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上:四爷,轻点宠 - xp1024.com
《皇后在上:四爷,轻点宠》


第一章 一碗姜汤引出的血案

康熙三十一年,孟冬时节,紫禁城内错落有致的精致楼宇殿阁,在阴霾的浅灰色阴云笼罩之下,越发显得肃穆而庄严。

皇宫西北角昏暗潮湿的永和宫偏殿,终年不见阳光,蚀骨阴寒侵蚀着斑驳的红色墙皮,似垂暮的美人早已褪去曾经的光鲜。

德嫔乌雅氏正心无旁骛的仔细描摹着一副气势恢宏磅礴的《秋山晚翠图》。

明明她最喜欢的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歌尽盛世繁华。

又是一年深宫锁清秋,也不知今夕是何夕?

德嫔?康熙十八年,太皇太后一道懿旨亲赐的封号何其讽刺?

强迫她将自己的亲儿子送给别人抚养?是为德?

康熙十七年,也是如此萧索的黄昏,尚且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息。

历经难产艰辛产下阿哥后,她终于等来名正言顺的身份,而代价就是失去她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世上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以失去一件东西为代价,而她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懿旨中言明,胤禛满百日后将由皇贵妃佟佳氏抚养。

皇贵妃是一等公佟国维之嫡长女。还是圣母皇太后佟佳氏的亲侄女,又是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表妹,身份尊贵至极。

因着皇贵妃所出的公主薨逝,受丧女之痛的皇贵妃终日以泪洗面。

陛下和太皇太后这是将她的儿子作为一件礼物,宽慰经历丧女之痛的佟佳皇贵妃……

即将把胤禛送到佟佳氏所居的钟粹宫前几日,乌雅氏咬着被角啜泣了一整夜

佟佳皇贵妃于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日立为皇后。

时已病亟,翌日崩逝于承乾宫,谥曰:孝懿温诚端仁宪穆和恪慈惠奉天佐圣仁皇后。

原以为她的儿子能回到她身边,却不想胤禛却被孝懿仁皇后临终前托付给她的亲妹妹贵妃佟佳氏,真真是造化弄人。

“真是不明白,为何陛下会喜欢舞文弄墨,无病呻吟的南蛮子做派。女子无才便是德,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好么?”

“兰翠,不得妄言!”

乌雅氏不悦的蹙眉,迅速打断宫女的抱怨。

“这是在紫禁城中,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还是低贱的奴才,都是陛下的附属品。”

是的,所有人只是供皇帝陛下消遣的附庸,而她乌雅兰珠要做的,就是但凡陛下喜欢的模样,她刚好都有。

“小主,给四阿哥的长寿面已备好,奴婢在食盒底下装了暖炉煨着您”

“走吧,去钟粹宫。”

似乎担心食盒中的面凉了,德嫔乌雅氏焦急的亲手接过长寿面往佟佳贵妃的钟粹宫赶去。而此时的钟粹宫内,一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匍匐于地。

一容貌妍丽的宫装女子正慵懒的斜靠在天青色云锦美人榻上,安静的大殿内只剩下滴漏落下的更漏声响。“贱种就是贱种,就算养在本宫身边,也难改你骨子里卑贱的血统。”她红润如海棠的樱唇,弯着好看的弧度,和煦的笑意下,说出的几个轻飘飘的字却如淬了寒冰般,令人不寒而栗。“奴婢知罪,是奴婢未照料好四阿哥,奴婢愿领责罚!”跪在角落的小宫女,带着颤抖的音色,此时早已经满脸煞白,不住的磕头认错,像小鸡啄米般。“拖下去,杖毙!”“额娘,儿臣知错,求额娘放过她。”跪在地上的少年终于开口,清冷的音色显得不卑不亢,他将始终挺直的脊梁弯曲,匍匐于地。

他的双脚因长时间的跪拜在冰冷的汉白玉石地面上,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第二章 赏心乐事谁家院

谁能料想到,今日这无端的惩罚,竟是因为他擅自到小厨房取了一小块红糖,用来煎煮姜汤驱寒所致。

他握起双拳,用力将拇指楔入掌心,强大的力道瞬间刺破掌心,溢出淡淡的猩红色。清瘦的面庞带着一丝少年的青涩,但那双透澈而明亮的双眸,却带着些许故作老成,挺拔的鼻梁下,苍白的薄唇好看的抿着。“娘娘,德嫔求见,说是要亲手奉上以血誊抄的金刚经给小公主祈福超度。”

“哦?还算她有几分孝心,不枉本宫替她养着这废物。”“胤禛,起来吧,还跪着装可怜给谁看,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本宫苛待于你,来人,扶四阿哥起来。”“原就是儿子自己做错事,遂主动领罚,额娘怜惜儿子,故而只是对儿子小惩大戒。”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闻言,立即爬到主子身边。

她已是泪眼婆娑,她面带愧疚之色,踉踉跄跄的起身,将少年扶起身。

当乌雅氏端着食盒进殿的时候,正看到贵妃佟佳氏正含着笑意,将一块豌豆黄递到胤禛的面前。

这舐犊情深的场面,她虽面不改色,但心底早已掀起一阵波澜。

“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

“哼!”

佟佳氏冷着脸,自顾自的翻阅着乌雅氏献上的金刚经。

乌雅氏虽是陛下的嫔妃,但嘴上却不敢称呼自己为嫔妾,而只敢以奴婢自居。

理由无它,因为乌雅氏就是从这钟翠宫走出去的,她曾经是佟佳氏的贴身宫女。

“养出你这么个卖主求荣,爬龙床的下贱胚子,本宫又如何能安?”

佟佳氏冷哼一声,想起这贱婢趁着她缠绵病榻之时,竟胆大包天的爬上龙床,就觉得好像吃下一只苍蝇般恶心。

“娘娘明鉴,奴婢卑贱,又如何能拂逆陛下的旨意,娘娘,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乌雅氏已是泪流满面,每次来钟翠宫,佟佳氏都要时不时的提及当年她爬龙床的事情。

这次更是过分,竟然当着四阿哥的面数落她这个亲额娘。

“咳咳咳咳…”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这个贱人这些年来谨小慎微,竟是让她挑不出半点错漏。

而且晨昏定省从未缺席,每个月必定奉上以血书写的金刚经孝敬。

佟佳氏面色苍白,开始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让她气的气血翻涌。

“都下去吧!本宫乏了!”

她不耐的挥挥手,命令众人都退下,入冬以来,她的身子骨越发的不自在。

太医院的庸医们开出的汤药如流水般从未间断,却始终没有任何痊愈的迹象。

乌雅氏仍是用帕子捂着眼角小声啜泣,在宫女的搀扶下,这才期期艾艾的起身离开。

“四阿哥,今日是你的生辰,额娘准备了长寿面,快来尝尝。”

“呦!瞧小主说的,我们钟翠宫一早就备好了长寿面,又何须小主费心?”

钟翠宫大宫女晴儿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对母子见面,她每回必是要在旁监视。就怕乌雅氏唆使四阿哥对贵妃生出二心。

第三章 长寿面

“这长寿面呐,也是要福泽深厚的人亲自准备,才能保佑四阿哥福寿绵长。”

“这些年来小主接连诞育六阿哥,七公主,九公主和十二公主。”

“可奇怪的是为何除却九公主养在太后膝下能平安外,其余几位阿哥公主小小年纪都猝然薨逝!”

“咱们四阿哥若是因为小主这碗面有个三长两短,那贵妃娘娘可就有理说不清了呐!”

“你这是什么意思!四阿哥是我们小主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骨血,她可是阿哥的亲额娘。”

乌雅氏身边的兰翠气鼓鼓的瞪着晴儿,想要继续与她争辩。

“住口,主子都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来人,送德小主出去,莫要惊扰贵妃娘娘歇息,否则休怪我扒了你们这些贱婢的皮!”

“还有你!小环,今日这身妖艳的衣裳是想狐媚谁!贱婢就是贱婢!就算给你塑个菩萨的金身也没用!呸!”

“本宫自己会走!”

乌雅氏面色铁青,如此明显的指桑骂槐,她怎么能听不懂。

钟粹宫都下了逐客令,她只能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主子,自四阿哥记事起,这些年来为何您明知道会被贵妃羞辱,还要年年都在四阿哥生辰之时,亲自送来长寿面?”

兰翠实在费解,这些年来自家主子年年都会为四阿哥送长寿面,却被贵妃以各种理由搪塞羞辱,但却从未间断。

“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要让他记住,本宫才是他的亲额娘,本宫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额娘受辱,他才不会对佟佳氏亲近!”

“主子,佟佳氏的身子骨怕是撑不过咱四阿哥娶福晋那日。”

“下个月起,加一卷本宫亲手誊抄的往生咒送给佟佳氏。毕竟主仆一场。”

而此时的钟粹宫内,送走德嫔主仆之后,晴儿福了福身子,笑眼盈盈的转身入了内殿,留下胤禛主仆二人。

“主子,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这贱骨头轻易患上风寒,主子也不会受今日的羞辱责难。”

“李金桂,闭嘴!”

胤禛从清晨跪到晌午,滴水未进,此时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看着这小丫头瘪着嘴眼中噙着泪花,他心中一阵烦躁。

于是从袖中取出方才吃剩下一半的豌豆黄,一把塞进了她的口中。

“爷饿了!爷要吃面!长寿面!”

“好好好,奴婢昨日就准备好了食材,眼下天气寒冷,可都新鲜着呢!”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来到距离主殿偏远许多的偏殿。

皇帝陛下对贵妃尤为爱重,故而胤禛并未如其他皇子一般,被送到阿哥所教养,而是留在钟粹宫中由贵妃亲自照料起居。

而这略显荒芜的偏殿,就是这几年来胤禛主仆的住所。

墙角处此时已经开出一块不小的齐整空地。

“爷,奴婢看着这里空着也是浪费,就大胆做主,打算和后院一样,种点果蔬花草自给自足也好过求爷爷告奶奶。”

李金桂献宝似的将好不容易要来的种子小心翼翼塞到胤禛的手中。

“依你!”

胤禛无奈的点了点她眉心,他径直走到墙角,取过常用的小锄头,开始锄地。

李金桂愣了愣神,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弯浅浅的微笑。旋即转身跑进小厨房,开始做午饭。

第四章 生辰

康熙十八年,年仅一岁的她,被从佟佳氏府内层层选拔送入紫禁城内。

原本是为给孝懿仁皇后所出的八公主当贴身宫女兼玩伴。

却不想刚入宫不久,三岁不到的公主就因为出天花而薨逝。

之后她被送到佟佳贵妃身边伺候贵妃所出的十公主,却不想十公主也因一场天花离世。

辗转之下,她就被送到眼前这位四阿哥身边伺候。

佟佳氏并未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对四阿哥视如己出,而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许在贵妃眼中,四阿哥只是陛下送给她宽慰丧女之痛的一件礼物而已。

四阿哥的生母德嫔身份卑微,虽如今恢复其乌雅氏的姓氏,但始终出自佟佳府的家生包衣奴才。

相较于其他的有母族势力倚仗的皇子更易掌控。

贵妃的身子骨早已经虚弱的无法孕育皇嗣,但膝下有四皇子固宠,佟佳一族定能延续佟半朝的荣光。

这些年来,主仆二人关起门来过的日子,以清贫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说别的,就是主仆二人的膳食也极为寒酸,此时仅有一大袋泛黄的陈米,还有少量的粮油肉食,都堆在偏殿。

每回去钟粹宫的膳房拿吃食都被管事的百般刁难。

她没有银钱讨好那些刁奴,于是只能通过替小厨房做些粗重的脏活累活,换取一些吃食。

纵是如此,待到她累死累活忙活整日后,承诺的粳米早就被偷换成泛黄的陈米,而粮油肉食,更是少得可怜。

想到今日特殊的日子,她昨日特地找到膳房内相熟的小太监。

苦苦哀求接近半日,最后赤着脚替那小太监挖出满满当当一筐子娘娘想吃的嫩藕,这才讨来一小把面条,还有一个小的可怜的鸡蛋。

四阿哥口味清淡,平日里吃的总是很少,为让他多吃些,李金桂总是变着法儿的绞尽脑汁,时不时的做给他吃。

不一会儿,厨房便传出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而此时胤禛也忙活的差不多了,不大的空地被种满丝瓜,南瓜,韭菜,萝卜等。

胤禛还随手修剪一番倚在墙角的葡萄藤,忙完这一切后,他支起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殿中岁月虽清苦,但李金桂总能让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变得有趣起来。

她喜欢山茶花,于是胤禛的石子堆出几个月牙形图案。

四季变幻的各式花草将当中的几株山茶花包围其中,倒也赏心悦目。

“金桂,爷要沐浴更衣!”

