼,焦脸女鬼下意识退后一步。咬了咬牙,然后掉转头飘走。

“这是我画的你。”谢玖款步上前。脸上露出难得羞涩的表情,指着画上的男子。“这就是你。”

张修盈刚才让焦脸女鬼一番话给雷的不轻,还来不及理清脑中纷至沓来的信息,耳朵一听和将军有关,嗖地就飘到了桌边,正看到将军紧紧蹙起了剑眉,古铜色的脸庞紧绷绷的,神情紧张地瞪着桌上的那张画像。

“这是我?”将军问,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张修盈凑过小脑袋看了看,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

“……”

谢玖和将军对视一眼,然后问道:“不像?”

“当然不像啊。[.la 超多好]”张修盈一脸的莫名其妙,手指远远地指着画上那颗大脑袋。“头发是像,鼻子也还好,将军的眉毛要直直的,一点儿弯度也没有,还有这眼睛――将军的眼睛哪有那么大,你画的是皇帝表哥吗,都快占了脸的一半了。将军的脸眉是国字脸,而画上的是长脸形,下巴的形状有点儿弧度――如果硬要说,我看像皇帝表哥更多些,起码眼睛和脸型还有点儿样子。”

“谢姐姐,你为啥要画将军?”张修盈回过神,俏脸几乎皱成一团,露出狐疑的小眼神。

将军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谢玖,淡淡地道:“你现在比以前画的已经好太多了,谢谢你这般用心。”

谢玖都让他说的不好意思了,和皇帝一起练就的厚脸皮也架不住救命恩人的这两句奖赏,当下双颊泛红,练了一年多,结果画的还跟四不像似的,她真心没有半点儿前世老爹的那份才情。

“哪里哪里,我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谢玖难得羞赧地道:“你放心,假以时日,我肯定会画好的。”

张修盈在旁边看着这一人一鬼你来我往,尽说些她不懂的话,顿时急的抓耳挠腮,看看将军,看看谢玖。“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不理我啊,旁边还有个我呢。”

她往日是追在将军屁股后面没错,有时候一天下来也落不着将军一句话,这时看谢玖和将军言语间甚为熟稔,立马就开始各种危机意识起来了。

毕竟在她眼里,谢玖实在是既漂亮又风趣,腿又长,还能和鬼魂沟通,不只把皇帝表哥迷的七荤八素,连宫外的万钟也与她有些暧\昧不清,张修盈眼中有魅力的女人就是谢玖这样。

偏偏谢玖还露出害羞的表情,张修盈几乎泪喷,她看过谢玖在皇帝表哥面前都没露出这种表情……

节操啊,作为皇帝妃嫔的节操在哪里?!

谢玖看张修盈急的团团转,不禁失笑,正想开口,便见将军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以后别总去晓荷池,那边鬼多,阴气重,你去了也只是受欺负。”将军道:“我不常待在那儿,你不用去那里找我。”

张修盈忙问:“那你平常都去哪里?”

将军剑眉一皱,“你别管我去哪里,你不用找我,我告诉那些小鬼了,没鬼再敢欺负你了――”

“我找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替我出头。”张修盈连忙打断他,笑的那叫一个羞涩。“人家……”

谢玖默默地退回了椅子上,看着春心荡漾的张修盈和明显不在状态内,和一脸正义凛然的将军。只怕这俩鬼一个是鬼女有心,一个是将军无梦,白忙活一场。

“反正你不用来找我。等我明白了我是谁之后,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你……你……”将军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说好。“我想既然我死了这么久还留在人间,肯定有极重要的事在等着我去做,那些儿女私情,我不敢想。”

“为啥不敢想?”张修盈撇嘴,好像一个说的不对劲当场就能让她泪奔。“想想有啥不敢的?”

谢玖好悬一口气卡到喉咙处没憋死她。

人家说不敢想,就是根本就不想想,她这都听不懂吗?

非得打脸,直接说你丫离我远点儿,我没兴趣才听得懂?

妹子啊,长点儿心吧,她心道。

谁知将军一本正经地回道:“因为洛妃说,我可能是你的祖宗。”

“……”

谢玖只觉时间过了有无数个雷劈的长短,半晌才缓缓举起手。“将军大人,我插嘴问一句,洛妃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看这宫里不是宫女就是太监,真正的男人只有皇帝。我虽然是个鬼,但也知道是个真真正正正常的男鬼。什么部件也不缺,尽管是将军的打扮,可是大燕也不是没有能上马打仗的皇帝不是?”

“我也不是往自己脸贴金,非要是皇帝,可万一如果真是,咱俩传出点儿啥,可都笑死个鬼了。”将军英俊的脸上满是真诚,看得出他句句出自肺腑,没有半点儿敷衍。

谢玖能说他想的太多了吗?

皇帝什么的,不是都进皇陵了?

还是他傻缺什么都给忘了,连皇陵都找不到,就在皇宫里,一待就是――

“你在宫里待多久了?”谢玖问。

将军紧紧蹙眉,仔细回想。“我不知道在半空飘了多少年,浑浑噩噩的,有意识到了皇宫,是在显德帝在位的时候。”

仁宣帝之前是永徽帝,永徽帝之前就是显德帝,并不是多长的时间啊。

“你不可能是我祖宗!”张修盈显然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做梦也想不到唯一的一次春心萌动就栽到自家祖宗的身上,哭着就飘出了宁安宫。

谢玖仿佛看了一出狗血伦理大悲剧,狐疑地道:“洛妃怎么会这么说?她是不是根本就知道你是谁?”

洛妃自从皇帝常来,动不动就要被弹出去几丈开外,就懒得再留在宁安宫受这委屈,跟着白才人搬了宫,每天换着花样扎发髻,不过是偶尔在皇帝上朝时过来跟她交流一番最新宫鬼界新近被她带动起来的潮流。

洛妃在宫里是元老级人物,就是不动口,光凭一个洛妃的名号就有无数的鬼要给几分薄面。

谢玖想不出洛妃如果知道将军的身份,为什么以前还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或者洛妃只所以这么说,只是在消遣将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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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体质问题

将军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洛妃就是那盛气凌人的架式,挺着恨天高的飞天髻飘飘忽忽地扔了几句话,碍于她一向嘴黑毒舌的作派,将军从头听到尾,也不敢随便掺言,只怕又惨受新一轮无情的嘲讽。

他是实力派没错,可是除了焦脸女鬼那样攻击力太强的鬼,他是不屑和女鬼动手的。

将军本身只当张修盈是个可爱的小女鬼,受欺负的时候帮下忙,谁知道宫鬼界就传疯了,甚至有的鬼都直接叫张修盈是将军夫人。

他一个鬼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也没鬼敢在他面前这么叫,但张修盈就不同了。他几番深思熟虑,外加洛妃三五不时冒出来嘴损地说他老牛吃嫩草,他觉得还是和张修盈说清楚为好。

张修盈嫁到皇家,就是皇家的媳妇,万一他身份上真像洛妃说的,他哪还有脸见鬼?

“最近烧的香还喜欢吗?合你口味吗?”谢玖关切地问。她对将军这种绝对的强者有种从心往外的敬畏,哪怕她现在戴着项链,他也近不了她的身,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看到他就被镇的半点儿也不敢放肆。

将军点点头,“麻烦你了。”

说完,身体就消失在原处。

张修盈飘出去不知躲到哪儿,躲了大半天的时候,到了傍晚才没精打采地回到宁安宫,还没等她开口说两句话。就再度消失不见――

皇帝回来了。

谢玖迎上去,就把焦脸女鬼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他一听脸就沉下来。连声冷笑。

“活着给朕添堵,死了还要往朕脸上抹黑,真不知道朕上辈子是欠了朱家什么,让他们一家子这么算计朕!”顾宜芳只觉得晚膳还没用,就气的饱饱的。他一屁股坐到榻上,巴掌狠力一拍。

“在太后生辰当天,也亏她想得出这恶心人的事儿。朕逼她。朕怎么逼她了?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还查。直接一纸废后,当面锣对面鼓,朕就看朱家能阵出什么阵法来!”

他鼻子好悬气歪,“高洪书!高洪书!”

门外传来迟疑的声音。“小的连书当值。”

连书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儿,想不透皇帝走进去的时候心情还是美美的,怎么没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气的跟在身边的太监都忘了是哪个。明明走进宁安宫的时候皇帝还夸了他一句,长着一副机灵样儿,比他师父看着顺眼。

虽说这赞赏说的他心里发毛,可是才说过话没多大工夫,皇帝这忘乎脑可真是一绝了。

“管你是谁,进来!”顾宜芳一看连书进来,连忙冲他摆摆手。“你叫人去瑞王府一趟,告诉瑞王这几天不用再去昭阳宫审问皇后,只让她把人给朕看紧些。如果太后生辰之前发生什么不美的――算了,你叫人直接召瑞王进宫,朕亲自同他说。”

顾宜芳越说越觉得小太监在中间传话,一个不小心就会闹的人尽皆知,真传出去,那些作死的还只当他放烟雾弹。想下黑手弄死皇后呢。

“是,小人遵旨。”连书进门就看皇帝脸上不对。连忙应声走了。

谢玖连忙给皇帝倒了杯温水过去,他喝了一小口,怎么想怎么不对,一拍大腿。“不行,朕亲自去一趟昭阳宫,皇后作死也等朕废后再说。朕就没听说过皇后在位自戕也要给皇帝抹黑的,怎么什么奇葩都让朕遇上了?”

赶情谢玖是见鬼体质,他是遇奇葩的体质吗?

“你先稳住,为了她气坏身体不值当。”谢玖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顺气,真心觉得皇帝对上皇后,至少在语言上根本就不是对手。

皇帝开始还想守着秘密,后来两人聊开,他就各种守不住那张嘴,什么都往外倒,包括皇后往她身上扑的那些个脏水,有一句算一句,给她学了个十成十。皇帝学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皇后撕破脸皮以后,完全开启嘴斗模式,啥啥不在乎,皇帝在乎什么,她就往上鼓捣,生生把皇帝气的肚子鼓鼓,脸红脖子粗,除了骂皇后住嘴,不分粗尊卑,完全插不上嘴。

皇后语言能力极强,皇帝倒是个阴谋算计的好手,一肚子坏水,但语言上着实不是那么有力,属于嘴巴跟不上脑子的那种型。

蔫坏哪个还成,真是面对面,扯开他皇帝的身份,真不一定能骂过几个人。

否则也不会每每让她也气个倒仰。只不过不同的是,她口下还留着几分情,大多是调侃为主,皇后一只脚都被皇帝扯下后位了,自然是毫无顾忌地什么痛快说什么。

于是,皇帝被碾压了。

现在他颠颠地上前,估计也是被骂的份,气的鼓鼓的,嘴上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可如果说不让他去,他那脾气一上来肯定是没二话的。谢玖就想着让皇帝见识见识女人翻脸后的恐怖姿态,让他心里留下些阴影,看清那些个女人当面是有多千娇百媚,背后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朕才不受她的威胁,她愿意死就让她死!”顾宜芳抬腿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哝。“就让朱家给她接回去,要死,死他们家去,宫里的鬼够多了,再多她一个,朕嫌挤的慌!”

谢玖一路送皇帝出了宁安宫,眼瞅着他坐上御轿,乌泱泱的一堆人跟着去了昭阳宫。

花真跟在后面长舒一口气,脸上才有了血色,刚才眼瞅着皇帝怒气冲冲出来,她只当自家娘娘作死又气跑了皇帝,后来是看惠妃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还和皇帝说话,皇帝也没伸手掐死她,花真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晚膳可要等皇上回来再叫?”柯秀轻声问。

她是素锦被撵出宁安宫后,安春提点上来的。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观察,柯秀虽然面嫩,动不动就爱脸色,办起事来却绝不含糊,嘎巴溜丢脆,绝不拖泥带水,谢玖让舒宜跟了几天,打听不到她和别的宫里有何牵扯,这才提了上来。

不过半个月就看出来,是个可心的,和花真一般年纪,可比花真靠谱了许多。

谢玖想了想,“一会儿皇上就回来了,待皇上回来一盏茶的时间再叫厨房开动便好。”

“等那时候再做,怎么也要半个时辰也后才能好,这么久能行吗?”花真知道惠妃说的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可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声。

谢玖笑了笑,皇帝回来就得憋一肚子气,她总得给他缓缓,消消气的时间不是?

谢玖穿着件单衣便送了出来,当下夜风一吹还是感觉微微有些凉意,她捋了捋额间细碎的发丝,转身进了正殿,抬脚就冲侧屋龙凤胎那里走了进去。

她摇着鼓浪鼓逗了会儿俩大宝贝,没过一会儿小石头就尿了,谢玖并没有完全放手让奶娘照顾一切,她虽不能无时无刻照顾龙凤胎,她想只要她在他们身边,该她做的,她这做娘的还是想做到最好。

她熟练地换上尿布,正要亲亲难得露出笑模样的小石头,就听豆沙包也开始哭了起来,她正要打开看看,就听顾宜芳在正厅直叫她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股子怒气,估计和她想的相差无几,让皇后又给碾压了一遍。

谢玖轻声吩咐奶娘:“估计也是尿了,你好好照顾公主和皇子。”

奶娘点头如捣蒜,在这宁安宫里除了惠妃,谁听了皇帝的声音都得抖几抖,更何况现在这一听就是怒发冲冠,两个奶娘巴不得脑袋都点掉了,就想惠妃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把皇帝的毛儿给摸顺了。

谢玖施施然出了侧屋,只见大厅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哆哆嗦嗦的跟秋天里的落叶一般。

皇帝坐在上位,周身一团黑气,脸色阴沉似水,浓眉紧紧地蹙起。

“怎么叫了你这么久,才出来?!”他没好气地道。

谢玖慢条斯理地上前,“小石头尿了,我在给他换尿布呢。”

“你――”顾宜芳瞪着她,突然意识到满屋子宫人,不耐烦地把人全轰了出去,一直到门关上,他才继续道:“你就知道小石头,豆沙包,他们的尿布还用你换?朕让奶娘、嬷嬷、宫女一堆堆的人照看着是为了什么?你还得给他换尿布?”

谢玖见没人了,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走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和他来个面对面。

顿时,顾宜芳话就停了。

“那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换尿布?”谢玖理直气壮地问,然后伸手捧着皇帝的脸,在他嘴唇上印上一吻。“我今天画了将军的画,结果修盈说我画的更像是你,眼睛大大的,脸型也像。你看,我多喜欢你,连画里都带出来了。”

顾宜芳‘嗯’了一声,面色微微缓和,抱着她的腰就把头埋在她的肩上蹭蹭。

“你说,你心里究竟是我的地方更大,还是豆沙包和小破石头的地方更大?”他闷声问道。

谢玖磨牙,皇帝敢不敢不这么跟他恶意卖萌?和自家孩子抢地方,他也真说得出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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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居心叵测

不得不说,顾宜芳没有直接问她心里究竟喜欢的是他,还是万钟,她就已经知足了。

自重生以来,顾宜芳完全不像前世景元帝的作风,和她在一起,越来越不知顾忌,什么都敢往外说,前朝后\宫,就没他不唠叨的。各种抱怨,完全拿她当个废话接收站来用。

而且两人相处起来,更是没个正形,完全不像二十四岁的大男人,他俩腻歪到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有种皇帝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皇帝明显是在皇后那儿嘴上没占到便宜,又不想拿她撒气,在她这儿求安慰呢。

于是,谢玖好生安抚了皇帝一把,他爱听什么就说什么,一顿晚膳下来,又是喂水又是喂饭的,直把连书看的愣眉愣眼,皇帝看上去整个儿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到了晚上,可着皇帝的性子摆出什么样的姿态,爱来几遍来几遍,直叫皇帝哼哼唧唧的,美的几乎上了天才算完。

早晨皇帝神清气爽地吃过早膳才去上朝,谢玖则在榻上躺了小半天儿。

之后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前朝事多,不知道是不是都集中在皇帝这儿起刺,皇帝天天到宁安宫都沉着一张脸,见谁都跟欠了他几万两库银没还似的。

谢玖各种顺毛摸,又是一番精心服侍,几天下来皇帝精神饱满,红光满面,走路都带着风,反倒是谢玖,平日在宁安宫睡到自然醒。每隔三天到咸熙宫请安一次,起个大早,她顶着个黑眼圈。忙叫花真施展了一双巧手,给画的媚眼如丝,千娇百媚才算遮了过去。

太后临近生辰,心情越显愉快,许多糟心事都不放心上,也没在最近找惠妃什么茬。

其实只看那一身滋润过度的媚态,再看一边干涸的跟几年都没接半点儿雨水的咸碱地。什么是有宠,什么是没宠根本是摆在明面上。一眼就看得出来。

除了惠妃,宫里有一个算一个,秦妃生了个皇长子,不过在宫里幽居几个月的功夫。眼瞅着再出来在皇帝的眼睛里就连个位置都没有了。

张伏慧不知该说自家儿子无情,还是多情,对待不同的人,皇上还真拿出的是不一样的姿态。

开始她还只当皇帝几天新鲜,也就由着他,后来皇帝就成了习惯,再说也不听了,然后宫里一件事接一件事,她不想在这关头给皇帝找不痛快。结果就是皇帝是痛快了,在后\宫无法无天,谁谁也看不上眼。眼珠子就像黏惠妃身上拔不出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张伏慧真心后悔了。

当时在谢玖和万钟丑闻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时候,她就不应该心里打起小算盘,以为留着她对抗皇后是把好刀,也省得她和皇帝直接对上。

结果,皇后的确让她给搞垮了。后\宫能与她对抗的也几乎没有了。

秦妃不显山不露水,无利不起早。就算想要那份利,也装的人模人样半推半就才受了。

张伏慧在宫外得了谢玖曾钟情万钟的证据,也有她曾书写的信件,她不想和皇帝撕破脸,便交到了秦妃手上,示意秦妃动些手脚。

秦妃惯会祸水东引,有什么棘手的从不主动上前,只这一次接的快,张伏慧只当秦妃也是惊着了,生怕惠妃就这么顺顺当当让皇帝硬给推上了后位。谁知秦妃这个慢郎中,不紧不慢地布局,整个后\宫掀起诗词热来,才由早先与惠妃交往甚密的尹才人着手,引的皇帝起了疑心。

当皇帝搬回含章殿时,太后都以为这次肯定是掰了,谁知道没两天谢玖去了含章殿一次,这俩货就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连与别的男子暧\昧不清,皇帝\都能生受着,不再追究,太后又能说什么?

说什么!

她也只能受着。[.la 超多好]

以前她还敢说但凡有个不满意,一杯毒酒赐死,说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她敢说,她一杯毒酒给惠妃灌下去,皇帝紧接着就能跟她闹的天翻地覆,活作了她半条老命。

张伏慧越看不上惠妃,惠妃就越在她眼前——

其实倒不是谢玖故意碍太后的眼,实在是她如今是妃嫔之首,左上首的位置固定就是她的,太后不小心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事到如今,太后也不知该怪秦妃手脚太慢的好,还是怪他家儿子那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这都能忍,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大业何愁不成?

直到众妃落了座,太后几句场面话的话音儿才落地,便听以谢玖为首左排位置第三位的杨妃缓缓开了口,这几天四皇子身体不适,又叫御医,又吃汤药,可忙坏了初为人母的杨妃,连上次请安都没来,这次是四皇子好些了,她才出现在咸熙宫。

只那脸上抹着脂粉也难掩憔悴,眼中满是红血丝。

“臣妾这里还有件事,希望太后能为四皇子作主呢。”杨妃柔柔的嗓音响起,眉眼间带着股格格不入的硬气。“前几天汛儿生病,御医几番查看,最终才在奶娘的身上发现端倪。臣妾一番追查,才抓住暗下黑手的紫云。她将五色梅的花瓣研磨成粉状倒入奶娘惯用的水壶,以致奶娘在腹泻和发热的症状还未出现之前就给汛儿喂哺,致使汛儿平白受这几日的罪,若非奶娘发现的及时,身体略有不适便回报臣妾,臣妾赶紧叫了御医前来,还不知汛儿的身体要受多少罪。”

张伏慧闻言,脸忽地就沉了下来,她这辈子斗垮无数妃嫔,唯独最恨向小孩子下手的。

尤其她现在贵为太后,不论哪个宫妃生的,都是她的孙辈。她冷眼旁观众妃争宠斗狠,却绝对不会对向小孩子下手的事情装作视而不见。

“四皇子现在身子是好了,可这种奴才抓起来一个打杀一个,绝不容情,直接送了尚方监,还需哀家做什么主?”

杨妃目光灼灼地望向右侧上首的秦妃,嘴里说的话却是向着太后,不卑不亢地道:“那紫云是秦妃宫里出来的,她口口声声是受秦妃指使,臣妾不敢胡乱攀扯,伤了大家姐妹情谊。只是又不忍汛儿小小年纪就受这苦楚,只能求太后明断,给汛儿作主。”

说完,她起身缓缓福身一拜。

只她这一席话,说是不想胡乱攀扯秦妃,伤了交情,可话里话外都剑指秦妃,摆明车马根本认定是秦妃指使下手。

“快起身,不管是谁,哀家绝不会轻饶明敢对皇嗣下手之人!”张伏慧目光犹疑在秦妃和惠妃身上转了个个儿。

如今皇后地位岌岌可危,秦妃和惠妃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皇帝自然是要扶惠妃上位,可张伏慧和朝中一干元老却想着扶个家世低微的秦妃做上后位。如今正是暗中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只可惜这俩货都是以静制动的好手,谁也不想先出手落下话柄,秦妃那唯一的一次攻击行为还是太后指使的,但也让秦妃把自己的影子在事件中尽量淡化,并不出头。

突然冒出这么个杨妃来——

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杨妃一向与秦妃走的近,后来虽然被皇后相中过继儿子,杨妃算是没出半点儿力,凭白得了个妃位。

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杨妃打头阵,是冲着谁来的。

太后突然失去了语言,正暗自想着,便听秦妃淡淡的声音道:“杨妃所言有理,正是这种腌臜阴险之事不该掖着藏着,有什么事大家摊开来说,也好解除误会。都憋在心里,放的久了,反而不明不白就结了仇。紫云,这个宫女我是知道的,我在养胎的时候,皇后曾经赏了几个宫人,以便永乐宫调用。望太后恕罪,当时臣妾在孕期,一向极为小心,暗中便派人查了查这紫云的底子……”

秦妃的声音戛然而止,众妃连带太后都不禁望向她,然后随着她的视线移过去到了惠妃身上。

“那紫云与谢家多有接触,臣妾不敢说紫云是受人指使到永乐宫,但是有主儿的宫女,臣妾不敢留下,这才回绝了皇后。至于以后又怎样辗转到了杨妃那里,却不是臣妾的作为。”

“不知这样讲,杨妃可明白?”

可明白?

咸熙宫里有听不明白这句话的,都该拖出去扔出皇宫找个好男人嫁了,皇宫不适合她们玩儿。

谢玖心里冷笑,这脏水泼的迅速又及时,又准又狠,当真是姑姑,惯会祸水东引,她真心不该进宫,为了百姓谋福利该进\入工部,挖沟引水该是多么积阴德的作为?

“秦妃能言善道,在皇上面前都是挂了号的,果然没白了皇上的夸赞,这一番话说的——”谢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朱红嘴唇勾起嘲讽的笑。“颠倒黑白,恶毒至极。姑且不说咱们大人之间关系是否和睦,我也是有了孩子的,最见不得人没有胆子明刀明枪地来,尽对孩子使些阴损招。”

谢玖忽地扬高了声音,瞪大了眼睛望向秦妃:“秦妃话里似乎有意指我对四皇子居心叵测,不然就这样,秦妃——和我,咱俩指天盟誓,谁对四皇子下此毒手,就令她终身无子女送终,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你看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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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内伤

谢玖的话音未落,殿内就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众妃脑袋脑袋不动,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小眼神就望向了秦妃的方向。(.la 棉花糖)

大燕朝信仰自由,各种大大小小的宗教门派林立,以佛道两家最为兴盛。在大燕宫就建有寺庙和道观,仅供皇家供奉。

尤其去年一年就出了两起魇胜巫蛊案,皇帝又特别召回了钦天监监正在宫里改建,摆明了是认为宫里风水出了问题。连皇帝\都是这么个态度,妃嫔各种随之摇摆,更加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所以,当惠妃这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扔出来,纵使一众妃嫔对惠妃此人观感不佳,也都被镇住了,心底多少相信四皇子那事儿确与惠妃无关。

平常妃嫔好勇斗狠,弄手段耍心机,不过言语上打打机锋,私底下下绊子,今天那杨妃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指秦妃就已经出人意表的了,谁知道惠妃也不遑多让,直接恶狠狠地扯出这么一堆话砸秦妃脸上,讲起话来半点儿余地也没留。

庄妃原本萎靡的脸一听惠妃的话,顿时精神百倍,转着手上的念珠低声咕哝:“唉呀,这可不能乱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都是听得到的。阿弥陀佛,我能说吗,对小孩子下手的,活该下十八层地狱啊!”

人家想要还要不到呢,怎么有人就能对那么可爱的小孩子下手?

庄妃义愤填膺。一脸的愤慨。

秦妃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勉强一笑道:“说这些话却是没意思,如果都能靠这些个赌咒发誓的话就能破案。这世间就再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了。真遇到个不畏鬼神的,只怕照惠妃的说法,那人就是走遍天下也是堂堂正正,无人能治了。”

“照我说,真想弄个清楚,就直接把紫云弄上来,由太后作主审问。咱们清清楚楚看个明白——”

“自然是要审紫云的。”

谢玖抢过话头,勾唇一笑。俏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赌咒发誓不过是开胃小菜,先当着大伙儿表明心迹,也安安姐妹们的心不是?怎样,是我先盟誓。还是秦妃先?”

她就是要从心理上打击秦妃,哪怕只是占占口头的便宜。

她从来不是打不还手的人,秦妃几次三番针对她,若是照以前,她早就明里暗里的还了回去。只不过如今局势正在紧张时刻,皇帝挡在前面,根本无须她冲杀上阵,她也就暂时偃旗息鼓,最好是秦妃几次动作给皇帝个警惕。让皇帝彻底看清楚这个柔情似水的秦妃是怎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她了解的秦妃,固然使尽了阴损手段,遇神杀神。可心里多少对鬼神有些敬畏。

谢玖并不当真以为一个毒誓就能将秦妃逼的原形毕露,至少在场的妃嫔经此一幕,长脑袋的以后在想到秦妃的时候,多少会在她的品性上画了个问号了?

尤其,那位最无法忍受对皇嗣下手的太后。

果然,谢玖眼神一偏。只见太后修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发誓这种事,只要惠妃有兴趣。我随时奉陪。”秦妃脸上微沉,挺直了腰板,与谢玖二人正是面对面。她轻轻蹙眉,冷笑道:“只不过如今正是追查紫云身后黑手的时候,不妨先请太后做出决断,何必在此做无谓口舌之争?”

秦妃喉咙处一口老血几乎没喷惠妃个满脸花。

真心看不懂这惠妃值得皇帝看上眼的点在哪里,你和她要真相,她和你扯鬼神;你和她论贤良,她和你显摆恩宠;她总是绕过所有问题,显示她卓尔不群的倒打一耙能力。

除了那双大长腿,简直比照着正常人长到腰的位置——

就是秦妃唯一能看出来的优点,也让惠妃那张妖里妖气的脸给毁了个彻底。

秦妃不是没见过惠妃素颜的模样,还算秀丽,皮肤也晶莹剔透,可就是不好好捯饬,三天两变,把脸上当成了颜料盒,妖妖道道的,换了个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是那双大长腿的记忆点,都能让人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秦妃有时候甚至怀疑皇帝根本是拿惠妃一个人当几个人用,一眨眼换了个妆扮就又是一个人,真心是多功能型人才。

“好了,现在争这个也没用。”太后不耐烦地挥手,她可没闲心听这些个妃嫔打机锋。

她虽厌恶惠妃,可不得不说惠妃这话直戳太后心窝子,不管别人信不信惠妃与四皇子一事没有牵扯,太后算是信了。惠妃也是个才生孩子的,平日时听宫人说惠妃拿双胞胎当眼珠子似的,不说亲手做了一身身的小衣裳,连屎尿布都亲手换。这样做娘的,怎么可能拿自家孩子诅咒?

惠妃纵有千般不好,不向小孩子下手,最是得太后的心。

许多妃嫔自己生了孩子,知道皇家看重子嗣,偏偏斗起来就不管不顾,为求一击中的,最爱向皇嗣下黑手。但凡遇到这样的,张伏慧无论是皇后,还是做了太后,捉住一个收拾一个,绝不姑息。

至于,是不是惠妃死咬不放的秦妃向四皇子下黑手,太后并不确定。

如果真是秦妃,太后真心想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张妃是个扶不上台面的,又在皇帝那里挂了号,作死栽脏陷害还给玩漏了馅,她舍弃张妃也要扶秦妃上位,秦妃若在皇嗣上再动了歪脑筋,难道是要她亲手送惠妃上位,做个将皇帝把持着不放的皇后,让妃嫔们都跟守活寡似的过活吗?

“翠玉啊,去把那宫婢给带过来,哀家要亲自审问,谁给她这泼天的胆子!”太后挥手示意郭嬷嬷亲自去。

郭嬷嬷对于太后当着一众年轻妃嫔的面叫着自己的闺名感到莫名的羞涩,低低应了一声,便出门去找杨妃身边的宫女带路去了浮碧轩。

太后捧着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凤目一挑,冷声道:“哀家早就警告过你们,爱怎么斗怎么斗,打破脑袋是自己没能耐,也给哀家挺着,唯独不能碰皇嗣这一块。哀家不知道是哪位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根本没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宫里这许么多妃嫔,皇嗣也才六个,你们还敢小算盘往上打,真是板子不打身上是不知道疼!”

一众妃嫔顿时齐齐地眼神望地,没对皇嗣出手,她们都问心无愧。

她们连个圣宠都没有,皇帝那人肉味儿都没闻着过,谈何对皇嗣出手?

把皇嗣全灭了个干干净净,与她们也没半点儿好处。

只不过太后说的有是,妃嫔众多,皇嗣却只有六个——众妃对这话尤其怨念,这能赖谁?照皇帝那牛叉的一击即中的能力,但凡惠妃手松点儿,哪怕一个月就轮她们一天,现在满后\宫都是小孩儿在爬了!

“太后言之有理,怎么样也不该对小孩子出手。小孩子多纯洁无暇呀,他又没有反应能力,一颗心都长歪歪了,居然连那么可爱的孩子都不放过。”庄妃手里攒着念珠,在空中激动地挥撒,脸庞微微扭曲。

谢玖如果不看她肚子上缠着的那圈白色雾状物,还能严肃的起来,可一看那小鬼又钻庄妃肚子,小小地鼓了一圈,她就忍不住想笑。

她曾经叫舒宜以鬼对鬼的形象,给小鬼科普过女人生孩子的步骤,没男人的帮助,庄妃就是想破脑袋,自己也生不出孩子。结果那小鬼消停两天,现在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又钻庄妃肚子里,谢玖弄不明白,这小鬼是真心想帮助庄妃生个孩子,还是缠庄妃腰上,他是真心觉得舒服?

“庄妃说的有道理。”谢玖频频点头。“没能耐的人才会对一个小孩子出手,但凡心机手段正常的,大人之间拼个你死我活也算勇气,暗地里挖坑设套也就罢了,还拿小孩子说事儿。”

秦妃默默地吐了口血,憋到内伤。

张妃坐在秦妃下手也直不住地点头,想到做鬼那些年的不易。“做为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确就够不易的了。”

“是啊,生个孩子太难啦。”庄妃几乎泪喷,皇帝不让睡,让她咋生?

太后一口茶几乎没喷出来,她这义愤填膺地表达整治此事的决心呢,谁她们东拉西扯又歪到生孩子上了?

这后\宫有庄妃,何愁话题不歪啊?

“你们有这样的心是好的,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颗汤。顶好你们姐妹间相互友爱和睦,便是做不到,至少不能对皇嗣出手。”太后只对此甚感心慰,甚至动不动就把话题扯跑……这等伤心事,还是忘了吧。

“四皇子现在身体完全好了?”太后关切地望向杨妃,“小孩子身体弱,你做娘的可要加倍小心照看。最近用了什么药?还在吃吗?”

杨妃一一回了,只道四皇子身体渐好,已经不用再喝那些苦药。

“她撒谎。”张修盈跟在谢玖身边飘飘忽忽,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直觉脱离了肉身再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和当初又是感觉不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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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反咬一口

“她的孩子根本没喝药,御医派人送过去,她都拿到屋子里掉了的。”张修盈在谢玖旁边小声说,就好像除了谢玖还有人能听到鬼说话偷听到似的。

张修盈听说皇宫一下多了几个宝宝,挨个宫里转悠去看,她在浮碧轩的时候,听说有宫女往奶娘的水里下毒,让宫里的太监揍了个鼻青脸肿,她飘去一看,那模样比鬼还吓人,根本没了人样儿。

她担心小宝宝受到伤害,十分焦急地跑到婴儿房,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药杨妃根本半滴也没给小婴儿喝,全倒花盆里了。

至于御医,的确从奶娘身上查出了有五色梅的毒物,四皇子那里……

御医表示极有可能感染到奶娘的症状,也是循例救治,后\宫各种争斗他可不想掺乎。尤其这御医以往与杨家交好,近年杨家势力不再,可他们几辈人的交情,又不是要他弄禁药毒害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妃递过去的银票他也就默默地收了。

谢玖面不改色,就跟完全没听见一样,连眉毛都没皱一皱。

当下,张修盈就有些急了,“真的,你小心些,我看那秦妃和杨妃总对眼,没准是故意要设套把你圈进去,谢姐姐,你可小心些,我太后姑姑不是一般的烦你。”

……

太后烦她这事儿,张修盈不说她也心里明\镜似的。

紫云是秦妃送去给杨妃的这事她早就知会过杨妃。若是这样还能着了道,她只能说这杨妃活该让秦妃给咬死。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杨妃还有这尿性。把紫云留在浮碧轩,待时间成熟反咬秦妃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过孩子的原因,但凡对龙凤胎有一星半点儿的危险,她都恨不得立马铲除,绝不姑息养在身边,只怕万一一个疏忽,.la [棉花糖]

杨妃用四皇子作饵。就等紫云上钩,真正是步险棋。

只由此可见杨妃。绝对不是外表看起来这柔的跟水似的阴柔派,置之死地而后生,估计也是让秦妃给逼急了。只有紫云的口供算不得证据,没有实质的证据根本动摇不了秦妃分毫。

杨妃手里只一张紫云的牌就在咸熙宫张扬的人尽皆知。想必最坏也一招敲山震虎,宁可撕破脸叫秦妃收敛。

没让众人等多久,郭嬷嬷身后四个太监押着鼻青脸肿的宫女进到殿上,那一张脸简直就没个好地方,青青紫紫的,眼睛都打封喉了,肿的跟鼻子一般高。

前面两个太监压着紫云的肩膀重重往下一按,紫云也不是多负隅顽抗的主儿,早早屈下膝盖要跪了。让他们这一按,偌大的正殿里只听通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紫云嗷地一声尖叫。如果不是俩太监眼疾手快上前按住,估计顺势就倒地上打起滚来。

谢玖瞬间就让紫云那一嗓子给嗷精神了,挺起腰板坐的溜直。

张修盈直捂嘴,哝哝嘟嘟地道:“太惨了,太惨了,都没人样儿了。”

周妃坐在谢玖下首。杨妃的上位。她也不禁转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一脸若无其事的杨妃,然后默默地往惠妃那边挪挪身子。

杨妃看见周妃的举动。不由得笑了笑。朗声道:“还望太后体谅,紫云她嘴硬又不听劝,臣妾恨她下四皇子下手,叫宫人处理起来就没管轻重,看起来是渗人些。”

太后一嘬牙花,“不管什么原因,受什么人指使伤害皇嗣,直接打杀了都不嫌多。”

“太后说的正是。”谢玖脆声声地接过话茬,目光灼灼,眉眼立时就凌厉起来。“敢向皇嗣下手,就该做好跺手跺脚的准备。杨妃还是心慈手软,若是敢在宁安宫里跟我来这套,直接把双\腿打折了再审,手指头一根根的掰掰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视线似有若无地就往秦妃身上飘。

众妃只觉一阵阴风飘过,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真心想说她们完全没这想法,别吓唬她们来劲儿,有本事还是使在刀刃上。

她们连刀把儿都算不上,就放过了她们这幼小的心灵吧。

按说惠妃这话虽不算僭越,也血腥的可以,但莫名地就是合了太后的心思。她纵横后\宫一辈子,从不对小孩子下手,可若是旁人打她家儿子的主意,别说什么理智规矩,她都想直接生啃了那人,然后把骨头扔狗窝里去。

只是想不到谢玖那一张千娇百媚的脸蛋阴阴地笑着,声音温润,那些话从她嘴里冒出来居然声调也没变,反倒是这种反差越看越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就像个神经病,太后心道。不知什么时候就奋起咬住别人的喉咙,转眼就会吸干人血似的。

“惠妃所言极是,”杨妃崇拜的小眼神隔着周妃就飘了过去,“若不是妾身想留着她做个人证,以免到了太后面前空口无凭,当真是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众妃侧目,秦妃明明指出紫云是谢家的人,摆明是把嫌疑往惠妃身上引。可受者人杨妃却和惠妃这边一搭一和地唱双簧,摆明车马,根本是联手针对秦妃。

哪个发发善心,告诉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秦妃借谢家人之手想反咬惠妃一口,结果中途出了岔子,把自己折进去了,还是惠妃和杨妃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诬陷秦妃,力图动摇秦妃越过惠妃掌管宫务的地位啊?

众妃凌乱了。

紫云脸上也疼,身上也疼,现在双膝也不知道骨头碎了没有,一股钻心的疼,耳边再响着这俩货的声音,一个是她背叛了的旧主,一个是她下黑手想弄死人家儿子的新主,她恨不得一头直接撞死这儿,也好过一天腾一天,天天挨揍。

“人都到了,就别打嘴仗了。”太后凤目微敛,冲着下面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宫女道:“下面跪的可是浮碧轩紫云?”

紫云跪伏在地,口齿不清地道:“正是奴婢紫云。”

浮碧轩太监下手极重,不只打掉了她两颗门牙,说话漏风,再加上她脸也肿,喉咙也让人揍的上火红肿,说出话来就有些含糊不清。

太后皱了皱眉,脑仁开始疼,这杨妃打人也不挑个地方,好歹留张嘴让人把话给说明白了。现在是能说话,这是折磨那宫女的嘴呢,还是折磨她们这些听众的耳朵?

“杨妃说你往四皇子奶娘的水里下五色梅,意图谋害四皇子,可有此事?”

紫云知道事情暴露,她怎么也是活不成了,也不想做什么忠仆良将,认的那叫一个痛快。“回太后,确在此事。”

众妃哗然。

“别让哀家一句一句问,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是谁指使你,又是为什么指使你,你若实话实说,哀家赏你条全尸,让你死个痛快。”太后坐的有些累了,微微挪了挪身子,靠到一边。

“奴婢谢太后恩典。”紫云说的这是真心话,她是让那些个太监给揍怕了,哪怕现在给她个速死,她都觉得是对方积了大德了。

“奴婢不敢有任何隐瞒,的确是秦妃指使奴婢没错。”她说,一五一十地将秦妃卖个底儿掉。她怎样被谢家在进宫前收买,后来惠妃入宫不得宠,秦妃向她抛了橄榄枝,她就接了。

“奴婢一时见钱眼开,犯下滔天大罪,只求速死。”

秦妃这下再也坐不住,紫云卖她卖的这叫一个理所当然,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她怀疑紫云之所以让杨妃叫人揍这样,根本就不是紫云嘴硬不肯招,而是恨紫云下毒害四皇子。

“我不知道是谁让你这样胡乱攀扯,毒害皇嗣固然是罪不容诛,攀扯宫妃同样罪无可恕。”秦妃面不改色心不跳,微微收了下颌,眼神里满满的嘲讽。“你说我指使你去伤害杨妃?且不说小孩子是无辜的,哪怕我们斗翻天,我也是不会向小孩子下手的,更何况我与杨妃素来交好,从她怀孕到生孩子、坐月子,我处处关照,真要想下手,又何须拖到现在?”

“再者,你是惠妃的人,我在宫里再没权没势,也有一二个贴心人,用谁也不可能用一个有主儿的奴婢。我不知是你听了谁的摆布,受了谁的贿赂,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任人抹黑的。”

秦妃轻轻柔柔的声音,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转脸就向太后求公道,“请太后明鉴,在给四皇子公道的同时,也请为臣妾的清白作主。”

紫云要证据没证据,只凭一张嘴根本说不过秦妃,几句话就让堵个倒仰,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出来,呜呜就是个哭。

“人家就是想一死,咋这么难哪!”紫云哭道。

太后抚额,这就是个扯不清的官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骂我,我扯你,谁也说不清谁真正干净。

“别让她在这儿嚎,哀家听的头疼。”太后一挥手,几个太监堵嘴的堵嘴,架着胳膊就扔出宫去。

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众妃期盼的小眼神齐刷刷地望向太后,就希望她能立马给她们个答案,省得看戏没看到结局,晚上都睡不着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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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逼迫

“杨妃啊,紫云就留在咸熙宫,待哀家审完叫你宫里人来收尸便是。(.la 棉花糖)”太后头疼地道,她可不想一边审完这糟心的案子,又处理紫云的尸体。再者,她也不能说把人埋了就埋了,总要让杨妃亲眼见识,毕竟是要伤害四皇子的罪奴。

杨妃淡淡一笑:“臣妾信得过太后。”

太后一挥手,表示就这么办吧,正要让众人退了,杨妃紧接着开口道:“若一定要给那紫云收尸,臣妾想,倒是秦妃更为恰当。不管怎样主仆一场,总比外人强些。”

杨妃这是表明和秦妃撕破脸,不管秦妃说啥都没有了。

顿时,秦妃也不再摆出一副咱俩之间有误会的一张和善面孔。她总是该软的时候软糯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该硬的时候也绝对是不让人的主儿。情绪转换极为合情合理,事到如今杨妃摆明是死咬她不放,她再一退再退,就显得虚伪了。

她不禁冷笑道:“这话显然你该和惠妃说,不是吗?紫云是惠妃的人,你不惜用四皇子的安全做此一博,却是不知为的是什么。当日我与你交好,是见你言语间颇为懂事,于是百般照顾,怎料得便结交这样一个处心积虑,攀附上爬的。”

“如今无凭无据,拉出那么一个身份成疑的宫女,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不知道怎样得罪的你这样苦,虽然你年轻小。但进宫时日不短了,也该知道些轻重。”

谢玖掸掸衣袖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瞥了秦妃一眼。

秦妃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年深日久的。皇帝旁的好处没学几分,唯独这倒打一耙的本领修炼的炉火纯青,青出于蓝了。

秦妃在暗处挖坑设套,利用四皇子达到打击她的目的,便是没从根本上动摇她正当宠的地位,这事一传出去,别说太后。(.la 好看的)前朝那些御史言官估计宁可撞破脑袋都不会同意她登上后位。

如今让她识破了,还没倒出手来回击呢。就被她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泼脏水,她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极致的。

既然秦妃都主动要求,贴标签了。她也就从善如流应下来。

谢玖心里好一番嘲讽,脸上的表情随即跟上,微微挑着眉,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不知秦妃所谓一唱一和的是哪个?我想,不会是我的,对吧。不过是秦妃你在提到那紫云的时候,提到了我,我才解释一句的,定然不会就这么让秦妃记在心上。指桑骂槐的,是吧?”

众妃默默地呸了一声,长耳朵的都听得出来秦妃说的就是你好吗?!

和杨妃一唱一和的不要太明显!

可以说秦妃暗下黑手。借惠妃的人往惠妃脸上抹黑,可场面上,确实杨妃与惠妃妥妥的穿一条裤子,说没经过推演就弄了这么有默契的一出戏,那可真是没几个人信哪。

张修盈表示连鬼也不信。

“对了,我以前在杨妃那里见你在四皇子洗三儿的时候去过。你们是不是达成什么协议,共同对付秦妃?一搭一唱的。不要太默契啊。”

大燕朝好搭档杨妃在这时也忍不住又搭了一句:“秦妃说的却未尝没有道理。我觉得四皇子受到了伤害,秦妃可能觉得冤枉。那不如我在这儿发个誓,若我无中生有存心攀诬秦妃,立马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谢玖笑盈盈地望向秦妃,“就像刚才说的,我没做过的事,我就不会认。我谢玖在此起誓,若是我对任何皇子不安好心,不论自己下手,还是吩咐旁的任何人下手伤害皇嗣,都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la 好看的)”

“我敢发誓,一直嚷嚷着清白无辜,被人陷害的秦妃可敢?”

不只秦妃,包括殿内所有妃嫔,宫女太监,外加居高临下看着显然一场闹剧的太后,都没有想到硬生生一场明争暗斗,就在惠妃的带领下,杨妃的跟风下,生生变成了封建迷信专场,三个妃位就差挠脸抓头,撕扯到一块儿了。

其实,她们可以乡土气息再重些……

秦妃在宫里也算是老人儿了,自打在贤王府也没少掺和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尽管在皇帝宠上惠妃之后风气歪的不像样子,她做梦也不曾想到会在这样一天,妃嫔间居然可以打破那种假惺惺维护脸面,没有证据就敢随便攀扯,让人一句一句给驳回了,还能腆着脸跟她要口供。

她之所以用紫云,不是紫云有多聪明多忠心,无非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把柄落紫云手里,便是紫云成功毒害了四皇子,她也是准备找个机会把紫云推出去拖惠妃下水的。万一紫云失手,她更加没有后顾之忧,紫云是惠妃的人,她根本几句话就能推个干干净净。

秦妃怎么也弄不明白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生生就让惠妃给拧巴成这样。

她本以为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太后怎么也会出来干小溪,谁知道太后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早就没有热气的茶,一脸的事不关已,喝的那叫一个滋润。

秦妃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太后一口水呛死到这儿,她们也就都消停了。

厌恶谢玖的是太后,暗中抓了谢玖小辫子与人暧\昧不清的也是太后,太后不想和皇帝直接硬碰硬,把那些个证据都交到她手上,明里暗里都向前朝后\宫表明了是倾向她争夺后位的,现在她让惠妃追着打,太后不仅是无动于衷,根本是在看好戏的架式。

尽管没有明说,太后和她基本上是形成了结盟的状态,虽然各自打着小算盘,可总体的利益大家是一样的。

但,有太后这么做人的吗?

她就是这么做人盟友,看着她被疯狗咬,连喝止一声都嫌废事?

秦妃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太后的伤害。

“秦妃,你看着太后是想太后帮你说话吗?”谢玖好心提醒道:“你忘了皇嗣都是太后的亲孙子、亲孙女吗?太后一向公平公正公开,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说了不容宫里针对皇嗣的任何行为,就肯定是说到做到。”

太后觉得让惠妃这一夸,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真有这么好,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让一个她厌恶的惠妃给看出来了。

别的不说,惠妃的眼光还是好的。例如看透了她的本质,再例如……

“这誓的确不能乱发,会应誓的。”庄妃平日与秦妃还算交好,适时地劝道。“不过,我相信秦妃不会,她不仅生下了百伶百俐的华阳公主,去年还生下了皇长子,她是做娘的,自然知道小孩子有多可爱,怎么可能对小孩子下那种毒手?”

秦妃一口老血张嘴就想喷庄妃一脸。

她这算为她讲话?

算吗?!

拉出来打脸效果也不过如此。

庄妃是个傻货,她知道,可这话说出来,长脑袋的人也看得出她今天如果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这殿里有一个算一个,十成十都会认定就是她下的黑手,她不敢说,就是怕了应誓。

庄妃真心可以剔干净脑袋出家了,她在这宫里除了拽人后腿,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秦妃面沉似水,真心怒了,腾地站起身,周身冰冷的气息。“我只是认为这宫里更应该更重证据,这种信口胡诌的话,我竟不知道也成了一个人是否无辜的证据。”

“我秦萱蓉若做了危害四皇子的事,就让我肠穿烂乱,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这样,可满意了吗!?”

说完,她冲着上位微微福身,“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太后这回满意了,慈爱地摆摆手,“去吧,身体重要,你帮哀家良多,哀家心理有数。”她顿了顿,才一板脸,冲着一众妃嫔道:“以后再不许提这种事,秦妃处理宫务繁忙,贤良大度,哀家看着是个好的。”

秦妃紧咬后槽牙,真心想喷太后一脸唾沫,刚才干什么去了!她都发完这重誓了,什么好话就都往外蹦了。

老奸巨滑,活该让惠妃气的肝疼!

“是啊,臣妾等也不过是个安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臣妾是信的妥妥的,只要秦妃敢发这重誓,不管旁人信不信,臣妾是信了。”谢玖举起锦帕掩唇一笑,看到秦妃那张僵的几乎一动就要掉渣的脸别提有多开心了。

太后懒得见惠妃得便宜还卖乖的死德性,忙叫众人都散了。

殿门才关上,她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这帮子不省心的玩意儿,累的哀家腰酸背疼的。”话音未落,郭嬷嬷就伸出手在太后肩膀上又按又捏,直把太后爽的呲牙咧嘴。

“还是你手上有劲,往下点儿。”

郭嬷嬷面不改色,别人有力道也得敢使啊,也就她跟太后时间久了,才敢使这么大的劲儿。换了个宫女太监不熟悉,谁不悠着点儿,生怕一使力把太后按坏了,他们脑袋搬家?

刚才看戏看的倒是开心,曲终人散,太后忧郁了。

选了张妃,是个不堪重用尽出昏招的,将宝押秦妃身上……太后真心没有多少信心四皇子那事儿与秦妃无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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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谁敢

尽管太后生理性厌恶惠妃,心理性膈应惠妃,可惠妃那份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架式,宁可发重誓也要逼着秦妃一起,当真是让她开了眼。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张扬的主儿,居然当着她的面就敢给秦妃下不来台。

若说紧咬不放,惠妃当推楷模。

说秦妃诬陷她,紫云是个被秦妃收买,试图伤害四皇子达到嫁祸她的目的。可反过来,秦妃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都是没有证据,谢家指使一个原本就是她家插\入宫中的钉子,这个说法也合情合理吧?

可就是这样,一池子水都搅混了,惠妃居然把紫云那事儿给单抛开,生生扭转了画风,硬是逼着秦妃发重誓才算完活。

不管秦妃最后是逼于无奈,还是真像她说的尊重证据,鬼神赌咒之说不可信,太后也算是亲眼看见秦妃那脸僵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惠妃厚着脸皮穷追不舍,秦妃是不打算理的。

至于惠妃那么理直气壮的一张脸,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说她是装的,太后都不信。

那么神神叨叨的一个人,估计也是不敢拿鬼神开玩笑的……

要真是秦妃,太后咬死她的心都有了。

这宫里,远不只一个太后扯着头发憋了一肚子气,秦妃回到永乐宫脸上根本已经没了血色,越想越气,一张俏脸已经铁青。皇长子素来体弱。这几天许是变天的关系,身体尤其虚弱,烧了两天。喝了沈御医的药也不见效。

沈御医还是当初那话,强行保胎产下来的,能调养到今天,已属不易。

言下之意,根本就是让秦妃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今天秦妃走进正殿,便听见侧屋皇长子的哭声一声接一声,把她的火直接从七分升到了十分。

“奶娘怎么看大皇子的?怎么总是哭?不舒服就给他喝药――成天就知道哭。不知道是御医的药没效,还是做奶娘的不经心!”秦妃推门就进了侧屋。两个奶娘在门里早听到秦妃发怒的声音,吓的扑通就跪到地上。

抱着大皇子的奶娘脸色煞白,“大皇子刚吃了药,想必是药苦――”

婴儿的哭声越发大。秦妃听的脑仁直疼。

如果是平时她还有心情哄哄,可今天她这才在咸熙宫受了一肚子鸟气,再听这哭声下去她真是要爆炸了。

“你们都给本宫用心照顾大皇子,别总让他哭!”秦妃说完,甩袖子就走了。

只留下屋子里两个奶娘面面相觑,长舒了一口气。这婴儿才多大就一身的病,难受了还不行哭哭吗?

“真是。”奶娘摇摇头,话头才起就让另一个长条脸的给瞪了一眼,为了生计她们才入宫哺乳皇嗣。不管那些妃嫔拿她们当奶牛也好,什么也罢,她们是真心为拿喂养的都当亲生孩子那么宝贝着。

皇长子那么虚。一看就是个长不大的,也就是在宫里用各种好药吊着,在民间直接就扔了。

这么点小婴儿遭这份活罪……真是冤孽。

可是她们就是再心疼大皇子,到底是个奴婢,想有一天活着走出皇宫,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总要有个分寸!

“去。请沈御医再过来一趟!”回到屋里,秦妃冷静了半晌才道:“大皇子用了药也不见效。看能不能让他换换药――夏荷,你去含章殿知会皇上一声,就说大皇子的病出现了反复。”

“谢氏贱人,早晚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着她在我脚下匍匐!”秦妃深吸一口气,那张脸总算恢复了血色。

对在咸熙宫一战,能将素来亲善示人的秦妃给气了个倒仰,谢玖表示爽就一个字,真心太解恨了。

皇帝待她是好,事事处处都为她想在前边,可无形中把她的动手能力也限制住了,秦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她如今纵是不能一把就扯开她的假面具,让皇帝看个清楚明白,起码在太后面前打了秦妃的脸,让太后也心生警惕,看顾好她那些个皇孙。

除了谢玖去浮碧轩那一次,她再没有和杨妃有过接触,居然能在咸熙宫那般和手,打秦妃脸这叫一个默契,打完左脸打右脸,无间顿连接,算得上合作无间了。

谢玖心满意足地回了宁安宫,期间心情美的脸上跟开了朵花似的,心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待她回了宫里,只见梁国夫人已经等在那儿,上一次谢玖生产前后皇帝便想叫梁国夫人进宫,谁知那时梁国夫人病了,怕过了病气,直到身上全好利索了,家里又忙开了。

直等到如今,才算见上了一面。

“见过惠妃娘娘。”

梁国夫人微微福身一礼,膝盖才屈就让谢玖给扶了起来,笑盈盈地道:“在宁安宫没有外人,母亲就别见外了。方才咸熙宫发生点儿小事,耽搁了,没能亲迎母亲,您别见怪。”

谢玖一袭朱红宫装,斜梳坠马髻,上面一只凤钗金步摇,眼角一抹暗红微微上挑,凭添三分魅惑。

梁国夫人望着周身贵气的谢玖,只觉得这与脑海中自家女儿未进宫时竟是全然的不同,心中不禁又是赞叹,又是感慨。

谢家不求女儿为家里谋求什么,不在宫里惹祸也就尽够了。可是皇帝偏偏就宠上了自家女儿,而且宠的没边没沿,他们在宫外看着固然为惠妃感到高兴,可另一方面也真是天天跟着提心吊胆,就怕宫里又扯出什么事是针对惠妃的。

梁国夫人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绿衣襦裙的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眉目如画,与谢玖有六七分相似,一张瓜子脸,却比谢玖更娇。

她前世曾经见过,正是谢玖的胞妹谢瑶。

“谢姐姐,你妹妹也好漂亮啊。”张修盈跟在一旁小声说,围着谢瑶身边转了两圈。“真是你妹妹,比我高半个头呢。”说着,她就飘了起来,飘到和谢瑶一边高才停下。

谢玖权当听不见。

“见过惠妃。”谢瑶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全礼,神色有几分拘谨。

在梁国府时,谢玖就是一派古板的大姐派头,谢瑶心有畏惧,如今两年多不见,又是生疏,又因进了皇宫,周身都好像镀了层金光似的,谢瑶哪里见过谢玖这副妩媚的妆容,只觉这就是传说中的惠妃,反倒是自家大姐的名头向后靠了靠。

谢玖上下打量谢瑶,冲着梁国夫人直笑,“母亲去年就说相看人家,如今可是有喜讯了?”

“正是,定下来了,婚期定在下半年,所以这次才带进宫让你们姐妹好好叙叙话。”梁国夫人一副总算了了一桩心事的轻松口气,眉眼带笑,显然对亲事极为满意。

谢玖看了安春一眼,“都下去吧,我们自家人聊聊,不需这许多人伺候。”

安春一大早便受惠妃差遣去宫门接梁国夫人及谢家二姑娘,宫里早准备了茶水点心,瓜果拼盘。她默默地扫视一圈,觉得查无遗漏,便领着宫人走了出去。

谢玖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首位,笑盈盈地看了谢瑶一眼,“妹妹越长越漂亮了,在宁安宫里你我是姐妹,不用拘束。”

梁国夫人一听乐了,“她现在倒不一定是拘束,临出嫁前让你爹给管的,就跟你以前一样儿,呆板的要命,走路都用尺子量。”

“实不需这样的。”谢玖笑,“不知定的是哪一家?”

“礼部左侍郎齐珉家的嫡长子,如今蒙荫是从四品的鸿胪寺少卿。”梁国夫人表示她挑了数十人才挑出这么一个家世清白,本人又相貌堂堂,学问五车的女婿。

最重要,礼部左侍郎为人清高,不结朋党。

“以后……也不至于拖你后腿。”

谢玖笑了笑,前世齐珉一家倒是平平顺顺的,没闹出什么妖蛾子,所以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主要是妹妹嫁过去了,夫妻举案齐眉,和和美美的才最好。”

谢瑶低头也不说话,臊的满脸通红。

“不只是阿瑶这一件事,今年下半年,亭哥儿也要迎新嫁娘进门,我这一回进来就都和你说说,也省得你惦念。”梁国夫人叹了叹道:“都长大了,为娘也老了。”

“娘一点儿也不老。”谢瑶低低地声音道。

“可不,咱们仨出去说亲姐妹,也有人信。”谢玖夸张地道,只把梁国夫人哄的眉开眼笑。

“你爹说,皇上曾经问起过你那俩守边关的哥哥,听语言,今年年底应该是能召回来见见。”梁国夫人难掩激动,那可都是亲生的儿子,一走几年没见,别说三个月一封家书,就是一天一封她都想。

“我怕空欢喜一场,还没同你俩个嫂子提过。”

谢玖大包大揽。“今晚上我见了皇上问问,得了准信就让人给娘带话出去。”

“可别!”梁国夫人急忙制止,“你在宫里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别因为这点小事让人说出什么闲话。家里帮不了你什么,可也不能拖累了你。”

谢玖美目流转,娇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的闲话。”

“唉哟,惠妃好大的口气,又是谁给你气着了?”话音未落,就听门外皇帝调笑地语气朗声道,转眼便见他一袭明黄的龙袍就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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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新技术

谢玖真心想问问皇帝怎么能做到宁安宫的人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汗毛都能竖起来的同时,还能每次来都如入无人之境,完全没有半点儿杂音,总是能无拼接缝隙,完美地接上她的话。

想想那一地的宫女太监跪到地上一丝丝的声音都没传出来,是练就了怎样一身傲人的本领啊。

皇帝虽然笑声朗朗,满面带笑,众人还是都给惊着了,连忙跪地请安。

顾宜芳顺手地一捞谢玖,没等到她把膝盖弯下就给顺势扶到自己怀里,直接晃瞎了高洪书那双老眼。

皇帝最近不知作的哪门子妖蛾子,一到宁安宫宫门不管先前是有多开心都要笑抽了筋,那脸刷地就能拉的老长,跟老驴脸似的,就为了惠妃小意殷勤地,跟伺候自家儿子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今天也是,批了没两份奏章,就琢磨着上宁安宫消遣消遣。

直进了门,才想进来今天梁国夫人进宫,于是这才把早早摆出的阴沉面孔给收了起来,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殊不知,高洪书看着这笑脸反而更觉吓人,现在皇帝变脸的技术越发得心应手,以后倒霉的除了惠妃,就是皇帝身边那些个作死的宫女太监,和前朝那帮子前赴后继作死的大臣哪!

“陛下怎么过来了?”谢玖问,每次梁国夫人进宫皇帝\都过来。是几个意思?

上次还能当他想要弄到手那本春宫图,现在都给他实话,那册子在秦钰手里。还到梁国夫人面前秀存在感,是真心想扶植梁国府第二代了吗?

“朕过来你不高兴?”顾宜芳眼神马上就变了,拉着谢玖坐到上位,大眼睛斜睨着她。

谢玖毫不怀疑就顾宜芳神经病越来越严重的今天,她稍微点下头,他直接能当着众人把她给推一边儿去。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下面服侍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唯独新进宫,从没见过这场面的梁国夫人和谢瑶脸色煞白。一个劲儿偷着拿眼瞄她,就怕她作死地把皇帝惹急了。就想着惠妃赶紧看着她们暗示的小眼神儿,能好好说话,别把事儿弄砸了。

皇帝身边的高洪书默默地打了个哈欠。表示这都是太平常的事了,惊讶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

谢玖和顾宜芳交握的手轻轻用力,捏了他一下。

“朕是在御花园走走,忽然想起来到你这吃点儿小点心。”顾宜芳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高洪书嘴角抽搐,赶情回含章殿是能饿着皇帝,还能渴着皇帝?

找个像样的借口是有多难?还御花园,皇帝每天跑宁安宫那腿都要磨短了,还有闲功夫去御花园――难为皇帝还记得大燕宫有个御花园!

谢玖一听,也知道皇帝这是没话找话。也不拆穿他。

为了招待梁国夫人,屋子里摆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谢玖扫了一眼就挑中了皇帝爱吃的那种。顺手拿起来就往皇帝嘴巴里送。

梁国夫人一瞅,好悬没嗷地一嗓子叫自家女儿赶紧放下她那只欠爪,皇帝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有太监先试吃就直接进嘴,万一有个一差二错,哪怕只是泻肚子的小事儿,皇帝心眼儿一歪歪都能想到她啊!

谁知帝妃二人跟没事儿人一样。皇帝吧唧吧唧吃的那叫一个香,眼神一扫。谢玖下意识地就拿起茶盏递了上去。

“你们聊你们的,朕坐坐就走。”顾宜芳不甚诚恳地道。其实他是想让梁国夫人赶紧撤,他还有话要和谢玖说,反正照谢玖的说法,梁国夫人又不是她亲娘,他想不出她比他更重要一些的可能。

其实,不管梁国夫人是不是谢玖的亲娘,女子出嫁了,就是以夫为天,他怎么着也是重要过梁国夫人的,他想。(.la 好看的)

梁国夫人憋了一肚子在宫外听来的传闻,正想着和谢玖聊完家事,再给她吹吹风。

另外,皇后卷入巫蛊案,看皇帝的手段根本就是不打算替皇后翻案,废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虽说近来梁国府水涨船高,皇帝在朝堂上都有意无意地高看梁国公一眼,但暗中下绊子的也不在少数,她正打算趁这次进宫打探一下谢玖的意思,探探底究竟有几成把握能登上后位,梁国府有个底也是好的。

谁知道皇帝偏偏横插一杠子,坐下就不动地儿了。

梁国夫人只觉得帝妃感情再好,成天腻一块儿也真心够了,一次她们娘俩见面的时候皇帝来,她还勉强能看成这俩人难分难舍。可如今距离上次怎么也有大半年了,她再一次进宫,皇帝又来,又是一副秀恩爱的姿态,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其中不妥。

现在朝中废后的声音渐起,可反对惠妃的声音居然比废后的声势还要高涨,大部分废后派大多支持家世一般的秦妃,而皇帝越是宠爱惠妃,反而反对惠妃的声浪越多。

贾黛珍、柳妃都成了惠妃在扳倒皇后路上的阶段性胜利。

再加上蒋氏、易氏,连张妃直到现在还是个处儿这件事,都能成为众臣攻击惠妃的理由。

梁国夫人想想就觉得呕,皇帝死活就是不上张妃的榻,这跟她闺女有一文钱关系吗?张妃可是比惠妃还要更早入宫的,那么长时间没拿下皇帝,惠妃一得宠,有理没理的就都往她身上赖了。

百姓有百姓的小心思,官员有官员的小算盘,皇家也是噼里啪啦算盘子打的比谁都响。

不同的是,皇家盘算出来,坑的人更多、更惨而已。

由古至今皇帝就是个坑爹货。

梁国夫人自然是不敢明着跟惠妃讲,她只怕皇帝是想借梁国府的势把自家闺女推出去挡箭,到最后好处啥也没落着,反倒被利用着给秦妃抬了次轿。

自家闺女她最了解,是个顶\顶实诚的人,喜欢万钟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次若真心喜欢上皇帝,皇帝在暗处玩儿阴的,只怕就把自家闺女给坑死了。

她只要一想到宝贝女儿有可能会伤心到什么程度,她那颗心都跟揪着把小手似的,想起来就拧一下,拧那么一下就生疼。

“你在这儿,我们怎么聊?”谢玖佯装没看到梁国夫人那愁肠百结的表情,只觉得皇帝这一番作派在梁国夫人眼里,指不定有多虚,心里藏着多龌龊阴暗的心思呢。

你?

梁国夫人觉得肯定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和皇帝你你我我的那货,肯定不是自家知书达理的谢氏阿玖。

顾宜芳捏着她的手,吃她手里递到嘴边的小点心。“除了谋朝篡位,朕想不出有什么话是朕不能听的。”

谢玖看不惯皇帝这番作派,非得捏着她的手吃东西,赶情当她是筷子,还是她手上自带调味料,经过她的她,点心就能换个味儿?

“女人家的事,自然听不得。”她嗔怪地瞪了顾宜芳一眼,眼神示意坐在下面肩膀都开始哆嗦的谢瑶。他是没看到他话一出口,梁国夫人好悬没背过气去,她家妹妹一头几乎就撞旁边椅子的扶手上?

“那是我嫡亲的妹妹阿瑶,我和母亲正聊她下半年就要成亲的事……陛下难道想听?”

顾宜芳扫了一眼脑袋浸着直低到胸前的姑娘,因为那脑袋过于低,反倒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脖子。

“哦,订的哪家呀?”

“礼部左侍郎家的嫡长子。”

谢玖倒了八分满的茶水,然后将杯子推了过去,只见顾宜芳看也没看一眼,淡淡地道:“齐清?是个知书守礼的,是门不错的亲,看来梁国夫人真是费了不少心。”

梁国夫人慌了,皇帝这话的意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

明明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怎么说到二女儿的亲事,皇帝连说话的语气都淡到没边儿了?

“既然是陛下说不错,肯定就错不了。”谢玖眼瞅着她不上手,皇帝是连眼皮都懒的抬一下的,在心里深深地吸了好长一口气,端起茶盏送到皇帝嘴前,皇帝这才露出浅浅的笑,美滋滋地抿了两小口。

“那是――”顾宜芳眉飞色舞,才刚提了俩字,忽然意识到屋子里不止他和谢玖俩人,话音儿戛然而止。

“朕看出来了,朕坐这儿,你们还真是不能畅所欲言。”顾宜芳顿了顿,见谢玖没有接他话茬的意思,眼神恶狠狠地瞪了谢玖一眼,偏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是笑盈盈地看他,当时他的火气就没了。

“你妹妹下半年就嫁人了,别吝啬,多赏些下去,回头朕给你补上。”

如果谢玖不是前几天说了她根本不是这身体的原主儿,现在听说谢家姑娘出嫁,可就不是让谢玖赏赐他再补上这一说了,即便是为了给谢玖看,也会多多赏赐下去。

“那阿玖可就不手软了,到时候陛下可别心疼。”谢玖挑眉一笑,心道总算是要把他给送走了,让他搅和的半天啥也没说上,却把谢瑶的胆子都要给吓破了。

“你对朕什么时候手软过。”顾宜芳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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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大网

“对了,朕走进来的时候,听你说什么闲话?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闲话了?”顾宜芳起身正要往外走,才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la 棉花糖)

谢玖勾住他的胳膊就往外送他,否则不知道他又要聊上多久,才能走出这个门口。

她真心是为了皇帝的形象着想,平时她俩打打闹闹,腻腻歪歪也就算了,当着梁国夫人的面,吓不吓着她倒不打紧,皇帝一时放开了,像平时似的又是作一通闹一通,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他平日高大上的形象可就彻底毁了。

“晚上我再和你说。”谢玖柔声道。

顾宜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么说是真发生了什么事?

“没受气吧?”他声音阴沉地问道。

谢玖忍不住笑,唉呀,她真是越来越喜欢皇帝这小家子气,护短的性子。

“没有,好歹我也是正一品的惠妃,谁也当面给我难看,我十倍给她还回去。”

“对!没错,这么高的位份可不是给你摆着好看的。”顾宜芳十分嫌弃地看了谢玖一眼,那小眼神在看到她千娇百媚的那张脸蛋时,莫名地就柔化了。“你也给朕长点儿脸,不能总处在落后挨打的份儿上,该反击就反击,有朕给你撑着呢。”

梁国夫人和谢瑶跪在地上恭送皇帝,离的远了听不到,可高洪书一直在皇帝身后边听着,那努力抿直的嘴角左右抽搐。好悬没把那一张嘴给抽废了。

历来都是要后\宫和睦相处,少给自己惹事生非的皇帝,他还是头一遭见唯恐事儿闹的不算大。可着劲儿杵鼓妃子作,作轻了都是给皇帝丢脸掉份儿的主儿。

皇帝你丫敢不敢正常点儿!

高洪书几近泪喷。(.la 无弹窗广告)就惠妃那心机那手段,单打独斗都能在万千人中厮杀出一条活路来,皇帝还挑明了要给她撑腰,还能给旁人一条活路不?

谢玖临出了门儿,还勾着小手指在皇帝手心里划了两下,直到他眼里划出一丝火气来。才笑眯眯地亲自给送上了御轿。

顾宜芳恨恨地瞪她一眼,“你等晚上朕怎么收拾你。”

“恭送陛下。”谢玖抿唇一笑。将皇帝挑起的轿帘扯过来放下。

御轿慢悠悠地走动,皇帝还不忘探出脑袋,朝她飞过来一个狠狠的小眼神。

高洪书在心里直念叨,我不认识这货。这货绝对不是皇帝。我不认识这货,这货……

他今天晚上就要跟御膳房的大厨反应,看能不能整个猴脑子给皇帝补补。实在不行,猪脑子也将就。

谢玖送走皇帝,终于松了口气回到屋内,只见梁国夫人正扯着锦帕在那儿擦冷汗呢,谢瑶一口劲儿地在做深呼吸,差不多少就要背过气去了。先前皇帝在还都矜持着,不敢有大的举动。现在皇帝走了,她们可下倒出功夫缓缓神儿。

“姐,你真是……神人。”谢瑶是今天见面到现在叫的第一声姐。显然对皇帝的敬畏,压倒性地将她心里在对谢玖那点儿陌生感和权威感给碎成了渣渣。

谢瑶素来以为自家姐姐是在宫里首屈一指的人物,宫妃里也是拔尖的,可今天见了皇帝,她才意识到妃嫔不管坐到多高的位置,伺候的都是皇帝。这个皇帝如果脾气不好。她家姐姐可都是挡在焰火的第一线。

……不知道姐姐在宫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心酸地想。皇帝说话阴阳怪气。只怕不是个好相处的。

谢玖忍不住扑哧就笑出了声儿,前世她印象时的谢瑶经历了夫家连番打击后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再想不到她少女时期居然还有这么天真烂漫的一面。

“凡事不能看表面的。”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瑶,“女人家嫁了人,就要想着开心的事儿过日子,否则每天琐事都烦不完,脑子里总想着糟心事儿,日子更没法过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皇上既然说了那人不错,应该是错不了,你就只管放心吧。”

谢瑶双颊绯红,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京师里的官家世族大多低头不见抬头见,人品脾性一打听也就知道个七七八八,梁国夫人在定下了礼部左侍郎之前自然是有方方面面的衡量。首先,惠妃在宫里风风雨雨不知承受了多少,他们找上的人便是不能成为惠妃的助力,至少也不能拖了她的后腿,尤其谢瑶与惠妃是嫡亲的姐妹,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家世人品上也不能落了惠妃的面子。

挑来挑去定下了齐清。

此人声望人品传言皆不错,谢瑶也是亲自点下了头应的,如今一听谢玖的话,心里不只是自家姐姐的认同感,还有更多替朱清感到自豪而生出莫名其妙的羞涩。

先前梁国夫人到宁安宫椅子还没坐热,皇帝就突然从外面冒出来,生生打乱了梁国夫人的节奏,如今回过神来,才想到自家外孙、外孙女她还没看过,连忙就问三皇子和公主可都醒着,不知在出宫之前能不能见一面。

前世谢玖对梁国夫人的印象不佳,只是几次见面接触下来,不管外人风评如何,她对梁国夫人大为改观,做为母亲,梁国夫人各方面胜任有余。

她现在是梁国夫人的女儿身体,她想看孙子孙女根本无可厚非,谢玖忙唤安春去看看龙凤胎可醒着,若醒着便抱来给梁国夫人抱抱。

按拱卫司传回来的奏报,秦父一行人已经由水路出发,最早五月中便到京师,那时她就可以看到她嫡亲的娘了……

两世为人,不同于她对小秦溱――她自己那错综复杂的感情,她对秦母实在是要思念成灾了。

说起来奇怪,她和皇帝没有说破前,她成天被鬼追着跑,也顾不得多想。可自从向皇帝坦白了她真正的身份,那份属于秦溱的亲情似乎蓦地惊醒,汹涌澎湃而来。

最近她几乎是数着日子过,太后的生辰过了,她娘也就快回来了。

龙凤胎刚睡醒,安春没多久就让奶娘抱着过来正厅。

两个孩子包着一模一样描龙绣凤,颜色鲜艳的小被,身上穿着谢玖亲手做的小衣裳,他们长的并不是长的一模一样,不过都遗传了顾宜芳那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像个小扇子似的又长又翘,呼扇呼扇的,别提多漂亮了。

梁国夫人一看就喜爱的不得了,爱不释手,抱完这个抱那个。

好在龙凤胎并不娇气,折腾来折腾去连亲带啃也没见哭。

“这俩孩子真挑了你和皇上的优点了,看这眼睛,看这鼻梁,看这小眼。”梁国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孙儿辈的她不是第一次抱,可这么让她打心眼儿里喜爱的,就是这俩龙凤胎。

谢瑶是个小姑娘,喜爱的跟什么似的,直搓手也不敢上前抱,最后还是在梁国夫人递到她眼前让她摸了摸龙凤胎的小手。

“这个像你――”梁国夫人迟疑了一下。“这是三皇子,还是公主?”

谢玖失笑,“那是母亲的孙子孙女,还什么皇子公主的?娘,你抱的是小石头,另外奶娘抱着的是豆沙包,是个女孩儿。”

梁国夫人听了,硬是冒了一头的黑线。“你这都乱起的什么名儿?皇上不是亲自起了名字,你怎么还乱叫?”

“女儿就是听皇上不知从哪听来的风俗,贱名好养活,我就琢磨了这俩名字挺顺口。”谢玖黑了皇帝一把,一推六二五推的这叫一个干净利索。

梁国夫人听说是皇帝的意思,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心里自我安慰。也就她家女儿受宠,孩子才有这待遇,得了这么两个乱七八糟的小名儿,其它皇子只怕想要都没有。

因为知道龙凤胎是早产,虽说现在看见了挺健康结实,梁国夫人还是后怕,问了龙凤胎的身体怎样,奶娘可还应手,又问了谢玖身体恢复如何,以前那些方子可还管用。

谢玖一一作答,眼瞅着龙凤胎闹腾够了,有些焉焉的,似乎困了,便叫奶娘抱回了侧屋。

安春带着几个宫女也都出了房门。

梁国夫人也忙出了一身的汗,一口气喝了半盏温茶。见屋里只剩娘仨儿,没有外人,梁国夫人这才道:“如今外面形势紧张,我和你爹在家里惦念着,只不过最近事多,不敢频繁往宫里传信,怕漏了反给你添麻烦。”

谢玖便将素锦和紫云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梁国夫人。

梁国夫人听了好悬一个倒仰张过去,当初她不顾梁国公的反对,生怕女儿进宫后没有助力,倒叫旁人给欺负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才学着世家大族往宫里安插了五六个人。

几番辗转,就素锦到了宁安宫,紫云也还算得用,不如其他几个病的病,死的死。

一个两个都让秦妃给收买了去,甚至远在谢玖还在禁足之时,素锦就成了秦妃囊中之物,这才得以出了浣衣局。至于那天杀的紫云更是不知几时就背了主,留到如今居然做了刽子手还要反插旧主一刀,秦妃小小年纪如此深谋远虑,赶情是撒了个大网,净捞他们谢家的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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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相好

“我挑那几个都详详细细地调查了她们几代人的家世背景,看起来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怎么到了她们这一代,心眼子都长歪了?”梁国夫人咬牙切齿地道:“弄进宫几个就想着助你一臂之力,谁知道只这两个留到了今天,不但没借到力,反而拖了你的后腿。如果不是你早有防范,真是要着了秦妃的道儿了!”

平日梁国夫人最看不过冲小孩子下手的,得到秦妃更是企图利用杨妃的四皇子给予自家闺女一次重击,当下简直气炸了。

“我就看她心眼儿不好,自家闺女都不好好管着,就让皇上那么惯——”

“娘!”谢瑶脸都绿了,她算看出来她娘是真气昏了,否则怎么也不至于在后\宫就讲究起了皇家事务,而且话里还带着皇帝。赶情皇帝才走一柱香的时间,她娘就把皇帝是有多恐怖这事儿给忘的干干净净。

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劝道:“您可别什么都往外蹦啊。”

谢瑶一出声,梁国夫人就反应过来,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几分赧然,看了看忍俊不禁的谢玖,忍不住轻声道:“我这是气急了,一时口没遮拦。不过说真的,豆沙包和小石头可不能像永乐宫那位那么养。年深日久的,圣宠这事不好说,皇上看不顺眼也就眨眼间的事儿,不能惯的没了边儿。小石头年纪还小,但你也该寻思以后开蒙的师父了。看看哪个有才学,得高望重的。小孩子长的快,一眨眼就到了年纪。你别到了近前才两眼一摸黑,孩子的教育可耽误不得。”

谢玖的想法与梁国夫人是一样的,看着华阳公主那傲慢无礼的样子,她直膈应的反胃,更不可能随着皇帝的性子把自家豆沙包也养成那样。

那她整天就不用烦别人了,看着自家闺女都受不了。

不过,现在她这一层顾虑倒是少了。

皇帝现在看他哪个孩子。脑袋上都刻着‘讨债鬼’三个字,不耐烦的很。别说她亲生的龙凤胎。现在华阳公主也像原来那么在皇帝面前得宠,比别人是强些,但和以前那种无原则的宠也是不一样了。

秦妃想必将皇帝对华阳公主的转变都看在眼里,却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娘放心。我不会那样不知深浅。”谢玖笑道。

梁国夫人心道,就你和皇帝还耍性子的尿性,只怕还真不知道个天多高地多厚。但凡有心眼儿的,在皇帝面前也要有个度。

这话梁国夫人不止劝过一回,谢玖依然故我,甚至一次更比一次甚。梁国夫人想着好容易进宫一回,别把自家闺女给说伤了,就没再提。而且看皇帝的意思,似乎就是看上了自家闺女这作死的性子——

所谓啥锅配啥盖。可能皇帝缺的就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盖儿,天生是个欠虐的锅,真是个温柔似水的或许反而到不了皇帝跟前。

“那现在可要怎么办?紫云就那么扔在咸熙宫。太后那边……”

谢玖这一点很放心,“太后容不得对皇嗣下手的,女儿今日在太后面前之所以敢那般放肆,对秦妃步步紧逼,也无非是给太后看看。只要事关皇嗣,太后便不会有任何偏袒。”

她问心无愧。怎么赌咒发誓她都敢,可是秦妃最后到底被逼着说了那么个誓言。只怕心里除了呕,更要将她恨的牙痒痒的。

太后固然是想扶起来个家世相对低一些的,方便掌控,外戚弱势。可并不代表人选只有秦妃一个,秦妃不过是生了两个孩子,名声又一向比较好,太后对其观感尚佳,几方面综合得分更高一些。

只是一旦在皇嗣上面犯了错,太后就能分分钟将秦妃弃如敝履。

这一次,她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秦妃那腌臜手段,但只要能让太后在心里画个弧,也就足够了。

比起杨妃这个神助攻的盟友,和皇帝一般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太后,那两面三刀的性子才是对付秦妃的最佳利器。

“娘不用担心紫云这人,她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秦妃都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谢玖无限惋惜。“她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秦妃咬死了不承认,紫云说破天也白搭。至于女儿这里,也一样。”

梁国夫人紧紧蹙眉,只觉眼角的皱纹量哗哗上涨。

“那种小人真是防不胜防,小石头和豆沙包跟前你可小心着,那些人都还可靠?”她紧张地问。

“再没比她们更可靠的了。”谢玖笑道:“她们都是皇上亲自挑过来的,全家大小的命都在皇上手里攥着呢,再不管出妖蛾子。”

“便是这般也得小心着,人心难测。”梁国夫人劝道。

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确是对自家闺女上心,连个奶娘都亲自选出来。若说是为了竖耙子,把惠妃立出来,还真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劳心劳力,还得受着惠妃各种小性子。

有时候她在梁国府听着宫外各式各样的传闻,真心想不出传说中的那人就是自家闺女。

明明自家闺女在家时各种知书守理,守到呆板无趣,偏生进了宫就来个翻天覆地大变样儿,从里往外透着股子与众不同,想来皇帝也要负上相当一部分的责任。

至少,在梁国府还好好的一个人……

谢玖捧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状似不轻意地道:“紫云如果还有家人在,就当没这回事吧。”

梁国夫人一怔,想了片刻才微微点了下头。她对家人大度,对外却是强硬且具攻击性的,像这种背弃旧主反咬一口的,按她的手段绝对是祸及全家。只是想到龙凤胎刚出满月,难得谢玖亲口开口,便权当为龙凤胎积阴德了。

“紫云此番是必死无疑,有家人在咱们手里,她还能做出这种事,这人也是废了,半点不念亲情。咱们也不必因这样的人多做杀孽,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们那家子也伤害不到咱们了。”谢玖道。

一时间,梁国夫人又是满意谢玖没在这宫廷争斗中丧失了本心,另外又是生怕她这心慈手软,碰到秦妃这样的,被人追着打。

“你心善,这是好的,可也要分人。”梁国夫人斟酌着语气,一双迅速老化的眼睛望向谢玖:“对待敌人,妇人之仁是大忌。”

谢玖向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谁给她一分的攻击,她绝对十分的还回去。只如今重生一回,从开始被鬼吓,后来又得了几个鬼的相助,再加上与皇帝两情相悦,算得春风得意,对一切反倒更加看开。

世间这一场,不论输赢,不论富贵贫贱,到头来死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不过是化鬼。

紫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便没有心思再追究她家里人。就像那些鬼说的,得人身不易,紫云自己造的孽自己受,至于其他,她不想多做杀孽,旁人不必无辜枉死,她们谢家也不必受冤魂索命。

“伤害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这个娘尽管放心。”

她知道梁国夫人想的是什么,只是她到底还没有无公害到那种地步,把敌人的攻击看成是充满爱意的抚\摸,让她重生多少回她也是做不到的……

谢瑶跟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在宫里的生活比在梁国府里不知艰难了多少倍,心里或多或少的羡慕,在此刻也都化作了浓浓的怜悯,好歹她嫁到礼部左侍郎家,梁国府在家世上要压婆家筹,在加上宫里吃苦受累的惠妃的面子,日子却比惠妃好过不知多少倍。

梁国夫人忽然想起宫外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听说你和皇上提的要把宫女到了一定年龄都给放出去?”

见谢玖点头,她也不禁感慨地道:“若真成了,倒也是一桩美事。女人家一辈子就……就在宫里这么过,得有多苦?到老到是有恩旨放出去,无儿无女的,出去也没个人养老送终,还得被亲戚嫌弃。”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谢玖应道。

娘仨儿聊的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已经率着一溜儿的宫人捧着御膳房的菜赏赐到了门口,谢玖一番谢恩,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安春送小太监走时打赏散碎银子,便拉着梁国夫人和谢瑶回了里屋。

皇帝只赏下八道菜,不过做做样子,她又叫小厨房现烧了几个小菜,只待一并上来再上桌用膳。

梁国夫人坐到谢玖身边,脸上露出了这是天大的秘密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最近清王那边不大消停,你可是听说了?”

清王?

谢玖皱了皱眉,直觉反应是——不会吧。

清王造反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不会又有变化,全都提前到现在了吧?

“清王宠妾灭妻的主儿,现在可是把他嫡子给得罪苦了,一个月连上了两个折子告他亲爹阴谋造反,皇帝先前还安抚着,后来也就不管了,听说第三个折子今儿又送过来了。”梁国夫人边说边摇头。

“而且,你可知道那折子里,居然提到了大长公主。听说有一个大长公主的相好,怕被波及,跑到了清王封地,这清王不仅没抓起来递解进京,还待若上宾,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听大长公主的相好,谢玖立马就来了精神,眼睛嗖嗖冒起了绿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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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咬人的狗不叫

这几天皇帝心情不好,到宁安宫就是阴着一张脸,她安抚的差不多的时候基本就已经快要上榻休息了,结果一上榻,各种折腾,自然也就没了往日那种谈心的时候,清王家里那些个糟心事也就没听皇帝提过,否则就皇帝那小碎嘴子,早嚷嚷着她满耳朵都是了。(.la 好看的)

谢玖一度怀疑皇帝是在装相,想装大爷让她伺候。

好在她近几天心情好,就随他折腾,今日一听才知可能是她误会了皇帝,他是真心不胜其烦。

谢玖怀着对皇帝的愧疚,秀眉紧紧地蹙起:“那个大长公主的……是哪个?”

也许是大长公主相好了太多个,面首的名字都让人眼花缭乱,更别说露水姻缘,和春风几度的了,有一个牵涉大长公主案的远走清河,她倒是从未听皇帝提起过。

“叫蔡易,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梁国夫人显然做足了功课,京师新鲜热辣的消息尽在她的掌控。

“听说那人在永徽帝时曾在御林军待过,后来因为春禧宫齐妃的事,永徽帝斩杀了一些人,又责怪御林军监管不利,开除了一批人,蔡易便在其中。出了御林军在几个衙门口做过,后来听说走了大长公主的关系,才进到五城兵马司,一步一步熬到了副指挥。照他那官运亨通的架式,若不是大长公主吃饱了撑了玩什么阴谋造反,五城兵马指挥一准的是他囊中之物。谁知道就偏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大长公主事情一爆出来,蔡易根本连家都没回,抛下娇\妻美妾直接就策马出了京师。

那时候人心惶惶。谁也没闲功夫注意他。

后来还是拱卫司满胡同地抓蔡易,人们才发现他在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间不见了,直到最近清王的世子爆出来,蔡易这名字才又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

前世大长公主阴谋造反距离她的年代太过久远,她根本记不得什么,尤其不是震惊全国性的人物,她这一个在后宅后\宫的女人自然也就不知道。蔡易的名字。她没有任何印象。

或许是个不甚重要的人,谢玖想。

只不过。她不明白清王是怎样想的,当真要反就直接揭竿而起得了,一出出弄的人膈应,就跟吞了只活苍蝇似的。可若说他没反心吧。各种对皇帝对朝廷的不满,他满大街嚷嚷的差不多所有大臣都听说他要造反了。

也就是这样,皇帝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清王是景元帝的叔叔,先皇仁宣帝的弟\弟,当初仁宣帝在位的时候就是各种不服,都让宽厚的仁宣帝轻描淡写地给安抚过去,如今自家侄子上位,他还是不服,自以为才富五车。英明神武,大燕没有他就会不运转了。

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吧,皇帝权当清王当成磨炼自己心智耐性的那么一个存在。否则就皇帝那神经病,但凡认为清王真心有一点儿想造反的心思,早灭了他了。

至于后来,清王是哪根筋终于搭对了,下定决心造反,后来又在皇帝的御驾亲征下不战而降。她是真心不清楚了。

姓顾的一家子神经病,有一个算一个!

谢玖只觉得如果哪一天她真心研究透了他们的言行。她自己离病也就不远了。

“皇上已经下旨要求清王世子亲自将蔡易押送进京,圣旨昨日才下,估摸着到开平也就两天,明后天就知道清王的意思了。”梁国夫人道。

清王在永徽帝的时候就是个刺儿头,因为相貌身型有七八分像永徽帝,与做了十八年太子的仁宣帝不同,自小就十分受宠,更骄养了他那份傲慢。总把自己想的天上有地下无,除了永徽帝谁也不服。(.la 好看的)

好在永徽帝没看在那张和他相像的脸蛋份儿上偏向清王,甚至在清王与太子明里暗里较劲的时候,多数是在打压清王,直到后来年老体弱,越发赶到来自太子的威胁,才渐渐放松了对清王的监管。

便是那时,永徽帝也还是将清王将的死死的,直接就藩在距离京师两百来里地的开平。

但凡清王作死谋反,分分钟从五常直接碾压到开平,急行军一天就堵到清王家门口。

没聊几句,安春便叩门午膳摆上了桌,可以用膳了。

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谢玖便请梁国夫人和谢瑶上了桌,这一次没有皇帝坐陪,席间显得欢畅了许多,娘仨边吃边聊,直到申时初。

谢玖依皇帝的意思,赏下去的东西毫不手软,直接调用了太监进出宫运输用的两辆马车才勉强够装,直到谢瑶惊的连连摇头,只道宫里打点的地方多,叫惠妃留着自己用。

谢玖忍不住笑,“这才哪到哪,我若不是担心这么抬出去不好看,有的是好东西给你。哪天皇帝心情好,赏下来的只一件都够中等人家几十年的吃穿嚼用了。”

宫里拼杀残酷,但也不得不说,好东西也都在宫里,一个不小心眼睛晃花了事小,有多少人连心都给晃花了?

“阿瑶说的在理,你在宫里不方便,阿瑶在外面还有娘照应,你在里面……”梁国夫人一说到这个就眼圈泛红,哪怕皇帝对自家闺女再好,她也觉得憋屈。宫里再好,美女如云,皇帝眼睛一闪,变心就是分分钟的事。

“你呀,凡事心放宽些,便是再怎样,还有孩子,嗯?”

谢玖连连点头,她知道梁国夫人比她还要担惊受怕皇帝变心,当下心头一软,就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女儿在宫里,不能尽孝,娘和爹在外面一定保重身体。不用担心我,我在宫里好着呢。”

“阿瑶,家里就靠你多费心了。”

谢瑶眼圈一红,“姐,你放心吧,有我呢。咱哥也快回来了,等咱们团圆了,就更好了。”

谢玖一边和谢家母女说着话,脑中却不禁又想起了嫡亲娘亲。前世她娘亲在她进宫后身体越发地弱,一年到头总生病,宫里规矩严,有病之人怕过了病气,哪怕刚好了身子,都是不允许进的。

所以,她进宫五年,也只见过秦母三次,脸色还是一次比一次难看。

谢玖走出宁安宫,一路送出老远才返身回屋,直到一个人待着,一股浓浓的疲惫感才袭来。

在席上她饮了少许的酒,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没有饮酒的关系,头晕晕的,她索性吩咐安春在外守着,她躺到榻上连衣裳也没换直接就睡着了。

一觉直到天色漆黑,花真捧着夜明珠放到桌上,谢玖才悠悠转醒。

不知做了什么梦,醒过来那一眼她就忘了,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不是好梦。

“什么时辰了?”谢玖缓缓起身,声音微哑地道。

“回娘娘,戌时二刻。”花真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惠妃,“是奴婢手太重了,把娘娘给吵醒了吗?”

谢玖一怔,反应有些迟钝。“不是。”花真的动作声音并不大,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鬼吓的后遗症,她听到声音自然就醒了。

“皇上还没回来?”她问。

花真伸手摸了摸茶壶,水已经凉了,便提起茶壶要拿出去换上热水。“含章殿那边没有传过来消息。奴婢出去倒上水,娘娘现在饿不饿,小厨房小火煨着吃食,娘娘可要用些?”

谢玖想起今早在咸熙宫的事,就明白了。

秦妃几战失利,估计是拿皇长子下手勾着皇帝去了。

“叫小厨房下碗面条,里面多放些青菜,今天喝了酒,我胃里不大舒服。”

话音未落,不待花真应声,顾宜芳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眉毛拧着,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这几天谢玖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表情,这甚至比前几天还要好看了许多,以前一张英俊的脸蛋根本是让他生生拉成了驴脸那么长!

“你胃不舒服?”顾宜芳紧紧蹙眉,十分不悦地瞪着谢玖。

谢玖叹了口气,迎了上去,直到近前顾宜芳才看清她那张脸,好像没睡醒似的,脸上微微有些肿。“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喝酒,都多久没喝过酒了,她们不过进宫晃晃,至于把自己身子给伤着吗?”

花真不知根底,只觉得皇帝这话说的当真是霸道至极。

人家亲娘和妹妹好容易进宫也不让人高兴,赶情皇帝是以为嫁到宫里,把三亲六故全斩断了,就可着他们老顾家混了。

谢玖没理他那套,只问:“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面条?”顾宜芳想了想,“来一碗吧。”

谢玖见花真忙不迭地走出房门,才瞪了皇帝一眼,“你别口没遮拦的,传到外面去,不说你拿我们谢家不当回事,也得说我虽得了宠连家人在你跟前都落不着半句好。”

顾宜芳懒懒地道:“说这话的时候就她一个宫女,传出去了不都知道是她说的了?她有那么傻吗?”

谢玖表示,花真那个傻劲难以捉摸。

有时候精的你都不得不佩服,有时候犯起二来,谁也挡不住。

“我听秦妃说,你们在太后面前闹的不大愉快,你和杨妃还联起手来逼她立了个什么誓?”顾宜芳眯起眼睛,轻声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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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后患

秦妃在咸熙宫受了夹板气,太后一句好话没帮她说,又是事关皇嗣,谢玖自知晓皇帝去过永乐宫,就肯定秦妃少不得在皇帝面前似是而非地说些辩解的话。泼她脏水是小,主要还是担心万一皇帝只听她一面之词,偏听偏信,秦妃索性来个先下手为强。

谢玖似笑非笑地瞥了皇帝一眼,只见他轻轻蹙着眉,脸上露出几分烦躁的神色。

“不只她立了誓,我也立了。”她道:“我不知道秦妃是怎么和你说的经过,但初衷却是秦妃送了个宫女去杨妃那里,结果那宫女在四皇子奶娘的水上下毒,让杨妃给查出来了。”

谢玖一本正经地望着顾宜芳,“你记得谢家在宫里放的那个钉子吗?就是你要我调进宁安宫留用,我担心她早被人收买,一直没有理的紫云吗?就是她。”

顾宜芳听到这时,也来了精神。

虽然秦妃没有过激的话,只是委屈地向他表示了当时难堪的境地,顺带解释了她是被惠妃误解了。可她欲说还休的眼晴,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将杨妃卖个底儿掉。

秦妃没有直接将矛头指向惠妃,反而指出杨妃居心叵测,利用紫云挑拨惠妃和她,意图引发争端。

顾宜芳了解谢玖,她在他面前没什么分寸,可在太后面前一向是循规蹈矩,乖觉的很。

今天谢玖一反常态。在太后面前就敢给太后喜爱的秦刀难堪,他就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像秦妃说的那样简单,结果回来一问。果然谢玖一听秦妃那俩字眼神就各种不对,跟浸了醋缸似的,那小脸刷地掉下来,差点儿没砸到皇帝的脚面上。

谢玖冷笑,“紫云亲口承认是秦妃指使她向四皇子下毒,她都能掰成紫云是我的人,紫云说这话就完全是我在陷害她。”

她甚至怀疑惠妃一度将紫云调到永乐宫。根本是想好在适当的时候以大皇子的性命做赌注,将她永远剔除在后位人选之外。毕竟大皇子注定早夭。能以这样一个孩子换来秦妃的一世尊荣,在秦妃看来是物有所值吧。

后来是杨妃怀孕,才打消了秦妃原本的算计。

大概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也比自家孩子更容易狠心下手吧,否则她想不出秦妃将紫云调到永乐宫的作用是什么。

所谓虎毒不食子。秦妃的心思当真比野兽更毒,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

前世她一直受制于秦妃,一方面是亲情所桎梏,她不愿姑侄撕破脸,更重要的一方面,当时秦妃的势力过于庞大,在景元帝面前的形象又一向良好,一旦她们姑侄反目,旁的宫妃暗地里挖坑设套。嘲笑她们姑且不说,首先在皇帝面前观感便不好。

一个宫妃爬到再高的位置,可以在皇帝面前毫无存在感。也好过皇帝心存恶感。

被皇帝厌恶的,可能前一天还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转过脸不知什么时候皇帝想起来,好日子分分就过到了尽头。

这辈子不同前世,秦妃暗地里早早对她宣战,远在和万钟的丑闻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谢玖就怀疑背后有秦妃的手笔。除去那一次,针对四皇子下毒。可谓用心险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谢玖不能避,也不想避。

她要将秦妃彻底打回原形,她不允许秦妃有任何可能伤害到龙凤胎。

“四皇子无碍吧?”顾宜芳紧紧蹙眉,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

如果四皇子真的伤到了身子,估计太后不派人过去说明,御医那边也早就熬不住,早早报上去了。

以往皇后处理后\宫事务,有个风吹草动帝后还能想到协调沟通,如今虽说皇帝每日去咸熙宫请安,母子之间到底不像和皇后说话那么随意,交流起来也就障碍多多。

太后虽有秦妃帮衬,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不能时常见到皇帝,以至皇帝对后\宫的消息大多来自高洪书等太监的奏报,再者就是谢玖。

“四皇子自然无碍。”谢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尔后用那种略带深意的笑容看了看他。

顾宜芳忽地后脖梗发凉,激灵打了个寒颤。

“你……这什么表情?”

谢玖秀眉轻蹙,迟疑了一下才道:“阿玖只是觉得,有的时候陛下真是纯真可爱。”

“……”

顾宜芳听着明明是好词,可怎么就觉得从谢玖嘴里出来就像是骂人的话呢。

“杨妃早就知道紫云的底根,又怎么可能真让四皇子着了她的道儿?”谢玖叹了口气,忍不住轻笑,上手摸了摸顾宜芳的脸蛋,生生让他感觉到一把遭人调\戏的意思。

谢玖将早从鬼魂那儿知道的消息缓缓道来,杨妃在四皇子洗三当天收到了她亲自递过去的话儿,一个月才终于等到了紫云下手。

她话音未落,果然就如预期般的,顾宜芳跟生吞吐了只活苍蝇一般,满脸嫌恶,恨不得在永乐宫吃那小半碗饭全都吐出来。

“杨妃这贱婢,居然敢!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顾宜芳腾地从榻上站地来,在屋里来回画圈踱步。“那是皇嗣,她当小猫小狗随便就拿着当勺饵用呢?!”

他的怒火直接冲谢玖就过去,“你就这么看着,也不跟朕说?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也会眼睁睁这么瞅着?!”

谢玖一听,脸色也沉下来。“如果是我,就不会留紫云下来!我该说的都说了,杨妃该怎么做她自己不清楚?浮碧轩是她做主,难道我能横插一杠子,插手别人宫里的事?再者,我又没长在浮碧轩,哪里就知道她将紫云留了下来?你的脾气冲我来,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他当她是五城兵马司救火、防盗啥啥都管呢?

她该说的,尽到了那份心也就够了,杨妃已经是个做娘的,该怎么做,如何权衡是她自己的人生,谁也干涉不了!

顾宜芳正在气头上,直接让谢玖几句话就顶了回来,一时间脸上难看至极。

他站在地上,蓦地转身正面对着她,胸膛起伏不平,拧着眉毛。“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他难以置信。

谢玖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再在嘴上说都是一群讨债鬼,到底也是他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却受到亲娘的利用,皇帝估计此时世界观都要崩塌了。可是理解归理解,不代表她要承受无辜冲她过来的炮火。

其实,如果她旨在扳倒秦妃,联合杨妃一起对秦妃添油加醋,一顿神抹黑也就够了。

可她要扯开的不仅仅是秦妃虚伪的面具。

皇帝有种根深蒂固的神经病,一旦在他心里划上了厌恶的等号,这辈子就极难再进他的眼。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地让他看清楚后\宫妃嫔的隐藏属性。现在他一心扑在她身上,没空顾忌旁人,可难保时间一长,他又起了花花心思。

谢玖既动了真情,就不可能明知道这种可能性而不作事前预防。

正好她能见鬼这事儿给了她极大的好处,她索性时不时在不经意间就向皇帝灌输其他妃嫔的黑点,让皇帝长久地起了膈应,最后哪次一劳永逸地绝了后患。

谁知皇帝那脆弱的小心灵不堪一击,这才哪儿到哪儿,就一副世界深深欺骗了我的表情。

“陛下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谢玖施施然起身,望着他的眼神柔和。

顾宜芳气鼓鼓的,半晌道:“难道不应该告诉朕一声,让朕来决定?”

谢玖深深地叹了口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挤出个无奈的眼神飞过去给皇帝看。“陛下,秦妃把紫云安到浮碧轩到底想做什么,除了她谁也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和你说?”

“再说你提起秦妃就是一副――她很温柔很好很得朕心的表情,我没有任何证据就和你告秦妃的黑状,你认为我吃醋还好些,没准还会觉得我是存心针对秦妃呢。”她喃喃地,像是抱怨,又像撒娇地说了一通,然后就走近顾宜芳,用手指轻轻戳顾宜芳胸口。

“你说是不是?”她眼疾手快直接戳到他胸上那个小点点,“是不是啊?”

顾宜芳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护住胸口,只觉得整个节奏都让谢玖给打乱了。

他们是在……吵架,对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调\情?

是谢玖情绪转变太快,还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一个人在战斗?

“……不是。”他怔怔地回答。

谢玖不屑地撇唇,“看你刚才那个样子,我就知道。只是话说回来,你如果突然没凭没据地说一个我极度信任的人的坏话,我肯定也不会马上就相信啊――”

“你极度相信的人,是谁?”顾宜芳忽然打断她,一双浓眉几乎让他拧成了结。“你为什么会不相信我?”

谢玖默,她能说他跑题了吗,大哥?

她这是在给他找理由,他听不出来?

“我只是设身处地为你想。”谢玖心平气和地道。

“你不是。”顾宜芳原本护着胸前两点的双手环抱,高傲地仰起了头。“你说的是你的真心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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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宁愿

“为什么你会觉得朕不相信你,反而相信别人?”顾宜芳不解,他一向是将完全的信任给予了谢玖,她说的话只要不是两人打情骂俏范畴里的,他从来都是听多少信多少。

他在今天才发现,她居然不是这样。

她并不完全相信他,她更相信事实,更相信摆出来的证据,顾宜芳想想都为自己抱屈。

他堂堂大燕皇帝啊,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怎么能完全相信一个妃子呢?

他俩的观点难道不应该完全颠倒过来才对?她是妃嫔,以夫为天,就该无条件信任和依附皇帝,皇帝说乌鸦是白的,她们也该说是白的,不应该有半点儿疑心啊!

谢玖注意到他情绪突然急转下,心里一慌,连忙上前抱住他。

偏巧顾宜芳双手环抱横在胸前,谢玖圆鼓鼓的胸脯凑上去就蹭到了他的手臂,他只觉心头一荡,瞬间只余下脑中一小撮怒火在提醒着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因为我会嫉妒。”谢玖不管不顾地抱住他,胸脯有意无意地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听到他的呼吸忽地急促,她才低下头认真地编词儿。“你身边那么多女人,走一步,看到的女人比踩到的蚂蚁还多。尤其秦妃,你总当着我的面夸她,我就算知道她什么不好,又怎么敢在你面前说……”

她顿了顿,用足十分幽怨的语气。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他。

“我也担心自己因为嫉妒就胡乱说话,明明她一分错就被我说成了三分、五分。反正时间久了,公道自在人心。你总会看清楚我对你的心。”她迟疑地问:“难道不是吗?”

顾宜芳叹了口气,哪里看不出来她这三分真话,七分却是在安抚他。

他说的半点儿没错,她真真的就是把心思全用在他身上,成天就想着糊弄他。只是,她这份用心,他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la 无弹窗广告)

“你也不用哄我,总是把朕气炸了肺。再过来摸摸,哄两句,你真拿朕看不出来你这小心思?”顾宜芳瞪了她一眼,谢玖尴尬地咬了咬唇。冲他讨好地一笑。

“我这心思,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谢玖瞪大了眼睛,目光像是谴责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似娇似嗔的神色,把顾宜芳的心都要给看化了。

顾宜芳咬牙,哼了一声,恨自己被她吃的死死的,可眼睛却是怎么也无法自她身上移开视线。

“那你说,你最信任的人是谁?你信他。还是信我?”

谢玖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满天乌云就这么过去了,云开雾散。她又是皇帝心目中的好同志了。忍不住笑开了就冲他脸上亲了一口,“我第一信任的肯定是你,第二就是孩子,其他的我都不信。”

别管顾宜芳信不信,门外的高洪书是信了,信这俩货都特么是重度神经病!

因为点的吃食是面条。所以很快就做好了,只可惜高洪书一行人在门外听着。开始里面咆哮着,几乎没直接上手打起来,各种吵。没人敢请这俩货出来用膳,后来不知怎么吵着吵着莫名其妙俩人就好了,他才想上去嗑门,让他们中场休息先在肚子里掂掂食。

谁知这俩货又腻歪上了!

太监这工作,每天八个时辰工作时间,以往皇帝各种对他得心应手,他很多时间都算是超长工作。最近他终于把连书带出来,皇帝用着也顺手,高洪书终于放下心,开始正常倒班,八人时辰时辰换一次岗。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连书了,高洪书索性等着过了时辰,那俩货什么时候用膳干脆直接让连书琢磨。

于是,高洪书眼瞅着时间就到了,皇帝突然在里面问起来膳食可是好了,得到了回答,帝妃二人手牵着手就走出正厅吃面条。

高洪书换班的时间生生又延迟了大半个时辰。

吃完面条,谢玖听到侧屋的声响,知道龙凤胎没睡觉,就拉着皇帝过去看看孩子。

龙凤胎不爱哭这一点,很得顾宜芳的心,他最怕遇到孩子哭个不停的场面,倒不是觉得有多心疼,他只会觉得烦躁。

大燕朝历来讲究抱孙不抱子,龙凤胎两个多月,顾宜芳顶多只是亲亲摸摸,偶尔让他们握着手指,当起父亲来完全不投入角色。索性谢玖也不希望神经病皇帝对龙凤胎上心,没事就想抱。就他粗手粗脚的,再把孩子给伤着。

只要顾宜芳的心还在她身上,时间长了,她总有办法让他真心喜欢上他们的孩子,所以也不苛刻皇帝应该更喜欢龙凤胎。

谢玖领着皇帝玩儿的开心,在屋里的奶娘可是脑袋里的弦一根根绷得紧紧的。她们早看出来了,皇帝对惠妃是各种宽容大度,宠自家闺女也没这么个宠法,对惠妃如春天般温暖,对旁人却像是寒冬一般冷咧,容不得半点错处。

逗完龙凤胎,谢玖便回主屋,和顾宜芳先后沐浴完毕,两人躺到榻上,顾宜芳懒懒地抚着她的秀发,神色间若有所思。

“前世,”顾宜芳突然开口,只说了这俩字,就把谢玖迷迷糊糊的觉头一下子打了过去,瞬间精神起来。

半晌,他才继续道:“大皇子的身体,可好?”

谢玖一怔,这就是她迟迟不肯对他说明真相最大的原因啊!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问她,前世是怎么回事,前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这辈子不一样。

好事还好说,生老病死的事可让她怎么开口?

“御医可是说了什么?”谢玖侧脸,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宜芳。

顾宜芳皱了皱眉,松开她的秀发,转而握上她的手,她的表情和闪躲的问题已经给了他答案。

“溶儿生下来身体就不十分好,御医……”他摇头,“虽未明说,但朕这几个孩子,大皇子最早出生,可是身形却十分瘦小。你说实话,溶儿前世长到几岁。”

谢玖咬唇,一咬牙说了实话:“两岁。”

顾宜芳心里早有了底,可一听之下仍有很长时间接受不了,因为和他预期的实在相差太多。

谢玖本着对秦妃一黑到底的心,原想秦妃早知大皇子夭折,还想着生下来一搏的事也对顾宜芳说。可当下眼瞅着他紧抿着唇,脸上那么难受,她叹了口气,便将话全咽了回去。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掌,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身体慢慢挪动靠近他,不过没像往常一样上前抱着他。

她躺在他旁边,眨着一双美眸,静静地陪着他。

“也许这辈子会不一样呢。”她柔声道:“我莫名其妙地就来到这里,占了这具身体,事实上很多事都和前世都不一样了,至少,前世的谢玖可没有这么早生下孩子,而且她生的也不是双胞胎。”

顾宜芳知道她在安慰他,心头一股暖流划过。

忽然,他想到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你莫名其妙地来,会不会莫名其妙地走?”他腾地坐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谢玖――我是说这身材原来的鬼魂会不会要回来抢这身体,把你挤走啦?”

谢玖不经意的话蓦地跃入他的脑海,以往他并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在这个时间争先恐后地蹿到脑海。

她曾说,他有龙气护体,她一旦做了鬼,她靠近不了他,他们这辈子就再没有见面的一天。

谢玖只觉得被他攥紧的手一阵疼,“不会的,你别瞎想了。”

“你确定?”顾宜芳问。

谢玖抽回手,另一只手连忙揉了揉,才道:“你以为修盈不曾试过回到身体里吗?她也没有办法,因为某种机缘巧合,造成了这种局面,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鬼力也不行。”

“再说,”她凑到皇帝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身体的原主儿,鬼魂正跟在万钟身边呢,跟进跟出的,你想她回来她都不要回来。”

……

顾宜芳总觉得这顶绿帽子是确确实实地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一个弑君谋反的柳妃撬他墙角爱慕他的妃子还不够,这个谢家大姑娘死了,做了鬼居然还心心念念旁的男人,都拿他当吃素的,好欺负呢?!

谢玖眼瞅着皇帝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红,扭曲的都要变了形,连忙扑上去一顿亲,直把顾宜芳亲的面红耳热,亲出了反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阿玖,别离开我。”他轻轻咬着她的下唇。

“如果你离开,还会再找到回来的路吗?”

谢玖心头突然就像被他狠狠拧了一把,居然就让他给带着往伤感的沟里了。

“好好的,你别提还没影儿的事儿,好吗!”她上去就重重咬了他一口,“你当身体是穿件衣服,说穿就穿说脱就脱啊。你想赶我走都没那么容易!”

顾宜芳只觉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朕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他忧郁了。

“现在朕真恨不得你就是骗朕的,别弄的那么悬乎,又是夺舍,又是旁人的魂。还不如你就老老实实就是谢玖,大不了朕把万钟给弄死,你没了念想,咱俩还是好好过日子。”

谢玖嫌弃地呸了一声,皇帝这是骗鬼呢?

她如果真和万钟**不清,只怕皇帝活蒸了他俩吃肉喝汤的心都有。现在他根本是七八分信了她,根本不是谢玖本人,这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想她别因为怪力乱神的突然消失,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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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乖巧

关于秦钰一家的情报,卫贺在得到手的第一天就立马进宫送到皇帝御案前。

厚厚的一叠纸,足足让顾宜芳看了一下午的时间,直到太监掌起烛火,才看到结尾的部分。跟着资料呈上来的还有秦溱的画像,梳着垂鬟分肖髻,两侧秀发自然垂在肩上,一张瓜子脸,眉目如画,看起来便与一般六七岁的女孩儿不同,幽然沉静。

不得不说,小小年纪如同含苞待放的花似的,待到十五六,容貌更是不得了。

对秦溱这样一个终日在深宅的小女孩,实在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供参考,最多的不过就是她的日常。

秦母是个才女,对秦溱可谓是手把手交出来的,琴棋书,秦溱这么小的年纪也多有涉猎,唯独画画,根本连画笔都不碰一下。

呈上来的资料中,有秦溱平日抄写的文章,字迹娟秀工整。与谢玖现在的字颇有几分相像,不过略显稚嫩,笔力也并不足够。不得不说,和尹才人诗作上所谓谢玖的手书相比,谢玖如今的笔迹和秦溱更为相似。

在看完后,顾宜芳就叫太监弄来了个铜盆,把那些个资料亲手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秦溱的画像。

这下可把随身服侍的连书给惊着了,皇帝将资料捂的严实,谁也不知道烧的是什么。加之谢玖神叨叨的,宁安宫莫名其妙每天烧着四支香。谁也不知道是为了谁,他只当皇帝被惠妃给传染了,烧起了纸钱。

于是。那一整天连书都有几分精神恍惚,直到换了班和师父交流经验,把苦闷一股脑全倒给了高洪书,眼见高洪书也疑神疑鬼了半天,脸色都变了,连书这才无事一身轻地回了住处。

倒是不怪皇帝身边一班人大惊小怪,实在是临近太后生辰。宫里的气氛明面上欢快,可实际在朝堂上内有朱派紧咬皇后软禁在昭阳宫不放。想借由太后生辰逼皇帝让步,允许皇后公开露面。再则,皇帝要求押送逃到清王封地的原五城兵马副指挥蔡易回京,清王答应的好好的。谁知派了两百士兵押送,才出开平城没没走多远就让蔡易给逃的个无影无踪。

清王世子亲自押送蔡易,他本身反对清王收留蔡易,连清王收留朝廷钦犯的事都是他给捅上来的,倒是没人疑心他与蔡易串连,助其逃跑。

可这样也仍是把皇帝气了个倒仰,眼瞅着清王在殿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泣在清王府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强烈要求皇帝严惩清王――

皇帝倒不是多顾念亲情的一个人,但太后生辰在即。清王世子心里在再有不满在底下和他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当着满朝大臣,一点儿皇家脸面也不顾。把他们顾家的脸可算是丢个干净。

于是,皇帝一气之下,以清王世子不守孝道,不敬其父的名义直接把人给贬去了守皇陵,连世子的爵都给撸了。

皇帝前朝不顺,太后那边热火朝天的准备寿诞。他又不能把狂躁阴郁恨不得见谁咬谁的情绪给带到后\宫,于是整个含章殿的人都忧郁了。

皇帝一会儿气的跟个疯狗似的。把某大臣叫过来一顿狠批,各种挑错找麻烦,一会儿又因为太后派来含章殿沟通生辰宴会一事,顿时又变得和蔼可亲,笑若春风。

看着皇帝那张脸变来变去,情绪转变之迅速,含章殿宫人深深地陷入了恐惧之中,唯独皇帝就这么走在精分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而自从皇帝那一天在宁安宫突发奇想抱着谢玖说了一通肉麻的情话,谢玖不知道他是害羞了,自己想起来也是鸡皮疙瘩起满身,还是真像他挑的借口一样太忙,没有时间,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到宁安宫过夜,每天窝在含章殿早起早睡。

直到太后生辰宴当天,两人才在长信宫见到面。

此次生辰宴会主要是太后在背后出主意,秦妃出面协理,因为皇后摆明不能出度,上位便只摆了皇帝和太后两个席位。

不管是谁的主意,这在谢玖看来也是最稳妥的,现在正是敏\感时期,皇帝的高调宠爱已经够让她妥妥的稳坐出头鸟第一名,当下不过是太后的生辰,实在没必要非在这个场合争个你死我活。

可秦妃眼里明目张胆的不屑是几个意思?

居然就站在皇帝身边一脸娇笑,谁看都是一郎情妾意的画面。

谢玖坐在左侧上首,旁边就是神采奕奕的的周妃,周妃为了不在宴会上出丑,几天内将百花图的绣鉴就完成了收尾,在长春宫睡了整整两天。果然,今天出席宴会的一众妃嫔,顶数她眼睛最亮,看谁都两眼放光。

座位是秦妃排的,虽不致泾渭分明,却也多少表明了在秦妃的眼里,哪个是惠妃派,哪个与秦妃亲近。

唯独杨妃,被安排在了右侧秦妃一边,位置在张妃之下,位列第三。

当时在咸熙宫的妃嫔,除了故意装傻的,就没有看不出根底的,秦妃此举无非是想给皇帝看,秦杨二妃各睦地坐在一块儿,是想续上在永乐宫向皇帝告惠妃的黑状。

“你又和皇上闹上了?”周妃抽出亲手绣上兰花的锦帕小声到谢玖耳边道,“我听宫人又说开了。你和杨妃一唱一和把秦妃给挤兑的没了脸面,当着众人发了誓。结果皇上下午去了永乐宫,第二天皇上就再没去过你宫里……多少人都看着秦妃像是胜你一筹,不然现在她又怎敢站皇上身边,笑的满身虱子都要抖下来了。”

谢玖万幸没喝水,否则非得喷出来不可。

她是做梦也想不到一向俗事不沾的周妃也能掺合到这里面来,而且嘴这么损。

也不知道秦妃是在什么时候就得罪了周妃,看起来还得罪的相当狠。

“周姐姐,我竟不知你这么幽默。”谢玖抿唇笑道,花瓣五彩碎玉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一张俏脸妩媚娇艳,目光流转凭添了一股风\流之态。她今日身着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下摆绣着金丝绣线的并蒂莲,正是去年她绣在送给皇帝亲手做的亵\衣上的图案,皇帝吩咐尚衣局春夏秋冬各做了两套。

“哦,这可不幽默,这是实话。”周妃挑眉。

当年她们一同进贤王府,别看这秦妃面容温柔娇美,却是个处处拔尖儿的性子。只有她比别人好,但凡被人超了一头,哪怕皇帝当年赏下的东西有超过秦妃的,秦妃便总想着讨回去,一点儿亏都不带吃的。

是个典型的两面派,为与柳妃交好,没少在柳妃面前卖了周妃的面子。

其他周妃都可以得过且过,唯独秦妃暗嘲她一门心思刺绣是想另辟蹊径勾住皇帝,刺绣不过是争宠的手段这一点周妃最是容忍不了。

她们一个个拿皇帝\都当个宝儿似的,千奇百怪什么招儿都使,就当她也跟她们似的这么没有追求,一生就让一个公用的男人给缝住了全部的心神?当她和她们一样肤浅无知,是最不可饶恕的。

其实她们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周妃不屑争宠,秦妃也完全没将周妃当个对手看在眼里,本该和平共处,可两人就像天生的对头一般,谁也看不上谁。

当面点头之交,暗地里却谁也瞧不起谁。

“不是皇上看到你画的那些个画了吧?”周妃皱眉,将声音压到最低,谢玖几乎要耳朵贴到她的嘴边才听得到她说话。

“我早就告诉你别乱画,让皇上看到,在宫里还画其他男人的话,你是想作死呢?”

周妃不只一次想把她画的将军的画像给烧毁,以前谢玖画的不好,她看不出画的是个什么倒还好说,如今谢玖画艺不说精进,起码大致的五官已经出来了,怎么看也不像皇上……

谢玖平日的画都夹在册子里,她画别的男人自然不敢给秦妃看到,谁知有一次画到一半儿周妃来找她,她顺手一塞不知塞到哪本书里,就那么巧,当天就让周妃给翻到了,结果谢玖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谢玖说是她嫡亲兄长,周妃虽然不信倒也没再追问。

天知道,得恋兄恋成什么样儿才能在宫里都在画他的画像。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周妃左边的宁妃正要加进去,便见皇帝拧着眉毛,不悦的目光时不时地就往这边飘,于是她也凑到周妃边儿上,小声提醒道:“皇上总往这边看,是不是找惠妃有事?”

谢玖闻言一笑,也没朝顾宜芳看过去,只是望向宁妃:

“长信宫上下现在都听秦妃的,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别管他,咱们聊咱们的。”

宁妃心惊,惠妃心理素质好,抗得住皇帝那阴森森的目光,她抗不住啊。她只道宫里帝妃又闹别扭的传言是真的,正想劝惠妃有个台阶赶紧下得了,别带累了她们,便听皇帝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惠妃,太后直向朕夸你乖巧懂事,却不知你此番精心准备的是何贺仪?”

太后左眼皮一跳,疑惑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向皇帝那边飘了过去,她是何年何月何日饮醉了酒曾经夸奖过惠妃这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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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失职

太后把皇帝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除了开始时祝寿词,自从母子俩谈起前朝那些事,皇帝便有意无意闪躲。(.la 无弹窗广告)皇帝不希望后\宫干政她理解,可如今废后之事已经闹的满朝皆知,每天砸到咸熙宫的请安牌子都能当柴火烧了。

她不过是想了解了解皇帝下一步的打算,皇帝就各种打岔溜号,不知道是根本没想好下一步计划,还是皇帝觉得不适合告诉她,他接下来将要做的。

皇帝的视线有意无意总往左边惠妃的身上飘,太后现在根本对皇上已经是放弃治疗状态,想和惠妃说话就随便说呗,偏偏就扯这么一个谎。这是恶心她呢,还是想在众妃面前给惠妃长脸?

太后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假笑的弧度,望向谢玖。

只见她轻轻荡起一抹笑,巧笑颜兮:“太后错爱,臣妾愧不敢当。自臣妾进宫蒙太后多番照拂,如今不过略表寸心,只希望太后不嫌弃。”她顿了顿,羞赧一笑。

“臣妾听闻太后喜爱前朝李景的山水画,便请家母在宫外留意,特请了鉴赏师父把关,终于得了一副真迹。”

实际上,那根本就是摆在梁国府库房里的众多画作中的其中一个,谢玖进宫就随着她压箱底跟了进来。

去年她也是送了书画,今年谢玖也不想太过乍想,稳妥些依葫芦画瓢,没有丝毫别出心裁的想法。不过看太后眼神一亮。谢玖就知道自己是压对了宝。太后对她有成见也好,综合了各方利益还是看不上她也好,她不求能一步步博得太后的青睐。只要别马屁拍马腿上,她也就知足了。

像皇帝说太后夸她乖巧懂事,她实在是不敢相信。

太后那疑惑的小眼神,将皇帝卖了个彻底,像是比她更加不敢相信的模样。

顾宜芳点了点头,“惠妃有心了。”

虽是夸奖,脸上绝对看不出满意的样子。

太后也干巴巴地对谢玖来了一句。“惠妃的确有心。”

她收到的礼物,喜欢不喜欢的难道不应该是她亲自说吗?就算是表扬。也该她出头,皇帝在她生辰诞上抢的哪门子风头?她便是再看不上惠妃,也不至于小家子气,该夸的时候还耍脸子给人看。

菜陆续上了桌。歌舞也开始了。

自从皇帝生辰上,有个妃嫔一摔成名,后来却又莫名其妙地被皇帝给骂了一顿,还给贬了位份,心思活泛的妃嫔就此歇了心思,再没个敢冒冒然出怪招的。尤其太后是个雷霆手段的,敢搞砸太后的场纯属自己找死,献艺的众妃大多中规中矩,不是献诗就是奏乐。跳舞的只有零星一两个。

除了开场,惠妃和秦妃代表众妃向太后说了几句吉祥话,音乐一起。接下来的场面就轻松了许多。

宁妃虽说秦妃和惠妃两方面交好,可因惠妃更得皇帝的宠,一向更偏惠妃一派。如今秦妃把她安排在惠妃一列,明显是看穿了宁妃的两面派。秦妃既表明了态度,宁妃对着惠妃索性一面倒地讨好,将秦妃卖个彻底。

谢玖让皇帝看得紧。不好自己出手,多了宁妃助力。她求之不得,两人一拍即合。

周妃本就厌恶秦妃,如今夹在惠妃和宁妃中间,三人在共同敌人的情况下,居然聊的欢畅不已,感叹连连。

宁妃与周妃虽然都是妃位,但宁妃家世低微,晋位不过是一年前,自觉地把身价放的极低,拿着酒壶就给谢玖和周妃倒酒。

“在宴会上喝的不尽兴,改天去凝香殿,咱们说她个尽兴,玩它个尽兴。”宁妃笑眯眯地道:“别的不敢说,我那小厨房做小菜还是有一手的,尤其冷盘最为拿手。(.la 棉花糖)”

谢玖点头,拿起酒杯,还没到唇边就听皇帝含着怒气的一声怒吼:

“惠妃,谁叫你喝酒的!”

谢玖一怔,顿时脸上一热,只见对面妃嫔齐刷刷的眼神就射了过来,那感觉真像是光着身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突然让人一嗓子叫了一群人来围观的尴尬,仿佛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我……我没喝。”谢玖下意识地放下酒杯,明明喝多爱耍酒疯的是顾宜芳,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是他防她着她喝酒。“我就闻闻。”

“不许喝酒。”顾宜芳拧着眉毛,满脸的不悦。

皇帝那一嗓子嚎出来,连正在跳舞的宫女都给镇的一个恍神,不自觉地都望向了惠妃的方向,直把谢玖臊的满脸通红,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个酒鬼,酒后是会做出多无德的事呢。

皇帝虽然这一天对着惠妃就没个好脸色,可是眼神一直往那边飘,是有目共睹的。

直到这时,秦妃再想相信皇帝恼了惠妃,完全就是自欺欺人了。

她垂眸,掩下眼中阴冷的目光。

以往皇帝虽然也有宠爱其他女子,始终没有一个越过她去,就是贾黛珍最得宠的时候,她一句头疼也足够皇帝放下贾黛珍陪她。一直以来,她有这种自信,才敢放手一搏,明知强行保胎,孩子可能连周岁也过不去,她还是要生下他,为她再进一步稳固地位。

谢玖冒出头的时候,她以为不过又是一个贾黛珍,只要她生完孩子回来,皇帝一如既往还会回到她的身边。

谁知,她太过自信。

她不过高估了自己对皇帝的影响力,更低估了谢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在这样的场合,皇帝一向注重脸面,虽然是当着众妃斥责惠妃,却摆明示意他与惠妃的亲近。

秦妃深吸一口气,抬头便见惠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见她望过去,还轻轻扬了扬眉,眼神饱含挑衅。她心头一口老血好悬没就这么喷出来,皇帝真是白瞎了那双大眼睛,有跟没有也没半点儿差别。

秦妃这时总算明白皇后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弄死惠妃的心理状态。

如果是她承认的对手,容貌学识、身世气度皆属上品,哪怕是做为对手她也会觉得与有荣焉。可谢玖这人天天浓装艳扮,一锋芒全露在外。不过是占了一点点便宜,就忍不住耀武扬威,做出这么没品的举动……

秦妃想伸手一把挠死她算了。

宁妃经皇帝那一嗓子,再不敢无事献殷勤,不光不给惠妃倒酒,连她也一滴酒也不沾了。

谢玖倒了杯白水,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宁妃周妃聊着,因宁妃时不时顾忌着皇帝的眼神,十分的心不在焉,一场谈话七零八落,谢玖渐渐就失了性质,正想出门喘口气的功夫,只见宫外急步进来一个中年太监,脸上有几分与宫里欢快气氛不符的凝重。

当下,谢玖便留意着,只见那太监走到台阶下面,高洪书随即走了下去,不到半刻功夫回到皇帝身边附耳就过去回了话。

皇帝脸色顿时脸看至极,谢玖眼瞅着他几乎生生把手里的酒杯给捏碎了。

顾宜芳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向太后告罪,“儿臣有急务处理,先行离开。打扰了母后的兴致,是儿臣不孝。”

太后看自家儿子那张脸拉长的都快砸到脚面上,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也不追问,冲他摆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政务要紧。”

顾宜芳微一福身,几步下了台阶,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长信宫。

当下宫里众妃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露出惊诧的神色,太后还若无其事地坐在上面,连个官方解释都没有,她们也只能当没事儿发生,傻愣愣地坐在座位上。

昭阳宫里,皇后气若游丝地倒在地上,前襟一大片满是鲜血,脸色苍白,半点儿血色也没有。宫人们全都跪在旁边,两个太监一人按着皇后的一只手,几个宫人脸上被茶盏砸破了头也不敢包扎,就那么忍着,鲜血顺着脸滴到了前胸。

宫里一片死寂。

直到一声尖厉的皇上驾到,才把魂飞天外的一众宫人全部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顾宜芳气势汹汹地率领一众宫人走进昭阳宫,身后还有个已经喘成狗一般的御医,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比地上的皇后更加渗人,晃晃悠悠的身体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似的。

“看看朱氏还有没有救?”皇帝冷声道。

御医重重地点头,连声儿也发不出来,当下跪地上就爬到皇后身边,一搭脉,脸上总算好了些,然后就直冲跟在身边的医女摆手。

医女忙道皇帝跟着回道:“御医的意思,皇后没有伤到根本,应该没有性命之危。”

顾宜芳冷冷一笑,吩咐高洪书将皇后抬到里屋榻上包扎止血。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连求饶也不敢,一个个抖的就跟秋风扫落叶般,那个脸上砸坏了像的,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吓破了胆直接就晕了过去。

“朕让你们日夜看着皇后,不许出现任何意外,你们就是这样给朕办差的?”顾宜芳一茶盏砸到地上,“是不是朕太宽着你们,你们居然也敢这么敷yan朕?朕早说过,出现一差二错,不只你们,你们的家人都别想活着!”

“现在是怎样?都准备好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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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摊牌

朱德音的意识仿佛还飘在半空,与其说是颈上那不浅的割伤造成的,倒不如说是模模糊糊看到那一闪而过恐怖的景象给吓的。

她怀疑是之前张妃所施魇胜之术并没有解除造成的。

近日来,她寝食难安。自她十六岁嫁给顾宜芳,太后与朱家联姻的那天起,她就怀着终有一日要成为皇后的认知。

她立志做贤后,是还未出阁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像前朝的段皇后一般,公正无私,既能辅助皇帝在前朝施行仁政,夫妻相敬如宾,在后\宫又能宽厚治下,真正做到母仪天下,史书留名。

奈何理想再美好,也敌不过现实中不给力,且审美异常的皇帝。

他根本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把她给废了,扶那个竹竿子一般的谢玖上位。

她信念倒榻,根本生无可恋,只想着若是一死给予皇帝和太后泼上逼死皇后的名声,也够他们遗臭几百年的了,又能让朱家站在受害人的立场上,皇帝反而一时间不会立刻采取雷霆手段,也为朱家争取了解决争端的时间。

谁知道就在她真宫人不注意,下狠手砸碎了茶盏往脖子上划的时候,眼前居然嗖地冒出来一个烧的跟个焦炭一般的鬼影,那张脸黑漆漆的,直往鼻子里冲一股烧炭味,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阴森冷咧的吓人。

那鬼呲着白花花的牙也不知道冲她吼什么。她只觉得心脏骤紧,惊的魂飞魄散,手就那么一哆嗦。瓷片划到脖颈的力道忽然就卸了大半。

被一屋子宫人狼哭鬼嚎地争相扑上来制住她的过程,朱德音根本没有记忆,她回过神,就只见医女熟练地包扎好伤口,皇帝像个铁桩子一样杵在榻边,负手而立,落日的斜晕穿过窗棂。照在那张阴沉似水的脸上。

在看过焦脸女鬼的脸,再看皇帝的脸。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连她看厌的这张脸都显得不那么烦人了。

她微微侧头,颈间的刺痛感隐隐袭来。

“难得皇上还有心过来看看我,真是难得。”朱德音嘴角一挑。带着浓浓的嘲讽道:“皇上红光满面,想必与谢氏感情和顺,并无凭生龃龉。这一次却不知谢氏又是使出了什么手段让皇上信了她?还是,皇上自欺欺人活的很快乐,根本就不需旁人解释,就自行消化的很好,完全不在乎谢氏在进宫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屋内的温度直线下降,御医及医女一众宫人直觉就想夺门而逃。

皇后躺在榻上,脸上没了血色。可是气场全开,霸气侧漏。

他们是真心敬佩皇后这种不怕死的作死精神,可皇后话里信息量太大。他们承受不了啊!

皇帝是铁了心废后的,帝后的关系没有缓和的可能,皇后怎么的下场都好不了,可他们还想活着呢。尤其御医这职业,但凡哪位尊贵的主儿病了,都还要承受皇帝动不动就威胁要了他们命的可怕言论。每天一进宫脑袋里的弦都崩得紧紧的,如今再让他听啥阴私。宫帏密闻,他根本恨不得捅聋了自己的耳朵。

因为皇后的胡言乱语就让皇帝找茬给灭了口,不值当的。

御医内心很澎湃,无奈帝后跟两块千年大冰块一样,硬碰硬,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可就是没人撵他们出去。

“皇后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完全放弃了你的面具,这才是你真正恶毒的样子?”顾宜芳好悬没气炸了肺。如果可能,他真想就让皇后这么自生自灭算了,也省得每次见了面就一个疯狗样儿,他不爱听什么,她就专门能挑出来砸到他脸上。

不管谢玖说什么,他也不是无条件相信,他也经过一系列客观分析,从中寻找真正的答案,根本不是皇后口中自欺欺人!

难道谢玖说了重要过龙凤胎,他就相信了吗?

谢玖说太后对她很亲切很好,他也没信。

皇后说的好像他就是傻货,没有自主思考,她当他是她呢?让家人摆布的跟枚木头棋子似的,自作聪明,实则连脑袋瓜子都不会转?

“你除了这张嘴会说,却从来不会做出实事来。表面上摆出一副宽厚的作风,其实内心根本是暴躁、容不得人的,你宫里宫女太监让你砸伤多少,打伤多少?嘴上说着和睦后宫,啜使妃嫔下毒手伤害皇嗣,你可以装作清白无辜的样子不承认,只是你不要忘了你宫里的宁兰,你做的一切,她都交待的清清楚楚。虽然她莫名其妙地被灭口,死在了尚方监,但你朱家不可能一手遮天……”顾宜芳义愤填膺,半真半假地反倒了皇后一头一脸的脏水。

朱德音硬是咬着牙用手臂撑着坐了起来,宫人只眼睁睁瞅着,没一个敢上前。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事实上,现在这场面比神仙打架还要恐怖,帝后在掐架,而他们这几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几个人愣眉愣眼地听着,一旦皇帝想起来算后帐,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朱德音脸都气青了,眉毛直往上飞,恨恨地咬牙道:“我做了什么事,皇上有证据只管拿证据,这样信口开河难道是正人君子所为?”

宁兰被抓到尚方监那天,皇后就没做梦她能为了自己把事情全瞒下来,毕竟尚方监刑讯的手段,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宁兰的死,皇后倒是初次听说,至于是不是朱家下的手,她也厘不清。

她不止一次想派人暗中处理了宁兰,可尚方监这一次跟个铁桶似的,滴水不漏,她一直没能下手。

只是如今她落魄至斯,皇帝当着宫女太监,还有御医一帮子外人面宁可把家丑扬出去,也要毁了她的名声,宁兰的死活反倒无关紧要。

皇帝想要她死,宁兰就是将她说成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贤后,皇帝该下手还是会下手。

“你也会跟朕要证据,你说的哪句话有证据,哪句不是信口开河,污人清白?!”顾宜芳双手抱肩,不屑地冷声道。

朱德音伸手摁着脖子,免得一开口扯动伤口就疼。

“原来皇上这是为谢氏出头!”她怒极反笑,越想越是可乐,咧着嘴跟看稀罕物似的看着皇帝。“我竟不知皇上居然是这样一个情种……真是难得……”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顾宜芳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半弯着腰,眼神是满满地嘲讽。“你们朱家胆大包天,欺君犯上,胆敢用一个庶女冒充嫡女嫁入皇家,觊觎后位。朕,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可能容许朱家无视皇家尊严行事!朱氏,朕告诉你,朕废后废定了。你想死,随便,朕不在乎。过了今晚,朕让宫人亲自将匕首送到你面前!”

说完,转身就走。

这话一撂出来,整个宫里都惊呆了,一屋子人都跟没了魂似的,双眼无神,张大着嘴几乎哈喇子就流了下来。普通人家夫妻掐架伤感情,帝后掐架根本就是要人命啊。

“你撒谎!”朱德音扑腾腾光着脚就下了榻,追上去几步就扯住了皇帝的袖子,一用狠劲儿将顾宜芳拉的一个踉跄。

“你太卑鄙了,为了废后无所不用其极――你钟意谢氏那贱人,宁可顶着个绿帽子也要和她在一起也是你的选择,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诬陷――”

“够了!”

顾宜芳狠狠地扯回了袖子,目光阴冷幽深,朱德音还想再往上扑,这才让回过神来的两个太监一个拽着一个肩膀给控制住,只见她脸色铁青,双眼瞪的通红,满是血迹的胸膛急地起伏。

“你们朱家是怎么做的,你们自己清楚。那个被火烧死的,朱维中的小妾就是你亲娘――你不信,等朕废后,一切尘埃落定,不妨叫朱夫人进宫给你好好说道说道。朱家自诩百年名门世族,不屑与皇家结亲,屡次无视皇家示好,最后仍是推出你这么个假货。”

顾宜芳话音未落,再不想看朱德音那张脸,头也不回就走出了昭阳宫。

御医和医女忙不迭地远远跟在皇帝带来的一众宫人的最后面鱼贯而出,一时间,昭阳宫就像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连半点儿生气都感受不到。

朱德音仍想冲上去要皇帝讲个清楚明白,可两边的太监半点儿没敢松懈,皇帝不知哪根盘抽了,一向铁面无私,不讲情面的居然没有因为他们一时失察令皇后受伤而要了他们的命,虽说不管宫女太监一律二十板子也是够呛,到底是留下了条命。

现在就像脚踩在悬崖边儿上,一个不小心就能让皇帝补上那一刀,他们哪还敢让皇后作死地上前,两人拉住皇后,旁边的宫人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以妨她一时激动将皇帝的祖宗十八代给轮流骂上一遍。

那个捂着朱德音嘴的太监手掌太大,直接就把她进气儿的鼻子也给捂了个严实,朱德音被他手里那股鸡屎味儿熏的脑袋直往后躲,可她越是躲,那手越是往上贴。

蓦然,一群手忙脚乱的宫人中间,朱德音赫然看见一张焦黑的鬼脸,顿时她嗷的一声,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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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威胁

顾宜芳在昭阳宫发泄了一顿,仍然无法抚平他心灵上的创作,直接回到含章殿后厢,在里面把稻草人射的浑身扎了满身的箭,那张脸才总算能见人了。|经|典|小|说||

碍于今年皇帝与前朝关系紧张,又是在废后拉锯战最关键紧要的时刻,太后也不愿铺张大办,只在早晨接受了外命妇的跪拜,原本在晚间的生辰宴便挪到了晌午。

顾宜芳沐浴后,换上了一件常服,转身就回到了寝室。

近来他都是住在宁安宫,含章殿这里摆设喜好都是按他的习惯来,可他躺在榻上时不时就有一种奇妙的陌生感。

直到窗外漆黑一片,顾宜芳越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便问:“宴会结束了吗?”

连书在珠帘外不紧不慢地回道:“回陛下,宴会已经结束,惠妃也已经回了宁安宫。”

顾宜芳腾地火就上来了,他几天没去宁安宫,宫里就能编出一车帝妃不和的话来,连秦妃都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撩拨。如今不过问了一句宴会,连书居然就敢揣摩圣意至斯?

他们敢不敢一天不在脑袋里琢磨他那点儿事儿? 顾宜芳挑起帘子大步走到连书面前,目光阴冷地盯着连书。“你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连书只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陛下息怒,小人知错。”

“朕问你什么,你答什么。”顾宜芳背负双手。紧紧蹙起眉毛。“聪明是好事,自作聪明就是作死。”

连书后背汗涔涔的,跪在地上。几乎当场吓尿。怪道师父说皇帝是神经病,还真就是。只许他想,不许别人说出来。他只当免得浪费皇帝的口水,一句一句问,谁知道就杵皇帝肺管子上。

皇帝当真处处是雷点。

“陛下饶命,小人知错了,陛下恕罪。”

顾宜芳冷冷地瞥了跪在地上了连书一眼。到他面前停住脚步。“太后回咸熙宫了?”

“……回陛下,是的。”

“摆驾咸熙宫。”说完。顾宜芳硬生生改了目的地,乌泱泱领了一队宫人前往咸熙宫。

太后自席间皇帝阴着一张脸离开,就派了人去打探,得到皇后险些闹出人命。皇帝急匆匆就是去昭阳宫里,一肚子火腾地就顶到了嗓子眼儿。看谁都不顺眼,听着悠扬的音乐都觉得刺耳。 硬\挺着坐了半个时辰,便推说身体乏了,直接回了咸熙宫。

秦妃带头送走了太后,那通身的气派,当真拿她当长信宫的女主人,上上下下忙活,宫女太监都被她支的团团转。

谢玖不想在这种场合争个风头。偏偏秦妃处处想压人一头,原本太后一走宴会就可以散了,可秦妃稳坐在那儿。旁的妃嫔不敢强出头,也只得坐在那儿东张西望,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还要坐下去吗?”谢玖声音不大不小地侧头问道。

周妃紧跟谢玖起身,这种场合她能坐到现在,连她都佩服自己。“我累的像条狗一样,得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绣新样子呢。”

宁妃见谢玖施施然起身,她从善如流地跟上。秦妃在排位时摆明将她当作惠妃一挂。如今,她也只能坚定地抱惠妃大腿。

谢玖现在是正一品夫人,位份最高,她不想寒暄根本就连声招呼不必打,就可以直接走人。

左边的席位一下子空了三个席位,坐在右侧的杨妃见了,直接唤了惠妃一声也要跟着走人。张妃左右看了看,太后走了,旁的人她也不熟悉,她冲着秦妃轻声道:“那我也走了,坐一天,好累。”…

秦妃心头一口老血好悬就喷张妃满脸,好歹她们都算太后一派的,私下也有几分交情。[.la 超多好]

更重要的,张妃当初栽赃陷害惠妃,她们不说水火不相容,也肯定不会相敬如宾。现在惠妃摆明是拆她的台,给她难看,张妃即便是站在惠妃敌对的立场上,也应该选她这边站不是吗?

她当初是怎么有脑子对付惠妃的?

秦妃真想敲开张妃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不是草包。

“我这边马上就要收尾了,咱位一同吧。惠妃和周妃交好,难道你也想横插一杠子,和惠妃一同回去?”秦妃努力维持着僵笑,轻声道。

谢玖似笑非笑地瞥了这边一眼,侧过头款款走了出去。

一时间坐在前排的位置空了大半,万美人自诩是惠妃一派,自然是跟着惠妃的旗帜走,挑了个不显眼的时间,秦妃拉着张妃话家长,她蹭地蹿起身几步就走到了惠妃一排人后边,亲亲热热地找了个刺绣的话题,和周妃聊开了。

谢玖一行人走出长信宫时,天色已经渐黑,宫里四处挂起了宫灯,照亮了脚下的路……

和路上的鬼。

因为是皇帝的居所,便是皇帝不在时,此处的鬼魂也是最少的。长时间留在此地的几乎没有,偶然看见几个,也是路过的鬼。

宫灯下方的鬼焦黑着一张脸,直眉愣眼地瞅着谢玖,她万分相信,如果不是她身上挂着项链,鬼魂近不得身,这焦脸女鬼分分钟扑到她身上。

“惠妃,求求你,去劝劝皇后,那些宫人不尽职,皇后差一点儿就自戕死了,求求你――”

“惠妃!惠妃?”

宁妃眼瞅着谢玖眼神直勾勾,夜风一吹,直吹的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轻轻拉了拉谢玖的衣袖。“惠妃怎么不走了?是……身体不舒服?”

谢玖回过神,就看周围四五个妃嫔神色各异地看着她,这五个妃嫔身边各有两名宫女,低眉顺眼连头也不敢抬。

“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没事儿。”她笑笑地摆手,正想往前走,就见焦脸女鬼挡到了面前,她往前走,女鬼就往后飘,反正一直在她眼前晃,嘀嘀咕咕嘴里就是要她去昭阳宫劝皇后。

谢玖脸色越来越难看,简单地和众妃道别,她直接就上了轿。

一路上,焦脸女鬼嘴巴不停地求她,声泪俱下。

谢玖咬牙,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样根本没有道理你知道吧?现在谁能靠近昭阳宫?你以为我说去,皇上就能让我去?我去了,皇后就立马好了,人生充满希望,花也香了,鸟也叫了,她就不想死了?你未免把我想的也太神奇了,我没这作用!”

“我知道不一定能行,可我能求的只有你了。”焦脸女鬼委屈地道。“你就看在我们同为人母的份上,帮帮我吧,我下辈子当年做马――”

“停,”谢玖不耐烦地摆手,“下辈子我家牛马够多了。你们来一个都这么说,我听都听腻了。”

她刚开始还压着嗓子,后来越说越激动,索性喊了起来。结果跟在轿外的花真好悬一个趔趄没摔地上,惠妃小声嘀咕,她还能装作念经,这么大声儿骂人,惠妃在轿子里是看不到,外面抬轿的四个太监面青口白,也就仗着身子骨结实,否则分分钟腿软,把惠妃摔出轿外啊。

“娘娘,您是有事吩咐奴婢吗?”安春不紧不慢地上前,那神态好像当真惠妃是在斥责轿外的宫女一样。

花真一握拳,几乎忍不出出声为安春叫好,在惠妃面前磨练的,她的安姐姐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简直就是她终身的楷模。

谢玖听到安春的话,敷衍了一句,叫他们抬轿稳着些,之后焦脸女鬼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开口,索性闭目养神。

“求求你,你既然能看见鬼,就是老天爷给你的天赋,你难道不应该用这种天赋来帮助人吗?我放弃了投胎的机会,在阳间晃荡这么多年,无非是心里挂念着女儿。你就帮我转达几句话,之后,我就再也不烦你,不管在那之后皇后是生是死,这样也不行吗?”

到了宁安宫,谢玖款步走了进去,因为怕她那张脸吓到龙凤胎,谢玖便直接回了主屋。

张修盈正飘在半空里挥着两个胳膊当鱼那么游,听到门声,往外一看就看到那焦脸女鬼,嗷地一声就往宫外飘。

“我去找将军帮忙,你别又想来找麻烦――谢姐姐,你先挺着,你等我找救兵来!”

“……”

谢玖不知该说张修盈胆小,还是机灵,逃跑还是蛮快的。

且不说这焦脸女鬼近不了她的身,张修盈做鬼也有几个月,每次看到死相恐怖的鬼喊的比她还大声,逃的比她还快,直到现在小李子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再到宁安宫都不是来吓她这个人,而是吓张修盈那胆小鬼。

谢玖曾无比真心地对张修盈说过,她不适合做鬼,找个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是正途。

可惜,张修盈听了依然顾我,像宫里每个死去的鬼一样混日子过。

谢玖换上宽松的衣裳,就将安春和花真挥退。

焦脸女鬼来回在空中飘,“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伸手帮帮我?你该知道我的能力,我现在对付不了你,可对付你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你敢!”谢玖几步走上前,怒目而视道:“如果你敢碰我的孩子,我宁可连命也不要,也要杀了皇后,再找个道士,像春禧宫里的鬼一样,将她镇着,永远别想投胎!你给我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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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求安慰

谢玖本来心情是极愉悦的,在长信宫给秦妃难堪,勾走了一堆妃嫔,想也知道她走之后秦妃也撑不了多久,算是打了秦妃的脸,也给底下那些妃嫔些警醒,到了该站队的时候,好好的选边儿站。

还没等她嘴角完全咧开,焦脸女鬼就跑到眼前来膈应她。

死求活磨,软的不行干脆就来上硬的。

不得不说,焦脸女鬼为了自家女儿真是能软能硬,估计不磨到她点头那一天,三十六计都得轮番给她来上一遍。

如果只是举手之劳,她能帮也就帮了,问题是那个人是关在昭阳宫待废的皇后,又想着在太后生辰这一天自戕,给皇家脸上抹黑,想也知道皇帝现在肯定是气的抓心挠肝,恨不得一口活撕了皇后。

再者,皇后指使陆美人暗中对她下手,恨不得一尸三命。

如今她是春风得意,没那么多争强好胜的心思,可并不代表她顺心如意了,就完全变成了个人家打左脸,颠颠地还把右脸还凑过去让人打的。

被害人反过来要救害人的,她看起来有这么善良?

谢玖的火直到脑瓜顶,焦脸女鬼一看她变了脸,沉默了一阵,也不再强硬,又柔声细气地求起来,可谓好话说尽,没把谢玖给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连谢家祖宗十八代都夸了个遍。

逃跑去找救兵的张修盈一直没有回来。自然唯一能碾压焦脸女鬼的将军也没能及时出现。

谢玖如果没有龙凤胎,只是她一个人,焦脸女鬼说出天花来。她也不会妥协。可现在焦脸女鬼嘴上说的好听,谢玖虽拿皇后的性命威胁回去,但她不确定焦脸女鬼在什么情况下鱼死网破,鬼魂的怨气一上来,很可能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就下了黑手。

到那时龙凤胎若出了意外,谢玖就是找个绝世高人把皇后打的魂飞魄散亦于事无补。(.la 好看的)

只要一想到最后怎样妥协的都将是自己,谢玖就跟吞了只活苍蝇似的。一张漂亮的脸蛋皱的跟个蔫巴土豆,看得焦脸女鬼一时无语。弄不明白这惠妃怎么就抽起疯来,摆出这么一张丑脸。

“俺地个娘,这丑鬼咋又来了?”舒宜不明所以地飘进来,呲着大板牙惊愕地望向焦脸女鬼。

舒宜为绿云出头。纠集了好多鬼魂大闹昭阳宫,也因此把皇后吓的一惊一乍,好久没缓过神来。可论单打独斗,舒宜却不是焦脸女鬼的对手,看着她就直发怵。

可舒宜自认宁安宫是他的地头,焦脸女鬼今日不管为了什么而来,他若撒腿就跑,明显就露了怯,在宫鬼界就再没有办法混下好名声。

鬼虽然感觉不到头皮。他到底还是硬起了莫须有的头皮,飘到了谢玖身后,抖着八字胡。将那张丑脸仰起老高。“你可别又想着来为非作歹,俺告诉你,俺不怕你!昭阳宫是你的地头,宁安宫是俺的,俺到昭阳宫你将俺赶出来,现在却跑到宁安宫。你是不将俺放在眼里吗?你这丑鬼,幸亏是死的早。否则活着的时候也轮不到你在俺面前嚣张,甩一把毒粉就够你死一万八千多遍。”

焦脸女鬼一张焦黑的脸蛋,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谢玖又分明看到焦脸女鬼眼睛上面那块肉紧紧地抽\动了一下。

“……你是因为这张嘴死的吧?”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舒宜傲慢地斜睨着女鬼,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无所畏惧。

“你是怎么计算出我会死一万八千遍?”焦脸女鬼一脸戾气,她有求于惠妃,态度自然放得极低,可这么个人见人厌鬼见鬼烦的丑八怪,还口口声声说她丑?他怎么就能开得了口?

“是被你说死的吗?”她问。

谢玖简直不忍卒睹舒宜那外强中干的模样,平日最是贱到没边儿的嘴一遇到焦脸女鬼这种纯力量型鬼魂,就歇了菜。本来若识食务也就罢了,又害怕人家,又不想落了自己脸面,那般纠结横生的表情,令舒宜那张脸根本就没法看了。

“你、你到底是来干啥的?俺告诉你,你不能欺鬼太甚,否则那个什么将军来了,你吃不了兜着走――俺还有别的朋友――”

谢玖叹了口气,眼角瞄到房门最下角探进了脑袋,七八岁的小男孩,身着黄色蟒袍。

一人一鬼对上眼,那小鬼才低着声音道:“我是有事要求惠妃帮忙,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约个时间,我再过来好吗?”

事实上他早就跟着惠妃回到宁安宫,眼瞅着一个渗人的焦脸女鬼就够他胆寒,过不多久又跑过来个让人肝颤儿的丑鬼,如果不是惠妃不胜其烦望过来,他正打算改天再行登门拜访。

谢玖记得他,是时常跟在庄妃身边的那个皇家夭折的孩子,也就是总想钻庄妃的肚子让庄妃生下孩子的小鬼。

她冲小鬼招手,示意他过来,正要开口,就听远远地就听宫外传来张修盈的喊声:“谢姐姐,我给你搬来救兵了!你不要怕,将军来了!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

谢玖默默无语,今天怎么鬼都往她宁安宫跑?

是看皇帝每天待在这儿,好容易有一天不来,他们总算凑齐了鬼数来狂欢吗?

“俺地亲娘啊,将军来了!”舒宜两眼冒绿光,呲着大板牙就迎了出去,在他飞身出去的瞬间,将军转眼也就到了。

不得不说,将军一次比一次更像是人,打扮的干净利落,目光炯炯有神,不知是不是重新梳了发髻的关系,还是脸上有了生气,年龄似乎都年轻了十几岁。他一进屋来,眼神就停在焦脸女鬼的脸上,似乎只一瞬间,他就到了焦脸女鬼的面前。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打宁安宫的主意吧?”将军目露凶光,伸手就要掐上焦脸女鬼的脖子。

“等等!”

谢玖几乎和焦脸女鬼同时出声,她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慢悠悠地道:“如果我答应帮你那个忙,你能否做到再不骚扰我和我的孩子?”

一个是大棒,一个是蜜枣,焦脸女鬼求之不得地直想往谢玖怀里扑,一张焦脸整个抽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她双\腿跪在地上,正想对着月亮发誓,就见谢玖施施然起身,走到她近前中蹲下\身,四目相对地说道:“用皇后来发誓,我不相信你,但我信你对皇后那颗慈母之心。”

焦脸女鬼一怔,郑重地道:“如果我食言而肥,就让我与女儿朱德音同堕地狱。”

“好。”谢玖爽快地道:“我会尽快和皇上说,你尽管等消息吧。”

话音未落,焦脸女鬼已经消失。“谢谢你。”

“咦,她就这么走了?”张修盈飘上前,抚着平平的胸部长舒了口气,眨眨眼睛望向谢玖。“谢姐姐,你答应了她什么呀?”

“你为什么要答应帮她?那丑货心眼儿多坏啊!”舒宜愤愤不平地冲着将军点了点头,寻求认同地道:“是吧?”

将军不以为意地挑眉,那动作当真与景元帝有几分相像,谢玖顿时有几分神经错乱,只觉得将军上一次说的话未尝完全没有可能性,或许这将军当真和皇帝有三分亲属关系。

“咦,三皇兄,你怎么在这儿?”小皇子鬼惊讶地望着将军,眼睛瞪的溜圆,张开的嘴足够塞进一只大鸭蛋。

“三皇兄?!”整个屋子的人和鬼的视线都集中在小皇子鬼的身上。

“你叫他三皇兄?”谢玖忍不住问。

“你叫他三皇兄!”舒宜和张修盈惊叹道。

“你叫我――”将军的话才说出口就被小皇子给打断:

“怎么了?你当皇帝就不准我叫三皇兄了?我死的时候你还没做皇帝,我叫你三皇兄有什么不对?”小皇子躲着舒宜的脸,却对着将军皱起了眉头,满面怒气。

皇帝?

居然真特么是皇帝!

谢玖顿时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看着活生生的一出皇家伦理大剧场,正在兴头上,就只见眼前的鬼统统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她扼腕地一叹,便听外面太监尖锐的一声:皇上驾到。

平日皇帝心情好,从来都是直接登堂入室,不仅不让前呼后拥三呼万岁,连发出大点儿的声儿都不行。可是,只要皇帝气不顺了,皇帝身边那帮子人精似的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半点儿礼数也不缺,就怕落皇帝手里,生生白受一场搓磨,每回都会唱驾。

谢玖今日一听太监久违的声音,连忙迎了出去,不过才走到门口,就见皇帝推门而入,果然那张脸阴沉似水,跟谁都欠了他一国库的银似的。

“陛下圣安。”她走上前微微福身,然后就握\住顾宜芳的手,拉着他往榻上走。

“陛下的手有些凉,是在外面走了会儿吗?”她奇怪皇帝的手一向冬暖夏凉,他又一向是能坐轿绝不走路,能躺着绝不靠着的主儿,按说这天气不至于把他手给弄的这样冰。

待他坐下,她握起他的双手来回搓了搓。

顾宜芳静静地看着自然地做着这一切,心头暖暖的,直到她松开手,他才慢慢抱住她,轻轻晃着身子。

谢玖顿时心如明\镜,只要皇帝做出这么一系列的动作,绝对是在太后那里受了气,又不好发泄出来,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在她这儿求安慰,求亲亲,求……愉快的玩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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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贬为庶人

顾宜芳憋屈的要命。

他去咸熙宫本来就是随便去转转,在昭阳宫憋了一肚子气,赶上太后的生辰,他也不可能把这糟心事儿全告诉太后,让她也跟着糟心。结果太后不知从什么途径早就知道了,母子俩的心算是糟到一块儿去了。

顾宜芳看太后也烦的受不了,一致同意废后,索性他就提了惠妃,结果就让太后给撅了回来。

顾宜芳本来也没想太后立马就同意的,不过是知会太后一声,这就是他的最终决定。结果太后不知是让皇后先前做的事给气大发了,还是根本心里实在是看不上惠妃,不只把惠妃和万钟那些事儿挑明了,只差没说他胶袋上妥妥变了颜色。

最后说到兴头上,还把他这个做皇帝的审美眼光给毫不留情地批了一通。

他脸胀的通红,可他还有闲心看旁边脸上比他还红的郭嬷嬷。郭嬷嬷站太后身边,那老脸上跟块红布似的,时不时扯扯太后的袖子,想给太后提个醒,太后就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一般,无视了所有人,把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了一通。

以前,他以为曝出谢玖的诗句,接下来铺陈写给万钟情诗的幕后主谋是秦妃,结果今天太后说到兴奋处,几句话就把自己给卖了,他才知道原来他还错怪了人,一切都是太后的手笔。

他就算是知道原委。也不可能和太后掰扯清楚,谢玖的身体里装着旁人的鬼魂。

本来太后就认定他是被谢玖给迷的丢了魂,他再怪力乱神地讲上一通。太后估计不联合众大臣以皇帝失心疯给废了,也得找法师做一场法事,好好给他收收魂。

母子俩不欢而散,他一肚子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索性到御花园转着了小半个时辰,倒不是气消了回来宁安宫,而是走累了。

吹着凉风。一个劲儿地在御花园绕圈,身后几十人跟着转悠。他真心是听他们的脚步声都听烦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顾宜芳轻轻地在她耳边问。

“是皇后在昭阳宫自戕?”谢玖见他心烦,就没有提焦脸女鬼死缠活磨要她去昭阳宫劝皇后的事儿,只推说宫里的鬼听说都传开了。

顾宜芳缓缓放开她,硬声道:“朕这几日就将废后诏书颁发出去。这事已经拖了太长时间,都快烂透了。”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她,“朕要你做朕的皇后,和朕一同享这锦绣江山,朕说到做到。”

顾宜芳废后的坚决,她很早就意识到,也看得出他最终的意思。

可开诚布公地谈到立她为后,这是第一次。

前世,哪怕是重生直到前几个月。她还想着扳倒一个个对手,踏上皇后之位。谁知一切比她意料的更加令她惊心动魄,皇帝就这么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双手捧到了她的眼前。

谢玖心如擂鼓。从未有过那么激动,只觉得眼泪几乎喷了出来。

她忽然上前,双臂紧紧攀上了皇帝的脖子。

顿时,顾宜芳躁郁的心被安慰到,“这么高兴?”他问。

谢玖忙不迭地点头。

“那是皇后啊,一国之母。”如果不是怕吓坏了皇帝一时改了主意。她几乎要在屋子里狂吼两声,手舞足蹈庆祝一番。

天知道。现在她是有多努力在抑制心头的狂喜。

“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妾,而你妻子了,我能不高兴吗?”谢玖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笑盈盈地望向顾宜芳,呲着牙一直笑,连嘴都合不起来。把皇帝看得也莫名地兴奋起来,跟着她咧嘴笑。

“你笑什么?”谢玖第一次看皇帝笑的这么傻,心里简直跟抹了蜜似的。

刚才被焦脸女鬼膈应的够呛,现在也都觉得那都不叫事儿,现在哪怕半夜子时让她去昭阳宫和皇后来个握手言欢,她也是开心的。

不只是她如愿以偿地当上皇后,更令她高兴的是,这事一直是皇帝在做主导,他全心全意地对她,他对她的好,比她一路摸爬滚打做上后位,哪怕是最后野心膨胀干掉皇帝,她垂帘听政做个太后,更让人美的。

让这么一个神经病皇帝真心相待,真是件太美好的事了。

顾宜芳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朕是看你笑的太傻了,真讨人喜欢。”

……

谢玖好心地没有捧过来铜镜让他看清楚,这世上还有没有比他笑的更傻的。

于是,两人对着一顿傻笑,都有默契地没有提让人糟心的事儿,搂着就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上来。

“朕明天就让高洪书吩咐下去,准备新的皇后礼服,还有凤冠,一系列的东西……明天朕让朱氏迁出昭阳宫,待重新整修过后,你再住进去。昭阳宫离含章殿近些,也省得朕每天跑来跑去。”

顾宜芳喃喃道:“那时候,你住到含章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谢玖激动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膛,她支起手肘,冲着皇帝一张一合的嘴唇就亲了上去。就像相濡以沫的两条鱼,唇舌一番交缠,她干脆翻身骑到了他身上。顾宜芳哪里见过这么主动的谢玖,顿时也兴奋的无以复加,两个互相撕扯着衣服,很快就脱了个精\光,滚到了榻上。

还什么憋屈,什么窝火,顾宜芳觉得自己简直就快被火给烧成了灰烬,早知道说了这事儿,能把谢玖给乐成这样,换得这般欢乐的结果,他早巴巴地在她耳朵根下一天说八百遍。

“嗯……慢点儿……”

谢玖抑制不住地呻\吟声传出顾宜芳的耳朵,不仅没有令他慢下来,反而大开大合,直把她的魂儿没给撞飞。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结果就是隔天一早谢玖在榻上直爬到下午才起身,而皇帝一大早便神清气爽地吃了一大碗米饭,满面红光地去了早朝。

碍于心情实在太过愉快,脸上始终带着笑,卸不下来。上朝前顾宜芳甚至想了小半个时辰的憋屈事儿,才换上了一副苦大愁深的脸,去对着满朝文武。

昨日是太后的生辰,皇帝一向注重孝道,所以尽管皇帝与大臣因为废后一事闹的很不愉快,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在这一天就发飙,当皇帝把朱维中的奏折扔到高阶之下的地上时,整个朝堂都惊呆了。

顿时,殿上连呼吸声几乎都听不到。

顾宜芳轻轻蹙眉,冷冷的目光扫视噤若寒蝉的一众大臣,最后将视线定到低眉敛目,挺直腰板跪在龙椅之下的朱维中脸上。

朱维中低眉敛目,口中虽喊着陛下息怒,脸上严肃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意思似乎是在说早料到皇帝会出这种招式。他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新一任人选。

“吏部尚书为朝廷举荐人才,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升降,实为朝廷之重。朕一向信任朱大人为人,可是朕怎么也想不到朱大人会犯如此大的失误。青阳知府杨敬沦,造福一方,知人善用,朱大人提名升迁。居然就能将杨敬沦的沦字写成了沦字。且不说这之后的官印信函将造成多大的损失和麻烦,朱大人连自己保荐之人的名字都能弄错,万一弄个冤假错案,名字都不看就批下去,前者关乎人的富贵荣华,或能改之,后者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朱大人,你太让朕失望了。”顾宜芳目光沉痛,“朱大人既无法胜任,便干脆退居让贤,不做这吏部尚书也罢。”

皇帝掷地有声的一席话扔了出来,把整个殿上的人都给砸蒙了。

谁也没想到一个字而已就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可正如皇帝所言,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一时疏忽,可真像皇帝这样揪着不放,也的确是失职之罪,幸亏不是刑部尚书的奏折,否则一个错字就可能错要了旁人的性命。

朱维中跪在地上,他脑中正如殿上一般,陷入一片死寂。

他不确信那字是他所写,还是皇帝的爪牙趁他昨日小酌之后,恶意篡改了那个沦字。他照着早前吏部侍郎递上来的字纸直接抄写下来,可那时的他微醺,若要他确切回忆起来,他并不确定那一定非他所书。

“是微臣失察,臣愿领一切罪责。”朱维中毕恭毕敬地道,花白的胡须,随着嘴唇颤动,脸上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淡漠表情。

顾宜芳不着痕迹地扫视殿中神色各异的大臣,淡淡地道:“吏部尚书朱维中渎职失职,有亏职守,有负朕望,即日起贬为庶人。着礼部尚书张健兼任吏部尚书一职。”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正有人要站出来为朱维中求情,精神抖擞立于一旁的拱卫司右指挥万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扬高声音道:“臣等领旨,陛下圣明。”

有了万钟带头,几个见风使舵的立马就跟着跪下高呼:陛下圣明。

虽说谢玖不是本身的谢玖,到底占用了人家的身子,以至皇帝对万钟虽不像之前那么膈应,到底情绪还颇为复杂。如今一看拱卫司正经的头头卫贺愣眉愣眼地站在那儿,反而是副手万钟即时出来站队,顾宜芳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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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明7 明白

皇帝一道口谕,不仅免了朱维中吏部尚书的职位,贬为庶人,连原本内阁首辅建极殿大学士也给撸了下去,可谓是一撸到底。整个朝堂的大臣经过短暂的错愕,回过神来便有朱派死忠上前劝谏。

几乎是皇帝的手微微一动,高洪书眼疾口快地同时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顾宜芳起身,就把一殿闹哄哄的大臣给抛在身后,几大步就下了台阶。

众大臣面面相觑,许多人扑通跪到地上,干嚎了一嗓子就让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噎个半死,含章殿这么大,他就是嚎破喉咙,皇帝\都不见得理上一理,反而会因蔑视皇帝而当廷杖毙。

看着一众大臣围到朱维中面前,七嘴八舌地研究怎样劝谏皇帝,做个千古明君,不能让皇帝听信了谗言,因一时之气而损了一名忠臣良将。

万钟看着这帮文臣个个嚷的脸红脖子粗的架式,不禁笑了,就他们现在这种气势直接送上边疆战场,一个顶十个,估计分分钟说死敌人。反而是被围在正中心的朱维中仍旧一脸的云淡风清,适时地对同僚的愤慨表示感谢。

“卫大人,一起走?”万钟笑问,眼角隐隐皱起几条细纹。

卫贺看了眼从未见过乱作一团的文官们,略微迟疑地在万钟伸手示意先行之后,缓步走出了含章殿。

“据我所知。你一直在查朱家,手上也有几桩与朱家甚有牵的案子,为何不在殿上提出来?”

四月末的天气渐暖。众臣早早换上了春季的朝服,拱卫司与别不同,颜色甚为鲜艳,衣摆下绣飞鱼图案。卫贺背负双手,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万钟以肉眼几乎不可辨的速度始终遵循着礼仪,与卫贺保持在错后小半步的距离。

“现在证据并不足够。”他淡淡地笑道,而后见卫贺冲他直皱眉。完全不相信他的说法,显然是看了案卷。知道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

于是,他笑开了。“因为,皇上并不会乐见那样的状况,所以下官才并未出手。大人或许以为皇上摆明了贬朱大人的官职。下官便该紧随其后,落进下石。”

说到这里,卫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万钟便知道说到了他心里去。

这些天的相处,卫贺的为人,万钟算是摸了个底儿透,知道他就是个不擅政治的,在拱卫司立足还跌跌撞撞的,也就深深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对于自己能完全掌握的人。万钟一向不吝指教,加之卫贺其人忠心有余,手段也过于正派。是皇帝真正的心腹爱将,万钟有心结交,也就跟卫贺交了实底儿。

“此时朝党群情激昂,下官若在此时哪怕只扔下一块小小的石头,都会激起翻天的巨浪。”万钟说到此处,忽地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要办朱大人。却不想落手段太过激\烈,如今不过罢了他的官……以后日子还长呢。那些案子有的是机会冒出来。于是,下官便不及在一时了。下官在此还要谢过大人,方才没有当着皇上戳破。”

卫贺翻了个白眼,他是不擅政治,搞那些个小心思,可他也不傻。

万钟个人精,玩儿人的鼻祖,虽然最近让皇帝给冷了冷,到底局势还不明显,他怎么可能冒冒然,没弄清楚皇帝的意图就处处针对万钟?

再者万钟那缺德带冒烟,一肚子馊主意,他还怕万钟找他的后帐呢。

“你说,朱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一辈子和人打交道,怎么就这时候犯了这么简单的错……真莫不是天意?”卫贺感慨。

两人边走边聊,转出长信宫,便是开阔的宫道,青石铺路。

万钟长眉直飞入鬓,眼睛一笑,整个脸就柔和了许多,可卫贺从他笑里分明看出了狡黠的感觉。

“喝醉了酒,眼花也是有的。要知道,朱大人也四十几,马上五十了。不胜酒力,外加老眼昏黄,并不是多难理解的事,不是吗?”

卫贺只觉得脖子后方冷嗖嗖地一阵阴风吹过。“你怎么知道他是饮醉酒?是你猜的,还是……”

“大人。”万钟笑着摇头,脸上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咱们是干什么的,京师数得上数的几家,哪家大事小情,别人不知咱们还有不知道的吗?”

卫贺在风中凌乱了,他确实不知道啊。

他一直以为拱卫司收集情报,不过是针对贪官污吏啊,敌我矛盾啊,哪里就知道人家手长脚长直接进到官员的大宅之中?

那就是说,他在自家府里吃饭不洗手,打嗝放屁,爱和妻妾来个双飞三飞啥的,万钟是啥都知道?

卫贺顿时在万钟面前有种赤果果的感觉,羞涩地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挪到了前面。

万钟和惠妃的丑闻一度闹的沸沸扬扬,之后万钟就暗地里针对朱家上下进行了一系列全方位立体性的大搜查,甚至连朱家仆人那一挂都没有放过。卫贺再傻也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只是朱大人到底是喝醉酒误事,还是万钟在暗处下了黑手,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他也不想知道。

万钟就是个惹不起的,卫贺算是彻底明白了,估计万钟之所以浪费唇舌和他说了这半天的话,也就是想让他明白明白。

明明是皇帝把他空降到拱卫司,是压制万钟的,为什么现在他有一种纯洁无辜的小羊羔被扔进了狼窝,分分钟被撕\裂咬碎的感觉?

这厢万钟笑眯眯地瞧着卫贺独自在风中凌乱,皇帝回到后厢,就将早准备好的圣旨扔到高洪书身上,阴阴地一笑,直把高洪书看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颤。

把朱首辅一脚踢开,皇帝就算是能伸长胳膊腿,好好大干一番了。

高洪书跟在皇帝身边,自然知道皇帝心里盼着这一天是有多久。再加上帝后吵架时,不管不顾,他也听了不少,朱家做事儿不地道,皇帝憋气窝火,能忍到今天,没把自己憋死,高洪书都深感敬佩。

一个人有神经病,总是有原因的。

皇帝亦如是。

“叫司礼监去程净府上传旨,擢升为建极殿大学士,即日生效。”顾宜芳说完,又把时刻摆在案头的另一卷废后诏书拿在手里,掂了两下,然后又放回了桌案上,面带微笑地开始批阅奏折。

和预期的一样,第二天开始各种为朱维中求情的奏折就纷纷砸进了含章殿,开始时皇帝还忍着不说,众大臣一看或许有戏,奏折就砸的更勤,有些不长眼的官员甚至例举了朱维中为官数年所做出的优良成绩,为朱维中表功。

顾宜芳眼瞅着桌案上都摆不下了,隔天上朝就让几个太监全搬到龙椅旁,一脚全踹下了台阶,殿内奏折四散,鸦雀无声。

“朱维中为官多年,善结朋党,朕念其服侍两朝,略有微功,不予深究,现令其即日起三日内离京,违者令抗旨论处。”顾宜芳站在台阶之上,微微扬高了声音,紧锁眉头,不怒自威。

这个时候谁跳出来,谁就能立马让皇帝扣上个朋党的帽子。

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顾宜芳心满意足地退了朝,直奔宁安宫。

谢玖一看到顾宜芳那张笑的跟朵花似的脸,就知道他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乐的找不找北了。

之前皇帝心情郁卒,谢玖隐了焦脸女鬼想要她帮忙的事情没说,只在他心情渐渐转好的时候,透露了一直在追寻自己身份的将军,在庄妃身边小皇子指认下,极有可能是皇帝的身份,也就是顾宜芳的祖宗。

顾宜芳半信半疑,历代皇帝\都葬在皇陵,再不然有家庙祭祀,做了鬼不享子孙香火,还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不得不说,顾宜芳很不想承认自家祖宗会做出这么傻缺的事。

张修盈一直在跟进将军的事,今天早上谢玖才在张修盈的口中知道了大体的状况,如今一见了皇帝就忍不住想和他分享。

“陛下还记得我和你提过你祖宗的事吧?”

顾宜芳脸色僵了僵,他很想说不记得。

“那个小皇子说,将军就是庆明帝。”谢玖认真地看着顾宜芳,“我算了半天,应该是你曾祖父的父亲,高祖父。以前不觉得,现在看起来,你的眉毛和鼻子和将军——不是,是庆明帝,真的有几分相像。”

“……是吗?从你的画里,看不出来。”

谢玖握拳,和他说正事儿的时候,为什么要打击她?

“那你对他说,叫他回皇陵里待着吧。”顾宜芳皱着眉头,“你说,他不在庙里吃香火,也不去投胎,自个儿在宫里晃荡,是怎么回事?也是被什么困住了?”

如果那么简单就好了,说回皇陵就能回?

庆明帝固执着呢,他忘了一切,就一定要想起来是为了什么留在宫里,不弄明白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高祖父能征善战,六十岁还上马打仗,连死都是死在征东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在皇宫,朕总觉得有些古怪——会不会是庄妃身边的小鬼知道他什么都忘了,故意蒙骗他?”顾宜芳忽然问。

“你说朕有龙气护体,朕还以为当个好皇帝死后就会升天呢。朕一度忧愁死了以后怎么能把你也弄上天,咱俩相亲相爱,今天可好,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破坏了,让朕美好的梦想一下都成了空。”(未完待续)。.。

328 废后

顾宜芳一脸的失望,直将谢玖瞅的也有几分内疚。

“梦,随便做做就好,该醒的时候还是要醒的。”谢玖安慰道。

自从那天在宁安宫将军被张修盈搬救兵请过来,她就再没见过将军,她听说的一切都是张修盈四下打探得知。将军将什么都忘的干干净净,小皇子说的话自然也就没有鬼能验证。

不过,听张修盈说将军反而不是很在乎曾经是皇帝的身份,他只想弄明白他是谁,为什么停留在人间。

当张修盈可怜兮兮地诉说将军的苦处时,那溢满了整个屋子的少女情怀,谢玖真想一巴掌拍醒她,那是她的祖宗。

谢玖见她的话没有安慰到皇帝,便适时地转换话题,柔声问道:“陛下方才眉飞色舞,可是有何高兴之事?”