“热水已经准备好啦!新裁的冬衣也已经领回来搁在屏风右边儿。”

钟粹宫的刁奴最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主,他们自是不敢克扣四阿哥该有的皇子朝服,若是让旁人瞧见,那是打钟粹宫的脸面。

但旁人瞧不见的里衣都已经换成寻常的棉布料子,而穿在外面的外袍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们竟是将内里的狐狸裘皮悄悄换成薄薄的棉絮。

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四阿哥平日去无逸斋进学时所穿的墨狐大氅,也许是最为体面的一件外袍。

第五章 体面

但这难不倒李金桂,她的女红素来就是钟粹宫中做的最精致的。

为着四阿哥的新衫,她可是从初夏就开始揽下不少绣活。

这才堪堪的换到一件厚实的棉袍,还有一床半新的棉被。

当沐浴更衣穿戴一新的胤禛踏入小厨房的时候,抬眼望去,桌上摆着几个豁了口,颜色不一的盘子。

一小盘切开后摆的整整齐齐的烤鸭腿,本身就只是一块不大的鸭腿,却被摆成赏心悦目的扇子形状。

几块样式精致的南瓜酥,原料定是取自今年院中刚收成的南瓜。只稀疏四五个但也被有序的摆在盘中。

碗内装着热气腾腾的面汤,卧着个色泽金黄的荷包蛋。

他嘴角噙着笑意优雅入座,这长寿面必须由长辈之烹煮,而每年都是她亲自为他准备。

额娘年年都来钟翠宫送长寿面,她总是在私下里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她才是他的亲额娘。

但却从未问过他是否吃得饱,穿的暖。

每年都是李金桂,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宫女,也只剩下这宫女,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他庆贺生辰。

抬起衣角拭去眼角的温热,他大口的将面塞进嘴里。

奇怪的是明明年年都吃,但他总觉得这再平常不过的长寿面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他只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水汽,不知道是汤还是泪

不知不觉中一整盘鸡蛋都入了他的口。他又意犹未尽的吃下好几块鸭肉。

本想再夹几筷子,忽然想起宫中规定,奴才要等主子用膳后才能吃饭,他匆忙夹着鸭腿的筷子,起身回到前厅。

“金桂,爷吃饱了,将剩下的东西撤下去吧。”

“爷稍后,奴婢去沏茶。”

听到动静的李金桂动作麻利到小厨房内取出茶叶,这些茶叶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茶,霉味重,还不如宫人日常喝的粗茶。

于是她索性端上一壶宫人喝的粗茶。

“爷喝这个,味道还不错!”

胤禛摆摆手,示意她放下茶退下。

忙碌一整日,李金桂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就着四阿哥吃剩的面汤吃的猴急。

直到将所有的剩菜都风卷残云的扫光,这才满意笑眯眯的收拾干净。

今日恰逢太后的千秋节,整个皇宫歌舞升平,瑰丽的焰火将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缀的绚烂夺目。

今日也是小公主的忌日,陛下怜惜贵妃佟佳氏久在病中,故而今夜贵妃并未出席太后的千秋晚宴。

而需要替额娘侍疾的四阿哥胤禛,自然也没有出席。

此时的钟翠宫内,佟佳氏正在火盆前亲自烧着血书的经文,替早夭的小公主消灾祈福。

“娘娘,奴婢仔细盘查过当年那场天花,发现有很多可疑之处,奴婢这些年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当中透露着些许蹊跷。”

“那场天花源起于撷芳殿中的洒扫太监小泉子。”

“奶娘的生活起居当年是由乌雅氏全权负责,曾有小太监看到一名与乌雅氏身形相似的宫女去过撷芳殿。”

“只是这贱人做事谨慎,竟是查不到任何与她相关的证据。”

佟佳氏这些年来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烧些经文给小公主祈福。

此时她眼眶微红,那些经文在炭盆中熊熊燃烧。

纵是用最好的宣纸,也免不了被这烟熏火燎呛的连连咳嗽。

第六章 天花

“娘娘,小公主薨逝,而乌雅氏那贱人的小贱种却在公主薨逝那日降生。”

“奴婢曾听萨满姑姑说过,有的人生来就五行八字相生相克,定是那小贱种克死小公主。

“但国舅爷严令,不得伤及四阿哥分毫这”

“阿玛图的就是光耀我佟氏一族的门楣,如今放眼整个后宫,自姐姐薨逝去之后,只有本宫出自佟氏一族,而佟氏如今再无适龄的女子送入后宫。”

“他这是担心本宫死后佟氏再无依仗。为着佟氏一族,本宫就算容不下乌雅兰珠,也要容下四阿哥。”

晴儿默然,这些年来她私底下时常撺掇着佟佳氏要替小公主报仇,其实是假公济私。

她心中一直充满怨气,为何同样都是贵妃的贴身宫女,乌雅氏就能摇身成为紫禁城中的小主!

而她却仍是奴婢!她嫉妒的发疯!

主子如今身子虚弱,为何不能将她献给陛下,明明她比乌雅氏更忠心不二!

于是这些年来她私底下将所有的怨气都报复在四阿哥身上。

反正外人看来,也只会以为是贵妃的授意。

佟佳氏虽对四阿哥没有什么好感,但碍于家族的荣辱兴衰,并未刻意苛待胤禛。

但不闻不问就给那些个狐假虎威之人可趁之机。

四阿哥刚被送到钟粹宫那几年,佟佳氏还对四阿哥颇有照拂。

但耐不住乌雅氏的纠缠以及晴儿的耳边风,她本就耳根子软,于是渐渐对胤禛的态度也开始冷淡许多。

“下去吧,本宫要和小公主说会儿体己话。”

忍受不了嘈杂的喋喋不休,她终于不耐的命令晴儿退下。

“奴婢告退。”

眼前这位孝懿仁皇后的庶妹优柔寡断,懦弱无能。

若不是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帮扶着她,她哪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

第二日清晨,皇帝陛下终于在太监总管粱九功的提醒下,想起四阿哥胤禛与太后是同一天生辰。

于是命人送来一柄焦尾琴与一些绫罗绸缎和金银细软。

佟佳氏擅音律,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教胤禛抚琴,故而胤禛也是精通音律。

这还是陛下第一次送生辰礼物给他,四阿哥虽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李金桂知道他此时心底定是欢喜的很。

因为自那日起,每日清晨之时,他就会带着李金桂到冷宫附近抚琴。

康熙爷以仁孝治天下,冷宫中囚禁的罪妃,也在几年前被特赦送往太妃殿颐养天年。

甚至是入睡前,四阿哥也会小心翼翼将焦尾琴放到距离枕畔最近的地方。

如往常一样,今日李金桂早早的做好早膳等着四阿哥用膳。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四阿哥开门,他素来严于律己,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贪睡晚起。

“金桂…李金桂!”

四阿哥虚弱绵软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后传来。

“爷,出什么事了?”

但四阿哥久久都未回应她,她大惊失色,于是焦急万分的用蛮力撞开房门。

只见床上的四阿哥面色晦暗,痘大的汗珠如雨,连月白色的枕头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爷,哪里不舒服?您可别吓奴婢!”

四阿哥只是带着隐忍的闷哼,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任李金桂如何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颤抖着伸手扶向四阿哥的额,好烫,他的脸上还出现瘆人的淡红色块状疹子。

“不要害怕,爷等奴婢回来,奴婢这就去找贵妃娘娘,奴婢去求她请太医救您!”

李金桂眼泪汪汪的狂奔向佟佳氏所居的正殿,因为四阿哥的症状她再熟悉不过。

五年前,还有一名与她一道伺候四阿哥的小太监叫小西子。

他得天花痘疹的时候就与四阿哥如今的症状一摸一样。

第七章 龙嗣

她不敢说四阿哥的症状,只敢支支吾吾的说四阿哥忽染重病,就怕佟佳氏忌惮。

她并未见到佟佳氏本人,但好歹被安排了一名年迈的老太医就诊。

那太医看到四阿哥身上的红斑顿时惊骇不已。

于是吩咐李金桂将一缕丝线附在四阿哥的脉搏上隔得老远才开始搭脉。

只一会儿,他面色慌张的匆忙松开丝线退到门口,脸色早已经煞白如纸。

“果然是天花痘疹!”

“微臣且开些药内服外敷,若是阿哥洪福齐天熬得过这病,他用药后也不会落下满身满脸的麻子。”

于是傍晚时分,几名大力太监便奉太后懿旨,将四阿哥请到城外皇庄避痘,又急急忙忙请来萨满姑姑送痘神娘娘祛除痘瘟,防止疫情蔓延。

此时李金桂正在太医院内听候太医的嘱咐,却被一名面生的小太监拉到一边。

“你就是照顾四阿哥的宫女?”

“奴婢李金桂,正是伺候四阿哥的贴身奴婢!这位小公公找奴婢有事吗?”

“德嫔小主命你出去,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

“奴婢遵命。”

原来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乌雅氏。今日太过匆忙,倒忘记知会她一声。

想来定是也听到风声赶来询问关怀四阿哥的病情。

李金桂忐忑的朝着殿外走去,跟着小太监七拐八弯的走出好一段路,这才在临近御花园的雨花阁见到哭的双眼通红的德嫔。

见到李金桂一脚即将踏入阁内,德嫔面露慌张之色,尖着嗓子焦急呵斥。

“站在外面回话即可!”

似乎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取下绣帕子,捂着自己的鼻息。

“狗奴才,你是如何照料主子的!拖下去乱棍打死!”

有气势汹汹的嬷嬷闻言,立即走到李金桂面前,作势就要将她拖到外头行刑。

“主子,这些年来四阿哥习惯使唤奴婢,如今他身染痘症,这病还会过人,若是临时调用宫人,怕是会耽误阿哥的病情!”

“求主子开恩,让奴婢去照顾四阿哥,待四阿哥康复之后,要杀要剐全由主子裁夺!”

“主子,如今的确很难再去征调贴身伺候的太监与宫女,那些人不知道阿哥的喜好,怕是伺候不好!”

“就暂时留下这丫头的贱命,若是能救回四阿哥,也算是将功补过。”

兰翠匍匐在德嫔的脚跟前,以她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若是这小丫头被处决,以自家小主生性多疑的性格定要派最信任的宫人照料四阿哥。

那这要命的差事,很可能要落到她这个贴身大宫女头上。

“主子,四阿哥的安危要紧!求主子三思!”

“也罢,滚!滚下去照顾四阿哥,若四阿哥有什么好歹,本宫定奏明陛下诛你满门!”

德嫔不安的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苍天有眼,幸亏她腹中再次怀上龙嗣,否则若是胤禛有什么好歹,那她这辈子就彻底没了指望!

“都说出过天花的皇子会多一分登上皇位的机会,陛下幼时也曾得过天花,若是能挺过这场劫难该多好~”

乌雅氏抚摸着肚子,感慨万千的喃喃自语道。

第八章 小苏子

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责罚还是未能幸免。

李金桂被罚掌掴之刑,虽腮帮子肿的老高,还能摸出明显的臃肿痕迹。

但她心底仍是雀跃不已,至少她能留在四阿哥身边照料。

当黄昏时分李金桂陪着昏迷不醒的四阿哥来到皇庄的时候,他们主仆所暂住的暖阁内早就布置妥当。

而带着獠牙面具的萨满在殿外不停歇的做着祝祷,祈求痘神娘娘能保佑四阿哥痊愈。

与胤禛主仆同来的宫人,皆由内务府调遣,谁不知道内务府如今由佟氏一族掌控。

乌雅氏虽然一颗心忐忑难安,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这是今日要用的汤药,红色的内服,蓝色的外敷。”

一名面生的小太监语气中带着颤抖,他面上裹着厚厚的纱巾。

那小太监伸长手臂隔得远远的将药瓶飞快塞进李金桂手中,又见鬼似的迅速收回,身怕她接近。

“谁来帮我一把!”

此时阁楼内鸦雀无声,李金桂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些个伺候的太监宫女早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悄悄溜走了。

“都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哼!”

“奴才来!”

一十一二岁的小太监方才站在暗处,她并未留意。

他几乎是小跑着凑到李金桂面前,看到李金桂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他略有些羞涩的弯弯唇角,露出一对俏皮的虎牙。

“奴才是辛者库的苏培盛,姐姐喊我小苏子即可。”

在苏培盛的帮助下,李金桂仔仔细细的替四阿哥梳洗一番,又按照药瓶上的嘱咐,喂四阿哥服下汤药。

到外敷用药的时候,她忍不住脸上泛红,但四阿哥生死未卜,她也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虽然有小苏子帮忙,但若是她不亲自盯着,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此时天花痘已经全面爆发,四阿哥的脸上和身上都是一团团瘆人的红肿痘块。

此时服下汤药的四阿哥也悠悠转醒,他虚弱的撑着病体,看着李金桂在身边忙碌。

“金桂,爷是不是要死了?”

敷药膏的手只是微微颤抖片刻,但并未停下动作。

胤禛见李金桂这默认的态度,顿时了然,他无助的的使出浑身解数甩开她伸过来的手。

“横竖都是一死,何必浪费时间!告诉爷究竟得的什么绝症!”

见李金桂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胤禛顿觉无望。

“都走吧!爷不要你们可怜!滚出去!”

“是天花痘疹!陛下幼年也曾得过这病,但不也是好好的挺过来了吗?爷如此自暴自弃对的起谁?”

李金桂歇斯底里的嘶吼道。这节骨眼上,这祖宗竟然闹起脾气来。怎么就这么不惜命!

“奴婢在宫外早已没有什么亲人,爷若有事,我能去哪?”

“奴婢只能跟着爷到阴曹地府伺候您,有爷的地方,才是家。”

“德嫔主子为着爷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红了,还有太后娘娘,听说这几日早早的就跪在佛堂前祈祷上苍保佑爷早日康复。”

“是是是,李姐姐说的对,爷您一定要好起来!”

“德嫔主子是个有福之人,她腹中的龙嗣也会保佑您这位皇兄的!”

“咳咳咳!小苏子,你出去看看水烧好没。”

这小苏子,真是个耿直的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感觉到四阿哥的面色晦暗许多,李金桂暗道不妙。

“爷说过要带着奴婢看看紫禁城外的世界,奴婢还等着呢,爷,别怕,奴婢永远都在您身边。”

“爷若死了,你们是不是也会被处死?”

胤禛幽幽问道,李金桂一边替他清理身上的污秽,一边目光灼灼注视着他黯淡失落的眼睛。

“上穷碧落下黄泉,奴婢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第九章 德妃

“爷要活着!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自己若是不稀罕这条命,那就有人要陪着他殒命黄泉,他忽然发现自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胤禛顿时一扫之前萎靡的状态,开始积极配合李金桂的照料。

一个半月后,四阿哥身上的伤疤开始慢慢结痂脱落,不再反复高烧的四阿哥开始慢慢的恢复体力。

如今已经能在李金桂的搀扶下行走自如。

这天李金桂照旧要替四阿哥擦拭身体,当习惯性的将帕子伸到他身下的时候,他按住她的手垂眸尴尬的咳嗽几声。

“叫小苏子来。”

“哦…”

李金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她忙着照顾他刻意忽略这些男女之别。

现在既然四阿哥也觉得不好意思,自然自己也就顺水推舟。

于是她唤来苏培盛帮他梳洗清理,细细敷药膏在他背部与肩膀等处。

第二天一早,李金桂通知门外送药的太监:四阿哥病情已将痊愈。

很快照料四阿哥的路老太医闻讯赶到,依旧是丝线把脉。

诊脉片刻之后路老太医激动的老泪纵横。四阿哥已然康复但身子尚还虚弱,只要将养两月即可痊愈。

而这期间小苏子也被四阿哥留用。

当他们主仆三人回到钟粹宫之时,已经是春末夏初。

待到慈宁宫向太后报平安兼谢恩之后,又在钟粹宫主殿见识一番德嫔,哦不对,如今应该称呼为德妃娘娘。

德嫔腹中的龙嗣被太医院确诊定是位小阿哥,陛下圣心大悦册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位及四妃之列。

在见识一番德妃与缠绵病榻的贵妃惺惺作态的戏码之后,直到晌午主仆三人才回到他们所居的院落。

许久未归,院中早已经郁郁葱葱长满各色瓜果蔬菜。

初夏暖风醉人,李金桂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充斥的不仅仅是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份熟悉而踏实的感觉,像家的味道。

曾经荒芜的偏殿前院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待简单收拾一番后,李金桂端起四阿哥换下的脏衣径直到井边开始浆洗起来。

而大病初愈后的胤禛正懒懒的躺在菜地边支好的摇椅上悠哉的看着书。

因着院中二人种植的果蔬,今年并未过得如去年冬天那般寒酸,膳房还特地送来几只肥美的母鸡。

李金桂特地让小苏子搭个简单的鸡窝将两只母鸡圈养起来,此后四阿哥几乎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鸡蛋。

“今天晚晚饭吃唔,吃什么?”

胤禛优雅的小口咀嚼着一根随手摘到的嫩黄瓜含糊不清问道。

“香葱煎蛋,韭菜盒子,清炒黄瓜。”

李金桂边浆洗衣衫边回答,一回身就见到四阿哥不知何时已走到鸡窝旁。

他俯身摸出两个鸡蛋,此时正百无聊赖拿在手里转着把玩。

他空出的一只手也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将一旁切好的菜叶撒到鸡圈中,正笑眯眯的看着母鸡在哄抢吃食。

“这瓜味道甚是可口!”

他惬意的随手又掐来一条嫩嫩的黄瓜,在肩上随性洒脱的蹭几下就塞进口中。

“也不用水洗洗再吃!”

李金桂抢过那啃掉一半的黄瓜匆忙用水冲洗干净,这才塞回四阿哥手中。

第十章 谁是真凶

自从四阿哥痊愈之后,李金桂绷紧的弦似乎一下子松懈下来。

接下来也该要仔细查查这次莫名其妙的天花究竟缘何而来!

连着几日,李金桂将四阿哥房中的东西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整理检查数次,但却始终无果。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染上天花,他的衣食住行几乎由她一手包揽。

天花传染肯定要有源头才对,近来紫禁城内并未有任何宫中传出天花的消息。

他房中一应物品都是自己亲自料理,四阿哥素来喜洁净,所以她打扫清理的极为频繁。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此时她再次扫视房内,忽然望向那把焦尾琴。

她仔细审视这把焦尾琴,细细观察许久似乎没什么异样。

她不甘心的将琴翻个面,又一寸寸的细细敲打一遍。

躺在床上的胤禛见她在捣鼓皇阿玛送他的生辰礼物,忙吩咐她动作轻一点。

若是磕坏碰坏这御赐之物,那可是大罪。

就在她以为自己多虑,即将放弃盘查之时,忽然摸到一块隐蔽的凸起。

她取过随身携带的柳叶刀撬开那处异常,赫然看见那琴身内塞着一块带血的布料,原来如此。

她谨慎的用刀尖挑出布料,没想到凶手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御赐之物做手脚。

“咿?这布料上似乎还有字!”

李金桂将布料挑开摊平,只见那巴掌大的布料上竟是写着血字:母债子还!

胤禛只是淡然盯着那染血的布条,良久之后轻笑一声,然后背过身去不再发一言。

“内务府由佟佳一族之人掌管,皇姐也因天花薨逝,这证据实在太过明显。”

“一切线索都如此巧合指向钟翠宫,这恰好说明爷染痘这件事与钟翠宫无关,这是有人想栽赃嫁祸。”

担心李金桂鲁莽行事恐遭凶险,他将心中疑虑说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金桂恍然大悟,要知道他们主仆二人势单力薄,若是钟翠宫真的要对四阿哥下毒手,那四阿哥也无法平安活到如今。

究竟是谁?如此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

这一石二鸟之计阴毒至极,即除掉四阿哥,又能嫁祸佟佳贵妃。

就算四阿哥侥幸活下来,若是发现这焦尾琴内的秘密,也定会与佟佳贵妃彻底反目。

此人机关算尽,真真是好心机,好计谋!

若要说扳倒佟佳贵妃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放眼整个后宫,那只能是德妃娘娘。

不可能!虎毒不食子!

李金桂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抹杀这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将焦尾琴处理干净,这毕竟是皇阿玛御赐之物。”

“还有,血书之事不得声张!”

如今敌暗他明,胤禛能做的只能息事宁人,先按兵不动再徐徐图之,一计不成,此人定还会寻找可乘之机。

但想到那人竟是利用皇阿玛送的生辰礼物藏污纳垢,他的眸子不觉中冰冷几分。

此人何止想一石二鸟,而是想一箭三雕!