“算了,现在已经不高兴了。”顾宜芳兴趣缺缺,走到榻边躺了上去,见谢玖跟了过来,干脆就把眼睛给闭了起来,一转身就翻了过去,连靴子也没脱就要歇息。“朕眯一会儿,别打扰朕,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吧。”

谢玖没想到一几句话,就将顾宜芳高涨的情绪给破坏掉了,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坐到榻边轻轻地将身体贴了上去。

“陛下,是阿玖错了,不该乱说话。你先别睡嘛,和我说会儿话好不好?”她在他耳边柔声说。“陛下,你理一理我嘛。”

顾宜芳只觉得后背上两个大白馒头摩娑的令他心神一荡。“又想施美人计?”他忽然转头,似笑非笑地望向她,然后伸出大掌在她胸脯上轻轻捏了一把。

谢玖下意识地一躲。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的,直把顾宜芳看的心花怒放,直起胳膊,上去就亲了她微微上翘的嘴唇一口。

“陛下,你又耍我!”谢玖臊的满脸通红。

亏她还自责不该坏了皇帝的好心情。虽说最近皇帝与文官的斗争中一直处于上风的位置,心情就跟在天上飘似的。美滋滋的带做梦嘴角都翘起。

“不是耍你,朕真是这么想的。”顾宜芳坐直了身体,莫名地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上就往她鼓鼓溜溜的胸脯上抓,然后在手里捏来捏去。

谢玖呼吸忽地急促,“陛下,大白天的――”

“咱俩大白天干这事儿还少吗?”顾宜芳说着嘴就亲了上去,舌头顶着她的舌头就钻进她的嘴里,正在兴头上,便听外面叩叩两声叩门,高洪书的声音轻轻就地传了进来:

“陛下,永乐宫来报。大皇子昨日半夜忽然发起高烧,现在仍没有退下去。秦妃,请陛下过去。”

顾宜芳心情顿时翻了个个儿。自从在谢玖那里得到大皇长命不久矣,他那颗慈父之心就突然起来了。看着那么小的孩子,遭的却是比大人不知多多少倍的痛苦,每次看大皇子,他都跟吃了黄莲似的,苦到了心里。

如果早知道大皇子是这样。他宁可当初他没有生下来,也省得遭这一回罪。

顾宜芳平缓了几下呼吸。起身叹了口气,沉声道:“朕去看看大皇子。”

谢玖站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跟在皇帝身后一直送出宫外,一直到皇帝上了轿,她才缓缓转身回了侧屋,看了会龙凤胎呼呼大睡的小模样,.la [棉花糖]

前世她怀胎虽未产下孩子,却也渴望为人母,如今生下龙凤胎,每天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心里总觉得溢满了爱,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全捧到他们面前,她是不理解秦妃那样做母亲的,为了固宠宁可将注定夭折的孩子生下来,如今宠也被她抢了,却不知现如今秦妃是否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

近几日大皇子身体就不大好,时不时就叫御医去看,皇帝在宁安宫时秦妃也派人来找,不管多晚。

如果不是看在大皇子命不久矣,谢玖恨不得现在就给秦妃好看,生孩子为了固宠,如今稳固不了,又开始拿孩子当鱼饵来钓皇帝。

大皇子生着病,皇帝即便去了永乐宫,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地把孩子扔一边,俩人腻歪到榻上去,秦妃至多是在皇帝面前刷刷柔弱度,增加点儿怜惜分。可是秦妃在杨妃宫里扔了个紫云,虽说太后什么也没审出来,还是老一套,把紫云给杖毙了。谢玖却早已经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和皇帝说了,秦妃的毒辣,杨妃的狡诈,她绝对是任由皇帝自行脑补,自己开发想象力。

现在皇帝眼前越是扮的柔弱可怜,在他心里估计只会更可怕。

谢玖绝对举双手赞成秦妃作死的策略,她抹黑的程度,显然不如别人自黑更具效果。

大皇长这病断断续续七八天,才总算好利索,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形的沈御医终于跟皇帝交了实底,大皇长胎里带的羸弱,恐难活过一周岁。

秦妃哭的死去活来,顾宜芳倒是略显疲惫地道:“勉力医治。”

五月初三,皇帝下废后诏书。

“皇后朱氏中宫无出,怀执怨怼,残害异室,有失妇德,不配母仪天下,今废为庶人,禁于望春宫,非诏不得出。”

诏书发到礼部,礼部尚书虽知这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脑袋还是嗡的一声蒙了,当下三跪九叩一番礼仪完毕,根本是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不到一刻钟,整个朝廷的大臣也都知道了。

此时正是傍晚十分,有的大臣甚至没吃晚饭,就联络知己好友一番商谈。

皇后最为严重的罪就是巫蛊魇胜,显然皇帝不管是顾念旧情,还是根本不相信皇后施行巫蛊,这条却未在废后诏书上,更坚定了众臣扭正皇帝政策的心意。

许多人本想着第二天在朝堂上劝谏皇帝,有风骨的更是想着哪怕一头撞死,也要维护一国之母的尊严,轻易不得废立,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大臣都到了宫门口就被挡在了外面,皇帝宣布免朝三日。

理由是与皇后少年夫妻,却不料皇后做出失德之事,伤心之下伤了龙体。

大臣气的几乎把心头的老血给喷到宫门上,顶好是当着皇帝的面,喷他满脸。

皇帝敢不敢再无耻一些?

处心积虑地废后,扶个妖媚惑主的惠妃上位,担心朱家势力太大,在重重压力下无法施展,便找个借口罢了朱维中的官不说,还以莫须有的朋党之罪勒令三日内远离京师。

结果朱维中前脚走,后脚就废了朱家的皇后,最后为了避免他们这些大臣忠言逆耳,居然连朝都不上,干脆来个避不见面。

居然借口还是用朱皇后。

脸都撕破了,皇帝敢不敢换个像样点儿的理由,别拿人家朱皇后说事儿?

免朝三日,指不定就在宁安宫里和惠妃乐呵呵地看着朱皇后凄惨的下场偷笑呢。

当下两人御史就跪到了宫门前,大声直谏请皇帝收回承命。

众大臣一番耳语,看了会儿热闹,渐渐就散了。

主要原因还是朱维中,人都走了,他们之中也没有了领头人,皇帝废后是板上钉钉,他们这样和皇帝顶着干,不说皇帝的诏书能不能朝令夕改,他们连个统一口径的人都推不出来,又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大部分就各自回了府。

那俩御史终于跪到了晌午,等到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

“皇上请两位大人回府,此乃皇上家务事,帝言皇后无德,不堪大任,望二位大人不要自毁前程。”

“皇后或有疏漏,却没有证据证明,或是有心人故意栽脏而为。”御史硬\挺着脖子据礼力争。“皇后为一国之母,皇后被废累及圣德,皇上应该听取大臣们的劝谏。”

小太监目瞪口呆,这御史口中的有心人,指的是惠妃?

敢在皇帝面前污蔑惠妃,真是活腻歪了呀。当下一溜小跑就回了含章殿,将御史的话原封不动就递给了皇帝。

顾宜芳一听就怒了,把心爱的砚台都给砸地上,里面的墨汁四溅,把小太监的衣服给溅到一块大墨迹。

“朱维中是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大言不惭,自诩忠臣,却是朋党结私。”顾宜芳当下抽出一张空白圣旨,笔走龙蛇,连墨迹都没干,就叫小太监送到司礼监,让司礼监去传旨。

当天就将两位御史给贬黜出京,一个任了青州知州,一个任延州知州。

皇帝的雷霆手段立马将处于观望状态的大臣给镇住了,再没有蠢蠢欲动,维护废后的朝臣。

于是各方势力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较量,众人不约而同地要求皇帝推立新后,人选瞬间就集中在了惠妃和秦妃二人之间。唯独一本奏折,是要求立张妃为后,写折子的人自然就是代国公张环。

皇帝一看到那折子,几乎让代国公给气笑了。

皇后之位就算是块大肥肉,人人想啃一口,好歹也先照量一下实力,轮不轮得到他们吃吧?

别说现在张妃身体换了个芯子,根本不是张修盈,即便就是她,他也不可能在太后出自张氏之后,再立个张家的姑娘做皇后。

就像惠妃说的,梦随便做做就好,该醒的时候是不是就要醒了?

代国公也五六十岁的人了,在朝堂也算摸爬滚打几十年,居然还这么天真无邪,他简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自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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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立场

朱维中被贬为庶人后,朱派仍闹的欢,上蹿下跳总以为还有可能左右圣意。反倒和朱维中实力相当,最近又走的十分近的代国公一下子就给震慑住,老实了许多,听说一向在京师中嚣张横行的代国公小儿子都听话地乖乖待在代国府,近期安生许多。

没想到在立后问题上,代国公来这么没头没脑的一下子。

顾宜芳第二天在去咸熙宫问安的时候,就和太后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事,当下太后那张并不老脸顿时就有些挂不住。

代国公虽说是张太后嫡亲的兄长,办事素来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可是以前却十分听话,太后指东他不往西,让他上山就绝不下河,尽管各种不靠谱,有时候甚至帮了倒忙。现在上了岁数反而迎来了迟来的叛逆,也不管那几十年不用的脑袋能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认准了一条道就要走到黑。

前些天太后就为了立后的事情不止一次叫代国夫人递牌子进宫,自从上一次代国夫人与张妃密谋魇胜巫蛊对付皇后,继而栽脏陷害惠妃,张妃在皇帝面前地位一落千丈,再没有赏赐进永福宫。

代国夫人也被代国公给软禁在了正屋,手上治府的权柄也被代国公最得宠的妾室给压了去,在府里被挤兑的够呛。

太后幽居深宫,不便招待外臣,只能通过嫌隙日深的代国夫人代为传话。结果太后不知道是代国夫人从中传话出了问题,还是代国公就像代国夫人说的那样,顽固不化。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代国夫人一开口,基本就要被代国公骂的连渣都不剩。

一而再,再而三的,太后也厌了。

她自己的儿子,她太清楚了,原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现在几大世家让他们娘俩修剪的七七八八,皇帝制肘越来越少。也就越发的恣意而为。如果代国公服服软,壮士断腕,别和皇帝对着干,张家或许久享荣华。

她活着。皇帝或许还会留上五六分情面,否则只到她两眼一闭,皇帝只把也就大刀阔斧地修理代国府了。

如今,太后只希望皇帝心明眼亮,看出代国公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屑动手料理他,让他蹦跶一阵子,他自己就开始蔫了。

说到上奏折提议立张妃为后,太后也是醉了。

别人不了解。他这个做人爹爹的还不了解自己闺女吗?说的好听点儿是天真纯善——可惜现在也没了那品质——说难听了就是傻缺,即便皇帝一时脑抽立了张修盈,不出一年就能让下面的妃嫔给她作死。

再加上魇胜那一桩事。皇帝看张妃脑门上就打了个大叉。

虽说近来好些了,厌恶之情表现的还十分收敛,没有前些天一见张妃就一翻白眼,撇着嘴角,连双下颌都挤出来了,连看一眼就嫌烦。

这种情况太后不是没对代国夫人提过。奈何人家夫妻左耳进右耳出,仿佛就指上她这太后。为张氏生为张氏死,他们像是拿准了她会为了光耀门楣豁出脸面再给张氏挣个皇后当当。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到了张环这一代,由他这不靠谱的爹身教,代国府的将来也可以预见了。

“你那舅舅你还不知道,顶\顶不靠谱,虽任户部尚书没出什么差错,也都是皇上在户部安上两个得力的侍郎在帮衬着,否则早晚也得出了岔头。”太后自从上一次因为皇帝有意立惠妃为后,母子俩对上,说了好些个戳人肺管子的话,母子俩闹个不欢而散之后,直到现在还有些个小尴尬。

尤其说起两人的雷点,太后就谨慎起来,也免得什么都说不到点儿上,一顿吵,又都闹上脾气,是以语速都放慢了许多。

“张妃的事,皇上也不用放在心上,代国公看着自家女儿好,估计就上了这么本折子,放到一边儿也就是了,不必理会。(.la 棉花糖)”太后捧起茶盏,轻轻抿了口热茶。一抬眼,只见顾宜芳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太后太过轻描淡写就将此事给放了过去。

太后突然就觉得憋屈了,真特么的,到底是儿子大了,连她这做母后的都开始不自觉地看起了皇帝的脸色。

太后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弄的忧郁了。

“先皇驾崩有四年了。”太后愁眉苦脸地叹道,凤目微敛,露出两分追思的神色。“真怀念以前的日子。”

顾宜芳左眼皮陡地一跳,直觉太后提这事儿准没安什么良善之心。

和妃嫔斗的你死我活,天天提心吊胆?要和废太子死掐那阵子,嘴里烂的一块一块的,都快成筛子眼儿了,太后怀念的是那段日子吗?

他登基那天,也不知道哭的稀里哗啦,直道终于熬出了头的是哪一位了。

赶情厮杀的日子久了,就想着安逸的生活。得闲的日子多了,太后又觉得斗了半辈子,斗习惯了,冷不防没个人招惹她,她就开始各种心气不顺了?皇帝怀疑,如果惠妃时不时撩拨太后一下,反而太后会比较喜欢。

“母后与父皇少年夫妻,琴瑟合鸣,鹣鲽情深,缅怀父皇亦是理所当然,只是更该保重凤体才是。”顾宜芳安慰道。

太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皇作为皇帝是个仁厚宽和的,却也是个十足十的风\流货,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就那么个看美人能把哈喇子给看出来的,硬是没因为女色亡了国,也真是顾家老祖宗积德。

皇帝明知他父皇是个什么德性,不然也不可能让废太子的亲娘迷的七荤八素,幸亏死的早,否则不把他们娘俩挤兑的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居然还似模似样的说什么琴瑟合鸣。就先皇那色胚和谁都鸣,和谁都情深,皇帝这是安慰她呢。还是膈应她呢?

太后咳了咳,掩饰地呷了口茶,那一脸的尴尬把旁边提心吊胆就怕这母子俩又呛起来的郭嬷嬷也给看得尴尬了。

“说说你吧。”太后坐直了身板,脸上热度渐渐退了,才轻声道:“最近废后闹的,整个朝堂就没个消停,那些个大臣惯会拿腔作势的。又上奏折到皇上那儿,一边又遣外命妇进宫来问哀家的口风。她们的意见也是分成两派。不过依哀家看来,却是没有必要。”

她顿了顿,见皇帝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才继续道:“与其让这两派斗个没完没了。怨声载道,无论选了哪个都有人不服,还不如在宫外选个德才兼备的,谁也没规定新后一定要从宫里的妃嫔选出来,不是?”

顾宜芳就知道太后是反对惠妃为后的,原本还想着太后一意孤行还是要选秦妃。

现在看来,四皇子一事太后到底还是疑心上了秦妃,是以山不转路转,为了不让惠妃为后。干脆另辟蹊径想找个外援。话说回来,顾宜芳也不得不敬佩太后的手段,不想母子对立来个硬碰硬。就绕了个大弯来堵他。

如果不是惠妃,换二一个人,顾宜芳都可能就这么妥协了,可是他不想看见谢玖对着旁人又跪又拜,伏低做小的姿态。

“朕看惠妃就很好。”顾宜芳开诚布公,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太后。希望太后就此妥协。“惠妃服侍儿臣久了,知道儿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儿臣在她身边省心得很。而且她又为儿臣生了一双儿女,于皇家有功。”

太后和郭嬷嬷几乎同时在心里呸了一声,皇帝这么说也不嫌亏心,三天两头就闹别扭,都成了大燕宫有名的一景儿了,现在怎么就腆着脸说惠妃省心?作不死他!

“人都是相处出来的感情,皇上是个重情的,和谁相处长了也都有几分真感情了。”

太后柔声劝道,脸都有点儿笑僵了。“皇上不是很看重程净的品格为人吗?哀家听说他家有个嫡出的四姑娘,花容月貌,兰质惠心——”

“母后,儿臣是看重程净的才学,并不是看中他的女儿。”顾宜芳一口回绝,“立后的事,容后再议,反正是不急的。”

“你是不急,大臣们却急的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依哀家看赶紧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太后皱眉,话音一转,“程四姑娘不行,还有工部侍郎许辉家的小女儿,也是个有名的才女,就是小了些。”

说到最后,太后喃喃自语起来,许六姑娘太后见过,容貌出众,百伶百俐的,可惜现在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四岁……

不管太后列出多少人,皇帝\都是一句容后再议,态度柔\软,只是太后却看得出其实皇帝心意已决,根本是在和她这儿和稀泥。

送走皇帝,太后咬牙就砸了一个茶盏,儿大不由娘,现在不仅皇帝架子起来了,还和她玩儿心眼儿一套一套的。当下就让小太监传话叫端王进宫,本想着叫端王劝劝皇帝,结果太后话还没出口,端王就一头磕地下向太后辞行,只道在京师住了一年,再不回封地别说大臣那儿要闹将起来,连众藩王肯定心里也不服。

看着端王归心似箭那样儿,一说封地眼睛直冒绿光,就知道他根本就自己想回去了,在这儿瞎找借口呢。

最后也没给太后普及新后人选的机会,端王一句,那是皇兄的家事,他可不想瞎掺和就把路封的死死的。末了临走,还劝太后也别乱使劲,皇帝有自己的主张,古语有训:后\宫不得干政。

当下就把太后气了个倒仰,把端王给骂出了咸熙宫。

和儿子离别之情没顾上,却憋了一肚子气。

“这俩讨债鬼,上辈子不知哀家做了多少缺德事,生了这么俩就知道气自己老娘的货!”太后愤愤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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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招惹

太后不是个遇到困难掉头就走的,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当下就吩咐大宫女递话让宗人令瑞王的王妃进宫,进行了深\入而友好的会谈,直谈到傍晚,瑞王妃性格和软,面容温柔,太后说什么都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到最后,也没得了句准话。叫人把瑞王宫用轿给送出了宫,太后自己累的口干舌噪。

其实太后也不是不知道皇室宗亲里意见多多,从来不曾统一,瑞王虽说挂着宗人令的职,不过是操心皇室家长里短那些杂事,性格温吞,与他那王妃一样是个慢性子,什么到他们两口子那里都是不紧不慢,不是个强硬派。

按说立新后,循例是根本无须经过皇室宗亲的认可,可太后就在惠妃的问题上杠上了,就想借着皇帝那些个叔伯兄弟把他兴头给压下去,迎进来新后,再过两年就大选,和惠妃腻歪两年,怎么也够了。

既然宫里这些个妃嫔入不了皇帝的眼,到时候迎进新人,总有新鲜的能分了惠妃的宠,到那里什么情啊爱啊,没了这些惠妃屁都不是,太后不伤筋动骨,手拿把掐就能解决了她。

惠妃的名头委实过于响,尤其后\宫独宠,把着皇帝不撒的,又和万钟的丑闻闹的沸沸扬扬,皇室宗亲大多不甚满意。

不过,近来皇帝威信日盛,年轻一辈的心里再不满也老老实实实地闭上了嘴巴。不敢惹上皇帝闹的一身的腥。皇帝的叔父辈在京里养老的就只有三个,除了瑞王温吞性子,另外两个一个书呆子。一个耳朵背,说话都能把嗓子喊哑了还乱打岔,剩下一些有实权的王爷世子的都在封地,天高皇帝远,太后却没权力把人给叫回来。

最后,太后郁闷了,生出一股时不我与之感。

看着众臣闹的欢。太后除了敲敲边鼓,煽风点火之外。便也只能口头上表示支持了。

太后越是窝火,就越看秦妃不顺眼。

紫云那事儿,太后现在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秦妃做的,毕竟世家大族插\进宫里一两个钉子。可都是全家人的性命都在人家手上捏着。这也是为什么宫里虎头蛇尾的案子那么多,大多是草草收场,很多时候宫女是为了家人的性命,即便违心做了什么事,被抓住宁可自己一死,也不会供出来幕后的主谋。无非是背后之人势力太大,一句话说错,全家人的命就交待到那儿。

只是紫云宁死紧咬秦妃,惠妃又理直气壮地在咸熙宫逼着秦妃立了毒誓。姑且不论这一出是真是假,惠妃是少不了在皇帝面前浓墨重彩地添上这一笔。皇帝和太后一样,妃嫔间相互咬死也不要紧。就是不能在皇嗣身上做手脚。

不管是不是秦妃做的,她根本是本末倒置,还采取迂回战术,跟个张妃学什么栽脏陷害。

就应该直接一杯毒酒灌惠妃肚子里,哪怕是最后暴露了身份,死了秦妃一个。幸福千万家啊!

以前太后还敢拍胸脯保重,一个不顺眼分分钟弄死惠妃谢氏。只是如今皇帝跟眼珠子似的宝贝惠妃,惠妃又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伤天割理的事,太后还真不忍自己下了毒手。

她就只怕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再伤了母子亲情,却是得不偿失,不值当的。

是以,每每在咸熙宫问安的时候看见惠妃,太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就眼疼。

自废后以来,虽然宫里仍是秦妃协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一派隐形皇后般的存在。姑且不论私下妃嫔里将她复宠以来的狗屎运骂了个狗血喷头,反正在场面上一个个毕恭毕敬,对上她连个不字也是不敢说的,温柔的令谢玖一时间居然难以适应。

谢玖自然察觉了太后那双一对上她,火星就开始四溅的凤目,为了不在这紧要关头惹到太后这尊大佛,她已经尽其所能地低调,衣裳淡雅朴素,连妆容都淡的快找不到颜色了,奈何她就坐在左上首,太后抬正眼睛就能看到她,歪下脖子就能和她来个四目相对。

为了不和太后对眼儿,谢玖索性就将目光集中在了眼前的地上。

咸熙宫那只土狗就在她跟前,撒欢似的叫,一直摇着尾巴,殿里只要有人说话,它就叫,好像是在回应似的。

太后看见轻施薄粉便容光焕发,双目炯炯的惠妃,明显是一副沐浴在情爱当中滋润出来的,心气儿越发不顺,这就跟个妖精似的,也不知道吸了她家儿子多少精气,才把她给养成了这般。

当下兴趣缺缺,挥手就要众妃散了。

秦妃却冷不防地突然开口,提起了废后朱氏。皇帝下了命令,令朱氏即日搬出昭阳宫。这事儿皇帝再就撒手不管,太后也没说朱德音迁入望春宫该按什么规格,身边到底留不留人,留几人,以及一应宫人薪俸。

“臣妾听闻废后似乎病的不轻,”秦妃看了看太后,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太后摆手,心里却厌恶秦妃明明就想说,却摆出那样的姿态。

秦妃沉吟片刻:“臣妾并未亲见,所以不知真假,只是听说似乎精神状态不佳……常做颠狂状。”

“她现在迁过去望春宫了?”太后皱眉,脸上的烦躁显而易见。“一个两个都精神不正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到此处,太后嫌恶地看了谢玖一眼,继而对秦妃道:“她虽是废后,到底曾为大燕之后,纵有过错也不能明知她生病却不予医治。待会儿散了,你就请个御医过去看看,该治病治病,至于宫人――望春宫本就有宫女太监,姑且就再留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吧。”

秦妃轻轻点头,秀眉轻轻蹙起。“既是请了御医过去望春宫,是不是请御医也给其他人也看看?才人贾氏自滑了胎之后,缠\绵病榻月余,身体始终不见好转。”

一听贾氏的名头,太后就皱了皱眉头,唔了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阿弥陀佛,望春宫怎么一个两个都有病?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还是流年不利啊。”庄妃深绿色的宫装,生生把她衬的老了五六岁,髻上只插了只金钗,看起来极朴素,唯独纤纤玉指上猩红的指甲还鲜艳些。

众妃默默地把头低下。

望春宫是个冷宫却起了个春意盎然的名字,更显讽刺,但凡到那里的就没个心气顺的,心情愉快的。各种烦躁憋屈还不生了病?只不过以往没人关心,也没人在乎,偏偏现在秦妃趁着皇后迁进去的时候提了出来。

秦妃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法,令谢玖完全看不透她的招式。

谢玖自然不会认为秦妃存着将贾黛珍再扶起来争宠的心,这辈子连个扫地的宫女都有可能跟皇帝玩耍一番,就唯独贾黛珍,一个要给皇帝灌那实际是毒药的春药,贾黛珍这一辈子就已经注定了。

在谢玖打量秦妃的同时,秦妃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遇,然后各自移开。

太后早没了兴致,秦妃问完这事,就直接让众妃散了。

谢玖在向太后问安告退时站在第一排,出宫时众妃仍站在原地,待她穿过一众妃嫔,众人才由位份鱼贯而出。

惠妃和秦妃肩并肩走了出去,身后是长长的队伍。

谢玖笑道:“秦妃没去过望春宫却什么都能听说,不得不夸赞你一句,耳力不错。最是难得的是悲天悯人的心肠,连贾氏那等人在难处,秦妃都不忘帮扶一把。”

秦妃淡淡地望着前方,脸上毫无表情。

“我协理六宫,自然接触的宫人多些,听到的杂事也更多,不足为奇。惠妃以后掌宫,想来也是一样的。都是宫中姐妹,一条人命,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图有何回报,只求无愧于心也就是了。”

谢玖一听就笑开了,轻脆的笑声传到后面,众妃嫔不禁心里一颤。

这惠妃是个笑面虎,笑的越欢,一会儿反脸的可能就越大,而且翻起脸来就不认人。

虽说惠妃和秦妃两人掐架与她们无关,两个打一块儿挠破了相最是好,可也都有些害怕这俩货干大发了,把她们也都牵扯进去。毕竟秦妃看着温柔婉转,惠妃却是个手欠的。

众妃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把个背后说她坏话的易氏抽成了猪头。

惠妃虽未亲自动手,却已经在背地里被众妃贴上了手欠欠剁的名头。

“是啊,秦妃这话说的好,无愧于心。怎么也是一条人命,是该帮。”谢玖眼看着秦妃的目光越来越冷,笑的越加开心。“我顶希望秦妃能够一直保留着这赤子之心。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商量着你和我一起立了个毒誓。我听说,誓言都是从生带到死,半分都作不得假。秦妃你是个好人,自然就不会应誓,否则……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看你心地这么善良,我也就放心了。”

谢玖亲切地拉起了秦妃微凉的手,一同走下宫门外的台阶。

“这些日子我有些惫懒,还多亏了秦妃帮我协理后\宫这些杂事,待封后诏书下来,我慢慢熟悉了,秦妃你也能歇歇了。”谢玖轻轻地声音道,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秦妃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谢玖脸上。

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封后诏书没下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么个眼皮子浅的货,皇帝究竟看上了她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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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仇结大发了

秦妃几乎气炸了肺。

这惠妃脸比城墙厚,明明是太后看不上惠妃,存心想分了惠妃的权,才提了宁妃和她一同协理宫务。惠妃明面上是正一品夫人位,在宫里不过是占个宠妃没实权的名声,后路让太后封的死死的。

在惠妃嘴里,生生给说成是为了帮她?

还要脸吗?

要脸吗?

太后虽说在新后的立场上摇摆不定,原本是支持她的,也因为惠妃似真似假地逼着她发了个毒誓,以致她在太后面前形象受损,尽管没有完全舍弃她这颗棋子,她却知道自己基本无缘后位。

只是,这并不代表新后就一定是惠妃,好吧?

太后近来上蹿下跳,咸熙宫来往的外命妇几乎比去的一年都多,其原因不外乎太后不满意惠妃做为新后,干脆想联合前朝大臣使绊子,挑个家世清白,才貌又全的外援皇后。

皇帝对太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未点头同意,可也没有像废后时那么坚决。

惠妃现在就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傲慢地仰着头,屁股插上鸡毛都能撅上天了,她也不怕万一到了最后,新后的人选出来了不是她,打她那张妖气十足的脸蛋啪啪作响。(.la 棉花糖)

“协理宫务是太后吩咐下来,我虽不才,也只能勉为其难,纵有做的不妥之处,不敢说有甚劳苦,唯全心全意为太后分忧。幸得太后宽厚多番包涵。”秦妃姣好的脸上露出清浅的笑,眉眼如画,姿态如弱风扶柳。说不出一股风\流韵味。

“听闻皇室宗亲有意在宫外选位德才兼备的新后迎进宫来,惠妃到底在宫里时日长些,感情就同自家姐妹一般,我还是希望惠妃能够得偿所愿,顺利坐上后位。若真如此,我便是再累也是值得的,否则新后出自宫外。彼此不了解脾性,又要时间磨合一阵。万一合得来便好,合不来却颇为人烦恼,是吧,惠妃?”

谢玖和秦妃突然就停住了脚步。相视一笑。

这下可把一众妃嫔给急个倒仰,这俩货说停就停,能不能考虑下后面排个长蛇的队伍?

她们是走下了台阶,可别人还在台阶上站着呢。偏这俩货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另一个是手握实权的,两座高山横在那儿,一众妃嫔就算吃了雄心豹胆也不敢绕过她们自顾自走到前面去,于是众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下面笑里藏刀的境况,小部分人希望二妃良心发现。疏散现场紧张的交通状况,另有大部分人却干脆巴不得这俩货来个实力对决,把对方揍到扒下为止。

反正。惠妃手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谢玖举起锦帕掩唇而笑,美目流转。“我从来不知秦妃和自家姐妹的感情这么差,是自小缺爱的关系吗?怪道我看你,眉间总锁着一抹轻愁。”

秦妃本是拿新后人选未定,来寒碜谢玖,谁知那个不要脸的货居然跟她装听不懂。专挑字眼儿。

去特么的轻愁,她和惠妃这仇结大发了。

废后朱氏在秦妃的印象中。别管那宽厚的作风是真是假,做起事来却实在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可废后对着几乎害死自己的张妃,都没有谢玖那么深的恨意,以往秦妃只以为朱氏眼光独到,通过现象看透本质,一眼看出谢玖才是废后最大的威胁。

现在秦妃算是看明白了,废后未必就真是慧眼如炬。

实在是这惠妃的嘴太特么欠了!

废后根本膈应的不行,实在不堪忍受才忍不住冲惠妃下手的吧!

你才自小缺爱,你全家都自小缺爱!

谢玖让皇帝看着,把手脚都给束住,她虽想着现在不便主动出击,却巴不得惠妃坐不住,让皇帝收拾了,这样她就彻底安心了。否则秦妃横在那儿,她整天心里当回事儿似的,膈应的要命。

如今看秦妃气的脸都变了颜色,谢玖不禁心花怒放,俏脸上笑的又甜了几分。

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宫不同前朝,在等级上并不十分规范,但惠妃位份既高,又专\宠的主儿,自然在上头没有人压的情况下耀武扬威起来,更加肆无忌惮,饶是实权在手的秦妃,也不敢当面锣对面鼓的和惠妃唱对台戏。

现在是议立新后的最紧要时期,秦妃料得惠妃不至于像当初对易氏一般当面就甩巴掌抽人,但她也不敢过高估计惠妃不要脸的程度,真若是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或者以位压人,当着众妃的面她的脸可算是丢大发了。

是以,秦妃居然脸色涨的通红,一时间噎在当场,想不出什么话来堵惠妃那张贱嘴。

谢玖扬高了下巴,挑衅的眼神瞟了秦妃一眼,旋即扭着腰身款款走向等在前方的软轿。安春跟在身边,就看着惠妃以这么一种欠揍的姿态上了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幸亏秦妃还算理智为先,换个热血点儿的,就冲惠妃这张贱嘴分分钟冲上来挠花她的脸啊。

谢玖就在一众妃嫔瞠目结舌以及轿外一众鬼魂叫好声中,坐着软轿渐行渐远。

“娘娘?”秦妃的大宫女夏珠轻声提醒仿佛时间停止般站在原地的秦妃,再站下去可真让全宫人看笑话了。

周妃和杨妃一前一后迈下台阶,施施然擦着秦妃的衣角就走了过去。

“四月天儿,还是有些凉。秦姐姐若无事,也快回了宫吧,在这儿吹凉风若是伤着身体,可就不好了。”杨妃侧着脸边走边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方才惠妃如出一辙。

秦妃冷冷一笑,目光含毒。

“杨妃进宫时日短,却将宫里不入流的跟红顶白那一套钻研的甚是通透。”

杨妃虽与宁安宫来往不甚密切,私下亦算不得交好。但自打在咸熙宫这惠、杨二妃一唱一和默契十足地来了场双簧对付秦妃,她就在心里将这二人划上了等号。而惠、杨二妃之间也确实有着某种莫名的默契,但凡对上她,那二人都会适时补位,形成联盟。

听到这话,杨妃不禁停下脚步,微微一点头。“多得秦姐姐指点。”

“指点却是过誉,若能在做人方面能帮到杨妃一二,未必是今天这番场面了。”秦妃笑盈盈的,眼神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然后拂袖而去。“望你好自为之。”

杨妃眼睁睁瞅着秦妃上了轿,眼神陡地变冷。

谢玖从咸熙宫出来,没有回宁安宫自己的住处,反而去了径自吩咐抬轿太监直奔望春宫。

焦脸女鬼每天白天都趁着皇帝不在的时候去宁安宫跟她死求活磨,让她去见皇后。前些天,废后的旨意还没下,为了她仅存的名声着想,谢玖不方便在冒然出头。

现在废后诏书公布天下,加之秦妃在咸熙宫言明皇后生了病,别管是伤风感冒还是疯病,谢玖这样明目张胆过去,也算是让众宫人都知道,她这是探病去了。也省得名不正言不顺,偷偷摸\摸让人看见,明明她是做好事送爱心,却好像她做什么坏事了一样。

皇帝在得知昭阳宫女鬼开始缠上了谢玖,一度又将忙于后\宫改建的钦天监监正给叫到跟前训话,希望他把宫里的鬼都赶走。

宇文风也是让皇帝给折磨的要疯,一把薅着胡子,硬\挺着脖子直嚷着他是家族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星象学家,不是驱鬼赶魔的江湖术士,士可杀不可辱。当下把皇帝\都给震住了,老老实实地让连书把人给送了出去。

后来,宇文风回府又给皇帝上了奏折,阐述了世界阴阳之论。

谢玖和皇帝一同看过那篇奏折,用白话为讲,就是天地有其自己的运作方式,既然事物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皇帝就甭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好好做人,不用琢磨鬼的事儿,该怎么活怎么活。

奏折在最后写说,很可能风水造成了阴气齐聚,会在改建过后,整体风水变了,那些鬼也就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那笔迹龙飞凤舞,谢玖看着就有种莫名的权威感。她只盼望宇文风说的是真的,以后这种情况越来越少,这些个死鬼该去哪去哪,别和他们这些人在这儿穷磨。

望春宫在大燕宫北边最偏僻处,人迹罕至,抬轿的太监路线不是很熟,绕来绕去直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

安春挑起了轿帘,谢玖这才缓缓走下了轿。

面前中一个破败的宫殿,宫门年久失修,长满了绿色的苔藓,门匾一块破败的长方形木板刻着‘望春宫’三个大字,周遭的围墙一人来高,多处破损,露出里面的墙砖。

谢玖不由得皱了皱眉,走进门仿佛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空气中似乎又混杂了莫名腐败的味道。

望春宫的宫人本就稀少,因住在里面的都是些翻身无望的弃妃,宫人便越发惫懒,有时甚至会欺压妃嫔做事,行事规矩全无章法,是以谢玖乌泱泱一行人走进望春宫,居然连半个发现的人都没有。

自然也就没有人迎出来。

望春宫和一般宫殿一样,一个正殿另外旁边两个配殿,谢玖正犹豫是径自进去乱找,还是叫人出来带路,便只听正前方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呼救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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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矫情至斯

花真肩膀一缩,靠到了谢玖近旁,小声道:“娘娘,小心着点儿。要不,就先让两个小公公去探探吧?”

谢玖因为嫌麻烦,平时身边极少带着太监,不过随着位份越来越高,便是为了脸面,身边也带着四个太监。这四个太监不像其他宫里的那么娘娘腔,有些妖娆的连宫妃都自惭形秽,他们虽然也是一副小白脸,声音尖锐些,却不很拿腔拿调,还在谢玖容忍的范围之内。

他们一听花真这话,不自觉齐齐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冷宫而已,别说几声惨叫,就是俩妃嫔对着揪头发中踹肚子,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这位惠妃面前的大红人要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几声干嚎就吓的花枝乱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去问问咱们的废后在哪儿。”谢玖摆手,两个站在惠妃身后的太监领命便往前探。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嗖地蹿出一道黑影,冲着谢玖就扑了过来。

“谢玖,你这妖妃!你不得好死!”尖厉的女声骂骂咧咧,还未到近前,就被抬轿子的太监给重重围住,两人一人扯着她的一条胳膊,用脚使劲一踹就将来人按跪到地上。

“谢氏贱妇――”旁边的太监一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谢玖惊魂未定,望着那双愤恨的眼睛才总算认了出来,正是在御花园咒她早死的那位易氏。如今身上还穿着锦衣绸缎。不过都旧的不像样子,水蓝色的宫装像是洗不出来的旧色,头发凌乱地挽了个髻。完全没有任何簪环首饰。原本清丽的脸微微泛黄,没涂抹半点儿脂粉,近处闻身上一闻潮味儿。

远处一个宫女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脑袋贴地面上好像这辈子不打算起来似的。

那宫女是易氏的贴身宫女,也是现在唯一还在她身边,没找高枝儿脱离苦海的。她做梦也没想到易氏这么没大脑,宫里现在只怕就没半个人不知道惠妃谢玖如日中天。连秦妃都要退避三舍,居然看到惠妃出现在冷宫。像头斗牛似的就冲了出去,连给她个阻拦的空间都没有。

“惠妃娘娘饶命,惠妃娘娘饶命。”宫女磕头就跟不要钱似的,通通地就往满是小石子的地上撞。“易御女积郁成疾。近来越发神智不清,冲撞了惠妃娘娘,惠妃大慈大悲,求惠妃您饶了御女不敬不罪。”

谢玖松开搭在花真腕上的手,望着宫女的方向笑了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向口不能言的易御女,那双眼睛里几乎要瞪出了火来。

“就看在你――”她话正说到一半,只见宫女身后飘飘忽忽上前一个白发女鬼。满脸皱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玖:

“皇上叫你来看我的吗?皇上终于想起来我了吗?”

“呸,皇上想起狗窝里的小狗崽子也不会想你个冷宫弃妃!”不知从哪里又飘出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鬼。浓妆艳抹,脸上却瘦的跟个痨鬼似的。“皇上想起谁也不会想起你的,你都老掉牙了,脸上皱纹都能夹死皇上了。”

谢玖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粗嘎的女声,惊的她不禁一个激灵撒腿就跑出望春宫。

“都在冷宫里了,还想那贱货。我看你们再在冷宫住几百年也还是一个死相。娘的,又进来这个是来炫耀的。还是被皇上又扔冷宫一个?”

谢玖话说一半硬生生卡在半空,常跟身边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把那磕在地上不住求饶的宫女给吓个够呛,完全看不明白惠妃这是个什么形式的断句。

看在她什么啊?

是饶还是不饶?

“娘娘,挺住。”花真压低了声音轻轻地为谢玖加油打气。

谢玖好悬没泪喷,早知道望春宫住了这么几个精神不正常的鬼,她宁可乔装打探去了昭阳宫,让别人指手划脚,她也不愿意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尽管她明知这些鬼近不了她的身,伤不着她,可只要一看到她们那副尊荣,那精神不正常的状态,她分分钟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她的好心不是任人肆意挥霍的!

就在谢玖真心想撤退的一瞬间,只见焦脸女鬼蓦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颇具威仪地朝三个女鬼环视一周,谢玖就只见花枝招展的痨鬼语气轻快地飘走:

“今天天气好晴朗。”

紧接着,白发女鬼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走前还不忘打声招呼:“有空让皇上过来坐坐,我虽年纪大,经验却也足啊。”

“……”

始终没见着面的粗声女鬼嘎嘎怪笑着消失。

只一眼就能令这帮疯鬼一哄而散,想必焦脸女鬼先前硬是给打服了,谢玖总算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敷衍我呢。”焦脸女鬼情绪低落,“你快帮我劝劝皇后吧,她――她怎么好像能看到我呢?”

谢玖一听就瞪大了眼睛,能看到她是什么意思?

和自己一样也能看见鬼了?

谢玖情不自禁地搓手,这要是和敌人有了共同语言,可要怎么交流沟通才好?

这时,那俩探路的太监匆匆回来,指着正前方刚才传出惨叫声音的正殿,“娘娘,废后正是住在那里。不过,不只废后,几个住在冷宫的妃嫔都在正殿,其他两个配殿是宫女太监们住的。”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些妃嫔在宫里横行一时之际,又有哪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人人都能往她们脑袋上踩一脚?

谢玖抬脚就要往正殿走,安春忽然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叫了声娘娘。

顺着安春的视线望过去,等着处理的易御女怒火不减,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似乎极为不满谢玖云淡风轻的态度。

“姑且看在那个忠心耿耿的宫女面上,免了她的罪吧。”谢玖不以为意地笑笑,脸上嘲讽的意味极其明显,看着易御女道:“本宫不管你是真疯假疯,本宫饶你也不是一念之仁,宅心仁厚。理由你该知道的,你对本宫没有任何威胁,根本无足轻重。我会不会得好死,不是我说了算,却也不是你说了算。那我们不如就看谁能活得好吧,毕竟这都是有眼睛能看得到的。”

说完,谢玖头也不回径自就走进了正殿。

殿里阴冷潮湿,味道也越加明显,谢玖便抽出锦帕掩住了口。

方才一阵大闹,总算是把望春宫仅有的五六个宫人给闹了出来,两个年老的嬷嬷率着三个老中青太监见识了废后发疯的威力,几个人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跪在殿门边儿,谢玖连看也没看一眼,安春叫其中一个甲字脸的老嬷嬷带着去了废后住的房间。

一路上偶尔几个鬼影子飘过,都不似外面那个三个疯鬼吓人,谢玖的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方才在外面听到的惨叫声早就停了下来,安春推开门走进去时,只见朱德音失魂落魄地站在地上,听见门声望过去,陡地瞪大了眼睛,越过谢玖就看向她身后的焦脸女鬼。

“谢氏!果然是你的手笔!”

朱德音脸色皱白,看到活生生的谢玖硬是将心里的恐惧给压了下去,满腔的愤怒一瞬间喷发,直直朝着谢玖就扑了上来。

特么!

谢玖咬牙,她是招扑体质吗?

好心好意走到望春宫,先是易御女,再来个朱德音,谁见谁扑,她就那么好扑?!

安春和一个太监挡在最前面,将朱德音远远地隔开。

朱德音恨恨地咬唇,直到嘴唇下边都咬出了血,谢玖看了心肝直颤,只怕这前皇后是真疯了,拿自己嘴唇当她咬呢,没半点儿痛感,咬的这叫一个爽快。

“我是受……”谢玖一开口就卡有‘人’和‘鬼’这两个介绍语之间,眼睛一转就想出了说法,生生改了口道:“受某位你的亲戚之托来见你,特地有几句话来对你说。”

朱德音冷冷一笑,脸上露出浓浓的嘲讽表情。

“我居然不知道朱家哪个人会找到你那里?”

“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找我,你一向不喜欢我,几度想杀我的,不是吗?”谢玖环视四周,屋内简直不能用朴素来形容,脏乱差是标准,而且屋子不通风,一股股酸臭味袭来,熏的她几欲作呕。

屋里的家具破旧不堪,chuang榻有一层薄薄的灰色褥子――

或许不是灰色,而是时光改变了它的颜色,谢玖想到一句矫情至斯的一句话。

实际上,可能是埋汰的。

屋里连个桌椅也没有,谢玖走到窗边轻轻一推,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开窗子放空气,居然一小溜灰顺着风就吹过来,一个劈头盖脸全落谢玖脸上身上。顿时,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朱德音一怔,随即忍不住一阵狂笑,前仰后合,好悬没背过气去。

“怎么样?感受到冷宫里的热情了吗?”朱德音笑的肠子抽筋,如果不是谢玖身边的宫人担心她对他们主子做出伤害性的行为,她真想抽出手来揉揉肠子。找了人蹩脚的理由来看她笑话,自己反倒成了笑话,狼狈不堪地落了一脸的灰。

忽然意识到,这居然是自从进宫以来最开怀的笑,朱德音也是醉了。

她这是彻底要疯啊,她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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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 窝火

安春一看惠妃狼狈的状态,连忙和花真围了过去,拿锦帕擦了又擦,脸上就像敷了深颜色的粉,顿时将谢玖的肤色黑了一个档次,发髻的灰尘也清理的不干不净,好在脖子上也落上不少灰,擦完之后和脸蛋同一色系。

进望春宫前还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子,进来后生生让望春宫的阴影给盖住似的,看起来整个人灰暗了许多。

朱德音是越看笑的越欢,最后笑到眼泪都喷了出来。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她几乎笑差了音儿,忍俊不禁地问道。

谢玖表示,她就是日子过的太顺了,找不痛快,不行吗!

现在明明是焦脸女鬼先求万求,时软时硬,她被磨的没有办法,真怕朱德音她这难缠的娘一时想不开折腾她的俩大宝贝,她这才勉为其难地过来了。谁知话没说两句,就丢了个大脸。

遥想当年,她就是被皇后一路压制中,也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生生让朱德音当笑话看。

焦脸女鬼忍不住也笑了,笑也就罢了,还飘到近前细细看了两眼才又重新飘了回去。

谢玖注意到焦脸女鬼在飘到她身边的时候,朱德音笑容一滞,脸上刷地就白了。这下,她的心里总算明白了一点儿。

冷宫里诸多不便,看到屋子里的陈设,谢玖也对这里其他东西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是以也没吩咐人打盆水来洗洗脸。只想着赶紧把话说完,回去宁安宫好好泡个澡,从里到外把望春宫这股子潮湿阴森气都给洗的干干净净。

“我自然是探病来的。”

谢玖轻轻挑起了眉。这动作与皇帝几乎一模一样。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嘴角的弧度都相差无几,朱德音攥了攥拳,好悬没冲上去拿她当皇帝揍上一顿。

莫名逃过一劫的谢玖毫不自知,慢慢走上前两步,云锦的衣裾在窗外的阳光下波光微粼。

“秦妃在咸熙宫说朱姐姐你得了疯病,寻问太后是否要请御医来看。太后一向宽厚待人,自是应了下来。我进宫时间不长。与朱姐姐虽算不得有多好的交情,到底有着见面之情,况我软禁在宁安宫之时,朱姐姐未有为难。姐姐今日有难。我虽帮不上什么,来探探病总还是办得到的。”谢玖笑眯眯地道。

朱德音一听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

“我已经被贬冷宫,居然也逃不过你们这帮贱婢的落井下石,连个对你们没有丝毫威胁的,尚且做到如此地步,我落个如今的下场,不怪你们手段毒辣,只怪我自己心没有你们黑,手没有你们狠。”

秦妃那贱婢亏得她以前还认为是个不错的。结果真真是落难处才看得清人性。

素日最是服帖懂事的,待到了现在才露出真目,不过又是一个隐藏颇深的谢氏贱婢。秦妃才得了疯病。秦妃一家子都得了疯病!

“朱姐姐这话未免过低估计了自己,相信我,你和宫里任何一个人比都毫不逊色。”谢玖对朱德音的妄自菲薄表示异议,别人不清楚朱德音都做过什么,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现在替自己叫冤,不嫌寒碜吗?

这宫里谁也不是圣母白莲花。一路走来纯洁无暇,输了就要认。

把自己洗白白。香喷喷的,难道就能掩饰她输得一败涂地的结局吗?

朱德音不过是输在不得圣意。朱家隐藏她的庶女在先,把皇帝膈应个够呛,再加上皇帝急欲剪除朱家势力,这两方加起来,才致朱德音今日的下场,否则她哪有这么轻易就惨败至此。

谢玖想了想,瞪圆了眼睛郑重地看向朱德音。

“我此番前来当真是有话要对朱姐姐说,如果你保证不动手,我可以让他们都出去,只留咱俩畅谈,你觉得如何?”

朱德音不由得冷笑,“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谈的,有什么想说的,你当着众人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走,反正你现在的身份,没有人阻止得了你了。(.la 棉花糖)”

如果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撤了?

谢玖美目一转,视线就落到了焦脸女鬼那张黑乎乎的脸蛋上。

只见焦脸女鬼飘飘忽忽冲着朱德音就过去,朱德音脸色骤变,挣扎着就往后退,若不是被两个太监一人一边拉着她的手腕,她左右挣脱不开,当即就撒腿跑了。

“谢氏贱婢,果然是你,用此阴损招数!”朱德音厉声道:“魇胜术根本是你的手笔,是你故意栽脏,让旁人都以为是张妃,其实是你!”

“你再这样乱叫,我可真就走了。”谢玖虽是对着朱德音说,却是让焦脸女鬼听的。

固然,她为了自家龙凤胎妥协而来,可她要谈,朱德音就给她扯魇胜术,再任由朱德音这么吵下去,没准儿什么屎盆子都往她脑袋上扣。虽说冷宫人少,万一有个嘴杂的传了出去,于她的名声却是有损。如今正是立后关键时刻,她不想横生枝节。

“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谢玖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焦脸女鬼叹了口气,“她听不到我的声音,只能看到样子。”说完,黑乎乎的手往朱德音的脖子上一放,朱德音只觉一股室息之感传来,空气一下子像是被蓦地抽走了,她既逃不开又说不出话,只撑大眼晴饱含怨恨地望向谢玖。

谢玖见朱德音说不出话来,有焦脸女鬼看着,想也伤不到自己,便挥退了众人。

安春和花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将众太监赶到殿外等着,好二人则站在门外,以妨废后真像秦妃说的得了疯病,在没有理智之下伤到惠妃,只要里面一有异响,她们就能推门进去。

“你能看见你面前那个鬼吧?”谢玖开门见山地指着焦脸女鬼的位置,“她就是生下你的亲娘。朱大人的侍妾,名唤平灵。”

朱德音喉咙处的桎梏越来越小,可她现在根本没有丝毫的精力分到这一块感知上。

她震惊万分,眼珠子瞪的生疼,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震惊谢玖能看见鬼的这个事实的好,还是震惊这半个月日日折磨着她,吓的她寝食不安,脸上几乎烧成焦炭的女鬼居然是生下她的人。

皇帝曾不止一次说过,朱家将庶女硬充嫡女嫁进皇室,她初时以为不过是皇帝为了废后找的种种借口之一,后来废后诏书下来,里面却是提也没有提一句庶女的话,她就知道,或许是真的。

皇帝自视甚高,向来只有他玩儿人,不许人玩儿他。

在皇后的身份上被摆了一道,皇帝是怎么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

朱德音突然想到,皇帝以往再不满意她的作为,不过是在事后提点她一二。谢玖当宠之初,皇帝也还是站在她这个皇后一边的,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态度来了个大反转,想来是那时皇帝知道了她并非朱家嫡女吗?

她对上面前那张恐怖的鬼脸,鬼手已经离开她的脖子。

朱德音面色苍白,双眼直视谢玖。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她问。“是想让我死心,是我们朱家对不起皇上吗?即便我是个庶女又怎样,我之所以坐得上皇后之位,最初不是因为太后几番求取吗?我们朱家没有对不起他们的,他们想借要朱家的势力打击废太子,才要娶朱家的姑娘。当时只有我年龄正符合,就是我生下来就挂个庶女的名号,又怎样?”

她冷笑,“就是再重新回到当时那个局面,他们还是会照娶不误。现在朱家不只是弃子,根本是碍着皇上的眼了,这才百般挑剔。话说回来,其实你配上皇上,才最是合适不过。一个狼一个狈,皇上那人天生没有心,不管多深的感情,新鲜劲儿一过,就什么也不是。鲁氏,贾氏,秦氏,对了,还有贤王府里一个通房丫头,他是没有心,而你却是心系在别人的身上。我真想看到最后,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下场。或许比他们强,毕竟你有一双儿女了。”

谢玖一句话没说,就让朱德音噼里啪啦堵了个严实。那嘴就像掰碎了八瓣似的,是真碎啊。

谢玖听得窝火,“咱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来是受你娘之托劝你不要自戕,不是来听在这儿解闷的――”

“自戕?”朱德音微微恍惚一笑,脸上堆满了嘲讽。“那你尽可放心,我死了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偷笑,为了不让那些贱婢背后嚼我的舌根,我也不会自杀!”

谢玖耸了耸肩,这样正好。

她看了看焦脸女鬼,“既然她都说不会自杀了,你也不用担心了。不如,就这样吧?”

焦脸女鬼身形一飘,挡到谢玖身前,不让她走。“你能再帮我和她说说吗?”她只怕朱德音是有心敷衍惠妃,咬牙说着硬气的话。毕竟这些天,自家女儿的精神状况她都看在眼里,一顿饭都吃不了两口,没几天都瘦脱了相。

在朱德音面前,焦脸女鬼是前所未有的柔\软态度,像是生怕再让本就惊吓过度的朱德音再次受到伤害。

“说什么?”谢玖反问,“我觉得朱姐姐已经看的很是透彻了。她既然说不自杀就不会自杀,倒是你,在人间晃悠了十几二十年,根本没有必要。看开些,去你该去的地方,该投胎的时候就投胎吧。”

“哪怕是我看惯了鬼,看到你这张脸也会受惊匪小,更何况朱姐姐,估计最近也是吓的够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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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 恶向胆边生

“你这是和我娘说话呢?”朱德音阴冷着一张脸,配上那张惨白的脸,换成是晚上看见这一幕,谢玖铁定掉头撒丫子就跑。

谢玖也是醉了,摆出你说啥我也不信的脸,现在她不过是和焦脸女鬼正常交流几句,朱德音反倒不乐意了。至于的吗?虽说是她亲娘,她也不是没亲眼看过,确实有些过于惨烈。

焦脸女鬼倒是欣喜若狂,一听女儿认了娘,顿时手舞足蹈,若不是当着谢玖的面,直接就要扑到朱德音身上以示亲热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谢玖指了指焦脸女鬼那醉人的脸蛋,“朱姐姐,你是真的能看到她吧?你敢说,这几天你没受到惊吓?我的话糙理不糙,难道你不希望你娘安安心心地去投胎,不要留在人间闲逛吗?”

朱德音僵音的脸蛋渐渐恢复,只是近来亏空的厉害,脸上看着十分憔悴。

她微微扬头看向谢玖,“她愿意留在我身边,就留,用你管吗?”

谢玖怀疑秦妃说朱德音得了疯病,或许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正常人家的女儿都是希望亲娘死后安乐,别在世间飘荡受苦吧……虽说焦脸女鬼实在是和受苦沾不上边儿,除了和将军对上,一向是别人受苦更多。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反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你们随意好了。”谢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跟她有屁关系?

朱德音很小时候的记忆几乎没有。从她记事起,她似乎总有种随时有种不安全感,完全控制不住她的脾气。朱夫人对外称病。便是她这所谓的嫡女也是不养在身边,反而被太夫人带在身边教导。

朱德音自小就不会撒娇讨人喜欢,太夫人对她也总是淡淡的。不过好在还是用心在教育她,几年下来,她的脾性总算给磨了出来。

直到现在这一刻,朱德音突然知道朱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心里的平静令她都觉得诧异。她一直以为。朱夫人虽然吃斋念佛,待人慈善。对她也不像旁人母女间那么亲密。结果,她根本不是朱夫人的女儿……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她为什么会是烧焦的脸?”朱德音忽然警觉地皱眉,眼神像浸着毒汁。咬牙切齿地道:“是谁害的她?她盘桓人间十几年,是不是因为被杀,以致怨气难消?”

她可以忍受自己被当作朱家棋子,随时弃用也没有怨尤。

但,如果她亲生母亲是被某人害死,她即便在冷宫中,也绝不会手软回击。

她做不到自救,他救,但是拖着朱家一起死。她还是能做到的。

谢玖也做过如此推断,不过很可惜,依照焦脸女鬼说的。她这纯粹是意外在弥留之际被火烧死。于是,她将平灵的话转述给朱德音之时,朱德音也是半晌无语。

临死还要被火烤一遍,这种死法……她娘上辈子是得罪了阎王老爷吗?

娘俩你一句我一句就此聊开了,可惜朱德音只看其人不闻其声,全要靠谢玖从中传达。过了近两刻钟,谢玖实在是口干舌燥。要不要聊些有营养的话题。翻过来掉过去聊的都是生活碎事,.la [棉花糖]

她不想知道这么详细,好不好?!

“就这样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看到了,”谢玖将头转向平灵,无奈地道:“朱姐姐知道你一心牵挂她,她不会去自杀,你也说了自杀的鬼死后要受的痛苦,该做的我也都做完了。你们母女爱怎样怎样,和我没关系了。”

话音未落,朱德音便接口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能看到我娘?然而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谢玖和平灵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我们都不知道。或许,你是身体虚弱,才看得到,或许你们母女缘份未尽,也正赶巧你是在走霉运才看得到――运气好,身体好的人一般都看不到。”

朱德音一怔,不由得笑开了。

“敢问惠妃是一直在走霉运,还是身体外表看着强壮,实则弱不禁风呢?”

特么,她是应平灵的请求来帮忙的,还要受废后时不时的暗箭奚落,真真闲大发撑着了。

谢玖本想掸掸袖口,作作样子,谁知当真有那么一块灰尘没有清理干净。她这一拍,阳光下就那么拍起了一股灰,她眼瞅着朱德音瞪大了眼睛,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谢玖顿时面露尴尬,俏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这是老天爷给我的天赋,就是帮助像平灵这样的鬼,还有朱姐姐你这样的人啊。”她眨眨美眸,谎话张嘴就来。“既然平灵的话,我也转达了,那就这样吧。朱姐姐,保重身体啊,我就先告退了。”

朱德音几次三番害她,她能做到来冷宫转述平灵一番话,也实属被磨的没有办法,否则她就是再心胸宽阔也没想法和废后朱氏来个握手言和。

朱德音在后位上,她尚且没有谄媚地上去拍马屁讨好,现在朱德音沦为废后,她更没有必要非得你好我好大家好,做那么个虚伪的假相。

于是,甩了下袖子,就要往外走,谁知朱德音忽然一步上前就抓住了谢玖的胳膊,谢玖下意识地一甩,没有甩开,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你要干什么?”

朱德音不禁嗤笑,“冷宫里里外外都有你的人,一声招呼就会有人冲进来,你何必怕我怕成这般?”

谢玖脸一热,不是她胆小,实在是朱德音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就是那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暴发会冲上去揍人的主儿。虽说就如同朱德音说的。她一嗓子就有人冲进来,可这冲进来的时间,很可能她就不知道要挨上几拳几脚。想想她都全身肝颤。

“我只想问你,这宫里可有个婴儿的鬼魂?为何我晚上会听到婴儿凄厉的哭声?”

谢玖一怔,“贾黛珍也住在这里?她的孩子是她为了陷害我自己折腾掉的,许是婴灵心怀怨恨,皇上在护国寺给他做了法事,都没能化解他的怨念。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贾黛珍当初滑胎的时候。朱德音也在现场。

虽然当着皇帝的面,她说没看清贾黛珍是自己滑倒。还是谢玖推倒所致,其实她是看到了贾黛珍自导自演的那一幕,不过是想顺势搞垮惠妃,才由着庄妃上蹿下跳。

如今听谢玖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冷宫里究竟还有多少――”朱德音只觉三观在这个时辰里刷了又刷,刷到她的手都麻了。

她说:“我就是感叹,你不用回答。”

她不想知道,死也不想知道整天有多么鬼在她身边转悠!

焦脸女鬼飘到谢玖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以前我针对你做了许多错事,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帮我,平灵真心感到抱歉。我说的话,说到就一定办到,以后绝不会骚扰你和你的儿女。也不会伤害到你们。”

朱德音冷眼看着这一幕。

“……那么,就这样吧。”谢玖多的话一句没有,转身就走了出去。心里却是无比的轻松。

有了平灵的保证,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防着平灵来个突然袭击了。

正殿里阴冷潮湿,最里间的门紧紧地关着,谢玖望过去一眼,悄无声息。仿佛里边一个人都没有一般。

终于出了冷宫,谢玖上了轿才突然发现传言中被秦妃安排在望春宫的素锦并没有出现。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却不知素锦是忙着其他事情所以没有出现,还是又换了其他地方。

谢玖略微迟疑一下,吩咐抬轿的太监道:“去含章殿。”

因为在望春宫停留的时间过久,如今正是晌午时分,天上太阳正盛,晴空万里。

谢玖时常出入含章殿,宫人们也早对她再熟悉不过。可她自迈进含章殿的宫门,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无论是热切还是淡漠的眼神,今天一看到她就都移开了视线,脸上莫名地都挂着心虚。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抓住旁边身材娇小的宫女问了皇帝此时在哪里。

宫女嗑嗑巴巴地道:“在在在在、在寝室。”

宫女那明显有鬼的表情直将谢玖的火给烧的腾地冲到了头顶,只觉得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加快脚步就直奔寝室。房门关着,两边守门的太监看着惠妃怒气冲冲大步就冲了过来,顿时连魂儿都快吓飞了,若不是太监的职业操守摆在那儿,他们当时就给惠妃跪了。

谢玖一看俩太监做贼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监没敢拦,安春和花真没有谢玖那大长腿,一溜小跑好容易跟上,正要扯住惠妃的胳膊,让她冷静下来,别在气头上和皇帝犯冲。

谢玖已经一巴掌上去将门推开又震了回来。

里面顾宜芳站在桌案旁,抱着不知道是谁的女人。

当下一听推门声,顾宜芳也是一愣,他长这么大还没哪个人敢这么推过他的门,当下转头一看谢玖冷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望向他,那双眼睛里闪过的不可置信狠狠是揪了他的心一把。

“阿玖。”顾宜芳推开怀里的女人,就奔谢玖走了过去。

谢玖只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手狠狠地就甩了顾宜芳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整个世界好像都停止了。

花真探进来的头,默默地又缩了回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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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骄纵

顾宜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睛瞪的老大,眼珠子恨不得就这么冲出了眼框。

他瞠目结舌,做梦也没想到谢玖会二话不说,冲过来就往他脸上招呼,那力气那狠劲像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集中在抡圆的那一巴掌上。

如果不是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一场荒诞的梦。他现在二十四岁,自小先皇对他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写完太傅要求的两百个大字,用戒尺打了他十下手板。

而现在,他居然被人甩了巴掌!

谢玖的右手掌隐隐作痛。

她甩巴掌的时候巨爽无比,把心里的愤怒一古脑地发泄了出去。

可是理智却在面对着皇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铁青着脸说不出一句话的时候突然回归。

不得不说,含章殿的宫人还是起着关键性的误导她的责任,一个个作贼心虚的小样儿,她从走进含章殿开始,小火就开始在心里烧,一路上各种闪避的眼神直把火越拱越大。

直到她推开门,看到皇帝和人抱在一起,那一刻她才终于脑中一片空白,气的连理智都没了。

只是,毕竟不是捉奸在chuang,两人衣衫整齐,换在一起你侬我侬,郎情妾意……谢玖越想心里反而更加火大。

屋内一股淡雅的馨香,那股味道她只在秦妃身上闻到过。

那是外邦进贡的薰香。和大燕朝本土产的不同,味道淡淡的却极持久,因秦妃表示喜欢这味道。皇帝便将贡香都赏了永乐宫。后来也曾赏到宁安宫,因谢玖在秦妃身上闻到过,心里腻烦,只说不喜这味道,却从来没有用过。是以进了屋子,谢玖便是开始时没看见人脸,现在光凭闻香也知道是哪个了。

谢玖骑虎难下。纵然是明知自己不该手欠,一时冲动化主动为被动。给了那极要面子的皇帝一巴掌。

直到看见皇帝下颌沾上薄薄的一层脂粉,谢玖那股渐渐萎\缩的小火苗腾地又燎了起来,烧得她小心肝滋滋地直往外冒油。

秦妃的手段她太了解了,尤其皇帝原本喜欢的就是秦妃这一款。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强势的时候强势,既会服软,该吊着皇帝的时候绝对毫不手软地吊起来,前世她还多亏得秦妃的指点,才迅速在众妃中脱颖而出。

这都搂一块儿了,脸上又蹭的都是脂粉,她若不来,下一步两人是不是就此滚了chuang单?

和她腻腻歪歪。又是前世又是今生,说的好像没有她就了无生趣了,连死后都惦记着她。结果她还活着呢,不过早上才分开不到几个时辰,就和她最膈应的秦妃腻一块儿去了。

谢玖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被背叛感。

高洪书猫在桌案后,恨不得钻桌底下藏起来,免得这俩货分分钟挠到一块儿,溅的他满身是血。

他细长的眼睛左一瞥右一瞥。眼瞅着帝妃二人相互怒目,却都迟迟没有反应。他在怀疑自己是在梦中,而且这也解释得通惠妃敢抽皇帝嘴巴这种他日思夜想的好事。于是,暗地用手指抠了下掌心。

一股钻心的痛传来,他深深地觉得人生圆满了。

秦妃大惊失色之下,眼泪也不流了,抽泣声也不抽了,连让皇帝推开张到一半的手臂都没着没落地停在半空。她合上张大了半天的嘴巴,舔了舔嘴唇正要上前安慰皇帝,外加火上浇油,正在这时突然见谢玖没好眼睛地瞪向她,一张脸扭曲的跟个母夜叉相似,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叫声不好。

秦妃生生止住了脚步,犹豫着等下谢玖冲过来抽她的时候是往皇帝怀里扎,还是往房门外跑。

谢玖却冷笑一声,重新将炮火对准皇帝:“陛下好艳福。我只当陛下在含章殿忙于政务,无事不敢多来打扰,平日担忧龙体,每天换着样儿要小厨房给皇帝补身子,现在看来是臣妾错了,就不该弄那些乱七八糟的,该给陛下补的是肾吧。”

不只顾宜芳,连秦妃在旁边听着,都臊的满脸通红。

这哪里是宫妃争\宠,分明是泼妇骂街啊。这也是梁国府出来的嫡女,居然就直指皇帝那牛叉的肾功能。

皇帝和秦妃脸红,可高洪书却只不住那小巴掌在心里拍的啪啪作响。皇帝倒打一耙的功夫,惠妃终于算是练成了,而且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式,打着皇帝的脸,还臊着皇帝的皮。

“你在那儿胡乱说什么呢?!”顾宜芳气急败坏,双手握拳。

谢玖陡地瞪大了眼睛,眼泪刷地夺眶而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皇帝的拳头,哭道:“你,你还要打我!”她冲上来,握起小粉拳就往皇帝胸膛上砸,这回却收着劲,没敢拿出吃奶的力气,一拳接一拳,两拳下去就被皇帝给抓着双手制住。

“你背着我和别人抱一块儿,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我为了谁跑到冷宫去看废后的,我前脚去冷宫,你后脚就和人在这里幽会。你个大男人,还要握拳打我,你干脆打死我好了。我死也不会来找你了,你就和你这一堆莺莺燕燕好好过日子吧!”

“你给朕闭嘴!”顾宜芳怒道,两道英挺的眉几乎在眉心打了个结。如果不是两手抓着谢玖的手腕,直接就想把她的嘴给捂住。

这伶牙俐牙的,从她进屋甩给他一嘴巴,他还什么都没说,手指都没有动她一下,她就噼里啪啦一顿说,颠倒黑白。还要揍她,他若要揍她,还能留她废这么多话?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进来,这就是惠妃的礼仪?外面的太监都是死人吗!来人不会通报?”顾宜芳恼羞成怒嚎了一嗓子,直把外面的俩太监吓的扑通一声跪地上,声音之响亮连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人罪该万死。”外面传来颤巍巍的二重唱。

“你也不用拿他们撒气,是我硬闯进来的,是我不识食务,你也不用指桑骂槐。你想骂我就直接骂好了,想打我就直接打,反正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谢玖抽泣道,一边哭一边挤出两行眼泪,抽抽嗒嗒的,不知道的人看了以为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呸!

秦妃在心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就她甩皇帝那一巴掌,那声儿脆儿的连她的心都一颤乎,抡到鸡身上都能抡蒙了,还手无缚鸡之力,脸皮真比城墙还厚。

顾宜芳脑仁一抽一抽地疼,铁青着脸道:“你也知道朕要你的命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你还敢胡言乱语。什么事都没有搞清楚,上来就闹,你还能有点儿自主思考能力吗?”

“你现在越发骄纵了!”

谢玖知道抽了人家一巴掌,总不好连快快嘴都不让人家,于是就闷头听着。只是这功夫也没耽误她挤眼泪的大业,他越说,她那眼泪流的越欢,直到最后鼻子闷闷的,直觉又要憋出鼻涕来,她才收敛了下眼泪的速度。

秦妃惊诧地看着皇帝那脸渐渐地缓了下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皇帝居然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让惠妃挤了挤眼泪就算过了关。

近来皇帝专\宠惠妃一人,她不是没见过两人在一起那种腻腻歪歪的场面,也素来知道皇帝对惠妃的各种特殊,可是哪怕是在梦中,她也不敢想像居然有人敢抽皇帝的嘴巴。这根本就是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好吗?

惠妃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她一生梦寐以求的事情,秦妃忽然觉得失去了人生目标。

秦妃嫁进贤王府之初,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最后综合多位身先士卒,被贤王宠爱之后又无情抛在一边的女子才摸清了他的喜好。她慢慢揣摩,一点点改变性格,直到把皇帝紧紧抓在手里不知费了她多少苦心,熬出了几根白头发。

早知道皇帝喜欢这一款,她一天抽他八遍!

谢玖抽抽鼻子,想抽出手来掏出锦帕擦擦鼻子,以免哭到一半又把鼻涕给甩出来。以前只有皇帝在,丢人的事都让他看光了,可现在屋子里可不止他们俩,她可不想当着秦妃的面出那种丑。

可惜她抽手没抽出来,反而被顾宜芳抓的更紧。

“你别闹了,行不行!”顾宜芳烦躁地道,“有完没完?朕说什么了,你就哭个不停?你再这样,你干脆就在宁安宫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谢玖突地抬头,在皇帝面前晃荡着一对肿眼泡,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又说什么了?她不过是想抽手出来擦擦鼻涕,他的脑回路要不要这么古怪,偶尔和正常人搭搭线不好吗?

“惠妃,是你误会了。”久未出声的秦妃,终于施施然上场,款款上前两步。和谢玖那岌岌可危要流下来鼻涕的哭相不同,秦妃眼睛微湿,看得出来才哭过,可哭相却是美很多,妆容精致,令人有种柔弱的怜惜感,却不致到失态的地步。

谢玖莫名地右眼皮一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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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揣着明白装糊涂

惠妃专宠,宠冠后\宫,秦妃一步一挖坑,就想把她坑进去。话说回来,见识过前世秦妃在神经病皇帝身边屹立十几年宠妃地位不倒,她又何尝不是步步紧防着秦妃,唯恐一个疏忽大意让秦妃给套了进去?

这也是她总是想方设法撩拨秦妃,拉拢与其不对盘的杨妃的主要原因。

顶好就是秦妃大意失荆州,一时气急攻心走了招臭棋,让她抓到时机,一击致胜,将秦妃打到最底层,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唯有如此,谢玖才算是了了她的心病。否则有秦妃站在她背后,摆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实则最是阴狠毒辣,她便一日不得安生。

秦妃这时站出来,谢玖就知道她不会安什么好心。

果然捏着她那娇柔造作的嗓音,柔声细气地道:“陛下适才的确在忙政务,因有些疲累才回房歇息,正在这时我来了。惠妃也知道,溶儿这几天身子又不好,我是来和陛下商量请太医院是不是能集中在一起研究出个方子,因说到伤心处,这才失态掉了泪。陛下正要安慰两句……惠妃便在这时进来,我是为了大皇子的病体而来,并非什么幽会……”

顾宜芳也用‘这回总听明白人话’的表情横了谢玖一眼。

谢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安慰?

换二一个人,看她们在皇帝面前哭,皇帝会不会抱上去?

这一个两个在她面前演戏。凑到一起就要合演一出大双簧还是怎么着?

秦妃几句话就解释的清清楚楚,反倒让皇帝觉得她是无理取闹,秦妃打的如意好算盘!

“哦。那是我的错了,我道歉。不过秦妃,皇上正在这儿训斥我,要惩罚我软禁在宁安宫里,你是不是不要打断皇上的话比较好?”谢玖忍住了眼泪,鼻子闷闷的,眼睛微肿。

若是在她平日里光鲜亮丽的状态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怎么听都是妥妥的挑拨外加威胁。

可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连鼻涕都快流出来了,秦妃居然就听出来了商量的意味……一听是她听的方式不对,她想。

秦妃美目一眨不眨地望向谢玖。如果她画工逼真传神,她真想回宫就把惠妃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幕给画下来,以备日后心里憋闷的时候拿来看着开心。

今天早上还在咸熙宫外耀武扬威,信誓旦旦的惠妃,转过脸居然就变了副嘴脸,现世报!

“你哪只耳朵听到朕在训斥你!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将你软禁在宁安宫,究竟是你脑袋不好使,还是故意和朕耍脾气呢?”顾宜芳拧着眉毛,胸膛起伏不定。“阿玖。别得寸进尺,朕已经很容忍你了!”

秦妃心里冷笑,赶情皇帝什么都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臣妾知错了。”谢玖眼泪汪汪地望向皇帝,“陛下攥的臣妾手疼,您能松开手吗?”

顾宜芳一听,几乎气炸了肺。

“你有完没完!”

阿玖除了有太后在场,否则什么时候自称过臣妾?

她抽他嘴巴。他都没还手,现在还哭咧咧地跟他这儿作。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地点,作起来就没完。以往还知道见好就收,一看他发火就躲的远远的。现在倒好,硬顶着脑袋撞上来,不管不顾没个度,居然是完全不怕他了。不只不怕,连他的脸蛋都敢抽……

一时间,顾宜芳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头疼。

谢玖只觉得鼻尖那里晃晃当当,鼻涕随时有掉下来的危机。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使劲就往外抽手。

谁知顾宜芳那双手就跟俩铁钳子似的,任她怎么扯都挣脱不了,直累的她气喘吁吁,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这回是真哭了,带着哭音儿闷闷地道:“你究竟想让他们看到什么时候?难道我还不够丢人吗?!”

顾宜芳一怔,倏地松开双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微微扬高了声音命令道:“你们都出去。(.la 无弹窗广告)”

秦妃扼腕,真特么想看完整场,眼看着惠妃那鼻涕就要甩下来了。

她心里略带遗憾地到了皇帝面前福身一礼,只听皇帝道:“你先回永乐宫,朕会叫太医院想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谢陛下,臣妾告退。”

高洪书走到走出房门才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反手紧紧将门关了严实。

顾宜芳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还觉得丢人。今天,真正丢人的应当是朕吧。”话音未落,只见谢玖在他怀里也不安分,扭来扭去,在袖口掏出锦帕,然后狠狠地将鼻涕擤了出来。

……

他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会说丢人的话了,顾宜芳忽地失笑。

谢玖将鼻涕擦干净,才算理智回归头脑。

明明前世她是最会哭,哭的最美的一个,重生这辈子却不知是不是谢玖这身体的缘故,鼻涕总是特别多,一哭就堵住鼻子,三次有两次都让她哭的一榻糊涂,脸面丢了个尽。

她抽抽鼻子,直到确认再没东西要流出来,心里才算安全了。

正想着该怎么把话题拉回来,好好顺顺皇帝的毛,她不待抬头,顾宜芳的手就伸上来狠狠捏着她脸蛋上的肉,阴恻恻地道:“敢抽朕的嘴巴,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谢玖强忍着疼,咧嘴道:“你要看到我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她忽然觉得脸颊一松,还来不及高兴,顾宜芳的手就冲她颀长的脖子掐了过去,“别乱打比方,否则,就不要怪朕掐死你。”

顾宜芳似笑非笑的眼神望她,明明是开玩笑的话,谢玖却听出了里面的认真,心头莫名的一凛。她纤长的手覆在掐着她脖子的那只大掌上,垂下眼眸,闷声道:“那你感同身受一下也知道我当时的想法了。人家兴冲冲跑来见你,一推门就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我火都拱到脑子里了,哪有什么思考能力……你也是的,巴巴就迎上来……”

闻言,顾宜芳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那么过去了。

赶紧还是他上赶着讨打,巴巴过去接的巴掌,怕她扬起的手臂落了空?

“你这嘴――早晚有一天朕给它缝上,黑的都让你说成白的,死的都让你说成活的。”他恨恨地道。

谢玖眼瞅着顾宜芳的气突然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得在心里长舒了口气。许是和皇帝在一起久了,他手欠的毛病她都传染上了。她现在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这是一朝天子,众生仰望的这么一个人,一旦今天这事儿传出去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估计分分钟剁手!

想到皇帝的娘,她激灵一个寒颤就钻皇帝怀里,抱着皇帝就不撒手左蹭一下右蹭一下。

“你是我的,谁也不给抱。”她轻声道。

顾宜芳失笑,“你个小醋坛子,总装着多么大度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怎么不装了?”他道:“你对着秦妃就吃不消,后\宫里一百多妃嫔呢,你挨着个儿地吃醋,可别把朕的小醋坛子给撑爆了。”

谢玖翻了个白眼,秦妃和那些人能是一个等级吗?

“以后我也不管了,你爱和多少人抱就和多少人抱。我们约定好,下辈子你做女人,我做男人,看我怎么整治你。”谢玖说完,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就伸出小拇指凑到皇帝眼前晃了两晃。

“我们约定了啊,你这辈子和多少女人睡过,我下辈子也要和多少女人睡,全都还给你――”

谢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宜芳以吻堵住了她的嘴,他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嘴唇,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手掌顺着她的背脊滑到她的臀部揉了两把,正要更加贴近她的身体,她出人意料地忽然将他一把推开。

顾宜芳茫然地看着谢玖,只见她涨红了一张脸,伸手到他下颌处使劲搓了两下。

“怎么了?”他粗喘道。

谢玖白了他一眼,“不想和你沾了别人脂粉的脸贴到一块儿。”她擦了擦,总觉得擦不掉,那张脸上还是留有秦妃的香气。

她轻轻蹙起眉,满脸嫌弃的表情,顾宜芳看了不禁失笑,怪不得刚才气成那样,他是感觉不到脸上蹭到了秦妃的脂粉,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她居然为了吃醋,连皇帝的脸面都敢不顾,上来抡巴掌就抽他,换成别人哪怕看到他和别人在榻上玩耍,估计顶多是背后掉两滴眼,转身就避开了。她之所以敢这么猖狂,就是因为爱他!这特么就是真爱啊!

顾宜芳笑的更欢实,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去汤池洗干净。”

谢玖一怔,“大白天的?”

顾宜芳揽着她的腰就往外走,帝妃在里面闹的惊天动地,外人只当皇帝再宠惠妃,也有个限度,俩货和好也要些时间,谁知秦妃前脚走,这俩货后脚搂腰摸胯,亲亲热热地就出来直奔东配殿泡汤池。

汤池里白雾缭绕,谢玖披着层清透的素色薄纱在顾宜芳灼灼的视线下施施然入了池中。

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温度过高,顾宜芳左脸颊的细细的巴掌印越发明显。

谢玖突然心虚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唯恐这巴掌印持续到出去时还在,被皇帝看到,她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她正想着该如何抚平皇帝可能暴发的怒气,顾宜芳已经像头豹子一样扑了上来,上前狠狠地就咬住了她的嘴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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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持久战

皇帝现在是有多不着调,秦妃今日算是真切地见识到了。

说是张妃用魇胜之术对付皇后,她更相信惠妃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秘术施展到了皇帝的身上,才把皇帝给弄的神魂颠倒。一个容貌也不算多么出尘绝世,风华绝代,也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的女子,居然就敢动手抽皇帝的嘴巴,而且皇帝竟也不见恼,顶多是两分恼羞成怒,却又让惠妃三句两句就给绕过去了。

一个连与其他男子**不清,皇帝都能够容忍,脾气上来就甩皇帝巴掌,显然在皇帝心里是有相当比重的地位。

只是,越炽热的感情,燃烧的也就越快,尤其再有外力助燃,分分钟烧成灰也非难事,她倒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能撑到几时。

秦妃突然觉得针对惠妃所做的一系列策略都急需调整。

否则顾虑不周全,没头没脑地撞上去,没准儿折在里面的反而是她。

秦妃在坐软轿回永乐宫的路上一直在想,谁知前脚才下了轿,里面的心腹宫女迎了出来,原来是宁妃派了宫女过来请她过去清风阁,住在里面的两个御女因为分配下去的簪花,一人是好的,另一个上面有瑕疵,二人几句话不合就吵到一起,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脸上就都挂了彩。

清风阁的宫人不敢上前拦着,赶紧回禀了就近住在凝香殿的宁妃。

宁妃的宫女说是宁妃已经赶了过去。现正等着秦妃过去裁决。

秦妃听完宫女的话,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宁妃许是知道自己不得宠。出身又低,便是得了这协理宫务的差事,也不管多露头,半点儿也没有争权的意思。为人滑头的紧,又不想得罪她,又想讨好秦妃,其实却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她没有选边站时。就已经将她得罪了彻底。

说是秦妃、宁妃协理宫务,一直都是秦妃独挑大梁。宁妃在旁边和稀泥卖乖讨好,得罪人的事儿让她一个人全干了。

“你去告诉她,一会儿御医要来宫里给大皇子瞧病,本宫有要事与御医相商。听风阁的事就让宁妃自己拿主意便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该知道怎么处置。”秦妃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愿再多谈此事,眉目间有几分不耐。

永乐宫向来是令行禁止,不论什么事秦妃说上一声,即便下面人再觉得匪夷所思也唯有照办,绝不敢多问一句。

秦妃打定了主意,说不理便当真不理,回到正殿捧着盏沏好的热茶。细细地品尝起来,姣好的脸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不是个眼皮子浅的。

她爱权,却不是贪权之人。不像太后巴不得时刻将权柄揽在手里。看不顺眼分分钟敲打人。与一时的利益相比,她更看重的是长远的利益。更何况,皇帝已经心意坚决地属意惠妃,不管是太后还是众朝臣属意哪家女儿选为新后,无论哪一方面获得胜利,与她关系都不是太大。

皇后又怎样。朱德音也是当年皇帝选出来统率后\宫,现在不照样说废旧废?

秦妃冷笑。她要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她在前面忙前忙后,劳心劳力,让惠妃快快活活地和皇帝腻歪,半点儿心也不用操,日子过的轻松惬意,时不时地还要跑出来打她的脸。结果,新后一出来她便要将宫权交出,如此她又何必现在非要把着宫务不放?

细细碎碎的尽是些个糟心事,对上请示太后,对下还将人都得罪了个遍不说,有她挡在中间,根本是做了太后和惠妃的缓冲区。

太后顶看不顺眼惠妃,为了不和皇帝顶上,伤了母子和气,太后根本是将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拿她当剔骨刀用呢,要用她的手将惠妃给清了。偏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太后支持了,那老妇撤的比谁都快。

她这回撤脱,倒要看看太后和惠妃对上,究竟又是个怎样的局面。

秦妃一想到太后和惠妃对掐的画面,不由得就笑了。

旁边的宫女忍不住咤舌,大皇子哼哼唧唧哭了小半宿,难受的奶娘都直抹眼泪,偏人家这亲娘成天美滋滋的,不知道这心是有多大。她只觉得秦妃似乎并不像当年对华阳公主那样上心,凡事亲力亲为。大皇子生下来到如今,总共秦妃也没抱过几次,每次抱着大多都是皇帝在场的时候,那时心疼的表情才像个当娘的。

华阳公主再得圣宠,顶天就是破格封个长公主,皇子可是有资格竞争的皇位的。虽说现在惠妃正当宠,可惠妃如今的日子,秦妃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宫里拼的就是个持久力,一时的荣宠都算不得数,端看是谁傲视到最后。

旁的妃嫔相比公主,都是更加宝贝皇子,毕竟将来继承大统也好,封个王也好,可都是实实惠惠的好处。

唯独秦妃与众不同,这也是秦妃身边亲近的宫人理解无能的一个问题。

只能说,宫妃的世界,他们永远不懂。

谢玖因碍于顾宜芳脸上那在白雾缭乱中越发明显的巴掌印,越瞅越是心虚,便由得他任意胡为,折过来叠过去,几乎就此将她给大卸八块儿。看出了她的顺从,顾宜芳越发兴奋,直到最后几乎做晕在汤浴间,他总算魇足地抹了把嘴,停下了动作。

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顾宜芳双腿也有些发软,便唤来宫人服侍着两人将衣裳换好,紧接着到了外间屋歇息。

谢玖连站起来走路都有几分吃力,硬是让安春和花真架着给扶了出来。

汤浴间温度过高。熏的谢玖俏脸白里透着红,双眸浸了水一般盈盈微动,似是盛满了情意。因方才的情事,她的嘴唇微微红肿,令早她一步出来的顾宜芳看着不禁心神又是一荡。

谢玖累的连手都不想抬一下,娇弱无力地就被顾宜芳揽腰坐到他腿上。

“你……”谢玖张口才发觉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索性又把嘴闭上。早知今日,她绝对不会手欠煽皇帝那一巴掌,这是要用命来偿的啊……再来一次。她真心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

顾宜芳自认了解透了谢玖的小心思,打了他之后。发现是误会,就各种伏低做小,连平日总是推脱再三的动作,今天一说就成。

虽然说挨了一巴掌。丢尽了皇帝的脸,但总算赚些实惠回来,也没算亏本到了家。

“以后再不许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动脚,朕是一国之君,让你这么打,传出去朕的脸面还不丢尽了?”顾宜芳爽完之后,之前种种不爽也都想了起来,抱着她在她耳边就开始教训起来。

“而且你还强辞夺理,没理辩三分。你是越发不拿朕当回事了。你说,世上有挨后妃揍的皇帝吗?”

谢玖想死。

她怀疑这就是皇帝的策略,把她做到晕。将她榨干成渣渣,确定她根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才扯开嗓子好一顿批判。

想算帐早干嘛了?

她都把自己给卖了个彻底,他这时候想起来训她?有天理吗?

谢玖张了张嘴,还不待发出声音,顾宜芳那只欠手狠狠地掐了下她的腰。

“你别装睡不理朕。朕和你谈正经事呢。”顾宜芳郑重其事地道,身体微微后退。伸手扳正她的脸,让她和他面对面。“再有这样的事,绝不轻饶,知道吗?!”

“嗯。”谢玖轻轻蹙起眉,没心思和他辩白。

顾宜芳哼了一声,看她那张脸睡眼惺松,倒是没硬要和她当面锣对面鼓算个清清楚楚,放开她的下颌,重又将她抱在怀里,嘟嘟哝哝道:“这也就是你,换个人你试试看,朕把她皮都给扒下来。敢打朕,你可知道连太后、先皇一巴掌都没动过我。”

他越说越气,总觉得脸颊现在还热辣辣地疼。

连旁边高洪书听着都觉得皇帝实在是有点儿欺负人的意思。有眼睛的都瞅的出来惠妃根本是让皇帝给做到废了,一句话都懒得说,偏偏皇帝趁着人家无力还嘴,说个痛快。当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

谢玖默默地咬牙,闭着眼睛暗想,还不如刚刚直接做晕在汤浴间,也省得这一场无休无止的折磨……

半晌,顾宜芳都没了动静,谢玖满心以为他良心发现终于不再折磨她的耳朵,他蓦地开口沉声道:

“朕以后不会再问你发生什么事了……”他说。“现在每次听到大皇子身体又不好了,朕的心都像有只手狠劲地揪紧了。朕虽为一国之君,无力为力的事情却是太多。”

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特么要不要挑在这么个时间段如此深入地谈心啊。

她伸手拍了拍箍在腰间的大掌,喑哑着嗓音道:“陛下心疼大皇子,就多陪陪他。孩子虽说都是父母的讨债鬼,可是,也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顾宜芳将下颌抵到她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次是我鲁莽了,没弄清楚状况,看到你和旁人抱到一起,我实在心疼的不行,脑子里一片空白,才做出那么不成体统的事,下次不会了。”谢玖沙哑着声音低声道,顾宜芳听着竟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可怜。

“嗯。”顾宜芳偏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没事儿。以后再有这样的状况你尽管打,之后的结果,你知道的,只要你能承受的了。”

谢玖几乎泪喷,再没有下次了,再手欠直接剁手。

她还敢打?

她保证再有这样的事,她直接就站在外边儿给他守门,不许闲杂人等打扰,好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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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封后诏书

谢玖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皇帝聊,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让皇帝抱回了寝室。(.la 无弹窗广告)

待她终于一觉醒过来,已经天光大亮,整个含章殿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

谢玖只觉得身体像是绕着大燕宫跑了一万三千多圈,然后被整个后\宫的妃嫔过肩摔三万次的效果,仿佛散架了似的,哪儿哪儿都疼。

正在自怨自艾手欠遭报应的同时,就见换值过来的柯秀蹑手蹑脚地提着裙摆走到龙榻旁,一见惠妃果真醒了,不是她眼花的问题,顿时一张清秀的小脸蛋满面笑容,挤成了一朵花。

“娘娘,”柯秀杏眼锃亮,嘴角直要咧到耳根。“封后诏书已经颁发到了礼部,听说即日就要诏告天下了。”

不知是她身体麻木,导致她心里也跟着麻木,终于等到这久违的封后诏书,谢玖难以置信她居然是这般平静。皇帝亲口向她承诺给予她后位之时,她眼泪几乎就没停下来,几天都没过来那个劲儿。

谁料得如今盼了两辈子的荣誉终于落到她的手里,她竟然没就此乐疯了。

……好疼。

谢玖动动身体,不禁呲牙,她严重怀疑皇帝根本不是今天要颁布封后诏书,一定是看昨天做的狠了,她没死都是万幸,估计是将原定的日子给提前了,许是有表示歉意的念头,也或许是想给她冲冲喜……

不知后\宫妃嫔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一番‘普天同庆’的盛大场面。

谢玖想到这儿,身体僵硬地翻了翻身,顿时笑若春风。

事实上。皇帝下了朝诏书就发到了礼部,妃嫔们根本在风声还没有传出来的时候,咸熙宫就最先得到了消息。当时太后正想着今天瑞王妃又要进宫,顺便应她的要求将程净家嫡出的四姑娘给带进宫里瞧瞧,突然司礼监就派了人来回禀了皇帝亲自在封后诏书上盖了玉玺,如今已经下发礼部。

太后顿时连闹到含章殿,赏自家儿子俩大耳刮子的心都有了。

今天一大早秦妃挺着个憔悴的脸跟她将协理宫务的差给推了。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大皇子身体不好,她实在分心乏力。唯恐疏忽误了事。

这理由一找一个准,大皇子的确病了,她身为太后也不好硬教秦妃抛下孩子不管。

可是秦妃退下来,势必要有个人补上。

宁妃虽小有能力。到底家世低,又不得圣宠,在宫里全无依仗。别说镇不镇得住宫里这帮子牛鬼魔神,她自己就没有底气,做个秦妃的副手足矣,挑大梁她还是不够格。

补谁,是个问题。

庄妃和周妃都是个不堪大用的,一个成天念经拜佛,只知道阿弥陀佛。听说最近在苦修,连绫罗绸缎都换下来,只要在自家宫里就穿着比宫女还要更没有成色的衣裳。吃的都和宫女太监是一样的。

周妃也是能让她绣活,她能一天三顿饭都不吃,也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主儿。

再者新近提起来的几个妃子和宁妃一样,无实力无经验无圣宠,都属三无产品,上不得台面。

张妃。她倒是有心扶一扶,可惜在皇帝那里上了黑名单。她硬是扶起来也得让皇帝一句话给驳回来。

扒拉来扒拉去,也只有惠妃这么一个出挑的。

家世又好,皇帝宠的跟自个儿眼珠子似的,以前还在太后身边学过一阵子掌管宫务,和其他妃嫔一比,根本就是镶了金边儿的唯一选择。

太后只担心将惠妃扶起来,待新后进宫,如今这番作为反倒是助了惠妃在后\宫培植自己的势力。后来,太后几乎撸起袖子准备自己上场顶上一场,反正以前她也不是没做过,决心才下,立惠妃为后这热腾腾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她只觉得一闷棍砸在自个儿脑袋上,嗡嗡响了半晌才回过神。

亏她还忙里忙后,跟个跳马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给皇帝找立新后,皇帝闷不吭声就把事儿给办了,坑了她个彻底。

前朝后\宫还有哪个不知道她最近忙活什么?

皇帝诏书一下,她这太后的面子算是栽了,生生成了个笑话。

太后越想越生气,保养得宜的脸上红一阵紫一阵,胳膊一抡把一桌案的茶壶器具全划拉到地上,哗啦啦瓷片碎了一地。

郭嬷嬷连忙一个眼神示意宫人将砸烂的东西收了。

“真真是个讨债鬼!”太后咬牙切齿地道:“他怎么就非看上谢氏了?奸不奸傻不傻那么一个人,怎么就把他迷的七荤八素的,连自家亲娘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废后朱氏哀家就不喜欢,这回选立新后,哀家只不过想找个可心的儿媳,怎么就这么难?!他喜欢谢氏,大不了立个贵妃也就是了,干什么非要立个梁国公嫡女为皇后?他还嫌梁国府现在不够显赫?”

郭嬷嬷默默地替太后顺了顺气,其他的都好说,唯独太后可心这一条――世间就根本没有能令太后可心的儿媳妇儿人选好不好?

横挑鼻子竖挑眼儿,也就是有皇帝这么个厉害的在这儿压着,否则太后就能把后\宫一众妃嫔给作反了,特么事儿太多!一个婆婆,什么都要插手什么都要管。

“诏书都下去了,皇上心意已决,太后也别伤心难过了。”郭嬷嬷只觉得太后无理取闹,实在不知该如何劝。

“奴婢看惠妃虽然和其他妃嫔是强势了些,对太后却尊崇有加,态度和软,十分乖觉。况且难得皇上真心喜欢,又给太后添了三皇子和二公主。太后便是看在皇子和公主的面儿上,也请宽宽心吧。”

太后忧郁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俩大宝贝倒是好孩子。“

她忽然想到,咦了一声。“昨天秦妃去过含章殿,今天就过来和哀家撂挑子,翠玉,你说能不能是皇上和秦妃说了什么?”

郭嬷嬷皱眉,秦妃好歹和太后是聪明,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宫权交出来,多少也会透两句话。可今天看这秦妃的脸,愁容满面倒是真的,却不是因为惠妃,而是大皇子的身子。

于是,她沉吟道:“秦妃不是说因为要和皇上商量请太医院研究出个方子吗?奴婢觉得这话应该是真的。皇上现在专\宠惠妃……不至于和秦妃这般交底吧?”

再者,皇帝没有必要说这话,惠妃立为新后接过印绶,连太后掌宫的权力都要回渡皇后,根本没有必要让秦妃现在让权的道理。

太后仔细一琢磨,郭嬷嬷所说未尝没有道理。

惠妃昨日大张旗鼓地去看废后,说是向众妃以示宽厚也好,还是去望春宫耀武扬威也好,紧接着就又去了含章殿,和秦妃碰了个对脸。

含章殿如今被高洪书防的跟铁桶一般,谁也打探不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偏秦妃一个字也不漏,只说大皇子的病情。

呸,太后暗啐了一口。

以前大皇子病的时候她哪次不是忙三火四,一天脚不沾地,正在最紧要的关头,秦妃撤了脱,说她不知道什么,太后怎么也不会相信。

郭嬷嬷见太后脸上渐渐和缓,总算恢复了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叫人重新摆上一套茶器,只见太后忽地双手抵住太阳穴,烦躁地道:“为什么非要是谢氏啊!”

……

惠妃封后的消息,直到傍晚才在宫里传开。

妃嫔们早习惯了来自宁安宫一波接一波的打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跟没这么回事儿似的。就是看皇帝对惠妃专\宠至今,就是前阵子前朝和太后在后\宫里一阵瞎忙活,众妃从心里鄙视着,早在谢玖都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就会成为皇后,众妃早就认定了她。

所以,在咸熙宫惊出惊天波澜的消息,在众妃嫔那儿实在是波澜不惊,甚至不比妃嫔份例小有提升更令人欢欣鼓舞,普宫同庆。

封后诏书进\入礼部,很快就在短时间内诏告天下。因皇帝明文示下,因废后朱氏心情极为糟糕,算是皇家的糟心事,所以选立新后就不必上表庆贺,所以含章殿还算平静。

杜绝了大臣们庆贺的奏折,反对的奏折也都消停了,没在皇帝大喜的日子找不痛快。

整个礼部忙开了,紧接着开始着手封后大典,以及皇后礼服常服,最后还要祭天祭地祭祖宗通报天下换了新皇后,整个流程下来没两三个月,根本是忙不完。

昭阳宫在重新整修中,谢玖这些天一直住在宁安宫,份例还是按惠妃,直到封后大典。

秦妃借大皇子生病推了协理宫务的职责,除了到咸熙宫请安,几乎每天都呆在永乐宫里美其名曰照顾大皇子。

别人不知道大皇子之所以能来世间遭这一趟罪,全是秦妃一己私欲,谢玖却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她从不认为秦妃推掉协理宫务是在向她示好,她知道,秦妃是个着眼大局的,绝不会纠缠在小恩小惠上。

谢玖打起十二分精神防着秦妃忽然又使什么坏,结果却从皇帝那里得来一个消息,几乎让她一整晚都没合上眼。

秦钰半月前抵京,秦妃让秦夫人递了牌子,明日便要进宫觐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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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前世今生

皇帝封后诏书下发礼部,一众妃嫔们还在相安无事之际,宫鬼界就已经炸开了锅,足以用旋风般的速度传了个遍。宁安宫足以比肩忘川河等待投胎的喧嚣,这几天下来谢玖接见的各路鬼魂,比乌泱泱争相上前庆贺的妃嫔数还要多。

被各种死法的鬼魂当作稀罕物似的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终于见到了皇帝,睡前撂下那么一句话,硬是让谢玖瞪着一双美眸到了天亮。

顾宜芳早上醒过来,就看见谢玖坐在榻上,双手撑着榻,如云秀发凌乱地披散开来,一眼不眨地瞪着他,脸上一股阴云缭绕,几乎当场吓尿了他。他还以为和谢玖腻歪一起时间久了,他身上的阴气有与俱增,也开始能看见鬼了。

心肝一颤,好悬没抬腿一脚把她踹下榻。

“一宿没睡?”顾宜芳皱了皱眉,伸手扯了扯她的头发,“早知道就早上再告诉你,过来再和朕眯一会儿。”

顾宜芳下手没个轻重,谢玖只觉头皮几乎让他给扯下来,脑袋顺势就朝他手的方向倒了过来,手却重重地呼到他身上。“疼!疼!你轻点儿。”

顾宜芳呲牙,到底该谁轻点儿?就她这手劲儿,一个不小心把他打到胸骨骨折都有可能啊!

谢玖这一晚上脑子里的事情太多,几乎把整个前世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小时记事起,点点滴滴。有些明明模糊的事却突然清晰了起来。以至她越想越精神,中途不止一次狠狠地掐了自己几把,用来确认这不是个梦。

她现在整个心都在躁动。完全没了平日应付皇帝那颗温柔解意的心,顾宜芳自起身到用早膳间无数次的搭茬都被狠狠无视,最后心气不顺地甩袖子上朝去了。

谢玖持续在似梦非梦中,没有发觉皇帝的异常,可早上在旁服侍的花真和柯秀却看的清清楚楚,包括皇帝那张便秘的脸。(.la 棉花糖)

可眼瞅着惠妃瞪着迷登登的一双眼睛,脑袋早不知在想什么去了。两人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太后自打封后诏书颁布,不知是让皇帝真给气着了。还是因为前阵子上蹿下跳地在宫外找寻新后人选,结果让皇帝打了脸,臊的不行,居然托病养了十来天没见人。后来还是皇帝晨昏定醒,早道歉晚认错才把太后又给哄好了,又重新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一众妃嫔的面前。

昨天才请过安,今天不用再去咸熙宫,谢玖心安理得地坐在漆案旁发呆。

直到醒过神,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板,郑重其事地在自己的脸蛋旁边比比划划地绕了两圈,吩咐花真道:“给我弄漂亮一点儿。”

花真只当她这是女为悦己者容,早上把皇帝气个够呛。又要开始惠妃作死的典型步骤,一招惹二色诱三摆平,这是又要去含章殿摸顺皇帝那头金光闪闪的倔驴的毛儿了。

早知道最后总是走到这个结局。早晨的时候就别作,好好抚慰皇帝脆弱的小心灵比什么不强?

总来事后摸毛这一招,迟早把皇帝给惹急了,不再让摸。

花真心里来了个十连叹,面上却不敢有半点儿消极的意思,几乎倾尽全身心的能力技巧以及各种辅助工具。足足大半个时辰,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将惠妃重重武装起来。直到柯秀看得眼睛发直,几乎合不拢嘴边,不禁对着花真那双手流出崇拜的哈喇子。

这简直就特么不是人手!这是神之手啊。

惠妃那张憔悴的小脸蛋就在花真强大的双手之下,跟踱了层金似的,闪闪发光,几乎亮瞎了她这双狗眼。

云鬓浸墨,花容月貌,艳压群芳,端的是一张祸国妖姬的脸。直将柯秀看得心肝直颤。

连心不在焉的谢玖在看了铜镜之后,也是赞不绝口,花真小丫头这手艺绝对在她脸上练出来了,比之前哪次都更美艳逼人。只不过,这似乎不是招待客人的打扮,走到哪里都是砸场子的脸啊。

只是若洗去重新来过,她又担心时间上来不及,刚才翻箱倒柜找衣裳和搭配的簪环首饰又浪费了好长的时间。

谢玖在犹豫洗与不洗之间浪费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连书亲自带来御轿请惠妃到绮春楼。

绮春楼在御花园里观风湖旁,两层小楼,雕龙画凤,别致雅趣,自楼上向外望能将御花园景致一揽无余,皇帝选在绮春楼,算是小有用心。这里不甚隆重,但胜在风景别致,亲厚有余。作为一个妃嫔的亲眷,皇帝此举已经足够重视了。

谢玖心里因秦夫人的即将现身而心潮澎湃,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谢秦两家人进宫的对比之上,提着裙摆就上了楼。

只见顾宜芳身着墨绿常服倚在窗边,他早在御轿还未到时便早已瞧见,如今见她上了楼来,转身似笑非笑地望向她,目光灼灼。

“爱妃这身装扮不嫌太隆重吗?”顾宜芳待得谢玖走到跟前,才将手伸过去,让她握\住。然后站直了身子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爱妃这是示好,还是示威呢?”

谢玖听后一怔,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太过艳丽了吗?

她不自然地伸手拢了拢秀发,“那……我让花真重新换个妆容?”

“不要。”顾宜芳一口回绝,“朕喜欢看。”

谢玖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这又不是给你看的。”

顾宜芳笑盈盈地将她揽在身前看窗外的风景,下颌抵在她的肩上,笑道:“你是朕的爱妃,再过些日子就是朕的皇后,你不给朕看,想给哪个看?”

谢玖抿唇一笑,窗外碧空如洗,亭台楼阁、湖光水色一应入目,风景优美如画。

她却突然对着这般美好的景色,再一次产生了如梦如幻之感。

“陛下,你掐我一下,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顾宜芳挑眉,抽出被她握\住的右手,在她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只听她嗷的一声,回身就把他推出老远,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她不过是近乡情怯,想到看到两世未见的母亲兴奋的不知所以,他要不要趁人之危,真要就此把她腰上那肉肉全给掐掉了啊!

果然,说不在乎她产后小小的丰腴,心里却巴不得她瘦成以前那样竹竿一般吧?

“现在真实了吧?”顾宜芳笑出一口大白牙,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一众服侍的宫女太监已经没眼看下去,纷纷别开视线,用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耳朵。耳不闻眼不见,皇帝还是那个朝堂上一呼百应,年少有为的景元帝,可眼睁睁看着帝妃一起玩耍,怎么看都使他那如山高如海深的帝王威仪打折扣,再打折扣,然后还有两天就结束的大甩卖价。

秦妃出现在一众宫人痛心疾首的表情之中,心头立马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前几天,皇帝到永乐宫看大皇子的时候,秦妃曾经试探性地提起兄长秦钰到了京师,想见见自打出生还未见过的侄女。她本以为皇帝对她的宠爱虽不如以往,这也不过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皇帝肯定是会答应的。谁知他不只一口答应,还亲自承诺要宴请秦夫人及其女儿秦溱。

封后诏书颁布全国,晓谕六宫,秦妃又在这时退让了下去,风头不如以往。可想而知,皇帝亲自宴请秦妃的家人,无疑是在给她撑脸面。

直到映入眼帘盛妆的惠妃谢玖,和皇帝手拉着手笑看她,秦妃顿时有种如遭雷劈的感觉。

这是她的家宴,皇帝不想参加完全可以不必过来,牵着个惠妃算是怎么回事?真拿她当宠物狗,走哪儿带到哪儿?

就在秦妃呆愣的片刻,谢玖轻轻扬起一抹笑,微微偏头对着她道:“我听陛下要宴客,正愁午膳吃什么,想着不如大伙凑合凑合,宁安宫也省了一顿。还望秦妃别怪我打扰你的家宴,席上你只当我不存在便是。”

呸,偏着头装什么清纯无辜!

秦妃心里越是气,脸上笑意却越盛。“正如惠妃所言,人多热闹,我平日在永乐宫多是一个人用膳,巴不得多个人陪陪。惠妃肯屈尊过来,已是难得,我哪里敢嫌弃。”

顾宜芳失笑,“秦妃别理她胡说八道,什么凑合吃一顿。是朕叫惠妃过来,秦夫人惊才绝艳,当年是京师有名的才女,惠妃时常可惜未得一见,今日朕就做个东,给她们相互引见认识。”

秦妃不以为然。

赶情要宴请她家嫂子也是因为惠妃,她怎么就不知道皇帝是这么个痴情种子,惠妃说个什么话都记的牢牢的?

秦夫人是跟在秦妃身后走上楼,先前帝妃间述话,她隐约在楼梯上便已有耳闻,如今走上楼来正听皇帝提到她,不禁心下微惊,连忙跪地大礼参拜。她一袭鸦青色高腰襦裙,螓首蛾眉,清丽绝尘,削肩旁,脖颈颀长,身上隐隐有股清冷气质。

惠妃封后诏书已经晓谕全国,秦夫人只当她是皇后一般行叩拜大礼,谁知正要跪下,惠妃却突地走上近前,一把将她搀扶起来。

秦夫人只觉惠妃纤长的手指冰冷一片,微微有些颤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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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小秦溱

秦夫人原姓王,祖父是永徽帝时的工部尚书,位高权重,可惜永徽末年在清王与皇太子一系列争斗中,与清王来往频繁,虽无实际倒向清王,却仍令其在先皇仁宣帝登基后未得重用。秦夫人之父萌阴做了礼部侍郎,便是家世不复以往,若非早些年与秦家订下秦晋之盟,凭现今秦家的家世也是不够结亲。

王侍郎才华横溢,为人豁达,自然对秦钰书画双绝,少年便具才名而深以为荣,便不顾夫人的反对,硬将嫡女嫁进秦家。

先皇在位时,太后每年会点几名京师中略有才名的女子参加一年一次的赏花会,秦夫人豆蔻年华便在宫中以一咏梅诗力压群芳,才名远扬。

谢玖那里年纪尚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是有的,皇帝为她寻的这一借口可说是天衣无缝。

当然,秦妃七拐八弯的肚肠,只当惠妃根本就是想给她难堪,几次在众妃面前让她下不来台下,这回却终于换了场景,终于使到了皇帝面前。不过皇帝这借口却也挑不出毛病,心里只是不信。

谢玖扶起秦夫人,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声音微微发紧地道:“秦夫人快请起,此是家宴,不必行此大礼。”

秦夫人一直随夫在外为官,任地不比京师,生活十分清苦。好在王侍郎知秦家不比以往,家底有限,便在嫁妆上翻了一倍,足足比庶女三姑娘和四姑娘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秦钰为人风\流。小妾一个一个往家接,好在他还有几分男子汉的气概,没贪图她的嫁妆。不管过的多苦,都不曾开口要她拿嫁妆填补。

他不止书画双绝,也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就是穷的几个小妾身上都穿上了补丁的衣裳,也不批发他的书画作品,直把价格炒到极高,一年才卖上两三幅。她嫁过去没两年,秦钰就外放为官。嫁鸡随鸡,她也只得跟过去。

这些年她不在京师。[.la 超多好]与家里联络全靠半年一封的书信。

如今回京,皇帝给了秦钰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的职位。

秦钰外任青州从六品同知,如今不仅调入京师。天子脚下为官,居然直接就升了两级。

从五品在京师算不得大官,比五品大的用手抓论盘秤不胜枚举。可翰林院不同他处,一旦入了皇帝眼直入内阁,便进\入权力中心。现如今皇帝整顿吏治,朱维中一倒,接替他上任的程净,原来便是同一个职位。

秦氏夫妇虽不甚了解京师近况,却也知道这职位实在是个不小的肥缺。虽说算不得就此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也相差不远。青州所处之地天高皇帝远,却也知道当今是谢家大姑娘。也就是当今惠妃最是得宠,关于惠妃的谣言自京师传到各地的,他们也略有所知。

谁知进了宫,没几句话秦夫人就从秦妃的话中,听出皇帝如今专\宠惠妃,其他妃嫔竟是都到不了皇帝眼前。

秦夫人性情颇冷。秦妃又是个七拐八弯的肚肠,两人互相看不大顺眼。好在不常在一起相处,场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秦夫人只觉秦妃话时有话,有些重要的事还未讲,正在这里皇帝派了马车过来接。她们一行人便连忙赶了过来,马车上秦妃只问了问这几年生活的近况,家里又添了几个娃\娃。

她对秦妃的印象甚至比惠妃也深不了几分,都是高高在上的妃嫔,唯一不同的,秦妃与自家夫君是一母同胞。

顾宜芳带笑地看着谢玖莫名激动的表情,只听楼梯咚咚几声,华阳公主清脆的声音传上来:“你别扶我,我自己能上去。”话音未落,就见粉雕玉琢似的华阳公主迈大步子上了楼来,径自扑到顾宜芳身上,抱着他的长腿不撒手。

“父皇,刚才是我自己上来的,我厉害吧。父皇,你好几天没去看我了,我都想你了。”

自从知道大皇子可能不久于人世,顾宜芳的父性奇异地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不只对华阳公主越加疼爱,对谢玖生下来的龙凤胎更是宝贝到骨子里,每天都要抱过亲过才肯罢休。

只是,顾宜芳还未来得及弯下腰抱起撒娇要抱的华阳公主,便见走上来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姑娘。

和画上的有六七分相似,不过真人的五官气质更为突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般。她身着浅蓝色襦裙,清丽秀雅,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上小半头,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顾宜芳愣眉愣眼地看着小秦溱,心里不自禁想着长了的她,又会是怎样出挑的容貌。

“秦溱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叩见惠妃,惠妃万安。”根本无需秦夫人示意,秦溱便盈盈下拜,似模似样地摆出了全套的大礼。

谢玖在这一刻,几乎忘了呼吸。

前世,她在这个年纪还从未见过皇帝,连听声儿都没有过。不得不说,现在不谙世事的秦溱,比十五岁时思想已经颇为复杂的她,更加落落大方。

“快起来吧。”顾宜芳看着谢玖傻愣愣地看着秦溱小姑娘,手上却还攥着秦夫人的手,直把秦夫人也给弄的愣眉愣眼,不知这究竟又是怎么个阵仗。

这惠妃,是不是太过……热情了些……

见人齐了,顾宜芳挥手示意摆膳,连书冲楼下拍了两声巴掌,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御膳便陆续摆了上桌。

绮春楼摆了三个长方形的桌案,皇帝与惠妃坐在上位,秦妃和秦夫人则各领着自家孩子坐在一个桌案旁的软垫上。秦溱小小年纪已经十分压得住场,目不斜视,举止得宜。

反而是华阳公主对座位十分不满,坐上不到一刻,就蹦蹦跳跳地坐到了皇帝身边,趁着皇帝不注意的时候,冲着惠妃蔑视地剜了一眼。

谢玖正和皇帝说话,一眼就看到华阳公主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了,阿玖?”顾宜芳看着谢玖难得心情愉快,眉飞色舞的,越发光彩照人,心里软的一榻糊涂。

谢玖一边摇头一边笑道:“我是看华阳公主,人小鬼大,冲着我做鬼脸,小脸蛋当真是可爱极了,让我想起了咱们的豆沙包,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也像华阳这样调皮可爱。”

顾宜芳一听,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不悦的眼神刷地就冲秦妃射了过去。

秦妃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华阳怎么也是个小孩子,惠妃当真告小孩子状告的也心安理得!

这惠妃当真是全方位,不间断,立体式打击她毫不含糊。

“华阳,不许没有礼貌,娘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可能对着长辈无礼。”秦妃紧紧蹙起眉,面带厉色。一个两个不让她省心,大皇子那身体实在是指望不上,偏偏华阳让皇帝给惯坏了,又加之近来养在太后跟前,连她的话也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全不放在心上。

谢玖不愿在秦夫人面前将她与秦妃的关系弄的太僵,看了秦妃一眼,温温地笑道:

“小孩子调皮也是有的,像华阳这个年纪,实在不必太拘着她。刚才我也是看她可爱,说出来让大家乐乐,可不是让你骂的。”然后转头看了眼皇帝,果然见他面色淡淡的,早没了笑模样。

华阳是他掌上明珠没错,可他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从太后那里,还是秦妃那儿听了什么,对谢玖始终怀有敌意,态度十分不尊重。

“教育孩子留待以后慢慢教,别坏了大伙儿的兴致。”顾宜芳沉声道,算是为此事画了句号。

华阳公主几次三番都是因为惠妃,而得了她心爱父皇的冷脸,早就委屈的不行,伸手啪的一声就打在皇帝的腿上,憋憋屈屈地撇着嘴流下了一行眼泪。“父皇,你怎么总说我?是不是有了小妹妹,你就不疼我了?”

“华阳!回来!”秦妃连忙起身要将她抱回来,抬头就对上皇帝冰冷的眼神视线,她不禁动作一滞。

顾宜芳皱了皱眉,想起了病中的大皇子,便移开了视线,没有过多苛责,心里却对秦妃越发不满。

“华阳是该好好教教了。”

秦妃连忙上前将华阳抱回了座位,好在华阳很是惧怕皇帝阴沉的脸,没敢再闹,别别扭扭地要回咸熙宫。

秦妃忙活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几乎冒了一身的汗,却也不敢非要华阳留下,唯恐华阳脾气上来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得皇帝也闹起脾气来,不只华阳落不着好,只怕连她也吃了挂落,当下便叫华阳身边的嬷嬷宫女,又将华阳给送了回去。

一番忙活,秦夫人那席上就跟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低着吃着盘中菜,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不敢瞎掺合。

顾宜芳眼见宴席冷落下来,便放柔了声音问道:“秦溱,你今年几岁了?”

秦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连过度都没有话题就直接扔自家女儿身上,不禁瞪大了眼睛,神色紧张。

自家女儿什么样子她最了解,看着冷冷清清的,沉得住气,可自小住在小城镇里,所见世面有限。今天一见皇帝,连她都被震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觉天威难测,更不要说才六七岁的姑娘,怯生生的,和以前她们见到的乡下姑娘第一次进城相差无几。

“陛下,我六岁,今年十月就满七岁了。”秦溱慢吞吞一字一句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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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玄之又玄

席间,顾宜芳大部分的注视力都集中在小秦溱的身上。(.la 好看的)

虽说他十分相信谢玖的话,她说她前生就是这个小秦溱,他也就信了,可是他就是这么看着,还是觉得很难让人相信。秦溱看着落落大方,十分娴静,眉宇间透着股子灵气,不知是面圣的关系,收敛着大部分的情绪还是什么原因,他怎么看这小姑娘也不像是长大后这个神叨叨,爱甩脸子,连皇帝\都敢抽嘴巴的主儿。

一个文静,一个泼辣,画风很不同的,好吗?

顾宜芳不由得看了看谢玖,她笑眯眯地正看向他,眼带警告,似乎是看穿了他的腹诽。

他伸手拉起她的手,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唇角微微上扬。

与谢玖对视一眼,他又将视线移到了秦溱身上。这小姑娘看着镇静,小身材僵直,双手放在桌案下握着衣角,显然在掩饰她的紧张。

无论想多少次,这都是很玄妙的事,不是吗?

尤其亲眼看着秦溱和谢玖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画面,这真的是同一个人的两个灵魂?

顾宜芳对玄学越发感兴趣,最近时常将宇文风请到含章殿对谈,又是前世今生,又是借尸还魂,谈的玄之又玄,可把宇文风给惊的三魂七魄齐飞。皇帝大老远的将他给接回京师,他就觉得奇怪呢,理由居然还是宫里风水不好,鬼魂作祟。

这话如果是哪个江湖术士说说。他还能一笑而过。

说这话的是一国之君,宇文风脑中顿时飘出一系列追逐仙术炼丹以求长生的帝王。他只能庆幸皇帝现在还没沉迷佛学,像他几个帝王前辈一样脱下皇袍去做了和尚。

宇文风看着仙风道骨。目无凡尘,心里是顶\顶不喜欢帝王心心念念都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la 超多好]

修了八辈子当了个皇帝,就好好当皇帝造福百姓,真想修佛做神仙,哪辈子不行?自己的责任还没想明白,占着龙椅不办人事儿,就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一样顶遭人恨的那么一件事!

当下一大道套理论学说就砸到皇帝脸上。直将皇帝说个晕头转向,最后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后隔了没几天就收到钦天监监正长达几千字的奏折。直斥皇帝不应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理应将心放在朝政之上,然后妥婉地表示和妃嫔们愉快地玩耍也是可以的,切不可沉迷在成仙成佛虚幻的妄想中。反而忘了皇帝真正的本份。甚至还列举了史书中不少被江湖术士所骗的皇帝,洋洋洒洒上千字,直到最后一行才照例称赞了一声皇帝乃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肯定不会相信谗言,实属他多虑,不过是他本份,不得不提醒皇帝而已。

顾宜芳看完,半天没说出话来。

唯一一个有点儿真才实学的,居然还说那些都是怪力乱神的。不足为信。

如果说这些都是惠妃告诉她的,不知道这宇文风会不会以为惠妃疯了,求太后给惠妃绑起来。开坛让他做做法……

最后皇帝下定决心,不如等尘埃落定,惠妃顺利登上后位之后徐徐图之。如果宇文风冥顽不灵,是个没有真才实学,全靠吃他家老祖宗的本在朝廷上混吃等死,他就将其一撸到底。连皇陵都不让他去找了。谁知道那种水准,会不会把他放到断子绝孙的墓穴里?

这样。他活着就算惊天政绩也白搭,死后给顾家绝了后,估计还没投胎的老祖宗们生啃了他的心都有了。

皇帝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态度和蔼到秦妃都觉得里面透着浓浓的诡异。

“你是十月的生辰吗?真巧,朕也是十月,你是初七?”

“朕听说你是个小才女,可为什么不学画画呢?以后你会后悔的。”

“不用害怕,朕又不会伤害你。”

谢玖抚额,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年纪还小,秦夫人处在觐见皇帝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也未曾看到皇帝锃明瓦亮的小眼神,否则秦夫人分分钟吓死过去,只当皇帝对自家女儿起了什么肖想。

“是啊,你不用害怕,陛下最是和善的。”谢玖微微扬高了声音,满面带笑地望向明显被皇帝的热情吓着,以至将头低低垂下的小秦溱。

这样当面看着自己还真是奇怪。

谢玖不禁想,那么现在,究竟哪个才是她?

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按部就班过着本来日子的秦溱,还是莫名其妙回到过去,借着谢玖的身子重又活了一遍的她?

她蓦然回过神,在桌案下伸手轻轻掐了顾宜芳的大腿一把,示意他收敛些,别把她给吓着了,拿这皇宫都当成了洪水猛兽。

秦妃留神着惠妃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到那矫情的一掐。

自从在含章殿亲眼看到惠妃毫不留情地抽皇帝的嘴巴,结果她前脚走,当晚惠妃就留宿含章殿,那时起,秦妃就已经放弃治疗皇帝的想法。想着就让这俩货作去,什么时候她趁虚而入,给予惠妃致命的一击。

可是,尽管心里建设做了许久,眼瞅着这一幕,秦妃还是觉得刺痛了眼眶,握着酒盏的手倏地一紧。

顾宜芳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眼色,和谢玖眉来眼去的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总是一眼看谢玖,一眼看秦溱,越看越是神奇。

“回陛下,我是十月初二的生辰。”小秦溱低着头,声音柔柔地道,但是关于画画一事只作不知。

谢玖不禁失笑,她太了解自己小时候的想法了,反正只有那一年不会,只要其他才艺都是杠杠的,丝毫不妨碍她做个安静的美少女。

相比自己,她更激动的是看到隔了一世才见到的母亲。

可惜秦夫人性情孤傲,少女时期嫁到秦家,离开京师去个小地方,多年远离贵族交际圈,先前闺阁唯有两个交好的,一个远嫁阳渠,另一个夫家受大长公主案牵连,流放千里,各自离散。

谢玖记得小时候,母亲就不喜欢与人交际,除了父亲上司夫人那些推不掉的应酬,她都极少参与,与人相交也素来是淡淡的。

秦夫人在席间极少讲话,只在秦溱回皇帝问话时,微微侧头露出安抚的眼神笑望着小秦溱。

“我尚未出阁前,就听母亲提过夫人当年的才名,心下十分相见上一见。今日托秦妃的福,终于得见,夫人不必拘束,此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大家畅所欲言才好。”

紧接着又问才到京师,可还习惯。

然后又问青州的地理风俗,直道秦夫人说话也似乎有了青州口音。

秦夫人性子虽冷,却不是个不通情理的,眼瞅着惠妃是蛮足了劲儿的示好,虽然态度热情到她有些难以消受,可毕竟总比冷冰冰挟枪带棒的强。惠妃又是皇帝诏告天下下一任皇后,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端着的理由。

谢玖在青州出生,一直到六岁多才随父母回京,对青州的记忆可谓极深。

她干脆以青州为话题,迅速地打开了局面。因为说的问的都是秦夫人真实生活过的地方,共同的话题令两人相谈甚欢,只是说到风俗,就不免提到了取贱名这一习惯。

顾宜芳看着谢玖聊的热火朝天,身边就跟没了他这个人似的,也不着恼。

只在秦夫人突然提到这个的时候,出声问道:“小秦溱可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秦夫人一怔,“自然也有,不过到底不同庄户人家,不像他们什么都敢取,只取了个折中并不稀罕的小名儿私下里唤着。可惜姑娘长大,知道不好听,就不让叫了。”她淡淡地笑道。

“那小秦溱是叫什么名字?”顾宜芳执着地问。

这回不止秦夫人愣眉愣眼,小秦溱也侧头紧紧盯着秦夫人,只怕在这么隆重的场合,在普天下最有威严的皇帝面前把她的小名儿给供献出来,生生让人笑上一通。

谢玖慌乱地转头,瞪了皇帝一眼,嗔怪道:“小姑娘都长大了,既不喜欢,陛下怎么好随便问小名儿。”

顾宜芳眼瞅着她表情隐隐透着心虚,不禁笑笑地凑到近前轻声道:“那惠妃可是有什么小名儿跟朕说说?要不,朕也给你起一个?”

“小名儿都是父母给起的,陛下乱凑热闹。”谢玖腻腻乎乎地推了皇帝一把,直将他给逗笑了,放过他才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而小秦溱第一次偷偷抬眼瞧了一眼传说中的宠妃,未来大燕的皇后,只觉光艳照人,是个笑起来极美的女子。幸亏她,才没将她的小名儿给透出去,秦溱心里莫名地对惠妃印象好上许多。

惠妃从京师传出至各地的名声,多是妖媚惑主,专\宠后\宫,相继扳断了原本得宠的数人,最终傲视群芳。

大人自不会与她讲这些传闻,不过是她从丫环婆子闲聊中听来的,虽说风评不好,可是她听那些人的口气,却是羡慕嫉妒多过骂名。

进宫时,母亲就交待她多听少说,不得直视圣颜,连妃嫔也不能随意打量。她是听惠妃为她说话,实在心下好奇才偷看,谁知就正对上惠妃含笑的双眸,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亲近,莫名地觉得竟是如此熟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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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玄妙

看着一屋子人聊的热火朝天,反而她像隐形人似的冷落地坐在席间,秦妃彻底凌乱了。

她长着眼睛,自然看得出惠妃是顺水人情说好话,极力在交好秦夫人。

可问题是,惠妃再怎么交好秦夫人也是没什么用的,她们是打着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关起门来,哪怕打破脑袋,她们也始终是栓在同一个绳上的蚂蚱,跑不了她,也逃不了秦夫人。

惠妃打的这是什么算盘?

饶是在这宫里摸爬滚打三四年的她,也猜不出惠妃的路数。

总不会为了向皇帝显示自己天性\爱好和平,不只与众妃嫔交好,甚至连众妃嫔的家人,惠妃也能做到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吧?

皇帝在乎惠妃爱不爱好和平才怪,一个将妃嫔抽到望春宫冷宫的,敢甩皇帝嘴巴的,究竟会有多么和平主义,秦妃表示彻头彻尾的怀疑。

一顿午膳下来,除了秦妃,宾主尽欢。

谢玖激动的心情直到宴会快要结束,才终于平静下来。

“难得遇到个投缘,又聊得来的。以后秦大人就留在京师,秦夫人在府里若是得闲,我下帖子请秦夫人进宫,还望秦夫人不要见怪。”她露上露出促狭的笑,冲着秦妃道:“秦妃可别怪我抢了你的嫂嫂,心里吃醋。”秦妃心里冷笑数声,她吃的醋可不是秦夫人的。惠妃这是装什么纯情美少女呢。

可不是难得遇到投缘的,在宫里打完这个抽那个,但凡有点儿脾性的妃嫔也都叫她收拾个遍。如今归拢到身边不是听话的,就是拍马屁的,再不然就是周妃那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只可惜,周妃扮猪扮成习惯,一副梦想就是她存在的意义。秦妃是不指望周妃雄起一回,把毫不防备她的惠妃给扳倒了。

秦夫人知道秦妃与惠妃不睦,其中纠葛不为人知。不过惠妃几番示好。却不能给脸不要,驳了人家的好意。不管惠妃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当着皇帝的面,她也只能含笑应下。

“朕看小秦溱举止得宜落落大方,以后不妨常到宫里。华阳那孩子越发骄纵,让她好好和小秦溱学学。看看人家不过六岁的孩子,性情不知好了多少。”顾宜芳开始时还是笑着,一提到华阳,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了谢玖曾经说过,他是老牛吃嫩草。

的确,现在小秦溱才六岁,比华阳也才大三岁……真到她十五岁,他都三十二岁了。顾宜芳忽然就忧郁了。

谢玖仍然浑然不觉,自头上抽出那支红珊瑚雕琢双喜步摇。交到连书手上示意他送去给秦溱。“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见面礼送给小秦溱,下次你再进宫。我准备些小孩子喜爱的玩意送你。”

宫里的簪环首饰都是特制的,与宫外不同,秦溱就是拿了回府,按规制也是不能戴的。

不过这种将随身饰品赏下去的,都是示意亲近,一旦传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更何况是分分钟变身皇后的惠妃所赐。姑且不论惠妃的头面金饰质地如何考究。单凭‘惠妃’这金字招牌顶在脑袋上,都足够宫外一众命妇贵族仰望的了。

小秦溱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太监捧到她面前的那支极别致耀眼的金步摇,眼神满是欣喜,看得出十分喜爱。

还不待连书出声提醒要谢过惠妃的赏赐,秦夫人在边上手指轻轻碰了碰秦溱的衣角,秦溱立时就明白过来,连忙走出桌案,跪到地上脆声声地道:“谢惠妃赏赐。”…

谢玖对于接受自己跪拜这时虽觉玄妙,却不像眼看着母亲向自己行大礼觐见时那般心酸,笑道:“你喜欢就好。”

午膳过后,皇帝便亲自派了软轿送秦夫人和秦溱出宫,虽令秦妃想与秦夫人叙话的打算落了空,但是坐御轿出宫本身就是荣\宠加身。秦妃一直没弄明白今天这一宴席是怎么一回种,却也只得眼巴巴地送了自家嫂子和侄女上轿,自己则顶着一头雾水回了永乐宫。

当晚,秦妃想到失眠,直到自己绕蒙了,仍是没有摸到惠妃的脉。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法,实在是她这种正常人无法揣测……

谢玖发现顾宜芳情绪低落,是在送走秦氏一家子之后。席间看着她乐,没怎么饮酒,反而是送走了客人,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

“你怎么了?”谢玖关切地握\住他的手。“不开心吗?”

她仔细回想可能惹皇帝不开心的某一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后来,她终于意识到,皇帝几天没作,她居然就拿他当个正常人看待,拿正常人的思维去往他那神奇的脑回路上套,明摆着是作死的办法。

顾宜芳叹了口气,一双大眼睛满怀幽怨地道:“你才六岁!”

谢玖一怔,突然爆发了不可抑制的狂笑,捂着肚子真要把肠子都要给笑折在里面。

果然是神经病皇帝,居然意想不到地就转到了年龄差上。

她也回想起两人争执时,曾笑皇帝是老牛吃嫩草,这回可好,让皇帝彻底给记上了。只是转念一想,皇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相信了她,下意识地认定了她就是秦溱,她这个时候正应当是六岁的时候。

连书彻底让帝妃二人给弄懵了。

他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就幽怨上,惠妃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六岁……就那大长腿说她六岁,连鬼都不信好不?

顾宜芳双手齐上,掐着她的两个脸蛋用力一扯,听到她惨叫的声音,心里才算平衡了。

“你多大都得是朕的!你美什么?还不是让朕压在身\下!”

连书一哆嗦。想从绮春楼上跳下去,一头摔死也不想听皇帝那样一张死人脸说出这么黄暴的话来,抹杀了他心中皇帝高大上的形象。

谢玖笑到一半。硬生生让皇帝的话给咽住,好悬一个没上来气,就此咳死在这儿。

“让你笑。”顾宜芳一边狠声地斥责,一边倒了倒水递到谢玖嘴边。“一点儿仪态都没有,朕真怀疑你怎么可能是――”意识到旁边有服侍的宫人,皇帝便将秦溱二字又给咽回肚里。

“小时候那么文静害羞的小姑娘,怎么长大了彪悍?”他忽然一顿。偏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这之后受到了什么打击,才心性大变的吗?”

谢玖轻轻抿了两口温凉的水。才平复了,又几乎让皇帝的话给呛死。

她握紧了拳,恨不得一拳揍到顾宜芳那张英俊的脸上,把他打到面目全非。连太后都认不得他。

“这你就不懂了。”谢玖似笑非笑地挑眉望向皇帝,眼神里是满满的恶意。“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文静外表下我最真实的灵魂。我心慕陛下,自然要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你面前。”

……

顾宜芳半晌无语,“其实,你偶尔也可以不用真实。”

比如脾气上来,抡胳膊就抽人的时候。

他忽然笑嘻嘻地揽住谢玖的腰,“这么长时间。你和朕还没在御花园好好逛逛呢。不如就趁今天,朕干脆也歇息歇息,不想那些个恼人的政务。你我二人到楼下御花园赏赏风景?”…

谢玖一想,他们倒的确常腻在一起,可不是在含章殿,就是在宁安宫之类的屋子里,当真是极少在外面。

偏她不想总撞鬼,一时不察惊慌失措之下做出失仪之事。是以极少到宫外走动,甚至其他妃嫔邀她。她也都给婉拒了。几次下来,旁人只当她心高气傲,或者是真的不喜与人交际,便再不找她。

听了皇帝的提议,谢玖的兴致也突然上来了。

有皇帝这个防鬼终极利器,她恨不得今天一天就把整个皇宫景致好的地方全给逛遍了。

“好啊,御花园我都没怎么逛过呢。”谢玖笑道,撑起桌案就站了起来,她只觉脑袋忽然发晕,身体一晃。

“惠妃娘娘!”

待顾宜芳听到叫声,转身一看,只见连书冲上前一步已经扶住了正往地下倒去的谢玖,顾宜芳心头猛跳,一个大步上前将谢玖拉到自己怀里。

“阿玖?”顾宜芳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谢玖姣好的脸蛋,那张脸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丝毫不对劲。“你再敢逗朕,朕真的生气了!”

谢玖耳边听到顾宜芳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不自觉地就想笑,然后跳起来吓他一跳。她几乎能想像得到他该是怎样的气急败坏,大骂她的不守规矩。可她根本动不了,只觉得一阵飘乎,意识似乎就有些不甚清晰。

恍惚间,她看到一顶明黄的御轿到了宫门。

秦夫人领着秦溱向抬轿的太监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在席间赏给小秦溱的金步摇因为之前并未准备盒子盛装,她便抽出一条锦帕裹在里面。秦溱接过去就塞到了怀里,这里,她一手接着秦夫人,一只手不自觉地就摸着放着金步摇的地方。

“娘……”小秦溱软糯地唤了一声。

秦夫人侧头向她微微一笑,看到她如获至宝的摸着那处。“溱儿,有什么话回家再和娘说,在大街上不方便,好不好?”

小秦溱郑重地点头,果然再就一句话不说。

秦府的马车一直等在宫外,没走几步管家就迎了上来,秦夫人便领着秦溱坐上去。

“娘。”谢玖眼睁睁地看着秦夫人的一举一动,眼睛突然湿\润,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小秦溱突然望着正前方,疑惑地望向谢玖所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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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追根究底

谢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la 无弹窗广告)

她躺在舒适软绵的榻上,鼻息间是含章殿特有的佳楠香的味道。

顾宜芳坐在榻边,谢玖一睁开眼睛,他就连忙俯身\下去,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迷蒙水眸,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直到她眼神逐渐清醒过来。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御医一个劲儿地就说什么没有休息好,许是受了刺激。

屁的没有休息好,她以前被鬼缠,有的时候整天整宿都睡不着也没昏过去,至于刺激就更不可能。席间谢玖虽然略显激动,后来却渐渐恢复,他俩还心平气和地要去逛御花园呢。他的小阿玖可是凶猛的很,绝不至于这么点小事就把她给击垮。

谢玖自认就是小秦溱,今天他亲眼见过那个只有六岁的小姑娘。

他更担心的是,因为秦溱的出现,反而对谢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以前只是耳闻,他还没有觉得怎样。可今天一见真人,他忽然就意识到,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体里分明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可一个人的灵魂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身体里,他怎么也想不通。

谢玖这一晕倒,更是差点儿吓的他的魂儿几乎飞出来。

他怕她就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你还好吗?”顾宜芳轻声问,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儿就把她给震飞了似的。

谢玖‘唔’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抬手摸了摸一阵阵抽痛的额际。

“我刚才是晕倒了?”她问,她只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秦夫人和小时候的她,她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实际上真正的状况是怎样。她甚至怀疑,一切只是她一场虚幻的梦。

顾宜芳低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英挺的眉不由得紧紧蹙起。[.la 超多好]

“以后,你还是少见她们吧。”他低声说,总觉得这事儿和秦溱脱不了关系。一切真如谢玖所说,那么现在这个时间里。秦溱才是真正存在的人,而谢玖……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且不说秦夫人与秦妃剪不断的亲戚关系,秦夫人在面对惠妃的时候肯定是设防,便是得了皇家亲睐,在这宫里也不是说召谁进来见就能见的。一个连见亲人都要受到严格限制的宫廷。更不要说毫无亲缘关系的外人。

说是交好,也不过是比旁人私下来往多些,在场面上多加照拂。

顾宜芳的话音未落,谢玖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坐起身,总觉得头晕目眩的一时还是难以适应,便靠在了皇帝身上,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她才继续道:“其实也不一定会是她们的关系。我就算不见她,她也还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不是不见就不会存在的事实。”

顾宜芳默默无语。要是别人,还好办些。偏偏是谢玖的原身,他真怕出现个一差二错,秦溱出了事情,甚至连累到谢玖的存在与否。

毕竟,谢玖之所以现在在他身边相亲相爱、撒泼耍横。很大原因是秦溱原本存在的人生轨迹造就的。

顾宜芳就那么搂着谢玖,一句话没说。

好在这一次谢玖醒过来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连晚膳都吃了满满两大碗,比他个大小伙子吃的还要多。不管是谢玖存心吃给他看,还是她真有这么大的食量,顾宜芳悬上去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一点点。

直到第二天,宇文风每周一请又来到含章殿,他怀里揣着本奏折,早就打好主意皇帝真要是执迷不悟,还缠着他讲些怪力乱神的,他就直接把奏折扔皇帝面前堵住皇帝的嘴。

谁知道一进到后殿,皇帝苦着一张脸,还没等宇文风行完君臣大礼,站起身就扶他起来,一张嘴巴巴地一张一合,就没停过。

宇文风几次插嘴没插\进去,后来反而听了进去。

只是不听还好,一听完就拍了桌子,几绺长髯好悬没气倒过来。

“陛下这是从哪听来的故事?这怎么可能吗?!”他揪着自己的胡子,痛心疾首。“这是谁给陛下讲的故事?怎么不讲些安邦定国的英雄事迹,就说这种不靠谱的神异故事?”

他语重心长地道:“这种故事虽然也在神异集录中有过,可到底是故事,陛下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微臣正忙着――”

“神异集录中有?是怎么个故事?一个人的灵魂出现在两个身体里?”顾宜芳好奇心上来,也没注意宇文风越来越黑的一张脸。“你给朕说说,最后是怎么样了?”

宇文风嘴角抽搐,皇帝这不是迷信神仙长生术,根本是听故事听的五迷三道,入了迷了吧?

只是皇帝追问,他也不好不答,便将整个故事大体说了一遍,仅仅用了三五句话就结束整个故事。

就是说一个姑娘看上个小伙子,家里不同意结果就和人家私奔,后来小伙子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回到岳丈家一见人家姑娘这几年一直在家里根本没出过门。然后就是两个姑娘见面,身体合到一处,小伙子和故事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而又没臊没羞的生活。

“那能算是同一个灵魂的两个身体吗?”顾宜芳认真地瞪大了黑大的双眸,紧紧蹙起眉,脸上露出忧国忧民般沉重的表情。

直把宇文风看的心肝直颤,他不过是个钦天监监正,没亲眼见过皇帝处理国家政务是个什么模样,但现在这么凝重的表情,实在不该是目前这个轻松惬意的场合吧。

“是灵魂分离出了肉体,可以这么说。”宇文风见皇帝问的严肃,他回答起来也是字斟句酌。“那个与人私奔的,其实应该是离魂,而非实际上的人的身体。”

老祖宗知道他和皇帝用这么认真严谨肃穆的方式谈个乡野杂闻,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吊起来用冥火烤他三百六十五年。

难道命运到了他这一辈,非要让他背上教坏皇帝,破坏国家的安定团结这一罪名吗?

宇文风咬牙,看他揪出这个把皇帝引到歪道,一天不琢磨正事就知道听这些个怪力乱神故事的人,他要怎么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能人道!

“那还有其他类似的事吗?”顾宜芳叹了口气,怎么连故事里大团圆结局的都这么稀罕?

编个故事而已,让人高兴高兴能死啊!

宇文风仔细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说自己才是真的,结果他的家人也弄不清楚,去找到一个极有名气的道观观主,一问才知――”

“是怎么样?这回是一个人的灵魂分到两个身体里了吗?”顾宜芳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不是。有一个是狐狸成了精变的,相中了他家的媳妇。”宇文风摸\摸胡须,笑盈盈地给予皇帝致命的一击。果然,这话说完,皇帝的脸就绿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激灵地打了个寒颤。

“不知陛下是听了何人说了这等有趣的故事,若有幸得见,微臣当真要虚心讨教,交流一番才是。”

皇帝努力将谢玖光溜溜着身体,一双大长腿交叠遮住重要部位,紧翘的臀部后面一条毛色鲜亮的尾巴,挑逗地摇摆的画面赶出脑海。

结果,他悲催地发现,他起了反应。

这下话题是再继续不下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正襟危坐在厚实的桌案后面,桌上还一撂撂或批完或没批完的奏折挡在前面,如此才不至使他在朝臣面前丢大发了人。

“宫中改建,不是什么大事,你便交给手下去做,挑选皇道吉日祭天祭祖,行册立皇后大典便是。”顾宜芳说完,急不可待地唤高洪书将人送了出去。

宇文风来也匆匆,却也匆匆,真将他给弄的满头雾水。

“皇上,近来怎么对怪力乱神之说这般感兴趣?”

高洪书送宇文风出含章殿之时,宇文风皱着眉,一脸严肃地问。“皇上乃一国之君,着迷虚幻缥缈之说,实非幸事。公公久在皇上身边,深得皇上信任,望公公时常劝谏,皇上必能听进公公的话。”

高洪书表示强烈的怀疑。

皇帝那耳根子硬的都能和石头对砸,但凡他认准的,别说他个含章殿大总管,就是惠妃多说上两句皇帝\都翻脸,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既臭且硬,他可不像宇文风那般没眼色,敢逆着皇帝的话行事。

“皇上最近喜欢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倒不是真的迷信长生之术,追求成仙之法,大人尽管放心。”

皇帝作出那些妖,基本上全和惠妃有关,可高洪书还没活够,自然不能和宇文风交了实底,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也不致宇文风误解了皇帝,再砸个千言奏折上来教训皇帝。

高洪书可还记得当时皇帝看到那奏折时扭曲狰狞的表情,如果不是宇文风当真有几分真才实学,颇有家学渊源,皇帝身边又没个像他这样的人替补,分分钟就把宇文风给派去摆卦摊了。

高洪书既如此说,宇文风只得点头称是,心道这样最好。

只不过,皇帝每天忙于政务,最近又心心念念封后大典,还能找出闲暇来看话本子,找他聊鬼故事……他只能说,皇帝忙里偷闲的功夫,实是他等不能企及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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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求见

钦天监监正选定的良辰吉日为六月二十五,不得不说,日子稍嫌赶了些。(.la 好看的)

谢玖不知道的是,宇文风先前选出来的日子是十月十五,一年之中都难得一见的皇道吉日,不过皇帝厌烦时日太久,为免夜长梦多,决意早早定下皇后名份。况且皇帝头脑一时发热,早将封后诏书给发到礼冲诏告天下,万一时间拖的久了,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却是得不偿失。

废后朱氏弄丢凤印,礼部一边在心里咒骂的同时,一边加班加点地找人十二个时辰不休息,才终于在封后大典前赶了出来。

好在时间虽赶,昭阳宫没有大规模整修,不过从里到外换了一遍家具摆设,凡是能动的都动了一遍,从库里提出来换了新的。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因为封后一事忙的脚打后脑勺。

自打秦妃辞了协理宫务的职责,太后没再另找他人,干脆自己上手,找宁妃打打下手。宫中一众女官因忙于新后继任的各种相关事宜,来往于咸熙宫和宁安宫。

对于亲自给惠妃准备封后大典,太后越想越觉得不能忍。是以每每认命的忙活了一天,晚上就成了太后各种憋屈吐槽的时间。郭嬷嬷是唯一的听众,对于这种额外多出来满满的负能量,郭嬷嬷几次都有冲动偷偷在耳朵里塞上棉花,反正她只要负责点头就行。

“她也配!”

新的夜晚。从这句话开始降临。

郭嬷嬷深吸一口气,然后义愤填膺地随着太后激动的表情和手势频频点头。开始了安抚太后这个任重而道远――相当远――的工作。

另一厢,宁安宫里谢玖也是不得安生。除了应付每日来往的宫妃,昭阳宫的布置陈设,还多了应付宫廷女官的工作。

可是如果只是多了那些女官也就罢了,问题是,有的女官身边还带着鬼跟进跟出。

女官的选拔与宫女不一样,女官是不备后宫之选的,大都是三十岁到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家里没有丈夫的。尤其能到惠妃面前的,都是各局的掌事。皆为知书达理,识文断墨的妇人。

尚仪局的尚仪,掌礼仪起居一事。

谢玖在封后大典一系列的礼仪都由她来指引,反复纠正。就是这个三十来岁模样。国字脸,一双浓眉的尚仪,身边跟着个瘦高的男鬼,像竹竿子似的,两眉是细细长长的八字眉,五官清秀,可双眼无神,那副长相连舒宜见了都禁不叫啐上一口:晦气。

每隔几天去咸熙宫请安,谢玖都觉得太后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这女官走的近了。也被那鬼沾上了一脸的晦气。

只要一看到她,第一个动作就是翻个白眼。

对于太后那样的笑面虎,哪怕恨的牙痒痒都能忍着的主儿。能对她一个自家儿子的继后做出这么没有教养的表情,谢玖也是醉了。她想,或许太后已经厌恶她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表情的地步,否则绝不可能在翻完白眼之后,居然还能腆着脸若无其事地和她谈天说地,友好会谈。

问题在于随着太后时不时的白眼。和酸不溜丢的话也就够了,妃嫔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相安无事。

庄妃宫里那个自称皇子的小鬼也来找她的麻烦,天天到她宫里磨她,说是要皇帝雨露均沾,有责任让所有妃嫔怀上皇嗣的责任。

重中之重,就是庄妃。

皇子鬼自打揭破了将军的身体是显庆帝之后,就开始频繁地出入宁安宫,原因就是想给庄妃谋个孩子养老。

天天讲,日日说,把谢玖几乎没给弄躁郁了。

特么的,太后都没说让她把皇帝让出来,供众妃消遣消遣,他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皇子充什么列祖列宗大瓣蒜!

想靠一张嘴皮子就让她把香喷喷热乎乎的小皇帝让出去?做他的千秋大梦!

如果不是看在将军武力值强悍,指不定她一个不恭敬,把八卦镜不小心砸到皇子鬼的身上,伤到了他,将军会看在他们一世兄弟的份上出头揍她,她早早一见他就摸他碰他,把他弹出宁安宫了!

如果说成为皇后是她两世的梦想的话,走在直奔皇后之位路上的这一小段距离,真是要了她的老命,折磨的她生生瘦了不少,连脸蛋都瘦成了尖下颌。

腰是瘦了,可鼓鼓溜溜的大白馒头也缩水了。

为此,顾宜芳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把她挪到了含章殿,时不时两人就腻一块儿办公,谢玖躁郁的症状才算好些。

可是禁不住想龙凤胎,没住两天,谢玖颠颠地又跑回了宁安宫。

眼瞅着还有两三天就到了封后大典,顾宜芳也就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不爽到了极点。

这两天大皇子的病情又有了反复,几天下来,孩子虚弱的都不像话了。顾宜芳看一次就揪心一次,可是看着那个孱弱的身体,他又狠不下心不去看。

每次从永乐宫回来,顾宜芳的心情都不好,谢玖已经习以为常,且得过好一阵,好像服侍大爷似的,哄上好半天才能微微赏个好脸。

顾宜芳看完大皇子回来,怕过了病气给龙凤胎,便没过去侧屋看他们。他悄无声息地回来,连谢玖都没惊动,径自去沐浴间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澡。走到主屋便见谢玖一袭葱绿色的高腰襦裙,秀发散在背后,姣好的脸蛋上露出暖暖的笑容。

一见他进门,就连忙迎上前勾上他的胳膊。

“陛下回来怎么没叫人知会一声?我在侧屋和孩子们玩儿一点儿都没听见。”说着,谢玖小心翼翼地瞄着皇帝略显疲惫的脸。

现在只要到了晚膳的时候,皇帝还没到宁安宫,含章殿就会派太监过来告诉一声。她知道皇帝晌午之后,一直待在永乐宫,看皇帝的脸色也知道大皇子身子是要不好了。

前世大皇子到了两岁才夭折,现在却还一周岁还未到……

不过此前发生了太多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如今谢玖也拿不准主意。

“用过晚膳了没有?”谢玖见顾宜芳摇了摇头,连忙吩咐随侍在侧的柯秀道:“叫小厨房做几个小菜端上来,要清淡些,再切个黄瓜条,少放辣椒拌个凉菜。”

柯秀一福身,转身出去直奔小厨房。

皇帝到了饭点儿还不回来,除非宴请宗室皇亲或者大臣,否则按惠妃的吩咐,宁安宫的小厨房总留着火。

顾宜芳有些惊讶主屋里会有宫女随侍,按谢玖的习惯,一般是能不留宫女在身边,就一个都不留的。今天却不知怎么,身边居然留了人。

谢玖看出皇帝的惊讶,笑道:“现在我身边的宫女按位份论说,都算是人手不足的,只怕做了皇后,跟进跟出的更要多上不知几倍。如今先适应适应,也就近看看谁更得力,提拔几个上来,也不致一时手忙脚乱丢了丑。”…

顾宜芳叹了口气,伸手顺着她的秀发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苛责自己,你想怎么做这个皇后就怎么做,难道还要别人指手划脚的吗?”顾宜芳上前轻轻抱住她,亲亲她的耳朵。“朕要你做皇后,是要你堂堂正正挺起腰杆子,不用处处在意旁人的眼光。”

谢玖一向有分寸,顾宜芳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担心她作大发,一顿喊打喊杀把一众妃嫔闹个鸡飞狗跳,做出过份出格之事。

可他也见不得这后冠就像个枷锁似的扣在她的头上,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

做事端方严谨,像被画个圈圈在一处,那是废后朱氏,不是他的阿玖。

谢玖抱住她,挺着两白馒头往他怀里挤了挤,抬脸就冲他下颌处亲了一口。“你真好。”

“你也很好。”顾宜芳伸手在她鼓溜溜的胸脯上抓了两把,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谢玖笑着一躲,双手抱胸,似娇似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没用膳呢,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晚上再说嘛。”

顾宜芳不由得心神一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朕只当你往朕怀里蹭,是想要的紧。朕虽饿着肚子,也只好勉为其难满足朕的皇后的无理要求,哪里知道皇后倒打一耙,倒全赖到了朕的头上,皇后觉得是该打还是该罚?”

谢玖美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本宫沉着,既陛下无意,今晚就这么着吧。”

顾宜芳挑眉,鄙视的小眼神刷地就射了过来,她敢不敢不拿那种两人都很愉快的事儿来打击他一个人?

他倏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谢玖的胳膊,呲牙正要咬上她颀长白嫩的脖项,便听外面两下急促的叩声门传来。顿时,他心里咯噔一声,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陛下,”连书的声音微微发紧。“秦妃抱着大皇子求见,说是要请陛下叫御医过来瞧瞧大皇子。”

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顾宜芳微微一怔,继而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谢玖心头一跳,不禁皱了皱眉,紧随在他身后跟了出去。

宫门在打开的一刹那,谢玖便见到外面披着玄色披风,秀发披散着的秦妃,她怀里紧紧抱着裹在小被子里的大皇子。

她几乎是一见到皇帝迈步走出来就直接扑了上去,姣好的脸蛋脂粉未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夜风吹起她的披风,很明显能见到里面是正要就寝时的亵\衣。只见她这一身的装扮就敢来见皇帝,就知道情况是危急到了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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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殇逝

“陛下,求你快叫御医来看看溶儿,他现在……现在宫禁了,太监没有腰牌没办法去请御医,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陛下,.la [棉花糖]”秦妃素净的脸上满是泪痕,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救救我的孩子……”

“你先别着急。”顾宜芳紧紧蹙起眉头,先是轻声安抚了秦妃一声,转脸便厉声吩咐连书:“马上派人把御医给朕过来!”

连书到底年轻,经历的世面少,不比高洪书遇事沉稳。

近来宫里私下都在传大皇子只怕要不好,宅心仁厚的会想着万一和惠妃的封后大典撞了期便不好,有旁观看热闹的只怕热闹不够大,巴不得封后和大皇子夭折凑在同一天,来个一锅烩,到时只怕宫里可真热闹起来了。

宁安宫和永乐宫明面上已经是波涛汹涌,惠妃几次打了秦妃的脸面,甚至逼着秦妃当着众人的面立了毒誓,如果大皇子这一死,也不知算不算是应了那誓。一旦两厢凑到一起,封后大典就算是蒙上一层阴影,只怕后\宫也不可能锣鼓喧天,庆贺太过。

到那时,这位谢皇后还不把永乐宫给恨到牙根底下,想起来就要磨一磨?

一众宫妃闲来无事,闻不着半点儿皇帝的肉腥儿,只能看看热闹打发时间,巴不得宁安宫和永乐宫分分钟掐起来,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才是最极致的欢乐。

是以秦妃哭咧咧地找到永乐宫里。连书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看秦妃那气色不对,立马全身肝颤。连回话都把嗓子给捏扁了声儿。完全不知道那话是怎么从嘴里挤出来的了。

如今再让皇帝一吼,根本连北都找不着,径自转身揪了旁边跟着的一个短腿的太监给派了差事。

宁安宫四处挂满了各色宫灯,夜风骤起,吹乱了秦妃的秀发,墨一般黑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卷到了大皇子襁褓上。(.la 无弹窗广告)灯光下。秦妃的脸苍白的有些过了头。

顾宜芳下意识地抚上秦妃的背,将她往屋里带。

空气中传来忽远忽近的类似猫发\情时的叫声。只是更尖细些,也更凄厉,呜呜咽咽,好不怕人。谢玖突然抬手。抓住顾宜芳胳膊,阻止他再往里走。抬眼,便见顾宜芳拧着眉毛,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是谢玖第一次听到这么凄惨的声音。

赵才人滑胎,和贾黛珍自己摔倒小产时,就是这样的声音。前一刻还在远处,下一刻仿佛就近在台阶之下。

她不能让秦妃带着大皇子的尸体进到怡和殿。

宫里的忌讳暂且不说,大皇子才出生便夭折,自怀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受着各种折磨痛苦。连哭声也比以前的更多怨恨。婴灵本身是种非人非鬼非魔的存在,越是怨恨,威力也就越大。

龙凤胎还小。谢玖不想在这事上忍让,事后反而伤害到自家大宝贝,那她便是追悔莫及了。

所以,她宁愿在皇帝气头上也要把秦妃给拦在外面。她轻轻捏了皇帝的胳膊一下,美眸凝视着皇帝,压低了声音道:“你先看看大皇子。”

顾宜芳不由得皱了皱眉。现在虽是六月天气暖和,可到底大皇子身体虚弱。怎么直接吹着夜风打开襁褓看?

他只当谢玖忌讳大皇子病体,怕过了病气,心里虽有些恼怒,却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龙凤胎还小,谢玖小心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就,去西配殿吧。”顾宜芳揽着秦妃摇摇欲坠的身体便要往外走,谁知胳膊又被谢玖牢牢给抓住,并且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他侧过头盯着谢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阿玖,松手。大皇子病着,不能一直在外面吹着风。”

谢玖此时也看出皇帝是在暴发的边缘了,她轻轻放松了手劲,正待开口,便听秦妃抽泣,满目哀求地望向皇帝。哭道:“陛下,我们……回永乐宫吧,这里还有皇子和公主……万一过了病气,萱蓉更加无地自容了。”

皇帝紧紧蹙眉,点了点头,只见谢玖松开手,叹了口气。

“陛下,秦妃大老远折腾过来,大皇子尚在病中,虚弱无比,可是现在却连一丝哭声也无……”

剩下的话未出口,听的人也都明白了。

顾宜芳脸色骤变,谢玖的话说到这份上,再听不懂,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他只觉得心里就像空了一个洞,没着没落的,像是把整个心都悬在半空。

以前宫里也不是没有妃嫔滑胎小产,可毕竟那些是未见天日,还未来到这个世界就失去了,他再悲伤难过也不会像大皇子一样。他亲自抱过他,给他起了名字,摸过他的小手,亲过他的小脸……

顾宜芳走到秦妃面前,作势要抱过大皇子,谁知秦妃愣眉愣眼地望着皇帝,连哭都忘了哭,将大皇子紧紧抱在怀里就是不撒手。

一直喃喃地道:“陛下,我们回永乐宫,我们等御医过来给大皇子看病……太医院的方才已经研究出来了,大皇子身体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萱蓉,把大皇子给朕看看。”顾宜芳放缓了声音,柔声对着秦妃道。

秦妃一怔,乖乖地让皇帝抱过去。

等皇帝打开襁褓一看,大皇子铁青着一张小脸,早已没了声息。

顾宜芳瞬间就红了眼眶,眼泪在眼圈转了两圈,终于滑了下来。

秦妃一看皇帝的眼泪,顿时乱作一团,一把上前从皇帝的怀里就将大皇子抢了过来,慌乱地摸\摸大皇子的小脸,又惶恐地看看皇帝。

“陛下,你、你别吓唬我,你为什么哭了?”秦妃也透着哭腔,“你叫御医快点儿来。”

“萱蓉,孩子……去了。”

周遭的宫女太监一听这话,立马跪了一地,只是皇帝没再吩咐,他们却是连半点儿声音也不敢出。

顾宜芳上前一步,正想拍秦妃的肩安抚她,谁知她突然身体往后退,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一般,姣好的脸蛋一片惨白,眼泪刷地涌出眼眶,脸上的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不会的,你骗我!大皇子明明还活着,我抱他出宫的时候,他还活着,他还哭呢!”秦妃尖着嗓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我刚才摸他,明明还有呼吸的,陛下,你一定是看错了,你快叫人请御医来,你看错了,大皇子还有呼吸。”

秦妃的声音在偌大的宁安宫震耳欲聋,不知是不是秦妃惊到了龙凤胎,还是耳边越发凄厉的婴灵哭声将龙凤胎给吓到了,侧屋不一刻就传出了响亮的哭声。

龙凤胎一哭,秦妃反而停止了尖叫,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目光灼灼地望向站到了殿门外的皇帝,台阶之上,皇帝面露戚色,眸中满是痛色。

“陛下,你听,大皇子哭了――他哭了――他活着!”

别说是顾宜芳,就连一直旁观的谢玖都觉得不忍直视状似疯魔了的秦妃。

送走自己的孩子,但凡做母亲的遇到这种事都会崩溃了。

谢玖很能理解失子之痛,可是当这个人是秦妃时,她难免会心下提防。一个强行保胎,明知生下来过不了两年也会夭折的母亲。这种状况不是早该在她的计算之内吗?

现在这么悲痛欲绝的样子,又是演给谁看?

谢玖紧紧蹙眉,眼瞅着皇帝一把拉住正在台阶边缘,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台阶去的秦妃。

不知道是不是龙凤胎的哭声提醒了顾宜芳,他上前一把搂住秦妃,沉声道:“朕陪你回永乐宫……回永乐宫等御医。”

秦妃微微一怔,目光一窒,忽地露出惊喜的笑容,连连点头道:“好,我们回去待御医。外面风凉,别吹着大皇子,陛下,我们走吧……你再催一催去请御医的太监。”

顾宜芳闷闷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谢玖一眼,“朕陪秦妃回去看看,你回去歇着吧。”

谢玖知道顾宜芳的用意,只怕一定要秦妃在此认识到大皇子已经死去的事实,宁安宫肯定要闹的鸡飞狗跳,一晚上也别想消停。而且现在龙凤胎还在哭着,直作大发了,再将俩大宝贝给吓着。

于是冲着顾宜芳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皇帝揽着秦妃的肩走出了宁安宫。

大皇子凄厉的哭声也越来越远。

宁安宫一下子走了许多人,越发显得空荡荡,龙凤胎的哭声渐渐也小了许多。

跪在地上的宫人在送完驾后,都起身回了各自的岗上。

柯秀上前一步,在谢玖身后轻声道:“娘娘,夜里风凉,您穿的单薄,不若先进屋里吧。”

谢玖回过神,应了一声,叫柯秀吩咐宫人将宫门落了锁。

“今晚陛下不会回来了。”

话章才落,就见舒宜飘飘忽忽从宫门蹿了进来,那张倒三角的脸上抽成一团,八字胡一翘一翘地,那张丑脸扭曲的几乎变了形。

“俺地个亲娘啊,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那么渗人啊,好悬没把俺地心肝给吓出来!”他缩着脖子就冲谢玖抱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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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 可怕

舒宜的话才说完,张修盈哆哆嗦嗦地也从宫门外飘了进来,也不知道和舒宜一样是吓的,还是被风吹的,飘飘忽忽的厉害,几乎没走偏到偏殿里去。

“太吓人了。”张修盈咧开大嘴就嚎,透明的眼泪直往外喷。

舒宜一见张修盈哭的这么没有形象,完全不像宫里美伦美奂的那些个妃嫔宫女,嘴角抽搐个不停,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瞄谢玖。

“吓人,但不至于吓成这样。”

谢玖没功夫和这俩鬼打连连,龙凤胎还在侧屋,虽然哭声渐渐已经弱了,从二重奏变成了独唱,她这做娘的还是挂心。便没直接回了主屋,而是去看龙凤胎。

虽说她与秦妃相当不合盘,表面上不过是些小波澜,可她们都明白正如海底一样,波涛汹涌,随时可能翻出浪打破表面维持的平静。

饶是如此,在知晓大皇子夭折之后,她的心情仍不免的很是伤感。

毕竟那是一条生命。

她不止一次听鬼魂提前婴鬼,或害怕,或恐惧,却是不约而同都有些可怜他们。

他们在这世界非人非鬼非魔,承受的是比一般鬼魂还要更痛苦磨难,直到其本身阳寿尽后,才能正式列入鬼魂,可以轮回。所以,他们的怨恨也就更深,力量也更强。落胎和出生未久夭折的孩子便是婴灵,他们只能依靠吸食亲生母亲的元气过活。

尤其母亲若是蓄意伤害。以致婴灵死亡的,其怨恨就会越深。

这也是贾黛珍的孩子仍在她周围,日夜折磨她。连皇帝在护国寺所做法事都无法消除婴灵的怨恨。反而赵才人,为人所害失去了孩子,可是一来皇帝为孩子超度祈福,最重要的是赵才人不是恶意伤害自己的孩子,并且亲手抄了十几卷的经书自己也在超度婴灵。

谢玖几次在咸熙宫见到赵才人,她身边并没有婴灵缠身。

大皇子哭声悲凄,这还不过是他刚刚死去。待时日久了,却不知秦妃是否承受得了婴灵的怨气。

谢玖走进侧屋时。奶娘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小石头已经不哭了,只有豆沙包哇哇地还在大哭,可等她出现了。情况一下子就发生了逆转。豆沙包渐渐止住了哭声,亮晶晶的眼睛噙着,就咧着嘴笑开了,小石头反而哇地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至此,谢玖对小石头放下心来,反而深深地担忧起豆沙包的审美。

豆沙包一看到舒宜就乐,还发出咯咯的笑声,美的跟什么似的。相反。小石头一看舒宜出现在他眼前,他就哭的比谁都伤心,好像有了今天就没明天似的。审美绝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奶娘在侧屋听到屋外乱作一团,又是哭又是嚎的,虽然心里好奇,谁也没敢探出半个脑袋打探。

惠妃转眼就变成皇后,跟在身边的她们水涨船高,前程肯定似锦。几个人越发小心谨慎。不该说的话半句也讲,不该打听的事连竖起耳朵这种事都是不做的。谁知道正卯足了劲儿表现。奈何这俩皇子皇女当场就打脸。明明哄的都差不多了,连公主都蔫蔫的要睡着了,惠妃一出现,三皇子哭的真是震耳欲聋,光听哭声就知道身材是有多健康。

“可能是本宫进门带进了冷风,你们好好照顾孩子吧,我就过来看看。”谢玖轮流亲了亲俩大宝贝,也顾不得亲了满嘴的眼泪,施施然回了主屋。她只要在那儿,舒宜往那儿一站,就足够小石头哭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带停的。

果然,惠妃一走,不多一会儿龙凤胎就乖乖的停止了哭泣,又过上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奶娘们扼腕,她们这高超的看孩子技术怎么一到惠妃跟前就跑偏?这俩皇子皇女好歹是吃了她俩的脸,就不能多少给她们点儿颜面吗?好过惠妃看不到她们的能力,换了个奶娘,那奶可就不一定有她们这么天然健康无污染且略带书香。

谢玖回主屋没多久,柯秀就叩门请示,夜宵已经好了,惠妃要不要用一些。

谢玖对现在的身材甚为满意,便吩咐将做好的饭菜赏给值夜的宫女太监。

柯秀没旁的爱好,就是爱吃,一听惠妃这话,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欢腾道过谢便美滋滋地退了下去。

大皇子的死,除了闲时的一声唏嘘,没在宁安宫留下任何痕迹。

张修盈自打跟着谢玖回了主屋,就一直在画圈,飘飘忽忽的画着锯尺形状的圆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舒宜看着眼晕,干脆就背对着她,盘着腿盘坐在半空,和上了榻的谢玖保持视线的平行。

“俺也不知道那是死猫叫,还是啥啥婴灵哭,他娘的,老远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怨气扑面而来,可下让俺见识了,忒震撼,周遭连个鬼魂都不敢靠近的,都绕着路走啊!什么是霸气,这就是霸气啊!”

舒宜激动地八字胡一上一下地乱颤。

“你可知道是咋回事不?上次那个春禧宫里不是有一堆死鬼喊什么皇上万岁,那帮文人可把皇上他老人家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吗?这回你当了皇后,咱们也不能让人看笑话。都是自己人,俺们不帮你帮谁,经过俺以及众鬼姐妹……还有那些不算兄弟的,一致决定要在你封后当晚也嚎那么一嗓子,让整个后宫都瞅瞅,你也是天命所归的皇后!”

“俺有义气吧!”

“啊?!”

“……”

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那些鬼给归拢到自己人的行列?她拒绝,可以吗?

还有那个天命所归。这词究竟是从哪个鬼里蹦出来的?

那些个鬼魂冒出来嗑谢圣恩,是皇帝解除了困阻他们多年来的阵法,人家是冒着金光的。虽然舒宜等鬼也是好心。万一这一嗓子嚎出去,真叫个惊天动地,别说皇帝心里犯膈应,就是传扬出去,有心人传来传去,可别生生传出个牝鸡司晨,分分钟搞阴谋政变的名声。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可这样不行。”谢玖苦口婆心地一顿劝,直说的口干舌燥才总算看见舒宜的口气松动。丑脸上满是失望。

“那可咋庆祝?不能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吧。你是皇后啊,大长腿,俺地个娘――皇后,你终于要当皇后了。”舒宜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的几乎在空中转圈,好像要当皇后的是他似的。

“你别激动。”谢玖柔声安抚道,浅浅地勾起一抹笑。“要不,封后大典那天,我让人在宁安宫里多烧些香,摆上水果酒饮,你叫他们都到此庆祝,可好?”

舒宜黑少白多的三角眼瞪的老大,骨碌转了一圈。挤出满意的笑容。

“这样也成。”他重重地点头,“刚才俺们就在宁安宫不远的地方,看到皇上他老人家在。就不便打扰,琢磨着等到天亮,皇上他老人家上朝的时候,俺们再和你商量,就这时候那个黑乎乎满是怨气的家伙横冲直撞就过来,俺们这一群死鬼见了腿都直发软。全散了。”

谢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舒宜丑虽丑。仗着小碎嘴子在宫里混的可是很开,鬼缘极好。她只怕舒宜当真一呼百应,闹出鬼魂作祟的传闻可就不妙了。

张修盈在舒宜慷慨激昂地讲话时,就凑过来听,几度想插嘴,都被舒宜毫不留情地给忽视过去。

直到谢玖揉了揉肩膀,正要躺下来休息,张修盈忽然凑上前来,吞吞吐吐地道:“谢姐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不说吧,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说了……我又怕自己看错了。”

话音未落,舒宜也凑到近前,侧头看着张修盈的眼睛道:“你说吧,看不看错的,有话憋在心里总是难受,反正你说了也没什么,哪个是因为说话就给说死了的。”

“……”谢玖心道,你难道不算一个吗?

就算不是被大长公主派去的人担心他嘴碎,暴露出她的阴谋,只怕长着这样的嘴巴,让江湖人弄死也是迟早的事。

这家伙不只嘴碎,而且在他那里毫无秘密可言。这宫里但凡有一件事让他知道了,那么,整个大燕宫的鬼就都知道了。

“你觉得应该告诉我,就说,如果你觉得你自己能解决,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不用说。”谢玖替张修盈拿主意。

“那我觉得我还是说吧。”张修盈让谢玖给绕蒙了,她根本分不清这事儿在谢玖这里是算大还是小,是应该还是不应该。“你知道的,这些天都传大皇子身子要不好了,他才那么小,怪可怜的,我就常去看他,陪着他。”

谢玖点头,表示的确是这样。

她一边听,一边心里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能让张修盈愁成这样,肯定是天大的事。

张修盈见谢玖认真的眼神,她也严肃起来:“今天我也在宁安宫,大皇子身体的确是不好了,魂魄都有些不齐了。晚上的时候秦妃就不顾奶娘的劝阻,抱着大皇子就出了宫。我听她和奶娘说要找皇帝去请御医治大皇子,便跟了上来。在软轿里,她抱着大皇子……”

说到这儿,张修盈渐渐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轻轻蹙眉,似乎是在回忆之前的事。

“她抱的很紧,很紧。过了一会儿,秦妃终于抱的不那么紧了,她忽然哭着打开了襁褓,摸了摸大皇子的鼻息。”顿了顿,她才问道:“谢姐姐,你说秦妃……她……是我看错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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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利益最大化

对于张修盈的疑惑,谢玖表示嗤之以鼻。

张修盈性子纯善,连现在做了鬼还是处处小心,怕东怕西,完全没有坏心眼儿。之所以亲眼看到还不确定,根本就是让秦妃的手段给吓着,只觉得做母亲的不会下了这样的狠手。加之大皇子大限已至,分分钟就要死的节奏。

秦妃估摸着想要将大皇子的死,最大利益化。

弄死自己的孩子什么的,她听着虽然震惊,可绝不意外秦妃做出这种事。

如果正赶上封后大典当天,估摸着不只旁人,连谢玖自己都会觉得忌讳,怀疑秦妃是不是掐好了时间故意用大皇子来膈应她。可如果是现在,在皇帝面前演这个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既在皇帝面前博了几分怜惜,加深了印象,没准还巴望着皇帝伤心之余一时脑抽答应再给她个孩子之类的承诺。而且,大皇子未成年夭折,封后大典虽不会受到影响,可接下来宫中的气氛及一系列庆贺便难免受到波及。

谢玖忍不住冷哼,连自家的孩子都能这么精打细算地计较得失,掐准了点儿到她这儿宁安宫来唱大戏,幸亏拦着没让进来,否则便是住上两天她就要迁到昭阳宫去,心里始终也会犯膈应。

“去他娘的,这秦妃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这么个德性,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他娘的太不是个物儿了,怪不得那么大怨气。是俺直接一口吞了她的心都有了。”舒宜怒火冲冠,八字眉和八字胡忍不住直往上翘起来,支起朝天高。

“俺就是死了。否则遇到这样的女人,分分钟毒死一万八千遍!”

“他娘的,你赶紧去告诉皇上他老人家,可不能看着秦妃漂亮,就上了当啊。”舒宜激动的直要拉谢玖起来,结果忘了她身上根本碰不得,一个不注意就在空中弹飞了出去――

“唉呀。可疼死俺了!”他嗷地一声干嚎。

张修盈犹豫着上前要不要扶一下,后来意识到他们都是鬼。扶不扶的也就是个心意,于是果断地后退,站回了原位。

“可是,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了啊……”她犹豫地道:“就这么告诉皇上表哥。会不会冤枉了秦妃?”

“冤枉个屁!你都亲眼看到了,还能冤枉她什么?!”不待谢玖说话,舒宜忍不住跳出来指着张修盈的脸一顿嚎:“你看见她抱紧孩子了没有?看见她摸鼻息了没有――她不想闷死自己的孩子摸什么鼻息?哪有找御医到半路上的,还摸有没有气儿的?!俺看你个妇人之仁,心肠好是好的,但对此毒妇绝对下手绝不留情,打就把她打趴下,踩就踩到脚底下,顶好是直接弄死她。让她死了之后也受她那孩子的欺负。”

舒宜气得鼓鼓的,好悬没就着这口气飘到屋顶。

“特么的俺就是三观太正了!”

谢玖也认为舒宜说的再正确不过,想要将人踩在脚下。就要一击中的,让她再也直不起身来。否则,就依秦妃那心性手段,一旦有机会让她反扑,指不定会让她作成什么样儿。

一直以来,她不怕秦妃有各种形式的动作。她只怕她不动。

上天虽然没有给她一双洞悉世事的慧眼,好歹给了她一对阴阳眼儿。宫里处处是鬼,所谓秘密都传的满天飞。秦妃在后\宫算是数一数二的,一举一动可不只妃嫔们注意着,连鬼界对八卦感兴趣的也都时刻留心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只怕还不等付诸实践呢,消息就传宁安宫来了。

现在秦妃自己作死,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若不趁机冲着井口把石头狠狠砸下去,她都觉得愧对自己。

重生一回,她是宁愿与人为善,也不愿结那解不开的仇,死后还纠缠个不休,若非如此,她还是前世那般心性,当初贾黛珍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她,便是技不如人被贬到望春宫,她也不会就此收手,让贾黛珍像没那么回事儿似的活在世上。即便不亲手弄死贾黛珍,也会使人历练历练。

现如今,一是贾黛珍身边有个彪悍的柳妃护着,二来谢玖还真担心贾黛珍那死心眼儿的性子,认准是她抢走了皇帝的宠爱,死了之后纠缠她个没完。

虽说现在鬼魂近不得她身,就那样成天站在她跟前像只苍蝇似的嗡嗡地对着她骂街,她也是受不了啊。

“啥是三观?”张修盈不耻下问,丝毫不觉得关注错了重点。

舒宜一愣,八字胡微微一颤。“俺也不知道,俺们村儿都那么说。就是形容一个正直的好青年,一个优秀的好青年,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青年。具体的你不需要知道――俺告诉你,就是秦妃杀的没错,你没看错。”

张修盈直犯嘀咕,不由得再三向谢玖确认。

“谢姐姐,是真的吗?秦妃真那么狠吗?你要告诉皇上吗――你没证据,皇上会信你吗?”

谢玖失笑,不得不说,张修盈太不了解景元帝了。在他那儿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让他疑心上,就算没证据,他都能想法设法弄来证据。问题就是怎样不被他那小心眼儿反噬,没咬到敌人反被皇帝给咬了一口。

按说,她已经时不时不经意间就透露一些各宫里不甚严重的阴私,虽说没把皇帝给膈应到看到其他妃嫔就想吐,可下意识的防范心里基本是正确地竖立了起来。

不过秦妃她处理的更慎重一些。毕竟前世做了十几年的宠妃,即便这一世也曾是甚得皇宠的,在皇帝心里和其他妃嫔肯定不是处在同一档次上。

“怎么会没有证据呢,你以为杀个人那么容易?”舒宜侃侃而谈,“你是个宫里的姑娘,小时候又被家人圈在院子里,没见过世面。闷死了,肯定是会留下痕迹的,脸色紫青,严重的用力不当颈骨还会折了,就是面上不明显,把尸体剖开一查就知道了,你以为古人留下洗冤录是给后人当话本子看的?那都是实打实的学问。”

当年若不是第一个他相中的仵作师父狗眼看人低,嫌他太丑,惊动了尸体,哪还轮到他踏破铁鞋费尽心机找其他师父,现在妥妥的就是知名仵作,验人尸体,哪就轮到别人验他了?

正所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当时他特么就该把整队拱卫司的全给毒死,自己逃命去!舒宜现在想起来,还是捶胸顿足。

“剖开皇子的尸体――你疯啦,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敢剖啊?!”张修盈嗷地一声,像是被哪个踩到了尾巴,急赤白脸地冲着舒宜喊道。

舒宜哪见过张修盈这么泼的一面,当时就吓退了两步。“特么的皇家事儿就是多,俺就不信秦妃还要上天了!皇上他老人家弄不死她,俺们有血性有良知的可不会放过她,让她潇洒地当她的妃子,他娘的作不死她,俺这暴脾气!”