焦尾琴乃皇阿玛御赐之物,此人用心歹毒,竟还想离间他与皇阿玛。

“只可惜这把上好的焦尾琴…”胤禛无奈叹息道。

李金桂轻轻叹口气,将琴小心翼翼挪开。

“爷放心,待奴婢处理干净这把琴后,它必定完好无损重新回到爷的房中。”

第十一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不知不觉中已到五月中旬,此时李金桂正坐在一张小竹椅上,聚精会神的给四阿哥赶制夏天的新衣裳。

陛下在四阿哥生辰之时赏赐下绫罗绸缎虽被晴儿巧立名目克扣不少,但仍是留下为数不多的几块料子。

为防止晴儿又作妖,她只能将布料赶快做成衣衫。

她边缝补边仔细检查细细的针脚,时不时抬眼看着四阿哥与他的谙达马齐和伴读年羹尧在院中练剑对弈。

一个月前,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走马上任湖广总督,督湖北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是大清朝九位官阶最高的封疆大臣之一。

大清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武将出身的总督上任之前,必须留下直系的亲眷。

美其名曰上表衷心,实际上是变相的将自己的家眷留在京中沦为质子。

年氏一脉战功赫赫,而年家的子弟多效力于湖广的汉军旗中。

湖广的汉军旗绿营骁勇善战在民间有“年家军”的暗称。

帝王之心总难揣测,于是年遐龄也只能循例将自己的嫡长子年希尧与庶子年羹尧留在京中。

大清自入关以来,历代帝王都认为大清的儿女要文武双全。

而且也说清朝是马背上夺的天下,不过这仅仅是对下一代的统治者的要求。

因为身为统治者就是要做到文武双全。但是相对而言,大清朝武将的地位就是没有其他朝代那么高的。

只有乱世才会出现英才,如今虽边疆偶有摩擦,但陛下励精图治,乃是乾坤盛世。

各省的提督虽是那里的最高长官,但却要受到总督和巡抚的制约。

所以提督虽然官大,但是也没有什么用。名义上是官阶高,但是还得听别人。

诸位皇子对武将之子的态度也是敬而远之,深怕离得近让陛下以为在笼络人心,引起帝王猜忌。

故而武将之子也不受待见,年希尧是年氏的嫡长子,自然被安排给身份尊重的太子殿下当伴读。

年羹尧则被安排给了素来低调内敛的四阿哥胤禛,二人年纪相当,又志同道合,竟是一拍即合成为好友至交。

还有一位与年羹尧一道被送来的是陛下为四阿哥挑选的伴读。

听说是皇商的后裔,此时正躲在树荫下呼呼大睡。

因为是士农工商排在最末的商贾之子,自然为诸皇子所不喜。

作为大清朝的皇子,富有四海,谁手里能缺这点钱?

而且这亢家是陛下的心腹,谁都不想把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放在身边。

于是这少年兜兜转转又被安排四阿哥名下。

宫中甚至隐隐有传闻,这位叫亢氏少年仗着自己家中的铜臭暗中花费不少银钱,这才巴结上不受宠的四阿哥。

大清朝谁人不知山西太原的亢氏一族是富可敌国的首富。

亢氏在原籍平阳还拥有大量田宅和储粮,号称“宅第连云,宛如世家”,“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

民间也流传着亢家发迹的传说,那就是亢家继承李自成在与大清战败后藏在亢家的财宝,不过这种说法可信度不是很高。

第十二章 从未见过如此倚老卖老之徒

实际上,亢家是靠着贩盐发家的,大清对于盐的贩卖控制力度很大,只能由朝廷特指的商人在特定的地点进行售卖。

亢家就是获得朝廷许可的皇商之一,依靠着盐的丰厚利润一步一步发展成富豪,随后又开设典当行和粮油茶马酒肆行业。

当今陛下曾微服成商人来到亢家体察情况,这时的亢家家主并不在家,于是陛下就和随从就住在了亢府。

一行人晚上洗脸的时候,亢家的丫鬟给陛下拿来纯金脸盆供众人洗漱。

陛下随口说:脸盆不够用,没想到亢家的总管当即吩咐下人拿来好几个纯金的脸盆,让陛下和随行等人人手一个,此举让贵为天子的陛下都“开了眼界”。

还有传说早年间亢家为挤垮当地另一家当铺,连续三个月拿出九百尊金罗汉到这家当铺去典当,每尊典银一万两。

这家当铺人慌了,问典当人,何以有这么多金罗汉,来人说:“我家主人有金罗汉五千尊,现在还有四千一百尊等着典当呢!”

这家当铺只好让亢家将九百尊金罗汉赎回,自己关闭当铺远走他乡去了。

由此可见,亢家的财富果真名不虚传

也幸亏亢氏一族与江宁织造府的曹氏一族皆为天子家臣,否则陛下随便找个理由这巨额家财就得进入朝廷的国库。

看着四阿哥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眼中越来越盛的笑意,李金桂也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只要四阿哥安好,其他都已不重要。

阳光灿烂,岁月静好,心情没来由的舒畅无比。

她用顶针拨开额前的碎刘海,她忍不住唱起儿时四阿哥乳母谢氏唱的最多的摇篮曲。

她的歌声像百灵鸟一样婉转悠扬、清脆悦耳,至今还记忆犹新。

说起这位乳母,还有一段传闻,说四阿哥被从当时的德嫔处抱到孝懿仁皇后宫中之后,一直哭闹不止不思饮食。

太医们束手无策结果有人出了个“馊点子”说要在京城之南,找一位手托玉印,足踏青龙的妇人喂养皇子方可化解,否则为四阿哥的身体着想,只能由德妃亲自哺育。

于是当时初抚养四阿哥的孝懿仁皇后与她身后的佟佳一族赶紧派人到京城之南的大兴地界寻找。

结果负责的太监路过一片田野,见一少妇行走在田垄之上,手里托着一块豆腐准备回家,于是不容分说便把此女带入宫中。

正巧此妇人也是刚生产完还有奶水,于是便喂给四阿哥,他果然停止哭闹安心吃奶。

孝懿仁皇后大奇问在何处寻得此人,寻人的太监只能说玉印即是豆腐,青龙乃田垄也。

只可惜为避免四阿哥与乳母亲厚,在四阿哥七岁那年,孝懿仁皇后就将她赶出了宫。

“打扰,老朽想讨口水解渴,不知方不方便?”

眼前一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此时他慢悠悠的取下挂在拐杖上的葫芦递到李金桂的面前。

李金桂忍不住好奇,自大清入关以来,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铁令早已经实施多年,为何这老者的装束和头发如此特殊?

第十三章 权臣佟国维

“老朽有些饿了,可否…?”

老者指着院中那长势喜人的嫩黄瓜砸巴着嘴,见李金桂愣在那迟迟未回神,于是自顾自走到菜地旁随手摘下一根黄瓜塞进口中。

“甜!真的好甜!这些瓜果都是你种的?”

老者囫囵的说到,却见李金桂摇摇头。

“是我家主子,四阿哥!”

这老人家倒是自来熟的很,李金桂眼看着他一屁股坐到矮石凳上,又自来熟的抓起岸几上的瓜子磕的咔咔咔响。

“老人家您牙口可真好!”

“过奖过奖~”

“咿,小丫头片子这是准备做午膳么?老人家我一大早就来紫禁城内找人,早膳都没顾得上吃。”

站在李金桂身后的小苏子原本想冷嘲热讽一番,让这牛鼻子老头识相离开,却被这老头蹬鼻子上脸的话刺激的撇撇嘴。

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不知道这是变相的逐客令吗?

从未见过如此倚老卖老之徒,这还蹬鼻子上脸了还!

“老人家,您稍坐片刻,我去摘一些松软的丝瓜清炒给你尝尝。”

“今日午膳换成香甜的地瓜粥可好?”

李金桂朝着仍在院中与年羹尧等人对弈得不亦乐乎的四阿哥,得到他眼神确认后,又替眼前的不速之客斟满茶杯,这才转身走进小厨房。

“先生!您让学生好找!”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踏入殿内,眼前是一位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此时一脸恭敬的垂首在一旁。

他虽是一身书卷气,但眼中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精明与洞察世事的剔透。

如果一定要在这世间选出最为间断凝练的词来形容这中年男子,那李金桂一定会选择权臣二字。

“外祖父安好!”

外祖父?德妃娘娘的父母早夭,能让四阿哥尊称一声外祖父的只能是佟佳贵妃的生父——一等国公,国舅爷佟国维!

李金桂跟着四阿哥越发恭敬地朝佟国舅行宫礼。

国舅爷佟国维甚少踏入后宫之中,李金桂寥寥数次见过国舅爷,也是隔得远远的不敢仔细打量,难怪这声音有些耳熟。

“四阿哥何须如此见外,微臣愧不敢当!”

四阿哥胤禛的谦卑令佟国维心底很是欣慰,也不枉他煞费苦心护他周全至今

如今这位阿哥更是得到先生的青睐,前途定不可限量。

踏入这院中他才发现四阿哥这些年来过的竟然如此艰难。

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难怪自长女孝懿仁皇后薨逝后,陛下迟迟不肯册立贵妃为后!

次女素媛在贵妃之位多年止步不前,她的气度还是稍逊一筹!

若不是他及时发现!那么佟佳一族将失去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愚蠢的妇人之见!他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和这个偏执的庶女聊一聊!

三人简单寒暄之后,胤禛亲自出门送走老人与佟国舅再回到殿内之时,李金桂这才知道方才那老人正是两朝帝师孔济世。

大清自入关以来亦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而儒家集大成者则出自孔氏一族。即孔子孔圣人的后裔!

第十四章 道不尽眼中多少刀光剑影

孔子一脉无论历代王朝政权如何更替,都受到当权者最高礼仪的尊重。

他们的子孙世代以先秦时期的装束示人,无论斗转星移从未因世俗政权的更替而妥协退让半步。

而孔氏一族位于孔圣人诞生地尼山之巅的洙泗书院,原名先师讲堂,更是儒学的圣地,已然延续一千四百年之久。

这帝师为何忽然出现在紫禁城内,又为何如此巧合出现在他们所居的偏殿内?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些事情,主仆二人在欢喜之余又更添几分警觉。

而自偏殿与佟国维一番谈话之后,在佟国维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四阿哥在紫禁城内的地位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比如今日的端午家宴,佟佳氏竟然罕见的邀请乌雅氏一道前往。

二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完全让人猜不到她二人私底下是如何的剑拔弩张。

而四阿哥自然有份参与端午家宴,这日傍晚,李金桂和小苏子垂着头紧随胤禛身后踏入乾清宫中。

从前都只能远远的瞻仰陛下的身影,这还是李金桂第一次距离陛下如此之近距离。

她好奇的抬起眼角。却遗憾的发现眼前都是乌泱泱的人影。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虽语调淡然平缓,但心底却带着丝丝压抑的激动。

“起来吧。”

康熙帝对这个已经十几岁的第四子几乎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太子身边总跟着一个沉默垂首的皇子,看着身型应该是老四没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李金桂偷眼看到一身明黄蟒袍的少年步履生风踏入殿中。

不敢抬头仔细端详那少年的容貌,只惊鸿一瞥李金桂发现那少年与四阿哥有几分神似。

更为准确的说,四阿哥与这少年的五官轮廓皆与陛下有几分相似,但与四阿哥不同的是,这少年始终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若春风拂面。

明黄色何其尊贵,这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他定是陛下最喜爱的二阿哥,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嫡子——太子胤礽!

“太子过来朕这!”

康熙帝伸出手指着身侧的位置,目光慈祥注视着太子,待太子胤礽走到他身侧,康熙帝露出慈爱的笑容揉着胤礽的脑袋。

皇帝陛下眉宇间尽是疼爱,而太子胤礽也是热泪盈眶好似激动的无语凝噎,众人皆是被这对舐犊情深的天家父子感动。

长袖善舞政治嗅觉敏锐的使臣和在场的文物百官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早就用眼神交换无数次信息,看来陛下对这个嫡子还是宠爱至极!