说罢就飘出宁安宫,气哄哄地去找宫里的朋友们了。

张修盈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就瞅着谢玖,看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谢玖淡淡一笑,招柯秀进来服侍,重新换上了一件深绿色的宫装,上面没有繁复的花纹,便是为了宫中一旦有这种状况发生特意准备的。大皇子未成年便夭折,虽不至于阖宫素服,到底不宜穿过于鲜艳的色彩惹了皇帝的眼。

“娘娘,这是要去永乐宫?”柯秀小心翼翼地寻问,脸上露出两分为难的表情,不知把握该如何拿捏,到底应不应该劝惠妃明早再过去。

这大半夜的过去,什么忙也帮不上,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虽说封后大典要再过两天,实际上名份早定,如今只差没有印绶在手,若这个时候我不过去露个面,宫里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谢玖没和柯秀交实底,两句话堵住了她的嘴,只觉得惠妃说的极在理的。

“那,要不要奴婢差个机灵的太监先去探探?”柯秀问。

谢玖满意地冲柯秀笑笑,这柯秀看着害羞内向,却是个主意极正又聪慧的,凡事一点就透,心眼儿多的论斤秤了。分明是怕她没摸清状况直接杵皇帝枪口上,拐着弯儿的提醒她别一时冲动行事,在大皇子夭折的时候惹了眼。

她曾让舒宜跟着柯秀不短的一段时间,谢家也曾在外面使人查过柯秀底细,是个难得干净的,只待磨练磨练就提上来,如今一看就现在这作派都甩花真十条大街,观察期却不用那么长了。

“去吧,再去看看软轿可备好了。”谢玖吩咐道。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准备就绪,谢玖上了软轿直奔永乐宫。

秦妃大闹宁安宫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消息没有传的那么快,各宫早早安寝。宫道上更是只有间歇的鬼哭狼嚎的声音,随着夜风声声飘进谢玖的耳朵。

永乐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谁也没有想到惠妃会在这个时候驾临永乐宫,宫人们里里外外忙成一团,一见惠妃也都傻了眼,脑袋浑浆浆地跪地上,耳边是惠妃轻巧的脚步声,一步步走向人影绰绰的正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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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对质

谢玖认得皇帝身边的侍从,径自走上台阶。

“皇上在里面吗?”她问。

回话的是个中年太监,不到四十岁的模样,脸蛋四四方方,为人却不像他那张脸,甚是圆滑。高洪书虽觉得这人性格讨喜,可惜滑不溜手的厉害,并不抬举他。

“回惠妃的话,适才秦妃哭晕了过去,宫人们给扶到在主屋,御医摸完脉在正厅向皇上回禀。”

几句话,将谢玖想知道的全卖个底儿透。

“小的这就去禀报皇上,惠妃您来了。”中年太监毕恭毕敬地道。若说惠妃也该来,过不到两天就是皇后了,大皇子夭折这事儿说大不算多大,阖宫皆知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说小可也不小。

谢玖微微点头,便在这时,连书从殿内匆匆走了出来,见是惠妃,连忙往里带。

“皇上在里面听到宫人们磕见惠妃的声音,知道是您到了,便叫小的过来请进去。”

前世谢玖不只一次到过永乐宫,秦妃摄六宫事时,隔三岔五就要过来请安,可谓熟门熟路。只不过,这辈子却是第一次,她跟在连书身后走了进去,格局摆设与前世亦有极大不同。

许是前世她进宫时,秦妃地位稳固,又有皇子公主固宠,永乐宫金碧辉煌,比她现在的宁安宫也不遑多让。

御医正与皇帝交待秦妃的身体状况,七七八八说的差不多了。正赶上惠妃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他便退到了一旁。

“御下。”谢玖福身一礼,便见坐在上位的顾宜芳虚手一抬。示意她起身。

离开宁安宫尚不过一个时辰,顾宜芳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紧紧蹙着眉,满脸疲惫。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御医这才见过惠妃,躬身退了出去。

婴灵凄厉的尖叫声自左手边的主屋传出来,浓浓的怨气根本就是扑头盖脸地过来,.la [棉花糖]如同擂鼓,如果不是不想失去这难得击垮惠妃的机会。她分分钟夺门而逃。

皇帝还坐阵永乐宫呢,大皇子就这么凶悍,谢玖简直难以想像不当着皇帝的面,她还有没有胆子坐在这儿。

更别提和秦妃面对面了。

她忽然觉得。把惠妃交给大皇子折磨个透心凉,估计也好过皇帝对秦妃的处罚。

“陛下,大皇子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有没有需要我的?”谢玖强忍着耳边一声声不间断的声音,那声音又像是尖叫,又像是哭,她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反正听着既刺耳。可想到大皇子的这些经历,又忍不住替他心酸。

顾宜芳叹了口气,脸色凝重。

“你自己什么样儿还不清楚吗。还往前凑什么?朕没叫你来,以后这样的时候,你能少参与就少参与……实在闪不开,叫上朕一起。”顿了顿,他才继续道:“朕叫了宗人令明天一大早就进宫,另外叫人即刻出宫准备溶儿的棺椁。待明天过后就送到护国寺,做场超度的法事。”

说完。他头疼地揉揉额际。

谢玖忽然鼻尖一酸,心里顿时犹豫起来。

皇帝失子之痛,这么难过的时候,她冒冒然地挑开这血淋淋的真相,究竟是对还是错,皇帝是不是会更难过?

还是,她更应该如实告诉皇帝,他的儿子现在受着什么样的苦?

她这一猜疑,便让顾宜芳看出了端倪。

“阿玖,你是又听到了什么?”他问,然后伸手附在她手背上。“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婴儿夭折的话会变成婴灵吗?朕就是担心大皇子生下来便受折磨至今……现在死了,朕却忽然松了口气。看着那样小的孩子日日受此折磨,朕真是于心难忍。”

听着顾宜芳的话中难掩悲痛,谢玖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忽然间却什么安慰话也说不出来。

顾宜芳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起来。“回去吧,你在这儿,朕还担心你。”

谢玖咬了咬唇,犹豫地蹙起眉。

“我有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个时候和你说。”她直视顾宜芳的双眸,那眼中难掩沉痛地望着她。她忽然心头一软,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轻轻闷在他怀里道:“我担心说了你会痛苦难过,可也害怕如果不和你说,以后你知道了,会更加难过。”

顾宜芳沉默了半晌,轻轻地推开她,而后沉声道:“你说吧。”

谢玖看着他的眼睛,正要开口说话,便听主屋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听秦妃在口口声声地叫着‘陛下’。

片刻,屋内走出一名二十左右岁的青衣宫女,看到惠妃出现在永乐宫,蓦地愣了一下,旋即便回过神向皇帝与惠妃福身行礼,然后恭声冲着皇帝道:“秦妃娘娘刚刚醒来,说是在昏迷中看到了大皇子的身影,又哭了起来,口口声声叫着要见皇上……”

谢玖心里冷冷一笑,这位作戏的精神都到了骨子里,时时刻刻不忘皇帝这棵大树抱一抱。

昏迷中见到大皇子?

向她索命吗?还是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他?

“朕一会儿便过去,你先退下吧。”顾宜芳挥退宫女,只觉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谢玖说话半吐半露,他就预感到不好,心里跟堵了什么似的,好像连喘起气来都困难。

走到这地步,谢玖再也没有退路,索性一咬牙,开门见山和皇帝交待了实底。“今天你刚走,张修盈就来宁安宫找我。她原本这几天见大皇子身子不好,就一直待在大皇子身边,结果秦妃抱着大皇子去宁安宫,她也一路跟着……秦妃在路上一系列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顾宜芳微张薄唇,满目难以置信,半晌没有讲出话来。

他忽地红了眼眶,“然后呢。”

“张修盈看到秦妃……亲手将大皇子闷死。现在大皇子怨气难消,连其他鬼魂也不敢靠近……虽然你坐在这里,但大皇子就在主屋。”谢玖话音未落,便见秦妃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边,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秦妃踉跄着走上前,双目恨恨地瞪着谢玖,看那架式若不是身体虚弱没有力气,竟是要直接扑上来拼命。

“大皇子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将他闷死?!我就是再恶毒,也做不出那种丧气病狂之事!张妃远在西宫,与宁安宫一东一西,那么晚,你说她看见――我怎么就没见过如惠妃这般不遗余力,不分场合打击别人的呢!”

秦妃泪流满面,身形微晃,旁边的宫女听到这种宫廷秘闻,几乎喷血,转身就直奔宫里那口老井一头扎进去。

这都哪儿跟哪儿,闹这么一出,她还有活路吗?

可如今又不是跑的时候,宫女只得上前扶住秦妃,心里就巴望着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秦妃做的,顶好是让秦妃倒打一耙,把惠妃给踩在脚下,她或许还有活命成为心腹的机会,否则这脏水劈头盖脸淋秦妃一身,另说秦妃好不了,永乐宫一宫人也都甭想好了。

还永乐呢,直接永远地安乐了。

谢玖也被秦妃这惊人的暴发力给惊呆了。

不说虚弱吗?不说下不来榻吗?

这顿嚎可是挺有底气的,身体虚一点儿的都把自己能震倒了。

可看秦妃这身体,虽有宫女扶着,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

秦妃刚刚听宫女回去一说惠妃来了,正和皇帝在正厅抱一起呢,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大皇子都死了,惠妃还追过来在永乐宫秀恩爱,赶情皇帝就承包给惠妃一个人了,别人还没染指呢,也不顾旁人家的儿子夭折了,就过来腻歪,是有多找抽?!

她本来是想出来晃晃,让皇帝把惠妃给送回去,谁知道推门一听,她好悬没吓尿,直接坐地上。

可仔细一想,就听出了不对劲。

当时她动手是在软轿里,四周严严实实的,别说张妃那么大个大活人,就是个鬼……呸,哪里有鬼,有鬼也不可能闲的成天跟进跟出,偏那时候就瞧了去,若是如此,她是要衰到外祖父那一辈了吗?

谢玖冷笑,上前一把握\住秦妃的右手。“你是用这只手闷死大皇子的吗?不对,是用这只手探的大皇子的鼻息,确认他到底是不是还有气,对吧?”

秦妃猛地用力甩开谢玖,哭道:“惠妃,你别欺人太甚!我儿子都死了,也挡不住你的道儿,现在皇上宠你爱你,眼里只有你一个,你何必盯着我不放?我都这样惨了,你还要怎样?”

谢玖没料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秦妃有这么大的力气,当下就被她甩的一个趔趄,还是站身后的顾宜芳一把扶住了她,要不然指不定就将她甩到地上。

“我来也并不是想要你怎样,”谢玖轻轻挑眉,对着秦妃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我只是要帮助大皇子。你明知强行保胎,生下来的皇子注定夭折,为了抢这头一份皇子的名声,也为了固宠,硬是不管不顾地将大皇子生下来。可是生下来之后,你又利用他,杀死他,在宁安宫演了那一大出戏……像你这样做娘的,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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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演戏谁不会?

秦妃气的浑身发抖,脸色煞白,那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心跳声似乎就在耳边如同擂鼓。

谢玖每说一句话,秦妃便见皇帝脸色阴沉一分,后来那双原本温柔多情的大眼睛里面就跟渗了冰碴似的,她连瞥眼看一眼也是再不敢的。她唯恐皇帝那里还没下结论,她看着皇帝的脸就先吓死过去了。

沈御医是杨家多年知交,夫人便是杨氏旁支,虽百般不愿牵入宫廷斗争,经其夫人及多方考虑,到底还是为她强行保胎。

这种事往大了说是欺君之罪,就是存心往小了说,也是没安了什么好心,将皇家玩弄于鼓掌,她虽不知谢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事,但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沈御医漏露了消息。

沈御医说出来就是个死,而她只要没有沈御医的指证,根本谁也定不了她的罪。

可偏偏惠妃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前次在咸熙宫便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用个怪力乱神的毒誓就想把她逼到墙角。

在太后面前用烂的梗,现在又拿到皇帝面前用,红口白牙的乱说一通,不管旁人信不信,先快活快活嘴。

惠妃敢拿出证据说话吗?!

“惠妃,你……你……你欺人太甚!”秦妃的后槽牙几乎要磨烂了。老天爷一个雷遭死她算了,明明是顶挑剔,顶\顶神经病的那么一个皇帝,怎么就看上这个信口雌黄。神神叨叨的货?

别人如果没有证据乱作攀扯,皇帝早就下令拖到尚方监先揍一顿再说。可这惠妃吧吧一顿神说,皇帝是真听进去了。跟听先皇圣御似的.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就敢当着皇上的面胡乱嚼舌根。你就是再不满意我,嫌我碍眼,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秦妃泪眼婆娑,那委屈隐忍的姿态连谢玖瞧着都止不住拍案叫绝。

将无辜的受害人演绎的活灵活现,精妙绝伦。

果然她们是一家人,前世流着一样的血。如今跳出前世的框架看过去,连这种伪装白莲花的技能都相差无几啊。

而且。谢玖真心不确定她如果让人打脸到这程度,是不是还像秦妃这么沉着冷静,真像受人陷害,没那么回事。身为她的长辈。脸皮的确比她厚了不只一个层次。

“秦妃,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从来就不是我嫌你碍眼,几次三番挑起争端,暗中下手兴风作浪的也不是我。”谢玖摆出义正言辞脸,演戏谁不会?

“大皇子夭折,我相信最难过的肯定是皇上。至于你,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我也不想与你争辩。我之所以过来永乐宫,不是如你所想,给你难堪。或者趁机打击你,我还没那么卑鄙。我不过是看大皇子受苦,不忍心罢了。大皇子心怀怨恨,光是超度也是无济于事。”

“秦妃。”

谢玖抬起眼,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秦妃盛满强烈恨意的眼睛。

只有与谢玖面对面的秦妃,连扶着秦妃的宫女吓的几乎将脑袋浸到裤腰上。没有看见。唯有秦妃看到惠妃那张脸上满满的嘲讽,鄙视。以及各种鄙视的情绪。

“你不要诅咒我的孩子!”秦妃只觉怒火直冲上脑,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手脚就先快她一步冲上前,抬起双手就掐住了谢玖的脖子。

“啊!”

秦妃只觉手腕一阵剧痛,顾宜芳扣着她的手腕一翻,几乎没把秦妃的手给撅折了。

“谁准你动的手?!”顾宜芳狠力一甩,秦妃的身体踉跄着就倒在了地上。

皇帝突然出手维护惠妃,这事本身带给秦妃的冲击令她直接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她震惊地望向皇帝,连眼泪都忘了流。(.la 无弹窗广告)

“陛下?”秦妃双手撑地,抬头难以置信地仰望着居高临下满目震怒地瞪着她的皇帝。

以前无论遇到何种状况,皇帝喜欢或者宠\爱了多少女人,包括现在的谢玖被皇帝一路扶上后位,秦妃都心中笃定,迟早她有翻盘的机会,端看是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可如今,秦妃心里忽然冒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尽管她的心不愿承认,可是大脑却清晰地了解到,此役之后,她很可能输到连再赌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如此震怒,是因为大皇子死的蹊跷,还是她一时激愤动以至伤害到了惠妃?

“陛下就听信惠妃一面之辞,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秦妃哭道:“我在陛下\身边六年七个月,不敢说赤胆忠心,但我对陛下的心,可昭日月。相处这些时日,我是什么样的人陛下不清楚?我便是再心狠手辣,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能连禽\兽也不如?”

秦妃的话跟连珠炮一般往外蹦,几乎连咽口唾沫,缓口气儿的时间也没留。

“陛下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现在根本来不及细想,惠妃是如何得到了真相,还满嘴喷脏水喷的头头是道。她只知道,皇帝是个神经病。一旦没在第一时间跟他说个清楚明白,给他认准了一件事,可不管什么证据没证据的,在他心里就直接划了叉,以后再想解释,只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秦妃。”谢玖不耐烦看秦妃演戏,大半夜的看了膈应,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再有,大皇子还在主屋嚎呢,她怀疑大皇子根本是怨恨破表,光是站在皇帝身边听到大皇子的声音都觉得满满的怨气扑面而来。

她得趁着皇帝在,赶紧把话给说出来,以后再让她单独秦妃是绝不可能的,谁让跟谁翻脸!

特么的,她现在对秦妃是各种高冷,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根本是浑身肝颤,几乎要吓尿了好吗?

“你也不用强言狡辩,我今天来也不是你辩来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能告诉你,你一天不诚心向你亲手杀死的大皇子忏悔认错,他一天得不到解脱。他不解脱,自然就是更加怨恨你,现在你不信,过些天你亲身体会了,自然也就信了。到那时,你再想想我的话无妨。”

秦妃握拳,特么的这要换上个场景,来个白胡子老头说这话,她说啥就当神仙给拜下去,跪求赦免解脱之术了。

惠妃在这儿装什么大头蒜,一副指路明灯的神棍样儿?

这惠妃……总不会仗着这种技能把皇帝给骗的七荤八素,诓皇帝和她上chuang就能双修,死后升仙得道,所以皇帝才这么宠\信惠妃,连这种长脑袋的人都不信的话,他都跟听真事儿似的吧?

秦妃觉得自己真相了。

“陛下,你听到惠妃在说什么吗?你居然就相信她毫无根据的话?”秦妃现在恨不得伸出手狠劲儿掐掐自己,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现实中的景元帝绝对没有这么白痴昏庸,审美也没这么扭曲。

“是不是毫无根据,你自己心里清楚,况且找个与此案无关的御医验一验也就一目了然了。”谢玖想了想,蹲下\身直视着秦妃的眼睛,丝毫不怕她再来那一招掐自己的脖子。

反正顾宜芳就在旁边,秦妃越是疯狂,他反而看得越是清楚。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大皇子现在就在主屋里吗?因为我看得到你的眼睛看不到的东西,看在同是服侍陛下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忏悔吧,否则大皇子受苦,你也会承受折磨,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的。”

秦妃只觉脖后一阵阴风吹过,激灵打了个寒颤。

“陛下――”她嗷地一声干嚎,声音都有些劈叉。“你听到惠妃刚才在说什么吗?她、她她,她这是在妖言惑众!她――她果真如废后说的,疯疯癫癫,脑子有病的!”

顾宜芳紧紧蹙起眉,俯身伸手拉起谢玖,沉着一张脸。

“说完了就回宁安宫吧。”

“陛下!”秦妃尖叫着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角,“你怎么就能这么相信她?她是疯的?她是骗你的――你让她诓傻了吧?!”

连谢玖都没想到秦妃会这么有魄力,给予皇帝强而有力的一击。

于是,她在心里默默为秦妃点了根儿残缺的蜡烛。

果然就见顾宜芳一脚冲秦妃的抓着他衣角的手就踢了出去,因为用力过猛,直接踢飞秦妃的手不说,一脚就踢在她形状漂亮的胸\脯上。

只听秦妃一声惨叫,仰面倒在地上,脸色白的根本没了血色。

到于她身边的那个宫女,根本早就吓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抖了满地虱子,如今一听秦妃,也知道秦妃落不着好不说,只怕他们永乐宫的人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下整个人跪伏在地,脸贴着地,好悬没直接把她自己给闷死。

“是不是冤枉你,你自己心知肚明。”顾宜芳的脸色难看至极,如果眼神能杀人,秦妃已经在他的眼神下死了不下十万八千遍。“至于朕傻不傻,是不是让人诓,却轮不到你来操心。好,你想死个明白是不是?朕就让你如你所愿。”

“连书,”他扬高了声音,冲门外道:“把沈御医给朕带上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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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 罪犯欺君

这几天大皇子身体不好,沈御医便一直奉命在太医院值班。(.la 好看的)

今晚也是沈御医值夜,秦妃抱着大皇子在宁安宫演了那么一整出的戏,皇帝派人去请御医前来,结果前脚进永乐宫的宫门,后脚也知道大皇子夭折一事。说句诛心的话,他总算把心给彻底放下了。

以前出于各种利益考量,又有夫人娘家人的左右,他不得已才出手帮了秦妃一把。否则就他这胸无大志,只要在太医院混吃等死,到岁数退休,安安稳稳的吃着死俸禄也够他活的,更何况宫里贵人不时有些赏赐,宫外有些官宦人家,就信太医院的招牌,一年下来外捞油水也不低,打死他也是不愿意参与到这宫廷争斗的。

连书是送了惠妃进去,见惠妃使了眼色,心知不好就果断地没再进去。

果然不多时秦妃嗷开了,叽哩呱啦说了一大通,听得他是心惊肉跳,虽把众宫人给撵远了些,奈何里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尤其秦妃跟吊嗓子唱地方戏似的,就是听个囫囵吞枣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以皇帝一叫连书带沈御医进去,沈御医那红润的脸蛋顿时惨不忍睹的白,跟刷了八遍的新墙似的。

顾宜芳拧着眉头,冲着谢玖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朕。”

谢玖就等皇帝这话,当下忙不迭地就应了声。也不知道这大皇子是怨恨秦妃到了什么程度。但凡秦妃一张嘴说话,他在里面就嗷的嚎嚎作响,恨不得用哭声就能把秦妃弄死。

可问题是秦妃听不到。她却能听个真真儿的,如今不只耳朵嗡嗡的直刺\入耳,整个心情好像也受到了大皇子怨气的影响,虽说这一场将秦妃打的快准狠,犹如落花流水一般畅快淋漓,可是莫名的心里总是发堵的厉害。

以后别说见秦妃了,这永乐宫她都有多远躲多远。绕着走。

“具体的事情,等我再与你说。”谢玖深深看了顾宜芳一眼。“你……保重身体,别气大伤了自己的身子。”

顾宜芳快速地点了一下头,连书带着沈御医上来,他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沈御医那张惨白的脸上。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在外面听了个七七八八了。

谢玖微微福身,便出了房门。直走出永乐宫的宫门,一阵夜风吹来,胸口那憋闷,才总算呼了出去,感觉到一股凉风直入身体,吹了个透心凉儿。

因为连书守在门边儿,没让人靠近,柯秀也是和沈御医一样听了个囫囵吐枣。眼瞅着惠妃出来就阴着一张脸。直到出门那脸才阴转晴,柯秀这时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秦妃嚷嚷着惠妃是神棍那里,柯秀表示曾被安春提点过一二。她人聪慧,听话听音儿也就明白了八九分,如今结合秦妃的话,便是明白了个彻底。

而且不只她明白,皇帝显然也早明白。

柯秀表示,以后抱惠妃大腿一定要牢。

谢玖坐轿来之前。柯秀早差了人过来打探,动作之迅速超出谢玖的意料。她对柯秀很是满意。

“今天,你做的很好。”瞅着柯秀殷勤地挑起轿帘,谢玖不吝夸奖地来了这么一句。

“能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福份。”柯秀及时表忠心,拜山头。

谢玖满意地点头,众里寻她千百度,可算找个聪明可心又机灵有手段的了。最难得底子干净,她真想问问柯秀,这么多年她都藏到哪儿去了。

这厢谢玖颠颠坐着轿子心满意足地回到宁安宫补眠,永乐宫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光亮没把外面守夜的宫人的魂给惊出来,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不知道拖出去杖毙多少人。

沈御医进了殿,一口咬定秦妃当时的胎没问题,或许虚弱些,但绝不至于是明知生下来就会夭折。

“微臣斗胆,臣虽精于妇科,却并没有此等出神入化的手段……须知婴孩从出生到少年时期,尤其一两岁以前最是危险,甚至大一点儿的动作力道都会至其死亡。民间甚至有妇人生下孩子哺乳喂养,没掌握好力道,喂奶的时候就直接给捂死了。”

“微臣并非推卸责任,但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是脆弱,不堪一击,便是在这宫里,也有无数例子,连盖个小被子不小心捂住了口鼻,也会闷死婴儿。胎带的虚弱有可能,但是若真是明确地说,孩子生下来就会夭折,那么他根本在母体里就存活不到十个月就会滑胎。”沈御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道,说起来头头是道。

他太清楚宫里的规则,太医院上至院判下至御医任何一个人来了,都是这么一套说辞。

大家都是混宫里的,谁都不会把道儿给堵死,否则以后难以生存的,只会是他们这群宫里的大夫。

让做皇帝的搓磨了几千年了,好歹他们也被磨出了经验。反正在医术这一边儿,他们是老大,皇帝就是个二百五,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就没个露陷。

帮妃嫔强行保胎,那可是欺君的大罪,他当时一时脑抽答应也就算了,往事不要再提,就让它随风去吧,越远越好。可现在他再来个从实招来,就真是脑抽到了家,整个沈府就全给他陪葬了。

“微臣绝不敢欺瞒陛下,犯下欺君的大罪。”沈御医一个头磕到地上,“微臣宁愿一死以证清白。”

话音未落,倏地站起身就往门旁边的墙上狠狠撞过去。

连书眼疾手快,眼瞅着沈御医站起身就警醒了,再一看他冲过去的方向,一个箭步就蹿到墙上拦着沈御医。都说御史动不动就撞金銮殿的柱了,以证清白,他们也都以能被皇帝打板子而自豪,好像不挨顿皇帝的揍就不叫忠心,就不算在皇帝面前露脸似的。

明明是个御医,和御史名称上只差一个字,可职位差个十万八千里呢,要不要学他们那作死的一出?

直到沈御医的脑袋狠狠地撞向连书的胃部,他才终于确定这沈御医不是想演戏给皇帝看,来个见好就收,这力道真真是冲着撞死去的!

连书让这一撞几乎五官都疼挪了位,五脏六腑跟着五官一块儿挪,好悬没把他疼晕过去。早知道是这样的疼法,他脑抽了才会挡到墙上,不如直接让沈御医撞死!

顾宜芳早就被今晚上这一出出给作的脑仁疼,如今一见沈御医不仅咬死不认帐,还敢在皇帝面前寻死觅活,脑袋几乎没立马炸开。怒火直冲上脑,抓着桌案上满是凉水的茶盏就冲着沈御医砸了过去。

谁知沈御医力道过大,虽是撞到连书身上,也撞的晕了头,当下脑袋一晕滑到在地,那茶盏倏地就砸到了连书的胯\下……

幸好没有蛋!

连书几乎泪喷,没蛋也疼!

顾宜芳头痛欲裂,指着沈御医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不是不说吗?朕倒要看看你的嘴是不是真像铁板那么硬。连书,将沈御医送到拱卫司,让万钟亲自审他,不许给朕弄死。”

顿了顿,他才抚额,满脸烦躁地继续道:“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你一旦挺不过去,自杀死了,朕就判定你是畏罪自杀,罪犯欺君,全家抄斩。”

沈御医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让皇帝一说更是晕上加晕,只差没趴地上就是一顿狂哭。

他就不该听女人家家的话,什么和秦妃打好关系,皇帝宠爱秦妃不碍的。他家大儿子的前途,小儿子的亲事……特么的就因为他耳根子软啊,特么作死的秦妃,生个健康的孩子能死啊!

连书不敢摸疼的要死的胯\下,生怕皇帝在气头上,看他动作不雅就把他也捎带着一起送拱卫司了。他转脸叫进来在外候着的太监,让人架着腿软的沈御医,直接叫人去向高洪书处要腰牌出宫直送到拱卫司。

秦妃看着眼前的一幕,虽不知沈御医熬不熬得住那拱卫司的手段,单看皇帝把人交到万钟的手上,也知道打的是个什么盘算。

将人交到与惠妃暧\昧不清的万钟手里,皇帝还真是服务到家,一条龙一站式服务。

秦妃了解景元帝其人,今天这一场,算是绝了她所有的念想,哪怕到最后沈御医还是咬死不认帐,她在皇帝这儿算是再无翻身的可能。能保住命,都算她命大。

殿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顾宜芳脸色越来越难看,强忍着头痛站起身,走到秦妃跟前,声音冷冽阴沉。

“朕不杀你。”他说,“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哪怕为了大皇子,心存善念,诚心向他忏悔,别让他承受无尽的痛苦。你这辈子,也不妄做了一回人。”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几句话,便定了秦妃的未来。

可是,秦妃只眼睁睁着看着皇帝急步走了出去,好像这屋里有毒物近不得身似的,她却再不敢出声将他拦住。

皇帝认准了大皇子是她杀的,她说的天花乱坠,他也只相信惠妃的一面之辞。

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这么天真了呢?

秦妃坐倒在地上,旁边一股阴风吹过,她双手的手腕忽然一阵钻心的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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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话不投机

隔天一大早,大皇子夭折的消息就传遍了大燕宫。

只是大皇子的死,没有人感觉意外,本来就将将吊着口气,分分钟的事儿。真正让众妃嫔感到意外的是随之而来永乐宫被尚方监派了专人看守,抓的抓,禁的禁,皇帝虽未明文下旨秦妃所犯过错,就单单这阵仗,一看就知道秦妃毫无疑问地失了圣心。

以往,惠妃再受宠,还有个秦妃挡在前面抗衡,身边又有华阳公主和大皇子依仗,众妃无力与惠妃争\宠,躲在后面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谁料得大皇子一夕夭折,秦妃立马就失了宠。

现在这大燕宫名副其实只剩惠妃一枝独秀了。众妃嫔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就忍不住心口窝一阵阵地发疼。明知道那肥肉吃不到自己嘴里,但只要有旁的狼虎视眈眈,让惠妃咬着肥肉心里也忐忑不安,她们也就知道了。

这下可好,连屁大点儿的希望也给她们拔除了干净。

尤其在有人声称宁安宫的软轿曾在深夜出现在永乐宫之时,惠妃难以避免地就在一众妃嫔的臆想中以这种形式、各种手段搅进了秦妃出乎意料的失\宠之中。惠妃即将入住昭阳宫,摄六宫事这码子事,竟全数被众妃不约而同地抛去了脑后。

太后比众妃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大皇子夭折,这事儿不可能绕过太后不告诉。尤其太后出了名的手长,秦妃被关就算不亲自上门到含章殿问个明白,也得派个把人来问问。皇帝索性一大早就让连书去了咸熙宫,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太后――

当然,是把所谓的‘事实’让连书背书似的说了一遍。

这里面自然不能把谢玖给漏出去,只说秦妃身边的奶娘觉得大皇子死的有些蹊跷,偷偷告诉了皇上,皇上震怒,才有永乐宫被禁一事。

太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知道给秦妃保胎的沈御医也被扔进了皇帝亲军拱卫司里。便知这里指不定还有些什么弯弯绕绕,只不知是皇帝不想往外漏,还是没曝出来。

惠妃分分钟就要登上后位,甭管她出没出力。出了多少力,现身在永乐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太后丝毫不觉得惠妃这有什么不对劲。

“大皇子尚未成年便夭折,按规矩不宜大办。皇上一大早就遣人将棺椁送到了护国寺,由高僧做法事超度,宫里在座的都是他的长辈,也就不要求你们做什么,只最近还是别弄的花枝招展的,五颜六色的全都穿了出来。皇上因大皇子之死着实伤了心。你们平日可注意着些。”太后嘱咐道。

皇帝今日连早朝也没上,关在含章殿里谁去也不见,众妃平日闲的发霉。就关注这些东家长西家短,尤其含章殿的事更是瞒不住她们的火眼金晴。只不过说到注意还真轮不到她们,众妃想,连皇帝的影儿都摸不着,她们想一不小心撞皇帝枪口上都难。

不过,仍是将太后的话听了进去。

皇帝见不着。可她们总是要对着太后的,大皇子再不济也是太后的长孙。谁也不会没长眼到太后都这么说了,还跟人顶着干。

一屋子妃嫔连连称是。

太后凤目一敛,如今秦妃倒了,右手边坐在上位的就变成了张妃,堆堆缩缩坐在那儿,正和对面雍容华贵的惠妃不可同日而语。看了两眼,太后就觉得眼睛开始疼。

张妃这是自暴自弃吗?

怎么仪态越发入不得眼?以往隐在秦妃后面看不真切还不觉得,如今硬被庄妃让到了首位,几乎晃瞎了太后精\光四射的凤目。

最后无奈,太后将视线移到了左首位的惠妃,轻施薄粉,风度雍容而不俗艳。

太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俩货放一块儿比,她是个顶厌恶惠妃的,也忍不住将视线放到她身上,更不要提皇帝虽然审美扭曲,但身为皇家基本辨别美丑的能力还是有的。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太后就在心里为张妃制订了各种形容仪态的教导课程。

“谢姐姐,你看太后姑姑那嫌弃的表情,天哪,她以前是这么看我的吗?”张修盈的鬼魂每每到谢玖来咸熙宫请安时都跟着过来,各种欢乐,各种评头论足。谢玖都觉得她和舒宜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嘴巴有越来越贱的趋势。

“一定不会是的,姑姑很疼我。”她飘到谢玖耳边蹲下来,指着对面和她一模一样脸蛋的张妃道:“你看她,坐没坐像,站没站像,弓着身猫着腰,眼神四下飘,一点儿也不定,看着就没风度没气质……唉呀,这么瞅我还真是不大好看。”

对于张修盈一系列的话,谢玖权当大风刮过,连点儿痕迹也不带留的。

咸熙宫偶尔一两个鬼魂飘来飘去,看到这般欢乐无忧的张修盈,也不禁再回头看看对面脸蛋一样的那位,不禁都摇头轻叹:心是真大。

“明天就是封后大典,”太后捧着一盏热茶轻轻呷了一口,“说出来有些委屈你,宫里庆贺的事――当然不是说不庆祝,尽量还是简单些,大皇子这事儿才出来,就马上锣鼓宣天的也不合适。”

谢玖微微点头,脸上堆起诚恳的笑。

“臣妾不觉得委屈。大皇子未及周岁便夭折,臣妾想着也觉可怜,和庄妃一般学着超了卷经,若能聊尽心意是再好不过的。至于庆祝,实是不必的,以后众姐妹相处的日子还长,不急在一起。”

反正真正的实惠捞在手里比什么不强?

既扎扎实实地稳坐后位,又能不必抽出时间来应酬众妃嫔口不应心的庆贺宴会,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对上那些个怨妇脸,连隔夜的饭都能膈应的吐出来。

太后很满意谢玖识相的做法,不管真心假意,起码有这么个态度,表情说话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心,这就足够了,还算有能上得台面的东西……

对于自己总能在一堆堆不如意中,找到闪光点的技能,太后也是醉了。

在这后\宫,若没有个自我催眠能力,分分钟得憋屈至死。

“哀家听说你昨晚去了永乐宫?”太后轻挑修眉,凤目直视惠妃。“你跟哀家说说,皇上和秦妃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闹到现在这地步?”

太后掌管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皇帝肯定和太后通气儿。

可现在,太后居然拿话诈她?

皇帝昨晚上离了永乐宫,直接就回到含章殿把自己关起来,也没交待秦妃的事要怎样自圆其说。可她确定皇帝不会糊里糊涂把她给交待出去,只不知皇帝对太后是怎么说的,她也不敢信口开河,万一和皇帝的话对不到一块儿,在太后眼里肯定就啥啥错都是她的。

“昨晚秦妃抱着大皇子去宁安宫找皇上,想找御医给大皇子看看病。皇上便安慰秦妃,带她回了永乐宫。”谢玖轻轻蹙收,字斟句酌地道:“臣妾当时早换上了寝衣,不便跟过去。便在换上常服后,连忙赶去了永乐宫,谁知到那时听说大皇子没了,皇上却不知怎么的,脸色很难看……臣妾进去没说两句话,皇上便让臣妾回宫,究竟发生了何事,臣妾也是一头雾水,今早在侧殿才听姐妹们议论,知道秦妃也被禁了足。”

谢玖顿了顿,才瞪大了美眸,疑惑地问:“当时离开皇上离开宁安宫里,和秦妃还是好好的,之后却不发生了什么,惹的皇上这般不快?”

太后垂眸,听了半天一点儿有用的没听出来,心里不由得烦躁。

她早该知道这谢玖跟她不是一条心,皇帝不想漏出来的事,肯定半点儿水滴都不带交待给她的。

当下忍住不耐,“皇上身子不适,一会儿你去看看,好生开解开解。皇上待你的心,你也知道,现在也只有你的话他能听进去了……孩子总会有的,悼念过了,法事也做了,咱们能做该做的都做完,就不要总想着那些不好的。”

太后说:“宁安宫还有俩讨论喜欢俩大宝贝呢,再者,宫里那么多妃嫔,皇上想要子嗣总会有的。要多少有多少。”

……

谢玖就知道,太后顶多说两句半好话,就开始要戳人痛处。

还要多少有多少,她以为种土豆呢,付出就有收获?

“太后说的是。”她笑道:“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心里同时哼了一声。

话不投机,聊不到几句话,太后就忙不迭地让谢玖赶紧去含章殿安抚有着一颗脆弱小心灵的皇帝陛下。

谢玖也巴不得赶快走,太后这资深神经病,病情可比皇帝更深,在她身边指不定哪句话就把老虎给惹毛了,挠个满脸花就不好了。

她就也顾不得几乎是让太后给赶出来了咸熙宫,拔腿上了软轿就直奔含章殿。

皇帝心情不好,含章殿便连大声喘气儿的都没有。虽然没有明文示下,一众宫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暗色花纹的衣裳,不敢有半点儿惹眼的东西挂在身上。

谢玖一走进殿门,迎接她的就是一众期盼的小眼神,几乎闪瞎了她的双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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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皇后谢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皇帝并没有见惠妃,甚至在寝室门前就被高洪书给拦住了没让她进去。

“惠妃还是请回吧。”高洪书将声音压的极低,似乎生怕出现一点儿声响把皇帝吵醒了,到时皇帝一犯神经病把他脑袋给揪下来给大皇子当夜壶埋在坟边儿。

“昨晚皇上头疼了一宿没怎么睡,如今喝下药才睡没两个时辰,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通报的。”

谢玖轻轻蹙眉,小眼神一飞,高洪书立马点点头,表示收到,和惠妃一前一后往外走。

“御医怎么说?怎么会忽然头疼?”她问。

高洪书道:“御医说皇上是因痛失爱子,虚火上升,再有就是思虑过重,各种因素加在一起,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而且皇上咽喉也有些红肿,吃过清热解毒的药丸子,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呢。”

谢玖一听,知道皇帝是真病了,不是存心躲她不想见她,这才放下心。

嘱咐高洪书道:“高总管能者多劳,还要劳烦你好好照顾皇上。大皇子夭折的事……本宫也知皇上怕是一时难以接受,高总管服侍皇上时日久,说得上话,好好劝劝皇上。”

“哪里,都是小的该做的。”

高洪书一路跟着皇帝走过来,就没见皇帝宠哪个女人到惠妃这地步,虽不敢打扰皇帝,却也不想让惠妃心理有个什么不痛快。便解释道:“皇上睡前迷迷糊糊的吩咐不准人打扰,小的看皇上难得睡着了,只得听命行事。却不是故意拦着惠妃不让见皇上。”

“素来皇上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第一个就想到的是惠妃,您只管放心,小的瞧着皇上心情好些了,定会派人给您个信儿。”

这种事高洪书做惯了的,得心应手。皇帝一生气,整个含章殿水深火\热的时候。不是将惠妃往含章殿请,就是拐弯抹角地把皇帝往宁安宫带。(.la 棉花糖)弄到一块儿鬼才管他们是天雷勾动地火。还是鸡蛋与石头的较量,只要战火烧不到他身上,一切安好,他便是晴天。

谢玖脸上不由得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有劳高总管。”

“哪里哪里。”高洪书厚脸皮地回应,一直将谢玖送出大门口,只差没拿小手绢挥别。

谢玖回到宁安宫,一直等到第二天封后大典上,才算看到了顾宜芳。

他抽抽着一张脸,眉毛轻轻蹙起,直待她到了近前。眼中才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仔细观瞧,还是看得出他左脸微微有些肿。于是,谢玖不由得暗想。是不是在她走了之后,皇帝和秦妃彻底撕破了脸,秦妃一时激愤,拳头就砸到了皇帝的脸上,所以他昨天才说什么也没见她。

不过,转眼一想皇帝那尿性。让他在万人瞩目的场合下丢人,肯定当场就掐死秦妃。连渣也不能剩下来,那种荒谬的想法就顿时烟消云散了。

因为谢玖是继后,封后大典并不像朱德音初登后位时那般隆重,只由皇帝带着去了宫里的承德殿上表在祖宗牌位前宣读,昭告顾家的列祖列宗谢玖正妻的地位,然后便在长信宫中受众臣跪拜。

直到顾宜芳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上金銮殿最高位,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乌泱泱从殿内延至殿外的一众大臣,谢玖的心忽地剧烈地跳动,像是直到这时才有了封后的真实感。

听着高洪书用他那尖锐高亢的声音读着景元帝的封后诏书,溢美之辞叠加,词藻华丽,浓浓的眷爱之情几乎跃出文字冲着她满头满脸满心,波涛汹涌地就砸了过来。那冗长的封后诏书,令她一度怀疑景元帝是不是将大燕朝所有的封后诏书里美好的词都抄了进去,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貌比天仙,德赛先贤,连她听了都不禁双颊火辣辣地热,如果下面的老臣们一个忍不住吐了出来,其实她也是能够理解的。

谢玖头上戴着九龙九凤冠,前面饰有九条金龙,龙口衔珠滴下,另有八只点翠的金凤,冠后部也有一条金凤。整个凤冠一共镶嵌红宝石百余粒,大小珍珠共五千粒。

别说她想偷眼瞄一下此时顾宜芳的表情,她就是干站着不动,都觉着凤冠压的她的脖子几乎折了。

怪道皇后身着礼服都是正襟危坐,气度雍容,仿若松柏,就这身重量压在身上,就是个跳马猴子也跳不出来,得乖乖臣服。

高洪书口干舌燥之际,终于看到了诏书的尾端,他几乎泪喷,用这种样高亢的大嗓门一字一句读给下面的臣子,就为了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他确定,这封后诏书,不是为了表达皇帝对皇后那令人羞臊的爱,根本是为了整死他而写的!

特么的,人家封后诏书七八行顶天了,意思阐述明白也就够了,让天下明白这就是人家选的皇后。

可景元帝真特么是个奇才,不世出的神经病,把个封后诏书当成情书来写,字字句句透着股子腻歪,顺着那明黄的圣旨飘出来都快把他给熏吐了。这要不是圣旨的页面限制,拿两三个接着读起来不雅,皇帝那犹如黄河之水一发泛滥不可收拾的爱能将整个大燕宫的圣旨写了个满。

殿下众臣终于听到了‘钦此’二字,由衷地感到了欢喜,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山呼万岁,而后高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玖目不斜视,感觉到来自旁边顾宜芳灼\热的视线,她浅浅勾动唇角,朗声道:“众卿平身。”

一系列仪式完成,已经是晌午时分,谢玖几乎只得喝口水的功夫,又忙不迭地和皇帝一同直奔咸熙宫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谨见太后。

忙了一大早上,此时谢玖根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顾宜芳牙齿肿了,更是没心情闲聊。

明明是一场两人都企盼了许多的一场盛事,却因为东一桩西一件的事莫名地冲淡了那种狂喜,不过这也更能让谢玖以坦然的态度面对一切,而没有因为得偿所愿,一时激动而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到了咸熙宫,皇帝扶着谢玖的手,两人慢慢地走了进去,到太后面前三跪九磕,而后礼成。

太后看着脸上肿了起来,气色明显不佳的皇帝,忍不住心疼地道:“苦了你了。”

“……”

帝后同时无语,想不出来太后这话是有甚深意。

郭嬷嬷提醒似的咳了一声,见太后微微一怔,回过神面露尴尬之色,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见过世面的太后,吉利话不会说,也不至于在人家才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之时,说什么‘苦了’谁吧?

再说,就算苦,也是那帮子跟守了活寡没两样的妃嫔苦。

“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要相互扶持,相敬如宾。”太后搜肠刮肠才搜出了这么两句应景,然后马上就招呼自家儿子坐下,连声问身体可好些,御医说了什么,可用了药,皇帝硬\挺着牙疼,一一回完话,太后又是一连串的劝慰。

反正中心思想就是,孩子总会有的,后\宫的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别为了大皇子伤了龙体,就只差说你现在想要,为娘的立马就给你安排人选。

寻问秦妃的话在太后的嘴里滚了几滚,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

宫里不是没死过皇嗣,可皇帝这又上火又难过折腾的这么厉害可是头一回,指不定不只是大皇子夭折,秦妃说不准背地里做了什么,寒了自家儿子的心才致他这样。

把他儿子作这样,活该给她软禁到永乐宫!

太后忿忿地想,谢玖就是再能作也没把皇帝给作的这么狠,为伊消得人憔悴……

太后最后得出结论,秦妃就是欠抽。

“皇后,哀家不是让你好生劝劝皇上吗?怎么就上了这么大的火啊。你近来忙着封后大典没错,可也不能忽略了皇上,不能本末倒置,皇上才是你的夫君,你得多多关心爱护他。皇上脾气大,你就常劝着些,偏生又是个多情的……”

顾宜芳顿时捂住了左半边脸,让太后一说牙又开始疼了。

他怎么觉得最近太后说话总跑偏,几句好话后面总带着句不伦不类的。

“是臣妾错了,以后一定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谢玖诚恳地认错。

她算是摸清了,在太后面前,有错要认,就算没错,太后说你错了,你也要认。重要的是个态度,态度好了,就是逃避太后最迅捷有效的办法,否则太后能拖着她阴阳怪气地说上一个时辰不带重样的,指桑骂槐,指东骂西,没错也能安你满脑袋瓜子错处。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总算还没像朱氏一样是个榆木脑袋,见风使舵的厉害。

“哀家看你是个好的,既然做了大燕的皇后,以后不只要关心皇上,孝敬哀家,更要治理后\宫,让皇上在前朝无后顾之忧。你现在印绶凤印在手,从明天起宫务就由你来管,哀家算是无事一身轻,就不再多事,也省得有心人看了以为哀家是个多爱权的。”

太后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谢玖只觉后脑久一阵头皮发麻。

太后爱东管西管根本是出了名的,好吗?

撤手撤的这么快,说里面没点儿什么名堂,这让被太后坑了多少次的她情何以堪?反正,她是连一根毛都不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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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如意算盘

意外的不只谢玖,连顾宜芳在被牙疼折磨的间隙,也不由得表示了万分的惊诧。

别人不清楚自家老娘,他还能不清楚?

钱握到自己手里才叫钱,权握到自己手里才叫权,否则都是屁,闻得到摸不着的东西,最是令太后厌恶的。

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皇后时期是巅峰期,基本上先皇将后\宫所有事都交到了太后手上,不管不问,太后可称之如鱼得水的时期。可惜先皇在位时间太短,不过四年的时间。

顾宜芳怀疑太后是才尝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正吧唧嘴津津有,先皇就驾崩了。

于是,太后把仍未消耗完的宫斗热情全身心地扑到了自家儿子的后\宫,每天使不完的劲儿。当初他背后可是没少使坏才使得太后一步步让权给废后朱氏,可惜朱氏使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招数,硬是让他亲手把权给送回到太后手上。

其实,早在下封后诏书之前,他已经想好了怎样一步步从太后手里要回治宫权,让太后少给谢玖下绊子。

这下可好,还没等他喘匀这口气呢,太后就扔出来这么一个大惊喜。

而且,绝对惊过于喜。

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连郭嬷嬷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最近被太后折磨,每天听太后报怨而出现了幻听。

太后不以为意。就跟没看见帝后那一脸惊诧,好像她不是要放权,而是管他们要龙凤胎的抚养权似的。惊讶的表情敢不敢不在脸上维持那么久的时间?

“你们忙了一天。去休息吧。”太后欢快地挥手,近乎强制地将帝后撵了出去。

谢玖硬生生地挺着几乎断掉的脖子和肿了半边脸的皇帝来了个面面相觑,特么的好事一件来一件,太没有真实感了!

咸熙宫内,郭嬷嬷默默地狠掐了自己大腿肉多的地方一把,才终于确认了这不是梦。可是,幻听该怎么确认。她深深地迷惑了。

“都拿管宫务当个香饽饽,好像哀家有多贪恋权势似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那能力,没有金刚钻也硬要揽瓷器活。惠妃――皇后,”太后怎么叫都觉得拗口,后来索性也豪爽大气一把。直叫道:“那个谢氏,且让她忙去吧。以前在咸熙宫那两把刷子就入不得人眼,之后再无长进。偏皇上就是看上她,不管她有没有德行、能力硬是让他给扶上后位。现在,哀家就放手让她去折腾,倒要看看她能这整个后\宫给折腾成什么样。”

郭嬷嬷觉得自己真相了,原来太后打的是这如意算盘――

“皇后一时之间力有不逮,怕还是要请太后从中协助帮手。”

太后悠悠呷了口温茶,“哀家既抽身出去就没再抽手宫务的道理。说交到谢氏手里,这话是绝对不打折扣的。”半晌,她鼻子孔里轻轻喷出一哼。“她以为当皇后是个享福的事儿呢。一天脚打后脑勺,偏还看不出做了些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表功都难。哀家倒要看看,皇上还怎么和她腻在一起,连个贞节烈妇似的。连看旁的女人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她道:“哀家倒要看看,时日久了。皇上是不是还守的住!”

太后不禁在心里为自己流了一把辛酸泪。

儿子大了,主意越来越正,听不进她的劝说了。不能硬着来,她就拐弯抹角地使劲。

特么的,为了老顾家的千秋万代,子嗣兴旺,她是操碎了心肝,揉碎了肚肠,她容易么她!

太后一时激动,把温热的茶当酒一口给闷了,一口气下去好悬没呛死她。

“太后英明。”郭嬷嬷一边嘴角抽搐,一边伸手在太后后背来回摸娑顺气,总算是明白了太后真正的意图。

她就说,太后怎么可能是急帝后之所急,想帝后之所想,那么个天真良善之辈?那老算盘噼里啪啦打的真叫一个响,只不知道人家皇帝接不接招。(.la 棉花糖)不过这却也怪不得太后,皇帝子嗣历来是越多越好,顶好三五十个备选,七八十也是欢迎的,一百多,那简直就是老顾家的大孝子,后世子孙仰望的存在。

尤其经历了先皇那样风\流的性子,看着个美人就流了二尺的哈喇子,冷不丁在自家儿子身上换了画风,太后那做娘的一时适应不来也是有的。

“希望宫里这些个女人都争气些,可别一个个像最近似的无精打采的,哀家看着都觉得心里憋屈。”太后叹气连连,一想到自家仪态不端的侄女张妃,连死的心都有了。

心眼儿歪了也就算了,连整个人的气息都不对劲,她还能活得更没有朝气和希望吗?

“你去叫小郭到永福宫,给张妃再集中训练一下肢体仪态,就算得不着圣宠,也不能自暴自弃到那种程度,让人看着就想――起码让人看着舒服点儿,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心情就坏透了。”

……

和咸熙宫里操碎了心的太后不一样,帝后被赶出去,就直接回了昭阳宫。

前些天开始,谢玖在宁安宫里里外外就装了四五十个箱子,包括她带进宫里的,皇帝赏赐的,太后赏赐的,以及各位妃嫔随份子的,陆陆续续就搬进了昭阳宫。盛况一时无两,引得众妃嫔及宫人争相出来观瞧,以及吐槽,为周遭人带去了无限的欢乐。

一大早,除了随侍在侧的八个宫女八个太监,其他宫人都早早去了昭阳宫候命,直到谢玖和顾宜芳相携走到乌泱泱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谢玖难得再度被震了一遍。

这特么都是人啊。

一人身边带一个鬼,她这昭阳宫就要鬼满为患了。

皇帝头疼牙疼喉咙疼,各种疼,早不耐烦将所有人都给撵了。

谢玖在四个宫女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才得以快速且安全无忧地卸下了一头一身的首饰衣裳。在她换上平日宽袍大袖的衣裳在安春的带领下才找到主屋并走进去时,顾宜芳已经拧着眉躲在榻上,一脸的燥郁,一身阴暗的气息。

哪怕是明知道皇帝不会拿她撒邪火,她那坚强的小心肝仍是不可避免地颤了一颤。

“陛下,可用了早膳?现在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易克化的?”谢玖坐到榻边,颇觉心疼地摸了摸顾宜芳的脸,这才两天脸蛋就瘦下去了。

顾宜芳往榻里挪了挪,一把伸手就将谢玖给拽到榻上躺下,然后一头扎进她怀里,脑袋瓜在她胸\脯上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吃。

“疼。”他闷声说道。

谢玖半晌无语,她的胸\脯也没有治愈作用,要不要就那么紧紧顶着,害她浮想联翩想对这病号做什么不道德的事?

“药吃了吗?得按时吃药。”谢玖起身就要去问高洪书,谁知微微一动就又被皇帝给扯了回去,头再度回到原位……

“吃了。”

谢玖见皇帝终于多蹦出了一个字,别提多开心了,马上就开口提大皇子的事,谁知才露个话锋,就让顾宜芳给截了,他喘了口粗气。“朕疼,不想听。”

皇帝一病就各种骄情,谢玖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每当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是化身龙凤胎,甚至比他们更作人。

起码龙凤胎不会看人眼色,顾宜芳可是眼尖的很,哪怕她流露出一丝丝的不耐烦,哪怕是他眼花,也能让他借着由子大耍特耍一顿。

谢玖有了前次的经验,再加上这次大皇子夭折,皇帝心情不好,她更是卯足了劲儿地伏低做小。他说东,她绝不说西,他让坐着就绝对不站着。喝药递到手里,换衣裳更是连手都得给他抬起来。晚上吃面条的时候一根根夹到皇帝的嘴里,就差没替他嚼了。

谢玖就是怀着这就是她家小石头的心情,满面春风地做着这一切。

直到就寝时,谢玖背对着顾宜芳窝在他怀里,他大掌穿过她的腰身一把抓住她的胸脯,抓着睡觉时,欺骗了自己一整天的幻象终于破灭……

这是几个意思?

抓着那里,他就睡得香了?

顾宜芳不舒服,几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搞的谢玖也跟着一时睡一时醒,以至早上醒来时头痛欲裂,真想像皇帝一样,一句话就免了早朝,不用出去见那些觐见的妃嫔。

按规矩,皇后封后大典第二天是要接受众妃嫔三跪九叩的大礼觐见。

折腾了一宿,皇帝好容易睡着,谢玖蹑手蹑脚就出了宫,顶着花真鬼斧神工般的技巧画出精神抖擞的脸蛋出去见了众妃嫔。

别管众妃在背地里怎么讲究怎么骂新任皇后,可场面上却是半点儿礼数也不敢缺,甚至远比对待废后朱氏还要小心上几分。谁让谢皇后深受皇帝宠\爱,又是个爆脾气,两句话不对付就上手抽人的主儿呢。

叩见过皇后,妃嫔分两列坐下,左首位是周妃,右首位却不是张妃,而换成了庄妃。

谢玖没闲情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昨晚疏忽,没料到皇帝会睡到现在这个时辰还没起来,就住进了正殿。

只是昭阳宫虽大,众妃嫔请安问好的声音还是有几分震破天的气势,谢玖心里直抖,把皇帝给喊醒了,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谢玖坐在上位还没和众妃寒暄来上两句场面话,就见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不声不响地开侧门走了进来,探头探脑地正向她使眼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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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媚君惑主

谢玖看出小太监的意思,皇帝这是要她马上过去呢。

于是也不罗嗦,简单明了地告诉众妃嫔,以后皇后掌管宫务,让她们各安其职各守其份,老老实实地听喝就行,然后忙不迭地挥挥手就让她们散了。

众妃就是作梦也想不到终于才从惠妃位熬到皇后的谢玖会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滚蛋。

除了那机械式的通知,勉强算得上威胁,半句冠冕堂皇的训诫也好,怀柔也罢,统统吃到狗肚子里,这位谢皇后一句没往外吐。她们不知究竟是皇后肚子里面没干货,往外甩,还是性子就是这么强硬霸道。

不过,没人敢惹,在一片死寂当中默默地走出了昭阳宫。

谢玖马不停蹄赶到主屋,果然就见到皇帝阴着一张脸在众太监的服侍下穿好了皇帝常服,英挺的眉毛在额中间打了个结,眼神里散发着浓浓的怨气。她知道,这要不是皇帝喉咙痛,他能喷出一车难听话来骂那些丧心病狂地将他吵醒的妃嫔。

谢玖上前仔细一看,皇帝那脸比昨天好似更肿了一些。

“我让她们都散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顾宜芳愤怒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饿。”

她当他愿意从梦乡中爬起来?他昨天早上喝了一碗粥,晚上吃了碗面条,让那些个虎狼之声的妃嫔给嚎起来是不假,再睡却是不能够了。直到他醒。才发觉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堂堂一个皇帝,居然饿到这份儿上!还有天理吗?

好吧。谢玖表示收到了皇帝浓浓的阴郁气息,忙问他想吃什么,面条还是粥?

连书忙抢答道:“陛下要吃饭。”

谢玖诧异地挑眉,就皇帝喉咙痛成那样,咽口唾沫都疼半天,吃饭还是作死啊?只是,皇帝气头上劝是不行的。听完就叫身边的安春告诉小厨房,熬一小锅粥备用。

可是自从谢玖进来。皇帝又作死地把人全撵了出去,就让她一个人忙前忙后,拧干了帕子给他擦了把脸。

就是谢玖这么小心翼翼,顾宜芳还是各种不耐烦的啧啧声不断。可想而知换了其他宫人服侍,没吓尿,估计也吓的只剩半条命了。

“怎么了?手重了吗?”她连声问。“我手轻点儿,马上就好啊。”

语气之温柔,谢玖自己听了都觉得膈应得慌,便顾宜芳很是受用,直到这时看着她的小眼神才算柔和了些。

“朕就是牙疼。”

好不容易拾掇完顾宜芳,小厨房的菜上来,顾宜芳没吃上两口就吐了。他的喉咙痛。吃这软乎乎的饭都觉得扎嗓了。

只是这一吐,可把连书给吓的三魂七魄掉了一多半。在皇子没的第二天皇帝也是这样,当时就掀了桌子。若不是皇帝手下留情,茶盏偏一点儿砸到他的脚边,他就又像上次一样再受一遍‘胯\下之辱’。

谢玖连忙递上水,喂皇帝喝了小两口。

“我告诉小厨房煮了粥,不如让端上来,你先喝点儿。若不顶饿,就叫他们每三个小时上些汤面。可好?”

顾宜芳烦躁地‘嗯’了一声,直到粥让谢玖亲口给吹凉了喂到嘴里,脸色才稍缓。

于是,连书高高悬起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里。

谢玖只顾着喂皇帝,自己还没顾得吃上一口,便见花真从门外进来,小脸红扑扑的,气色绝佳,她一直在外面忙活,显然没注意里面皇帝这一出出作的宫人心惊胆颤,连肝差点儿没抖出来。

乐滋滋地冲谢玖道:“娘娘,几位女官等着娘娘召见。封后大典是忙完了,接下来还有皇后娘娘常服,及宫中一应饰物等着娘娘定夺。”

谢玖下意识地望向顾宜芳,只见他立马拧着眉,苦大仇深地瞪着她,就好像是她故意挑这个时候让她们过来,就为了躲服侍他的这点儿事儿似的。

“你叫她们昭阳宫所用一律照前皇后的规制便可,至于其他决定不下来的,待以后本宫再召她们另行商议。”她柔声吩咐,唯恐皇帝那别扭耳朵听出她有丝毫烦躁的声音,作起来就是没完。

真特么养龙凤胎也没这么难!

“皇后去忙你的吧。”顾宜芳哑着嗓子,可话是这么说,眼神却透露出你如果敢去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谢玖挥退花真,转头冲着顾宜芳娇嗔地道:“你喉咙疼成这样,连饭也吃不下去,我怎么可能忙那些个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顾宜芳忍不住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鼻子里闷哼了一声。

可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又有人来报,尚宫局司簿送来典籍与皇后查看。

顾宜芳伸手一推谢玖递上来的一勺粥,冷哼一声挑帘子回主屋榻上躺着去了。

真祖宗……

谢玖仰天长叹,只得告诉安春,今日闲杂人等一律不见,都挡回去,令择他日召见。

这才跟过去好一顿软磨硬泡,好听的话说了半车才把皇帝又给哄回来接着喝粥。

一天十二个时辰腻在一起,就皇帝这种作法,谢玖觉得自己没疯都算心大。直到第三天,她带着一众妃嫔去向太后请安,这是推也推不掉的,她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居然生出一种逃出升天之感。

皇帝一连罢朝几日,众臣都知道大皇子夭折造成,皇帝急火攻心生了病,也就没有什么苛责,只每天仍是雪花片一般的奏折往宫里飞。

太后这几天陆续派人过去寻问皇帝的病情,自然也知道谢玖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成天让皇帝搓磨的不成人形。对面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连眼神看着都有些无神了。

“近日皇上龙体微恙,多亏皇后精心照顾。只是你身为皇后,不能将所有事都挡在外面,后\宫就是靠皇后处置得当,才能维持正常运作,许多事你不拍板,下面的人就拿不了主意,事情就全堆在一块儿。有些事拖拖无妨,有些却必须是当即立断的。皇后应当掌握好这个度,不能当上皇后就作起了甩手掌柜,你都不知道这才两三天光景,下面就有多少抱怨传到哀家的耳朵里。”

太后轻轻抿了口茶,凤目精\光四射。

“哀家在这儿说这话是提醒皇后,可也是给想说给各妃嫔、宫人们听,做好自己的本份,不要非议皇后,否则依律严惩不怠。”

谢玖领头直道:谨遵太后懿旨。

“好了,我也不多留你们。以后也不必来这么勤,宫务交给皇后,哀家放心。你们若能十天半个月来给哀家请安问声好,哀家也就满足了,就这样散了吧。”太后愉快地挥手,看着谢玖一脸屎色别提多开心了。

就不能再坐一会儿吗?

谢玖抓心挠肝,她才放风半个时辰不到,太后这是在昭阳宫里放了多少耳目,她难得到咸熙宫来有那么愉快的心情,太后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修补一下婆媳间那巨\大的裂痕呢。

咸熙宫的土狗鬼在太后脚边欢快地冲谢玖汪汪直叫。

血淋淋的脑袋绕着谢玖飞的小李子桀桀怪笑道:“我听说,太后就是想让你忙的脚打后脑勺,顾不上皇帝最好,然后就美了那些个妃嫔,轮班排队地上了龙榻才是最好。我说皇后啊,你可悠着点儿,指不定啥时候就让人给撵了行。”

说完,小李子猛地冲土狗鬼冲过去,土狗鬼嗷地一声怪叫,蹿出了宫外,只留下小李子一阵狂笑,满嘴喷出来血溅的满地都是。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伴钟声到坟头。”路过一个女鬼斯斯文文地背着乱改的歪诗飘过。

谢玖视而不见地起身,福身一礼率众妃告退,才起身就见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不知宫人小声低吼着什么,只见一道火红的小人儿冲进了正殿。

华阳公主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冲到谢玖跟前,她上手就拍到谢玖的大腿上。

“你这不安好心,媚君惑主的女人,陷害我娘!你还我娘――”

她话还没说完,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连忙过来紧紧抱住华阳公主,控制住了她那乱挥的两条小胳膊。

不得不说,华阳公主人虽小,手劲却大,只几下子抽到腿上,谢玖还是觉得肉疼。

“华阳公主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却是不知是和谁学的。”谢玖笑眯眯地望向华阳。

不安好心华阳懂还罢了,媚君惑主这四个字说出口,若不是听了宫里哪个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华阳小小年幻,是绝对不会知晓的。

“华阳,哀家是怎么教你的,对着皇后怎可无理?还不快向皇后道歉!”太后抚额,这华阳原本仗着皇帝的宠\爱无法无天也就罢了,她也喜欢这恣意张扬的性子,有皇家公主的风范。

可是怎么越教越不好教,教她什么都拧着来。

秦妃被禁的事儿也不知道是谁漏给了华阳,让她干出这么粗鲁无礼的事来。

“她才不是皇后,皇后是――皇后不是她!”

大宫女虽在太后面前有些脸面,到底还是不敢伸手直接捂住华阳公主那吧吧说个不停的小嘴,冲谢玖嚷道:“你就是媚君惑主,不只太后祖母这么说你,庄妃和张妃娘娘也这么说你,这么多人说你,你就是媚君惑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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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选择

被华阳公主点到名字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默默移开了视线。(.la 无弹窗广告)

不得不说,被这位继皇后记恨还是另说,背后讲人坏话又被个童言无忌的给讲破了才叫尴尬。如果都是成年人,往对方身上一堆居心叵测也就罢了,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偏偏将她们给卖了的是以骄纵直爽,一根肠子通到底著称的华阳公主,让她们想推卸责任都推不出去。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和她们几个本就看谢玖不顺眼的,谁听也听得出是非真假了。

太后一噎,臊的脸颊发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郭嬷嬷抱怨的时候让华阳给听了去。可她还不敢厚着脸皮否认,华阳那小快嘴当时就能给她撅回来,什么时候说的,说的时候身边都有谁――立马就能给指出来。

秦妃百伶百俐的那么一个人,心眼子论吨称,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直肠子货?

太后怀疑这都是让自家儿子给养歪了,毕竟皇帝和秦妃这两个哪个单拎出来能把多少人玩儿死还得叫着他们的好,父母的底子在那儿,若是好好培养,华阳肯定也错不了。

谢玖看着太后尴尬地摸摸脸蛋,眼神里那股子纠结埋怨,难得一见太后那色彩缤纷的脸好悬没笑拧了肠子。

殿里众妃嫔面面相觑,礼都行完了,一个个站在那儿正对着太后,却是连眼神儿也不敢乱飘,生怕让太后瞧见了。以为她们是看她热闹,在太后面前扎眼就不好了。

难得的一出戏居然不能不错眼地从头看到尾,这得错过多少精彩激烈的眼神儿交锋啊。众妃嫔扼腕。

“我现在就是皇后。”谢玖冲着华阳公主微微一笑道:“华阳,殿里这么多的长辈在向太后请安问好,你怎么直接就闯了进来呢?以后切不可这般,便是真有急事也该遣宫人进来回禀,.la [棉花糖]”

她轻描淡写的把这一篇给掀了过去。

虽说这事儿太后理亏,背后讲究人烂嘴巴,可谢玖也不好揪着这点儿小事就和太后撕破脸。认真掰扯起来。如今华阳公主在咸熙宫,身边教导嬷嬷宫女也都是太后的人。她也只得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以妨场面干巴巴的不好收场,只怕一句说狠了,太后恼羞成怒再以为她是存心给自己下不来台可就不好了。

“是啊,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是哪个跟在华阳身边,就让她这么闯进来了?是不是哀家平日太宽待你们,办差越发不经心?”太后见台阶就往下出溜,这时也由不得在心里赞上一句有眼色,总算没见杆往上爬。

“宫女嬷嬷都是怎么教的?来人,把华阳的教导嬷嬷拖出去打十板子,今天跟在公主身边的各打二十大板,依失职论处。”

太后与其说给谢玖一个交待,不如说她自己更是憋气窝火。这帮子人算是让她在皇后面前生生丢了大丑。

郭嬷嬷一个眼神,小太监转身出门,一点儿声响都没弄出来就把那些个人全都弄出去一个个揍。

华阳公主一看。急道:“我听宫里的有几个宫女在假山那儿说我娘被父皇给关起来了――是不是真的,太后?我想见我娘,我要回永乐宫,我不要在这儿了,我要见我娘!”

秦妃的事太后一直让下面瞒着华阳公主,不只是担心华阳知道了要吵要闹。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意思不十分明确,太后还真不好把握这个度。琢磨着干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待秦妃的事尘埃落定再原原本本地告诉华阳不迟,.la [棉花糖]

谢玖一见太后那脸顿时阴转雷雨天,知道到了该撤的时候,连忙又是福身一礼,带着一众妃嫔鱼贯而出,全然不顾华阳公主在后面尖着嗓子大叫:

“你这个坏女人,你别走!迟早有一天,我太后祖母会弄死你的!”

宫门吱嘎一声关上,太后抓起一个茶盏就砸到紧抱着华阳公主才没让她跑出去的大宫女脚边,怒道:“你长手是干嘛的,听到华阳胡说八道还不捂上她的嘴?你是想看哀家丢多大的人?!”

茶盏碎片溅到大宫女脚面上,虽说吓了她一跳,以致一脸的屎色,到底没受伤,让她默默地舒了口长气,忍不住就磨了磨后槽牙。

特么的,现在知道丢人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遥想当初,太后说的是有多爽啊,一天天就拿人家快活嘴。

活该华阳公主嘴快,给太后漏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嘴黑!

华阳被太后忽然的发飙给吓的颤灵打了个寒颤,立马噤声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双十分神似皇帝的大眼睛叽哩骨碌来回转,眼神有些恐惧。

“我想……见我娘。”华阳撇着嘴,眼泪汪汪地道。“祖母,你让我见我娘,我想我娘。”

太后长舒一口气,一脸铁青,修眉拧着。

“这事,祖母还得问过你父皇。你娘做错了事,你父皇现在在罚她,还不能让你见,你再等一等。”太后使个眼色,大宫女哄抱着华阳,将她带了出去。

太后微微一侧头,郭嬷嬷上前一步恭候吩咐,这是一主一仆多年下来培养的默契。

“去查查是哪几个在背后议论秦妃让华阳给听去了,有一个算一个全弄到浣衣局去,别在这儿碍哀家的眼!”

一时间咸熙宫风声鹤唳,一连贬了五个宫女到浣衣局,后来太后越想越憋屈,在自家儿子一堆妻妾面前丢脸丢到爪哇国,又将华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来了个集体大换血。

太后本想着让郭嬷嬷去昭阳宫,听皇帝病况好些时,试试探探口风能不能让华阳公主去见见秦妃。

华阳公主虽太后落了好大的脸,可毕竟是养在自己身边,有不同一般的情份,在她跟前撒撒娇,她的气也就消了,忍不住又为华阳着想起来。

谁知第三天,郭嬷嬷才得了太后的嘱咐,还未出咸熙宫的门,就有太监来报,圣上传了旨意,秦妃贬为庶人,即刻押入望春宫。

“罪名是什么?”

太监摇头只道不知,“小人隔着道宫门,听的不十分真切,只是到这些,秦妃不知……是不是刺激过大,居然先是狂笑,后来又是嚎啕大哭。”

太后凤目微敛,挥退禀事的太监。

秦妃犯了错,皇帝的圣旨必定会晓谕六宫,这事的头尾倒是不急于一事。只是,谢玖自打她冒头开始,先是贾黛珍自己作死倒了台,接下来张修盈也跳出来算是自己作的,皇后和秦妃这俩倒了哪一个都少不了谢玖在背后伸手。

真真是难得的好手段。

当初,她没有按照废后朱氏的的套路三尺白绫缢死谢玖,想借谢玖的手打击朱氏,才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看来却是不知她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正在这时,郭嬷嬷眼见帘子外面禀事太监又在那儿晃,忙叫了进来,一问才知,寿康宫的太妃位派人来问太后要不要推牌九,把输给她们的再赢了回去。

当下太后的脸色就变了,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冷声道:“这帮作货,不过赢了几天,就整个人都抖起来了,真以为哀家怕她们不成!翠玉,你去派轿子把她们几个接过来,今天哀家的主场,赢的她们把亵衣都给哀家脱下来!”

眼瞅着太后立马变了张脸,郭嬷嬷也是醉了。

那些太妃们闲来无事,没事儿就爱在寿康宫推个牌九,太后偶尔一次不知哪根筋不对,跑过去看她们,禁不住劝就玩了两把,谁知一玩儿就上了瘾。偏偏手臭的紧,也庆幸这帮太妃们没什么银钱,玩儿的也不大,否则真把太后半库的好东西都要输了。

太后越挫越勇,而一向以太后马首是瞻的太妃们,以往见了太后连声大气儿都不敢喘,能在玩儿牌九上虐太后一把,也算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于是,这几个人隔个三天两天就要玩儿上小半天,有时候还弄到三更半夜。

虽然太后说,还宫务给皇后是为了历练她,也为了让皇帝向外扩展目标,但郭嬷嬷总觉得牌九这个高大上的玩意儿在中间起了不小的作用……

“秦氏,小人代皇帝问,你可忏悔?”

太监尖厉的声音仿佛至今还响在秦萱蓉的耳畔,她耳鸣的似乎越来越厉害,皇帝派来宣旨的太监已经走了有一会儿,可她坐在地上,就好像那声音一直在耳边绕。

“不,不是我做的。谢玖陷害我。”秦萱蓉喃喃自语道。

多日不见天日的脸一片惨白,她如浸了墨的发丝垂在腰间,神色微怔。

自从大皇子死的那日,皇帝便翻脸无情,软禁了她,每天都派身边的宫人问她:是否忏悔。

她的回答永远不会改变。

她太知道皇帝了,一旦她认了错,就是谋害皇嗣,皇帝一个不满意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哪怕她亲手杀死的那个是她的亲生骨肉。

他已经奄奄一息,她那样做,也是减轻了他的痛苦,不是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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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惊变

秦萱蓉耳边听到大皇子微弱的哭声,一声声呜咽,.la [棉花糖]

忽地一束阳光照进了屋子里,直直照在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只听门外太监阴阳怪气地道:“秦氏,皇上贬你去望春宫了。你就别再舍不得,堆在那里不肯走了。便是磨到了晚上,该走还是要走。你现在是庶人了,就别装妃嫔的派头,还等着我们扶你呢?”

从她被软禁那天,宫里就再没有人收拾,她身边也再没有人服侍。

不过几天功夫,她紧关门窗,就闻见浓浓的一股潮湿的味道。可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冷不丁阳光照进来,反而把那潮湿味加重,熏得她几欲作呕。

“快走啦,今天你和我们都要去冷宫了,你还摆什么谱!”膀大腰圆的太监冲上前就拉扯秦萱蓉起身,想将她拖出屋外。

谁知一拉她的手腕,她只觉一阵锥心刺骨之痛,一瞬间脑门就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她一声惨叫,瞪大了眼睛恨恨地望向拉她的太监,恨不得用眼神就杀死他。

秦妃通身的威仪,往日一众宫人也都是领教惯了的,忽然被她这样一瞪,真将那太监给震住,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门外的太监一看止不住一阵狂笑,直将那膀大腰圆的太监给臊的满脸通红。

“唉哟,秦氏还当自己是妃子。和我们摆秦妃的款儿呢,您看可怎么办,把我们家兄弟给吓的好悬没了蛋……唉呀。不对,他本来就没有。”门外的太监笑倒在地,捂着肚肠一顿狂笑。

“你有!你家把什儿多全啊,你全身揣着蛋进的宫吧。”高胖的太监冷哼,然后将满腔的羞愤全发泄到秦萱蓉的身上,也不管她尖叫也好,高声咒骂也罢。上前扯过她的双手就往外拖,直将她扔到院子里。

“走吧。秦氏,你若不嫌丢人,咱家愿意就这么拖你到望春宫。”

秦萱蓉在宫里向来威风八面,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现在不过一朝失势,这帮阉奴就敢这般,不仅在她面前说些污言秽语,竟还动起手来!

她咬紧牙关,双手像是被人扯断了一般,满头满脸的虚汗。

“你们……放肆……”她躺在被阳光晒的暖暖的地上,此时阳光正盛,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周身阴冷的气息。

这帮没眼色的阉奴,当真以为她现在便是穷途末路了吗?

秦萱蓉恨恨地想。她能走到今天,就是没有了皇帝的宠\爱,也总不会是空手白刃地凭空到了这地位。她便是再落魄,弄到个把宫女太监还是不在话下。如今不过是暂时分出了胜负,这些人就跳了出来。平日根本他们不过是粗使的太监,做些最粗\重的活儿。现在却一跃到了她跟前,一直陪她进望春宫。

说没有人在期间使手段。鬼都不信。

“谢氏!”秦萱蓉咬牙暗道:“前次的污蔑,今次的侮辱,我秦萱蓉永世不忘!”

秦萱蓉被贬到望春宫的同时,谢玖就在昭阳宫收到了消息。

当时皇帝正在睡午觉,谢玖小憩醒来,睡的有些头疼,便到偏殿叫柯秀煮了杯茶来饮。

这柯秀是个人才,不只对吃食津津乐道,连茶道也颇有些手段,谢玖见身边有个爱好茶道的,便叫她煮来试试。

皇帝几天下来牙疼终于好了,只是喉咙还微微有些肿,大概是前些天晚上折腾惯了,总是白天补眠。谢玖就跟着他倒时间,一路跟下来成天睡的五迷三道,把前阵子瘦的几斤,硬是又给补了回来。

她便是一边饮着热茶,一边听安春转述打探回来的消息。

这阵子她一直和皇帝在一块儿,已经有多日没见到一众鬼魂,可谓轻松惬意。当然,如果皇帝的心情不是时阴时晴,别总用眼神儿杀人,她就更满意了。

“贬为了庶人?”谢玖饶有兴味地望着手上黑釉的茶盏。

现在望春宫就住进了三个视她为死敌的女人,朱德音、贾黛珍,秦妃,而且这三个人身上都带着鬼,只怕轮不到她们合起伙来用念力咒死她,望春宫的鬼怨气都要冲天。

却不知道这三个鬼哪个更厉害些……

初进她以为皇帝是对秦妃有旧情,心里不舍,才搞的他一顿火上的几乎没把她这昭阳宫都给点着了。如今看来,却是她误会了他的好意。

顾宜芳特意避开封后大典前后一段日子,想来是担心在这喜庆的日子因为秦妃一事蒙上层阴影,让不知情的以为她从中作梗,作了什么招式。只要一想到这儿,谢玖各种因为被皇帝磨出来的不耐烦都瞬间烟消云散。

她起身掸掸身上沾染的茶香,“秀儿手艺不错,哪天让皇上也尝尝。”

她估摸着差不多到了皇帝该醒过来的时间,正要回正殿,哪知才走两步,她只觉一阵天施地转,脑袋一觉就向倒去,安春和柯秀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住皇后,不料仔细一看,她已经昏了过去,知觉全无。

“快来人,皇后晕倒了!”安春失声大叫,只片刻就有十数个宫女太监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安春吩咐人将皇后抬到榻上,却是不敢离开半步,在人群中找了个知根知底,都是打宁安宫一起过来的宫女吩咐道:“桃红,赶快去禀告皇上,皇后突然晕倒!”

桃红虽由心里惧怕皇帝,可也知道皇后一旦有个好歹,她们有一个算一个能落个全尸都是祖上积德,没有半点儿退缩,撒腿就往正殿的寝室跑。

安春一边守在皇后身边时刻注意是否有苏醒的迹象,一边叫站在宫人第一排的安平,即刻去请郑御医。

“你先去,待皇上来了,我即刻回禀皇上,叫人给你送牌子去。”

安平一句废话没有,立马动身撒开腿就往太医院跑。

安春心急如焚,当时她就在现场,她根本什么也没看出来,皇后没有半点儿预兆就倒了下去,只怕待会儿皇帝问了,她们一问三不知反而激怒了皇帝。她忽然心头一动,眼神就落在了柯秀的脸上。

那张秀丽的脸蛋一片煞白,跪在地上双肩止不住地发抖,甚至远比一众宫人更加恐惧。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皇帝一脚踹开门就进了屋内,大步流星直奔皇后的榻边。

“阿玖?”顾宜芳鼻尖冒出细细的汗,轻轻动手摇了摇谢玖,却见她面色如常,双颊红润,与平时唯一的不同就是紧紧闭上了双眼。

他忽然觉得一阵巨\大的恐惧感向他袭来,当他听到来人报皇后晕倒的时候,他就听见脑袋里嗡的一声,这种声音一直持续到现在愈演愈烈。

顾宜芳只觉胸口像要炸开似的,目光阴冷地移到跪在地上的一堆宫人,沉声道:“谁能说说,皇后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忽然晕倒?”

安春微一沉\吟,正要开口,便听跪在旁边的柯秀微微颤着声音道:“回陛下,皇后饮完奴婢亲手泡制的茶,正要回正殿见陛下,却不料走了没几步就突然倒下了,期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顾宜芳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射向柯秀,吩咐旁边的高洪书:“把她给朕押入尚方监,还有所有接触过茶叶器具的人,一个不留全押起来,严刑拷打。”

柯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伏身磕了一个头,没有任何辩解,也并没声嘶力竭地叫嚣无辜。

顾宜芳紧紧攥着谢玖的手,那手似乎比他的还要温暖有人气。

“去请院判过来,”他吩咐道:“再有,把宇文风也叫过来――还有天一门的玄空了,派人接他到昭阳宫。”

“是。”高洪书不敢有片刻耽搁,急忙出去安排一系列事项,只听安春早叫人去请了御医,不禁暗自点了点头,事到临头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倒是难得。

最先赶过来的是和院判一起来的郑御医,两人你搭完脉我搭,居然谁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看着六十来岁的院判把一张皱巴巴的脸挤成了抽巴苹果似的,高洪书便知不好,果然禁不住皇帝追问,院判和郑御医面面相觑之后,说出来的话几乎没把皇帝给气个倒仰。

“皇后身体健康,若说晕倒,实则更像是在睡觉。”院判最后干巴巴地开口。

其实,他想说。最近皇帝病了,一直躲昭阳宫里养倒,或许是皇帝太能作了,把皇后给累大发了,可下捞着时间睡觉,不管在哪个地方就睡着了?

“你也这么看?”顾宜芳脸色铁青地望向郑御医,谢玖身体不舒服一向是郑御医来给瞧病,他听了院判那近乎推卸责任的回答,心里更倾向郑御医来个大逆转。

毕竟,当时谢玖被那破项链缠着要死要活的,郑御医也算是小有功劳。

郑御医擦擦额头的汗,“微臣……和院判是一样的想法。”

顾宜芳半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起码她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现在可以将重点放在那些怪力乱神上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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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回魂

谢玖意识飘忽,身体似乎在空中浮了许久,云山雾罩的,直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激灵一个寒颤,忽地回过神来。

屋内点着烛火,chuang榻微微有些硬,帷幔是绛色云纹图案,看得出步料很新,才挂上最多不超过半个月,被子里是一股渐渐的薰香味,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出来,搁在被子里的手被微凉的一双手紧紧攥着。

“溱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秦夫人喜极而泣,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谢玖只觉手被攥的疼极了,正想开口叫她轻一点儿,便听屋外丫环婆子直叫道:“郎君回来了。”

秦钰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如冠玉,眼若点漆,他从门外进来直奔榻边,探头一看,面色微微一缓,“溱儿醒了?怎么没差人告诉我一声,也省得我时刻担心。”

秦夫人脸上淡淡的,连眼皮也没挑一下。“你进来之前才睁开眼睛没一会儿。”

“溱儿,告诉爹,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秦钰也不知道是没察觉到秦夫人的冷淡,还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笑笑地对榻上怔怔地瞪着眼一会儿看她娘一会看他的女儿轻轻说道。

谢玖总觉得这话像是传了很久,才终于到了她的大脑。

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却莫名地总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摇了摇头。后来又点点头。

“没事就好。”秦钰坐到榻边,怜惜地摸\摸女儿的头,眼神不自觉地瞥了秦夫人一眼。见她脸上的泪一听他进来就赶紧擦干了,可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

“这叫没事?”秦夫人冷冷一哼,终于拿正眼看向秦钰:“我女儿在榻上躺了三天,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头上流了那么多血,这样就叫没事了?就是这样。我这当娘的还只能侥幸是撞在了后脑,若是伤在脸上。她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秦钰,我告诉你,我能忍受你一个接一个的女人娶进门,但绝对不会容许她们对我宝贝女儿做任何伤害她的事。这事。不算完!”

秦钰不由得皱了皱眉,“我说什么了?不过随口一句感叹,就值得你扯出这么多话。”

他说:“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到外面说,或者到书房,什么话非得当着孩子的面儿说?”

谢玖脑袋晕沉沉的如同浆糊一般,总觉得这事儿似乎发生过一样。

一个跟了她父亲最久的抬了贵妾的蒋氏所生的女儿比她还要大一岁,性格十分阴沉,谢玖一向不喜欢两面三刀的那人,这一次就是她二人在后花园因为一幅书画吵了几句嘴。蒋氏的大女儿嘴巴跟不上,被她噎的连话也插不上来,可就是手欠。上来就推她,一下就把她推到假山的石头上,碰了个头破血流。

秦夫人看了眼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睛要睡的谢玖,这才将满腔的怒火硬给压了回去。

“走,你和我出去,我有话同你说。”秦钰压低了声音道。

谢玖模糊地听到父亲提到秦妃的名字:

“要不。你回娘家探探,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怎么突然就关望春宫了?”他仕途正顺,夫人前阵子还进宫,得了皇帝携惠妃的招待,在京师一时风头无两。他想不明白自家妹子那百伶百俐的一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地步。

宫里隐隐约约传出来是与大皇子的死有关,可大皇子就是秦妃的孩子,那些人就是说破天他也不信他家妹子那么温柔多情的一个人能杀了自己的孩子。便是宫里能将一个人彻头彻尾改变,若换成其他人的孩子,他或许还能勉强接受,可是这么恶毒的说法,他除了难以置信以外,更倾向于是中宫那位的手笔。(.la 好看的)

毕竟,倒在那位脚下的妃嫔一个个拿出来,说出名号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秦妃?

是她姑姑?

她不是一直受宠\爱,都要当上皇后了吗?

谢玖头痛欲裂,不知她忍受了多久,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一睁开眼,就看见秦夫人坐在榻边,见她醒了,伸手摸\摸她的脸,眼神温柔地轻声道:“溱儿,你躺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先喝口粥好不好?”顿了顿,她又问:“头还疼不疼?可还晕?”

“……娘。”

声音微微有些弱,没有平日清脆悦耳,可她听得出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她明明不是个小孩子。

谢玖想,然后伸出双手仔细一看,纤细的一双小手,分明是个小女孩。

“嗯,是娘。你可算是能认人了,真是疼死娘了。”秦夫人轻轻抱住自家女儿,说话声音闷闷的,像是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溱儿,你可要健健康康的,娘没有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娘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娘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谢玖鼻子发酸,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去。

“你是谁?你不要抢我娘?”

谢玖仿佛在满是黑暗的世界里看到唯一的亮光,那光里面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警惕地望过来,那正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正想靠近,谢玖只觉身体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撞开,速度之快,她几乎以为要飞出整个人世间,然后就是迅速的坠\落。

“啊!”她尖叫,直到在空中乱舞的一双手被紧紧握\住。

“娘娘,娘娘,是奴婢花真!”花真也顾不得皇后那渗人的尖叫声,拽着她的手就是一顿摇晃,可把旁边的安春给吓的三魂七魄起飞,上前一巴掌就拍到花真的后脑勺。

特么的!

这三天她们活下来都不是件容易事,也就是皇帝没倒出时间来换一批可心顺手的自己人照顾皇后,否则早在含章殿阵亡了一批又一批的宫女太监之时,她们也就跟着一同处理了。

可下把皇后给盼的醒过来了,再因为花真一时激动再给换晕回去,别说皇帝弄死花真祖宗八代,她都有弄死她的心!

“娘娘,您还好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安春激动的语无伦次,然后不待谢玖回过神,连忙一拍巴掌。“唉呀,奴婢得赶紧去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说完,嘱咐花真一声照顾好娘娘,她提着裙摆,再顾不得仪容嗖地蹿了出去。

就着安春划起的那阵小凉风,谢玖总算是回过神来。

她摸\摸头,一点儿也不疼了。

“是做梦吗?”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梦到小时候的事?

“娘娘,你做了啥梦?”花真一张小脸熬的焦黄,幸亏皇后及时醒了,否则一顿八伙熬心熬力,再有皇帝在含章殿虎视眈眈的精神压力,她们没熬到油尽灯枯,也要被吓的精神错乱了。

“你咋突然晕了?御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叫来钦天监监正和那些神秘秘的老道士,他们也都没辄,皇上一怒之下把他们都给赶出了昭阳宫。”

谢玖在花真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她揉了揉肩膀,一边听花真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一边却恍然有种莫名的真实感。

“我晕了多长时间?”谢玖忽然问,听花真话里的意思,她怎么觉得不是简单的晕一下就完事?

“三天!”花真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娘娘,您晕了整整三天!”

谢玖这才注意看花真那小脸黄的,眼睛都往里凹了下去,眼泪汪汪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事实上,这时她注意到的不仅仅是花真那张略显恐怖的脸,屋子里或站或飘七八个各色鬼魂,一下她醒了,也飘飘忽忽围了上来。最省目的仍是小李子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你怎么突然晕突然醒,什么都搞的这么突然?唉呀,咱家得赶紧把消息传出去,好多鬼在打赌你这次是真要死,还是又忽悠鬼一把。”

话音未落,人头已经飘远。

这才是明晃晃的真实感啊,谢玖不禁感叹。只有现实中,她才能看到这么些个恐怖的鬼,如果这是做梦,早吓醒了。

“没劲,我还以为能见识到封后大典不到一个月就死了的皇后呢。”不知哪个宫里钻出来的太监鬼恶毒地扔下一句话,远远飘走。

特么,太真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玖咬牙,如果不是花真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就想和她畅谈心事,像是她一个晃神,一眼没注意她就又能晕过去似的,她当场就上去追上那个死鬼好好聊一聊,她活着怎么就那么让她失望!

她就好好活着,气不死他!个死太监!

谢玖站起身本想在屋里来回溜两圈,活动活动腿脚,可一看这宫里的鬼魂,实在没有她下脚的地方,正要作罢,便见面前的鬼魂在她眼前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房门被大力推开,顾宜芳一袭明黄的龙袍走了进来,她甚至没看清他的脸色,他几步冲过来就狠狠抱住了她,那力道就像是要把她的腰给弄折成两段。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晕!”

谢玖听到耳边顾宜芳恶狠狠的声音,几乎把她给震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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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不安

高洪书一瞅皇帝根本是失了态,一堆宫女太监在旁边跟着,冲上去就抱住皇后。虽说皇帝一向这么没节操,可一旦想起来这么丢脸的事,倒霉的也只是他身边的人,高洪书连忙振臂一挥,宫人立马鱼贯而出。

这些天可把皇帝可折腾苦了,明明心里揪着,想了所有的辄都没用,太医院上来一个,就是没病,或许是疲劳,都不带换二句话。

宇文风和宗正天一门的玄空道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两人却甚为惺惺相惜,偶尔还聊上几句,给对方的评价还颇高。

皇帝一再追问,宇文也是被逼急了,直嚷道:“皇后魂淡。”

这一叫可把皇帝给气坏了,幸好手上没有家把什,不然分分钟砸到宇文风那颗大脑袋上。

当时是连书当值,高洪书没亲眼瞧见,可听连书事后跟他学话的时候,那一脸的心有余悸,想也知道当时皇帝是气成了什么德性,把宇文风那么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愣是吓的脸色一变,当即跪地上解释的嘴皮了都快磨破了。

宇文风若不是真让皇帝逼急了,也不会说出这些话。

“微臣才疏学浅,实难窥见天机之深。按说皇后生辰八字非后命……”他顿了顿,将无福消受这四个字生吞活剥,嚼碎成渣给咽回了肚里。适才他一时情急,不加修饰的词好悬就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再口无遮拦,就不是宇文家祖先不保佑,而是他自己作死了。

“以微臣这点微末道行。也只觉得皇后似乎……不像是缺魂少魄,但又像是样样又都缺,灵魂体似乎有些淡薄。”

宇文风甩出一系列专门知识,皇帝才终于开口道:“那可有什么办法?”

“有。”宇文风陷入沉思,半晌才道:“为皇后积福。陛下乃天子,是全大燕人的君父。只要陛下广施恩泽,爱民如子。使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强盛。天佑陛下,又何愁无法庇佑皇后呢。”

特么,他逗他呢?

顾宜芳嘴唇动了动,硬生生把肚子里一满车的脏话都给咽了回去。

他问的是有什么办法将皇后给弄醒。和个正常人一样健康。宇文风跑题十万八千里,他就算一步步从小事做起,从善待身边人开始努力,那得是多漫长的时间?

他能等得,谢玖躺榻上也能等?

真把他当二百五逗啊!

皇帝看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就给撵了出去。

御医束手无策,钦天监监正人话不说,皇帝就将希望全部寄望在了宗正天一门玄空道长的身上,甚至在昭阳宫起了法坛。日夜无休。

明知道皇后只要有了起色,立马就会有人来回禀,还是非要宁安宫每隔两个时辰就来回报一次。

每每看到皇帝那越显阴沉的脸。几乎就砸到了脚面上,高洪书都有一股浓浓的自虐感从皇帝身上飘出来。

是以,今天看到安春那一本正经地脸,难得地挤出了一脸笑褶子,跟朵开的正盛的菊\花一般,高洪书终于喘了长气。好悬没把那口元气也跟着吐出来,就此去了。

顾宜芳根本都没注意旁边有没有人。那些人又是何时出去的,抱着谢玖就不撒手,那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一丝颤抖。[.la 超多好]

“你告诉朕,到底是怎么了?!”他追根究底地问。

半晌也不见谢玖回答,他心头一惊,连忙松开她,双手箍着她的肩膀,低头一看,只见她脸色涨的通红,在那儿使劲捯气,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

“你又不舒服吗?!”顾宜芳转脸冲着门外扬高声音喊道:“高洪书,宣陆院判过来!”

他根本没看到谢玖伸手在他眼前晃,示意他不用大惊小怪。

谢玖终于长舒一口气,总算把气儿给喘匀了。特么的,忽然晕倒她倒没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待一切恢复正常了,差点儿死皇帝手里,让他抱着她活活给憋死!

“我没事。”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那股浓浓的逃出升天的味道。“是你抱的我太紧,我一时喘不上气来,没什么要紧的。”

“……”

顾宜芳伸出食指,难以置信地反手指了指自己。

是他的关系?

“你身体不虚弱,又怎么会抱着你,你就喘不上来气,你还是身体虚弱。”顾宜芳这几天看医书,觉得小有进益。“你身体底子不好,待会儿陆院判过来,让他给你看看,好好调养调养。”

谢玖觉得皇帝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声音略显粗砺,脸色十分不豫,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声音大了就能把她给吓跑似的。

“陛下,你气色怎么这么不好?”她上下打量皇帝,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那脸都瘦成刀条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

顾宜芳叹了口气,这回动作轻柔地抱住她。

抱住了就不撒手,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腰,又捧着她的脸轻轻亲了一下。

谢玖不止一次说过,他有龙气护体,鬼魂近不得他的身。这一次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像上次那样,说她的灵魂似乎飘飘忽忽跟着秦夫人和小时候的她自己出了宫,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万一像上次一样,他守在她身边,反而让她回不来。

他只能在含章殿等消息,宁安宫每两个时辰向他回禀一次,每次听完‘毫无起色’这样的字眼,他都觉得像是一把钝刀子插\进他的心里拧了一圈又拔出来一样。

自从姓秦那一家子回到京师,谢玖见过秦溱之后。已经晕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时间更长,顾宜芳怀疑此次也是秦溱的原因。便让李贺打探秦府里的消息。

果然,秦溱在内宅里受了伤,与谢玖忽然晕倒的时间相一致。

他是适才得到的消息,如果不是谢玖现在醒了,他已经派玄空和李贺去秦府一趟,看能否招回谢玖的魂。

实在不行,就干脆把昏迷中的秦溱给带到宫里。不管用任何办法,他都要保住谢玖。

“给朕说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专注地望进谢玖的眼睛,揽着她的腰,扶她坐到榻上。

谢玖便将自己的遭遇对皇帝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先前似梦非梦。她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一听皇帝说,果然三天前秦溱被庶出的长姐推倒撞在假山上陷入昏迷,她这才终于确定,她是魂魄回到了原身之中。

那么,她印象中见到那个亮光中的自己,也是真实的她了?

“你说,你回到身体里,却不记得现在的事?不记得你生了两个孩子。连朕也不记得?”

顾宜芳紧紧蹙眉,声音轻轻的,可是那股子里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令谢玖心肝不禁一颤。

“你不记得朕?”皇帝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就那么凝神专注地望着她,谢玖真心立马又想晕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连自己究竟是谁都模模糊糊的,多大都不记得啊……你不能怪我……”

顾宜芳表示理智上能够接受,情感上接受不了。

“朕对你这么好。百依百顺,你居然把朕也给忘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你不明不白突然就回来了。是不是就做你自己那六七岁的小姑娘,不要孩子,也不要朕了?”

谢玖看着他那张愤怒却略显憔悴的脸,实在不忍心和他对着呛——

事实上,和他讲事实摆道理,都会被他视为对呛。

“当然不是。”谢玖一本正经地摇头,坚定的小眼神嗖嗖地往皇帝的脸上射。“我们那么深的感情,我怎么会忘了你?那个身体虚弱,我才模模糊糊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假以时日,我总会想起来的。”

“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顾宜芳半晌无语,“说实话,说这话,你信吗?”

“……”

谢玖点头,“这是我的真心话。”

好吧,那就姑且信她吧,顾宜芳都觉得他这皇帝越来越昏庸,明知道是骗人的假话,还是忍不住心里往外冒甜汁,不自禁地就想相信她。

骗死人不偿命的!

只是,顾宜芳尽管这样想,心里还是隐隐地觉着不安。

这事情不是发生一次就完了,才隔几天就又有这一出?

难道,他们就只能被动,哪天秦溱再出个什么差错,谢玖的魂魄还要再飞过去一次?

这身体本就不是她的,这么时不时来一出,难保哪一次出了意外,就再也回不来。如果回到了秦溱的身体里还好,万一像其他游魂一样在某处闲晃,他难道要一直误以为她就是回到了原身当中?

陆院判的到来,打破了帝后的交谈,尽管顾宜芳也认为谢玖之所以出现昏厥是因为灵魂的缘故,可还是让陆院判给摸\摸脉,确认她的身体是否真的没有什么毛病。

“皇后身体很健康。”老院判抚须,边说边点头。“平日饮食上注意些也就足够,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还是不要吃的好。”

他能说吗,皇后的身体健壮的像头牛,比皇帝可是强多了。

皇帝本来就因大皇子夭折急火攻心,天天喝药还得十天半个月呢,偏皇后在此时病倒,皇帝连药喝的都不舒心,三天两头就把药碗砸了,想起来就喝,气一上来就不顾不管。

他祖宗三代御医,他也医过不少皇室子弟,以往他总觉得那些个皇子皇孙就够难伺候了,现在他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大燕宫顶不听话的病人就是坐在金銮殿上那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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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疑惑

陆院判再三保证皇后身体无恙,只差没拿项上人头做保,顾宜芳才算放了他回去,只叫他这几天勤来给皇后请平安脉,将手头的事先放放,.la [棉花糖]

对于皇帝终于不再鬼打墙似的问的是不是皇后身体真的没病,陆院判表示能平安走出昭阳宫,他已经不多作奢求,被质疑医术就质疑吧,反正他们家祖宗三代就是这么过来的。

送走陆院判,顾宜芳心里仍是不踏实,便召还在昭阳宫开坛作法的玄空觐见。

谢玖也想听他能说出什么新鲜事,便与顾宜芳一同到偏殿正厅一同去见了玄空。

只见玄空一袭宽袍大袖的道士服,龙精虎目,身上香气缭绕。进门就见皇后生龙活虎地坐在皇帝身边,那脸色可比皇帝好上不只一个色差,甚至比这几天受着风吹日晒作法的自己,也要精神许多。

如果不是一躺三天,一动不动,克服了人体各种的不便,他真要疑心皇后是在装病了。

这脸蛋,这气色儿,谁说她有病,谁才真是病的不轻。

“多亏道长辛苦多日作法,皇后才能毫发无伤醒过来,朕实在是……深表谢意。”顾宜芳淡淡地笑道。

谢玖对皇帝这种过河拆桥,立马就挖坑设套的行为表示十分赞赏。

宗正天一门的突然火红,实在经不起推敲,不过是指出张妃所施之魇胜之术。之后烧了巫蛊人偶,废后朱氏没有性命之虞,玄空立马就金光罩顶。人人当他是个得道高人,在京师贵族圈内网罗了一批忠实的信徒,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玄空其人,究竟有几分真才实学,谢玖始终持保留意见。

不过,顾宜芳一直比较相信他,她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估计也是在试探他。一旦答话让他不满意,皇帝那别扭的小心肝只要一察觉到自己受到了无耻的欺骗。玄空的好日子也就是到了头了。

“老道不敢居功,实是皇天保佑,陛下福气庇护,皇后福大命大。”

一开口。天地人三巨头都被玄空夸了个遍,便是等看好戏的谢玖也不禁在心里拍起了小巴掌。怪道皇帝信他,道法姑且不说,起码脑子绝对够用。

玄空一脸的淡然,语气之理所当然让人觉得怀疑他都是件侮辱神明信仰的重大事件。

“皇后能够平安无恙,实是大燕之福,老道早在作法之初,便已经向吾皇禀明,此事实是老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奇事。也只能尽老道全部之赤诚向苍天祈福。”玄空露出最最真诚的笑容,道:“是以,陛下夸赞。老道实在愧不敢当,不敢居功啊。”

滴水不漏,屁用没有。

谢玖听这老道一番废话,好悬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赶情好话都是论车装的,半句有用的都没有。

顾宜芳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虽未明言。却拐弯抹角地向玄空问过一个灵魂在两个身体里的事,玄空的反应与宇文风根本如出一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不过玄空的态度好些,没有像宇文风似的倚老卖老告诉他少看那些话本子,都是文人编出来骗人的。

呸,没见过就说骗人。

大燕皇后就是事例,这话他能说吗?

能说吗?

说了,他就会被后世史书第一个称为神经病皇帝,对怪力乱神之事迷了心智的二百五皇帝!

兼听则明,这话他们以为只是对他这做皇帝的说的?他们就不能不那么固步自封,多多接收一些新事物,来帮他解决难题吗?

“魂体淡薄,是什么意思?”顾宜芳问,这事虽说是宇文风提出来的,但那人向来什么话都能往皇帝要勤政,施恩于民上靠,十句有九句半都是劝皇帝一心学好的,他也是醉了。(.la 无弹窗广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皇帝做的是有多凶残暴虐呢,才要个钦天监监正几次三番地郑重恳求。

他不过是个看星相,研究历法的官儿,要不要处心积虑地抢御史言官的工作?

顾宜芳发誓,折腾过这一段时间,把宫里的风水改善了之后,立马就将宇文风送出京去找墓地,要多快有多快!

玄空迷蒙地瞪着眼皮下垂导致的三角眼,半晌才道:“就是魂淡啊,这个问题比较深奥了。可能是灵魂受到过伤害……天道之博大精深,实是我等难窥一二。陛下博学,居然研究这般透彻,连这个也听说过。”

顾宜芳没闲心听他拍马屁,直接问道:“就像我之前问过你的,一个灵魂在两个身体,会不会造成这个现象?”

一个灵魂怎么会在两个身体?

就算原本是一个,进\入两个身体,也就变成了两个啊。

玄空眼睛眨巴眨巴半晌才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而且,这种理论他也只是听皇帝听到过。

“可是,一个人的身体怎么可能会进\入两个身体?是人为,还是意外?如果是人为,那是哪位道法高深的神仙有几世夙仇才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谢玖微微转头,只见皇帝正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英挺的眉毛紧紧拧着。

“譬如,一个人死后,灵魂回到过去,上了别人的身,这种情况……”

看着皇帝字斟句酌,一脸的认真正直,玄空也不禁被感染了,仔细思索了半天,才道:“陛下是从哪个话本子里看到的故事,简直开辟了一个新世界新思路。不过现中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吧,怎么可能时间倒流往回活,那是多逆天的事啊,这哪里是天道能允许的啊……现在的话本子真是啥故事都敢乱写啊。”

钦天监监正曾和他说过,最近皇帝迷上了怪力乱神的山野奇谈,一天天就知道追着他聊这些鬼啊神啊的,玄空只以为宇文风是在夸张,无非往大了说能常见皇帝,往他自己脸上贴金。

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都说皇帝宠\爱皇后,几乎是百依百顺,三千宠\爱于一身,可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皇后病了这几天虽说皇帝三五不时叫人送去消息,也让他摆坛作法,可是皇帝却始终没有在昭阳宫露面,直到皇后醒了才过来,而且一见他,居然聊皇后没几句,又开始问他几天前就问过,而被他敷衍过去的问题。

玄空有种学识不足够的隐隐担忧。

毕竟平时修习道法的时间多,关注人文修养还是不很在意。皇帝口味渐渐变重,玄空不禁也深觉到了转型期,否则跟不上皇帝的话题,失去皇帝这个镶金边的活广告,以后各王公贵族的银钱也就那么好赚了。

顾宜芳听玄空的话怎么也不在点子上,这几天本来心气不顺,虚火上升,顿时不耐烦起来。

正要开口撵他出去,玄空察言观色的眼技十分了得,便知皇帝不满意他一问三不知,只这回在皇后一事上他没有任何建树,此番无功而返,再见到皇帝的面就不知道是哪回了。

玄空哪里能容皇帝说话,直接就断了他的后路,趁着皇帝一个喘\息间,连忙插\进话来:

“陛下之话语,老道时刻谨记在心,不敢稍有遗忘,终于在查遍了门下大部分古籍之后,得出了结论。”他微沉着声音,神情严肃,极具权威感:“之所以会发生夺舍重生一事,无非就是主魂衰弱,而客魂强势。除去借尸还魂之外,其他皆属此种状况。”

他顿了顿,见帝后明显听进去了,没有打断他撵了出去,便将语速放慢,露出无比坚定的眼神:“反过来想,若要让话本子里的主人公回魂到自己的身上,其实也并非全无可能。只待客魂在身体里处于游离衰败之象时,趁机将其赶走,掌控主动权,这样便可以了。”

终于说出点儿建设性的意见,谢玖却好悬没笑喷出来。

赶情都拿皇帝当看话本子看入迷了,当他入戏太深,为主人公找出路呢。

顾宜芳也黑了脸,连银子也没赏,这几天相当于做了白工,直接给他撵了出去。

又一个傻缺。自己傻缺,还拿他也跟他们一样傻缺。顾宜芳心道,这帮傻缺永远不会了解他心中之丘壑!

不过话虽如此,玄空说的却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难的却是如何让张妃身体里那个假魂处于衰弱状态,而张修盈却又能抓好时机,千钧一发回归本体。

显然,谢玖想的和他一样。数多了,终于碍不住面子了,还是及时醒悟,不该和个老鬼纠缠不休。

“我觉得,我还是和她再聊聊,我们再为她打算,也要考虑她自己的想法。如果她还是不想回去,我们怎么急也还是没用。”谢玖最后叹道,自从将军的皇帝身份被曝出来后,张修盈倒是不时常追着人家跑了,不知道是女孩子脸皮薄,被拒绝次

可是,虽说张修盈不追着将军跑了,可是借着和舒宜走的近了,反而交到了不少鬼朋友,看起来一天天也是挺欢乐的。

谢玖真心猜不到张修盈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舒宜,这个祸害鬼的!

人缘是个渣渣,偏偏鬼缘那么好,这要上哪儿说理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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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 下旨

撵走了闲杂人等,顾宜芳身体和精神立马来个双双松懈,倒在偏殿的榻上,枕着谢玖的大腿当枕头就躺下了。(.la 无弹窗广告)

“你累了,我陪你一起眯一会儿?”谢玖柔声道,瞧顾宜芳那半闭半合的眼睛,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睡过去。这几天想来是乏了,一睡就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她那人肉枕头估计不到半刻就得麻了,还不如俩人抱一块儿睡,尽管她已经睡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

顾宜芳半晌无声,然后坐起身重重叹了口气。

“朕这几天很多政务都没处理,还是先不睡了。”说完就站起了身,直到看着谢玖站起来,才伸手在她手上捏了捏,那双大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欲言又止。

“是我让你费心了。”谢玖心疼地道:“以后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你别担心。”

顾宜芳知道她说这话不过是在宽慰他的心,这哪里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事情,一次两次,她从来都是被动的。

他摸\摸谢玖的脸,勉强一笑,返身回了含章殿。

皇后突然在昭阳宫晕倒一事,早就因为相继招来陆院判和郑御医而广泛传播开来。不过只知是突然昏倒,陷入昏迷一事却三缄其口,无人得知。不过对外宣称皇后称病,在昭阳宫静养,所有人等一律不见。

虽然谢玖昏迷了三天时间,三天或许在平时混混就过了。可在他这里却尤为漫长。

他甚至不只一次想过,如果她再也回不来,可怎么办……

含章殿堆了三天没处理的奏折。已经堆的像小山一般高,如果不是在中间隔开一道方便批阅书写的地方,皇帝坐在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他那一脸屎色的英俊脸蛋。

高洪书注意到,皇帝自打走出昭阳宫,那脸就阴沉似水,跟这三天半点儿也没差。

他一度怀疑,皇帝是情绪过于饱满。还没转换过来。可皇帝从御轿走下来那一瞬间,皇帝脸上能结成冰了。他就知道自己是想差了,皇帝果然神经病被皇后给作犯了,

连皇后好起来,都没能令皇帝展颜。就知道皇帝这次犯病有多严重了。

当下就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碍眼都招了皇帝的炮火,尽量地跟在皇帝身后成笔直的一条线,就是想不小心瞄到都不可能。

除非,皇帝是憋着劲要搓磨他,那就是没办法了。

“高洪书。”

皇帝坐到书案后就唤了他的名字,声音冷咧,眼神阴森,脸蛋狰狞。

特么。名字太顺口是病啊!

得治。

“叫连书带着御医去秦钰府上,给秦溱治治头上的伤。”顾宜芳食指在桌案最近那撂奏折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华阳公主也到了该有侍读的年龄。秦溱与华阳有亲缘关系,又长华阳几岁,想必能照顾好华阳。”

“传朕的旨意,十日后秦溱作为华阳公主的侍读进宫。”

皇后才刚醒,皇帝就急着把秦氏的侄女给华阳公主当侍读接进宫?

皇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高洪书虽然好奇的抓心挠肝的。却不敢有半点儿耽搁,即时出去派人将连书给叫过来。没办法。连书近日在皇帝面前很得脸面,皇帝认准一个人,就可一个累死累活的忙,就算连书才值了一ye的班,换岗才下去休息,得了皇帝的差距,尥蹶子也得往前赶。

事实上,不只听旨的秦氏一家子听的云山雾罩,传旨的连书也是脑袋跟浆糊一样,比别人也不多知道什么。

秦夫人一听,自然是舍不得女儿,可皇命难违,旨意已经下来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只是秦妃前脚失宠,后脚就封了秦溱做公主侍读,究竟是几个意思?

秦钰昨日还要求她回娘家打探一下能不能探些风声出来,她一心照顾自家女儿,就没顾上理他那套茬。如今事出突然,她却不能不明不白就将女儿送进宫,却连半点消息也不知道。

秦夫人亲自送走连书,奉上一封大大的红包后,转脸就吩咐下人备上一顶普通青色小轿,径自去了娘家王府。

王家如今不同往日,早不是前几年咤吒风云的时候。只是凭着多年累积下来的人脉,比秦钰却是强上百倍,最起码消息灵通度就不是秦钰那毫无根基比得了的。

王家家风十分端正,秦妃当宠时,对待秦钰便是礼遇有加,便是现在倒了,也还一如既往。

一方面固然是王家不势利,还有一方面,实在是做岳父的极为推崇女婿的惊才绝艳。

秦夫人为免被人发现,诟病秦府才接了圣旨便四下活动,特意挑了顶。十分普通寒酸的小轿,从王家的后门进了府,直奔王夫人主屋。

母女两人也没聊上几句闲话,便直入主题,秦夫人一五一十地和王夫人全都说了。包括秦溱是怎么受的伤,以及贵妾如今罚例银禁足,庶女直接让她送到了乡下庄子里养病。

她虽不想手上沾染鲜血,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伤害到她的女儿,至少送到远远的,让她再害不到自家女儿。

她再料不到,才送那庶长女上了轿,皇帝接秦溱的旨意就下来了。

“近来,我总听你爹报怨当今的心思越发难猜,猜来猜去也猜不准,脾气却越来越阴晴不定。”王夫人遣退了一旁服侍的丫环婆子,和秦夫人唠起掏心窝子的话。

“如今宫里是中宫的天下,哪个妃嫔也分不去一分半点的宠。”王夫人压低了声音,凑到自家女儿耳朵边小声道:“三天前听说皇后不过晕了一下,就把整个宫里闹的鸡飞狗跳,又是陆院判看病,又是道士祈福作法的……别的不说,中宫这宠是半点不带假的。”

“至于你说和秦妃是不是有关系,为娘也是摸不准。只不过,秦妃废庶的时间与大皇子夭折时间实在相差没几天,下了拱卫司大狱的沈御医又是给秦妃保胎的,在大皇子死的那天下狱,时间也未免太巧了,所以都说秦妃是在大皇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当今才如今震怒……至于她还有没有机会翻身,却不好说。”

王夫人沉\吟半晌,“有中宫挡在前面,便是当今顾念旧情,这一两年之内却不太可能。”

“依娘看,当今为何要召溱儿进宫?”秦夫人面色焦急。

王夫人摇了摇头,表示猜不透。

“当今一向宠\爱华阳公主,如今秦妃关到了冷宫,当今为华阳公主找个伴也是很正常的,加之你们是亲戚,这是再顺情顺理没有的,你不必过于紧张。”

秦夫人其实并不是想不透,不过是关心则乱,如今母亲一提点,她也算彻底清醒了。

只是,华阳公主的母妃位尊之时,她尚且不愿,在秦妃隐晦地表示之际就被她给推了,如今她更是不愿。

即便雪中送炭,就依华阳公主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是否领情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她只怕自家女儿惯是会隐忍的,到了华阳身边还不得被欺负死?

“你也不必忧心,秦妃也未必就此沉寂,毕竟华阳公主颇得帝宠,总有几分见面之情,常见了想起秦妃的好,也是有可能的。”王夫人劝道。

“我才不在乎她是不是会咸鱼翻身,我只担心我的溱儿……”

王夫人嘴角带笑,温热的手上前安抚地拍拍自家女儿的手。“你呀,做了娘的人还是这么爱闹脾气。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秦钰的前途不可能一点不受到影响。你现在为人妻,为人母,凡事不可太过任性。”

秦夫人想说,秦钰的前途她才不在意。

转念一想,若说出了这话,只怕母亲会认为她心里不满意这门亲事,母亲先前就因秦钰风\流的名声颇为不满,只不过让父亲硬给压了下去。如今她口无遮拦说出口,母亲便是不与父亲小有拌嘴,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于是,在嘴边转了转,她又给吞了回去。

“女儿也是急晕了头,现在就回去了,娘你好好保重身体,我下次再正式过来见见兄嫂与弟妹。”

王夫人本想留自家女儿用完晚饭再回去,可一想外孙女过不了几天就要入宫,女儿肯定是舍不得,坐在这里都得心急如焚,便不强留,只道明天叫人送东西过去,表示一下她作为外祖母的心意。

秦夫人也不推辞,连忙又上了轿往回赶。

在轿子里颇有些颠簸的路上,她忽然想起唯一一次见当时还是惠妃的谢玖。

身材高挑,雍容华贵,那通身的气派,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妖冶浓艳,很奇怪的,或许是惠妃当时笑容极多,又十分温暖,她居然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奇妙地觉得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见过惠妃之后回府,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一个她曾遇到的与惠妃气质相似的人。

惠妃看起来很好说话,未语先带笑,可当时皇帝也在场,她不敢肯定私底下的惠妃也那么和蔼温柔。

有了个骄纵霸道的华阳公主就够了,中宫皇后可正常一些吧。

秦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耳闻皇后那些疯疯颠颠的往事,令她不敢多作幻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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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扩大打击面

皇后病情好转,后\宫的气氛也焕然一新,自含章殿传出近而感染了整个宫廷的阴暗气息终于烟消云散,又恢复了往日悠闲又无所事事的干燥气氛。

众妃早习惯了皇后隔三岔五出次乱子的节奏,除了每每出事之时格外小心远着皇帝,不要撞到皇帝那炮仗脾气上,她们几乎就和平时过的是一样的守活寡生活,除了又多了一个乐子闲磕牙。

谢玖苏醒过来之后,又强行被皇帝要求养了几日的病,才终于得了特敕一般能出来见人了。

却没想到,到咸熙宫例行问安,太后就向她曝出这么大的一个料。

“皇上宣了秦溱做华阳的侍读?”谢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这几天皇帝和她总腻在一起,有时连奏折都带到昭阳宫批阅,她被缠的连看龙凤胎的时间都减少了许多,几乎随便一个转头就能见到对方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可他从来没和她提过这件事。

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又以为能瞒着她多久?

太后本来和谢玖实在没什么聊的,基本处于相对无言的状态。若不是看在皇后一副打了左脸,赶紧把右脸递上来给打的良好态度,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以致不那么冷场,太后虽然膈应皇后,却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打的多了,自己手也疼,便搜肠刮肚找了个话题。拿就在眼前儿的华阳说起事。却不料,前一眼还笑的跟朵花似的皇后,几乎是一瞬间脸上就变了颜色。

太后见了太多妃嫔争\宠的事情。事实上,她自己做起来也曾经是相当顺手,立马心领神会,只当皇后吃起飞醋。

秦妃莫名其妙就倒了,虽说皇帝隐晦地提到过,也足够太后顺藤摸瓜顺出整件事的脉络。

只是,秦妃心机深手段狠太后相信。但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宁愿相信皇后在里面做了什么。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皇后是真正的赢家,唯一对她有威胁的秦妃倒下去,在皇帝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妃嫔。就再没有一个了,只有皇后。

而且,大皇子夭折当晚皇后曾经出入长乐宫。事实上,太后听说的和皇后当面描述的场景并不相同,她并不只是过去看看是不是能帮到什么。太后的眼线得到的消息是,许多人亲耳听到皇后与秦妃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并且在皇后拂袖而去后,沈御医和秦妃先后被处置。

“怎么,皇后不满意皇上做的这个决定?”太后眼神犀利。嘴角挂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妃都让皇后给撵到冷宫,一个小小的华阳添个侍读,皇后居然也跟防贼似的。心眼小到没朋友!真不明白蹭蹭往皇后身上贴的那罕见的几个人是怎么想的,前有楚美人做例子,也不知道皇后使了什么手段,越是在她身边数得上数的,越不着皇帝的眼。

“秦溱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华阳没有母妃教导。本就孤单,有个表姐在身边陪她玩。一起学习,也是有个照应,皇后实在不必这般大惊小怪。(.la 无弹窗广告)”

华阳孤单就孤单,关她屁事?!

谢玖暗磨后槽牙,她是在防华阳,可绝对不是因为她那个已经被赶到冷宫里的娘。

前世她不是没想和华阳交好过,不过几番努力都在华阳的教育下有了个全新的认识:作死就要和华阳做朋友。

华阳跋扈霸道,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而且性格古怪,一句话不顺心,或者干脆就是她心情不好,看谁不顺眼就故意找岔,完完全全就是个神经病皇帝的不加控制自由发挥版本。

虽说这一世秦妃倒台,皇帝也不像前世将华阳宠的无法无天,可是太后这里却更加怜惜华阳,从她打探出来的消息,太后根本是把皇帝先前的工作接过手,将华阳捧在手上宠,甚至比秦妃意气风发时更甚。

秦溱说穿了现在就是一个从五品官员之女,这在皇家看来实在是看不得什么,平日连到他们眼前都不够格。

送进宫来,分分钟让华阳欺负到死啊!

谢玖怀疑这么折腾下来,小秦溱不知还能不能挺到二十岁就让人给玩儿死了。

“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失仪了。”谢玖将满满的一口恶气咽了回去,或许是那股恶气在撑着,脸色始终不见好转。“臣妾只是觉得……只有一个侍读,会不会有点儿少?华阳年纪小,身边弟\弟妹妹都还在襁褓,没人陪她玩儿。那个秦溱臣妾曾经见过,进度得宜,性格却偏沉稳,只怕陪华阳玩儿不起来,不若多叫几个进宫,一来玩儿伴多了,玩儿起来也开心,再者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华阳也更能受到好的影响。”

既然皇帝下旨,就再也改不过来,谢玖索性扩大打击面。

如果只有一个秦溱,华阳一肚子的坏水就全落在秦溱一个人身上,可要是多几个人,多少也会分散些华阳的折腾。

谢玖默默地在心里向以后可能选进宫做华阳侍读的小姑娘以及她们的父母致以最真诚的歉意。

太后虽不相信因为这事皇后变了脸,现在还没回过劲儿来,但不可否认,皇后说的甚是在理,她也正是这样的想法,这几天在京师的贵女中四处寻摸人呢。于是,点了点头。

谢玖见太后似乎也正有此意,不禁微笑着也点了点头。

然后,二人相对无言。

……

郭嬷嬷都对这种时不时的尴尬气氛感到尴尬。

都是能说会道的,好好想几句话说会死啊!让他们跟在身边服侍的人,心里一激灵一激灵的,迟早心脏早衰而死啊。

“你病这几日宫里的女官急的团团转,也有很多事情不经你点头是办不了的。皇上心疼你,让你在昭阳宫养病,可他不清楚这后\宫的运作,哪天能离了皇后的决策?你呢,也是可能刚接手,只知道做了皇后,却不了解皇后将要承担的责任。”

太后闲聊没话,可说到寒碜皇后的话绝对是绵绵不绝,都不带逗点儿隔断的。

“当皇后,可不是和皇帝玩玩乐乐,当个甩手掌柜就行。你呀,还是好好学着些吧,也省得让旁人笑话了,给皇室抹黑。”

谢玖毕恭毕敬地躬身,脸上漾出淡淡的笑。“以后臣妾一定多向太后学习。这几日臣妾的确是惫懒了,那些女官可是来打扰太后了?以后臣妾一定注意,不给太后添麻烦。”

太后挥手,凤目露出浓浓的笑意。

想要回治宫权就要,出了岔头又想她跳出来帮忙,拿她当五城兵马司又抓贼,又救火那帮子兵,哪需要就到哪儿,然后默默无声再回原岗。

她是那么大公无私,不计较得失的老好人吗?

“哀家既然将宫务让出去,自然就没胡乱插手的道理。再者,一人一个令,皇后若是早有布署,哀家岂不是打乱了你的节奏?所以,哀家一个手指头也没掺和,你却不必感到愧疚。”太后笑道。

见谢玖被噎了回去,太后总算满意地挥挥手,将她给撵出了咸熙宫。

谢玖坐上软轿回昭阳宫,在里面越想越烦。她知道顾宜芳对她忽然晕倒一事耿耿于怀,一直憋着股劲儿,偏钦天监监正走的是正统学术风,对旁门左道之说既不屑又解释无能。玄空倒是弥补了宇文风这一点,只可惜不过也是努力钻研翻阅古籍,至今还未找到类似的事例。

她再料不到皇帝会突然给她来这么一招,把小秦溱给弄进宫来。

他是想怎样,万一她晕倒再回不来,他就直接把秦溱给扣到宫里,到了年纪直接收入后\宫?

还是他根本就是打着这主意,不管她会不会出事,他都要将小秦溱纳入后宫?

以前,她就对皇帝这种强烈的独占欲有所察觉,不过并没有深\入地想到前世的自己身上。照皇帝一贯以来的作法,他根本不会容许不秦溱有第二个选择。

可是,自己和自己一同服侍顾宜芳,她只要想到这种画面就觉得全身肝颤。

她怀疑自己终有一天会神经错乱。

安春随侍在侧,眼见皇后从咸熙宫出来脸色就不对,回到昭阳宫从软轿上下来,深身上下一股浓浓的阴森气,脸上越发狰狞。心中暗想,皇后不知又受了太后多大的怨气,才气成这样。

皇后接连两次莫名其妙晕倒,安春都在旁边亲眼看到,她唯恐这回皇后气大发了再晕倒,连忙不着痕迹地上手半托半扶上皇后的胳膊。

太后说话气人,不过说的确是事实,谢玖回到昭阳宫,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花真就忙不迭上来报说有多少人正等着皇后召见。

谢玖头疼的抚额,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便吩咐花真去将宁妃和冯妃请来,一边又吩咐人将等着她的人都带进来。

还不等她喘口气,只见窗户一道鬼影嗖地就飘到了她的近前,却是许久不见的柳妃。

只不过她的鬼魂略显淡薄,一脸愁容,谢玖极为意外她居然在一个鬼的脸上看出了憔悴……

“我真是受够了!”柳妃尖叫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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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联盟

“你赶紧把那个秦妃弄走,我他娘的受够他了,贾黛珍身边有一个婴灵折腾来折腾去,就已经够烦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还给不给人条活路了?!”

谢玖第一次见柳妃这般不计形象,果然是个铁血真汉子,那鬼脸上的狰狞和那几乎把眼珠子翻出眼眶的举动,都令她不禁拍案叫绝。

“你们先出去吧。”谢玖挥退服侍的宫女,不得已把要接下来要见的女官们也给推了。“让她们稍等片刻,本宫头疼的厉害,过会儿再见她们吧。”

直到宫女们鱼贯出了主屋,柳妃的报怨还没有结束,谢玖慢悠悠地倒了盏热茶,笑眯眯地看着。

以往柳妃自恃强势,不只一次想要害她,谢玖十分诧异柳妃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想到来找她。以前她是势不如鬼,多方忍让才与柳妃勉强讲了个和。赶情柳妃就真以为她是个左脸挨打,紧跟着就把右脸凑过去的?

大皇子怨气深重,随着七七之日过去,时间越久怨气只会越深,一般鬼承受不住,连原本在冷宫住着疯疯颠颠的鬼都四散跑了,换了宫住。若不是柳妃放不下每天以泪洗面的贾黛珍,她也早溜之大吉了。

“望春宫现在简直阴森恐怖的厉害,宫里已经渐渐在传望春宫闹鬼,你现在已经如愿当上皇后,不管是贾黛珍还是朱德音,她们谁也威胁不到你了。你何妨做一次好人,把秦妃给弄出去?再让她作下去,真是都要疯了!”

谢玖轻轻呷口茶。慢条斯理地道:“人不是我弄进去的,我更弄不出来。你虽然躲在望春宫,应当也知道秦妃是为了什么才贬了庶人,和我真是没有半点儿关系。她得罪的是皇上,皇上将她贬进去,难道我还能大过皇上,再把她弄出来?”

“我只能说。你太高看我了。”

柳妃和宫里的鬼从无来往,.la [棉花糖]自然听不明白谢玖说的话。

“那你,把贾黛珍弄出来,总行了吧?”

谢玖哑然,“她要给皇帝下药。比秦妃还要更严重……”

“狗皇帝也没喝啊!”柳妃急了。

“药搜到了,贾黛珍也承认有此意图,至于为了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谢玖挑眉,掏出锦帕擦了擦嘴角。

柳妃瞪大了双眼,恨恨地望向谢玖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出手帮忙?!”她知道谢玖,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要她凭白出手,她肯定是不干的。

谢玖捧着茶盏笑着摇头。“我说真的,不是要和你做什么交易吃定你。秦妃罪无可恕,别说是我。太后也劝不了皇上。”

紧接着,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半天,柳妃才忿忿地指着谢玖的鼻子道:“你也不用乐的太早,你以为秦妃是个老实货?你把她赶到望春宫,从此就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秦妃现正在积极联络她下面的人。又时不时跑过去和贾黛珍交好,你若不想办法除了她。她早晚会弄死你!”

谢玖笑:“所以,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我将秦妃迁出望春宫,而是想我彻底将她除了?”

她眯起眼,看着柳妃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猜猜,是秦妃想要联合贾黛珍向我下手,而你认为胜算不大,万一被秦妃忽悠做了傻事,倒霉的只会是贾黛珍,所以,你才会用想出这种办法,来向我通风报信?”

柳妃冷哼,傲慢地仰起下巴。

“我才不屑通风报信这种下流手段!”

皇帝派人调查了谢玖从差点儿要了她命的木简上面的文字符号,历时一年,几乎连邻国境内都一一排查,得到正是西良国与曜国之间一个叫翠寨的地方流传出来的古术。而西良国与大燕接壤,时有纷争,双方屠戮临近村人发生过不只一次。

根据柳妃只言片语的推测,大抵她前世是西良国的武将,阴差阳错在转世之际便留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才对大燕皇帝有切肤之痛,甚至不惜联合大长公主阴谋造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视柳家人性命如无物,妄图弑君。

如果真是这般,谢玖不知该感叹命运弄人的好,还是感叹柳妃几辈子作了缺德事,以男儿心女儿身生活了一辈子还不算,居然死了以后做鬼也逃不出大燕宫。

“喂,你怎么说?”柳妃见谢玖半天不言语,忍不住催促。

谢玖得到了想知道的,却没有这么容易将自己的底给泄出去。

“我总得慢慢想一想,看看吧。”

柳妃冷哼,“你莫不是见鬼多了,连胆子都小了吧?看着刀架脖子上,也不敢出手?!”

“是啊。”谢玖爽快地承认,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更何况是她这种见鬼跟吃家常便饭一般的。

若是前世,死个把人罢了,只要能过自己心里的关就在。可现在不同了,她每天看见那么多鬼,知道死绝对不是个完结,很大可能就是个崭新的开始。她动动嘴弄死个人,很可能到时候天理报应还没等到,就让鬼给磨死了。

而且,秦妃那尿性,估计做了鬼绝对少不了她的好果子吃。

可以说,让秦妃活着,处处受制于她,才是她最终的目的。再有,大皇子的怨灵时不时折磨着,简直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配置了。

柳妃一听谢玖这么没出息的话,好悬一个倒仰没气过去,“我怎么没想到你是这么没有血性的,让人骑脖子上拉屎,还怕清下去,别人再往上拉!我真是认识你都觉得臊的慌!你哪天死,就是憋屈死的!”

……

“打比方能说的干净点儿吗?”谢玖听了一阵反胃,没办法,想像力太丰富,一脑补形象就出来了。

柳妃这回是真气着了,一扭身就冲出了窗外。

谢玖松了口气,看那鬼脸真怕她气大发不管不顾冲上来。虽说她现在身上戴着项链,柳妃近不得她的身,就那猛地一扑也吓的人够呛。正要叫人进来时,柳妃突然又折了回来――

“你改变主意的话,就去望春宫找我吧!真没用!”

谢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倒是有用,死的比谁都快。

他当是上阵杀敌,一刀剁一个,砍瓜切菜那么容易呢?宫里是玩儿脑袋的,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前程尽失。

这一耽误,谢玖再叫人的时候,宁妃和冯妃已经到了的消息就递了上来。

宁妃以前就与秦妃协理过宫务,容易上手不说,性格圆融,知道轻重,谢玖想到第一个帮手就她。再有冯妃,虽说原本是在柳妃之下,是个惯会逢迎拍马的,可也是个处理人际关系极强的。

谢玖初掌宫务,太后之所以大撒手,无非也是打定主意看好戏,让她措手不及。

她是封后之初就想提这二人到跟前帮手,可惜就出了魂出体外这一岔头。

现在腾出手来,谢玖连忙宣这二位进来相见,宁冯二妃不知皇后召见所为何事,是以匆匆忙忙赶来,到了昭阳宫一看对方,心里却也有了谱。

见了宁冯二妃,谢玖废话一句没有,开门见山便表明之所以叫她们过来的原因。

宁妃见了冯妃基本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以前在秦妃身边打下手之际,就常到宁安宫与谢玖交好,知道她这一肚子心眼,最讨厌别人和她玩儿心眼,所以谢玖一开口,宁妃立马站起身躬身一礼,干干脆脆地应下。

“能为皇后分忧,是臣妾的福份,鞍前马后,绝不敢有半点儿私心。”

冯妃一看宁妃表态了,也连忙学着一福身。心想,自己本就慢了宁妃一步,以前柳妃还在时,她也曾跟着柳妃言语挤兑过当时还是芳仪的皇后。如今皇后不计前嫌,她却不能和宁妃一样这么简单地点了头就行了。

她想,皇后以前就逼秦妃发过毒誓,想必是信这个。

为表忠心,冯妃一咬牙一跺脚,道:“臣妾也愿为皇后身先士卒,若有半点儿私心,宁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谢玖表示,其实不用这样的。不过她既能说出来,那就……这样吧。

“你们放心,本宫会念着你们的好,大家都是姐妹,以后却不必这么见外了。”谢玖笑道,然后便叫宫人将等候着召见的众女官都叫了进来。

冯妃从未涉足宫务,开始时只是听宁妃发表意见,后来见皇后也饶有意味地掺合进来,她也时不时掺两句言,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事情处理个干脆利落。

谢玖顿觉无事一身轻,脸上也露出轻松的表情。她不好意思让人白做工,眼见已经是申时末,便留二妃在昭阳宫用晚膳。

三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谢玖听宁妃有意无意往秦妃身上引,便暗暗留了心。

正打起精神听宁妃继续往下说,看她究竟是要向她透露什么,便听外面太监的声音远远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谢玖整了整衣衫,走在最前面率着宁冯二妃迎驾。

皇帝一进昭阳宫,连书便得了消息,里面还有旁的妃嫔,否则平日皇帝向来登堂入室,皇后连请安礼都不用摆,更不要说唱驾了。

顾宜芳身着玄色皇帝常服,上前一把就扶起谢玖,眼瞅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态度不似平日亲近,立马就怪到昭阳宫多出的两个妃嫔身上,脸色蓦地一沉,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嗖嗖就射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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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 心有余悸

宁妃性格开朗,见人未语三分笑,是以在宫中人缘一向极佳。便是在晋为妃位之后,也还是一如既往,不摆娘娘款。是以在妃位以下的妃嫔当中,名声算是最高,且在协理宫务其间,一向是她唱白脸,在秦妃身边和和稀泥,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一众妃嫔居然是争相与之交好。

在宁安宫深受帝后这对豺狼虎豹荼毒的楚美人如今就在宁妃的凝香殿,人人都道是谢玖容不得人,才得到怀孕的消息就仗着皇帝的皇嗣将人撵出宫去,可照楚美人亲口承认,谢玖似乎十分好相处,什么妖蛾子都是皇帝作的。几次三番,若不是谢玖护着,楚美人自称竟是要让皇帝生生用眼刀子给瞅死了。

宁妃在皇商家族成长,可不像世家大族姑娘们目不斜视,仪态万方,她练就了一身眼观六路的本事,皇帝那冷幽幽的小眼神射过来,她也就知道了,当下便要起身告辞。

谢玖眼皮一挑,目露不悦。

宁妃顿觉承受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适才还道陪本宫用膳,怎么一见道陛下就托口要走?本宫还有许多事情要问你,你倒是逃的快。”

宁妃一听,就知道皇后不高兴了。

可一瞅皇帝那脸色,心里不禁激灵一下子。

“忙了一天还没忙完?”顾宜芳坐到上位,平日早该递上来的热茶也没有。连个暖人心的笑脸也没有,他不由得将眉毛拧的更紧。

“是啊,自从封后大典。臣妾少有管理后\宫,前几天病了更是无暇多顾,很多事就耽搁了下来。”谢玖在顾宜芳旁边的檀香木椅子上坐下,脸上露出微微羞赧的表情。“以前宁妃常帮着管理宫务,臣妾想她是个有才干的,还不如让她帮衬着,以后臣妾一旦力有不逮。也有宁妃和冯妃一起,不至让众人都来个措手不及。”

顾宜芳听她说的有理。也就没非撵了人走,可是听她一口一个臣妾,怎么听怎么别扭。

平日在众妃面前倒也罢了,现在不过是她新近扶植的两人心腹。也值得她这般小心?

“你是今天吃坏东西了?”顾宜芳怀疑地问。

谢玖瞥了他一眼,“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就是吃不上好的,也不至于吃那些个坏东西。”

顾宜芳挑眉,好吧,其实他想说的是吃坏了肚肠。不过因为有旁人在,为免落了皇后的脸面,他才婉转地提示一下她的态度,谁知她是听不出来。还是故意和他唱对台戏。

“是谁惹皇后不高兴了?”他问,目露凶光地扫了眼宁妃和冯妃。

宁妃如今终于相信楚美人一字一句的血泪史都是真的了。心底不由感同深受,转念一想。她能将这些真话全都告诉她,的确是存了十分的真诚之心,顿时下定决心今天回殿,以后更要加倍地待楚美人好。

“忙了一下午宫务,皇后想是累了,并非是不高兴所致。”冯妃硬着头皮解释。皇后方才还好好的,偏偏皇帝一出现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就是笑累了,强撑着也等她们走了再撂脸啊。

顾宜芳转头看看谢玖,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身体才好,别累着了。”他轻声道,然后转脸就变了一副冷硬口气:“皇后信任你们,你们就安心地为皇后分忧。若是有二心,旁的想法,可别怪朕翻脸无情。如今望春宫人满为患,再出了什么纰漏,直接送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吧。”

冯妃默默地怒了,其实,望春宫挤挤还是能住得下的。要不要这么狠,一送送到西?

“臣妾知道的。”谢玖淡淡地笑,心里却是越想上午那一出,越是火大。

顶好是她人老珠黄的时候累死了,然后换个身娇腿软易推倒的十五一朵花,世代更替,再美好也没有了!

待她年满二十再死一次,皇帝就能再换另一个嫩的拧出汁来的,特么的老牛吃嫩草,他也不怕被小嫩草给炸干了!

这一顿晚膳吃的,究竟是从嘴里吃进去的,还是鼻孔吃进去的,宁妃几乎分不清楚了。

皇后想到什么就在饭桌上商量,根本不顾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她眼瞅着皇帝那脸越拉越长,她都想直接卧倒在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皇帝倒好,插不进话,就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往皇后碗里挟菜,最后都撂成小山了,皇后反胃地看了一眼,径自全挟回了皇帝的碗,一时间气氛冷到最高点,宁妃手一哆嗦,下意识地攥紧了筷子。

冯妃嘴巴里就俩饭粒,一个劲儿地干嚼,就怕突发状况一不小心喷饭失仪,所以早早做了准备。

以往传闻都是皇后怎么怎么妖媚,千依百顺勾的皇帝食髓知味,恨不得跪舔皇帝的脚趾头。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皇后那脸子跟皇帝甩的,直要从桌案那头甩到这头了。

赶情皇帝喜欢的是这一款……真是令人太意外了。

就是皇帝亲自颁十面免死金牌,她也是做不到的。

顿时,冯妃对皇后受宠这事感觉无比平衡。

啥锅配啥盖,皇帝就得皇后这种硬货配,她们这些软糯娇花,全是扔锅里炖烂乎了的命啊。

“你们吃完了,就走吧。”顾宜芳放下筷子,冷着一张脸。

宁冯二妃连饭也没等咽下去,连忙就退了下去,像是生怕皇后一时犯犟还要留她们,几个箭步就走出了门外。直到出了昭阳宫,才长舒了口气。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心有余悸的眼神。

宠妃宠后什么的,果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没有上山擒虎豁出命的精神,还是在宫里老实趴着,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别妄想掀起三尺风浪了。

“说吧,这又是作的哪一出?”直到将正厅里的人撵了个干净,顾宜芳才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从朕今天一进你宫里,你就甩脸子,朕是怎么得罪你了?”

谢玖捧着茶盏轻轻呷了一小口,然后才慢悠悠地道:“听说陛下将秦溱召进宫做华阳的侍读,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陛下说过有此设想?”

顾宜芳微微一怔,没想到谢玖是因为这件事和她耍脾气。

“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商量,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

“商量不商量又怎样,你迟早会知道的。”顾宜芳满脸的不耐烦,“现在讨论这个你觉得有意义吗?多大点儿事,值得你这样?”

“在你来看是很小的事,往往对别人并不是这样。”谢玖气头上来,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扬高。

这可把挡在门外的连书给吓了个面白口青,耳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他总算了解自己师父听墙角的特殊癖好。帝后根本是分分钟就能吵起来,一个不小心就能漏过关键之处,连墙角听起来也得聚精会神,当个称职的御前太监真是太有职业要求了。

“为什么要让她现在进宫,哪怕再等几年不行吗?我娘现在不知道会有多慌张,我近在咫尺连娘也不能认,就让小秦溱在我娘身边多尽几年的孝也不行吗?”

“别把这宫里说的跟狼窝虎穴似的,你也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了。”顾宜芳怒道。

“你别岔开话题,我说的是这个吗?再者,宫里是什么样你也清楚。”谢玖紧紧蹙起眉,皇帝根本是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事实上,宫里可不就是狼窝虎穴吗?要不然,她前世是怎么死的?

宫里死的那么多皇嗣,又是怎么被弄死的?

更不要说不计其数连个草席子都捞不到就被扔到城外乱葬岗的宫女太监了。宫里真要祥和又美丽,宫里一个个死于非命的鬼魂,皇帝莫非真以为皇宫一日游,都到这里玩儿来了?

“你跟朕说,是怎样?”顾宜芳双手环抱在胸前,深邃的眸子冷幽阴森。

他十分不喜欢谢玖提起大燕宫时,不经意间流露出厌恶的语气。

他自小就知道宫里的那些个腌臜事,争\宠斗狠无所不用其极,他厌恶可以,这是他的家。可谢玖不行,他无法容忍她对他这个家的厌恶。

就好像,如果有选择,她绝对不会再回来一样。

“陛下,”谢玖看着脸上已经变颜变色的顾宜芳,知道再说下去,很可能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是便将满腹的不满咽回肚子里。“现在争这个也是于事无补,既然已经定了,就这样吧。”

她目光露出浓浓的疲惫,顾宜芳在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时,心头的火也瞬间飙升到最高。

“就怎样?”顾宜芳腾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谢玖,紧紧握着拳,他真恨不得掏出她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他掏心挖肺的对她好,得到的居然就是她这么不耐烦的态度?

见谢玖坐在那里不说话,顾宜芳猛地伸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喊道:“说话!别跟朕装哑巴。”

谢玖只觉手腕被他攥的生疼,紧紧蹙眉望向怒容满面的皇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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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改头换面

“现在说什么有用吗?”谢玖忍了一下午的火也腾地直冲上脑。“你连问也不问我一声,就直接把旨意传了下去,事到如此再无法更改,你又要我说什么?”

顾宜芳冷笑,“朕竟从来不知朕下旨意,还要经过皇后的许可。”

“是,你是皇上,当然不用经过任何人的许可!是我错了,可以了吧?那你还要我说什么?”谢玖抓狂,心头像五百只猫爪子在挠。“你为什么要让她进宫?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换个年轻的身体?还是想要坐享其成,来个大小通吃――双飞什么的,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谢玖瞪大了眼睛,双颊气鼓鼓的像只青蛙,一脸义愤填膺地扔入一席话来,铿锵有力。

顾宜芳做梦也没想到谢玖一见面就跟他甩脸子,居然是因为这个。

居然是因为这个?

尽管谢玖时不时地吃些小飞醋,但顾宜芳看得出来她调侃居多,让她动了真气的还真没有一个。

可是,和她自己……

顾宜芳不知道是该笑好,还是笑好……为什么他觉得这么的喜感?

谢玖一看顾宜芳那扭曲的一张脸,要笑,又好像想要忍住那种欲罢不能之感,她只觉脸上热辣辣的,面皮都要羞臊掉了。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进了主屋。身后毫不意外地传来顾宜芳哈哈大笑的声音。随即便跟着她走了进去,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转了个个儿。还没等她回过神顾宜芒的嘴唇已经压了下来,仿佛要吸干她整个灵魂一般,他的吻充满了掠夺。

“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惯会乱想。”顾宜芳低声笑道。

事已至此,谢玖也不禁对自己的临阵退缩而感到万分羞愧。

原本她的气都到了嗓子眼儿了,恨不得伸手挠的他满脸花,可一看到皇帝那张难看至极的脸。她居然就那么萎了!

本该气势万钧的质问,生生转了个大弯。让她拧巴成了乱出飞醋的典型范本……等到哪天死了,她也会因此而死不瞑目的。

“是不是我乱想,你自己心里有数。”谢玖小声嘟哝一声,捧着滚热的脸滚回了榻上。

她在榻上等了等。见顾宜芳没追上来心里不禁微微诧异,按他以往的尿性,还不早扑上来了?现在,居然还没动静。她翻过身一看,顾宜芳长身而立,站在屋子正中,英俊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明明灭灭,满目柔情地望着她。

顿时,她的心陡地一跳。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她柔声问,支起手肘坐直了身子。

顾宜芳淡淡一笑,坐到她身边。轻轻从后面环抱住她,很长时间两人都没言语,莫名的谁也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不安。

“非要现在让我进宫吗?”良久,谢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朕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顾宜芳目光坚定,沉声道。旋即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却将她抱的更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却什么也不做――”

“可她进宫又有什么用?”

“至少,”顾宜芳慢条斯理地说:“事情如果出现任何变化,她都在朕的视线范围以内。”

谢玖醒过来,就看到皇帝那张憔悴的脸,之后他甚至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时不时地推醒她,以便确认她没有睡着睡着魂就跑了。当时虽然很火大,睡到一半被人弄醒,可回过神一想,却明白他是在不安。

秦溱入宫,就是皇帝能想到的唯一主动出击的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虽然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至少这样让皇帝觉得,他没有坐以待毙。

谢玖默默地叹息,双手握\住在她腰间的大掌。

“你放心,朕会嘱咐人好好照顾小秦溱,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顾宜芳轻声在她耳边道。

谢玖听了,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信了才有鬼。

他自己教出来的女儿,什么臭德性,他不知道就当别人不知道吗?

前世她可没少受华阳这臭丫头的暗算,当时她绝对掐死华阳的心都有。往绣鞋里往绣花针,走路绊她,到河边推她,往她的菜里下巴豆粉,竟是这种小打小闹不入流的事,告到皇帝跟前她都觉得掉份。

后来若不是秦妃知道了,只怕这种事还会持续不知多久。

便是那样,当着皇帝的面,华阳也没少给她难堪。

信他,不如信自己。

现在执掌后\宫的是她,华阳身边都是太后的人,她插不进去手――也不屑插手,但公主侍读身边服侍的宫女嬷嬷经她的手安排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打定主意,谢玖第二天就准备着手挑人,却不料原本意兴阑珊的例行问安,居然来了个开门红,她大开昭阳宫门的第一天,就来了人告状,而且告状的人还是老相识。

“你说,蒋御女骄纵跋扈,不只出言无状,而且还动手撕扯?”谢玖看着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的楚美人,许久未见,倒是比在宁安宫时气色好了许多,唇红齿白,不过下颌确有一道指甲划痕。

“你不是在开玩笑吗?”谢玖轻轻蹙眉,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案上。“你是美人位,蒋氏不过是个御女,她怎么就敢冲你动手?她跋扈?她凭什么跋扈?”

“蒋氏是代我出手教训楚美人。”坐在庄妃下边的张妃施施然开口。“楚美人怎么不说?”

今天众妃一进昭阳宫,满屋子人谢玖一眼就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张妃。头上八九个金钗插了一排,更不要说金灿灿的一根凤钗步摇,两耳朵上挂着沉甸甸的童子骑鹿金耳环,颈上腕上都截着粗\重的金饰,不认识张妃的人指不定以为她家是挖金矿的,把全部身家全挂身上了。

张妃摇头晃脑地走到近前坐下时,几乎没闪瞎了谢玖引以为傲的一双美眸。

自从谢玖坐镇照昭阳宫,众鬼魂也转移阵地,时不时飘来昭阳宫叙旧。今天是谢玖昏迷醒来后第一天见众妃嫔,所以不只妃嫔来的相当齐全,为数不少的鬼魂也现身看好戏。

“张妃最近与蒋氏相处的很好,常在一块儿呢。”宁妃满面堆笑,实际却是在为皇后解惑。“蒋氏素来张狂,几次被皇上责罚,看来就是个不妥的,张妃还是远着她些吧,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谢玖点点头,蒋氏前世就是个没宠又跋扈的蠢货,这辈子倒是聪明了些,学会扒了个高位妃嫔给仗腰眼。

只是蒋氏的孩子抱到张妃跟前养,太后一向是张妃离蒋远些,却不和蒋氏是有多长的手,到底把张妃给勾搭过过去了。

一想到这身风格突变的打扮也有蒋氏的影响,谢玖就不禁脑仁抽疼。

这算让她看出来了,夺舍了张修盈身体的那位,估计是出身不怎么好,没见过世面,才对这金灿灿的东西情有独钟,喜欢越闪越好。

“安春。”谢玖挥手,“让宫里的嬷嬷去蒋氏住处,掌嘴二十,罚抄宫规一百遍,没抄完不许走出房间一步,违者杖责二十。”

“等等,这不公平。”张妃腾地站起身,阳光照耀下满脑袋金光闪闪,把谢玖的眼睛都给晃出了重影儿。

张妃嚷嚷:“是楚美人见了我不行礼问好,我才叫蒋御女教训的她,与蒋御女无关。”

谢玖抬手揉了揉几乎闪瞎的眼睛,“不管楚美人犯没犯错,犯了什么错,上有本宫,下有尚方监,却没有她一个小小御女动手责打妃嫔的道理。张妃,你还是坐下吧,晃的本宫头疼。”

妃嫔还顾念着咸熙宫那尊大佛,强忍着笑意,满屋吭哧吭哧声,一众鬼魂却是无所顾忌,扯开喉咙大笑,有几个都滚到了地上。

“我去,这一脑袋够我活一辈子了。真希望她死了也戴着,等我给我弟\弟托梦,去挖她的坟。”

“好了,都别笑了。”谢玖一挥手,主要是说给那帮子鬼听,笑都笑的这么惨烈,害她连张妃说的话都没听清。

“张妃,你说什么?”谢玖微微侧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再给本宫说一遍。”

殿内突然一片寂静,皇后那自以为温柔的询问,看在众妃的眼里就是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的典型,嗖嗖的小阴风儿就吹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张妃一扬脖,“我是说,以前皇后不也是打了现居冷宫的易氏吗?怎么当初的瑾芳仪打得,我便打不得?”

这话可真把谢玖给惊着了。

张妃自打栽脏陷害她巫蛊意图谋害废后朱氏不成,一直作贼心虚,别说招惹她,连走个对脸张妃都绕道走。谁料得到今天居然就敢当面把她给顶了回来,看来那蒋氏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俩货交好没多久,就把张妃改头换面,硬是理直气壮起来。

“谢姐姐,你能别那么看我吗,好渗得慌。”一直跟在谢玖身边的张修盈从后边探出头来,讪讪地道:“你要知道,那话可不是我说的哦。是那个抢了我身体的鬼说的,以后我回去了,你不要找我算帐哦。”

谢玖忽地一笑,宛若春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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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同仇敌忾

皇后这一笑,可把一众妃嫔给惊着了。

话说皇后素来是不让人的主儿,当年就将前一晚侍了寝的蒋氏连降三级给贬到了望春宫,将嘴贱的易氏给抽成猪头。即便远的不说,现在望春宫里住着的,顶数不上数的就是猪头易氏。

宠极一时的贾黛珍,协理后\宫的秦妃,废后朱氏,哪一个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光提名字就能吓傻一村一屯的,哪个不是皇后的手下败将?

皇后在昭阳宫养病,几天没出来而已,还有人真当皇后病了一场就变身善男信女,出言挑衅?

众妃暗自咬牙,就怕这作死的张妃把皇后骨子里的热血给唤起来,浑身的劲儿没处儿使,随便乱砸到自个儿身上。

宁妃是抓耳挠腮想辄要替皇后把这事儿给圆回去,可怎么想,当时身在芳仪位的皇后真真的就和现在的张妃是一样的,都手欠,越过皇后抽了别人。不同的只是,皇帝宠爱谢玖,对张妃却不待见的很。

“张妃说的甚是有理,本宫就告诉你为何我可以,而你不可以。”谢玖面带微笑,眼神里射出来却是寒意十足。“因为本宫是皇后,而你不是。”

“当时易氏诅咒本宫,皇帝震怒,责了她十杖,贬去了望春宫。楚美人可是诅咒了你,言语侮辱了你?张妃,不妨说出来让众姐妹评评?”谢玖转脸就甩了张妃一脸的光荣历史。

她就揍了人又怎样。有皇帝在后面给她做靠山。她找皇帝靠靠试试?立马弄死她。

张修盈左三思右三想,最后终于决定了要回原身,只待找个机会应用一下玄空想出来的土办法。谁知这孤魂野鬼就忍不住跳了出来。还想用那满脑袋的金子做攻击,闪瞎她的眼睛!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别说这假张妃在皇帝面前落不着好,便是太后日前待她也不像以往,她居然还毫无所觉,太后烦什么她就做什么。和个脑抽的蒋氏混一起,连她脑子也犯抽了?

就像以前似的。见了她跟耗子见猫似的不好吗,相安无事几天。送走她彼此也留个好印象。

张妃坐回椅子,抿了抿红的发紫的嘴唇,暗自给自己打气,就像蒋氏说的那样。她有太后做靠山,别说宫里的妃嫔不敢得罪她,就是皇后再得皇帝的宠,也不敢真和她明面上闹掰,否则就是和太后过不去。

“我与楚美人相遇,那楚美人居然不行礼问好,还要装作没看到走开,这么目中无人,难道不是尊卑不分吗?我不该叫人教教她?”她瞪向跪在地上的楚美人。

楚美人垂眸。就像没看见一样。

“这么点小事,就值得张妃动手,看来张妃气量还不小呢。”谢玖微微扬眉。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楚美人,事情可是像张妃说的一样?”

楚美人摇头,“皇后明鉴,当时臣妾与尹才人相携在御花园闲逛,是走在张妃的前面。张妃与蒋氏自花坛转过来,在后面将臣妾叫住。蒋氏挑拨离间说臣妾目中无人,张妃未听臣妾解释。便叫蒋氏动手,这一点尹才人可以作证。臣妾绝不敢有半点欺瞒皇后,望皇后为臣妾作主,蒋氏仗着张妃几番折辱臣妾,臣妾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告到皇后面前,否则断不敢为这种小事令皇后劳神。”

楚美人也实是忍无可忍了,才一状告到了皇后这里,否则这辈子她都想绕着这位谢皇后走的,顶好是泯然众妃,让皇后忘了她的存在。在宁安宫心惊肉跳,指不定哪天撞上皇帝就被奚落一顿那种遭遇,她真心不想再有了。

偏蒋氏像吃错了药似的,认准当初是她与皇后一搭一唱在皇帝面前陷害她,否则绝不会上了龙榻第二天就被贬冷宫。

蒋氏仗着生了皇嗣,越发不将人看在眼里。自从搭上张妃后,没少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每次楚美人看在张妃的面上都忍了下来,可她越忍,蒋氏却越张狂,居然仗着张妃动起手来。

在宁安宫也没受过这种待遇,楚美人立马就怒了,回宫就自己狠挠了自己一下加深伤痕。

她就不信了,一个争不到圣宠,只会狐假虎威的傻货,还真能翻出天去!

蒋氏以为仗着张妃就能为所欲为?她偏要找个能治住张妃的虎豹豺狼,蒋氏连着张妃来个一锅烩!

“这话不对。”谢玖淡淡地道,“本宫统率六宫,母仪天下,便有责任照顾好你们。宫里发生这种欺凌事件,自然要报到本宫面前。本宫希望,以后不管哪个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不必做不必要的隐忍。”

“皇后仁德。”宁妃带头称颂。

自从昨日在昭阳宫吃了一餐不知从嘴里还是鼻子里进去的饭后,宁妃就对皇后的崇敬又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下定决心抱紧皇后的大长腿,绝不放松。

冯妃惯会看眼色转风向,一见皇后没好眼神看张妃,宁妃又赶紧跳出来抱大腿,拍马屁不甘人后地冒头。

“皇后贤明,正是这个道理。楚妹妹,别说蒋氏小小一个御女,整个宫里也没有越过皇后的,居然就敢光天化日下动手打人,你若忍了,我见了也要上禀皇后裁决的。”

众妃一见皇后亲点协理宫务的两人都出来说话,也都明白了皇后的态度。只怕要拿蒋氏开刀,打张妃的脸,顺便给她们立立威。

只要祸事砸不到她们脑袋,她们还是乐得看戏的。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此事推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像是此事不处理,整个大燕宫就无法运作,皇后的威仪就会受到全方面多角度的重创。

谢玖坐在上位也是醉了。

这帮妃嫔看来真是闲大发了,一个劲儿地拱火,像是生怕事儿闹不大,顶好借着张妃把太后也给惹毛了,让她和太后也掐上一架。

张妃也是,越听越不对劲,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些人,居然就这么同仇敌忾了?

她心里开始有些慌了,正在这里,坐在她上位的庄妃手攥着念珠,整个身体往她这边压了过来,声音似乎是在嗓子眼儿挤出来似的。

“张妹妹赶紧认错吧,皇后……阿弥陀佛,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手又欠,你还是悠着点儿吧。”

庄妃与张妃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若非担心太后因此责怪于她,没有站出来为张妃说话,她都懒得理张妃死活。

人说胸大无脑,她还能忍,张妃这个平板的身材,后面一看还以为是前面呢,没胸又没脑,她最是不能容忍。

皇后新官上任身体就出了差头,那三把火还没烧上呢,张妃就先跳出来祭刀。知道的是她一时脑抽,作大发了,不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不知道的还当张妃与皇后姐俩好,皇后正愁瞌睡,张妃就把枕头给递上来,牺牲自己给皇后立威呢。

“可是,我是太后的侄女。”张妃也用同样压低了的声音回答道。

庄妃顿时有种一头撞死到张妃那死脑瓜骨的冲动。

太后不喜皇后,想尽多少办法都没阻止得了皇帝扶她上位?太后专权,皇后凤印一到手,太后不还是乖乖的把治宫权给交了回来?

太后与皇后之争,多次以败局收场,拼的不是声势力量,拼的是皇帝的心。

皇帝偏心谁,另一个但凡不是想和皇帝决裂,都要在一定程度做出退让。现在退让的一直是太后,张妃还看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代国公送张妃进宫,根本是挑了个不受宠的女儿进来受罪,没考虑到这女儿脑容易的问题吧?

谢玖自然将庄妃和张妃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可惜距离虽近,二人说话声音太小,一句也没听到。好在有好事儿的鬼就趴张妃肩膀上,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是同声翻译就传到了谢玖的耳朵里。

“好了。”谢玖轻轻一开口,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楚美人快起来回座位坐下,跪了这么久,再把膝盖弄伤就不好了。”说完,她看向张妃,然后瞬间又把视线给移开。

特么的,忘了张妃一脑袋的武器。

“张妃,蒋氏口蜜腹剑,包藏祸心,你年纪小,不识分人也是有的,以后还是少与她在一起为好。否则被人利用,迟早闯出祸事。”谢玖皱了皱眉,张妃的处置却是个难题。

一来她不愿因这种小事和太后起摩擦,二来张修盈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原身,能不能回原身,她下手也没个准谱。

可如果跳过张妃不理,就是给张妃脸,落了自己的声势。

特么的。

谢玖烦躁地捧起茶盏猛灌了一口,沉声道:“张妃受肖小所欺,也有失察之责,念没犯下什么严重的后果,就罚俸一年吧。抄宫规十遍,没抄完就不用来昭阳宫请安了。”

“本宫不管以前的风气是什么样,如今是本宫执掌后宫。”她微微扬高了声音:“希望诸位明白,令行禁止的道理。本宫向来说一不二,今天把话撂这儿了,再有人作妖起刺,本宫就当你们是存心与本宫过不去……可听明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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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叫嚣

皇后对张妃的责罚可谓不重,无非是张妃家底摆在那儿,.la [棉花糖]再者,十遍宫规又不是什么累心累手的事,权当放了大假不用起早到昭阳宫请安。反正在宫里和出来溜达也一样,过着守活寡的生活,根本不可能勾搭上皇帝,日子过的反而逍遥。

不过,这在家境一般的妃嫔看来,却是了不得的惩罚。

一年的例银那是多少银钱啊!

少了这个,皇后多出两回差头,她们连随份子钱都拿不出来,得在宫里吃糠喝稀。

宫里最常起争执的也是这帮子人,哪个的簪花比较漂亮,哪个份例的蔬菜新鲜,绸缎漂亮,恨不得发放例银的太监对哪个笑的更甜一些都能争能吵,鸡毛蒜皮点儿的事儿也能吵到翻天覆地,鸡犬不宁。

谢玖这一刀算是砍到了她们的心上,一时间殿内眼神乱飞,彼此都在察颜观色。

“那我去咸熙宫总可以了吧。”张妃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嘟嘟哝哝地来了这么一句。

“唉哟我去,这是哪里来的这么个傻鬼,居然还能抢了别人的身体,真是走了狗屎运。”趴在张妃肩头的瘦高个儿太监脸色泛着旧纸黄,双眼凹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张修盈躲在谢玖身后,默默地羞愧了。

事实上,她连怎么被占去了身体的,现在还没弄清楚。她只知道当时神志模糊。被几人――现在想来应该是鬼,挤来挤去,等她神志清醒的时候已经被挤出了体外。只看到她的身体该吃吃,该喝喝,完全像她一样活着。

活着迷糊,连了也不精明,活该她被鬼笑。

谢玖抚额,连看都不想看那金光灿灿的张妃一眼。“如果本宫说的过于委婉,张妃没听明白。就让本宫再说一遍。张妃禁足永福宫,不抄完十遍宫规。半步也不许走了房间。”

“你――”张妃一噎,看到众妃看好戏的小眼神,一股不畏强权的勇气就突然涌了上来。

“我不服!”她说,“我要去告诉太后。处置你。”

谢玖也被假张妃这一出给彻底整崩溃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蒋氏这是造了什么孽,把张妃给同化成什么熊样儿了,口口声声太后,太后知道她这么没大脑,让人当枪使指不定比她罚的更狠呢!

“来人,把张妃给本宫送回去,告诉永福宫的宫人,若在她没亲手抄完宫规之前。让本宫知道张妃随意出入行走,整个永福宫一人杖责二十。”谢玖话音刚落,呼拉上来四个太监架起张妃往外就走。

张妃目瞪口呆。挣扎几下没挣扎开,扯着脖子喊道:“我姑姑是太后,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宫门嘎吱一声关上,总算将张妃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嚣给挡在门外。

世界清净了,张修盈怒了。

“这也太丢人了,她抢走我的身体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丢人的脸呢!”她握起小拳头,义愤填膺地道:“谢姐姐。我们还是找紧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看我能不能回去身体。不能,我就直接去投胎了,可不在这宫里待下去,太丢人了。”

谢玖被假张妃搞的,看本尊都有点儿反胃,挥挥手就让众妃散了。

“宁妃留下,”她忽然道。

冯妃微微一怔,扫了一眼看起来也觉颇为意外的宁妃,随大流出了昭阳宫。原来还是愉快的三驾马车,今天却独独留下宁妃一个,难道皇后是嫌她刚才抱大腿晚了些,不像宁妃似的抢在头一份?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宁妃见人都走了,缓缓抬脸看向坐在上位的皇后轻声询问。

谢玖施施然起身,“随本宫到西暖厢去坐坐吧,本宫有事要问你。”

宁妃一听就知道是背人的话,也没多短,就随着谢玖一路到了西暖厢。

里面熏香缭绕,不多时便有宫女上来奉茶,宁妃心里忐忑,猜不透皇后的意思,直等了许久,才见皇后捧着茶盏轻轻呷了一小口,才慢条斯理地道:“昨日本宫听人提起秦妃,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本宫不知道的?”

宁妃了然一笑,明白了。

“倒不是真有实据的事,本来只是臣妾私下听来,想给娘娘分享提下醒的。”她微微压低了嗓音,身体微微前倾。“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杨妃似乎使了人在望春宫里折腾秦氏呢。”

当时在咸熙宫皇后与杨妃一唱一和压着秦妃打,就是因为出了个紫云意图伤害四皇子。

现在秦妃都贬进了冷宫,成了庶人,杨妃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便是记恨秦妃这个幕后主谋了。

宁妃掏出锦帕,压了压嘴角。“臣妾宫里有个主事的总管太监,他也是听他们处的好的几个透出话来,杨妃使了钱,买通了秦氏身边仅有的两个太监,日夜折磨秦氏。秦氏却不是个善茬,居然砸碎茶壶,拿着磁片往那俩太监身上扎,露这一手可把那俩人给吓着了,好悬没直接戳一个太监的眼珠子里。”

宁妃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季悸,当初听人学来,她就好悬没一口气呛到。

都到那地步了,居然还敢豁出命去拼一拼,一般妃嫔是绝对做不到的。就算不想忍气吞声受那些阉奴的欺凌,也怕反抗只招来更大程度的欺压,只能隐忍。

原来她就看出来秦妃不是个甘居人下的,却没料到她有这般魄力。

这要不是碰上谢皇后这么个难缠的对手,把皇帝迷的七荤八素,一心扑在谢皇后身上。换二一个,绝对是让秦妃玩死人不偿命。

谢玖露出淡淡的笑,杨妃能在秦妃重重打压下顺利生下皇嗣,借着废后朱氏想要过继孩子这一茬凭白就捞了个妃位,说杨妃是个善男信女,她才不信。

不过,能借着杨妃的手打压秦妃,倒省了她一番心思筹谋。

“原来是这事。”谢玖听完,轻轻点了点头。“你可知楚美人状告的蒋氏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怎么就敢三番五次顶撞上位妃嫔?”

皇后瞬间就把话题转到不相关的蒋氏身上,宁妃心领神会,皇后这是不想管,由着杨妃折腾去,于是也佯作不知,顺着皇后的话茬聊了聊蒋氏。只是宁妃所知不多,只偶尔听楚美人报怨蒋氏像是狗盯上了骨头似的,紧咬着不放。

谢玖闻言只是一笑,端起茶盏来却不饮茶。

宁妃看出皇后送客的意思,稍一迟疑地道:“娘娘可听说,秦妃的侄女被皇上召进宫做了华阳公主的侍读……”

“现在宫里哪有秦妃这个人?”谢玖挑眉,姣好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宁妃一怔,旋即笑道:“是的,是庶人秦氏,臣妾说走了嘴。”

谢玖知道秦溱的进宫在很多人看来,不只宫内,连宫外也有种倾向,以为秦溱的入宫是皇帝顾念旧情,念及华阳公主而做的妥协,又因与秦妃多年的感情,一朝失宠,尽早也会自望春宫里出来。

望春宫进好进,出却是不好出的。

谢玖心道,好不容易将秦妃送进去,她放人一条生路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手下留情,却绝对不会给秦妃再出来兴风作浪的机会。

“秦溱不过是个小孩子,本宫和皇上在绮春楼曾见过她一面,觉得是个不错的,在华阳身边只会起到好的作用。至于宫里其他的传言,大可不必理会。”谢玖轻笑道:

“秦氏现在在冷宫待着,一个侍读小女孩能掀起什么风浪?不得不说,宫里姐妹们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是啊,正是娘娘说的道理。”宁妃从善如流。

“你人面广,勤帮本宫里外照应着……这秦溱是皇上召进宫的,让各宫都老实些,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别说皇上那过不去这关,就是在本宫面前,也绝不轻饶。”谢玖轻声细语,可眼神里那股汹涌澎湃的杀意好悬没把宁妃吓尿。

不过,既然皇后都说不足为惧,那她就姑且信着吧。

话说回来,谢皇后这霸气劲儿,连皇帝\都甩脸子,狂妄也是应当应份的。

谁能让她放眼里,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谢玖让人送走宁妃,不过是喝了盏茶的功夫,就听舒宜从宫外咧着大嘴飘进来,一眼就看见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在地上画圈的张修盈。

“俺地娘呀,俺刚才在宫外看到张妃扯着脖子喊要去咸熙宫告状呢,哈哈,转了一圈一圈的鬼。那些太监也不敢捂她的嘴,一个个脸上都青了,好求歹求给哄上轿送走了。”舒宜指着张修盈笑,“这下你丢人可丢大发了,看你以后回到原身怎么办。”

张修盈抽抽着一张脸,“我不想回去了!不要回去了!”说完,她嗖地就顺着窗户飘了出去。

舒宜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只见谢玖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便听她一字一句地道:“你闯的祸,你把她给我哄回来。否则,别说以往的福利,每天三柱香,护国寺的牌位给你撤了,见你一次摸你一次。”

听到最后那句那么销魂的威胁,舒宜也是醉了。

这要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有女人,而且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么说,他就是让她摸死又能怎样!(未完待续)

ps: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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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岔头

舒宜好话说尽,终于把张修盈那颗摇摆的心给偏向回来,又决定要回自己的身体,而且要尽快,她担心万一现在那张妃作妖作大发,她真怕没脸再回去。

为免张修盈再改主意,谢玖严令舒宜领她去任何能听到传张妃闲话的鬼里蹿门子,以致于发现――

张修盈只能在昭阳宫里待着。

最后鉴于此举不大现实,皇帝跟长在这里似的,除了上朝大部分时间都腻谢玖身边,最后由谢玖妥协,由一天三柱香再加每月一次元宝蜡烛的交换条件换得舒宜时刻守在张修盈旁边,防止她听到不该听的一些话。

顾宜芳对张妃异于平常的表现也有所耳闻,而消息居然不是来自谢玖,而是由太后抱怨给皇帝听的。

谢玖顿时觉得人生玄幻了。

太后这是郁卒成什么样,忍张妃到什么地步,才能在皇帝面前黑自家侄女,那满嘴毒汁喷溅到谢玖脸上都觉着火辣辣的疼。

估计也是太后对张妃和蒋氏混到一块儿,又被人耍着玩儿的智商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这才懒得理会她对张妃的处罚,甚至还少有的在皇帝面前称赞了她,不过,还是罚的轻了。

不知道太后是想怎么罚才正合适……换换脑子吗……

谢玖忙完张修盈,就开始着手挑选服侍秦溱的人选。按规矩公主侍读身边四个宫女两个嬷嬷轮值也就足够了。可顾宜芳的意思是接进宫来做侍读不过是个将她放在眼前的名目,不是让她侍候人,是让她享福来的。按他说的是要按公主的配置给安排人,谢玖一句话就给驳回去了,秦家人进宫就是给秦氏增添声望呢,这可好一个小小的人儿就按公主的规格来,别说华阳公主那傲慢的性子分分钟玩儿死秦溱,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难保宫里传出什么谣言有坐不住的冲秦溱下手。

谢玖咬紧牙关不松口,顾宜芳也难得地和她顶上牛。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按县主的配置,十二个宫女四个嬷嬷,但身边不放太监。

“待过了中秋。朕找时间封秦溱个县主做做。”顾宜芳靠在软垫上,笑眯眯地看着谢玖逗\弄榻上的龙凤榻。

四个多月,两个大宝贝已经会翻身了,谢玖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抱抱那个,刚才还被小石头尿了一身,换了件轻薄的纱衣,胸口开的很低,尤其她低头一逗龙凤胎。那俩恢复了饱满状态的大白馒头就一晃一晃地几乎闪瞎皇帝那双越来越亮的大眼睛。

龙凤胎一人抓着谢玖的一根手指,笑呵呵地流了一嘴的口水。

“唉呀,看你们这口水流的。都够你们父皇喝一壶的了。”谢玖轻轻抽出手,掏出绵帕擦了擦龙凤胎的小脸蛋,惹得他们又是咯咯一阵笑。看着他们的笑脸,谢玖的心都快化了。

顾宜芳放下手上的话本子,索性手撑着头,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伸出大长腿在她胸\脯轻轻揉了两下,声音沙哑地道:“阿玖。叫奶娘把孩子抱出去。”

谢玖横了他一眼,轻轻拨开他的腿。

“别闹,我才和孩子待不到半个时辰。”她就知道他没那么老实,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个话本子躺榻上,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翻上一页。

顾宜芳皱皱眉,忽地扬高了声音道:“连书,叫奶娘把孩子抱回去!”

“陛下!”谢玖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皇帝会出这一招,他是有多饥\渴?天天吃还喂不饱,连她哄孩子都能让他兴致大发。

她也不知道这么不分场合的吸引力,她是该庆幸的好,还是该翻白眼。

片刻,两人奶娘进了主屋,连头也不敢抬,抱着孩子就走了。

谢玖这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却见关门声还没传过来,顾宜芳那条欠腿就又伸了过来,他似乎对脚踩胸脯这个游戏上了瘾,一下轻一下重,就听他的呼唤渐渐乱了节奏,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

用脚也能玩儿这么嗨,谢玖是彻底服了。

“你现在一天天比朕还忙,见你一面不是处理事情,就是哄孩子,你的眼神在朕身上停的时间越来越短了。”顾宜芳一边抱怨,一边坐直身子改脚为手在她胸\脯上揉搓,不尽兴时一把扯开了她上衣。

他的眼神一下子炽\热起来,低下头轻轻亲吻起来。

谢玖难以自抑地呻\吟了一声,皇帝说话就是这么不靠谱,她的人生当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们的孩子,还有宫里左一堆右一堆大大小小的事。她总不能全扔宁妃和冯妃处理,她自己起码也要熟悉熟悉业务才能放手,否则还不让下面的人糊弄的一个来一个来的?

偏偏皇帝只要出现在她眼前,就希望她全部的心神都扑到他身上,不管她身边是有多少妃嫔。因为这个,皇帝一天想起来就念,把她念的头都大了。

这下,她总算明白了太后这么轻易就放手全交给她管的原因,太后老奸巨滑,根本是看透了她忙活的时间越多,皇帝就越是不甘寂寞。

近几天又听说太后张罗起来自先皇驾鹤西归后就停了的百花宴,想热闹热闹。谢玖一看就知道太后心眼儿又活泛了,姑且不说组织这样的百花宴处处要她这个皇后的协调,就是那一排排一溜溜的花季少女,太后也没安什么好心。

见宫里这些妃嫔拢不住皇帝的心,太后就把心思打了宫外去了,真真是灭她之心不死。

她怀疑,若不是皇帝表现的相当程度的在乎她,就依太后对她的厌恶,分分钟毒酒毒死她了。

“这时候还分心?你的胆儿越来越肥了。”顾宜芳不满地在她胸\脯上重重掐了一把。

谢玖嗷地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继而轻轻贴到他身上,将他扯下来的她的衣裳绕过他的身体,冲着他的手腕缠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玩儿点新招式?”

顾宜芳一听‘新招式’这仨字就兴奋的不能自已,“快来吧。”他双眸发亮,热情地邀约。

谢玖唇角一抹笑,欺身上前就扒了皇帝的裤子……

她把他榨干了,看他还怎么去勾搭其他小姑娘。

终于,这一天值夜的连书见识到了皇帝的持久力是有多强,皇后是有多能叫。

他师父高洪书真不是瞎说的,这俩货腻歪到一起真真是天怒人怨,让他们这些个太监无地自容。没完没了啊,没完没了啊……

果然,第二天妃嫔们来请安时就看到了一个精神萎靡,偏偏妆容浓艳的皇后,根本连脑袋都不用动,一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皇后做妃嫔的时候霸着皇帝,想要固宠还情有可原,做了皇后还霸占皇帝,自古有这样的道理吗?

好东西,不应该是和好朋友分享的吗?

虽然她们算不算好朋友还两说,她这做皇后的是想让后\宫都变成盐碱地,啥啥都生不出来,光从她一个人肚子里冒吗?

众妃一下子喷涌而出的浓浓酸腐气就让谢玖感觉到了,但她只作不知,实在拿不出多余的心力应付她们,随意聊了两句也就让众妃散了。

秦溱便是在今天进宫,按礼数觐见太后之后,就要到昭阳宫来请安。谢玖直等到晌午还不见人来,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若是太后故意给她难堪留的她们晚些再来都还好,她只怕别出了什么岔头。

“柯秀,去派人到咸熙宫探探,是怎么回事。”谢玖吩咐道。

当初谢玖晕倒,虽查明与茶水器具无关,但谢玖没醒过来之前,柯秀一干人等还是关押在尚方监,只在第一天受到了刑讯。谢玖一醒,立刻就求皇帝放了柯秀一干人。

柯秀自尚方监出来之后,丝毫怨言也没用,反而更尽心服侍。

当下得了吩咐柯秀就挑了个机灵的去打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消息传了回来。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应了谢玖的猜测。

华阳到底还是闹了起来。

“奋轿,去咸熙宫。”谢玖叹了口气,果然秦妃母女就是她躲不过的一个坎。大的让她弄望春宫去了,小的却又在小秦溱面前抖起了威风。真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头。

软轿晃晃悠悠到了咸熙宫,谢玖下轿就看见宫外停着皇帝的御辇。

随着太监尖锐的通报声走进去,耳边便传来太后的低斥声,和华阳扯高嗓门拒不认错的叫嚷。

太后一见皇后进来,才抚额停了对华阳的斥责,挥手让皇后坐下。

“还不见过皇后?你的教养嬷嬷究竟是怎么教的你,越发的不讲礼数!”太后觉得脑仁都疼,原本是怜惜华阳,她才留下来在咸熙宫养。谁知这孩子越养越歪,只怕她的好意没人能看见,全成了宫里宫外的笑话。

太后声音严厉,华阳也不禁有些害怕,挪动脚步到了皇后跟前行了个福礼,不甘不愿地请了安:

“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谢玖进殿就没瞧见太后挑出来的几个侍读,甚至连皇帝也没见,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正待开口询问太后,只见皇帝一张脸阴沉似水,拧着眉毛从侧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青一绿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

“华阳,”顾宜芳声音冷冽。“你太让父皇失望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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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关心则乱

谢玖见皇帝突然从侧门现身,连忙起身问安。

“臣妾在昭阳宫久等不到华阳和侍读的几家姑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过来看一看……”谢玖向皇帝身后扫了一眼,跟在皇帝后面的是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儿,神情微微有些紧张,圆脸的着粉衫的小姑娘紧紧绞着手里的丝帕,都挤成了麻花状。

“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皇帝的眼睛。

顾宜芳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头晕什么的?”

谢玖微怔,不由得就皱起了眉毛。

果真华阳这不省心的又作妖了。

“我没事。”她回道。

“感觉不舒服,就直接对朕说,别忍着。”顾宜芳低声嘱咐。

谢玖默默地叹了口气,在这功夫就不能来个明白人给她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华阳又作的哪门子妖?

太后强忍住没有一个白眼翻过来,华阳这倔丫头成天闯祸就够让她生气的了,这俩腻歪货到她咸熙宫秀什么恩爱?当着她一个孤老婆子腻腻歪歪,嫌她孤枕难眠还是睡的太好吗?!

“秦家丫头怎么样,不要紧吧?”太后凤目微挑,关切地问道。

“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额头上红肿了一大片。”顾宜芳坐在左侧首位,拧着眉毛看向站在殿中一脸倔强地撅着小嘴望向自己的华阳。

见她还是一副死不悔改。一犟到底的态度,心里的火腾地就往脑袋上冲。

“华阳,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宜芳阴沉着一张脸。“朕原本以为你只是小孩子脾气,高兴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动手打人的?你才几岁,居然就这么飞扬跋扈,长此以往还了得吗?!”

近日秦妃被贬进望春宫,无论太后还是皇帝,对她只有加倍的怜惜,别说加倍的赏赐。(.la 无弹窗广告)平日对她说话都是柔声细气的。尤其皇帝,隔个三五天就同她一起吃饭玩上一小会儿。突然见笑眯眯的父皇变了张脸,嗷一声就哭了起来,一时间眼泪鼻涕横飞。

太后忍了忍,到底觉得在从小辈面前伸出双手捂住耳朵这动作不是太雅。终于还是放弃了,硬生生挺着听华阳这魔音穿耳。

作孽啊,她养了两个儿子,也没养这一个孙女这么费心劳力。

一定是秦妃的原因,是老秦家的遗传有问题。想她和先皇生下的这俩儿子虽然长大了各种折腾,可小时候是要多省心有多省心,完全不像成天惹事生非的华阳。

华阳一哭,旁边站着的那俩小姑娘慌了神,扑腾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声音之大,连心不在焉的谢玖都吓了一跳。

“快别乱跪,”谢玖使个眼色令柯秀赶紧扶两个小姑娘起身。招呼她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们都还小,骨头脆着呢,这么大力可别磕坏了。”

谢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宫里虽然规矩多些,却也不是动不动就罚人的。皇上在教育华阳,不是在责怪你们。你们不用害怕。”

两个小姑娘满面紧张地点点头,虽见华阳站在中间。她们不敢随意乱坐,坏了规矩。可是皇后发话,她们却又不敢不听,连忙道过谢找了个不远不近的椅子上坐下。

谢玖见两个小女孩礼仪周全,不由得点了点头。

太后为了华阳的侍读人选可算操碎了心,扒拉来扒拉去,在众多选择中间挑了两个年龄比较相当的。为了中和华阳那过于活泼的性子,特意选了两个书香世家的姑娘,性格文静沉稳。

一个是翰林院学士最小的嫡女徐清,另一个则是礼部员外郎的嫡女。

只是,看起来华阳似乎十分不满意这几个侍读。

谢玖眼瞅着哭的稀沥哗啦直往皇帝身上扯的华阳,轻声问了句:“侍读的姑娘缺了一位,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哭什么,该哭的在里面躺着呢。”顾宜芳狠狠地瞪了一眼杵在旁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高洪书。“你是还没睡醒呢?还不赶紧拉开公主,让她好好站着――”转头又冲华阳道:

“这次,你别想哭哭就没事了,你一直不认错,就一直站在这儿吧。”

高洪书轻手轻脚地将华阳往旁边拉,奈何华阳倔的离谱,连踢带踹,嗷嗷地哭着就要皇帝抱。真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高洪书表示,当个太监就是连个泥人也不如。

特么的,这要不是挂着个公主的名头,谁家熊孩子一脚就踹过去,让她还嚎!

谢玖简直不忍卒睹当场的混乱,当下就把视线挪到了别处。

她不着痕迹地一扫,果然见太后也是一脸铁青,那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华阳在她面前丢了自己的脸呢。

“华阳!”顾宜芳这是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把谢玖和太后同时吓了个激灵,眼神不约而同地望向脸色难看至极的皇帝。

“给朕把嘴闭上,否则就去承德殿祖宗牌位前跪着!”

华阳同样一个激灵,委屈地撇着小嘴,愣是把嚎到一半的大嗓门给憋了回去。只是含着眼泪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却是更惹人怜。

“父皇,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她抽抽嗒嗒地抹眼泪,可怜巴巴地道。

“陛下,有话好好说,先别生气。”谢玖在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事实上她现在不想看他们在这儿父女情深,难道就没个长嘴的人,把事情前前后后理顺了说一遍,让她也知道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像个傻子似的坐在经处,云里雾里,就看华阳这一出出的。

她施施然起身,走到华阳面前蹲下。

“看这小脸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谢玖抽出锦帕就往华阳擦。

果然不出她所料,华阳铁血真汉子,才不管是哪个,当着谁的面,她讨厌谁就一定掩饰不住,当下抬起双手往前一推,就将谢玖推坐到地上。

“我才不用你假好心!”华阳怒道。

谢玖‘唉哟’一声倒在地上,华阳突然发难在她预料之中,但她完全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手劲儿这么大,好悬没把她尾椎骨给摔裂了。

难不成这是她暗算小孩子的报应吗……

顾宜芳紧皱眉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谢玖,手揽在她的腰间。“有没有怎么样?”

谢玖摇摇头,还没开口,顾宜芳怒气腾腾的脸已经转过去直冲着华阳厉声道:“华阳,你怎么这么没有规矩,没有教养?她是朕的皇后,也是你的母后,你伤人在先拒不认错,现在居然还敢动手推皇后?是不是朕平日待你太好,让你忘了什么叫礼仪尊卑?”

华阳退后两步,吓的哇一声大哭,转身就往太后怀里扎。

“我要回永乐宫,我要我娘……我不要在这里了。”

皇帝关心则乱,太后却看得清楚。

上一次在咸熙宫华阳就出言无状,皇后是生生受着的,明知道华阳厌恶还在这种时候凑上前,在皇帝面前做戏也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阴谋诡计用到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身上,这谢玖是一肚子坏水没地方放了,随便溢出来乱喷乱溅吗?

“好了,孩子还小,慢慢教,不急在一时。”太后抽出帕子给华阳擦擦小脸,结果弄了一帕子鼻涕,顿时心里就更是各种不爽。

作妖的华阳;神经病护短儿子;一肚子坏水,把自家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妖精。

个顶个的不让她省心!

“还不急,再长几岁就动手打朕了!”顾宜芳冷哼,“这都谁惯的,越来越不像话,哪还有半点儿皇家公主的气派风度!”

谢玖和太后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望向皇帝。

他也是真好意思说出口,除了神经病谁能惯出这么个飞扬跋扈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现在就敢冲皇后动手,大了不更无法无天?华阳,你站直了,别一惹祸就往太后身上躲,这次躲也没用。”顾宜芳沉声道:“站直身子,先和皇后道歉,再去暖厢向你表姐道歉。”

太后叫宫人打了盆清水进来,沾湿了帕了给华阳把脸擦干净。

“快去向你父皇道歉,你刚才做的,可不是一个皇家公主该有的风范。”

“我不要皇家公主风范,我要我娘。”华阳小声说。

太后软声细语换来华阳这么愣眉愣眼的一句话,好悬没把她一句话给噎到嗓子眼里,生生憋死她。

朽木不可雕,怎么教都不上道。非把皇帝那点儿仅有的耐心作没了,真给她送她亲娘那儿去,过过苦日子,她就该哭了。

顾宜芳见华阳磨磨蹭蹭半天也不过来,丝毫没有悔意,自来就不多的耐性几乎全被磨光了,手指叩着檀香木扶手,叩叩两声:“华阳,还不过来道歉?”

“教孩子不急在一时。”谢玖淡淡笑道。“不如我去西暖厢看看小秦溱,陛下慢慢教导华阳。”

比起华阳作妖一出一出的,她更关心自己到底是受了什么伤似的。

前些天后脑才撞伤,进宫又伤到额头,她今年这是流年不利脑袋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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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受惊过度

谢玖得到皇帝许可,连忙向太后告罪就去了西暖厢。里面有四个宫女候着,秦溱躺在榻上,可一听到屋内一连串的请安声,她连忙翻身\下榻,福身便要请安。

谢玖抬眼望过去不待瞧仔细秦溱脸上的伤,就被她旁边那个一身黑色绸缎的小老头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他六十来岁的年纪矮矮胖胖的,站直了还不到谢玖的肩膀。满头花白的头发,一双铜铃眼,脸上看起来很光滑,皱纹全被双颊的肉给撑\开鼓溜溜的,下巴几绺花白的山羊胡。

在屋子里飘飘忽忽的,一会儿在秦溱身后,一会儿到了自己跟前打量。

啧啧有声地道:“长的也不过如此嘛。”

谢玖顿时满头黑线。

现在正是七月鬼门开,宫里见到什么样阴森恐怖的鬼她都不稀奇,甚至可以说,经过这两年的训练,她虽说算不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现在起码不会一惊一乍失了仪态。

宫里的鬼谢玖大多见过,便是不曾见,她也肯定面前的胖老头不是宫里的太监。

做了鬼,脸蛋还红扑扑的,气色那么好,绝对不是这搓磨人的皇宫能养出来的一号人物。

谢玖一惊诧间,已经错过了秦溱请安那一拜,便没有上手扶起来,只是待她站直了,弯下\身体仔细地看了看秦溱的额头。

没有顾宜芳说的那么邪乎。红肿一大片什么的,但是额头左上方的确是微微有些红肿。

“小秦溱,你能告诉我。你的额头是怎么了吗?”谢玖拉着秦溱的手到榻边坐下,秦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旁边的宫人,见没人给她任何提示,她只好随着皇后就坐到了榻上。

“没什么的……是,都是我不小心的……”

秦溱右手抓着衣角,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

她进宫之前,父母千叮嘱万叮嘱皇宫里规矩多。吃亏就当占便宜了,华阳是公主的脾气。肯定是不好相与的。不过都是自家亲戚,总有个亲疏远近,母亲倒没像父亲说的那样,一切都听公主的。都听华阳的,那么露骨,但也暗自嘱咐她,华阳是天之骄女,就是有错也不能说,不能和华阳对上。本来今天这事儿她也是想瞒住的,不想第一天进宫就惹了祸,谁知皇帝一出现在眼前,几个小姑娘全都吓傻了。问一句说一句,就是存心帮华阳遮掩,也都被皇帝看了出来。

皇帝是知道了。可皇后却不知原委,小秦溱一时蒙住。

若是不说又恐惹恼皇后责罚于她,若是说了,她又担心让人听了有告华阳黑状的嫌疑。

谢玖难得这么近距离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那略显局促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只觉得很是神奇。

上一次见面。又有顾宜芳在场,还有居心叵测的秦妃。她都得分神应付。还有再世见到秦母,她心情难以平复,便只将很少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反而是顾宜芳一直很好奇。

这一次就她们两个,谢玖才升出一股莫名的诡异感。

秦溱垂着眸,可还是感觉皇后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时间越久,她只觉得一阵发毛。

母亲曾暗示过秦妃与皇后原本就是争的比较厉害,现在秦妃是废为了庶人,而且争宠的事也和小孩子无关,应该没什么大碍。但秦溱完全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皇后待她们虽然亲切,却还是要小心提防的。

可,就这么瞅着是几个意思?

“皇后娘娘?”

秦溱微微侧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眨巴眨巴,翘翘的睫毛跟小扑扇似的,谢玖看着都要萌化了,忍不住在心里赞叹,我是真好看啊。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谢玖轻轻咳了咳,关切地望向秦溱。“你放心在宫里住下,每隔十天半个月,会让你们回家住两天。这些宫女嬷嬷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和我说。”

“华阳性格比较霸道,正是因为这样,才找你们几个知书达理的姑娘跟在身边,好让她多学学,却不是要你们替她遮掩。”谢玖轻声问道:“我说的,你可明白?”

“明白个屁,这分明是挑拨我孙女和外孙女之间的感情。”胖老头背着手不屑地哼了一声。

祖父?!

谢玖突然倒抽一口气,眼睛瞪的溜圆,一下把秦溱吓的好悬没直接折下榻来。

这个胖老头居然是她那个风\流爹的纨绔爹?

秦家原本也是个书香世家,名门之后,历经两代风\流纨绔子才败到如今这地步。秦家第一纨绔居然就是这个胖老头,她的祖父,号称词圣的秦通玄!将累积了几世的财富挥霍一空,为冀州名妓不惜一掷千金的她的祖父!

后来和朋友喝酒喝到醉死,害的那位朋友被官府关了两天半,证实不是毒杀才给放了出来。

秦家祖父是传奇性的人物,没见过他的人只要看到秦钰,就把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往秦通玄身上按。知晓秦通玄的,不忍戳破众人的幻想,三缄其口,久而久之居然就传成了位貌比潘安,颜赛宋玉,惊才绝艳的倾世美男子。

而秦溱正是多数被骗的人当中的一个。

其打击可想而之有多大。

秦溱心如雷鼓,皇后看着雍容华贵,怎么一惊一乍的这般吓人?

秦通玄也看皇后透着股子古怪,微微弯下\身子凑过去,正和坐在榻上的谢玖视线持平――下一刻,他嗖地飘出老远,一脸受惊过度的表情。旋即又飘了回来,在谢玖眼前向左挪挪身体,又向右挪挪,最后横在她面前,满目惊叹:

“你能看见我?”

谢玖眨巴眨巴眼睛,将视线转到秦溱的小脸上,看着那煞白的小脸,她安抚地摸\摸秦溱的头。“我刚才想到点儿事……你进宫来,秦夫人肯定会嘱咐你,你时刻记得秦夫人的话,照着做就对了。”

她笑笑,“过两天等你的伤好些,我请你们几个,包括华阳一起去昭阳宫用膳。记得,听你娘的话。”

“有什么事,可以去昭阳宫找我。”谢玖轻声道,不只说给秦溱,也说给那位传说中风华绝代,惊才绝艳的秦通玄。

“你是在约我吗?”秦通玄是多聪明的人,一点就通,圆鼓鼓的脸蛋笑成一朵鸡蛋花样儿。“我也有事想和你说说呢。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忘记。”

说她长的不怎么样,还是坑她孙女和外孙女?

谢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在秦溱这里问不出来,便回去正殿问皇帝也是一样,也省得令秦溱为难。

里面服侍的宫女嬷嬷早就得了她的指派,也不需再多提点,便施施然又回了正殿。开始时秦通玄还跟着,似乎是要跟着她直接回昭阳宫,后来临近皇帝所在,秦通玄就突然间消失无踪。

殿内出乎谢玖意料之外的剑拔弩张,皇帝铁青着一张脸,太后脸色也极为难看,手上攒着茶盏。

谢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生怕太后一个隐忍不住,肯定是不会冲皇帝下手,只怕就拿她当箭耙练手了。

再一扫殿内,不只两家侍读姑娘脸色煞白,连华阳都吓得缩着肩膀站在一旁,离皇帝和太后都有一段距离,小眼神在母子神经病之间游来荡去。

谢玖先是给太后福身一礼,还没等起身走到皇帝身边坐下,太后就伸长了手指冲着她,估计是气的,声音调高了八度。“哀家教育不好孩子,就从来没教育好过!既然皇帝不满意,就找个能教育好华阳的,去教。就皇后吧,你不是就觉得皇后什么什么都好,放个屁都是香的吗?那就让皇后教育,哀家倒要看看,是不是能培育出个绝世奇才来。”

听完,谢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坐下了,浑身肉疼。

让她把华阳接过去养?

太后这是想一招制敌,让华阳打前炮,生生膈应死她不偿命啊!

她可不管太后是不是气大发,失去理智了,这口她是绝不能松。姑且不说华阳那跋扈的性子,她俩拧到一起,不是华阳作死她,就是她受不了刺激一把掐死华阳。

还有个贼心不死的秦妃在望春宫伺机而动,就算只是听听这种论调,谢玖都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太后有话,臣妾岂敢不从,只是当着这么多孩子,还是不便多谈。”谢玖说着向高洪书使了个眼色,“高总管先把华阳公主和徐家钟家两位姑娘送回住处,如果正是晌午,不如备些点心,让她们先用些。”

总算冒出个正常人啊,被叫到名字的高洪书几乎泪喷。这对母子一对神经病,不顾不管就吵了起来,别说这几个小姑娘跟受了惊的家雀似的,就他这么个大老爷们――好吧,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他这么大人,见跟着皇帝见过不少世面的,也被太后和皇帝突如其来的争吵给吓的浑身肝颤。

他首先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才领命带着华阳并两家姑娘出去。

出了殿门,一大三小四个人不绝而同地出了口长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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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赶紧的

华阳交给庄妃去抚养就由顾宜芳这么一拍板下了最终决定,可谢玖问起他和太后的争执,他却三缄其口,始终不肯说。

其实,即便他不说,谢玖也猜得到估计华阳在皇帝面前是说了她什么坏话。以致将太后也牵扯进来,太后一见她就将炮火全对准了她。

虽说在咸熙宫受了太后几句奚落,但事情进展的出乎她意料的顺利。

秦溱进宫,宫里宫外有些人的心就活了,总以为有什么征兆,预示着皇帝对秦妃旧情难忘,迟早有出来的一天。

尤其华阳养在太后身边,皇帝经历了大皇子夭折,原本消沉了几天,似乎反而更加怜惜华阳,再加上太后虽不管宫务,碎事却颇多,偶尔还和太妃们玩儿个通宵达旦,没有太多的精力尽心管教华阳。

下面的人看太后和皇帝\都宠\爱华阳,更加不敢约束,只会放任她无法无天。

谢玖现今的地位固然不担心小小的华阳能威胁的到,可总是会给有心人无穷的希望。

秦妃在望春宫,杨妃还不忘私下使人打压搓磨,固然是之前秦妃一系列打击杨妃,又妄图伤害四皇子以达到诬陷她的目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秦妃手上握有的杨氏人脉。

杨氏暗中支持秦妃多年,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舍弃了她,而将全部资源转移给杨妃。

华阳越受宠\爱。见了皇帝次数多了,总是或多或少会想起秦妃,杨氏不知根底。总以为秦妃会有复宠的希望。

尽管因为各方面考量谢玖没有下狠手下了她的命,可是相比心思缜密,野心勃勃的杨妃有子无宠,在皇帝面前根本上不得近前,谢玖还是更加忌惮秦妃。

毕竟秦妃与皇帝曾经有过真感情,皇帝宠秦妃也是众所周知,而且秦妃心计之深沉。手段之毒辣,谢玖始终心有季悸。

一个能杀了自己的孩子。从生出来到死亡,每一步都在秦妃算计之内,这样的人……太恐怖。

杨妃和秦妃之争,谢玖宁愿助杨妃一臂之力。将秦妃的希望彻底摧毁。

借着皇帝和太后吵上头,她就坡下驴就将华阳这烫手山芋给处理了,不得不说,除了皇帝的神助攻,华阳的作功也是不容小觑。否则,就是皇帝好说话,太后那关也过不去,就算不是真心疼华阳,能留着华阳膈应她。估计太后也是愿意留着的。更何况,太后倒是真心有几分喜爱华阳。

能在太后和皇帝的宠\爱下走到这一步,谢玖敢说。除了华阳还真没几个人有这种魄力和冲劲。

谢玖见皇帝不想说,估摸着是不想说出来让她和太后的关系更僵,便也不再追问,只偎在皇帝的怀里一边喂他吃葡葡一边试探地问道:

“你觉得,要不要先给华阳一段适应的时间,再让她到庄妃那里?”她顿了顿。然后才道:“庄妃宫里还住着两个才人和几个低位妃嫔,华阳过去。几个侍读也要跟过去――不如就将其它妃嫔迁到其它住处,一个偏殿做起居饮食之所,另一处不妨做学习玩乐之地。”

顾宜芳点点头,“你想的很周到,这件事你就全权去办吧。”

接着,他补充道:“尽快。母后性格强势霸道,华阳有样儿学样,从小就教歪了,以后就不好管了。”

谢玖一口葡萄好悬没呛死她,前世景元帝那么多儿女,也没有哪个如华阳一般无法无天,还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给惯的。推卸责任倒是推卸的快,若说谁有样儿学样儿,还真就是他。

和太后一样的强势霸道,神经病。

就算外表披着仁宣帝仁德厚道的皮,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胎带的腹黑折腾。

不过,谢玖得偿所愿,也就不和他犟,从善如流地点头,.la [棉花糖]

谢玖这边满心欢喜,可是当庄妃接到昭阳宫传来的消息时,却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庄妃一片愁云惨淡,当天连经也顾得上念,躺榻上闭眼装死,只恨不得这就是场梦。

“娘娘,该用晚膳了。”

大宫女劝道,完全不理解庄妃这整的是哪一出。虽说华阳不是从庄妃肚子里钻出来的,可好歹是个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是受宠的公主。看皇帝这架势,三五年内庄妃怀不上,之后人老珠黄更没可能让皇帝眼抽突然挑上。

如今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桩喜事,不管怎样,庄妃是老来有所依靠了。

“没心情吃。”庄妃眼含热泪,撇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的苦修生活仍在持续当中,穿着宫中少有的麻织的衣裳,簪环首饰一律没有,脸上连粉也没有抹。连她心腹的大宫女看了都忍不住直摇头,虽说谢皇后有些疯疯颠颠的传闻,即便皇帝喜欢的就是这一款,可谢皇后好歹绫罗绸缎比谁穿的都漂亮,妆化的比哪个都艳,看着就赏心悦目。

皇帝眼睛得抽成什么样,才能弃貌美如花的谢皇后,选择看上去就浑身的乡野村妇范儿的庄妃啊!

“太后和皇上都把华阳捧手心上,有个一差二错还不剁了我?那华阳那脾气禀性,我看了都怕……还管她,她还不折腾死我?”庄妃以前听到宫里传的那些华阳公主的事迹,还一度庆幸这不是她的孩子,否则每天这么作下去,就是皇上不说什么,她自己也先吓死了。

大宫女环视一周,见屋内一个外人没有,才压低了声音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若是这个消极的态度传了出去,皇上多心了可怎么办?”

“娘娘不是常求佛祖显灵给您一个孩子吗?华阳公主,许就是佛祖给您的……都送到您眼巴前,您不是说人性本善,没有人天生不好吗?这正是您教导好华阳公主的好机会,您付出了心血和爱,也会得到一个真真正正贴心小棉袄一样的亲闺女。”

一席话说的大宫女都想吐了,见庄妃半晌没反应,她准备放弃了,却见庄妃突地坐起身,一脸斗志昂扬。

“你说的没错!华阳本质不是坏的,我用爱来教她,就不信她还是老样子,任性霸道,无法无天,讨人厌!”

庄妃下定决心之后,行动也是极为迅速,当即就响应皇后的号召,把住在宫里的妃嫔给扫地出门,一翻大扫除布置之后,就去主动请求华阳公主尽快住过去,那高涨的热情,连谢玖都惊呆了。

两人一拍即合,谢玖又给华阳添了不少新的家具摆设,才去咸熙宫报告了太后。

太后远在谢玖提出让庄妃教养华阳的当天,就什么都看明白了。

可一来实在是让皇帝给气着了,口不择言,二来虽看明白谢玖的小心思,却也真是被皇帝给伤着了。

华阳就是个不服管的,让皇帝宠成现在这般无法无天,她管起来都费劲,华阳又惯是个嘴甜的,要想哄人就能把人哄上天,让那小嘴一说,太后乐蒙了,也就不忍心过多苛责。

现在不过是鸡毛蒜皮点儿小事,皇帝就把责任全推她身上,她还真怕把华阳养下来,一路不知闯多少祸,皇帝\都算她头上。

替他养孩子,得不着句好也就罢了,太后可不想到最后,把教坏华阳的责任全抗自己身上。

谁知太后把消息告诉华阳之后,她就开始作开了,一顿嚎哭,太后好说歹说都没用,只得让人将华阳抱回了住所,让她的教养嬷嬷好生劝说。哪知华阳脾气极倔,又开始了绝食大作战,皇帝不收回成命,她就不吃饭了。

如今,是绝食的第二天。

“赶紧带走。”太后抚额,现在是巴不得谢玖立马把孩子抱走,华阳这头倔驴真随了她亲爹,和皇上小时候一样,认准的事儿谁说也不好使。

皇帝不听话,当时她还能胖揍一顿,打到他听话为止。

姑且不说华阳现在华阳只有四岁,又是个女孩儿,不像皇帝皮糙肉厚一个男孩子,就只现在秦妃沦落到望春宫,哪怕太后问心无愧,真心是为了教好华阳,只要一动手,皇帝\都得说她虐待儿童。

里外不是人的活,太后简直要崩溃了。

所以,看到谢玖来,难得地没有翻白眼撵人。她再想不到叱咤宫廷二十余年,栽到华阳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手里。说不得,打不得,连说也说不得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热情奔放,太后微微咳了咳,恢复了些许理智。

“华阳听到要去长夏宫的消息,一时脑袋还没转过来,以为哀家不要她了,正跟哀家这儿闹呢。”太后勉强地一笑,见庄妃面色微变,不由得挥了挥手。“就是小孩子,闹两天看大人不理,她也就不闹了,你不必担心。”

“华阳交给你养,你以后就是她嫡亲的娘,谁也越不过你去,你就放心大胆地好好教。”太后生怕庄妃打起退堂鼓,一个劲儿地给她定丸吃。“你不用担心其它人说什么,哀家给你作主。”

“是啊――”谢玖还琢磨着拍太后两句马屁,别把太后得罪的太狠了,结果才开口,就让太后给她们撵了出去。

“你们现在去接华阳吧,一大早天气正好,到了长夏宫收拾一番也就到了晌午用膳时间。”太后挥挥手,脸上露出慈爱祥和的笑。“哀家就不耽搁你们了,赶紧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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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死也瞑目了

谢玖和庄妃就这么被撵了出去,由小郭嬷嬷亲自带着到了公主住的地方。(.la 棉花糖)

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就见屋里七八个宫女嬷嬷,秦溱等三个侍读姑娘一人捧着一盘小点心好声好气地哄着华阳,华阳实在难以抵抗点心的香气,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正这时眼瞅着皇后满面带笑地带着人就进了屋,华阳一激动就那么呛着,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这下急坏了一堆宫人,全围上去忙活华阳,又是顺背,又是灌水,过了好一阵咳嗽才停了下来。

庄妃眼神亮晶晶的,一脸使命感。

谢玖不忍卒睹地转过头,简直不忍心想庄妃和华阳对到一块儿,究竟是哪个会过的更凄惨一些。

虽然秦夫夫三令五申提防些皇后,但秦溱看着皇后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加之谢玖每每对着秦溱都是一副温柔可亲的笑,秦溱对皇后的印象十分之好,和其他两个神情紧张的小姑娘不一样,在向皇后问安时,露出了甜甜的笑。

谢玖忙叫三个小姑娘起身,又问秦溱。“头上好些了吗?”

秦溱住在太后的咸熙宫,又是华阳的侍读,谢玖不好过多表示亲近,以免有心人拿来作文章,以为她又有什么动作叫太后误会。秦溱受伤的晚上,皇帝就派近身宫女送了生肌露,让秦溱涂在头上以免留下疤痕。

“谢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秦溱浅浅笑道。

她身后的秦通玄慈眉善目地挤出洋溢整张脸的灿烂笑容。“谢谢皇后对微臣孙女的关心。”说完就飘到了她身边,想和跟在她身边的张修盈还有舒宜打声招呼。

估计刚才离的远没看清舒宜那张不规则三角形的脸,连声惊叹:

“哎哟我去。”

“你去哪。.la [棉花糖]”舒宜阴森森地声音响起。

谢玖没功夫关心乱成一团的两个鬼,摸了摸秦溱的头,然后径自走了华阳跟前,见皇后上前,众宫人都退到一边。华阳的咳嗽终于止住了,涨红了一张小脸警觉地瞪着谢玖。

谢玖手心向上,手掌指向身旁庄妃的方向。

“华阳。以后你就住到庄妃的长夏宫,庄妃是个善良的人。她会待你好的。”谢玖柔声道。“太后和皇上,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你不用担心,只是多了一位庄妃娘娘疼你。”

“我才不要!”华阳伸出手指指向庄妃。“我知道她,她是个成天只会吃斋念经。一心想要儿子的神经病!我才不要她和去,我要去见我娘,我要和我娘在一起。”

庄妃一噎,下意识地望向谢玖。

谢玖也是目瞪口呆,难怪太后这么急急忙忙要把华阳送走,这嘴也太碎了,转脸就能把话传出去。

却不知道这话是秦妃说过让华阳听到了,还是太后说的。

“孩子,会教好的。”谢玖安抚地拍拍庄妃的胳膊。

庄妃默默地怒了。究竟是哪个说她神经病!

小郭嬷嬷早就预见了华阳公主没这么容易妥协,笑眯眯地上前蹲到视线与华阳平齐,那胖乎乎的身体微微颤抖。令谢玖和庄妃不等为她捏把冷汗,这要是华阳一出手,一推一个准啊。

“太后说了,只要你在庄妃那里表现好,就会让你去见秦、秦妃你娘的。”小郭嬷嬷除了在秦妃的称呼上犯了结巴,其他一溜下来极是顺畅。把庄妃宫里形容的仿佛人间天堂一般。

连在庄妃都在旁边感叹。太后身边的个顶个忽悠死人不偿命啊。

要是那么好,咋能连皇帝\都没吸引过去。住一宿就能给留个娃\娃,皇帝那样的天赋异禀怎么就轮不到她呢?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见我娘,太后不要我,我娘会要我的!我要见我娘!”

果然如谢玖所料,果然激动地一挥手,根本还没想推小郭嬷嬷,她就像个冬瓜似的在地上滚了小半圈,起身臊的满脸通红,抱起华阳就往外走,华阳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反应过来就开始扯着嗓子一顿嚎。

三个小姑娘吓的连头也不敢抬,脑袋浸到了胸前。

随着华阳的哭喊声渐远,庄妃掏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向谢玖福身一礼。

“皇后放心,臣妾定不会有负皇上、皇后重托,一定会教好华阳,让大家看到一个全新的华阳。”庄妃目光灼灼,坚定地握紧了拳头。

谢玖心里冒出了一堆省略号。

反正,华阳有了新去处,她也算安心了。

“我和皇上的心与你同在。”谢玖扶庄妃起身,脸上露出温柔的几乎腻死人的笑容。“我相信你一定会做的很好……你去吧。”但愿,庄妃的意志一直这么坚韧顽强。

否则,庄妃满地打滚就是不养华阳,她也是难办。

够资格养华阳的,也就是与秦妃前后一同服侍皇帝的那几个,除了庄妃就是周妃,新提上来的宁妃和冯妃是不够格,太后也不会放心。

周妃眼里只有刺绣,连自己都能忘了,更不要提养个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华阳,只怕周妃想起来的时候,华阳脑袋上都长草了。再者,她与周妃一向交好,周妃是她行过拜师礼的,她坑谁也不能坑周妃啊。

只有牺牲庄妃了。

谢玖心中充满了对庄妃的愧疚,日后倒是各种福利待遇加倍地补偿了上去,以致庄妃反而对皇后充满了感激之情,时常将皇后的好挂在嘴边讲给华阳听,当佛经似的一天念上几遍。

华阳公主身边的宫人早就得到消息要在今天搬去长夏宫,因瞒着华阳,怕她知道闹将起来没完没了,就没有收拾搬宫的各种衣物器具。反倒是几个侍读早得了消息,身边服侍的人早早准备好。索性她们进宫也只是带几个随身衣物临时换洗,尚服局正在赶制三个侍读的衣裳饰品。

“华阳这性子,皇上和太后也知道,你尽管用心管教,皇上知道你尽心尽力,只有点头称赞的份。望你不要辜负皇上和本宫的信任。”谢玖和庄妃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道。

庄妃连连点头,心思却早飞回了长夏宫。

昨天晚上她一宿没睡,想好了万全之策用以应付华阳各种会出现的状况,现在到了实践的阶段,她根本是手痒痒的受不了,就想全身心地扑到拯救华阳的战斗中去。

谢玖见华阳也抱走了,庄妃又是一脸的心不在焉,便让庄妃赶紧带着三个小姑娘赶回长夏宫,免得华阳作闹起来没个人管得了。

她则回到正殿,打算知会太后一声。

谁知走到门口,咸熙宫的宫女才告知太后去了太妃们住的寿康宫,许是有什么急事。

太后要不要躲的这么快?万一华阳乖乖听话跑来和太后辞行,她也来这一手?

还是太后根本摸透了华阳,就知道没这么轻易妥协,才早早就溜了?

谢玖默默地抬眼看了细眉细眼的宫女一眼,说这话她也不嫌心虚。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太后迷上了牌九,每天输每天都是玩儿。还许是有什么急事,急着输吧……

宫女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谢玖就在舒宜和秦通玄你来我往的寒暄中回到了昭阳宫,禀退了一众宫女太监,谢玖手托腮等着那位传说中俊美无畴的祖父来阐明来意,结果那俩鬼相见恨晚似的大聊特聊,估计要是活着,就能看到口沫横飞的壮观场面了。

直将谢玖和张修盈看了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谢姐姐,他们在聊什么?”张修盈小声问。

“吹捧,以及自我吹捧。”谢玖翻了个白眼。

她没想到的是自家祖父闻名遐迩到舒宜都听说过,甚至奉为第一词人,连追求女子都送的他写的词。词很美,可是是写给冀州那位名妓的词。想当然尔就被声色俱厉地拒绝了。

而舒宜虽不会做诗,写词,却是秦通玄最为尊敬的专业型人才。

俩鬼一拍即合,相逢恨晚,若不是谢玖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皇帝下朝,马上就要到昭阳宫的时候,未免自家祖父没说上两句话就被迫消失,她还真想放任这俩鬼继续聊下去,她去补个眠。

“你不想和我说说有什么事找我吗?”她问。

秦通玄若不是想起来鬼是没有实体的,就差握着眼前这丑鬼的手来个秉烛夜谈了。突然被打断,他才想起来跟到这昭阳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的,微臣来就是想和皇后来求个恩典。”

谢玖微微一怔,自家祖父这么说话怎么听怎么怪异。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她就是十几年后死的的秦溱,即便是做了鬼,想到自己的经历都觉得玄妙,更不要提这个连见都没见过面的祖父,估计不拿她当个别有用心的骗子,就拿她当疯子看。

“您,不妨先说出来让我听听是怎么回事。”她沉\吟道。

秦通玄笑眯眯地点头,没有一口回绝就是个好的开始。

“其实微臣是想请皇后帮忙,让微臣的家人,将九州志里夹着的一封信烧给微臣。”他微微一个施礼,“若得皇后帮忙,微臣感激不尽,死也瞑目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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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话不投机

死也瞑目了?

说的好像他死不瞑目似的。

谢玖默默地撇了下嘴,别人不知道,秦家自己人还不知道吗?这位词圣祖父虽是喝酒喝死的,可临死时嘴角却是微微上翘,一脸魇足,可谓含笑九泉了。

现在为了封信找上她来,莫不是念念不忘哪个女子写给他的情信,这才趁着七月鬼门大开的时候回家,想要托个梦给自家儿子让他给烧到下面,留着欣赏吗?

“我……听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谢玖秀眉轻轻蹙起,眼神颇有两分迟疑。“这些年心心念念,每逢鬼门大开都要回来看看,不知道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一封信,能让您死后还一直牵挂,不得安宁?”

“咦?”舒宜惊讶地抱起肩膀,“大长腿,你对词圣大人怎么这么礼貌?和俺说话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究,俺从来也没有感觉到你的尊重,你总是对俺很不耐烦哦。”

张修盈瞅瞅舒宜,他也说人家是词圣大人,长的又慈眉善目,说起话为洒脱不羁,可礼仪周全,就算是死了,对现在身为皇后的谢玖也是很讲究礼仪,哪像舒宜‘大长腿’东,‘大长腿’西,什么话脏话都敢往外冒,谁会有好脸色摆出来?

更何况,舒宜追求的不就是没人给他好脸吗?

谢玖只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秦通玄。

不怪她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这位祖父在当年也是数的上数的叱咤风云的人物。文采风\流,人比文采还风\流,可以说秦钰的性子是遗传了他亲爹。可是也没有他亲爹那般兴风作浪。

这位秦通玄,一共娶了三个嫡妻,妾室通房那就不能用手数。

第一任妻子进了道观做女道士,与秦通玄道不同不相为谋,和离收场;第二任妻子小他十二岁,在生第三个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过了两三年又娶了和三任妻子,.la [棉花糖]那时他已经四十一岁,第三任妻子杨氏十六岁。在次年便生下了秦钰,而生秦萱蓉那一年,秦通玄已经50岁。

秦通玄情场得意,官场却也算不得失意。

其为人放荡不羁。为刚正刻板的皇帝不喜,只外放做了个知府,可是偏偏那洒脱的性子入了永徽帝的眼,在永徽帝登基之后就调回京里,一路升官直坐到鸿胪寺卿,掌四夷朝贡外交等事,深得永徽帝的圣心。

秦通玄一脸纠结地道:

“不瞒皇后,微臣一生想做的都做了,唯独这封信没腾出时间来看就死了。纠结在心里总是不得安乐啊。”他重重一叹,脸上的表情颇富戏剧性。“微臣想,好歹也得死个明白。否则做鬼也不开心,投胎以后也不会开心。”

于是,他十几年来一直在地府过得不甚开心,偏他生前极有名言,死后了也是活招牌,不能像其他籍籍无名的换一样乱蹿而不被发现。所以他每年鬼门关大开都回家转悠一人月。看能不能找机会托个梦,把信稍给他看一看。他也算就了了心愿了。

谁知道秦通玄一生子女众多,家产虽败的差不多,分了家后过的都不怎么富裕,可身体却是个顶个儿的健康火力旺,他连近身都做不到。

晚上托一梦,第二天一醒就忘了个精\光。

历经十余年,终于找了个身体有点儿虚的孙女,没几天就让皇家给召进了宫。

他本以为今年又是彻底没戏,不成想就在咸熙宫遇到了这位有阴阳眼儿的皇后。他在宫里转悠了好几天,终于一路打听到了昭阳宫,几次三番却怎么也靠不了近前,就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皇后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果真是――缘份哪。(.la 无弹窗广告)

不死个明白,做鬼也不开心?

谢玖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他自己都说了一生想做的事都做了,还心心念念一封实在听上去不是很重要的信。

一辈子过的太顺,太随心所欲,也是病啊!

死了还是这么任性,该投胎投胎,该在地府继续玩儿就玩儿去呗。

她正要开口,就听舒宜忙不迭地插\进来,一张丑脸笑的有些拧巴。

“大长腿别的不敢说,最是乐于助鬼,心地善良,俺进宫告御状,大长公主派人谋杀的俺,皇后那时候还是个小妃子呢,就能不畏艰难困苦地帮俺,在皇上他老人家面前参了顾荣平那毒妇一本,她肯定不会不帮你的,你只管放心吧,词圣大人。”

舒宜好像生怕秦通玄不信似的,掰着手指头就给他数上了。

“就像那个春禧宫的绿云找妹妹,就是大长腿帮找到的,还给她立了牌位,和俺结了姻亲――这个暂且不说,俺有些后悔,再有那个傻乎乎的一个宫女找情郎啊,也是大长腿给找着的,就是现在皇上他老人家身边的总管太监。大长腿,平时虽然俺不夸她,但的确是个好人啊,又美,又好,虽然性格有点儿古怪,绝对是个一等一的!”,

谢玖被舒宜夸的脸上几乎臊的通红,她想说,她真没这么好。

而且从舒宜那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就那么像倒卖人口,忽悠人上当受骗的人贩子呢。

“是啊,谢姐姐是个好人,我身子被别的鬼抢去了,她还想方设法帮我回去呢。”张修盈见舒宜说的热火朝天,朝着他喘口气的功夫,连忙插\进去一句。

这下秦通玄脸上的笑扯的更开了,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下面。

“那是微臣找对了人。”他眼神亮晶晶的。

承受着那样真挚热情的目光,令谢玖一时之间压力之大,堪比日夜对着舒宜那张丑脸。

“词圣大人,你听我说啊。”舒宜飘到秦通玄面前,生怕说的不够,把他知道的听说的都一股气地倒了出来。转脸就扯到了秦妃身上,用词之露骨,遣词之恶毒,秦通玄原本笑眯眯的圆脸已经垮成了长条,满脸铁青。

“也就是大长腿人美心善不予追究,要是换了我,分分钟毒死她一千八百次!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捂死啊,那得是多狠的心肠――不对,俺看她根本就没有心肠,就是个绝户,也不知谁生出来这么个奇葩――”

谢玖都觉得再让自家祖父听下去,都是不孝了,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就此打断了舒宜激昂慷慨的长篇大论。

“你咋了?”舒宜皱眉,八字胡上翘。“你听着来气,也呛着了吧?俺偶尔想一想,都觉得此等恶妇――”

“咳咳!”

谢玖重重地咳了两声,冲着冒着浓郁阴森气息的秦通玄方向使了个眼神,抚额无奈地问舒宜道:“你知道你旁边这位词圣大人尊姓大名吧?”

“那当然,词圣的大名如雷贯耳――”

舒宜的大嗓门戛然而止,顿时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瞪成了圆形,看了看直冲他使眼神的谢玖,又将视线挪到秦通玄那张阴气森森的脸上。

答案呼之欲出。

张修盈一怔之下捂脸,“唉哟,太尴尬了。”说完,嗖地就捂着脸飘走了。

谢玖磨牙,她要是能飘,她也走。

舒宜面露尴尬,呲着微黄的大板牙干笑道:“你们,不会是一家子吧。没关系,就像大长腿说的,死了就一了百了,没甚大关系,你再一投胎,就更没关系了。”

“正是不才在下的小女。”秦通玄冷着一张脸,这样一看脸上平整许多,没有挤出来的皱纹,看着倒年轻了许多。

秦通玄儿女众多,每年都不缺人祭祀。只是向来家人祭祀都是说些说好,求保佑,求平安求发财之类的,极少说些家里琐事。便是有,也都报喜居多。他就是每年鬼门开回家,谁也不会说些秦妃在宫里的不好,都巴望着她在里面好,能带着整个秦家也好些。谁闲着没事儿吃饱撑着,也不至于在自家里说她的坏话。

他随秦溱进宫,只是隐约听说秦妃被贬为庶人,他以为不过是妃嫔争斗,输了之后理所当然的下场。

哪里就料到在昭阳宫听到这么一番恶毒的评价,顿时秦通玄整个鬼都不好了。

活了一辈子,死了十几年,他的三观居然重新又被刷了一遍。

舒宜一听自己崇拜的大词人居然和宫里众鬼皆知的毒妃是如此亲厚的关系,不禁大惊失色地叫道:

“你咋能生出这么个闺女?!”

谢玖眼瞅着秦通玄的脸色由铁青阴森,转瞬间就变了一张脸,双目暗红,整个鬼都往外冒黑气。顿时,她心头一惊,自家祖父在地府过的逍遥自在,阴差阳错来宫里一趟沾染上怨气可就不好了。

“秦大人――”

秦通玄怒目圆睁,挥手阻止谢玖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是觉得妃嫔斗争输赢各安天命,却不曾想能从毒医你的口中说出此等话来。所谓人前莫论人长短,人后莫说人是非。”他比舒宜还短上半头,抬头瞪着舒宜。

“是非自有公论,我会去调查一下我的女儿是不是你口中灭绝人论,畜牲不如。如果我调查出来,是你无中生有,凭空造谣,此事我秦某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要给我个说法!”

说完,甩袖子嗖地就飘离了昭阳宫。

只留下谢玖和舒宜面面相觑。

“那封信的事……不说了?”谢玖讷讷地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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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新招

“唉呀,不好意思啊,词圣大人,俺不是有意的,可俺说的是真的!你去问谁,俺都问心无愧!”舒宜后知后觉地冲着秦通玄飘远的方向喊道。“你闺女真不是个好人!”

谢玖抚额,有时她真怀疑舒宜在大燕宫良好的鬼缘是怎么得来的。

就这张嘴,自家祖父还算是有涵养的,一切以事实说话,换二一个热血一些的,别管真假当场就能死磕,俩鬼在她昭阳宫就得掐个你死我死,大家一起死。

舒宜像是自己也知道,连声赞叹:“词圣大人好气度,谁要是敢这么说我闺女,特么的毒死一万八千次。”

“……”

在这一刻,谢玖深刻地认识到,人鬼殊途。

比人鬼殊途更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舒宜那神奇的脑回路,和顾宜芳绝对有一拼。

晌午在皇帝来的时候,谢玖迫不及待地就跟顾宜芳分享了这件事,结果还没说完,他一拍桌子就炸了。

“怎么什么鬼都能进宫里,朕的大燕宫漏的现在简直比筛子眼儿还多――高洪书,高洪书!”顾宜芳连声高呼,把连书给叫进来了,只见他警惕地瞪圆了一双眼睛,跟受了惊的家雀似的。

“回陛下,现在是小人的班,高总管今天轮休。”

连书最近算是在皇帝面前数得上数的,高洪书便放手让他多在皇帝面前露面。虽说知道师父是好意,连书还是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各种心里忐忑,尤其在皇帝扬高声音说话的时候。他心肝都直颤。

若说平日皇帝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不会叫错,肯定是气着了,脑袋里就只想着他家师父了。

顾宜芳挥手,才懒得理是谁当值。“派人去将钦天监监正给朕请过来,让他改改宫里的风水,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点儿改善都没有,.la [棉花糖]真当这是他们家呢!”

连书激灵打了一个寒颤,肯定是他听错了,皇帝肯定不会说出这么怪力乱神的话!

“小人遵命。”他几乎是逃命的姿态夹着尾巴就跑了。

顾宜芳转脸又冲谢玖抱怨,“你说。是不是风水一点儿没改善?鬼反而更多了?看你这个月有多黏朕,朕就知道。秦通玄,秦通玄……”他念叨两遍,才赫然发现:“那是你祖父啊!”

谢玖深吸一口气,赶情皇帝才想明白过来?

“朕都气糊涂了。”顾宜芳端起茶盏一口就将凉茶灌了下去。“你刚才说什么有事求你?他求你什么――他知道你是她孙女吗?”

谢玖摇头,“我除了你,谁也没说。”

果然一听这话,顾宜芳满意地笑了,上前摸了把她嫩滑的小脸蛋。“这话也就我信你。说给第二个,人听了都不带信的。”

这话谢玖绝对相信,事实上。顾宜芳能信实在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

他果真是脑回路十分之神奇的存在啊。

只要她说的,居然他都相信。

谢玖笑盈盈地凑过去,往他的勾起的嘴唇上印上一吻,巧笑颜兮。“我也只信你。相信只有你才会信我,不枉我又回来找你,这一场奇遇。”

现在正值盛夏。宫里放置了大量的冰块,屋里十分凉爽。因是鬼月的关系。皇帝把奏折就都搬到了怡和殿的西暖厢,外面两株槐树,再远些便是花圃,从窗户望出去景色怡人,又时有微风吹过。

顾宜芳轻轻捏了两下谢玖的脸蛋,每到盛夏,谢玖都懒得动,连两人在榻上和\谐美好的事情,她都不是十分积极,只道浑身黏腻的汗十分难受,大过是他半强迫她就范。

敢在这个时候撩拨她,分明是看准了宇文风随时会来,他不会有进一步激\烈的举动。

看着那张俏脸在他面前露出肆无忌惮的笑,顾宜芳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他越看她越觉得神奇。她已经在他身边一年多,他不仅不觉得腻歪,反而越来越喜欢她,连对着其他女人都觉得索然无味,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他现在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甚至有些希望,能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感觉。

“本来我想问他要我找的是一封什么信,”谢玖当着顾宜芳的面,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怀疑自家祖父是哪个女人写给他的情信。

于是,她将舒宜对秦妃的评价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听得顾宜芳一阵皱眉。

关到拱卫司的沈御医一天上三遍刑,折磨的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却始终不吐口,拒不承认明知秦妃强行保胎。死挺着不肯将这欺君之罪认下,连累了沈家上下几十口人命。也是万钟调\教的人得当,折腾这么久也没将沈御医弄死了。

只是沈御医拖下去的时间越长,朝堂上弹劾拱卫司的御史言官也就越多。

分明是皇帝下的令,但现在大臣们学乖了,不和皇帝对呛,直接挑上皇帝的亲军拱卫司,也算是曲线斗争。

是以,皇帝一听秦妃的事就是一脑袋的官司,想起她都恨的牙痒痒。

强行保胎,将注定夭折的大皇子生下来,并非证据确凿,即便这个欺君之罪算不到秦妃的头上,只是亲手捂死自己的孩子这一条,就足够他下旨将她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看在华阳的份儿上,大皇子的怨气不会随着秦妃的死而消散,他真是赐死她的心都有。

“秦氏不思悔改,朕看,哪怕她亲眼看到自己儿子的鬼魂也还是不会忏悔认错!”顾宜芳脸色陡地一沉,紧紧蹙起眉。

便是在望春宫,他也仍叫人每天循例问她是否愿意忏悔。她就像沈御医一样,只担心一旦认了罪,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而秦妃更甚,她甚至一直在喊叫着冤枉,死死咬着谢玖,只道她攀污陷害。

谢玖闻听皇帝之言,微微一怔,眼底露出淡淡的嘲讽。

“有些人就是这样,到了黄河心也不死,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秦妃再咬牙死犟也不过是个女人,心志再坚定,手段再毒辣,她都不信有报应的那一天。就如同前世的她一样,进到宫里就是个斗,输赢且不论,没有哪几个高位妃嫔手上是干净的,但若说她们不怕鬼,不怕报应却也不是。

只是没有相信真的会有鬼魂索命。

像她这样重生一回,能看见鬼,不得不得她的整个三观都重新刷了又刷,一天刷八遍。

秦妃嘛,也未免就是无坚不摧,只要找对路子……

帝后在这儿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等着宇文风过来,谁知宇文风没等来,倒把咸熙宫的小郭嬷嬷给等来了。

安春进屋回事的时候,听感觉皇帝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低到她都觉得这屋里放冰块都是多此一举,将心气儿不顺的皇帝往这儿一放,多么炎热的问题都解决了。

“还有尚仪,尚食两位女官也就中秋宴会一事恭候娘娘的安排。”

太后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明知她手忙脚乱地应付着中秋宴会,还偏要在八月初七那日宴请京师中的名门贵女到宫中赏花赋诗。

因太后是全面撒手的状态,大小事宜都由小郭嬷嬷过来,今天更是两方都凑到一起,这分明是要忙死她的节奏啊!

只是,不待谢玖倒抽一口气,顾宜芳就先不满上了。

“朕为了陪你,把奏折都搬到昭阳宫,你可倒好,比朕还忙,一个东屋一个西屋,你是真拿朕当送你的那个小八卦辟邪用的?”

眼看着皇帝横眉立目,双手环抱在胸前,分分钟炸庙儿的感觉,谢玖连忙上前安抚,纤长的手指顺着他的大腿就往上摸了上去,柔声细气地道:“你别乱冲我发脾气好不好,我将后\宫管理好了,后院安稳,你也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谢玖压低了声音凑到皇帝耳畔还想继续讲事实摆道理,还没回过神就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给甩了出去。

道:“咱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子哄呢,还是急色的人不成?”

安春默默地在心里回答了声是。

难为皇帝还认得清自己在皇后给他的定位,多少次不都是靠这一招摆平的吗?谁知道皇帝突然这么一天脑袋就开窍了。当然,这不意味着从此皇后受制于人,只能是皇后要开发出新招了。

“当着外人,你胡乱说什么呢。”谢玖揉揉被甩出去的手腕,笑笑地道。

“我这不是习惯成自然嘛,也值得你使这么大的力气。”

顾宜芳冷哼,恨恨地瞪了谢玖一眼,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她是吃定他受她这一套了?

“真的疼?”他半信半疑。

“嗯。”谢玖继续揉手腕,“你多大的力气你还不知道?”

顾宜芳两根手指捏住她纤细的手腕,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敢用装受伤来骗朕,相信朕,朕绝对会让你的手腕真真正正的受伤,让你见识见识,怎样才是真的疼。”

特么的。

谢玖不愿意承认,她的心当真激灵一下抽\动了半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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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火花四溅

专宠有风险,诈骗需谨慎。[.la 超多好]

安春不只一次在面对帝后时有种瞬间精分的感觉。这二位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好好说话’的意思,就是调个情分分钟也是翻脸的节奏,语言动作态度,哪个都能吵起来。

帝后身边自带火花四溅,靠近一点儿就有工伤的可能。

皇后还好,神经病一般只针对皇帝;可问题皇帝的神经病,无阶层不分敌我,全方位覆盖,脾气一上来火山胡乱喷发,谁靠近谁倒霉。

谢玖眼瞅着皇帝的手轻一下重一下的给她揉着手腕,只觉得手筋一抽一抽地疼,就怕皇帝一个神经病犯了,就把她的手腕给扭断了。

“好了。”她迅速地抽回手,娇嗔地瞪了顾宜芳一眼,佯作没有看到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阴冷表情。“我方才想说的话,被你这么一岔,全都岔过去了。”

谢玖笑若春风,“太后那边我肯定是要亲自处理的,至于尚仪和尚食那边,我本就打算叫宁妃和冯妃过来一同商议……你不知道,我新上手好多不懂的,都得需要她们帮衬着。有她们在,处理起来就快了,正好你待会儿要见宇文监正,我也不便在场。”

顾宜芳皱了皱眉,太后那点儿心思,他哪里会不知道?

倒是难得太后愿意瞎忙活,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省着每天琢磨着分皇后的权。可问题是。偏偏赶到中秋前后宫人都手忙脚乱的。以往他是将后\宫交到朱氏手上,很少到昭阳宫来。

如今跟长在昭阳宫似的,倒见识了以前从不曾见过的一面。

他从未意识到。做个皇后要忙成这样,跟个陀螺似的,比他还忙。

“去吧。”顾宜芳不耐烦地挥手,“大不了朕找别人玩儿去。”

“……”

谢玖默默地攥起了拳头,皇帝这是故意气她,还是气的把真话给说出来了?

“陛下想找谁玩儿?”她微弯美眸,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要不要臣妾将妃嫔的名册和画像都叫人送上来。省得陛下一时眼花,挑错了眼。”

特么的。皇帝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原来是顺毛摸完,倒着毛摸,给摸炸刺了再顺,万事大吉。

现在可好。皇帝神经病升级,成天挑刺找错。她怀疑是不是最近她表现的太过温柔可人,让受虐成性的皇帝心气太顺,又开始作上了。

“哟,皇后胆儿肥了,还敢跟朕叫板。”顾宜芳阴森森地勾起一抹笑,不以为意地道:“那就劳烦皇后把名册图像都给朕送上来吧,有劳皇后费心了。”

“这本就是臣妾该做的,不敢受陛下的夸奖。”谢玖暗暗磨牙。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道:“安春,还不快去尚宫局让人将妃嫔名册给陛下送过来?”

她错了,什么皇后只针对皇帝一个。皇后气大发了绝对也是不论是谁胡乱喷发的货!

皇后能不能保持优良的好传统,别学皇帝那不着四六的,能不能不把她扯进去?

能不能待她出去,他们再开始掐!

安春面无表情地内心一阵嘶吼,这根本就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俩作货又开始作了,又开始了!

顾宜芳用杀人的眼神对准安春:“还不快去!耽误了朕玩乐的大事。朕跟你没完。”

谢玖一看他还真是作起来没完没了,她敢说出来。他就真敢这么做,立马就怒了,直接扑到皇帝身上,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摇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人家跟你开玩笑,你还来真的!你说,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小少女?”

“正是。(.la 棉花糖)”顾宜芳呲牙笑的那叫一个欢实,双手握上她柔软的腰身,轻轻捏了捏。“朕正是看上了谢家的小少女。”

谢玖一怔,心里就犯了拧,愣眉愣眼的打量他。皇帝看到过的谢家闺女也就这原身的嫡亲妹妹谢瑶,这色胚莫不是前世的毛病又犯了,看上眼儿的就要往宫里带?

“我妹妹下个月就大婚,陛下还是……省省吧。”

顾宜芳看谢玖就跟掉醋缸里似的,不只不觉得厌烦,反而通身舒畅,只觉得这是她紧张他的缘故。可一听她平白扯出谢家妹妹,脸色不禁黑了一半。

“朕说的是你!”他咬牙切齿,“你是真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跟朕插科打浑?”

安春被帝后一番惊吓搞的精神萎靡,这么没营养的对话能弄的一波三折,她也是醉了。

好在皇帝派人去请的钦天监监正没过多久就过了,她不用继续旁观这么刺激心脏承受力的现场。

谢玖听了连书的回禀,向皇帝连声告罪,便出了房门。外面正是满头大汗,等候皇帝召见的宇文风。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宇文风毕恭毕敬地道。

作为一个历朝历代都游离于朝廷边缘的钦天监系统,宇文风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这样受皇帝倚重,日夜宫里和工部两头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沐休一天在家吃个西瓜解解暑,才咬一口就被皇帝派了专人来接。

三天两头被叫到皇帝跟前,一句话呛到皇帝的肺管子,就又给撵出去,如此反复不已。

像皇帝这么找虐的,宇文风简直在风中凌乱了个彻底。

他曾在封后大典上远远拜见新后,如此近距离倒是第一次。很奇怪,明明妆容明媚,笑容亲切的女子,硬是让他激灵打了个寒颤,一股阴森之气嗖嗖地就飘了过来。

谢玖连忙虚手一扶,“陛下等着大人呢,想是要事要与大人商量,本宫就不耽搁大人了。”

什么要事,又是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怪力乱神的故事!

宇文风有心拦住皇后,请她劝劝皇帝别成天抓着他不放,瞎研究些什么鬼啊神啊,将心思放到政务上才是紧要。

可是一想到仅仅距离皇帝只有一门之隔,他也就歇了心思。毕竟隔三差五就让皇帝给撵出去,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是他一心为国,忠尽劝谏,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是有多不开眼,皇帝这般礼贤下士,他还装大瓣蒜惹皇帝生气。

谢玖眼瞅着宇文风垂头丧气地进了门,随安春穿过游廊,走向和皇帝所在方向截然相反的东暖厢。渐渐的,身后跟着一溜的宫女太监就和谢玖拉开了距离。

安春紧紧跟在谢玖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娘娘,适才当着皇上的面,奴婢有一事并未回禀。废后朱氏病重,现在望春宫当值的素锦求见,娘娘……见,是不见?”

谢玖微微沉吟,正要开口,便听远处声嘶力竭地一阵狂喊。

她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焦脸女鬼站在靠近东偏殿的树荫下,扯着脖子冲她大喊:“谢皇后,求你救救我女儿,请你给她送个大夫过去――她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求求你――”

“娘娘?”安春顺着谢玖的视线望过去,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将多此一举的眼神收了回来。

“让素锦先等等,我先去解释了咸熙宫那位再说。”谢玖边走边说,到了东暖厢的门前,她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吩咐道:“拿着昭阳宫的牌子,去太医院请郑御医去望春宫给废后朱氏问诊……待明日辰时三刻过来昭阳宫回话。”

安春微怔,随即点头。

“娘娘仁慈。”

以前她看着谢玖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不过就是把皇帝给紧紧的拢在手里,实则和其他妃嫔也没什么区别。可几件事下来,安春也看出来了,皇后许是能见鬼的原因,行事十分小心,对手下败将倒不会赶尽杀绝,和她张狂的作风十分之违和。

不过,在这样的主子下面做事,她倒是放了一万两千个心。

总不会莫名其妙就被牺牲掉,只要够忠心,连花真那傻缺都能扶摇直上,她何愁前程不顺呢,当下只是服侍谢玖更为精心。

果然不出谢玖所料,太后又拿些鸡毛蒜皮等等小事来烦她,不是宴客的名单,就是菜单子,连宴客的地点都换了又换。

谢玖算是真心服了太后,和皇帝因为华阳置的那点儿气全加倍地撒她身上,不折腾死她是绝不干休。这回却是简单许多,没给她出什么难题,只道听闻她在闺阁中小有才名,特邀她在赏花宴出席,并赋诗两首。

因怕她徒有虚名落了皇家脸面,特示意她早做准备,别当场捉瞎让名门贵女全笑话了去。

一听这话谢玖也明白了,这哪是听她有才名要她出席,太后分明是把人请进宫来,生怕主角皇帝找个借口不出场,拿她当遛狗绳栓皇帝呢。

在小郭嬷嬷一再的确认下,谢玖再三保证铁定出席,才总算是把这尊活菩萨跟前的小鬼给送走了。

太后还真以为把皇帝给请到当场,她家儿子色迷心窍,把她给抛到脑后了?如果她这点儿魅力都没有,有别人在身边就被比下去,皇帝的龙榻现在早就被宫中常年饥渴状态的妃嫔给扑塌多少回了。

谢玖打定主意,牵皇帝出去遛遛宣示下主权,让大燕朝所有的姑娘们知道皇帝这神经病让她给承包了,没事儿的就甭肖想了!

有事儿的,想想也就够了。真有实际行动的,直接剁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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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真心痛

谢玖忙完回到西暖厢时已经是未时末,才走到门前就被连书颤巍巍伸出的双手给挡了回去。

“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连书抽抽着脸,露出哀求的神态,就怕皇后听了这话一下炸庙,吵闹起来皇帝那见了皇后就腿软的,把责任就全往他脑袋上砸。

事实是,当时皇帝阴沉着一张脸,指名道姓拦住皇后,他批阅奏折政务繁忙,皇后不得入内干扰。

谢玖轻轻蹙眉,皇帝这是嫌她回来晚了,还是真有要事忙?

“宇文监正还在?”她问。

连书摇头,伸手就往外面做了个请的姿势,随着皇后的脚步往外移,他才小声回道:“监正和皇上聊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小人看监正脸色倒是像谈的君臣俱欢。”

哦,这言下之意就是说,皇帝气不顺不是因为宇文风,倒像是因为她了。

谢玖微微一笑,往西暖厢里面看了一眼,不禁轻轻扬高了声音道:“既然皇上处理政事,本宫就不多打扰,眼瞅着就到了晚膳的时间,本宫还是派人盯着做些补身子的,好好给皇上补补。”

连书不禁暗挑大拇指,瞧人家皇后这情商,哪像皇帝动不动就生气,生起气来就搓磨宫人?

没风度,没气质,活该被皇后一路压在身\下,永无翻身之日!

皇帝那神经病的脾性,多大点儿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作上一顿。谢玖于宫中膳食便更为上心,时常和尚食女官研究些食补方子,给皇帝降降火气。也算曲线救国了。

不过今日的菜单子都是提前一天准备完了,倒不存在现改菜谱。

谢玖径自去了侧屋和龙凤胎玩儿了好一阵,直到安春提醒晚膳备好了,她才依依不舍地亲了亲龙凤胎,风风火火地赶到西暖厢亲自去请皇帝出来用膳。

这一次她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出来拦阻,走进去就看皇帝拧着眉毛。一张脸阴沉似水地埋头在桌案上与那一小撂奏折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陛下。”谢玖这一声叫的百转千回,眉眼带笑。一张俏脸重新补了妆,灯光下看起来犹为娇媚可人。。“虽政务为重,陛下可也得保重龙体,不如先用过晚膳。再处理不迟。”

顾宜芳将握着狼豪的手停在半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是传说中皇后亲自盯上,给朕补身子的晚膳吗?”

谢玖面不改色心不跳,上前勾住皇帝的胳膊就往外扯。“你都听到啦?你近来火气大,我叫小厨房给你准备些清凉去火的小菜,陛下,先去尝尝可好?”

她边勾着皇帝往外走,一边柔声问道:“你和宇文监正谈的怎么样?他怎么说?”

顾宜芳哪里会看不出来谢玖这分明是转移话题,可他现在的确是有些饿了。没精力和她斗嘴皮子,二来也不想是真心生她的气,平时耍耍花枪。打情骂俏是情趣,若动不动总站在制高点欺压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只怕谢玖闹起来也是够他喝一壶的。

于是,他任她拉着走回了正厅,晚膳早早摆了满桌。

“你可别提宇文风了。都要气死朕了。”

顾宜芳这可真心不是逗她玩。

“让他改改宫里的风水,扒个房子砸个湖。再东拆西建,多简单点儿活,他可好,倒是深得工部尚书赏识,这俩人一拍即合,不只要风水改好,还要在建筑上也精雕细琢,立志成为大燕宫名景,流芳百世呢。”

他不过就是求个快,大概样子过的去也就行了,反正大燕宫就不是以华美著称,真正宏伟大气的标志性建筑有几个也就够了。

哪里他们俩一番精益求精下来,原本八月中就能建好,现在一拖,拖到了十月,还得是他吹胡子瞪眼,气的几乎晕过去,宇文风妥协之后,加班加点的后果。

“你等着,如果建好了,宫里还是这么乱糟糟,什么鬼都满宫乱蹿,朕就让宇文风一家子永远不行做官,有我大燕朝一日就让他们宇文家摆摊算卦为生,永远不许另谋生路!”

顾宜芳越说越激动,把个宇文风从里到外给骂个臭够。

谢玖的事,他半点儿忙也没帮上也就算了,还总说他沉迷怪力乱神,终非好事,十天半个月就上个折子,劝他政务为重,拿他当个昏君来看待呢。

一顿饭下来,皇帝的眼神基本没在谢玖身上停留,反而说的口沫横飞,满嘴喷饭粒。

这就是连书所说的君臣相谈俱欢?

长眼睛了吗?

谢玖默默地翻着白眼,不过宇文风这般倒也并非全是坏事,起码皇帝只顾着骂他,倒显出她的好来。于是,微笑地一张脸皇帝骂一句,她点一下头,直到皇帝哄的心情畅快了不少。

这都有多久皇帝没向她倒垃圾桶了?

自从皇帝把朱维中给拔队,贬为庶人赶出了京师,一时间皇帝终于伸直了胳膊腿,已经很少和她唠叨抱怨。

现在居然是因为宇文风,皇帝再度化身小碎嘴,由此可见宇文风功力之强,能把皇帝气成这副熊德性。

“陛下,咱不和他一般见识……不如我们去榻上躺会儿?”谢玖微微一笑,只想到一个办法让皇帝闭嘴,她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顾宜芳伸手摸了摸下颌,轻轻点头同意了她的这个建议,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当郑御医按照吩咐到昭阳宫回话时,谢玖不禁咬着银牙,暗叹一声失策,上了皇帝的当!

他生龙活虎的紧,哪有半点儿心气儿不顺的样子,他那血气儿顺着呢,顺大发了!

这几天天气极热,虽说宫里放着冰,可她还是懒的动,更不要提榻上那么激\烈的运动,即便是让皇帝强拉着来一回,她也是连动都懒得动。偏昨晚让他带沟里去了,为了安抚他,闭上那小碎嘴,她可是使出了浑身的招数,然后所自己卖了个干净彻底。

郑御医打眼一看皇后那浑身掩饰不住的慵懒气息,哪里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当下回话力求简单扼要。

三五句就把事情交代个清清楚楚。

废后朱氏乃是真心痛之症。心阳虚脱,常伴有心脏绞痛,如今持续频繁发作,随时一个救治不及时就可能丢了性命,已是命在旦夕。发作时胸背疼痛,背痛彻心。

前世朱德音死时三十二岁,谢玖料不到她现在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病到这般地步。

郑御医迟疑地道:“废后有句话想微臣带给娘娘,微臣不知――”

“但说无妨。”谢玖淡淡地道。

“朱氏想见皇后一面,并望皇后成全。”

昨日素锦前来,说是为了朱德音的病况,想来朱德音若不是不相信素锦其人,就是想借郑御医的口传出去,是她朱德音亲自开口想见谢皇后,以免谢玖担心她现在望春宫还耍什么阴谋诡计,损了她的名声。

朱德音要见她,谢玖却想不出任何理由。

“本宫知道了。”谢玖沉吟道。“废后朱氏失德于皇室,可毕竟曾是皇上明媒正娶的正妻,大燕朝曾经的国母,郑御医若有办法,不妨勉力一治,不忌用药,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她话音未落,就见焦脸女鬼飘飘忽忽地进了昭阳宫,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就开始放声嚎哭,声音凄厉哀绝。

谢玖顿时两眼皮齐跳。

焦脸女鬼后面进来的是愁苦着一张脸的秦通玄,想是打探到了秦妃的事迹,精神十分之萎\靡。跟在他身后的,是只有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在空中飘荡,淋了一地血的小李子,还有低着头仍不适应这种血淋淋鬼魂生活的张修盈,以及和谢玖谈好交易,一直跟着张修盈直到她回到原身的舒宜。

一大早这帮子鬼就组团出现,谢玖不禁心头一窒。

有种冲动想让御医也摸一摸她的脉,是不是也得了什么真心痛。

她只要一看到这些个鬼,是真心地痛啊,痛彻心扉,恨不得立马眼前一黑晕过去,再睁开眼睛就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长腿呀,词圣大人终于知道了秦妃的真正面目,痛心疾首,直说家门不幸,出此毒妇!”舒宜手舞足蹈,像是打赢了战争一般。“他原本说没脸见你,求你帮忙了,是俺,看词圣大人实在是个好鬼,难得俺看得上眼儿的不是斯文败类的鬼!就冲他勇于认错,直面残酷的现实这一点,咱必须得帮词圣大人,绝对得帮!”

谢玖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帮不帮什么的且先不说,她帮不帮,跟他有一文钱关系吗?居然还给她兜售,把鬼又给领回她昭阳宫。

他就让她家祖父安安静静地死去,对这世上死无可恋,好好做一个鬼不好吗?什么信不信的,能放下就放下吧。

“皇后娘娘。”郑御医叫了两声,见皇后没有反应,他不惊心头一跳。

他以为皇后时不时地走神,一惊一乍的反应,他已经适应了。可是每每发生这种状况,他才知道,他永远适应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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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代价

一阵喧嚣之中,焦脸妇鬼平灵突然哀嚎声骤停,冲着谢玖的大腿就往上抱,直叫道:“求你帮帮――”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张焦黑的一张脸扭成了煤球状,就被嗖地一声弹了出去。

场面之壮观,不只谢玖,连各说各话的鬼魂们都给惊呆了。

“让你手欠。”舒宜嘿嘿笑道,八字眉和八字胡同一个节奏上下颤抖,大板牙呲的更欢。

“哇。”小李子血淋淋的头飘远了些,以防不小心撞到这位谢皇后身上,也遭到焦脸女鬼的待遇,丢丑丢的过于大发。

秦通玄没看过这个,只觉得这许是人们常说的龙气护体,上天保佑――这话虽说的是皇帝,但皇后是皇帝的妻子,于是上天可能就顺带着连皇后也保佑了,当下看谢玖的小眼神立马就更多了份尊敬。

若说以前秦通玄听说这位皇后是自家女儿的对头,心里曾多少有过一些疙瘩,在打探完自家女儿所做的那些事,又跟在她身边亲眼看到她那亲生的大皇子怨气那般重,他简直无地自容。

若不是新交的鬼友毒医硬拉着他到昭阳宫,说什么有心愿就一定要完成,皇后是个好人,一定会帮他诸如此类的,他真是没脸见谢皇后。

他看了看脸色渐变的皇后,又看了看皇后身边脸色早已经是猪肝色的郑御医,轻轻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皇后。请容微臣提醒您一句,那个御医一直在叫皇后,您不回应一下吗?”

谢玖回神才意识到自己肯定又丢了人。痛心疾首地抚额道:“最近宫务繁忙,本宫忙的脚打后脑勺,头痛的紧……无事的话,郑御医就退下吧。”

郑御医也不理会皇后先前的话和最后一句话联系起来是有多不合理,得了皇后的吩咐,忙不迭地就起身告退,三步并做两步就出了宫门。挥挥衣袖。只留下一阵小风儿。

“你们也出去吧。”谢挥头疼地挥退了柯秀和安春。

平灵被弹出后又迅速地俯冲了回来,这回倒是没嚎。扯开嗓子飘跪到地上就是个求:“谢皇后,求你救救我女儿,她才二十多岁,她本来应该花一般的年纪――”

“十五六才是花一般的年纪吧?”舒宜凑过来一张丑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非也,十五岁及笄,十六岁是碧玉年华,正如这位――”秦通玄想了想,觉得叫丑鬼不太礼貌,毕竟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丑鬼,叫出去他们也不知道叫的是谁。另外,若按年龄又实在看不出是大姐还是大妹子,又不好乱叫。微一迟疑,他索性就将称呼给略了过去,只道:

“女子二十四岁。便是俗话说的花信年华。所以她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花一般的年纪。”

舒宜被这一袭话甩了满脸,顿时面露崇敬。

“果然是词圣大人,对于女人这些个年龄也是这么有研究,让俺十分之受益啊!”

别说被打断的平灵满腔怒火,就是谢玖被他们这一出出的也烦的不行。浑身酸疼,连抬手都懒得抬一下。否则她说什么回主屋捧着她的小八卦挨着个儿的照他们!

不过平灵有求于人,默默地忍了下来;谢玖却是十分烦躁,恶狠狠地道:“都给我闭嘴!”

柯秀正要关门的手不禁就是一抖,和一脸镇定的安春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在心里在骂了一句自己的定力还是不够,轻轻地把门给关上了。

“你怎么看?”安春面无表情地问道。

柯秀没想到还有这一关在这儿等着她,才刚放松心情长舒一口才,被安春冷不丁一问,顿时气岔了,好悬没呛死她。

她捂着嘴咳了几声,脸色微微胀红,压低了声音回话,似乎唯恐打扰到里面的皇后:

“我想,皇后大概是昨晚累着了……不想让我们吵到……”

安春轻轻挑眉,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却略显古怪的笑容,正对上柯秀隐隐试探的小眼神。安春只是将视线移开,皇后扶植柯秀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左右再不过多久柯秀也就知道皇后身边事根本就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了,却不需她多嘴。

否则让人听了去,或者柯秀胆小泄露出去,倒让自己凭白扣上个妄议皇后的罪名。

“你们一个一个说。”谢玖咬牙切齿地道。

本来七月开始时皇帝就打定主意帝后住到含章殿,好好温存温存,成天腻一块儿。可是才住了两天她就受不了,想龙凤胎想的肝疼,直把皇帝又给哄回了昭阳宫,虽说也不是成天对着龙凤胎,可想起来就能看一看,抱一抱,她心里就莫名的觉得踏实。否则成天跟猫挠似的,没着没落的。

不过,昭阳宫自然比不得含章殿,皇帝整日间都在,她看到鬼的时间也会比较多。

只像今天这么齐全,还都不像是随便转转就走的,是第一回。

她想了想,指着悲悲戚戚,一脸哭丧相的焦脸女鬼平灵。“就先你开始吧。”谢玖突然抬手打断平灵正要说出口的话,“朱德音的病我已经叫御医勉力医治,该听到的你也都听到了,可郑御医都不敢保证治得好的病症,我也是没办法。若是想我救你女儿,你实不必再开口,这不是犯下过错,我放过她,她就没事了。我自问,还算仁至尽义,她对我所做的那些事,你常在她身边,应该心里明白。”

“还有别的事吗?”她问。

平灵怔怔地摇头。

“她在这世上没享什么福……从小就没有人疼她,嫁了人也不得夫君的喜爱和婆婆的欢心,正是气大伤身,她一身的病都是从气上得的……”

平灵始终跟在自家女儿身边,自然对朱德音多年来每走一步都是清清楚楚,她的喜怒哀乐,悲伤气愤。不能说都是旁人的错,但绝不都是事出无因。

谢皇后固然是个不错的人,事到如今并没有赶尽杀绝。姑且不论是因为能看到鬼,知晓天道循环,杀人总要付出代价,反正在望春宫除了环境差强人意,皇后倒没有像杨妃对付秦妃那么狠的手段,日夜使人折磨。

“俺地娘啊,生在世家大族,好吃好喝养大了,又做了一国之母,万万人之上还叫没享什么福。那俺们这些山沟沟里长大,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长大的,正是事业最巅峰的时候被你们这些个最爱玩弄阴谋诡计的给弄死了,像俺们这叫享福了?”

舒宜两眼一瞪,三角形顿时成了粽子状。

“你女儿好好的福不享,就知道作,心眼儿不好使,好几次想弄死人家大长腿,这是天收她,你还在这儿叫什么屈,你也好意思――”

舒宜一张嘴,谢玖就知道不好,果然这一句句的直往焦脸女鬼的心窝子里捅,刚才还一脸悲痛欲绝的脸上立马就换成了黑气缭绕,生生变了个脸,几乎在谢玖一个人,和其它所有鬼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嗖地就扑往舒宜身上扑,声音凄厉刺耳地吼道:

“你住嘴,死丑鬼,轮不到你来咒我女儿!”

谁知舒宜早有准备,平灵一有动作,还不等她的手指碰到他飘飘忽忽的身体,他就一下子飘出老远,狂妄地哈哈大笑:“你以为每次都能揍到俺?俺当鬼是给你欺负的不成?丑鬼,你才丑鬼,丑八怪!”

平灵叫声越发凄厉,追着舒宜飘远的鬼影嗖地就蹿了出去。

“唉呀,我就知道有热闹!”小李子一颗血淋淋的脑袋飞速地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最后连一直隐在从鬼间悄无声息的张修盈也扯着脖子一边喊一边跟上:“你怎么又欺负鬼?你到了谢姐姐这儿还欺负鬼――舒宜,你往晓荷池跑,将军在那边儿,让将军收拾她!”

原本还吵闹的如此街头菜市场的昭阳宫蓦地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秦通玄望着群鬼消失无踪的方向良久。

谢玖终于舒了口长气,这回是真真切切感觉到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还有六七天七月才算过完,她在考虑住到含章殿的可行性。

大概是她能见到鬼的缘故,她在的地方总比平常地方多些鬼魂的踪迹,当然大部分是善意的,一小部分是恶作剧似的却不伤人。

只是这些鬼哭狼嚎的一出出时常出现,她还真有几分担心龙凤胎自小的底子没打好,见鬼见多了,把性格给扭曲了。

半晌,谁也不吭声,谢玖托着腮和矮矮胖胖的自家祖父面面相觑。

谢玖叹了口气,“好吧,您是真想要那封信,对吧?”

好些个素未谋面,毫无干系的鬼多么古怪的忙她都帮了,断没有不帮自家祖父的道理,无论那些要求在看她起来是有多荒谬。

秦通玄本来对着皇后,因为秦妃做的那些事总有些赧颜,虽站在她面前,也还是不好意思腆着脸开口。一见她居然能主动开口,意思像还是要帮他的忙,他顿时觉得整个鬼都不好了。

他家女儿做出那么损阴德的事,而且还几次三番针对这位阴阳眼儿的皇后,她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他还能好过些。

态度这么好,还以德报怨要帮她,秦通玄虽说是个鬼,还是觉得臊的他整张脸热辣辣的。

亏他以前还嘲笑过谢安写的诗词言之无物,刻板酸腐,看人家这家教,教出来这闺女。难道这就是他风\流一生,阅女无数的代价吗?死了做鬼,也免不得让人戳脊梁骨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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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不羁

谢玖问完半天也不见回音,眼瞅着秦通玄一张圆乎乎胖嘟嘟的脸抽巴成了风干的桔子,.la [棉花糖]

“秦大人?”她挥挥手,“你可听到我讲话吗?”

“微臣听到了。”

谢玖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自家祖父说这话时怎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微臣家教不严,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没有给孩子树立良好的榜样,我是秦家的罪人。”秦通玄越说越悲愤,“我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连小孩子,甚至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若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不如当场生下来就一把浸水里溺死她!”

谢玖默默地叹了口气,听自家祖父冗长且亢奋的检讨与自我批评,外加批评秦妃。

用词犀利,情绪愤慨,声如洪钟,喧闹竟不输方才平灵和舒宜加起来。

其实,她想说他实在不必这么自责,秦家也还是有像她这样心地善良,花见花开,虽然没人缘,但还是颇有鬼缘的姑娘。像秦妃那样,纯属自己作死,赖不到旁人身上。

“我说,秦大人。”谢玖深深地吸一口气,抓住秦通玄讲话空隙连忙插了一句话,否则指不定一直这么听下去天还没黑,皇帝又回来。难道今天没解决的事,还要等他们明天再组团来解决?

“您是您。秦氏呢是秦氏,不能一概而论是不是?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这不过就是人们美好而幼稚的愿望而已,一听一过也就算了。有道是各人造业各人担,您做鬼的年头也不少了,不会不明白因果循环的道理。人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指的就是和这人世间的瓜葛。您既以身故,又何必多恋俗尘凡事?”

一席话。.la [棉花糖]

“皇后所言极是。”

谢玖点头,“那。我们还要继续说信的事吗?”

“好吧,皇后且听微臣缓缓倒来。”

……敢情她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动他放弃那什么信。

只是,见自家祖父这么坚定的念念不忘那不知内里的信件。谢玖也就继续听了下去。

谁知听下去才知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是哪家姑娘给他写的情信。

当年秦通玄正是鸿胪寺卿,做大燕朝的外交工作。一来他生性放浪不羁,热爱呼朋引伴,迎来送往的工作正适合他,二来深得永徽帝的宠信,做起事来半点没有束手束脚,整个人意气风发。

他才华横溢,博学多闻。却又有个过目不忘的本领。

那时,他一直觉得皇帝身边御林军有个侍卫看起来有两分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直到有一次鲁国使臣来大燕。他负责接待。那个使臣是鲁国六王子,鼻直口阔,一双眼睛跟只老鹰似的。

秦通玄突然就想起来了,当年他在临近鲁国的永州做知州的时候,常在边境各种酒馆茶肆往来,也曾陪同当时赴鲁国使节进\入鲁国境内。多次参与饮宴交际。

他看着眼熟的那个侍卫,便与当时负责接待他们的大王子身边的威武将军甚为相似。

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以前秦通玄就听那侍卫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挑。有些像永州那边的口音,他只道那侍卫家乡话也是一样。在见过六王子之后,他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就想起这码子事,立马就派了人去鲁国境内打探那位威武将军家人的近况。

那时他与友人约好饮酒,正要起身去酒肆,从鲁国送来的信就到了,因友人催的紧,他便顺手夹在手边儿的九州志里。

本想着饮酒回来再看不迟,却不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封信他也就再没看到。

“头两年我还在地府无所事事的,天天玩儿了乐啊,和早死多年的朋友聚在一起常聊天。后来,我就想到有这么一桩事,就跟在心里长了草似的,每每想起来都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该先看了再去喝酒,也就没这桩烦心事,扰的我不得安宁。”

不得不说,秦通玄曝出来的事,完全出乎谢玖意料之外。

“那您……是被杀人灭口了吗?”谢玖瞪大了双眸,一脸紧张。

秦通玄再次觉得整个鬼都不好了。

皇后是故意寒碜他的吧?因为他那个不孝子孙秦萱蓉几次三番想害她。她虽说宅心仁厚不想多作杀孽,心里还是憋屈,才挤兑的他吧?

“……不是,微臣的确是饮酒过度,醉死的。”他唇角向下扯,面露哀色,双手做捧书状。“生死簿上就是这么写的。”

谢玖垂眸,紧紧闭上嘴巴。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祖父虽说那封信夹在九州志里,可是经过这么多年,却不知这书还在不在。

她的祖母是祖父娶的第三任妻子,生了她亲爹和秦萱蓉两个。做了道姑的第一任和难产死了的第二任加在一起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女儿,自家祖父活着的时候全住在祖宅一起,后来祖父一死,没出一年几个兄弟一致通过分家的决议,不只祖宅东隔一块西隔一区四分五裂,秦通玄那些藏书字画也都被瓜分一空。

要她找回来那封信,也要给她个大概的范围,总不能让她把秦家那一大家子极品全聚到一块儿,告诉他们亲爹要他们交出九州志,否则他死不瞑目吧?

“您可知道那本九州志在您哪个儿子女儿那里吗?”她不抱任何希望地问。

果然,秦通玄坚定地摇了摇头。

“微臣那几个儿子,除了最小的秦钰还时常看书作画,其他的都当摆设,不是挤到书柜里就是装箱子里。现在九州志在哪里,微臣也不知道。微臣晃荡了十来年也没找到,越是找不到,微臣越想找。越想找,也就越找不到。”

他觉得他陷入了一个怪圈。

找不到,反而成了他一定要找到的动力。

谢玖双手揉着太阳穴,她该怎么说,这是病,得治?

“好吧,我最后问一句……您可还记得那个侍卫的名字?”

终于问了一个秦通玄知道的问题,他的小眼睛顿时一亮,仰头大笑道:“微臣别的不敢自夸,脑袋绝对好使,过目不忘的本事连永徽帝\都时不时挂在嘴边夸奖,皇后算是问着了――他叫蔡易,自称靖州桐县人。”

听到这个名字,谢玖不自觉地轻轻皱起了眉,那不是大长公主的相好,跑到清王那里逃难,结果皇帝让清王世子押人进京,却又逃走了的那位五城兵马副指挥的名字吗?

他原是宫里的侍卫?

谢玖的右眼皮不禁一阵狂跳,总感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漏了过去。

“蔡易,您知道他是荣平公主的……相好吧?”

“哦。”秦通玄声调上扬,脸上露了不可言说的笑容。

倒把谢玖给吓的一个激灵,求不要说他也是……

她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么刺激的结果。

“荣平公主随了皇帝的性子,风\流起来可不比男人差,只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他们俩还有一腿――咦,不对,如果那蔡易是鲁国人,他和荣平公主的关系可就不像想的那么简单了。”

大燕和鲁国打了四五十年的仗,在永徽帝中期,两场仗就给打老实了,再加上鲁国境内遭蝗虫之灾,粮食紧缺,内忧外患,两国都有交好之意,和平了才几年,鲁国又打起了小算盘,赶情是要一改提枪上战场的作风,改玩儿谍战了。

谢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是什么说不得,不可说的,干什么做出那么暧\昧的表情,好悬没把她心脏给吓跳出来。

“反正,秦大人只要知道那蔡易的真实身份,那封信却也不是必须找到的,是吗?”

现在万钟的拱卫司情报部门那么发达,相信假以时日,万钟虽说是个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的,可实力绝对是杠杠的,不容小觑,假以时日定能查出蔡易的真实身份。

如此两边使力,一边查九州志里的信,一方面追查蔡易的行踪,万一真查出他是鲁国人,身负某种秘密任务进\入大燕朝廷,估计大燕为了面子也不会将此事草草了结。

而蔡易在大燕十几年,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究竟得到了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其实,”秦通玄圆脸绷紧,“时过境迁,蔡易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和微臣一个死鬼也不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微臣……还是想要找到那封信。皇后不知道,那封信不只是给我一个答案,还有一份思念……那是微臣托一个红颜知己调查的,微臣在信是希望她能够来京师,等我到了年纪,辞官后我俩游山玩水,畅游大燕,岂不快哉?”

“微臣其实更想知道她是怎么回答微臣的,答没答应。她心里是不是也曾经有过我,而不只是将我们的关系看成是一段普通的露水姻缘。”

他说,“微臣心心念念的,也正是这个啊。”

谢玖默默无语,亏她还惭愧自己将自家祖父想的那般风\流不羁。

事实证明,他远超过她所能够想像的不……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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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透心凉

谢玖自打在自家祖父那里听了他话当年,顺带科普了一下他曾经的情史,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他口口声声的红颜知己她是不知道哪位了,可他没死前,祖母还活蹦乱跳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值虎狼之年……好吧,她让自家祖父完全给带偏了。她记得母亲曾提过,自家祖母是在永徽十六年过世的,似乎是祖父去后一时受不了打击也就病倒了,卧病在chuang没多久,大概一年多也就跟着去了。

他居然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时候,还不忘在信里勾搭自己的红颜知己。

还畅游大燕,他是将他那满屋满房的妻妾放在何处啊?

跟艘大船在后面,还是全扔回老家守活寡,成就他的风\流名声?

他死的时候都六十了,再挺几年辞官,七十来岁的老人家到处游山玩水,浓情蜜意的,真的好吗?

她是想帮自家祖父了了一段心愿,让他真正得到安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总往阳间跑。

她不是想听他那些个风\流韵事来的,好吗?

舒宜和平灵等一干鬼不知究竟打到什么程度,自从出去就没再回来,谢玖低落的心情持续到快晌午皇帝回来的时候,原本想着一看到顾宜芳的时候,就要钻他怀里,好好求安慰一番。

可是一见皇帝走进昭阳宫那张默默地烦躁的脸色。谢玖顿时萎了。

帝后情绪的起伏,直接影响到整个昭阳宫的气氛持续低沉,高洪书难得一大早起chuang就开始的好心情不禁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连守在门外边儿都挡不住屋子里不断传出的负面情绪,心情瞬间由一个极端好转到一个极端坏。

他做太监的,人生都是灰暗的,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一天天跟这个神经病皇帝为伍,好不容易做了个好梦。小槐漂漂亮亮的穿着新娘服要等他来世再续缘,就让他高兴一下子怎么了?

神经病皇帝也就罢了。难得持续两天给人好脸子。

连一向笑面示人的皇后那张脸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怎么他心情一好,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

高洪书躁郁地啃着手指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将整只手的指甲啃的七零八落。

一大早,天还是晴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发阴,皇帝前后脚走进昭阳宫,雨也就下起来了。一个闷雷接一个,雨也越下越大。

谢玖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皇帝那脸色只比外面的天气更阴冷,不知朝堂上又有哪个不开眼的跑到皇帝面前作了。不过,看着皇帝的心情不好。她只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心情竟渐渐地开始好转了。

对于自己这么明显的心情变好,她也是醉了。

和皇帝在一起久了。她也就开始被他同化了。

“陛下在朝上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谢玖柔声问道,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满面关切。

顾宜芳握上她的手,整个身体都瘫软在椅子上成放松状,嘴唇似笑非笑地勾起。“不是不开心,说起来对朕倒是一桩好事。”他懒懒地道。

“哦?”谢玖越发感兴趣了。能让皇帝想到这一招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可以预想皇帝的反扑会是有多猛烈。她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瞪大了眼睛。“是哪个作死的?”

顾宜芳闻言,不禁笑了,整张脸就像冰雪消融,天边的暖阳一般,眉眼笑意盈盈。

“没错,就是作死的。”他不禁拍了两声巴掌,“阿玖说的好。”

他越想越乐,忍不住抬起她的手送到嘴边,吧唧亲了一口。

当初他贬朱维中为庶人,表面上看来他是赢的漂亮,用了小小的一个借口就让朱氏受到了重创。可实际上,朱派一直蠢蠢欲动,不少文人为朱维中抱不平,认为不过是无心之失,便是历年来的功过相抵,也不至如此。

是以,尽管朱家迁出京师,可朱派却更加抱成一团,为朱维中名不平的奏折在他力压之下从原本的每隔几天就有一份,到现在一个月一两份,他心头的火不仅没有压下去,反而越加旺盛。

今早是万钟在朝堂上提出早前礼部员外郎卫侍勋贪墨案得到进展,供出曾收取贿银‘孝敬’其师朱维中,以换取行贿之人的晋升。并且,卫侍勋检举同窗也就朱维中的侄子工部侍郎买官卖官,公然收取贿赂。

此案一惊曝出,立刻就震惊了整个朝堂。

如果不是龙椅下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顾宜芳当真要拍巴掌狂喜了。

正瞌睡,立马就有人递上来枕头,这样的感觉不要太爽好吗?

当臣子的,就好好做官,拿俸银回家养老婆孩子,有点儿抱负什么的,等等崇高理想,默默地为百姓做些好事也就罢了。

做官还要东一区,西一块儿的,结党抱大腿。特么的,大燕朝最粗最大的长腿就在龙椅上坐着,他们不抱,去抱和他们同时臣子的,拿他这皇帝当摆设吗?还是觉得他没这个实力让他们抱大腿?

顾宜芳看到那些个看到世家大族就拿当祖宗供着的,就忍不住地想翻白眼。

最该供着的是他,他们拿谁的俸禄不知道吗?

天天对着皇帝挑三拣四,这不行,那不对,特么的咳嗽的不是时候都会被臣子认为不受尊重,一脸老脸绷的跟十八大姑娘一样,能看吗?!

谢玖见皇帝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与方才进昭阳宫的表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就知道他这心里憋着坏不知憋多长时间了,一时间控制住了,现在却是完全放开了,各种得意洋洋。

“和朕斗,真是真了熊心豹子胆!”顾宜芳冷冷地一哼,一口温茶就灌到肚里。

万钟奏报当场,皇帝就下了圣旨,要拱卫司亲自前往朱维中老家冀州,将其押回京师待审。

可能是皇帝的脸色太过难看,措辞过于猛烈,满朝文武大臣鸦雀无声,竟是谁也不敢趟这浑水,第一个跳出来说项。

谢玖虽对万钟印象不佳,但不可否认是个有能力有心计,又时时能顺应了皇帝心思的,他深受宠信并非没有道理,纯属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前阵子皇帝还因为她和万钟莫须有的传闻,冷了万钟一阵子,可这样也挡不了万钟的官运,借此又重新在皇帝面前露了面,估计过不了多久皇帝又会重用于他,令她不得不挑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也多亏那是个男人,进不了后\宫,否则遇上万钟做对手,她分分钟被碾碎成渣。

尽管,她对万钟的人品画问号,并不清楚朱维中贪墨及买官卖官一案,他暗中出力多少,真实性有几分可靠,可自从朱德音为了整垮她,拖了万钟这瘟神下水,听梁国夫人私下的意思,万钟在外面竟没少针对朱家做筹谋。

只是眼看着皇帝兴奋成那样,她自然不会做那个扫他兴的人。

她深信,皇帝宁愿相信那些都是真的。

他们谁都知道,世家大族屹立几百年不倒自然有其不倒的道理,往来交际,真要认真追究起来就没有干净的。端看皇帝是不是想追究,以及有没有心力与实力追究。

正赶着景元帝心大,年轻气盛,此事也就促成了。

谢玖略过万钟不提,但说起朱维中,却不得不将望春宫传来的关于朱氏病重的消息告诉了皇帝。

“……郑御医的意思,勉力医治,时日无多。”她婉转地道。

顾宜芳轻轻蹙起眉,面色渐冷。

且不说巫蛊诅咒于他,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为免朱派在废后圣旨上多作纠缠,他连提都没提。可没提,不代表他没放在心上。单这一项就够他处死朱德音的,更不要说朱德音指使陆美人戕害谢玖的孩子。

他对朱德音本就没有感情,几番折腾下来,两人更是只剩怨怼。

“朕知道了,后\宫诸事人做主就好。”之后,再无多言。

景元帝素来是个冷心冷肺,相比在她面前深情款款,时不时抽疯矫情的顾宜芳,谢玖心里知道,他对其他妃嫔还是和前世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她因缘际会在对的时间出现在他面前,适时地走进他的心里,他还是会像前世那样。

所以,他这么冷淡的反应,她毫不意外。

谢玖点点头,没几句话就转到了自家祖父的那里,瞧着她那憋闷的表情,哀怨的眼神亲自叙说自家祖父那辉煌的情史,那生吞吐了只活苍蝇的醉人脸色,顾宜芳看在眼里,几乎没笑喷了。

如果不是蔡易极有可能是鲁国间细作的消息缓和了那种欢乐无边的气氛,顾宜芳差点儿笑到地上打滚。

“鲁国真是花招百出。”顾宜芳的反应出乎谢玖的意外之外,她以为这么个惊天秘闻,他即便不从椅子上跳起来,也会感到震怒呢。

结果,居然是这样笑眯眯的,比起蔡易,他更关注她祖父的情史。

顾宜芳看谢玖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笑笑地摸\摸她的头。“你不会以为两国和谈就真的相安无事吧,哪边都会派细作过去探些虚实,摸\摸底。只不过,若是细作钻进了御林军里,倒真是个不小的成就呢。”

谢玖心头一凛。皇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话里那股子阴冷,真说了她个透心凉,心飞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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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 人命

皇帝对鲁国间谍的反应,出乎谢玖的意料之外。只是后来转念一想,也就想通了。

她是一个后\宫女子,所知所用不过是争宠斗狠,一些阴谋诡计都是小打小闹,皇帝那一肚子坏水,人家是留在正地方,对付大臣和其它更庞大的对手。若真是有心思全扑在后\宫,还能让她们给混弄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分分钟玩儿死她们啊。

“我还是想帮帮祖父,虽说他……死者为大,我就不说他的感情生活了,毕竟死了,还是能了他的一桩心事比较好。”谢玖沉吟,手指在下颌来回滑动。“陛下,你说要万钟去办这事,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些?”

顾宜芳失笑,明明就是想调用万钟出手,还装模作样地试探他。

“是啊。”他笑道:“且不说尊祖父所言鲁国间谍一事,押朱维中回京受审就够他忙的了,估计最近没有时间啊。”

谢玖默,朱维中回京还用万钟亲自押?

而且她也没说让万钟亲自查那信啊,不过是派个把人手,管他是哄是骗是偷是抢的弄来就行。听皇帝的意思,却好像是他要万钟亲自出面似的。这时,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太过于委婉,他没有听清。

“陛下,”谢玖抬眼,看他笑得更欢,哪里不知道他这又是在和她耍花枪?

当即起身就往顾宜芳怀里扑,不依不挠地往他身上轻来轻去地又抓又拍。

“好了。好了,就这么简单点儿事,还和朕拐弯抹角的。至于吗?”顾宜芳拍拍谢玖的头,不知道是他变聪明了,还是她对他越发不设防,使的这种小心计也更明目张胆了。

“高洪书,”他微微扬高了声音:待高洪书进来,吩咐他亲自去给万钟传道口谕。

听完这道冗长的口谕,高洪书半晌无神。

谁能告诉他。这俩货方才明明满脸晦色,让人看了一眼都觉得晦气三年。怎么这没多久又腻一起,脸上虽都没笑,可他跟在皇帝这神经病身边多久了,他生不生气一看眼睛也看出来了。这分明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氛围。

弄得他的心情沉到谷底,这俩货荡漾上了,还有天理吗?!

高洪书心里各种碎碎念,可行动上可不敢有半点儿拖沓。皇帝对着皇后各种笑脸,却不代表对着他也是亲爹一般慈祥,分分钟无理由碾压成渣渣。

当下冒着大雨马不停蹄地赶往拱卫司,当万钟和一干下属转着火锅吃着大汗淋漓,抬眼看到披着蓑衣还如落汤鸡一般的高洪书时。脸上那不停变幻的神色,连高洪书看了都觉得臊的慌。

身为皇帝的身边人,他过的就是这般苦日子。

高洪书默默地抽啜。假装看不到万钟那怜悯的小眼神,两人关门走进里屋,高洪书就迫不及待地传了皇帝的口谕。

听完,万钟愣了一愣,他能说吗,皇帝传来的旨意越来越令人费解。

今日他当着满朝文武参了朱维中一本。皇帝倒是乐颠颠地下令即刻押朱维中回京师,他还以为皇帝让身边的大红人总管来传旨。是多么丧心病狂――亦或大快人心,要他半路下黑手直接弄死朱维中,结果居然令他活捉大长公主的相好,如今不知道躲到哪个山沟沟里的蔡易。

还有一个最是令他费解,竟是让他不择手段要找到前阵子才打到冷宫秦氏那家子在宫外藏的一本书,里面的一封信。

万钟知道这高洪书嘴巴最是严,在他这里打听不出任何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所以就是满肚子羊肉都化成了问号,憋的要死,他到底还是没问一句,一脸屎色地将高洪书又给原路送上了宫轿。

望着在滂沱大雨中几步就看不见影儿的宫轿,万钟默默地为这位在皇帝身边勤勤恳恳工作的太监点了三十二个赞。

冒这么大个雨,就为了这么屁大点儿的事……皇帝的俸禄不好拿啊。

不得不说,他跟着皇帝干几年下来,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只是近来皇帝这一出出的,越发让人琢磨不透。前脚把秦妃踢冷宫,后脚就把秦妃的侄女给接进宫,据闻还相当宠\爱她,不只一应用物器具与别个侍读不同,比照县主的份例来,进宫不到一个月,皇帝就已经两次赏赐下去,比现在华阳的风头还劲。

先前皇帝就曾令他调查秦溱,大事小情无一遗漏,还要了张秦溱的画像。

他虽派了人潜入秦府,可惜还没打探出什么,皇帝倒抢先一步接了人进宫。

不可否认,秦溱年纪虽小,却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若不是当真过于小,他还真当皇帝起了什么觊觎之心。

看着万钟愁眉不展,原本吃喝到一半的属下兄弟也都停下了筷子,纷纷追问是怎么回事。

万钟虽说目前不受皇帝重用,但日久年深打下来的基础,还是有相当多一部分人仍愿意追随他,有一部分是他施威己久,众人不敢徒生事端,很大部分却是多年共事当真拢络住了一批人心。

“可是刚才咱们兄弟暗自谋划之事?”

万钟轻轻摇头,“有些事皇上虽未明说,我们做臣下的,也该主动分担。上面说一句,下面做一件……永远出不了头。方才之事,按计划进行。”他的阴冷绝决,眼神中一股狠厉。

当初朱家敢拖他下水,就要做她一旦事件没有成功,将受到他的全力反扑。

历来,成王败寇,他做的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赶紧吃,吃完再详谈,这事……我看不简单。”

能让万钟说出不简单,众兄弟就当真相信是那般,眼神立马就变了,饭也不吃了,直接关到里屋秘密商议。

七月份终于在谢玖苦熬苦盼中让她给挺了过去,为了不致哪个鬼跟着妃嫔身边吓得她当着众妃的面失仪,有损皇后尊严,七月一整月她都甚少叫众妃到昭阳宫请安。

直到八月初一,谢玖率众妃去给太后请安,她这皇后才算正式在从妃面前亮了相。

太后一看谢玖都觉得这就是个奇葩。

以往谢玖还妃嫔,不是今天伤了腿,就是明天伤了脚,三天两头有病闭门谢客,要不然就是怀了双胎,皇帝更是将宁安宫围的跟个金碧辉煌的大监牢似的。这也就罢了,她再想不到,谢玖做了皇后也还是这么一派小家子气,成天闭门谢客,连妃嫔请安都免了。

明明是梁国府嫡出的大姑娘,气质风度也盛气凌人,颇有些睥睨众人的狂傲范儿,怎么做出的事儿就这么小家子气?

连出来受人跪拜都嫌废事的话,还争着抢着做什么皇后,还不如就做个宠妃就得了,皇后这位子不如就让能者居之得了。

太后心心念念程家的四姑娘,她见过一次,真真是花容月貌,聪明伶俐,又极富才学的女子。这么好的女子不是她儿子媳妇,偏偏让谢玖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货给抢了先机。

太后看着谢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谢玖:“……”

太后的更是不要这么咬牙切齿,深深遗憾?

谢玖觉得自从她当了皇后,太后似乎是刺激大发了,以往隐藏的妥妥的本性现在不知是遮掩不住了,不是懒得遮掩了,再不装那慈祥威严并重的太后,只要看到她,翻白眼、叹气,再加上时不时咯吱吱的咬牙声,这都成了太后必备的动作。

这是自打谢玖罚了张妃,令她在永福宫抄写宫规之后,第一次见面。

面前的张妃满头珠翠,颤巍巍地几乎压扁了她那颗小脑袋,小嘴吧吧地口若悬河,直道听闻废后朱氏病重,谢皇后居然还派了御医全力救治。指责她罔顾朱氏巫蛊诅咒皇帝所犯之错,这样的人不值得救。

她的话和舒宜论调相同,认为朱氏坏事做尽,天要收她,怪皇后多管闲事,有那善心不如对着这些健康的活蹦乱跳的妃嫔们使。

谢玖淡淡地笑道:“张妃此言差矣。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不过是依皇上之意行事。朱氏不管怎样,也曾是皇上发妻,皇上念及旧情,实是仁德之君,难道后\宫姐妹们不应当为有这样的皇上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吗?本宫是不知张妃与朱氏有何深仇大恨,见死不救,却不是做人的道理。”

一席话压的张妃嘴巴动了动,却是再不敢多说。

说什么都能扯上皇帝,还想不想和妃嫔们愉快地玩耍了?

她敢不把皇帝扯出来吗?

还皇帝的意思,皇帝若真有救治的意思,怎么可能不赏些药下去?哪怕不赏药,也不见皇帝问问给朱氏治病的御医一声。

分明是皇后想借此博好名声,不成想让张妃戳破,便又拉出来皇帝。

“我觉得皇后说的有道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朱氏已经受到了老天的责罚,我们何苦再落井下石呢,张妃,你这么想是不对的……”庄妃收到太后阴恻恻的小眼神,呐呐地低下了头,叨咕了一句:“阿弥陀佛,那是人命啊。”

正说着,谢玖只见咸熙宫外,飘飘忽忽进来一个鬼影,身着深蓝色宫装,直奔她的方向就扑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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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高看

那道鬼影来的急且猛,在谢玖还没看清面貌时就已经扑了过来,于是又在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那鬼接触到她的身体而迅速地被弹了出去。

谢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扶手,双眸倏地瞪的老大,眼珠子好悬没直接飞出来。

不得不说,像这鬼不声不响说扑就往上扑,这么没有礼貌的鬼,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她微微吁了口气,心跳扑通扑通简直像是要跳出胸\膛。

“张妃说话固然直率,却并非完全道理,毕竟朱氏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没要了她的性命已经是皇恩浩荡,念及他朱家尽忠职守。派御医去给朱氏看病,只能说皇帝仁德,却并非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太后凤目微敛,眼神里已经有掩饰不住的厌恶溢了出来。

她这话虽是对着庄妃说的,可真正厌烦的却是尽说些找抽话的张修盈。

她是不知道张修盈这话是针对朱德音说的,还是针对谢玖。

张修盈企图栽脏陷害谢玖,利用用巫蛊之术害朱德音的事,她心里有镜似的她们这瓜葛错综复杂,就是笔罗圈仗。虽说想不明白张修盈怎么就风格突变,由一个傻缺吃货,几乎是雷劈的速度,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趾高气扬,恶毒兼没大脑。

就是真心厌恶朱氏和谢氏。也不致当着满宫众妃的面前损了皇家脸面,说什么天收,不该救。成天就知道瞎嚷嚷,说话都不经大脑。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张家人,换二一个妃嫔,她分分钟喷那人满脸吐沫星子,臊都能臊死她。

可偏偏就是自家傻缺的侄女,太后尽管是在为其开脱,可心里却膈应的要命。

太后心情澎湃起伏的厉害。自然没有留意谢玖的失态,张妃坐在谢玖的斜对面。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立马脸色就变了,几乎比谢玖还要难看。(.la 好看的)

别人不知道谢玖能见鬼,她自己就是个占人身体的鬼魂。却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那鬼虽然被弹了开去,谢玖却不敢放松大意,生怕那就是个死心眼儿的,一次不行来两次,拿她当南墙撞。

是以她虽斜着面对太后,小眼神却始终往相反的门外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根本没听清太后吧唧嘴都说了些什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鬼凄厉的一声惨叫。很快地又飘回来了,扯着尖细的嗓子就开骂:“谢玖你这贱人,妖媚惑主。害得我惨死,我不会放过你,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我恨不得抽你筋,扒你皮,喝你血――你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为什么碰不得呀!”

声音这般熟悉。矫情?!

谢玖蓦地转头,终于看清这鬼的正脸。惨白的一张脸,脖子成古怪的姿态微微歪着,眉目如画,即便做了鬼,那波涛汹涌的胸\脯也没有半点儿缩水,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

贾黛珍!?

谢玖做梦也没有想到死的会是贾黛珍!

上个月素锦还借着朱德音病重给她递了消息,秦妃和贾黛珍在望春宫来往频繁,不知道秘密商议些什么。

秦妃住进望春宫就受着那俩太监的折磨,虽说因为她的反抗,情况稍有缓解,两太监也不敢把秦妃逼急了,拿些银钱花花是好,若真是搭上条命却是不值得。不过,仍是小折磨不断,后来竟吃些冷硬馊饭。

素锦名义上虽是被撵出宁安宫的,秦妃行事小心,却仍是不敢任用,便将她打发到了望春宫。

如今虎落平阳,秦妃承受着非人的待遇,仍然咬紧牙关挺着,无非是抱着终有一日翻身复宠的美梦,给予谢玖致命的一击。

素锦待秦妃一如以往她正当宠时一般,并非像其他人视若无睹,更甚者如那俩被收买的太监终日折磨于她。

秦妃在望春宫无人可用,便拉拢素锦为其所用,只是与贾黛珍秘谋时一向背着素锦,将她打发远远的。

谢玖只叫素锦留意,有情况即刻来报,却想不到这才没几天,啥阴谋诡计没等来,反而把贾黛珍的鬼魂给靠来了。

废后朱氏病体沉疴还好好在望春宫养着呢,贾黛珍居然死都抢到了朱氏前在,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诙谐?

“皇后?就凭你也配做皇后――”

谢玖眼角余光偷瞄着贾黛珍气的大胸\脯直晃荡,咬牙切齿地就要再扑上来,谁知忽地一道鬼影挡到了贾黛珍的面前,柳妃的声音微微有些发虚:“她身上戴着法器,碰到了伤着的只会是你自己,你别……冲动。”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害的我还不够苦吗?!你闪开,少理我。”贾黛珍声音高亢,听起来极是愤怒,似乎比起自己来,更加怨恨柳妃。

可是,贾黛珍口口声声要算帐的却是她。

谢玖怀疑贾黛珍是治不了柳妃,退而求其次,尽拿软柿子捏,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全身心地就将满腔地怨怒愤恨全往她身上泼。

柳妃劝不住贾黛珍,只能眼睁睁她奋不顾身地往谢玖脖子上掐过去,然后弹飞开来,如此反复三次。

看到贾黛珍这么有毅力地持续着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谢玖渐渐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颇有些哭利不得地与柳妃的视线在空气中对视,她分明看到柳妃眼底的羞赧。

人说生亦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活着的时候是个英雄,死了也不会英雄气概就没了,在鬼界也会是个领头称霸的。

反之,做人的时候窝窝囊囊,没半点儿胆气,死了做鬼也强不到哪里去,谢玖今天算是信实了。

这贾黛珍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出了名胸大无脑的货,死后做鬼也不带半点儿聪明相,明知道碰了她会被弹飞,柳妃也一再劝说,贾黛珍居然一条路走道黑,始终不放弃……

谢玖不知道是该为她的这种坚持而鼓掌加油,还是在心里尽情地骂个狗血淋头,为她的愚蠢而喝彩。

太后敲打了几句庄妃,心气儿越发不顺,也没多留她们,挥挥手就让一众后妃散了。

直到目送太后回了后厢,谢玖率着众妃才把腰给直起来,她微微扭脸就看到张妃防备的眼神望着她,就好像太后不在跟前护着,她就能扑上去撕了张妃似的。

说到扑,贾黛珍这回学乖了,没有像前几次横冲直撞扑上她的身体,反而放慢了速度,轻手轻脚地往她脖子上摸。

谢玖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知道的贾黛珍想要掐死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贾黛珍让柳妃带坏,也开始玩禁忌同性之爱呢。

贾黛珍的手碰到谢玖脖子的一瞬间,不知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又被弹了出去。

谢玖远远听到贾黛珍愤怒的吼声。

众妃本以为太后回了里屋,她们也就能撤了,各自回宫玩耍,哪里预料到皇后不知犯上了什么病,一张姣好的脸似笑非笑地望向张妃,直到张妃瞅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适才张妃当着太后的面给皇后难堪,众妃看的是现场直播,算不上火花四溅,可在皇后一人独宠的情况下,张妃居然还敢面对面直接挑战皇后,众妃心里不禁都挑起了大拇指。

张妃果然是条不畏强权的汉子!

“张妃心直口快,本宫最是欣赏,不过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过过脑子吧。”谢玖笑眯眯地指着张妃不断变幻颜色的脸蛋。“就是你脖子上面的那个东西。”

众妃纷纷倒抽了口冷气,谢玖则是看也不看张妃一眼,甩袖子昂首阔步就出了咸熙宫。

若不是她和皇帝早商量好过了七月,就开始着手张修盈回原身,这个假冒的张妃胆敢当着众妃面前在太后那儿给她上眼药,她绝对要张妃好看,让她后悔抢了这身体!

回了昭阳宫,谢玖甚至坐下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安春已经递上来消息,望春宫来人报信,贾黛珍失足跌进宫井之中,当即死亡。

“是你害的我,你买通了望春宫的那些牛鬼蛇神欺负我,吃不好穿不暖,现在居然还叫人趁我不备将我推到井中,谢玖你这贱人不得好死!”

谢玖看了眼从咸熙宫一路跟她回到昭阳宫的贾黛珍,头疼地抚额叹了口气:“叫尚方监仔细查证,究竟是不是失足。”

“尽早有一天,皇上会撕开你的假面具,知道你那蛇蝎心肠!”贾黛珍横到谢玖面前,大胸\脯在她眼前不到一拳之处起起伏伏,谢玖挥退服侍的宫人,直到听到关门声,才腾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着贾黛珍那张脸低声吼道:

“闭上你的鸟嘴!”谢玖握拳,“让我出手,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就你,拿自己孩子的性命来陷害我,反而把自己作进了望春宫,一无家世,二无圣宠,三无头脑,你个三无产品也值得本宫出手,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开始时谢玖还压低了声音,以免被人听到吓个好歹,可她越说越气,渐渐扬高了声音,语气是满满的不屑。

贾黛珍目瞪口呆,伸长了食指指着谢玖小巧的鼻子,颤巍巍地道:“你,你、你、你能看到我?你个贱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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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给本宫绑来

谢玖脑仁一个劲地抽疼,赶情跟了她一路,骂了她一路,贾黛珍居然还不知道她能看到她,那骂的是个什么?就图快活快活嘴吗?

“你居然能看到鬼?你怎么会能看到鬼?”贾黛珍一脸惊恐,双手抱\胸,像是谢玖是洪水猛兽,分分钟扑上前能把她给撕碎的感觉。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柳妃在贾黛珍身后无奈地说。

“你不要和我说话!”贾黛珍顿时一个变脸,从惊恐万状变成了怒目圆睁,目光凶猛地瞪着柳妃。“我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我还是皇上的宠\妃,就算有谢玖贱人,皇上也不会完全无情于我。就因为你,想借我的手杀皇上,才害我到如此地步。你死就死了,还总跟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你欠我的,应该躲着我?做什么缠在我身边?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命吗?”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就算前世我欠你一条命,我现在死了,也该还活了,你现在能不能该去哪去哪,别总缠着我?我看着你就恨自己瞎了眼,才会识人不清,上了你的当!”

总算有个人来分担贾黛珍的怒火,谢玖总算有个喘\息的时间。

直到这时,谢玖才看清楚贾黛珍腰腹部一团淡淡的黑气缭绕,在贾黛珍左胸下方模模糊糊是个婴儿的头。眼睛的部分空荡荡的,似有红光闪烁。

做了鬼被自己儿子的怨灵缠。还有心找别人的麻烦,口口声声报仇,被陷害。谢玖也是醉了。

贾黛珍声嘶力竭地怒斥柳妃各种罪状,半个时辰都没带重样儿的,反观柳妃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没有半句反驳,阴气森森的鬼脸满是歉疚之色。

因为已经是八月,鬼门大开的日子已经过了。谢玖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还是晌午左右就会过来,她心里没底。不过眼见这贾黛珍做鬼也不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她渐渐地放下心来。

贾黛珍一直骂,柳妃一直劝,谢玖不胜其烦。

这俩鬼的恩恩怨怨。就不能换个地儿解决?

该打该杀,合好还是决裂,难道非要在她这昭阳宫弄出个结果?当这里是阎王殿呢?

反正贾黛珍伤不到她,谢玖在咸熙宫坐的累了,回到昭阳宫径自躺到榻上闭目养神。哪怕是在贾黛珍骂完柳妃,突然发现她躲起了清净到她跟前跳马猴子一般,咒骂的话反复地骂,谢玖只作听而不闻。

尚方监调查的结果是在傍晚申时递到了昭阳宫,不管是现场的痕迹。贾黛珍从井里捞出来的尸体,还是在屋内目睹了整件事情经过的朱德音的证言,都表明贾黛珍非他杀。纯粹是精神恍惚,一时失足,阴差阳错就死了。

贾黛珍听了结果,根本无法接受。

“我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我不可能死的这么蠢――皇上会记起我,他终有一天会想起我。那时候我们又会是以前那样柔情蜜意。我不可能就这么惨淡地死在冷宫里……”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谢玖拢了拢微乱的秀发,冷冷地道。

都住冷宫里多久了。还跟她面前秀遥远的以前她和皇帝的恩爱。还柔情蜜意,柔个屁情,蜜个屁意!

“你之所以有今天,难道你自己就没半点儿责任?”谢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望向贾黛珍,嘴角微微上挑,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我也不想批判教育你,毕竟好坏都是你自己带着,不是普天之下皆你娘,都要为你考虑。在这宫里每走一步,将要遇到什么事,你总要自己承担后果。而显然,你的后果,就是这样。”

“你也别瞎嚷嚷什么我害你了,你扪心自问,就你现在这样的值得我动手吗?”

谢玖骂的豪爽,心里不禁多谢皇帝从宇文风那里抢过来的项链,否则遇到贾黛珍这样胡搅蛮缠不讲理的鬼,分分钟让鬼玩儿死,哪还有今天能挺直腰杆为自己说话?!

“你为了陷害我,不惜自己撞到地上落了胎,凭白害了自己的儿子,你现在自己做了鬼,难道想不到他现在的处境,不觉得后悔?”

贾黛珍怔怔地望着谢玖,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像是又身处当时的境况之中,身\下满是鲜血。

她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有东西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噬似的,那种细细碎碎的疼痛持续不断地传过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一看,只见她的腹部黑乎乎一片,正是个婴儿的形状,那扑面而来的怨气令她顿时从头凉到脚,如坠冰窟。

“啊!”贾黛珍失声尖叫,好像前面有某种恐怖至极的东西,她踉跄着倒退,脸上惊恐万状,忽地抱起头,嗖地蹿出昭阳宫。

柳妃旋即追了出去。

贾黛珍的死可以说在宫里没有引起半点儿回响,谢玖在众妃请安时将此事公布,宫妃们知道跟不知道是一个反应,仍继续过自己无聊的小日子。连皇帝听说了,也不过吩咐薄馆一副,允许贾家找个坟地埋了,只是不许操办置灵。

谢玖的视线扫视众妃,发现唯独少了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在咸熙宫给谢玖下了眼药,张妃心有余悸,不敢立马就到昭阳宫,居然托病在永福宫,没有来昭阳宫问安。

谢玖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

特么的,真会找事。原本定好今天要试试能不能让张修盈回到原身,偏她就今天躲了起来。要知道月初最是阴气浓重,又不至重到鬼月里百鬼夜行,再加上一大早皇帝宣了玄空进宫准备,总不好临时改期。

当下越发烦躁,没说几句话就让众妃嫔都散了。

“怎么办?要改天吗?”张修盈心里跟长草了似的,在谢玖眼前画圈,一圈一圈,直将谢玖眼睛都画出了重影。“她什么时候病不好,偏这时候病,那要改到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能好啊?”

“那就派人给捉来呗,还等什么啊。”舒宜扯高了嗓门,表示做一个超龄女鬼的看护,他算是够够的了。

走哪儿带到哪儿,弄的宫里的鬼都笑他艳福不浅,才走了一个漂亮女鬼,就又勾搭了一个小妹妹。

特么的,他也得敢下手啊。

张修盈傻呼呼的,又好骗,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若是一般鬼他还真巴不得来结这么一段灵魂之恋。可任谁都知道她是皇帝的妃嫔,敢撬皇帝的墙角,当他死腻歪了,想再死一遍啊?

他就是有色心,可也没色胆。

春禧宫齐妃的前辙就近在眼巴前,事实证明皇家若真下了狠心,别说是人,连鬼也能治的妥妥的。他可不想因为勾搭妃嫔被困在某个小破宫殿里,春禧宫的鬼魂还是住进去的万美人阴差阳错揭破阵法才得以逃出升天。就他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历来没个好因缘,没准一困就是成百上千年,可是真真划不来。

舒宜的话,正合了谢玖的意。

当即手一挥,召来安春,随即小声吩咐她,务必把张妃给请到昭阳宫。

安春是知道皇后这几天忙三火四,却不知在忙什么,她迟疑地道:“娘娘,张妃已经托病不出,奴婢只怕去了,连面也见不着就挡回来了。”

若是以前,张妃长十个胆子也不敢挡,可最近张妃十分狂妄,当着太后的面就敢顶\撞责问皇后,安春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张妃给请来,偏皇后的话说地过于绝对,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一番,也省得万一张妃犯轴,就是不接皇后递上去的递子,她也是没辄。

“就是绑,也给本宫绑来!”谢玖低压了声音,冷冷地道,眼神闪过一抹狠厉。

安春心头一凛。

只听谢玖沉声吩咐道:“你带着本宫的令牌,身边多带几个人过去。如果好说好商量能请来,便请来;她若敬酒不吃,就直接给本宫绑了,堵上嘴,扔轿子上抬来。”

“小心行事,别叫人瞧了去传到咸熙宫。”

安春一脸屎色,说的轻巧,那么大阵仗,又捆又绑,还得不叫人瞧去通风报信给太后,皇后日子过的消停的多好,这又是作的什么妖?

后\宫妃嫔承受皇后怎么耍,她就不能放过太后唯一的那门子亲戚?

何苦捅太后那马蜂窝呢?

谢玖注意到安春隐忍的小眼神,以及那里面无声的控诉,不禁笑了笑。“你放心,皇上知道,出了事怪不到你身上,放心大胆地去吧。”

谁能告诉她,这俩货究竟作的是什么?!

既然皇上也参与其中,他俩打上永福宫,胖揍张妃一顿不就结了吗,怎么非得把她给捎上,一定要把人给扯昭阳宫做犯罪现场?

安春将随时可能喷涌而出的满肚子控诉紧紧憋在喉咙口,生怕一个大意就喷皇后一脸。

“多带些人,你将张妃押回来,再留几个太监再那里看着,”谢玖的手指在椅子上有节奏地敲着。“让他们把人全圈到一个屋子里,关上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杖毙!”

“去吧。”说完,她挥挥手。

安春重重地点头,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接下皇后的命令,转身才要走出房门,就听皇后长舒一口气,小声嘀嘀咕咕道:

“唉呀,我好紧张。”

安春瞬间泪喷,特么的真正紧张的在这里呢!

张妃若是和皇后同一种抽疯病,说啥硬是不妥协,第一个被活活打死的可能是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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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清算

事实证明,安春的顾虑绝对是正常、正确并且极为正经的,即便是打着昭阳宫谢皇后的名义见张妃,也让张妃毫不犹豫地给挡了,说是热伤风不便见客,把身边的大宫女给推了出来。(.la 无弹窗广告)

安春硬着头皮举起昭阳宫镀着薄薄一层金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里屋。

只见张妃捧着红瓢大西瓜啃的正欢实,满嘴汁液,旁边两个宫女可着劲儿的摇着小蒲扇,脸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像是看惯了这种大场面,练就一身视而不见的好本领。

跟在安春身后的十几个太监也都惊呆了,一个个张着大嘴,分分钟就要往外流哈喇子。

这特么是宫妃?

支起一条腿,劈腿拉跨豪迈的坐相,换上麻布衣裳就是乡下田间地头最常见的那种农村妇女啊!

惊的不只他们,张妃做梦也没想到昭阳宫的人胆子大到这种地步,明明派人拦了,长点儿脸有点儿自觉的就该溜溜的走了好吧?!

“谁准你们进来的,还有没有点儿宫规秩序?”张妃抬袖子往嘴上一擦,鲜红的西瓜汁就抹到了浅蓝色的宫装上,明晃晃的闪瞎了众人的眼。这么豪爽的宫妃,只应天上有……

“来人,给我撵出去。”张妃大喊。

没人敢动。

张妃不认识安春颤巍巍的手上攥着那令牌,宫女太监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皇帝身边人。或者司礼监等皇帝看重的部门,宫人们极少有机会看到皇帝令牌。

可是皇后执掌后宫,昭阳宫的令牌他们最是常见。闭着眼睛画都能画个八九不离十。

那是掌管他们生死荣辱,长官发财,人令调派的小牌牌。

“奉皇后令,请张妃随奴婢到昭阳宫走一趟。”安春沉声道,努力让自己对着张妃的那张脸看起来严肃而威严,不要因为张妃刺激的一时精神失常笑出声来。(.la 好看的)

张妃看了看左右,见没人应声替她出头。气势微微有些萎了下去,不过还是一口回绝:

“我……身体不舒服。改天吧,改天我亲自去向皇后请罪。劳你们白跑一回,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安春握着令牌的手蓦地攥紧,就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气色比起他们这一屋子宫人都不知强上多少倍。说身体不舒服,热伤风,张妃敢不敢找个像样点儿的借口?

“皇后有要事与娘娘商议,娘娘还是不要推辞了吧。”

张妃撇撇嘴,“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教你们这些下人,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居然没得到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闯了进来。等我去咸熙宫告诉太后,让她为我做主。你们,赶紧退下吧。”

安春表示。她软的已经来完了,完全无效。

“娘娘勿怪,奴婢得罪了。”安春说完转身。似乎不忍看接下来的一幕,冲着被张妃那副形象冲击的有些失神的太监举起了令牌,微微扬高了声音道:“将张妃绑起来,押回昭阳宫。”

满屋子的人鸦雀无声。

要被绑的张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尖叫:“我是太后的侄女,皇上是我表哥。皇后怎么敢这么对我?你这个宫女怎么敢叫我绑我?!我要告诉太后――啊!”

张妃话说到一半,昭阳宫的太监们终于回过神。哄地全扑了上来。

张妃眼疾手快,一个尖叫就往门外逃,还没等摸到门边儿,就被一个手长脚长的高个儿太监给拎小鸡似的擒住了。旁边的太监一哄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张妃捆了个结实。

“我要告诉皇上,你们,你们这帮狗奴才,居然敢――”

“堵上嘴巴。”安春轻声道。

太监们只知听小牌牌行事,谁握有小牌牌谁就是老大,哪怕要他们捆的堵的是太后的亲侄女。

事实上,他们一辈子都是干的伺候人的活,偶尔能快活快活的也就是收拾妃嫔,这些个高位的。处理了一个,就够嘴上快活一辈子,说给其他太监听,脸上都留跟镀了层金似的,倍儿有面子。

他们干劲儿十足的押着张妃就上了抬进永福宫的宫轿,直将永福宫里一干人等吓的五脏俱焚,好像世界末日一般,满天轰轰作响的雷指不定一下子劈下来就到他们的脑袋上。

“敢问,我家娘娘是犯了何罪,怎么就这么押走了?”

张妃身边的大宫女是太后派过来的,于情于理,哪怕是因此得罪了皇后,她也不得多嘴问上一句,否则到了太后那里绝落不着她的好,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知道。

“便是太后问起,奴婢们也有话回一声不是?”

大宫女僵笑,指望着这一句话能给安春提个醒,别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张妃不是个普通的妃嫔,后面有个太后撑着呢。

四大名门世家倒了三个,唯今只有太后娘家张氏一族屹立。皇后便是再得皇帝的宠,手上握有凤印,也还需顾忌太后的脸面。

结果是,大宫女十分后悔嘴欠多问了几句,安春依然没说出什么名目,反而将四个太监留下来将永福宫全部的宫女太监都看了起来,捧着安春留下的令牌虎假虎威,言明哪个不服直接拖出去仗毙。

安春一脸屎色地叫人将张妃塞到了轿子里,直接抬回了昭阳宫,理也不理轿子里时不时传出踢踏的声音。

她就不信了,昭阳宫的人走哪儿不是横着走,就是有人听到轿里有古怪的声响还敢拦着不成?

特么的,为了谢皇后不明所以的抽疯,让太后揪出来,分分是个死。她连绑妃嫔,挟持宫人的事儿都做了,这世界还有什么可怕的!

安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人抬回昭阳宫复命,为免将自己人吓个好歹,或由自家地盘将消息漏了出去,安春特意准备了个花chuang单将张妃的脸给裹的严严实实。

事实上,安春多虑了。

整个昭阳宫东配殿连个人都没有,安春同两个押着张妃的太监就那么一路将人押到正厅。

出人意料之外,昭阳宫一个宫女太监没留,现在皇后身边的反而是皇帝面前最得力的太监总管高洪书,和最近身份倍增的连书。这至少代表了皇后所作所为皇帝是知道的,甚至很可能是鼎力支持的。

尽管她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谬,一看到他们两个,安春悬空到脑袋上边儿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只是一看屋子正中间那个装满了水的木桶,安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事情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皇后绝对不是想玩刑讯逼供那一套,用张妃来试手!

“终于把正主给等来了。”谢玖幽幽叹了口气,挥退了两个押人上来的太监,只将安春留了下来。

“现在开始吗?”舒宜和张修盈苦等许久,一口同声地问道。

“等了这么久,我好紧张。”张修盈一脸紧张,灵体都有些飘飘忽忽的不稳。乍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如果是实体她还能紧张地搓搓手,问题是现在什么也摸不得,只能当着摆设。

谢玖听了一早上张修盈叽叽喳喳抱怨个不停,总觉得自己的耳朵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她今天甚至是第一次看到舒宜那话唠的话那么少,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插不进去。张修盈根本是无喘\息拼接缝隙,专注讲话二十年!

“可以开始了吗?”谢玖微微侧头,望向下首椅子上着灰色道袍,一脸淡然睿智的玄空。

安春这时才看到几乎与椅子融\为一\体的老道士,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老道别人不认识,几番与昭阳宫打交道,她却记得清清楚楚,这可不就是那位皇帝三五不时召见,并且甚为倚重的宗正天一门门主,在京师赚了个钵满盆满的老道士吗?

谁能告诉她,这事绝对和鬼鬼神神的没有一文钱关系!

“回皇后,这个没有时辰的限制,随时可以开始。”玄空微微一点头。

连书上前一把掀开了套在张妃头上的被单,在被张妃那双瞪的跟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惊恐地注视的时候,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如果不是皇后现在当场,他非得表明一下心迹,他绝对没有半点儿作死的想法,纯粹是帝后那俩货逼的。

做鬼也不要找上他,连书含情脉脉地小眼神,眼睛里还泛着点点的泪光。

张妃嘴上缠着一圈一圈的布条,感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还是发不出什么声音。

一直以来,她都弄不明白谢玖是不是见过这原身的鬼魂,是不是知道她根本就是个假冒的。

开始时,她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她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撺掇代国夫人合谋想借皇后之手弄死谢玖。代国夫人更狠,居然把皇后也算计在里面,想来个一锅烩,扶自己女儿上位。

她觉得,只要弄死谢玖,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她是个假的,她也就安枕无忧了。

谁知事情出乎意料,谢玖不但没死,她反而把自己绕了进去。

好在太后是个护短的,把所有的痕迹给她抹了个干净,自己没有折进去。

直到现在,张妃总算知道答案,如果谢玖不知根底,就是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动她一根汗毛,更不要提满屋子这架式的在等着她……

救命!

她干嚎,可惜隔着布条传出来根本就听不出个数,只是含含糊糊的嘶吼。

谢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过去,笑靥如花。

“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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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 人赃俱获

谢玖的笑,在张妃的眼里无异于恶魔的笑,她被捆着双手扔倒在地上,双\腿行动也不方便,只能用屁股往后蹭,恨不得就此蹭出昭阳宫,蹭出整个五常城。(.la 无弹窗广告)

但凡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她连仇也不想抱了,干脆死了一了百了,只到阎王殿一切交给老天爷就好!

张妃没蹭出两步远,还是连书毫不留情地拽着腿给扯了回来。

“高总管,麻烦你和连书扶她起来,按到木桶里,我说放手,你们才能放。”谢玖淡淡地道,秀眉微挑,忍了好几忍才将分分钟翻出去的白眼给压抑在心里。

只是对那玄空的咒骂,却是一刻也没停。

所谓费尽心机,冥思苦想的绝世妙招,就是用水浸,把人弄在半死的边缘,趁着身魂不稳,将张妃身体里的孤魂野鬼给挤出来,再叫张妃瞅准时机回去……

这么儿戏的方法,谢玖分分钟有种笑尿的冲动。

玄空倒是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那孤魂野鬼的生辰八字,而偏偏许多道法符术是需要这些的,而若强行使用法器,只怕不只伤了那孤魂野鬼,连带着张妃的身体也会伤着。

所以,在各种艰难险阻下,就想出了这么个跟闹剧似的办法。

但出人意料的,张修盈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个方法,按她的话,硬可把这身体给毁了也不能让个来历不明的鬼给占去。若真是吃吃喝喝。享享福倒也罢了,她身上那窝子鬼可是和张家有仇的。

才占了她的身,就栽脏陷害谢玖。意图弄死朱德音。

谁知道接下来她还会再作什么妖?

万一因为她,将整上张家给拖下水,作出塌天大祸,张修盈自认万死难赎其罪。

谢玖一听顿时怒了,好啊,出了这么个损招,张修盈能回原身是最好。万一出了个一差二错,把命给交待到她这儿。她就是千古罪人,逼死宫妃的恶毒皇后啊。

张修盈算是求仁得仁,对她只有感激,没有怨恨。

可是太后不知道。张家不知道,还不拿她当杀女仇人,分分钟弄死她?

后来还是张修盈以及皇帝再三求情保证,把高洪书和连书给派到她身边,手下也能自己掌控个轻重。

当然,最打动她的,要数出这损招的玄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定会成功,否则就是说破大天去,她也绝不会冒此大险做这么荒诞不羁的事。她还有俩大宝贝等着她养。有个神经病皇帝等着她搓磨呢。

“开始。”谢玖轻轻一叹,紧接着屋子里就传了了咕嘟嘟的呛水声。

张修盈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围到了木桶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好神奇啊。我居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

谢玖只觉额际青筋突暴,咬牙道:“少给我说废话!你就在一旁等着,别跟个二百五似的,就知道看热闹。”特么的,她知不知道她这是拿命在和他们拼啊!

高洪书和连书心头不禁一颤,手上微微迟疑。张妃居然趁着这个空隙从水桶里挣脱了出来。她嘴上缠着的布因为她挣扎的动作而微微松动,卡到了她上唇位置。

张妃几近窒息。总算脱离那种死亡的恐惧,她猛地大口大口地吸气。

“谢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这是我与张家的恩怨,你多管亲事,尽早会受到报应!”她的声音嘶哑,语气阴森恐怖,充满着恨意。

便是转在跟前的张修盈也不禁退后两步,呐呐地道:“明明是你占了我的身体,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喂,你能不能听到我讲话?”她鼓起勇气飘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旁边,心里有些发怵看上去怨气冲天的那个眼神。

“喂,你别找错人啊!和皇后无关,你要找就找我们张家!你听到了没有。(.la 好看的)”张修盈在原身的耳边狂喊。

“你在逗俺呢?”舒宜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现在也忍不住指着张修盈狂笑。“你看她那样儿像是能听到你说话的样儿吗?你还是省省力气,一会儿找对时间回去,俺地亲娘啊,皇后可真没说瞎了你,你可真是个二百五。”

谢玖扶额,好吧,至少她听到张修盈说出这话,心里舒服了些。

在这大燕宫,有良心的鬼或许不少,可是真正有良心的人,尤其是斗的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妃嫔间,能听到这么善良,且正常的话,她都要感动哭了。

高洪书一脱手就知道不妙,连忙扑身上前紧紧捂住张妃的嘴。

皇帝就是没明说,长耳朵也大抵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这么玄幻的事儿,怎么就发生在张妃身上……

咋就没发生在他身上,让他和神经病皇帝换上一换,让神经病皇帝也尝上一尝做下人的格调,那得是怎样的人间美味啊!

谢玖扬高下巴,施施然走到张妃面前,低头对上她忿恨的目光。

“继续。”

连书在短暂的呆愣过后,倏地上前将张妃给拽回到木桶边儿,形成惯性似的伸手就将她的脑袋给狠狠按进了水里。木桶周围被张妃扑腾的满是水,更不要说高洪书和连书两人跟个落汤鸡似的,浑身水像刚从桶里捞出来似的。

“啊!”屋子里突然传出高八度的凄厉叫声。

谢玖忽然有种绝望的感觉,那刺耳的声音持续在响,贾黛珍已经飘到了她面前,颤巍巍指着她的鼻子。“你果然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害了我还不够,在昭阳宫私设刑房,居然还要残害妃嫔――”

贾黛珍在看到木桶旁边的张修盈时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的溜圆,像是分分钟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你怎么也死了?你什么时候死的呀?我怎么没听说?”

谢玖往旁边一看,果然柳妃跟在后面飘了进来,一脸灰败,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脸色如此差,估计是让贾黛珍给折磨的不轻。

张修盈对贾黛珍观感不佳,也不理她,专注地盯着木桶里猛力挣扎着的自己原身。

原身上半身被紧紧按着,可下半身却没嫌着,东踩一脚,西踢一下,最后她屁股用力一拱,拱的连书身体一晃,张妃瞬间感觉到右边身上松了,猛力向上就又挣脱出了水面。

那一张脸面色青白,跟水鬼一般,贾黛珍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鬼啊!”她一边尖叫一边飘出了昭阳宫。

谢玖默默地看了柳妃一眼,给了她一个保重的眼神,柳妃叹了口气,认命地又追了回去。

张妃被水憋的晕头转向,视线模糊。

“谢玖――”她正要开口骂,就又被按回了水里。

安春站在一旁,已经无力思考,被面前的一幕幕完全颠覆了三观。她只巴望这就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醒过来之后,皇后还是那个神叨叨的皇后,张妃还是个傻缺二百五,这俩人千万别掐起来。

否则,不是张妃和皇后之战,而是太后和皇后之战,她们这昭阳宫分分钟覆灭。

正在这里,她只听到一声声尖厉的唱驾声响起:“太后驾到!”

她能说什么,这梦特么也太及时了,她想到哪就梦到哪。

连书手上倒是没停,却是转脸下意识地望向了皇后,只见她面不改色,冲着他淡淡地笑道:“继续。”

“……是。”连书想死。

谢玖不知究竟怎么漏了风声,把太后也给引了来。可眼瞅着张妃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他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可行的话――

她不能功亏一篑。

事实上,比她更紧张的,就是现在依然端坐椅子上的玄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衣都被汗给浸透了。

他一直以为皇帝是迷恋话本子那些怪力乱神,不过找些古书上的记载来给皇帝解闷。就是这一招也是他实在想无可想的办法,才完全纸上谈兵的理论性结论。

谁知皇帝当真给他弄来了个据说被夺舍的宫妃,而且还附带着阴阳眼儿的皇后。

玄空都要心疼哭了,他大燕皇帝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快了。”玄空腾地站起身,一听太后驾到也是慌了,恨不得找孙悟空借个筋斗云立马飞出大燕宫。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按在水里的人,感觉气息渐弱。

“谢氏,还不快给哀家出来!”

谢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只能说太后就属穆桂英的,阵阵落不下。要不要这么及时,每每在生死存亡的最紧要关头,都是她出来搅局,顺便分分钟想送她最后一程?

她的手指紧紧抠着手心,眼瞅着张妃的身体模模糊糊的出现了淡淡的雾状,她大叫道:“就是现在!”

高洪书和连书得了吩咐,一人一边揪着张妃的身体离开了水里,此时张妃明显已经进\入昏迷状态,身体发软地倒向高洪书。

谢玖只觉眼前一花,玄空忽地拿着黄色的符纸往张妃身上一贴一拉,只见一道灰色的鬼影被符给带出了体外。

舒宜紧张的双手握拳,“还不快去!”

谢玖正看向张修盈,便听房门被猛力地推开,她一回头,只见太后怒容满面,乌泱泱地带着一众宫人已经堵到了门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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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 脑袋进水

高洪书瞬间想死。(.la 好看的)

屋子里作死的一共有六个人,一见太后立马扑倒在地,态度那叫一个积极热情,连身边的连书都毫不犹豫地舍他而去。张妃晕倒在他怀里,他是推开了不是,不推也不是,总之各种纠结,心里一个瞬息之意就问候了顾家十八代的祖宗安好。

果然,太后凤目里杀意浓郁,嗖嗖地朝他就射了过来。

高洪书几乎是见惯了大场面,在神经病皇帝面前都能面不改色心乱跳,可被太后这一眼给看的浑身乱颤,分分钟吓尿。

太后气势汹汹地迈着大步走进来,眼睛几乎黏在高洪书怀里的张妃身上,一双凤目只差没往外喷火。

张修盈以往只是嘴馋的话,现在简直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吃货,三五不时就派人去咸熙宫的小厨房要点心。初时太后烦的跟什么似的,虽说叫小厨房给带出来,可也看不惯自家侄女这小家子气。

为了几个小点心,也值当的?

只是今天还要多亏张修盈馋病犯了,派到咸熙宫取点心的宫女回永福宫发现不对劲,偷偷摸\摸进去一看,一宫的宫女太监居然都被皇后派过去的太监给看了起来。

如果不是那宫女机灵,撒腿跑回咸熙宫报信,还不知道这位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物要怎样折腾自家侄女呢!

“还不赶快去叫御医!”太后喝道。身后的郭嬷嬷连忙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个小太监撒丫子往外跑。

“太后万福金安。”谢玖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请安,虽脸上不显。手心里却满是冷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只看到太后深紫色的衣摆到了近前,紧跟着太后阴恻恻的声音就响彻耳际。

“抬头。”

特么的小皇帝死哪去了!

谢玖几乎泪喷,当初虽说为了防止皇帝距离太近会影响张修盈鬼魂无法出现,可是这么大的事,说破大天她也得拉着皇帝,以防万一出个差错。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想的好事一件没有发现。担心的事却一件一件冒出来。

皇帝就在正殿待着,太后乌泱泱带了这么一帮子人,再迟钝也该听到声响了!他是待着无聊睡过去了吗?!

“贱婢,你居然敢!”

太后火已经烧到头顶。气拱到嗓子眼儿,不等谢玖把头给抬起来伸到正好她手的高度,她已经扬起胳膊抡圆了甩了过去,只听啪了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把满屋子人都打的精神一个亢奋。

这大燕宫或者有不知道皇帝名讳,太后娘家的,个顶个儿扒拉着脑袋数,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知道皇后谢氏是皇帝捧在手心上宠的。

不上数的妃嫔就算了。连秦妃和前皇后都被这位给斗倒了,除了作死的和皇帝冷战的时候,让人钻空子上了皇帝龙榻。这一年多的时间,把皇帝那匹横冲直撞的野马一般的风\流人物给拢在手边,就没让人占着便宜。

想来如今和皇帝这匹驯服的野马作,已经满足不了这位谢皇后作死的满足感,终于惹上了太后。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回。他们倒要看看皇后上蹿下跳的作死,究竟会不会如愿以偿地死透。

一众太监宫女小眼神嗖嗖地往外冒绿光。就等着看这场太后和皇后之争,究竟谁胜谁负。

太后这么多年一向是动口不动手,只叫下面的人出力耍狠,这一次实在是气疯了眼,她做梦也没想到谢玖有这么大胆子,阳奉阴违,当着她的面半点儿声色不露,十分乖觉,谁知一转身就敢让人把张修盈给押了来,私设刑堂。

如今这一巴掌过去,手上热辣辣疼的厉害,不只没有起到缓解情绪的作用,反而更加火大。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哪怕张妃犯了错,你按规矩治也就是了,谁给你的权力在昭阳宫私设刑堂,动用私刑?谢氏,你今天若是不能给哀家一个说法,今天这事就不算完!”太后凤目一眯,冷冷地道。

太后带来的人七手八脚地上来,已经将张妃给扶到了里屋的木榻上,眼瞅着浑身湿漉漉的张妃这般狼狈,几个人不禁面面相觑。

只一个胆大的小太监上前在张妃鼻子近前伸出了手指探了探,感觉到了微弱温热的鼻息,才大口地喘了口气。

“……你是不是傻呀,你看她胸\脯一起一伏,明显活着呢,你伸什么手?”旁边太监瞪圆了眼睛,不禁压低了声音嗤笑道。

“你倒是胆子大,还敢往那儿盯。”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回了一句,倒把笑他的人给噎了个倒仰,却是连话也不敢回了。几个人被留下来看住张妃,可是架不住心头一个劲儿地猫挠,虽不敢出去跑出去正大光明地看戏,却一个个扒到了门外,开了条小缝往外观瞧。

“谢氏恃\宠生骄,妖媚惑主,欺压妃嫔,瞒上欺下,你真是仗着皇上宠你,越发无法无天!”

谢玖被太后甩那一巴掌,耳边还嗡嗡作响,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又被太后四个字四个字甩了一脸的罪名,顿时一阵头脑发昏,只觉得皇帝要再不出现,太后自己上手就能揍死她。

可悲的是,她连狡辩的理由都没有,让人抓了个现形,堵在门口人赃俱获,她怀疑大燕开国以来各种案件的人证物证就没有这么齐全的了。

太后打了一巴掌只觉手疼,越说却是越抑制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气,脚趾头在绣鞋里动了动,正要抬脚往谢玖脸上招呼,没听到太监唱驾的声音,反而看到皇帝忙三火四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一脸焦急的神色,直嚷道:

“母后息怒,你听朕的解释!”

直走到太后近前,顾宜芳才喘了口气,便见原本背对着他的太后缓缓转过身,脸上气的煞白,眼神冷冽刺骨。顿时,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眼瞅着太后抡起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往他脸上狠狠甩了个巴掌。

这一声比打皇后那下子声音更脆,不过跪了一屋子的宫人也不敢分心分辩,只怕连喘气声儿大些,都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给抓出来,咔嚓了以儆效尤。

只是一干人心里,却再没有像今日这般欢喜鼓舞,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和狗血。

“我亲眼看见这贱婢作践修盈,我晚来一会儿,修盈可能就被她折磨死了,这样你还有的解释?顾宜芳,你真不愧是你爹的好儿子!”

太后气极反笑,她对着那个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半辈子,早看厌了那张看起来斯文敦厚的脸,其则满肚子的男欢女爱。

那冤家在朝政上把持的住,没出了大错,但在后宅、后\宫绝对是个色令智昏的,听三不听四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得了那冤家的青睐,他就什么也听不进去。若不是她委曲求全,多少年来心力熬尽,和那冤家各种斗智斗勇,软硬兼施,他们娘仨儿会有今天这般地位?

以往她还庆幸皇帝虽然风\流,却一直对因她的经历引以为戒,再惹哪个女人也没乱了心智判断。

只是,到底是先皇的亲生儿子,厚积薄发,真真是将先皇遗传下来的习性给继承了个彻底,并且色令智昏那一套,全套谢玖那贱婢的脑袋,对旁的妃嫔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狠绝!

顾宜芳左颊火辣辣的疼,可便是这疼,也架不住让一屋子宫人瞧去了这一幕臊的他脸上更疼。

“还不都给朕滚出去!”顾宜芳恼羞成怒地斥责宫人道。

太后冷笑,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霜。“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为娘的管不了你了,你也不必拿下面的人撒气。那都是咸熙宫的人,我带来的,若是惹得皇上不满,不妨直接冲着哀家来,无需拿别人撒火给哀家看。”

顾宜芳虽脾气阴晴不定,却也是个孝顺的。

往日再和太后顶牛,他是自己占在理上,觉得太后那就是扯他后腿,母子间怎么闹不会伤了根本。

修盈这事,虽是他们在理,但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肯定就不是那么回事,倒怪不得太后气急败坏,连皇帝的脸面都不够了,抡胳膊就抽。

要知道,历来最维护皇帝脸面威严的,就是她这个太后。

偏她如今当着宫人就煽了皇帝的嘴巴,显然是气的失去了理智。一见太后这般,顾宜芳也不禁莫名地就觉得有点儿心虚,压低了声音道:“娘,你听我解释,这真是有原因的,不怪阿玖――”

“你还替这贱婢说好话!你是脑袋进水了,没有思考能力了是吧?!”太后咬牙切齿。

原本看着皇帝难得低三下四的道歉,心里都有些松软了,可下一句转到谢玖那儿,太后的火腾地又烧上来了。

如果手上有根棍子,她都能直接抡上去打折皇帝的狗腿!一个女人而已,长的又不是多倾国倾城,性格古怪,手段卑劣,偏自家儿子喜欢跟个宝儿似的!

怀他的时候,她究竟是喝了多少猪油,才把他的心给蒙成这样?!

“哀家告诉你,今天必须治了这贱婢,给修盈一个公道,否则,这事儿没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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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咄咄相逼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一众宫人哪怕是愿意付出生命来看这场世纪之战,也已经是不能够了。(.la 好看的)一个个恋恋不舍地出了宫门,回头一望的小眼神充满了无限的遗憾。

高洪书站在阳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生命了气息。

终于逃出升天,活了过来。

如果不是在自家徒弟面前怕丢了师父的份,他的小眼泪分分钟喷将出来。

连书和玄空一人扶一边的墙,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白。

“我们……这是逃过一劫?”玄空的声音微微发颤,只觉心脏就要跳出了胸\膛,蹦到地上让太后踩了听响儿。

高洪书和连书对视一眼,深深地感到宫外这些人哪怕多大年纪,经历了多少事,骨子里到底还有股抹不去的纯真。把太后给惹急了眼,连皇帝\都让抽了嘴巴,他们会这么简单的过关?

只能说,太后的怒火如果砸不到皇帝脑袋上,分分钟转移目标让他们分摊了。

安春忽然长吁一口气,几乎把满腔晦气都给传出来,就在她要笑不笑之际,就听旁边高洪书阴恻恻的一转脸转到她面前,小眼神里满满的恶意:

“咱家告诉你,这不是梦。你不要再掐咱家了,否则太后把你漏了不找你算帐,咱家也饶不了你,让你也尝尝被人掐的滋味。”

安春:“……”

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除太后,皇帝和皇后三大巨头,另有一位悲催的想一头撞死的郭嬷嬷。

依太后的意思,事无不可对人言,做得出就干脆让人看个明白。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挡不住其它宫人让皇帝一声令下给撵了出去,可对于随身服侍的郭嬷嬷,太后寸步不让,就是不放人。

郭嬷嬷不但没有被太后赏识的荣幸与骄傲,反而闻到了一股弥漫着深深的会被陪葬的气息?

太后真的不是怕以后黄泉路上孤单,现在宫里是个秘密都不瞒着她。打准主意想要拉她作陪吗?

直到最近一两年,她越发感到能干不是什么好事,为人太过优秀也是种病,得治。

顾宜芳终于得空上前扶起谢玖,低头就看到她左脸颊肿起了小半边,红红的一片巴掌印,心里顿时一紧。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握上她的手,正想安慰谢玖。便听太后冷冽的声音响起:“怎么,把人赶出去是要让哀家看看你们怎么秀恩爱?皇上,有话就说,没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拖延解决不了问题。”

太后坐在上位,望下去正是摆在正中央的那个木桶,四周溅的满是水渍,想也知道当时张修盈的挣扎是有多激\烈。

“皇上。从你十六岁大婚,哀家就没管过你后宅那些糟心事。你爱宠哪个宠哪个,想对哪个好就对哪个好,哀家从来没有干涉,也没有指手划脚要你该怎样做。哀家总想着你已经是成年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做娘的管太多,也只是徒惹人不耐烦,尤其你是个极有主意的。”

太后面沉似水,虽是在和皇帝说话,眼神里阴森冷冽的光却是尽数落到了谢玖身上。

“可是。这一回做的太过份,哀家即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不能够的。”

谢玖一边听一边觉得寒气逼人,生生打了个两个寒颤,被皇帝紧紧握着的手不仅没被温暖,反而有种要被捏断的感觉。

“母后,这全是儿臣的主意,不关皇后的事,她是听朕的吩咐――”

顾宜芳的话还没说完,太后抓起一个茶盏就砸了过来,在他跟前摔的四分五裂。

太后腾地站起身,半晌没说出话来,几乎要把满口的牙给咬碎了。

“那么,哀家赶问皇上一声,张氏修盈所犯何罪,要劳烦皇帝皇后合二人之力对付!”太后面似寒霜,眼睛里点点泪光,如果不是强忍着,眼泪分分钟喷洒而出。

“皇上可还记得从小玩儿到大,比宫里一堆异姓兄妹还要亲的妹妹吗?当时你捧在手心上宠的,究竟犯了多大的错值得你这般算计?哀家说过,她就是千错万错,有哀家看着,她翻不出大风浪,不过一时受了她那不懂事娘的挑拔,便是对谢氏存了歹意,不过一时意气,到底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哀家的保证,在你眼里什么也算不得,是吧?!”

“母后。”

顾宜芳哪里看不出来太后是动了真气,不解释清楚明白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先别生气,先听儿臣的解释,如果你听了不满意――待会儿修盈醒了,她也会亲自跟你说的……”说到这儿,他忽然不确定地看了谢玖一眼,轻声问道:“她会的吧?”

皇帝一时激动,大话先说出去,才想到没跟谢玖确认。

太后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他等在偏殿一得到消息就知不好,让太后逮到绝没有谢玖的好。他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却忘记他一现身众鬼回避,极有可能在一瞬间就将张修盈给挡出昭阳宫外。

现在闹到这般田地,张修盈回了原身,一切还好说,别人说的太后不信,张修盈亲口说的总有几分可信度。

可是,如果不幸的是现在身体里的还是那孤魂野鬼,醒过来还不反咬一口,将他们拖下水?他们这种行为就真是自己挖坑跳,把罪名落个十足十。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体会了谢玖之前不愿轻易冒险用此法的原因。

本来是好心帮张修盈回原身,可偏偏却是有理也说不清。

他急切的小眼神瞅着谢玖,指望她能毫不犹豫地点头,给他个定心丸吃。

谁知谢玖比他更不确定,秀眉轻轻蹙起,脸上露出‘也许……’这样充满了怀疑和希望混杂的神态。

在这紧急关头,他还能注意到谢玖脸上那么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也是醉了。

“我也不知道。”谢玖低声道。

如果不是担心太后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把她给一巴掌抡死,谢玖都想放声大哭,以悼自己那一闪而逝去的好心眼儿。

明明是帮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美事来的,也能让她惹上一身腥臊,作死作了个彻底。要不要这么倒霉,要不要这么狗血?

她再想不到太后会在那千钧一发的时机出现,把整个布局打乱了节奏。她不敢说张修盈眼瞅着成功近在眼前却回不了自己的身体是上天注定,反正太后就是时不时悬在她脑袋上空,分分钟都可能砸下来那根棒子是定下来了。

“这也需要问谢氏?”

太后眼见皇帝说上几句话就看看谢玖的眼神,忍不住心火升腾,真是暗悔刚才手太急,把唯一近在手边的茶盏砸皇帝脚下。要不然这时候她抡起来就朝谢氏那贱婢脸上砸,能不能整死她另说,把她那如花似玉的脸蛋给划开个口子,她倒要看看皇帝还能当个宝儿似的喜欢多长时间。

“那么谢氏,你来说说。你做出这种事,还要修盈醒过来为你说好话,你究竟是使出了怎样的手段威逼恐喝,才能让她做到那种地步?”

“臣妾不敢。”谢玖见太后目光阴冷地朝她走过来,她一时心有余悸,生怕太后抽脸抽顺了手,说说话就动手,不由自主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紧紧低下了头,就差没直接喊‘不要打脸’。

顾宜芳听那声儿就知道谢玖跪的有多用力,心里不禁一抽一抽地疼。

走上前一步就挡到了谢玖身前,将太后挡住。

“母后……”

正在这时,门外响出两声轻轻的叩门声,紧接着是高洪书微微有些迟疑的声音:

“启禀陛下,御医到了。”

“快让他进来。”顾宜芳微微扬高了声音。

高洪书带着御医并药童背着箱子便走进殿内,这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脑袋垂到了胸前,药童年纪小些,骨头也软,小脑袋瓜子几乎直接扎进裤腰里面。

“带进去给张妃瞧瞧,看什么时候会醒。”

得了皇帝的命令,这三个人如同得了免死金牌似的,几乎一路狂奔到了张修盈所在的里屋,此时屋子里的小太监听到来人,也不敢趴到门边儿再偷听,连忙站到了对面的墙角上,只是脸上个顶个儿的煞白堪比身后的墙皮。

殿内,太后良久没有开口,目光幽冷地望向顾宜芳。

“皇上,你还欠哀家一个说法,修盈是犯了大燕律哪一条哪一款,轮到昭阳宫皇后亲自出手用刑?”

“母后,并非如此。”顾宜芳皱眉,自打见了太后出现在昭阳宫,他在心里就一直琢磨该怎么开口告诉太后,直到现在也没个准主意。现在太后咄咄相逼,他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沉声道:

“我这不是在害修盈,是在帮她!”

太后怒急,“怎么,是修盈活的不耐烦了,求你帮她去死?!”

顾宜芳急的满额头是汗,“母后你能不能不要着急,你听儿臣把话说完哪。现在的张妃不是张修盈,她是让鬼给附了身,儿臣这是帮她回她自己的身体,不要让孤魂野鬼给夺了她的身体!”

太后只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抡起胳膊一个嘴巴就抽皇帝脸上:

“你说的这是人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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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 撕破脸

顾宜芳瞠目结舌,说好的听他解释完呢?

他话才说一半,太后就忍不住伸胳膊动手,等他说完是不是要给他大卸八块?

姑且不论他是皇帝的身份,万万人之上,即便单说他是以儿子的身份,他也二十四岁是个成年人,有问题可以沟通解决,脾气上来就抡胳膊抽人这是堂堂一国太后的作风?

就算亲眼看到比亲姑娘还要疼爱的修盈那样,一时激愤抽了他一嘴巴,他还多少能理解,劝慰一下自己,可这第二巴掌抡上来,顾宜芳的火也不禁被抽了上来。

“母后,你怎么说动不动就打脸!你先听我说完,不行吗?!”顾宜芳气急,脖子上青筋都暴出来,左手捂着脸,微微侧过身,眼神露出高度防备的表情。“你让我解释,我这不就好好解释,将事情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告诉你吗?!”

“说一句,你抽一嘴巴,母后你是想抽死朕,是不是!朕是皇帝!”

谢玖躲皇帝身后跪着,眼看着皇帝气急败坏直跺脚,不禁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气的失去理智,往后一退直接就坐她脸上。

于是,她身体微微后倾,掌心朝天保持皇帝一屁股坐下来时她能第一时间推开他的姿势。

太后怒极反笑,“你是皇帝,皇帝就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将害人说成救人了?”

太后指向被皇帝严严实实挡在身后边儿的谢玖。只在地上露出朱红色微微凌乱的衣据。“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谢氏那贱婢?平日她装神弄鬼,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居然胆敢将主意打到修盈身上,你们两口子是欺负哀家老了,还是张家无人!”

“谢氏,别躲皇上后面装聋作哑,给哀家说话!”

太后积威二十余年,可不是光说不练的。平日看着便是笑着也带七分威严。如今盛怒之下,气势汹汹。饶是皇帝在前面护着,谢玖被这一吼也不禁激灵打了个寒颤,一脸的欲哭无泪。

小皇帝坑死她了。

看太后这架势,张修盈活着安全无虞。事情都还不好说怎么解决,一旦张修盈出了一差二错,太后这是当场就有掐死她的心哪。

“太后……太后恕罪,其实实情就是皇上说的那样。”谢玖微微露出头,一脸恭敬地道。

“是吗?”太后修长的眉挑起,满眼都是嘲讽的眼神。“你就是这么笃定的告诉皇帝的?而皇上,也就这么信了你?!”

顾宜芳抢先一步道:“不是皇后说的。”

他回手指了指殿外,“是那个宗正天一门的门主玄空,他说的。”

谢玖:“……”

皇帝出卖起人来。简直太特么帅了。

当然,前提是卖的不是她。

太后目光冷冽,可没被皇帝绕晕。她现在追究的是皇后刑讯张修盈一事。可不是那莫须有的话是从哪里传出来。想拿相那老道士给皇后顶罪,也得看他脑袋够不够大能不能格扛这么大的罪!

“哀家不管是谁说的,出于什么目的说的,哀家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事情,也就是皇后罔顾大燕律例在昭阳宫私设刑堂。来人!”太后扬高了声音,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内殿。

“等等。母后。”顾宜芳忙出声制止,他深信如果这个时候他稍稍退后猜疑哪怕一瞬间。自家老娘都会毫不犹豫地弄死谢玖。

“至少要等修盈醒过来再说。”他沉声道。

太后忽然笑了,看着顾宜芳的眼睛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这么笃定修盈醒过来会为谢氏说话?”

顾宜芳紧紧蹙眉,和谢玖配套似的,左脸微微红肿。他沉吟道:“不是为阿玖说话,而是说出实情。”

“好个实情。”太后冷笑,看了眼郭嬷嬷,“翠玉,你去问问御医,修盈的情况,伤没伤到根本。”

郭嬷嬷亲眼目睹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巅峰对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听太后叫她,好悬没一个气呛到喉咙眼里,当场失了仪。她微微一噎,连忙领命跑去里屋寻问张修盈的身体情况。

御医其实早就把完了脉,只是他进来时眼瞅着太后和皇帝剑拔弩张,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一屋子人谁也不敢先把步子给迈出去。就这么全给憋在了屋子里,直到郭嬷嬷到了,一屋子此起彼伏的吁气声。

“张妃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不过是呛到了水,胃里也吃了太多东西,有点儿胃胀气。过会儿醒了就好了,老夫给张妃开了个养胃的方子,只是戒大吃大喝,暴饮暴食。”御医声音微沉,脸上摆出权威的表情。

至于张妃怎么在昭阳宫就能呛到水,浑身湿漉漉,太后明显又和帝后闹翻,他似乎全没看在眼里,也毫不诧异,就像这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

郭嬷嬷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回头禀告太后,张妃昏迷未醒,太后就炸了锅,瞪大了凤目,咬牙切齿地瞪向顾宜芳。

顾宜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脸防备地盯着太后,生怕太后抽人抽成了习惯,上了瘾,一个不注意就上来抽他嘴巴。“御医不是说没伤到身体吗?她醒了再说。”

“皇上的意思,修盈让谢氏这么作践一通,就算完了?”

“谁说完了?”顾宜芳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等她醒了,母后听她一解释,就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她醒不过来呢?如果她醒来,说皇后作践她,欺负她,要弄死她呢,是不是依大燕律治皇后,皇上就不推三阻四,挡在她前面了?”

顾宜芳便是一时情急,太后再三咄咄逼人,他也想到了这各种可能。

只是现在太后正在气头上,做出事来难免激\烈。只拖过目前这场面,便是真应了太后的话,他得了时间也好妥帖布置,不致处处受太后牵制。

“来人,”太后蓦地扬高了声音,几乎是转眼间就冲进来十来个太监。“把皇后谢氏押到咸熙宫。”

太监们一怔,下意识地望向皇帝。

顾宜芳往前迈了两步,几乎是用杀人的目光扫向那帮子明显吓傻了的太监。“没朕的旨意,朕看哪个敢上前动皇后一根头发!”

众太监:特么,俩神经病又掐!

以前隔三差五掐一回,他们当好戏看也就罢了,现在闹到了昭阳宫,动了真格。皇帝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耳朵有毛病?特么是他们要动皇后吗?

要弄死皇后的是皇帝身后边儿的太后,不冲太后使劲,光瞪他们有屁用?

他们就是个服侍人的太监,真当他们愿意被他们当夹板夹中间出气啊!

太后哪里听不出皇帝就是冲着她来的,当下心火直冲脑袋顶儿,几乎没把她的头发给全燎了。

平时她就顶\顶看不惯皇帝拿这竹竿子似的谢氏当个宝儿似的,好像全天下就只有她是女人,其它女人都是男人,男人都是太监的死德性。

她憋着股气想抓谢氏的小辫收拾收拾她,就是弄不死她,也得给她点儿教训,否则真当大燕宫她是老大,无法无天起来。谁知她正修行忍字决,没腾出手来整治皇后,皇后倒先跳出来向张修盈下手。

皇后此举打的不只是张修盈的脸,是整个张氏的脸。

如果这一次她忍了下来,她就是默许了皇后下一次骑在她张氏的脑袋瓜顶上拉屎!

不只整个大燕贵族阶层看低了她这个太后,连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皇上,你是铁了心要维护这个恶毒的女人了?!”太后恨声道。

顾宜芳寸步不离,回身拉起谢玖。“朕说了,是朕让皇后这么做,皇后不过是听朕命行事,太后又何必苦苦相逼她。”

太后好悬一口老血喷出来,她苦苦相逼?

皇后在昭阳宫几乎没溺死修盈,到了皇帝眼前就是她这个做太后的苦苦相逼?她不是没年轻过,也不是理解不了皇帝宠爱谢玖正在幸头上,可是宠一个人就能把智商都能给弄没了,她也是醉了。

“到底是皇上苦苦相逼,还是哀家苦苦相逼?那么多双眼睛和哀家一起看到皇后刑讯张妃,若皇上一意孤行,哀家便是舍出老脸,请众皇室宗亲进宫,不妨开个皇室会议,让众皇亲来做个公正的决断!”

谢玖再想不到皇帝宁可和太后撕破脸,太后也没丝毫退缩,步步紧逼。

她知道,一旦闹到宗人府,她这皇后就算不被赶下台,脸也就丢尽了。

“陛下,”谢玖轻轻拉拉皇帝的袖子,“太后亲眼所见的情景的确容易让人误会,倒不如臣妾自请软禁在昭阳宫中,随时听候太后发落。臣妾相信张妃一醒,事情自然水落石出,好心会有好报。”

谢玖打定主意不能跟太后回了咸熙宫,这位太后一向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便是不在盛怒之下弄死她,万一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划不来的。

全都是因为张修盈!

如果张修盈没有回了原身,把她拖累至死,她死后也绝饶不了张修盈!咬也要咬死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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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 回归

太后握拳,若不是身边郭嬷嬷见情况不妙,偷偷地拽着她的袖子,她都想冲上去一拳砸那贱婢的脸上。

自请在昭阳宫软禁?

那和她平日往昭阳宫一窝,雷打不动连宫也不出有什么两样儿?拿她当二百五呢?

太后气都堵到了嗓子眼,还没腾出时间喘口气,便听皇帝急不可待地拍了板儿。“便准皇后所言,在昭阳宫禁足,来人,带皇后去正殿歇息――不许走出正殿一步!”

帝后一搭一和,事情就这么定了,谢玖暗暗长舒一口气,连忙向太后一个福礼,几乎提着衣裾就往外溜,像是生怕让太后像逮小鸡一样给抓回去,脖子一拧,万事大吉。

趁着皇后逃出升天的功夫,几个躲在里间屋的太监,并瞧病的御医纷纷也都顺着人潮往外走了。

“皇上,你太让哀家失望了。”太后一甩袖子――

没有一怒冲出昭阳宫,反而走回上位,结结实实地坐了下去。手往桌案上一拍,喝道:“哀家告诉你,这事不算完,如果皇上舍不得,便依律来办吧。”

顾宜芳紧紧蹙眉,“母后――”

“你退下吧,哀家不耐烦看你。”太后将脸扭到一边,果然再不看皇帝一眼。

顾宜芳微微怔了半晌,“母后,这里是昭阳宫……”他怀疑太后是气大发,忘了这根本不是她的咸熙宫。还直接往外撵人呢。

太后叹了口气,转过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向顾宜芳:“哀家还没有老糊涂,也没有被哪个迷惑了心智。脑袋让屎糊住,自然知道这是咸熙宫。修盈正昏迷着,不便挪动,你总不会认为哀家放心将她独自留在昭阳宫里吧?”

“……”

顾宜芳也懒得在待这儿和太后大眼瞪大眼,俩人闹到这地步,分分钟都能再掐起来。

不管怎么样,今天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是他理亏。便是被冤枉的,他也只能默默地生吞活咽下去。

他挺着个红肿了小半边儿的脸。轻轻一施礼,然后就大步走出门去。

此时正是未时末,夕阳的斜晖染红了天边,顾宜芳阴沉的脸在夕阳之下。莫名的令人不禁一颤。

高洪书站在门外,一见皇帝走了出来,立马就跟到了身后,皇帝一路迈大步子下了台阶,直向正殿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低声吩咐道:“派人将正殿给朕守的严严实实,连个蚊子都不许飞进去。若是皇后出了一差二错,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皇帝阴晴不定。脾气上来时又是骂人又是摔东西,就够侍伺的人受得。

可这一次,皇帝的语调再平静不过。甚至没有一丝起伏。可是却让高洪书不禁打心里就觉出一股彻骨的寒意,丝毫不怀疑这话里的真实性。

“太后,您先喝口水,消消气。”

皇帝带着人一走,偌大的偏殿里就剩太后和郭嬷嬷两个,另外还留了两个宫女在里屋。以防张修盈醒来也有个把人服侍。

“你不用忙活了,哀家哪有心情喝茶。”太后轻轻蹙眉。一个眼神郭嬷嬷便俯身过来,明白太后是有事吩咐。

“你亲自出趟宫,去瑞王家里把刚才发生一切,包括后续皇上一意孤行要护着皇后,全都告诉他――”

“太后,”郭嬷嬷的小眼睛立马瞪成铜铃大小,“皇上不是说先等张妃醒过来再说?”

太后这是真下决心要和自己的儿子撕破脸了吗?这事儿一闹出去就是废后的节奏啊――而当今这位皇后也才不过才做了一个月的皇后,皇帝又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让人一传出去,事情闹大,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太后三思啊。”

太后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郭嬷嬷两圈,面带嘲讽地道:“你担心什么哀家知道。(.la 棉花糖)你放心,哀家还有话让你带呢。若是宫里传出张妃不好的消息,就让他即刻召集所有顾姓皇亲国戚进宫,请皇帝亲自下旨处置了谢氏。若是没有,倒是不妨容后再议。”

郭嬷嬷迟疑地道:“若是此事传扬出去……”

太后嗤笑,“瑞王是个老狐狸,最是知道深浅轻重的,又关乎顾家的脸面,他心里有数着呢。”顿了顿,她不禁叹了口气。“哀家真是小瞧了谢氏,早知道那一次就该缢死她一了百了。偏生留了这么个祸害……”

“太后,请恕奴婢多嘴,皇上一口咬定张妃醒了就会真相大白,会不会这里面真有什么蹊跷?”

说到底,郭嬷嬷是不想太后走到和皇帝撕破脸皮的一步。

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的,太了解这俩神经病母子感情深厚,大吵小吵多少次了,哪次也没真闹掰。可她们也都看出来皇后对皇帝的影响力,郭嬷嬷担心太后一时激愤之下做出不理智的选择,皇后怎样姑且不说,伤了太后母子间的感情却是划不来。

太后挥手,“此事哀家自有主意。你去看看外面咸熙宫的人还在不在,让他们给哀家守住了,不许任何人进\入,包括皇帝。”

郭嬷嬷听后不禁一凛,太后这是真防上皇帝了,担心帝后杀人灭口不成?

“去吧。”太后面露疲态,支起肘轻轻托起额际。

她在大燕宫二十余年,什么残酷的事情没见过,父子相残,母女反目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能怪她怀疑自己的儿子,他已经被那谢氏迷的失去了神智,他为谢氏做出什么事,她都不感觉意外了。

郭嬷嬷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太后根本是拿帝后当贼一般防着。

于是回咸熙宫取了宫牌,便出了大燕宫。

太后和皇帝以昭阳宫为战场,两边严防死守,整个昭阳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直到夜半三更,张修盈还是没有醒,太后有些坐不住了。径自起身走进了里间屋,两个宫女守在榻边不错眼珠地盯着榻上,一见太后进来,连忙跪倒在地。

“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吗?”太后问。

宫女声音发紧:“回太后,还没有。”

太后紧紧蹙眉探身往前看,张修盈一呼一吸间,气息平缓,小脸蛋红扑扑的,气色竟是比她这个守了半夜,担心吊胆的太后还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翠玉。”太后眼睛几乎黏在张修盈脸上,“你看看,哀家看她怎么像是睡着了?”

话音才落,就听张修盈小小地打起了呼噜,过没一会儿嘴唇吧唧吧唧像是做梦在嚼着什么好吃的。

郭嬷嬷凑过脑袋,和太后面面相觑。

“奴婢看着……也像。”

这是怎么个意思?她也去通知了瑞王,那老狐狸也应下一有消息就和太后里应外合逼皇帝做出选择,答应倒好,各自都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别人都提心吊胆,分分钟点火蔓延,谁知这个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在昭阳宫里呼呼大睡,这叫一个香。

“修盈?”太后轻声叫了一声。

张修盈满脸不耐烦,还吧唧嘴在梦里吃呢

太后一看就火了,大白牙咬的咯吱吱作响,伸出右手在张修盈脸上狠劲地一掐。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张修盈腾地从榻上坐起来,扯着大嗓门直嚎:“俺地娘呀,救命!”话音还未落,她就赶紧捂脸,眼泪瞬间就喷了出来,眼泪里模模糊糊就是太后盛怒的一张脸:

“姑姑,是你掐我吗?你掐我干嘛――”

她陡地瞪大了眼睛,突然把两手摊在自己眼前,腾地跳到地上狂笑:“我终于回来啦!谢姐姐,我张修盈又回来啦!”