外头那些废太子的传言顿时不攻自破。

高台之下,教坊司的舞者衣炔翩翩起舞弄清影;而高台之下,

琉球,高丽,安南三国使臣与文武百官皆是边欣赏着歌舞边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被康熙帝遗忘的胤禛淡然的落座,不远处他的养母佟佳氏正与他的额娘乌雅氏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但眼中多少刀光剑影只有她二人自己知晓。

第十五章 雄黄酒

康熙帝于八岁冲龄登基,彼时大清初入关不久,正是百废待兴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

主少则国疑,为巩固皇权,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煞费苦心选拔辅政首辅索尼之嫡孙女赫舍里氏为后。

顺治帝为一汉人女子抛下祖宗基业宗庙社稷,留下一纸罪己诏后就猝然驾崩。

为分化四大顾命大臣的势力,纵然是人间至尊的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屈尊进行政治联姻。

人人都以为当今陛下只是需要借助赫舍里氏一族的庞大外戚势力巩固皇权。

为稳定赫舍里一族的忠心,陛下甚至早早的将拥有赫舍里氏血脉的胤礽册立为大清帝国的太子殿下。

如今陛下将皇权牢牢把控在手中,加上几个月前康熙帝西征期间,皇太子胤礽与皇三子胤祉赴康熙行宫探病,因太子表现不佳被遣回京师。

种种迹象都表明皇帝陛下开始对这位亲封的太子殿下逐渐不满,但今日的夜宴却似乎是陛下在表面自己的立场。

精明的政客早就暗暗的打定主意,宴后必定找机会重新巴结太子这一高枝。

而世家贵族皆是神情复杂,相比于未来的皇帝出自于世代争斗的敌对世家。比如赫舍里氏这一盘根错节的大家族。

他们宁愿找一个母族孱弱的皇子登上帝位,至少便于掌控。

比如国舅爷佟国维,此时正若有所思的时不时望向四阿哥所在的位置。

这位四阿哥少年老成,关键是拥有着皇室子弟少有的韬光养晦,隐忍内敛。

此时有伺候的宫人鱼贯入内,他们一个个端着精致的白玉托盘。

那托盘内正是御赐的水晶粽子,身后传来压抑的低呼声,还有微不可闻的咽口水之声。

他不禁哑然失笑,这小馋猫!嗔怪是嗔怪,但胤禛仍是镇定从容的拿起一个紫藕水晶粽塞进袖中。又端起手边御赐的雄黄酒浅酌几口。

“那谁!给爷多拿些雄黄酒!”

一旁的八阿哥胤禩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这雄黄酒清甜甘洌入口有一股子沁凉的气息直达腑内,甚是可口。

“喳!”

那机敏的小太监明白若是能伺候好诸位阿哥必能得到不少赏赐。

尤其是八阿哥胤禩更是出名的出手阔绰,随随便便一个宫里不常见的民间小玩意儿都能换来八阿哥赏赐的珍玩。

于是匆忙谄媚的凑到近前伺候。

众人正在推杯换盏,好不惬意,突闻一声杯盘碎裂声,伴随着桌椅翻倒的轰响。

只见四阿哥胤禛此时口鼻皆是污血,正痛苦的哀嚎着。

而紧随其后的是坐在康熙帝身侧的太子胤礽,此时也是面色发紫整个人剧烈的痉挛抽搐。

“来人!护驾!”

佟国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挡在康熙帝身前作出一副高度戒备的模样。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坐在四阿哥不远处的八阿哥胤禩也哀嚎一声,痛苦的蜷缩在地。

“老八!”

“太子!老四!”

“来人!速传太医!快来人!”端坐在高台上的康熙帝此时并未如表面上看起来处变不惊。

他的一颗心都紧揪着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绷紧,就像拉满弓的弦一般如坐针毡。

第十六章 第一百零九颗朝珠的秘密

康熙帝用力将指甲戳进掌心顿时溢出淡淡樱红,这才勉强回过神怒声道:

“速去召太医院判,快去!”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方才许是因为恐惧产生幻听,方才陛下首先唤的是八阿哥?

有通透的天子近臣第一时间心领神会,纷纷对素来默默无闻的八阿哥投来或诧异,或震惊的眼神。

太医院判华盛昌不一会儿就提着药箱与数名职守的太医一路小跑着匆匆赶到,待把脉后苦着脸哀声道:

“启禀陛下!是牵机!牵机之毒!太子殿下与二位阿哥所中的是前明宫闱至毒牵机!此毒并非无药可医。”

康熙帝面不改色,但他的心这才稍稍安定几分,可御医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如坠地狱。

“若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定无大碍,但这是前朝毒药,且随着毒药的配置顺序而需要对应相对的解药,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使解药变成封喉剧毒。”

“只是时间紧迫,殿下与二位阿哥身份尊贵,微臣不敢担保解药能否炮制的及时只有”

“庸医!”

康熙帝终于端不住架子爆发龙颜大怒。可怜的太医院判面对帝王之怒只能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

“只有…只有陛下的龙魂丹方可奏效。”

“滚下去配置解药!若救不回朕的儿子!统统去死!”

他愤怒的咆哮着,竟情绪失控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早已因帝王之怒吓得面无人色的太医院众太医。

众人皆是震惊的看向如此失态的皇帝陛下,这还是素来贤德圣明的康熙大帝吗?

众人默然,众所周知皇帝陛下的朝珠共一百零九颗,取极九至尊之数。

其中一百零八颗由高僧祈福的天珠所制,而唯一颜色呈金红的第一百零九颗就是保命的龙魂丹。

这是历代大清皇帝在危难时刻保命的丹药。

偌大的乾清宫此时诡异的安静,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更漏滴答声反复撕扯着每一个人脆弱的心灵。

诸臣此时皆是匍匐着跪在沁凉入骨的汉白玉石阶上不敢抬头看此时的皇帝陛下。

而康熙帝藏在身后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眉头紧蹙,那不怒自威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他凝眉望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孩子,不,那是属于他和她的唯一骨血,他们的孩子若有事,她定会伤心欲绝。

想到她痛哭流涕的模样,他就觉得这窒息感比死还难受。

不!没有什么比他们的骨肉更重要!这是他与她唯一的孩子。

于是他毫不犹豫扯断朝珠迅速取出那颗龙魂丹。

“儿臣谢…谢皇阿玛救命之…”

太子胤礽强撑着虚弱的病体匆忙谢恩,没想到皇阿玛竟是为救他,不惜扯断代表江山帝业永固的天子朝珠。

但他伸出准备谢恩的手却被康熙帝匆忙拂开。

陛下竟是直接越过太子朝着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方向前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皇帝陛下毫不犹豫的将那颗显然是龙魂丹的珠子塞进,咦,塞进八阿哥胤禩的口中。

第十七章 皇子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但见八阿哥胤禩服下丹药后稍稍几息间已然停止呕血。

之后竟是在陛下的亲自搀扶下缓缓起身,原本惨白的脸也恢复血色。

轰隆,众人只觉得晴天霹雳,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竟全然不顾太子殿下的安危,而把珍贵的龙魂丹喂给八阿哥胤禩!

众所周知八阿哥出身卑微,他的生母良贵人卫氏只是辛者库一介罪奴出身!

纵是有诞育皇子之功,也只不过是区区贵人而已。

“寻常百姓家的兄弟姐妹都知道谦让这一道理,太子与老四乃兄长,想来也会谦让自己的兄弟!”

睿智如康熙帝,又怎能察觉不出此时殿中气氛的诡异,但他已骑虎难下,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眼前这一幕让李金桂想起宫中流传多年的传闻。

先帝爷时期永寿宫中那位娴静温婉如江南烟雨的董鄂皇贵妃,那位先帝甘心为之痴狂至与整个大清抗衡的女子。

顺治十七年中秋节刚过,董鄂皇贵妃薨逝,先帝爷伤心欲绝,追封董鄂氏为孝献皇后。

皇帝陛下追封嫔妃封号,这本来很正常,但当时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还在世,大清没有两后并立的规矩。

皇后在世,先帝却追封另外一个嫔妃为皇后,太皇太后和大臣们都认为这样做极为不妥。

但先帝仍然一意孤行,就要追封董鄂妃为皇后,甚至要废掉现任皇后为董鄂皇贵妃让位。

太皇太后无奈,这才答应追封董鄂皇贵妃为皇后。

董鄂氏的灵柩,最终按照先帝爷的意愿全部由身有爵位之人抬入东陵。

就是这样一个被先帝爷捧在心尖上的女子也无法保全自己的孩子。

这就是身处皇室的悲哀与心酸。

传闻她临死前那几日总凄厉哀嚎着的那句话: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而对皇子们举起屠刀的执刀人,不是别人,而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家富贵。

被李金桂扶着靠在她怀中的四阿哥此时已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她鼻子一酸,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李金桂知道他此时定是哀伤至极,不出声只是因为大悲无泪。

“皇阿玛说的极是!”

此时太子胤礽已是虚弱不堪气若游丝,众人微微抬首但见太子殿下捂着嘴角面露凄然之色,一脸失落沮丧,这短短几字仿佛带着苦涩与哽咽。

“八弟无碍就好!”

胤禛也强忍着胸腹的剧痛,有气无力的附和太子殿下。

他与太子胤礽素来亲厚,此时兄弟二人携手起身互相扶持,那副兄恭弟友的惺惺相惜竟比往日还贴切。

而太医院也终是战战兢兢的在最后一刻钟呈上解药,大理寺少卿也在第一时间紧锣密鼓彻查此次皇子中毒事件。

这场大戏却让朝野宇内都明白一件事情,如果说一个时辰前还无法辨析大清帝国的未来之主究竟问鼎谁手?那么现在这一答案已昭然若揭。

“四阿哥!”

最先赶到的后宫嫔妃自然是代掌凤印的贵妃佟佳氏。

四阿哥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毕竟承欢在膝下几年,多少也生出些许淡薄的母子亲情。

第十八章 良妃

此时见到自己的养子这幅令人心悸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泪眼婆娑。

这孩子可是她们佟佳一族将来的指望!除了她佟佳素媛,谁都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紧随其后的是即将临盆的德妃乌雅氏,她呜咽着扶着肚子小心翼翼走到四阿哥面前,刚要俯身关怀却被身旁的宫女一把拦住。

“娘娘,您如今身怀龙嗣,一切可都得小心一些,龙嗣的安危要紧!”

“我儿…我苦命的孩子…”

乌雅氏迈出的脚步忽然停滞,她焦急地看着四阿哥痛苦的模样却无计可施。

最后只能嗫懦的哭哭啼啼地在一众劝谏的宫女命妇阻止下终于还是止步于十步开外的地方。

“良贵人!”

就在此时,妃嫔坐席中一阵惊呼喧哗,原来是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竟是因为惊吓过度陷入昏厥。

“晓竹!!”

康熙帝竟是步伐都有些凌乱的一个箭步冲到良贵人卫氏的身前。

“药!你的药!晓竹!”

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恐惧的颤抖,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瓷瓶塞入良贵人口中。

伴随着那药瓶打开那一瞬,一股奇特的异香充斥整个乾清宫。

“这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医院众人,但很快被康熙帝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一记凶狠的眼神恫吓。

昏厥中的良贵人被宫女搀扶着抬回她的寝宫。

“朕有紧急要务需立即处理!恭亲王,裕亲王二位皇叔替朕款待贵客!”

皇帝陛下行色匆匆的离开,也不知道究竟是何要务竟然让一向镇定自若的皇帝陛下直接舍弃御驾轿撵改为徒步而行。

有细心的殿内之人甚至发现陛下行至门槛都忘记抬脚险些跌倒。

众臣此时正匍匐于地恭送御驾,而场间就属赫舍里氏一族的官员脸上神情最为复杂变幻。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苦心筹谋,竟差点沦为陛下手上锋利的刀子,千刀万剐凌迟的还是自己!