张修盈这一笑,可把屋子里的人都给吓着了,饶是太后见多识广,也不禁退后两步,一脸防备地看着张修盈:“你疯啦?!”

“没有,姑姑,我没疯。”张修盈喜不自禁,满脸堆笑,呲着一口小白牙问道:“姑姑,这是昭阳宫吧?你怎么在昭阳宫?谢姐姐呢,我要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说完就往外冲,才迈开一步,就让太后上前一把给她扯住。

“你给我站住!”太后怒喝。“说清楚,你们在耍什么把戏?是你们串通好了,戏弄哀家不成?!”

张修盈再不会看眼色,也知道情况不对了,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怎么戏弄姑姑了?姑姑你别生气,你慢慢说……我有点儿饿。”

太后抚额,这宫里是没有正常人了吗?怎么说句话,沟通一句就这么难?

“你给我坐下!”

宫女早进来给张修盈换上了一件干爽的衣裳,她瞅了瞅这套亵\衣,默默地坐回榻上,扬起一张无辜的小脸直直对上太后紫茄子色儿的脸。

“你为什么会在昭阳宫?是皇后派人把你接来的,然后用水桶浸你,是不是?”

张修盈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

“不是,谢姐姐浸的不是我。”她睁大眼睛,认真地道:“她浸的是我身上的鬼,得把她弄走,我才能回来。多亏谢姐姐帮忙,不然就让那鬼占便宜了,还净用我的名义干缺德事儿。”

太后真是要崩溃了,双手握拳,分分钟就要往张修盈脸上招呼:

“谢氏是给你们一个两个都吃了迷魂药了?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她让你死你是不是也去死?!你是让她给你浸的,脑子进水啦?!”

“这大燕宫里还能不能有个正常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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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得寸进尺

太后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说有病就有病,连心心念念准备了一个多月的赏花宴都给推了,不管谁去都不见。

顾宜芳被抽了俩嘴巴,原本还碍着脸面,正想辄要让太后先递个台阶过来,却不料太后先下手为强,占领舆论的制高点,对他进行了强有力的攻击。

如果前两天\朝堂上还算观望阶段,昭阳宫太后和皇后不睦的事情几经变样转述,传扬开来,再见太后都给气病了,立马一众朝臣都要炸开了锅。

百善孝为先,他们的皇帝可以是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宠女人宠的无法无天,可如果因为宠个女人把太后给气病了,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哪怕那个女人就是皇后——

或者说,而且那个女人就是皇后。

他们一开始就不同意的人选,因为深得皇帝的欢心,皇帝生拉硬拽给扶上的后位。甚至不少人认为皇帝之所以这么快废后,贬朱维中都是因为要给谢玖腾出地方来。

谴责的奏折就像雪花一般纷纷飞进了含章殿,撂成小山一般高的奏折能有一半以上关于皇帝怎样怎样不孝,居然允许皇后将太后给气病了。

顾宜芳看罢,脸色就跟泼墨画一般,整了个大黑脸。

不孝的罪名不只官员百姓承担不起,他这个做皇帝的更是不能承受之重,史书万一记上他一笔,就是他永远也抹不去的一个污点。太后以往气性再大。也是顾忌着他的名声,这次可见太后是动了真火,分明要给他好看。

太后派郭嬷嬷去见瑞王的事。当晚他就得了回禀,连他们说的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也是他气的最根本原因,太后要为张修盈讨回公道,他理解,可如果试图联合皇室宗亲给他施压,动摇皇权。是他绝不容许的。

如果他不妥协,说什么也要保下谢玖。他们想怎么解决问题?再把驻地的藩王给召回京,逼他退位不成?!

当皇帝想到激动处,一拳砸到桌案上。

高洪书只觉菊\花一紧,顿时有种吓尿的冲动。还不等他平复平复心情。就听皇帝沉声道:“摆驾咸熙宫。”

事到如今,高洪书也看不透皇帝这是去缓和与太后尴尬的气氛,还是上次没作够,这次让大臣给气大发了,再到咸熙宫来场大的。只得吩咐宫人准备步辇,一路心里忐忑地随皇帝去了咸熙宫。

太后依然不见。

莫名地,高洪书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不见倒还好,打不起来。真要这俩神经病母子掐起来。他俩是爽了,他们旁边看热门提心吊胆,分分钟可能殃及池鱼。做了死鱼啊!

顾宜芳再想不到太后连面子也是不想给他留,当下脸黑的跟涂了锅底灰似的。

“陛陛陛陛、陛下,太太太、后……后,说……好些些、就会见陛下了,陛陛陛下还是先……”

高洪书侧耳,只听一声极浅的抽泣。里面太监那声音上飘下荡都不在调儿上来:“先回吧。”

隔着一道门跪地上的太监,脑瓜贴着地。分分钟有爆头直接一脑袋磕地上喷一门脑浆,为皇上把大门喷开的冲动。只有他知道啊,当时太后可是一翻两瞪眼,一句‘让他回去’就打发了。连最后这一句话都是郭嬷嬷为免皇帝太过难堪,千叮万嘱他好好说的,给皇帝个台阶下。

可惜他个不成才的,一句话让他揪成八瓣儿说,连好话也说不出好来!

顾宜芳的气已经憋到了嗓子眼,说不出什么好话回了,直接甩袖子上了步辇就直奔昭阳宫。

谁知还没走两步,原本艳阳高照的好天儿,突然雷声大作,雨点儿噼里啪啦就往下落,不多一会儿越下越大。

瞧皇帝最近这气运……

高洪书连眼皮也不敢抬起来看皇帝那杀气奔腾的背影一眼,要知道皇帝今天坐的是步辇啊!

步辇,没有顶!就照这暴雨,便是上面有伞盖挡着,到昭阳宫那距离,皇帝也被浇成落汤鸡了!

他一边提心吊胆皇帝神经病犯了,拿自己撒气,一边却又忍不住心里直乐,皇帝居然也有今天,他圆满了,活这一辈子值了,就是现在雷劈死他,他也毫无怨言了!

顾宜芳浑身湿漉漉地走进昭阳宫时,谢玖正逗着豆沙包玩儿,才多大个小姑娘就特别喜欢亮闪闪的宝石,抓手里就不撒手。因为担心她拿手里不小心吞下去,谢玖只拿嵌在金钗上的各色珍珠宝石掐手里在她眼前晃悠,豆沙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祖母绿的宝石咯咯直笑,小手乍乍着十分逗人。

谢玖听屋外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连着声儿的叫:陛下万安。

她不禁收回了手上的钗子,吩咐旁边的奶娘:“去把长乐公主抱回去她屋里吧。”

奶娘手下麻利地抱起长乐,正走到门边儿,皇帝就一身冷冽气息地走了进来,脸色黑的跟炭一般,连看也没看她手上的长乐一眼,直接就朝谢玖走了过去,一把将谢玖抱在怀里。

奶娘忙收回视线,迈步出了房门。

“怎么了?”謝玖下意识地抱住顾宜芳的腰,这满身的阴郁气息又是怎么了?她可好久没见皇帝这般了。她疑惑地道:“你身上都湿了,别着了凉气。先松开我,我给你换件衣裳。”

顾宜芳紧紧抱着她就是不松手。

“陛下?”她拍拍他的后背,“你到底怎么了……是我给你惹的麻烦吗?”

这下顾宜芳总算开口了。

“你别多想,不关你的事。”他叹了口气,“朕就是想抱你。”

“……”

谢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是宠\幸了哪个妃嫔?”她微微扬高了声音:“你说啊,别不说话!”

顾宜芳蓦地松开手,一脸愕然,不明白谢玖怎么会突然想到那里。

谁知谢玖看到他头上脸上都落上了雨水,连忙从腰间抽出一条锦帕,二话不说就从头到脸一顿擦,手上一下轻一下重,顾宜芳不禁就有些怀疑她还在吃醋地报复他。

“你怎么淋成这样?没坐轿子吗?”谢玖紧紧蹙眉,“高洪书他们是怎么伺候的,就让你淋这么大的雨?”

说完,她忙扬高声音吩咐外面准备热水,转过身回头就解顾宜芳的腰带,只将他吓的下意识就攥住了腰带。

“阿玖——阿玖,我没宠\幸别人,你,你不用脱裤子验。”

谢玖不禁一怔,继而不禁失笑,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我是要给你换件干爽的衣裳,你想哪去了?”她越想越可乐,最后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整个人差点儿就挂到了他身上。

顾宜芳一听臊的满脸红,冷哼一声,推开他直接躺到了榻上。

“喂,你身上都湿着,怎么就往榻上躺?”谢玖忙不迭的上前抓着他的手往起拽。“你这样咱俩晚上怎么睡啊,快起来——”

“朕就要这么躺,怎么着!不让躺,朕就上别地儿去躺!”顾宜芳气不打一处来,甩开谢玖的手回身就躺到榻上,这样还不解恨,直接骨碌了两圈,把整个榻都给滚湿了。

望着顾宜芳挑衅看着她的眼神,谢玖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大燕朝皇帝?

他是二十四岁,不是二十四个月,要不要这么幼稚?!

她头疼地抚额,为什么她总觉得皇帝比她俩大宝贝还难伺候,还矫情?

“……你,不管怎么样,你先下来,穿着湿衣服,把你自己再给弄病了。”谢玖只差冲她拍拍手,张开双臂,拿她当儿子一般让他扑进怀里。

“你再对朕不耐烦,朕有的是招对付你。”

谢玖好话说尽终于说服顾宜芳下了榻,她还不等长舒口气,就听顾宜芳冷笑地撂了这么一句。

于是,她心头一口老血好悬就冲出喉咙喷他一脸。

天地良心,她哪里有不耐烦,明明是抱着治病救人的心态在对待他,当他是颗玻璃心一般各种委屈求全,哄龙凤胎也没这么费劲过!他要不要这么颠倒黑白,污蔑人?

不过,看他满面郁色,谢玖也就将这口气给他攒下来,当场没和他一般见识,反而极为诚恳地认了错,摸顺了毛才亲自待热水备好,将他送到了沐浴间。

“陪朕洗。”顾宜芳脱了溜光,坐到檀香木桶里,一把拉住她的手。

“别得寸进尺。”谢玖咬牙,她现在是皇后,多少眼睛盯着她和皇帝手拉手走进这里,若不赶紧出去以证清白,就算只是单纯地替他洗身,落别人眼里都是白日宣yin。

她名声已经够令人非议,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儿再火一把。

“就要!”顾宜芳的脾气似乎就拧巴上了,抓着她手就不撒开,俩人像拔河似的拽了半天,谢玖终于是脱力了,瞪着皇帝分分钟就要翻脸,正在这里门外传来安春略显低沉的声音:

“娘娘,咸熙宫……派了人来,说是太妃薨了。”

帝后下意识对视一眼。

太妃住寿康宫,人薨了却是咸熙宫太后派人通知,这是怎么个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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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 太妃之死

谢玖瞅了一眼皇帝光溜溜的身子,手上还没松劲儿,无奈地道:“快点儿松开手,我得赶紧过去。”

太后本来就看她各种不顺眼,她如果听到咸熙宫来人还不快马加鞭赶过去,太后那脑袋瓜子里能想出一万八千多种她是如何傲慢、矫情,存心怠慢。

“你路上让太监的轿子慢些,朕穿上衣服就赶过去。”顾宜芳想到谢玖那见鬼的天赋,好容易松开手之后吩咐道。

谢玖点点头,连忙备轿去了咸熙宫。

皇帝回昭阳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瓢泼大雨就停了,如今放了晴,一道七色彩虹挂在天边,连片乌云也不见了。

虽然皇帝吩咐了让她走慢些,她到底是没有照原话传下去。宫里人多嘴杂,这话一说,分分钟传太后耳朵里,到时候有理说不清,真把太后挤兑苦了,受搓磨的只能是她。

路上,经太后派来的宫女介绍,才知道太后这几天心情不豫,几个太妃过来安慰太后,结果就推上了牌九,谁知玩着玩着,太后太妃几个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穆太妃一激动当场一头扎到了牌桌上,死了。

谢玖表示,太后说的身体不适呢?

都让狗给吃了吗?

拿孝道压皇帝,这几天把皇帝给作的吃饭都吃不香,瞅谁都不顺眼,每天乌云压顶似的,看哪个都跟乌眼鸡等着要害他似的。

谢玖眼瞅着太后分分钟露馅。整个后\宫都知道个底儿透,不禁越发美滋滋的。她表示,对于太后这烫手山芋。远不得近不得,要是不显示点儿威风吧,太后是真不拿她当回事,搓磨敲打就全上来了。

可若是威风显大发了,真和太后死磕上,她真没把握皇帝会宁可站她这一边儿,把自个儿老娘给撂一边儿。

要知道。皇帝这神经病自己斗天斗地斗太后,斗的不亦乐乎。骨子里却是个孝顺的,容不得旁人撒野。前两天之所以为了她和太后顶牛,纯粹是情况危急,那时候不伸手。她就直接交待到太后那里了。

谢玖到咸熙宫的时候,宫门大敞四开,早没有皇帝来时兵临城下那般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气氛。

宫女一路将谢玖引到偏殿,越走近她越有股不好的预感,只听里面嘤嘤的哭声就没断过,不知是哪个一边哭一边说话,含糊不清的根本听不出个数。

四个太监守在门外,见皇后来了,连忙将门推开。

谢玖才迈进去一条腿。一道鬼影嗖地就向她扑了过来,她面色陡变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便听一阵狂笑声响起。直嚷道:

“这回总吓到你了吧,哈哈哈哈。”

抬眼一看,正是那个整日恶作剧,以吓人为乐的长舌头吊死鬼宫女。

“怎么来的这么晚?”太后不悦地道,恨恨地剜了一眼,进门就给她撂脸子。往后退是几个意思?整那变颜变色的死德性,是想故意吓唬她?

谢玖连忙上前福身请安。“刚下过雨,路上滑,太监们抬轿子不敢走的太快,万望太后恕罪。”

她瞄了眼太后那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脸蛋,保养的比许多妃嫔气色还要好,这样若说有病,那只能是神经病了。

谢玖略过太后托病这一茬,只作慌乱中忘了,否则就太后那尿性,一百个确定她是故意掀她的老底,让她难堪。紧接着,谢玖又一一见过两位太妃。

先皇死后,除了一批有儿子的妃嫔放了出去,无子傍身,又上了年纪的都留在了寿康宫。

太后并未苛责她们,日常份例不算,时不时还赏下些好物什,不过七八个太妃,凑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九,三五不时叫宫里养着的戏子唱上几曲。她们年纪都不算特别大,最大的也没到太后的岁数,可在后\宫却是看多识广,也都看开了。

先皇一死,太后能这么待她们也算是厚道,她们懒得掺和到后\宫乌七八糟的事里,平时极少出席各项宴会,实在迫不得已露下面,立马就回寿康宫。最近是太后迷上了推牌九,一个臭新手,死乞白赖地非要她们陪着玩儿。

好在和太后玩儿,除了忍受她那臭手,算不过来帐,实打实地赢钱。

就当是陪土豪玩耍了,偶尔放放水,给太后点儿香油儿,陪太后玩牌九成了寿康宫近来最受欢迎的游戏。为了表示公平公正公开,除了一个只知道整天看话本子,万事不关心的太妃,其他几个轮流上阵赚太后的银子。

这三个太妃本来是做好了赢钱回去的万全准备,哪里知道走进来三个,横着出去了一个。

坐在最下首的是个圆脸的妇人,脸上泪痕未干,想来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哭声就是她了,谢玖想。耳边听太后不咸不淡地吩咐她赶紧着人筹备发丧事宜,连坐也没让她坐一下。

“没这么容易就打发我,说好的联手坑太后,干什么一到紧要关头就让我放水――这次就是我做庄,是我赢,你们别想赖皮!赶紧上钱,否则我死不瞑目。”

长条脸太妃在屋子里飘来飘去,一脸的焦躁。

谢玖一听之下,也是醉了。

不过是玩牌九坑太后的银子,至于扯到死不瞑目的吗?多大点儿小事,赶紧去投胎得了。

“喂,我听说你能看到鬼,是真的不?”长条脸太妃飘到谢玖跟前,只一步的距离。这太妃也是个高个子,站一起基本和谢玖一样高,她只觉得这太妃动作一个没控制她,她们这嘴唇分分钟能碰到一起。

“说话呀?你告诉你婆婆,我在她手底下憋屈一辈子,到死我是绝不会妥协的,让她赶紧把差我的银子照数买元宝蜡烛烧给我,否则……我就一直等着她们良心发现。”

舒宜在太后身边儿冲谢玖挤眉弄眼,“你能看到鬼可不是我告诉她的,是太后和这帮老太太讲究你,叫你邪门儿人。”

谢玖嘴角抽搐,不知作何反应。

太后眼瞅着谢玖从进屋来就心不在焉,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冷声道:“皇后,你在哀家面前发什么愣?不愿意做事,就叫宁妃过来,反正你也是占着皇后的位,不做皇后的事,这宫里就没见你管过,只知道显摆威风。”

谢玖不得不承认太后那白眼翻儿的太见功力,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似真还假,真真假假,让人还挑不出毛病。

“太后恕罪,太妃的尸身可抬回了寿康宫?太后的意思,是按以往的惯例办吗?”谢玖佯作没有听见太后的嘲讽,腆着脸问道。

太后也没想到皇后居然脸皮这么厚,骂她跟没骂她一样,顿时没好气儿地剜她,眼神是满满的不屑。

“修盈不是说你能看到鬼,是个阴阳眼儿吗?你问问愉太妃是想怎么办吧,哀家听听,合理的话就准了。”

话音未落,就听那长脸的愉太妃嗷地一声尖叫:“她可得说话算话,埋哪儿先两说,让她把推牌九欠我的钱赶紧还了,然后再烧两车好物什!我不求风光大葬,不是我的我不肖想,是我的我也绝对不让。”

愉太妃激动的手舞足蹈,谢玖默默地将脸微微往后挪了挪,她就站在太后面前,可愉太妃一隔中间,她根本就看不清太后的表情,尽看愉太妃那惨白的鬼脸了。

“怎么,她没说?”太后冷声道。

“太后,您可别乱说,人生而有灵,万一真显了灵,怪碜人的。”圆脸太妃小声劝道,边说还边四处小心观瞧。

谢玖以往还千防万防,以免被太后知道拿她当妖言惑众的给办了。前几天眼瞅着皇帝那么维护于她,宁可和太后撕破脸也保她,现在太后若只是拿这一条办她,她笃定皇帝保她妥妥的,心里便打定了主意,脸上先带了两分笑。

“愉太妃说,不求风光大葬,不是她的好不肖想,是她的,她也绝对不让。”她淡淡地道:“埋哪儿她不计较,就是让太后和两位太妃把欠她的钱先给还了,然后再烧两车好物什,还有……”

她望向两位太妃,一字一句地道:

“愉太妃说,说好的联手坑太后,为什么每次都是要她放水,那把分明是她做庄。如果你们不认了这帐,还了她的钱,她就一直跟着……”

顿时,整个偏殿陷入一片死寂。

两位太妃激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太后,毕竟,她们是说好的坑她。

舒宜呲着大板牙直乐,冲谢玖就挑起了大拇指:“不愧俺这几天替你出头,没少戏弄这小老太太。你这几句话太给力了,你看看她们脸上那儿色,估计下边儿都吓尿了!”

“唉呀,闻着尿臊味儿了。”他飘在空中,笑的跟朵扯碎的菊\花。

太后面沉似水,手上的茶盏冲着谢玖就砸了过来,衣裳下摆洒上了黄黄的茶渍。

“你的眼线安到哀家身边儿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太后握拳,不肖说这几天稀奇古怪的动静也不像郭嬷嬷说的事有蹊跷,根本就是她安插\进咸熙宫的动作吧。

“太后。”圆脸太妃看起来也是个嘴碎的,一直想着往里插话,捏着嗓子轻悄悄的,像是怕被鬼听到似的:“你忘了?刚才屋里就咱们四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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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2 告状

第392章

太后阴恻恻的小眼神刷地就冲圆脸太妃去了,别拿她当记性不好,谢氏方才说她们联手坑她的时候,可没见有人出来反驳,可见是真的了。现在倒‘好心’出来指证她话里的漏洞,怎地,是坑她银子坑够了?

“成太妃,你没听过人心隔肚皮,也总听过隔墙有耳吧。”

她不悦地道:“咱们的事儿以后再说,我这儿教训儿媳妇呢,你添什么乱?”

俩太妃对视一眼,身上起来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还没落,默默地低下了头,坑太后银子的好买卖看来就此一去不复还了。

“可是,谁偷看咱们推牌九啊――”圆脸太妃话说一半就被旁边穿青色宫装的太妃偷偷伸手掐了她一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给提个醒。”

愉太妃一听,谢玖真是能看到她,立马就撒开欢儿似的飞到她跟前,“你告诉太后,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把就是我做庄,她故意――”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外面高声唱驾声:“皇帝驾到。”

屋子里的鬼立马消失个干干净净。

顾宜芳没来得及沐浴,匆匆换上干爽衣裳就赶来咸熙宫,头上浸了雨水,一路坐轿子过来他就别扭了一路,总觉得头皮发痒,心里膈应的跟什么似的。

是以,走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是很好,一见太后和太妃都坐着。谢玖不只站着,脚下还有砸碎了的茶盏,他目光一凝。眉毛立时在额前打了个结,慢条斯理地向太后轻施一礼。

“母后万安。”

然后挑眼皮看了谢玖一眼。

谢玖自他进门,就看他的眼神一直绕着她脚下边儿转,他明晃晃递过来的眼神她连装视而不见也是不能够,便几乎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无恙。

太后一看这俩货进门开始就眉来眼去,脑仁一阵抽疼。

她这儿子以前虽然神经兮兮的。阴晴不定,却是非常讲礼数且注重名声的。(.la 棉花糖)怎么遇上这谢玖之后脸皮蹭蹭见厚。越发没皮没脸?这是太妃没了,场合是多么严肃悲戚,这俩货怎么就能不分场合地点就腻歪?礼仪廉耻都让狗给吃了?

“没事了,你们赶紧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太后几乎闪瞎了双眼,忙不迭地挥手撵人。

被几个昔日的手下败将联手坑银子就够寒碜的了,她可不想帝后丢人丢到那俩骗子面前,背后还不讲究死她?

顾宜芳就像听不出来太后的意思,拉着谢玖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面色晦暗地望向太后:“朕得知太后身体微恙,派御医来太后也不见,朕亲自来还是不见,朕还以为母后生了朕的气呢……多亏几位太妃为母后排遣寂寞,太后心情愉悦。连脸色都好了许多。知道母后身体无恙,朕也安心了。”

随着皇帝的话,太后的脸色几度变幻。越发难看。

谢玖低头,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以防被太后那张精彩绝伦的脸给愉悦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

挤兑了她一时带半晌,这回她儿子来了,她也就老实了。否则还真当没人敢揭穿她的诡计,对外说是让她联合皇帝给气病了。实则在咸熙宫玩儿的这叫一个嗨,天天输银子。天天叫人来战。

“母后,”顾宜芳轻轻地唤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太后瞅了瞅桌案,茶盏让她砸了皇后,茶壶却不知被郭嬷嬷何时给收走了,不在手边。

“何事?”她心不在焉地问。

“母后吃的可好?”

顾宜芳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吃到拉问了个清楚明白,最后眼瞅着太后铁青着一张脸,抓着扶手,像是分分钟失控冲过来挠他,他才歇了口气:“皇后才接过宫务,还不大熟悉,一上来就碰上这么大的事,朕想着母后若是身子尚可,不妨指导指导皇后,朕再将瑞王叫进宫来,这些红白事他经历多了,有他从旁协助,也免得哪里做的不对,让外人瞧了笑话。(.la 无弹窗广告)”

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气,“皇上都想好了,就照皇上说的办吧,只是哀家头疼的病犯了,怕是帮不上什么,就让皇后和瑞王看着办吧。”

“哦。”顾宜芳黑亮的眸子关切地望过去。“母后可是推牌九时间太长,坐的累了?”

成太妃哭的久了,口渴正喝着茶,听皇帝这一问,一口气没喘\息呛得她咳的惊天动地。

太后只装作听不见,斜着眼睛瞅着皇帝,“是,赶紧出去吧,哀家不耐烦看见你。”

“那愉太妃丧礼是按什么等级,母后可有示下?”顾宜芳见好就收,也不是真想把自家母后给气个好歹。

谁知这话正杵太后心窝子里,立马就炸了庙,一巴掌拍到桌案上,怒道:“你们是合着伙儿的来气哀家的是吧?爱怎么办怎么办?谢氏不就是个阴阳鬼,成天装神弄鬼的吗?她说愉太妃要怎么办,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反正不会说人话,和鬼倒是沟通的挺畅快。让她自个儿――让她和鬼商量怎么个办法吧!”

太后一甩袖子,由着郭嬷嬷扶着回了里屋。

俩太妃顿时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心道这就是亲儿子,打完就好。否则就这么两个神经病掐一块儿,分分钟出人命啊。

顾宜芳丝毫没料到他这个最平和的问题把太后给惹急了眼,不禁一噎,奇怪地看了谢玖一眼,两人默契地向两位太妃告辞,挤着同一顶软轿回了昭阳宫。

路上,谢玖将愉太妃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顾宜芳半晌无语。能将他那身经百战的母后给坑了,还坑了不少银子,他真不知道该说这帮太妃个顶个儿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太后根本就是玩儿入了迷,也顾不得分辩真假。

“那就按愉太妃的意思办吧。”顾宜芳紧紧皱着眉头,时不时伸出手指插\进头发里挠挠。

谢玖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一直看你摸头,是哪不舒服?”

“雨水浇的难受。”顾宜芳越想越气。

……

谢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比个大姑娘还娇气。

下了软轿,谢玖一路牵着皇帝又将他送进了沐浴间。这回学聪明了,根本就没跟进去。反而一个急步闪出了游廊。当下就吩咐柯秀去凝香殿,筹备愉太妃的丧礼。

宁妃接到皇后口谕的时候也是醉了。

这么大个事儿就得皇后出头啊,可她们这位谢皇后却是好生清静,大事小情都往她身上砸。连太妃的丧礼都让她出面,真不知道是过于信任她,还是根本懒得管。

宁妃虽说这么想,心里却顶满意自个儿深得皇后重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直奔寿康宫。果然在好操持之下,井井有条,其余是皇后赞许。

太妃甍按规矩停灵十四日,后\宫裹素。宴饮俱免。

因为愉太妃的死,中秋宴会也不了了之,一应庆祝全免。

谢玖本就对接受诸多外命妇觐见心有余悸。唯恐哪个身边带着形容恐怖的厉鬼,她若有准备还好,万一一个不留神失了仪,当着众人闹了笑话,她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因愉太妃之死,不用见许多外客。谢玖倒是松了口气。

反而顾宜芳心里过意不去,不只一次表示歉意。

封后大典前。大皇子夭折,就没有给她大办,他本意是在中秋宴会上命内外命妇顶礼参拜,显示她一国之母的威仪,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的皇后,大燕朝唯一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谁知横生波澜,又让太妃之死给挡了道。

谢玖不以为意,可顾宜芳直接定下皇后生辰是重中之重,一定给她大办。

“其实,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

“朕心里自然有你,”顾宜芳握着她的手,“朕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心里有你,你是全大燕――不,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

谢玖心道,如果你不时不时地犯一下神经病,她倒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顾宜芳也不管谢玖是个什么想法,立马自由地畅想今年谢玖的生辰要怎样过。一会儿在长信宫夜宴众朝,一会儿两人泛舟在御花园,一会儿又建一艘大船,游船河上办。

谢玖忍了好几忍,最后还是没提醒皇帝,她生辰是在十二月,划的是哪门子船?

不过闲来无事,便听他絮絮叨叨,想一出是一出,顾宜芳正说到兴高采烈处,只听门外高洪书隐忍的声音报道:

“庄妃求见。”

此时正是晌午,庄妃满头大汗就随着高洪书进来,右脸上明晃晃地几道抓痕,一见谢玖好悬没直接泪喷,跪地上就不起来。

谢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连忙起身去扶庄妃,可庄妃身上就跟压了千斤坠似的,谢玖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庄妃居然就纹丝不动。

“庄妃,有话好好说,你这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谢玖终于无奈地松开了口,喘了口气。

庄妃抽抽鼻子,“娘娘,臣妾实在是管不住华阳。她这几天就闹着要见秦氏,我哄她表现好了,总会有见秦氏的一天。谁知她前两天还能听进去,后来就知道臣妾是在骗她。今天就和她那几个侍读一起要去望春宫,下面的人一开始没有察觉,只当她们玩捉迷藏呢。后来找不到人,吓慌了神才来报臣妾,臣妾一路追过去,华阳就跟疯了似的,可着劲儿地挠臣妾――”

她指着自己火辣辣的脸蛋,眼泪刷地就流下来:“娘娘,这就是华阳给臣妾挠的,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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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 出谋划策

庄妃话音未落,顾宜芳一挑帘子从里面迈着大步就走了出来,珠帘相互碰撞形成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皇帝现下一深墨绿常服,束发金冠,一双大眼仿若夜空的寒星冷冽明亮,面若冠玉,端的是俊美无俦,庄妃一看就愣了,哭咧咧隐隐冒出来的鼻涕嗖的一声抽了回去,她伸手胡乱在脸上抹抹干净,哭声立马就歇了,跪在地上双颊渐渐泛红。

“臣妾参见――”

“你这么大人了,连个小孩子都拦不住,还好意思来昭阳宫告状?”顾宜芳紧紧蹙起眉,不悦地打断道。

他那双大眼睛一瞪立马占据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气势万钧,吓的庄妃就是一个哆嗦。

“华阳多大?你多大?你怎么就好意思?皇后相信你,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孩子,才将华阳放到你宫里养。小孩子不听话,该说就说,说不听就打。你就拿她当你自个儿的孩子养着就好。朕看你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连个小孩子都能骑在你头上。”

庄妃将头浸浸着,已经不敢再看满目嫌弃的小眼神,热腾腾刚捧起来的心就这么被皇帝一盆凉水披头盖脸地浇熄了。

皇后真是个一心为公的,知道她喜欢孩子,就让出皇帝来让她用用,给她个孩子不是更好?

将华阳送到她宫里哪里算是相信她?

庄妃敢怒不敢言。就华阳那小暴脾气,软硬不吃,事事拔尖。皇后将华阳让她养,她看根本就是皇后记恨她一上一次站在贾黛珍一边,指认皇后动手推贾黛珍的报复。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谢玖连忙出来打圆场,生怕被皇帝和华阳这一对奇葩父女虐的庄妃了无生趣,吓的再不敢华阳。

说句实在话,也就庄妃这种有信仰的。才能耐得住狂风暴雨的摧残挺到现在,否则就照华阳那股子作劲。普通人分分钟就得崩溃,自刎而死。

“我还是先去看看吧,华阳脾气大,又是陛下宠在手心上的。只怕一般的宫女太监拦不住她。”谢玖说完连忙吩咐花真备轿,转身往外走,却被顾宜芳一把给抓住。

“朕和你一起去,那丫头无法无天起来,别把你也给抓伤了。”顾宜芳牵着谢玖的手就往外走。

庄妃在后面垂头丧气地跟着,不自禁就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那皇帝那货,闭上嘴光看脸还能瞅瞅,一张嘴说话是真特么招人烦!

白长那么大的眼睛,就能看进去皇后那么妖道儿货。合着就皇后是个宝儿,抓不得碰不得,她就是根草儿。让人薅了还赖她长的不是地方,活该被华阳挠?

顶好华阳是个有血性的,何必挠皇后,干脆挠个罪魁祸首把她亲娘关进冷宫的皇帝岂不是快哉?也算是为后\宫众妃嫔解解气了。

庄妃内心汹涌澎湃,热血沸腾,可这也没有阻止她良好的演技发挥效果。有条不紊地一路指引帝后找到了华阳。

庄妃原本想截住华阳,让人将她给抱回长夏宫也就罢了。谁知华阳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宫女太监被她打带踢的没人敢上前,她是无奈之前过去,没说上两句就要抱华阳,她做梦也没想到这几天相处还算平和的华阳使出黑手,冲着她的脸蛋就挠了过去。

当时她几乎疼哭了,越想越气,又拿华阳没办法,只好留下\身边的大部分宫女太监守着,她则跑去见皇后。

一来让皇后亲眼瞧瞧她做的孽,让她过的是个什么日子,二来想着趁机能不能把华阳给推出去,再不养这白眼狼。

谁知她唯一漏算了皇帝,一见门外的含章殿总管,她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没戏。

不止没戏,还被皇帝连冤带损寒碜了一顿。

顾宜芳率先下了步辇,华阳一见他立马就飞奔过来,连礼也没见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带着哭声道:“父皇,庄妃说话不算话,她明明说我表现好,就能见娘,她也说了我表现很好,却不让我见我娘。你带我去见我娘,我想我娘。”

庄妃没想到华阳一出口就把她给刁了出来,吓的激灵一个寒颤,抬头一看,果然皇帝阴森森的眼神朝她就砸过来。

“是本宫承诺的,你表现好,自然就会让你见你娘。”谢玖第一个跳出来护住庄妃,她太清楚了,没庄妃在前面替她顶着,华阳这祸害非得落她手里不可。只怕那时还不将她的昭阳宫作的鸡飞狗跳?

所以,她拼了老命也和守住庄妃这道防线。

谢玖施施然起身,缓步走到皇帝身旁。

因为太妃的死,阖宫裹素,她身着石青色宫装,衣衫上袖隐色云纹,平时还不显,在阳光下光华流动,华美非凡。她面带浅笑,自有一股不怒自怒之势。

“至于你究竟做的好与不好,自然也是以本宫的判断做准。”她笑道:“你瞧瞧,整个长夏宫因为你在宫里乱作一团,不只宫女太监跟着受苦,连,连庄妃的脸都被你挠了,就这样的表现你还觉得――是好?”

华阳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怒目而视。

前两次都因这恶毒皇后而被父皇责备,她虽不服气,却也记得表姐告诉她,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硬是憋着一股气,没直接上脚踢人。

“庄妃明明说我表现的好――”

谢玖看着那张气的涨红的小脸,却隐隐有了退缩之色,不禁心里暗忖,这华阳适应情况倒是快。没了秦妃的庇佑,也知道不能再一昧任着性子蛮干。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华阳固然算不上穷人,可与前世呼风唤雨的地步却差了许多,性格也不可避免地有了成长。

若还是前世那个愣头青,她还不以为忤,可华阳是秦妃身上掉下来的肉,真是把秦妃那通身的本领继承下来,只怕以后防不胜防。

“庄妃说你表现好,是在鼓励你。庄妃奉皇上旨意教养你,就是你娘,她自然希望你好――”

“她不是我娘!”华阳一听这个立马就炸了,双手握紧。“我娘是秦妃,才不是这个魔障!”

“公主。”

谢玖再没想到华阳那振聋发聩的一声魔障之后,紧跟出声儿示警的居然就是秦溱。

秦溱和其他两个侍读都穿着青色宫装跪在一横排,距离华阳仅有三四步的距离。她微微扬着脸,许是在太阳下呆久了,小脸上红通通一片,满目紧张之色。

华阳显然也听到了秦溱这一声,冷冷哼了一声,别过脸仰头望向皇帝:

“父皇,我保证会乖乖的,你就让我见见娘吧,求求你了。”

顾宜芳便是正在气头上,看见华阳那可怜兮兮的表情,也不禁心头一软,神色便稍稍缓和了些,叹道:“你娘做错了事,父皇禁了她的足。她现在还不能见你……什么时候她知道错了,朕自然会让你去见她。”

“我娘犯了什么错?”华阳忙不迭地问:“我替我娘认错行吗?”

顾宜芳微微一震,怎么也没想到华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吗……

可秦氏何曾想过华阳半点儿?只怕她还有一星半点儿的人性,也就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来换取他的怜惜。

“求陛下……怜惜公主的思母之情。”

顾宜芳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秦溱正说完了话,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他只觉心蓦地一疼,急道:“怎么使这么大力?疼不疼?不对,头晕不晕?”

旋即忽然转头望向谢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晕不晕?”

谢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就是个瓷器也没这么易碎,在这宫里磕头下跪都是家常便饭,真要这么点儿小声她就出了问题,估计够她死一万八千多遍了。

小秦溱一愣,忙回道:“回陛下,奴婢无碍的。奴婢只是,见公主每日思念娘亲,心中不忍。”

谢玖心口就跟什么给都堵上了似的。

前世华阳公主风光无限,飞扬跋扈,自是看不上与她结交。这一世亲娘被关冷宫,荣华不复以往,不成想倒促使华阳和秦溱两小无猜的姐妹情深。

别人或许看着小秦溱天真无邪,可她是最清楚不过自己生长在那糟心的一家子人中,年少早慧,满肚子弯弯绕绕,一肚子的坏水。只怕华阳突如其来这么一招,也少不得她在里面出谋划策。

“秦溱,”谢玖目光淡然地望过去,“你可知秦氏犯的什么错?不只你心中不忍,看着华阳这小小年纪,许多人都不忍她年幼离了娘亲,可这并不代表秦氏不需要为做的事付出代价。华阳思念母亲至孝,本宫甚是欣慰,华阳,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在庄妃那里乖乖的,本宫一定让你见秦氏一面。”

华阳沉着一张小脸,小声嘟哝:“我才不信你!”

“本宫是一国的皇后,说的出做得到。”谢玖虽觉骗小孩子不大厚道,但华阳就是个纠缠不清的,赶紧打发了她了事。

且不说主动权在她手上,只要她觉得华阳不乖,华阳就见不到秦氏,她便真是实事求事,凭华阳那尿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分分钟惹事生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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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了不得的事

“不如先回长夏宫吧,这么多在跪在宫道,凭地惹人笑话。”谢玖看了顾宜芳一眼。

顾宜芳点点头,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回了长夏宫。

庄妃和华阳坐在一顶软轿里,一人坐在一边,互不理睬。

庄妃顶着被挠花脸,心里几乎比刚才被华阳挠了还要沮丧。说好的飞扬跋扈,霸道无理呢?赶情都是为了她们这些个妃嫔备下来的,看见她稍有不顺心就各种甩脸子,怎么有心亲近华阳都是个挨虐的命。

这么个愣头青合着只是窝里横,一见了帝后连个屁也不敢放,别说为民出气挠皇帝,连皇后的裙角愣是连碰也没碰上。

华阳本以为上了轿,可下和庄妃坐一块儿了,她肯定絮絮叨叨个没完,心里正烦。现在一看庄妃不如以往那么腻乎,她却乐得轻松自在。

“喂,我先和你说好了,我是不会认你当娘的!”华阳扬着小脸傲慢地道。

庄妃托腮望着轿外的风景,忍不住连翻好几个大白眼。

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以为全世界都想给她当娘啊?

她要有这么个作货闺女,她立马找根绳子吊死在昭阳宫门前!

长夏宫在大燕宫西边,距离望春宫有很长一段距离。[.la 超多好]华阳也是转的晕头转向,又因为被庄妃一拦截,再没有宫人敢告诉她望春宫的方向,所以转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地方。

谢玖坐着御辇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长夏宫。

她以前一直耳闻庄妃在自家宫里作妖。搞什么苦修,如今走进宫里一看,果然入眼儿的宫女太监除了常往外跑腿的。都换上了麻布衣裳,宫女更惨,脸上就没有涂脂抹粉的,发髻上更是连朵花也不许戴。

饶是经历过不少大世面的顾宜芳也不禁惊呆了。特么,他这大燕宫里是有多少神经病混进来了?

“陛下。”谢玖轻轻拉了下顾宜芳的袖口,眼神示意他收敛一下,那大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完全想像不到四周环绕着各色怪胎妃嫔的景元帝,今时今时居然还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华阳公主挠伤了庄妃。谢玖怎么也要给庄妃一个说法。

禁足一月,抄三遍孝经,虽说罚的不重,不过华阳不过四岁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做做表面功夫。

不过,华阳身边的人谢玖是不打算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放过去,否则还真当她是个心慈手软,人人都敢骑她头上了。当即就将教养嬷嬷给罚了二十大板,宫女太监失责,也都是二十大板,悉数换上了新人。

谢玖这一番发威,整个长夏宫都给镇住。连个大喘气的都没有了。

顾宜芳反倒笑眯眯的时不时看上她一眼,只觉得气势汹汹的谢玖,反倒别有一股风味。

“秦溱。”最后,谢玖叫到秦溱名字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三个侍读姑娘脸色早没了血色,单薄的身体微微打着晃,显是吓坏了。

秦溱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跪到皇后面前。脸上煞白,颤着声音道:“奴婢没有劝阻公主。奴婢知错,愿受责罚。”

“是没有劝阻,还是根本就是你给华阳出的主意?”谢玖挑眉,“华阳才四岁,她怎么会想到假装玩捉迷藏糊弄宫人这种把戏?是你亲口说出来,还是你们三人本宫一个个的问?”

谢玖话音未落,另外两个小姑娘也吓的连忙跪到地上,全身微微发抖。

“是……是奴婢。”秦溱心如擂鼓,她实在经不住华阳软磨硬泡,又看华阳实在可怜,那么点儿就连娘也见不到,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她们几个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心想皇帝总不会因为这么点儿事就喊打喊杀的处置她们。哪里料得皇帝自从露面就没说话,反倒是皇后砍瓜切菜似的一锅烩,把公主身边的人都给打发了。

“是奴婢的主意,奴婢知错了,求娘娘……恕罪。”秦溱眨着大眼睛,眼泪在眼圈里转,可又怕哭了惹得皇后更加生气,就那么一直忍着,让人看着反而更觉可怜。

顾宜芳微微皱了皱眉,“阿玖,她还小――”

“华阳也还小。”谢玖转头,神色凝重地望向顾宜芳。“她们在公主身边不仅不帮华阳学好,反而撺掇华阳违抗圣意去见秦氏。万一在这路上有个一差二错,谁能承担?”

“不是没事吗?”顾宜芳不以为意,看到秦溱眼泪巴巴的,不禁心头软的一塌糊涂。“秦溱,你们几个以后只管和华阳玩,一起念书,不许再给她胡乱出语音了,可知道吗?”

秦溱再想不到皇帝这么好说话,愣眉愣眼地瞅了瞅他,连连点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绝不会再犯。”

谢玖让皇帝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知道错了,并不代表就不罚你――”

“阿玖,”顾宜芳再次打断她,“够了,都是小孩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谢玖转过头,只见顾宜芳紧紧蹙眉,一脸不耐烦,显然十分不满意她的作为。

“陛下,华阳做错事尚且罚了,她们不过是侍读,虚长华阳三四岁更应知礼守节,进了宫就得遵守宫里的规矩,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顾宜芳不想当着外人给谢玖难堪,但对她几番驳了他的话,也是极为不悦。

“那就也罚禁足,抄孝经吧。”

谢玖倏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就想这么轻描淡写掀过去这一页。她太清楚自己了,他还真当秦溱认了错,就真的是知道错了?她只会在再一次行事的时候更小心。

如果不趁着她小,给她个深刻的教训,她还真怕跟着华阳久了,这俩人相互影响,她自己也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父皇都说了不罚她们,皇后你怎么就一定要罚她们?”华阳再也忍不住跳下椅子,几步蹿到谢玖跟前嚷道:“我父皇是皇帝,谁都得听他的,你也是!”

谢玖强忍着火气,看也没看华阳一眼,直直望向顾宜芳:“陛下将后\宫诸事交与臣妾,难道臣妾赏罚这等小事也做不得?她们现在年纪小,正是教她们的时候,若是赏罚不分,她们又怎会知道对错,以后不会再犯?”

“皇后,朕说够了。”顾宜芳沉声道,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是为了什么这么维护秦溱,别人不知,她还不知吗?

这一番咄咄逼人是为了什么,便是为了打击秦氏背后的势力,也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谢玖也是隐忍着,紧咬着下唇,以防真当着这么多人嘣出什么难听的话。

皇帝和她私下没大没小惯了,两人说话个顾忌,可真有外人的时候,她始终牢记他是皇帝,神圣不可侵犯。可这是怎么回事,她教育自己,他也横巴着竖挡着,真当她能一巴掌拍死自己,来个一了百了?

殿内一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庄妃眼巴巴看着帝后这一番你来我望,算是过透了看戏的瘾,心里这个澎湃,便是被华阳挠了几道子,能看这么一出绝世大好戏,她也是值了。

眼看着皇帝绷着张脸,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椅子上,像是她不先开口,他就能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似的,谢玖深吸口气,阴沉着一张脸转向庄妃,一看庄妃那双眼嗖嗖往外直冒绿光,谢玖顿时一噎。

好吧,她平时看别人的好戏看多了,现在也演了一出让别人看。

报应来的真是快。

“秦溱三人的责罚便与华阳一般,你来监督。”谢玖简直不忍卒赌庄妃那忍笑到扭曲的表情,默默地将视线对准她的鼻子。“本宫说了,华阳现在是你的女儿,你该怎么教就怎么教,不要畏首畏尾。只要你为了华阳好,她长大会知道的。”

庄妃忙不迭地点头,巴望着帝后这俩货抬屁股赶紧走,好让她笑个痛快。

谢玖冲她点点头,随后向着顾宜芳的方向微微福身。“臣妾告退。”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把皇帝生生给晾到那儿,就好像他本该就在这儿,皇后不过是过来处理完事情,就不便打扰似的。

顾宜芳的火腾地就冲到了脑瓜顶,一口大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半晌才阴沉着一张脸,冲庄妃恨恨地道:“怎么,朕多日不来,连侍候人都不会了?”

庄妃怔怔地望着皇帝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现在可算不得英俊了。

只是,多日?

皇帝,确定是识数的?多年好吧?

谢玖原本是随皇帝坐着御辇一同过来,凭着一股气冲出长夏宫,她才意识自己根本没轿子回去,却也不能抢了皇帝的御辇,这就是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的。当下吩咐长夏宫抬了顶庄妃的软轿,颠颠回了昭阳宫。

谁知她回了宫中,屁股还没挨到椅子,眼见自家祖父秦通玄失魂落魄地飘了进来,旁边还跟着舒宜,两个三角眼滴溜溜乱转,冲她直眨巴。

“大长腿,刚才我陪着词圣大人去看秦妃,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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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探底

谢玖知道舒宜惯是个浮夸的,无风也能吹起三尺浪,听他说天大的事,指不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la 棉花糖)不过他话里带出了秦妃,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自打秦妃进了望春宫,表面上在宫里是绝迹了,可从舒宜那里传来的消息,秦妃就没消停过。

秦妃几次三番想冲她下手,她没落井下石都是她为人厚道,善莫大焉。

却不知秦妃是被杨妃暗中下手给逼到无路可退,奋起一击,还是没受过皇帝这般冷落,莫名其妙垮了台心里不甘,上蹦下跳这顿作,完全失了秦妃平日的水准。

不过,这倒也难怪秦妃心急,在那望春宫住的越久,就越与权力中心绝缘。

想要复\宠,根本就是做梦。

只是在这宫里,秦妃已经被打落尘埃,甚至连个妃都不是,只是庶人,若得不到圣\宠借而翻身,她这一辈子注定孤苦无依,老死冷宫。

当然,前提是秦妃能在杨妃源源不断的折磨,和她身后跟着大皇子怨灵双重夹击下活下去。

“不知是什么天大的事啊?”谢玖轻轻一挑眉,眉眼带笑,俏脸上的冷凝几乎瞬间就冰雪消融,春风化雨。

舒宜听谢玖这一问,立马手舞足蹈撇开大嘴就开始说上了,眼睛嗖嗖往外冒绿光。

“俺跟你说,大长腿,那秦氏绝对早弄死早齐活,弄不死就是你自己作死。住冷宫里还琢磨着害人。真是丧心病狂,俺告诉你,碰上这种货分分钟碾压成渣渣。让她飘散在风里最是安全。”

舒宜一脸的心有余悸,他说得上心黑手毒了,救人无数,却也杀过不少人。

可他杀人一向用毒,撒一把毒粉也就罢了。那位如花美人秦氏却比他更甚,人家是用心计,一计不成还有二计。二计不成后面陆续阴谋诡计也会跟上。招招要人命,问题是要了你的命。还让你不知道怎么死了,这才是高招。

他今天是作为陪游在秦通玄身边在大燕宫里东游西逛,不成想就看见华阳公主一心一意想要见秦妃。

舒宜觉得这也是天意,词圣大人见了外孙女华阳公主。神魂恍惚,居然飘飘忽忽就往望春宫方向飘去,若不是他心肠好,始终跟在词圣大人身边,也就看不到秦妃那么美的一张脸上露出狰狞的时,是有多令人心惊肉跳。

他迷惑了,秦妃日夜受婴灵怨气所扰,神不守舍,恍惚无常。那双亲手捂死大皇子的手臂隔三差五不是脱臼。就是撞伤,一双手骨酸痛入骨,晚上睡觉都直哼哼。磨的她这般惨,她居然还有心思算计人,前面与贾黛珍套近乎,想要联合起来对付谢玖,谁知哄的贾黛珍七荤八素,言听计从之时贾黛珍糊里糊涂就掉井里死了。

秦妃知道废后朱氏与谢玖结怨甚深。又凑到废后的跟前勾搭。

秦妃表面拉拢废后朱氏,背地里却也没闲着。终于联络上手中原有的势力,居然想玩起柳妃的老把戏,在谢玖的衣物上下毒。

谢玖一向小心谨慎,衣物器具都有专人清洁管理,并且每次换洗都会有人验毒,秦妃避开这个空子,就想通过尚衣局在制新衣之际,用浸了无色无味的毒来对付她。

之后又唯恐一计不成,试图动用在司苑局的太监将昭阳宫里的种植的花卉换成了一种与兰花极为相似的一种鲁国特有的情\人兰。

外表看上去与兰花相似,香味却比兰花更加浓郁,味的久了会导致头晕失眠,严重的会呼吸困难,诱发哮喘之症。

谢玖是成年人还好说,哪里不适能察觉得到,可宫里还有龙凤胎,年纪小,抵抗力也弱,若真照着秦妃的设计走下去,就是保住小命,小小年纪就身体受损,长大了也再难治愈。

谢玖听到别的还能气定神闲,理智分析,可听说把小石头和豆沙包给设计了进去,心火腾地冒到了脑瓜顶。

“还有什么?”她咬牙道,恨不得拿秦妃当牙给咬碎了。

不等舒宜回话,秦通玄连忙飘到近前道歉:“是微臣教女无方,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他微微低着头,眼睛东瞅西瞅就是不敢瞅谢玖。

以前他肆意饮乐,挥洒天地,活的潇洒自在,上承君\宠,下受众人敬仰,哪里料到死了死了,这老脸让自家姑娘给打的啪啪作响,净干些让鬼抬不起头的事儿。

“她以前多么乖巧懂事,以前她看列女传,还说要做许穆夫人那样的女子,为国为民,胸\怀大志,怎料得……”

谢玖心头一动,这却是从未听说过。

只能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连朽骨也算不得,仿若灰飞都吹散了。就秦妃还许穆夫人?有她在一日,就连个祸国的妖姬也是轮不到秦妃的!

谢玖怔然半晌,叹道:“我不是容不得人的,秦氏只要安生地在望春宫,我自然不会落井下石……秦老不必如此,秦氏现在已是长大,有自己的判断,她所做之事却与秦老无关。”

秦通玄被谢玖这么一说,更是臊的无地自容。

“她这么对你,偏微臣还腆着一张老脸向皇后来求助……”

谢玖意不在此,两三句话就掉转话头,轻叹道:“秦氏是个有才气的,只可惜过于看重名利,我听闻秦氏自幼博览群书,诗语歌赋堪称一绝。”

秦通玄举目远望,一脸追思,沉声道:“她的确自幼聪颖,极有灵气,可惜当时微臣只顾自己纵情享乐,没怎么教她,以致她才变成今天这样。我还记得她写的第一首小诗,才五六岁的时候,与其说是诗,还不如说是打油诗――”

谢玖微敛双目,正留心倾听,只听得外面一声刺耳的叫声,紧跟着愉太妃就飘了进来。

愉太妃死了十天,就缠足她十天。说是风光大葬,可愉太妃就是不满意那几位牌友不承认欠钱,说她好像是赖帐一般。于是天天过来磨谢玖,就想让她和太后以及另两位说清楚道明白,她们就是错的,当天她就是庄家。

她们老姐妹几个轮流坐庄,偏太后和她点数一样,这种情况下谁是庄家谁赢,那几个睁眼说瞎话的偏说是太后的庄。

玩儿那些天一直是她放水,偏偏放水之后赢的钱她们总是少补给她,当下又来这套的时候,愉太妃火了,几个人叽叽喳喳就吵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气大发了,心脏承受不了大的刺激,还是合该她死在赌桌上,结果就这么死了。

愉太妃对于这个皇宫牢笼没半点儿念想,死了也就死了,投股做猪做狗也不愿意再进宫,唯一死不瞑目就是被人说她赖帐死在赌桌上。

这特么不是欺负鬼说不了人话,随便栽赃她吗!

愉太妃非要太后几个人给个说法,谢玖也是被她磨的实在没招。

问题是太后对她厌恶透顶,连坐下来说话都快被太后那白眼给翻死了,她说出天花来太后也不信啊!

谢玖满心以为愉太妃又来折磨她,让她去和太后说情,脑仁顿时一疼。谁知愉太妃进得殿来,正往她边儿上扑,在眼神看到秦通玄时,飘飘忽忽的身体立马拐了个弯,满面带笑的冲秦通玄点了点头。

“你也在这里。”愉太妃低头一笑。

秦通玄相貌一般,个头一般,唯独才华横溢这一点,很是招人……还有鬼。

谢玖怎么也料不到自家祖父死了十来年,做了鬼在宫里还能遇到当年极度崇拜他的死鬼妃嫔。这两鬼也不知什么时候混熟了,聊来聊去居然就把她这个昭阳宫正经的主人给抛到了一边。

看着愉太妃那含情脉脉的双眼,犹如十六怀春少女,谢玖也是醉了。

舒宜远远地冲她一撇嘴,挑眉冲着秦通玄一指,默默地举起了大拇指。

这就说明不管什么年代,有一技傍身的重要性……舒宜感慨万千,当然,如果不是他长的过份抽象,就靠他那手杀人的本事也足够那些女人前赴后继的了。

顾宜芳回到昭阳宫时,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微凉。

谢玖眼瞅着愉太妃和自家祖父聊的热火朝天,分分钟蹭到一起去,几乎没眼再看,只一个转头,皇帝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两人相对无言。

顾宜芳脸上讪讪的,微微一咳,见谢玖施施然起身准备接驾,他一捞手就将她给扶了起来。

“你给朕晾长夏宫,就不担心朕直接宿在那里?”他越想越不对劲,他的小阿玖惯会吃醋的,今天居然转身就走,理都不理她,将他扔到一个妃嫔宫里,估摸着是气大发了。

尤其他看庄妃端上来那几个点心,吃了都刺嗓子。

谢玖微微挑眉,皇帝口味是有多重,对着被挠成花猫脸的庄妃不能下得去口。而且,庄妃那种精神状态……她实在不觉得皇帝会饥不择食到那种地步。

“庄妃也是陛下的妃嫔,陛下若想做什么,臣妾挡也挡不住。”

顾宜芳一听‘庄妃是陛下的妃嫔’,莫名地身上激灵打了个寒颤,搂住谢玖的腰就往里走。

“天快黑了,你可别乱说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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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 彻底解决

谢玖几乎笑喷。(.la 好看的)

她就是笃定皇帝就是再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也不至看上庄妃那么一朵举世难得一见的奇葩,才气愤之下甩袖子走人。如果换成以前的秦妃,她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得把皇帝给勾走,绝不能放任秦妃有任何勾搭皇帝的可能。

顾宜芳拉着谢玖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本以为她气大发,回来也得好一顿作才能消停,没想到脸上虽不见笑模样,到底没有撸袖子单干的意思,他才把心放肚子里。

“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当着那么多人就给朕脸子看。”他眨着大眼睛,与其说责怪,倒不如说是抱怨。

谢玖心里暗吃一惊,皇帝一向走的是狂绢霸气的路子,今天这是在庄妃那里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受了天大的刺‘激’,居然换了路子,没跟她耍起来。

这是玩什么情趣呢?

“我哪里敢给你脸子看,分明是你当着众人打我的脸。”谢玖对着不走寻常路的皇帝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嗔怪的表情。

“我本就不常管宫务,难得撞到我手上一回,我出声管管小孩子,你横扒竖挡,你没看庄妃都快笑‘抽’了,长夏宫的人都看着呢。不说那些‘侍’读,她们回去和家里人一说,我这点儿脸面可算丢大发了。”

“庄妃还敢笑你?你怎么当场没给她‘抽’回去!她自顾不暇呢。还有功夫笑别人,整个一个神经病,你看看长夏宫让她作什么样了?”

顾宜芳骂完。忽地叹了口气,英‘挺’的眉‘毛’轻轻蹙起。

“朕这么护着溱儿,别人或许不知,但你还不知道朕是为了什么吗?”

溱儿?什么时候叫的这么腻歪了?

“我知道。”谢玖轻轻回握他的手,脸上微微带着笑,心里却莫名地有些膈应。(.la 棉花糖)“你以为我会让自己吃苦头吗?不过是小惩大戒,偏你当多严重的事似的。这几个孩子都是在公主身边。做错事华阳都罚了,她们为什么罚不得?”

“那就罚另外两个。”顾宜芳轻描淡写地道。

谢玖默默无语。护犊子是这种护法吗?

“你也听到了,小秦溱自己都承认是她的主意,你偏偏不罚她,而罚其他人。你是在逗我吗?”

顾宜芳转过脸,神‘色’凝重,极为认真地望向谢玖。

“前阵子她不过是晕倒,你就魂魄离体,如果她再有个三长两短,磕磕碰碰的,再到她的身体里还好,万一你莫名其妙去了旁的地方,要怎么办?朕跟你说。你要整治谁,朕都不会有二话,唯独溱儿。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动。”

关于她灵魂的怪异之处,他们平时像是禁区一般,极少涉及,更不曾深\入的探讨过。

究竟秦溱的未来会是怎样,是不是要在皇宫一直圈到她二十岁死亡,还是秦溱与她就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和\谐共处下去。一同生活在这同一个时空。

顾宜芳今天所说的话,无疑是给她划下了一道禁区。让她永远不得迈过去。

谢玖心里顿时就像吃了一筐的酸桔子,又酸又涩又反胃,还想吐。

顾宜芳半晌没听到谢玖回话,不禁转头一看,只见她‘抽’‘抽’着一张脸,眼睛斜睨着他,没给他个好脸‘色’。他一看就知道这又是不知想歪到哪里,咧嘴一笑,只见谢玖猛地低头,冲着他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咝!”顾宜芳身体忙往后退,“阿玖,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我这不是正在动口吗?”谢玖眉‘毛’挑的老高,扬起下颌,理直气壮地道:“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什么小人,我就是要咬你!”说完,就往顾宜身上扑。

若是投怀送抱,顾宜芳是求之不得,只怪谢玖牙口太好,咬这一下子当真有些疼,她一扑过来他连忙就躲开。

这俩人你扑我躲,最后硬是滚到榻上,手脚并用,折腾来折腾去,连顾宜芳也闹的满身汗。

谢玖不管不顾的一顿踹也把他踢了个好歹,这时他总算明白一进屋她没跟他甩脸子的真正原因,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好一顿踹,踢的他高洪书没有的地方都好疼……

“好了!”顾宜芳一个翻身,将谢玖压在身上,双手举高在头上方按住,气喘吁吁地道:“你再踢我,我就还脚啦。”

谢玖瞪大了眼睛,‘胸’\膛起伏不定,面‘色’红扑扑的,一头一身的汗。

“你还脚啊,你踢死我!对着个小姑娘怜香惜主,到我这儿别说动手指头,你居然还要踢我!起开,别压着我。”

谢玖心里既窝火又憋屈,对着自己吃醋这么狗血的事,她实在是够了!

顾宜芳听了却只是笑,眼底满是笑意,低头一口就亲在她柔\软的‘唇’上。“跟自己吃的哪‘门’子醋?你都多大了?”他忽地松手,冲着多日没‘摸’的大白馒头轻轻捏了一把。

“嗯?多大了?”

谢玖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宜芳见她不挣扎,就松开了她,累的长舒了口气,躺到了她旁边。他的阿玖,果然战斗力实足。而且,爱他爱到不可自拔,和自己吃醋的地步了。

他嘴里虽在劝说,心里却美滋滋的直往外冒泡。

“唉呀,朕的小阿玖究竟是有多爱朕啊。”

谢玖忽地起身,手肘支着额际望向他。“我爱陛下,比天高,比海深。”

顾宜芳原本是调笑的话,想要逗\‘弄’谢玖,怎么也料不到她居然忽然出人意料地来了这么一句,他顿时一怔,只觉心跳扑通扑通跳的完全没个节奏。

谢玖见他瞪大了那双大眼珠子瞅着她,英俊的脸上隐隐冒出一抹红‘色’,心下不禁暗笑。

“你这张小嘴!”顾宜芳伸手捏捏她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起身轻轻咬了一口。

谢玖轻笑,偎在他怀里,半晌才埋怨道:“陛下从来对我没有那么好过。”

“……咱说话能有点儿良心不?”顾宜芳只觉自己一片丹心全喂了身边这头大狼狗。“你不是说前世朕待你多好多好,你和朕又重来一次,再续前缘?你别告诉朕,你是诓朕的。”

便是不说前世,现在他几乎把整颗心捧到她跟前,她想要什么连话都不必说,他就双手奉上。

他睡不着觉的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谢玖这一个人几乎就挥霍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感情,像这般掏心掏肺的这么对一个人,他再不会有。

谢玖轻轻哼了一声,抱在他腰上的手越发的紧。

“……我只想要你对我一个人好,就连秦溱也不行。”

“她不就是你?”顾宜芳笑问。

谢玖一噎,的确秦溱是就是她,可是,却不完全是她。

她甚至觉得自己被这天给玩儿了,掉了天大的馅饼给她,让她重新活了一回,可这馅饼实在太大,全吃下去非得撑死她不可。

她已经理不清现在是种什么状况,为什么会有两个她在同一时空之中。到秦溱二十岁,如果秦溱不死,她是不是就会消失?还是,她就这么受制秦溱一辈子,生死紧紧联在一起?

谢玖安静地躺在顾宜芳的怀里,思绪却不知跑到了哪里。

直到最后,谢玖也没有将舒宜的话传到顾宜芳的耳朵里。她知道,这一次她要自己动手,彻底解决。

皇帝除了是她的夫君,还是大皇子的父亲,他对秦妃恨之入骨,早没了感情,取她‘性’命本就是一句话的事。之所以不杀秦妃不是他对她余情未了,而是他身为父亲的责任,希望秦妃的忏悔能够带给大皇子平和,尘归尘土归圭,不再受折磨。

哪怕皇帝这一次为了她和龙凤胎,把秦妃杀了,不过是又添了一个鬼魂。

不过秦妃不同贾黛珍,死了也稀里糊涂,不堪大用。

只怕秦妃死了,也是个难惹的角‘色’……

斩草不除根,‘春’风‘春’又生。

宫里宁妃忙里忙外张罗愉太妃的丧礼,另一边愉太妃却和一年一度回到阳间的秦通玄打的火\热,直到停灵第十三日,阖宫出席送走了愉太妃,宁妃才如虚脱了一般,只差没扑倒在谢玖怀里求安慰求表扬。

谢玖轻轻拍了拍宁妃的手,如愿地说出宁妃盼了许久的话:

“宁妃辛苦了,多得你,否则本宫可不焦头烂额了?以后许多事还要你来帮着本宫,好好将养身体,本宫可少不得你这么个能干的。”

宁妃瞬间觉得圆满了,原地满血复活,‘精’神立马抖擞起来。

送走愉太妃仪式完成,得了谢玖一声令各宫的人都散了,唯有张修盈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皇后身边。

宁妃是被张修盈彻底给‘弄’‘迷’糊了,先前还和皇后打的难分难舍,没少在太后跟前挤况皇后,这才几天不见风头就转了,跟个胶皮糖似的黏上了皇后。

不过眼瞅着皇后没有异议,对张修盈反而十分亲切,宁妃倒是把一肚子的问号全憋住,一个都没放出来。

因是难得‘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几个人放任软轿在上面跟着,慢慢地在宫道上散着步子。

“不知娘娘可听说望‘春’宫那位……似乎是疯了。”宁妃压低了声音,挑眼皮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谢玖。

没等谢玖发话,张修盈倒是瞪大了眼睛,不自禁地扬高了声音:“哪个疯了?望‘春’宫好几个呢。”

宁妃:……

你能不能再大声点儿,嚷的含章殿都能听到?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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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 传言

“到底是谁啊?”张修盈忍不住勾住谢玖的胳膊,却隔过去伸长脖子望向宁妃:“宁姐姐,你别吊人胃口,快告诉我是哪个呀?”

谢玖被张修盈拽的身体一晃,好悬没当场来个狗啃屎。

“宁妃说的是秦氏吧?”

宫里这几天就有谣言传出来,秦氏在望春宫举止鬼祟,行为癫狂,时不时的自言自语,一阵哭一阵笑,脾气反复无常。望春宫里仅有的几个宫女太监怨气冲天,私下里没少抱怨。

只不过,望春宫虽说没有直接改名冷宫,却已经是冷宫的标准配置。分到那里的宫人都是无门无路,或者得罪上面管太监的,让他们做的就是没人愿意干的活儿,所以他们抱怨的欢,却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是她呀?”张修盈眨眨眼睛,想了想,连面上唯一那点儿惋惜之情也都散了。

以前因有着炮仗筒脾气的柳妃衬托,再加上磨障病庄妃和一头扎在刺绣海洋中的周妃,张修盈对少有的正常人秦妃印象还是相当好的。

长的漂亮,性格温柔,便是得了皇帝的宠也没有恃宠生骄,令别人下不来台,最重要是个难得能沟通得了的正常人,张修盈虽说与秦妃相交不深,却敢算得宫中往来比较密切的了。

可她做鬼那阵子,却没少看到秦妃难得见人的阴暗面,尤其亲手捂死大皇子那一幕。她现在做梦偶尔还会出现,每次都吓的她一身一身的冷汗往外冒,跟见了鬼也没什么两样。

“她这算是报应。”张修盈压低了声音。撇着嘴小声地道。

宁妃却是抿唇一笑,“这却未必。”说着,她拿起绢帕挡着嘴,也压低了声音:“这宫里传的似模似样,只是叫人难以相信。听说,许多姐妹私下里可不大相信这传闻,只当这是咱那位足智多谋的秦庶人又一个吸人眼珠的策略。”

“吸人眼珠?”张修盈瞪大眼睛。一脸惊讶。“什么策略?让别人知道她疯了,就可以出冷宫了?”

“……”宁妃和谢玖对视一眼。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大抵是谢玖开了个不是特别好的头儿,这帮子妃嫔大脑根本就不会运转了,一听谁谁疯了,第一个想法居然就是想复制当年谢玖疯疯颠颠的复宠戏码。

遥想当年。现在这位呼风唤雨的谢皇后可是出了名的疯疯颠颠,不知所谓,可人家就这么一路手脚并用往上爬,把旁边看笑话的宠妃、皇后都给斗垮了。众妃没有几个心里没想过要不要来谢玖那么一套装疯卖傻,吸引审美独特的皇帝。只转念一想,又怕掌握不好火候,化虎不成反类犬,被皇帝给识破,一脚踹死。

众妃只觉这秦氏当真低到尘泥里。若想咸鱼翻身,出此奇招,却是不足为奇。

谢玖听到宫里不少人私下里是这种论调。也是醉了。

她是天赋异禀,能看见鬼的,分分钟看穿她们虚伪的真面目,不是真疯的,好吗!

宁妃张罗着愉太妃的丧事,居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望春宫这点儿消息都一点儿没漏地到了她那儿,谢玖不禁暗挑大拇指。果然是个管理型人才,她没有找错了人。

“谢姐姐,你说秦氏是真疯还是假疯啊?”张修盈却不依不饶,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心里就犯嘀咕。

谢玖嘴角不禁轻轻上扬,眼波流转,就转到了宁妃面上。“我成日窝在昭阳宫,于这些道听途说却是听过就算,没想过是真疯还是假疯……宁妃常在宫中行走,与宫中一众姐妹关系尚好,不如问问宁妃觉得究竟是真,还是假?”

宁妃以前试探性地提过杨妃暗地里使要在望春宫折磨秦氏,皇后听而不闻似的就那么过了,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当初秦妃失势就一直有消息传出来与皇后关联不小,她是见皇后私下没有动作,才狐疑是否是宫中误传。若说这宫里就没有秘密,传来传去,假的变成真,真的变成假也不是没有过。

自从试探那一次,她就知道,若往好的一面想,皇后这是宅心仁厚,没对着秦氏落井下石,可往坏了想,皇后是心知肚明杨妃的动作放任自流,这分明是在借刀杀人。

“依臣妾看,八成是真疯了吧。想是大皇子的死,给她的打击不小。”

宁妃坚定地抱紧谢玖的大长腿,选了个于皇后最有利的答案。

真疯假疯干她屁事?她只知道跟着谢皇后有饭吃,有人管,不会缺了她的小钱钱。

谢玖微微一笑,看着宁妃的目光多了两分玩味,正要开口打打机锋,敲打敲打她,只听张修盈冷哼一声,打断了谢玖在嘴里转了两圈的话。

“她就是疯了,也是老天给的报应,什么打击啊,我才不信。”张修盈一向直肠直肚,哪里听得懂谢玖她们话里弯弯绕绕,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你说是吧,谢姐姐?”

这话里分明另有深意。

宁妃心头一惊,面上却不显。下意识地望向皇后,只见皇后仍是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淡淡地笑。

谢玖现在的地位,只要她不说话,哪个妃嫔敢多问一句?

“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身子也有些乏了。”谢玖眼瞅着前面三三两两的鬼又开始聚集,便借口上了软轿。

因是愉太妃的出殡,几个后妃也不好在昭阳宫聚众宴饮,说上几句话便各自回宫,连小尾巴似的张修盈也被谢玖的眼神制止,没跟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谢玖见鬼的事在宫里传的久了,再加上舒宜的功劳,他这鬼缘比土生土长在宫里的宫女太监鬼可强太多了,一般的鬼魂极少有找谢玖麻烦的。

谢玖不知道是不是宇文风改建宫里的风水有了一定的成效,宫里的鬼渐渐的少了。

说起大燕宫的风水格局,秦通玄滔滔不绝,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不论是在书中看过的,还是他年纪摆在那里,以往的扑风捉影的传闻也没少听。据他所说,与史书记载相符,的确是历代皇帝逐一改建。不过最大刀阔斧的,应该是庆明帝。

庆明帝是有名的马上皇帝,南征北战,为大燕开拓不少国土。

只是这般雄才伟略,也注定他性格刚愎,听不进诸多意见。只论功过,绝对是功大于过的。

不过,秦通玄最为推崇的却是庆明帝敢爱敢恨的性子。他在四十多岁近五十的时候对个刘姓寡妇一见钟情,经过多方寒暄,力排众议迎其入宫。而那一年那寡妇已经三十有五,这不仅是在后\宫,在平民百姓人家也算是有年纪了。

可是不知道这刘姓寡妇相貌还是才学出众,把庆明帝给迷的七荤八素,整个后\宫的女子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他独宠这一个。

可惜一段风流韵事还没传成佳话,东边战乱又起,庆明帝提刀上战场,死在了东征的路上,而那寡妇早在庆明帝死前一个月就因疟疾撒手人寰,因怕影响庆明帝而被皇后一力压了下来。

谢玖听完自家祖父这一番话当年,眼睛顿时一亮,只觉得心里那片迷雾烟消云散。

庆明帝这么个痴情种子临死都没见到心爱的女人,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徘徊在大燕宫无法投胎?

“俺地个娘,将军还是这么个痴情种子啊。”舒宜瞠目结舌,大板牙呲着半晌,眨巴眨巴三角眼才道:“可他死的时候都六十好几了,现在可是干净利索的英俊小伙子,天哪,一个皇帝也这么浪,都死了还臭美!”

“庆明帝果然在宫里吗?!”秦通玄眼冒绿光,比谁都激动。“微臣小时候只闻圣上大名,却始终无缘一见――他在哪里?舒兄,可否带老哥哥去拜见?”

说完,还不等舒宜点头,他就忙不迭地双手抱头,下意识地想整理下衣冠,却完全忘记自己是个鬼,触碰自己也根本碰不到。

谢玖一直感激将军两次相救,可惜她那画功有限,勉强画了个六七分像,还是没有帮到庆明帝。

如今知道个庆明帝底细的自家祖父出来,算是替她了了一桩心事,于是连忙吩咐舒宜快带自家祖父过去,临走还不忘嘱咐舒宜将刚才听到的话重复一遍给将军听。

“这或许就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谢玖千叮万嘱。“你一定要告诉他这句话。”

“知道了,知道了。”舒宜不耐烦,一张丑脸抽抽成个蔫土豆状。“大长腿,你可从来没对俺的事情这么关心紧张过,俺也帮了你不少忙,你可不要以貌取鬼,厚此薄彼啊。”

“……”

谢玖怔然,“我知道了。”

好吧,她承认舒宜这人大大咧咧的惯了,虽然帮过她不少,她始终没办法像对个正常人一般对他。

谁让他……不走寻常路呢。

舒宜带着秦通玄忙不迭地去找将军,谢玖在昭阳宫却也是难掩兴奋之情,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直到安春进来奉茶看到了,心下不禁一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有无阴风吹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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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截糊

谢玖没注意安春古怪的眼神,示意她放下茶。

“秦氏可有何反应?”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坐到椅子上,轻轻拿起茶盏,吹拂浮在上面的茶叶。

安春一听皇后这么问,就知道屋子里是真没鬼,不然皇后不会提这么敏\感的话题。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低眉敛目地道:“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秦氏都在屋子里……咒骂娘娘,说是娘娘害她。不过,她手臂伤着了,自己简单地包扎上,看着神智还有几分清醒。”

谢玖轻轻点点头,秦妃能到妃位,除了她,是独一份为皇帝生下一子一\女的,心智手段都非常人所能及。

可惜她在皇帝羽翼之下,稍有动作立马就会被皇帝察觉。

她是有心处置了秦氏,又恐露了行迹,惹皇帝猜忌心狠手辣,否则还真不必素锦在望春宫行事。

一来皇帝对昭阳宫十分关注,这即是一种保护,却也多多少少使她收敛了不少手段;二来再来就是晋安公主和端王妃在谢玖怀孕之际,送进宫来的礼物被浸了毒,整个大燕宫对进出宫廷的人员检查越发严密,谢玖不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梁国夫人带迷惑人心智的药进来。若成功倒还罢,一旦被搜出来,他们整个梁国府也就完了。

“素锦传话过来,她过几天会有一天的休息,要不要出宫带些东西进来……”安春心里其实有几分不解。何以皇后风光无限,稳坐后位,还是宁可冒险对付一个都住在冷宫里连个妃嫔都算不得的庶人。

秦氏就是再能蹦跶。又哪里是皇后又有皇帝护航,又有不知名的鬼暗中帮忙能抗衡得了的?

只是她是皇后的心腹,不管理不理解,她能做的只能服从。

“不用,用药怕要着了痕迹。”谢玖何尝不想用药把秦氏弄的痴傻了,一了百了。

可以往看人家行事总是游刃有余,有啥毒药不知怎么就到手。把人毒死了。可到了自己这里,简直是举步维艰。许是她得到的太多。害怕失去的也太多,不若那些孤注一掷的人,再没有可失去的,所以行事也狠辣。不留一步退路。

可她不一样,她有皇帝的宠\爱,有龙凤胎的牵挂,她不舍得。

只是秦氏一天不除,就像扎到她心里的一根刺,时时令她坐立难安,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反扑,将她再度拖进深渊。

前世,她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秦妃下的手。还有她的死,她都无从得知真相,证据也永远不会有。她死过一回。极大可能是死在秦妃的手上,她不能让自己犯同样的错误两回。

一回是她蠢,两回她就是真的该死了。

“素锦说,秦氏有些疑心她了。”安春轻声道。

谢玖脸上露出两分笑意,“不疑心才奇怪。秦氏心机深沉,有心机的人都不是个会信人的。当初她买通素锦。却被我发现将素锦赶出去。便是如此,秦氏也没全信了。生怕是我联合素锦给她下的套儿。”

“她再想不到,将素锦远远打发到望春宫,只想着离的远了,却不料皇上巴巴将人给素锦送过去了。所谓山水有相逢,她无奈为杨妃的人折磨,无人可用,这才勉强让素锦替她跑跑腿,联系旧部,可她心里未必就信实了。”

“那,秦氏会不会识破咱们的计划?”安春沉\吟道。

“识破又能如何,小打小闹又不能真逼疯了她?”谢玖捧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小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要的就是她疑神疑鬼,可惜又抓不到证据。”

安春眼皮一跳,皇后这笑虽灿烂,可眼神里那满满的恶意实在是惊到她了。

“好了,就让素锦按步就班,不要心急,我自有成数。”谢玖一挥手,“豆沙包和小石头醒了,让奶娘派人过来回禀一声。”

大燕宫里,素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氏疯颠的消息几经转述,有的没的就全加到里面,有人说她殴打宫女太监,连废后朱氏也挨过秦氏的打,也有人说她满面污秽,连地上的土都吃。反正世界上疯子能干的事,传说里的秦氏都干过,没干过的都是正常人的事,秦妃自然也没做过。

所幸华阳被禁足在长夏宫,庄妃未免她听到又作闹起来,封了所有宫人的口,不许在宫里提起任何关于秦氏的事。

庄妃虽然磨磨障障,宫人也是被她搓磨的狠了,天天吃糠喝稀,穿麻布衣,早在精神上被驯服,庄妃居然说一不二,在宫里向来说话比皇帝的圣旨还要有力度。说不让人透露半句,华阳还真没听说自家娘亲疯魔的话。

华阳以往天天去咸熙宫请安,后来是太后和皇帝闹掰了,紧闭宫门将所有人挡上。

后来愉太妃一死,太后装病躲咸熙宫推牌九的消息也就不径而走,宫内宫外一片哗然,连带着上奏折数落皇帝不孝的众臣一边在心里暗骂太后不厚道,一边写奏折向皇帝认错,自请受罚。

太后积威多年,妃嫔便是笑破了肚皮,表面上却连个屁也不敢放,权当没这回事发生,不过私底下‘推牌九’三个字儿一出来,妃嫔们轮流对眼,相视而笑是少不得的。

因为有了太后的大力推广,闲到发霉的妃嫔间居然也流行起来推牌九,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太后人脉甚广,哪里会不知道成了众人的笑柄,可越是这样,她越表现的强硬,硬着头皮腆着老脸把咸熙宫大门给打开了。

接连几天没看到华阳上门,太后一问才知是被皇后给罚了,当下还没听完,太后的脸就绿了。

只是因为当时皇帝在场,显然皇帝是认可了皇后的处罚,太后和皇帝心里正别扭着,也懒得因为这点儿事俩人再掐上。于是,太后掐上了皇后……

“哀家怎么听说秦氏在望春宫疯了?”太后凤目微挑,轻轻蹙起眉。“皇后,可派御医去瞧了吗?不管怎样,病还是得治,真伤到人可就不好了,毕竟望春宫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将来也可能还会有人进去。”

众妃默默地在心里呸了太后一脸唾沫。

想也知道,皇帝心肝宝贝一般的皇后是绝对不会住进去的,那可能的人只能是她们中的一位。

她们不得圣\宠,跟风干的桔子皮似的,年华就全砸皇帝那睁眼瞎,看不到她们美的人身上,这就够惨了,还要受太后时不时语言上的侮辱。

推牌九的事是她们揭发出来的吗?

让人看笑话,和她们有一文钱关系吗?玩儿皇帝没玩儿明白,反倒让愉太妃给掀了老底,这怪谁啊,凭什么拿她们撒气?

“回太后,给朱氏瞧病的御医,臣妾也嘱咐他给秦氏看了,甩了一大堆的医学术语,臣妾也记得十分清楚,大抵是真的疯了。大概是受刺激太大,心血受阻,迷了心智。给开了药方,每日派人煎好了药送过去。”

谢玖轻轻一叹:“不过秦氏一阵明白,一阵糊涂,药也是不常吃的,动不动就摔了碗,往宫人脸上砸,听说有个太监脸上都留了疤了。”

太后脸色不禁一沉,若是秦氏一个人她也就罢了,懒得理,可华阳的生母是个疯子,这一传出去,华阳就是再受皇帝的宠\爱,只怕也免不了被人诟病的。

皇帝一向宝贝谢氏贱婢,偏人家肚子也争气,一次生出俩大宝贝,便是她厌恶谢氏到了看到就泛恶心的程度,可一看龙凤胎就啥气都消了,更何况是皇帝呢。待龙凤胎渐渐长大,就华阳那性子还不得被挤的没边儿站?

“太后姑姑,那秦氏就是自找的,你忘了我和你说的——”

“好啦。”

太后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张修盈,恨恨地瞪了坐在皇后旁边的自家侄女一眼。“你说那些话哀家知道,你不用一遍又一遍地说,哀家和皇后说话,你别插嘴。”

看到这么上赶着贴皇后的张修盈,太后真心醉的一榻糊涂。

前阵子还栽赃陷害谢玖,恨不得弄死她一了百了,这才让人浸完了水桶几天,立马乖的跟她以前宫里养的小土狗似的,叫往东不敢往西,天天往昭阳宫跑,除了她这咸熙宫就是去昭阳宫,谢姐姐长谢姐姐短的……

顶好她那谢姐姐有个三长两短。

太后这阵子几乎让张修盈给磨疯了,不见她,她硬往上贴。太后看她可怜不识见儿的,总给她挡门外也担心她被一众妃嫔笑话,谁知才一松口叫她进来,那满嘴里说的都是个什么东西。

又让鬼给抢了身体,坏事都不是她做的,秦妃是自己掐死的大皇子……

太后琢磨着,秦氏不知是真疯假疯,张修盈倒有几分要疯。

被太后抢白一顿,张修盈委委屈屈地看了谢玖一眼求安慰,谢玖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腿。

看了这一幕,太后白眼立马翻了两圈。特么,能少在她面前演什么姐妹情深吗?

“秦氏这病怎么也得治,若是现在照顾的人不得力,不妨从哀家这咸熙宫调上两三个得力的去。皇后对朱氏尚且宽厚有加,想必秦氏也是一样的。不管怎样,便是不看在她和你一样服侍过皇上的份儿上,为了华阳也该尽力救治。皇后,你说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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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 走霉运

谢玖顿时感到来自太后那满满的恶意。

还一同伺候皇帝的份儿上!

虽说事实就是如此,可太后不觉得这么生拉硬拽的扯上这个话题,转的痕迹太硬?还是存心寒碜她,让她也膈应?

如果说现在她多少能够摸到皇帝的脉,顺着拧着都有几分把握了,那这个与皇帝如出一辙的神经病太后,她是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位神奇的脑回路。

原本太后厌恶看她,只等着看好戏,隔三差五地准后妃过来请安问好。可谁知经愉太妃之死,太后的脸面在宫里宫外都丢了个彻底,不知哪根神经被刺激着了,一反常态地让一众后妃每日晨昏定醒,一天尽忙活太后了。

谢玖哪里不知道太后厌恶她,眼神都懒得往身上搭。

可就烦成这样,还整这么一出,她们大眼瞪大眼的,太后这是因为偷偷在咸熙宫推牌九爆出去,刺激的精神失常,索性破罐破摔,在这儿和她互相折磨吗?

谢玖微微沉吟:“咸熙宫的人都是太后精心调\教出来,拿出去哪个不是一个挡十个在用?不过是望春宫伺候秦庶人,却不必劳动他们。前日臣妾听了宁妃的回禀,已经吩咐派了四个太监和两个宫女过去,一来轮流照顾秦氏,二来望春宫虽是冷宫,人手到底有些缺,秦氏无恙之时也便在宫里清洁打扫也好。”

她轻轻一挑眉。望向坐在斜对面的宁妃。“人手都派下去了吧,宁妃?”

她都想好全套的计划对付秦氏,若被太后横插一杠子。以后她行事诸多不便,全都受制于人。不管太后这是在防她,亦或只是随口一说,迫使她尽力照指秦氏,她都不可能松手让太后把人给弄进去。

宁妃一向禀持皇后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说她是人她是。说她不是人,特么她绝对是化成人形的千年狐狸精。

皇后一问。她立马点头如捣蒜。“皇后吩咐,臣妾不敢有半分马虎,当天中午人就已经派过去了,都是吃苦耐劳的。身体结实,挺得住的。”

太后看也没看皇后一眼,捧着茶盏轻轻喝了一小口,然后就仔细端祥起茶盏上的纹路。

“人过去了就好,秦氏这人……罢了,人都这样哀家也不多说,皇后难得是个心善的,望春宫的废后和秦庶人都照顾的不错。以后,继续努力吧。”

谢玖知道。太后能夸她的,搜肠刮肚也就这些话了。

“臣妾当不得太后如此夸赞,下有宁妃冯妃帮衬着。臣妾就不知少了多少烦恼,主要还是太后教导的好。太后严谨端方,恩威并施,臣妾难以乞及一二。”她笑眯眯地弯起笑眼,令人如沐春风。

太后:……

特么,听她说好话都觉得膈应……

太后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知道是不是皇后这话里有话在寒碜她,还是当真在拍她马屁。但因为自己实在厌恶皇后到一定程度,好话都听不出好调儿来。

“的确,宁妃的确有能力。”太后叹了口气,挥手道:“都下去吧,哀家也乏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坐下没聊几句话就又被撵出来,众妃也是醉了。

每天起个大早过来请安,太后真没话聊就像以前那样放羊吃草,不是很好吗?何必大眼瞪小眼,就为了溜她们一趟?真看皇后不顺眼,约个地方死磕得了……她们碍着谁了……

谢玖笑意盈盈地带头走出咸熙宫,完全不受太后那张拧巴的脸的影响。

妃嫔们跟着皇后鱼贯而出,只有张修盈巴巴地留了下来。

“太后姑姑……”

太后一阵头疼,抚额道:“你也回去吧,哀家昨晚睡的不大好,头有些疼。”

“怎么没睡好呢?是吓着了,还是怎么?听到什么古怪的声响吗?”张修盈一脸关切,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那些鬼到处乱蹿,没准就到哪个宫里,有个老宫女那么长的舌头,成天吓人――不行,要不派人把谢姐姐叫回来,让她看看是哪个鬼――”

“好啦!”太后咬牙,脸色难看至极,扭曲到郭嬷嬷都不忍卒睹的程度。

“哀家就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的,你以后少说些,哀家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好了,你回宫吧,看着你就烦。跟皇上似的,都喝了谢氏的迷\魂汤了,成天见着哀家就知道说鬼鬼鬼,再让你这么折腾指不定哀家哪天就成了鬼了。”

太后一阵暴怒,把张修盈骂的溜溜出了咸熙宫,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幽幽一声长叹之后,太后抚着一抽一抽地疼的脑瓜仁,声音虚弱地道:“翠玉啊,你说修盈是不是要疯啊?成天把鬼挂嘴边儿,连点儿人气都不沾。谢氏以前疯疯颠颠的,秦氏也疯魔了,修盈哀家看着也不大正常……这大燕宫咋成了这样,怪道皇上几番要宇文风改建风水,这风水实在太不好了。”

郭嬷嬷深以为然,不说这几个疯疯颠颠的后妃,哪怕是张妃口中她做鬼那阵见了无数的鬼魂,也知道宫里的风水差到怎样一个地步了。

愉太妃之死,皇后那几句话撂在那儿,她是心有余悸的。毕竟当时屋子里的确就太后和三个太妃,她派了人守在门口,那些人可是个顶个的太后身边心腹,说哪个被皇后收买,太后纯粹是胡掰。

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皇后那人有些古怪之处,不过是没亲眼见到,就信不实罢了。

尤其那人是皇后,太后恨不得皇后说天是蓝的,她都硬拧成是绿的。

“翠玉,你派人过去探探,秦氏是不是真疯了,有没有得治。”太后目光深沉,紧紧蹙着眉:“不能因为她,把华阳给耽误了。有个庶人的娘就够丢人的,再做成了个疯子,华阳背后还能有好话?能治好就最好,治不好……就弄出去,对外说是病死,关别的地方吧。”

郭嬷嬷领命退下。

许是大燕宫安静的久了,皇后一人独大,众妃寂寞如雪,每天生活过的过份乏味,秦氏疯魔的事难得地炒热了宫里祥和的气氛,传闻愈演愈烈,甚嚣尘上。

听着安春报上来的消息,谢玖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手上摇着波浪鼓的动作却没有停。

龙凤胎已经六个多月,小石头早早就会坐了,没事儿就那儿一坐东看西看,笑嘻嘻地扬着小脸。偏豆沙包懒,别人扶起她,她顶多坐一回又躺回去,来回翻身玩。

唯一一个一逗豆沙包她就坐起来的就是舒宜,谢玖在得知这个事实之后,为自家女儿的审美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忧郁。

“送过去的药都被秦氏砸了,不仅伤了服侍的太监,还一直大骂娘娘要害她――娘娘,任她这样骂下去,万一传出去,真的好吗?”安春忍不住担忧。

或秦氏心智不坚,被折磨疯了也算一了百了,可这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秦氏没怎么样,只怕于皇后的名声不好听。

偏皇后就这么放任,安春看着都心急,皇后可别告诉她,皇后的报复就是要吓吓秦氏,若真是这样,她就要疯。

“再骂,就让人把她的嘴给封上。”谢玖把波浪鼓放到小石头手上,淡淡地道:“不过,也骂不了几天了,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谁知小石头接过来就往嘴里塞,谢玖于是又一把抢了回来,皱眉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再放就不让你吃奶了。”

小石头被抢了东西,伸手就抓着谢玖的袖子,似乎是想要回波浪鼓。

谢玖一看就乐了,另一只手摇着波浪鼓冲小石头呲牙直笑:“你再吃它,永远都不让你玩儿。”

小石头‘啊啊’的唤两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眼瞅着这对母子因一个波浪鼓而引发争夺案的安春不忍卒睹地别过了眼睛。

皇帝的宠\爱将皇后推上了巅峰,可也把皇后给宠坏了。这都是什么智商,可个小婴儿争个什么劲儿,还语言威胁……皇后记得三皇子才六个多月,是个口不能言的小婴儿吗?

正在这里,只听门外急促的两声叩门声,花真已经推门而入。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两眼放光。

“娘娘,”花真凑到近前,微微点头向安春示意,声音微喘地道:“奴婢听说朱大人――就是被皇帝贬官回了老家,现在又押回来重审的那位朱大人,在押回京半路途中,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时自杀了。”

现在整个大燕宫都沸腾了,皇帝在含章殿再次发飙,将拱卫司左指挥使卫贺和右指挥使万钟叫进宫,骂的狗血淋头,声音远远地传出殿外。

谢玖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一笑。

这一笑当真灿若夏花,几乎晃瞎了花真和安春的眼睛。

“秦氏这一次当真是走霉运到家了,连天都帮我。”

花真轻轻咳了咳,“娘娘,是废后朱氏的父亲……不是秦氏的父亲啊,娘娘是不是听错了?”她小声提醒,小心翼翼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皇后。

皇后这是想除了秦氏想疯了吗?

自杀的明明是朱大人,和秦氏有一文钱关系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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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 对峙

谢玖狡黠一笑,.la [棉花糖]

“这个……你很快就会懂。”

花真和安春对视一眼,好吧,看皇后这难得的兴奋劲儿,估计是真得了好招。

直到晌午时分,素锦支身来到昭阳宫求见,花真总算是闻到些味道,直接将人领到了谢玖面前。

素锦废话不多说,见了皇后跪地跪了三个响头,三言两语就交待清楚,是废后朱氏听闻朱大人自杀,心疾复发,当场昏厥。

谢玖于是吩咐花真去派个太监请御医给朱氏瞧病,花真指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去办,转身又回了屋里,疑惑地道:“朱氏的消息咋那么灵通,上午才传出来的消息,她在冷宫居然就能听到……娘娘,朱家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

谢玖挑眉,望向素锦,二人相视一笑。

“这消息满宫都知道了,冷宫虽冷,却不乏消息灵通的。想是朱氏在冷宫安分守己,不若秦氏动辄打骂宫人,有一两个得着消息的,看朱氏可怜,或为了赏钱,就将消息透出去了吧。”

“倒是个有心人。”谢玖笑道。

心里竟有些微的遗憾,如果素锦没有背叛过,依素锦的聪明才智,过人的胆识,倒的确可以为她所用。

只可惜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留在身边日防夜防,反倒伤了彼此的情份。

素锦比之前在宁安宫时瘦了不少。眼睛微微凹陷,眼下青黑,下颌处两道淡淡的抓痕。似乎结痂掉了下去的旧伤。

“这是秦氏的手笔?”谢玖眯起眼睛,轻声问。

秦锦苦笑,“秦氏疑神疑鬼,自从她一次醒过来是睡在望春宫过道外,就再不用任何熏香,连她从永乐宫带过去的也都扔了,连脂粉水粉也不抹。(.la 棉花糖)她老早就怀疑奴婢。不过是装疯卖傻,看哪个宫人举止可惜。她疑心上了,就要打骂一番的。”

秦氏的疯名已经传遍宫廷,她不在宫廷走,宫廷里却满是她的传说。

这传闻固然令秦氏身败名裂。成为别人的笑柄。可秦氏无力反击,便索性利用起这种传闻,折磨起宫人来肆无忌惮。而望春宫的宫人摸不清底细,这秦氏是真疯还是假疯,前有皇后派御医来看,紧跟着太后也不只一次派人过去,宫人连手也不敢还,只等着挨揍。

尤其平日欺负秦氏最多的两个太监,一个被秦氏划破了脸。另一个幸亏腿脚快,不然就生生被秦氏打折了腿。

“辛苦你了,事成之后。本宫少不了你的好。”谢玖笑盈盈地道,显然得了朱维中的死讯之后的兴奋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朱维中的死,不管对她或者是皇帝,都不吝是个绝妙的好消息。且不说朱家擎天之柱倒了,朱家还能翻出多大的风浪,皇帝就算不出重拳。朱家只怕今后四分五裂,也难成大器。

依她来看。皇帝在含章殿震怒,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朱维中活着进京,朱派是拧成一股绳的庞大势力,可他一死,朱派就是一盘散沙,谁也挑不起头来。

朱派一散,废后朱氏在宫里就更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任人捏圆搓扁。

只不过对于朱氏,谢玖唯一忌惮的便是她仍是皇后时,皇帝对皇后位置的维护。如今朱氏早成了昨日黄花,一颗废子而已,对她更是不上半分威胁了。

说了几句话,谢玖就挥退了素锦,令其回望春宫待命。

御医给朱氏诊完脉,只留下一句油尽灯枯,义务地开了药方便到昭阳宫复命。(.la 好看的)

谢玖听完,叹道:“朱氏心思极重,脾气又大,之所以有今日实是气大伤身……多亏徐御医尽心尽责,仁心仁术。”说完,命花真送他出去,并赏下一百两银子。

徐御医前脚走,谢玖转脸就吩咐备轿,兴冲冲地直杀到望春宫,那两眼往外冒的绿光根本掩饰不住。

望春宫墙皮脱落,宫门破败不堪,尤其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之下越显凄凉。

谢玖走下软轿,嘴角浅浅噙着笑,视线慢慢地扫视四周,几乎是以一种虔诚的目光在看待这个战场。

“大长腿,大长腿,你等等俺!”舒宜嗖地以谢玖目测从未有过的速度迅速地向她蹿过来,不知是因为什么急的脸上都变了形,那显明的三角形几乎让他拧成了棱形。“俺地亲娘啊,你速度咋这么快!俺就今天去旁的宫里走走,你咋就直接杀到望春宫来了?要不是有鬼友提醒俺,俺这不是就要错过好戏了吗?!”

舒宜知道她身后碰不得,保持在最近距离一顿嘶吼:“说好的让俺看戏,最精彩的部分,你咋不通知俺!你违规!不讲信义!俺等到你出手教训秦氏,都等的脑袋上长绿毛了,你说你这么做,厚道吗?!”

谢玖耳朵几乎被他给震聋,头疼地翻了个白眼。

难道事到临头,她还到处敲锣打鼓找他到望春宫看后妃撕逼大战?

“娘娘?”安春见皇后走上台阶就突然停住了身体再不往有,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心道不知又遇上了什么鬼挡道,连忙扶上谢玖的胳膊。

谢玖轻轻蹙起眉,揉了揉现在还嗡嗡作响的耳朵,迈开大长腿就往里走,完全听而不闻舒宜随之而来滔滔不绝的报怨。

乌泱泱跟了十几个宫女太监,跟着舒宜赶过来看戏的鬼也逐渐增多,直到太监唱驾声高高响起,谢玖只觉前后左右的鬼影子晃的她眼花缭乱,分分钟令她想落荒而逃,钻皇帝怀里求安慰。

“皇后驾到!”

太监推开大殿的门,谢玖率先走进去,没走几步只觉面前一道黑影站她就扑过来,身后一连串的惊呼。

“娘娘,小心!”安春一把推开谢玖,挡在前面,那道黑影还没到跟前就被后面蹿出来的太监给制服,一脚踹倒在地。

安春毫发无伤,反而是被保护的谢玖,因安春用力过大,谢玖整个人往前一倒,若不是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给扶起来,好悬当场就来了个狗抢屎。

宫人们畏于皇后威仪,自然一点儿惊讶的表情都不敢有,连忙寻问是否安好。但鬼魂却没那诸多的顾忌,顿时一众哄笑,把谢玖臊的满脸通红。

“娘娘,是奴婢莽撞,求娘娘责罚。”安春脸上比猴子屁股还红,扑通一声就跪地上,脑袋几乎埋到了地里。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是保护本宫的,只是……力气有点儿大。”谢玖眼瞅着现在只能安春和她最是狼狈,忍不住调笑了一然,看到安春脸上臊的更红,她终于圆满了,忙叫人扶她起来。

这时谢玖才望向被两个太监别过手臂,押跪到地上的黑影,正是发丝凌乱,衣衫破败的秦氏。

她瘦骨嶙峋,双颊凹陷,脸上颧骨微微突起,脂粉未施,偏双眼炯炯放着光,亮的有些吓人。因为被皇帝贬为庶人,绫罗绸缎秦氏已经不能再穿,她身上的是比宫女还更破旧的麻布衣服,上面沾着水渍油渍。

谢玖活了两辈子,秦氏历来是光鲜亮丽,雍容华贵的,她哪里见过秦氏这般形容狼狈,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自从秦氏出现,她身后的黑糊糊一团婴儿状的大皇子怨灵就紧跟着出现。

他只在出现的时候带了两声似猫叫的哭泣之声,之后便陷入了安静。刚才还喧闹的众鬼纷纷让出一块宽阔的地方,不敢靠近。

大皇子周身的怨气,只比以前更深,灵魂已经是黑漆之色。

在他近前,谢玖的情绪不免也受到了影响,激动不能自已的兴奋之情犹如小火苗被倾盆大雨给浇熄,居然就此想起了她前世无缘出世的孩子。他是不是也像大皇子一样充满怨恨地在人间游荡,无法投胎?像大皇子一样,怨恨让她无法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谢玖望向秦氏,几乎瞪红了眼眶,睚眦欲裂。

“秦氏!”

秦氏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尖厉的刺耳。

“你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动手了吗?谢氏,你这蛇蝎毒妇,不仅使人在望春宫折磨于我,还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妄图毒死我!你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四处散播我疯了的消息――怎么?当上皇后还不能满足你,非要把昔日的对手赶尽杀绝,你才算完?!之后呢,你又要对付谁了?太后,还是被你迷惑的失了心智的皇上?”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把她的嘴堵上!”安春斥道。

这时押着秦氏的两个太监才如梦初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伸手死死地捂住秦氏的嘴。

秦氏挣扎着退后,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小太监嗷的一声惨叫,手掌心的肉几乎被咬下去,鲜血唰地就流了下来。其他人一见不好,纷纷上前,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将她捆起来。”谢玖冷声道。

可是谁能料到来望春宫会发生这种事,还带着绳子?于是众人一番寻常,这里居然一个麻绳都没有,扯下秦氏屋里的chuang单撕成好几十条,一层一层绑秦氏身上,生生将她捆成了个大粽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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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赶尽杀绝

谢玖逆光站着,微微低下下颌,居高临下地望向被堵住了嘴仍是怒目而视的秦萱蓉。

秦萱蓉双目灼灼,充满了恨意,她虽说不出话,嘴巴唔唔咽咽地声音不断,尽管听不出个数,看她那狰狞的表情也知道,肯定是一连串恶毒的咒骂。

“秦氏,事到如今你仍不知悔改,你以为随意张口污蔑本宫,你在宫里宫外的残余势力不会跳出来为你抱不平,在皇上面前告本宫的状吗?”谢玖挑了挑眉头,嘴角浅浅勾起,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杨氏以前一向是以你马首是瞻没错,可今时不同往日,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这树早是根枯木,别人家有子傍身,谁还理你?”

秦萱蓉忿忿地挣扎着要起身,可惜她身上层层包裹着布条五花大绑,动作迟钝,还不等屈起一条腿,就再度被旁边的太监给掐着肩胛骨狠力地按了下去。

秦萱蓉一声模糊的惨叫。

“可惜本宫对落井下石没多大兴趣,因为本宫知道,从你亲手杀死大皇子的那天起,你在皇上的心里已经恨不得将你千刀刀剐,比个陌生人还不如,你上蹿下跳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在本宫眼里你根本不配做本宫的对手,对本宫没有任何威胁。至于暗中使人折磨你的,本宫想,你至少不是个蠢的,应该心里有数不是吗?”

谢玖笑吟\吟地说完,一众宫人都只觉这里面信息量太大。一时瞪圆了眼睛,还没消息完全,她就听旁边看戏的鬼忍不住跳了出来:

“唉哟。皇后威武,言辞好犀利。”

“谁呀,皇后,你说的是谁啊?”

“你个傻鬼,皇帝\都被皇后给垄断了,有子傍身的一共就那么几个,还就一个姓杨的。你说是谁?”

众鬼七嘴八舌聊起闲天,谢玖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要聊天出去聊不行吗?没看她这儿忙事儿呢,乱插什么言?

谢玖重重一咳了一声,舒宜连忙飘到上方嗷地一声把众鬼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他扯着嗓子道:“告诉你们。看戏不许胡乱插嘴,打扰了俺看好戏,俺和你们没完啊!大长腿龟缩在昭阳宫那么久,好不容易伸出黑爪,你们他娘的捣什么乱?寂静,寂静!”

让舒宜这一吼,殿内顿时安顿了下来,唯有一个蚊子般呐呐的声音疑惑地说:“那……到底是谁啊?说了这么多废话,直接透个底不就完了吗?”

谢玖满头黑线。舒宜嚎这一嗓子的确是让殿内安静下来没错,可他说的那是鬼说的话吗?

什么龟缩?什么伸出黑爪?

她是以静制动,瞧准时机。顺杆往上爬来个一招致敌好吗?

好歹她现在是六宫之主,多少双眼睛盯着昭阳宫,她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的瞩目,她如果冒冒然到望春宫,后\宫各种谣言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她本来想好了,这几天或许借口皇后旧疾复发来一趟望春宫。看看能不能将秦萱蓉彻底解决。

谁知瞌睡犯了,就有人递枕头。朱维中死的恰逢其时。哪怕朱德音不晕,她也会过来‘好生’安抚一番。

“唔唔唔!”秦萱蓉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来,额间青筋暴露,似有无限的不甘与恨意。

“秦氏,你的一切下场都是你作孽,你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谢玖说完就往里走,耳听秦氏呜咽的哀嚎,声音充满了愤恨。

她忽然止住了脚,“安春和花真留下,其余人先出去在宫外守着。”

一众宫人鱼贯而出,花真不禁吐吐舌头,和安春对视一眼。以前她觉得自家娘娘就够渗人,叫人害怕的了,今日一见秦氏疯狂狰狞的一张脸,才知人外有人,这简单看一眼就能做一个月的噩梦,她再想不到原本高高在上,受人仰望的秦妃娘娘,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堪入目。

安春望着门外的宫女太监远远守在望春宫的大门,回头轻轻冲谢玖点了点头。

“既秦氏有心要与本宫叙旧,就让本宫亲眼看看你住的――寝宫吧。”谢玖轻轻调笑,说话的重点落在‘寝宫’二字之上,在看到秦氏满目怒火的表情,她笑的更加开心了。

“皇后,你这样太气人了。”鬼魂阴气森森地笑道。“你这样好像奸妃啊,奸妃。”

这种笑听了,谢玖只觉心尖一阵发颤,特么的不会说人话就直接说鬼话,只要说话就够了,偏偏还带着颤音儿笑,太折磨人了。

“将秦氏带到她的房间。”谢玖冷声吩咐。

秦萱蓉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管谢玖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就没有半点挣扎,任由安春和花真扶着起来,甚至还好心地带路,穿过侧门到了东暖厢。

这是她的房间啊,谢玖讽刺地一笑。

她前世被贬冷宫住的就是这一间,重生一回,住在这里的居然就变成了秦萱蓉。

该说这是风水轮流转,还是天理昭彰,报应循环呢?

里面只有一张单人的木榻,上面铺着青灰色破旧的薄被,整间屋子只在正中间有一张四角桌,桌面厚厚的一层油渍,早看了原来是什么颜色,整间屋子连个椅子都没有,空气中一股浓浓的霉味,以及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恶臭。

谢玖不由得皱了皱眉,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安春见状,连忙推开窗子,瞬间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谢玖穿着竹青色深衣曲裾,里一层外一层裹的严实,可秦萱蓉身上只有除了仅有的素色衬里,外面只有薄薄的一件外衣,风吹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阴森的目光仿佛盯在谢玖脸上。

看好戏的鬼乌泱泱跟进来,小小的房间居然挤的鬼满为患。

“冲吧,大长腿!”舒宜兴奋的一双三角眼嗖嗖往外冒绿光,呲着大板牙,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谢玖只作充耳不闻,缓缓地放下了锦帕,屋子里的味道虽淡了些,那股难闻的味道还是时不时地钻入鼻息,令她几欲作呕。可只要一想到前世高高在上,机关算尽的秦惠妃也有这样的一天,她心里突然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出,连在怨气总目天的大皇子身边都抑制不住的欣喜。

唯一令人不满的,是满屋子分分钟打断她讲话的众鬼,使她一气呵成的话生生断成三五七八段,连气势都不知降低了多少。

“你放心,”谢玖淡淡地笑,挥手示意安春。“本宫不会不给你说话的机会,让你满腹的怨恨无处发泄。安春,将秦庶人堵着嘴的布条拿下来。”

安春以为皇后就要来个以势压人,就堵着秦氏的嘴说个不停,却不让秦氏还嘴,生生憋屈死她呢。

没料到皇后显然对自己的攻击力十分自傲,居然要当面锣对面鼓要和秦氏来个了断。

于是安春三下五除二解开了绑在秦氏嘴上一圈又一圈的布条,然后又抽出了塞到她嘴里的破布条。

“谢玖,你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动手了吗?”秦萱蓉声音微哑,眼神满含讥诮。

从谢玖走进这间屋子里来的一举一动,秦萱蓉都看在眼里,哪怕谢玖的一个皱眉,眼底流露出的幸灾乐祸,都无异于往她脸上扇巴掌。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是怎么走到望春宫的这一步,皇帝居然相信了谢氏贱婢一面之词,连审也没审就将她贬为庶人,毫不念旧情地打发到了冷宫里头。她所承受的痛苦折辱,她永远都记得是拜哪个所赐。

她不恨皇帝,因为她从来就不相信皇帝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她的一切都是靠着皇帝的宠\爱,他可以给她,也可以给任何人。

自然,也有权力收回。

“我从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就在等着你,没想到你还是很有耐性,直到现在才出现。一直龟缩在昭阳宫,现在才跑来,是一直没有找到支身到望春宫用来糊弄皇上的理由吗?”秦萱蓉绑的跟个粽子似的站在桌旁,目光灼灼地望向毫不在乎坐到榻上的谢玖。

“今天我听到素锦和朱德音说起朱大人自杀的消息,就知道你会来。”

“那你也该知道,本宫来是为了看受刺激晕倒,而油尽灯枯的朱氏。”谢玖微微抬头,讥诮地笑道:“你信不信都好,本宫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过,也从来不会为你多浪费一分一毫的经历。”

她说起假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轻轻地漾起一抹笑,好整以暇地道:

“你可知道本宫为何没将你落井下石,赶尽杀绝吗?不是你手段不够,心机不深,而是本宫知道没有必要脏了自己的手,自然有人向你索命。”

秦氏目光松动,冷笑道:“你以为我是皇上,信你在这儿胡言乱语?”

谢玖耸肩,“你要将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说成个无脑昏君,只为证实本宫说的是假话,那也随你。”

谢玖忽然侧耳倾听,好奇地扬起脸,问道:“秦氏,你真的听不到大皇子怨恨的哭声吗?他日日夜夜在你身边纠缠,吸你身体里的元气,怨气冲天。看你的神色萎\靡,印堂发黑,按道理说你应该不只一次梦到过……或者亲耳听到他的哭声――”

“你住口!我不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秦萱蓉双目撑红,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她嘶吼:“是你!是你叫人在我窗外学婴儿的哭声,这是你的阴谋诡计,你想吓疯我,我不会中你的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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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自作孽

如果不是犹豫了怀疑了,她又怎么会是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不过几句话就脸色狰狞,恨不得冲上前来一口咬死她?

谢玖轻轻一声嗤笑,眼神鄙夷地望向和安春花真二人之力才拉住差一点儿就扑过来的秦萱蓉。

谢玖施施然起身,走到秦萱蓉跟前,向她绑着的胳膊左右看看。

“当日你在永乐宫抱起一息尚存的大皇子,为了博得皇上的怜惜,在软轿上将裹着小被的大皇子捂在胸\前闷死,就是这只手,”谢玖伸出食指远远地一指,上面沾着大皇子的怨气,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随便碰。

“你留了几滴泪,接着就用那只手试试他的鼻息,然后装作一副慈母的模样去向皇帝哭诉,我说的没错吧。”

“你不要再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秦萱蓉重重地摇头,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恐惧。

谢玖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果然是蒙对了,不管是大皇子那么深的怨气,影响到了秦萱蓉,还是素锦多日来装神弄鬼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她心里动摇的厉害。

一方面疑神疑鬼,另一方面却又努力压抑那种诡异的想法。

“原本夭折的孩子就会成为婴灵,尤其大皇子为自己母亲亲手所杀,怨气更重。”谢玖可不管秦萱蓉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紧紧是盯着人,声音略微低沉。形成一股无所遁形的压迫感,连安春和花真在一旁听了都不自禁地激灵打了个寒颤。

这么隐秘的谈话,让她们听着真的好吗?安春忧郁地望着窗外。两棵枯树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

就算是皇后拿她们当心腹,也有点儿信任的太过,让她浑身肝颤啊。

“别人死去的鬼魂都是淡淡的白色或者灰色,可是大皇子却是浓郁的黑色,怨气这么重,有他在你身边折磨你,你迟早是个死。本宫又何苦自寻烦恼,向你下手。让你死的那么痛快呢?”

谢玖说完,大皇子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那声音就跟猫叫一般,尖细刺耳。周边许多鬼魂都承受不住散发出来的怨愤,骂骂咧咧地就往外飘走,剩下的六七个鬼魂也都离那团黑乎乎的灵体远远的,都到了谢玖的身旁。

“俺地个亲娘啊,这位也太猛了,站他旁边,俺的心情都低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特么的俺死了都想再死一回,要不要这么霸道?被亲娘老子杀要不要这么猛?俺也是让人杀了。一刀歌喉的,俺死的也很冤枉啊!”舒宜愤怒地呲着牙,却是第一个躲到谢玖身后的。

谢玖不禁一抖。不由得咽了咽口气,气势立马一落千丈。

大皇子听得懂她的话,这是让她给说哭了?

这么浓郁的怨气向秦萱蓉身上毫不保留地砸过去就好了,这样无差别放射她的怨气是几个意思?对得起她辛辛苦苦营造的恐怖气氛吗?他究竟是赞同她的话,还是泪点上来,什么都不管生生打断了在心里默默排演好的场景?

“你听……你能听到吗?”谢玖指着秦萱蓉的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哭的这么凄惨,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母子连心你不会听不到吧……哦,对了,你亲手杀死了他,许是现在不连心了?”

“娘娘。”花真这九弯十八拐的叫唤令谢玖顿时有种身陷羊圈之感。

花真脸色惨白,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流下两串恐惧的眼泪。

皇后要不要这么狠?好歹好和安春忠心耿耿,吓秦庶人也就罢了,能不能考虑下她们抓着秦庶人的感受?赶情这疯疯颠颠的秦庶人身后还跟个这么恐怖的鬼……

谢玖眼瞅着花真吓的双\腿真发软,分分钟就瘫到地上了,冲她摆摆手。(.la 无弹窗广告)

“你们不用抓住秦氏,她绑的那样结实,想了伤不到本宫,既然害怕就过来吧。”

安春犹豫地看了谢玖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怒色,没有责备她们的意思,这才慢慢松开了抓着秦氏的手。她能说吗?被皇后吓的她手都僵了,没办法正常屈伸。

秦萱蓉尽管摆脱了钳制,身上却抖的更厉害,脸色青白,亮的惊人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你不用骗我,我不会上当的!”她喃喃地道,神色有几分衰败。

她没有听到哭声,那不是溶儿的哭声,溶儿体弱,连哭声都蔫蔫的,完全不像传入她耳内那样尖厉。

是谢玖吓唬她,消磨她的心智,她绝不会上当!

“你们――你们也听得到!?”秦萱蓉突地扭脸问一直抹眼泪的花真。

花真一愣,下意识地摇头。忽地意识到皇后既说了有鬼在哭,她就算没听到也不该如实告诉这位皇后的对头,旋即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秦萱蓉惊叫,身体直往后退,蓦地撞到后面的桌子才止住了她踉跄的脚步,然后顺着桌子顺坐到地上。“她们是你的人,我不会相信的!”

不会相信?那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是什么意思?逗她玩呢?

谢玖揉了揉深受大皇子哭声而一阵刺痛的耳朵,不禁抱怨道:“这么难受的感觉,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她居高临下地望过去,脸上毫不掩饰厌恶的表情。“在这后\宫妃嫔乱斗,掐的你死我活也就罢了,成王败寇,赢要赢的漂亮,技不如人输了也得自认倒霉。只是本宫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心狠手毒之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将他活活闷死在你怀里,难道你就不曾有过半点儿悔意?你以为皇上是为了你们那点儿不值钱的旧情饶你一命?他身为一个男人,而且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有慈父之心,为被你杀死的大皇子留有一线余地,只要你真心忏悔,大皇子原谅了你,他也不必受这种种折磨――皇上为了大皇子办了不知多少场法事,可他对你的怨恨一日不消,他就一日折磨着你,自己也受折磨。”

“许穆夫人――真令人难以想像你小时候居然是以许穆夫人做为榜样。许穆夫人心怀国家苍生,挽救了一个国,而你只是杀了自己的儿子,你现在想一想不觉得好笑吗?许穆夫人那般品格高洁的人,如果死后有灵,知道被你这么个毒妇奉为榜样形象,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恶心呢?”

秦萱蓉双手被捆,只觉脑中满是尖厉凄惨的哭声,可她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谢玖满含嘲讽的话。

“你、你……”

“本宫怎么会知道?”谢玖冷笑,“因为你的不孝,惊动了令尊秦通玄大人。秦大人自觉愧对秦家先祖,甚至对本宫认错是他教女无方,早知你是这般心狠手辣,当初生下来就直接把你掐死,也免得被你污了身后名,令他在地府无颜见秦家列祖列宗。”

“不!你不可能知道的,你骗我的!我爹不会这样说我,他不会的,他那么疼我!”秦萱蓉吼道,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满目恨意。

“你做出弑杀亲子的事,秦大人为何不会这么说你?”谢玖好笑地道,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大皇子在的原因,她心里酸涩的厉害,眼睛微微有些发疼。“在你七岁的时候秦大人带你去放风筝,那是他亲手做给你的蝴蝶风筝,对吗?你可以不信,你就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吧。”

“你有疼你的父亲,成天想念你要见你的女儿,便是皇上以前对你也尚有几分情意,若不是你这人心不足,何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谢玖冷冷地看着怔怔然看着自己的秦萱蓉,她哭的鼻涕眼泪都成了一团,形容狼狈。

“天作孽,余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做为女儿,你的作为惊动了死去多年的父亲,令他丢尽词圣的颜面,是为不孝;做为母亲,对华阳养而不教,只为邀得皇宠,对儿子亲手弑杀,是为不慈;连对一向待你好的皇上,你都做不到一个妃子应有的德行,是为不忠,你这种不忠不教不仁不慈之人……”谢玖冷笑连连。“你说,你怎么配当本宫的对手?”

“我不是的,我不是的!你撒谎!不要哭了,你不再哭了!”秦萱蓉忽地一声尖叫,用头猛烈地往后面的桌子上撞。“不要再哭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哭了!我受不了了!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的……”

花真蓦地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大颗鸡蛋。

居然是真的!

天老爷,她居然真的杀了自己的儿子!

皇后威武,终于把实话给逼出来了!

花真虽然仍是吓的心肝直颤,可心里却像打赢了一场仗似的,扯了扯安春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舒宜的三角形瞪的只比花真小一圈,止不住地冲谢玖赞叹的摇头,直直冲出大拇指。“他娘的,你真厉害!精彩,俺不白死一回!”

谢玖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缓步向门外走去,直到快到门边,才忽地回头,声音清冷地道:“你好自为之吧,大皇子那么深的怨恨,每到子时午夜你那双手难道不会痛彻骨髓,夜不安寝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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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煎熬

“留秦氏一条命,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

朱德音与谢玖在简陋却干净的桌子对面而坐,中间一壶茶水,袅袅飘散着热气。屋子里除了淡淡的茶气,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朱德音面色青白,同样未施脂粉,看着却比秦萱蓉干净利索,秀发简单地在头上挽了个坠马髻,声音温润,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没有半点儿嘲讽,含沙射影的意思。

她的屋子与秦萱蓉相隔不远,哀嚎声不断地传了过来。

谢玖怡然地坐在椅子上,仿若未闻。

“我从来不是残忍的人,可对待敌人,却不会一味的仁慈。对敌人仁慈,就是找死的最佳途径。”她笑,“对于我来说,她只要老老实实的,活着未尝不可。”

朱德音一笑,“怕她做鬼也不饶了你?”

“然也。”

谢玖挑眉,这朱德音真真是个奇葩,坐镇昭阳宫时暴躁易怒,成日没个消停。可以说,若不是朱德音一度着了魔似的,蹦跶的欢实,饶是皇帝知晓朱维中欺君以庶女冒充嫡女,皇帝也不会这么快的废后,反而会慢慢布署,也不到今天反弹的声音这么大,各地仍有不少学子为朱维中说话,为废后讲话。

她能这么快登上后位,可以说很大的程度是托了朱德音的福,是朱德音一步一步将皇帝赶鸭子上架。忍无可忍之下才出此狠招。

可是看她在望春宫这状态,祥和通透,她如果说了朱德音看起来更适合在这冷宫里。不知道会不会令她再度暴躁起来,把近在眼皮底下的茶盏摔她脸上?

是听了御医说其油尽灯枯,命在旦夕,反而看开了吗?

“如果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面的人,我会交待下去。”谢玖道。

朱德音轻轻垂眸,在这宫里跟红顶白她看得多了。落井下石更是家常便饭,且不论谢玖因为能看见鬼。知晓因果报应的可怕,做起事来便有些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若其他人狠绝。

可对她目前这种状况。无疑是最佳状态。

她亲眼看着秦氏受了多少折磨,不管那些事是谢玖指使还是杨妃,她若受到那种对待,绝做不到秦氏那么百折不弯。唯一的出路只有死。

谢玖不是来此叙旧,而且她也不觉得两人有什么旧好叙,说出来都是泪。

一直是朱德音打压她,一心要弄死她,现在她还要跑前跑后忙着演戏装贤良。

狗屁的贤良。

如果不是朱德音没有造成真正不可挽回的后果,若真伤到她的龙凤胎。她管朱德音变不变厉鬼找她索命,弄死她绝对没商量。她不过是现在身居高位,作为胜利者的宽大为怀。与人为善罢了。

两人相对无言,谢玖起身告辞。

朱德音身后的焦脸女鬼突然挡住了谢玖的去路,“等等,皇后且留步,平灵尚有一事相求。”

平灵焦黑的一张脸看不着她的脸色,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玖道:“朱家倒的这样快。现在德音又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只怕以后……整个朱家都没有好下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平灵知道德音在冷宫并未受人折磨,宫人照顾也还周到,都托皇后仁慈大度的福,求您……帮平灵最后一个忙,平灵永生永世不敢忘皇后大恩,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

谢玖距离看平灵的脸,还是有几分不适应,她默默地移开眼神退后一步。

平灵紧紧跟上:“只望娘娘能在护国寺给奴婢的女儿立个牌位,添少许香油钱,奴婢再不敢多做奢求。”说完,她双膝跪地,满眼乞求之色。

谢玖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转向走了出去,将平灵连声的感谢都留在身后。

朱德音双手握拳,一直低垂的眸子忽然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满面痛苦。

“谢皇后为人说得出做得到,如今为娘也就放心你身后之事了。”平灵飘到朱德音面前,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

焦黑的脸蛋渐渐虚化,不过须臾,脸色焦色尽去,露出清丽秀美的一张脸,眼中隐隐含着泪珠。

近日来朱德音身体衰败,许是油尽灯枯的关系,不仅能清晰地看到平灵的身形样貌,连秦萱蓉身后传出惨厉哭声她都时有耳闻。

平灵不只一次向朱德音表示若向谢玖恳请帮忙,她十有八九会答应。

朱德音真正下令杀人灭口的也不过是陆美人与宁兰。那时候她被谢玖逼急了,急欲除之而后快。陆美人甘为马前卒,本是美事一桩,可事情暴露之后,她为自保却是不得已牺牲了陆美人,也因此搭上了宁兰。

不过经陆美人一事,皇帝对宁兰的看守更为隐秘牢固,她的人根本连影子都摸不着,纵是她有心杀人,也无计可施。

以往她信鬼神,而又信不实。

后来亲身经历才知鬼神莫测,天道循环,只可惜已经太晚。陆美人没有像大皇子缠上秦氏那样缠上她,可死去之后免不得偿还旧债,受到惩罚。

活着便知死后要受的苦,这是种痛苦的煎熬。

可她在面对谢玖之时,她依然没有说出口。

不只是因为她曾设计伤害谢玖,两人间不可弥合的仇怨,更因为她直到如今仅存的自尊心。

她知道谢玖留了情,没有落井下石折辱于她,她亦心存感激。可是让她低声下气地求谢玖,她便是不作为曾经的一国之母,正宫皇后,只是朱家大姑娘的身份,她无论如何做不出。

她一切的骄傲、自尊与羞愧都在亲眼看着自家娘亲跪地恳求谢玖之时,转化为无可挽回的懊悔。

“娘……”

“娘身份低微,向人行礼行惯了,况且谢皇后的确帮了为娘多次,便是拜她也是应该的。娘为你做不了什么,难道跪下来救人还做不到吗?”平灵泪中带笑,将手轻轻抬到朱德音的头,慢慢抚摸了一下。

朱德音紧紧蹙起眉,心脏微微刺痛,眼泪模糊了双眼。

“娘为我做了许多,是女儿不孝。”

死后阴魂不散二十余年,担心她被人欺负,时时守在她的身边,如果这都能说什么也没做,那究竟怎样才算做到了?像她这样连自己亲娘是谁都不知道,连柱香都没上过,只心心念念做个贤后,名留青史,为守住后位甚至不惜杀人害人,她活了二十四年,她又做了什么?

朱德音痛哭失声。

不远处东暖厢的哀嚎声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突地一阵痛彻心扉的叫喊声响彻望春宫。

谢玖走出望春宫时天色渐暗,整个宫里连个宫灯也没挂,她是在安春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的。

素锦和望春宫其他宫人跪在台阶之下。

谢玖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素锦。“你们好好照顾朱氏,有什么需要便去昭阳宫找安春或者花真吧。”

冷宫里住着朱氏、秦氏和易氏三个人,皇后却单单提了朱氏,望春宫的宫人还有哪里不懂的道理,连忙恭声领命。

谢玖点了点头,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越显衰败的望春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转身上了软轿。

直到看着昭阳宫的软轿走过了转角,毕恭毕敬跪着的宫人们这才长出一口气,拍拍膝盖上的灰。

“皇后娘娘果然威风凛凛,别说抬头看一眼,我连娘娘的裙角也没敢看一眼。”一个矮胖的太监尖声尖气地道,小圆眼睛在素锦脸上扫了两眼。“听人说素锦姐姐以前是服侍皇后娘娘的,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了的。”

众人连声附和,语气却是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素锦冷冷扫了胖太监一眼,都四十来岁的人了,管谁叫姐姐呢,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宫里的活计还没做完,你倒有心闲扯蛋。”她以前在浣衣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早就软硬不吃,油盐不尽。来望春宫她也不是来交朋友的,尤其最近秦氏的关系,这宫里人员复杂,指不定哪个是哪派的人,她可没兴趣给他们留个什么好印象。

说完,径自回了宫。

“切,装什么,让皇后扫地出门的,在咱们眼前显摆威风。”胖太监小声啐了一口。

“破舟尚有三千钉,指不定人有什么门路呢,你没看见她刚才和皇后身边的花真说了句什么?”一个三十来岁,满面沧桑的宫女搓了搓手,一边往宫里走一边小声道:“长点儿眼色,你知道人家什么来历?”

“哟,我还和含章殿一位公公说过话呢。”胖太监吃吃地笑,:“在领俸银的时候,我不小心踩了人一脚,低三下四地跟人道歉来着。”

旁边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正往里走,便听正殿一声惨叫,紧跟着便是呼救之声。

“皇后刚走,可千万别在这档口作出什么妖蛾子!”

众人大惊,撒腿就往正殿跑。

素锦走在最前面,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心头一凛,刻意放慢了脚步,随在众人后面一路小跑就顺着叫喊声来到了秦氏的房门外。

虽然天色已晚,但屋里没有点蜡烛,黑乎乎一片。

众宫人隐约看出是住在秦氏隔壁的易氏,她一见众人到了,仓皇地躲到了体积最大的胖太监身后,声音惊恐高亢地道:

“秦氏疯了,她真的疯了,她要杀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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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报恩?

谢玖得到秦氏的疯了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早晨从咸熙宫给太后请安回来之后。

“易氏?”谢玖轻轻蹙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不是素锦提起,她都忘了易氏自从被她抽了一顿嘴巴,就被皇帝踢去了望春宫冷宫,如今正与秦氏为邻呢。“她与秦氏很要好吗,那么晚还去见秦氏?”

这个易氏性格高傲,自负才学过人,才进宫就被她用来立威,抽成了猪头不说,更从此断了荣\宠。

说这易氏恨她入骨,肯定是错不了的。

“她们平日倒也说得上话。”素锦回道:“只是秦氏不管和谁说话都不允有旁人在,说了什么,奴婢也只能靠偷听。不过人多口杂,奴婢必有许多不到之处。”

素锦细细说来,果真她听到的是易氏咒骂谢玖居多。

不过估计是领教了之前被抽成猪头的教训,易氏从不指名道姓,只说‘正中间那位’。

谢玖嗤笑,“你留心看着易氏,看她有什么动静。”

“素锦,你做的很好。”她顿了顿,遗憾地轻轻摇头,“可惜,本宫历来眼里不揉沙子,在本宫身边的,必定要十分信任,以性命相托之人。若强留你在身边,两厢不美。不过你放心,你做了这么多,本宫不会白了你。估计这一二年,皇上就会允许宫女服侍数年便可返家,到时本宫允你第一批回家。必定让你一生衣食无忧。”

素锦微微一怔,心中澎湃。

她自进了大燕宫就没有想过还能有出去的一天。

在皇后身边服侍,固然无限荣\宠。富贵无边。可是这又哪里有自由来的重要,她宁可破衣烂衫食粥度日,更何况还有皇后承诺的的衣食无忧。别人说的话她可以不信,出自皇后的口中,她绝对相信。

“是奴婢没有福份……奴婢谢娘娘前事不咎,仍多番照拂。”素锦眼睛微湿,跪伏在地。

花真站在谢玖身后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艳羡,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素锦做过对不起皇后的事。皇后都保证让素锦衣食无忧,她这么久尽心尽力服侍,从皇后还是个疯美人的时候,一路到了现在成为中宫皇后。若是她能出宫,不用一生衣食无忧,够她嫁个健康的庄稼汉子的嫁妆她也心满意足了。

……反正得的那些个赏赐,也够她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了,花真满心欢喜地想。

唯独令人担忧的是,万一皇后娘娘离不开她的服侍,省不得放她。

花真脑中浮想联翩,连那个可能无缘的汉子因为这个娶不上媳妇,孤独终老。正在这里,便听素锦突然开口道:

“娘娘,奴婢尚有一事禀告。”素锦从袖口缓缓抽出一封信。外面连信封也没有,只是一张白纸折了两折。“废后朱氏今早叫奴婢过去,要奴婢将此信上呈皇后娘娘亲启。”

谢玖看了一眼,花真这才将信接了过来,呈到皇后面前。

“你起来吧。”谢玖挥了挥手,打开信纸。上书几行娟秀的小字,一看就是出于女子之手:

妾身朱氏德音。以往多番针对皇后,所犯之过错万死难辞其咎,妾亦深悔之。陆氏为妾身杀人灭口,甘愿领罪,生亦污名,死后偿债,实为妾身自作孽,与人无尤。幸得皇后仁慈,应妾身身后事之托,感激涕泠。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唯有家母令妾身自责于心,未曾尽片刻之孝,反累母魂魄不宁,实为大不孝。妾身所犯过错,不敢奢望皇后一再相帮,宁愿以己替母,恳望皇后不必理会妾身之魂灵,吾死之后,只为家母朱氏平灵在寺庙供一牌位,妾身感激不尽。

落款处写着‘罪人朱氏磕拜大燕皇后’。

谢玖看罢良久,才淡淡一笑。

“素锦,你且告诉朱氏放心,本宫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更改。她所求之事,我一并应下,让她好好养病吧。”

朱德音这封信简直是把自己贬到了尘埃里,甚至怕她不应,连陆氏那个完全没有证据的罪名也应了下来,以作回报,想是做好了此信会被当作认罪供状的证据。

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苦让人死后不宁。

所谓人死万事皆了,只要朱德音别钻牛角尖,死后也不放过她,她倒不介意成全朱氏这一片孝心。

朱德音在后\宫一如既往,幽居冷宫,自得了谢玖的承诺,更是对外面之事不闻不问,完全不管朝堂早为了朱维中自杀一事闹翻了天。

皇帝恼恨朱维中自杀,不肯回京受审,反倒是朱派陆续有人站出来质疑朱维中死的不明不白。若他一心寻死,何苦千里迢迢赶路,直接在老家上吊死亡便罢。

其中不少人含沙射影,意指拱卫右指挥万钟与朱家交恶,不排除他暗下黑手的可能。再直指拱卫司办事不力,给嫌犯自杀的空隙。

朝堂风风火火的又来了一次倒万派,只可惜朱派群龙无首,没有证据全靠打嘴仗。而拱卫司有当地知府出具杵作验尸单作为证据作为依据,立于不败之地。

皇帝除了开始的震怒,一直保持着理智,仅仅罢了十六个押送朱维中进京受审的拱卫司中两名队长的职,以失职论处。其余人员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朝臣虽然心里嘀咕这拱卫司情报、杀人一把罩,伪装个自杀现场更是不在话下,可惜依旧少了最重要的证据,便是打嘴仗也落不着好。

几年下来,朝臣也看清皇帝扶植拱卫司的决心,把拱卫司给泼脏了,无疑就是往皇帝脸上泼脏水,可万钟就不一样了,他只是拱卫司的二把手,皇帝冷落至今,若不是卫贺无法担起拱卫司的大任,万钟很可能早被扔到哪个不知名的小山沟里喝西北风了。

毕竟皇帝宝贝皇后跟眼珠子似的,偏偏皇后与万钟有过那么一出似假还真的丑闻,即便是被人诬陷也够令皇帝膈应的了。

君不见皇帝三五不时就叫万钟进宫去受骂?

只是朝堂上闹的再欢,也没有阻止得了拱卫司抓人的脚步。

朱维中一死,万钟更是肆无忌惮地抓了不少与朱案要相关人员,一个咬一个,陆续就叼出了不少事,朝堂上骂的凶,万钟抓起人来更凶,一时间朱家与朱派的人不少就进了诏狱。

顾宜芳眼看着两方紧咬不舍,没闲功夫挑他这个皇帝的刺,倒是乐的坐山观虎斗,是以在朝堂上一副不怒自威的脸孔,可回了昭阳宫,却没少冲着谢玖傻乐。

如今正是九月中旬,还不到十月的千秋节,可宫里六局二十四司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谢玖第一年作为皇后张罗千秋宴,与以往坐享其成只等着坐下用膳不一样,自然不能完全撒手给宁妃做。到时候不说皇帝那小性子,太后都能挑出一车一车的理来。

到了九月末,谢玖根本已经忙到脚不沾地,生生瘦了几斤,连顾宜芳都劝她不必事事亲为,交给下面按流程办也就是了。

“每年的千秋宴基本差不多,只是今年迎娶你做了朕的皇后,朕想要更盛大些。宁妃的能力,你不是一直都很是夸奖吗,就放手由她去做。你只要亲手准备你送给朕的礼物就成,朕知道你的心意。”顾宜芳那时眨着含情脉脉的一双大眼睛,满面春风的风\骚样儿,让谢玖看了眼皮直抽。

好吧,她知道了,皇帝是在委婉地提醒她的礼物,而且必须是亲手做的……

亲手把寿面端到他面前,不知道会不会被抽,谢玖想了个最简单,且不靠谱的想法。

整个宫廷都因为皇帝的千秋节忙活起来了,唯有长夏宫,庄妃对着成天哭闹的华阳分分钟想一头撞死。

华阳早在九月中禁足就解除了,不可避免的在整个大燕宫疯传秦氏疯了的消息也传进了华阳的耳朵。华阳几番求见皇帝,但那时皇帝忙着应付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哪里有功夫理她,见了华阳一次,知道她是要见秦氏,便命人将华阳送回了长夏宫。

华阳在皇帝那里得不到安慰,就天天跑去见太后哭,后来太后也实在是受不了华阳无止尽的哭功,又开始紧锁宫门称病,连后妃的晨昏定醒都免了。

陆续在皇帝和太后那里失利,华阳无奈只得央求庄妃偷偷带她去见秦氏,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就按一天三顿饭来。

庄妃是真要疯了,索性也学起太后称病不出,紧紧关着正殿的门,只叫宫人们紧紧死盯着华阳,不许她跑出去,甚至连玩捉迷藏都不许了,生怕她又像上一次无头苍蝇似的在宫里乱晃。

华阳再一次怒了,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服侍的宫人都给撵了出去,直到气消息了才准进来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小太监把东西收拾干净了扔出去。

此时天色渐暗,各宫门前挂起了各式宫灯,小太监提着厚重的麻袋一路向北,直到偏僻处少有人来往,小太监才气喘吁吁地放下麻袋,忙乱地打开麻袋。

里面赫然是憋闷的小脸通红的华阳,她在小太监的帮助下挣脱麻袋出来,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还有多远?你真的能带我去见我娘吗?”

小太监一边匆匆点头,一边警觉地环顾四周。

“公主放心,小人曾受秦妃大恩,怎忍心见公主母女分离,不得相见?”说完,他轻轻抱起华阳,匆匆往北继续跑过去。

“慢点儿,小黑子,慢点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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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 意图

华阳一路颠簸的直叫慢些,可被称为小黑子的小太监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路狂奔,速度一点儿也没有降下来。(.la 棉花糖)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望春宫近在咫尺。

宫门是两扇破破烂烂的门,早已经锁上,角上连盏宫灯也没有挂。

小黑子夹着华阳绕过正门,一直往前走到一处破损的围墙处。望春宫经年失修,破损的厉害,围墙本身破烂不堪,小黑子挑的地方正是破损最严重之外。小黑子中等身材,那围墙居然只到他肩膀处,他举着华阳直接就将她放到了墙头,然后轻轻一个翻身嗖地就进了望春宫里面,轻手轻脚地又将华阳给抱了下来。

正殿烛光昏暗,悄无声息,反而是东侧殿一间屋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三五不时传出哄笑嘻闹之声。

望春宫住的都是些被贬被废的妃子,宫女太监们虽也守在此地郁郁而不得知,平日里别说得个机会一朝飞上枝头,便是得几两碎银子的赏都是极少的。只是过的虽然清苦,却没其它宫里那些个繁琐规矩,侍伺主子提心吊胆,分分钟担心可能犯错被打罚出去。

住到冷宫里来的妃嫔不是失了势,就是失了宠的,宫人们也就没什么好巴结。有些手里有银钱的,花些银子让宫人办事,那也不叫赏,而是求他们办事。虽不能完全说宫人和妃嫔的地位完全来了个翻天覆地之变。却也相差不远。

偏殿正是那些宫人在饮酒作乐,居然偶有唱小曲的声音传出。

“我娘就住这里吗?”华阳紧紧抱着小黑子的脖子,她知道偷进了别人的宫里不能让人发现。所以不自由就压低了声音,用极小的声音轻声问,小脸一片紧张之色。

小黑子轻轻‘嗯了一声’,匆匆抱她上了正殿的台阶之上,门轻轻虚掩着。

在打开门的一刹那,小黑子放下华阳,.la [棉花糖]声音微微发紧,细声道:“公主。小人为报秦妃大恩才冒死帮助公主母女相聚,万望公主勿望答应小人之事,无论是何人问公主,都请公主不要说出小人。否则小人必死无疑,今后公主也再见不到秦妃了。”

公主急躁地往里看,门内黑乎乎的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你放心,我是大燕公主,说话算话,快带我去见我娘!”

小黑子又看了看喧闹的偏殿,这才拉起华阳的小手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秦妃住在最靠近殿门的东暖厢,小黑子待眼力适应了,几步就找对了方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华阳嗖地就蹿了进去。

今夜月明星稀,借着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趴在榻上。似乎是听到开门声,她慢慢地抬起头。在看到地上赫然站着一个小人儿时,她嗷地一声尖叫,然后腾地坐地身,连滚带爬地挤到榻上挨着墙的角落。

尖叫道:“救命,救命啊!你不要过来,我不想杀你的。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过来!”

华阳蓦地瞪大了眼睛。转身望向小黑子,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秦妃娘娘。”小黑子半蹲下\身体轻声道:“公主,你快一些,我们不能待的太久。”

华阳怔怔地点头,茫然地望向尖叫不断的疯女人,脑中一片空白。

“娘,娘,我是华阳,你记得我吗……我是华阳……”她小声说,不知因为什么眼泪哗哗地直往外流。“我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真的疯了?”

“娘,你是我娘吗?”

秦萱蓉听见‘华阳’这两个字突然有了反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颤声道:“你们不是来要我命的鬼?你是华阳?”

“我是华阳。(.la 好看的)”华阳哭道,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雍容华贵的娘亲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披头散发,疯疯癫癫。

“华阳?”秦萱蓉探身子仔细看了看,腾地一下子跳下榻,一把将华阳给抱住。华阳完全没有预料到,不由自主地激灵打了个寒颤,哭道:“娘,你别这样――小黑子,你快帮帮我……我好怕……”

“你别怕,娘不会杀你的,娘的好华阳,娘发誓不会伤害你了,你别哭好不好?”秦萱蓉语无伦次,亲了又亲华阳,一会儿叫她别哭,一会儿叫她劝劝溶儿不要哭。“娘知道错了,你让她原谅娘――不,你去求你父皇,告诉她娘知道错了,求他放我出去,好不好?”

华阳哪里还听得进去,根本吓的浑身发抖,嘴里直叫小黑子。

小黑子见华阳公主吓的不成了人样儿,只怕给吓坏了,反正如今见也见着了,正要上前拉开秦萱蓉,便听殿内太监高亢尖细的声音传来:“肯定是秦氏又发疯了,她哪天不发个几遍疯折腾咱们,素锦姐姐又何必多遛一回腿,咱们正在兴头上,管她呢,爱嚎就嚎去呗。”

小黑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轻悄悄地上前,为免秦萱蓉不管不顾地叫起来,他不敢冒冒然将华阳抢过来,只得轻声道:“公主这就去求皇上放了娘娘,娘娘且先放开手。”

“真的吗?好华阳,你快去……娘在这里好害怕……一切都是谢氏那贱婢诬陷娘,娘没有杀了溶儿……你快去和皇上说。”

“好啦,看看就看看,既然是素锦姐姐的意思,我们大家就都陪你去看一下,也省得秦氏疯起来再伤了素锦姐姐,大伙说是吧!”那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一串凌乱的脚步,还有宫人们七嘴八舌的调侃声,眼瞅着就到了跟前。

小黑子抱起华阳,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

只见秦萱蓉连忙扑到窗边,急道:“华阳,你快些求皇上放娘出去,别和皇上发脾气,好好说,快些说!”

小黑子恨骂了一声,几步就跑到进来的那道矮墙,幸好侧殿那些宫人听到秦氏的尖叫,所有人都跑去看,没有人守在外面,否则一堵一个准。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望春宫,小黑子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原本黑漆一片的东暖厢蓦地有了微弱的灯光,也顾不得打探,抱着华阳公主撒腿就跑。只是这一次华阳几乎一声没吭,就紧紧地抱着小黑子的脖子。

小黑子心跳的极厉害,却也感觉到脖颈处湿湿的都是华阳公主的眼泪。

这么小的孩子见到这么阴暗的一幕,能受得了才怪。

可他又能怎么样,他只是宫里最底层的小太监。华阳公主是天之骄女,亲娘虽疯了,好歹皇帝和太后还疼着,宫里随便拎出一个太监都惨过她。

小黑子到了隐约有人走动之处,找到藏麻袋的地方,又将华阳给抱了进去,整个过程华阳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吓呆了,没有半点儿反应,小脸惨白,浑身直打哆嗦。

小黑子轻轻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按了下去,提着麻袋脚下渐渐加快了脚步。



太后为躲华阳紧锁宫门,连带着妃嫔晨昏定醒都免了,谢玖自然也是乐得轻松,不必每天对着太后那张阴郁的翻白眼儿的脸,她整个人的精神都抖擞起来。

事实上,不过是相看两相厌,杀伤力无论如何不会这般大。

问题是全宫的鬼都知道太后不待见皇后,有些好看戏的,每天定时定点儿似的蹲守在咸熙宫。等于是她在面对太后的时候,同时还要提防着那些个不嫌事大的鬼分分钟可能插\进嘴来,或者更不厚道的抓紧时机还想着吓唬她一下。

谢玖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到咸熙宫脑袋里那根弦瞬间就绷紧了,浑身僵硬,精神紧张。

太后终于抵不住华阳的攻势,反倒造福了一众后妃。谢玖松了一口气,索性也免了宫妃每日的请安,三天过来昭阳宫一次便罢。

自从太后托病不出,庄妃也称病整日关在长夏宫,之后就是华阳生病,庄妃的病神奇地就那么好了,忙前忙后地照顾生病的华阳。谁知华阳这病来势汹汹,一直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接连几天下来,连皇帝\都忍不住犯嘀咕,只是华阳病了的第一天谢玖便过去探病。

只是庄妃烧香拜佛,宫里游魂虽多,但跟在华阳身边的却是没有,不像是被鬼缠的样子。

听了谢玖的话,顾宜芳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叫御医换方子继续喝。

谢玖也怀疑华阳这病得的蹊跷,便叫舒宜去问问有没有鬼瞧见华阳不同寻常的举动。果然问了一圈下来,倒是有鬼看到有人抱着个小孩偷偷摸\摸地进出望春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华阳。

“这便没错了。”谢玖手捧温热的茶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这就解释了御医的说受惊过度,定是亲眼见了自家娘亲疯魔的样子,华阳不禁吓出了一身的病。只是,皇帝亲自下旨将秦氏关进望春宫,华阳几次求皇上要见秦氏都被驳了,又有哪个敢冒忤逆圣意的罪名去带华阳到望春宫?

那人是什么意图?

谢玖轻轻呷了口茶,目光盯着摆在墙角的那盘兰花。只见安春在外面轻轻叩门声:

“娘娘,素锦来昭阳宫禀报娘娘,秦氏没了。”

谢玖骤然大惊。(未完待续)

ps:下月初完结,多谢一路支持作者走过来的亲们~谢谢你们订阅,投票,打赏支持~幸亏有你们,我才一步一步写到现在.爱你们~最后p那个s一句,求小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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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里应外合

谢玖闻言手下一抖,茶水微微溢出几滴,落到了暗紫色的衣摆上。[.la 超多好]她忙将茶盏放到手边的桌案上,轻轻扬高声音吩咐素锦进来回话。

“是在今天早上发现秦氏没了踪影,放饭过去根本找不到人。秦氏虽然疯了,始终记得皇上的旨意,不敢迈出望春宫半步,奴婢等人四个寻找不到,心里便有股不好的预感,去看了贾氏掉进去的古井,果然……人就在里面,捞上来时早没了声息。”素锦不急不缓地道:“昨晚用过饭后就没人见过秦氏,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只等杵作验过尸后才能得到答案。”

也就是说,现在根本确定不了秦氏是一时大意掉进了井里,还是被人杀了。

谢玖一点儿也不怀疑秦萱蓉自杀,她还口口声声要求皇上放她出冷宫,还记得皇上的旨意不敢走出望春宫,这更像是精神错乱,而不是完完全全疯魔的人会做的事。

只是谢玖想不出一个疯了的秦氏还值得哪个人痛下杀手。

“最近望春宫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或者,秦氏可有古怪之处?”谢玖沉\吟道。

素锦一怔,秦氏是个疯子,现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谁看都古怪,看哪都古怪。

她低头仔细想了想,迟疑地道:“这几天秦氏一直嘴里嚷嚷着华阳公主会为她向皇帝求情,她就快能出去了。时不时地笑。然后又哭……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问奴婢等人是什么日子。秦氏最近越发疯魔的厉害,嘴里念念叨叨许多让人听不懂的话。因为她不停的说。反而让人越发觉得混乱。”

谢玖轻轻点头,果然华阳去过,并与秦氏有过交谈,回来这才一病不起。

“你,没有发现有人领华阳去过望春宫?”

素锦猛地抬头,一脸错愕,然后面色僵硬地摇头。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你想到什么尽说无妨。”谢玖淡淡地道。

“奴婢失职,有负娘娘所托。”素锦双手紧紧攥拳。拧着眉,一脸的纠结。“听了娘娘的话,奴婢想起一件事来。十七那晚,因是宫中一个与奴婢交好的宫女的生辰。宫人就合计着聚在一起热闹热闹。那晚上,奴婢听到秦氏不停地叫救命,又是一堆胡话,奴婢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要过去看。因为秦氏时不时就要嚎两嗓子,其它人实在没有放在心上,见奴婢坚持,便一起去了秦氏的房间。”

素锦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一幕一幕地慢放。半点儿蛛丝马迹也不想放过。

她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奴婢推开门时,窗户敞开着,秦氏正趴在窗棂上冲着外面大叫。意思是让华阳公主快些去向皇上求情,她是被……被陷害的。”

素锦隐下素萱蓉大骂皇后陷害于她,心肠歹毒,骂到半途,又哭的稀里哗啦哭说皇帝为色所迷,华阳公主去求也没有。

之后又自认自己有罪。她再不敢杀人,求皇上饶她。她愿意忏悔,只求皇帝放她出去望春宫。

“因为都是平日她翻来覆去会说的,奴婢便也没在意,只叫她不要再吵,赶紧睡觉便是。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天秦氏见了华阳公主,她嘴里说的那些话并不都是她的疯话。”

谢玖轻轻点头,不禁又想了半晌,只觉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她猛一抬头,才见素锦还跪在地上,便叫她退下,以后听她命令行事。

按宫中的规矩,除非有皇帝的旨意,冷宫里的妃嫔直接拖到城外的乱葬岗埋了,一席裹尸而已。而这秦氏一来死的不明不白,未验清死亡原因之前不宜草草安葬,二来还有个公主的女儿,即便为了华阳的脸面,皇帝也不致做到如此决绝的程度,无论怎样是绕不开皇帝的,谢玖想了一下午仍是毫无头绪,只好待皇帝到昭阳宫时再行回禀。

谢玖直等到晚膳时分,皇帝未像往日那般回来同她一同进膳。

只是没等来皇帝,却将尚方监的太监程野给等来了。

以前谢玖一直以为尚方监那等阴厉之地,做为大太监手上的人命肯定少不了,随便出来晃一圈,都得带着十七八个的鬼魂,谁知今日一见,居然身边干干净净一个没有。

谢玖这才反应过来,正是手上的人命多了,煞气十足,便连鬼也不敢靠近。

不过带来的这个消息,还不如不带来的好。经验尸证明秦氏并没有他杀的迹象,不排除失足落井的可能……

望春宫的风水是差到什么程度,不出两个月,接连有两个废妃掉井里淹死?

谢玖沉默半晌,“虽说你们经过验尸才得到这样的结论,肯定是有道理,本宫姑且听之。不过本宫现在要你去查一件事,务必给本宫问出来。”

程野面带恭敬,肉球一般的脸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眼冒绿光:“皇后尽管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他在宫里一路摸爬滚打,什么要没见过,什么人不清楚根底?

这位谢皇后不同以前那位,是皇帝宠在心尖上的,万事有皇帝撑腰,别人想拍马屁都找不着机会,这谢皇后就跟自觉见不得人似的,除了日常向太后请安走出昭阳宫,平日妃嫔们交际活动一律不见踪影,这回难得皇后吩咐他办事,他要是敢不尽心,别说皇后心里膈应,皇帝觉得他不识抬举,连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平白将这么好个机会白白溜走。

谢玖很满意程野的态度,轻轻笑道:“有你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前些日子本宫听人密报,有个太监在酉时前后带着华阳去了望春宫见秦氏。本宫虽不知其人是哪个,但望春宫的宫人恰在那时聚众饮宴,无人看守,以致华阳顺利地见了秦氏。”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本宫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望春宫必定有人与那太监里应外合,本宫就是要你将望春宫所有宫人都抓起来,务必审出来是哪个――望春宫有个叫素锦的宫女,你将她一并关进尚方监,不过做做样子,不必动刑……你可明白了?”

“小人明白,皇后尽管放心。”程野连忙应下。

若说这素锦可是几进宫了,每次有事都有她。柳妃毒害皇嗣案,所提的人有素锦;废后朱氏身中巫蛊,宁安宫的宫人全数并抓,也有素锦;如今到了望春宫,秦氏死了又有她一份。

真不知道这素锦是不是倒霉催的,两年之内三进宫。

不过,听皇后颇多维护,程野不禁暗叹这素锦倒是跟对了主子,不像其他人那般轻践人命,用完就弃管你是不是自己人。

“此事尽快去办,本宫等你的好消息。”谢玖特意吩咐安春亲自送程野出去。

现在大燕宫尽人皆知安春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一顶一的红人,比当年的宁兰不差分毫,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的,是红的发紫的人物。

程野受\宠若惊,几次推辞不下,安春硬是领了命就做到最好,一路送到宫门外,程野这才郑重地道谢,擦擦汗走了。

程野没走多一会儿,舒宜鬼未到声音先远远地传进了屋里,直等了片刻,他才飘飘忽忽地到了谢玖跟前。

“俺地娘啊,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个鬼看到是咋回事。”舒宜连声抱怨。自秦氏住进了望春宫,身后带了个大皇子怨气冲天,连鬼见了都回避不敢招惹。原本常住冷宫的三个精神不正常的妃子鬼都吓跑了,唯有个焦脸女鬼还陪着朱德音留了下来。

“说起那个焦脸女鬼――俺今天才记得她叫平灵,长的那个水灵啊。真真儿的就是个美人,以前不知道咋整的非得露个黑骨溜秋的丑脸儿。”他忍不住摇头,啧啧有声。

谢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能说正经事吗?她看见了没有?”

“当然没有啊,她成天守着她那要死不活的闺女,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跑出去看一眼的。”舒宜抽抽着脸,不满地嚷道。

他约她到宫里荡荡,介绍一下鬼友,以后和平相处都被她拒绝了,她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冒着被她揍死的决心才说的吗?

“那……”谢玖双手握在一起,微微迟疑地问道:“你可见着了秦氏的鬼魂?”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听素锦的话,素萱蓉疯魔了满嘴胡话还不忘抹黑她,颠倒黑白。她很难想像秦氏死了,究竟是会恢复神智清醒的状态,还是仍旧一副疯魔状态。只是不论哪种状态,都仇视她就对了。

除非秦氏死后没有留恋,没有牵挂,直接去了地府,一想到秦氏留在了宫里,谢玖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几乎将心肝脾肺肾给呕出来。

舒宜摆了摆手,“俺是没看到。”

不等谢玖松口气,脸上才露出半分轻松,就听舒宜紧跟着在后面来了一句:“可是有别的鬼看到了,就那个只有个血葫芦似的脑袋的那个小李子,他看到了。俺地娘啊,他真是抽疯跟了姓秦的毒妇一个上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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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受死吧

就这一句话,又将谢玖心里那根弦蹦紧了。

她紧紧握拳,舒宜现在是越来越会调人胃口,一件事分成三截来说,是嫌她气喘的太匀,一口气呛不死她吗?

舒宜见谢玖目露凶光,笑嘻嘻地道:“你听俺给你细细道来――”

“你最好给我粗粗道来。”谢玖沉声,食指轻轻敲了敲桌案,面色不悦地道:“否则本宫扣你俸禄。”

舒宜哑然,这位谢皇后在护国寺给他和绿云供奉了牌位,每天还让漂亮小宫女花真给烧香,三五不时还烧元宝蜡烛给他。也是他嘴贱,一时慷慨激昂,觉得无以为报,又没办法以身相许,硬是把那些个东西说成了官场的俸银,他也听她差遣办事。

“好歹咱现在也是吃俸银的,大燕朝第一鬼医。”

舒宜当时狂妄的笑声犹在耳畔,现在就让人一巴掌给扇回了原形。

“何必这么认真呢,你吓得俺这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他干笑,不过再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的就把小李子对他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秦萱蓉身边还跟着一团怨气的大皇子,她疯疯颠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飘。据小李子说,秦萱蓉隐隐察觉了有东西在伤害她,她一路逃离,却根本没有意见到一直在伤害她灵体的就融在她的鬼魂里,在胸\口位置那一块儿浓郁黑气的大皇子。

小李子原本想继续跟下去看热闹。可他敏\感地察觉大皇子原来的怨气,渐渐地化为戾气,不只针对秦萱蓉。他的戾气开始外扩,攻击其他鬼魂。

谢玖听完,陷入了深深的忧郁。

她布局了这么久,装神弄鬼,机关算计,不过就是想兵不血刃地解决秦萱蓉。不想她做鬼之后还是纠结不休,没完不了。谁料得人算不如天算。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把秦萱蓉给弄疯了,她居然没隔几天就死了!

就这么死了!

怀着对她满腔的恨死的!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的人生就是脚下无数个大坑组成的,填平一个。总会有新坑冒出来。

唯一庆幸的,秦萱蓉的生辰八字是可以查出来的,宫里会有记录。

知道了生辰八字要对付一个鬼魂就容易得多了,她记得玄空夸夸其谈宗正天一门的各种神奇技法,对付阴魂作祟,其实只要知道鬼魂的生辰八字就好对付得多了。

谢玖下意识地摸\摸脖子上挂着的翡翠项链,在心里感谢了宇文风祖宗十八代三十多遍。

如果不是有这个项链,她估计没被玩儿死吓疯,也要被玩儿坏了。宫人们的鬼魂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哪个也不会凭白无顾找她拼死拼活。顶多是吓唬作弄,磨她帮个忙之类的,但是同在一个宫里抢皇帝争圣\宠。活着时都恨的牙痒痒的,欲除之百后快,死了报复起来可就更可怕了,尤其她这种招魂的体质,正常人正常事儿她碰不着,遇上的个顶个奇葩货。

谢玖正想着。只听外面一个女声尖厉地喊着:“谢氏贱婢!皇后!谢玖,你是不是住在这里?你在哪儿?”然后话头一转。粗嗄着嗓子不知道问谁:“她是住这里?哪一间?”

谢玖下意识地一抖,手攥着项链不撒手,要是没这东西护着她,她早钻桌子底下藏起来了,还管什么皇后威仪?

秦萱蓉心狠手辣,连自己儿子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就贾黛珍那胸\大无脑的货死一百次也赶不上秦萱蓉一根毛。

“俺地娘啊,找来了?!”舒宜瞪大了一对三角眼,还不等谢玖出声阻止,他嗖地就蹿了出去,结果几乎是一瞬间就以极迅速的身影返身直躲到谢玖的身后,她只觉眼前一道灰影,便听舒宜扯着嗓子已经在她后面激动地叫上来:

“俺地亲娘,真是秦氏那毒妇――”话音未落,秦萱蓉跟着他的身形就蹿进来,见到谢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秦萱蓉呲牙一笑。

谢玖下意识地激灵打了个寒颤,特么死都和人死的不一样。

秦萱蓉还是谢玖去望春宫里见她的那一身打扮,粗布麻衣,可是披散着头发,乱糟糟的头发就盖住了她半张脸,谢玖只见那双鬼眼微微泛着红,虽不若当年缠上柳妃的那个厉鬼凶猛,神情间那股疯狂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里像舒宜说的只胸\口有团黑气,这秦萱蓉根本是自腰以上整个上半身都沾染了淡淡的黑色,只是胸\口尤为突出,正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形状貌。看这情景,竟似大皇子的婴灵要与母体重合,只是不知是在双魂相合,还是大皇子单方面想吞噬了秦萱蓉的鬼魂。

“她怎地这么吓人?”舒宜探出半个脑袋,小声在谢玖耳畔带着颤音儿问。“俺在宫里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简直比小李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还要恐怖上几分。”

秦萱蓉直勾勾地盯着谢玖:“谢玖?你媚君惑主,害我至斯境地,居然还不罢手,杀我灭口,我今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你现在就不是人哪!”舒宜嚷道,“你这疯婆子!”

谢玖心肝直颤,“你闭嘴!”她轻斥,“你看不出她神智不清?”

她话音未落,秦萱蓉二话不多说就已经扑了上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往旁边就跑。

“唉哟俺地娘啊,你是吓尿了?你身上不戴着东西,鬼魂碰不了你吗?!”舒宜做抚额状,一脸的鄙夷。

和他吆五喝六的,动不动就摆皇后的款,这一见到个凶的,立马就怂了,要不要这么现实啊?连身上带着防鬼的都能吓的忘了,这是打心底里惧成什么样儿?

谢玖刷地脸就红了,脚步一顿,秦萱蓉瞬间就扑了上来。

谢玖刚才是在逃命状态,背对着秦萱蓉,谢玖只觉身体一震,像是被人猛地往前一推,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紧跟着回头,便见秦萱蓉被弹飞到了门边。

谢玖心下大骇,自从她挂上宇文风带进宫的翡翠项链,就没有哪个鬼敢着她的手,连舒宜偶尔忘记轻搭一下都被弹开,没料到这一次她居然生生受到了鬼魂的攻击。

大皇子的戾气这般厉害!

“花真,去将小八卦给我取来,快!”谢玖急声冲着房门外喊道:“再派人务必请皇上快些过来!”

因她身上带着项链足够保护自身的安全,又恐其他顽皮的鬼魂趁机作弄龙凤胎。偏龙凤胎出生没多久,灵气十足,眼睛看得见不干净的东西,她便索性将皇帝从宇文风那里连骗带哄弄过来的小八卦挂到了龙凤胎的chuang头。

舒宜也不禁大惊失色,嘴巴张的足够放进一颗鸡蛋。

这也忒他娘的猛了!

他心里不禁惊叹,宫里的女人――还有女鬼都是杀伤力十足重型杀器啊。

秦萱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拉谢氏贱婢陪葬,也不争个口舌长短,虽被一股神秘之力弹了开来,她只是一个愣神就再度伸长了手臂,直直往谢玖身上扑。

“快跑!”舒宜站在一旁尖叫。这回也不笑谢玖吓尿了,事实上他做为一个鬼,都觉得隐隐有尿意喷发。

只可惜谢玖的动作始终慢了一步,她才从地上爬起来,秦萱蓉已经冲到了她近前,一双鬼手蓦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谢玖顿时呼吸一窒,只觉脖颈一阵巨痛,秦萱蓉在她眼前嗖地弹飞了出去,耳边萦绕着尖厉的鬼叫。

忽然间一阵细碎的声音传入耳内,她只觉颈部一滑,那翡翠项链的绳子突然掉落在地,只听啪了一声响,那枚翡翠顿时四分五裂。

谢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下意识地从翡翠上收回视线,望向秦萱蓉的方向,她似乎也承受了翡翠的攻击,身形微微有些不稳。

“快跑,这货太猛了!”舒宜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秦氏特么真有令谢玖如此忌惮害怕的原因。活着的时候一肚子坏水,成天算计人,死了居然被怨鬼缠上,战斗力破表,连平灵都束手无策的翡翠都对她没有丝毫办法。

谢玖的心几乎跳出胸\膛,她趁着秦萱蓉攻击尚未形成,绕过桌案夺门而出,将守在门外的宫女惊的目瞪口呆,连话也说不出来。

谢玖现在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撒腿就往外跑,才跑没两步,只觉耳边一阵阴风,秦萱蓉已经挡在了面前,狰狞地冷笑:“你甩不掉我的,你受死吧!”

谢玖被堵在正厅与里屋连接的过道,几乎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萱蓉的双手就已经过来。

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只见皇后狂奔而出,紧接着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双手无助地挥动,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花真嗷地一声尖叫,迈着大步冲上前来,手里捧着巴掌大小的八卦尖叫道:

“娘娘,奴婢来了――旁人都闪开,看我的!”

花真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只看情况危急,冲上去双手捧着小八卦对着谢玖上上下下就是一顿狂照,把一众宫人给看得瞠目结舌,几乎闪瞎了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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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委屈

众人看花真是乱照,可秦萱蓉就在谢玖正前方,经花真误打误撞,竟真的起了作用。

小八卦比谢玖身上戴的翡翠项链更具攻击性,秦萱蓉在照她灵体第一下时就承受不住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抽身飘走。

舒宜一路跟在身后,先头见秦萱蓉凶猛不敢上前,再一看秦萱蓉被八卦一照都受不了,夹着尾巴就逃了,偏花真不知道还在那儿照个没完,他哪里还敢上前,呲呲牙,躲回了里屋。

谢玖弯下\身子,深深吸了好久的气才轻轻冲花真摆了摆手。

“娘娘,您没事了?”花真警觉地四下看了看,捧着小八卦凑到了谢玖旁边,完全无视被惊呆了的一众宫人。

谢玖伸手接过小八卦,心里顿时一紧,秦萱蓉惯是个会对孩子下手的,谢玖只怕秦萱蓉在她这里吃了闷亏,转身就去找自家龙凤胎撒气泄愤,抬腿就往侧屋跑过去。

花真没想到皇后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紧跟着一溜小跑跟在后面。

龙凤胎在榻上睡的正香,在旁守着的奶娘被皇后这突如其来的架式给吓的直接跪到了地上。

谢玖这才长舒一口气,轻声问:“可派了人去请皇上?”

“回娘娘,奴婢让柯秀去的,她脑袋机灵,嘴上又会说,您只管放心。”花真气喘吁吁地回道。

花真在门外一听皇后那没好声儿的一叫。就知道里屋准没好,赶紧拉着柯秀一边往侧屋跑,一边吩咐她务必将皇上请来。一边到侧屋取这小八卦,幸亏跟在皇后身边,这一两年也没少跑,否则就这么来来回回几趟,她的小腿非抽筋不可。

谢玖赞赏地看了花真一眼,“做的好。”然后转头吩咐吓的跪在地上直哆嗦的奶娘,“把小石头和豆沙包抱到本宫屋里。今晚本宫和他们一起睡。”

两个奶娘心里再画弧也不敢有半点儿异议,抱起龙凤胎就跟皇后去了里屋。

皇后走在最前面开路先锋似的。把个小八卦捧在胸前,左右探看,像是生怕哪里冒出人来个突然袭击似的,把两个奶娘也弄的精神紧张起来。小腿肚直转筋。

直到里屋,谢玖让奶娘将龙凤胎放在榻上,就挥退了二人,只留下花真。

舒宜一见谢玖捧着个小八卦走进来,心有余悸,连忙躲到了墙角,以免谢玖手上不稳,一个不小心扫到他。

“秦氏也他娘太猛了,这不科学啊。俺也是枉死。她也是枉死,她咋能这么厉害呀?”舒宜边说边摇头,百思不解。“大长腿。你说究竟是秦氏,还是那大皇子的厉害?”

“肯定是大皇子。”谢玖下意识地回道,她也在想,秦氏即便枉死,她本身疯疯颠颠的思维又混乱,又能作出什么妖?

偏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秦氏的力量居然将翡翠都给毁了……

她的护身符!

谢玖想哭,多难得才找这么一个宝贝。就这么简简单单就让秦氏给毁了!难道以后对付那些个鬼,成天要手里捧着小八卦?

那画面太美,她不忍心看啊。

“花真,把翡翠项链拿过来我看看。”

花真不知道皇后怎么就冒出一句‘肯定是大皇子’,她不知道大皇子和皇后遇鬼偷袭是怎么一回事,反正这话绝对不是对她说的,她知道。于是,她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感觉到阴风阵阵,心下稍安。

在视线扫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翡翠项链时,她蓦地瞪大了眼睛,只觉眼睛一疼,眼珠子差点儿没让她就那么瞪出来。

这东西她记得,是皇帝赏给皇后,皇后宝贝着天天戴,连换条新项链的意思都没有。知道的是他们皇后体贴皇帝一片心意,不知道的以为皇帝抠门皇后穷酸,就那么一件像样的东西呢。

在她知道这项链有驱邪避鬼之用后,才理解了皇后之所以如此宝贝的原因。

可这么个神器,居然就碎了?

碎的好不凄惨,连黏都黏不到一块儿了,不只有碎片,还有粉末的渣渣啊。

花真颤抖着一双手将翡翠项链但凡能捡起来的都捧在手里,递到了皇后面前。

“放到榻上吧。”谢玖满目痛色,轻轻叹道。继而不舍地望向墙角:“舒宜,你过来摸一下。”

舒宜和花真同时一抖。

花真是确认了这屋子肯定有鬼,而且还是熟悉的鬼,她听过无数遍,也烧了无数的东西给这鬼。

舒宜却是震惊于皇后的不厚道。

好吧,他刚才是没有伸出援手,可也是因为秦氏那毒妇太凶猛,他即便上去,也是被秒杀的份儿。反正她也没受伤,至于的吗,让他摸那翡翠?那东西碎了,灵力可能还有呢,万一他一摸,受了伤算谁的?

“俺才不摸,打死俺俺也不摸!”舒宜叫道:“那东西厉害着呢,俺才不上当!”

谢玖抬手轻轻摸了摸手边儿的小八卦,“你帮我个忙,你也不是没摸过,应该知道这东西伤不了,顶多把你弹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试试也是无妨。”

“你这是赤条条的威胁!”舒宜控诉。

别当他没看见她摸小八卦那动作,啥意思?他不摸,就用那东西照他?

“人与鬼之间和\谐相处,我帮你,你也总得帮帮我不是……你知道,它很可能已经没有用处了。”谢玖只是遗憾这么好东西,心里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这翡翠项链防鬼,却不伤鬼,顶多就是弹开而已,否则她就算再怎么也不至于拿把刀让人往身上捅,只为了试试刀是不是锋利。

舒宜微微松动,磨磨蹭蹭地到了榻边,“你赶紧把那小八卦拿一边儿去,边晃着俺,俺这身子金贵……也就是为了你,大长腿,换二一个人俺绝对不会答应的。你确定,真伤不着俺哪?”

舒宜扯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伸出个小拇指就往最小的翡翠块儿上一戳――

“啊!”

谢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简单的动作浪费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也是闲的。

“好了,是彻底没用了。”谢玖咬牙道:“收起来,扔了吧。”

花真早被皇后看似自言自语的一番举动给吓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一层的。虽说她心里已经接受了皇后见鬼的这个事实,可亲眼看到皇后肆无忌惮的和鬼聊天,她还是吓的要屎,肚子一个劲儿的拧着疼。

如今一听皇后交待扔了翡翠项链,她连疼也顾不上了:“这有一两块还是挺大的,怪可惜的。”她脸蛋直抽抽。

“你喜欢就拿去吧。”谢玖挥退了欢天喜地道谢的花真,嘱咐道:“你再派个人去看看柯秀找人找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消息。”话音才落,就听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舒宜在榻边倏地就不见了踪影,谢玖一抬头,果然就见顾宜芳乌泱泱带了一群宫人堵到了门口。

其他人惯性地停在了门外,只有顾宜芳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

不知外面何时下起了小雨,他头上脸上都淋湿了少许。

“陛下!”谢玖的心这时才算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光着脚就直接跳下榻,往顾宜芳怀里就扑。

顾宜芳一把搂住她,眼尖地看到花真手里碎了的翡翠项链,不由得蹙起了眉。“发生了什么事?”

“项链坏了。”谢玖哭声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虽然几乎吓尿,好歹还保持着理智,可如今一见顾宜芳紧张兮兮地赶来,她就什么委屈都想起来了,举起拳头就往顾宜芳身上砸。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没事儿干什么弄那么多女人进宫?她们都喜欢你,讨厌我,恨不得我死!”

顾宜芳听得颠三倒四,只觉得莫名其妙。

哪个皇帝的女人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他不仅妃嫔数量相对来说算极少的,而且现在守身如玉,连旁的女人小手都没再拉了,怎么又扯到他身上?

再有,他的妃嫔不喜欢他喜欢谁?都像柳妃似的挖他墙角,他可受不了。

“好啦,是朕的错,你和朕说说是哪个让你气着了?朕替你出气。”顾宜芳摸着谢玖的秀发,语气温柔地道。

只是眼神可不像语气那么温柔,花真让那犀利的眼神一横,心里顿时打了个突,连忙会意地迈大步子走了出去,顺带把门严严实实地把门给关上。

顾宜芳一眼就看见榻上的龙凤胎和小八卦镜,再联想那碎了的项链,顿时脸就沉了下去。

“是哪个死了过来作闹你了?”他轻声问:“是秦氏?”

谢玖蓦地抬头,眼泪巴巴地疑道:“你已经知道秦氏死了?”

顾宜芳轻轻点头,按说妃嫔出事传不到他那儿,尤其又是个冷宫里不受宠的。是他今天傍晚去长夏宫探看华阳的病况,庄妃私下里回禀,意思是想问问要不要瞒着华阳。直到庄妃说了,他才知道。

华阳好不容易清醒了,虽然身体还虚着,抓着他的手不放开,他也不忍心就这么离开,这才留到现在,哪知华阳才睡着,他正要起身的功夫,含章殿派了人来寻,说是皇后有急事请皇上过去。

他知谢玖素来是个有分寸的,绝不至于因为他在长夏宫留久了就胡乱找理由叫他回去,他肯定她是当真有急事,于是这才心急火燎地冒着雨就赶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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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 歹毒

谢玖一口气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经过学了一遍,只见顾宜芳坐到榻边,脸色难看至极,眼神阴郁地盯着她脖劲处。

只见她颀长细嫩的脖项赫然两道淤青,似是手下用足了力道掐出来。

顾宜芳只是听她叙述,都隐隐有股难以呼吸的紧张感,可想而知谢玖当时是怎样的紧张恐惧。他只要一想到若是当值的不是花真,或者花真来晚一步,他很可能再也不能将她活生生地揽在怀里,看她张扬的笑容,狡黠的小眼神,他顿时心如刀绞。

“是朕一时心软,居然会以为如秦氏那般毒妇总有一天会忏悔,令大皇子解脱,是朕的错!朕当初就不该给她任何机会,直接赐死她就不会有这事儿!她便是恨,也只恨朕便罢!”顾宜芳咬牙切齿地道。

谢玖忽地心头一暖,看他完全站在她的立场上顿时什么委屈也没有了。

其实,即便皇帝亲自下令处死秦萱蓉,秦萱蓉也只会恨她、怨她左右圣意,迷惑了皇帝才会致其落败到至斯境地。

她大概可能想到秦萱蓉是个怎样的想法,就如前世的自己一般,秦萱蓉对皇帝未必就真有什么真挚的感情,不过是将他看成一个她必须征服必须讨好的对象,却不会将胜负成败推到皇帝身上。

胜了,是棋高一招;败了,是技不如人。

而秦萱蓉败在她手里。就是从大燕宫最顶\端,一下子跌落到了最底层,连宫女太监都看不上。乏人问津的冷宫。

秦萱蓉恨她,是再正常不过了。

谢玖轻轻将手附在他的手背上面,柔声道:“你是慈父之心,我理解的,是我也会这么做。”

谢玖觉得自己说了句人话。

如果她被秦萱蓉那疯婆子掐死,她做鬼也会给皇帝托梦,让他找个像他祖母杨惠妃手下那么厉害的法师把秦萱蓉的鬼魂困个千八百年的。(.la 无弹窗广告)让她天天受大皇子怨气的折磨,把她灵魂的渣渣都给磨光了。方解她心头之恨。

谁让她重生了个身娇体软易被鬼推倒的身子,连反击能力都没有。鬼不欺负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好不容易得来的翡翠护身项链就那么英年早逝了,她想想就觉得一阵肉疼。

顾宜芳抬手轻轻摸了摸她脖了上的淤青。满目心疼之色,一听她咝咝地忍痛声,连忙撤回了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怎么办,那个项链坏了就没用了。”谢玖双手紧紧抓着顾宜芳胸前的衣服,心里无限的哀愁,姣好的一张脸蛋抽的跟个风干的桔子似的。“难道我以为走到哪儿都要捧个小八卦吗?”

或者把小八卦当护心镜挡在胸\前?

谢玖可以预想到后\宫妃嫔那纠结无助又欲说还休,恨不得笑破肠子的各种脸。

以及太后那白眼估计翻过去,就再也翻不回黑眼仁了吧……

“朕自有办法。你放心。”顾宜芳浑身戾气难消。

他也叫一个皇帝,龙气护体。可是谢玖两次三番受到鬼魂的攻击,宫鬼横行。他也无计可施,连个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家宅国都不宁,特么越想越觉得憋屈!

谢玖敏\感地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情已经到了个极不愉悦的境地,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呢。”她轻轻抓起顾宜芳的手指勾勾缠缠。“陛下可知道华阳是因为惊吓过度,高烧不退?”