倘若没有今日这出好戏,那么太子殿下与赫舍里一族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陛下竟然还贴身携带一个名不见经的贵人所需要的药物!

众人仿佛发现某种恐怖的真相但又不敢宣之于口,复而又齐齐低下头垂首贴着冰凉的地面,这才稍稍压下内心的震惊。

这场盛宴就这么在这场无端的风波中拉下序幕。

太子殿下与四阿哥也在太医的照料下由软榻抬着各自回宫歇息。

今晚的盛宴简直让李金桂吓得魂飞魄散,幸亏四阿哥没什么大碍,否则她真万死难辞其咎。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她已用银针验过那杯果浆的确无毒为何还会生出弥天大祸。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牵机之毒是银针都无法测出来的,她自责无比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实在是太大意轻敌!

待伺候着四阿哥饮过小半盏汤药看着他沉沉睡去后,李金桂这才轻手轻脚离开。

而此时处在假寐中的胤禛却刷的一下睁开双眼。

黑暗中,他再也无需掩饰心中的雀跃,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印象中的父皇永远都是冷冰冰的面孔,只有面对八弟与良贵人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亘古不变的冷情有一丝人间烟火。

每年腊月二十,他站在皇宫最高处的揽天阁以千里目镜皆能窥视到父皇嘴角化不开的暖暖笑意。

后来他才知道,腊月二十正是良贵人的生辰。

第十九章 曹家的真正使命

良贵人卫氏所居的延禧宫是东西六宫中最冷僻的地方。

从紫禁城后宫的整体布局来说的确是处于最边缘的位置,但所有人都忽略至关重要的一点!

父皇勤政,最常住的地方不是乾清宫而是养心殿。

从养心殿到后宫嫔妃所住宫殿的距离来看,延禧宫反而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嫔妃宫殿。

佟国维果然是最为剔透的权臣!

只轻轻一点拨竟织就今日这逆天巨网,环环相扣间将卫氏母子这对暗藏的猛虎推到风口浪尖。

今夜怕是整个皇城都会知道良贵人的秘密。

那异香太过特殊,那是江宁织造局曹氏一族守口如瓶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国库每隔五年就有一笔数目庞大的金额划拨给江宁织造局。

而曹氏一族近乎垄断江南丝绸采买的肥差,却连年处于亏损严重入不敷出的情况。

但父皇却并未责怪,仍是定期划拨库银给江宁织造局。

那是因为曹氏一族的真正使命,是为一个女人续命,倾尽天材地宝,耗尽天下之财也在所不惜。

他们在替那个女人寻续命的药材,稀奇古怪的药材!

这充满异香的冷香丸需要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千年山参,万年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

除此之外,还需要古墓里贵妇头上戴着的珍珠。

这药竟然在用死人头上的珍珠,这种药究竟配给谁?答案就是良贵人——卫瓷竹。

聪慧如后宫这些嫔妃,又如何还能一叶障目看不清真相?

何谓良?良人之良,只有夫妻才能互称为良人。

就在端午家宴后的三日,连续两道册封圣旨震惊六宫宇内。

默默无闻于后宫多年的良贵人卫氏以三十七岁朱颜不再的年纪,被陛下册封为良嫔。

紧随其后不到半个时辰的第二道圣旨赫然是一道封妃的旨意。

大清自入关以来能以如此神速晋位的只有当年宠冠六宫的董鄂氏皇贵妃!

那可是先帝爷心尖上的宠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宫易储的圣旨也该不远的时候,又一道赐婚圣旨啪啪啪打脸众人。

这是一道令朝野震惊的赐婚圣旨,赐郡君额驸瓜尔佳·文炳之嫡女瓜尔佳·醒黛为太子正妃。

瓜尔佳·文炳官居正白旗汉军都统要职。正白旗啊!那可是皇帝陛下亲自统领的上三旗之一。

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这三旗由皇帝亲自统领称为上三旗;

由诸王、贝勒掌控的镶白、正蓝、镶蓝、正红、镶红五旗,称为下五旗。

上三旗较下五旗为崇,是皇帝的亲兵,担任禁卫皇宫等任务。

而绝大多数驻守京师及各地的八旗驻军以及皇族包衣奴仆皆出自下五旗。

皇帝陛下的后宫嫔妃与皇室子弟的嫡妻大多出自于上三旗的旗人女子。

而太子侧妃的殊荣则花落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纳兰明珠之嫡孙女纳兰醇雪。

这纳兰一族可是出自显赫的叶赫那拉一族。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陛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若说陛下不看重太子,那为何要以赐婚为名义巩固东宫的地位?

有赫舍里氏一族为靠山,如今再加上瓜尔佳氏与叶赫那拉氏的助力简直是如虎添翼。

消息传来之时,胤禛正饶有兴致的洗手作羹汤。

自佟国舅造访之后,佟佳氏对四阿哥的态度和善许多,主仆三人所居住的偏殿也经过修缮重整。

一应生活所需也恢复皇子该有的制式规格,四阿哥不喜奢靡故而偏殿也只是被李金桂布置的雅致典雅。

主仆几人的生活也不再如过去般捉襟见肘。

“李金桂,你怎么看?”

第二十章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李金桂正帮着四阿哥添置柴火,她有些茫然的挠挠头,

“奴婢只知一山难容二虎,陛下对八阿哥的舐犊之情发自肺腑。”

“还有陛下待良妃娘娘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奴婢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奴婢虽愚钝,也知陛下太子怕是被陛下当成替八阿哥挡刀子的傀儡。”

“陛下如今这些举动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看着像是安抚太子,还有太子爷身后的赫舍里一族。”

“总而言之,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火小一些,这羊肉要文火煨制方可熟烂绵软。”

胤禛拈起几颗葱花撒进沸腾的羊肉汤中,没有对李金桂的见解做出任何点评。

聪慧如太子殿下,又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这无上皇权,就这么被横空杀出的八弟给截胡,太子哥这口恶气焉能咽下,反正换成是他肯定是万万不能!

而太子在歇息半月之后,便开始始上朝议政,一切似乎回到原点。

但七窍玲珑心的政客们却嗅到一丝不寻常,这对天下至尊的天家父子,怕是早已开始貌合神离。

太子爷本位中宫嫡子,身后的母族势力更是坚如磐石,可惜他与那至尊的位置终只是过客而已。

康熙三十二年春,两朝帝师孔济世受陛下嘱托,于畅春园无逸斋内传道授课。

紫禁城内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而李金桂和小苏子自然是听到养心殿的诸多留言。

此次陛下诏谕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八位适龄皇子蒙学。

却独独没有四阿哥胤禛!

此时李金桂正郁闷的坐在莲池边光着脚丫子凫水。

“噗通!”

接二连三的石子滑破涟漪,顿时水花四溅,身后响起银铃般的的笑声。

“李金桂!这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你思的什么春!”

“蓝齐儿你给我下来!”

李金桂气鼓鼓的起身,连鞋袜都顾不得穿上,噔噔噔噔迈着碎步朝着身后的云松树走去。

“就不!你上来呀!”

从郁郁葱葱的树丛间伸出一张带着满脸坏笑的少女脸庞,还吹着戏虐的口哨,活脱脱一副雅痞模样。

少女同样光着脚丫子,此时一手拿着一个鸟巢,依稀可见鸟巢中有数枚鹌鹑蛋大小的灰色鸟蛋。

蓝齐儿是荣妃宫中的采买宫女,更是李金桂在这紫禁城内唯一的手帕交。

这些年来多亏她明里暗里对她多方接济,否则李金桂在紫禁城内的生活会更为举步维艰。

“我从御膳房偷来几个番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烤地瓜如何?”

“吃吃吃!就知道吃!小心变成肥婆嫁不出去!”

“那今日出宫吗?走!看看咱的铺子去!”

李金桂匆忙作出噤声的动作,蓝齐儿因着职务之便,时常有出宫的机会,李金桂的刺绣品也时常托她带出去变卖。

而她口中说的铺子,则是李金桂在四阿哥的授予下,与蓝齐儿合作开设的酒肆茶楼。

第二十一章 蓝齐儿的真实身份

“金桂姐!可叫我好找!四阿哥正到处找你呐!”

苏培盛隔着荷花池在对面的廊桥水榭处焦急的呼喊着,李金桂匆忙整理好衣裳。

“来了来了!”

“死丫头!过几日再找你玩儿!”

李金桂朝着蓝齐儿做个鬼脸,匆忙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赶去。

“喂!等等!臭丫头!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拿去!前几日逛街的时候看到苏州新出的云鬓花颜脂,山茶花味儿的!”

“哇!”

云想衣裳花想容,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这些能让人变得更为明艳动人的胭脂水粉,李金桂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谢谢你,蓝齐儿,过几日再找你玩儿!”李金桂爱不释手的抚着胭脂盒,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赶去。

而蓝齐儿却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息在眼帘中。

“公主,时候也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一番再行回宫!”

“本宫今日要出宫散散心!”

“荣妃娘娘和三阿哥还等着您回宫用午膳呢!公主,奴婢只是个奴才,求公主饶命!”

那年长的宫女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三公主自小受尽陛下宠爱,养成刁蛮任性的顽劣性格。

但顽劣归顽劣,心眼却并不坏,所以每每劝服不了她的时候,她就会使出平日惯用的苦肉计。

“知道了!”

蓝齐儿不耐的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教导姑姑喋喋不休。不久后就算想听也再也听不到了吧。

“皇姐!”

一阵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眼前出现的人却是让她有些诧异。

“四弟,方才你不是打发人来唤她回去么?怎么?你这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胤禛有事相求!”

“小苏子,四爷呢?好啊!你竟然假传四爷的命令!”

紧赶慢赶,她气喘吁吁赶到偏殿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有四阿哥的身影,她只看到躺在秋千架下呼呼大睡的亢陶朱!

“金桂,生辰快乐!”

她一转身就看到四阿哥将一个做工精巧的长木盒子捧在手中,不知何时立在她的身后。

“这个送给你,打开看看!”

“是什么?”

李金桂好奇的打开那小小的锦盒,眼前一支栩栩如生飞鸟形状的点翠发簪映入眼帘。

四阿哥目光灼灼注视着她,将那支发簪小心翼翼别再她的发髻之上。

这支发簪所取的翠鸟毛光泽好颜色鲜亮。

再配上素雅的白玉为簪杆,更是衬托的她原本就乌黑如云的绣发,犹如幽幽湖水上点点灵动的浮光魅影。

“绿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月如眉,浅笑含双靥,双飞双舞,青鸟传心事。金桂,你可知我心意?”

满人乃游猎民族,男女定情信物往往使用纯天然的物品。

通常是未婚的男子选一支美丽的羽毛插在女子头上,这就算定情。

自大清入关以后,虽然能采用的东西也多了,比如手帕,宝刀,马鞍,扇套等等,而皇室贵族之间还可以送玉如意。

但点翠之物却是最为珍贵的定情之物。

第二十二章 奈何纸短情长

四阿哥这是在向她表白爱慕之情!

李金桂只觉得此时好像整个人都置身于虚无缥缈的云端,脚下都是不踏实的虚浮感。

此时气氛变得异常暧昧,李金桂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世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你爱的那个人心中正好也有你。

“爷,这发簪真好看,上面刻的什么瑞兽?”

她最是擅长岔开话题,却不想四阿哥接下来的话让她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是比翼鸟,又名鹣鹣、蛮蛮,此鸟仅一目一翼,雌雄须并翼方可飞行。”

“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为准备这特殊的礼物,他特地准备了两个月之久,为不伤翠鸟的性命而取到质量上乘的翠鸟羽毛,他几乎大半闲暇时间都守在翠鸟笼边,因为稍一走神,翠鸟就有可能将脱落的羽毛吞入腹内。

“这比翼鸟藤条树叶好生奇怪,奴婢竟是从来没见过?”