顾宜芳一听她说出口。就明白这事不像表面看的简单,只是淡淡地道:“说下去。”

谢玖起身离开他怀里。抬眼直视着他:“宫里有鬼看到一个小太监领着华阳去了望春宫,我追查之下才知,那一晚是有个宫女过生辰,望春宫所有的宫人都聚在一起饮宴。因为秦氏时不时疯言疯语,初时那些宫人没有放在心上,后来过去看时,秦氏就趴在窗旁,大叫华阳的名字,并要华阳求皇上放她出去,她是被我陷害的。”

顾宜芳从她开始说眉头就紧紧拧着,越听越气,到后来鼻孔都撑\开了老大,攥起拳头狠狠地就往榻上砸去。

“贱人!”

谢玖一惊,连忙双手一拦,挡在下方,哪里料到他那么大的力气,居然就着她的手捶了下去。

“啊!”她下意识地尖叫,声音在中途戛然而止,没注意到顾宜芳错愕的表情,她扭脸看向榻上睡的香喷喷的龙凤胎,果然豆沙包让这闷声一砸给吓醒,哇哇大哭起来。

谢玖也顾不得手疼,熟练地将豆沙包抱在怀里,轻轻拍拍豆沙包的小身体,又凑过去轻轻亲了一口,“没事了,父皇和你闹着玩呢,别害怕,乖哦。”

她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小石头,果然不愧他那名字,小石头呼呼大睡,不动如山。

顾宜芳眼神渐渐变得温柔,一直看着谢玖哄睡了豆沙包,冲着他呲牙咧嘴的脸蛋现在望着自家大宝贝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似的。他心头软的一榻糊涂,拉住她的手轻轻握\住。

“手还疼吗?”他轻声问。

谢玖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怀疑有人与那小太监里应外合,那小太监才能那么顺利地将华阳带进去,于是我便吩咐尚方监的程野把望春宫宫人全都给抓起来审问。”

顾宜芳‘嗯’了一声:“整个后\宫都归你管,你看着办就好。”

他的视线总是被谢玖脖子上那两道淤青吸引过去,越看越觉得碍眼。“生肌露还有吗?没有,朕叫连书去含章殿取来。”

谢玖一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连忙到漆案旁打开檀香木匣,把冰凉凉的小瓷瓶递到了顾宜芳手里。

顾宜芳拧开瓶子,将泛着淡淡清香的生肌露倒在手上,然后抬手轻轻抹在她脖项两侧。她只觉清清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这里都青了,涂上这个淤青消的快些。”他轻声解释,手指轻揉均匀地涂抹,认真的眼神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陛下,秦氏的尸体是不是要让秦家领回去安葬了?还是陛下有别的指示?”舒宜忍不住问道。

顾宜芳冷冷一笑,目光满是讽刺。

“拖到乱葬岗埋了吧。”

谢玖微微有些惊讶,如太后所说,那秦氏再不济也是华阳的母妃,她以为皇帝会为了华阳妥协,给秦氏个好去处呢。

“这样,好吗?”她眨眨眼,并不如何真心的提醒。

“这事你不用管了,吩咐下去就说是朕的旨意――不许秦家人收尸,否则按忤逆罪论处。”

顾宜芳皱眉,此等毒妇至死不知悔改,仍不承认是她自己亲手杀了儿子,疯疯颠颠的还不忘栽赃陷害。华阳现在年龄小,心智尚未成熟,自然是当娘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华阳幼小的心里除了受到来处秦氏的惊吓,又该如何看待皇后?

将仇恨埋在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她的用心何其歹毒?

带着华阳去望春宫见秦氏,幕后的主谋是不是也安着同样的心思,为了令华阳亲眼见到疯魔的娘亲,将对皇后的仇恨深深埋到华阳心里?

他一向知道后\宫多是非,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可当这些手段统统用在了攻击谢玖身上,他只觉得不可容忍,无法饶恕!只是如果还是以前的他,贬落冷宫,直接赐死也就罢了,可看着架式,死却非一了百了,反而更加防不胜防!

处死人,吓吓活人也就罢了,一旦变成了鬼,他就对那些个毒妇毫无办法。

顾宜芳简单地沐浴后,和谢玖相拥躺在榻上,久久难以入眠。

谢玖担心秦氏去而复返,针对龙凤胎,又唯恐和皇帝睡一起,他一转身就压到他们,于是就将龙凤胎摆在她的右侧,她则睡在中间将皇帝隔开。

顾宜芳的手放在谢玖的腰间,她呼吸平衡绵长,他本以为她睡着了,却突然听到她轻轻一声叹息,他的心顿时一揪。

“别担心,一切有朕在。”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顾宜芳星眸半张半合,压低了声音说。

他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谢玖听得出他的认真,以及隐隐透出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真的从来没这么怕过。”谢玖转身钻进顾宜芳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她太清楚了,那个时候只要花真再慢一步,她马上就会被秦萱蓉掐的窒息而死。

前世她是莫名其妙就被一碗蔬菜汤取走了性命,没有像这般命悬一线的凶险。她被狠狠地掐住了脖子,而她没有半分能力攻击鬼魂,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那时她整颗心,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她心里明\镜似的,死了也会变成鬼,她不会真正的消失,可她就是有股莫名的恐惧。

恐惧她无法陪着龙凤胎长大,恐惧再也看不到顾宜芳,而顾宜芳很可能想她个两三年,就再纳旁的妃嫔,把她忘个一干二净。即便有情,也顶多叹息红颜薄命,写上两首歪诗以做纪念吧。

对于生死一线,能想的这么久这么多,谢玖现在回想起来也是醉了。

她抬起头,轻轻咬住了顾宜芳的嘴唇。

算作对可能发生的那一幕的惩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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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 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二日一大早,景元帝免朝,一大早便召了玄空进宫。

玄空自从昭阳宫协助皇后水浸张妃,好悬没被太后迁怒,他算是得到了教训,只想着再不牵涉皇家事务。赚点儿银子是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他的老命重要。再者来京师这一趟也算赚个钵满盆满,够宗正天一门上下百十来号人潇洒活个三五载了,而且名声也推出去了,本想着出宫快马加鞭就回老家闭头来个修炼,躲躲事儿。

哪里料到前脚出宫,后脚皇帝身边那个最得力的大总管,一张嘻皮笑脸的面皮就出现了。

没有奖赏,没有鼓励,甚至连句安慰他受伤的老心脏都没有,就告诉他不得离京,听皇帝的吩咐行事。

……

皇帝料事如神啊!

皇帝威武霸气啊!

皇帝,怎么就知道他吓的屁滚尿流想要跑路呢?咋就这么及时给他堵到屋里,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杀上来了呢?

玄空虽说是道人修士,却也是个入世的,自然明白皇帝是这世间最得罪不起的生物。再者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皇帝\都开口留了,他要再不识抬举,未免就太落皇帝的面子。

皇帝的面子落了,他的脑袋估计也就快了。

于是,玄空就继续在京师住了下来,平日被贵族们捧到了天上,隔几天不是有古怪事要他帮助。就是邀约他参加宴会,他过的倒还是颇滋润,哪管太后闭门不出。几乎和皇帝闹掰也没有找上他撒气。

玄空等了许久太后也没找他算帐,他总算安下心来,只是皇帝也一直没有命令传下来,连平日提他一嘴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皇帝已经忘了他的时候,一道口谕,皇帝罢了朝请他进宫,他当时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只觉事情不单纯。

果然,皇帝召见他的地方正是皇后的昭阳宫。谢玖的脖子抹了生肌露,痕迹是淡了,但玄空还是眼尖地一眼就看见。那道痕迹若是一般人看,顶多就是人手上的掐痕。可他却看得出上面残留在那肌肤上隐隐的阴魂戾气。

皇后这问题分明不是被皇帝家暴,而是有鬼魂作祟!

自上次在昭阳宫玄空可见识了皇后阴阳眼儿的威力,比他更省事省力,不用作法开天理,就直接能见鬼。不过他心里明白,阴阳眼不同于天眼,是阴气极重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现象。若非九死一生灵魂受损,就是濒临死亡之人可能见到。

他以前只当皇帝的话是话本子里的,如今看来都是在指这谢皇后。

那么。一个灵魂分成两半进\入两个身体也是这谢皇后了,却不知另一半近了哪个人身上。必是此消彼长,无法长时间共存的状态。

只是照皇帝宝贝皇后这种程度。玄空是不敢乱说的。他说了出来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玄空多次出入后\宫,早对宫廷礼仪所知甚详,请了帝后的安,便被皇帝赐了座。直到坐到檀香木椅上,他才看到对面坐的正是宇文风。只是那脸上阴沉沉的,微淡的眉毛轻轻蹙起。

脸色与坐在上位的皇帝有一拼。

玄空是红尘里泡了多少年淬出来。哪里看不出这是君臣肯定顶起牛来了。

若说这宇文风绝对是个学识渊博,饱经诗书的,专业知识过硬,且博学多才,唯独不知是不是书读的太多,染上了书生的意气,顶没眼色的。几次三番和皇帝对着来,开始时他也是受宇文风的误导,当真以为皇帝迷上怪力乱神的话本子。

自从他知晓皇后是个阴阳眼,就没少在宇文风面前暗示,可惜宇文风个死心眼不说透就是不明白。

可这事要如何说透,万一皇帝想瞒着大臣,从他这儿一露,他还要脑袋吗?

“不知陛下召老道进宫,是有何吩咐?”玄空心里怕皇帝怕的要死,面上却云淡风轻,一股脱尘出世的风度,摸须轻笑,有六七分仙风道骨。

谢玖看了面色铁青的皇帝一眼,轻轻笑道:“是本宫想请道长进宫叙话。”

玄空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他该知道,皇帝找他进宫就不会因为第二个人,肯定就是这见鬼的皇后。

“朕上次在宇文监正那处得来个翡翠项链,可惜……昨晚坏了,据说防邪魔外道很有一套。朕本来就是问问监正手里是否还有相应的东西,不成想却惹恼了他,和朕呛上了。”顾宜芳脸色极为难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与其是在为玄空解释,不如说在敲打宇文风,语气是满满的嘲讽。

宇文风顿时面如屎色。

皇帝说的那是人话吗?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两个宝贝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让皇帝连骗带抢地给夺走了,今天罢朝召他进宫,他以为是出了天大的事,结果就是管他再要一个。

也是他心肝疼的表情太明显,惹得皇帝不快。可那项链他们是没事儿摔着玩儿的吗,说坏就坏,当他量产那些个东西啊?

宇文风不像玄空心思活泛,眼睛利,盯着皇后就敢乱看,他还知道不能直面视君,皇后一介女子更是看不得。所以不像玄空肆无忌惮地就往皇后身上瞅,他自进了昭阳宫眼睛就钉在地面,直到皇帝浓浓的嘲讽起来,他才不由得抽抽眼角,换了个地方瞅。

“陛下误会了,微臣岂敢对陛下有不敬之意,只是太过惊讶。那等物事实是难得,微臣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却是再没有了。”宇文风憋着一肚子气,语气微微僵硬。

“陛下,且容老道插一句嘴,”玄空微微笑道:“不知陛下所说是何物事,这般难得?”

顾宜芳昨晚憋了一肚子气,一ye都没怎么睡,现在气没撒出来,又在宇文风那儿又装半肚子,脑仁一抽一抽地疼,脸色更为难看。

“宇文监正所说,防鬼之器。”

“就是本宫以前所戴的翡翠项链。”谢玖道,上一次在昭阳宫之玄空就曾注意过她戴的项链,并言明里面似有灵力流动。

那时玄空这话噎的她半晌无语。

倒不是惊讶他眼力如此犀利,一眼就能看穿翡翠的作用。而是她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看到除了皇帝的男人往她脖子下面扫……

不过,看在他既老,且又是个道士,一脸正义凛然的表情,她也就没放在心上,连出言责怪一句都没有。就像他刚才一进来,就先在她身上又扫了一圈,她很清楚他一定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淤青,眼神微微有些惊讶。

玄空默然,半晌才道:“防鬼的符咒老道这里也有,不过没有翡翠项链那么好看又值钱。”他话音未落,就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一堆三角形的黄色符纸,每个上面穿着红绳,手里攥着那把少说有十几二十根。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莫名的尴尬气氛,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

高洪书一大早服侍皇帝就感觉到来自皇帝满满的恶意,浑身散发着的寒气,连他轻手轻脚地服侍皇帝穿衣,都被皇帝那俩大眼珠子剜了好几眼,好悬没瞪死他。

宇文风个没眼色的把皇帝的气直接拱到了脑瓜顶,本来是分分钟翻脸的节奏,愣是让玄空这一出给化解于无形,高洪书看着玄空跟外面兜售小贩似的表情,一时没忍住,噗地就笑出了声。

几乎是声音发出来那一瞬间,高洪书就知道不好,连忙双手把嘴给堵住。

就是这样,也没逃得了皇帝那狗一样灵敏的耳朵,猛地回头瞪着高洪书,声音冷嗖嗖地道:“很好笑吗?”

“是很好笑啊。”谢玖掩唇一笑,满面带笑。“臣妾昨晚还愁的睡不着觉,唯恐此物不好寻,却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玄空道长这里就有这么多。早知如此,臣妾何必忧心忡忡呢。”

高洪书望向谢玖的小眼神立马就充满了满满的感激,就像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样。

能在神经病皇帝面前为他说句好话,连太后也做不到,唯有皇后这不按道理出牌的,摸皇帝的毛这叫一个顺。

顾宜芳轻轻一哼,横了高洪书一眼。

高洪书立马会意,就过去接那些符,却不料走到近前,玄空的突然缩回了手,谨慎地道:“老道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大总管的手可干净?污秽之物是符咒法器的克星,手上一碰法力也就消失了。”

高洪书微微一滞,他早上摸遍了皇帝全身,算不?

“去取个干净的托盘过来。”他吩咐旁边的小太监。

“这也是老道要对皇后您说的。”玄空抚须沉声道:“这符咒的规矩多,手上沾染污秽之物碰不得,另外夫妻行房之时也不能戴,还望皇后谨记。”

高洪书紧紧咬住了下嘴唇,特么的这话直接对着帝后说出来真的好吗?谁不知道这俩货最爱的就是夫妻行房?

不雅懂不懂啊?

这也就是老道士,皇帝那神经病留着还有重要的事要他办,否则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么忌讳的词,而且皇帝的臣子也在,分分钟活剐了没商量。

他在心里呐喊,还有,用那么严肃一本正经的态度说这样话真的好吗?他憋笑憋的肠子疼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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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厉鬼怨灵

顾宜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对玄空的回应。

不过片刻小太监捧着个连丝灰尘都没有托盘递到高洪书手上,这才将那一大所的黄色符纸给接过来递到了谢玖面前。她随手挑起来一根,顾宜芳下意识地接过手,自她头上套了下去。

不得不说玄空很有市场推广意识,知道大燕女子发髻繁复,红绳特意留长系了活扣,戴上去轻轻一调就能调到适合的长度。

谢玖喜不自禁,“不知此符可用多长时间?”

玄空沉\吟:“只要不犯老道先前所说那两条,可以一直用的。”

皇后脖子上戴的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翡翠项链,经有神通之士日夜供奉,附以法术,威力却不过尔尔,是防止邪魔外道近身之用,道家法器威力的十分一二都没有。

依他看,不过是个别人眼热,为了赚贵族的银子,才弄了那么个华而不实的防身装饰。不过是骗骗不懂行,人傻钱多的有钱佬。

偏偏帝后,包括宇文风都是个不识货的,玄空自知真理总在少数人手里的道理,只想做个安静的有钱老道士,才懒得戳破这个。事实上,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不禁活了心思。

亏他行走江湖数十载,居然没想到这么上档次的包装方式。

以前也是接触的都是平民老百姓,连出个香火钱都是从嘴里省出来的,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不能再把以前那套物美价廉的策略用到这帮坐拥金山银山的贵族身上了。须知这些人,越是便宜的东西越瞧不上眼,他抬了十几二十倍的价钱,在他们眼里居然是‘怎么会这么便宜。会不会有效’的小眼神。

不过是眨眼间,玄空表面上应付着帝后,脑子不停地转,却已经想好了出宫后一系列的商业运作。

“其实,像皇后戴的翡翠项链,老道也不是不能制作。不过要费些时日。若皇后不嫌弃老道法力低微,但凭对吾皇陛下与娘娘的一片赤诚,老道愿倾力一试。”

殿内,玄空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知道的他这是向帝后邀功买好,不知道的,只当他这忠心为国,正义凛然的表情,铿锵有力的声音是要自请上战场为国杀敌尽忠呢。

谢玖虽然心里憋笑。也知道这老道看上去就是个滑不溜手的,却还没胆子骗到皇帝头上。

只不过倾力一试之类的,估计只是为了彰显他的功劳故意夸大了。

现在的状况明显是周瑜打黄盖,她是巴不得有这么个人解了她的围,哪怕让人当肥羊痛宰一顿也是值得的。毕竟皇帝富有天下,能有银子解决的事,就不算个事儿。

“不知道要多久时间?”她问。

“此物需在阵法中供奉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以老道法力注入方才。”玄空抚须恭声道。“其器物以玉为最佳。玉有其灵性,最为滋养人。硬玉当属翡翠。软玉却以和田羊脂玉。依老道来看,若依灵性论,和田羊脂玉最佳。”

顾宜芳淡淡地道:“不过是羊脂玉而已,高洪书,去叫人先提十块成色佳品相好的呈上来。”

玄空让皇帝一句话给砸的头脑发晕,“陛下。此术一次只能制一个。”他急道。

皇帝一次弄这么多,是想一下把他的法力都给耗光,把他所有的利用价值吃干抹净吗?

“那你就先拿回去五个,慢慢一个一个呈上来。”顾宜芳一字一句地道。昨天他可见识了这所谓的防鬼利器,不过一个才死的鬼就能将那吹的神乎其神的项链给毁了。哪怕那鬼怨气冲天,总归也是那东西太不济。

幸亏当时有个小八卦顶着,若是没有,他的阿玖可不就被那毒妇给活活掐死了?

顾宜芳一想到这儿就气的肝儿疼。

如果不是考虑到玄空能力有限,凡是贵精不贵多,话在舌尖转了两圈生生让他全咽了回去,好悬没让高洪书反库里所有数得上数的好玉全搬玄空在京师的住处,让他挨着个儿的全注入法力。

谢玖一看玄空被皇帝噎的说不出话来,立马从仙风道骨的画风转脸变成了苦大仇深的一张脸,暗暗咬着舌尖这才没喷笑出来。

“老道法力低微――”

顾宜芳微微皱眉,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朕叫道长进宫,自然就是相信你,道长不必妄自菲薄。好好做,朕相信你可以的。”他话题一转,“这宫里昨日有个妃嫔死了,化鬼后四处行凶,今日叫道长来就是请你来收伏此鬼,道长可有把握?”

几乎是皇帝话音还未落,宇文风已经独自在风中凌乱。

他这是在做梦,还是耳鸣引起的幻听,为何他听到堂堂一国之君在众人面前说起宫里闹鬼一事这么淡定自然,就像在说的是今天御膳房闹耗子了,你们做臣下的想想办法,把耗子给消灭掉,以安朕心?

做皇帝的最是敬奉鬼神,可又怕下面的人想出作蛾子,拿鬼神的旨意说事,向来是严格控制这种妖言惑众之论。

现在皇帝却带头说这些个怪力乱神的,真的恰当吗?

他的耳朵真的没问题吗?宇文风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根,肉疼的感觉明显是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玄空身上,果然见玄空脸上颇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还不等他的心彻底放下,就听玄空声音嘹亮地道:

“陛下的吩咐,老道岂敢不从?必当倾尽全力!只是……”

玄空的语气渐渐弱下来,“这鬼魂来无影去无踪,若有生辰八字还好办,如果没有,她躲起来,老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道长尽可放心。”顾宜芳轻轻挥手,高洪书便从袖口掏出折好的纸送到了玄空的手里。

那正是一大早谢玖找尚宫局要来的嫔妃名册中所查到秦萱蓉的生辰八字。

谢玖以前的确是知道秦萱蓉的生辰,但准确到几时几刻的八字却不甚清楚,名册上的记载的与她知晓的日子是相吻合。

妃嫔进宫前都会合过八字,若与皇帝八字相冲,是绝不会允许进宫的。是以宫妃绝不敢报上假的八字,混弄皇家,若一经核实便是欺君的大罪,没有人敢以身犯险。

此生辰八字确可做得准。

玄空明显松了口气。

他以前不是没有在皇帝的打哪儿指哪儿的领导下捉过昭阳宫中所谓的被烧死的焦脸女鬼,可惜那鬼甚是灵便,神出鬼没,几次都让他捉了瞎无功而返。

那时他是领教了皇帝自带冷库功能的变脸技术,那脸一黑,好悬没把他原地冻死。

他只怕再来这么一回,皇帝还没把他这剩余价值榨干,他这颗老心脏自己就先承受不了崩溃了。

“那可是要到死亡之地作法摆阵吗?”谢玖难掩心中兴奋之情,眼神一亮。

“回皇后,这倒不必,有生辰八字,拘魂锁魄,老道还是有把握的。”

谢玖不由得面露满意之色,轻轻勾起一抹笑。“那就有劳道长,你看何时开始,尚需准备些什么?”

有他这话她就放心了,以后再也不用害怕死鬼妃嫔们处心积虑害死她了!

玄空虽然是被皇帝召进宫,可是皇帝口谕也没说要他做什么,他却不敢随意往宫里带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些个黄符纸若不是约好了今早要交到威武将军府上的太夫人,以及一家女眷,宫里来人催的及,他忘了放回到桌上,适才还真拿不出呈到皇后面前。

威武将军府那里,只能待他出宫再重新在他成箱成车的符纸中取些送过去了。

追魂索魄阵虽不致繁复,便他身上没有法器却是不能够的,于是便回禀皇帝,亲自回府取了应用法器物什,一并带了两个打下手的小道士这才匆匆折回昭阳宫。

此时已是巳时末,将近午时,日正当空,阳光明媚。

阵法就摆在昭阳宫的空地,皇帝坐阵正殿,谢玖却不管他的阻拦,硬是随玄空左右,搬了把檀香木椅就在台阶之下坐了下来。

秦萱蓉为大皇子怨灵所缠,虽然疯疯颠颠,周身戾气,却不忘伺机报仇,她只要不亲眼见玄空这个奸滑老道将秦萱蓉收伏,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她始终也还是放不下心来。

顾宜芳知道谢玖的心意,虽担心她,不想她哪怕身处一丝一毫的危险境地,但还是顺了她的意。

玄空烧符纸开坛,一团火灭,紧跟着他便不紧不徐地摇起铜铃。

谢玖只听那铃声渐渐的越来越急,明明她离法坛尚有一段距离,却觉得心头忽地一阵狂跳,不知是她心里作用还是当真空地的阳光温度骤减,隐隐透着一股彻骨的凉意。

玄空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她只听清最后一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秦氏萱蓉现形!”

谢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却见面前阴风忽起,昭阳宫正门一道深灰色的鬼嗖地就蹿到了近前。

昨晚还只上半身变得浅黑颜色的秦萱蓉,现在整个身体都没有半点儿透明的白色,胸口婴儿形状越发地淡,可是秦萱蓉的鬼魂却将那浓郁的黑色渐渐吸走。

谢玖心底一震,若今天不收伏秦萱蓉,只怕再见之时,她已经被大皇子的怨气所吞噬,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厉鬼怨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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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宅心仁厚

谢玖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却见秦萱蓉似乎视法坛如无物,居然冲着她就扑了过来。[.la 超多好]

“谢氏贱婢,你还我命来!”

谢玖看着面前的秦萱蓉,心里居然隐隐泛着酸楚,连眼眶也微微发涩。

她知道这种情形绝对是不对的,她虽说还没到恨秦萱蓉入骨,巴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但绝不会在秦萱蓉几乎取她性命之后的第二天,突然心生悲凄怜悯之情。

必然是大皇子的怨气作祟!

她只微微一恍神之际,只听铜铃声清脆悦耳地响起,眼前的秦萱蓉腥红的一双眼,蓦地瞪大,鬼魂不由自住地背对着飘向法坛的方向,似乎背后有股隐形的力量在操控。

秦萱蓉厉声惨叫:“谢氏,我诅咒你不得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你这毒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玄空摇铃之声越紧,秦萱蓉一边惨叫连连,一边咒骂声不断,简直骂出了一个崭新的境界,恶毒无鬼可比。

对于眼瞅着就为人所收服,还不忘歇斯底里地用诅咒来表达不愤,谢玖也是真心服了秦萱蓉。

果然是条汉子!

不,比汉子还要更顽强,打死也不回头,却不知这倔劲是随了谁。

谢玖庆幸愉太妃出灵当天,自家祖父就随着一同回了地府,否则见了今日的景象,却不知作何感想。

秦通玄其人拿得起放得下。每年上阳间来调查一番,也不过是强迫症作祟,要个答案。如今皇帝插手此事。真相指日可待,又因被秦萱蓉伤害的小心灵迅速地得到了愉太妃这个死鬼知己的安抚,俩鬼一拍即合,也不留恋阳间事物,甩袖而去。

只是请求若真是找到那封信,哪怕是结了案给他烧到地府,一了他的心事。

不过。若是皇帝搜寻之下那信仍是一无所踪,他便也就死了那心。再不返阳间目睹种种伤心事。

谢玖脑中不知掠过多少旧事残影,只眼睁睁看着秦萱蓉鬼目流出血泪,紧接着铜铃声骤停,她眼瞅着秦萱蓉灵魂仿佛被吸入铜铃之中。紧跟着玄空大掌一挥,一道金黄色的光就罩在了铜铃之上,将秦萱蓉锁入铜铃,再没有半点儿声响。

玄空轻轻出了一口长气,冲着谢玖微微躬身。

“禀娘娘,秦氏已经锁入铜铃。”至于其他,他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主要是,他真心不想听到。

谁管她秦氏是怎么死的,谁弄死的。和他没一文钱关系,他是奉皇帝命令捉鬼,其他一概不知。亦不想知。

谢玖微微点头,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脸似白玉一般晶莹嫩滑。

“道长要怎生处置秦氏?”她轻声问道。

玄空微怔,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的意思?”

谢玖蓦然一笑,只是眉眼弯弯,笑意却未达眼底。“道长不必多心。本宫也不过随口一问。难不成道长是要将秦氏永远困在铜铃里,还是过了时日她又会跑回宫里作祟?到那时又少不得道长的帮忙?”

玄空自从在昭阳宫看到谢玖杀伐决断的强大气场。再怎么看她在皇帝面前巧笑颜兮,笑谈晏晏,他也不敢再有半分小觑。

当日如果不是太监手法精准,他还真当皇后有心杀死张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瞅着就要浸死了张妃还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便是皇帝的命令,一个分寸掌握不好,把人弄死了也是免不了罪责的,可皇后脸不红气不喘,心跳都没乱,足见其心智坚定,倒与外间所传全靠妖媚惑主上位并不相符。

玄空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这位秦妃口口声声报仇,似乎为皇后所害。当下谢玖一问,他便不免心思活络起来,怎么听都觉得话中更有深意。

“若是一般鬼魂便遣送地府,功过由阴差判断。”玄空的声音微微有些犹疑。

谢玖沉吟半晌,轻轻蹙着眉,神情间犹豫不定。

“她不会再跑回宫里作闹?”

“……不会的吧。”

谢玖抬眼认真地凝视着玄空,“不会的吧?那就是有可能?”

玄空抚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手劲没掌握好,好悬没把胡子薅下一小把。“老道倒是没听说过还能跑出来的,不过娘娘可是有其它办法?”

奸滑的老道,这哪里是回答她的话,根本是顺着她的意思,试探她究竟是想怎样。

谢玖在心里冷哼,不过她的确想了许多,要不要像是杨惠妃那般将齐妃的魂魄困在一处地方,困她个百八十年的,等自己死透了再放她出来。可转念一想,困住她也不过是令她与世隔绝,倒不如送入地府,秦萱蓉手上沾满了鲜血,只怕受的苦头却是更多。

而且真摆个什么阵,万一没个把年头就碰上个万美人那样手欠的,不明不白就把阵破了,秦萱蓉那时只怕怨气更重,回来找她报仇,她只怕吃不了兜着走,连反抗之力都没有魂就被勾走了,反倒不保险。

“那便送入地府吧,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手上沾了无数的鲜血,该算的帐倒是多着呢。”谢玖说完,施施然回了殿内。

玄空暗暗松了口气,这皇后心思怪难猜的,也幸好没给他什么奇怪的命令,否则他照办就损他的阴德,若不照办,只怕她在皇帝那儿告上一状,荣华富贵没了是小,别把个脑袋也弄丢了。

几乎是听见谢玖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顾宜芳就伸长脖子望向宫门,直到瞧见谢玖的身影在阳光照射下,隐隐虚化,他腾地站起身,几步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道。

谢玖轻轻点头,“道长法力高深,已将怨灵收伏,待子夜再行开坛,将其送入地府。”

顾宜芳冷声道:“此等毒妇,那倒是便宜了他,按朕的想法,把她像齐妃一样,困个百八十年的,让她再作不了妖蛾子!”

不成想皇帝居然与她想法是一样一样的。

谢玖不禁失笑,心里阴郁之情略微好转,轻轻扬起一抹笑,道:“还是将她交由阴差处置吧,天道自有其运作之法。”

顾宜芳挑眉,不屑的话在舌尖转了两圈到底没吐出来。

这是什么奇葩的运作方式,把一国的皇宫给弄的给个鬼魂大集市似的,不仅扰乱宫中正常的秩序,还缠着他的皇后?

他是老天爷选出来的天子,难道不该保佑他的皇后,拿他们当什么好玩儿的玩物呢?

只是心底到底对天地存有敬畏之心,没敢放开了把真心话给胡咧咧出来。

这就像耳背的人一样,说好话他不一定听着,说坏话一准儿听个清清楚楚没跑。万一他说了无数的好话,老天爷都没听到,偏这一句埋怨的话听个真亮,一个雷劈下来,他就成了开天劈地第一个被雷劈死的皇帝,妥妥的贻笑大方,被笑个千八百年没跑。

“阿玖宅心仁厚,太过善良了。”顾宜芳叹了口气,似是欣慰,又有些犯愁。

谢玖忽地一口气卡到嗓子眼儿,好悬没噎死她。

“咳。”她轻轻咳了一声,雪白的贝齿在口中隐密地咬着下唇肉,以防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喷出来。

皇帝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她这处心积虑将自己的伤害减到最低,经过精心算计过后的决定,也能被皇帝给粉墨的光鲜亮丽,整个人都蒙了层圣洁的光环,她是醉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谢玖眉眼弯弯,笑若春风,整个人好像亮起来一般,冲着皇帝轻轻眨了下眼睛。“还有鬼,也一样。”

她当然不会傻到破坏了皇帝心里她那圣洁如白莲花一般的美好形象,只要是往她脸上贴金的事,她绝没有自己动手扯掉的道理,只管照单全收,多夸张的赞美她都一一收下。

顾宜芳得知秦萱蓉终于得到了解决,心下也不禁轻松起来,也不管一屋子的人抓起谢玖的小手就走回上位坐下。

“此次劳烦道长,朕必有重赏!”顾宜芳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黑亮的眼睛仿佛放着光。“羊脂玉,道长今日回去便开始吧,朕已经等不及了。”

顾宜芳也不多留,赏下二百两黄金着高洪书派人送到玄空的住处,就不再多留他,唯恐耽误了时间,羊脂玉成功的时间又事推了一天。

宇文风和玄空一同告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总感觉像是被皇帝生生给赶出来一般,心里也说出是个什么滋味。

卸磨杀驴,他多少理解了驴的想法。

当然,玄空的待遇比驴是强多了,不仅没被杀,还得了二百两黄金。待羊脂玉成之日,想来也会再有赏赐下来。

可是明明得了赏,他这心里却始终有些忐忑。

宇文风负手走在空旷的宫道,几绺胡须在风中微动。

玄空许还不知,但宇文风却心知肚明,抓的那所谓的怨灵是何人。

华阳公主生母,秦庶人于前日晚死于望春宫古井,帝后本也没想瞒着,前朝后\宫几乎无人不知。皇帝更是一道口谕,不准秦家人为秦庶人收尸。

历来后\宫争斗,你死我活各安天命,不管为了什么,做为曾经的宫妃曝尸荒野都非仁君所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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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冤枉

秦萱蓉被玄空收服,总算了了谢玖一桩心事。

前世秦萱蓉是何等风光,将一众妃嫔牢牢踩在脚下,荣\宠不可一世,哪怕是谢玖后来居上,占了大部分皇帝的荣\宠,但秦萱蓉皇子傍身,又是多年与皇帝的情份,地位不可动摇。她算是一生笼罩在秦萱蓉的阴影之下,再想不到重生一回,不仅宫中旧人各自不同命运,连秦萱蓉也最终落个红颜薄命,惨遭杀害的下场。

程野不愧是皇帝手下得力的,办事效率极高,居然第二天就让他几番刑讯,揪出了望春宫里被重金收买的马乐。

据马乐招认,正是庄妃宫里的小黑子使了银钱,道庄妃不忍见华阳公主思母之痛,又唯恐当面请求皇帝会惹得皇后不满,这才令小黑子出面协调,也算卖长夏宫一个面子。

谢玖自从亲眼见了秦萱蓉被索入铜铃,心情一直郁郁寡欢,听程野这话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马乐说是庄妃的手笔,可有何证据?”她不悦地道。

“禀皇后,马乐说是小黑子手上有庄妃的宫牌为证,他一是为赚些银子,二来也是小黑子许诺风头过了,庄妃会将他调离望春宫,派个好差给她。只是小人派下面去长夏宫提人,却不见了小黑子的踪影。长夏宫人道两天前小黑子轮休,出宫后就再没有回来,下面的人去内官监查验,果然长夏宫在第二早没找到人时就已经报备。”

程野微微迟疑。事实上连他的尚方监也有监丞备案,不过宫里哪年都有人失踪,有的是逃了。有的则不知被哪个弄死在哪儿,他们不过做个记载,却没个精力四处搜人。

他是一监的监正,哪里有功夫看这闲杂名单,此时便刻意掩下。

“小人亦抓了当日欺压秦庶人的两个太监,他们一个现在直殿监做打扫之职,另一个脸上被秦庶人毁了。发配到了浣衣局,这二人只道当年秦妃势大。责打苛刻于他们,他们这才在秦庶人落魄之际多番羞辱。小人也提了他们身边人,他们都有证据当晚并非出现在望春宫,小人看……似乎不是他们。”

验尸单虽然似乎是失足落井。但秦萱蓉疯疯颠颠的,却有可能被人所骗到井边趁她失神之际下手。程野并未排除皇后的假设,但捉了不少的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秦萱蓉果真为他杀。

谢玖微微有些头疼,抬头揉了揉额际。

“继续审。宫里人多嘴杂,程监正耳聪目明,不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欺负秦庶人的两个太监,背后为何人指使,若你打探不出来。这监正之位也是可以换人试试的。”

程野一凛,若是以前那位废后朱氏,明知他是皇帝心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这话的。

但他太清楚谢皇后这话的力度,她既敢当面拿出来说是威胁也好,敲打也罢,她就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小人必不辱命,皇后尽管放心!。”

“放心,程监正办事。本宫如何不放心?”谢玖淡淡一笑,“只是这幕后之人。本宫不抓起来,便寝食难安。”她话风一转,“既然马乐剑指长夏宫,你就好好审审吧,看有何蛛丝马迹。”

程野胖胖的脸上冒出了一层虚汗,尚方监不是没抓过庄妃,那可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而且事关重大。

而秦庶人这事,也不知道皇后从哪里道听途说而来,还只是她单方面的推测,单凭望春宫一个小太监的指认,就让尚方监抓个从一品的妃位,他也是醉了。

“庄妃……”他试探地问道。

谢玖一挥手,旁边的柯秀会意地捧起一盏温热的茶递到手上,她打开茶盖,轻轻吹了一口浮在上面的茶叶,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循例问问,你怕什么。”

程野微微一愣,还没想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便见锦衣宫女已经冲他冲出了手,示意他离开。

“娘娘尚有他事处理,监正还请慢走。”

程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皇后,却见她微微皱着眉,眼神似乎若有所思。他福身一礼,这才告退。

不知过了多久,谢玖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庄妃会为了华阳私下买通望春宫的太监,为全她们母子之情?

特么的他是在逗她呢?

就庄妃那磨障,都快被华阳给磨疯了,整天把长夏宫作的鸡飞狗跳,庄妃都不知跑昭阳宫来抱怨多少次,提起华阳就跟踩了她尾巴似的浑身肉疼。说庄妃想把华阳送回给秦庶人谢玖信,说庄妃为了华阳宁可得罪皇帝,谢玖一万个不信。

庄妃再傻再磨障,这宫里这天下是哪个人说了算,她还是清楚的。

每每见了皇帝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皇帝放个屁,她都不敢说是臭的,就那么个小胆子会为了华阳以身犯险……这世界扭曲到这个程度了?

只是,谢玖虽心知不可能是庄妃那磨障,却不得不利用这事来敲打敲打庄妃。

华阳自搬到长夏宫,庄妃成天忙忙活活跟在华阳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连管也不敢深管,反被华阳牵着鼻子走。知道的是让庄妃代管华阳,不知道的只当华阳空降到庄妃宫里,长夏宫是华阳老大呢。

谢玖的本意是想让庄妃好好教养华阳,可若再像现在这样被庄妃宠\惯下去,只怕华阳比前世更加嚣张跋扈。

华阳不管怎样现在是失了娘亲,再者身后有太后在护着,她不便直接管教,可庄妃不一样,她管教华阳天经地义。

谢玖也只能从庄妃下手。

事情不出她所料,长夏宫上下都被尚方监盘问了一番,包括庄妃,虽说没像上次一样被关进尚方监,却也够庄妃吓个够呛,前脚送走了尚方监的程监正,庄妃半刻也等不及,坐了软轿哆哆嗦嗦就到了昭阳宫。

正时已是未时初,天气微微发阴,天连黑压压的乌云,像是随时降下暴雨一般,只是一丝风也没有,天气闷的厉害。

谢玖已经眯了一小觉,柯秀敲门叫醒她时,她正梦到前世她使计令大皇子瘸了双\腿,景元帝震怒,当即便下了旨意,贬入冷宫幽禁。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真实地看到了跟在她身边婴儿的鬼魂。

虽然她那孩子无缘面世,但她莫名的就是知道那个就是她的孩子。

谢玖望着chuang顶的帷幔,只觉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她已经许久未梦见前世,亦许久未梦见她的孩子。是因为昨天捉拿秦萱蓉之时受到大皇子的影响吗?

“娘娘,庄妃、宁妃和杨妃求见。”花真站在榻边轻声道。

谢玖醒了醒神,缓缓坐了起来,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问道:“庄妃,宁妃还有杨妃,她们三人怎会一起?”说完就见花真一脸茫然,不禁失笑。“是我睡糊涂了,你怎会知道呢?”

谢玖坐在铜镜前,命花真重新理了理秀发,补了补脸上的妆,这才施施然去了东暖厢会客。

九月末,昭阳宫已经烧上了炭火,所有房间都暖哄哄的,谢玖只穿了个暗紫色宫装常服,倒是东暖厢内的庄妃三人裹的严严实实,等了一段时间后,脸上都脸颊泛红,鼻尖起了汗珠。

“见过皇后娘娘。”三人不知聊着什么,一见谢玖进来,连忙毕恭毕敬地请安问好。

谢玖慢慢走到上位坐下,柔声道:“快坐下吧,本宫适才身体乏了,谁知躺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让你们久候了。”

“娘娘身体可还好?近来宫中风寒又起,娘娘可保重身体。”宁妃满面关切,倒是真心为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担忧。“是臣妾莽撞了,这正是午歇之际,却冒冒然来打扰娘娘休息。”

“本宫知道你,向来无事不登门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后\宫现在无人不知宁妃是皇后的心腹,她们说话的时候,杨妃低眉敛目,完全不插话,庄妃倒是满面委屈,直勾勾地往皇后脸上瞅,却无奈根本不知从哪插\进去话。

“娘娘。”庄妃讷讷的开口,她像屁股长草似的,左挪右挪根本坐不住。

倒无怪她吓成这般,谢皇后看不上的几位全扔望春宫过了一遍,四个人已经死了俩,还有废后朱氏还用药吊着条命。庄妃进过尚方监一遭,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哪里料得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庄妃做梦也想不到失踪了几天的小黑子居然冒她的命令领了华阳去望春宫,而这事还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捅了出来。

当下她一听好悬没直接昏过去,这罪名要是坐实了,皇帝不把她送去陪废后朱氏,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待见她了……虽然,皇帝就没待见过她。

只是皇帝不待见事小,阖宫上下皆知皇后与秦氏一向不睦,这要是让皇后记在心里,还有她的好?

她马不停蹄地赶来,越看谢玖那张笑盈盈,若无其事的那张脸,庄妃越是害怕,扑通一声跪地上就哭起来了:

“臣妾冤枉啊,秦氏这事儿跟臣妾真的没半点儿关系,臣妾没让人送华阳去见秦氏,臣妾……臣妾冤死了,六月飘雪啊……皇后,娘娘一定要信臣妾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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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 凤印

谢玖瞠目结舌,做梦也没想到庄妃会是这样一种求饶法。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叫花真将人扶起来,就见庄妃哭的越发来劲,眼泪哗哗流,就跟不要银子似的,满肚子苦水都吐出来了:“臣妾真是……没有那么慈爱,为了华阳连皇后看不上眼儿的都敢沾手。臣妾愿以赌咒发誓――”

说到赌咒发誓,庄妃水汪汪的眼睛骤然一亮,响起皇后顶是个愿意逼人发毒誓的。

以前在太后面前都和杨妃联手逼秦妃立誓,后来……到底是应咒死了……

“臣妾绝对没有派人带着华阳去见秦氏,也绝对没有任何想帮华阳去见秦氏的心,若臣妾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吓十八层地狱――还有,肠穿肚烂!”庄妃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道。

宁妃和杨妃默默地对视一眼,各自又撤开了视线。

庄妃一进宫来就坐立不安,她们追问之下庄妃早就把尚方监去长夏宫的事交待了,只是还没说完皇后就出现,却不曾想,居然是和秦氏有关。

秦氏的死讯,几乎当天一早就传遍了整个大燕宫。

秦氏活着的时候,与之厮杀最为惨烈的也不过就是谢皇后。先前若说不分胜负,那大皇子的死开始,秦氏的败局便已经注定了。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为了什么,秦氏就被皇帝给贬到了望春宫――只是无数事实证明。得罪了谢皇后的,大多都去了那里。

虽然皇帝一提起秦氏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暗地里已经有秦氏弑子之说,但相信与不相信的各自有之。

只是后\宫这地方一向不讲究事实证据,甚至也不关心,大部分人只看结果。

秦氏与皇后之争,结果就是秦氏败了,死了。

她们只看到这个,也只相信这个。

在秦氏死在望春宫之后。估计是谢玖都没有想到的,她根本什么也不用做。(.la 棉花糖)就已经在一众妃嫔的骨子里深深刻上了‘惹不得’三个字。或许,更多人倾向就是皇后下的黑手,然后反推出尚方监捉了望春宫的人,来搅混后\宫这滩死水。

“扶庄妃起来。”谢玖让那没好声儿的哭嚎给震的耳根一阵阵地疼。

事实是。她高估了庄妃了吗,居然她还没发话就下到这程度。

“有话好好说,哭什么?”谢玖轻轻眯起眼,“是本宫冤枉你了?”

庄妃一怔,如果点头,当着旁的妃嫔的面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可如果摇头,那她无疑就是认了尚方监暗示给她的罪名啊?讨好华阳还不要紧,得罪了皇后却是吃不了兜着走,分分钟走秦氏的老路死去望春宫了。

趁庄妃呆愣之际。两个宫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给扶了起来。

“娘娘。”庄妃急了,一推俩宫女,扑通就跪到了地上。那声音闷闷的,听着谢玖都觉得膝盖直疼。

“臣妾真没做那等诛心的事,臣妾都愿意发誓了,您就相信我吧。臣妾绝不敢和皇后作对――”

“谁说你和皇后作对了,庄姐姐?你先别着急,娘娘哪里责怪你了?”宁妃代皇后协理六宫。和庄妃也没少打交道,她都能看出这庄妃就是个扶不上墙的货。在宫里能爬到这位置也实在是祖宗八代的祖坟冒了青烟了,皇后不可能看不出来。偏这庄妃嘴巴跟往外蹦豆儿似的,可着劲儿说,却连皇后说句话的时间也不给。

只怕皇后不怀疑她起了什么歪心思,倒是因为受不了她,而怪罪下来了。

宁妃的轻声细语,明显安抚住了庄妃。

庄妃愣眉愣眼地看看宁妃,又看看皇后,抹了抹眼泪,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座位。

“不是你发誓本宫就要信你,”谢玖轻轻扬手,阻止庄妃站起身就要解释的举动。“本宫信你,是信你的为人。庄姐姐长本宫几岁,按说处事更该成熟,目光精准。平日里也是个仁善的,宫里哪个姐妹有需要,庄妃能帮的也愿意帮上一把。只是,太后和皇上信任你,本宫信任你,这才将华阳送到长夏宫你好生教养,可你是怎么做的?”

谢玖一边说一边摇头,“你不但不教导华阳走正途,反而纵容她无端惹事生非,不服管教,越发嚣张。庄妃,你让本宫失望了。也辜负了皇上和太后的信任。”

庄妃眼泪巴巴地道:“是,臣妾是做的不好,可臣妾真没让人带华阳去见秦氏。”

她这话一说完,后妃三人纷纷倒抽了口凉气。

特么的,还听不懂人话了!

“……”宁妃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庄姐姐,娘娘可没半句话说是你,你莫要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了。娘娘是相信姐姐为人的,不过对华阳公主的教育上,姐姐的确更该用心教导。公主才四岁,若是底子没有打好,以后不是更难教吗?她现在就是姐姐的女儿了,姐姐更该上心。哪怕用雷霆手段,只要为了华阳好,不只太后和皇上,娘娘不会见怪,公主长大了也自然感激姐姐。”

庄妃呐呐地点头,犹豫地道:“可尚方监监正说有个叫马乐的指证长夏宫,偏说是我。”

宁妃微微挑眉,皇后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要庄妃好好管教华阳,否则下次就不是不相信她,敲打她了,偏偏庄妃听不出来,只信了尚方监监正的话,倒把皇后当面对她口提面命的话当放屁……当世奇葩呀。

杨妃一来不是皇后心腹,二来是个不得宠,在昭阳宫素来小心谨慎,多一句话也不会说,只是看庄妃这拎不清的架式委实好笑,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笑。

她眼帘轻挑,正瞧见皇后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姣好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似有无限的深意。

杨妃的心陡地一跳,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好啦,你也别在本宫这里装疯卖傻了,只要你是清白无辜的,本宫自然不会追究于你。”谢玖收回落在杨妃身上的视线,淡淡地道。

“本宫的话至此,若你再令本宫失望,莫怪本宫翻脸无情。”

庄妃其实也不是完全听不懂谢玖的意思,只是不听她亲口说出相信她无罪,她心里始终不落底。只是眼瞅着皇后把话都给撂明白,庄妃也不敢再多造次,心里却对华阳更多了一层不满。

当时她虽不是心甘情愿接华阳到长夏宫,但初时的确甚为尽心想要教好华阳,但华阳实在是顽劣不堪,几次不见成效,她也就放弃了。只想着华阳若是不听话,太后许还会再接回去养,或者再换个其他人,可今日一天皇后这意思,赶情这辈子华阳都砸她手里,甩都甩不出去了,顿时只觉一阵风沙走石,天昏地暗。

“臣妾绝不敢负皇后重托,一定尽心教导华阳。”庄妃几乎是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沉声立誓。

谢玖轻轻点了点头,“本宫姑且再信你一次,若再令本宫失望,后果你知道的。”

庄妃激灵打了个寒颤,望春宫吗?

“臣妾知道!臣妾不敢!”半晌,她才犹豫地道:“秦氏现在死了,皇上虽让臣妾瞒着华阳几日,可是只怕宫里人多嘴杂,在长夏宫还好,若华阳病好在后\宫走动,想是总会知道的。”

“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就能瞒几日是几日吧。”

杨妃笑容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皇后明明是与庄妃在谈话,可是眼神却总是望着她的。

“刚才话说到一半,让庄妃打断了,宁妃刚才想要和本宫说什么?”谢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恨不得在额头上擦把汗,总算是把庄妃给应付过去了。

她能说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本想着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庄妃,却不料庄妃给她来这么一出,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连鼻涕都喷出来。

她总算见识哭到流鼻涕是有多丑,当然,也再一次认证皇帝对她就是真爱,看了她好几次失态把鼻涕哭出来居然现在还能对她这么好。唯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真爱,另一个就是真特么爱。

宁妃虽是协理六宫,但皇后坐镇,琐碎事也就罢了,数得上数的,总要找皇后报备一番。倒不是当真有什么大事,只是事关皇帝的千秋宴,宁妃自然知道皇帝神经病的特性,不敢随便拿主意,但过问了皇后便不一样,皇帝一旦怪罪,只怕看在皇后点头的份上,也不会那么计较了。

只这些琐事大概就聊了一盏茶的时间,谢玖的眼神不经意地扫了扫杨妃。

“今日倒是巧,你们三个居然凑到一起过来。”

宁妃轻轻笑道:“却不是巧。前几日四皇子不是病了吗,娘娘亲自赏下去药。因杨妃也一同病了,这才没有及时过来谢恩。想来娘娘威仪,杨妃一听臣妾要来昭阳宫禀事,这才相约一同过来呢。”

“哦。”

谢玖微微扬高了声调,笑吟\吟地道:“杨妃?”

她轻轻念了两遍封号,这才继续道:“本宫若没记错,还欠着你一个凤印没盖,是吧?”

杨妃脸色顿时一僵,去年杨才人产子,皇帝为了不让废后朱氏借故把孩子过继过去,才给杨才人提了位。可朱氏居然就将凤印给丢了,因此杨妃是后\宫第一个有玉玺而无凤印的妃子。

这事向来只有收圣旨的的杨妃知晓,后\宫众人却是一概不知。

皇后今日突然提出来,却是何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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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 冲动

宁妃素来是个会看人脸色的,皇后虽未明确表示过对杨妃的不喜,甚至还与杨妃联手挖坑给秦氏跳过。

但这宫里,皇帝整个人都被皇后承包了,别人想闻闻肉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更何况这杨妃是从皇后手里捡漏和皇帝有过那么春风一度。皇后是否大度到不予计较,宁妃不得而知,不过宫里子嗣不丰,现如今除了皇后也就张妃和杨妃名下有皇子傍身。

或许一\夜恩爱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关乎未来子嗣之争,宁妃向来是心生警惕。

原来她先后脚踏秦妃与皇后两条船,让秦氏给弃了,如今既在皇后这里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她就坚定地站稳了立场,紧紧抱牢皇后的大腿,其它有子嗣的妃子,她是能远着就远着,至于今日实在是让杨妃堵个正着,拉着她一同到昭阳宫,先前已经让杨妃套出话要来见皇后,她总不好一听杨妃要一同来,立马就改了话茬,这才硬着头皮两人携手而来。

果然,皇后这话里话外就透着股子风发剑霜,可谓一出口就往人软肋上插刀子。

“咦,杨妃……这倒好玩儿了。”宁妃抿唇一笑,像是听了多好笑的话,双眼放光。“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后\宫晋位诏书从来都是皇上的玉玺和皇后的凤印一同盖上才升效的,只有一个印的,臣妾还是第一次听到呢。那如今杨妹妹……算是妃位。还是才人位呀?”

谢玖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笑,偏偏脸上露出两分无奈的神色。

“还不是废后朱氏留下的糟心事。”她轻声道:“杨妃产下皇子,陛下十分欢喜。便要给杨妃晋位份,只是朱氏一心要过继到自己名下,也不知把凤印给藏到哪里,只说丢了,这才连累杨妃‘名不正,言不顺’直到如今。”

谢玖语气重重落在后面一句话,只见当时杨妃的脸已经僵的连假笑也难再维持。(.la 无弹窗广告)微微垂眸。

“也是本宫一时大意,自封后一直事情没有断过。居然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今日看到杨妃才想起来。”

杨妃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皇后这般的厚颜无耻。

今天看到她才想起来?赶情皇后封后这么多次请安问好,她都是隐形似的,在皇后面前晃的欢实。就那么白晃悠了?究竟是她太没有存在感,还是皇后眼睛被马蜂给蜇了,是人是鬼都看不清了?

“这却怪不得娘娘,近来宫里委实琐事太多,一件接一件,臣妾便是帮着娘娘打打下手,都脚不沾地,更何况娘娘日理万机。也就是娘娘身体底子好,便是十分之一落在臣妾等人身上。还不早不就累趴下了?”宁妃笑道。

谢玖满意地看了看宁妃,果然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既不争\宠抢皇帝。又有能力协理六宫,最难得的将她的小心思揣摩的透透的,让她拍马屁拍的这叫一个舒坦,两人再合手不过了。

“若非你,本宫却真是要累趴下了。”

皇后难得与她说句玩笑,更何况玩笑里还带着夸赞。宁妃美滋滋地笑开了。

杨妃好悬一口老血没喷这狼狈为奸俩人的大脸上。

这都说的是人话吗,除了挖坑给她跳。就是互相吹捧,她今天真是出门没翻看黄历,看庄妃丢丑倒是令人忍俊不禁,却不料茅头居然硬生生转到了自个儿头上。

这就完全没看别人出丑那般惬意,她算理解了庄妃如坐针毡的窘态。

杨妃心里呕血,却不禁暗暗警惕起来。以往皇后高高在上,除了与周妃和张妃交好,宁妃是个忠心的狗腿子,一向是毫不掩饰不想和其他妃嫔打成一片的态度,泾渭分明的很。不过从未像今天这样话里带刺,明晃晃地亮出刀锋来。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秦氏刚死,望春宫宫人尽数被抓的情况下,皇后这话……信息量太大。

谢玖不着痕迹地看了杨妃一眼,那小眼神一顿乱飘,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转,不知又在算计什么。

如果不是她这对阴阳眼能看见鬼魂,那个小太监带华阳去望春宫的事,不知何年何月曝发出来她才会知晓,甚至很有可能一辈子她都不知道,华阳的心底藏着这么一桩恨事。

华阳虽然只有四岁,却已是记事的年纪。经由望春宫这一番,秦氏口无遮拦凭空诬蔑,身为女儿自然相信自家娘亲的话,将秦氏的话奉为真理。再加上华阳本来便对她这个皇后观感不佳,只怕日后成人,更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怕背后指使之人也是做此长久打算,否则谢玖当真想像不到冒着事发得罪她的后果,也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理由。要知道一旦事发,就会受到她这个皇后全力的反扑,若没有巨\大利害,绝不足以让人甘冒此风险。

布这样历时长久的局,那就要有资本:子嗣。

否则只靠容颜,现在便无人是谢玖的敌手,能把皇帝给迷住。时间越久,宫里的新人按说只会越来越多,现在这帮子老人的竞争力只会下降。唯有子嗣,时间越久,长到成年,才是真正战争的开始。

在大燕宫,有子嗣且有这等心机手段的,在谢玖的认知里唯有杨妃一人。

甚至不需证据,只要将获取利益最大的人列出来,那就是她了。

毕竟,能在秦妃围追赌截,三番两次下手要弄掉杨妃的孩子,杨妃依然平安无事地将四皇子生下来,安全长至如今,杨妃这等实力便不容小觑。更何况现如今秦妃死了,杨氏的势力无可选择地就全部落入她的手里。

谢玖对外,一向是疑罪从有。更何况秦氏一死,对杨妃更是百利而无一害。

“本宫听尚方监监正说起才知,原来杨妃曾私下使人折磨秦氏。”谢玖慢条斯理地开口,秀眉轻轻蹙起,眼神露出几分不满。“秦氏做了许多错事不假,人既被皇上贬去望春宫,也是给予了应有的惩罚,杨妃……纵是心有不甘,这落井下石之计,却是有些不妥。”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如今秦氏之死,疑点颇多,杨妃这不是落人话柄吗?”

宁妃下意识看了一眼面色陡变的杨妃。

别人或许不知,宁妃却是再清楚不过,以前她便和皇后提过此事,杨妃收买太监在望春宫里没少折腾秦氏,当时皇后一副‘闭了你那张嘴吧’的表情,略过不提。如今秦氏死了,居然像是第一天听到这种说法似的,话里夹枪带棒的直冲杨妃,宁妃再傻也看出来了,皇后这是冲杨妃使劲呢。

更何况,宁妃本就不傻。

“是啊,宫里私下都传了许久,于杨……妹妹名声不好,妹妹倒是行了一招差棋。”宁妃叹道。

杨妃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半天才缓过神来,声音微僵地道:“是臣妾的过错,实在是当年秦氏欺人太甚,三番两次要取淳儿的性格……是臣妾心\胸狭窄,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出口恶气……幸得娘娘教诲,臣妾再不敢犯,恳请娘娘责罚。”

说罢,她起身轻轻跪伏在地,态度别提多么虔诚,姿态放的有多低了。

杨妃虽是十足认错的态度,可脸上却是坦荡荡,绝口不提秦氏之死。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心已蒙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饶是她强自镇定,可也抵挡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

“本宫也没说就是你,一切还要等尚方监的证据。”谢玖沉\吟,“只是那凤印要等等再补上来,只要杨妃果真无辜,倒不在乎多等这几日不是?”

从点出她这妃位名不正言不顺,再到私下使人折磨秦氏,然后扯出秦氏之死一案有人指认于她,最后再来这么一句等尚方监的证据,生生就把她给定性成了犯罪嫌疑人,一层一层就这么把她给套住,拉到坑底。

全靠皇后这张破嘴啊!

敢有点儿证据再说这话吗?!

只是杨妃呕死也不敢反驳一句,谁让皇帝就宠这么个货,谁让人家是皇后,人家嘴大她嘴小。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后比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妃嫔还大了不止一级呢。

“可是娘娘,现在臣妾该怎么称呼杨妹妹啊。你说叫杨妃吧,她又不是妃,说她是才人,她又享受的是妃位的待遇,真是难为臣妾等人了。唉,真是阿弥陀佛。”庄妃抹干了眼泪,瞪大了圆溜溜的一双眼睛。

皇后说她的话,庄妃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唯恐沾上一点儿关系,暗地里把皇后的话给拆分开来,琢磨来琢磨去生怕露了什么讯息。可说杨妃的话她却是完全听懂了。

秦氏那烂事扯出来的不只她一个,还有个暗地里下黑手的杨妃。

不过杨妃这事儿可比她大多了,庄妃一听心里居然莫名地感觉到了黎明的曙光。

先前还是杨妃看庄妃的好戏,转眼居然就落庄妃眼里,变成了自个儿出丑,杨妃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皇后敲打是没办法,最起码皇后神智还是清醒的,条理还是分明的,但让庄妃这么个磨障货来当踏板踩一脚,杨妃分分钟有种想屎的冲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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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将错就错

谢玖闻言,不禁掩唇一笑,瞬间便柔化了脸上不怒自威的气势,眉眼笑若春风。

“只是有人攀扯,未经查证却算不得准,宫里有些刁奴欺主也不是没有。你们该叫什么还叫什么,却没有那么多门道。只是今日本宫忽地想起来了,给杨妃提个醒。”

谢玖笑容不变,居高临下地望着毕恭毕敬地跪在下面的杨妃。

“不过杨妃现在也是当了娘的人,以后做事切不可鲁莽行事,”她淡淡地道:“哪怕是为四皇子着想呢。”

杨妃蓦地一凛,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皇后每句话里都似有深意。

“臣妾谢娘娘教诲,以后定循规蹈矩,安份守己。”

杨妃跪在地上,自是不敢抬头仰视上位,是以完全没有看到谢玖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庄妃个磨障直勾勾地只盯着杨妃,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可庄妃却不着痕迹地将皇后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尽现了然之色。

“若无事,就都散了吧,本宫尚有些杂事处理。”

谢玖施施然起身,拢了拢秀发,与宁妃对视一眼,才笑眯眯地转回里间屋。直到最后,也没亲口一句令杨妃起身的话来。

杨妃背后汗涔涔的,几乎浸透了她的里衣,直到眼见谢玖走出房门,她这才缓缓起身,暗暗长舒一口气。只是心里越发没底,耳朵隐隐听到胸\膛心跳紧张的嗵嗵直跳的声响。

“阿弥陀佛。皇后威仪,真是吓死我了。”庄妃掏出锦帕擦了擦额间的汗,脸上红扑扑的。却是被东暖厢充足的炭火给热出来的。

宁妃不禁失笑,只是庄妃到底比她进宫早,本身没有丝毫竞争力,又与太后有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宁妃不愿得罪。

“庄姐姐说笑了。”她拉起庄妃的手缓步往外就走,“我下午本就有事要和庄姐姐说,既是在这里遇到了。不如我们一同坐软轿回去,边走边商量。(.la 棉花糖)”

庄妃不疑有她。两人亲亲密密地就携手走了,连声招呼也没同杨妃打。

杨妃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缓步走出了昭阳宫,此时天边隐隐有几声闷雷传出。零星地落下小雨滴。

杨妃回望乌云之下显得阴森可怖的昭阳宫,轻轻长叹了一口气。

难道,易姐姐所说竟是真的?

……

受了皇后一顿训斥,庄妃回到长夏宫挺着胸\脯就直奔华阳的房间,谁知华阳和几个侍读抱成一团,一个个哭的跟个红眼兔子似的,庄妃顿时心里打了个突突暗叫了声不好。

华阳前些日子高烧不退,她便让几个侍读回家歇着,直到昨天华阳身子好些了。问起来,庄妃这才重新召回侍读,原本她是打算好好的。这三位侍读姑娘进宫便召到近前,让她们嘴上严些,先别与华阳说秦氏死在望春宫的事。

秦氏之死,第二天一大早就传出宫外,她唯恐这几个姑娘听了宫里人的话,没得她的吩咐就和华阳交了实底。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大早尚方监就来搜长夏宫,把庄妃吓的三魂七魄齐飞。慌手忙脚就赶紧跑昭阳宫向皇后解释,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几个侍读姑娘手上。

如今就看这哭丧的架式,庄妃脑袋再不够用也看明白了,别人姑且不说,秦家的小秦溱与华阳是表姐妹,自家姑姑死了,秦氏的兄长又怎会不告诉秦溱?

这三个侍读,除了秦溱与华阳是亲戚,其他两家却是没什么交情。一开始看华阳骄纵跋扈,不好相处的紧,只是自从秦妃被贬到冷宫,紧跟着华阳就像个没个要的球似的被踢到了长夏宫。如今眼瞅着秦氏转眼就没了,华阳从天之骄女转脸就变成了没娘的孩子,这些姑娘年纪还小,性子纯真,又都不是记仇的,看华阳怎么看怎么可怜,一看华阳和秦溱哭的凄惨,也不禁悲从中来,哭的几乎哭岔了气儿。

庄妃的到来就像打破了某种仪式一般,房间顿时一股尴尬不知所以的气氛。

“见过庄妃,庄妃万福。”秦溱第一个反应过来,慌乱下了榻,跪到地上请安。

其他两个姑娘紧随其后也都跪到了地上。

庄妃也是悲从中来,知道自己到底晚了一步,连帝后都要她瞒着的事,到底让她给漏了,到时候又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责备。庄妃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顿时心如刀绞,面露悲戚之色。

“你们先出去吧,本宫与华阳有话要说。”庄妃有气无力地道,面色灰败。

秦溱等人默默地退下,宫里服侍的人也都被庄妃给挥退。

庄妃看着哭的眼睛红肿,鼻头冒红的华阳,不禁又是一叹。

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女孩,可怜见儿的。

只是一瞬间,庄妃又是一叹,心道好歹华阳还有太后和皇帝罩着,是正经的天之骄女,她这也不知乱发的什么感慨,皇帝知道她犯的错,还不知道要怎样罚她。若是也给撵去望春宫,想起她再在居然还有心在怜悯华阳,估计她自己都要笑死了。

“华阳……”

庄妃轻轻坐到榻边,屁股才挨到边边儿,还没坐稳就见华阳嗖到扑到她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大概是哭的久了,华阳一向洪亮的声音微微沙哑,哭的这叫一个肝肠寸断,欲仙欲死。

“娘……我娘……死了……娘……”

庄妃满肚子训斥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顿时就把华阳以往种种顽劣、不服管教的恶习给忘的一干二净,眼里心里只有这个死了娘的,可怜巴巴的孩子。尤其心里一想皇帝知道她没办好交待她的差事,她极有可能就去了望春宫,一时悲从中来,居然眼泪也刷地就流了下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抱头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庄妃听华阳的哭声小了,这才探下头看了看,华阳眼睛半闭半张,似是哭累了。

她轻声唤进宫女,打了盘温水,沾湿了帕了给华阳擦了擦脸。

华阳顿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庄妃。

庄妃心里直突突,不知这祖宗又要作什么妖,却见华阳轻轻低下头,低低地声音道了声谢。

顿时庄妃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什么?”

华阳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肿的跟个小馒头似的。“谢谢庄妃娘娘,让我见了我娘一面……要不是娘娘,我根本不可能见到我娘。以往是华阳不对――”

“等等。”

庄妃脸都绿了,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你从哪里听来的?不是我带你去见你娘的,你可不要乱传呀?传出去,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要进尚方监的。”

“我都知道了。”华阳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言谈间没了以往的急躁,说起话来有条不紊。“今早那些人来搜宫的时候,那个胖子的话,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娘娘,以前是华阳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没有娘了……我会好好听娘娘的话,把娘娘当作华阳的亲娘孝敬……”

庄妃眼泪在眼圈转,这要是在秦氏没死之前,华阳这么说能感动死她。

可秦氏死了之后,华阳这么说就能生生吓死她。

“真的不是我啊――”

华阳点头,“我知道,是娘娘派小黑子带我去的。娘娘是把他给放了宫了,怕他被皇后给害了吗?”

话音未落,庄妃一巴掌就捂到了华阳的嘴上,大手直打哆嗦,她凑到华阳的耳朵边,将声音压的极低:“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能乱说啊,真不是我,我发誓,你可别害我了,以前是我错了,你没错,你就饶了我吧。”

“唔唔。”华阳一边听一边瞪大了眼睛直点头。

庄妃总算松了口气,“我松开你,你可别再胡说了,”她又压低了声音:“隔墙有耳,让人听了真以为是我,我就完了,我也得住到望春宫了。”

华阳满眼怜悯,她去过望春宫,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环境,那破屋子还没有耳房大,除了臭哄哄的chuang榻和桌子什么也没有。

“娘娘放心,华阳绝不乱说。皇后害了我娘,我不会再让她害你,她若想害你,我一定去找太后说情!”

庄妃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赶情华阳就是认准了是她暗中帮忙,让她见了秦氏。虽说华阳因这事变得从来没有这么听话乖巧,也是件好事,可万一别人是当真话听,就皇后那尿性,和皇后作对的全扔望春宫了,还能有她的好?

“你还小,不懂这些宫里的弯弯绕绕。”庄妃长叹,望了望紧紧关上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道:“我打听出来的消息可不是皇后冲你娘下的手,是浮碧轩的杨妃。”

“不是,我娘说是皇后。”华阳见庄妃是认真的在与她说这事,态度也认真起来。

庄妃摇头,“你娘……后来都疯疯颠颠的,她那是恨皇后,又不知内里。你娘当初是想……唉呀,当初杨妃认为你娘想下手害她的四皇子,就曾经在太后那里闹翻了,后来你娘落魄被贬冷宫,也是杨妃暗中买通了太监折磨你娘。我今日就是去昭阳宫,皇后把杨妃好顿训,杨妃也承认了,当着我和宁妃的面都承认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宁妃。”

一席话说完,华阳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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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 今非昔比

庄妃抓耳挠腮,真恨不得把秦氏从乱葬岗抬出来再踹上两脚。

活着的时候倒还好,她俩井水不犯河水,也是相互没有什么竞争力,相处还算融洽。可秦氏死了,就安安静静地做个死人不好吗?麻烦接二连三地往抛她这里了,知道的是她倒霉催的,莫名其妙的一个事儿就砸她脑袋上了;不知道的还真当华阳一般的想法,以为她是存心和皇后作对,拿秦氏膈应皇后呢。

华阳倒好,无论她怎么解释就是认准她做好事不留名,怕因此得罪了皇后,庄妃也是醉了。

她说真话,都被华阳当假话听;说假话,也被当假话听,以后还能不能在一起好好的玩耍了?

“你呢,说到底也是年纪小。”庄妃语重心长地叹口气。“你也别管谁说的是真的了,你总会长大。等长大了之后,你自己慢慢判断吧。”

华阳现下知道的,都是听人说的。不是听自家那疯娘说的,就是身边宫女太监传的话,再不然就是秦家透过自家表姐说的。她能印证的事情一件没有,而且不能印证,就是印证了之后,她能做什么?

哭死那人,还是骂死那人?

“只一点,你离杨妃远着些,也别去找她的晦气,她那人和你娘似的,一肚子――”

‘坏水’这俩字在庄妃舌尖传了七八圈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好不容易华阳能给她个好脸。人家娘又才死,说这话根本就是找抽的话。她语速极快地道:“心眼儿,杨妃心眼儿多着呢。她没准会在暗地里对付你,你对她,千万敬而远之。”

华阳眨眨肿成两条缝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眼泪悄无声息地就又流下来了。

庄妃的话与秦家让自家表姐传进来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只道她年纪尚小,唯有皇帝与太后可以依靠。(.la 棉花糖)如今不是耍脾气任性的时候。舅父千叮万嘱她不可再任性,一旦失了圣宠。宫里再没有人保护她,秦家无权无势,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华阳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今非昔比的滋味。

以前秦妃风光无限之时,她前呼后拥是个什么架式。现在身边的人渐渐少了不说,连自家父皇也不如以往隔个三两天就要见她一次。因为昭阳宫那个新皇后她挨了多少次说,她年纪虽小,却已经记了许多事。

她到长夏宫没少捉弄庄妃,一来是她脾性难改,二来也正是因为敏\感地察觉到了宫人们微妙的态度转变,越发要作出些事来让太后和皇上注意。

如果是以前,庄妃这么和她说话,让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华阳早翻脸了,可现在却觉得庄妃和舅父的话一般,可见是真的为她好。顿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后悔。

“华阳知道了,以后一定听娘娘的教诲。”

华阳的小手上前一把拉住庄妃的手,小脸可怜巴巴的,把庄妃的心都要给看化了。

庄妃心情激动的一时难以自抑,紧紧顺握华阳的手。“你放心,虽然你亲娘不在了。但皇上和太后既然将你交到我手里,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女儿一般照顾。你还有我!”

华阳顿时哭倒在庄妃怀里,一大一小两人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这回华阳终是哭累了,直接在庄妃怀里哭睡着了。

华阳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姑娘,虽说平时顽劣不堪不服管教,也没少给庄妃难堪,可是那小脸蛋粉雕玉琢,跟画上的金童玉女相似,让人无论如何讨厌不起来。

如今皇帝眼里心里就皇后一个,旁的人看见了也都当没看见似的,连眼皮都懒的抬一下。

华阳病这些天,皇帝没少往长夏宫跑,可看见她就跟看个太监没两样儿,眼神居然半点儿波澜也不起,说话都没好气儿。庄妃自欺欺人想要个孩子的想法也终于破碎,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个梦。

即便哪天皇帝腻歪了皇后,想换换口味,那时候也轮不到她,早有一批批新鲜热辣的小鲜肉排成长龙等着皇帝挑。

如今但见华阳乖巧地睡在她怀里,小脸上泪痕斑斑,庄妃那骨子里的母爱就跟天崩地裂似的喷发而出,挡也挡不住。心道,反正她这辈子做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华阳那作死的娘也没了,她真该如当初设想的一般,哪怕是当作上天给她的挑战,把华阳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用心好好抚养。

人心都是肉长的,华阳不过是个四岁的女娃\娃,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物,她就不信她用了真心,换不回华阳的一片真情。

庄妃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脸上那抹笑不由得越咧越大。

只一想到华阳那些话万一传到皇后耳朵里可能引起的后果,她就忽地全身肝疼。

庄妃是个想到哪儿就做哪儿的,自从这天晚上真心把华阳当作女儿来疼,第二天就出人意料地一大早到华阳的房间陪华阳用膳,亲力亲为地给华阳擦脸、喂饭。

皇帝不许秦家为秦氏收尸,自然也不许华阳为秦氏戴孝。

庄妃不敢违背皇帝旨意,华阳平时的衣裳尽是鲜艳的颜色,一时间庄妃也不知去哪里弄来素服,只从首饰中挑出一件白玉雕的芙蓉玉佩挂到了华阳脖子上,只当服秦氏戴了孝,聊表心意。

华阳激动地攥着胸前的玉佩,又是一顿哭嚎,又庄妃不自觉地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秦家人得了旨意不许为秦氏收尸,秦夫人只觉得宫里诸多残酷,却不是隐瞒秦溱的事情,当下没有按秦钰的意思连秦溱一并瞒下,一五一十地对秦溱说了,不过却嘱咐了她绝不能向华阳透露半句。

是以,华阳虽知秦氏的死讯,于秦氏的身后事却完全不知情。

秦溱眼见华阳和庄妃相处融洽,竟比之前更亲密几分,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只觉得隐瞒下华阳也是对的,否则华阳性格跋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口无遮拦没准说出什么话来。

华阳在宫里唯有依靠太后和皇帝,可皇帝宠\爱皇后世人皆知,太后近来又常居深宫,少理宫务。

华阳住在长夏宫,若真能得庄妃真心相待,却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于是便在华阳面前,越发说起庄妃的好话,只希望华阳也能从心里真正接受庄妃,静下心来,不愁皇帝和太后不怜惜她。

庄妃安抚了华阳,简单地用过膳,上了软轿就直奔昭阳宫。

一见谢玖,眼泪巴巴地,好悬没直接扑谢玖怀里一顿大哭。当下就将昨晚回去之后,华阳如何误解了她,把她当成那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如何解释也是无效这番情境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谢玖。

当下跪地上赌咒发誓绝不是她,若她背地里使坏,让人带华阳去见秦氏,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谢玖:“……”她说什么了吗?

昨晚让皇帝缠了半宿,还以为这庄妃昨天挨了顿训,今天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忙不迭地起身梳洗,谁知居然还是昨天那事儿。

“娘娘……您就相信了臣妾吧。”庄妃虔诚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谢玖顿时哭笑不得,杵在旁边的舒宜咧个大嘴,几乎笑趴到地上。

“俺地娘啊,皇上他老人家这宫里都是些什么人物,怎么出了这么个奇葩。”舒宜捧着肚子一阵狂笑。“俺看你也别怪杨妃,她这一出手,倒把你显得威风八面,现在宫里一听你这名头,比鬼还可怕,都没人敢在私下骂你了。”

谢玖捧起热茶轻轻呷了一小口,吩咐安春将庄妃给扶了起来。

“本宫知道了,你也不必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吓破胆子。”谢玖柔声道:“只要你对本宫没有二心,没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本宫自会知道。”

庄妃默默无语两眼泪,她觊觎皇帝的肉体算不算对皇后有二心啊?

问题是她没在背地里做小动作,她自己心里有数。皇后说的倒是好听,糊弄鬼呢?她上哪儿知道?还不是把挡她路的妃嫔全都排着队的一脚踢开?

“华阳若因此而循规蹈矩,安心听你的教导,却未尝不是一件小事。”谢玖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一股慵懒的风情。那是经过皇帝日以继夜滋润的结果,庄妃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姑娘,哪里会看不出,顿时一阵眼热。

谢玖一番好言相劝,总算是将庄妃给劝走了。

庄妃为了得个孩子,磨磨障障几乎做了病,若不是华阳养在她那里,谢玖是再放心也没有,连敲打庄妃都不会有。这宫里任谁都知道庄妃,最不足为惧的一个人。

可谢玖哪里想到只几句话就把她给吓磨障了,一件事说起来就没完。

同时又觉得,大燕宫里若都是庄妃这样的角色,她却不知要省下多少心。

而比庄妃更让谢玖省心的,无疑是她那位得力主将。在宁妃刻意传扬下,杨妃那晋位诏书上有玉玺而没有凤印一事,立马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继秦氏死后又掀起一轮新的八卦高\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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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卸磨杀驴

流言一传开来,杨妃自然就成了宫里众妃嘲弄的对象,私下里传什么的都有。

昭阳宫向来就是宫中风向标,从里面传出来的哪句话都不是凭空而来,皇后的话从来都是别有深意,看不上谁就弄垮谁,皇后当着庄妃与宁妃的面就提起杨妃‘名不正,言不顺’的话头,明显剑指杨妃,下一个要弄的板上钉钉就是杨妃了。

宫里居然有好事者,索性私下连杨妃也不称呼了,直接叫‘浮碧轩’那位。

直到这时,妃嫔们也终于恍然大悟。

皇帝虽说小气,近一年来赏赐下去的东西越来越少,除了咸熙宫,绝大部分都进了昭阳宫。近日来更是连皇帝不待见了许久的张妃也得了不少的赏赐。但是宫里妃位以上的,都分封各宫主位,待遇再差一些的也住在殿里,唯独杨妃还是个有皇子傍身的,居然连个殿个没捞着,只住在浮碧轩。

现在众妃总算明白了,原来不是皇帝无情,皇后苛责,这杨妃根本来路不正,证件不齐!

一时间,宫里说的多难听的都有。

偏偏杨妃不动如山,每日在浮碧轩照顾四皇子,邀约竟是一下子都给推了个干净。

程野得了谢玖的吩咐,一番刑讯下来,望春宫的腌臜事审出来不少,只秦氏死亡一事居然没有半分进展。

那两个受杨妃收买指使的太监打成血葫芦。也只认收银子折腾秦氏,其他再多也招认不出了。

程野说完这些,便将头低低垂下。质疑皇后情报有误的话,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谢玖手指轻轻在茶盏边沿划过,轻轻蹙起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地认为秦萱蓉死于谋杀,不过是因为秦萱蓉死后一句‘杀她灭口’。只是细细想来,秦萱蓉当时疯疯颠颠,神智不甚清楚。又满心对她的怨恨,若真如贾黛珍一般。糊里糊涂死了,却当作被她杀了灭口也不一定。

不过……

她这俩对头,贾黛珍胸大无脑,死的莫名其妙也就罢了。连精明一世的秦萱蓉也这般无厘头的死法,她要不要这么好的运气啊?

一个两个都是这种死法,未免太过巧合了。

“望春宫的都抓起来问了?”谢玖看了眼程野,只见他轻轻点头,她继续问:“那里面还有个易氏,你问过没有?”

程野擦了擦汗,“小人问过了,不只易氏,连废后朱氏。小人也问过了,都道不知。易氏是被秦氏前几天发疯地往她身上扔东西,给吓着了。一直猫在屋子里,只要天一黑,一步都不出屋,虽与秦氏住的近,但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过皇后的意思是将宫人抓起来,朱氏和易氏被贬的被贬。被罚的被罚,却不在他们抓捕之列。只就近在望春宫里由他亲自审问一番。

秦萱蓉经过验尸,认定死亡时间正是在深夜子时至丑时之间。

三更半夜的,这个时辰众人早就睡死,没听到声响却不稀奇。只是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杀人者,秦氏又怎么会不发出任何声响来,却是个让人费解的事情。

“这件事先往后缓一缓吧,你心里有个数。”谢玖沉吟道,轻轻挥退了程野。

程野忍不住诧舌,皇后这意思还是不算完啊?

他在尚方监历案无数,宫里的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倒不是说他认定了秦氏一定是意外死亡,但是相关人证物证一件没有,单凭皇后一句怀疑,不足以支撑全局。便是一直审下去,也不过是找个替罪羊了事。

偏偏皇后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认真查下去,没有半分找替罪羊的意思。

程野也是醉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他太明白了,有些明知无果的事情,做下人的不能说,只能等上面撞上南墙回了头。否则他们若是多嘴,分分钟暴露上面人的智商,转眼就会被人给替了。

程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出了昭阳宫。

谢玖便是知道程野的想法,也是无暇理会。坐在她这个位置,早就不需顾虑太多人的太多想法。

前世她进宫里杨妃早死了不知多少年,想是与秦萱蓉斗败了,亦或连斗都没斗过就被自家姑姑轻而易举地碾死。她完全没有关于这位杨妃的任何印象。

这辈子自家姑姑早早死了,反而杨妃留了下来。

谢玖想对付秦萱蓉之时,尚要顾及皇帝,毕竟他们多年的情份,还有两个孩子。若不是当时秦萱蓉不甘寂寞,没有沉住气,在她明里暗里相激之下,出了昏招,让她抓住了把柄,铲除秦萱蓉还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对付杨妃,皇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早在杨妃明知紫云是杨妃放在她身边的,但仍顽固地留在身边企图给秦萱蓉致命一击,被她暗中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对杨妃的观感坏到了极点。别说各种赏赐一律没有,连四皇子自打降生,他就没有看过一眼。

她若要摆弄杨妃,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根本不是一定非要确凿的证据。

而之所以,她命令程野彻查此事,是她的确对这事一直抱怀疑的态度。

转眼就进入了十月,天气陡然转冷。

杨妃近来托病不出,终日躲在浮碧轩内,倒是将纷纷扰扰全挡在门外。

就在谢玖觉得火候到了,正欲动手这际,太后却忽地将她传到了咸熙宫。

愉太妃死了之后,太后一度消沉了些日子,和皇帝不睦,又被牌搭子骗,成天窝咸熙宫里了无世事。后来还是皇帝看不下去眼儿,叫梨园新编了几出戏,请了太妃来陪太后一同解闷,又让皇后在后\宫给太妃们添了份例。

太妃一个个都是人精,哪里看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得了银钱立马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哄的太后成天眉开眼笑,又开始推牌九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娱乐活动。

不过为表没有诈骗太后银钱的意思,不玩赢银子的,开始玩起了赢诗赢词,外加罚唱小曲这种和谐的惩罚之中。

这是在费脑子输了之后,又要想写诗的苦闷计,没两天太后就玩儿腻了。

太后虽说大家出身,计谋百出,手段心计算无遗漏,唯独对诗词不甚在行,勉强应景来上一首还成,若真搞批发还债,她真伤不起。

谢玖被叫到咸熙宫时,太后紧关宫门已经躲了太妃们两天,心情愉快着呢,喝着顶级的贡茶,一边吃着吃货张妃极为推崇的咸熙宫小点心,保养得宜的脸上不经岁月的痕迹,美滋滋的那叫一个美。

直到看到谢玖,太后恢复如常地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宫人送上茶水点心,就都被太后给撵了出去,只留下郭嬷嬷一个人。

谢玖一看太后这架式就是来者不善,当下满面堆笑,心里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不知太后吩咐人叫臣妾过来,是有何吩咐?”她小心翼翼地道:“还是臣妾哪里有做的不周到之处?”

太后看了看谢玖,半晌无语。

“你倒是没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问题是你做了什么?”太后一副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表情。“将整个后\宫都交宁妃手里管,到你那儿不过点个头,做皇后做到你这般甩手自在王一般,你也是够了。”

“你说,你若不想管理后\宫,你争着抢着做什么皇后?你以为皇后就是享受,不用承担责任?”

郭嬷嬷一听,太后这是跑题十万八千里了。

要,还是不要提醒太后,这是个问题。

谢玖展颜笑道:“的确,宁妃是个得力的,不怕是皇商家里养出的姑娘,管理手段臣妾自愧弗如。”

太后默默地握拳,“少跟哀家打马虎眼,哀家跟你说的是宁妃?”

“太后也知道臣妾……总是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委实不方便到处出头。”谢玖抽抽着一张脸,轻轻蹙起眉,一双美眸可怜巴巴地望向太后,脸上露出撒娇的神态。

太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特么的,皇后这是拿她当自家那个审美扭曲的皇帝呢?冲她撒的哪门子娇,是想让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是不是?

皇后在愉太妃死的时候出奇不意地来那么几句,还真当折服于她,就那么信了她能见鬼?

“哀家看你照镜子,天天就能看见乱七八糟。”

谢玖倒抽一口凉气,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郭嬷嬷扶额,太后一遇上这位谢皇后,就开始各种掉节操,甩智商。咱还能说点儿正常人的话吗?说些人类能听懂的。

“你少净扯些那些个东西来唬骗哀家,哀家不是把你当眼珠子的皇帝。”太后没好气地喝了一大口茶。“怎么着,最近宫里杨妃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你这是想冲杨妃下手哪?”

“卸磨杀驴不嫌太快吗?”

太后轻轻挑眉,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谢玖微微一笑,她在来咸熙宫的路上已经猜到太后是为了这事。

“这哪里算得上是卸磨杀驴呢?不过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传出去,就闹了这么大的风波。”谢玖轻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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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风格突变

其实,倒不是太后真心想一改含蓄温婉,温水煮青蛙的风格,改走开门见山这种简单粗暴的谈话方式。

她一向认为语言是一种艺术,人的眼神及丰富的面部表情更是艺术中的艺术,都是大家族里长大的,不管你办出来的事有多么毒,外面总得裹着一层蜜\汁外表才让人看得下去,有倾听的欲\望。

这样你来我往,轻描淡写地于硝烟之上,这才是宫里乃至世家大族里面优雅的女人该做的。

可偏偏谢玖是个脸皮比宫墙还厚的,和她点到为止,她当你轻飘飘地放了个屁;和她指桑骂槐,她和你同仇敌忾;总之你不好意思摆在明面上说的,人家好意思装不知道!

这几番交锋下来,太后也算看明白了,这谢玖对待那帮子妃嫔倒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到了她面前就装傻充愣,生生变成一块滚刀肉,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能不简单粗暴吗?

她简单粗暴,谢玖还在这儿跟她打马虎眼,来玩儿翻脸不认帐这一套呢。她再矜持着,用和朱德音一般的手法含沙射影,估计谢玖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她自己倒是要被气死在这儿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皇后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没有分析能力了是吧?”太后轻轻挑眉,凤目冷幽。“从你那铁桶似的昭阳宫传出来哪个不利的话,哀家现在还没看到不倒霉的呢。”

前有嘉芳仪。蒋才人、易美人,后有朱皇后、秦妃,她看那冷宫都该改名了。别叫望春宫,直接叫反谢宫算了。

但凡有这位谢皇后看不顺眼的都塞望春宫,很快反谢宫也快挤爆了。

谢玖深深地怀疑自己长了一副受虐的小身板,皇帝有事儿没事儿欺负欺负她,发发神经病就算了,明明是走装逼范儿,高贵大方的那么一个人。怎么一遇到她就突变,说话带刀。眼里带刺。

顾忌一下\身份地位不好吗?

只是,这却不是瞒的问题。如果真冲着太后的面从善如流,暂时放过了杨妃,待她过阵子冲杨妃下手。太后肯定会觉得她是存心欺骗,没把咸熙宫放在眼里。若当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杨妃,那人又绝对会是个令人如坐针毡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开诚布公。

谢玖知道,如果是旁的妃嫔太后即便是为了膈应她,也会使出点儿妖蛾子拦下来。

可这杨妃虽非杨氏正宗,也是旁支出来的。太后用了五六年不遗余力才将杨氏打压下去,断没有为杨妃保架护航的可能。

“太后玩笑了,臣妾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儿?”谢玖笑盈盈地掩唇一笑。“许是宫里人多嘴杂,传来来传,就将事情本来的面貌给传外了样儿。太后也知道秦氏上个月没了。她为人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好歹是一条命,总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尚方监一番追查,杨氏暗中收买太监折磨秦氏的事便禀到了臣妾那里。”

“其实,臣妾看来秦氏当时的确有害四皇子之意。杨妃这番举动也不过是解解恨罢了,倒是不曾深说。只叫她以后行事小心,厚道一些。只是,皇上却是不知怎么知道了,气杨妃这种暗中举动不甚光明,叫臣妾好好处理……”

谢玖把与事情往顾宜芳身上推的毫不愧疚,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太后便真腆着脸为了杨妃的事和去问皇帝,谢玖也有把握皇帝会倾向于她,给她遮掩了。

“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有些不好拿捏轻重。”谢玖秀眉轻轻蹙起,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轻声寻问地道:“依太后的意思……”

太后没好气地横了谢玖一眼,这滑不溜手的,还没聊怎么样呢,就先扳出皇帝镇宅。她纵横后\宫二十余年,就没看过有人聊天是这个节奏的,一出手就是重拳,噎到你没话!

“哀家倒不是不让你办杨妃,只是这下半年事情就没停过,秦氏和朱氏先后进了望春宫,贾氏和秦氏都死了,姑且不论她们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反响太大,宫内外人心慌慌。你无事就窝在昭阳宫不出来,宁妃却是个耳聪目明的,她不会半点儿宫里的风声都没给你传过吧?她但凡厚道些,和你说些真话,你也该知道宫里的妃嫔对你的评价,恨不得一听你的名声,都不敢往宫门外头站。”

谢玖:“……”

妃嫔们是越发忌惮她没错,但为何一听太后的形象,感觉她就是个‘内有恶犬’里的恶犬呢?

不敢往宫门外站,要不要这么夸张?

“宫里动作频频,连宫外命妇们对你的评价也不甚好。”太后食指轻轻叩了叩桌案,眉头紧蹙。“雷厉风行是好事,但更要注重恩危并施,一味逞凶耍狠可不是治宫之道。”

太后说的这些话都觉得浪费表情,可不说又实在心里憋的慌。

这也就是谢氏赶到了好时候,碰上了个贞节烈夫,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的自家儿子,事事都替她担着。很多时候谢玖沉得住气,反而是皇帝忍不住就先出手帮她把所有问题给解决了。

做了大燕的皇后,只受着做皇后的各种待遇,什么责任都不用负,连治宫都找了个小狗腿跑前跑后,她自己落个轻松自在。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确是急进了。”

太后素来知道这位谢皇后认错态度是绝对好的,认完错也绝对是会一犯再犯的,不只会再犯,嘴上还说的肯定头头是道,在一千一万个理由估计就存在她那脑袋瓜里,随便一抓一大把。

果然不出太后所料,谢玖接下来原原本本,没有半点儿隐瞒地把如何听到一个鬼的探报,有个太监受人指使偷偷带华阳公主去望春宫见秦氏,尚方监怎么审出那个太监在庄妃宫里后来却趁着休假跑了,又为了什么她要怀疑是杨妃的作为,直将太后听的瞠目结舌,默默无语地喝完了手边儿上的一盏凉茶。

她不是她亲娘,要不要事情俱细靡遗地和她说吗?

她说过了,不信她嘴里神叨叨又鬼又神的话了吧?

谁允许她跟她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式,好像她们有多亲密似的?

太后仰脸,无语问苍天,究竟是什么给了她这种错觉,还是她已经脸皮厚道看不出她有多厌恶她?膈应她?

……还是,这谢氏明明看出来她的膈应,故意弄出这样婆媳情深的模样反过来膈应她?

太后警觉地挑起了凤目,不着痕迹地注视着谢玖脸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越看越厌恶……

其实只要是太后想知道的事,宫里没有什么能瞒过她,尤其秦氏死后没几天尚方监就把长夏宫上上下下给问了个遍,这么大动静咸熙宫若是再听不到风声,她手下那帮人也可以扑光衣服,拖下去喂狗了。

早在当天,太后就看出来皇后这是虚晃一枪,吓吓庄妃,根本就没真想动她,否则就不是尚方监上门去问这么简单,偏偏庄妃傻了吧唧好悬没吓出神经病来。

谢玖虽拿到了实际的治理宫务的权利,可是到底进宫时日尚短,再者她不甚注重扶植自家势力――这也是太后虽然厌恶她,却始终还在能够容忍边缘的最重要原因。尽管皇后将华阳身边的人给换了一批,太后还是安插\进去了不少人。

长夏宫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于是也就自然知道华阳错认庄妃在暗中帮了自己,与庄妃的关系居然就那么神奇地和好了。

华阳来咸熙宫请安时,太后索性推波助澜,也就默认了是庄妃的功劳。

毕竟,庄妃是太后远房再远房,七弯八拐的亲戚,怎么也比旁人强,尤其牵涉到利益集团的时候。再者庄妃虽然磨磨障障,有些蠢笨,但心地尚算良善,华阳在庄妃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与其让华阳把长夏宫作个天翻地覆,和庄妃也结下仇,还不如阴差阳错,若真成就一段母女情,她也算没白疼华阳这一回,为她谋了个妥当的前程。

华阳逐年长大,而她却渐渐老去,不知能护她到什么时候,庄妃再不好也是妃位,待遇总不会差。

“算了,哀家也不多管,随便你折腾去吧,谁让现在你是皇后?一人一个令,你不珍惜自己的名声,哀家何必做这说出口的歹人。”太后挥挥手,不耐烦地道。

谢玖忽地瞪大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太后的脸,那表情就跟完全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一样。

太后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拧着眉毛就横了谢玖一眼,正要发作,却见谢玖摸了摸耳朵,视线移到了地上,又重新移回太后脸上。

“臣妾失仪,望太后恕罪。”谢玖突地扬高了声音,生生把太后吓了一激灵。

谢玖一见太后恼羞成怒,双颊渐渐绯红的脸,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呲牙讨好地笑道:“太后恕罪,这里有条小土狗,一直汪汪叫,以致臣妾没听到您方才的话,臣妾决非有意怠慢,太后明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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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 魂归来兮

又来了。

郭嬷嬷默默地打了个寒颤,不管听皇后用多少平淡,多少诙谐,多少无所谓的语气说起鬼,哪怕只是个狗的鬼,她都还是各种不适应,各种心烦意乱。

太后果断抚额,“你今天吃药了吗?”

谢玖佯装懵懂,浅浅一笑,迅速地转换话题。“依太后的意思,杨妃……”

“你是皇后,你作主吧。”太后懒的理她。“千秋节马上就要到了,虽有宁妃跑前跑后,估计你的事也不少,去忙你的吧。”

谢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太后这是和她吵出感情来了,不是要她过来指点江山的,纯粹是在咸熙宫待的太过平淡,拿她来开开胃,热热身吗?明明是她开口提的杨妃,现在居然又打回到她这里。

果然,太后的七寸是皇帝,凡事提起皇帝,太后只要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得过且过了。

“还不走,这是要在咸熙宫用晚膳?”太后翻了个白眼。

土狗狂吠一圈,就被别的鬼给赶跑了。

宫里的鬼不知是不是看她每次见太后都是被单方面的碾压看腻了,习以为常,现在她出现在咸熙宫也吸引不少多少鬼魂相聚,只有零星两三个无所事事的飘来晃去,却只是看热闹,并不插嘴。

谢玖眨眨美眸,眼底是满满的笑意:“张妹妹一直对臣妾赞许有加咸熙宫御厨的御艺。若能留下来一品,臣妾便是有口福了。”

“……”

好吧,是她又低估了她脸皮的厚度。

太后叹了口气。只觉胸中郁闷无以疏解,也不和谢玖多费唇舌,连表面上的挽留都没有,她太了解谢玖打蛇随棍上的脸孔,只挥了下手:“去吧。”

谢玖也被太后的简单粗暴再一次镇住,不得不说她好怀疑太后夹枪带棍,用语言攻击她。你来我俩的时候。

忽然间这么直白无礼,她一直之间还难以适应呢。

谢玖施施然起身一礼。迈着小碎步就往外走,蓦地,她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接着就像忽然间耳鸣了似的。耳边里有轻轻的轰鸣之声,紧接着她便听到有低低的人语,不知在说着什么,她侧耳倾听,几乎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依然只是模糊不清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左右两边看了看,殿内只剩上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鬼魂,另外那个早撵着小土狗玩儿去了。

显然不是那个女鬼,她在地上画圈画的正欢。咸熙宫新换了地毯,那女鬼对那地毯甚感兴趣,从她走进来看见她。她就在地毯边缘上晃,也不知瞪着眼珠子看是不是就能把地毯看成她的。

“等等。”

谢玖走到门边,正要轻咳一声示意外面的宫女开门,太后忽然出声阻止:

“你说哀家这里有个土狗?它长什么样?”

谢玖仔细想了想,比划半臂长短,“大概这么大。眼睛圆溜溜的,脸正中间的毛是灰黑色――耳朵尖的毛也是灰黑色。其它的部位就是土黄色的。太后还记得它吗?它一直在咸熙宫,有时候会跑出去撒欢,不过总是会回来。”

太后能说她就不该一时嘴欠问了她吗?

她轻咳:“你还不走?”

……

这才叫卸磨杀驴吧,问完她话,不说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好歹也来句‘辛苦’,‘慢走’。太后何时变得这么无礼了?

郭嬷嬷眼瞅着谢皇后面带委屈地走了出去,悄悄地舒了口长气。

不是她妄议君上,自从她知道皇后神叨叨地自称能看见鬼魂,说愉太妃那话又有理有据之后,她只要一见到皇后心里就直泛冷,一直冷到皇后走。怪道太后总讲究皇帝审美异常……

这位谢皇后外表还算正常,可是仔细接触下来,怎么都觉得太后说的简直太有理了,谢皇后就是异常这俩字的代名词。

阴阳眼……这都只是传说中的东西,居然一国的皇后就是。

“娘娘,皇后方才说的土狗,怎么那么像以前太后给皇上小时候养的那只?”

太后慢悠悠地转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郭嬷嬷,语气凝重地道:“可能是皇上和她说过,你说是吧?”

郭嬷嬷点头,太后愿意自欺欺人,那就欺呗,反正她连自己都能骗,她这一介老宫女也只能乖乖点头了。问题是你不相信你问的又是哪门子废话?

说完了,人家皇后走了,留下的是她们这一主一仆在殿里,太后也不怕突地一阵阴风,把自己那老腰闪着。

太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忽然想起皇后临走出门时左右看了两眼,似乎是在找什么。

“谢氏贱婢。”太后忽地骂了一声,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吓她!“咱们回里屋坐坐吧,哀家在这儿坐的腰有些酸了。”她说完,轻轻抬起头,任郭嬷嬷扶着自个儿往里走。

“哀家还记双喜呢,又乖巧又听话,当时哀家总说要是俩儿子有它那么听话就好了……还偷偷地说她就是哀家的三儿子……”

双喜不会是当真了,留在她身边尽孝呢吧。

这么想着,太后激灵地打了个寒颤。特么的,到底让谢玖带沟里去了。

郭嬷嬷抿了抿唇,只觉脖子后面一阵阴风飘过,心里已经连续问候了太后祖宗十八代的安好。

既然不信就不要成天念叨,她不信,还有人信呢。好歹她在太后身边也侍候了二十来年,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就算对她有啥不满,也不至于活活给她吓死啊!

走了咸熙宫一遭,太后既然已经明确表态置之不理,谢玖也就没有顾忌,当即就派人下了懿旨。

以杨妃品德不端,经尚方监查证,暗中收买太监折磨秦庶人为由,降回本来位份才人位,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并取回了那份只有玉玺而没有凤印的圣旨。

自从咸熙宫回来,谢玖的头一直微微地感觉到疼,郁郁寡欢。直到看到那份被杨妃保存的崭新一般的圣旨,她才轻轻一笑,总算露出些笑容。不过这并不是她处理杨才人的最终结局。

现在她所知道杨才人做的,也不过是城府深沉,步步为营,却没有实际证明什么。是以她才只能以秦氏为借口,将杨才人打回原形。

当初皇帝不喜,太后不喜,杨妃依然有办法借皇后之势,让皇帝不得不封了这个妃位,只为了废后那一条中宫无子能够名正言顺。可惜朱德音当初的意气之争,反而成全了她现在出师有名,算得阴差阳错得了好处。

杨氏谋的不是皇帝的宠爱,却是以后四皇子的前程。

姑且不论因果报应,她既知人死后为鬼,自然不会枉造杀孽,便是前世她失去了孩子,报复的不过是让大皇子断了条腿却没有取其性命,这辈子她更加不会对四皇子下手。

不过大燕朝向来子以母贵,杨氏现在不过为才人位,皇帝圣恩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若要抱给妃位的妃嫔来养也绝对是说得过去的。

端看那杨才人是不是老实了……

谢玖随手将圣旨放进锦盒,“送到含章殿让高洪书处理了吧。”

说罢,也起身忽觉头微微有些发晕,眼前蓦地一黑,只听脑袋里一个沉重的男声模模糊糊地道:“魂归……”

之后,又如耳鸣一般嗡嗡作响,她却是再也听不到那声音。

“娘娘。”安春上前一步轻轻扶着谢玖的手臂。“可是身体不适?”

谢玖慢慢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她轻轻点了点头,秀眉紧紧蹙起。“我刚刚有些头晕。”

安春方才不过看谢玖起来的身体微微一顿,因之前皇后有突然昏倒的状况,现在身边的人都十分的谨慎小心,如今一听皇后头晕,她的心跳一下飙升到耳朵边儿都能听到巨响。

“现在好些吗?奴婢去请御医,要不要通知含章殿?”她双手紧紧捏着谢玖的胳膊,就怕她又来当时那一出。

谢玖难得见安春慌了神,不禁失笑。

“只是有些头昏,不是什么大问题。”她顿了顿,“若真是大问题,御医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安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求皇后让她和皇帝回禀一声,求皇后给她一条生路。

若真是再重演一遍当时的情形,皇帝知道她明知皇后身子不舒服还没有报去含章殿,她能不能活着等到皇后再像上次一般,一睡就三天是谁也拿不准的。

“娘娘,还是叫人来看看吧,奴婢……奴婢……担心。”

谢玖点头,“那就去吧。”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若真是上次那样,御医来了也没有,不过若是她疑心生暗鬼,倒也免了种种麻烦。

当下谢玖就在安春死求活磨之下躺到榻上休息,直到百无聊赖左等右等御医还没有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听耳边一声清晰的男声快速地念着不知名的经文,道:

“魂归来兮,秦溱。”

谢玖猛然睁开眼,腾地坐起身来。直到心跳渐渐平复,她才浑然发觉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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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 征兆

安春在屋内留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谢玖的不妥,连忙上前道:“娘娘安好?”

谢玖心思烦乱,下意识地抬手擦擦额的冷汗。(.la 棉花糖)

“我只是……做恶梦了。”

安春心下狐疑,她方才一直在屋内,眼瞅着皇后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翻身的动作停下来没多久,腾地就像受惊过度似的,脸色惨白,满头满脸的冷汗。

什么样的恶梦能把见鬼都当成家庭便饭似的皇后给吓成这样?

谢玖轻轻挪下了榻,对着铜镜,令安春简单地整理了下微乱的乌发。

谢玖心神恍惚,自然没有功夫注意到安春探究的目光,而皇后不说,安春虽然心中忐忑,却不敢随意发问,屋里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没过多久,只听外面回禀郑御医到来的消息。

虽然请了御医,谢玖却并未抱希望在御医身上,不过为解心疑。只是,方才她似睡非睡之间的那个梦,却明确了她的推断,只怕这事又与她的鬼魂有关。

不过御医既然来了,也不好就这样叫人回去,她淡淡地道:“请进来吧。”

来的是郑御医。

自从谢玖在宁安宫做美人时,有个头疼脑热便一直是郑御医来看,一直到她封后住进昭阳宫,郑御医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宫内外都小有名气。

郑御医素来小心谨慎。越是在宫里红的发紫,反而越发恭谨,绝没有半分熟稔轻松之色。礼数上也极是周到。

“郑御医不必多礼。”谢玖淡淡地道,侧转脸看了安春一眼。

安春示意,吩咐宫女倒了盏热茶送上来。

郑御医不敢推辞,轻轻抿了一小口,便摸起脉来,那神情专注,两只眼睛聚精会神地瞪着前方。一副若有掉以轻心的表情,安春正在御医的对面。(.la 好看的)好悬没忍住看到御医几乎盯到一处的斗鸡眼而喷笑出声。

谢玖心情低落,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失笑,轻轻转过了脸。

可这轻松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只见郑御医面色凝重。眉毛越拧越拧。

谢玖没有开口打断他,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直到半晌,郑御医才收回搭在脉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安春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急道:“郑大人,我家娘娘身体如何?”

郑御医轻轻抚须,微微下垂的眼皮几乎快搭到下眼睑上。

“娘娘近来……可是受到了突然的惊吓?”他沉声道:“娘娘之脉,脉弦伏而滑。是惊则气乱,挟痰逆升,正是惊悸之症。”

郑御医没有忘记他是怎样入了帝后的眼。开始平步青云之路,正是当时仍是瑾芳仪的皇后患有惊悸之症,后来病重转为怔忡之症,宫内一度传出死讯。

那时皇帝急病乱投医,一边吃着他开出的中药,一边请道士做法。他是眼瞅着皇后病一日重过一日,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经历最玄幻之事。至今记忆犹新。

如今一摸这脉,他心里整个来了个天翻地覆。

对于这个名字,屋里的三个人都不陌生,郑御医话音才落,安春已经急不可耐地道:“娘娘上一次病倒,便是这个病,也是郑大人治好的,想必此次定然无虞。”

……

郑御医赧颜,这姑娘的赞赏就是天下最大的坑啊。

他心里明\镜似的,上次他是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了,也没见这病有甚起色,反而越来越重,后来估计只能算是皇后洪福齐天,皇帝孝感动天――不对,是真情感动上苍,合该皇后命不该绝。

只是若全依他上一次的治疗,只怕仍是毫无进展。

好在上一次皇后病好,他内心羞愧,倒是查看了不少医书,翻看古籍案象,积攒下来不少相关知识。否则今天,皇后当下还好好的,他非得吓死在这儿不可。

“微臣必当歇尽全力。”郑御医眼冒绿光,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在他手里治好皇后这顽症。

三五不时发作一下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病长久反复,迟早真把人给弄疯搞垮。

安春听郑御医这般保证,心下长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

只是,谢玖却不像安春想的那般简单。

上一次是因为她顺走了柳妃脖子上那根噬魂的项链,她与柳妃达成协议,柳妃告知她解法,再配合郑御医的中医治疗,这才好的那般快。

这一次,难道真的单纯只因为被秦萱蓉那一吓,才致如此?

那她梦里,还有清醒时脑内的声音,说着:魂归,魂归,又是怎么一回事?

素问举痛论曰:惊则心无所倚,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

在中医上来讲,心藏神。

心为君主之宫,主神明。

这两番病症,皆由心起,却原来不论是否身体之病,哪怕灵魂出了问题,在身体上依然是有显示的。

谢玖吩咐安春送郑御医出去,秀眉轻轻蹙起,食指轻轻敲着桌案。就是现在,无论她再如何认真倾听,脑中的那个声音却再也听不见。

魂归来兮……

是回归真正属于她的那个世界,还是再在这个秦溱的身体?

“来人。”

谢玖的声音微微扬起,就见安春在外面几个急步走了进来,“娘娘可有何吩咐?”

“去将长夏宫秦溱咱们的人叫过来问问,看她最近有什么不妥――不,所有事情,详详细细地让她上报。”谢玖轻声道,“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

安春微怔,旋即点头。

她不知谢玖真实的身份,只觉皇后对秦氏的侄女异乎寻常的关注。连华阳公主身边都没安插人手,反倒是这秦溱身边六个宫女,就有四个是她这两年陆续笼络下来的生力军。

“娘娘,是否要到含章殿回禀皇上一声?”

谢玖轻轻摇头,这几天皇帝国事忙碌,又有外国使臣正值千秋岁之前往来贺寿,皇帝总要排开时间召见,现在这时间即便去了,皇帝也不一定抽得出时间过来,又何必让人传话,就皇帝那听三不听四的,没准脑补出什么画面,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昭阳宫等见他最后一面,估计他都想得出来……

“皇上国事繁忙,不必派人过去打扰皇上。等晚上皇上过来,再说吧。”谢玖掸掸衣袖上的灰尘,不以为意地道。

安春却是叫苦不迭。

自从上次皇后昏倒三天三夜,皇帝就下了命令,但凡皇后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即刻回禀,现在可不是打个喷嚏,流流鼻涕这等小事,上次这病可险些要了皇后的小命。

这么重要的事不马上回禀,她怕皇帝知道了,她再见不到明天皇后这张千娇百媚的小脸了。

“娘娘。”安春双手合十,瞪大了一双眼睛,一脸乞求地望向皇后。

呸!

她心里直骂自己,居然也学起了花真那套卖萌的伎俩!

谢玖瞠目结舌,作梦也没想到安春能使出这么一招膈应她。

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花真做出来是真的可怜,可安春明显不是这种风格,脸蛋虽然秀气漂亮,可是肌肉僵硬,那脸蛋让她七拧八挣之下居然扭曲的厉害,给人一股略显恐怖之感。

就像被鬼上了身,一时间还没适应这副身体的样子。

“你去吧,实话实说,别添油加醋的。”谢玖不忍卒睹,胡乱挥了两下手,只见安春迅速地福身谢恩,几个大步就走出房门,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路小跑出了昭阳宫。

谢玖不禁摇头失笑,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她久了,连一向老实持重的安春也沉稳不起来了。

一如谢玖所料,皇帝这几日连番接见外国使臣,今日在长信宫设宴款待,群臣聚集,整个长信宫守卫森严。

安春宫往来于昭阳宫与含章殿向来是刷脸,靠着一张脸所向披靡,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守卫不敢松懈,明知这位是来自昭阳宫的大宫女,他们仍是不敢私放进去。

安春一看这架式,也知道的确如皇后所说,不是个禀事的好时机,当下只得暗自祈祷皇后能挺住,护她周全,也不等守卫找人替她传话,悻悻地回了宫。

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申时,繁星闪烁。

顾宜芳脚步虚浮地走进昭阳宫,眼瞅着谢玖下了榻急忙迎过来,他一把就将累的呼哧带喘的高洪书用力一推,冲谢玖一个剑步冲上去紧紧抱在怀里。蓦地捧起她的脸,气势汹汹地一顿舌吻。

高洪书没料到皇帝是这么个没良心的,那一推推的他毫无狼狈,居然在地上晃悠悠转了个圈,嗵地一声坐倒在地上。

他嘴牙呲嘴地也顾不上疼,就听旁边几声闷笑,高洪书这火腾地就起来了,恨恨地仰起脸正要用眼神逼退身后那帮子看他好戏的小太监,却见他们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一个个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子,嘴巴足足能塞进两个鸡蛋。

没等高洪书顺着视线望过去,就听见啧啧有声的亲吻,以及皇帝那享受似的闷哼。

高洪书顿时心轻如燕腾地站起身,挡在一众小太监身前,恨恨地小声道:“还不出去!”

特么的这么没眼力,迟早被他们拖累死!

看首领太监摔倒没人扶都看热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看帝后腻歪,眼珠子是不想要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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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 薄命相

顾宜芳喝大了,可谢玖还清醒着呢,哪里能当着那么多宫人亲热给他们免费来看。一个不小心被皇帝亲上,再想推开却是没那么容易。反而她越挣扎,顾宜芳抱着她的手臂就攥的她越紧。

“阿玖,别怕,是我。”他喃喃地道。

谢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巴立马又被他给咬住,灵巧的舌头紧跟着挤了进去。

说的这叫什么话?

怕的就是他!

旁人还敢这么亲她,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吗?

顾宜芳的手肆无忌惮地抓上左边那个大白馒头,谢玖忍住身体上的不适伸手狠狠地他腰上掐了一把。只听他嗷的一声,终于放开了她。

他满面酒红,瞪圆了一双迷蒙的眼睛,怔怔地望向她。

“你干什么?!”

谢玖环视一周,这才发现屋里闲杂人等早走了个干净,连门都给体贴地关的严严实实。

“你现在怎么也不看看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呢,就不能等上一时半刻?那么急?”谢玖挑高了秀眉,眼神灵活地上一眼下一眼看他,这么急色,莫不是在席间看到哪个漂亮歌伎把火给他挑起来了?

顾宜芳伸手,拇指划过她粉\嫩的嘴唇,目光顿时一紧,像是老鹰捕食猎户一般。

“朕一晚上就在想你,在朕身\下辗转承\欢……”

谢玖勾唇一笑。皇帝在她的带领下,越发地会说情话,有时候噼里啪啦来上一顿调\情的话。他是越说越开心,脸皮厚比城墙,反而是她常被闹个满脸通红,有一次就被他缠着来一通采\花大盗夜闯香闺的戏码。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她的脸如暖玉一般光滑,眉梢眼角无限的欢情蜜意,顾宜芳心念一动。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没有把她放到榻上,反而将她轻手轻脚地放到了桌案上。然后轻轻分开她的双\腿,他的长腿挤到中间,俯身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谢玖抵在他胸膛的手渐渐失去抵抗,反而向下滑去。绕过他的腰,随着他的动作,或轻或重地抓着他的背。

忽地,他离开她的身体,紧紧地蹙起眉,凑到她身前抽了抽鼻子。“怎么有股药味?”

谢玖喘\息渐渐平稳,眼神清明了许多。

“我方才喝了碗药,随手放到桌上,忘记叫人拿了出去。”她坐在桌案上。微微扭\动身体左右看了看,右手边一个剩了不少药渣的黑黝茶碗,正是郑御医熬好了药叫人送过来的。

顾宜芳瞪着那个碗看了半天。然后转脸看向她,见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莫名地放下心来。

“哪里不舒服了?”他将她从桌案上抱下来。“怎么不和朕说呢……还是,你也想和朕先来一次?”他调笑道。

谢玖轻轻拍了他的胸膛,心里莫名有种不舍。

重生好长一阵子,她都一心只想过人上人的生活。抱着皇帝的大粗腿不受鬼魂的骚扰就好。只想这一生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就好了,有个孩子的话。哪怕终有一天失宠于皇帝,她也能一样能活的滋润。

可是事情的发生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她明明无心于他,一切不过逢场作戏。偏偏他不按剧本走,居然就这么动情,宠\爱起她来不顾一切。

也因为他,她的欲\望才渐渐大了,想要独占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她不知道脑中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如今她的一切都是偷来的,身体是别人的,连他认为他们的前世也是她偷了别人的故事得来……即使这样,她始终失去一切,她亦不悔。

若有选择的机会,她同样会选择重生这一回。哪怕明知不是个好的结局,哪怕明知她会沦陷至此。

尽管她脸上仍是笑盈盈的,顾宜芳还是发现了她神色不对,那水汪汪的美眸居然蒙上了一层湿意。

顾宜芳脸色顿时一变,“到底怎么了?”

谢玖笑吟\吟地上前轻轻亲了下他的嘴唇,拉着他的手慢慢地走到榻边坐下。此时顾宜芳什么话也没有说,可她的手被他不自觉地攥的越来越紧。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叫了御医过来诊脉,他说是‘惊悸之症’。”谢玖面上带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或者低落的情绪,她伸出白葱似的手指指向她方才坐过的桌案上的药碗。“那就是郑御医送过来的药。”

“惊悸之症?”顾宜芳慢慢咀嚼这四个字。

他的酒意几乎散了个干净,星眸一片清明。这四个字他并不陌生,曾有一度,就因为这个病几乎要了谢玖的命。

“秦氏?!”他眼中恨意迸发。

定是前几天秦氏突然夜袭,差一点就将谢玖掐死,谢玖惊吓过度才造成的外因。却不知这病是不是无法根治,三五不时吓一次就会复发。

他攥紧拳头,重重地击在榻边,与其说是对秦氏的恨恼,不如说对自己。当初便不该妇人之仁,留下秦萱蓉的命,才致现在祸乱频生。

“你做什么?!”谢玖惊呼,连忙双手捧起他的拳头,轻轻给他揉揉,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满。“你生气也别伤害自己的身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顾宜芳扯动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笑来。

“别这样……”谢玖小声说。

她不会怨恨为何不能一直长久地幸福下去,和他厮守到老,她重生一回能到今天得他全心为她,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运气,哪怕明天一觉不起,她对上苍依然只有感谢。

可她知道,这些话不能对他说。

如果不说,她没准还能挺到哪天,或许是个乌龙,他们疑心生暗鬼。

如果说了,他一时激动,可能直接就把她给掐死……也就没有任何以后了。

“御医院里应该有你的脉案,上一次是如何治的,有了经验总好过从头摸索。而且,还有玄空那老滑头,和宇文风――幸亏宫里还有几天才改建完成,朕没来得及出京师,有他们俩,再有御医一起,总好过上次。”

顾宜芳忽然信心满满,一把握\住谢玖的手。

“朕相信朕会护住你的。”他顿了顿,轻声问:“你信吗?”

谢玖轻笑着点头,“我自然是信的,自我重生以来,一直是你护着我,我不信你,信谁?”

谢玖看着顾宜芳灼灼的目光,信心满满的神情,突然到嘴边儿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在舌尖转了转,硬生生又吞进了肚子里。

至少,今晚不能说。

“我们去沐浴?”谢玖俯在他耳边轻声道。

只见顾宜芳眼睛一亮,忽地犹豫道:“你的身体……能行?”

谢玖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沐浴而已,你想哪里去了?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这浑身的酒气躺我身边,我都能一脚把你踹下去。”

顾宜芳将她的手握紧,任她在前面拉着他,语气里那股子飞扬跋扈让他再喜欢也没有了。

若她能陪在他身边,姑且……就饶了她吧。

……

第二天,皇帝哪怕将许多杂事挪后,依然到了晌午时分才脱身来到昭阳宫。

一大早皇帝就先后召宇文风和玄空进宫,因他事忙,他们便直接到了昭阳宫等候。顾宜芳到的时候,只见谢玖身着皇后常服,与玄空正交谈甚欢,笑的老道士嘻嘻哈哈合不拢嘴,宇文风正襟危坐,虽不像玄空那般失态,面上却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宜芳拉着迎上来的谢玖坐到上位,也不与他二人多说,直接开门见山。

“皇后都与你们说了,你们可有解决的办法?”

玄空微微一怔,看了看皇后。“这个嘛,老道观皇后面相,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只是八字――”

“你给他的是哪个八字?”

顾宜芳一问把宇文风和玄空问的都是一愣,怎么皇后还有两个八字不成?那玉牒上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谢玖的。”谢玖轻声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也不想瞒着了?全都对他的臣下交实底,他们不会以为皇帝疯了,估计只会以为她是个精怪变来祸国殃民的。

“说你的。”顾宜芳认真地道:“让老道长给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玖看了看顾宜芳,无奈地向老道士报出秦溱的生辰八字。

玄空瞪大了两只小眼睛,眨巴眨巴,一时间跟生吞了只鸡蛋没咽下去似的。

“不对啊,不对。”他手指快速地划动着什么,脸上越发急躁,几乎一瞬间脸上憋的通红。“这八字不对!”

玄空只觉喉头一甜,生生将血给咽了回去。他长长舒了口气,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躬到底。“请陛下还是不要试探老道,这个八字明显与娘娘面貌对不上,且……是命薄之人。”

他的话音才落,顾宜芳脸色顿时变的极为难看,拍的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陛下息怒。”谢玖轻轻地笑道,她却认为玄空说的极对。

她前世二十岁就死了,还不是命薄吗?

“道长还看出什么,不妨直言。”

玄空呐呐地道:“恕老道直言,此女不但命薄福浅,六亲不靠,无子而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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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 聚魂引魄

突然间,殿内寂静无声,.la [棉花糖]

皇帝早早挥退了宫人,除了帝后,唯有宇文风和玄空,一共四人。

玄空低眉敛目,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实在是皇帝的怒气来的太过突然,他也是适才与皇后聊的太过愉快,一时放松大意,居然就这么让皇帝给镇住,连脑子都没过一下,就竹筒倒豆子,倒了个一干二净,毫不藏私。

现在这气氛,不用细品也知道他这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了。

玄空顿时心里这叫一个悔。

即便是平民百姓找他看个面相,瞧瞧八字,他也不会说的这般直白,不留情面,总会粉饰太平几句,打打禅机。可他在皇帝威压之下,居然口无遮拦地来了这么一句,一是被先前皇后两个生辰八字的话给弄的糊涂了,二来他一番卜算之后,再结合皇后的面相,他是越看越心惊,以前皇帝种种话语突地就出现在脑海,种种迹象汇聚,似乎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窥见天机,一时失察几乎就走火入魔。

那一口心头血若是吐了出来,则损及阳寿。

果然师父的遗言正是金玉良言:不作就不会死!

偏他责任心太重,对宗正天一门浓浓的爱意太过澎湃,总想着门派在他手上发扬光大,赚个钵满盆满,也叫门人不致破衣滥衫,偌大的道观居然连点儿余粮也没有。

谁知到了京师。皇帝青睐有加,果然宗正天一门的名头蒙上金灿灿的一层皇气,不仅在京城五常城。整个大燕地界都跟漆了金字招牌一般。

大燕宗派林立,宗正天一门借由皇家之势几乎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便是被皇帝困在京师,成为皇家御\用之士,玄空亦无怨尤。本来得到多少好处,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这是多少门派求还求不来的。哪里知道这事儿就坏在了皇后身上。

皇帝跟眼珠子似的宝贝这神叨叨的谢皇后,玄空自是看在眼里。几次找他出面都与皇后脱离不开关系。

什么一魂分到两个身体啊,前世今生啊,再续前缘啊――特么的,这要不是他看皇帝着紧皇后。他立马就跟皇帝请缨,灭了那个信口开河,诓骗皇帝的绝世大骗子。

谢玖不用看也知道皇帝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她轻轻摇了摇头,把手放到皇帝青筋怒张的拳头上。

“本宫想问道长,究竟是八字对人的影响重要些,还是更为直观的五官更能看出端倪来?”谢玖微微蹙眉,颇为疑惑地道。

总算有人说话,玄空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开始为自己冒失的出口伤人而往回拉线。

“八字乃先天之命,却非不可更改,因缘际会增寿。或本是长命之相,但损阴德过重,也会减轻寿禄,不可一概而论,是以虽说八字为准,但结命面前则更为准确。五官之上。不论身体疾病健康可一览无余,甚至命运稍改。也会在五官之上显现。”

“那么,本宫的五官,与适才的八字配到一起,又是怎样的效果?”

“这……不能乱配啊。”玄空擦汗,虽然心里隐隐有数,皇后有番不为人知的奇遇,以致命现诡谲之相,他还是不敢乱语。

“宇文大人,您看呢?”

“……”宇文风素来仙风道骨,面上表情极少,也被玄空无耻的拖人下水的行径感到无比震惊,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

他们这也叫惺惺相惜的道友,相逢恨晚的知己?

只见皇帝阴冷的眼神倏地转了过来,宇文风多番言语之上惹皇帝不满,他不是不知,如今被这玄空赶鸭子上架,却不能再和壁上观,否则皇帝如今这隐忍暴怒的脾气,没准就真让人把他给弄死,供壁上了……

“回陛下,微臣不擅面相,驱神弄鬼之术。”宇文风此言一出,皇帝的眼睛又冷上一个崭新的境界,趁此机会玄空好好出了口长气,擦了擦不断往外冒的冷汗,暗挑大指宇文风的确是个硬骨头,这也不擅长那也不擅长,真是什么都敢说。

宇文风只作不知,一字一句重重地道:“不过玄空道长说的对。”

“微臣擅观天象,人的八字乃先天之术,并非无法更改,只不过个中难度,难以言明。”他微微抬起头,轻挑眼皮,视线落在谢玖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谢玖,居然就那样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看了三次。

最后,他沉声道:“所谓形不得神,不能自生;神不得形,不能自成。形神合同,更相生,更相成。微臣观皇后,神形微有不合,似乎心不藏神,游离于外。此,非吉兆。”

“正是。”玄空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这正是老道的意思,宇文大人一语中的,正中要害,佩服佩服。”

宇文风:“……”他还敢更无耻一些吗?

皇后身上诸多疑点,皇帝\都直接曝露在他二人面前,这样可以说是信任他们,倚为心腹,另一方面,若他们不得力,皇帝得不到他需要的,就是分分钟杀人灭口的节奏。

宇文风不是天生玩弄政治的人,也不懂官场那一套潜规则。

可自景元帝登基,这四年陆续搞垮了多少世有大族,杀戮官员上百名,杀伐决断,乾纲独断,却不同于仁宣帝温和的作派,若不得皇帝的意,当下一个就会不当,便是万劫不复。

宇文风看得很清楚,皇帝眉眼间隐隐一股煞气。

顾宜芳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淡淡地露出一抹笑:“你二人甚有本领,朕视为心腹,也希望二位不要藏私。”

宇文风起身便是长揖到地,“微臣谢陛下抬爱,岂敢藏私?愿为陛下效犬之马,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玄空也紧随宇文风一个长揖。心里却不禁感叹,便是宇文风这等学识渊博,脱尘出世之士,在庙堂之高说起官话马屁也是一套一套的,就跟不过脑子,自动就从嘴里往外蹦似的。

直到这时,顾宜芳才满意地点点头,拳头轻轻放开,反手将谢玖微凉的手握在掌心。

“朕从前曾与你们说过,一个人若魂魄分别进\入两个身体,又该如何,当时你们支吾推挡,现在可有答案?”顾宜芳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二人,将他们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内。

“皇后在这身上复生,便能看见鬼魂,也是因为灵魂不全所造成的原因吗?”

宇文风和玄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尽管他们循着蛛丝马迹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皇帝这般直白地就把事情原委给说出来,还是给他们惊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歹都是成年人,都是久经世情之人,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何必这般直白,委婉一些不好吗?

皇帝这是真拿他们当心腹了,可这种掏心挖肺的心腹,一旦没了用处,又有短处落在他们手里,皇帝会那么宅心仁厚地放过他们?

皇帝根本不是走宅心仁厚的路线!

事实上,不只宇文风和玄空震惊,就连谢玖也吃惊不小。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顾宜芳看也没看她一眼,却像是感觉到了她满腹的疑问,握着她的那只大掌轻轻在她手上一紧。“既是要宇文监正与玄空道长相助,自然要坦诚相告,若一再隐瞒,只恐误事。”

“是吗,宇文监正?”顾宜芳笑问。

宇文风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英明,正是此理。”

是这个理,可他就是不想知道,行不行?!

历朝历代的钦天监都是有事在观星台看看星象,没事在家磕磕瓜子,翻翻话本子解闷,偏大燕朝开国他们这钦天监一代不如一代,居然沦为皇家御\用找墓地的师父,副手在观星台闲的发霉长霉,他堂堂的监正千里迢迢,爬山下河,走动闯西,虽说公款吃喝,可是这些年舟军劳顿,也把他折腾了个够呛。

谁知好不容易回来潇洒没几天,就被皇帝给拖下了水,分分钟呛死在皇帝的手上。

“依二位高见,皇后如今心不藏神,却是何原因?可是因为魂魄不齐所致吗?”

玄空见宇文见都高谈阔论,毫不藏私,他也不遮遮掩掩,没准真出个有用的主意,保住了皇后的命,皇帝一高兴不仅不会要了他们的命,荣华富贵也紧跟着就来了。

“自盘古开天劈地,人类繁衍千年,也没个人能把魂魄研究透彻。不过心不藏神,这是普通人受到惊吓,或者疾病也会有的症状,并不一定是魂魄不齐所致。”他微微一顿,双目闪出一抹精\光。

“若陛下想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宗正天一道有一道法,便是聚魂引魄之术,虽说耗时费力,折损阴德,但为陛下效力分忧,老道愿勉力一试。”

一听这名字,谢玖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何为‘聚魂引魄’?”顾宜芳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

玄空向前一步,轻声道:“陛下恕罪,此道因果极重,便是将人杀了,布下阵法勾其三魂七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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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争议

玄空侃侃而谈这聚魂引魄之术,实非宗正天一门的道法。这是他年幼时因缘际会所见到小门杂派里的巫道邪术,因果极重。

他之所以在此提出,一是皇帝提出了心腹之说,他若不投桃报李,解了皇帝的难处,只怕落个惨遭灭口的下场,二来便是皇后的灵魂一分为二,但合在一起却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他出手伤的也不过是一具肉身,他设法将魂魄聚到皇后体\内,却也算不得杀生。

如此,便是有因果也不会过重,而且襄助皇帝这般大忙,便是为了皇后的身体以后有个一差二错,还要有人可用,皇帝也不会妄取他们的性命。

玄空话音未落,顾宜芳和谢玖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不可。”谢玖淡淡地道。

这种法术能不能成功还未可知,便是真能成功,难道为了她自己后顾无忧,就要夺了秦溱的性命?

她是知道那本来就是她自己,可自家娘亲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强行从秦夫人手里把自己的命给抢过来,让她有生之年都受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继续说下去。”顾宜芳沉声道。

谢玖蓦地转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失声道:“陛下――”

玄空眼睛骨碌转了转,见皇帝不容置疑的架式,他也顾不得皇后的阻拦,犹豫道:“皇后不必忧心,身体本就是灵魂的一个容器。老道虽不知什么原因会形成这种灵魂突然分开到两具肉体,但不过如同给灵魂换件衣裳,不会损及魂灵。”

“不是一个人分成了两个灵魂。”谢玖感觉到皇帝的眼神鹰一般地射了过来,她微一犹豫,便将她真正的身份来自十几年后,莫名重生这具身体里面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果然,除了早知真相的皇帝,宇文风和玄空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显然一时间难以消化。

两人对视一眼,怀疑帝后二人闲出屁来了。编了这么个烂故事来拿他们耍开心。

来自未来的一缕幽魂,她怎么不说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来成就一段帝后美满佳话?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多美,多传奇?

还一体两个灵魂。皇帝说的倒是简单,又是现在又是未来,皇帝确定皇后不是狐狸精附了身,耍皇帝玩儿,学着令商纣亡国的妲己?

不过,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宇文风和玄空识相地闭上嘴,在心里问候了帝后祖宗八十一代,愣是连个声儿也没发出来。

经过好一段尴尬的沉默。谢玖紧紧握\住皇帝几欲抽开的手,柔声道:“陛下不是说要全部如实相告吗?这是最关键的部分,若不言明。难免也要功亏一篑。到那时,只怕……”

两败俱伤,谢玖叹了口气。

“这该如何是好?”顾宜芳看向玄空。

玄空下意识地望向宇文风,怎么好?

把俩都杀了,让她们重新投胎最是省心不过了。不过,他这话说出去。估计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他自十来岁修道至今四五十年的时间,也见过不少鬼神怪事。借尸还魂的事也不是没有,可像皇后这样时空转换了,又再――算是借尸还魂吗?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看到。

若说皇后说谎,却是完全没有必要。

正常人说假话固然是因为某种原因,可是一定是想让人听起来像真的。偏偏皇后这话再荒谬也没有,他简直闻所未闻。

这样若是说谎,他也是醉了。真心有必要弄死皇后,让她回炉重造。

“道长,陛下问你呢。”宇文风好心地提醒。

玄空默默无语两眼泪,只觉天空传来一阵哀乐。

“这个……宇文监正博学多闻,不知可听过诸如此类的异闻?”玄空一咬牙,反正抱着团死吧。

宇文风抚须长叹:“末学才浅志疏,难窥天道,亦闻所未闻。正如适才所言,魂魄一事,凡人难以研透。尤其天降此等机缘,必有深意。若真是同一个的魂魄,理论上必是能够相融,道长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

玄空见宇文风转眼就把他给卖了,下意识地回道:

“此言差矣。皇后姻缘巧合在此肉身上得以复生,的确为一个完整的灵魂不假,可是却是有了别一具身体里灵魂逐年成长之后的结果,若在现在就将人杀了,魄魂引上身,那身体没了这许多年的经历磨练,还会有现在皇后的意志的存在吗?这是因果关系,不能本末倒置啊。”

“何为本末倒置?”宇文风不赞同地道:“灵魂的成长与记忆已经存在,便是灵魂重合也不会忘记,皇后依然还是皇后。”

“皇后当然还是皇后,他们就是一个灵魂。可是灵魂无论怎么成长,皇后的遭遇就是逆天,若是放入一个体\内,谁知哪个会哪个吞噬?皇后自重生以后就能见鬼,明显是不适此时空的征兆,如今心不藏神,魂不守舍,可见在现在的时间之内根本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优胜劣汰,天之道也。这正是天道则一而就,而非既定。”

“没错,虽然则一而就,但灵魂是一个人,老夫认为灵魂会融合。”

“老道不这么想,人都死了,上哪经历那许多事,灵魂又怎么成长?没有成长,她的记忆也必然消亡,存在下来的,只会是现在时空的那些人。”

宇文风和玄空两人观点各异,却与顾宜芳和谢玖的意见各有相同。

俩人开始还围绕着谢玖是否该施行聚魂引魄之术,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二人引经据典,居然像是忘了帝后在旁,相互甩了对方一脸的圣人言论,古籍经典。

这二人越辩越激动,顾宜芳眼瞅着再不拦下来,俩人分分钟抡开膀子掐到了一处,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敲了两下桌案。

不过轻轻两下,听到宇文风和玄空耳朵里无异于两声惊雷,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通地跪在地上请罪:

“微臣(老道)失仪,望陛下恕罪。”

如果说之前二人有心相交,各自态度都有所收敛,这一场虽说激\烈的几乎动起手来,可都是卯足了劲儿想在理论上击垮对方,算得上是使出了吃的力气,把全部心智都要掏空了的放手一搏,虽然观点不尽相同,两人激情的碰撞,反而更加惺惺相惜起来。

“你们说的,朕都知道了,朕希望你们在最快时间内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来。”顾宜芳没有责怪他二人失仪,只是面上淡淡地道:“若皇后有个一差二错……”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微臣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宇文风铿锵有力地道。

既然皇帝的心意已决,他怎么个态度都左右不了皇帝的心意,还不然落个好姿态,哪怕以后难以终老,起码让人谈起来,姿态不致于令人讽笑。

玄空亦是发了重誓。

“都起来吧,以后便劳二位多多费心了。”顾宜芳拧着眉毛,脸色终于缓了缓。

“微臣观皇后乃有福之相,未必就真走到山穷水尽。皇后现下不过惊悸症相,若使神入心舍,安魂定神,使形神合同,身体强健,则灵魂强健,百病不扰,百鬼不得近身。”宇文风道。

顾宜芳深深地看了宇文风一眼。

谢玖秀眉微蹙,虽然事情在她心里放了一晚上,原本打算在此说了出来,可皇帝的反应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强硬,居然令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顾宜芳叫了谢玖两声,却见她神不守舍,眼神微微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抬手轻轻推了她一下。“阿玖,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谢玖一怔,对上顾宜芳黑亮冷冽的眼眸。

他居然已经这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吗?

“我……”她咬唇,蓦地将脸转向玄空。“本宫在睡梦之中,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念经,道‘魂归来兮’,这是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她只觉攥在他大掌中的手蓦地一阵疼痛。

“何时的事,不何不与朕说?!”顾宜芳脸色难看至极。

“是今早。”谢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哪只却被他握的更紧。“疼……陛下。我与你用过早膳之后,又回榻上躺了会儿,迷迷糊糊听到的,不是存心瞒你,实在是没有得空。”

顾宜芳冷冷地看着她,不知信了没有,却视线也转向了玄空。

玄空心下打鼓,“这是招魂术。老道估计是被高人发现皇后小时的身体\内魂魄不齐,或者虚弱,不知何故,便用了招魂之术,以为丢失的魂魄就此能够回归原体。依此推断,那身体想来日渐虚弱,便应了老道与宇文监正所言。天道则一而就,不会允许长时间内两个人同时存在。”

“皇后身上戴着老道的符,那符便有安神魂之效,老道回去再烧几道符纸,皇后每日饮下便可。只要皇后身体强健,便犹如二人拔河,定会处于不败之地。”

宇文风感觉到皇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心下微沉,便有了决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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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 开弓没有回头箭

顾宜芳只吩咐宇文风二人务必尽心,便遣退了他们。(.la 棉花糖)

宇文风和玄空走出昭阳宫,一改在帝后面前剑拔弩张的架式,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

“刚才是老道失礼了,宇文监正请勿见怪。”玄空一揖首。此时天色微微发阴,天边阴云密布。冷风吹来,卷起他宽大的袍袖呼呼作响,花白长髯也吹的凌乱不堪。

宇文风轻轻挥手,“道长客气了,老夫岂是不通人情之人?”

玄空心中一动,果然宇文风也是就坡下驴,生怕帝后追着他问解决的办法,这才见宇文风意见不同,连忙上前争辩,只期望打个马虎眼先唬弄过去,让他消化下皇后那诡异的身世。不成想,原来宇文风也是相同的想法。

二人相视一笑,负手缓步走在空旷的宫道上。

良久,玄空才道:“宇文监正见多识广,可有解决之法吗?”

宇文风不置可否。

事成反常,必有妖。他的解决之法,就是把皇后解决掉,问题是这句话打死他也不能说出口。

“不瞒道长,老夫在今天之前,的确自命见多识广,博学多闻。不过,皇后这番遭遇,老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亦不知有解决之法。”他话锋一转。

“道长道法高深,宗正天一门百年前也是名门大派,道术博大精深,想来道长定有解决之道。”

玄空苦笑。“如今你我二人实乃栓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监正实在不必过谦。”

“非也,老夫只是觉得适才道长提出的方法。很值得一试。”

一试?

拿皇后试,试成功了皆大欢喜,荣华富贵享有之不尽,若是失败了,把皇后给弄死了,灵魂都让另一个吞噬,别说他个小老头。只怕整个宗正天一门都会被皇帝迁怒。

早知道碰上皇后这么硬钉子,他还不如当初就猫在山沟沟里面。一辈子吃糠咽菜也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掉了脑袋强。

玄空直摇头,花白的胡须更是被他这一摇加上风吹而糊了满脸。

宇文风嘴角抽搐,知道的是玄空吓破了脸,不知道的以为他这羊癫疯犯了。怪吓人的。

“咱们尽管再想想其他办法,若是最终还是没辄,只怕还要走这一步……道长就先准备着吧。”

“皇上不是给驳了吗?”玄空忽地停住脚步,压低了声音道。

宇文风挑了挑眼皮,“驳了的是皇后,非是皇上。”

玄空是有些滑不溜手,奸滑了些,可到底不比他们这些当官的,哪怕他没在皇帝身边多久。但与皇帝相处的学问似乎就着祖宗的血液传到了他的骨子里。

皇帝那一眼,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种不顾一切,势在必行的示意。皇帝甚至不用说话,他只看那眼神,就能领会得到了。

玄空听罢此言,不禁一怔,转念一想,却的确如此。

皇后顾念本体。不想无顾取自己的性格,往深了想。肯定还有诸多亲情缠绕纠葛,但对皇帝来说,除了皇后他看在眼里,旁的什么他才懒的管,尤其这是极有可能危急到皇后性命的大事。

……现在再悔也晚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在这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深思,没再多做交流,直到走出大燕宫,玄空径自回了榆树胡同新买的宅子,他连同带来京师的十几个小道士都住在这里。以往人迹罕至的胡同,也因为他们的入住,达官贵人的马车来往频繁,竟有许多是亲自登门拜访的。

玄空回了内宅便将座下大弟子给叫到了跟前。

“甲寅年十月初二酉时,这个八字是谁的?”

这位大弟子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国字脸,一脸的绺腮胡,眉毛双粗双浓,双目炯炯有神,声音粗犷地道:“师父让我再想想!”他眯起眼睛小半晌才继续道:

“是翰林院秦钰秦大人家的二姑娘秦溱。”大弟子后知后觉地道:“师父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是有人托到师父面前?”

近来玄空专注应付皇亲贵族,不大不小的事都交到下面的徒弟手上,这大弟子就是得了秦溱的八字卜算过后,心里不落忍,有些惨烈太多,只当卜算错了,这才递到玄空面前,求师父算过一次,结果却是相同的。

玄空在昭阳宫时便觉这个八字似乎很有些熟悉,当即就很有股不好的感觉。

果然,后来一听这事儿又和皇后扯上关系,玄空幸庆他这脑子还够用,不跟帝后交了实底,若是让皇帝知道极有可能是他手下插手召魂事宜,皇帝不扒了他的皮,他把脑浆涂满整个昭阳宫的台阶。

“师父,我曾亲眼见过秦二姑娘,是个极具灵气的姑娘,待人彬彬有礼,可没有旁的人家那种高高在上看人的劣习。师父,那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帮她化解化解。”

玄空素知大弟子心高气傲,很少管俗世的闲事,只见一面就能令他留下这么好的印象……

果然是皇后啊,这辈子换了张脸,还是把皇帝给迷住了。

“这事儿你少管!”玄空挥手,眉毛拧成了一团。“你是不是在给秦溱召魂?赶紧停了,以后再有这秦姓的人找来,仍由你亲自接招,不过只做做样子,不许再插手这家人的事。”

大弟子蓦地退后一步,眼睛瞪的溜圆。“师父为何下此命令?我们宗正天一门,锄强扶弱,积德造福,秦二姑娘又非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之人,为何不帮她?!师父不愿出手,徒儿自己上!”

玄空啪地一拍桌子,“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还是我徒弟不是?!”

“我当然是师父的徒弟,可师父你说话也得讲讲理,你说的错了,我就不能听啊。”大弟子理直气壮。“师父为发扬宗正天一门殚精竭虑,徒弟都看在眼里,也甚是钦佩。可是那些世俗人爱怎么争怎么斗都是他们的事,咱修道之人虽是入世,可也不能过多掺合到这里……徒弟觉得,咱还是快回老家吧,师父你在京师都变了。”

几句话说的玄空几乎想把心头的一口老血喷他脸上,腥气死他这个大徒弟。

要能走,他也走了,问题不是现在走不了吗?

“正清,你听师父的,这事儿咱掺合不得,你爱救谁救谁,这位秦溱赶紧撤手,要不然,不仅你我,咱整个门派都保不住。”玄空为人虽奸滑,可做人师父却绝不藏私,有多少本事就教徒弟多少。

他这大弟子也是他整整找了十几年才找来的一个又倔又犟,偏生极具天份的,这几年尤其法术精尽,他早早就决定将来门主的位置就是这大弟子。

正清别过脸,面露不悦。

他是不关心朝堂后\宫的争斗,可他见到秦溱那姑娘,话里话外他就听出这是被皇帝给召进宫做了公主侍读的。前几个月脑袋受了重创之后,秦溱便隐隐约约总能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有时候模模糊糊地看到不知是人影儿还是鬼影的东西。

秦夫人便经人推荐找了过来,他一看,却见秦溱魂魄黯淡,加之魂魄游离,不安于舍,这才加了安守魂魄的药方子,然后又给她召魂。

一连五天,他都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根本不是魂魄不齐,谁知就在昨晚突然有了感应,招魂幡居然动了。

他本想着再做几天法事,也就足够了,谁知自家师父被皇帝火急火燎地召进宫,回来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个命令。

不是他关心皇家丑闻,实是整个京师就没有皇后与秦妃之争,以秦妃惨败身死结局。华阳公主被扔出咸熙宫太后身边,随便找了个妃子安放也就罢了,毕竟那是皇后对头的亲女儿,可他想不明白连秦妃一个小小的根本不成气候的小女孩,帝后也要这般苛责的理由。

落井下石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恶行。

“我不让她们说出宗正天一门也就罢了。”

玄空一听好悬气人倒仰,“赶情为师跟你说了半天,你当为师在这儿放屁呢!少废话,你自己作死,也别拖上整个门派――你现在就闭关修炼法术,不行再插手门内事!”

正清难以置信地瞪起了铜铃般的眼睛,“师父,那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她又于帝后有何威胁?”

“你别瞎猜,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个中原委为师也不能向你透露,你只须知道,为师不是个助纣为虐的人,不会害了那个秦溱也就罢了……凡尘俗世,你还是莫要多管了,下去吧。”

正清愣愣地站了半晌,没有一句话,最后一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玄空浑身肝疼,在门里也就他这大徒弟敢和他梗着脖子硬犟,固然是正清的个性使然,更重要的是正清道术高深,师徒年龄不过差了十几年,法力却是相差无几了。

正清认准的事情,未必就因为他做师父的几句话就罢休。

“来人!”玄空扬高声音,把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徒弟给叫了进来,“从现在开始,你们给我盯着正清的一举一动,不许他做任何法事。他一有举动,立马过来回禀。”

他厉声道:“现在,把一切有关秦溱这个人的任何法器法坛,全都毁去,不许留下任何痕迹。”

两个小徒弟极少见到自家师父这般严厉的态度,哪敢有半点儿迟疑。

“是,徒弟领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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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交待

挥退玄空和宇文风二人,谢玖眼瞅着皇帝的脸色阴的跟锅底灰似的,本以为他会因为她的隐瞒不悦,找她算算总帐,可出乎意料之外,顾宜芳喝了茶盏,便摆驾回了含章殿。(.la 棉花糖)

虽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她没话找话的状态,可谢玖看他那眼神都不往她身上落,也知道他是气着了。

无奈她还没开口解释,顾宜芳只一句政务繁忙,就将她所有要说出口的话全堵了回来,只能眼睁睁地送他出宫。

“娘娘,外面风大,还是回屋吧。”安春劝道。

谢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侧屋,豆沙包和小石头躺在榻上睡的正香,她坐在榻边儿目不转眼地看着那两张粉雕玉琢一般的脸,不知不觉地一边看着一边叹息。

她浑然不觉,可把俩奶娘给吓着了,也不知皇后这又是怎么了。

以往皇后不管在外面怎样,到了龙凤胎这里从来都是喜笑颜开的,哪像今天这般哀声叹气,那双美眸若隐若现地有水光闪光,似乎分分钟眼泪能喷了出来。

奶娘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

连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连句话也不敢劝,她们就老老实实地装不知道,省得马屁拍马脚上,反惹人生厌。

谢玖怔怔地望着小石头的脸,伸到半空的手在他那粉嘟嘟的脸蛋上方忽地停下。慢慢收了回来。

她不舍得她的孩子,不舍得在他们还这么小的时候就身不由己的离开,可她又怎么舍得从秦夫人身边把秦溱就那么夺过来?让她生受着丧女之痛?

以前。她一直以为至少会相安无事到秦溱长到二十岁,谁知天不遂人愿,频生波折,居然令她陷入两难之境。

哪怕是她舍弃一切成全秦溱,只怕她依然过不去二十岁那道死劫;可若当真取了秦溱的性命,她又恐没有了秦溱这十几年的经历,她会变成一个既不是秦溱。(.la 棉花糖)又不是自己的另外一个人……

顾宜芳只怕与她一样的想法。

与她一样的矛盾。

她跟在顾宜芳身边这么久,如果说前世她只能揣摩了三五分。现在他二人日日腻歪在一处,早已心灵相通。玄空看得出皇帝的决心,她又怎会看不出呢。

安春昨日就详细地寻问了在秦溱身边的宫女,早早将秦溱的一举一动传到她的耳边里。

宫女抱怨秦溱小小年纪。心思缜密,看着确与秦妃一般,比旁人家的小姑娘多了几分玲珑的心肝,防她们这些宫人跟防贼似的。却不是说让人能看得出来的谨慎防备,实在是过于滴水不露,不似个七岁的小姑娘。

她待人极为和蔼,并没有因为皇帝显然不同于其他侍读给予的诸多封赏而自骄自傲,为人圆润,待人和蔼。从不与人争长道短,只是旁的事也一律别想从她嘴里说出来。

不管是哪个的坏话,还是寻常的聊天。从来都是听的多,说的少,往往那些说出来的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听来有趣,可就是拼凑起来也拼不出子丑寅卯来。

近来秦溱的确气色不是很好,由宫外带着药末进来。每天冲服。

本来有病去御药房开药便可,她不过一个小小侍读。是带不进宫来药物的,但因为皇帝甚为关照,庄妃才特意去请示了高洪书的意思,得了皇帝的准许方才将药带了进来。

只因这一事,宫里便诸多传言,人人都高看了华阳公主一眼。

毕竟秦溱的身份不过是个从五品官员之女,能进宫都是托华阳公主的福,秦溱在宫里受到多高的礼遇,都有华阳公主挡在前面,可即便是这样,秦溱也足够受到整个后\宫的瞩目。

想来,秦溱带进宫的褐色粉末状的药,便是玄空口中安魂用的符灰了。

谢玖在侧屋坐了小半个时辰,蓦然回神的时候,天色渐渐地暗了,她返身走出房门,便听安春小声道:

“外面下雪了。”

谢玖回到房间,推开窗子往外看,一股冷气嗖地就刮了进来,果然天空洋洋洒洒飘着雪花,顺着风吹的方向,飘进了房间,落在她的肩头。

“娘娘,还是关上窗吧,别冻着身子。”安春连忙抓着一件披风披到了谢玖身上。

居然又是一年了。

谢玖轻轻拽了拽紫红色的披风,不禁一叹。她重生到如今,已经整整两年的时间,却已经颠覆了前世她整个人生的认知。

“备笔墨纸纸砚。”谢玖突然道。

安春只觉皇后情绪不十分对,不敢有半点怠慢,不过半刻便吩咐宫女准备妥当,这时谢玖才吩咐她关上窗子,急步到了桌案前,手起笔落,只是短短一句话,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安春站到一旁目不斜视,直到天色渐暗,她不得不取出夜明珠照亮,又点了蜡烛放到皇后笔下照亮。

皇后写写改改,不知扔了多少纸张,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放下笔墨。

安春见皇后捧着那纸,读了不知几遍,直到墨迹干了,才放到了信封,用蜡丸封住。然后起身,郑重其事地双手托着信交到她的手上。

“安春,你与花真都是我最信任的人,花真纯真忠实,可惜心智不如你,亦没有你的稳重,你便将此重托在你手上。”谢玖秀眉轻蹙,一双美眸认真地凝视着安春的眼睛。

“若我有了什么意外,或者,你觉得我从某一时刻心性大变,不似现在,就将这封信上呈皇上。”

安春蓦地瞪大了眼睛,好悬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皇后知道她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吗?

这、这这是如她所想,交待遗言的意思?

她素来知道皇后疯疯颠颠,三天两头见鬼,可神智清醒,虽有心机,却极少施手段,唯一一次也不过是逼疯了秦氏。

上一次皇后得了惊悸之症,安春参与全程,自然清楚这里外弯弯绕绕,皇后身体之所以好的那么快与御医的治疗是有关系,可御医不是绝对的关系。

虽说那将险些要了皇后的命,到底还是让皇后挺过来了。

她不明白,怎么帝后关起门来和那老道士还有钦天监监正聊完之后,居然心灰意冷至此!

“娘娘!”安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颤抖的厉害。“安春不敢,娘娘何出此言?”

谢玖摇头一笑,上前扶安春起来,冲她浅浅一笑,转眼间已没了写信时无限的哀愁与决然,脸上居然露出释然的表情。

“你知道我的,怪力乱神的事情挺多,过多的事我不能和你说,你亦不便知道。我能放心托会的,唯有你,你不必害怕,我也在里面安排好你与安真,至少在我出事以后,不会凭白让你们服侍我一场。”

“娘娘折煞奴婢了。”安春眼眶含泪,“娘娘必定洪福齐天,长命百岁,还有陛下护着呢。”

她顿了顿,隐忍道:“娘娘是好人,不会出事的。”

安春向来沉稳寡言,也冷情得很,谢玖做梦也想不到她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显然是让自己吓的真情流露。

“你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谢玖笑道。“也许我人是太好啦?”

安春拧着眉毛,满头黑线。

她被皇后给吓的激情澎湃着呢,脑子里都是她的手,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不着四六的?

只是,她倒希望皇后这是在耍她玩,最好是骗她。

她进宫十年多,也算饱经世故,不管在哪宫哪殿服侍,哪怕最近到了谢家大姑娘身边,她也是冷眼旁观居多,尽量不想搅进宫廷斗争。可就是这位疯疯颠颠的谢玖,也没多跟她们掏心掏肺,可这几年相处,皇后甚至对花真更为照顾,可就是这样的皇后,反而令她折服。

如果是当初的她,一定很难相像,她得知这个的消息,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宫人该如何是好,而是不想皇后就这么死了。

皇后不该死。

“我只是觉得应该早做准备,却未必如此。”谢玖握\住安春的手。“这事就拜托你了。”

安春重重地点头,然后将信封揣进怀里,跪伏在地。

“奴婢领懿旨。”

谢玖叹了口气,“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在我出事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安春站起身,拾起烛台,躬身退出房间。

屋内,唯剩夜明珠柔和的光,窗外的雪已经越下越大,听着呼啸的风声,谢玖只觉胸口像是被堵住一般,呼吸都有些艰难。

许多话她现在不能说,不敢说的,都写在了信里。

如果她当真出了意外,希望顾宜芳在看到那封信时,不要责怪她最后跟他用的一个心计,也不要怨恨她以那样的心态来揣测他。

她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她相信顾宜芳对她用情至深,可她不敢赌他的这份真情能持续到何时,所以她也只能在信里求他个恩典。她太清楚了,如果现在当着他的面说出口那些话,他不掐死她,都算他的脾气修炼到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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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 审时度势

玄空应承送进宫的符灰早在傍晚时分便到了高洪书的手上,后来又经御医几番查验确认不含任何毒物,.la [棉花糖]

那是一包巴掌大小层层包裹的灰烬,淡淡的灰色,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按玄空附上来的用法,大小分成七份,每到子时便服下一份。服食期间不得沾染荤腥,连酒水也最好是不喝。

谢玖写给顾宜芳那封信,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心神,也觉不甚有胃口,便叫人只熬了粥,以备半夜饥饿的时候有东西填填肚子。之后便叫人端了碳盆进屋,亲手将写废了的信纸全部烧了个干净。

顿时,屋子里一股烟味便弥漫开来。

谢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散散味道,忽见贾黛珍杵在外面空旷的地上。此时雪渐渐小了,宫灯在冷风中飘摇,微弱的灯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明明灭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阴恻恻的甚是吓人。

谢玖心下猛地一跳,不自觉地‘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自从她在昭阳宫里将张修盈浸在水里,被贾黛珍看到,贾黛珍吓的魂飞魄散,就再也没有到昭阳宫秀过存在感,谢玖哪里料到她会突然冒出来,一时失察就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地一阵猛跳。

“你在做什么?”顾宜芳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玖望过去。只见他缓步走进屋子,面色不郁,两道浓眉紧紧蹙起。

他话音还未落。皇帝身后的连书已经躬着腰,颠颠跑过去将窗子关好,贾黛珍阴森的脸就被挡在了窗外。冷风被隔在外面,连吹进来的雪花都不见,屋内暖暖的气息包围住她,她反而激灵打了寒颤。

顾宜芳不等她回答,已经闻到空气中的烟味。他别过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la [棉花糖]“我刚才烧了几张写废的纸,谁知味道太大,便想开窗子放一放。”

她几步走上前伸手解下皇帝身上的玄色大氅,顺手递到早已经举着双手等待的连书手上。冲着顾宜芳笑若春风。“这么晚了,陛下可用过了晚膳?外面风雪大,我给你暖暖手吧。”

说着就抓起了他的手,一双纤细的手便将他的大掌拢在手里。

连书换值的时候,高洪书警告他今天果断地离皇帝越远越好,别乱耍机灵,皇帝心里憋着股火。他们这些跟在皇帝身边久了的,都知道皇帝一旦气起来,当场发泄出来还好。就怕像今天似的憋着,眼瞅着脸色发青,眉眼带煞。这时候谁戳着皇帝的逆鳞情等着生不如死吧。

果然,连书跟在皇帝身边,就看着皇帝坐在椅子上连地方都没挪,一直批阅奏折到现在,皇帝不是摔折子,就是捧着折子骂‘白痴’‘没有脑子’。‘自以为是的东西’。

他还以为皇帝这是和皇后别扭上,俩人又得作上几天才好。不成想皇帝冷着一张脸,到时候却知道倦鸟回巢,肚子一咕咕响就知道回昭阳宫了。

顾宜芳淡淡地看了连书一眼,连书知情识趣,连忙叫太监将抬着的奏折匣子放到漆案旁,只在临走时道:“陛下尚未用膳,小人这就吩咐厨房备菜。”

“别做荤腥的东西,做些清淡小菜即可。”顾宜芳吩咐。

谢玖一听便只皇帝定是先前知晓了玄空的嘱咐,心头一暖,腆着一张脸凑上近前,也不管人家一脸的神圣不可侵犯之姿,对着他的嘴唇啧地一声就亲了一口。

“陛下待我真好。”

这厚脸皮,滚刀肉的架式,皇帝也是醉了。

谢玖百伶百俐的一个人,他可不信那俩水汪汪的漂亮眼珠子没看了他憋了一肚子气,想摆出好脸子都极困难,就跟不受他控制了似的。谁知她居然就这么嘻皮笑脸地凑过来,让他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她现在越发不怕她了,以前还知道他发脾气的时候避着些,现在就跟没事儿似的,人家该笑笑,该闹闹。

顾宜芳斜睨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满肚子火气就此卸去了一半。

“这屋里都是烟味,不如我们去西暖厢待会,在那里用膳可好?”谢玖眨着美眸,嘴角浅浅勾起,夜明珠的散发柔和的光,照在她脸上更显她面如美玉,气质雍容。

顾宜芳沉吟,“刚才烧的什么?”

谢玖皱了皱眉,娇嗔道:“以后你自然知道,急什么?”

顾宜芳看了看她,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到底还是没有将心底的话问出来,只淡淡地道:“以后不许再乱烧东西。”

谢玖微怔,蓦地明白了他眼中的隐忍。

他是以为她心灰意准,学人家焚稿断情,把她存在的痕迹都给抹去,一张笔墨都不想留下来。他这么想,可又不想从他嘴里说出来,免得伤感吗?

她只能说,他把她想的太过美好。

她若真有个万一,也不会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她要在他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生活中满是她的痕迹,让他想忘也不掉,走到哪里都是她的画面。

哪怕注定他终有一天倦了,累了,想要放下她,她也希望那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到来。

她要他,即便她魂灭,他再经历过多少女子,也永远记得她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

他不说,谢玖也只作不知,笑盈盈和他拉着手到西暖厢歇息,用过膳谢玖去了沐浴间,顾宜芳则回了里屋,坐到桌案后批阅奏折。

这几天外国使臣先后进京,又有藩王趁着千秋节陆续进贡,他忙于接待,又要分心谢玖的身体,有奏折已经积压了三四天仍未批复。

谢玖回屋便见他聚精会神地处理政务,也不上前打扰,径自躺到榻上,许是他在的关系,她十分安心地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顾宜芳轻轻地推醒。

她睁开惺松的睡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顾宜芳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蛋,轻声道:“起来吃了玄空送进来的药再睡。”

谢玖由他扶着坐起身,柯秀捧着冲好符灰的碗递到了跟前。“水温恰好,娘娘可直接饮用。”

碗里灰乎乎的跟脏水相似,谢玖不由得皱了皱眉,伸手就接过来碗,一仰头就喝了进去。顺手将碗递回去,柯秀已经一杯清水递过来给她漱口。

经过这一番折腾,谢玖的困意忽地就没了,拉起顾宜芳的手看了看桌案上的奏折,只剩下一小撂。

她这药要在子时喝下去,也就是说她睡觉的时间,皇帝披星戴月地忙着正事呢。

“你还不休息吗?”

“现在就歇了。”

顾宜芳此时也累了,便叫柯秀服侍着更衣,简单一番洗漱便上了榻。他头才挨到枕头,谢玖就靠了过来。

他一伸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抚\摸她的秀发。

“方才听到什么没有?”他轻声问。

谢玖摇头,“没有,什么也没听到。”

“别瞒着朕。”半晌,顾宜芳才道。

他说的是听到那男声念经的声音,叫他回魂。

谢玖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是知道她这病的,那晚她便恹恹的,神情有些恍惚。她说是第二天早上听到的声音,可他还是从蛛丝马迹中看出来她在撒谎。

“以后不会了。”她小声地说。

只有被捉现形才会这般老实,顾宜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一晚上两人难得什么也没做,只是抱在一起,静静地躺着。

就在谢玖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之前,感觉顾宜芳在她耳边印下一吻,轻声道:“朕会护着你的,相信朕。”

“唔。”她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顾宜芳忽地紧紧抱住她,紧到睡梦中的谢玖不悦地哼了两声,秀眉蹙起,嘟着嘴似乎极为不满。

他后悔了。

早知他会爱她至斯,连想到失去她都会莫名地陷入一阵恐慌,忍受不了与她的半刻分离,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开始这段感情。神魂都被她牵动,连喜怒哀乐都为这样一个小女人掌控,在他察觉到她的重要之时,他已经不能自拔。

她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别说将她在心里连\根拔除,只要想到她极有可能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他就惶惶不可终日。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承认,有许多事,是他这个万万人之上的天之子也做不到的。

“别怪我。”他喃喃道。

……

一连三天,谢玖药剂与符灰同用,便再也没有听到脑中那道男声,以及亢长的经文。

昭阳宫皇后生病的消息一经传出,宁妃得了皇帝亲自的口谕,令其协理六宫,不得打扰皇后养病之后,宫里大小事情全都落在了宁妃头上,宁妃忙的脚不沾地,居然真就再没踏进昭阳宫,大小事情都一并处理了。

只是昭阳宫虽与外隔绝,杂七杂八的事都到不了她的近前,但秦溱生病的消息还是经由安春之口传到她的耳朵。

安春得了皇后的托付之后,顿时感觉肩上重担,做事只比以前更认真更稳重,虽说皇帝的意思是要皇后静养,但皇后一直以来极关注秦溱的各种消息,所以才在长夏宫传过来话的时候,她审时度势之后转脸就报到了皇后跟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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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装病

秦溱昨天傍晚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拉,好一番折腾。

庄妃近来与华阳的关系日趋改善,对三个侍读姑娘也关爱有加,时常赏下些小玩意。

长夏宫伙食本身就不好,因为华阳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庄妃也不好就让她跟着自己吃糠吃素。虽说那些也都是经御医搭配过后,补养身体极好。但是华阳身份特殊,人家亲娘才死没多久,到长夏宫居然连块肉也不给吃,便是太后和皇帝水谴责庄妃,庄妃也听不得宫里排山倒海般的质疑声浪。

是以庄妃重新开了个小厨房,专门做公主和秦溱等侍读的饮食。

按说秦溱一个小小的公主侍读,便是病了请个御医看看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闹不到皇帝跟前。

只是皇帝待秦溱一向不同他人,虽说皇帝亲口许诺的县主之位被谢玖几番死求活磨给免了,以免将秦溱推到风口浪尖。只不过秦溱名头虽非县主,但身边宫女以及每月的份例都是按县主的规格办的,若是其他侍读也就罢了,庄妃一见偏偏是秦溱病了,几经犹豫到底还是报到了含章殿。

这才有今天流水一般的赏赐到了长夏宫,皇帝甚至在百忙之中抽身去看了看。

安春说到这儿,下意识到抬眼看了看皇后,却见她没有半分不悦,只是轻轻挑眉,面露不解之色。

她这身子才好些。秦溱就病了,不是真这么邪门儿吧?

谢玖沉吟半晌,“是只有秦溱病了?”

“另一个叫徐清的姑娘肚子也有些不好。但不如秦溱严重,昨晚喝了药就好了。只有秦溱断断续续一晚上,听说早上皇上见的时候小脸都瘦成了一条,面色灰败的紧。”安春叹道:“她小小年纪,却极是懂事,只说病体不能服侍公主,待在长夏宫也唯恐对庄妃娘娘不敬。自请回秦府养病。不过,皇上给驳了。只叫她好生将养,命御医每天前去请脉。”

安春等了半晌不见皇后出声,轻轻抬眼一瞧,皇后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大腿。秀眉轻轻蹙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挑些补身子的――还是不要了,挑两件稀罕玩意儿给秦溱送过去,其他两个侍读也各送一件。”谢玖沉声道,“问问庄妃昨晚的饭菜是否还有剩,若没扔掉,就留下来送到凝香殿,让宁妃找人验验。”

“娘娘是说?”安春一惊。

谢玖倒不是认定有人在做手脚,不过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任何计划外的变动她都不能掉以轻心。若只是普通的吃坏肚子,她也就安心了,若不是……她就要从长计议了。

按说这种送赏下去的。都是宫里二等宫女的活计,安春往常只交待一声便好。

不过皇后亲自吩咐要她走一趟,安春虽不知皇后何至于对秦溱如此关照,便从库里挑了几件稀罕玩意捧着就送到了长夏宫。

宫里的人最是跟红顶白不过,安春身为皇后身边人,昭阳宫掌事宫女走到哪里都是让人眼热的角色。庄妃让皇后给吓破了胆,不过一个大宫女。她也亲自请了进来。

问起剩菜的事,果然一如她所料,昨晚就倒掉没有遗留。

安春见到秦溱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她以前不只一次见过这位华阳公主的表姐,小小年纪就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明目皓齿,端的清丽脱俗。只待几年过后,定然艳惊众人。而今这秦溱坐在榻上,一张小脸灰败,眼窝下凹,哪里还有当日的一半神采?

秦溱认得这是皇后身边的人,边上的人又连称皇后有赏赐到,她连忙下了榻,跪到了地上,只这几步就气喘吁吁,身体似是极虚弱。

这是皇帝也极为看重之人,安春也不管皇帝这是真看重,还是做做样子只为给华阳公主壮声势,可皇帝摆出面子来,他们这些宫人便只能当真的看,当下连忙将手上的赏赐交给宫人,.la [棉花糖]

秦溱估计没想到昭阳宫向来趾高气扬,过来一个大宫女居然这么和蔼可亲,当下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两分惊讶的神色。

到底年纪还小,不懂掩饰。

安春笑盈盈地表示了皇后的关心,只叫她好生养病,若有需要便与庄妃说。

秦溱听到这儿,微微有些迟疑。

安春淡淡一笑,“秦姑娘直说无妨。”

秦溱呼吸忽地一促,声音微微有些发紧。“您能转告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想回府见见娘亲……求皇后娘娘成全。”

她早上同皇帝说,皇帝\都给驳了,难道到了皇后面前,皇后会宁可得罪皇帝也允了秦溱的请求?

安春虽然心知绝不可能,但面上不露声色,笑盈盈地应下,又安慰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秦溱怔怔地坐在榻上,幽幽叹了口气。

“表姐,你还难受?”门外,华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宫女太监不紧不慢地跟着。“刚才皇后叫她的宫女过来,和你说了什么?她没欺负你吧?”

华阳挤到她旁边坐下,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满目关切地道:“你别害怕,如果她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去告诉父皇。”

秦溱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屋内的宫人,然后在榻上不着痕迹地拉了下华阳的衣服。

华阳疑惑地望过来,才见秦溱欲言又止,似有所指的眼神。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表姐聊天,不用你们陪着。”华阳摆手,直到看见门由外面关紧了,她才转过头说:“现在你说吧,没人啦。”

秦溱淡淡一笑,她面色本就不佳,这么一笑更显虚弱。

“公主――”

“表姐,你别总叫我公主,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是我表姐,和旁人不一样,你这么叫是要和我生分吗?”

秦溱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表妹,宫里人多嘴杂,别什么都说。你心直口快,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若传了出去只怕又变了模样,凭生嫌隙。”

华阳经这小半年的人情冷暖,也知道哪个是真心为她好,对宫人脾气还是一般,但对庄妃和秦溱有另外两个侍读,却要发上百倍。

“我知道表姐是为了我好,我记得了。”

她说完,眼睛骨碌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表姐,你说这次你吃坏肚子,会不会是昭阳宫那个使的坏?”

秦溱一听就瞪大了眼睛,“你别乱说,刚教你小心说话,怎么就攀上那边了?”她急急地道,一时间忘了压低声音,比华阳的嗓门还高了少许。

华阳看她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你别急啊,我是听外边的宫女私底下偷偷说的,我猫在假山后边没人看到我。”

秦溱捂着胸口直喘气,额间冒出薄薄的一层汗。

华阳一看几句话就把她给气成这样,不禁吐了吐舌头,抽出锦帕给秦溱擦脸。可她自小被别人服侍惯了,连秦妃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哪里会给人擦脸,拿着锦帕就往秦溱脸上戳。

一时间秦溱哭笑不得。

“表妹,你一定要记得,在宫里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只记在心里,自己有数便罢,不要完全相信。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凡事在心里多想,少说。”她顿了顿,气息平稳了才继续道:“我看,这不像是昭阳宫的手笔,你别多心。你只要乖乖的,皇上和太后也会护着你,不会叫你出事的。”

“表姐也会护着我。”华阳笑嘻嘻地道:“还有庄妃娘娘。表姐,以后我只和你说,你不嫌我烦就行。”

秦溱目光一闪,垂眸叹道:“……没有人能护你一辈子,你要自己学着长大。”

说完,她轻轻握上华阳的手,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只是最终还是把满腹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叹息。

安春回到昭阳宫便见到秦溱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这回皇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地点了点头。果然如她所料,皇后没有要为了秦溱而忤逆皇帝的意思。

第二天宁妃便差人递了口信,皇帝再三嘱咐她不得上门打扰,她是没这胆子顶风上。

原来是秦夫人一听自家女儿在宫里生病,便递牌子想进宫求皇后的恩典,将孩子拉回府里养病。不过皇后也病着,连妃嫔都不见,秦夫人无奈之下,只得求到宁妃那里。

宁妃曾与皇后闲聊时,知道皇后很是看重这位秦夫人,当下犹豫了半晌,才只答应转个口信。

“什么生病,装病都装到宫里来了,真当这里是狼窝虎穴呀,大长腿。”舒宜呲牙,摇头晃脑地道:“俺听你的吩咐跟在那漂亮小姑娘身边,果然见她吃那什么灰,说是治病,却是荷叶烧成的灰。看着脸色不好,瘦的要命,实际对身体无甚坏处的。”

“你说你们也是,人家小姑娘不喜欢在宫里,就放了人出去嘛,非得留人家。俺这么想留下,也不见你留俺!”

“娘娘?”安春还等着答复。

谢玖淡淡一笑:“皇上已经让御医每天过去瞧病,让秦夫人放心就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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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9 千秋节1

前世谢玖虽也进宫承\宠,但秦夫人一向不喜后\宫多争斗,她是知道的,不过是皇帝下了旨意,身不由己罢了。

如今秦溱进宫,尽管不是做为妃嫔,可是依然身处整个大燕权力斗争的中心。尤其秦妃垮了,且死的不明不白,倒不怪秦家出这等主意借此抽身,远离这是非圈子。只是秦溱此番进宫却非旁人所想的那样,仅为了照顾华阳。

皇帝心意已决,别说秦溱装病,哪怕真是得了不治之症,死也要死在宫里,绝不容她出宫。

秦夫人此次算是做了无用之功了。

只是这事她也不好点破,若真是和秦夫人掏心掏肺起来,反而会把人吓坏,她这在旁人眼里的母老虎,只怕连看人一眼都让人疑心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们。

舒宜不知其中深意,只见谢玖装聋作哑,却没有任何动作,不住嘴的夸她宅心仁厚,她做这一国之母,实是百姓之福,天降祥瑞。

……好吧,谢玖听出他原本是想说‘祥兽’,却突然发觉不对劲,生生改了口。

“俺只当宫里的女人,越美就越狠毒,个个都不是善茬呢。不成想死了之后,倒是让俺开了眼。这世上,当真要有几个大长腿你这个的好人。俺还以为你差遣俺,又是想对那小姑娘下手,把姓秦的一个个斩草除根呢,谁知是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瞧了你的胸\襟了。”

舒宜夸起来就停不住嘴,如果他现在不是个死鬼,谢玖估计她眼巴前都要被他的唾沫星子给糊上半张脸。

只是。好话谁不爱听呢,谢玖只笑笑的任他说。

宇文风主持改建宫中的风水,近期已经全部峻工,皇帝甚至听取他的建议重新更换了一批原本是震慑作用的图腾,宫外的石狮也由请来帮忙的玄空清洁一番。

谢玖最近只在昭阳宫不出,感觉并不十分明显,倒是舒宜东游西荡。明显感觉到宫里的阴煞之气的确不如以往,鬼魂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以长信宫为中心来往的鬼魂越来越少。

舒宜不明原委,只觉长信宫左右似有股鬼魂不喜的阳刚正气。

谢玖向皇帝问起才知,大燕宫之所以处处阴魂作祟,原是每代帝王不顾风水布局。只贪图亭台楼阁华美,私自改建,以致多年来风水阵眼逐渐失去效力。这就如同人的身体,原本该畅通流动的血液里面满是垃圾堵塞住,致气血不畅,才引起身体各种疾病。如今经过宇文风的布置,阴阳之气调和,再与守护皇宫的神兽清洁祈福,终于使得大燕宫恢复常态。

谢玖才不管是因为什么。最好整个大燕宫都没有鬼魂才最好。

她现在每天在昭阳宫除了吃就是睡,宫里所有事情都被皇帝给挡在了外面,宁妃给她递话这事不知怎么被皇帝知道了。居然特意派高洪书走了一趟凝香殿,照着皇帝的原话大骂了宁妃一通。

谢玖听着舒宜从别的鬼魂那里听来的‘口谕’,嘴里一口茶喷了满身。

好在皇帝打个巴掌,还不忘给宁妃一个甜枣,骂的人家狗血喷头之余,最后也没让宁妃白忙。似模似样地夸了一句宁妃为皇后为忧辛苦,只是处理尚不够成熟。以后更应谨慎小心,怀着以后喜为喜,以后悲为悲,简单粗暴的说来,就让宁妃拿皇后当祖宗这么供着,什么事都不能烦着皇后。

自打那之后,宁妃就真的没再递过一句话到昭阳宫,甚至凝香殿的宫女太监到了昭阳宫都绕道走……

千秋节这样大的盛会,再没半个人来问过皇后的意思。

再这么下去,她真要成一块牌位了,谢玖悲催地想。

谢玖吃着御医的汤药,一边按时吃玄空送进宫来的符灰,本打算身子好好,便叫宁妃及几个交好的过来聊会儿,也别搞的她似乎和去年那场病一样,给人一种分分钟可能咽气儿的假象。

谁知心悸的毛病才好些,不知怎地就染上了风寒。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谢玖这么得老天爷的眷顾,时时想着她,她也是醉了。

直到千秋节临近,病体才渐渐好转,只是仍有些头晕鼻塞。

顾宜芳看她强挺着精神,本想让她在昭阳宫继续养着,谢玖忙不迭地就给推了,这么大的日子,大燕朝如此盛会她若再不出席,估计不到明天,今夜就能传出她其实早死的了传闻。

顾宜芳见她坚持,也就允了,只叫她出去露个面,差不多的时候就回宫。

谢玖这一个月没少折腾,虽说日日进补,还是清减了许多,下巴瘦的尖尖的,身材高挑清瘦,倒与她最初复宠之初身形相差无几。唯一令她稍感欣慰的,是她的腰也终于见瘦,不盈一握。

她虽美了,可心疼坏了顾宜芳,轻轻掐着她的小腰,忍不住连声叹气,只道:

“瘦的一把骨头了,朕抱着都硌手。”

谢玖:“……”

前阵子她是有多胖,才让他感觉软乎乎的好抱?