她抚着温润细腻的发簪不解地问道。

“笨丫头!没看出那是连理枝?”

胤禛宠溺的伸出手点点她的鼻尖,她抚着发簪的手微微的抖了抖,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交缠的树枝竟是连理枝。

“金桂!”

“金桂,胤禛的心意永远不会变,本想写一封情笺,奈何…”

胤禛轻叹一口气,紧锁眉头,这幅惆怅的模样让李金桂心中猛的揪紧。

“奈何什么?”

“你过来,爷告诉你!”

她疑惑不解的将脑袋靠近四阿哥,猝不及防间脸颊被一阵绵软的触感袭来。

窃玉偷香后的胤禛将羞怯的想要逃开的女人拽入怀中。

他将唇瓣贴在李金桂耳畔,温热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耳垂。

“奈何纸短情长!难诉衷肠……”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么肉麻的情话,此时她又是欢喜又是羞涩的不知如何应对,若是…若是此生他只对她一个女子说该多好。

“爷亲自下厨做好一桌子膳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此时小厨房内的小苏子和亢陶朱,马齐三人已经布置好碗筷,就等着今日的寿星就位。

“李金桂!”

不远处蓝齐儿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传来,李金桂脸颊通红的匆忙挣脱四阿哥的怀抱。

“来了来了!”

她如受惊的兔子般不敢回头,匆匆离开。

“呦呵,(╯▽╰)好香啊~~”

蓝齐儿吸着鼻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径直朝着小厨房走去。

“不行!我家爷还没上桌!”

李金桂眼疾手快将蓝齐儿伸向鸡腿的魔爪打飞,却不想蓝齐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奔着那糖醋小排去的。

“唔~好吃!真好吃~”

她吃的满手满口都是酸甜的酱汁一脸的陶醉。

“我可是来给你带天大喜讯的喜鹊啊!你就这么对待我?听说了吗?孔先生十日后要在京城内甄选新的学子,不论男女,不论身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家主子和我们这些奴才都有机会当他的门生。”

“真的!!”

她险些喜极而泣,这就意味着四阿哥能有机会师承帝师门下。

“爷,你听到了吗?我们还有希望!”她雀跃的挽起四阿哥的手臂不住的摇晃。

第二十三章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

蓝齐儿还顺道带来了前几年孔济世招收门生的试题。

听到自己也可以有机会成为帝师的门生,马齐与亢陶朱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当几人看到试题后,却面如死灰!

“为什么孔先生会用周髀算经这种奇葩的东西招门生?”

马齐捂着心口装作吃痛的问出所有人的郁结于心的疑惑。

若是考四书五经的话难不倒他,但这算术却是他的短板。

用他阿玛的话来说,只要银子算对就行,家里有的是账房先生,何必纠结于一加一到底等于三还是等于一这种肤浅的数字答案。

“试试!就算没选上也无妨,重在参与!”

作为众人主心骨的胤禛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

还有十日,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去试试。用谜之膨胀的亢陶朱那句至理名言的话说:你不试试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连着两日偏殿内都是灯火通明众人甚至用上头悬梁锥刺股的法子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打瞌睡,而李金桂终于在考试前的清晨昏昏入睡。

也不知道沉睡多久,当她想要伸出双手如往常一样伸个懒腰的时候,忽然手肘打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她吓的扭头一看,竟然是四阿哥。

此时他正趴在书桌旁,安静的睡颜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竟然微微勾起唇角。

她将脑袋凑近他的脸,这家伙的睫毛真是逆天的长而密,还自然的翘着好看的弧度。

还有他的皮肤为何如此细腻,她凑这么近连毛孔都看不到,再默默的摸摸自己的脸,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看着四阿哥就这么趴在书桌上睡着,连个薄毯子都不知道盖一盖!

她嗔怒的蹙眉,料峭初春最是寒冷刺骨,这样会着凉的,她蹑手蹑脚的取过身上的毯子。

她俯下身子轻轻的将毯子披在四阿哥身上,猝不及防间,睡梦中的四阿哥扭了扭头,她慌乱的支起身子。

不经意间,她的唇竟如此巧合贴着四阿哥略带凉意的薄唇。

她羞赧的捂着发烫的唇瓣,做贼似的直起身,扭头假装看向庭院中,连大气都不喘息半刻。

但如果她此时稍稍转头看看,就会发现四阿哥早已经醒来,此时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脸颊也是微微泛着坨红。

早在李金桂打哈欠的时候,向来警惕浅眠的他就已经苏醒,只是感觉到她凑近的气息。他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意欲何为才趴着假寐。

过去好一会儿,胤禛才假装睡醒,他慵懒的揉着惺忪的睡眼。

“早!金桂!”

不待得到李金桂的回应,书房外传来苏培盛的咳嗽声。

“爷!太子爷请您过东宫一叙!”

在这个争分夺秒的节骨眼上,太子爷找四阿哥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随着端午夜宴后,四阿哥与太子爷的关系更为亲厚,许多要紧的差事都会交托给四阿哥处理。

很快四阿哥就眉头紧锁的回到书房内。

“准备一下,爷要去京郊一趟!”

“出什么大事了?”

李金桂看着四阿哥心事重重的模样顿时大骇。

第二十四章 稚子无辜

“永平府前些日子发大水,那些灾民聚集在京城南郊外,若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怕是会对京畿的安定造成影响,太子殿下命爷速去南郊安抚灾民。”

“爷等等奴婢!”

李金桂自然放心不下四阿哥,于是匆忙收拾行装要与四阿哥同行。却见四阿哥面带怒色。

“胡闹!那么混乱的地方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去的地方!在宫里等爷回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呆着读书!”

胤禛郑重其事的扶着李金桂的肩膀说道,此时马齐和苏培盛早已经准备好行装侯在门外。一行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偏殿。

“李金桂!”

蓝齐儿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翻墙跳进前院,明明偏殿的大门敞开着,她却每回都要翻墙登堂入室。

“听说南郊有暴民闹事,还出了好几桩命案!太子爷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你家四阿哥,这可是真的?”

“走!我们去南郊!”

听到蓝齐儿这番话之后,李金桂再也坐不住了,于是拉着蓝齐儿匆忙朝着四阿哥离去的方向狂奔。

京城南郊外,与一墙之隔的城内繁华相比,此时城郊的景象却是一片凄凉的人间炼狱。

隔几步就有蓬头垢脸,面黄肌瘦的灾民伸出无助的手,有老弱妇孺,有四肢发达的正常人,也有各种伤残人。

有的人因长途跋涉而体力不支,只能跪在地上向行人不停地作揖磕头,只求能有一口吃的裹腹。

“快杀了这孩子!否则大伙都活不成!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

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此时正远远的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五六岁男童义愤填膺。

一名中年男子一脸痛苦的举起一块尖锐的石块,咬牙切齿朝着男孩的天灵盖处砸去,就在此时,一双略带薄茧的素手紧紧抓住他行凶的手臂。

“为什么要杀他?这孩子做错了什么?”

稚子无辜,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这孩子的命?

蓝齐儿飞起一脚将那中年男子一脚踹飞,而李金桂则冲到那躺在地上的男童身边。

“他得了瘟疫,这病会传染的,姑娘不要沦为东郭先生也不自知!”

“呸!你这个酸秀才懂个屁!若这是你儿子或者你亲兄弟,你还能站着说风凉话!”

“姑娘,我就是这孩子的爹,这是在下唯一的儿子!”

被蓝齐儿踹飞的中年男子匍匐着爬到仍是昏厥的男孩面前。

“在下李正道,犬子李卫得了寒热症,唐神医都束手无策,他们说的对,不能因为我儿子病而祸及他人的性命!”

“待送走我儿后,在下就在我儿的坟墓边上自裁谢罪!”

“哪个庸医!简直就是草菅人命!”李金桂听到这病症的名字后忽然眼前一亮。真是连老天爷都可怜这孩子。

康熙二十六年,法王路易十四选派五名传教士到大清朝传教。

为入乡随俗,这五人给自己取了汉人的名字,即为洪若翰、李明、白晋、张诚、刘应。

第二十五章 金鸡纳霜

他们带来的各类知识和书籍被陛下收藏和赏识。

彼时陛下患上罕见的寒热症,上泻发烧不止,就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之时,洪若翰和刘应献上金鸡纳霜。

这药竟是针对药石无灵的寒热症竟有奇效。陛下很快就康复如初。

“闭嘴!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懂什么?”

一黑袍少年叉着腰语气不善的诘问道。

“蓝齐儿!”

李金桂示意蓝齐儿凑到她身边,二人贴耳窃窃私语许久,蓝齐儿初时只是不断的摇头拒绝最后挣扎许久,艰难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姑娘!你不要害我们!”

“你这个小娼妇!小小年纪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要不然干脆连她一起打死埋了吧!省得留下祸害!”

“我能救这孩子!给我一天的时间,若是救不回这孩子随你们怎么处置都行!”

人群中有饥民开始情绪激动的争论道。

“呵呵,笑话!我们公子都无法治愈的怪病,你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在此大言不惭,你这种人就算被打死也不值得同情!”

“唐磊!住口!”

一带着黑帏帽的白衣男子提着药箱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看不清帽纱下的面容,但这声音却低沉喑哑,令人忍不住侧目。

而帏帽下,唐皓卿正带着探询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女子。

“她既然能拯救一条性命,那就给她一日!”

“唐神医说的对!那就听唐神医的!”

“快快快!施粥了!快去领啊!”

不远处的粥棚已是人头攒动,唐皓卿带着仍是絮絮叨叨的书童唐磊到粥棚帮忙派粥。

“我好饿…阿爹…”

“小卫!阿爹在这!你等着阿爹!”

那中年男子见儿子竟然幽幽睁开眼睛,顿时喜极而泣,于是端起脚旁破口的海碗朝着人声鼎沸的粥棚处挤。

但很快他就苦着脸端着空碗垂头丧气回到原地。

“僧多粥少,我每回去取粥都十去九空!哎…那些浑水摸鱼的恶人!”

“什么恶人?谁浑水摸鱼?”李金桂觉察到这当中有些异常的情况,似乎有人在趁着天灾人祸谋取私利!

“哪儿有那么多灾民,一半儿都是京城附近的山民们乔装打扮的,为的就是能不劳而食,吃上朝廷给的赈灾粮食!”

“岂有此理!”李金桂将小李卫放回中年男子怀中,三步并两步跑到仍在施粥的唐皓卿身旁。

“唐神医!这些领粥的人当中有很多是浑水摸鱼之人!”

“你可有办法让这些人知难而退,确保赈灾粮食能落到真正需要的灾民手中?”

“没有办法!总不能一个个的查验他们的身份和籍贯所在,太费时费力!”

唐皓卿无奈地叹气道,自第一日施粥之时,他就发现这当中的弊端。

据可靠情报,此次来京的灾民总共才五千余人之多,但这几日的统计却远远超过这一数字,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万五千人之多。

他也很想将这些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剔除出去,但却苦于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后只能无奈将粥煮的稀一些,却也是杯水车薪!

“喂!你这个疯女人!住手!”

第二十六章 往粥里扔沙子

却见李金桂正抓起灶台边的沙子一把扔进沸腾的锅内。

很快原本奶白色的锅中就开始泛起恶心的灰黑色,还漂浮着不知名的黑色浮末。

“疯婆子!你知道这些粮食有多珍贵吗!”