谢玖一大早送走顾宜芳上朝,这才忙里忙外装扮自己,披着明黄的披风坐着软轿就直奔咸熙宫。

自打她病了就被皇帝圈在昭阳宫,连宫门都没有迈出去一步,这些天自然也没去向太后请安,今日千秋节这么喜庆的日子,如果她再去晚了,可以想见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蛋会因她而挤出多少道皱纹来。

谢玖早早就出了昭阳宫,也顾不得她这一宫皇后去的那般早,让她等着妃嫔们到齐了再去向太后请安,那些妃嫔们是个什么感觉。

这么大冷的天,来往的妃嫔都坐在偏殿等人齐,再同去正殿向太后请安。

谢玖进到偏殿时,只有尹才人和白才人在小声交谈。这二位都在宁安宫住过,皇帝专\宠当时仍是瑾芳仪的谢玖,视宁安宫其他妃嫔如无物,反倒让其他三人相处融洽。

不过楚美人毕竟位份在那儿摆着,尹、白二人位份一样,相处起来更觉轻松,因此也就更亲近些。

直到她们因为谢玖怀孕,被皇帝扫地出门,各自分到其他宫里,两人也没因住的远了,而失了情份。

皇后在昭阳宫养病,宫里传言纷纷,一众妃嫔也暗自猜测千秋节皇后是否会亮相,还是根本已经病的下不来榻。

尹才人和白才人位份低微,能来咸熙宫请安自然不敢托大,早早就赶到这里,只怕途中雪天路滑,万一耽搁了时间,误了时辰。哪里料到皇后倒是抢到妃嫔头里,起了个大早。

还让她们活不活了?!

二人在宁安宫住了几个月,要算是领教了这位谢皇后简单粗暴的小手段,顿时直吓的三魂七魄齐飞,连忙福身请安。

谢玖任由安春虚扶之下施施然坐到了上位,轻声道:“起来吧。”

尹才人和白才人低垂着一张脸,连声谢恩。

谢玖斜倚着坐在上位,早有宫女上前上了一盏热茶。她就瞅着茶盏像是入了神一般,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顿时,殿内陷入一片无言的尴尬,尹才人和白才人如坐针毡,现在倒是恨不得来晚些,哪怕在路上滑一跤,摔个狗啃屎什么也是无碍的,总好过和皇后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没过多久,妃嫔们就陆续地走了进来,看到皇后早早就等在那儿,无一例外地皮紧心颤,都怕这又是皇后想出的招儿不知要料理哪一位了。

值殿的宫人就没见过有这么多妃嫔聚在一起,殿里还这般安静恍若无人的场面,顿时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谢玖只觉头微微有些发晕,懒得与这帮人讲套话,心知即便让她们随便聊天,她们也忌惮她在是不敢的,也就不多说废话,反正尴尬的是她们,安安静静的也省得她闹心。

这样的气氛直到张妃姗姗而来才算结束,张修盈神采飞扬,可不管宫里这是什么气氛,坐到下首边第一位就和皇后扯闲天儿。

自打谢玖生病,张修盈就被顾宜芳警告有事儿没事儿都别去昭阳宫。偏她性子也颇古怪,看上的人怎么都行,若是看不顺眼,连搭理都不搭理。在这后\宫入和了她眼里的,也就谢玖,这么久不见可憋坏了她,所以今日一见,满肚子的话就往外倒。

直将谢玖听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后来还是庄妃等人到齐了,谢玖才终于脱身,率着一众妃嫔前去向太后请安。

华阳公主就坐在太后身边,待后妃向太后请安过后,便起身规规矩矩地向谢玖行礼问安。

“快免礼。”谢玖微微一笑,心下一凛。

华阳原本是多么跋扈的性子,现在居然这般乖巧,面上半点儿不情愿也看不出。却不知是庄妃教的好,还是经历了娘亲的死亡,这个小孩子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

“庄妃,你教华阳教的很好。”太后赞许道。

华阳是与庄妃一同到的咸熙宫,太后还未来得及嘱咐华阳,没想到谢玖就率着一帮后妃觐见。华阳这般懂事,是太后愿意见到的,哪怕是她心思比以往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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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千秋节2

宫里势力盘根错节,复杂难明,太后宁愿自家孙女心眼儿多些,也好过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la [棉花糖]

长夏宫的风吹草动都吹到咸熙宫里,秦溱吃坏肚子一事,太后自然也知晓,并且暗中派了做了调查,直到确认与昭阳宫无关,只是单纯的食物不干净吃坏肚子,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谢玖怎么在宫里嚣张,太后为了皇帝,甚至她那俩招人疼的龙凤胎都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她若手伸的太长,连华阳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哪怕与皇帝撕破脸皮她在所不惜。

“华阳性子顽劣,偏你有办法,看她现在这般乖巧懂事,哀家甚敢欣慰。”太后笑眯眯地看了庄妃一眼,这磨障也不是全然无用,没想到对付小孩子居然还是有一套的。

“哀家这里有株一尺来高的红珊瑚,就赏了你,待晚些时候哀家叫人搬到你那里,摆着好看。不是哀家说你,你那宫里太过素净,哪里像个妃位的住处。”

“我看过那株珊瑚,很好看的,庄娘娘。”华阳眼睛一亮,当时她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偏太后也才得手,正在兴头上没舍得赏下去。

庄妃忙起身谢恩,“这是臣妾应当的,华阳其实性子跳脱,精力十足,本就是个好孩子,现在长了一岁,懂的事就多了。”

这话倒不是庄妃有意有拍太后的马屁。实在是近来华阳和庄妃越来越亲,庄妃当真拿华阳当自己孩子似的疼,把华阳之前斑斑劣迹都给忘了。真当她生下来就是这么可爱,听话。

众妃一见太后卖瓜,夸的这叫一个不留情面,也都纷纷夸起华阳,直把华阳夸的一阵阵地打激灵,小脸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谢玖捧起温热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小口。

不过就是给她这个看不顺眼的皇后请了个安。至于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跟个转世灵童那般罕见似的吗?

这也就是华阳。换成她的龙凤胎让她们这么夸张虚伪的夸奖,让人听了都觉得讽刺,她当场就一个个全给刺回去。好话不会好说,还不如不说。须知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她还能当她是哑巴。

“皇后身子可好些了?”太后搂着华阳坐在上位,凤目微挑,难得没冲谢玖翻白眼。

谢玖今日身着朱红色的皇后常服,高梳凌云髻,脸上轻施薄粉,倒是美雕玉琢一般,只眼神微黯,内有红血丝。下颌微尖,整个又像个竹竿子似的,倒把太后给吓了一跳。

近日皇帝情绪不佳。但太后自御医那里打听来的,却是皇后身子尚好。

谁知今日一见,其他尚可,唯独这精气神儿不如以往,似有些萎靡。

去年病了一次,要生要死的。今年又来,一年一次只怕谢氏经得起折腾。自家儿子反而经不起折腾了,太后眼瞅着皇帝近日来清瘦不少,心里这个心疼。

不过就是生病,又不是要死,皇帝就恨不得以身代之,太后是真心服了。

别说她有机会弄死谢玖,现在就算谢玖自个儿把刀子递到她手里让她捅,她都不想动手了。谁让自家儿子不争气,非得这一棵竹竿子上吊死?

谢玖假装没看见太后眼中明晃晃的不解,心里也不明白太后究竟不解什么。

是不解她还没死,还是不解她居然还活着好好的……

“臣妾好多了,多得太后赏下的补药,臣妾吃了便觉大好。不过是小病小痛,让太后担心,臣妾甚是过意不去呢。”

“补药自然是好的,可你也得看着吃,别什么都往嘴里放,省得虚不受补,反倒白了哀家这份心意。知道的是哀家心疼你,不知道的还当哀家存着坏心坑你。”

谢玖只觉脑袋晕晕的,这股风寒严重地影响到了她的智商,居然听不出太后这话是好意提醒她,还是在寒碜她没见过好东西,什么都敢往嘴里放。

“华阳的那个表姐――”

“秦溱,太后。我表姐叫秦溱。”华阳高声提醒。

太后笑笑,轻轻拍了拍华阳,示意她稍安勿躁。

“听说是病了许久,御医开药也都吃了,只是想家总是不见好。正巧今日秦夫人进宫,便叫她领着秦溱先回去养着吧。哀家知道你喜欢那孩子,但到底是秦家的宝儿,在宫里再好,也不如在娘亲的身边。再喜欢,也要恰到好处,叫人家骨肉分离,却不是皇家该做的事。”

谢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只见华阳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在看她的反应。

自家爹爹秦钰儿女众多,自然不会为了她一个而甘冒惹恼皇家的风险,一而再再而三的使计想要脱离皇宫。定然是秦夫人,见她这里一根针也插不进来,便走了华阳的路子,在太后面前开了口。

只是能让华阳乖乖听话,答应身边唯一的表姐出宫,小秦溱估计也是煞费一番苦心了。

“太后说的正是。”谢玖微微笑道,“皇上疼爱华阳,见秦溱小小年纪,处事甚是得体,性情沉静,便也爱屋及乌很是喜爱,这才留她在宫里治病,一来药材齐全,御医医术精湛;二来也是为了华阳着想。”

她倒没想着将秦溱给困到皇宫,毕竟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必须在两个她之间做选择。

再者,她虽未答应秦夫人的请求,也不过是关乎秦溱之事,无论她撒泼耍横,皇帝\都不会更改主意,反而叫皇帝知道是秦夫人往来活动,倒迁怒到秦夫人头上。

如今既然太后愿意出头,谢玖也便做了顺水人情。

先把皇帝给拱出来,便是太后一意孤行,她也好向皇帝交差。

“御医亲去秦府给秦溱看也就罢了,若皇上实在喜欢那孩子,待病好后再召进宫来也是一样。”太后淡淡地道。

她铁了心助华阳一臂,也是因为秦溱病的过于久了,小半个月不见成效,只怕拖的时间长了,倒把华阳也给染上病。即便不是传染病,这么久也让人心里硌应。

“臣妾听太后的。”谢玖笑道。

有太后顶在前面做炮灰,她从此便高枕无忧了。

太后右眼皮忽然一跳,总觉得皇后那笑是没存着好心。

“谢太后恩典,谢皇后恩典。”华阳扬起小脸,笑的灿烂。

谢玖心念一动,华阳现在对小秦溱倒是真心。

太后和谢玖这一番你来我往之后,又与妃嫔聊了几句,宁妃是个会看眼色的,嘴巴又伶俐,把太后哄的直笑不拢嘴。

直到外面太监提醒时辰到了,太后这才率领后妃直奔长信宫设宴。

外命妇早早候在外面,冰天雪地,五六十人就站在长信宫偌大的空地上,直到太后和皇后坐到高台之上,太监这才传旨外命妇谨见。外命妇位依照夫家职位高低鱼贯而入,经由太监拔高的尖厉声音指示,向太后及皇后行叩拜大礼。

太后习以为常,态度雍容得体,反观谢玖自打外命妇进了殿内,她冷不防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皮就搭拉下来。

幸亏外命妇不敢抬脸观瞧,否则非得将皇后闭着眼睛睡觉,这般无礼地接受外命妇拜见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皇后,你做什么呢?!”太后咬牙低声道。

这也是梁国府嫡出的姑娘,怎么就这么小家子气?

封后大典场面比这又盛大多少倍!真不知当时自家儿子是怎么忍下来她这大惊小怪,乍乍乎乎的,怎么脾气一见皇后就没了,居然没动手掐死她。

谢玖缓缓舒了口气,微微偏头凑到太后耳边,轻声道:“下面有好多死状恐怖的女鬼,臣妾心里没准备,一下吓着了,太后见谅。”

都说后宅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杀人于无形,这哪里是无形,全跟着呢。

有脸色青紫,七窍流血的;有一根长舌头垂下来,吊死的;还有胸口一把剪刀,让人戳死的……个顶个儿的都是冤死屈死的,否则现在长信宫这股子气势,她们还真跟不进来。

太后两手瞬间交握,以防自己一时激愤没控制住情绪,一把掐死她,一脚踹死她,喷一脸口水,把她喷死!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些!”

太后抓狂,连哀家都忘了称,一张脸让她五官挤的微微扭曲,牙齿咯咯作响。

谢玖轻轻点点头,“臣妾知道了,太后息怒。”

下面的外命妇也好,宫里的内命妇妃嫔也好,都看不真切上面的情况,只觉太后和皇后交头接耳不知在交换什么意见,关系却不像外面传的那么不好,看起来居然还十分融洽。

内外命妇轮流叩见过后,太后便吩咐落座。

今日是千秋节,皇帝的寿辰,皇帝没有到来前,却是不能开席,太后便一肩挑起重任,和外命妇们闲聊起来。

在这众多命妇里,谢玖一眼就看见秦夫人。她坐在靠后的位置,身着青色诰命服,时不时地偷眼往上看。

谢玖初次参加这么多内外命妇齐聚的场合,尤其里面夹杂着各种鬼,她也就将主场让给太后,只在旁微笑。

安春忽地凑到近前,小声在她耳畔道:“秦溱晕倒了,刚才长夏宫的宫女报到了含章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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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千秋节3

安春的声音压的极低,别说旁人听不真切,连谢玖都是把耳朵靠过去才勉强听到,明明那么细微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的时候居然恍若惊雷一般。(.la 好看的)

谢玖下意识地望向秦夫人的方向,秦夫人身旁那位妇人以锦帕掩口,不知说着什么,秦夫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常在华阳身边的大宫女绕了一大圈,到了秦夫人近旁。谢玖只见秦夫人眼睛蓦地瞪大,面上难掩惊喜之色,握起大宫女的手,不着痕迹地在宽袖的掩饰下塞了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是赏银,这是宫内外不成文的规矩,哪怕那些宫人只是依照吩咐传句话,下面的人也会依例给些赏银。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谁知什么时候就被这些小鬼儿给挡了道下了绊子?

尤其秦溱还在宫里,在秦夫人眼里,她们能仰仗的也唯有在太后面前还能说得上话的华阳。

华阳毕竟年纪小,更容易受身边人所左右。

秦夫人眉眼带笑,虽不敢多留那宫女,态度却十分殷勤。直到目送大宫女离开,秦夫人才轻轻舒了口气,哪知一抬头正对上谢玖的眼神,秦夫人面色一僵,微微躬身问好。

看秦夫人如释重负的表情也知道大宫女传过去的肯定是太后同意了秦溱出宫养病,却不知太后这话传出去没多久,秦溱就居然晕了过去。

明明是装病。怎么会晕?

她们分明是研究好了,这厢装病,另一边就请华阳说清。太后都松了口,想她也不会和太后撕破脸。

这算盘打的好好的,断不会在这紧要关头出这么一个昏招……

“皇后,”太后温柔的眼神砸到谢玖身上,令她谢玖不禁激灵打了一个寒颤,只见太后的脸越挨越近,凑到她耳边。才用阴森恐怖的用只有她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少在这儿给哀家装神弄鬼,真这么不愿意出你的昭阳宫。现在找个借口就回去,别当着这么多人给哀家和皇上丢脸!”

最后,愤愤地道:“宜安公主问你安呢,别装听不见。”

上一次宜安公主和端王妃合伙去宁安宫。结果硬是让皇帝给查出来送的礼被大长公主给浸了毒。

虽说皇帝当时把她们关到了宗人府,到底没亏着她们,可也将宜安公主给吓的够呛,出了宗人府病倒了,生生瘦了二十几斤。那阵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咸熙宫跑,后来太后实在是看她吓的不轻,赏了她不少东西当定心丸,又在皇帝面前说了些好话,皇帝也适当地进行了安抚。咸安公主才算收了惊,体重没半个月又养了回去,如今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那体格看上去倒像是大球前面黏了个小球,让人看着就占地方。

宜安公主自那次以后就有谢玖过敏症,生怕触了这位谢皇后的霉头,如今不过在场面上问问安,连问了两声不见皇后回话,别说宜安公主面上抹不开。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坐到她旁边的人也跟着尴尬起来。

众人皆知帝后琴瑟和鸣。皇帝甚至为了谢皇后冷落了宫中各色美人,尽管皇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可丝毫没影响了帝后的感情。可这谢皇后也是出了名的难搞,行事全凭喜恶,与废后爱惜羽毛的行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外命妇们没在宫里亲眼见识过,可是自打这位谢皇后去年复\宠,秒杀一众妃嫔,这一年里被她干掉斗垮的妃嫔一个接一个。朝堂上不是没有愣头青上书请皇帝多加约束皇后,结果轻的换来一顿训斥,重的干脆就让皇帝调离了京师。

皇帝护短到这种程度,一干看客也是醉了。

不过,物极必反,居然慢慢的就有那么一小群人歌颂谢皇后这么彪悍的人生,女子活的恣意快活也是有人爱的!女子应该更爱自己!

谢玖在宫里没那么长的手伸到宫外,自然没有风闻。

可太后耳目众多,上层圈子里什么风声能瞒过她的耳目,听到这样的言论,好悬心头一口老血就喷了满地。

正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不管普通百姓,还是官宦贵族都是越来越没有节操了,长此以往,大燕朝的未来堪忧!

谢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向太后郑重道歉,然后笑盈盈地望向一脸尴尬地捧着球形肚子的咸安公主,柔声道:“咸安公主莫怪,近日本宫染了风寒才见好,耳鸣的厉害。”

呸!

众妃嫔忍不住在心里就吐了一地,旁人不知,她们常混宫里的表示谢皇后这句推辞她们听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每每不知又在脑袋琢磨着坑谁,都是回的这话。

她敢换个借口吗?!

“都是一家人,还公主什么,叫皇姐便是了。”太后丢给谢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谢玖嘴角抽搐,太后这二皮脸练的,对着下面各种和蔼可亲,仁厚长者,一转脸凶神恶煞,扭曲无度,转换起来居然毫无难度,各种得心应手。

“皇姐不知何时临盆?前些日子本宫养病,不知皇姐有喜,贺仪不如一并补过,只皇姐别嫌我抠门便好。”谢玖笑眯眯地望向宜安公主,视线扫到那鼓起跟球儿似的肚子忽然停下,秀眉不自觉地皱了皱。

方才台阶之下各色厉鬼太多,以致她根本没留意宜安公主,如今仔细一看,却见咸安公主腹部泛起淡淡的灰色婴儿形状,分明是死胎才有的魂魄离体。

“呃,不会的,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宜安公主尴尬地笑,两次并一次,贺仪翻倍就不是抠门,若是明明两次皇后就随一次的份子,可不就是抠到家了吗!

谢玖舔了舔嘴唇,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又怎么了?”太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抑着声音咬牙道。

她觉得自己是在自虐,明明膈应的不行,可是总忍不住眼神往皇后那边飘,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做出有损皇家脸面的举动。

谢玖哪里听不出太后语气中的不耐烦,只低声回道:“臣妾看皇姐身上跟着个婴灵,似乎已经胎死腹中。”

太后凤目陡地瞪大,一时忘记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地拔高嗓门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殿内顿时悄无声息,众多眼神齐刷刷地向下,对准了外人怎么看怎么聊的热火朝天的太后和皇后。

太后和皇后彼此不对付的传言满天飞,五常城就没一个人不知道的,这两位当今大燕朝是尊贵的两个女人各种恩怨情仇,只有想不到,没有听不到的。

哪里料得今日一见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分明是一副婆媳情深,相处融洽的和\谐场面,自从进到长信宫,这二位从头聊到尾,都快把下面的人给忘了好吗?

众人郁卒。

好歹今日是皇帝的千秋,就不能宾主尽欢,也搭理搭理她们?

太后和皇后都住在后\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扯闲天还嫌没时间吗?

此时,太后也知道自己的一嗓子把整殿的人都给镇住,有失风度,以手掩口,轻轻咳了咳,正琢磨把这尴尬给打个马虎眼扯过去,只听宫外太监连声的唱驾: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声音越传越近,殿内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先前还显得阴气森森,满是鬼魂的殿内瞬间又是一个新的气象。

除了太后,所有人都跪了,谢玖起身正要走下台阶相迎,却被太后冷不防地给拽住一把扯坐回椅子:

“这事儿可马虎不得,你当真不是开玩笑?”太后急道。

谢玖眼瞅着皇帝越走越近,似乎是看到上面的情况,一双眉毛立刻就拧了起来。

“臣妾怎样拿这事儿开玩笑?不若请御医过来给皇姐瞧瞧,死胎留在腹中,对身体始终是个伤害。”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

太后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不太对劲,听着好像是诅咒宜安公主怀的是死胎一般,于是太后改口道:“你最好说的是假话。”

谢玖无语地与太后对看一眼,两人同时感觉面上跟火烧一般,几乎同时移开了视线。

直到这时,太后才松开了手,谢玖连忙起身相迎,顾宜芳却已经走上了台阶,轻轻向太后一施礼,然后转身扶起谢玖,轻轻握\住她的手,坐到正中间的位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虽是内外命妇齐聚,满殿的女子,可声势却不容小觑,听起来甚是威严。

“都起来吧,诸位夫人不必拘礼,今日务必畅快而归。”顾宜芳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说罢一个眼神过去,高洪书便上前一步,宣布:“千秋宴开始。”

一时间鼓乐齐鸣,宫女捧着御膳鱼贯而入。

太后第一时间示意郭嬷嬷:“去请御医过来给宜安诊脉。”

谢玖与太后说话的声音虽小,郭嬷嬷站到太后身旁,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如今一听太后的吩咐,半刻也不敢耽误,转身就下了台阶。

“方才太后与你说什么了?”

太后与郭嬷嬷说话之际,皇帝与把头凑到谢玖耳畔,轻声问。

谢玖微微侧头,眸中光华流转。“秦溱昏倒,陛下可是知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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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避祸

这就是皇家的待客之道?

太后和皇后聊完,皇帝来了,接着和皇后聊,怎么的,皇家是五行缺聊,八字缺说吗?要不要这一家人转着圈的聊,当别人都不存在?

内外命妇怒摔。

顾宜芳听完谢玖的问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了?朕已经派御医过去,你不必担忧。想来她这些日子身体虚弱,没什么大碍的。”

他顿了顿,才犹豫地道:“你,身体可有不适?”

谢玖轻轻摇头,慢慢地收回视线。

咸熙宫那厢才答应秦溱出宫,转眼她就病的昏倒,事情来的太过蹊跷,却是由不得她以小人之心揣度圣意。

“太后已经答应了华阳的请求,许了秦溱回府养病,不若就放她出宫陪陪……秦夫人。”

顾宜芳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开,不置可否地道:“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都昏倒了,反而送出宫去,知道的人说你心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冷情,臣子的女儿病了都不给医。五常城内还有朕的太医院医术更精湛的大夫吗?阿玖,你也不必多心,让秦溱在宫里养好了病,再出宫也不迟。”

一番话没有半点儿转圜余地的回绝了谢玖。

“陛下,”谢玖正待开口,便见顾宜芳已经转到太后那边,因为鼓乐声太大,谢玖听不真切皇帝都说了什么,.la [棉花糖]太后微微侧头望过来,凤目冷凝:“幸好皇后及时转告了皇上,否则哀家在宴上说出来。反倒扫了大家的兴。”

“是朕方才提起小秦溱昏倒,皇后这才提醒朕母后的意思。虽然母后与皇后一样,想让秦溱回秦府,朕却想宫里不管是药物还是御医照顾起来都更为方便,母后……的意思是?”

顾宜芳又多费一番唇舌,无非是当面解开太后的心疑,免得太后误会了一切是皇后搞怪。

谢玖不禁为皇帝的苦心哀叹。只怕皇帝当面告诉太后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太后都会认为是她这个皇后暗中撺掇皇上为她背黑锅。

不管他说什么。太后认准了皇帝就是个耳根子软,但凡不名誉的事都是她的暗中图谋。

太后把自家儿子漂白的跟朵白莲花相似,谢玖也是醉了。

想想重生一回,在外人眼里她居然是个祸国殃民的苗子。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好。

“皇上看着办吧。哀家老了,也没心力多掺合那些糟心事,只希望皇后替皇上多操操心,治理好后\宫。”太后哼了一声,凤目微挑,“皇后心胸开阔些,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不管有多喜欢那孩子,究竟是旁人家的,家里大人心疼。也别总是强留。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别是一番好意,最后却让人误解。”

“待秦溱病情稍稍好些。便让她回秦府吧。她虽是华阳的表姐,身子骨病弱也不能强留,众臣的子女有才学,根骨俱佳的不知凡几,想挑上几个健壮的不成?”

太后嘴上虽说不管,一步步却早都安排好了。

她倒不是存心成全秦府。那位秦夫人三天两头蹦哒,挖门盗洞找关系。(.la 无弹窗广告)想把自家孩子给弄出宫去。真当他们皇家没人了,求她们给华阳做侍读啊?

她们嫌秦氏垮台以后华阳没了根基,唯恐受到牵累,她还嫌秦溱那个药罐子风一吹就倒,把病气儿过给华阳,死到宫里头呢。

皇帝似是没认真听,叫来高洪书到近前也不知吩咐了什么,权当没听到太后的一番斥责。

只是皇帝装听不见,谢玖却不能怠慢太后,否则太后拿皇帝没辄,膈应起她来却是一把好手,指不定给她扣上个不孝不敬的罪名。

“臣妾谨尊太后教诲。”谢玖眨着美眸,脸上露出无辜的笑。

把太后看的牙痒痒,反而皇帝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凑到她旁边低声道:“你何时对朕有这般温柔恭顺,朕一天也就没烦心事儿了。”说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脸上那股子阴沉之气总算消了不少。

谢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皇帝就是个欠虐的,真要是对他百依百顺,估计她没腻,他却腻歪了。不然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地作,她消停几天,他就各种不适应各种作。

对他笑笑,他都说那笑里不怀好意。

对这样皮痒的皇帝,唯有一计,就是抽!与其让他没事儿找事,还不如她先发制人,也好掌握一下尺度。

最近却不是他没了耍花枪的心思,实在是她这一次病了,顾宜芳成天皱着眉头,怎么哄都哄不好,那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似乎她分分钟就可能咽气儿似的。

“陛下,阿玖愿陛下事事称心如意,身体康健,万万岁。”谢玖看在今日是他的千秋,不与他一般见识,反而扬起一抹笑,巧笑颜兮。

她只觉自己的手倏地被紧紧握\住,顾宜芳的眸子如夜空里的寒星一般,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这么看进他的眼里。

“有你陪着朕,朕自然事事称心,万事如意。”

谢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深深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眼中的情意就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皇帝坐在太后和皇后中间,他说那话时却是没半点儿遮掩,谢玖虽听得激情澎湃,情意绵绵,可听到太后的耳朵里,几乎没把隔夜的晚膳给吐了出来。

呕!

当着老娘的面就敢说出这么撩骚的话,还让不让人吃饭!

太后一张老脸顿时抽的跟风干的桔子一般,再皱巴也没有了,嘴里那口拔丝山药一时不知该吐出来,还是不顾一阵阵往上涌的恶心强忍着咽下去。

郭嬷嬷将太后的吩咐传下去,就回来服侍太后,自然没漏了太后这么精彩绝伦的一张脸,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老命着想,她当场就能喷笑出来。

特么,太后也有被人膈应到连饭也吃不下去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只有太后那么深厚的功力膈应别人呢。

却不知被自家儿子膈应着,太后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历程。

千秋宴歌舞升平,内外命妇没一个有胆量敢抬眼往上看,只专注地与身边人小声交谈,偶尔看看偌大的宴会厅内难得一见的歌舞。

谢玖注意到宜安公主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想是太后请来的御医已经到了偏殿。

“身体可还挺得住?”顾宜芳见她没怎么用膳,连他挟到她碗里的菜都剩了大半,便道:“你先回昭阳宫歇息,朕晚些过去。”

谢玖点点头,道:“秦溱近日不便不宫,秦夫人知道肯定心里难过,不如……让她去见见,可好?”

“你作主吧。”顾宜芳笑道,放下银箸便要起身。

谢玖连忙按下他的手,站起的身子微微躬下。“你别送我,这么多人,让人看了笑话。”

顾宜芳挑眉,她嘴上虽说不让他各种高调以示宠\爱,但他知道,她心底一向是欢喜的。只是今天她似是当真不要他笑,目光坚定地拒绝。

想是与秦夫人有话要说,不想他在旁边硬梆梆地吓到她。

谢玖见皇帝没有坚持,才起身到太后身边告辞,太后倒没有半分不舍,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免得又一惊一乍告诉她哪里又有什么鬼,长相有多恐怖。

“本宫身体稍好,不便久坐,便不多陪诸位。”谢玖微微扬高了声音,向台阶下的众人解释。声音虽几乎被鼓乐声掩盖,到底众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呼拉拉就起身跪地一屋子。

谢玖昂首挺\胸,径自走到秦夫人前面停下。

“秦夫人,你随本宫出来一趟。”

秦夫人微怔,心里不禁打起鼓来。华阳才传过来好消息,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就单独将她叫出去……她心头一凛,不敢有半分怠慢,忙跟在皇后身后出去。

谁知皇后一言不发径自坐上了宫轿,秦夫人怔怔地站在地上,冷风凛冽。

“快上来吧,秦夫人,外面冷。”谢玖适才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直到这时才回过神,连忙放柔了声音相邀。

秦夫人坐到软轿里,轿外照路的宫灯明亮的光照进软内,一时间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娘娘叫臣妇出来,不知有何吩咐?”秦夫人的声音微微发紧。

谢玖抿了抿唇,不敢直视秦夫人的眼睛。

“秦溱今日晌午昏倒在长夏宫――秦夫人不必担心,陛下已经派了御医前去诊治,不是什么大病。我是想你难得进宫来一次,便和我一同去见见秦溱。”

不是大病?

秦夫人脸色顿时惨白,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大病!

溱儿只是吃了荷叶灰,佯作病容。不过是为了避免宫廷争斗,祸延己身。

为何好好的,突然会昏倒?

“御医怎么说?究竟是什么病?”秦夫人一时乱了阵脚。

谢玖心中不忍,却无论如何不能直言相告。

她要如何说,皇帝为了让她活命,便不可能放秦溱出宫,并且极有可能会在不知什么样的时候就命令玄空要了秦溱的命,引魂到她身上?

皇帝虽然一直没有言明,难道她就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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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剖白

引魂之术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这也是皇帝和她都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关键,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再无退路,也不会用到此种办法。

因为她就是秦溱本魂,所以不觉得用这手段有任何愧疚不安,唯独想到秦夫人,她心里却越发酸涩。

秦夫人不知她就是自家女儿,一旦秦溱出事,就令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可如果她直言不讳地说出她的身份,做为秦家上下都不十分待见,致使秦妃垮台的皇后却宣称她就是现在这个依然活蹦乱跳的秦溱的鬼魂……如果不是她的亲身经历,她能想出一万种她冒认秦溱的阴谋论。更不要说与秦溱骨肉至亲的秦夫人,信了才有鬼。

“皇后,臣妇的女儿究竟是何病?她还好吗?”秦夫人见谢玖垂眸不语,只当秦溱是装病却勾出真病来了,连皇后都再三无语,指不定是多言重,当时说话就带出哭音儿。

谢玖心里咯噔一声,忙道:“秦夫人,你别担心,长夏宫报到含章殿,皇上已经派了御医过去,具体如何我这不也还没见呢。如果病情严重,御医早早便禀到皇上那里了,想来却不碍的,不是什么大病。”

虽然谢玖一路安慰,秦夫人还是不放心,不过不好驳了皇后的面子,强打起精神应付,只是从她心不在焉的神态看得出,只怕她的心神早飞去了长夏宫。

此时不过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各宫门都挂着宫灯,长秋节这一日。整个大燕宫亮如白昼。

过了不一会儿软轿便停在了长夏宫门口,便是秦夫人一直安守本份地走在谢玖身后,不敢逾矩一步,谢玖也感觉得到秦夫人心急如焚,她两只手都绞在了身前,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庄妃虽带着华阳前去长信宫参宴,长夏宫依然井然有序。

因为是皇帝的生辰。庄妃也不敢独树一帜起高调,又让宫人们穿麻布衣服。是以长夏宫难得一见地换上了精美的宫装,整个宫的精气神儿立马上了不只一个档次。

宫人一见皇后莅临,哪里敢有半分怠慢,战战兢兢地照皇后的吩咐。带到了秦溱的房间。

秦溱的房间与华阳相邻,虽说不如华阳那般宽敞,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却毫不逊色。皇帝三五不时赏赐下来都将屋子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别说一同进宫的另两个侍读比不了,便是一般妃嫔也没这等规格。

秦夫人着急自家女儿的病况,自然没注意到这些。

她一进屋就见秦溱平躺在榻上,紧闭睡眼,那张小脸瘦的巴掌大小,脸色灰败。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眼泪在眼圈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似是怕在皇后面前失仪。连忙掏出锦帕把眼泪给擦干。

谢玖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将宫女叫到跟前轻声问:“御医看过,是怎么说的?开了方子?”

“回皇后,御医开了方子,每日煎服。这些天秦姑娘身体一直不是十分的好,不思饮食。精神萎靡,御医只道秦姑娘身体虚弱。好好将养便可,倒是无甚大碍的。适才秦姑娘醒过来一阵,这是身体又乏了,才睡下的。”

谢玖点点头,“以后你们更要用心服侍。”

宫女连忙屈膝领命。

秦夫人心头一跳,迅速地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轻轻蹙起眉,面色犹豫地道:“小女病了有些时日,常留宫中不但无法承担责任,照顾侍奉华阳公主,反而要麻烦宫中各位贵人,凭地添乱。臣妇想,将小女接回家中养病,一来也免得过了病气,二来小女性情拘谨,到到家中有臣妇亲自照顾,她也放松些,病也好的快些。待到身子养好,再回宫中服侍公主不迟。”

说的话倒是句句在理,只是皇帝心意已决,哪怕再有理的事,到皇帝那里也没用。

谢玖轻轻一叹,看了眼面容憔悴的小秦溱,她们也算是费尽苦心地逃离皇宫了,奈何生不逢时。若没有她在其中的纠葛,无论哪个听了这番话,秦溱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断然没有强留在宫里的。

“到外面说吧,别扰了小秦溱的休息。(.la 无弹窗广告)”

秦夫人面色顿时一僵,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冒了一层冷汗。

宫女应皇后吩咐,将人带到东侧暖厢,才坐下便有宫人陆续端上点心茶盏,谢玖轻轻挥退了众人,身边只留安春和柯秀在侧。

这个气氛,哪有人还有心思饮茶,谢玖轻轻将手在胸前交握,秀眉轻轻蹙起,眼神似有若无地在秦夫人脸上划过。

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这种矛盾的感情,又想亲近,又怕亲近,满心孺慕之思,却连个眼神也不敢交汇。

“皇上知晓小秦溱病情加重,便吩咐了御医不忌用药,悉心照顾。”谢玖淡淡地勾起一抹笑,硬着头皮道:“不管是御医的医术,还是药物,都是宫里更加好些。皇上的意思,是留秦溱在宫里养病,待她身体好些了,再出宫不迟。秦夫人爱女之心,我也能够理解,只是……一切还是以秦溱为重,宫里人多照顾起来也更方便妥帖,秦夫人只管放心。”

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秦夫人手指紧紧抠着手心,一阵钻心之痛骤起。

“可是太后――”

谢玖抬手,打断秦夫人的话,不想等她说完,再由自己一条一条地驳斥她的话。“太后听到小秦溱病了,也和皇上的意思一般无二。让秦溱养好身体,再行出宫。”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道:“秦夫人不必急在一时。我相信小秦溱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秦夫人顿时面色陡变,一片惨白。

“皇后娘娘!”她腾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低低的垂下,姿态摆到最低,呈无比恭谨状。“小女还小,在宫里虽有宫人照拂,臣妇哪里放心得下?求娘娘念臣妇一片慈母之心,就让臣妇带小女回家吧――”

她顿了顿,几经犹豫才继续道:“小女这病不知几日才好。臣妇打算带小女回乡下的庄子上养病,乡下空气新鲜。若是小女喜欢,臣妇想将她留下,直到及笄之年嫁到远在青州便订下亲事的同知之子。”

这却不是单纯地要将秦溱带回去养病,分明是在暗示她秦府愿意退让。甚至远离京师了!

她活了一辈子,怎么不知有那么个同知之子的未婚夫?时间紧迫,秦夫人却未必当真结下这门亲,不过是碍于彼此的脸面,扯出这么个人,示意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卷进宫廷争斗。

谢玖倏地紧紧攥住冰凉的椅子扶手,心脏顿时一紧。

秦氏虽然倒了,秦溱顶着公主侍读的名义进宫。人员配置都是县主的份例,皇帝隔三差五陆续地赏赐下来,圣宠昭昭。比华阳也不少多少。

如果说秦溱用荷叶灰诈病,谢玖还能理解秦夫人不想看着自家女儿卷进华阳公主这一派,在找退路,那么现在当着皇后的面明晃晃地指出情愿远走他乡,一时间,她却找不到何以至此的理由。

谢玖知道。外界一向认定秦氏之死,由她一手操纵。

可是秦府再如惊弓之鸟。也该知道,秦家本就无权无势,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连华阳她都能容得,又怎会向秦溱这样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下手?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造成秦夫人这般惶恐不可终日?

“快扶秦夫人起来。”谢玖声音发紧。

柯秀连忙上前,却不料秦夫人铁了心跪到地上,她一扶根本没有扶起来――

“求皇后娘娘成全。”秦夫人一头磕到地上。

谢玖知道,她不松口,秦夫人是跟她硬拗到底了。

“你……”谢玖起身,本打算亲自扶她起来,谁知才站起来,就只觉脑袋一阵晕眩,若不是安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只怕就一步扑倒在地。

“娘娘。”安春脸色煞白,这时柯秀也没心思理秦夫人站不站起来了,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皇后跟前,与安春一左一右将谢玖架着重新坐回椅子上。

“柯秀,去请郑御医过来。”

不待柯秀点头,谢玖便轻轻摆手,面色只比安春吓的小脸更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像是敷了厚厚的一层粉。

“无事,我是起的有些急了。”她最近风寒,头晕晕沉沉的,有几次也是这样的感觉,因此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像安春想的那么严重,好像又像前阵子突然晕倒个三五天。

许是让皇帝的反应给吓的过了头,现下她只打声喷嚏,晃晃脑袋,旁边的宫人都像她一个喷嚏就能把自己打死似的。

“秦夫人,你不必惶恐。”谢玖缓缓起身,走到秦夫人身旁蹲下,眼瞅着秦夫人嘴角轻轻向下抿,这是秦夫人极力忍耐情绪时的小动作,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轻轻叹道:“秦氏亲手杀了大皇子,才致皇上震怒,令秦氏进了冷宫。秦氏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她自作自受,与你们秦府无关。皇上知道,我也知道……按说,我不该与你说这些,但见秦夫人似有误会,为免龃龉,我便亲口向你解释。皇上是疼爱华阳,这才召秦溱入宫相陪,想必你也听说了,华阳最近不管是性格还是待人处事,都有极大的进步,这固然有庄妃的功劳,几个侍读的影响也是功不可没。”

“我,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亦不像外界相传的那么心狠手辣,秦夫人……只管放心。”

换成二一个人,这番剖白谢玖是无论如何也懒得说出口的,可面前跪伏在地,以慈母之心宁可得罪皇上也要保护自己女儿的娘亲,谢玖尚有一分理智在,否则当真便要脱口而出,她就是秦夫人的女儿了。

却见秦夫人低垂着头,两滴眼泪跌落到了地上,身体微微发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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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刺痛

“溱儿……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秦夫人纤长的手指强撑在地上,指甲紧紧抠着地面,语带悲戚:“皇后,真的不能放溱儿出宫吗?”

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们娘俩不管怎么折腾、蹦跶,终究还是逃不过皇后的手掌心。哪怕计划好好的,喝下荷叶灰装病远离皇宫,太后都点头同意了的,到皇后那里就拦腰砍下。

自家女儿分明是装病,可是眼瞅着出宫的当口就能来个虚弱过度昏倒,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果真,皇后是铁了心要华阳这一边的人全部清洗干净,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吗?

秦夫人听皇后说的冠冕堂皇,情真意切,可是她办出的却没有一件人事。

秦萱蓉在宫里,她们爱怎么斗怎么斗,输赢自有天定,与人无尤。不管她是不是皇后说的亲手杀子,秦家早已不是当年,无权无势,如果不是皇帝尚对华阳公主有爱女之心,秦家根本半点儿忙也帮不上。

可恨皇后明明都知道,下手却毫不手软。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了。

谢玖心头一阵绞痛,哪怕就在秦夫人面前指天盟誓,秦夫人必也不信。

更何况,她心里的确存了万不得一,舍弃秦溱的念头……

“秦夫人多心了。我……言尽于此,希望你终能想明白。”谢玖幽幽一叹。缓缓站起身,这才在安春搀扶下往外走,谁知才迈一步。就见秦夫人猛地转身,突然拉住她的衣摆,紧紧攥在手里。

“皇后慈悲,就放了小女吧,臣妇肝脑涂地,愿报皇后大恩!”秦夫人声音尖厉,语速极快。一双美目睚眦欲裂。

只是她虽这样说,可是语气神态都无一说明这不过是下意识的求饶。强弩之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然。

“放肆,你怎敢对皇后这般无礼!”安春挡到皇后身前,怒目圆睁。“来人——”

“罢了。”谢玖轻声阻止。看也不敢看秦夫人一眼,转身逃也似的迈着大步往外就走。只留下秦夫人一人跪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玖离开的方向,眼中是满满的恨意。

谢玖一行人还未到殿门,便见庄妃和华阳面带犹疑地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度令庄妃假孕,试图要做她孩子的皇子鬼。

千秋节下午宴请后宫及外命妃,晚宴则是宴会皇亲国戚及一众大臣。

皇后离席没多久,皇帝便散宴会。让她们自行回宫。

“臣妾拜见皇后。”庄妃在后面轻轻推了华阳肩膀一下,华阳撇了下嘴,极标准地施了一礼。

“都起来吧。本宫见过秦溱。就不多留了。”谢玖走到庄妃身边,突然停下脚步,吓的庄妃立刻抬头抬胸,软乎乎地就顶到了谢玖的胳膊上。

谢玖:“……”

与庄妃尴尬地对视一眼,庄妃默默地退了一步,“皇后有何吩咐臣妾。尽管开口,千万别和臣妾客气。”

“以后你多费心些。你知道的,皇上十分看重秦溱,缺了什么直接去昭阳宫要。”谢玖微微皱了皱眉,觉得心口有些不甚舒服。“天色晚了,一会儿你派顶轿子送秦夫人出宫吧。”

“是。”庄妃犹豫地点头。

太后明明答应了秦溱出宫养病,皇后又是这样的吩咐,到底中间出了什么岔头,她该听谁的?

庄妃眨眨眼睛:“太后……”

“太后不是答应我表姐让她出宫养病的吗?皇后,你怎么能阳奉阴违,把我表姐私扣在宫里?”华阳一听不干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的更圆。“你有什么不满意,冲我来,和旁人没关系,你别就知道欺负人!”

“华阳!”庄妃低声惊呼,双手肩在华阳肩上,示意她别乱说话。然后惊恐地望向皇后,干巴巴地扯出一抹笑,“华阳口无遮拉,臣妾定会好好罚她,皇后——”

谢玖看了看华阳小脸满是不忿,不禁笑了。

真正是时移世易,华阳落魄了,周遭没了秦妃的护持,反而知道护着自家表姐,知道了亲情的可贵。

这固然有秦溱私下努力所致,华阳自己的成长却是显而易见。

“你,你笑什么?”华阳警惕地瞪眼睛,谢玖冷着一张脸她不怕,反而笑眯眯的,给她吓了个半死。

以前她就听秦妃说过,这个谢氏成天笑眯眯的,一肚子坏水,冲谁笑的越欢,就越想对付谁。

谢玖没理华阳,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向庄妃:“皇上吩咐下来,要秦溱在长夏宫养病,庄妃,听清楚了?”

庄妃忙不迭地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便是华阳和庄妃感情日渐好转,看庄妃这心惊胆战的,也不禁翻了个白眼。“娘娘,你别饶了你的脖子吧,人家都走了,你脖了折了她也看不到了。”

庄妃这才回过神,长长舒了一口气。

娘呀,吓死她了。

“皇后真是蛇蝎心肠,太后祖母明明答应了表姐出宫,皇后偏偏给拦住,你说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想害我表姐吗?”华阳扬头问。

庄妃吓的激灵打个寒颤,这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华阳口无遮拦是想找死,还是想拖她一起死?还害她表姐,便是皇后真有心害人,害她还差不多?那秦溱没权没势,皇后忌惮她什么?真拿皇后当二百五,但凡和秦氏有关系的全弄死?

“小祖宗,你可长点儿心吧。皇后宽厚仁慈,恭敬端庄,才华横溢,处事公平公正公开,你可别口无遮拦,让旁人传了出去,误解了你一番仁孝之心。

一众宫人:……

呸,拿他们当傻子,听不懂人话呢?

华阳嫌弃地一咧嘴,“好了,我知道你怕皇后,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去看看秦夫人吧。”庄妃笑嘻嘻地把手搭在华阳的肩膀,由宫女带路就到了西暖厢。

秦夫人此时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神态,只是眼睛微微发红,似乎是哭过。

华阳一见秦夫人就叹气,面带愧疚地道:“我原本都和太后祖母说好了,祖母也答应了,可是……舅母,你放心,等表姐好好,我就再和太后说,或者我再和父皇说,父皇很喜欢表姐的——父皇一定会答应表姐出宫住一段时日。近日表姐一直说想家,想舅母。”

秦夫人目光复杂,轻轻拉起华阳的手。

“我知道公主尽力了,舅母对你只有感激,在宫里只有你待你表姐最好,舅母知道。”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以后听庄妃娘娘的话,好好孝敬皇上和太后,还有……皇后,你虽然只有五岁,但宫里的孩子成熟的早,该长大了。”

华阳重重地点头,忽地扯着秦夫人的手就往外走。

“舅母,我们去看表姐吧,她都念叨好几天了想见你呢。”

华阳不知秦溱昏倒,只当秦夫人与皇后交谈,这才避开了秦溱。

秦夫人与庄妃打交道不多,但庄妃声名远播,是个磨磨障障不靠谱的,她下意识地望向庄妃,却见庄妃笑盈盈地跟在华阳身后,完全放任的样子。“秦夫人只管放心,在我这里,只有好好照顾着。别说华阳喜欢溱儿,我都喜欢呢,这么小却这么懂事。”

“有劳娘娘费心。”秦夫人低声道。

“你别听华阳乱说,皇后为人还是不错的。”庄妃压低了声音,背着华阳小声道。“宫里就见不得皇后得宠,胡乱传的居多,只要老老实实的,也没见皇后待哪个不好。你在宫外听的不尽不实,别又听华阳一说,心里有疙瘩,没事的。”

秦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庄妃一眼,浅浅笑着点头。心里却跟扎了根刺似的,一阵阵的刺痛。

她只当庄妃与太后是远亲,这才抚养了华阳,和皇后却是多有不睦,毕竟一次两次庄妃也没少和皇后起冲突。可眼下只有她们与华阳三人,庄妃还压的这般小声说话,分明不是说给旁人听的,庄妃是真心这样认为——

或者说,想让她也是这样的认知。

果然,在这宫里没有想不到,只有看不到,庄妃与华阳关系修好,多是出于皇后的示意。偏如今自家女儿落在庄妃身边,这让她如何不急?

三人进屋一看,秦溱果然还是睡,没有半分轻醒的迹象。

秦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再不出宫恐惹人非议,这才向庄妃告辞出了大燕宫。

一路上长长的宫灯成排,亮如白昼。

秦夫人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还是觉得从心里往外冷。

“去榆树胡同。”走出宫门,秦夫人换上自家的马车,冷声吩咐。

只听马蹄哒哒声响,大概半盏香的时间,便听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到了。”

秦夫人急急下了马车,直奔那黑漆的大门,手刚要拍到门上,忽地被旁边一只手紧紧箝住了手腕,扯到一边,车夫一见腾地几步冲过来,扯着脖子正要喊,却听秦夫人压低声音斥道:

“这是我求见的道长,不可无礼!”

正清身着青灰色的道袍,紧紧皱眉,双眼如铜铃一般:“我不是叫你不要到这里来找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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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 走投无路

正清边说话,边往马车方向走,左右看看没人,.la [棉花糖]

不只车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秦夫人不由得挑高了眉毛,面上微僵。

秦府走了华阳的路子,本以为今晚就能接秦溱回府,特意准备了国内精巧的小马车,连个婢女仆人也没备,只想着坐上马车就直接回家,哪料得横生波折,不仅没将女儿接出来,反而被人反摆一道。秦夫人急火攻心,直奔榆树胡同就来了,哪里还想得起来他之前的嘱咐。

不过,现在却不是讲究这些小节的时候,秦夫人紧跟在后面也上了马车。

“先离开胡同再说。”正清示意秦夫人吩咐车夫。

千秋节是大燕朝的三大节日之一,宫里通宵达旦亮如白昼,宫外也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马车就这么一路走街串巷,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行驶。

秦夫人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辆马车,整个人都是僵的,双手绞在一处,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自己的膝盖。

大燕朝女子地位已经不如前朝那般低贱,女子平时三三两两上街不遮面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过,她与一名非亲非故的男子同坐一辆马车,若是传了出去,或是被人瞧见,也会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她心知肚明各种弊端,可是为了秦溱,她却顾不得这许多。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都不会放过。

“道长……”街上明明灭灭的灯光晃进马车,根本看不清秦夫人的面容,唯有她的声音掩饰不住地露出两三分惶恐。“前番多蒙道长指点。否则我们一家人还都蒙在鼓里,自以为是上天眷顾,实则早陷入泥潭而不自知。”

自回京没多久,秦溱便总是精神不济,尤其撞了头之后,养了这许久,秦溱眼瞅着面色红润。身体也渐渐养好,可就是那时起。秦溱时不时总觉身边有人跟着,连看人都像灰乎乎一团,每日诚惶诚恐,胆子小了许多。

因为秦溱病好后便进了宫。她开始时只以为自家女儿是初进宫一时适应不了环境,后来还是娘家嫂嫂提点,才找到了榆树胡同。

她那嫂嫂尹氏也算是书香世家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是个再迷信不过的。平日走个亲戚都要自己在家里上卜一卦吉凶再出门,对于各门各派神神鬼鬼的再没有那么虔诚的了。

宗正天一门自从在皇帝面前露了脸,立刻便在皇亲国戚及贵族间火了起来,这种火\热持续蔓延到京师各个角落,家里不管顺与不顺。都找天一门的人瞧瞧吉凶,卜下前程。

大嫂尹氏正是吏部员外郎的嫡长女,有个妹妹进宫做了才人。不过也因为皇后专\宠,始终冒不出头。

秦夫人便是由尹氏带领着找到了宗正天一门,像他们这样非皇亲贵族大门大院的,自然不敢奢望由玄空道长亲自招待,尤其当时玄空三天两头进宫,忙着应付宫中。便是正清亲自接待。

事到如今,秦夫人不知有多感谢当日应承下来的是这位正清道长。若非正清道长古道热肠,一颗赤子之心,看不惯宫中狠毒的手段,只怕现在她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那股暗中的恶意。

事实上,秦夫人从来没有想过皇后会针对无权无势的秦家,毕竟不靠皇帝的庇护,单单梁国府权势滔天,也足够皇后横行后\宫,实在无须顾虑秦家。如果说初时听正清道长隐晦地提出上面下令不允为秦溱招魂,她只是半信半疑的时候,那现在诈病出宫,却生生被人摆了一道,连人昏倒了都不让出宫,强留下来,再说这里面没有些说不出口的阴私,打破脑袋她都不信。

秦夫人条理清楚地将宫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正清一听眼珠子都要瞪掉到车板上,一脸‘怎么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的表情。

这也是秦夫人觉得正清赤子之心的地方,他所有的话都可以在脸上看出来。[.la 超多好]

正清瓮声瓮气地道:“你……你们秦家是怎么得罪了――那位贵人?你们家有人抱她孩子下井?还是刨了人家祖坟?”

除了这两点,他想像不到要做出什么事,才能让人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出手。是现在世界变了,都不拿人命当回事了,还是这两家根本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

他以为自家师父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把宗正天一门的金字招牌给打了出去,心里不知多敬佩。

本来被强行叫停给秦溱招魂,他就够膈应的了,总觉得进了京城之后,师父渐渐地变得市侩,唯利是图,再不像以往不管别人有钱没钱都出手相帮。如今只给官家看个宅子,就够他们以往一家的进项。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师父相助的是这样一个阴狠恶毒的女子。

“……我表示极大的愤慨,可我除了表示愤慨,又能帮上你什么呢?我看,你找我完全没有用。”正清用脸上表情将宫中那位骂了十八辈的祖宗,最后紧紧拧着眉,面目稍显狰狞地道。

“不过你放心,她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以后天道也不会放过她。她死后,也会受十倍的折磨。”

秦夫人表示,那时候只怕她家女儿都被玩儿死了,皇后死后会怎么样,谁又能看到?

“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万般不得已才求到道长这里。若说那位没有私心,又何必强留小女在宫里。溱儿还那么小,现在瘦的都快没了人形,枉我身为人母,根本保护不了她。”秦夫人带出两分哭声,双手搭在膝上微微颤抖。最难以忍爱的是她根本没办法确认溱儿究竟是装病惹出了真病,还是被人下了药,才在这关头突然昏迷。

她深深地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我此番前来,是想求道长,是否能在玄空道长跟前说情,求他……可否挑个适当的时机,向极尊贵那位建言,我家女儿生辰八字与中宫贵人相冲,顶好是迁出京城。一旦事成。便是救了我母女性命,我愿全副身家相酬。奉上黄金三百两香火供奉。”

正清不是个看银子行事的主儿,凡事全凭一股正气,只是听到这数目也是愣在当场,看出秦夫人果然是被逼走投无路。这才想出这么个败计。毕竟现在这个政治局面,皇后一家独大,宫中不管哪个位份的贵人沾上与皇后八字犯冲,也都落不着好下场。更何况秦溱这么人未出阁的姑娘,只怕这事儿一传出去,在京城议亲便会被世家大族忌讳,不愿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与之结亲了。

“当初我跟你透底,也不是因为你们秦家多有财势,不过是秦二姑娘小小年纪。那么灵透,实在可惜了。”正清沉默半晌,才犹疑地道:“我只管向师父说说。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几天他进出都有小师弟跟着,若不是方才他实在被跟烦了,趁着小师弟如厕的功夫跑出来溜达一圈,只怕也见不到秦夫人。

师父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希望他和秦家扯上关系。他家师父却不似他心肠软,认定的事极少更改。

只是得到正清这样的回答。秦夫人已经喜出放外,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激动的脸色胀的通红。“只要道长愿意相助,我已经感激不尽。若非道长,我家女儿――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跪在车厢,没有半分犹豫。

正清一时手足无措,乍着两手不敢相扶,一个劲儿地只道不敢,“您快起来,快快请起。我、我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需如此。”

“道长宅心仁厚,我却不能不感恩戴德。只要能让溱儿免遭毒手,哪怕让我死,我也愿意!”

灯光照进马车,正清清楚地看到秦夫人坚毅的脸庞,目光决绝,他不禁心头一颤,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我会尽力,夫人快起来吧。”正清在空中虚扶一把,却觉得鼻子越发酸涩。

他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也不过是觉得进了宗正天一门哪怕吃不饿,大伙齐心合力也是饿不死,修习道术却是意外之喜。他记忆里从来没有爹娘的存在,今日却在秦夫人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为女儿不顾一切的亲情,让他如何不震惊,不感慨?

秦夫人强忍住眼泪没掉下来,不知是过份压抑自己的情愿,还是得到正清的承诺而心情激动,她的身体微微颤拌,直到马车掉转头拉回榆树胡同,她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正清下马车前挑开帘子四周望了望,见没有闲杂人,这才跳下马车,正要大步往胡同里走,忽地停住了脚步。

“不管答复是什么,我会给你传消息过去,你还是不要再来榆树胡同了。”

秦夫人微微沉\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玄空道长唯恐被皇帝知晓他们暗中有往来,这才严令正清道长插手秦府的事。

“三天之后,在护国寺见面如何?我们当面详谈。”

让他一个道士跑去寺庙,这不是乱了画风吗?

正清啧了一声,除了这个地方,也实在想不出符合他俩见面的地方。客栈酒肆,哪个地方让人看见都是好说不好听,唯独护国寺打着出家人的招牌,天然一股正气凛然的架式。

他也只能怨道家在京师不十分红火,没个说得出名堂的道观。

正清点点头,一甩袍袖绕过榆树胡同的正门,走向阴暗的一边打算从后门跳墙进去。

“回府。”

秦夫人放下帘子,轻轻往后一靠,闭目养神,然后抬手轻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际。姣好的脸蛋隐在马车外明明灭灭的灯光之下,沉静阴郁,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情绪失控的影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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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娘娘,奴婢去请御医过来吧。”安春扶着谢玖的胳膊,只觉皇后那条纤细的胳膊微微地一个劲儿发颤,不由得拧起了柳眉,语气关切地轻声劝道。

从长夏宫出来,她就觉出皇后不十分对劲,嘴唇抿的紧紧的,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说实话,她有些不理解皇后这突然脆弱的小心肝。

秦夫人说话就够含蓄委婉的,委婉的她一开始几乎就没听出来秦夫人说的是几个意思。后来是眼瞅着皇后脸上变了颜色,她一吧唧嘴,才嚼出味儿来。

以往废后朱氏和庶人秦氏哪个没和皇后打过嘴仗?

那语言那气势,才叫势钧力敌,旗鼓相当,嘴巴一个塞一个的赶劲,小话儿都跟刀子似的,就往心口窝上捅。风里来雨里去,皇后早历练出来了,被人指着鼻子寒碜,皇后都能当场给笑回去,用太后的话说就是特么的滚刀肉、二皮脸,谁能料到今天突然就多愁善感,满身的铜皮铁骨突然就彻了托。

谢玖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施施然下了软轿,走到临近侧屋时,她稍稍停住了脚步,隐隐听到里面龙凤胎被奶娘逗笑发出清脆的笑声,这才面色放缓,浅浅勾起一抹笑,转身回了里屋。这几天她染上风寒,就没再让人抱龙凤胎过来,免得染上病气,只能从宫女传过来的话里知道龙凤胎的情况。

就只是听花真眉飞色舞地讲述龙凤胎平淡无奇的日子,她都能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暖暖的。

自从生下龙凤胎,她也更能理解秦夫人拳拳慈母之心。儿女就是做娘的一块心头肉,谁敢觊觎,那就是跟剜她的心一般。

秦夫人是名副其实的才女没错。但她也是个最为护短的娘。她怎么严厉管教都成,旁人说一句不好,她都是不愿意听的。更何况如今这场面,秦夫人那般聪慧的人,又怎会看不出秦溱昏倒的蹊跷?

太后这边厢点头答应,那边秦溱昏倒。皇帝就下令在宫里静养,便是存心安排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才有这般巧合。

所有参宴的后妃都在咸熙宫太后身边,根本没有人有机会给皇帝递话,可皇帝就这么神奇地知晓并迅速地做出了布置,明显是早在咸熙宫安插进了自己的人。

谢玖想,太后当时听了皇帝驳了秦溱出宫的话,之所以脸上那么难看,有很大关系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如果太后有半点儿疑心她从中作怪,估计就能当场让她下不来台。当着内外命妇百十来人好好膈应她一番。

谢玖进了里屋抬手一挥,便要安春等人退下,四周扫视一圈,连角落她都仔细看了看,就是不见舒宜的鬼影。偏偏在需要他的时候,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不自由得皱了皱眉头,却见安春杵在屋里连动也没动一下。

“娘娘,今晚就让奴婢贴身服侍着吧。”安春满面担忧。

舒宜不在。她也就没什么背人的话了,谢玖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微微有些疲惫。“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柯秀福身一礼,脚下带风一般就里里外外忙活开来。

谢玖沐浴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脸色被热气熏的白里透红,唯独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若在往日。该换岗的时候,不管天大的事,安春绝对是该休息连半刻也不会延迟。可是自从谢玖以遗书相托,她越发地向皇后靠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连她都没发现。她真是拿命与皇后相交。

今日见皇后情绪低落,在长夏宫一度晕眩,只觉得别人服侍着她也放心不下,便只叫柯秀去休息,和花真前前后后地跟在皇后身边。

花真不知根底,瞅着皇后沐浴时几度红了眼眶,只以为帝后又吵了架,一眼一眼地瞅安春,只觉得安春一整天跟着皇后,知根知底,要说劝上两句,也得安春先上。

谁知她看一眼,安春就瞪她一眼,最后几乎把花真给瞪毛了。

“娘娘……”花真一边拿着帕子给皇后擦干头发,一边试探地唤了一声。“您心情不好?”

“咳咳。”安春一股火直蹿脑瓜顶,把满头乌发都给撩了。赶情她那些眼都白瞪了,花真这二货是眼睛有病,还是脑袋有病,这边简单直白的暗示都看不懂?

谢玖看了一眼恨铁不成铁的安春,不禁失笑,轻轻笑道:

“我只是感慨……”

“感慨什么?”

安春翻了个白眼,感慨你这二货在宫里混到风生水起,成为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纯粹是老天关照,下面成千上万的宫人不知咬破多少颗银牙骂老天无眼,偏偏挑了个喜欢二货的人做了皇后。

“感慨许多。”谢玖垂眸。

问到此处,花真看皇后黯然的眼神,也知道不该再继续问下去了,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擦干皇后如云秀发。

顾宜芳回到昭阳宫时已经亥时初,屋里是一颗夜明珠照亮,他只当这么晚了,谢玖肯定早早睡下。却不料推开门就见谢玖坐在书案旁,手托腮,怔怔地望着前面。微湿的秀发披散下来直垂到快在挨到地上,一张姣好的脸蛋白皙如玉。

安春和花真像两尊护法神一般站在她两侧。

“御下圣安。”两尊护法神反应过来,连忙福礼一拜。

顾宜芳挥退二人,谢玖施施然起身,到了他面前,轻轻钻到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想了一晚上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渐渐没了声息。

“病还没好,怎么就沐浴了?安春也不知劝着你些?”顾宜芳皱了皱眉,知道花真是个不着调的,反而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安春。门外,紧紧贴在门边的高洪书不怀好意地瞥了安春一眼,这就是了,能者多劳,有了黑锅,绝对也是能者背的最多。例如,他。

顿时,他对安春产生一股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几日好多了。”谢玖笑道。

顾宜芳轻轻捏着她的手,如今他俩心意相通,又怎会没发现她眉眼间郁郁,情绪低落。

“在长夏宫,不开心?”

谢玖眉心一跳,轻轻抬头凝视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放松了对皇帝的提防心。其实前世,皇帝便对后宫有相当大程度的掌控,宫中各处布满了他的眼线,如今太后那里都有了皇上的眼线,长夏宫既有华阳公主在,又有个秦溱在,怎么可能少得了呢?

她与秦夫人谈话只有她们几人,长夏宫的外人一个没有,他究竟知道多少?

“没什么想问朕的?”他轻声问,满目柔情。

谢玖想了想,“秦溱……”

她才开了头,顾宜芳便知道她要问什么,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榻边。

“是朕下了迷药,你放心,不会伤到她。”他顿了顿才道:“秦夫人这几天派人去了乡下的庄子,朕若这次放了秦溱出去,秦夫人用养病的名义送她走,再想召她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毕竟那是大臣的女儿,不是他的臣子,呼来喝去都是理所当然。

若秦夫人一直用病支着他,哪怕他是皇帝也不可能强迫一个生了病的姑娘进宫,无论以任何理由。

“阿玖,别怪朕。”

谢玖紧紧回握顾宜芳的手,哪怕她知道所有都是皇帝的计谋,她又怎么能怪他?怪他对她太好,太宠爱她吗?

同样的,秦夫人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只有感动、愧疚,以及深深的不安。谁都没有错,她又能怪谁?

“你,别怪我娘。”谢玖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顾宜芳。“求你。”

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她在心里轻声道。

“你放心,一切尽在朕的掌握。她是你娘,自然是朕的岳母,朕怎么会怪她呢。”

谢玖轻轻点头,他身上微微淡着股酒气,可那双大眼睛却亮的吓人,看起来很是清明。

很奇怪,她看他一眼,他就知道她在想的是什么。

“朕心里惦记你,没怎么饮酒。”他笑道。

谢玖轻轻挑眉,有些惊讶皇帝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看破她的心事。“这以后……还让人家怎么做坏事?你现在就和我肚子里的蛔早一样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顾宜芳磨牙笑道:“朕个真龙天子在你这里就变成了蛔早,天下这么大,也只有你敢这么没大没小。”

话虽这么说,可是看得出谢玖有精神和她抬杠斗嘴,他心里也是欢喜,一边咬牙说他,一边已经咧着大嘴开笑。

“我也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好了吧?”

“哦?堂堂帝后居然变成了两条丑陋的虫子,皇后真心有想象力。朕说这几天肚子怎么总是不舒服,原来有条母虫子要造反了。”

谢玖忍不住笑着推了皇帝一把,“就算是虫子,我也是最漂亮的虫子。”

门外,高洪书呲着牙,几乎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可是一想到皇帝化成虫子的模样在朝堂上吆五喝六,他就跟喝了六大桶蜜似的,甜死个心,美的脸上菊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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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 荡漾

这几日谢玖染上风寒,为了过了病气,便将皇帝赶到了东暖厢去睡,只是今晚他叫了高洪书进来更衣,洗漱一番就上了榻,显然是要留宿。

谢玖劝了两句,顾宜芳只闭目眼神,不做回应,她叹了口气,也就罢了。

直到她在外侧躺下,他才伸过手,轻轻将她手握\住。

夜明珠的光华被帷幔挡住了大半,他的脸隐在暗淡的光芒之中,五官仿佛雕刻一般,深邃分明。谢玖看过去,忽然间就觉得心像是被塞的满满的,又是暖又止不住地一阵阵酸涩,眼睛蓦地涌入湿意。

哪怕他们都在努力将不开心的事掩下,试图摆出一张笑脸,可是这一天经历的,不只她倍感累心,只怕他也见得轻松多少。

“睡吧。”顾宜芳灿若寒星的眸子合上,轻轻捏了谢玖的手一下,沉声道。“你别多心,朕就是想让你陪着。”

不是他要陪她,而是想她陪着他,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谢玖只觉心防瞬间被击中,心脏像是被他温热的大掌紧紧攥在手心,忍不住地疼,可又沉迷在那么温暖的包围之中。

谢玖凑到他怀里躺下,他长臂一伸,已经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两人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相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缱绻的温馨。

“我送你的贺仪,你喜欢吗?”谢玖忍不住问,很难想象去年不过一件亲手做的一件亵\衣就美的到处显摆的人,今天却像完全没有这回事一样,除了不太合心意之外,她已经想不到任何理由了。

很明显,他对她的情意依旧。难道不是应该至少敷衍一下的吧?

还是她高估了皇帝的节操,对他不想有任何敷衍的情绪?

呕,这样一想。她自己都有点儿犯恶心。

顾宜芳身体一僵,忽然起身推开她。

“你送朕什么了?朕怎么不知道?”他突然意识到。莫不是……这个拥抱?

那他推开是不是不太礼貌?

顾宜芳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到礼貌问题。

想着,他又慢慢躺回榻上,眼睛亮晶晶的,已经没有半分睡意。

谢玖眨着眼睛,“你没收到?我昨晚上不是告诉你,摆在你枕头旁边?”话音未落,眼前一晃。顾宜芳已经腾地又坐起来,扯着脖子喊道:“高洪书,去东暖厢榻上看看有什么?”

他突地转过头,笑出一口大白牙:“到底是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朕吗?你什么时候说的,朕怎么没听说――你现在还打什么哑谜,马上朕就知道了?”

谢玖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哪里是她打哑谜,他一句一句中间没有半分空隙,根本没给她插\进话的空隙好吧?

赶情政务繁忙,为琐事烦恼。都是她想象力过盛的脑补吗?

皇帝情绪掩饰不住低落,却强打起精神,是因为以为她没有准备他的千秋贺仪?

这要是在以往。皇帝因为这一个原因就能作的天翻地覆,让她生不如死,各种折腾。只不过她现在身体不好,皇帝哪怕心里各种不爽,也都隐忍着,照皇帝那神经病的尿性,没准还自己劝自己来着。

所以,这才一听说她根本准备了贺仪,那张俊脸就跟盛开的菊\花一般。灿烂的令人不敢直视。

“你身子不好,不是告诉你好好养身子。不用管这些吗?累坏了你,你是存心让朕心疼啊。”

谢玖抚额。如果这话皇帝不是嘴角咧到耳根,眼底满满眼瞅着就要溢出来的笑意,是不是会更有说服力?

虽说体谅她体弱,虽说心疼她,知道她心里有他,身体不适还是想着他,他还是欢喜的吧?

高洪书没过多一会儿就捧着个狭长的檀香木盒,木盒简简单单,只在左上角镂空雕刻一枝梅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幅画,可对于亲眼见识过谢皇后让人不忍卒睹的画功的人,高洪书表示心情激动澎湃到了无以复加,憋着股劲儿想要看看实物,见识见识皇帝那脸是怎样的精彩绝伦。

皇帝想是等得急了,那么懒个人,听到脚步声,居然没等高洪书把盒子打开,撩开罩在榻上的帷幔,一把将盒子抢到手上,掀开盖子就扔高洪书怀里。

高洪书心头暗喜,皇帝这是急了,居然没把他撵出去,于是他也就没动,抻长了脖子往皇帝手里直瞅,人中都被他撑的老长。

……这最好是皇后亲手画的,找代工就生生地浪费了皇帝激情澎湃的纯真感情啊,皇帝估计跺了那人爪子的心都有,高洪书心里嘀咕。

那是幅人物画,俩明晃晃的大眼珠子一看就是皇帝,不说跟照着皇帝的脸扒下来那么夸张,可那气质,那神韵妥妥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神经病皇帝。不过却与高洪书去年看过皇后亲手画过神似水鸭子似的鸳鸯不可同日而语,倒怪不得他心生疑惑。

高洪书一见皇帝那百花齐放的脸,锃明瓦亮的小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像朕吧?”皇帝那媚眼几乎飞出了眼眶,炫耀似的看了高洪书一眼,拿着画像在他眼前晃了一眼,又宝贝似的捧到眼前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了一遍又一遍,大眼珠子里的春情几乎飞溢到旁边直翻白眼的高洪书眼眶子里。

“像,真像。”

像的忒特么传神,高洪书也不禁醉了。

那画里是皇帝手上拿着一只凤钗,挑着大眼望着前面,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人家佛像拈花微笑是多么祥和端庄严肃的一件事,偏偏到了皇后的画里,皇帝那不怀好意,浓浓调\情意味,恨不得把画前的人给瞅的衣衫自解的yin荡眼神好像就那么冲破纸张扑面而来,如果不是相当程度地了解皇帝的本质。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谁再说皇后对皇帝不是真爱,他第一个冲上去的挠那人满脸花,高洪书紧紧握爪。

究竟是怎样的了解。不仅能将皇帝的神韵淋漓尽致的画出来,而且拿准皇帝不会因为暴露大燕至高无上人物那猥琐的小心思。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从水鸭子鸳鸯到荡漾传神的皇帝,皇后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完成从量到质的蜕变啊?

顾宜芳心花怒放,一甩手把高洪书就给撵出去了。

“阿玖……”他举着画像坐回榻上才发现刚才居然忘了穿鞋,看了看手上的画像,又看看笑盈盈地望着他的谢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有满腔的情话,可是单拎出一句。又像是挑不出来。

她笑盈盈的一张俏脸,夜明珠的光透过暗红的帷幔照在她的脸上,她白\皙的脸蛋染上浅浅的红,美眸流光溢彩。

顾宜芳就跟着了魔似的看了半晌,才轻轻将画轴放到榻上,右手勾着她的脖子,嘴唇轻轻柔柔地贴上她的前额。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凝结停止,他的整颗心都被她装的满溢。

“朕很欢喜。”

谢玖听到耳边温柔低沉的嗓音,忽然觉得这一年来的画没有白学,或许是她没有天份。无论如何画将军顶多就五六分相似,可是顾宜芳的模样就仿佛印在她脑海,根本不用对着她。他哪怕再细微的表情都历历在目,自然而然地就在笔下出来了。

“我也是。和你在一起的每天,每个时辰,哪怕你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的时间,我都好生欢喜。”

顾宜芳轻轻在她肩头咬了一口,“朕什么时候对你吹胡子瞪眼?朕哪里有胡子?怎么吹?你这张嘴,顶会胡说……你练了多久的画才画到这样?上一次你在屋子里烧东西,就是烧被你画废了的画吗?”

谢玖微微一怔,想起交待给安春的那封‘遗书’。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有回答。

顾宜芳珍之又珍地将画轴卷起。重新放回檀木盒,然后摸了摸身。才将它放到了自己的枕边。

两人躺到榻上,没过一会儿功夫就抱到一起,顾宜芳时不时摸\摸她披散的长发,身体虽然起了反应,到底顾忌着她病着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

“朕希望以后每年你都能送一幅画给朕。”他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谢玖那画功底子,原本是受他挤兑嘲笑的,这一年的时间能将他画的惟妙惟肖,他太清楚她下的苦功。虽然开始之初不是因为他,可受益的却是他,这就是种最后的胜利!

他兴致勃勃地,“你不是亲眼看过那本神奇的册子吗?不然,你每年就以咱俩的模样将你记得的招式都画出来,留作咱俩珍藏。待朕崩了,就随朕――不行,谁知道后世哪个王八蛋会偷坟掘墓把朕的皇陵给刨了,那你的身子不就让人看见了吗?朕先死的话,你就在灵前烧给朕……”

后半截的话,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吉利,若谢玖先没了……这种假设他连想都不想去想。

“……”谢玖默默无语两眼泪。

事实证明,她高估了皇帝的节操,这么猥琐的话居然让他当成情话给说出来。

那神奇的册子,说白了不就是前世她爹给她当嫁妆送进宫的典藏版春宫图吗?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他也能绕到那上面,她是真心服了。

他这做皇帝的没节操,要上春宫,她的节操还健在,可没兴趣陪他丢人,谁知将来是个什么状况就把俩人那个给画出来,别说流落在外,让全天下瞻仰,就是宫里哪个不开眼的翻翻瞧瞧,她想死的心都有。

她越想越气,伸出大长腿,一脚一脚地往他腿上踹。

“你再说,我就光画你一个人的身子,给你传外面去让全天下百姓见识见识!你――你真是,脑子里在想什么?!”

高洪书听着皇帝左一声右一声的叫唤,眼珠子都要翻出眼眶。

皇帝激情澎湃时的叫唤,还是惨遭毒手时候的声音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他本以为皇帝难得地捡起节操,这俩货没在生病的时候腻歪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谁知道不腻歪罢了,风格突变成了宫廷暴力。

明明他出来的时候,皇帝春心荡漾的厉害,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皇后拖着病体下此毒手?

高洪书挠破脑袋也想不出,特么的,这就是千古之谜啊!(未完待续)

ps:2014年的最后一天了,宋御在此多谢妹纸们这一年的陪伴,真心的感谢你们。爱你们。好吧,之所以在第一章发此感言,是担心第二更奉上的时候又压在点儿上,没时间唠叨,哈哈。祝大家15年一切顺利,身体健康。单身的脱单,有对象的甜甜蜜蜜,白头偕老。

妹纸们,宋御又求粉红票了,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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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 交易

谢玖一大早起来就等着舒宜,谁知一直到了晌午仍不见他的鬼影。

不过,等不到他,却将咸熙宫的郭嬷嬷给等来了。

郭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后宫里一等一的大红人,虽说素来谨守本份,没因为太后毫不掩饰的厌恶,而对皇后稍有怠慢。一向尊敬有加,礼仪上没半点儿让人挑出错处的地方,但今天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

谢玖抬眼看了看郭嬷嬷,分明看见郭嬷嬷那张老脸僵硬的厉害,眼神居然有两分恐惧的神色。

只郭嬷嬷这样的表情,谢玖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禁抿唇一笑,连忙赐座,吩咐花真上茶。

“不劳皇后费神,奴婢说几句话也就回了。”郭嬷嬷连声谦让,双手半举高作推辞状,全身的身体语言都在表达无限的恭敬之意。

天知道,昨晚她是经历了怎样一番艰难的心路历程,亲耳听着御医确定了晋安公主怀的是死孕,经历了晋安公主那惊天动地的嚎哭,她身心俱疲。不仅她,连太后听说了,一宿也没怎么睡。

晋安公主二十多岁第一胎就这么没了,吃了不知多少补药偏方才得了这么一个胎,说没就没了。

固然晋安公主的事令人唏嘘,可令人震撼的是皇后这双阴阳眼儿啊!

郭嬷嬷双手握拳,她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连脑供血都有些不足了。事实上不只她,听值夜的宫女说,昨晚太后也是翻来覆去整整前半宿都没睡,跟烙饼似的,一大早俩眼睛下青黑一片。明显睡眠不足。

以前愉太妃的死,太后还能往宫人们嘴巴不严上赖,现在晋安公主这活生生的例子摆着。连御医都不知道的事,谢皇后看上一眼就说是死胎。太后想了一宿也没找到借口,与其说是吓着了,不如说呕着了更合适。

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第一次露出老态,可怜巴巴地叹了一早的气。

御医得了太后的吩咐跟随宜安公主回府,为免死胎留在腹内对母体造成伤害,当晚就在驸马府将死胎取了出来,赫然是四个月已然成形的女胎。

尽管宜安公主身心受创。第二天还是派了心腹到咸熙宫亲自代公主拜谢太后,若非太后关爱请了御医,就宜安公主反应迟钝的身体,真是不知拖到何时才会发现腹死腹中。

太后于是赏了一堆大补的药物到驸马府,又叫下面转了一车安慰人的话过去,最后想起昭阳宫,太后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多亏了皇后没偷藏心眼儿,和太后坦诚相见,才救了宜安公主一命。于是便叫郭嬷嬷过来。转告皇后一声,顺便夸了夸皇后。

话说到一半,舒宜就从外面飘飘悠悠地进来。呲着大板牙,一听郭嬷嬷说的是宜安公主的事,他当时就来了兴趣。

昨天皇帝的千秋,大燕举国欢庆,连他们那些鬼都相聚到晓荷池边儿庆幸,鬼气森森的直作到早上才散。他就是在那里听人说起在宫门见到宜安公主顶个死胎的肚子进宫,不知哪个倒霉鬼因为夭折,又要在阳间不知晃悠多少年才能投胎。

谁知一回到昭阳宫就听到现场版,可惜那郭嬷嬷说话慢条斯理。经不起舒宜那急性子,往往不等郭嬷嬷说完。他就忍不住让谢玖翻译开问,谢玖嘴角抽搐。可当着那么多人,不便说舒宜什么,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详细到她根本想不到舒宜堂堂一个大男鬼,这般八卦是为何?

郭嬷嬷惯是察颜观色的,从皇后不自觉地往她身边瞥,时不时地皱下眉,她就察觉了古怪,只觉被皇后瞅过的半边儿身子发冷,肝发颤,连那半边儿头皮都一阵阵地发麻。

拿太后当借口,没说几句话就赶紧告退,连花真奉上的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跟被夹了尾巴似的忙不迭辞了皇后。

谢玖好笑地看了眼直吧唧嘴,明显没听过瘾的舒宜。

“俺看她是饮食出了问题,吃了不少相克的东西,才出了死胎,再有她才几个月就和驸马来个激情的碰撞,有一半是因为饮食,另一半就是让那驸马给撞掉的。都说男人管不住下半身,怎么那胖丫头也管不住?”舒宜啧啧有声,直摇头。“皇家也都是些没脑子的货,俺在宫里一年多,算看明白了,急脑残、二百五,神经病,腌臜龌龊事集大成者,就是皇宫了。”

最后,他下了结论。

“俺看那驸马不大地道,让胖丫头小心些吧,别是看上别人,嫌胖丫太胖,骑着不舒服,起了歹心吧?”

如果不是有人在!

谢玖目光阴冷地瞥了舒宜一眼,只看得他激灵打了个寒碜。

他越发口无遮掩,在她面前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如果不是担心吓到人,她现在就捧着小八卦狠狠地给他一顿照。让他嘴上没把门儿的,什么话都说!

“花真,你挑几件贵重首饰,再将皇上昨天送过来的燕窝取一半,挑些补身子的药材,亲自跑一趟驸马府。”谢玖淡淡地吩咐,至于小心驸马那些话,她还是说给太后,让太后掂量办吧。

毕竟她与宜安公主没什么交往,冒冒然捅出来,人家信了倒还好,若是不信,还以为她是因为宜安公主被大长公主利用带将浸了毒的首饰在这儿打击报复,挑拔离间呢。

固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有极重要的一点。

每每谢玖在太后脸上看到那股憋屈的表情,明明膈应却又隐忍的脸,她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甜在心里,美在心头。

好吧,她和皇帝在一起时间长了,也神经病了。

“奴婢知道了。”花真脆声儿地应下,就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又被皇后叫住。

“派人去长夏宫看看,秦溱怎么样了。”

花真眨了两下眼睛,没等到皇后接下来吩咐赏赐的话,这才走了出去。

直到屋里没了其他人,谢玖才将视线移到舒宜脸上。

“唉哟,俺就是个乡下小大夫,没受过教育,没见过世面,嘴里难免粗糙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见怪哈。”舒宜从皇后骤然变冷的眼神里,就明白事儿坏在自己那张欠嘴上,于是连忙露出讨好的谄媚笑容。

没办法,做个鬼也不容易,谁让皇后是金主,他只能听令儿行事,才有香吃有钱花,在宫里这么消遣呢。

那笑实在太惨不忍睹,谢玖瞬间就将眼神儿给挪到了阳光明媚的窗外。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她沉吟道。“你去秦夫人身边帮我盯着些,她有任何举动,见了谁,说了什么,你都帮我留心。”

“秦夫人?秦溱她娘?”舒宜不明所以地飘到谢玖面前,认真地盯着她的脸,黑少白多的三角眼几乎瞪成了斗鸡眼儿。

他怎么知道秦夫人住哪儿?

再说,秦夫人是个什么角色?不过是倒台的秦氏的嫂嫂,也值得她派出他这一员猛将,贴身跟着?

是皇后嫌宫里这帮妃嫔战斗力太弱,把战场扩大到宫外,重开地图,先拿要对比较弱的秦夫人开刀吗?

谢玖只道:“住址我会告诉你,你办成这事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舒宜顿时雄心万丈,“俺要一个坟头!最上等的棺材,还有寿衣,还有……还有……你以后不许用那八卦照俺,俺就是嘴贱点儿,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谢玖轻轻一笑,交易达成。

“任何事都别漏。”

“你就放心吧,大长腿,为了俺的坟头,这事儿也给你办妥妥的!”

因为灵魂和身体的联系,哪怕他的尸体早被扔弃到城外的乱葬岗,他也不担心找不到。

以前是因为他的鬼魂过的好好的,他就没想尸体的问题。现在谢玖许了愿,他就忽地想到这个一茬,人死一了百了,但若有个葬身之所也使他心安了。

前世谢玖回京师到进宫前有九年的时间都住在秦府,不管死多少回她都不会忘记那有她作为少女的全部记忆的宅子。她将地址交待给舒宜后,舒宜就头也不回地飘出了昭阳宫。

“等俺的好消息吧!”离的老远了,还传来舒宜破锣一般的嗓音。

谢玖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揉了揉额。

从昨天她见了自家娘亲,她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娘亲对她的关怀维护,她再清楚不过,一旦娘亲心里起疑,只怕她要做出些什么。前世就是,娘亲自己不争不斗,根本不屑宅子里那些阴谋阳谋。不过一旦事情惹到她的头上,哪怕她没受到伤害,娘亲立马就变身,把暗中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一个一个地打发卖了,这才震住那些个七弯八拐心思的。

如今她看秦夫人分明是起了疑,若由得秦夫人在外作为,只怕像昨天对付秦溱那样,皇帝绕过她就直接处理了,她连个回护处理的时间都没有。

昨天的事,皇帝是根本没想瞒她,这才做的这般显眼,一旦秦夫人做事触及皇帝的底线,她也不敢保证皇帝会看她容忍秦夫人到什么程度。万一皇帝下了狠心,无声无息地令一个人消失对皇帝来说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初时重生,她只当上天是在捉弄她,让她成天见鬼。

她怎么也料不到会走到这一步,居然就这么一步一步,和自家娘亲牵扯出这莫须有的爱恨情仇。(未完待续)

ps:新年快乐,妹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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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9 又是交易

花真派去长夏宫探视的宫女,没过多久就回到了昭阳宫复命。(.la 好看的)

只是还不等这宫女开口,谢玖只见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小鬼呲牙咧嘴,一张脸扭曲成各种恐怖的模样在她眼前一顿晃,估计是想要吓谢玖,可那身蟒袍,那娇小的个头,一看就知道是常在庄妃身边晃悠,混吃混喝还想做庄妃孩子的皇子鬼。

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看着那张俊俏的小脸做出各种扭曲的表情,谢玖除了开始还愣了一下,实在是提不起恐惧的心情来应付他。

这幅画面,除了搞笑,就是……招笑。

特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被鬼吓成了习惯,以前看个和颜悦色,求她帮忙的鬼都能吓尿的她,现在居然面不改色气不喘。

兴致勃勃的看着小皇子,谢玖也是醉了。

“你这毒妇,你别再欺负秦溱了,否则小王我天天晚上来吓唬你。”小皇子见鬼脸吓不住谢玖,便收起了神通,趾高气昂地平视着倚在榻边一脸隐忍笑意的表情。

怎地,她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招风引蝶到一个小鬼了吗?

尽管看起来不太礼貌,不过总算相貌和顾宜芳一样有着顾家良好的颜值,她只想说,有眼光,小子。

“她又妨碍不到你,你为什么不让她出宫?以前我看你还挺好的,让其他鬼吓的可怜兮兮的,我还帮你劝过了呢――虽然那些鬼都是没信义、没节操的货。怎么当上皇上,就变成这样?”皇子一脸的失望。

“你说话呀,把这些人都撵走,本王是来劝你回头是岸的――”

“呀,哪里来的小鬼,口无遮拦。是非不清,道理不明,居然敢闹到昭阳宫?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谢皇后是什么人,她有多彪悍――我是说。她有多好!你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礼貌啊,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呀?”

如果说皇子鬼的出现只是出乎谢玖意料之外,小小吃了一惊的话,这突然冒出来,义正言辞地为她说话,眨着无辜大眼睛,.la [棉花糖]

这位,是吃错了药?

还是吃错了哪家的香。神智不清了?

她分明记得贾黛珍死前死后都是恨得她牙痒痒,恨不得抽她筋扒她皮,怎么突然生生就转了性子为她说话?

这,还是那个为了陷害她,宁可滑了自己的胎,没拢住皇帝的心,也怪她狐媚勾人,将失宠的原因全推到她身上那个贾黛珍吗?

这个世界玄幻了吗?!

谢玖瞬间挺直了腰板,瞪大了一双美眸,居然少有的感觉到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思考无能。

宫女噼里啪啦把去长夏宫这一趟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庄妃怎么热情款待,秦溱怎么谨小慎微。华阳公主怎么霸气,然后各种被庄妃似是而非的话弄的无语――

谢玖统统都没有听进去,只听宫女的嘴就一直没有停过,可没有一句话进到了脑子里。

密密麻麻的一席话就跟阴风一般,吹散在风里。

那宫女生就一副笑面,连面无表情的时候两边嘴角都微微上扬,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好心情,现在也架不住坐在上位的皇后长时间的沉默,尤其她从宁安宫的时候就跟着。太清楚不过皇后疯疯颠颠的行径。不过如今是皇后了,多少收敛些。却不知怎么搞的,偏赶上今天她当值的时候又来这么一出。

宫女内心澎湃激昂。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直到皇后大喘气似的吩咐她退下,她堵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算落下,忙不迭地就应声而出。

“你又是哪位?”皇子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贾黛珍,直到看见飘飘忽忽进来的柳妃,眼神讥诮地道:“你俩就是杀我顾家子嗣,乱我顾家风气,在后\宫堂而皇之搞磨镜之乐的妃嫔吧?死了还腻腻歪歪,在这儿现什么眼,赶紧投胎去罢了。”说罢,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整整两圈,眼眶外凸。

谢玖惊异地挑眉,果然是顾宜人一脉相传的毒舌,损起人不偿命根本已经融入了他们姓顾之人的灵魂!

鬼魂看不出脸色,否则贾黛珍的脸肯定红成猴子屁股,饶是如此,她一脸憋屈地看看只到她胸部的皇子,又看看不动声色的柳妃,小眼神又羞又愤。

“我的好名声,都被你给败了!”嘤咛一声,拧头嗖地蹿出了窗外。

皇子不屑地一笑。

自从庄妃住进这大燕宫,就已经是个磨障货,以前他暗自笑她缺心眼,活该一辈子不得宠。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她宫里受她香火多了,看久了也并不是那么看不下去眼。不过就是没其他女子聪明,心眼多,外加会来事儿,是个正常人。

各种糟心事不提,总体来看还是个正常人。

从不害人,算计人――当然,这可能跟智商不高也有一定的关系,但不可否认庄妃的确是宫里难得的好人。

他在这宫里多少年,他自己都忘了,所见的人也算不少了,他自认看人还是蛮准的。

以前风闻这位谢皇后为人尚算不错,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她为难两个小姑娘到底是几个意思,华阳还好,死猪不怕开水烫,好歹有个镇宅避邪的太后在前面给挡着,秦溱无权无势,为了自保甚至诈病要逃离皇宫。

皇后派个丑鬼去盯着,膈应他也就罢了,居然就这么把秦溱出宫的路给封死了。

秦溱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还安慰华阳,殊不知她在房间偷偷蒙上被哭的有多惨,可是居然连点儿声音也不敢露出来,后来更是怕眼睛哭肿了,就干瞪着眼睛不让眼睛再流出来。

那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他看着的时候都觉得可怜,不禁就想到小时候母妃被其他妃嫔欺负,也是猫在被窝里哭。小的时候还抱着他哭,后来他渐渐大了,再不搂着他睡,他不知母妃背着他又哭过多少次。

所以,在今早见皇后又派人去打探,他一时气不过,这才跟着那宫女回来,一心要为秦溱出头。

可是,就在他蹿到谢玖跟前,正要往她身上扑,给她好看的千钧一发之际,柳妃突然挡在他的面前,只眨眼的功夫,他便觉得脖子上被一股力量紧紧钳住,还来不及反应,身体轻飘飘地就被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皇子从未受此大辱,却知自己不是那磨镜女鬼的对手,一边飞速被扔的同时,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叫:“你这女鬼居然敢对本王动手,我告诉我皇兄揍你!我皇兄就是宫里的将军,以前的庆明帝,他打不死你!?”

谢玖眼睁睁看着一场鬼魂的纷争在眼前开始,完结,本以为那皇子虽看着小,可毕竟死的年头多了,指不定是有多凶猛。结果哪里料得居然只会摆几个鬼脸吓唬人,打不过就叫嚣找他哥出面。

……顾宜芳知道他祖宗这样的尿性,不知道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顾家子弟也不过如此。”柳妃冷冷地道。

谢玖耸耸肩,那是她没真正对上将军,也就是那个失忆的庆明帝。交过手,估计她就不会如此狂傲,眼神里满是鄙夷了。

柳妃和谢玖大眼瞪小眼儿也不知看了多久,最后还是柳妃忍不住叹了口气,“黛珍找你有事……我去把她找回来。”说完,也不给谢玖反应的机会,闪身就飘了出去。

只把谢玖给晾到那儿有一柱香的时间,贾黛珍和柳妃才一前一后地飘回来。

贾黛珍脸上仍有三分不情愿,嘴巴嘟的老高,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谢玖。

“本宫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如果有话,希望二位还是长话短说。”谢玖抬起手半托香腮,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虽说语气揶揄,可贾黛珍这犹抱琵琶半掩面的忸怩态度,还是深深地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最近日子乏味,终于有个满身糟点的贾黛珍跳出来,谢玖顿时满心期待。

贾黛珍一听谢玖这话,嘴巴一撇,转头瞪了柳妃一眼,然后才将注意力集中在谢玖脸上,看了半晌眨着眼睛,娇滴滴地声音道:“好吧,以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谢玖挑眉,示意继续。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贾黛珍就不是个知错能干善莫大焉的人。事实上,蠢货的境界就是永远认为自己是对的,自己做什么都情有可原,别人做的事,哪怕是善事,背后都是有所图谋。

并且,永远会在同一个地方犯错。

“你不客气一下吗?”贾黛珍小声抱怨,这样让人下不来台,果然是谢氏贱婢干的出来的。

“你说的对,请继续。”谢玖一句话好悬没把贾黛珍气个倒仰,可是一想到她将张妃浸到水桶里那股狠劲,又默默地将满腔怒火给憋着从下面自我消化排解掉了。

即便那只是对付人的做法,可是后面让皇帝找来个道士把那么凶猛的秦萱蓉都给收伏了,别说是她,整个后\宫的鬼都惊呆,有事儿没事儿不敢到皇后面前闲晃悠,生怕让皇后给惦记上没好果子吃。

贾黛珍蓦地抬起头,目光灼灼。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看成吗?”

又是交易?

谢玖不禁失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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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 扭曲的爱

“你凭什么以为本宫要与你交易,”谢玖好奇地问。(.la 无弹窗广告)“难道当初不是你将疯颠了的秦氏带到昭阳宫,想借刀杀人,让她杀死我吗?秦氏死到地府去了,你却又跑来与本宫交易,你以为……你是谁?”

当时时间紧迫,她被秦氏打压到没有还击之力,花真捧着小八卦再来的晚一些,她这条小命就交待到这儿,自然无心多想。

她是后来才想起秦氏出现前,隐约地问了声是不是这里――

想这宫里她与秦氏的恩怨人鬼皆知,无一不晓,秦氏找到昭阳宫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谢玖自认人缘不怎么样,可鬼缘却出奇的好。那些鬼都死过一次,知道生命可贵,断不会无缘无故做伤天害理之事。

尤其秦氏当时颠三倒四,几乎被大皇子的怨气操纵,宫里的鬼畏惧那股怨气都远远地躲开,能冒着很可能受到伤害的危险将秦氏亲自带到昭阳宫的鬼有限,而这贾黛珍正是其中一个。

果然,贾黛珍眼睛陡地瞪大,满面惊恐,纵是她有心抵赖,脸上的表情也将她卖了个底儿透。

谢玖倏地笑了,那笑容太快,贾黛珍一时之间居然以为是自己眼花。

柳妃轻咳,面露无奈。“黛珍,不如你先说说你要和谢皇后交易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贾黛珍皱眉,恨恨地瞪了柳妃一眼。显然这二人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贾黛珍哪怕恨死了柳妃,也架不住她天天说好话,夜夜求原谅。

贾黛珍固然恨柳妃害她至此,可如今人都死了,她又一个劲儿地讨饶说好话。贾黛珍就有些不落忍。

毕竟听了柳妃的话,前世今生的确负担沉重,为了国仇家恨才要杀死景元帝。

以前她有多爱皇帝。现在就有多恨他的冷血无情,在明知与她无关的情况下。依然贬了她的位份,关到了冷宫。是以这么一颠倒,柳妃虽然是坑了她,想借她的手杀皇帝,到底最后还是于心不忍,把给她的相思汁毒药换成了春\药,临死前挖了个大坑给谢玖。可惜谢玖走狗屎运,让皇帝那见着臭味儿就走不动道儿的给护了下来。否则哪里还有今天一呼百应的谢皇后?

明明是一个勇猛杀敌的将军。偏偏投到女子身上,还带着前世的记忆,他的人生都是错位的。

居然就那么嫁进宫做了敌国皇帝的妃子,在与神经病皇帝的日常相处中各种隐忍,却偏偏喜欢上皇帝的另一个妃子,期间所经历的痛苦纠结,贾黛珍深深地被这么曲折离奇,深沉而又扭曲的爱给震撼了。

这,难道不是她梦寐以求的真爱吗?

她这一死,却寻得了真爱。也是值了。

她们是冲破了国家的束缚,生死的界限,性别的障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真爱啊!

贾黛珍就这么妥协了,毫无原则,且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自认为感天动地的爱情之中。

谢玖自然脑补不完整这么曲折离奇的心路历程,可见贾黛珍尽管一进昭阳宫就各种对柳妃瞪眼耍脾气,可同样的行为五大三粗的姑娘做出来就是国仇家恨一般,贾黛珍那娇滴滴柔媚的几个动作下来,不似恨意难平,倒颇有几分娇嗔的味道。

这辈子她是理解不了贾黛珍那看似简单,却行为异常的脑袋瓜子了。

贾黛珍想了想措辞。才继续道:“我在望春宫里听到不少事,关于秦氏的死。我想我可以给你答案,不过我想……麻烦你能帮我和孩子在护国寺诵经。他跟着我。我总觉得情绪低落暴躁,又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谢玖嗤笑一声,“你确定你本身不是就觉得了无生趣,性格暴躁?”

“现在你知道你的孩子影响到你,当时你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想皇帝认准我心狠手辣,厌弃我,毫不犹豫地牺牲了你的孩子时,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吗?求着本宫与你做交易。还是罢了吧,本宫没有兴趣。”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犹豫?!”贾黛珍急道,只觉身上那股阴冷的气四蹿,连本身阴气的她都觉得仿佛进到冰窟一般。

“我都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她气呼呼地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死的秦妃!”

谢玖真心笑了,谁规定有人道歉,就要别人接受的?

赶情接受别人道歉也成了强迫性的规定。

以为普天之下皆亲娘啊?

“杀秦氏的无非三个人,一太后,二皇帝,三杨才人。”谢玖坐的有些腰酸,施施然起身,嘴角浅浅勾起,姣好的脸蛋上露出两分狡黠的笑容。“太后和皇上或许是免得皇家声誉受损,为人奚笑,或者为了华阳的脸面,都有理由将秦氏弄死。这二位无论是哪个,我不知道总好过知道。若是杨才人……她注定成不了大气候,鉴于秦氏曾向四皇子下手,杨才人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贾黛珍目瞪口呆。

不过就是秦氏的死,也能想了这么一层又一层,考虑到各种可能性,她几乎听醉了。

要不要这么浪费人才,去茶馆说书吧,靠自己一个脑袋一张嘴自食其力,也好过待在宫里和一堆女人抢一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男人,凭地浪费了她那过份活跃的脑袋瓜子!

“你――”贾黛珍指手指着谢玖的脸,半晌没说出话来,愣愣地望向柳妃,小眼神里满是求救意味。

谢玖挥手,“你们也不必要与我交易,你不懂,柳妃不会不懂,历来宫里争斗还需要真相吗?做鬼是力量大的说了算,但在后\宫,我的权势大,想弄谁就是我说了算。所以,本宫为何要与你交易?”

“你所能交易的东西,本宫根本就不在乎。”谢玖走到榻边,坐出要休息的姿态。“请离开吧,本宫休息的时候,没有被换瞻仰仪容的习惯。”

贾黛珍腹部的位置明显一块黑色的雾状,倒不似大皇子怨灵到靠近他就会受到影响的地步,不过那道黑色越来越清晰地露出婴儿的形状,手脚已经出来,唯有五官尚不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子肖其母,脑袋也有些不如其他怨灵好使,连怨气都弱弱的,却不知真正成了人形会不会再犀利些。

想来,这也是柳妃经历了那许多婴灵后逐渐见识到的。

谢玖的作派柳妃毫不意外,毕竟她以前和谢玖打交道,就见过她的手段。

该软的时候绝对软的一塌糊涂,该硬的时候半分都不会退让。

“你要怎样才答应我们的请求?”柳妃目光直视谢玖,面容平和,态度十分的和软。

“你不是都同意帮了皇后了吗?她也没少害你呀,为什么到我这里你就百般推托?你是不是根本就看我不顺眼,才找我的茬呀?”贾黛珍自觉忍气吞声已经够憋屈,谁想谢氏贱婢这般拿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忘了柳妃之前百般嘱托。

她声音软糯,娇滴滴的连发脾气都像娇嗔。

被个女鬼这么娇嗔一番,谢玖心理承受也有些承受不来。

“是啊。”谢玖爽快的答应。

现下是她们求她,主动权在她手上。她现在有多强硬,一会儿她得到的只会比现在更多。

“你……你怎么这样呀……”

“我就是这样呀。”谢玖学着贾黛珍的语气说话,这一下就把贾黛珍给所着了,哼地一声飘到柳妃身后,轻声道:“咱们走吧,她不会同意了,她讨厌我们。”

柳妃轻叹一声,“皇后,我知道你素来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若你想一想,我们有什么值得与你作交易的,或你能用到我们哪里,请尽管开口。”

柳妃之所以这么说,实是舒宜顶着昭阳宫皇后的金字招牌,又用香火蜡烛笼络了些鬼。

这位谢皇后却并非不是心狠手辣的,不过是她过的太过顺风顺水,上蹿下跳的还没等她动手,皇帝就都先帮她解决了。皇帝喜欢她双手不染血腥,她也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形象,可一旦到了紧要关头,看得出谢皇后绝对是个壮士断腕,有魄力的主儿。

那么,谢皇后自认不适于亲自出面,或派手下人惊动了皇帝,她若是能因此付一分力,而使贾黛珍得以解脱,她心里的愧疚也能少上一些。

“很简单,本宫不仅仅要知道贾黛珍在望春宫所知晓的一切,”谢玖顿了顿,眼底蒙上一层淡淡的笑意:“本宫要你前世所有的资料,以及这一世你是如何与大长公主狼狈为奸,相互勾连的事统统告予本宫,并且鲁国化名蔡易的细作是如何勾连,希望柳妃能够不吝赐教。”

“并且,本宫要鲁国在大燕所有细作的名单。”

柳妃目光倏地一闪。

“你居然知道蔡易是鲁国细作,那么想来他是被抓住了?”她紧紧蹙眉,旋即摇了摇头。

这柳妃活着的时候在宫里横行无忌,死了做鬼,鬼缘也不甚好,再者她成天跟在贾黛珍身边,虽在宫里,却是半点儿蔡易弃官逃跑,为皇帝所通缉的风声也没有收到。

“故国和爱人择选其一,本宫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谢玖摆出宽厚仁慈的笑容静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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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雨过天未晴

含章殿内,万钟对皇帝时隔许久后的初次召见,努力地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使自己看起来不致喜形于色,而令皇帝对他老成持重,可堪大任的印象打了折扣。(.la 无弹窗广告)

天知道,他被皇帝冷落一旁,声势名望一落千丈,可在拱卫司做的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多。

几次事情他都抢在前面行事,顶\头上司卫贺见皇帝没有责备的意思,便大胆地放手交给他去做,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做好了功劳是卫贺的――哪怕皇帝明知道那事是他做的,做错了责无旁贷是他的问题,他一肩挑起。

如果不是他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坚定不移地走紧抱皇帝大粗腿的计划,只怕就没有今天让皇帝指着鼻子骂个臭头的一幕了。

皇帝身边人都晓得,皇帝还愿意浪费口水,消耗精力来骂一个人,正说明是看重这人,一旦在皇帝眼里成了弃子,皇帝是绝对看都懒得看一眼。所以,皇帝骂的越狠,万钟反而越高兴。

这贱皮子,高洪书嘴角抽搐,将万钟那一闪而过兴奋的小眼神犀利地捕捉个正着。

顾宜芳说得口干舌躁之际,高洪书适时地奉上一盏温茶。

喝了一小口,顾宜芳满足地一叹,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上下打量万钟两眼。

该怎么说呢,尽管阿玖不是那个谢玖,他看着万钟还是觉得膈应。

可是膈应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人材,绝对是上测君心,下\体民意,又能准备地掌握好其中的度,做出各种踩线事的同时。又都是利于他这个皇帝立场的。

“朱案牵扯不宜过大,差不多就行了,再抓。朱家就绝户了。你也该知道适可而止。”他放下茶盏,眼神带刀。“蔡易现在你还没抓到。你以为朕是有多少耐心等着你交了人来?拱卫司现如今也有近三万人了,你们拿着进行的俸禄,是吃干饭的吗?”

顾宜芳食指猛地一敲桌案,“朕不管蔡易是个什么鸟,一个月内再捉不回来,你就去深山里给朕挖煤去吧!”

皇帝想出这么个损招,万钟也是服了,他好歹名头还是个小候爷。(.la 无弹窗广告)要不要这么寒碜人,把人一撸到底啊。

不过这也只是他心里的叽歪,面上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微臣保证完成陛下交待下来的命令。那蔡易十分擅长追踪和反追踪,几番在即将擒住他的时候侥幸逃了出去。不过这几次的失误,也不是全然无功而返,蔡易不管是怎样饶路打转,始终一路向西。并且,清王……似与蔡易有些牵扯,蔡易身上有多种保命暗器,都是清王身边高手的绝技。这种功夫若非过命的交情,一般人绝不会外传。”

当然,上峰的命令是个避无可避的答案。

又是清王!

顾宜芳听到清王的名头就觉得头疼。这块滚刀肉从先皇在位就黏在砧板上,跺碎了喂狗吧,实在块头儿太小,留着又上蹿下跳让人膈应。

蔡易是西鲁的细作,清王和他牵扯上,究竟是知根知底要揭竿而反呢,还是真心二百五,就想搅混这滩混水,看他不开心。清王就开心了?

他的人生是不是真有这么无聊?

尽管经过了大皇子夭折一事,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不问谢玖关于未来之事。但谢玖后来还是觉得关于清王造反一事不容小觑。还是告诉了他。不过是他一直忙于肃清朱党,清王最近沉寂下来。没有惹事生非地作死,他才一直没腾出手来对付。

结果今天万钟就告诉他清王和西鲁的蔡易有牵连,清王是可着劲儿地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先有大长公主,再有清王,他家的亲戚就见不得他好,太平盛世想着造反,吃饱撑的他们!长点儿脑子是有多费粮食?难道不先横量一下现在是造反逼宫的形势吗?

他们有几分胜算,难道就不找个明白人算一算?

“你不用和朕说这些个理由,朕只看结果。(.la 好看的)蔡易手里不知道掌控着多少大燕的情报,他必须活捉回来!”

顾宜芳挥手,不听万钟的解释。“蔡易没捉回来,秦府的九州志没找到,你办砸的事越来越多,是想撂挑子不干的话,直接就和朕说,朕不强人所难。最近,你让朕失望了。”

万钟无语,他让皇帝失望,难道不是因为谢皇后曾经喜欢过他吗……

问题是他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招蜂引蝶也不能怪他不是?

“微臣愿为陛下,上刀山下油锅,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哪怕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绝不敢有一丝丝的怠慢!”万钟撩袍就跪,那清脆的膝盖骨磕到地面的声音高洪书听着都顿觉振奋。

顾宜芳有心不用他,可惜用顺了手,再换把刀就各种别扭,最后还是向习惯妥协了。

“以后用心办事。”

万钟心底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这算是雨过天晴了。不过以后也还是在非政务期间少在皇帝面前晃悠,谁知哪下子戳皇帝眼珠子里,又想到皇后那边儿,他又是个被雪藏的命。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被一个女子喜爱是件多么令人忧心烦扰的事。

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皇帝训人的整个节奏算是一条线拉出来到了尾声,可万钟奇怪地跪到地上,皇帝没撵他出去,他就不敢稍微动上一下子。最后,他忍不住后背开始冒冷汗,才听上方传来阴森冷幽的声音:

“秦夫人的事你做的很好……人已经安插\进秦府了?”

“是的,有两人成功进\入秦府,她们会密切关注秦夫人的一举一动。”万钟的话不尽不实。

尽管将眼线打入秦府内部是皇帝亲口下的命令不假,眼线却早在秦钰一家进\入京师开始,皇帝命拱卫司调查秦溱一家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并迅速打入秦府内部。

顾宜芳沉吟半晌,眼神幽冷。

“看紧她。”

万钟没有半分犹疑,“是。”

“你挑些机灵的,派到开平看紧清王,他有风吹草动即刻回报。”顾宜芳紧紧蹙眉,这才挥退万钟。

万钟走出含章殿终于长舒一口气,形成一股白雾状。

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落到地上形成了并不十分厚的积雪。长信宫的太监不敢怠慢,一边下雪的同时,一边还在清理主道上的雪。万钟着意避开清雪的宫人,脸上微微有些凝重。

朱家这根刺他算是拔干净了,总算了了他心头这股恶气。

因为谢皇后,他的仕途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阻碍,好在皇帝看重他的能力,或者说相信谢皇后的清白。

再没有比谢皇后的清白更令万钟受益的了,他甚至希望皇帝眼里,谢皇后就是朵圣洁的白莲花,半点儿尘埃都不染才好呢,这样他受到的牵连就少些。

可他弄不明白,皇帝怎么就和姓秦的母女对上了。

先是要秦溱的画像,又将人给弄进宫来;现下又要他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密切关注秦夫人。一个总角小女孩,连个少女都算不上;另一个半老徐娘,有主儿的干粮,皇帝居然是看上哪个,怎么就这这对母女牵扯上了?

万钟搞情报多年,也被皇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给打蒙了。

单单就想弄明白皇帝和秦家的孽缘,就浪费了他整整两个夜晚没有安睡,睁着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到天明,头发哗哗地掉。

只能说,天威莫测,那神奇的脑回路实是他等凡人难以企及揣测的。

……

“你若不想为了贾黛珍背叛你的国家,本宫也是能理解的。”谢玖笑盈盈地望向深陷在国仇家恨与爱人之间难以抉择的柳妃。“不过,那样就请你们离开吧。”

贾黛珍小脸扬起,紧紧盯着柳妃,随着柳妃沉默的时间越长,贾黛珍那张脸皱的越紧,不一会儿就皱成了风干的桔子。

“你不愿意就算啦,反正你都害的我这样惨,我不在乎更惨!你也用不着成天虚情假意地跟着我,我们……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话音未落,她一扭身子,往外就飘。

柳妃叹了口气,瞬间就挡在了贾黛珍身前,无奈地道:“我没说不愿意,你别这么急。”

“你那是愿意的样子吗?”贾黛珍扬高声音,嘴唇噘起老高。

她本人可能觉得是在发火,在谢玖眼里,却是怎么看就是在娇嗔。

哪怕明知这俩鬼生前死后都暧\昧,亲眼看到还是这么令人膈应,谢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在这里,她只觉一阵强劲的阴风啪地一声冲开了窗户,一道黑影卷着雪花嗖地就飞进了屋子。

谢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见身着蟒袍的皇子慢悠悠地飘进来,一脸的小人得志,俊俏的脸蛋鼻孔朝天仰着。

皇子鬼要找将军给他出头,这是把帮手给找来了。

不等谢玖回头,便听贾黛珍嗷地一声尖叫几乎把她的耳朵刺穿――

“救命!”贾黛珍狼狈逃窜,波涛汹涌的胸部跟着直晃悠,左右一看就盯上了谢玖,在将军和柳妃打到一处之时,她左躲右闪就蹿到了谢玖身后,然后探出小半颗脑袋观战。

谢玖:“……”

皇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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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 化主动为被动

将军现如今二十来岁的面容,干净利落,.la [棉花糖]剑眉星目,五官冷硬,气势十分凌厉。

柳妃尚且不是焦脸女鬼的对手,更不要提在将军手上过几招,柳妃尚算机敏,许是前世在战场上的作战经验,她没有选择硬碰硬,反而左躲右闪在屋子里和将军玩儿上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桌案、椅子,茶壶茶盏倒了一地,笔墨纸砚满天飞。

屋子里动静不小,惊动了外面的花真,颤巍巍地捏着嗓门道:“娘娘,你还好吗?娘娘,要奴婢进去吗?娘娘?要不要啊?”

谢玖表示,她敢不敢直接推门进来陪好?!

这是叫魂呢?

还是掉羊圈里去了,说一句话转了四五个弯儿。

“你在外面好好待着吧。”谢玖冷冷地道。

冷风吹着雪花卷进屋里,将暖和气儿都冲了个干净,她抱着肩膀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就在她移动之中,贾黛珍跟随她的节奏亦步亦趋。

“他是谁啊,怎么话也不说上来就打人?是那个没礼貌小鬼请来的救兵吗?”

贾黛珍小声地问,看谢玖没有搭理她,才将眼神挪到了饶有兴趣观战的皇子身上:“他是你请来的救兵吗?你多大了呀,打不过,还找别的鬼帮忙。而且,刚才明明是你无礼在先的,你这么不讲理,你家列祖列宗知道吗?”

将军本来已经将柳妃钳在掌中,猛下杀手的动作忽然停下,猛地转头,只眨眼间就到了贾黛珍跟前。

“怎么,对我们顾家的列祖列宗,你有意见?”将军目光如炬。声音冷硬。

贾黛珍瞬间抖的像个筛子,“你姓顾?!”她瞪圆了一双眼睛。

“你有意见?”

贾黛珍顿时想起了与同样姓顾的景元帝之间各种只存在她脑海里的爱恨情仇,咬着牙。声音直打颤。“没有!”

“……”

好吧,是以为贾黛珍终于有担当一把的她错了。

谢玖微微一咳。迈步施施然到了将军面前,然后款款下拜。

以往不知他的身份时还好说,现在明知他是顾宜芳的高祖,她不得不按足规矩行事了。

将军没想到谢玖会来这么一套,不禁一怔。“你,不必如此,请起身。”

“您是皇上的高祖,便是我的高祖。我还嫌这礼不够隆重呢。”谢玖巧笑颜兮,却在得了他话的同时轻轻起身。“不知您所为何来?”

皇子冷冷一笑,“我皇兄自然是为我出头,怎么我皇兄一来,你们都老实了,没有那么多废话了?”

这就是对力量的崇拜。

不管是人是鬼,对有力量傲视群雄的,总是有种天然的惧意。

谢玖有心告诉他,又担心把他给教歪。

“我来,却不是只为了替他出头。”将军冷冷地望向神色难辩的柳妃。冷硬的五官泛起杀意。“若我没记错,便是此毒妇杀我顾氏子孙,意图弑君谋反?”

将军的实力。谢玖是亲眼见过的,一路碾压众鬼,连焦脸女鬼攻击力那么强,都不在他话下。

以往不过是他不愿多作纠缠,不喜强出头,出手也是留下三分情面。可现在话音儿里就透着股子秋后算帐,不弄死她就不罢休的味道。

他不是才听到柳妃毒害皇嗣,阴谋造反的事实,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全当皇家阴私来听倒也兴趣盎然。现在他的身份变了,成了顾家的祖宗。立马责任感上身,小皇弟找到他的时候。一听是柳妃,他满腔满肺的恶意就全勾起来了。

若不教训此毒妇,真当顾家没鬼治她,无法无天,撬起他后世子孙的墙角,半点儿歉意都没有呢!

“就是他。”皇子鬼脆生生地应道,然后手指谢玖。[.la 超多好]“她也是。总想暗中算计华阳,还有华阳的表姐,也是个十足的毒妇,皇兄你连她也一并收拾了。”

好快的一张嘴,好快的一副耙子。

谢玖忍不住惊叹,赶情顾宜芳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祖传的,根儿在上面呢。

“这位……祖宗好利的一张嘴。分明是你道听途说,胡乱猜测我,特意上门警告我,甚至攻击我,怎么该说的不说,倒把你自以为的东西拿出来作证据指证我?”她笑道:“将军我还能理解,他什么也不记得,心中有牵挂无法投胎,您我却不知是为何。按说,我是小辈,不该多嘴,但我仍想劝您一句,人死一了百了,宫里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纠缠这许久?不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该去转世投胎就去吧,莫要纠缠人间的纷纷扰扰。”

最后,谢玖仍不忘表白一句:“有些事真的不像是表白看到,或者你凭空想的那么简单。”

将军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了那句‘心中有牵挂无法投胎’时,心中蓦地一动。

他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究竟是什么牵挂,哪怕在宫里那么久,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那是不是证明,他也该放下,不要再执着追求那个答案?

“不!”皇子尖厉的反驳蓦地把将军自恍神中惊醒。

他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愿意在大燕宫,你管不着!”

“大燕宫有什么好。”贾黛珍猫在谢玖身后,小声嘟哝出谢玖的心声。

谢玖看了看一张年轻面容的将军,想到他之前那副模样,却与现在判若两人。“当着真人的面不说假话,的确是皇子辱骂柳妃二人――二鬼在先,柳妃才动的手――至于您要找她算帐的事,”她微微沉吟,秀眉轻轻蹙起,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我方才正与柳妃谈一项交易,只要她说出鲁国在大燕的细作,我便要答应她们一件事。将军,可否稍等?”

她特意指出鲁国的细作。用意便是提醒将军,事关大燕政事,并非无足轻重。希望将军能抱着忧国忧民的心稍微通融,别光顾着那小鬼出头。打乱她苦心铺陈的节奏。

“我与你交易过后,这位再来打杀吗?”柳妃孤零零地站在墙边,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了。要打要杀,或者请个道士把我捉起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谢玖扼腕,情势逆转了。

明明是她抢占先机,妥妥的占尽上风。话语权也在她手上。可将军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算计,生生把风向转到了柳妃那边。

现在轮到人家拿乔了。

将军默默地看了谢玖一眼,宫里别的妃嫔他持保留态度,可从他见她第一面,居然下意识地没防备或者质疑过她,至于他那半路冒出来的皇弟,似乎是个骄纵的孩子,嘴巴十分的利。

谢玖会意地一笑,将军这样子是看她的了。

让她不得不为死了多少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庆明帝莫名的为国为民的责任心点个赞!

不然就将军那逆天的手段。他真想弄的柳妃生不如死,死后再死,她也是阻止不了。唯有干瞪眼儿的份。

好在人家没白做一回皇帝,看这觉悟,妥妥的是个英明皇帝啊。

“我们的交易仍作数,只要你点头同意,我想将军也不会为难你,再找你麻烦。是吗,将军?”

谢玖这样问,不仅是尊重将军询问他的意思,更重要是要让柳妃放心。

“是。你们若达成交易,我再不理此事。”将军不顾小皇子鬼抓耳挠腮向他使眼色。拍板决定。

“皇兄,你别等她们的一面之词啊――”皇子还没等说完。就被将军一手拎着他的衣领,脚下一晃就蹿了出去,远远地只听将军冷声道:“你拿我当枪使我不与你计较,可你别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与你可没多么深的感情。”

不知是飘的远了,还是小鬼被吓的没了动静。

将军说走就走,竟是丝毫不担心柳妃反悔,笃定她会接受交易一般。

经将军这一来一走,局势瞬间起了变化,谢玖也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变化无常……好吧,她矫情了。

可是任谁被莫须有的这么一作,由主动转为被动,心里也会不爽!

“你……你还好吧?”贾黛珍这回没探出脑袋,而是探出整个身子,怔怔地望向柳妃却不上前。不知是不是愧疚刚才危急之时撒丫子溜的太快太难看,娇滴滴的小眼神乱飞,就是不敢看柳妃的眼睛。

“我不是不帮你,实在是――”

“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我没有怪你。”柳妃鬼脸微微有些僵,但仍是尽量放柔了声音道。

她不是个女人,一直以来他都当自己是那个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的英雄。这也是转世投胎之后,他迟迟无法自我认同,能够过一个女子应该过的生活,不安份地做一个男人的附属品的根本原因。

贾黛珍之所以有今天,全部责任都在他,是他利用人在先,否则哪怕贾黛珍荣\宠不在,也断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不仅身死还被怨灵所缠。

她能原谅他,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因为这等小事怪他。

“你……真好。”

谢玖几经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连翻两个大大的白眼解腻。

特么的,她们是来和她谈交易的,还是来秀恩爱的?要不要顶着两张女鬼的脸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这些个鬼有一个算一个,不出来膈应她,会死是不是?!

行就一个字,不行就两个字,把正事先解决,她们该怎么腻歪不碍着她半分,现在明晃晃的膈应她是几个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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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 噩梦

柳妃是从出生开始就有前世的记忆。

当时他丝毫不认为这是真实的人生,只当是个噩梦,每天睁开眼就是个连话也说不出来,吃喝拉撒只靠别人帮助的小婴儿。

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日复一日,他再不能自欺欺人,这才意识到这就是他未来的人生,真实的人生。

不是梦,不是死后的幻觉,未来几十年,他要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柳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家族繁茂,对子孙的要求及教育更加严格。他是在更广阔天地下肆意活过的人,尽管也知道时移世易,不断地妥协。可他生来就不是个玩阴谋算计的料,尤其这她这一世的娘亲是永徽帝第十二子成王的小女儿康宁郡主,也是个炮仗筒的脾气,在他成长的历程不但没给他良心建议,娘俩明亏暗亏却也没少吃。

尽管自小学会藏拙,努力让自己融入现下的世界,他却始终有种格格不入之感。这种感觉直到被当时仍是贤王的顾宜芳纳入王府,终于到了临界点。

圆房的那一晚,他终于确定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适应雌伏于他人身\下。

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集中在那天爆发。

他不是闺阁女子,无论得失都围着一个男人打转。他是保家卫国的鲁国将军。不是王爷的一个妾室,为一个男人生,为一个男人死。

柳家也不是他要誓死捍卫的他的国,他的家。

直到后来遇到蔡易――他清楚,他不是蔡易,如果说那种说话中偶尔夹杂着有别与大燕的用语习惯令他产生怀疑,那么那张十分神似故人的脸几乎就确定了蔡易是鲁国细作的身份。

如果说前十几年,他都是压抑与混沌中度过。遇到蔡易的那一天,就好像是世界为他敞开了大门,给了他渴望已久的答案……

从此。柳妃开起了作死之路,并且在那条道上越奔越远。一去不回头。

柳妃和蔡易一拍即合,至于大长公主,纯粹是稍带脚儿,蔡易那厮攀上大长公主才使得仕途顺风顺水,尤其在得到大长公主不满意景元帝母子打压杨氏,再度与大长公主一拍即合。要知道大长公主之母便是杨家正统嫡女,大燕永徽帝明媒正娶的皇后,怎么见得太后和景元帝不遗余力的打击?

听到这里时。谢玖也不得不给蔡易和人一拍即合这种强大的功力点赞。

在这个孤独寂寞冷的世界,找到三观合的人是多么的困难,而蔡易干这种阴谋造反的事,也能遇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小伙伴,这是多么强大的能力啊!

柳妃虽与蔡易联合,却对外界之事一概不清楚,蔡易如何在外操作传递消息回鲁国,打进大燕上下的细作有多少人,是怎样的分布情况,她从来不理不问。

这是他们一致的决定。柳妃只要能为故国做事,总觉得没白活一回,总算找到了人生目标。若是因为他的失误而致鲁国大计败露,他们无论哪一个都是鲁国的罪人。

直到说起蔡易其人的身份,就不得不扯出一舞倾天下的春禧宫齐妃。

鲁国和大燕近三十年来频繁征战,各有胜负。不过鲁国不比大燕幅原辽阔,地大物博,身后有强大的粮草支撑,加之鲁国内部矛盾激化,疲于应付,这才使得鲁国更改策略。打起了间谍战。

齐妃便是在特殊时期下,襁褓时期就送\入大燕的十几个女婴之一。

那些女婴的母亲都是鲁国一等一的美人。算是鲁国结合优生优育,与几个美男子相互愉快而美好的交流之后产生的下一代。

齐妃是唯一一个活到成年。且一路顺风顺水被朝廷顺利挑进后\宫的细作。

鲁国派了百人的细作进\入大燕,并借用身份打入各个阶层,蔡易也算是若中佼佼者,居然因为赌博结识了清王并被其赏识,安排进了御林军做起了侍卫。

后来若不是齐妃脑残的厉害看上了太子,被杨惠妃记恨上,让人栽脏陷害与人不清不白,不仅自己作死了,还拉了春禧宫一干宫人陪葬,蔡易等一干侍卫也受到牵连,只怕他熬到今天势力指不定已经到达了怎样的高度。

“齐妃算是身份最高的一个细作,却寸功未立,在永徽帝身边几年,半条有用的消息也没传出来,也算是猪队友,老天都在帮大燕了。”柳妃不禁感叹。

先是齐妃,后是蔡易,还有个死后投胎到大燕,可着劲儿折腾的柳妃,这是上天见鲁国折腾不出花样儿来,也添柴加火的节奏吗?

谢玖诧舌,鲁国这么不遗余国地往大燕塞人,这么坚韧不拔,作死不改的劲头用在培养国家人材上,何愁鲁国不强不盛?

“清王……知道蔡易的身份吗?”谢玖突然想到前世造反的清王,蔡易迈进大燕权利中心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清王的功劳,若他当时便知晓蔡易的身份,不得不说,他的心思歪的未免过了头。

“至少当时是不知道。”柳妃意味深长地一笑。

鲁国细作的名单呢!

他们传递消息的渠道呢!

他们内部动作的方式呢!

谢玖怒摔,这也算是交易?也值得当成在将军手下免死金牌?

柳妃交待出来的,可以说实际上对谢玖没有半分帮助,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柳妃一概不知。她就像听了个年代久远的故事,将模糊的故事描清晰些而已,没有任何实质的作用。

谢玖只要一想到她费心巴力地设计柳妃和贾黛珍的下场,居然是得了这么些个没用的情报,满腔热情就交待给窗外嗖嗖的冷风,她就像吞了十只活苍蝇似的,恶心的要命。

“那你要什么时候要给我念经超度?我们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呀。”贾黛珍无视一脸屎色的谢玖,不停地追问要承诺。

谢玖强忍怒火,斜睨了她一眼,“只要你们‘真的’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

“我们真的都说啦!谢玖,你现在不是想反口不认帐吧?”贾黛珍急道,忽地转头望向柳妃:“我们都说啦,是吧?!”

柳妃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对谢玖道:“之前我们已经发过毒誓,你现在纠缠在真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果真女子多狡诈,尤其爬到皇后位置更是奸滑至极!

谢玖看到这两张敢怒不敢言的鬼脸,心理总算是平衡了些。

一个火\药筒,一个胸大无脑,发誓的是她们,她连个屁也没放,若真是想反悔耍她们,她们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不过,尽管谢玖对此次交易有各种不满意,但总归是她亲口应下的,她却不会食言而肥。

“本宫答应的,自然算数,不是玩笑都开不起吧?”谢玖笑眯眯地道,“这几日我吩咐下去便是了。不过……楚翰,”她叫柳氏前世的名字。“你找到离开大燕宫的办法了吗?还是一辈子就困在这里了?”

他们的交易受益的是贾黛珍,里面却不关柳妃任何事。

他是已经放弃努力了吗?

不等柳妃开口,只见贾黛珍鬼脸顿时阴了一个色度,尖叫着冲柳妃过去:“你说你是为了我留在后\宫都是骗我的?你这个大骗子,你根本就离不开这里,还骗我说是因为喜欢我,对我心怀愧疚――你别过来,我再也不理你!你满嘴慌话,没有一句真的!我讨厌死你!”

说完,一路尖叫着飘出了昭阳宫,直到声音渐远,谢玖只觉耳边持续不断地承受着折磨。

“呃,我并非有意挑拨你们的关系。”

柳妃挑眉,这对她来说却不重要。

“国仇家恨我都放下了,我想,若有心结困我在此,导致我无法离开,也唯有黛珍。却不是有心骗她,是我当真这般以为。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谢玖不置可否:“若是她离开了,投胎也好,怎样都好,你还是困在这里,你又待如何?”

“找你聊天儿吧。”柳妃不怀好意地笑道,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眼见谢玖嘴角抽搐,像是完全吃惊他这个回答,他不禁笑意加深。

良久,他才轻轻一叹,望着贾黛珍飘走的方向露出嘲讽的神情。

那样他怎么办,他完全没有想过。

“至少,她解脱了也好。”

谢玖表示,柳妃和贾黛珍特么的是真爱。

一个胸大无脑,一个炮仗筒脾气;一个是自私自利,遇到危险第一个逃开,一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设计牺牲爱慕之人;这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吗?

若说没奇缘,怎么一男一\女两个却在皇帝的后\宫相遇?

这不仅是跨越年代,跨越国仇家恨,更是跨越了性别属性,才发展的一段畸恋。

尽管看起来各种不适应,画风很是不协调,谢玖仍是满心希望这俩货赶紧麻溜地成了,一路免费包邮到地府,老天爷可别那么歧视磨镜,顶好一视同仁,该成全就成全,别留下一个时不时地来骚扰膈应她。

她真心接受不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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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 拖死狗

谢玖这厢和柳妃及贾黛珍做了交易,转脸就将听到的那些事原原本本地传到了顾宜芳的耳朵里。

和细作相关的,都是大燕的大事,前世直到清王反了,燕鲁边疆之战突起,也是朝堂上那帮大臣们忙里忙活。她们后\宫那些女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无非是探听些与皇帝有关,能影响到皇帝情绪及强大的叉能力的大事,至于一些细枝末节,那是政务,她们哪个也没胆子过份关注。

若从柳妃只言片语里得到些有用的东西,顺势揪出鲁国的细作,却是一桩美事。

顾宜芳听完却是皱了皱眉,只道要她好生养着。

“那两个东西都是什么货色,他们的话也值得信?”他冷笑,“真以为做了恶事,烧烧香,拜拜佛就算了了?朕是最近让宫内宫外的事忙晕了头,根本忘了她们这一茬。死了还不算完,不赶紧投胎去,朕就叫玄空把这俩货也给收了,省得有事没事来找你。”

“就她们,也配?”

顾宜芳顿时脸色与头上的帽子一个色儿,油汪汪地那叫一个绿。

谢玖忍不住抿了抿唇,没喷笑出声。

皇帝现在一听到柳妃的名字了,第一印象不是阴谋弑君,勾结大长公主造反,而是勾搭他的妃子,给他做实帽子上的颜色。重生一回做到这份儿上,柳妃算不是算另辟蹊径地报复了大燕朝皇帝呢?

“以后不必为这种烂事费神,不管是鲁国的细作,还是其它什么鬼,朕下面那些大臣们,朕不是养他们吃闲饭的,这些糟心的事就由他们去想。去办。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其它的事不用你理。”顾宜芳拧着眉,一副严肃认真脸。

现如今朝堂上朱派的势力被万钟打的七零八落。但凡挑的起头的,有些声望的都抓进了诏狱。调查朱维中侄儿买官卖官的案子里,虽然仍有些不大省心之事,昔日的四大世家也唯有张氏还屹立不倒。

不过张氏一来是太后的娘家,太后此前多番示好,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太后生分,闹得母子不睦。

而且,张氏现在当家的代国公实不是个扶得上台面的,成天吃喝玩乐。没什么大的志向,除了偶尔客串一下搅屎棍,让他膈应膈应,真心没那能力让他忌惮。

他不担心朝堂上分分钟的变化,现如今不知比一年前好上多少,唯独她的身子,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管清王什么时候造反呢,他只知道同时清王造反,还有谢玖犯病,他肯定最担心的是谢玖的病。

就清王手上的兵。配上他那智商,也作不出大风浪来。

“我原想着她和蔡易狼狈为奸,总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哪里想到这俩人倒是聪明得紧,一开始就防的滴水不漏。楚翰这人我是听过的,鲁国第一号前锋,威震大燕,一连狙杀七八个大燕将军,后来还是卫将军诱敌深\入,力斩他于马下。”谢玖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捏着她手心的力道突地变大,抬头一看。果然顾宜芳似笑非笑地小眼神嗖嗖地就往她脸上射过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怎地。你倒是喜欢那种只知道在战场上砍砍杀杀,浑身血腥气的?楚翰。不过匹夫之勇――不照样让朕压在身\下,你敢有反抗吗?!”顾宜芳一听她那浓浓的敬佩之意,心里就一股一股地往外冒酸水。

怎地?他是没上过战场杀过敌,是不是就不够她看了?

谢玖顿时瞪圆了眼睛,嘴巴足足能塞进一只鹅蛋。

特么,这说的是人话?

姑且不说砍砍杀杀的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下令开战的是皇帝吧?赶情胜利了功劳就是皇帝的英明决策,一转眼那些英雄就变成了‘只会砍砍杀杀’的?

再者,人家是投胎转世仍保有前世记忆,现在就是个女的。

近来,是她忽略了皇帝吗,还以为他长了一岁,终于恢复正常。

谁想到好好聊着天,他那满脑子黄暴就开始往外冒。楚翰上辈子再勇猛也是上辈子了,这世他就是个女子,不让人压,难道让还让柳家招个姑娘回去给他压吗?

皇帝得有多大的脸能说出这样的话?放在上辈子试试,轮得到他压?楚翰还不爆了他的菊?!

“你那是什么眼神?!”顾宜芳阴阴地笑道,笑意完全没有达到眼底。

最近这阵子,她又是被鬼缠,又是犯了惊悸的毛病,皇帝成天提心吊胆,由一个狂狷霸气神经病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个浑身忧郁气质的小生,谢玖各种不适应,生生有种提前看到了她死后皇帝变身后的模样。

看到顾宜芳终于精神正常地恢复了神经病作风,谢玖几乎流泪满面,只觉画风终于对上了。

她上前就扑到顾宜芳怀里,吧唧亲了他柔\软的嘴唇一口。

“我是觉得……他俩挺配的。”她笑。

顾宜芳冷哼一声,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心里忽然拧着劲儿地疼。

前些天她夜里睡的不是很好,每天都要醒过来,可又怕惊醒他,往往就瞪着眼睛,挺上小半宿。后来御医又加了安神汤,她才能睡个整觉。

“一个毒妇,一个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可不配吗?”他说着,忍不住犯膈应。

特么的,他家皇帝是好当的吗?

这些个妃嫔不是互相勾搭给他戴绿帽,就是阴谋算计他,抓心挠肝的想给他弄没后了,互相掐架!

谢玖表示,她和皇帝是英雄所见略同。

难道他还真当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他们试图拖她下水弄死她,人死万事了,她心就那么大真心祝福那对奸妇淫妇成双配对地来膈应她?

有时间她还不如调\戏\调\戏小皇帝,亲亲摸\摸来的过瘾。

顾宜芳现在又变成了她怀着龙凤胎的时候,不许亲不许摸。生怕把她那可怜的小心脏给一激动跳爆了表,一时间没抢救回来,她就那么去了。

问题是。当初怀着龙凤胎,她是没兴致。也怕伤到孩子。

今时不同往日,就在她眼前晃,许看不许摸谁受得了?

“干什么呢?”顾宜芳隐忍着笑意,一把握\住在他身上乱蹿的手,举到她眼前。“别闹,乖乖的养好身子,朕一定给你。”

谢玖讪讪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昭阳宫已经挂起了宫灯。

“外面冷吗?”她问。

顾宜芳一怔,这就从他的肉体过渡到了外面的天气?跨度,不嫌太大吗?

不等他回答,她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道:“我们出去走走?我憋在屋子里好多天,都发霉了。陛下,你陪陪我可好?”

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他怎么忍心拒绝得了?

“也好,昨日刚下过雪。今天并不十分冷,不过也得多穿些,你身子虽弱。总憋在屋子里也不好。”顾宜芳唤了安春进来。

安春手脚麻利,没多一会儿谢玖就穿戴好,兴致勃勃地拉着皇帝往外走。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外面罩着朱红色的大髦,一张俏脸淡施脂粉,没有半分病弱气,反而清丽脱俗。顾宜芳握着她的手,为免她走的太快,刻意放慢了脚步。

是以看起来。竟是皇后一路向前,用上吃奶的力气在拖着皇帝。

皇后得宠。哪怕是在病中,宫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虽则昨日下了一天的雪,偌大的昭阳宫除了树上还有些积雪,地上居然没有半点儿雪花。

谢玖皱着眉头就走出了宫门,看着同样干净整洁,不带一指甲盖儿大小的雪,她真心醉了。

大冬天的,怎么找点儿雪看看就这么难?

顾宜芳眼瞅着谢玖的脸阴了下来,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冷吗?”他上前拉拉她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住。

“宫人们实在太勤劳能干了,这里里外外这么干净,一天是要扫多少遍?”谢玖忍不住感叹。

话说到这里,还有谁听不出来话音儿的呢。

“回皇后,再往东,是有些雪道未清的。”高洪书笑眯眯地道,心里却忍不住直呲牙。

这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主儿!

太监们干这些清雪的活儿也不是用嘴吹吹就完活儿的。大燕宫几十个宫殿,上百个妃嫔,他们也不可能一视同仁全给清干净了。帝后这都不用说,他们这是想玩儿雪了,若在平时一个心气儿不顺,看到有些雪渣未清,下面的人就有苦受了。尤其皇帝天天腻到昭阳宫,从昭阳宫直通长信宫的道不用说雪花,连灰尘都得掐半俩眼珠子仔细扒地上瞅才看得出来。

至于其他纵横交错的宫道,离长信宫及昭阳宫越远,清起雪来也就更慢。

谢玖一时心血来潮,也没吩咐备轿,就和顾宜芳手拉手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果然见一溜松树前的空地上厚厚一层雪,连个脚印也没有。

她乐的便甩开顾宜芳的手,几步上前就扑到了雪地上,脸上才沾上雪花,就听上方传来顾宜芳急急的斥责声:

“你是多大的人啦,怎么没轻没重,是身子又好啦,赶紧起来!”

他满心以为谢玖听了这话,肯定就起身了,谁知她扭头往上一看,冲他呲牙一笑,灿若夏花。

“皇后,别跟朕装聋作哑,快起来!”

此时,话音里儿已经不耐烦,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他紧紧拧着眉,上前一把扯住谢玖的腿,拖着她的腿就往外扯。

不仅谢玖震惊,高洪书也一脸遭了雷劈的表情。

皇帝这是一时激愤,致使大脑不转个儿了吗?他担心皇后,上前扶起来好吗?像拖死狗一样拖人家这是几个意思?口口声声说皇后在病中,皇帝前面才说出口的话,现在就忘的一干二净,是脑痴呆了吗?!

谢玖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一想到他们带着十几个太监宫女出来,他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要奸尸似的扯着她的腿。丢人丢大发了。

她的脸腾地就红了。

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居然忘了上一次抽皇帝的脸是落得了怎样个‘精疲力尽’的下场。在手边捧起一捧雪,回头就扬了皇帝一脸。

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高洪书默默地捂起脸,皇后就作死吧,早晚有一天不是各种病死,而是遭了皇帝恼羞成怒的毒手,活活掐死!

人家是一国之君,就让人家拖拖死狗又怎么了?皇后当人人都能被皇帝当死狗拖呢?后\宫妃嫔若知道了,当死狗能让皇帝拖,信不信不出一柱香的时间。那些个自愿当死狗的扑到地上把整个大燕宫给填\满了?

如果说顾宜芳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神,也被劈头盖脸的雪给冰回了现实,更不要说还有一些落到了他细嫩的脖子上,令他激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大长腿。

“谢玖!”

顾宜芳咬牙,再想扯她的腿才发现她迅速地支起了腿,撅着屁股正要往前爬。

他的火腾地就燎起来,根本忘了身后面一干宫人,大踏步上前一伸胳膊就揪住了那朱红色披风往后扯,谢玖只觉脖子一紧。好悬没给她勒的窒息了。

她顺着那股劲儿往后,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一扯披风的带子。就挣脱了束缚。

他是存心要勒死她吗?!

谢玖急促地喘气,一边恨的牙痒痒,一边跪地上双手捧起一团雪,紧紧一攥。回身往上一扔,整整就砸到顾宜芳怒容满面追赶上来的俊脸上。

高洪书想屎。

他耳边听到后面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都能把他给吹死了,好吗?!

他早该知道,这俩货就没有一次能够愉快玩耍的时候,总要中间出点儿夭蛾子――除了在榻上,这俩货各种不和\谐好吗?!

这天都要黑了。他们一干宫人举着宫灯是来看帝后打雪仗的吗?

“你是要勒死我吗?我刚才都喘不过来气了,你看。我的脖子,肯定留下印子了!”谢玖倒打一耙。先声夺人,仰头指着脖子让皇帝看。

顾宜芳揪着手上的大髦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脸上的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还学会倒打一耙了,跟谁学的这么无赖的一招!?

“你给我起来!”

谢玖一听,连‘朕’都忘了自称,果然是气大发了。

于是一个鱼打挺,就地起身蹭到了他眼巴前,默默地打了个寒颤,扬起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伸出食指正要指向那颀长的脖子,就听顾宜芳声音带着冰碴地道:

“你再伸手指你那白的跟雪一样的脖子,信不信朕把你的手指给掰断了?”

谢玖只觉眼前一晃,顾宜芳的手就冲着她砸过来,她嗖地紧紧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上一重,一股冷气顺着脖子就蹿到了身上,紧跟着就被厚厚的大髦紧紧裹住。

“陛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面前的顾宜芳脸上跟蒙了层薄冰似的,看得她心肝直颤。

“我是想和陛下玩打雪仗……”她闭上眼睛,幽幽地道:“我小时候都没机会玩儿过,听旁的人说起很羡慕……我虽没有要好的兄弟姐妹同我玩耍,但我有陛下……”

“好啦,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你是玩儿朕玩儿上瘾了,是吧?”顾宜芳冷冷地道。“你真该庆幸朕还是有理智的,不然刚才还真就一时错手,把你给勒死了。”

谢玖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听声音冷冽可怕,可是看着他,一双寒星般的双眸盛满无奈,她的心顿时一软。

“陛下最近都不像陛下了……我这是在找回陛下的童真……”

呸!

高洪书竖起耳朵,狠狠地碎了一口,皇后这是让皇帝给虐习惯了,这阵子没折腾她,她浑身痒痒吧?

有能量到含章殿当宫女当太监啊,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搓磨起他们从来不会手软,只会变本加厉!作为整个大燕难得能得到皇帝温柔相待的,皇后难道是被这巨\大的成就给打击的痴呆了吗?!

“朕说你这是怎么了,原来是皮痒了。”顾宜芳失笑,“那你赶紧好起来,朕好好‘疼疼’你。”

谢玖的脸腾地就红了。

好吧,她明知道皇帝说的是让她肉疼的疼,可还是想歪了。

……她虽然是个女人,也是有需要的,皇帝确定这么干晾着她,好?

顾宜芳系好大髦的带子,将帽子扣到她头上。

他低头看向她,却见她眨着水汪汪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似有无尽的情意。他心头一动,微微低下头,此时她的手臂已经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上前吻上他的唇。

……

高洪书细长的眼睛瞬间瞪大,有些戏能看,有些戏却不能看――虽然这白茫茫一片天地,俊男美女一对璧人的拥吻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美’字。但只要一想到那俊男是以搓磨人为乐的豺狼虎猎豹,他就什么看戏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迅速地扭过身子,因为太过迅速好悬没把脖子给扭寸了筋。

从打斗看到温情,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扭转画风亲到一块儿,几乎看傻眼的宫人眼瞅着高总管做了良好的保命示范,纷纷地都有样学样地转过了身子。

顿时,他们又是一僵。

只见面前粉雕玉琢的华阳公主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鬼似的紧紧盯着前方。

在华阳公主身边的秦溱一怔之后,紧紧地低下了头,小脑袋几乎埋到了胸前。

居然让这么小的俩孩子看到那么激情澎湃的一幕,帝后这是要教坏小孩子的节奏啊,陛下!一众宫人哀嚎,孩子是大燕的花朵,大燕的未来,世界就靠她们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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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 受封

就想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la 无弹窗广告)

谢玖迷迷糊糊地回吻着顾宜芳,本来轻轻柔柔,无尽缠\绵的吻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激\烈起来。顾宜芳狠狠咬着她唇舌,像是要将她的整个灵魂给吸出来一般,令她几近室息。

似乎是谢玖柔\软的姿态,予取予求,取悦了顾宜芳,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丝缝隙也没有。

他素来知道她,哪怕是在这些事上,也爱和他较劲,他强势,她比他更热情如火,每每与她一起,都有种酣畅淋漓之感,就像两团烈火,要么将火燎的更旺,要么一起燃成灰烬。

这般柔情似水,他能说简直可遇不可求吗?

他轻轻抚上她的脖子,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然后便觉她轻轻咬了下他的唇。

顾宜芳胸\膛震动,轻笑出声,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腰,忽然这时就听见不远处高洪书就跟吃东西卡住了喉咙,忍不住咳了咳,又觉得不咳就要卡死似的又咳了几声。

听他连咳嗽也咳的半死不活,顾宜芳的火腾地就烧上了脑袋顶。

“高洪书!”他缓缓松开谢玖,咬牙切齿地道。丝毫没有刚亲完摸完的无限满足感,反而脸色跟锅底灰一般黑。“要死朕可以成全你。”

“陛下饶命!”高洪书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到地上,偏偏他离的远,地上的雪清理的七七八八,这一跪就跪到了地上的冰面,他疼的要死,可声音却是闷闷的一声,显不出他悲痛欲绝的感情。

特么,他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皇帝那神格在华阳公主的眼里。以及公主身后那几个差一点儿就把脑袋浸到裤裆的太监宫女们眼里不要哗哗掉的太快,给那样脆弱的人类一些念想。总要有些无知的人,以为皇帝是种高大上的存在不是?!

为了皇帝。为了全大燕的百姓,他才会做出那么脑残的事。发出点儿声音提醒皇帝亲热需谨慎,旁边有围观群众!

他都要为他突如其来雷劈一般的牺牲精神感动尿了,好吗?!

顾宜芳一眼横过去,瞬间跪了一地的宫人,也就看到了呆愣愣地望向他的华阳。

华阳披着宝蓝色的披风,在摇曳的灯光下,愣愣地张着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怔怔地回不过神。

顾宜芳皱了皱眉,便是高洪书不说,皇帝也知道他那半死不活的咳嗽是怎么一回事了,“华阳,天色这么晚,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的声音忽地一冷,“你们这些跟在公主身边的人不知道劝着些吗?天冷路滑,摔着了,碰着了疼的不是你们。是吧?!庄妃是怎么管教的你们?”

一众宫人,包括帝后带出来的那一堆一块儿的宫人也不禁默默地在心里齐齐呸了十七八声。

皇帝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活儿吧,侍候人而已。自然是上面这些神经病说什么,他们都得听。难不成还能反过来对主子多方限制,不能这样那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第一个就是要求皇帝不要神经病!有病,得吃药!

在皇室积弱的朝代,倒也不是没有过仆大欺主的,问题是现在就不是那么美好的时代,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个乾纲独断的神经病,不仅把妃嫔给紧紧攥在手里不敢抽疯。他们这些小宫人的地方也是前所未有的低!

“启禀陛下,是、是奴婢的错。”

华阳脚旁边跪在地上的秦溱一见华阳又跟断了捻似的。连句话也震惊的说不出来,又恐皇帝怪罪。连忙挺\身而出解释道:“陛下圣恩,赐奴婢县主之位。奴婢不知宫中规矩,本想着叩谢陛下,向皇后请安,便央公主陪同,求陛下责罚。”

顾宜芳忽地笑了,再没有方才刀霞剑雪的架式。

“原来是溱儿,快起身,地上凉别冰坏了身子。”

谢玖不由得看了看皇帝笑的像朵花儿似的脸,暗暗磨了磨牙。

谁能告诉她,皇帝这般喜笑颜开是为哪般?刚才还差点儿扯着脖子几乎没勒死她,转眼看见小时候的她,那态度就立马变得如春风般温暖,现在……她是被嫌弃了吗?

尽管她为免秦溱被推到风口浪尖,始终排斥皇帝加封她县主的封号,可是这一次皇帝再次提起的时候,她没有再反对。若是加封个县主能安抚秦夫人,令她安心,省得背地里使出些手段给自己招祸,却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她没料到皇帝雷厉风行,居然不过早上提起一嘴,下午旨意就已经发下去了。

“都起来吧。”顾宜芳一挥手,跪地上几十号人呼啦就起了身。

事实上,鄙视皇帝的,远不止谢玖一人,高洪书拍着几乎成了两根冰柱子的腿,牙齿都快咬断了。

特么,他也叫皇帝的心腹,人前人后的大红人,两条腿儿都快被冻的不认识他了,也没听皇帝一句怕冰坏了。看见人家小姑娘美美的,立马怜香惜玉起来,也不看看身上流着和谁一样的血。

秦妃亲生的女儿是个直肠货,半点儿没遗传到她,反而是这侄女儿妥妥秦妃即视感,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咕噜一转就是一个主意,也就和华阳相处的不错,否则把华阳卖了别人还都得说她好。

“玩儿够了?要不,回宫?”顾宜芳握起谢玖冰冰凉的手,不由得就皱起了眉。再一看她的脸都被冷风吹的发红,本来商量的语气也变成了决议。“回宫!”

“也好,”谢玖笑盈盈地扯了扯身上的大髦,只觉冷风嗖嗖的顺着脖子往里灌风。“这大冷的天,也不好叫华阳和小秦溱随便在地上拜一拜就回去,未免太过寒酸。不如就到昭阳宫坐坐,”说到这儿,她侧脸对皇帝微微一笑,“若是没用晚膳。就叫小厨房备些好吃的,一起用了吧。”

说完,就勾起顾宜芳的胳膊。顺着原路往回走。

华阳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却也没有拒绝,只和秦溱俩人握上小手跟在后面。

帝后的腿一个比一个长,不多一会儿就将华阳远远甩开。

谢玖的衣裳在雪地里一滚,早就湿涝涝的不成样子,待她重新换上一套便服出去,华阳和秦溱迈着小短腿才到,宫人将早就准备妥当的热茶端了上去。

这是华阳第一次到昭阳宫,却见里面金碧辉煌。不要说庄妃那破长夏宫没有的比,以前的永乐宫也是莫尘莫及的。

前阵子她曾去过永乐宫,那里早被其他妃嫔给挤满,再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家。

娘亲没了,家也没了,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原来如今她只有庄妃的长夏宫可去。皇祖母不要她,父皇也只在昭阳宫里,她想他的时候,并未就见得到。

“小秦溱近日身体还好吗?”谢玖正在喝汤药。喝不得茶,便只捧起热水杯轻轻呷了一口,一双美眸上下打量秦溱。

那小脸只有巴掌大小。面容憔悴,唯有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任谁看着都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把这词儿安自己身上,哪怕是小时候的自己,谢玖也不禁一阵恶寒。

别人不了解,她却太了解自己,跟这词儿搭不上边儿。可惜她长着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秀气的一张脸,她虽看不惯别人拿腔拿调。怎样做出楚楚可人脸令皇帝怜惜,她却最是得心应手。

“回皇后。御医开了药,奴婢每日喝,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秦溱一听皇后问话,连忙将茶盏放下,规规矩矩的起身回话。“奴婢谢皇后关心。”

“好多了?”顾宜芳拧着眉毛,语气阴冷。

在外面天色昏暗,看不真切,昭阳宫灯火通明之下,才看清秦溱哪还有初见时水灵灵的劲儿,整个儿跟皇宫抽干了她的灵气似的,干干瘦瘦的,满面病容。

“以后别再带外面那些药胡吃,既然觉得喝了御医的药好多了,就吃御医开的药好生在宫里养着。”

皇帝虽然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冷冽阴森,吓坏了小姑娘,可是谢玖仍是听出了话音儿,那所谓宫外带进来的药就是荷叶灰一事,他根本是知情的。

她的心陡地一跳。

和皇帝玩儿心眼儿玩儿到皇帝心知肚明……娘亲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秦溱惯会察言观色,当下便知不妙。

尽管皇帝时常对着旁人板着一张脸,在长夏宫也没少给庄妃难堪,可对她却宽容温柔的很,那眼神儿里的怜惜是她在自家父亲眼里都没看到过的。自她进宫,皇帝三五不时地就赏东西下来,如今居然破天荒地封了个县主――用庄妃一时口无遮掩露出来的话说,皇帝最是不爱封赏的主儿,居然给她这无权无势的臣女封了县主,一来是给华阳壮声势,二来也的确是看重她,怜爱她。

虽然皇帝冷声冷气,可秦溱也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得出他这是担心她,立马就扬起可怜巴巴的一张小脸,声音软糯地道:

“陛下恕罪,奴婢再不敢了,求陛下责罚。”

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亮晶晶,看不出一丝惧意,活脱脱谢玖耍赖求饶的表情,顾宜芳一看心里就软了下来,暗暗叹了口气。

阿玖和小秦溱容貌虽不尽相同,可仔细看来,很多神情动作如出一辄,让他看了心头就觉得暖暖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了,以后在宫里在知轻重。别什么人的什么话都信。”

说罢,转脸就看见谢玖左眉微微挑高,毫不掩饰射过来鄙夷的小眼神。

顾宜芳心里的小火苗蹭地就着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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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乱臣贼子

谢玖不说,顾宜芳也知道她那鄙视的小眼神儿是几个意思。

宫里的女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越不过她去,她还每天喝那么一小碟醋呢,现在更是发展到连自己的醋也胡吃乱喝,顾宜芳也是醉了。

知道的是她着紧他,不知道的还真当他色令智昏,见一个爱一个,让她防个小女孩都跟防贼似的。

谢玖眼瞅着顾宜芳没好眼色的看了她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是哪样……要说他俩这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培养了起来。

相互间一个眼神儿就能看出对方的意图,看出对方是个发怎样的神经病,世界上如果还有比这更神经病的默契,她要顶礼膜拜一番!

虽说,这种莫名就冒出来的默契令她躲过来不了皇帝间歇性的犯病也就是了,可她还是觉得特么的神奇!

“你们这个时间过来,想必是还没用晚膳,不如留在昭阳宫用膳。”谢玖招来柯秀,吩咐她派人去长夏宫告知庄妃一声儿。

她是没给皇帝说话的机会,否则指不定当着俩孩子的面儿碰出什么。

顾宜芳看出她的意图,倒也没寒碜她,只是握起她的手,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摩娑她的手背。细细地问起秦溱在宫里,可还适应,庄妃有没有照顾她。

只是视线却时不时地往华阳身上飘。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雪地上看到的一幕太刺激的,把华阳给吓到了,居然没了以往气势万钧的架式,坐在椅子上低头也不说话,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脸抽抽的跟风干的硬馒头一般。

“你与华阳相处的可还好?她有时候脾气大些。你也不必在意,你是她表姐,该说就说她。不用想太多皇家规矩。宫里虽说规矩不少,可咱们是一家人。你权当她只是你表妹,好好教她。”

顾宜芳笑笑地道,然后转向华阳:“最近华阳乖巧许多,朕心甚慰。”

“是啊,最近华阳十分乖巧,师父教的她都学的很快。”秦溱嘴角抽搐地看了看旁边魂飞天外的华阳,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不是和庄妃相处的久了的缘故,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脑回路不仅超凡脱俗,不与众芳同,还时不时就愣神,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

“华阳,”她重重地咬字提醒,然后笑眯眯地扬起脸,眼睛直勾勾地瞪向华阳。“很受庄妃的喜爱,庄妃也疼华阳如亲女一般。”

“哎哟。”华阳只觉后背被狠狠一掐疼的叫出声儿来,下意识地揉揉背,才发现宫里三双眼睛齐齐向她射过来。

“父皇……”她后知后觉地扯起一抹干笑。

顾宜芳却是被秦溱暗中的动作给逗笑。那根本就和阿玖忍无可忍掐她时是一样纠结无助,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磨牙时的表情一般无二。

“想什么呢,朕与你说话都不专心。”顾宜芳挑眉。语气淡淡地不悦。

华阳怔怔地望向皇帝,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一长串鼻涕就流了出来。

秦溱一瞧机会来了,连忙掏出锦帕,递到华阳手上。

“回陛下,这两天华阳精神不济,有些风寒之症。”

重活一辈子,真是什么事都要经历,何曾想过她会有帮华阳打圆场的时候?

偏偏事情因她产生了各种醉人的偏差。秦妃这么早就自己作死了,她自己也小小年纪进宫。还和前世最厌恶的华阳相亲相爱……

当真是时移世易,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天冷。你们可要注意身子,御医不是每日去长夏宫吗?身子不舒服,便让御医瞧瞧,生病可拖不得。”谢玖温温一笑。

皇帝爱在哪发神经病都行,她可不想在她这昭阳宫把华阳斥责一番,到时传出去可不是皇帝神经,而是她容不下秦氏的女儿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秦溱笑盈盈地道,然后给华阳使了个眼神,谁知华阳就跟没看见似的,满心欢喜地擤起了鼻涕。

秦溱礼数越周到,就显得华阳越发不讲礼数,顾宜芳不由得皱了皱眉:

“华阳,你没听到皇后的话?庄妃是这样教你孝敬嫡母的?你可知,何为孝,何为敬?”

谢玖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可让她多活些日子吧。

她不求华阳孝敬,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最是舒爽。让华阳孝敬――华阳敢端茶上来,她也不敢喝啊。

“陛下,华阳还小,慢慢教嘛――”

“她还小?她都四岁了!朕四岁时候仁孝礼智信可都学了,皇祖父也没少夸朕。”顾宜芳微微扬高了声音。

谢玖默默地竖起了中指。

她不过是站着皇后这个坑儿,礼貌性地为华阳说几名好话,要不要就这么冲她来啊?

他四岁仁教礼智信全面碾压他亲生的闺女,是觉得无限的光荣吗?还拿出来显摆!

帝后出去玩耍之前,厨房就得了吩咐,早早备着。如今中宫一声吩咐,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准备妥当。

谢玖也不理皇帝那臭显摆的脸,眼瞅着宫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轻轻拉他起来,一同入席。

“用膳就别教育孩子了,想说什么……以后再说。”她忍了忍了忍才没将‘去你的含章殿说’给蹦出来。

顾宜芳斜睨了谢玖一眼,她顶爱的就是息事宁人。

他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

华阳小小年纪就敢不敬嫡母,若不趁现在教好了,以后人大心大,只怕就更难管教。

“你呀,心肠软是好事,可一昧的忍让却不是处事之法。”顾宜芳摇头,看来以后小石头和豆沙包是不能放任她来教养,倒是会教出个好孩子,只怕性子却太软了。让人骑脖子上拉屎都还得说香。

谢玖早习惯在皇帝眼睛白莲花一般的形象,只是笑笑地道:

“教育也得张弛有度不是?”

现在庄妃拿着皇帝和太后的各种好处,奉旨教养华阳。自然是有责任唱白脸约束华阳。她是难得一次碰到,又和人家亲娘有着全大燕都知道的种种纠葛。再严厉指不定有多少人跑出来指责。

她没害华阳的意思,可也没有好好教导她的义务,偶尔虽是唱唱\红脸也就够了。

这种指导人生,教育成才的事,还是留着皇帝愁吧。

顾宜芳正要说话,就被谢玖挟过来的菜直接堵住了嘴。

“陛下尝尝苦瓜,败火的。”谢玖眉眼带笑,眼瞅着皇帝的脸抽抽到一起。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可眼瞅着吃得正欢的两个孩子,为免做了不好的示范,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忍着苦嚼了两下生生给咽了下去。

然后抓过谢玖前面的清水,咕嘟一大杯水就全喝进去了。

可是,哪怕把水全喝了,他还是觉得满嘴的苦味儿,苦的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皇后!”顾宜芳咬牙,恨不得当场就把舌头伸到她嘴里让她也尝尝这苦死人的味道。可不等眨眼的功夫就见她眨着无辜的眼睛津津有味地吃着苦瓜条,满嘴的苦味像是以几何倍数成长。苦上加苦,于是,他恨恨地转过了头。

一桌子的菜一半是皇帝的口味。一半是皇后的爱好。谢玖多少年来都没变,秦溱自然吃的津津有味,反而华阳皱着眉头,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勉强挟了两筷子。

“华阳,不要挑食。”顾宜芳沉声道,他连那么苦的苦瓜都吃下去了,身为他的女儿。怎么可以挑三捡四,好好的菜不吃?他这榜样岂不是白做了?

谢玖强忍住笑。装作没听到皇帝打脸的话。

若说挑食,大燕宫谁比得上这位主儿?嫌了不吃。淡了不吃,甜了不吃,苦了不吃,明明爱极了的,哪天突然也能掀桌子换个菜单,这会儿倒在自己闺女面前摆谱,真夸他做得出来。

“这些菜太油了,我不爱吃,父皇。”华阳抽抽个小脸,勉强挟了口苦瓜塞到嘴里。

顾宜芳看着,强忍满嘴往外冒的苦水,又四处在桌案上扫视一圈,因顾着谢玖身体的原因,除了他爱吃的几道菜,其他基本上清淡爽口为主。

就这菜华阳还说太油,她在长夏宫究竟吃的是有多清汤挂水儿啊?

“庄妃不给你吃好的?”顾宜芳说着脸就沉下来,语气阴森森的。

“不是这样的父皇,庄妃不知道有多好,多善良。她说人死后投胎转世,说不准会变成什么,有可能变成鱼,有可能变成猪,她都强忍着流口水,不吃那些好吃的。我看她怪可怜的,就陪她一起吃,结果她的菜也很好吃,吃习惯我就不爱吃这些肉了,吃着恶心。”华阳放下筷子,说的头头是道。

顾宜芳瞬间有种雷劈的感觉。

把华阳放到磨磨障障的庄妃宫里,终究还是错付了吧?

好好一个活蹦乱跳的一个小女孩,怎么才住了不到半年,就活脱庄妃的即视感。

庄妃这是要闹哪样?和他宝贝闺女一同出家做尼姑吗?才四岁就不给肉吃?!亏他刚才还夸华阳乖巧,这哪里是乖巧,根本是让庄妃给养成个小磨障吧?!

“高洪书,把庄妃给朕叫来!”

“父皇!”不等高洪书应声,华阳先跳出来,她是不会看人脸色,可架不住皇帝那脸撂的老长,又长又黑,尤其那声音让人听了都渗的慌,她胆子大倒没什么,只怕庄妃那点儿小胆给吓破了,再弄出病来就没人陪她,给她讲故事了。

“你别生气,庄妃对我可好了,你别吓她,她是个好人。”

谢玖惊讶地挑眉,看来庄妃倒是真把华卫的心给拢住了。

一个磨障,一个炮筒脾气,谁料得到这一大一小的硬给拧到一起,这般和\谐?这是怎样的一番姻缘啊……

“父皇--”华阳急的都快哭了,知道再求也没有,居然扭着小脸冲谢玖直求饶。“皇后,求求你劝劝父皇,庄妃真不禁吓,上次到昭阳宫,吓的好几宿都没睡好。”

“……”

谢玖心道,她可比皇帝慈眉善目的多吧?

“陛下。”

看在华阳第一次求她,这人情她怎么都得卖。她手都搭上了顾宜芳的手背,正要开口,便听外面两声急促的叩门声,紧跟着是太监略显尖细抽紧的声音。

“禀陛下,拱卫司左指挥使万大人的密折,请陛下过目。”

拱卫司就是皇帝紧握在手里的心腹利器,万钟虽一直被打压,可皇帝一直没有收拾他密折奏报,直达禁宫的特权,这也是万钟能在无数次被朝臣攻击,被皇帝压制下,还能一路挺过来,坚信终有一日会得重用的最重要的原因。

谢玖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这回高洪书不劳皇帝吩咐,几个大步就冲出去将用蜡蜜封的折子取了进来,打开来摊到皇帝面前。却见皇帝看了没两眼,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从头到尾看完奏折,昭阳宫整个儿没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到了针落可闻的程度。

“逆臣贼子!”顾宜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腾地站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谢玖道:“你们用膳吧,朕去处理政务。”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房门,高洪书捧着大髦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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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7 人仰马翻

皇帝一走,昭阳宫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华阳愣愣地望着皇帝疾风一般的背影,暗暗地抓了两下手,恨不得把她也给带走。可她再傻也看得出这是出了大事,不是她撒娇求安慰的时间,于是默默地转脸看看秦溱。

秦溱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坐下继续用膳。

她在宫里时间不长,便已经听过不下上百种皇后的彪悍传说,连那磨磨障障的庄妃一提起皇后这俩字都直缩脖,显然是惧意都融到骨子里。但凡从庄妃嘴里提到‘皇后’名讳,那双手不要举的太高,直捧到脑瓜儿顶上,比对皇帝还要更尊敬上几分。

在与皇后为数不多的会面中,皇后虽然表面看上温柔,可也架不住灌进耳朵里的残暴凶恶的形象,尤其不信谁,她也不会不信自家娘亲的警示。

“你们慢慢吃不用急,待会儿本宫就派软轿送你们回长夏宫。”谢玖笑盈盈地勾起一抹笑,只当没看见俩小姑娘深\入的眼神儿交流。

这番你来我往的小眼神,但凡她有点儿文采,够写一个话本子了。不过是坐在一起吃顿饭,要不要露出那么难以忍耐的眼神?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华阳性子再跋扈,眼前既没有给她撑腰的太后,也没有时不时倒戈的皇帝,她也知道不是耍个性的时候,看了谢玖一眼就乖乖坐下把碗里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刚才难以下咽之感,似乎吃着这世界上最好吃的饭一般,以最快的速度用完膳,噎的直打嗝。

华阳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华阳吃完了,不打扰皇后。我们……嗝……先告退了。”

谢玖素来不爱说些个废话,以华阳为首,她们都防她跟防贼似的。哪怕劝几句好话,都会被掰成多少瓣意思分解研究。说了也是白话,便也不留她们,转脸就吩咐柯秀送华阳回长夏宫。

直到坐着皇后的软轿回了长夏宫,柯秀按皇后的意思转告庄妃皇帝对华阳吃食的不满,把庄妃吓的三魂七魄齐飞,脸与屎色共一色。

好在皇后没有严厉的指责,也没叫她单独去昭阳宫,庄妃回神就去佛堂上了一柱香。

特么。这是凭空往下掉灾难啊。秦溱获安平县主的封号原是件大好事,给她这长夏宫都争光添彩,谁料到去谢恩,也能把矛头谢出来砸她脑袋上。她这是流年不利,还是在皇宫各种不利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使皇帝没亲自叫她过去骂,她都谢他十八辈祖宗挡住了皇帝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节奏。

如果是她不给华阳吃肉,那怪她,问题是她真心没有想作这么大的死,明明配了顶级厨师,华阳自从听了她讲佛经上的故事。吃牛肉就想到秦妃如果转世也许会变成牛,吃鱼肉就想秦妃变成鱼,吃啥就想她娘会变成啥。吃了就吐,这才生生把肉给忌了。

庄妃暗暗地想,赶情华阳也知道她娘没做什么好事,下辈了投胎变不成什么好的。这么孝顺的姑娘,白瞎摊了那么个不着调的娘。

而她纯粹是拧不过华阳一副赤胆忠肝,一想到各种她娘在桌上,华阳就一口不吃,只和她吃一样的素斋她又有什么办法?!

只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一直承认自己的错误。精分到这般程度,庄妃也是醉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她虽不是出家人,可也不想打诳语啊。奈何这宫里什么都说得,唯独说不得真话。

“你可一定要和皇后解释清楚,这和我没一文钱关系,我不是苛责孩子的人,我心肠好着呢。”庄妃一路抓着柯秀的手送出了长夏宫。“皇后的重托我半分也不敢违背,请皇后一定要相信我啊。”

柯秀拿着庄妃硬塞到她怀里的二百两银票,顿时汗如雨下。

她不过是传句话,皇后哪里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庄妃用跟人抢钱一样的狠劲儿将钱杵到她怀里,胸前那两坨好悬没让她捏爆。

这银子,该说是来之太易,还是来之不易呢?

柯秀陷入了两难。

华阳自从秦萱蓉死前对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受了惊讶之后,一直就不敢一个人睡,开始时还只是亮着蜡烛留宫女轮值,后来听闻秦萱蓉的死讯,她又是害怕又是伤心,每日留秦溱一同睡。

今晚两个小姐妹洗漱完毕,躺在榻上,华阳才幽幽地道:“表姐,你觉得我父皇很喜欢皇后,是吗?”

秦溱一怔,这难道不是举世公认的吗?

不等她出声安慰,就听华阳自言自语地道:“以前父皇也喜欢母妃。父皇抱着我,也和母妃一同在雪中散步……表姐,你说父皇还记得我娘吗?”

秦溱回京就一直听说的是当今的谢皇后专\宠后\宫,无人可敌。那时谢皇后还不是皇后,她第一次见到时才知道什么叫艳压群芳,雍容华贵,浑然天成的气度是连秦妃也比不了的。

可华阳一个才失了娘的孩子,她要如何残忍才能告诉她那样的真相?

“姑姑温柔多情,如今你又懂事又乖巧,皇上便是看着你,也定不会忘了姑姑的。华阳,那些是大人的事,你就别多想了。”

男人,便是自家父亲也是小妾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纳,皇帝去年宠一个,今年再换这个,明年又指不定是哪个了。皇帝三宫六院,女人无数,竟真的会像旁人说的一般被皇后紧紧拢在手里,再看不进其他人吗?

忽地,雪地那一幕就在脑海里浮现。

灯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像是打亮了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一黑一红两道人影就那么亲密地抱在一起,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秦溱忽地面上一热。那么亲密,那么肆无忌惮,是她从未在爹娘身上见到的,甜腻的连身边人都感受得到。

被皇帝那样喜欢的皇后,真的会是后\宫众人口中恶毒残忍的女子吗?

秦溱轻轻翻身,只觉头沉的像有座山压在上面,一阵晕眩,忽地就没了任何知觉。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忘了我娘的。”华阳坚定地皱眉,“父皇妃嫔那么多,记不记得又能怎样。只要我记得就好了,是吧,表姐?”

“表姐?”华阳凑过身看了看,默默地叹口气,才聊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果然是病后体虚。

她往上拉拉被子,盖上秦溱的肩。

……

一晚上,顾宜芳都没再回昭阳宫,寅夜召内阁大臣进宫,哪怕宫内外消息迟钝的,也都察觉出了不同寻常之处,至少在景元时期,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很明显,不管因为什么事,皇帝这是要出大招。

其实不用猜,只皇帝那句乱臣贼子,谢玖就知道肯定是清王作了大死。

万钟递上来的是开平的消息,显然是皇帝早有提防,在清王藩地做了安排。

只是前世清王造反是在景元七年,却不知现在这是又因为什么生生提前了三年。

自她重生,她记忆里的事儿有一件算一件就没对上过,整个儿就像个跑偏的人生一样。轮到清王,到底还是如她之前预期的那样,就是任性地不按历史来。

不过谢玖倒是不担心清王造反的结果,毕竟皇帝是明正言顺登基,现如今正值盛世安稳,只有清王和大长公主那俩傻叉才想着阴谋造反。

他们成功了就是君临天下,可别人不管跟着谁干,都逃不了替人卖命,分分钟被卸磨杀驴的下场。除了身边紧要的心腹可能一朝翻身封王成相,谢玖根本想像不到会有人吃饱撑了的和惯会打嘴炮,一直嚷嚷着要反的清王沆瀣一气。

她只是拿不准,当初皇帝御驾亲征,自然有他必须御驾亲征的道理,如今只怕最后的结果也是这般。

她不担心皇帝,她担心的是舒宜――准确的说是秦夫人。

舒宜去到秦夫人身边两日,却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她知道舒宜嘴上虽然各种不靠谱,但办起事来还是有板有眼,不是个不着调的。

他明知道她紧张那边的消息,是没有任何动向,还是出了什么偏差?

一旦这个念头兴起,就开始在谢玖心里长草,当时她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娘娘,可是药苦?吃个蜜饯吧。”花真捧着小瓷盅到谢玖跟前,她说皇后每日吃药都得就着三五个蜜饯,今天一饮而尽,居然像个汉子似的,连口水都没喝。

果然,女汉子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皇后长就一副柔媚如水的模样,就该娇气些才配套嘛。

谢玖听她一说,果然觉得嘴里苦涩难忍,一把抓起三个,在花真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一齐扔进了嘴里。

……

花真怔怔地,还不待脑袋里喷出一系列脑补,就见安春推门而进,那张近来越发老气横秋的脸上轻轻皱着眉,走到皇后身边方才低声道:

“长夏宫那边传过来消息,皇上新封的安平县主忽然晕迷不醒,长夏宫如今已经闹的人仰马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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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 异动

谢玖闻言一惊,愣眉愣眼地看向安春,嘴唇微张,眉头紧紧蹙起。“到底怎么回事?”

事实上,除了昭阳宫,后\宫基本上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不过却不是有人存心隐瞒,皇后一向在昭阳宫养病,皇帝早放话不许任何事来打扰皇后静养,宁妃上一次不过是递秦夫人传句话就被骂皇帝骂的狗血淋头,她哪里还敢再因为秦家人来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再者,宁妃便是想破脑袋,再体贴皇后之意,也想不到皇后会关注一个侍读。哪怕这个侍读新近封了县主,又是秦妃的侄女,话说秦妃都死透了,不论是华阳还是新封的安平县主,与皇后相差的等级不要太远!

宁妃协理后\宫,她拦下来的事,自然也就没有人够格上昭阳宫和皇后闲话家常。

可是宁妃不知,皇后亲自派到长夏宫的宫女却不敢怠慢,趁着长夏宫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时候就找来了昭阳宫。

安春一听事关秦溱,虽然不十分清楚皇后因为什么那么着紧秦溱,可每隔几日便要问上一回,是以安春越发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询问小宫女,最后直把小宫女把三天前秦溱吃多了香蕉坏了肚子的事都给爆了出来。安春见问无可问了,才放走了小宫女,又找到耳聪目明的,打听了现下宫里的风气。

原来是华阳最先发现秦溱昏迷的事实。

以往,哪怕秦溱病着,每日辰时初刻也醒了穿戴好,偏偏今早辰时末也不见秦溱醒来。华阳是个急性子,之所以能等到那时,不过是因为秦溱近来身体虚弱。咬牙强忍。

后来实在是忍不过,就去推秦溱,推了几下也不见秦溱有反应。华阳身边的人便觉情况不好,与华阳一说。华阳当时就吓哭了。

才挨完帝后的训斥,就闹出这么大的漏子,庄妃哪里还敢有丝毫耽误,赶紧派人去请宁妃,然后又赶紧请了御医。

庄妃原不敢因为秦溱惊动太后,毕竟不是太后亲孙女,太后近日沉迷推牌九,不理宫务。哪知华阳等半天见御医还不来。便觉御医怠慢,领着十几个宫人直接就闹到了咸熙宫。

结果,太后自然是向着华阳,把宁妃又给叫去训了一顿,只道她办事不利。

太后这一番作为,立马整个后\宫便风传起来,不到一上午便闹的人尽皆知。“几个御医都瞧不出病症,最后陆院判亲自出手,也是一样的结果。”安春忽见谢玖脸色陡变,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蓦地联想到前阵子皇后也是一般的症状,当下便更小心起来:

“直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谢玖秀眉紧蹙。心下狐疑。

她与秦溱第一次见面后,她曾经短时间的陷入昏迷,之后更在秦溱受伤的情况下离魂离体。之后几次见面却没有任何异常,怎么偏偏昨日见过之后,秦溱就如她当初那般昏迷?

如果说之前她是重生在这个时间,灵魂被排斥的话,那现在……是说秦溱的灵魂相比她要弱些吗?

所以,是秦溱身体出现状况,而不是她?

这么想着。谢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近来宫里的鬼魂不比往年。许是宇文风把宫里风水给改好,鬼魂逐渐在减少。昭阳宫里别说秦溱,别的鬼影子也没有半个。

安春默默地打了个寒碜,总觉得皇后那双眼睛阴森森的,不知道在瞅什么鬼。

“你先下去吧,让人盯着长夏宫,一有异动即刻来报。”谢玖慢慢抬手挥退安春。“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安春眨眨眼,现在长夏宫那人仰马翻的劲儿,分分钟都是异动,分分钟都来报?

她默默地走出房门,还在研究什么才叫‘异动’,便听谢玖突然抬高声音,烦躁地道:

“算了,备轿,本宫亲自去长夏宫看看。”

皇后一向是个快刀斩乱麻的,极少看到一时三变,这么纠结显然是放在心上的,安春不敢怠慢,忙叫了软轿,一柱香的工夫谢玖已经带着乌泱泱一堆宫人压到了长夏宫门口。

几乎是她才下轿,庄妃已经一溜小跑迎了出来。

那亮晶晶的眼睛几乎没喷出一缸眼泪来,才把个暴躁的太后给送走,又迎来这位大燕宫顶级的斗士,她这小小的长夏宫装不下这两尊佛,有多远死多远吧!

“拜见皇后,皇后凤体违和,怎么还来……”在谢玖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庄妃识食务地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吧,她就是违和,也不允许别人说她违和。

皇后驾临就迎上来罢了,还问她为什么来?

如果不是谢玖清楚庄妃脑筋时不时地短路,是个傻货,她还真以为庄妃这是要往外撵她呢。

“本宫听说小秦溱病了,特来探病,现在……可醒了?”

庄妃模糊的脑袋终于一闪灵光,皇后对她的长夏宫了如指掌,连个小姑娘病了都一清二楚,这是在她身边放了多少棵钉子啊?

庄妃只觉一阵小阴风嗖嗖地顺着脚后跟往上蹿到脖梗子,把她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上变颜变色,根本就没想到宫里的消息已经传飞了,不只昭阳宫,其他宫里也有所耳闻。

除了含章殿,皇帝紧急召了内阁大臣议事,其他但凡有点儿活动能力的就没有不知道华阳公主又作开了。

“回皇后,还、还晕着。”庄妃跟惊着的家雀似的,瞪着两眼珠子,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御医都只说是身体虚弱,前些天病体未愈,虚弱所至。”

这些御医倒是省心省力,上一次她昏倒就是这样一番说辞。如今更是连其他理由都懒的想,直接把她的病历拿过来用。

谢玖佯装没瞧见庄妃神情异常,任由庄妃手脚顺拐地领她去了秦溱的房间。

只这里却不是她上次去见秦溱的屋子,比之前的房间更大些,装饰摆设也不尽相同,隔几步就有宫女太监站立两旁。

一问才知这是华阳的屋子。

听着庄妃极力渲染华阳与秦溱姐妹情深的一幕一幕,谢玖却只觉头晕眼花,腿抽筋。

华阳在失母的打击下,越发依赖秦溱,而秦溱也是家里异母姐妹众多,自小就是斗心眼儿斗过来的,一个傻货,一个心眼儿多到时不时地就要溢出来的能弄到一起去,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谢玖表示对老天爷这极富创造力的思维点赞。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再清楚不过,前世她是厌恶华阳到了一听这名字就反胃的地步,恨不得拿她当坨屎扔进茅坑里。偏她一直到自己死,还在秦妃的庇佑下,皇帝无度的宠爱下横冲直撞,肆意地活着。

此时秦溱紧紧闭着双眼,状似熟睡地平身躺在榻上,华阳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辞。

“华阳担忧秦溱,哭闹不停,臣妾也是没有办法,才教她念‘阿弥陀佛’,为秦溱去灾祈福。”庄妃压低了声音,一脸心虚地解释道。

谢玖嘴角抽搐,庄妃这般教养方法,二十年后还不教出一代神尼啊?

这是为她祈福?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超渡亡魂啊?

“华阳!”庄妃直勾勾地盯着华阳,不想失了礼数,皇后责她管教不善,欢快地挥着手里的锦帕扬高了声音道:“快见过皇后,皇后来了。”

完全没有看到皇后那如遭雷劈的一张脸。

直到庄妃身边的大宫女不忍卒睹的别过脸去,皇后连她家娘娘这般傻货都容得,谁再在背后说皇后容不得人,她、她诅咒那人到死!

皇后,那是多么宽厚仁德的一个人!

华阳像是受到重大打击,没了往日嚣张的气馅,乖乖地行了礼,又再度回到榻前作超度亡魂状。

此时,谢玖已经雷的外焦里嫩,完全说不出话来。环视屋内,唯有一个宫女鬼穿墙越室而过,不留下一丝阴风。

反而是替小秦溱出头的小皇子鬼不知到了哪儿去,完全失了踪影。

她隔着华阳看了看小秦溱,面色一如昨晚见的那般憔悴,瞧不出其它的异样。

这一路上,庄妃早把秦溱的病大大小小讲了一遍,细到太后是怎么吩咐的,御医相互交流之间的小眼神,谢玖晃了一圈,居然感觉到问无可问。

唯有夸了庄妃两句尽心,并嘱咐她好生照顾秦溱,这便转身走出长夏宫。

谁知才迈出殿门,便见秦夫人一阵风似的从外面抢身进来,满面焦急,脸色一片惨白。

秦夫人想不到和皇后碰个正着,一时间呆愣当场,只到皇后身边的宫女冰冷的眼神射过来,才激灵打了个寒颤,福身一礼。

太后被华阳一顿作给作到了长夏宫,看到昏迷不醒的秦溱就头疼的要命。

这可好,人家亲娘哭爹喊娘求着要接回孩子,皇帝硬是不许,反而圈在宫里三天两头有病,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命小福薄,还是八字和宫里犯冲。

如今居然就这么晕了,御医还都束手无策!早知今日,她非强硬地将秦溱送出宫外,何至于皇家现在这被动的局面!

太后烦的头发都白了两根,可这也不是瞒的事儿,当即就派了小郭嬷嬷亲自去接秦夫人进宫。

谁也料不到就是这样巧,谢玖一进一出,正被秦夫人堵个正着。

尽管秦夫人很快回神,可谢玖还是捕捉到了秦夫人垂眸之前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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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 决定

谢玖并不意外秦夫人所表现出来的敌意,换在谁的身上,自家女儿被扣在宫里,哪怕名义上享受着荣华富贵,实际却是有家归不得,过着实际上被圈禁的日子,都不会生出什么好意。

尤其秦溱自进宫,小病不断,如今不明原因地昏了过去。

虽说那就是她自己,在面对秦夫人的时候,她也难免赧颜。

前世,尽管她的结局不尽如人意,好歹在小时候没什么痛啊灾啊的,偶尔有几个跳梁上丑,也都算不得大事。

可如今因为她的重生,每每事情出人意表,倒霉的都是秦溱。

如果只是秦溱倒霉也就罢了,那是她自己啊,她没什么愧疚心疼,可后面还站着个爱女如命的秦夫人……一想到她与秦溱最后很可能两个只能有一个活下来,谢玖就觉得头疼。

早知今日,还不如重生的时候和老天爷打个商量,直接重生在自己的小身板里,也就没这许多纠结。

至于皇帝,反正前世都那么过了,这辈子就让他当老牛,再啃一回她这棵小嫩草,又待如何?

谢玖强忍住憋在嗓子眼儿的那一声叹息,上前扶起秦夫人,柔声道:“御医说,小秦溱是前些天身体虚弱,还未复原,没有大碍,夫人万勿忧心。太后和本宫,时刻关注着小秦溱……我便不多说了,你先进去看看吧。”

秦夫人心口一口老血好悬没喷皇后满脸。

不明原因就昏了,御医束手无策,皇后倒是轻松的很,让她万勿忧心!倒让她家孩子也昏一个,看她忧不忧!

不过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秦夫人脸僵的几乎往下掉渣。却没心思和皇后在这儿打连连,连忙又向庄妃福身问安,然后闪身进了长夏宫。

谢玖上轿前左右看了看。长夏宫外狭长的宫道零星飘着三五鬼,都不见小秦溱的踪影。

按常理。小秦溱不在秦夫人身边,也该在自己身体附近,可是出人意料的,却这么没了踪影。

莫不是与她情况不同,秦溱不像她一样是夺舍了谢玖的身体,所以会出现排斥问题,秦溱的灵魂还在她的身体里?

不管是怎样的情况,总让秦溱这么晕着却不是回事。且不说自家娘亲那小心脏隔三差五地刺激这么一下,能不能承担得了,万一秦溱的灵魂出了什么岔头,她却一无所知便太被动了,这时若玄空在身边便可解惑。只是身为皇后不得宣召外臣,更何况无官无名的道士?

谢玖回了昭阳宫,只等见了皇帝再行宣召玄空。

岂料这一等,直到天色全黑,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小雪。

秦溱醒来的消息是酉时左右庄妃派了个伶牙俐齿的小太监传过来的。

庄妃眼瞅着太后和皇后先后亲临长夏宫看望秦溱,别管各自的原因是什么。都半分怠慢不得,于是分别遣了人到咸熙宫和昭阳宫。

谢玖听罢,心下微微一动。

秦溱到底比她要强上许多。不过昏睡这么短的时间就醒了,不像她,若不是小秦溱的魂魄突然出现,她几乎被困在那身体里。

安春眼瞅着皇后秀眉越皱越紧,压低了声音道:“那小太监是个机灵的,奴婢但有问题,他无有不回的。只是他稍觉奇怪的是,他听到县主说梦里见到个十来岁的小太监拉着她想帮她找她娘,结果两个都不识路。绕了许久才折回宫里。庄妃却不当这是梦,只道县主这是撞客了。让县主去佛堂上了柱香,庄妃又帮县主念了卷经了事。”

安春跟在谢玖身边也有几年了。早就练就了一身的钢筋铁骨,知道她想听什么,早将小太监盘问了个仔仔细细。

谢玖一口清水含在嘴里好悬没喷自个儿前襟,她捂着嘴咳了两嗓子,脸上像是万朵菊\花齐放,笑的这叫一个惬意。

长夏宫里里外外也就有一个十来岁的,还是个穿蟒袍的小皇子。她太了解自己了,心眼儿多的论吨称,虽然现下年纪小,可做梦若说出梦见个英俊少年郎,没准传出去就弄出个什么谣言,以后就是话柄。真当她小小年纪做梦就和小少年玩耍呢,所以才狡辩成是个小太监。

怪道小皇子成天跟在庄妃身边,极少在宫里乱蹿,原来却是个路痴,识不得路。

可惜秦溱出体一回,被逛了一圈,总算是无惊无险地回去了。

谢玖稍微沉吟,如今天色已晚,宫里不许外人任何原因的留宿,秦夫人想必早早出宫回府,秦溱醒来的消息,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得知了。

蓦地,一个被她忽略的事实蹦了出来,谢玖只觉后背发凉,心里一揪。

她叫舒宜跟在秦夫人,看着秦夫人一举一动,可今天舒宜却没有进宫!

舒宜哪里去了?!

“娘娘?”安春被谢玖突然煞白的脸吓得心脏猛跳。

半晌,见谢玖像是魇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安春壮着胆子上前轻轻推了推她,“娘娘……您还好吗?”

谢玖怔怔地转头看看安春,下意识地点下头。

“我,无事。”她说,可是眉头越皱越紧,却不是没事的模样。

舒宜现在在哪?

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被漂亮女鬼给勾走了,忘了她让他办的事?

谢玖暗暗咬牙,如果舒宜回来,被她发现他是耽搁在女色上,她一定要他好看!

特么的,用那小八卦照他一万八千遍!

亏她还认为他是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有颗诚实守信的灵魂,她是瞎了眼睛,还是也被那张丑鬼给迷了心智,产生了错觉?

安春怎么看皇后也不像没事,先前还一张雷劈的脸,转眼咬牙切齿,又是一副狰狞脸。却不知这是被什么给吓着了,还是见鬼多了的后遗症。表情十分之丰富。

明明屋内温暖如春,安春硬生生感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倏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谢玖左等右等都不见皇帝来。雪却越下越大,便吩咐叫了热水。

湿漉漉地从沐浴间回屋。便见顾宜芳一脸苦大仇深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肃杀之气。

“陛下。”谢玖施施然上前,坐到顾宜芳旁边的椅子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之上。

一股桂花香气隐隐蹿入鼻息,他微微一怔,就将鼻子贴到她脖颈上闻了又闻。

“你这阿玖,明明知道朕喜欢这味道。好久才让朕闻一次。”顾宜芳声音微微泛着甜腻,唇齿间呼出的热气扑到她敏\感的脖颈,她不禁一抖。

明明眨眼前还是一副杀伐决断,乾纲独断脸,眨眼之后又成了痴汉脸,笑容有些发傻,画风要不要换的这么快?

给她个适应的时间,不好吗?

“你现在饿不饿?我叫小厨房小火煨着鲫鱼汤,叫他们端上来,你喝一些?”谢玖身体微微后退。放柔了声音道。

顾宜芳上手摸了她脸蛋一把,唇角勾起一抹笑。

“朕在含章殿与大臣们一同用了膳,你若饿了。朕却不吝坐陪。”

他虽笑着,眼中却冒出了红血丝,显然昨夜没有睡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心绪情志都不高。

谢玖轻轻摇头,“陛下若是乏了,便先歇息吧。我晚上吃的晚,并不饿的。”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便微微扬高声音。叫连书进来服侍皇帝洗漱。

连书轮值的时候就被高洪书警告,皇帝气儿不顺。让他小心着来。

果然上手没两下就被皇帝啧了四五声儿,连书手一抖碰到盆边儿。不过一声闷响,皇帝杀人的眼神就已经射了过来。

“我来吧。”谢玖心安理得地受着连书感激的目光,心道,再让连书抖下去,只怕骨头架子都散了。

“你回去躺着,伺候人的活儿轮得到你吗?”顾宜芳忍不住又啧了一声,没好眼色地瞪了连书一眼。“你也叫高洪书的徒弟,手把手交出来的?再做不好,把你师父换回来!”

连书默默地将头浸到裤腰的位置,昨晚事出紧急,皇帝正在气头上,他家师父随侍在侧也没敢半途换将,今天下来一看愣是像让人给吸干了精气似的,眼下发黑,双颊凹陷,没个正经人样儿了。

好容易找个空档轮值,现在给叫来,估计他家师父一口咬死皇帝的心都有了。

谢玖就站在皇帝对面,眼瞅着被挤到一边儿的连书一脸郁卒,忍不住冲着顾宜芳笑道:“你是我夫君,我伺候你还不是天经地义?”一边说,一边拿着拧干的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脸。

顾宜芳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治愈了,揽腰一抱就在谢玖嘴上吧唧亲了一口。

谢玖没料到他当着连书的面这么不管不顾,俏脸顿时涨的通红。

没人的时候,她多疯都行,可当着外人的面……恕她脸皮一时还没磨到顾宜芳那样的厚度。

“没正经。”她抬腿轻轻踢了他一小脚。

“你第一天认识朕?”顾宜芳笑问,顺手挥退了连书。

是啊,你第一天认识皇帝?连书默默地关上了房门,正经的那还是皇帝?

含章殿的宫人是皇帝亲自磨出来的,哪怕闻到皇帝的味儿都能立刻知道皇帝今天要犯什么病,绝对是趋吉避凶的一把好手。这两日大臣频繁出入,皇帝一整天没丝笑模样,连能解忧化愁的皇后那儿都不去了,是谁都看出来皇帝这是遇到了大事。

秦溱虽甚得帝宠,封了县主,在宫人眼里不过是仗着华阳公主,如今整个含章殿气氛森然,若是皇后出了差池,他们断没有拦住不报的道理,却绝没有人会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县主出头打起小报告。

谢玖见到顾宜芳,他连提都没提的时候,她就知道秦溱昏倒一事他定是不知情,隐忍不问可不是他的风格。

但凡有他想知道的事,他是拿刀往人嘴里捅,也要捅出他想要的。

顾宜芳简单的洗漱之后,翻身就上了榻,一把温香软玉抱满怀,他凑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睡吧。”

谢玖看出他累了,应了一声,两人便抱着相拥而眠。

她闭着眼睛,脑袋就跟磨障了似的一直琢磨舒宜是为了什么没有跟在秦夫人身侧,忽地听顾宜芳清冷的声音道:

“清王反了,朕决定要御驾亲征。”

谢玖缓缓睁开双眸,果然是清王。

“何时?”她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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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 斗志昂扬

“留待调命布署,五日后开拔。”顾宜芳声音低沉,语气难掩喷薄而出的厌恶。

清王算是大燕朝出了名的头号刺头,不过当年跟着永徽帝东征西讨,树立下不少威望,虽争嫡败于仁宣帝,身边一直有一批死忠追随。按万钟递上来的消息,清王一直嚷嚷着对朝廷,对他这个侄子皇帝的各种不满,突然下此决心,却是那些个死忠使劲儿的撺掇使然。

大兵压到开平,他第一个要办的绝对不是找个御史言官好好数落数落清王的罪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名声先给他搞臭。可能的话,他绝对是要撬开清王的脑瓜骨,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而且是隔了年泛绿的馊水!

一直以来,先皇也好,他也好,不是不知道清王那尿性,对朝廷再不满,不过骂骂也就罢了,那人优柔寡断,却不是个行大事的。

所以,他们是抱着济世为怀普渡世人的心在包容清王,尤其他继位,总想着清王年纪五六十了,再蹦跶也蹦哒不了几年,把他靠死也就完了。他是一心一意地对付四大世家。

现在四大世家让他灭了,七零八落不成气候,大长公主让他灭了,朱维中也死了,朝中朱派一盘散沙,该贬的贬,该踢出京的也都踢出京,朝臣都被梳理的差不多了,他只觉得终于能舒口长气,再没人扯他胳膊腿让他不得伸殿,正爽在当头,清王这个时候反了。

这个时候?

他有脑子吗?!

还给其他公候王爷写信,说他这个皇帝听信小人所言,残害忠臣,更有祸国妖女残害嫔妃。觊觎后位,说要清君侧。

特么,他怎么不说要清君?

这么个盛世。居然就敢胡乱嚷嚷着要清君侧!哪怕朱维中没死,或者四大世家还都健在。清王勾搭勾搭他们,两厢给他来个里应外合,他还佩服清王够胆。

虽然现在他也够胆,可他能说,他根本没脑吗?!

“去他娘,我真怀疑皇祖当年生他出来的时候,把脑子给留肚子里了,他居然干得出这种必败无疑的勾当。说出他是顾家人,我都替他寒碜!”顾宜芳一提清王造反,立马就精神头十足,腾地一个鲤鱼打挺坐到了榻上,大眼珠子瞪的溜圆,锃明发亮,生生把谢玖到嘴边儿的话给瞪了回去。

她想说,不是永徽帝个男人生的清王,是清王的母妃吧……

真要是永徽帝把清王的脑子留肚子里了,这也是个壮举。好吧?

谢玖抿了抿唇,不是说困了吗?不是说要睡了吗?这炯炯有神,斗志昂扬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她在顾宜芳强烈的眼神攻势下,缓缓起身坐到了他的对面,摆出一副她就是朵解语花,温柔恭谨,而且绝对没话的听众脸。

顾宜芳冷冷一哼,声音立马高了八度。“他真当他是天纵奇才,百年难遇的明君?要不是皇考一念之仁留下这个祸害膈应我,我何至于大晚上的一想起他来就反胃!”

他紧紧抓住谢玖的手,“前世他反的时候。好歹边疆摩挲不断,分分钟打起来。他也算是浑水摸鱼了。可现在他也不看看,边疆稳定。朝中朕都收拾的七七八八,现在除了几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言官,还有几个真敢豁出老命和我扯?清王敢不敢挑个更不可能成事的日子起事?敢不敢直接打进京来把我赶下去,别光打嘴炮?!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我能容忍神一样的对手,绝对容忍不了猪一样的对手!”

“前有大长公主造反,这黄花菜还没凉呢,清王又跑出来作死,老顾家祖坟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居然容忍得了这些货!朕这回不像前世那样留着他了,非得给他送下去和顾家列祖列宗好好交流交流,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谢玖听得目瞪口呆,皇帝这是刺激大发了,那嘴唇就跟连珠炮似的吧吧没个听,连嘴上的皮都磨起来了。

一会儿朕,一会儿我,连称呼都乱了套,分明是气大发了。

她轻轻抬起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给他顺气,“你当心气坏了身子。”

以往还不觉得,现在和他两情相悦了,她还真怕他这气性大的没边儿,可别气大发了,英年早逝啊。

“我也就和你说说,当着那么多大臣,我把这些词给甩出去,还不把那些老家伙给惊着?”顾宜芳长叹一口气,感觉憋在胸口那口恶气总算出来了。“多亏有你,不然朕得憋死!”

说完,一把上前抱住谢玖,脸蛋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来回磨蹭。

谢玖也被他这久违的求安慰标准动作给磨的心里软成一滩水,干脆把他当成小石头一样,摸\摸头,顺顺背。

“陛下,渴吗?我给你倒点儿水喝?”话音才落,便觉肩膀一疼,顾宜芳冷哼一声,松了口,抬头看向她。“你是笑话朕话多?”

谢玖白了他一眼,扑到他身上,狠狠就是一口。

“你惯会倒打一耙,人家明明就是看你嘴唇有些干,心疼你,想给你倒水喝——”说着,她就要起身,谁知却被他双肩铁钳一般,紧紧揽在怀里。“你干嘛?”这一声娇滴滴的,问的百转千回,把顾宜芳的心都给转晕了头。

“朕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好好照顾自己。”他沉声道。

谢玖微微一怔,轻轻在他怀里点头。“你万事小心。”

哪怕是顾宜芳心知肚明前世之事,谢玖也不过是只知道个结果,可她居然就这么绷的住,丝毫没有劝他不要去,或者为何一定要去的意思。

“为何不问朕为何一定要御驾亲征?”他轻声问。

谢玖怔怔地抬头,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你选择御驾亲征,必定有一定要这样做的道理。我问与不问,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你无病无痛地平安回来就够了。”

虽然现在景元帝宠她,对着她总有发不完的各种牢骚。但凡她有心都能写出十几册的景元朝大臣秘史,皇帝吐糟典藏版。大燕朝的前朝后宫的秘闻灌到脑子里的都快装不下了,实在没有心力再追着那种没有营养的问题追着问。

说好了是帝后琴瑟合鸣。一个不好传出去,她就是后\宫干政。

最重要的。她不想顾宜芳有这样的想法,连让这想法冒头的机会,她都不想由她亲手送上去。

顾宜芳深深地看着她,忽地一叹。

“若非必要,朕真舍不得你。”

清王那作死的货虽说是个脑子装不满野心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财大气粗,他若非亲临,还真怕一顿糖衣炮弹就把他的先锋将领都给裹到那边。

毕竟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不只史书清清楚楚写着,就是在当朝不甚久远的几十年前,也曾发生过同样的事。

庆明帝的皇位说到底也是金子砸出来的。

当时的皇帝是庆明帝的长兄,肆忌这个异母弟\弟战功赫赫,私下授意他自认的心腹在战场下黑手,谁知那心腹掉头就全都告诉了庆明帝。庆明帝一听就恼了,他在边疆拼死拼活打仗,没落着好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防着来自皇帝满满的恶意。

当下拍板与鲁国和谈,转身留下一半兵力镇守。然后一路杀回了京师。

被皇帝源源不断派上前和庆明帝对阵的,不是死于庆明帝的铁骑之下,就是被金银功势给击垮。纷纷倒戈,以致打到最后一阶段,一路大开城门投降,皇帝睡梦就被守门的将领擅自做主开了京师的大门,引庆明帝入城,直接杀到了宫里逼皇帝写下了禅位诏书。

有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顾宜芳是不会给清王这样的机会,虽然清王和庆明帝是没得比的。

内阁大臣意见并不统一,有三个人同意皇帝御驾亲征。也都是拿庆明帝举例子,可另外两个更关心皇帝的安危。认为朝中能人辈出,拿下一个智力明显不十分足够的清王不在话下。

只是清王怎么也是皇亲国戚。如果只是一般人造反作乱,派哪个去却是无所谓的。只一牵扯到皇族,旁人动的心思就不一样,一来担心清王拿银子砸人,二来他也担心派去的人被他给搓磨成软骨头,见了皇亲就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谢玖迈开大长腿下榻,倒了杯温水递到顾宜芳嘴边,他抓着她的手一口喝见了底。

果然说得口干舌燥吧?

谢玖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举着空杯子返身放回桌案,谁知才走没两步,顾宜芳的腿就跟了过来,她只觉屁股下方被狠狠踹了一脚,忍不住就“哎哟”叫了一声,转头横眉立目冲向顾宜芳。

顾宜芳瞠目结舌,也没料到使出这么大的劲,连忙从榻上爬下来,一把抱住她的屁股伸巴掌就开始揉了起来。

“唉呀,你说你那么长的腿,怎么步子迈的那样小,但凡你走快一步,也不至于踹的这样实诚。”他一边揉一边问。“疼吗?朕真不是存心的,那腿……就那么上去了,你说你笑朕干什么?”

谢玖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手中的水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拿杯砸皇帝脸上。

他说的也叫人话?!

明明是他恼羞成怒,使大了踹她身上。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解释清楚也就得了,可他偏偏一推六二五,好像全是她的错!

就这尿性,还什么御驾亲征,还征什么?皇帝直接自己包邮到开平,说死清王也足够了!

退一万步,说不死他也膈应死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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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废后之死

谢玖终于到最后也还是没有向顾宜芳说起秦溱昏倒的事。

反正秦溱都已经醒了,也不会再有哪个不开眼的往皇帝眼巴前跳出来只为了说这些个不相干的。他知道了不仅于事无补,还只会干着急

。她太清楚他了,一有他掌控不了的事就开始暴躁,然后各种神经病就开始犯了。

他即将御驾亲征,她虽帮不了他,却也不能这时候触他霉头。

一大早皇帝便神清气爽的上朝,倒是谢玖直躺到晌午才起身,幸好现在不必去咸熙宫晨昏定醒,否则当真要了她这条小命儿。

顾宜芳个没节操的,也不知道开始时是谁推三阻四的,一听她说可以,就把这阵子攒下来的存粮一并上缴,想停都停不下来――

这是要她命啊,早知道就让他这么憋着!一鼓作气打到开平城,把火全撒清王脑袋上!

“娘娘。”花真拿着梳子,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指着她的脖颈左侧。“这边,也遮不住啊。”

那脖子上左一块右一块被皇帝给嘬出来的两块青紫,花真也是服了。皇帝这是不想厚此薄彼,特意整这两个对称的图案吗?还是皇帝根

本无意,可天意就是这样表示皇帝的与众不同,连亲人都跟旁人亲的不一样?

也就是她家娘娘如今猫在昭阳宫脱病不出,否则,真要被人当稀罕物参观了。

脖子上明晃晃那两块,她都快涂墙那么厚的粉了,还是清晰可见。

谢玖腰酸背疼腿抽筋,连脑仁也一阵阵的发疼,看到铜镜里那块青紫,她一抬手啪地往漆案上一拍。特么的小皇帝这根本是恨她不死,

想生生做死她吧!

“不用盘发,就这么披散着吧――”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禀事太监尖细的声音道:“启禀皇后。宁妃、冯妃求见。”

“……”

谢玖和花真面面相觑,花真眼中浓浓的同情喷薄而出。把谢玖喷的外焦里嫩。

可她知道,皇帝早下了封口令,任何事不得劳烦皇后,若非极重要之事,绝对不可能劳动到宁冯二妃同时堵到昭阳宫,宁妃二妃她是非

见不可的。

心里默默地念着皇帝的名字竖起了中指,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谢玖无奈地指着自己的脑袋,“上面随意扎个髻。下面散着吧,能遮多少遮多少。”

宁冯二妃被柯秀安置在西暖厢,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皇后施施然走了出来,一脸的慵懒,媚眼如丝,头上松松散散一个髻,上面

插着只金凤步摇,垂下两绺秀发搭在胸前。便是同样身为女子,二人一见之下也不禁一怔。

皇帝这是用生命在滋养皇后啊。瞧瞧那渐身的媚劲儿都快掐出水来淹死她们了。

皇后哪里是在昭阳宫养病,分明是让皇帝给圈起来,每天狠狠疼吧!

还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根本是怕被瞧出端倪,打破帝后这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吧?

宁冯二妃直想戳瞎自己的双眼,特么的那两绺秀发的作用是要挡那脖子上两块青紫痕迹,还是特别想引人注意,勾着人往那里看,生生

膈应死人啊!

好么,宫里的妃嫔都跟抽干了水份的桔子似的,干燥的快爆皮了,皇后一身水嫩嫩。娇滴滴都快把她们寒碜死了。

没有半分皇后端庄温婉之风,反而是在走被人虐死的宠妃画风……这样。真的好吗?

宁妃作为坚定的后党,深深的忧郁了。

“二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吗?”谢玖轻轻地扶腰会下。浑身像没骨头似的偎在软垫上,目似秋水。

宁妃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也不七弯八拐地铺陈,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望春宫的太监今早到凝香殿禀事,道‘废后朱氏昨日半夜

没了’,只是时间晚了,不敢声张,这才一大早特地上呈此事。”

“皇上早有旨意,任何事不得打扰娘娘,此事若非臣妾二人实在做不得主,是怎样也不敢打扰娘娘静养的。只是朱氏该如何处置,还请

娘娘示下。”

那朱氏再不济也曾身为一国之后,可不是个普通被废的妃嫔,卷张草席子也就齐活。

皇帝和朱家的各种爱恨情仇,不只在宫外广为流传,不知改编影射了多少话本子,就是在宫里,看姐妹之间感情深厚不深厚,也是全看

是不是在一起编排废后朱氏而论。

想她们不过是个协理宫务,却是犯不上在这上面惹恼了皇帝,谁知皇帝和废后间又是怎样一个狗血的故事呢。

不过这两天含章殿气氛森严,宁妃是没胆子这时候找上皇帝,别辛辛苦苦管理宫务没得一声好,反而因此在皇帝面前闹个没脸,别人道

她威风八面不过是借皇后的势,这她太清楚不过。真到皇帝面前,她还不够资格。

所以,宁妃硬着头皮拉上冯妃,一同找到昭阳宫,请皇后给个章程。

皇后虽然有时候疯疯颠颠,有点儿渗人,却不是个爱迁怒人的。只要一心一意为她办事,她还是很愿意做个安静的保护伞的。

谢玖闻言一怔,眨眨水眸,过了片刻才回过神。

“朱德音死了?”她喃喃地道,秀眉微微蹙起,后背一下子就缰直了。

死的……可真是时候。

昨天皇帝还抱怨清王造反就把朱家给重之又重的拎了出来,又是被小人陷害的忠臣,又是被小人陷害的朱后,合着清王就知道朱维中一

个叫得响名字的。

如果说之前清王还为废后鸣不平,今后就要改个更具冲击力的口号,被迫含冤至死的废后――

姑且不说朱德音和顾宜芳撕破脸后,膈应了他多少回,谁也料不到在这紧要关头,居然是非出自朱德音本意的就送了清王这么个大礼,

估计景元帝不呕死,也要说再骂上一车的话才能消得了气。

“朱氏不管做错多少事,皇上总还是顾念着旧情,哪怕她在望春宫重病,皇上也亲自指派御医全力医治,用药更是不忌贵贱,可谓仁至

义尽。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步圆满。”

谢玖道:“只是朱氏为废后,进不得皇陵。你便在宫里找个机灵的太监往朱家递个话,让他们运尸体出宫之后,接回家里自行丧葬吧。

宁妃丝毫不怀疑皇后这话的真实度,就凭皇后敢不经过皇帝就拍板这在她看来天大的事,反正她是妥妥的信了。

“皇后仁慈。”

谢玖似笑非笑地瞥了宁妃一眼,“是皇上仁慈,仁义。”

宁妃只觉得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地杵到喉咙,一阵恶心反胃。

把人家朱家给切猪肉似的切成三四五六段,弄的七零八落,明明看似位置很稳的皇后之位,说踹就给踹下去了――这样叫仁慈仁义,真

当她启蒙师父是街头打把式卖艺的,不知道那俩字是几个意思?

她不过随口张嘴拍拍马屁,其实皇后不必这么当真的。

“是,皇上仁慈。”宁妃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夸奖的话。

谢玖捧起杯盏喝了口清水,止不住想起朱德音和她那烧焦了脸的亲娘。昨夜死的,今天一上午她也没见到她们在眼前晃悠,想必是对这

乌糟糟的后\宫没有半分留恋,直接就走了。

只是,死的人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活着的人却要整理身后的烂摊子,不管是争名夺利的事,还是好勇斗猛的事,不论是否身不

由己都将继续下去。

前世三十二岁才病逝的朱德音也死了,生生提前了八年。

柳妃,贾黛珍,秦萱蓉,朱德音,想起这长长的一串名字,谢玖也是惊了。

前世都活得好好的人,今生她这一重生全给瘟死了,莫不是她重生一回的意义,居然就是……瘟人吗……

谢玖深深的忧郁了。

宁妃不明所以,皇后怎么聊的好好的,突然就脸就苦了,精神陡然萎\靡起来。和冯妃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读懂了对方眼中撤退的意思

。皇帝明令禁止她们打扰皇后,她们不禁打扰了,如果再将皇后给弄忧郁了,她们只会被皇帝搓磨的更忧郁。

“皇后――”二人异口同声地道,然后同时默默地低下了头。

谢玖没精打采抬起眼皮,坐这么一会儿,腰又酸了。

“本宫身体微恙,治理后\宫的重担便落在你们身上。不过本宫瞧你们是好的,能力卓然,处理宫务井然有序,本宫十分欣慰。”谢玖

淡淡一笑,话锋一转:“近日,皇上心情不畅,你们警醒些,别让下面作出什么妖蛾子,不好收场。”

皇帝对她们心情就没有畅过,成天阴着一张脸,跟谁谁都欠他一条命似的。

居然还能更不畅吗?!

宁冯二妃对视一眼,只觉阴风在脖子后面一阵狂吹,心口窝像是被狼狠狠地咬住。

皇帝作多大发,皇后都没这般清楚明白地警示过她们,这一次究竟是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才能让惯会张狂的皇后都小意行事?究

竟是哪个杀千刀的二货王八蛋惹上那座蠢蠢欲动的火山,让她们吃挂落当火山灰?!

“臣妾……明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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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2 是谁?

谢玖只让她们小心行事就已经自觉仁至义尽,不管对上怎样殷切盼望的目光,她也没心思给她们排忧解‘惑’,三言两语便将她们打发走了。只不过这三人,一个不想留人,两个更想赶紧撤了,别被神经病皇帝堵个正着,当下一拍即合,各自散去。

谢玖召来柯秀,道:“你去含章殿,看高洪书还是连书在皇上身边,把方才的事同他说一遍,若朱氏死的消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就让他们把话给皇帝过一遍。或是皇上浑然不觉,便等晚上回昭阳宫,我亲自再与皇上说起。”

柯秀一点就透,当即就奔含章殿过去。

只是,如今含章殿铜墙铁壁一般,她便是刷了脸熟进到长信宫,再往前别说皇帝,高洪书和连书,她一个也见不着,皇帝下了朝就关起房‘门’召大臣议事。高洪书随‘侍’在侧,却是不得随意出入。

这几日含章殿的气氛冷凝到一个极点,哪怕明知道是昭阳宫中的人,脸熟的很,他们也没人敢冒这个头替她说话。

毕竟柯秀要见的是皇帝身边的近‘侍’,而不是皇帝本人。

如果直接要见皇帝,他们是怎要也会将话传过去的,明显是皇后过了明面的。柯秀这般支支吾吾,说话也不透顶,说是皇后的事也成,说是她自己的却也并非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皇帝现在跟个千年寒冰一样一样的,看着冰冷沉着,一旦惹上,就是超级大火山,熔浆烫不死人,火山灰喷出来也喷死人。

柯秀心急如焚。可要如此就回去,又恐误了皇后的大事。于是,硬是咬紧牙关守在含章殿墙角处。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房‘门’,她就不信高洪书也好。连书也好,连个茅房也不上!

哪怕是趁这个空‘荡’,她也得把皇后‘交’待的话递上去。

含章殿一众宫人知道皇帝对他们如寒冬般冰冷,可待昭阳宫的宫人却如‘春’天般温暖,同样的事,皇后手下的人做,皇帝只觉得那些二货傻的可爱。可如果换了他们,就是没眼‘色’。欠搓磨,二十大板伺候,特么一到这个时候就想换到昭阳宫。

同样是‘侍’候人的活,到哪儿‘混’不是‘混’,昭阳宫待遇更好有没有?!

特么的,皇帝宠爱皇后就宠呗,和那些个宫人有一文钱关系,难道就不能做到一视同仁?

所以,就在含章殿宫人睁一眼闭一眼的处理昭阳宫事务准则之下,柯秀就那么留了下来。(.la 好看的)

……

谢玖送走冯宁二妃。只觉身体越发疲惫,简单吃了几块点心,便准备重新躺回榻上歇息。

只是闭起双眼。心里就觉得莫名地发慌,总感觉像是有事要发生一般。

是舒宜,是朱德音,是秦溱还是……秦夫人?

谢玖越发烦躁,她睁开眼睛,猛地要坐起身来,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的压住,一动也动不了,连她方才自以为睁开的眼睛都是假的。她依然紧紧睁着眼睛,眼前一片无边的黑暗。

忽然。她心里一股恐惧感升腾,像是缠着她咬巨蛇一般。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身上早戴上了玄空亲自供奉的莲‘花’形和田‘玉’项链,防止鬼祟再有效不过,甚至比皇帝从宇文风那里‘弄’来的翡翠项链更具攻击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的项链失效,她动不了?

她的脑筋再清醒不过,这绝对不是个梦境。

“救命!”

谢玖只听一声尖厉的叫声,遥远的虚空中浮现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那张脸惨白,毫无血‘色’,脸蛋稍显狰狞,眼神中满是痛苦之‘色’。

她很奇怪离的这样远,居然还能看的那么清楚,连细微的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遗漏。

“你用我的身体究竟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为什么会有人诅咒我!我好痛苦,你快救我!”

谢玖恍然,这是原身的主人,现在跟在万钟身边的真正的谢玖。

她的意思,是有人诅咒――谢玖?

谢玖正待开口,却蓦然发现她开不了口,连动动嘴皮子也做不到。这下,她真的吓住了。

“救我!我现在承受着的痛苦,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受着――你快想办法救我,快!我不知道还能‘挺’多久……求你。”

“是谁?!”谢玖不知喊了多少遍,才终于发生声音,可就在她发出声音的同时,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钻心的疼。

“是谁?”

“娘娘,娘娘!”耳边传来的是‘花’真急切的声音。

‘花’真在‘门’外就听皇后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地追问‘是谁’,哪怕她不是天生胆小,也要吓的三魂七魄‘乱’飞了。当下眼瞅着旁边和她一起守在‘门’外的宫‘女’一副吓‘尿’的表情,‘花’真坚\‘挺’地推‘门’而入,眼瞅着皇后额头满是冷汗,姣好的脸蛋狰狞可怖,直将她一颗心好悬给惊出嗓子眼儿。

于是,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推动谢玖的身体,一顿山摇地动,见她总算睁开了眼睛,‘花’真才算默默地松开了手。

天知道,这究竟是做噩梦吓着了,还是把噩梦给吓着了……

“娘娘,你怎么样?”‘花’真轻声问。

谢玖怔怔地睁眼望向上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旁边人发出的声音。

她这是梦魇?

可那种冰冷刺痛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令她一时间难以释怀。

“娘娘?”‘花’真心如雷鼓,莫不是当时下手太重,让皇后给记了一笔?“您,做噩梦了?”

谢玖顺着声音望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花’真诚惶诚恐的一张脸。

她只觉心口一窒,却不知这是惊悸之症又犯了,还是梦魇之中感觉的延续。

而且,不只心口疼,怎么胳膊也这么疼?她明明记得梦中没有伤到胳膊,其它地方也没有疼痛感。

‘花’真顺着皇后的视线望下去,正停在她刚才用力推皇后的肩窝下言,果然,用的力气太大了吗?

“适才奴婢见娘娘怎么都叫不醒,这才推了您……两下。”她干笑,一副心虚气短脸:“是奴婢一时心急,见娘娘满在惊恐,劲儿……力气使大了……娘娘恕罪。”

“……”

谢玖现在十分怀疑‘花’真进宫的身份造假,这哪里是罪臣之‘女’,纤纤弱质的手劲儿,她根本家里是打铁出身的吧!这把子力气,嫁到庄稼院可是把手拍板儿砖的好手!

“无事,扶我起来吧。”

谢玖只觉心慌气短,在‘花’真轻松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转眼就在‘花’真震惊的目光中陷入沉思,一连叫了她七八声儿也没见应上一声。

“娘娘,”‘花’真伸出食指轻轻地推了推谢玖的肩膀,“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奴婢把御医叫来给您瞧瞧吧。”

谢玖蓦然回神,愣眉愣眼地看向她,挥了挥手:“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你先下去吧。柯秀回来,你就让她直接进来回禀。”

直到把‘花’真看的发‘毛’,一溜烟出了屋子,谢玖这才静下心,回想着梦里的每一处细节,以及那隐隐作痛的心脏。

近日她喝了郑御医的‘药’,身体已然明显好了许多,不过是皇帝紧张,想让她彻底调养好,否则照她的意思早就大开宫‘门’,不整日关在昭阳宫,日复一日看这些熟到腻的面孔。

估计数千年来也没有她这样做皇后的,皇帝费尽心机废后,扶她上位,然后就把宫务扔给不相干的妃嫔,皇后反而像是关禁闭似的,几个月都不出现一次。知道的是她身体弱,皇帝疼她,不知道的真当皇帝扶了个分分钟断气儿的病痨皇后,每家每户都屯着素布,只等她一死就举国裹素呢。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只觉梦中的一幕一幕真实,恐怖。

她害怕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比现实中疼上百倍。

原身的主人说是诅咒,诅咒居然是针对灵魂,而非*――还是灵魂与*双重的?

是谁?

谢玖回想,梦魇中直到最后,原主儿也没有说,想来她也不知道。

“是谁呢?”她紧紧蹙眉,不由自主地轻声问了一句。

似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之前一幕一幕浮现在她眼前,许多当下被她刻意遗漏的信息蓦地钻进了她的脑中。她蓦地瞪大了眼睛,双手轻轻地捂住了脸。

‘花’真虽被撵出了屋子,到底手重的事情没被皇后责骂,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那口气还没喘匀,就听皇后扯着脖子没好事儿地叫了她一嗓子:“‘花’真!去把安平给我叫来!”

‘花’真那口气倏地又提了上去,安平何许人也?

如果说以往懵懵懂懂,只当他是个有来历的太监,皇后哪怕知道他来历不明,仍是容他在昭阳宫行走。她一度以为那是皇帝放在皇后身边供差遣的心腹,后来还是安‘春’实在看不下眼,向她道破,免得她一时大意把底都卖给人家。

她才知道,那位居然是拱卫司的人。

拱卫司的头头,可不就是和皇后传过不只一次丑闻的指挥使万钟万大人?

她第一次知道这样劲爆的消息时,惊的一\夜没睡好。

把拱卫司的人容在身边也就罢了,现在没好气儿地要她把人带到跟前是几个意思?!刚才是她根本没推醒皇后,还魇着呢吧?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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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3 威胁

花真一边腹诽,一边急不可待地派人叫了安平过来,在她将人带到皇后面前时,皇后显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不再是一副濒临失控的脸,和狰狞扭曲的表情。

花真莫名地把心放下,关上房门还不待她把那口气喘匀了,一转身就见柯秀冻的双颊通红,眼睛发直,脑袋紧紧缩进衣领里,生生少了脖子这一截。

估计是见她,想要笑笑,可惜那张脸僵的连动一动都是种折磨,呲着一口小白牙,这一动像是被人生生扯她脸上的肉似的,一脸的肉疼。

“怎么冻成这样。”花真嘴角抽搐,上前轻轻摸她的脸,一点点搓热,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现在忙着,待会儿你再进去回事吧。”

柯秀感激的泪水几乎喷了花真满脸,牙齿轻轻打颤。

整整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她就站在回廊角落里吹着寒风,满眼森严的含章殿,人人脸上一股肃杀之气,平日欢快的气氛轻飘飘的就没了,姐姐前姐妹后讨好她的小宫女小太监也都不知猫到哪个耗子洞里,别说喝口热水,连暖手的手炉也没。

幸亏中途高洪书趁着送某位大臣出去的工夫偷闲去了趟茅房,让她给堵个正着,否则不知还要站上多久,真要冻成冰棍。

高洪书当时脸都绿了,待听她简单明了地将话说完,那脸上的颜色就根本没法看了。

不过柯秀可管不得那许多,她这话带到,就算圆满完成任务,其他的跟她没有一文钱关系。

她不过是个宫女,国家建设层面,上层政治斗争层面。不是她该愁的。高洪书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吃着占着,活该受的搓磨也比别人多。反正她将皇后的话带到了。高洪书是照着皇后的意思,还是自有主意透给皇帝。就跟她无关了。

“去炭火旁边烤烤吧,且得等一阵子呢。”花真正要拉柯秀坐到炭火边儿,眼瞅着安平悄无声息地就推开门走了出来,那脚步没事儿,跟猫爪子下面的肉垫相似,只是一张脸的肌肉走向集体向下,说不出的无限忧愁。

花真虽不知皇后和安平说了什么,但看安平的脸。她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发赏银之类愉快的事。

安平明显惊着了,还没有回神,甚至没有理会花真刚要打招呼扬起来的手,跟个游魂似的,幽幽地一路往前走了出去。

柯秀和花真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脑瓜皮倏地一阵发麻。

“花真,柯秀回来了?”里面谢玖的声音温润,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是――是,回来了!”花真还不等柯秀整理一下衣襟。下意识地一把就将她推进门去。

柯秀冷不防一个趔趄,等她站稳时才发现已经进了屋子……

友爱,温暖什么的。一定是她刚才冻坏了脑子,产生的幻觉、幻听,以及幻想!

……

安平直到傍晚,找了昭阳宫首领太监要了面令牌,一路碾转出了皇宫,又转换了两辆马车一路急弛到了拱卫司后门。直到报上代号,亲自被提到万钟面前,眼瞅着那张平日不知是有多高冷的一张脸几乎惊的眼珠子好悬没掉出眼眶,他心里才多多少少平衡了些。

“你――为何会出宫?”万钟长眉紧蹙。一个动作就能夹死两只苍蝇,震惊之余。心里不禁有三分惶恐。

安平是他放在谢玖复宠之后,放到宁安宫的一个钉子。后来却因为朱德音为了除掉谢玖,扯出那么一段狗血的丑闻编派他俩,他为了示警谢玖,不得已暴露了安平。

若非当时危机关头,他绝不至于让安平露了行踪,这关系到他在宫里的整个布局,一旦谢玖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但凡在皇帝跟前露一丝口风,她前嘴话音刚落,下一刻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他虽然信得过宫中妃嫔的智商,可实在是信不过她们的节操,出卖人是分分钟的事。

皇帝越是宠爱谢玖,这俩货越是琴瑟和鸣,他就越是忐忑不安,他太清楚女子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那头脑就不是她的,转眼变成一滩浆糊。

在谢玖封后前后,是他生命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皇帝打压他还好,只要皇帝信任皇后,不疑有她,顶多一阵风过了时间他这一篇迟早也能掀过去。可另一方面,皇帝信任皇后却有个更大的弊端,一旦皇后脑抽,想到用出卖他来向皇帝示好,被皇帝知道他有脑子在他的后\宫安插钉子,他脖子上面顶着那物什,也就快要搬家了。

天知道,那些日子,他眼巴巴地瞪眼到天亮,连续半个来月没睡个囫囵觉儿,后来还是请御医来看过,开了安神败火的中药,才熬了过来。

现在,他这颗心才放到正地方,这位就站到他眼巴前――

这哪里是他给谢玖安的钉子,分明是往自己心口窝插的根深蒂固的一把刀!

他不只一次想办法将安平给调走,以免他身份一露,在皇帝面前落了个人祸俱获。可一次又一次地都被挡了。如果第一次他还疑心安平工作做的太好,是宁安宫的太监头子不舍得放手的话;第二次他直接派人找上了那太监头子,结果人也实诚,直言不讳地说,谢玖――当时的惠妃看重安平,特意留用,不许人调走。

哪怕当时只是惠妃,上头还有朱皇后压着,惠妃一句话也绝对是一言九鼎,无人敢驳。

一定是他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把个幻觉当了真人。

安平经过一下午的熬煎,站到万钟面前时,虽有对顶头上司的敬畏,可是如遭雷劈的心理阴影已经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他被万指挥使一脸屎色给愉悦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桌案上一盏烛火将万钟的身影放大到后面的墙上。形成一股诡异的压迫感。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明明灭灭。

安平不敢直视上峰的表情,跪在地上恭敬地用膝盖爬到靠近万钟的桌案一边。轻声地将谢玖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

“哈?”

万钟仿佛听到脑袋瓜顶上雷劈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安平默。当时皇后说这话时,他也是这样的感觉,好吗!

他理解的。

“皇后说,相信大人一定会帮助她的,娘娘也相信大人处事的能力。”安平道:“皇上贵人事忙,皇后不想此等小事还要劳烦皇上操心,所以皇后希望大人保密,安静。平静,以及将伤害减到最低的方式来处理此事……”

他咬了咬牙,才将那句在他心里、脑里,以后所有的记忆里造成严重伤害的一句话给传了过来:

“皇后望大人看在以往的情份上……不要做任何伤害秦夫人以及秦夫人名声的事。”

特么,说完了,他怎么还没死?!

安平浑身肌肉僵硬,绷的咯吱咯吱做响,话说,他在来之前早就做好了话音未落就被万大人一刀封喉灭口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还不动手?

等死的感觉好令人忧伤!

他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隐在桌案的阴影处跪着,自然没有看清比他更惨不忍睹的一张脸,万钟长眉入鬓。眼若朗星,除去浑身的阴鸷气息,十足是个气质不凡的英俊男子。

可就是令众多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神魂颠倒的这么一号人物,从未有过的呈现衰败,仿佛老了二十年一般,脸色灰败,眼睛直勾勾的毫无神彩,似乎生无可恋的眼神。

“你再说一遍!”万钟咬牙切齿地道。

威胁!赤果果地威胁!

他俩有个屁的以往情份?皇后作死,他还不想死呢!

安平颤巍巍地抬起头。下巴一个劲儿地抖,那恳切地小眼神似乎是在问:你确定?

万钟神情坚定。不怕地死地瞪向他,用表情在告诉他:给老子说!

“……”好吧。安平豁出去了,“皇后望大人――”

“好了,我知道了。”最后万钟还是没有勇气再听一遍,扬手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

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问题是,当时他还只能选择搬起这块石头,这算是自绝于人前吗?就这么卖给皇后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就安平这一件事,这辈子都让她给拿捏住了。

问题是现在即便把安平弄死一万八千次也是没有用,皇帝宠信皇后到了令他发指的地步,别管有没有证据,皇帝信皇后肯定是多过信他,就凭一句话,皇帝就能轻易地要了他的小命儿!

万钟紧紧攥着茶盏,还不等他解气,就听嚓的一声,茶盏在他手里几乎碎成了齑粉。

“你回去转告皇后,万钟肝脑涂地,愿效犬马,请皇后放心。”

安平咽了两口干涩的口水,忙不迭地点头,就跟小鸡啄米相似。

他本来是抱着必然会被杀人灭口,为了大燕至高的私情而殉身,万不成想居然保住了小命,只瞧着万钟那亲切的大掌一挥,还不等亲口吩咐,他连膝上的灰也来不及拍,便急不可待地告辞,坐上青帘马车一路狂奔回了皇宫。

万钟举着茶壶,对准狠喝了两口,才一甩手砸地上,扬高声音道:“来人,派一队暗卫潜入秦钰的宅子,把秦夫人控制起来。”

他顿了顿,紧接着阴着一张脸道:“再着两百暗卫,全城搜捕宗正天一门正清!”(未完待续)

ps:今天首页大封推,一天三更,希望大家喜欢~

向大家推荐一个本人超级喜欢的文,一直在追看中――宁小闲御神录,伦家还亲自写过长评的,很好看!

宁小闲御神录(书号3130996)

踏上修妖路,挑战神魔界。

帅哥妖怪随身揣,天材地宝全拿来。

她一介凡人女子卷入玄幻世界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还是阴差阳错?都不重要。

修士、巨妖见一个虐一个,西行路上危险重重,但姐偏偏就要吃喝玩乐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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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 手段

他不清楚帝后怎么同时关注起秦夫人,皇帝早早吩咐他盯着秦夫人一举一动,这边厢皇后居然明目张胆地派他的人过来知会他办事,虽不与皇帝的意愿相悖,但明显皇后不要皇帝知道关于她暗中行事的一切,甚至不惜拿几乎没把他们俩都拖下水的丑闻来威胁他。

皇帝要御驾亲征的事,他早已知晓,但他不认为皇后是因为这个而隐瞒皇帝。

这位谢皇后一向神叨叨的他也清楚,当时他偷听到她与皇帝的对话后,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挖出了九具尸体,当时他算服了,也第一次对鬼神之说产生了疑问。

好吧,他不能说,这之后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行事,否则他只会更残暴,更不留余地。

可是皇后怀疑秦夫人行诅咒之术,令他查出幕后施术之人,这会不会太玄幻了。

他只是个小小拱卫司的右指挥使,真心做不了斗法、捉怪这些高贵冷艳的职业……

门外列队准备完毕,只听两声轻轻的叩门声,万钟缓缓起身,脸一直维持在方才的灰败中还未回复本色,只是细长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阴鸷。

“走。”他轻声说。

只见门外人一个手势,院内的十个黑衣人拉上面罩,悄无声息地四散,融入夜色。

万钟轻装简行,腰间一把佩剑也未带,依旧是白日里那一身华服。几个疾步走出卫所,闪身便上了一辆轻巧的单驾马车。里面淡淡的馨香,座位十分舒适。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一个寂静的深巷。

天上繁星密布,可是却没有月亮,若不是万钟视力好。这几步一坑的,脚不崴甩都是祖宗积德。

车夫着粗布衣,脸长就一副丢在人群里找上一千年也找不出来的一张好脸,他跟在万钟身后,压低了声音指向东边隐隐透着灯光的宅子:

“这便是秦府的后门,暗卫已经进去。大人——”

还不等他问完,万钟一个箭步已经蹿上并不十分高的院墙,身手敏捷地跳进了宅子里。

车夫也是暗卫出身,不过各司其职,他的工作只是到送人这一阶段,见任务完成,便驾着马车嗒嗒地走远。

万钟前脚才踏进后花院,隐在暗处的暗卫便迎了出来引路,转了四五个弯。便到了秦夫人的正院。里面门户紧闭,灯火通明。

秦夫人脸色煞白地绑坐在椅子上,嘴上缠着紧紧的布条,以防她突然出声惊动了整个秦府。身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微粗的手掌警示地搭在秦夫人的肩上,相貌平平,唯有一双往外凸出的眼睛炯炯有神,不似普通人。

其他丫环仆人早被为人胁持的秦夫人禀退,偌大的屋子算上新进屋的万钟也不过三人。

“秦夫人。久仰。”万钟眉头也没挑一下,悠然自得地走到秦夫人身边。用脚勾了把椅子,坐到了她对面,然后双手环肩,眼神毫不忌惮地上下打量秦夫人。

秦夫人去年才回京,出入不过是后宅之地,是以虽然万钟其名如雷贯耳。出了名的皇帝心腹,却是一次也未见过。

她吃过晚饭,心里正琢磨事儿,突然就闯进来十来个黑衣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刀架在脖子上。寒气森森的在咽喉处一横,别说她心脏如同雷鼓,根本发不出音儿来,便是他们有心逼她叫出救命,她也无能为力。

持刀入室,却并未当即要了她的命,必是有所图谋。

身边两个贴身丫环被这帮人一下,根本不用人料理,自己个儿就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不过那些人行动缜密,就是这样也没放过两丫环,全身捆成个粽子就扔侧屋去了。

晚间里里外外忙活的人,她也全都遣退了,只等这锦衣华服的万钟出现时,她虽仍有些惊魂未定,却已经回过神来了。

秦夫人自小家教甚严,这些年嫁到秦家,多年来交际来往的都是后宅妇女,却从不曾遇到万钟这么大咧咧看人的,像是要透过眼睛,把她整个人都给看透一般。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反而淡然了。

就凭面前男子通身的气派,器宇轩昂,绝非池中之物,联想这出场便雷霆万钧之势,秦夫人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秦夫人眼神一变,万钟就笑了,细长的眉眼微微一弯,浅浅地露出欣赏的神态。

“秦夫人聪慧,想是猜出我是谁。”他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开门见山,正清在哪里?你若说了,你我各自安好,我带人甩手就走,绝不多留;只是,若秦夫人执意隐瞒,秦家上下的大人自不必说,您放在心头上的小的,我送她一并与夫人前后上路。”

秦夫人眼睛陡地瞪大,眼珠子几乎没挤掉眼眶,目光在惊恐中掺杂着强烈的不容忽视的恶意。

万钟却似被她的反应取悦到,终于露出两分真诚的笑,轻轻拍了两下手。

“我给秦夫人半盏茶的考虑时间,若是权衡不下,便不妨去拱卫司坐坐,静下心来,随你有多长时间决定。”他轻轻一扬食指,秦夫人身边的女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门吱嘎一声关上,秦夫人心里蓦地一抖。

万钟缓缓起身,走到秦夫人面前,伸手温柔地解开缠在她嘴上的布条,然后一甩手扔到地上。

“慢慢来。”他轻拍秦夫人的肩膀,显得游刃有余。

屋子里没有了外人,他也就没了忌讳,能够放开了说。

皇后是要求他保证秦夫人的生命以及名誉等等各种问题,他看皇后对自己老娘梁国夫人也没这般小意照拂。不过,自打他确认了皇后神叨叨的属性,他对她无论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都努力保持绝不深究的准则。

旁人他还能四处搜集情报也好,黑点也好,以备不时之须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在他面对的是谢皇后时,他需要的只是——服从,姑且不说皇后那双诡异的眼睛,就单凭皇帝时刻站在皇后后边儿助攻这一点,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不过,皇后可没说不准恐吓秦夫人!

他听得真真儿的。

既然动不了秦夫人,吓吓总还是必要的手段,当然,前提是秦夫人不要那么不禁吓,一吓就死。

皇帝早早有了吩咐,令他盯着秦夫人的一举一动。那一次秦溱在宫里昏倒,秦夫人出宫便找到了玄空的大徒弟正清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秦夫人住进这宅子里还不足一年,若说对这宅子还有几分不熟悉的话,万钟却是了如指掌,早将这里摸的透透的。

事实上,不只这宅子,连同里面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也理的顺顺的。

哪个小妾野心勃勃憋着劲儿的想给秦钰生个儿子;哪个小妾是个纯二百五,被当枪使和人对打;又或者秦夫人为人冷情,真正在意的唯有被皇帝给困在宫里的闺女秦溱……

总之整个秦家纵向往上倒饬五辈,横向姑表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查个底儿透。

他敢说,连秦夫人和秦钰都没他这么了解秦家……

他能说吗,当时皇后交待下来,他急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与秦夫人接触过的正清,可是做梦也没想到秦夫人使得出这么一出,居然敢向皇后施术,而且在他眼皮子底下。

幸亏皇后是打定主意瞒着皇帝,否则一旦被皇帝知道,就凭皇帝宠爱皇后的程度,他犯了这天大的错误,居然没有及时发现并上报,他能留个全尸都是皇帝开恩,万家祖宗积了大德。

万钟心里各种澎湃,可是面上却是云淡风清,倒了杯茶水,入口才发现已经凉透。

他皱了皱眉,轻轻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道:“诅咒皇后,按律是要夷三族的。秦夫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过皇后仁德,只要秦夫人交出正清,便既往不咎。”

秦夫人紧紧咬住下唇,几乎想破脑袋,她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露了行踪,令皇后疑心上了她。

皇后一直在昭阳宫养病,跟个铁桶一般滴水不漏,是以诅咒是否产生了效果,当真是瞧不出来。

含章殿近日来风声鹤唳,却不似是因后\宫而起。她曾试探地问秦钰,他虽知道不多,却隐约收到风声,是清王要反,皇帝这边儿急着研究对策,更详细的却不知道了。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随着万钟低沉的声音响起,秦夫人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我劝秦夫人在我还能保持理智的情况下,尽快说明,否则——相信我,以及拱卫司众多兄弟,会想出不下三千种手段令秦夫人大开眼界。”

“咱们都是文明人,能动口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动手了吧?”万钟笑道。“秦夫人是识食务的,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答案的,是吗?”

秦夫人双手握拳,身体却止不住的发抖。

哪怕她再孤陋寡闻,万钟狠辣的手段,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拱卫司诏狱,就没听说过进去还能咬紧牙关,拒不交待的,其刑讯逼供的招式,可称得上历朝历代集大成者,哪怕最穷凶极恶之人到了那里,也没有囫囵个儿出来的。

秦夫人哪怕心志再坚定,又如何不怕呢?(未完待续。。)

(书网)

455 先下手为强

秦夫人嘴唇微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声音嘶哑地问:

“皇后……怎会知晓……”

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憔悴,万钟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眸,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大燕还有我拱卫司不知道的秘密吗?秦夫人,万某劝你一句,别做无谓的挣扎,想想宫里的夫人的亲生女儿,咱们不过是要正清一个人的行踪,你痛快地说了,免得劳师动众,去拱卫司一趟。(.la 好看的)”

万钟心里似乎有一万匹老弱病残的马匹呼啸奔腾而过。

特么的,她想知道,他还想知道呢!她还真当他是万能知识宝典,进了拱卫司就等于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秘密,啥啥都知道?

他这么厉害,早就知道她和正清暗中的那套把戏,早将他们揪出来扔皇帝面前领赏了,还等着皇后拿他们那点儿半真全假的私情丑闻来威胁他,凭白支使他做事,不但没有奖励,他还得负责遮掩住别让皇帝发现。否则惹恼了谢皇后,他分分钟脑袋搬家!

谁说那位心眼儿多到坠的肝疼儿的谢皇后当年曾经暗恋过他?

就照那七窍玲珑的心肝,别是早早算计好了,将他莫名其妙给圈进套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把柄抓的死死的,留待以后时机成熟各种利用吧?!

秦夫人闻言一窒,拱卫司势力大她是知道,可是居然已经渗透到朝臣家里方方面面了吗?

他现在说的好听,把正清交出来,所有一切事情不预追求,姑且不说皇后有没有这般仁慈,主事的人是她,历来就没听过主事者无事。反而只抓从犯的。

秦溱最初进宫,她虽因秦妃与皇后交恶的缘故,稍微担心皇后会给小鞋穿。但她也只当自己多心,秦妃无根基家世。倒了便倒了,娘家秦氏根本是挺不起来。皇后便再不喜,也不会当真为难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而且之前几次相见,只觉盛宠之下,谢皇后待人接物却是极温和,丝毫不见盛气凌人之势。

开始,她产生怀疑便是由娘家嫂子带她找到宗正天一门的正清。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正清突然受到了来自师父玄空之命,不允许他插手秦溱招魂一事。

若不是正清提点,她还被假象所蒙蔽,只当皇帝对于自家女儿明显区别与其他侍读的喜爱是因华阳公主的荣誉。

现在是顾家天下,皇宫更是多少人一辈子难以企及之处,她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女儿平安,这才趁着女儿回家之际,让她带荷叶灰进宫吃下。诈病出宫。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怀疑,或者怀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正清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话,那秦溱的昏倒。就绝对给了她一记猛击。

太后已经松口让秦府接回女儿,明明一切进展顺利,哪怕换多少人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一个病弱的侍读,家人想接回府里养病,这是多标准的正常程序?可偏偏她遇到的就不是正常人,皇家难道不应该忌讳病人,尤其是和尊贵如华阳的公主同\居同卧,即便华阳不是公主,公候家的姑娘也断容不得身边留有缠\绵病榻的。哪怕那人再忠心不二,再受重用。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可皇家做到了!

谁能告诉她,如果心里没有鬼。为什么横插一杠子不让她接女儿回府,甚至不惜把秦溱弄昏了,养在宫里?

皇家是这样的逻辑吗?!

秦夫人心里就跟有五百双手一齐挠她的心,轻轻的痒痒的,把全部不好的想法都给挠出来了。

直到秦溱在长夏宫再次昏迷不醒,御医全部束手无策,一次两次,她若再不作为,迟早会有一天自己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再也醒不过来。

那么,她何妨先下手为强!?

皇后不知身边养着什么样的奇人,居然能差遣鬼神到她身边监视,这样还说皇后没有害她之意,那她是要亲眼看到皇后举起刀子插\进她们的胸膛,她才能够确定?

而一切之所以能够顺利进行,她能说,还要多亏了拱卫司的全力配合吗?

若非拱卫司全城抓捕正清,正清隐匿了行踪,无处藏身,倒也未必当真同意她这看似大逆不道的提议。

毕竟正清哪怕再看不惯帝后行事,师父的立场,再有赤子之心,也未必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和皇家对抗。只是换个立场,正清当下走投无路,尽管他不是红尘中人,也还是听过拱卫司的名头,好人进去也得扒层皮出来。而他,勉强能算是有错处,也不过是帮小秦溱招魂,便落到这般田地,这才各种原因纠结,二人一拍即合。

封后大典后,谢玖的生辰八字便上了玉牒,秦夫人使了银钱买通人弄到准确的生辰八字,正清便开坛作了法……

已经两天,她依然没有听到宫中传出不好的消息,当下她心绪纷乱,正在此时万钟便带着人堵上门来。

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她是为了救自家女儿,这才出此下下策,一旦她点头认了此事,不只秦家,连娘家也要受到无辜牵连,她再不孝,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可她若是不认,死无对证,一切便不过是皇后凭空捏造,没有任何证据的刑讯。

秦夫人自打实施这个计划,便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只是,她心念一起,便觉下颌一阵巨痛,眼泪几乎喷了出来。

“啧啧。”万钟右手狠狠捏着秦夫人的下巴,满面带笑,可眼里的狠劲令一心寻死的秦夫人也不禁颤抖。

“秦夫人若是这般不合作,便随万某走一趟拱卫司吧,我想到了那里,夫人会很快转换一下心情,非常乐意地与万某进行一次坦诚的,心与心的交流。”他一边笑一边说,声音泛着股子冬日山泉的冷冽入骨。

他俯下\身,将嘴唇靠近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柔声道:“想想你的女儿,要知道,这世界上有种活法,叫生不如死,如果你不想叫她尝一遍的话,最好……别浪费我的时间。”

万钟说完,只觉手下的人一阵忍不住颤抖,恐惧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

他能说,其实他挺希望秦夫人成功的吗?

谢皇后九拐十八弯的肚肠,谁知她哪里留着后手就准备对付他,临死也会拖他下水?否则,他甚至愿意倒戈,一路保驾护航秦夫人,完成这个弄死皇后,永绝后患的历史使命!

谢玖又做了一晚上原主儿惨无人道的求救,叫声各种惨烈,不知道是不是听的多了,她这人纯洁善良心肠软,加之强烈的代入感,连她自个儿的小心脏都忍不住疼了起来。

“我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抓人救你,你……忍忍吧,亲祖宗。”

在梦里,谢玖态度柔\软,已经被磨的顿时油然而生一股生无可恋的酸爽。

这原主循环惨叫也就罢了,其间还夹杂着各种质问抱怨,怨她带累了自己――好吧,确实是她带累了她,可也不是她愿意的,她也是被害人好吗,尽管那害人的是她亲娘。

梦,为啥又在梦里和她展示,是想通过这样让她也感同身受吗?

谢玖正要开口叫原主不要再叫,忽觉身子一沉,就像从高处跌落一样忽悠一下就醒了过来。她满头汗涔涔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直,直到回过神,才看到面前那张关切的脸。

顾宜芳拧着眉毛,支起胳膊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右手贴在她的手臂上,显然刚才是他将她在噩梦中推醒。

“又做噩梦了?”他不悦地问道。

谢玖轻轻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歇在含章殿?”

她歇息前已经等到了亥时,可是这两天皇帝忙于清王造反一时,各方筹备布署,每日忙到脚打后脑勺。她以为这个时辰还没过来,便是要歇在了含章殿,也免得大半夜的两处奔波,哪里料得睡到半途中一睁眼,就看见他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忍不住一阵心疼:“你这两天没好好用膳吗,怎么瘦了?”

顾宜芳没打算接她这茬,伸手一把捏上她的脸蛋,狠狠一捏道:“秦溱晕倒了?若不是今天朕去咸熙宫和太后商量事情,太后提起来,你想隐瞒到几时?”

谢玖忍不住嗷的一声尖叫,狠狠上手一拍他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手掌。

“疼啊!你手没轻没重的,我脸又该让你捏红了,快松手!”

顾宜芳冷冷一哼,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如果捏红了,能让你长点儿记性,那倒是好的。”顿了顿,他才放柔了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刚才做了什么梦,和小秦溱的晕倒有关系吗?”想了想,他又问。

谢玖挑了个舒服的姿态窝到他的怀里,伸长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手掌有意无意地摩娑。

“身子还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特别。”她轻声说,“只是噩梦,还是那些鬼,并不稀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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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 陋习

谢玖见鬼就如同顾宜芳每日召见大臣一样,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的存在,不过白天她胆子再大,也阻止不了夜里的各色梦境。( 就爱看书网)

顾宜芳并不稀奇她做梦梦到鬼,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却也不疑心有她。只是那只横在他腰间的手,渐渐地令他的关注的重心不自觉地转移。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亵\衣一动就落出一块腰肉,她的手正是停在裸露的腰肉上,轻轻地上下摩娑。

顿时,他的呼吸乱了节奏。

“对了,”那只在他腰上作乱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说:“朱氏没了。我叫人通知了朱家人,让他们自行丧葬,也算是给他们朱家的恩典。你觉得,可行?”

“可行与否,你都已经定下来了,朕唯有一句,可行。”

顾宜芳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别停下来。”

谢玖一听,只觉他的声音有几分古怪,心下狐疑‘别停下来’,是叫她解释为什么要朱家自行丧葬?

这么明显卖好的手段,却不是对朱家,而是对大燕上下学子,不管是倾向朱派,还是保皇派,在清王造反的关头,为免清王再拿废后朱氏做由头,皇家适当的柔性手段便是必须的――景元帝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哪怕现在还不似前世那般游刃有余,这点儿小事儿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么他这么说,是怀疑他心里这朵白莲花的智商,是不是自己能想出这样的手段?

“我是觉得,朱维中虽然死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朱氏家大业大,在学子中间。朱维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哪怕他犯下滔天的大罪,陛下――”

谢玖还未说完。便觉腰间被狠狠掐了一把,当下她的腿都抬到一半。眼瞅着就踹上他,理智突然回归,阻止了她这种作死的行为。

事实上,无论多少次她腿脚上占了便宜,最后都逃不过人家体力上的各种碾压。

“怎么不踢了?”顾宜芳冷笑,大掌从她腰上离开,冲着她的白馒头就是一抓,顿时挤成了形成诡异的年糕。

“今年是粮食不够吗?连口粮都缩水了。”

谢玖被这毫无节操的调\情给惊着了。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

皇帝,是不是误将无耻看做了节操?

居然拿粮食开玩笑,他对得起千千万万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耕耘劳作的农民伯伯吗?!

“我、我和你说正事儿呢。”谢玖口急地解释,“你这是在做什么,人家――”她忽地放低了声音道:“小日子来了。”

顾宜芳恨不得当时就把那颗缩了水的口粮给捏爆,特么的,这小日子怎么就没个准儿的时候?最可恨的就是她,明知道不方便,还各种挑逗她,隔着衣裳摸还不够。还摸肉。

这下可好,把人火挑起来了,兜头盖脸就是一盆瓦凉的山泉水。里里外外透心凉,她这是存心,还是故意撩拨他?

“郑御医不是一直在给你调身体吗?怎么调来调去,也不见进展?他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另一个。”他没好气地抱怨。

谢玖独自在无风的寝室凌乱。

这大晚上的明明谈论的是多么正常正统的问题,硬生生就被他转到她的小日子上来,他们真要继续这么没有节操的话题吗?

顾宜芳蓦地放开他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她听头上温润的男声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朱氏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不过,宁氏冯氏却不是个听话的。朕的话她们居然当放屁一样,连几次声明不许来扰你静养,都敢无视,胆子已经养肥了。看来,是该好好紧紧她们的皮了。朕有三两天就要亲征,可不能放心将后\宫交给这俩货手里。只是你这身体,朕又实在放心不下。”

他不管宁冯二妃安的是什么心思,从大局出发也好,自己存了其他什么别的心思也好,这都不重要,作为一个妃嫔最应该做到的:听话,这都做不到,他就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她们去做的了。

闻音知雅意,谢玖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分明是要将治宫权交到太后手里,不只后\宫,皇帝离京,太后坐镇大后方,顾宜芳才无顾之忧,才放心得下,可是先前朱氏做皇后时,与太后争权柄几乎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还是皇帝坚定地站在皇后一边儿,太后这才不得已退让。转眼间,她当了皇后便没摸过治宫权,如今又要皇帝亲手交到太后手里,他分明是怕她多心。

其实,她却不是这般想。

做皇后,没有皇帝的宠\爱才要揽权,有了皇帝全心全意对待,都有了人,还把持着那权做什么?自找苦吃吗?

尤其现在是特殊时期,她身体尚未养好,另外皇帝御驾亲征,却不是她这个新手皇后拿来练手的最佳时期。有太后在她前面挡着,她巴不得做人甩手皇后度过这一阶段。顶好是她装的再弱一些,才懒得和太后分权,让天下人在这节骨眼儿上看笑话。

顾宜芳话里其实早带出来了,今天他去了咸熙宫,想必不仅后\宫,前朝诸多事宜也与太后商定了。

“我知道陛下的意思,”谢玖轻轻抱住他,开诚布公地道:“现如今的状况,太后出面治理后\宫最是妥当,我虽帮不上大忙,但还知轻重缓急。你亲征但求万事小心,我没有那些争权夺利的心思,你放心,我会做个安静的美人儿,等你平安归来,不会给太后添乱的。”

她半真半假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顿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顾宜芳听完,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总觉得万分舍不得。“如果你只有巴掌大小就好了,朕每天就将你随身带着。”

谢玖忍不住扑哧一笑,越想越可乐。眉眼挤到了一处,最后直把他给笑的发毛,狠狠地一把掐住她的腰。“你这是笑话朕对你的一片情意?”他的尾音轻轻上扬,咬牙切齿地磨出几个字。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狠意,谢玖毫不怀疑一个回答不好,他就能立刻拦腰捏断她好不容易纤瘦下来的小腰。

“哪儿啊。”谢玖声音柔媚,在他耳边低鸣婉转,强忍住笑凑到他耳畔道:“我只是想,那么小……怎么在一起做愉快的事啊。”一边说,还一把用手比划小人的大小。

顾宜芳只觉心脏蓦地一跳,一团火就在身体里烧开了。

“你就是故意的!”他上前一口嘬住她的嘴唇。用力一咬,顿时尝到了淡淡的血腥的咸味儿,顿时心满意足地道:“乖乖等朕回来,好好收拾你!”

谢玖抬手毫不留情地往他跨\下狠狠一捏,顾宜芳不是第一次中招,可绝对是最蛋疼的一次,他嗷的一声,双手展开护蛋行动。

“你――谢玖――你敢――”

“我等你回来好好收拾我。”谢玖呲牙,轻轻摸\摸丝丝作疼的下唇,挑衅地一笑。“你再敢咬破我的嘴,咬一次,捏一次!”

以前顾宜芳还只是手欠。掐掐这个,捏捏那个,已经够她一忍,现在却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嘴也开始欠上了。长嘴说就好了,非得东咬咬,西嗑嗑,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婴儿在磨牙时期呢。

可不能惯着他这毛病,今天咬在她的嘴唇上还好。谁知哪天换个什么私\密的地方下嘴,那她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她决定。要在犯罪萌芽时期就将这陋习给掐死在摇篮里,绝不给他任何成长壮大的可能!

“……”顾宜芳脸色煞白。鼻孔蓦地撑大:“你那嘴皮坏了还能长,朕这家伙坏了,就长不好了!你这是谋杀亲夫,你信不信――”

“我信。”谢玖眉眼弯弯,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朕还没说,”顾宜芳咬牙切齿,只觉得脑瓜仁也疼,蛋也疼,心也疼,哪儿哪儿都疼,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美。“你信个屁!”

“陛下放的屁,我也是信的。”

呸!

和皇帝一致相同发生同样呐喊的,是听墙角正欢的高洪书。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大战在即聊点儿国家大事也好,家长里短也好,再不济郎情妾意他也勉强听得进去,这俩货要不要顶着一张精神不济的脸,大半夜的捏蛋玩儿?

好玩儿吗?

好玩儿吗!

他们有没有想过没有蛋的人的感受!

特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连听墙角都能憋一肚子气,皇帝是不想给人条活路了!

高洪书也不禁给这俩货严重带歪话题的能力跪了,多么严肃的话题最高上限十句就能生生转向一个诙谐的角度,被他俩各种歪七拧八的诠释。如果这世界有个词叫精分,绝对就是为这俩货量身订造的。

老天爷一个雷降下来,把这俩货劈正常了吧!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高洪书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才终于确定,要么老天爷没听到他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要么就是他被老天爷华丽丽的无视了――一辈子!(未完待续)

ps:介绍一本好友女王瓜的欢脱文:步步女配。虽然女王瓜节操待定,但是文文还是很好看的,感兴趣的妹纸注意喽~

步步女配(书号3305508)

旷古烁今的言情巨片《情定七郎》于今日正式开拍!下面是演职人员:

青楼女:岑西西!岑西西:有!

心机表妹:岑西西!岑西西:呃……在!

极品青梅:岑西西!心黑公主:岑西西!装纯贵女:岑……

岑西西:等等……你们在玩我吧!所有的女配全都是我一个人演?你们确定观众是脸盲?

某导演:废话那么多,让你演就演,麻利的!

唔,这是一个三观端正好姑娘因为吐槽的太厉害而被作者诅咒,穿进np辣文里面,将所有女配轮番走一遍的苦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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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 御驾亲征

癸酉年十一月初一,景元帝拜天祭祖,告天地宗庙设稷及山川百神清王之罪,领兵御驾亲征。

命代国公、广平伯守皇城;忠义候、乐安候守京师。敕遣左都督梁国公谢安,及御林军总统领兼拱卫司左指挥使卫贺随扈,又亲点了两名先锋,浩浩荡荡地向清王封地开平进发。

并且为了防止清王难逃,特别遣总兵刘候防守淮愉,并令指挥程靖守霞关,堵住清王的后路。

那一天飘着薄薄的雪花,卯时末,天刚蒙蒙亮。

谢玖随皇帝一同去咸熙宫拜别太后,太后知道这是皇帝御驾亲征的日子,前一晚根本连眼睛都没合上,不待帝后上门,她早早梳洗打扮好,坐在偌大的正殿内,怔怔望着不知何时会开启的房门。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小事上犯神经,大事上绝对是个再靠谱不过的人。

百姓中多少要盯着皇帝今天铲除哪个世家,明天削了哪个的爵,认定当今圣上就是个乾纲独断的人,贯爱揽权的人――当然,这是没错,她也承认。可是除此之外,她家儿子更是个好皇帝,几年来,哪怕阻挠重重,他也一直推行吏治改革,实行重农政策。

她相信大燕在他的手上,一定会更好。

可是,不管他的理由多么充分,她并不赞同他御前亲征,将他自己置身于冲突的最前沿。但,她尊重他的决定――好吧,准确地说,她接受他的决定。

太后万分悲催,这辈子她就折在自家儿子手里了。

想他老爹在世,她尽管面上各种服软妥协,背地里该得的好半点儿都少不了她的。也就是自家儿子做了皇帝。她不想母子撕破脸面让外人笑话,事情多有妥协。

妥协妥协,就成了习惯。

她就这么一路妥协下来了……

人。就是这么的惯性。

太后唉声叹气,直把郭嬷嬷给吓的脸都白了。皇帝今日御驾亲征。讲究的就是个天时地利人和,万事吉利,太后这么长吁短叹的,真的好吗?

她正要出言提醒,便听太后愁眉苦脸地叹道:“儿大不由娘,小时候皇帝软乎乎的一个小胖子,多可爱,多圆乎。谁能想到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哀家就老了。”

郭嬷嬷凌乱了。

弄不懂太后究竟是感叹皇帝长的快,还是她的老。

再有太后当她痴呆,不记得以前的事吗?皇帝明明就刚生出来那一年胖乎乎的,以后就跟抽条了似的。

太后陷在回忆里,正想着皇帝七八岁时,乖巧懂事地在她生辰那日写了一百个不同字形图形的寿字,正热泪盈眶之际,就听宫内空荡荡地响起太监尖细的唱驾,清晨时分隐隐带着回音儿。

然后他就看着帝后相偕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手拉手走,可是衣服之间毫无距离。说这俩货是连体婴也有人信,就那么紧紧贴着,根本不需要眉来眼去。就有一股腻腻歪歪的感觉。

太后反胃地捂住胸口,特么,她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这俩货那腻歪样儿还是看一次膈应一次。

“儿臣拜别母后。”顾宜芳端端正正地行叩拜大礼。“后\宫便劳母后执掌,母后保重身体。”

太后走上前扶起皇帝,目光殷殷,只关注在他的脸上,完全自动屏蔽了一旁的谢玖。

“哀家等着皇帝凯旋而归,吾儿……早归。”

顾宜芳头戴善翼冠。身着明黄色龙袍,身罩玄色大髦。因只有给太后磕一个头的时间,大军在五常城外等候调用。只等皇帝一到,便全军开拔。所以尽管咸熙宫温柔如春,他还是没舍得脱掉那厚实的大髦。

“烦请母后……多多照拂皇后。因儿臣在意她,后\宫便有许多人看她不顺眼,还望母后雷霆手段,将那些个不老实的管教好了。”

太后好悬一口老血没喷皇帝满脸。

她就知道,这儿子三句话离不开皇后,前几日跑到她跟前说起御驾亲征,也止不住话匣子,话里话外要她护着谢玖,别让人给欺负了――他娘的,她根本是要护着谢玖,别让她欺负着别人吧!

就她那彪悍的辉煌历史,抽人抽成猪头,又有金光闪闪的皇后宝座护着,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跳出来难为她?!

要说看谢玖不顺眼,她就是头一个!

都要御驾亲征了,哪怕不说点儿国家政事的重托,交流下母子感情会咬掉舌头吗?!

成天谢玖谢玖,干脆拖着她也去一起去开平,让清王好生见识见识这帝后情深,直接膈应死他,真真是兵不血刃,轻松愉快地就解决了清王那刺头。

“走吧!”太后紧咬后槽牙,也没了心情和他来一段感天动地的母子分别的戏份,直摆手轰他。“别让将士都等着,赶紧的。”

顾宜芳知道时间耽误不得,轻轻一施礼,转身轻瞥谢玖一眼,就跟放了慢动作一般,痴痴缠缠,时间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啧。”太后忍不住啧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悬直接没翻回来。

她这痴情儿子是不打算走了是吧?

事实上,有谢玖拴着,顾宜芳还要御驾亲征这事对她的冲击,远远超过了皇帝御驾亲征本身的震撼。谢氏,她是没看出好在哪里,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美丽女子而已,可皇帝对她痴迷根本已经到了不正常的状态。

瞧谢玖走路那别扭的姿势,两条大长腿直发软,跪一跪就要下意识地去扶腰,昨晚这俩货紧锁宫门关在昭阳宫,真当她是屎糊了眼睛,看什么都是屎,没有了正常的判断吗?

都玩儿这么大了,腻歪一整晚还没腻歪够,到她这儿还来还膈应人,还要不要点儿脸了?!

“陛下,保重。”谢玖裹着朱红的貂皮斗蓬,鼻尖已经冒了汗珠,一张小脸难得的透着粉红,盈盈俏立站在一旁,目若秋水,浅浅勾起一抹笑。

顾宜芳咬牙,一狠心头也不回地出了咸熙宫。

谢玖默默地握拳,皇帝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是说好一起来咸熙宫给太后请安,然后一同出去,他离宫御驾亲征,而她则回昭阳宫再补一觉吗?

现在,要她怎么样?

和个一脸嫌弃她的太后握手言欢,共话清王个作死的怎么不早死吗?

皇帝要不要这么不靠谱啊!

谢玖心里各种呐喊,脸上却不敢有半分皇帝把她丢狼窝里的表现,笑盈盈地解了貂皮斗篷,交到安春手上,然后掏出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施施然坐到了左边最上首的位置,距离太后仅仅两步之遥。

“今天,外面又下起了雪,不知会不会影响将士的速度。”谢玖没话找话说。

太后上下打量她两眼,谁能告诉她,这屋子里谁请她坐下了?

皇后的脸皮是不是又厚了?

皇帝都走了,她还死赖这儿干什么?一晚上没睡,现在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想着回榻上补上觉。这皇后可好,打蛇随棍上,居然没人理她,她也能聊的很开心。

“应该不会,雪不大。”

太后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用右手食指轻轻在椅子扶手画圈。

郭嬷嬷望天,难不成这浓浓的尴尬感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得到?还是她们早就习已为常了这样莫名其妙一个问答生生能隔半盏茶的节奏?

“你,身体好些了?”几乎隔了良久,久到郭嬷嬷甚想撞墙自杀,实在不堪忍受这对婆媳的相处模式,太后才缓缓开口,眼珠微微动了动,眼神有了些许神采。

“你有病,就在昭阳宫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差人过来知会一声。皇上惦念你,你更要顾好身子,其它的有哀家帮衬着,你就不必操心了。”

出乎太后意料之外,谢玖没有任何不甘,反而笑盈盈的,眼晴笑弯成新月一般,嘴角轻快地上扬:

“臣妾身子虽然好些了,到底还没恢复如常,只得劳烦太后帮衬,臣妾心里甚是过意不去。不过臣妾一向敬佩太后,雷厉风行,恩威并施,实是臣妾学习的典范。只是臣妾有心无力,勉力支撑也是拖累宫中,此为臣妾之过……唯有再度谢过太后。太后令行禁止,臣妾绝对服从。”

嘴上说是身体不好,可那小脸滋润白嫩嫩的,眼神炯炯有神,却不像她说的身子勉力支撑的样子。

还说‘过意不去’?

她哪里看上去像是过意不去的脸,那眉毛再高些,嘴角再高些,她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好吗!

太后看着谢玖那张荣光焕发的脸,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谢玖这精神面貌,说没病都有人信,可她偏偏窝在昭阳宫里不出来,说是看见鬼,不愿出门也好,说是身子骨弱,就为了养身子也好,居然享受着自家儿子无上的享受,独一无二的专宠不说,死拽活拽的拉上后位,只知道享福,居然把权柄随手一扔,连用都不屑用。

只享受皇后超品的待遇,却不行使皇后的责任。

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养情养性养身子,反而是她这个做太后的接过人家不稀罕要的东西,被当成跑腿的,忙前忙后为她平衡后\宫,治理宫人――

一想到这一点,太后就深深地暴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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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 不对劲

太后热衷权力,只要要她管事儿,她就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脚也不‘抽’筋了。尤其从一个把皇帝‘迷’的神魂颠倒的皇后手里抢回治宫权,别提她有多兴奋了。

谁知今天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亢奋的心情立马就跌倒了谷底。

特么的,这哪里是她从皇后手里抢回来,根本是人家不稀罕要,乐得轻松,把她当个拉磨的驴前后忙活,皇后却坐享其成,成天在昭阳宫跟养大爷似的,‘混’吃等死!

“好了,皇后你身子也不好,就赶紧回宫里养着去吧。”太后挥挥手撵人,越看谢玖心里越烦。

谢玖不禁一怔,眼睛瞪的溜圆,一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刚才还相互间敷衍的很好,这太后怎么说翻脸当时就翻脸,把个老脸拉到脚面那么长?

这也太难取悦了!

太后真真是皇帝的亲娘老子,脸子说撂就撂,脾气说暴就暴,这神经病的架式都是一模一样!

这要是在以前,看着太后动不动就翻脸,心里就是不发怵,也膈应,可皇帝今天御驾亲征走了,谢玖越看越就越稀罕。

当下身体微微前倾,笑眯眯地道:“臣妾身子略好,其实,聊聊天倒是不碍的。上一次郭嬷嬷去昭阳宫时,臣妾就有些话没来得及说,这会儿也该和太后‘交’‘交’底。”

谢玖将舒宜推断宜安公主的驸马似有不轨之心一事缓缓道出,只是略去了舒宜这个鬼的存在,换了个其他‘精’通医术的游魂。

否则太后那七弯八拐的心肠,真以为她养小鬼对付妃嫔,‘欲’加之罪不得不防。

太后心里顿时冒出无数个省略号。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令皇后产生那么大的错觉。以为她们是可以开诚布公谈这些‘乱’七八糟,连证据都没有,怪力‘乱’神的事?!太后自省地心道。莫不是年纪大了,她那张威仪的脸蛋。被岁月打磨的慈眉善目,令人看起来她是有多好说话?

“皇后,你说这些……合适?”太后适当的提点她。

谢玖笑盈盈地甩了下锦帕,“这话臣妾也只能与太后说了。宜安公主在太后跟前长大,与您感情不同一般,也只有您是真心为公主着想。皇上已经叫暗卫进了驸马府,只是当面点醒公主……让她多些防备心,.la [棉花糖]”

太后默默地出了一口长气。

她没有‘女’儿。当初养宜安公主也是各种不适应,拿她当自家儿子一样简单粗暴地养。只是,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的骨‘肉’,总觉得差了一层。

宜安公主的驸马周敦是靖州刺史的二儿子,仁宣帝亲自挑选出来的‘女’婿,少年时明明一副开朗活泼的模样,近年来倒是稳重了些,却不料爆出这样的事来。

一个周敦,一个拎不清的端王妃,再有面前这个神叨叨的谢玖。他们顾家的媳‘妇’‘女’婿咋都是奇形怪状,不求出挑,只要普普通通的一个正常人。咋就这么难?

太后忧郁了,再听谢玖招三不招四一通‘乱’说,估计她一死以谢顾家列祖列宗的心都有了。连忙趁着谢玖说话间喘口气的功夫,吩咐郭嬷嬷送客,殷殷地送皇后亲自上去软轿,别让冷风吹着。

谢玖就这么一路被郭嬷嬷小心搀扶着,万分殷勤,千分小心,直到软轿抬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被太后给赶出了咸熙宫。

她轻轻捂嘴,忍不住呲牙就笑了。

她算是发现了。但凡她提到鬼啊神啊,太后的表情不是呆滞。就是各种不可置信,真真像雷劈了一般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再想不到后宫二十余年的太后,不怒自威的太后,居然也听不得鬼故事……太特么的娱人娱己了。

皇后离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正殿之内漫延着时效‘性’极长的尴尬气氛。

“皇后越发没了章法!”太后恨恨地一拍椅子扶手,凤目圆瞪。“她怎么总和哀家提那些鬼神,她是存心想吓哀家吗?!”

她质疑地冲郭嬷嬷瞪眼。

郭嬷嬷右眼皮一阵狂跳,她不觉得皇后是在吓太后,皇后分明是在吓她吧?什么跟着她身后的鬼魂为免宜安公主惨遭杀身之祸才出言指点……

虽然皇后一再确认那鬼没再跟着她,她还是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冒凉风,脚底虚浮。

“奴婢觉着――”

“你去叫人去驸马府看看,宜安公主在的话,让她即刻进宫。”太后问完话,也不等郭嬷嬷反应过来,就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略显伤感地道:“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在哀家身边养了七八年,养条小狗还有感情呢,更别提宜安,除了胖些,‘性’子有些不着调,总的来说,人还好的。”

太后叹了口气,侧头一瞅郭嬷嬷居然还在那儿,不禁挑高了眉‘毛’:“你还等着干什么?快去吧。”

郭嬷嬷嘴角‘抽’搐,心肝‘抽’搐,‘腿’肚子也直‘抽’搐。

太后这是在问她话吗?难道不需要她的回答吗?

嘴里骂皇后各种疯颠不靠谱,哪次听了人家话,不按人家给的路子走?那俩龙凤胎也没那么听话的!

太后和皇帝就俩取‘性’异于常人的货,环‘肥’燕瘦的美人个顶个儿不管温柔的、开朗的,明‘艳’的都能挑出错处来,一遇到皇后这种‘阴’风嗖嗖,没在世面上见过的,立马就都给震乎住了。

唯一不同的是,皇帝‘迷’的神魂颠倒,太后则是吓的神魂颠倒……

郭嬷嬷微微福身,认命闪身出了殿内,一边走眼神还一边四处‘乱’飘,脖子上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她蓦然发现,她也中了皇后的毒,走到哪儿都觉得身后边儿有鬼!

……

宫里一切还是没有变,放眼望去宫殿林立,所看见的人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可就是心里的感觉不一样了,总像是空了一块。

谢玖在漫天风雪中仰头看看一片白茫茫的天空,然后缓缓地走进昭阳宫。

她根本不像预想的那么困,甚至连逗‘弄’龙凤胎的心情都没有,回宫就躺回榻上。这个大燕宫什么都没有少,可就是因为顾宜芳的离开,而整个空了一般。

直到申时左右,风雪越发的大,‘花’真进来回禀,安平有要事求见,谢玖这才提起‘精’神,连忙召他进来。

安平往来于皇后和万钟之间侥幸活了下来,心下却越发惶恐,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哪个给灭了口,才一晚上脸‘色’就憔悴的可怕,生生老了三四岁似的。

如果说之前他身在拱卫司,畏万钟如虎的话,现在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才算明白什么叫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单单只在中间传句话,还不致有‘性’命威胁,可皇后偏偏回那一句‘看在以往的情份’――这特么的不是活生生的暗示他亲爱的、敬爱的,恐惧的万大人砍瓜切菜一样把他给料理了吗?

别当在宫里是多保险的一个身份,以为万钟如何也不敢轻易将毒手伸进宫里。

他当太监这么多年,太清楚妃嫔的丑闻是多毁灭‘性’的打击,而皇后却非要让他带这一句话,老天爷知道,当时他的脑中电闪雷鸣,热闹非凡,没等走出昭阳宫,他都快到自己吓死了。

万钟其人,‘阴’险狡诈,因为和皇后那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被皇帝冷落至今,不过是仗着皇后得宠,皇帝又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否则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哪里能容得他握有这么惊天的证据,留下他这活口?

安平战战兢兢地将拱卫司传进宫的消息转述皇后,不过昨夜一晚上,万钟就将事情办的妥妥的。不仅把秦夫人的嘴人撬开了,连夜扑到了秦夫人做为嫁妆带进秦家的庄子,在地窖里将正清逮个正着。

地窖里当时正在开坛作法,法台上刻着写有皇后生辰八字的木头人,扎在心口窝的另有几根属于皇后的发丝。

万钟追问之下,秦夫人才招认是她收买了宁安宫的宫‘女’,这才得到的。

听到这里,谢玖微微皱眉,直觉有些不对劲。

宁安宫现在空着,还没有新人搬进去,不过留有几个宫‘女’太监日常清扫。她搬离时也确有许多日用的梳妆台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没带进昭阳宫,若想找到几绺秀发还是可能的。

只是,秦夫人母族不强,秦家又是个末落的。虽说因秦溱数次进宫,大多是匆匆来去,根本没有深入‘交’际,宫人们虽是易被金钱晃‘花’了眼,可也不是什么钱都敢收的。

重金贿赂下拿皇后的发丝,长脑袋的也知道不会是好事,总不会单纯是个念想,取回家供起来,一天三柱香。拿‘性’命换银子,也要看她有没有命‘花’。

“秦夫人说,是怎样收买的那宫‘女’,那宫‘女’又是哪一个?”她沉‘吟’道。

安平深深地埋下了头,“万大人只传进宫里正清已经逮捕的消息,并且已经送回宗正天一‘门’玄空座下。万大人按皇后的吩咐,已经告诉玄空,在皇后下次召见时,务必带着正清一同谨见。”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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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 收服

若想皇后不想在此时闹大,给清王可趁之机,暗中料理了二人也就罢了,拱卫司惯是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个人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还不是拿手小菜,得心应手的事嘛。

可皇后,偏偏一个两个都不予追究,甚至还亲自洗白白让万钟好生将人给玄空送回。

说是让下回带进宫,不就是口谕此人不必杀吗?

万钟明白,玄空也不难明白。

安平心念一动,只觉皇后白莲花光芒罩头,虽则处理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不似太后那般雷厉风行,是个杀伐决断成大事的主儿,奈何皇帝没被宫中各色美人挑花了眼,反而就爱这一款。

这却正是他的生机啊!

脑中惊雷般的一声巨响的同时他啪叽一声跪到地上,胳膊向谢玖的方向伸的长长的,嗷地一声哀号:“皇后救命啊!”

谢玖如果不是身\下边儿的椅子结实点儿,就那一嗓子就直接把她给吓坐地上了,不由得激灵打了个寒颤,冒出了一身的冷汗,秀眉紧紧蹙起,满脸的惊魂未定。

“你,有话好好说!”她咬牙切齿地道,这也真就是她仁慈,这要在皇帝面前妥妥的惊驾!

弄不死他,也得搓磨残了。

秦夫人那是她亲娘,又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心意宁可冒着一死做出这种诅咒之事,她没有半分怨言反而心里越发酸楚,顿觉前世的不孝。俗语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前世她怀胎滑胎,心里充满着恨。可这辈子不一样。她有了龙凤胎,那种全世界有了他们就心满意足,为了他们可以不惜一切。她越发体会了自家娘亲深沉的爱。

自家娘亲饱读诗书。一向心高气傲,如果是为了她自己。不论受到怎样的苛责,不公的对待都不会用那种狠辣的招数。

只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危,她才能不顾一切地做出这样的事――

可那正清算什么东西!?

玄正天一门的首席大弟子,好好儿地守在玄空身边守正辟邪做不到,孝敬师长还做不到吗?

怎么也算方外之人,居然就搅进宫廷斗争,不惜利用法术针对一个普通人!

而也更因为他精通法术,甚至连办他都办不到!

要万钟弄死正清很容易。(.la 无弹窗广告)可是死了之后呢?一个秦氏变了厉鬼,好悬都没掐死她,经历了那场教训,她当真怕这正清死而不死,变成了鬼来找她复仇。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玄空会不会临阵倒戈护着自己的弟子,背后插她一刀?

那老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可眼睛看人时滴溜溜转,奸滑的很,她摸不透他是个怎样的心思。所以。她咬着牙憋着气给玄空送回去,就看玄空怎么给她个说法。

安平回话的时候,她心里的也不禁又跟着起来。谁知正到情绪高涨的时候就被他这嗷的一声子给几乎吓的折了个儿。

她看这安平平时沉静稳重的很,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这般癫狂的一面,那巨\大的一声响,她都怀疑地面是不是被他砸裂了几道缝。

“皇后大慈大悲,您就救小的一命,小的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皇后――”安平声如洪钟,如泣如诉,那小眼睛水汪汪的似乎随时有泪水喷出来。“自进\入宁安宫您的身边。就应该一心一意以皇后鞍前马后!是小人的错,皇后看在小人这一条贱命――怎么着也是一条命。您不当我是个屁放了吧。从今后小的再不敢心怀二心,皇后哪怕让我去死。我二话不说立马一头撞这儿。”

他哭咧咧地道:“小的代皇后传话,显见指挥使大人眼中杀意……小的虽是贱命一条,到底家乡上有老下――下有侄子侄女需要帮衬,求皇后仁慈,求皇后仁慈。”说到最后,脑袋咚咚地往地上磕,声音那叫一个脆生。

谢玖自从叫安平带话给万钟,就打着将他收入麾下的主意。

虽说现在她是皇后,只要摆摆手自然有数之不尽的宫女太监投奔而来,只是忠心的太监难寻。一来有能力的难寻,二来却不知来人是否可靠,是否是有心人插到她身边的钉子,一个失误就很可能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尤其她还是个见鬼跟吃饭睡觉的频率是一样的,由她来亲自培养扶植亲信就未免不大现实。

可这个安平不同,他本身的属性已经极清楚,是拱卫司的钉子。

要他在她与万钟之间传递的消息,仅凭那一句话,万钟就能杀死他一万八千次,分分钟令他消失在世界上的节奏。

因为,他们的丑闻现在外界看来半真半假,极有可能是朱氏外放的消息,可万钟心知肚明,那就是实打实的真事儿。

真正的谢玖就是那么迷恋万钟,就是曾经不顾一切地追求过他,他不知道的只是这身体里根本已经换了芯子,不是那个痴迷他入了魔的谢玖原主儿了。

他不会允许知晓他俩背着皇帝暗中往来的人存在,毕竟先前的丑闻几乎令他在皇帝面前失了宠信,蛰伏许多,如今好不容易皇帝有重用他之意,临出京师还密令他护住皇城,护住皇后,在这个关头,他不会让任何阻止他重获圣宠的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活生生地在昭阳宫晃他的眼。

安平如果想活命,唯有投靠她这一条路,而且在倒向她的同时,他就已经对拱卫司做了全方位的切割,万钟再不会用他。

谢玖再不喜万钟狡诈阴险,睚眦必报的个性,但他的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尤其在他手下调\教出来的,能力也让人用着放心。

为了安平,谢玖可谓也是煞费苦心,可眼睁睁看着面前说话招三不招四,一脸的鼻涕眼泪,顿时让她对自己的这个决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好了。”她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本宫也并非见死不救的人,可你自打出现在本宫身边就是万钟安插的钉子,你这一仆服侍两主,让本宫又如何敢用你呢?”

安平一听就急了,现在别说两主了,这俩都快成他索命的阎罗了。

他急中生智,想起谢皇后最是喜欢听人发誓,十分信这一套,当下双手举高,趴在地上呈五体投地状:“小人安平发誓效忠,并只效忠皇后一人,若有二心,叫老天爷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说完,他慢慢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谢皇后一眼,双手合十乞求:“皇后娘娘救命啊。”

谢玖也被安平突如其来的这一个毒誓给弄的一愣,旋即失笑:“你可不要当毒誓是随便发的,这世上当真有十八层地狱的。你可知,为何本宫这般笃定?”

她轻轻扬眉,好心地解答:“因为,本宫能看见鬼。”

谢玖浅笑盈盈,眉眼间似有玩笑之意,好整以暇地看他的反应。

可安平却心头一凛,顿觉在谢皇后身边这么久,因这一句话竟令许多他看似十分诡异的场面及事情得到了合理的解答。更何况,他是乡下小孩,乡里就有这种能通神灵的人,不过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

如谢皇后这样美艳动人,年轻貌美的却是头一份。

安平只是有些摸不清头脑,皇后给来了这么掏心掏肺的一句,是想震住他,还是在进行心与心的真诚交流?

“小人,明白!”这是要收他为己用的节奏吧?

是吧?

安平怀抱着美好的愿望,掏心挖肺地表示:从今以后绝对只认皇后一人为主,拱卫司?万钟?都特么靠边站!皇后收了他,就等于救了他的命,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她做主!

谢玖本来还想唬他一下,看他惊惶失措的劲儿,结果他居然就那么平静地接受,连质疑一声都没有,当下就悻悻的,除了安慰自己万钟调\教出来的就是见识不凡,没有一惊一乍的样儿,便是把一股子邪火全算撒到万钟身上。

“万钟滑不溜手,都到了这步田地还和本宫留一手,当真不怕本宫把他老底给揭了。”谢玖冷笑,不过不能否认的,万钟将她要他做的已经完美地解决,足够给她交待。

她的确不是会因小失大的,一时的不满便自毁长城,在皇帝面前作死地提起万钟。哪拍皇帝明知喜爱万钟的是原主儿的谢玖,一旦她提起万钟,他还是特别容易暴怒。

“秦夫人是如何收买的宫女,又是收买的哪个宫女,本宫不信他会不追究下去。可他就偏偏装作不知是几个意思?替人遮掩,还是,最好隐在幕后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神隐,再找个机会将本宫干掉,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解了他的心头之患?”

谢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那幽冷阴森的视线在安平看来犹如皇帝的复刻版,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惊胆寒,大概把他换成万钟跪在她面前,估计皇后手边儿的茶盏就直接砸过来了吧?

砸不死他,也给他破个相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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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之废材逆袭(书号3291419)

女汉子穿越外太空秒变土土着娇弱儿童,林蕾挺胸呵呵呵……背后黑手陷害?流放到危险星球?三方势力围剿?林蕾狂笑,穿越大神将咱罩,金手指在手,且放马过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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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 逆徒

按安平的说法,这是万钟及他掌控之下的拱卫司惯用的手法。不会一次‘性’地完成上面的命令,完成大部分,留着容易令人忽视的一些线索,到了合适的时机捅出来,这样的余震用的好甚至比一起捅出来的威力更大。

他只是不明白,皇后话里话外,和万钟的确是有过那么一段的,这俩人暗通款曲就将秦夫人诅咒皇后的案子这么给破了,正是所谓的强强联手。只听起来,这俩人却是各留心思,都防着对方呢。

安平越发好奇当年发生那一段旧情,不过才保住小命,他却不想做出作死的举动,把小小的好奇心掐死在萌芽状态。

“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之前脚上踏着几条船,本宫不想追究,但这之后,你既为本宫作主便不得三心两意,一边为本宫作事,一边还心怀旧主,本天大地大,本宫却再也容不得你了。”

谢玖话音还未落就见安平忙不迭地一个头磕到地上,咚的一声巨响,他都没了好音儿:

“小的绝不敢背叛皇后!皇后救小的于危难,小的感‘激’还来不及,若再敢生异心,便是禽\兽不如,老天爷一个雷将小的劈成八瓣!”

“如此最好。”

谢玖坐的久了,昨日腰酸‘腿’软的劲儿越发明显,当下挪了挪身子。“你既有心,便做个昭阳宫的总管,让本宫瞧瞧你的本事吧。”

谢玖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把安平砸的头晕眼‘花’,耳朵震的嗡嗡直响,只觉得跪在冰凉的地上的‘腿’也不疼了,咚咚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的脑袋也不疼了,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了似的。

前一刻还提心吊胆生死安危。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睡梦中都可能被人给‘弄’死,结果一个瞬间。他不仅保住了命,居然还得了大好前程。挤掉了那狗眼看人低的何总管,自己坐上这整个后宫都眼热的位置!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不要这么大?要不要皮薄‘肉’厚!

他这要是再不知珍惜,抓住机会,三心二意地和皇后离心,不仅禽\兽不如,连禽\兽的智商也不好,分不清好坏自己作死了!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安平‘激’动的声音都挤变了形。一个大响头磕地上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让生命就停留在这最值得庆祝的一刻。

谢玖‘性’格古怪,不喜太监近身,何和是顾宜芳着高洪书挑了来的,四十来岁,惯是个能说会道的,管理、办理能力都很有几分手段。[.la 超多好]可是为人总给她几分‘阴’沉的感觉,‘奸’滑的很。她一向不喜欢用他。

‘花’真更是直言不讳何总管其人跟红顶白,当着帝后及高洪书的面各种讨好卖乖,处理稳重大气。可背地里对些宫‘女’太监却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谢玖一直以来没找到合用的,便由着他去,那何和不论人品,单说能力的话绝对是一等一的。至少在她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不论平常的服‘侍’,行动作卧,入了她眼儿的都是令人极舒服的安排。

可是,她顶讨厌的也就是他的那份圆滑,在宫里待的久了。人是越发‘奸’滑,找不到地方下手揽到手里边儿让她放心收为己用。

谢玖一来是抬举安平。大‘棒’加大枣,砸出他的忠心。二来却是给万钟看的,安平此人走了一趟拱卫司,回来就成了昭阳宫的总管太监,妥妥的是她的心腹,他若要动,还真要衡量衡量值不值得和她撕破脸皮。

“不必‘激’动,好好做事也就罢了。”谢玖挥手,“本宫吩咐你件事去做。”

“小人听凭皇后吩咐。”安平见皇后有一瞬间愣神,连忙接口保证。却见皇后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想该如何措词。“你,这两天找个时间去趟玄空那里,问正清――舒宜在哪里,若在他手里,让他即刻放了。”

“待这事儿完了,你还有的忙,要去‘乱’葬岗找他的尸体,还有找匠人挑块风水好地,给他起个坟。”谢玖没忘她答应舒宜的事,这些事却不好叫安‘春’和‘花’真去做,哪怕她们胆子再大,这也不是姑娘家家该做的事。更何况她们本身胆子也并不大,她一个‘有鬼’的眼神儿,都足以令她们惊的了。

安平听的头皮都竖了起来。

适才一听‘舒宜’这名字,他只觉陌生,还不待开口询问,就被皇后下面甩出一长串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命令给震住了。

他知道,皇后和他坦诚相见,是他的荣幸,他修八辈子才得来的福份,可是他才表忠心就让他见鬼……难道不能给他个简短的适应阶段,别一‘棒’子没个预警就砸下来好吗?

安平一咬牙一跺脚,只道早死早托生,在谢玖吩咐‘花’真通报昭阳宫,太监总管的职位异主安平,他拿到出宫腰板之后,便趁着正是傍晚,天‘色’未黑冒着大雪就出宫,直奔榆树胡同。

玄空一听宫里来人,满肚子的邪火又开始拱上来。

正清为人耿直,脾气却倔的很,他虽出气顶撞,口口称称说要替秦溱出头,玄空其中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闹情绪,总不会不顾宗正天一‘门’上下几十条人命,和皇家硬干。

谁知,正清他还真的会!

如果不是皇后的意思让他留下正清一命,玄空真有心一掌拍死那逆徒。

外人不知道皇帝对皇后的一片深情,他几次进宫可看得真真的,万一皇后出事,别说没证据是宗正天一‘门’搞的鬼,单凭皇帝请他坐阵,还是没护住皇后的命,身殒,就足以造成整个宗正天一‘门’的劫难。

要不是看正清岁数太超过,他真想一把掐死他,学外邦邪术练小鬼养着!

安平蓑衣上一层薄薄的雪,开‘门’见山地要见正清。

玄空只当皇后派人来看他如何处置正清,是否徇‘私’护着正清,毫不犹豫地将安平带到了后院。只见漫天风雪中,院子正中间站着个赤身‘露’体的男子,只有头上顶着一寸来厚的雪,其他部分雪‘花’落上去也就化了。

“皇后仁慈,免了逆徒正清的死罪,老道深感教徒不严,才致他今天放下滔天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道今日便命他除去全身衣物,不许使用法术,在院中站上十二个时辰。既然师父的话进不到他的脑袋,就让天地无根的雪,好好清清他的脑。”

“逆徒,还不过来!”玄空一身大喝,安平披着蓑衣一抖,上面的雪全落到了地上。

只见正清微微低头大踏步走了过来,肩膀下垂,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

不过安平已经顾不得观察正清是个什么表情了,他一走,下边儿那物什就跟着晃,一走一晃,差点儿就晃瞎了安平的眼。

当下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眼神不善地瞥了瞥玄空一眼,他不确定这老道士是不是算出来他要来这一趟,叫自家徒弟脱个‘精’\光特意‘弄’这么一出寒碜他。

雪越下越大,哪怕是站在旁边,空中隔着飘飘散散的雪‘花’,玄空也没看清安平不怀好意的眼神儿。

“这便是逆徒正清。”玄空伸手一指正清。

安平相貌平平,一根胡须也没有,正清一打眼儿就知道这是个太监,立马就理解了目光中的不善,默默地伸手挡在身体正前方,不让他看到这令人难过的一面。

安平上下扫了正清一眼,冷冷地一哼。

玄空还说是在惩罚徒弟,可他看正清肩宽体阔,身体强壮,光溜溜地站在雪里许久,浑身白似雪,脸上半点儿不适也没有。说是惩罚,正清那张脸可看不出一点儿惩罚该有的痛苦难过,反而自在的很。

“咱家废话不多说,代皇后娘娘向正清小道长问句话――舒宜在哪里?”

话音未落,正清猛地抬头,正要拿了编排好的话应付,却被看穿了他意愿的安平抢先道:“咱家劝正清道长知错能改,皇后娘娘仁慈善良,却也不是任人欺负,无力还手的懦弱‘女’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师父和你的‘门’派想了想。不管舒宜在哪里,你现在放了他,皇后便一切既往不咎。”

皇后不是早既往不咎了,咎的一直是他家师父……

“逆徒,还不思悔改!”玄空一看正清那张纠结的脸就心气不顺,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到正清脸上。

安平吓了一跳,完全玄空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居然骨子里也这么火暴,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间,玄空正手、反手啪啪已经扇了正清五六嘴巴,次次见响儿。

不知道正清是皮‘操’‘肉’厚,还是习惯了玄空这种‘抽’人法,连躲都不躲,就生生受着。

玄空‘抽’了半天也不见安平出来拦一句,最后自己也‘抽’的累了,才停下手来,怒斥:“还不按皇后的意思行事!”

正清‘性’格再倔强,到底是跟在玄空身边养大的,皇后差人送他回来后,师父隐约暗示他事情不像他和秦夫人想的那么险恶。他虽未信个十足十,可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听师父分析,就因为他几乎毁了宗正天一‘门’。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自小到大最有归宿感就是在宗正天一‘门’,不管他为了自己认为多么伟大,或者多么有原因去做的理由,他都不应该做任何带累‘门’人的事情。若在暗中无人知晓倒还罢了,现在大白于天下,他却不能再忤逆师父之意。

于是,便也不再迟疑,回房间取出镇魂铃将困在里面的舒宜给放了出来。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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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 纷乱

谢玖这边厢支开了安平,转头就吩咐柯秀向宫外传话,召秦夫人明日进宫叙话。

秦夫人诅咒皇后,她虽明白无误的表达了不予追究的意思,只怕不只秦夫人不会相信,任何人罪犯忤逆,也不会真心相信,只会以为她还有后招等着招呼呢。

只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不说个清楚明白,她们俩母女真要撕破脸,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该如何说,谢玖却犯了愁。

如果有个大姑娘现在走到她面前和她说,她就是多年后她的豆沙包,估计她会叫人把那姑娘打成真的豆沙包的样儿。

不是她不想说,不是她想存心隐瞒,毕竟像景元帝这么有战略性眼光,神经病思维,她一说就信的实在是太难得了,雷劈出来也没这么准的。她家娘亲心高气傲了些,可自小受的是正经的儒家学说,这些个怪力乱神的,小时候她只听娘亲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告诉她别信那些个神神鬼鬼的,都是拿来吓唬小孩子的。

如何开口,怎么率先打开尴尬的局面,谢玖几乎想炸了脑袋。

一晚上,连用膳的心思也没有。

外面风雪大作,历来出征祭天祭祖,企盼有个好意头。现在虽是冬天,下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是征驾亲征当天就风雪大作,即便没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什么,但背后肯定各种议论都起来了。

谢玖轻轻叹了口气,正在这时只听远处一声声的呼唤:

“大长腿!大长腿――皇后,谢皇后,俺回来啦!”

话音未落,便见舒宜那张熟悉的丑脸,咧开一张大嘴。呲着大板牙,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冲着她就扑上前来。谢玖一惊,还不等回神。就听他嗷地一声惨叫,直直弹出了窗外。

“俺地个亲娘老子啊!”

“……”

不得不说,再次见到那张丑脸,谢玖终于放下心来。

舒宜自打进宫求她告了大长公主的御状,便一直留在她身边,她虽吩咐花真日日烧香,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舒宜却是实打实地在为她跑腿做事。兼偷听收集所有不利于她的言论,多次助她度过危难。

这次去秦夫人身边监视,也是她担心秦夫人惹出大祸,皇帝先她一步知晓,只怕护不住秦夫人。若是因此被正清给伤了,或者打的魂飞魄散,就完全是因她的缘故,只怕这一生她都无法释怀。

万幸,他无恙。

舒宜跟在她身边有一年多的时间,早就知道她身上碰不得。估计也是情绪太激动,一时给忘了,才有眼前这一幕。

谢玖不由得失笑。

不过片刻。舒宜就飘飘忽忽进来,仍是满面带笑,不过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激动,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他飘到谢玖身边两步远的距离停住,三角眼笑成了一道缝,双手在胸前交汇,丑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哪怕是相处这么久,谢玖也从没见过舒宜这么谄媚的表情,顿时激灵打了一个寒颤。心理生理各种适应无能。

“俺就知道大长腿你是个可靠的,不枉俺被严词逼供之下。还说尽了你的好话。你果真最是善良不过的一朵小白莲,卸完磨也不杀驴――你真是大燕后宫的良心!特地派太监去救俺!”舒宜说到激动处。居然就那么喷出了两滴透明的鬼泪。

谢玖瞠目结舌,他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你――”

只是她才开口,舒宜就忙不迭地打断:“俺不畏强权,那道士怎么威逼利诱俺,俺都没说出半句不是――你是真没做啥坏事啊,除了用计把秦妃那毒妇给逼疯,她却也不是你指使人杀的,你是真没啥黑料。只是那道士不信,还给俺封了起来,要让俺化成一滩烂泥――幸亏你派人去救俺,那道士神经病的,听不懂鬼话啊!”

谢玖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不还是把她给卖了个底儿掉吗?

不过仍得益于她的胆小怕事,担心惹了一堆堆的鬼死后找她报仇,她才没做出格的事。

舒宜除了感激谢玖,就是念念不忘正清那臭道士傲慢强硬的嘴脸,说一次谢玖还心怀同情,第二次,勉强下耳,第三次就有些不耐烦了。就算是佳肴美酒天天吃也腻了,更何况一晚上说这些话颠来倒去,她都能背了。

从用完晚膳,到她上榻就寝,反反复复,谢玖耳朵几乎听出茧子来。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后自会好好待你。”她安抚道:“你要求的坟头我也叫人准备去寻了,你这几天找你自己的尸身便可。再者,你多日不见,宫里那些旧故可是想你的紧,成天在我眼前晃悠,问你的去向。今日你安然无恙回来,不去与他们叙上一叙?”

她虽是打发他的话,却不是凭空捏造。

舒宜虽是个外鬼,长的又丑,可在宫里的鬼缘却是不容小觑,绝对是首屈一指。只不过几天没在宫里招猫逗狗闲晃悠,就有不下七八个鬼飘到她昭阳宫来问他。

“俺人缘也是极好的。”舒宜得意扬扬,说完才发现听着有些别扭,“俺死了,鬼缘也是杠杠的。不过,与他们叙旧却不急,你救回了俺,俺怎么也得先感谢你。做鬼也得知恩图报才对,不然与畜牲何异?”

他顿了顿,忽然满面忧郁地道:“那臭道士说俺助纣为虐,杀人性命怎么也要做几世的畜牲……俺虽没帮你杀人,可年轻的时候一言不和,也没少毒死人……可怎么办是好……”

救命啊。

谢玖紧紧扯着被子裹住头,怎么舒宜被正清给教训折腾了一回,从碎嘴子变成了重度碎嘴子,同样的话就一直重复,他自己是听不进耳朵,不知道才说过吗?!

谢玖一边心烦明天要见秦夫人,不知结果如何,一边听着舒宜喋喋不休地再度讲解正清是如何虐待他,让他尝遍了符咒之苦。

就在这样纷乱的内心和纷乱的外部环境下,她迟迟无法入睡,直到三更鼓响之后又不知多久才模模糊糊睡着。

可能心里有事,天一亮谢玖也就醒了。

因前一晚没有睡好,谢玖整个精神很是萎\靡,早早梳洗打扮,用过了早膳。只是一顿饭下来,她也不知道是从嘴巴里吃进去的,还是从鼻子里吃进去的了,各种没滋没味,吃不出个香臭来。

安春眼瞅着皇后心不在焉,神情微微有些浮躁,整个人魂不守守舍,不到一柱香问了三次时间,也是真心醉了。

这哪里是皇后召见外命妇该有的样子?

分明应该是外命妇接到懿旨,才应该会有的焦躁不安,心怀忐忑吧?

皇后这又是闹哪一样?

“安春,现在什么时辰了?”谢玖双手绞着锦帕,秀眉紧紧蹙起,一脸紧张的神色,只觉胸\膛里那颗在她耳畔扑通扑通作响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小太监传来禀事太监的话:“禀皇后,翰林院侍讲学士夫人秦氏已在殿外候着。”

谢玖眼神蓦地一窒。

安春只见皇后浑身都僵硬了一般,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略显嘶哑的声音道:“快请――安春,你亲自请秦夫人去到西暖厢等候,好生招待。”

安春现如今已经是昭阳宫一等一的掌事宫女,皇后面前的心腹红人,能劳动她大驾亲自迎进来的,在外人眼里却是十分难得了。

若说这秦夫人娘家势力落寞,夫家也不过是个翰林院五品的文官,不见得如何被皇帝重用赏识。可安春待在谢玖身边许久,也没见过一个人能令皇后如此变颜变色,礼遇有加。

安春福身一礼,还不待走出门去,舒宜一听秦夫人的名讳顿时一惊:

“大长腿,你居然没有处置那恶毒――”

“住口!”谢玖脸色陡地一沉,面带寒霜,声音透着冰碴:“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词语用在秦夫人身上。”

舒宜不是没看过谢玖摆出一张冷脸吓唬其他妃嫔,可哪一次也没这样真真令他感觉到了入骨的寒意,不得不说大长腿瞪起眼睛来,还真有几分凛冽的气势。

“可是,她不是想害你吗……”

在谢玖的注视下,舒宜渐渐没了底气:“好啦,你不让俺说,俺不说就是了。俺不过是为了你好,怕你吃亏!狗咬吕洞宾!”他说完,一扬头,冷哼一声嗖地就飘出了屋子。

谢玖默默地舒了口气,他自己气走了也好。

她本来就是要与自家娘亲单独会谈,他就是没有自己气跑了,她还要商量请他让让地方,随意去哪儿玩儿玩儿,别跟在旁边看好戏呢。

谢玖拢了拢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昂起胸\膛迈着大步走了房门。

花真在外面一见皇后迈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步子,一张正气凛然脸,连忙屏息跟在身后,为了不落了皇后的气势,也将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谢玖从未觉得从正殿到西暖厢的距离有这般长,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她全身的力气,每走一步那重重的脚步声都一丝不差地落在了耳朵里。直到到了西暖厢门前,她的心头居然泛起丝丝的绞痛,眼眶莫名地发酸。

推门而入,却见秦夫人直直跪在地上,微微垂眸,脸上淡施脂数,却是沉如古井一般。

当下谢玖就是一个腿软,好悬没直接也跪到地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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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 我是秦溱

全天下不用跪皇后的,也就咸熙宫掐半个眼珠子看不惯皇后的太后了。

虽然知道这是外命妇该有的姿态,可每每让自家娘亲这么一跪,谢玖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腿抽筋,纯属心理上不适应。

“……快请起。”谢玖大跨步两步就走到了秦夫人面前,亲自将她给扶了起来。

东窗事发,秦夫人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当真会既往不咎。毕竟鬼神之说谁也没见过,可人人都忌讳着。

她权当皇后还有什么后手,昨晚一宿没睡,只企求当真到了罪责降下来的时候,自己一肩承担,不要带累了秦溱,以及她身后的秦家与王家。

原来秦夫人是打算先有个好态度,不等皇后来就早早跪下,打定主意让人家看看她的诚意。皇后来扶,她只是沉住气,是打算不动如山,就那么一直跪着。谁知道皇后那般大的手劲,往上一提一拉,轻松地就把她浑身的劲儿给卸了。

皇后这是练过庄稼把式吧?

秦夫人心里凌乱了。

好么,那手劲儿,也就她下盘稳腿脚尚好,不然就皇后那一狠劲,直接就能把她给推个四仰八叉,凌空一周后空翻!秦夫人的手腕被皇后攥在手里,微微有些发疼。

……皇后这是要把她手给掰折了以泄心头之恨吗?

谢玖心情激荡,哪有心思注意其他,只挥挥手,把西暖厢里服侍的宫女太监都遣了出去。吩咐安春道:“远远地守着,别让任何人打扰。”

安春微微福身一礼,转身走出房门,将众宫人撵了开去。她和花真也离了房门有丈把远。

“皇后――”

谢玖深吸一口气,忽地松开秦夫人的手腕,努力平复心情之后。露出一抹僵笑。

“您请坐。”

呲着森森的小白牙,那张脸蛋要僵有多僵。看得秦夫人不禁心里一陡,越发猜不透这位谢皇后波诡云谲的心理状态。

“臣妇不敢。”秦夫人绷紧了脑袋里的那根弦,就趁着谢玖一时没留意,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谢玖当时脑瓜仁儿就是一疼。

“我请……秦夫人进宫叙话,却没有恃强凌弱之意,而且,我保证不是秦夫人想到的任何一种可能。”她走上前两步,轻轻蹲下身。双手搀扶秦夫人起身。“秦夫人所做之事,我若真想追究,便不是今日这样的情状下相见了,难道不是吗?”秦夫人头痛欲裂,她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更觉脑袋不够用了。

她在万钟威逼利诱下,迫不得已供出了正清。虽然她没有任何消息来源佐证,也不知在万钟强势的围追堵截之下,正清是否能凭一身的道术脱身,但到底是她亲口承认下来的。板上钉钉她是诅咒皇后了。

只凭这些就足以将她钉死,不只她,甚至诛连家族也是极有可能的。

若是皇后想弄死她。或者秦溱,这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绝佳机会。可是,偏偏她等了两天,也只是皇后召她觐见,半点儿不好的消息也没传出去。

甚至今天她进宫,秦钰仍以为自家夫人是入了皇后的眼,他身在翰林院也没收到任何风声。

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要她死,也给个痛快。这么玩儿心理战她可受不了……

谢玖知道,只要不说透。秦夫人总会觉得一把钢刀横在脖子上,可要如何说。却比和顾宜芳坦白之时更让她挠头。

面对顾宜芳,她还能撒娇耍赖撒泼,实在不行就使绝招把他扑倒在床上,就地解决。

可是秦夫人,用哪招估计都够碜人的。

谢玖越是细想,便越觉惊恐,心跳简直不受控制,乱了节奏。

“坐吧。”她扬起习惯性的假笑,神不守舍地坐到上位,摸摸鬓角,舔舔嘴唇,内心的躁郁简直无法压抑。

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单刀直入:“您是相信鬼神之力的,是吧?”

秦夫人脸色陡地变的煞白,说什么找她谈什么她绝计猜不到,她猜到了呀,就是关于她诅咒皇后的事嘛,这不是才坐下就提起来了?

皇后认为她猜不到,难不成是暗指她个没脑子的做出诅咒皇后这等忤逆的事来,这说话招三不招两的皇后原来是爱玩儿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一套?

她微微垂眸望着地,声音有些发紧,双手放在腿入紧紧绞在一起:“皇后明鉴,是臣妇愚昧无知,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一切事只因臣妇而起――”

“我说过,今天不谈此事。”谢玖叹道。

秦夫人好悬一口老血没就地喷出来。

说不聊的是皇后,起头的也是皇后,却不知皇后这是几个意思,是想生生憋死她,一劳永逸?

“我知您心中疑惑,且听我慢慢说下去,也就明白了。”

谢玖捧起茶盏,微微有些发凉,她又重新放了回去,又觉得手上没什么拿的,心里总是没底,两手便学着秦夫人的模样紧紧攥到了一起,这下才定下了心,情绪稍微缓解。

“您该知道,不只是因为正清一事,我若真想伤害小秦溱,在宫里大把的机会,除掉个儿把人太简单了,尤其小秦溱在宫里无依无靠,身边除了一两个太后的人,其余的全都是我的人。”

果然,秦夫人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她早便知道这一切,可听皇后亲口说出来,不禁还是受到了震荡。

“您……相信借尸还魂吗?”

秦夫人猛地抬头,瞠目结舌,嘴巴微微张开,眼神透露出浓浓的怀疑。

皇后,这是另辟蹊径,想单纯靠说吓死她吗?

谢玖在秦夫人长时间的瞪视下,微微尴尬地别过头,轻轻咳了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也是可能发生的,不是吗?”

“……的确。”秦夫人一怔,轻轻点头。

只要松口就好办了。谢玖立马精神一震,整张俏脸容光焕发。水眸泛着熠熠的光芒。

“您当年离开五常城时,在后园中捉了一把土装进荷包内带到青州,现下,可又带回来了吗?”谢玖记得年幼时娘亲曾不时拿出一个稍稍有些脏的荷包看,她追问之下,才知自家娘亲难离故土,却又不得不随夫远赴任上,这才想了这么一招。以解思乡之情。

谢玖的声音平淡中隐隐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微微有些发颤。

可秦夫人已经注意不到这么多,她脑袋里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若说拱卫司掌控天下情报,无孔不入,这些话分明只是她与自家女儿说过,而且她实在不觉得拱卫司的暗卫已经闲到在一个并不受宠,官小职微的秦家安插个什么人监视。浪费银钱有没有!?浪费朝廷人力物力有没有!?

“皇后何以知道……是秦溱说与皇后知?”秦夫人一时间脑袋卡壳,比起皇后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套,更让她震惊的是自家宝贝闺女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个大嘴巴。这种私密事也拿出来讲。

谢玖忍住澎湃的心情,默默地起身坐到秦夫人旁边的位子,“若我说。我就是知道呢?”

也不知是皇后这话吓人,还是皇后突然坐到自己的下位,更把秦夫人惊着,当下秦夫人只觉得喉咙像是被某种东西给卡住,眼珠子几乎爆出眼眶:

“皇后――”

谢玖一把抓住秦夫人的手腕,目光真诚地道:“您别多心,先听我说。”

秦夫人好悬没忍住一脑袋撞皇后脑袋瓜子上,大不了一起撞死。

大燕朝相比前朝是开放许多,礼仪约束力也不比之前那般惨绝人寰。可君臣人伦还是讲的,堂堂大燕皇后就这么直眉愣眼地坐在她这五品官员夫人的下位。这是几个意思?

要说想做给别人看,一来……这里也没别人。二来,即便有人当场看见,也是皇后先靠过来的,却不是她不讲尊卑。

所以,皇后不会是真想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就把她给生生吓死吧?

虽说,这一出一出的,的确吓人。

秦夫人咽了咽口水,掏了半天才从袖口中抽出锦帕,擦了擦鼻尖上的汗。

“皇后,您这样不合适吧?”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谢玖的座位,“不如,您回上位,再行训话?”

谢玖恍若未闻,轻轻咬着下唇,只想着闷着头向前冲,直言不讳也就罢了,否则却不知磨到最后,她还有没有勇气开口,自家娘家会不会就这么吓过去。

“其实,我小名叫……丫蛋。”

噗。

秦夫人仿佛听见脑海中自己笑不可遏的声音,这不是自家女儿千嫌万嫌的一个小名吗?不过自小体弱多病,她是听当地请来的奶娘给出的一个主意,请年过花甲的老嬷嬷给请个贱名,这样带福去灾。

奶娘的祖母将近七十岁,身体却极硬朗,秦夫人特意请到府里来亲自招待,临走又特地包了红包,才起了这么一个乡土气息极浓的名字。

一叫就叫到六岁,回到京里后,秦溱却再不许人叫。

秦夫人也是觉得京里人多嘴杂,好好的事也传变了味儿,尤其这还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后居然也是这个小名……

“真巧,我家溱儿也是这个名儿。”秦夫人轻轻扯动嘴角,似乎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连称呼都乱了套,忘记自称臣妇。

谢玖目光游移不定,最后才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上秦夫人更加游移的眼睛。

“如果我说,我就是秦溱呢?”她问。

秦夫人一怔,然后蓦地抬手紧紧捂住嘴,眼珠子几乎没瞪出了眼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尖叫出声儿来。

……救命啊,皇后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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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 匪夷所思

别说想一晚上,就是让秦夫人想一辈子,也绝料不到皇后会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子。以前倒是听说过,当今这位将皇帝紧紧拢在身边的谢皇后,三五不时就有些个癫狂的举止。

这是……又犯病了吧……

秦夫人一只手捂嘴,一只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如果不是腿软,外加仅存一丝的理智,她几乎不顾一切就冲出了房门。

“皇后,您冷静。”秦夫人忍了又忍,差一点就当场泪喷。

要不要这么吓唬人!要不要!

如果单纯是皇后想吓的在昭阳宫失仪论罪,她只能说皇后神奇的脑回路已经不是她等凡人能够揣测一二的,要不,皇后直接让万钟趁着月黑风高再潜一回秦府,一刀把她结果了得了。这样连哄带吓的,她真心承受不住啊。

她是听正清说,皇后善驱鬼神,在她身边也派了鬼跟着。正清便从那鬼嘴里得知了宫里各色丑闻,只是却不知那鬼是不是刻意维护皇后,除了故意将她家小姑秦妃吓疯了,倒没爆出什么黑料。

还是说,皇后这是拿对付她小姑那套一桥两用,也想把她吓疯吗?!

秦夫人也是凌乱了,直眉愣眼地盯着谢玖,完全料不到皇后接下来又会是哪一出。

谢玖不由得嘴角抽搐,看自家娘亲这小眼神,分明是拿她当疯子防备着呢。手里还攥着帕子捂住小半张脸,这是怕她发起疯来往脸上挠?

“我很冷静。”她柔声道:“您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一些只有你我母女知道的。”

秦夫人顿时一头黑线,这就母女上了?

她才不到三十岁,谢皇后芳龄十七。这、这怎么想怎么违和好不好?

如果说谢皇后是她女儿,那她家闺女秦溱又是哪个?

怎么鬼神的世界这么难懂……

那个叫正清啧啧称奇,据说丑到一定境界的丑鬼声称是谢皇后设计吓疯了秦妃。虽说宫廷压榨,到底是姑侄血缘。这得多大愁把自己姑姑给逼疯了啊。

谢玖也知道单凭几句话就让秦夫人相信这等匪夷所思的话,确是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小秦溱好生生地活着呢。

她本来也没打算一次性地让秦夫人立刻就接受现实,便耐下心来说起小时候那些只有她们母女聊天的私房话。

秦夫人教她读的第一首诗,秦夫人在娘家小时候发生的趣事,以及对她那不靠谱的亲爹后院小妾的各色毒舌评论……这一连串听下来,.la [棉花糖]

那都是很久以前她与自家女儿的闲聊,别说拱卫司真有闲情逸致扒墙角听这些没营养的内容。就是眼前这位谢皇后想派个鬼啊神啊的,隐在身边,那也是太久之前,谢皇后还没有进宫。

如果那时谢皇后就已经预料到秦妃会是她最大的敌手,然后驱使鬼神到她们这八竿子远,又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又不会给秦妃任何助力的人身边潜伏,她能说――这未免就有些杀鸡用牛刀,不只用牛刀,根本是毫无必要的事。

“我知道。您一时还接受不了,但这是事实。”谢玖轻声道,像是生怕声音大一点儿。把脸色煞白的秦夫人给再吓出个好歹来。

“您该知道,我没有任何必要撒谎。”

的确。

秦夫人手指紧紧抠着扶手,指尖一阵钝痛。“皇后的意思是秦萱蓉……也是你的亲戚?”

谢玖自然听出秦夫人话里的意思,秦夫人心里微微产生了动摇,可是偏偏理智又告诉她这是绝无可能,闻所未闻之事。

“我在死时,还不到二十一岁。”她平静地看着秦夫人目光陡地一紧,心里也跟着揪起来。

“你不是说――”是她女儿?

秦夫人彻底糊涂了,怎么就二十一了。怎么就死了?

就算是讲故事,也有个起承转合。好不好?

这样听起来,抓心挠肝啊。

“是啊。”谢玖淡淡一笑:“我死后灵魂不知怎么飘回到过去,到了这副身体里,等我明白过来,才知道居然回到了过去。”

她说:“前世秦妃害我惨死,今生若非她苦苦相逼,我也是不会杀她复仇。您该知道我,我能看见鬼魂,所以更不想多做杀孽。之所以我会用计逼疯姑姑――秦氏,实是她苦苦相逼,我若再不出手,她在望春宫还要勾结杨氏隐在暗中的势力害我的一双儿女。她歹毒至斯,教我如何能饶她。”

秦夫人紧紧蹙起眉,脸上露出犹疑不决的神色。

若说不相信,谢皇后真心没有必要骗她;可若是相信了,这确是匪夷所思,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荒诞。

哪怕心里尚未全然相信,也不由得揪心起来。

“秦萱蓉害你?”

谢玖轻轻点头,“当年我被一纸诏书接进宫中,娘就告诉我,万不可全心托付秦妃,此人心狠手辣,绝非善类。女儿一直谨记,只可惜宫中个个好勇斗狠,波诡云谲,不是说避就能避得开。哪怕女儿千防万防,也还是着了她的道。”

……好吧,她确实听入神,满心愤恨,有了强烈的代入感。

可是,就这么娘、娘地叫上来,她还是心理上不能适应啊。秦夫人一脸纠结。

“你是,前世如何死的?”秦夫人咬牙,怎么想,她都难以相信自家女儿才二十岁就惨死宫中的下场。

她的小秦溱聪慧体贴,自小就是她的小棉袄,不过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她。

好像从出生到现在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可就是这么一眨眼,又有另外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告诉她,是她女儿,而且年少早亡……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谢玖咬唇,几经挣扎,还是用了和皇帝一般的说辞。

“女儿是在产房之内大出血,以致血崩,正是秦萱蓉在暗中使了手脚。”

血崩?!

一尸两命!

秦夫人嫁进秦府之时,秦萱蓉已经被纳进了贤王府,后来贤王登基称帝,秦萱蓉也就水涨船高凭借皇帝的宠爱封了妃,姑嫂二人相见不过是在她回京之后。

秦钰多年来一直与其妹保持通信,可她却从未接触,只从他偶尔提起的支字片语中听得出秦萱蓉自小就是个心眼儿多的,与自家哥哥说话也只说三分,是个惯于隐藏真正心思的。

初次相见,虽说是挂着亲戚的名儿,却不过是真正的陌生人。

对秦妃,她提不上什么恶感,却也没有亲近之意,只是单纯看不惯华阳公主那跋扈的性子,哪怕不将她们看做亲戚,对秦溱大呼小叫也太过没有教养。

所以,连带着对秦妃都没有了好感,尤其听那丑鬼所言,谢皇后逼疯秦萱蓉,根本是因为秦氏自己掐死了大皇子,博取皇帝的怜惜,不想事情败露,秦萱蓉便将责任推到谢皇后头上,将自己的失败全怪罪于谢皇后。

如果丑鬼一切属实,秦萱蓉纯属自己作死!

宫里斗争激烈,手段也未必都见得过,但把自己的孩子杀了争宠的,秦夫人是连半分同情也不会有的。

如果谢皇后真是……她家闺女,她就更觉得秦萱蓉死的太过容易,恨不得拖出来再剁个七八十刀解恨!

秦夫人不知不觉间,就相信了谢玖两分。

“可是,你若真是我……女儿,”一说到这俩字,秦夫人就有些口拙,艰难地道:“为何又要阻止我替溱儿招魂?她自从回京,身子便一直不好。”

谢玖苦笑,“您可记得小秦溱在府里与庶姐争执,头部受创?当日我在宫中忽然昏迷不醒,进了小秦溱的身体。您守着我,问我是否好些,那时我说不出话来,神智却清楚。爹爹过来看我,您与爹爹拌了两句口角――”

秦夫人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谢皇后说的一切,她都记得。

而且,秦溱后来完全不记得她曾醒过来的事,却一直说她在梦中见到了一个极美的女子,那女子似乎占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后来她与那女子说话,那女子便不见了,她才终于醒来。

以前秦夫人只以为这是秦溱恍惚的一个梦,谁知阴差阳错的却与谢皇后的说辞对上了。

这如何不令她惊讶,如何不让她心如擂鼓?

她最接受不了的,是自家女儿居然二十岁就死了!

“当日我又险些昏倒,耳边一直听到‘魂归来兮’,便知是有人在招我的魂。于是,皇上召玄空进宫相询,却不知正是他徒弟正清做的好事。”谢玖道。

“……皇上,也知道?”秦夫人艰难地问道。

谢玖轻轻点头,“是的,否则单凭这身体的原主儿与万钟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又怎能活得到今日?”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直接吹死她吧!

秦夫人独自凌乱,不由得精神一阵恍惚。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皇帝居然就这么信了?果然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被爱情迷晕了头脑,只要是谢皇后说出来的,他就都信?

至于谢皇后与万钟那扑朔迷离的丑闻,尽管皇帝使用雷霆手段压了下去,没有人敢再在明面上谈论,私底下却传的更欢。

秦夫人万没想到谢皇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卖个彻底,居然直言不讳就这么承认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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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这个世界太疯狂

物是人非。

秦夫人觉得整个世界观似乎就此颠覆了。

有鬼?好吧,勉强能够接受;自家女儿是皇后,也好,也不是接受不了;二十岁女儿的灵魂在别人的身体借尸还魂,而且她家只有七岁的小秦溱活生生地就在宫中,这……让她怎么才能相信?

她只能说,如果这一切都是谢皇后的计谋,吃饱撑的想要单靠一张嘴说死她,她承认她真的快被吓死了。

即便没被吓死,脑袋弯弯绕绕一顿纠结缠绕,也快把她给绕死了!

“你……我……她……”秦夫人凌乱了,不知这三个人还好吗?

谢玖眼瞅着秦夫人姣好的脸蛋一片煞白,眼神惊恐万状,像是再说什么承受不住,就直接晕给她看一般,也知道今天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怕您误会,我也不会将这等匪夷所思的事讲出来。”谢玖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重生最初,她原本是想要瞒住所有人的。

她太清楚这种诡异的事情说出去,不是被怀疑疯了,就是被人认为居心叵测,不会有人相信。

谁知世事难料,因为人生遇到了脑回路极其特别的顾宜芳,她的整个人生走向都扭曲到了一个她无法预知的角度,一步一步,直到如今。

“我在长夏宫外见到……您,看您神色,我便知道您定是误解了,担心您做出不可挽回之事,这才请那个鬼到您的身边,希望他知晓了事情,传到我这里,让我有时间应对。”

前世她进宫的前十五年都与自家娘亲朝夕相对。哪怕准备半点儿情绪波动她也能感受得到,更何况当时小秦溱昏迷,秦夫人蒙太后懿旨进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早都蒙了。那眼里强烈的恨意她又如何能够感受不到?

良久秦夫人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可方才皇后所说的那些私密事……的确是有的――”

谢玖听出了秦夫人语气中的松动,不禁露齿一笑。“我骗谁也不能骗您啊――”她忽地一顿,扑通一声跪地上,一脸的正气凛然,指天盟誓道:

“我,发誓我就是秦溱――前世的秦溱。如果我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谢玖心道:“老天爷明鉴,我只拿我是秦溱这事儿上发了毒誓,其他可不算。”

她是怎么死的,以及她与皇帝的那些纠缠,完全是经过了她大量的艺术加工提炼,原形已不可考……那些话,她是没有胆子拿来发誓的。

“这、这话怎么能乱说!”秦夫人急了。

她原就信奉鬼神。适逢年节也都往道观、寺庙捐些香油钱,尤其拿赌咒发誓一说其为忌讳,这若不是心里仍存着两分怀疑。她忍了几忍没在皇后面前‘呸呸呸’几声,用民间的土法解了咒。

秦夫人忙不迭地起身,扶谢玖起来。

两人仍不分尊卑地上下落座,秦夫人算是彻底放弃说服谢皇后回上位这回事。

“娘。”

秦夫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不管真假,顶着个那么成熟的一张脸,叫她娘,她身上还是抑制不住一层层鸡皮疙瘩往外冒。

谢玖又叫了一声:“我今日请娘进宫来,也是怕再不说出来。你我母女二人误会越来越深,特意将事实说出来。信与不信。娘自有考量。”

考不考量的先不说,这还没怎么地呢。就开始‘母女二人’,叫上娘了,这可让她情何以堪。

秦夫人顶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算是把名份定了?

“既然你说你是溱儿,为何一定要将溱儿留在宫里?她才七岁,宫里人事复杂,又何必让她也卷进来?”秦夫人疑道。

谢玖无奈地叹道:“不是我。”

不可避免地,又提起封后大典之后没几日,谢皇后便陷入昏迷的三天。

若说谢玖,也算是五常城的风云人物了,不论她和皇帝那狗血般三天打两天闹的小感情,以及又抽了哪个,骂了哪个,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子,就够人茶余饭后再吃二两就饭的。

从这位谢家姑娘复宠那天开始,那身子就没几天爽利过,三天两头地有病,养在昭阳宫。如果不是大燕盛世,景元帝治国严谨,百姓还没穷到要作死的地步,多少地下赌庄做梦都想开上一局,押这谢皇后究竟会在第几次传来死讯的时候真正地死了。

封后大典那次昏倒,皇帝情绪一落千丈,宫内外人尽皆知。秦夫人当时照顾伤了头的秦溱,当时虽不知,可事后在各种交际场合却不只一次听人提起过。

“皇上担心我――小秦溱在宫外,他看护不及,甚至在我还养病期间就下了旨意,令小秦溱做了华阳的侍读。事后我虽知道,却也无力改变。”谢玖伸手轻轻握住秦夫人冰冷的手,“我不知小秦溱身边哪个是皇上的人,但肯定有。你们那荷叶灰的事,皇上也早知晓……”

秦夫人脸色陡地一变。哪怕事情过去了许久,最爱算后帐的皇帝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她的心脏仍是不可避免地一窒。

那事说小就是芝麻大的小事,可往大了说,却是欺君之罪!

若是帝后没有维护之意,认真追究起来,她一介妇人受到责罚也便罢了,若是连累了秦钰,只怕连官也没得做。

“所以,是皇上要强留溱儿在宫里?暗中做了手脚?”

谢玖轻轻点头。

半晌,她才半真半假地道:“皇上强留小秦溱在宫里,只是为了就近护她,绝无害她之意。我只望今日一席话,能解开娘的心结,不要再做那些危险的事。”

“皇上最近平清王乱,我才钻了这个空子,叫万钟悄无声息地抹平此事……若在平日,只怕女儿力有不殆。”

依万钟那能力,那行动力,还不分分钟捅到皇帝面前?

那时候只怕她拿那丑闻威胁万钟,的确掐到了万钟的七寸要害,也来不及阻止万钟那积极向上的一颗进取心。

悄无声息……

秦夫人想了想,除了威逼利诱,威胁恐吓,倒是完全没有人员伤亡。如果这算是悄无声息的话,她摸了摸至今隐隐作痛、好悬没被万钟捏碎的下颌。

“……苦了你了。”

秦夫人一声感叹,却不料戳中了谢玖的泪腺,只一瞬间,就见这位谢皇后眼泪啪嗒啪嗒就流了下来。紧接着,隔着椅子扶手,上半身就扎进了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娘。”谢玖哭着叫道。

她明知道秦夫人至今也没信个十成十,单那一声‘苦了’,就好像前世那些受苦的画面在脑海里纷至沓来,情绪一个没忍住,就泪喷了。

秦夫人僵硬地抚摸着谢玖的背,不知道是母女连心的关系,还是谢玖哭的实在过于悲戚,在她蓦然发觉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沾上了泪。

谢玖一见自家娘亲哭了,她只哭的更惨。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这才止住了眼泪,只是脸上脂粉全都乱作一团,这对母女看起来竟一个比一个狼狈。

两人对视,气氛更觉尴尬。

“安春,打盆水来。”谢玖微微扬高了声音,不过片刻,就见安春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半盆水进了屋子。

安春生怕皇后一言不和,就叫她端水往秦夫人身上泼,特意少倒了些水,将水温调的不凉不热,以免热了烫坏了皮肤,凉了又激到,生了病。

哪知进来一看,屋里的两人虽收了泪,眼睛却都微微有些肿。

当时,安春就惊着了。

不知皇后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这秦夫人防皇后跟防贼似的,却不知皇后又了哪一招,就把秦夫人给哭的妥协了,居然两人手拉着手,说是拌了嘴又和好的闺中密友她也信啊。

谢玖先请秦夫人洗了把脸,吩咐安春把龙凤胎抱过来,让秦夫人瞧瞧。

依安春了解的谢皇后,紧张龙凤胎比对皇帝还更精心,除了梁国夫人进宫曾经将龙凤胎抱出来――当然,那是人家亲娘,无可厚非的,之外还真没见谢皇后这么不见外过。

当然,昭阳宫……的确也没什么人进来过,安春忧郁地想,难道谢皇后是个到处晾宝宝的娘亲,只是原来没有逮到人显摆?

秦夫人让谢玖这顿哭,把心也给哭软了。

她再不能自己骗自己,这谢皇后缺娘,到处瞎认娘吧?

若说编个故事骗人,秦夫人自觉没有这等利用价值,皇后若真有心除了她,直接把这事揭出来,或者留待皇帝回来处理,别说她,她们秦家一家子,王家一家子全部都斩草除根,根本无需费这等力气。

当下,除了感慨世事难料之外,对于自家小秦溱的心也就放下了。

所以当龙凤胞一抱到怀里,秦夫人几乎瞬间就化了,抱起来亲亲这个亲亲那个,倒真是提前过了外祖母的瘾。

安春在一旁也是看醉了。

谁能告诉她,刚才秦夫人如敌大敌,一脸的舍身入狼窟的表情是她看花了眼?

眨眼间就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疯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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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幕后黑手

秦夫人逗弄了半晌龙凤胎,越看越是喜欢,后来是见龙凤胎揉了两下眼睛,知道这是困了,谢玖便叫奶娘将孩子抱了出去。

“我今日进宫也没准备……下次吧,我再准备了见面礼带来。”

进宫一趟,原本是抱着九死一生的想法,该认的她一件都不会口软,哪怕写下供状,只要能保住秦溱一命,她就是万幸。

哪里能料到凭白地就认下当今皇后这个闺女,不仅祸事没有临头,连她最担心女儿的安全也彻底解决。

谢玖当下便留了秦夫人在昭阳宫用了午膳,只是午膳时有宫人服侍,两人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聊起了秦溱。

不再吃荷叶灰之后,秦溱的气色慢慢恢复如实,又是水灵灵的一个小美人。整日间与华阳同坐同卧,感情如同嫡母姐妹一般。

秦溱心思缜密,自小惯会察言观色的,不仅庄妃,连太后见了两次也很是喜欢,常见她和华阳一同去咸熙宫请安,也没少赏下些小玩意。

倒是华阳出人意料,变的翻天覆地,不说和去年是两个样儿,就是和上半年也变的太过彻底,活脱脱一个小庄妃,三五不时就碰出悲天悯人的语句,脾气也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再没打骂训斥宫女太监的消息,每天还特特抽出半个时辰和庄妃一同念经。

太后却不干了。

以前的华阳是飞扬跋扈,脾气暴躁了些,可是转眼就变成个带发修行小尼姑的样儿,这跨度也太大了,太后一时接受不来。

于是狠狠训斥了一顿庄妃,以致庄妃再不敢带着华阳念经。直接造成华阳自己憋在屋子里抄写经书。

四岁大的姑娘,写出来的字却是难得的娟秀,也因此认得了不少生僻字。

用过膳。秦夫人提出想见一见秦溱。

“我这便叫人备轿送……夫人过去。”谢玖意识到安春在场,到嘴边的那声‘娘’便咽了回去。

秦夫人也不推辞。见安春带着宫人鱼贯而出,房门合上才轻声道:

“以往我在宫外,总听皇后体弱多病,你……可还好?”

现在皇后对外也是托病不出,可秦夫人见了,却觉谢玖面色红润,竟完全不似外间风言风语所传。

谢玖轻轻一笑,“娘你放心。不过是我和旁人不一样,总能看见一些旁人见不到的,不适合出现在人群之中,所以托病不出。”

她顿了顿,舔了舔嘴唇,才继续道:“我不知今日坦诚,娘有几分信任,或者您回府仔细思量过后,会有答案。在您相信之后,我希望您能告知女儿――娘在宁安宫。收买的究竟是哪个宫女。”

“宫里的人虽认银子,素来是拿银子办事,却也不是什么人的银子他们都敢收。咱们秦家无权无势。出了事都没有兜底,这事儿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秦夫人如今哪里还有半分不信。

若说皇后为了从她口中套出这人,绕这么一圈也未免演太大,直接将她扔进拱卫司兴许一番刑讯逼供也许她还招的更快。

尤其谢玖亲口说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能对上……

她不是不信,只是有些难以置信会有这样诡异的事情发生。

她今年二十八岁,已经有个十七的女儿,将近一岁外孙……她向来保养得宜,现在眼角别说一丝皱纹也没有。连皮肤都还嫩滑,居然就已经成了外祖母级的人物……

秦夫人泪目。只觉人生处处狗血,偏偏都撒到了她的身上。

“我不瞒你。”秦夫人微凉的手握住谢玖纤长的手指。“以往外面有各种谣言。我只半信半疑,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但你是我的溱儿,哪怕已经成年,早不在我的身边,我依然相信我教出来的女儿,绝对不是传言中那等心狠手辣之人。杨才人与你之间,必然是有些误会。”

果然。

谢玖脸上波澜不惊,心里根本早有了底。

死了个秦萱蓉,又跳出个同样心计深沉的杨才人。

只是,一直以,来杨才人都是个稳得住的,因从没得过宠,也就没有了秦萱蓉患得患失,不进则退的紧迫感。

从暗中指使人搓磨秦萱蓉,到后来暗中叫人带华阳去望春宫见疯了的秦萱蓉,试图在华阳心里种下仇恨她的种子,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为她的四皇子形成助力,一步一步可谓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贾黛珍为免走秦氏的老路,受怨灵的欺,为与她交易,早将杨才人的底都爆了出来。

贾黛珍虽未亲眼见到杨才人指使人杀害秦萱蓉,身处望春宫之时,却在不经意间听到那个曾被谢玖抽成了猪头,发落到望春宫的易御女与一个小太监的谈话,中途便暴露了易御女亲眼看见杀人凶手的面容,却是杨才人贴身的小太监。

杨才人和易御女原本在宫外时常在大家姑娘们的交往中遇到,不过当初易御女家世学问都是出类拔萃,杨才人也空有结交之心,却始终没有融入。

后来同时进宫,杨才人和易御女倒有短时间的交往,可惜易御女因为在谢玖背后讲话,被谢玖借以立威给抽了顿嘴巴,直接就让皇帝下旨踢到了望春宫。

易御女才学过人,自小过目不忘。

秦萱蓉死的那晚,她亲眼看到了整个案发的经过,她只隐下不说,反而特意传信给杨才人,指望杨才人能够助她离开望春宫。

因为宫里一事接一事,废后和秦萱蓉相继倒台,前朝反响极大,谢玖不想在这里再生是非,原本打算风平浪静,把杨才人的孩子抱到宁妃身边,再找个错处将她发落家庙,赶出宫去也就罢了,却不料谢玖自认有宽宥之心,杨才人却不甘寂寞,一反常态地跳了出来。

这是看她在昭阳宫待的久了,想趁她病要她命?

“娘说什么误会?”她问。

误会她快死了,加速送她一程吗……

“娘娘,软轿备好了。”门外,安春不敢打扰,只轻轻叩了两声门,提醒道。

“先候着。”

果然,安春不出所料地眨了眨眼,想破脑袋也想不透皇后与秦夫人怎么突然间就看对眼儿,那热乎劲儿比见了亲娘梁国夫人还要更亲上几分。

秦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秀眉紧蹙。

“我也没有亲见过杨才人,只是杨家开的绸缎庄,到府里送货时,曾提过皇后跋扈――又说起溱儿在宫里的各种难处,她道你容不下四皇子,暗中下了黑手,想要害四皇子。只说我们同病相怜,若有需要,杨才人必定相助。”

“所以,娘说要我的头发,她就从宫里弄了出去?”谢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我何曾需要害四皇子?我是正宫皇后,我的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她不过小小一个才人,侥幸得了个孩子,却连圣宠都没有,也值得我出手?”

却不知杨才人是自我感觉太好,还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想做她的对手,也不惦量一下自己够不够份量!

就在秦夫人不堪女儿受到伤害,企图先下手为强之际,主动找上门联手。若说这时机也未免抓的太准了。

皇帝派万钟盯着秦府,不仅没有发现任何异动,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正清连手。

这杨才人熟悉掌握秦府的一举一动。果然那做了出头鸟,第一个被太后联合两代帝王挤兑的杨氏,壮士断腕一般,保留至今的实力仍是不容小觑。

先是秦氏,再来个杨才人,个个儿针对她,固然因为她专宠,背后使力的哪一次都没逃得了杨氏!

细细想来,自小秦溱进宫,她陆续有赏赐下去,几次见面也关爱有加,可是宫里风言风语传的全是她不喜小秦溱。

只怕这股风也是杨氏吹起来,四处散播!

谢玖紧紧蹙眉,半晌才起身亲自送秦夫人出宫,还没等走出大门,一众宫人都被这超高规格的待遇给惊着了。

要知道,皇帝到了昭阳宫,也是自己来去自如,皇后除了仅有的几次,根本迎驾都少有,更不要提手挽着手送进宫门。

秦夫人一见宫人们石化,也惊觉这根本不合体统,连忙拦着谢玖不让再往外送。

谢玖眼瞅着秦夫人脸红脖子粗,也幸亏自己腿长,底盘够稳,否则非让秦夫人给推个倒仰。

于是也不勉强,只道:“过几日我再叫――夫人进宫相见。”

秦夫人笑眯眯地点头。

只觉得这谢皇后,以前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代妖后,媚眉惑国的主儿,如今知道是自家女儿了,越看越顺眼,也怪道皇帝喜欢,长的漂亮,那双大长腿也真够长,她走一步都够旁人走上两步。

“在宫里保重身体。”秦夫人嘱咐。

谢玖轻轻点头,只看着秦夫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才吩咐送上殿门,转身回了主屋。沉吟片刻,唤安春进屋。

“四皇子前几日病了吗?”她问。

安春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在千秋节前后,好像是染了风寒,病了十来天了,后来惊动了太后,亲自赏药下来,还责了杨才人不经心。”

如此传出去的话却并非无中生有了,谢玖紧紧蹙眉。

“去将宁妃――请过来,说本宫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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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 山雨欲来

皇后托病幽居昭阳宫,却与之前的废后朱氏不可同日而语,仗着皇帝的宠爱,没有任何人敢忽视昭阳宫的存在,一旦风吹草动,刮到下面也绝对是暴风级别的。

谢玖平日别说见个把妃嫔,最近也不过在皇帝千秋宴上露了一小面,其它的时候连交好的张妃和周妃都甚少上门,昨日宣召秦夫人觐见的消息一经传出,简直轰动了整个后\宫。

“皇后与秦夫人相似甚欢,单独叙话近一个时辰,之后留秦夫人用了午膳,据说还见三皇子和公主,秦夫人走时,皇后甚至送到了殿门处,秦夫人几次婉拒,皇后这才只派了软轿送秦夫人到长夏宫。”

听完回事的太监说完,太后眉头紧蹙,一双凤目里满是纠结。

“皇后这又是作的什么妖?”太后右手托腮,呲了呲牙。

秦夫人无权无势,不过是个五品翰林的夫人,哪里就值得皇后破天荒地这般对待?她这做婆婆的忙得脚不沾地,也不见皇后热情澎湃关心一下。反而和这八竿了打不着的秦夫人热乎的紧,难不成秦夫人身上又有什么鬼让皇后瞧着了?“是不是谢姐姐看到秦夫人身边跟着鬼了?好意提醒一下秦夫人?”张修盈嘴里吃了半块芙蓉糕,一边吃一边说话喷出了不少渣子。

“谢姐姐为人最是热心。”说完,她捧起热茶轻呷一口,露出满足的笑。

“你给哀家闭嘴!”

虽然张修盈的想法与太后不谋而合,太后还是受到了刺激,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狠狠地瞪了张修盈一眼:“成天鬼鬼神神,你还能有点儿追求吗?一个你,一个庄妃。现在连华阳也神叨叨的,宇文风那老家伙还说调整风云,这什么烂风水?自从皇后复宠。这宫里就没消停过,原来还是乱斗,现在都成一堆神经病了!”

太后恨铁不成钢,一嘴的大白牙几乎咬碎了。

张修盈和谢玖修好也是好事,就她那脑袋也斗不过人家,可是也没必要傻乎乎地贴上去做人家的左膀右臂。阵前先锋吧?

太后为了弥补当初的错误。生生将张修盈搅进宫里这潭浑水,免得她就这么以处\女之身孤独终老,特意将那蒋氏的二皇子抱到了她身边养。蒋氏以为张修盈还是之前与她交好的那个换了芯子的。只道最近这张妃是让皇后给吓着了,各种溜须拍马做样子给别人看,一时没绷住话匣子大开,有影儿没影儿就开始说起了谢皇后的坏话。

结果张修盈一听就怒了,当场就叫人把蒋氏给拖出去扇了十来个嘴巴,撵出了永福宫。

太后一听也是醉了。

她千盯万瞩都进不去耳朵,蒋氏不过非议了谢玖几句。这张修盈就崛起了。

知道的说张修盈正气凛然,听不进背后说人坏话的;不知道的还只当她抱起皇后的大长腿,失了代国府的脸面呢。

“哀家是叫你过来反省,不是叫你过来吃的!”太后嫌弃地瞪眼:“吃一堑长一智,你不能拿吃亏当吃饭,总得长点儿记性啊。”

“我长了。姑姑。”张修盈眼睛瞪的溜圆。愤愤地道:“我看蒋氏孩子抱到我这里,可怜她。结果居然背后说谢姐姐坏话!背后嚼人舌根,也不怕烂舌头。”

这一句话就把背后说了谢玖无数坏话的太后给惹毛了,当场几乎把手上的茶盏直接砸过去。

“你――你可真是皇后的好妹妹――回你的永福宫,抄十遍宫规!不抄完,不许到哀家面前,赶紧走!”

张修盈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看脸色难看至极的太后,又看看一脸‘你在作死’更让郭嬷嬷,半晌,将还剩了半盘子的芙蓉糕给端起来,站起身轻施一礼。

“姑姑,那我走了。”

太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好悬没直接憋死过去,只扬手挥退了张修盈,那摆手的速度噼里啪啦跟风吹荆旗的速度差不多。

好半晌,郭嬷嬷重又倒了盏温茶递上去,太后一口就见了底,这时气才顺了些。

“皇上御驾亲征,可不能让后\宫这时候爆出什么见不得光的,给他添乱,便是影响不到他那儿,就只京师里等着看皇家热闹的不知凡几――翠玉,叫下面的人给哀家看紧了,但凡风吹草动,即刻报与哀家知道。就是半夜有事,也叫他们直接通传。”

太后幽幽一声长叹,这都是为了皇帝啊。她伸手按了按眼角,操心易老,这阵子却不知又要加几根皱纹。

郭嬷嬷嘴角抽搐,太后这根本是大权在手,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她敢不敢不在叹气的时候,嘴角还是上扬状态啊?

精分是病啊,得治!

……

宁妃和冯妃上一次因为废后朱德音的死,不知怎样处理,不顾皇帝的吩咐找上昭阳宫,顾宜芳大怒,第二天就要削了这二人的妃位,还是谢玖死求活磨,只道在宫里找出俩衬手的助力不易。

皇帝这才通融,只是怒气难消,到底罚了二妃半年的俸银,又罚她们抄五十遍的宫规。

五十遍!

二妃一听这数字就是一阵晕,后来多亏皇后求情,皇帝才没撤了妃位的消息一传出来,立马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却又不敢直接上昭阳宫谢恩。两人一商量,各自写了一封声情并藏的长信送到了昭阳宫,那信顾宜芳也看了,好悬没把他膈应隔夜的饭也吐了出来。

权当这是二妃对皇后的效命状,顾宜芳这才忍了,没再挑这两人的刺儿,否则照皇帝的意思,敢拿他的话当放屁,还是没完的。

如今太后治理后宫,二妃没什么事就在各自宫里抄宫规,很快就抄完了一大半。

宁妃这才歇歇手就接到皇后的召见,几乎当场吓尿。

皇帝御驾亲征去了,不代表耳目不在宫里,等皇帝一回来,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只是这一次保住妃位还是皇后力挽狂澜,否则她协理六宫,管了这么多的闲事,只怕一朝落下去,还不定受多少挤兑。

皇后的吩咐,她是无论如何不敢违抗的。

当下便怀着无比忧郁的心情收拾一番,连忙随来人去了昭阳宫。

这时,天色已经渐晚,昭阳宫里挂满了宫灯。

谢玖也不讳言,一见宁妃的面,开门见山便问起杨才人近况。

宁妃还记得上一次被杨才人拉着一同到昭阳宫,皇后借机趁打当时还是妃位的杨才人,紧跟着就贬了杨氏的位份。她知道皇后厌恶杨才人,便一向远着。

如今一听皇后问起杨才人,便知这杨才人又要倒霉,皇后少有的阴沉着一张脸,紧紧蹙着眉,甚至懒得粉饰太平。

“杨才人最近在浮碧轩照看二皇子,没听说她有什么动作。”宁妃细想,然后摇头,赧颜道:“前些天皇上下令要臣妾抄五十遍宫规,臣妾近来无事,便安心在凝香殿,却没听说杨才人之事……不若明日臣妾在宫里走动一番,探探虚实?……

“这倒不必。”谢玖淡淡地道。

那杨才人行事隐密,若非秦夫人信了她,亲自爆出来,只怕她到死也只是怀疑,而拿不到实据。

可正因为事情牵扯秦夫人,诅咒皇后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真摊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怕她也保不住秦夫人,却只能当没发生过,凭空抹平了它。

若要对付杨才人,只能另想他法。

现在皇帝御驾亲征,到底还是不要在这关头闹出事来,凭地传出闲话。毕竟杨才人份位低微,怎么摆弄怎么是,可她身后的杨氏隐藏的过深,却指不定因此闹出多少妖蛾子。

“我只问你,若将二皇子抱到你跟前养,你可愿意?”谢玖笑吟吟地问。

宁妃微微一怔,眼珠好悬没瞪出眼眶。

“臣妾当然愿意!”她重重一点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膝盖爬了两步就到谢玖跟前,紧紧抱住那双大长腿,如果不是显得太狗腿,她当真要啃上两口,才足以表达激动之情。

“谢娘娘恩典,娘娘大恩,臣妾永世不忘!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不管愿与不愿,帝后伉俪情深,中间连根针也插不进去,更不要说跟套了贞操带,连碰都不碰别的女子的皇帝,后\宫女子形同守寡。

虽说孩子不是自己生的,可是玉牒上她就是有子的妃嫔,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皇帝哪天一个不小心殡天,她也不至于没了着落,宫里得养她一辈子。

她才懒得理杨才人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她还得为杨才人这傻缺的举动点赞,这才轮得到她坐收渔翁之利啊。

“只是……二皇子现在病着,就直接抱过来吗?”宁妃激动的满脸通红,终于想起实际的操作性。

其实,她是想说,要不要她出了昭阳宫直接奔浮碧轩把二皇子顺手就抱走。

谢玖轻轻挑眉,“这么久,还没好?”

“好好坏坏,也有快一个月了。”宁妃圆圆的眼晴滴溜溜转,生怕皇后就此改了主意。

从杨才人引华阳去看秦萱蓉之计,就看得出杨才人是个深谋远虑的,算盘都打到了二皇子成年。如今却突然跳出来和秦夫人联手,莫不是当真以为二皇子的病是昭阳宫的手笔,才使得二皇子缠绵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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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 秦秦溱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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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妃等了半晌,却见皇后跟没事儿人一般,轻轻蹙眉不知走神到哪里,一脸的若有所思,唯恐皇后改了主意,抱着皇后的大长腿,微微扬脸凑上前道:

“杨才人心眼活络,惯会使小钱笼络人的,娘娘别看她娘家不起眼,只是个外放的六品小官,手上却不差钱,常施些小恩小惠,买了个好人缘。宫里不少低位妃嫔说她好的,只拿上次——她使人在望春宫折磨秦氏,私底下却有不少妃嫔为她说话,只道秦氏害人在先,杨才人理该为四皇子讨回公道的。”

谢玖早便有所耳闻,那里借着由头贬了杨氏的妃位,也是因她私下撺掇华阳去望春宫,不过不便摊在明面上。事实上,她还巴不得杨才人出手,自己不出半分力就能看好戏。

只可惜秦氏后来被她吓的精神恍惚,根本不是个正常人有思考能力,居然把所有受的苦全算到了她头上。死了化作厉鬼,竟然也只找她算帐!

……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玖瞥了一眼宁妃,圆圆的脸蛋,笑容十分讨喜。

宁妃这话未必就是真的,也有可能担心她听到四皇子病中,一时怜惜心起改了主意。便刻意在她面前显示杨才人笼络妃嫔一事,令她心生厌恶。

不过,谢玖并不在乎宁妃的小心思,本来她也不是要宁妃和杨才人交朋友呢。

“快起来吧。”谢玖轻轻一扶宁妃,宁妃顺势放开了皇后的大长腿。“你宫里先准备着,待皇驾回鸾,我便亲自请皇上下旨,改玉牒,将四皇子记在你名下。”

皇后在皇帝那里向来说一不二。宁妃一听就知道这事儿算定下来,好悬没忍住直接扑皇后怀里以示激动之情。

杨才人当日趁着帝后翻脸,钻了空子上了龙榻,居然一朝就得了龙种,不知羡煞多少妃嫔,多少人背地里等着皇后腾出手来拾掇杨才人看好戏。

宁妃怎么也没料到。皇后出手,最后得益的人居然是她。宁妃乐的直搓手,脸涨的通红。

“你心里有数便是,先别传了出去。”谢玖嘱咐。

她倒不是害怕杨才人背地出阴损,咸熙宫那里还有个老太后呢。虽然太后也看不上杨氏,恨不得把宫里所有姓杨的都撵出宫去,不过中间夹了个四皇子,难免太后脑袋瓜就转到皇嗣之争上面,令事情凭地生了变数。

宁妃得了便宜。自然是千恩万谢,只差没直接开口点明皇后厌恶杨才人,她愿意一马当先,弄不死杨才人,也弄残她。

谢玖失笑,不禁连连摇头。

她身在后位,若不是忌讳皇帝御驾亲征,宫里传出不好的消息。给皇帝的脸上抹黑,也叫其他人抓住把柄。拿她们这后宫不宁做文章,要处置杨才人,不过一句话的事,何致于用上那等不光明的手段,还落了把柄在宁妃手里?

有权力不使,过期做废。

能用权力碾压人的。她向来不使阴招,这是她行事的准则!

“有事情要你做,本宫会吩咐下去,切不可妄自行动,否则出了纰漏。本宫定会严加惩治。”谢玖笑道:“好好抚养四皇子也就罢了,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多……下去吧。”

宁妃两眼放光,双颊泛红,激动之情无以复加,恨不得现在就到雪里地滚两圈降降火。

知道皇后顶爱听人发誓,便又跪下发了个毒誓。

直到最后,几乎是用拖的,谢玖才叫花真把心情亢奋的宁妃给请出了昭阳宫。

便是见多了宫里各色古怪人的花真,也不禁哭笑不得,那宁妃根本是得瑟大发了,嘴几乎都咧到耳根,逢人就笑,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了,却不知从皇后那里得了什么好事。

……

谢玖辗转反侧一整晚,总觉得心神不宁。

太后是个长寿的,前世直到她死,太后还活蹦乱跳地在后宫横行,比她身子骨儿还硬朗呢。她若想安生地和皇帝腻歪,太后便是个绕不开的结。与其皇帝回来后,突如其来地将四皇子母妃给换了,太后可着劲儿地琢磨她的用意,还不如现在亲自告诉太后,让她拿主意。

她知道,她有多厌烦秦萱蓉,太后就有多厌烦杨氏,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晨起床,她便拿定主意避开妃嫔早上的问安,晌午前后再过去与太后深入地详谈。谁知用过早膳没多久,咸熙宫的大宫女传太后的话,召皇后去咸熙宫叙话。

谢玖微微蹙眉,她的妆容完整,无需再行整理,便吩咐备轿。

大宫女纠结了一路,一旦皇后问起,她要不要透露一两句,卖皇后个好。

结果……人家根本连问的意思都没有。

大宫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再想主动开口,一路上冰天雪地,皇后高高在上坐着,她一溜小跑冻的鼻涕都要结成了冰碴,却没有机会了。

直到谢玖下了宫轿,左右都是咸熙宫的人,大宫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盛装步入正殿。

太后一见谢玖,不由得就皱了皱眉,一脸的郁卒。

“皇后可知你那二位兄长让皇上调回了京师?”

花真解下皇后的披风挂到胳膊上,谢玖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听太后咣当来这么一句,也不禁一怔。

“听皇上提过,说是年底回来,但具体什么日子臣妾却不知道……不知太后怎么突然提起臣妾的兄长?”

谢玖嘴上这样问,心里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太后那张抽抽的跟风干的桔子似的脸蛋,怎么看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太后阴沉着一张脸,抬手将服侍的宫人们挥退,只留下郭嬷嬷在旁。

“你的兄长昨日到了京师,就与朋友喝了一天的花酒,今天一大早御史们就闹到了哀家这里……皇后,现在是什么阶段,你是什么身份?哀家素来以来梁国公治家严谨,却不料教出的子女……都是不走寻常路数的。”

太后叹道:“梁国公陪同皇上出征,鞭长莫及,皇后虽是妹妹,却更是大燕的国母,该好好约束一下你的兄长,别在这关键的时候,让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是,太后教诲的是,是臣妾的疏忽。”

谢玖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前世她听说过谢玖的两个兄长,个顶个儿都是出类拔萃的将军,在这紧要关头闹了这么一出,只怕是让哪个给摆了一道。

“皇上御驾亲征,不管是因为什么,臣妾兄长做出这事,都该严惩。御史指出家兄的错处,臣妾恳请太后从重责罚,以儆效尤,不能让旁的人有样学样才是。”

谢玖起身,轻轻跪到地上,面容诚恳地道。

太后拿不准皇后这是以退为进,还是打了什么别的主意,只道:“依皇后看,该如何处罚?”

一句话又将问题抛给了谢玖。

谢玖却是当仁不让:“皇帝御驾亲征,家兄却不思进取,聚众饮酒,依臣妾看鞭二十以儆效尤,扣一年的俸禄,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不禁瞪大了凤目,没想到皇后却是个痛快的,连嫡亲的兄长犯了事也毫不手软。果真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温顺,是个有主意的。

“既是皇后的意思,便吩咐瑞王去办吧。”

太后也算是给谢玖两分颜面,瑞王是宗人令,掌皇家之事,谢玖的兄长所犯之事往大了说便是藐视君主,只不过现在瑞王一出面,便只当皇家家事来办了。

太后原本一肚子气,还没发出去,只想着叫皇后过来训斥一顿,撒撒火,但没真想一定要怎样了谢家。

不过,哪怕她对皇后有相当大的意见,掐半个眼珠子看不上皇后,也不得不对皇后的处置挑大拇指,总算还拎的清,没在这事儿上跟她纠缠。

当下面色一缓,吩咐郭嬷嬷扶皇后起身。

谢玖只觉头有些晕,哪怕郭嬷嬷扶着,眼前看却成了重影儿。

“皇后娘娘——”

谢玖耳连听到花真的惊呼声,眼前却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张太监的脸,三十左右岁,一张倒三角眼,鼻头圆润,眼神里一股子狠劲儿。

“快,快叫御医!”太后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变颜变色,手忙脚乱地上前。却见皇后哪还有才进来时的容光焕发,整张脸蛋儿白里透青,瞅瞅着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

“你、你,你不愿罚你兄长你就说嘛,哀家也没非要罚他们,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太后双手直拍大腿。

自家儿子临出征前磨了她好几个时辰,就要她亲自点头答应照顾皇后,这可好,她磨不过他,答应的好好的,皇后就给她来这么一下子,打脸要不要打的这么快!?

殿里顿时乱作一团。

身边发生的事,谢玖都知道,也能听到所有的声音,听着太后恨的牙痒痒的声音,她几乎没笑出声儿来。

她眼前一片雾茫茫的,一道阳光照下来,正好打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然后便见阳光随着小姑娘的身体移动,越走越近。

谢玖睁开眼睛仔细看,却是一脸茫然失措的秦溱。

她的心陡地一跳:

“叫玄空进宫!”她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叫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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