这女人歹毒如斯,连赈灾粮食都要如此作践,唐磊终于忍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剑准备一剑杀死这毒妇!

“唐磊!立即交代下去,让所有负责施粥的人都在锅中掺入砂石!”

“公子!可是…”

唐磊有些憋屈,自家公子这是中了那女人下的蛊么?怎么总是在帮她解围!

“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属下尊命!”

唐磊不情不愿的离开粥棚执行命令去了,而此时唐皓卿开始学着李金桂的模样在别的大锅内加入沙子。

“他们在干嘛!怎么可以在粥内加沙子!”灾民中开始沸腾。

“好恶心!这么肮脏的东西怎么入口!太过分了!”

“这么脏的东西就算饿死也不能吃,不要也罢!哼!”

有许多灾民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很快排的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开始渐渐变得稀疏开来。

剩下的那些灾民只是麻木的端着破碗,饥肠辘辘的盯着锅内的粥。

“看到了吗?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灾民!人在绝境时甚至能易子而食,更何况在白粥中加点沙子而已!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有时候光靠着一腔热血和积德行善根本就没有用,正义感爆棚,往往因为正义是廉价的。”

“看上去的振臂高呼,那是因为高呼的成本和代价很低,低到认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我做这件事虽然有些缺德,但若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还会这么做!”

李金桂看一旁的人有些费解的模样,于是高声解释道,安抚南郊的饥民可是四爷的差事,她定不能添乱。

“多谢!”

唐皓卿的语气柔和许多,没想到老头子安排他驻扎在南郊救治灾民,竟是遇到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这时蓝齐儿也赶到,她手中还捏着一瓶玻璃器皿装着东西。

“荣妃娘娘宫中正好有些御赐的金鸡纳霜,我都给拿来了,你试试看!”

“嗯嗯!“

李金桂接过蓝齐儿带来的救命药膏,匆忙赶到奄奄一息的小李卫身前。

“把碗给我!”

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拨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药膏融在碗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喂小李卫服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都无比紧张的盯着小李卫的变化。

“这是什么药?可否借在下研究片刻?”

两个时辰后,唐皓卿在替那孩子把脉之后露出惊诧的表情。

“西洋人的药,对付这寒热症有奇效,您是大夫,可以仔细研究一下这药的成分,希望大清的大夫也能研制出这药,希望这可怕的寒热症能如寻常的风寒咳嗽般不至于无药可医!”

“天下之大,学无止境,当神已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人才能自救!”

唐皓卿默然,这个女子语气中带着真诚与期翼,显然不是在嘲讽他的意思。

第二十七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金桂!”

糟糕!被发现了!李金桂苦着脸转身就看到四阿哥一身白色戎装站在身后。

“胡闹!”

“四阿哥!多亏这位姑娘,你我二人束手无策之事今日竟迎刃而解!”

唐皓卿见四阿哥胤禛怒气冲冲的朝着这女子走来,怕是来者不善,于是匆忙挡在李金桂身前。

“想到在粥里掺沙子的人是你?”

李金桂不敢抬头看四阿哥盛怒的表情,于是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马齐!送她回去!你亲自看着她!若是她再离开半步!你就把她捆了!”

“且慢!”

胤禛忽然想起些什么,又拦住李金桂的去路。

“可否劳烦唐神医替她诊个平安脉!”

“恩!”

唐皓卿接过四阿哥拽过来的素手诊脉片刻。

“这位姑娘身子有些阴虚体寒,其他并无大碍!”

“阴虚体寒?可有法子医治调理!”

“女子十有八九都会因血气不足而阴虚,少操劳过度,多进食一些温补的食物慢慢调理即可。”

见唐皓卿如此笃定地给出答案,胤禛揪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赈灾之事已临尾声,今夜就回去!别担心!”

胤禛很想冲到这丫头的面前将这委屈巴巴的可怜虫揉进胸膛,但大庭广众下仍是忍住心内的悸动。

傍晚时分,李金桂守在四阿哥回宫的必经的西华门处翘首以盼,但直到掌灯之时宫门落锁都不见四阿哥的身影。

“骗子!骗子!”

她气鼓鼓的跺脚嗔怒道,忽然觉得身后一暖,整个人都落进温暖的胸膛。

“谁是骗子?爷今日走的是东华门!在书房内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你就是这么读书的?”

胤禛将下巴贴着她的脸颊,他已在李金桂身后站了半个时辰。

她若一回头必定能发现他的身影,但从头到尾她却如同望夫石般盯着门口的方向。

“爷若今晚赶不回来呢?你要如何是好?”

“水来奴婢就在水里等爷,火来奴婢就在灰烬中等爷,总要等您回来!”

李金桂转身揽住他精瘦的腰,竟是开始轻声啜泣起来。

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的拥着心爱的女人,好好的为什么她忽而潸然泪下。

“你在哪,我就在哪!”

怀中传来李金桂抽抽嗒嗒的细碎声响。

“好!”

胤禛笨拙的替她擦拭眼泪,她的泪像滚烫的热水,刺痛他的掌心。

还有五日就要迎来考核,此时偏殿内除了不识字的小苏子外,众人皆是废寝忘食的开始埋头苦读。

辛苦奋战几晚,今日终于到上战场的时候,当李金桂拿到试题后,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

总共五道算学题,她竟只会做两道题!而坐在她身后的亢陶朱早已经低声哀嚎着开始问候出题教习的祖宗十八代!

题一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

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

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

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这道题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毫无逻辑可寻,果断放弃!_。

第二十八章 在舞弊的边缘来回试探

题二: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人分一个,

问: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道她会答,因为四阿哥教过大同小异的题目,她就算再愚钝照猫画葫芦的本事也不能含糊。

她刷刷刷的开始写答案:置僧一百为实,以三一并得四为法除之,得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她检查清楚答案后看向下一题,待理清思路后她顿时眉开眼笑。

题三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

鸡母一,值钱三;

鸡雏三,值钱一。

凡百钱买鸡百只。

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这道题与第二道题的解答逻辑如出一辙,算是送分题,她眉开眼笑的轻松写下胸有成竹的答案:

公鸡十二只、母鸡四只,小鸡则八十四只,正好满足百钱百鸡。

接下来的时间她只能咬着笔杆开始抓耳挠腮,身后传来三长两短的轻咳声。

这是她与亢陶朱和马齐几人商量好的暗号。

李金桂装作从容淡定的将试卷挪到课桌左下方以便后头的马齐抄写。

待马齐发出完成的暗号后,她开始愁眉苦脸的瞪着后面的题目干着急。

题四

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

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

问:梨果多少价几何?

又梨又果,这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放弃!

题五

李白街上走,提壶去买酒。

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

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

问:原有多少酒?”

这道题和第一道一样变态!还是只能…无奈放弃。

惨了,五道题答对三道才到丙级的合格分数。她这是要名落孙山的节奏(_#)。

就在李金桂抓耳挠腮恨不得上蹿下跳的时候,坐在她前方的四阿哥停笔开始收拾笔墨砚台。

看样子是已经答完题准备提前离开考场。

当胤禛收拾好东西准备侧身离开之时,他下意识瞥一眼身后的李金桂,但见她此时正泪眼盈盈委屈巴巴看着他。

待目光落在她的试卷后,胤禛顿时了然于心。迈出的步伐又悄然收回。

他将收拾好的笔墨砚台重新铺开,开始仔细检查题目。

而此时的李金桂,正心急如焚的在草稿纸上梳理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答题思路,却忽然感觉到桌前被人轻轻撞击数次。

声音来自前方,于是她抬眸看向四阿哥的位置,却见他的试卷正摆在右下方的位置。

那位置摆放的极其巧妙,刚好够她一览无余。

二人默契的配合着,却不知这些小动作早就落在带着黑帏帽的监考少年眼中。

竟是那日在南郊遇到的女子,唐皓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快步走到李金桂的身旁,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淡淡扫视一眼她的试卷。

五道题只答对两题,如此简单的题目竟然有那么多的题目不会答!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伸手想要没收她的试卷,却见她右手虎口处红肿不堪。

这是那日她抓住落向那孩子脑门上的锋利石块之时被划破的。

也罢!只是个想要出人头地的宫女而已。

第二十九章 乌拉那拉·素娴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收卷!”

他冷冷的丢下这句提示后,转身回到讲学台上开始伏案批阅试卷。

而李金桂则在唐皓卿转身那一瞬伸长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偷瞄到第四题的答案。

只要答对三题即可过关,她从来都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

无逸斋内,此时唐皓卿凝眉看着一份字迹写的歪歪扭扭的试卷长吁短叹。

为什么她连抄袭答案都会写错!真是…

题四的正确答案明明是梨六百五十七个,价八百又三文。果三百四十三个,价一百九十六文。

而李金桂却将梨和果的价格写颠倒过来。他就是想网开一面放她一马都难。

但想到这丫头没有贪得无厌的全部抄袭,他又是无奈的摇摇头。

也罢!

他放下朱笔拿起桌旁的墨笔,默不作声的将梨和果涂抹掉,然后模仿着李金桂狗爬似的字迹写上正确的答案。

反正这些试卷不需要发回学子的手中。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金桂在四阿哥的帮助下终于顺利通过考核。而四阿哥则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入选。

女子组的翘楚则是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素娴。

“四阿哥吉祥!”

一道清丽的声音在李金桂耳畔响起,声音婉转似空谷幽兰。

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站在她的身侧。

那少女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神似星辰大海般令人沦陷其中。

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绽着恬静的笑意。

月色与雪色之外,她堪比这世间第三种绝色。

“是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听说陛下有意赐婚她与四阿哥!”

“真的吗?不是说荣妃属意她为三福晋的人选吗?”

“不管是许配给哪位阿哥做嫡福晋都是郎才女貌,真羡慕…”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而李金桂只默默的站在四阿哥身后。

大梦初醒的感觉真的很凄凉,她与四阿哥之间有千难万阻,想要冲破一切束缚相守一生又谈何容易?

别的不说,他们间云泥之别的悬殊身份就是摆在面前最大的问题。

人言可畏,就算她不在乎,但又怎么能忍心他被人嘲笑爱上一个卑贱的宫女,她忽然很后悔袒露心迹。

是她太天真,皇室子弟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无法自己做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使是皇子的枕边人也要经过陛下的首肯才行,哪儿能真的有什么婚姻自由。

回宫的路上,李金桂默不作声跟在四阿哥身后,敏锐如胤禛,自然一早就察觉出李金桂情绪的异常。

“皇阿玛的确有意将素娴赐给爷为嫡福晋,不日赐婚的旨意也将颁布!”

“金桂,这些女子都只是笼络人心的政治需要,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她扪心自问,若有朝一日,她要和无数的莺莺燕燕一起分享他的爱,她是否能接受这个现实?

答案显然是不能,因为她对感情有强烈的执念。

她坚信若是两情相悦,又如何能让第三个,第四个,或者更多的人参与他和她共渡的人生。

第三十章 这情深似海都是自欺欺人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陛下要赐婚的消息。他怎能如此若无其事的向她许下海誓山盟!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原来她以为的情深似海,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强装镇定,她默默的垂下了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时抿的发白的唇。

“奴婢自小就立志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如今大梦初醒,只想好好当个小宫女,待到二十五岁后能离开这紫禁城!”

面对喜欢的人,她和他都很擅长口是心非,又都很希望对方能有所察觉,真是幼稚的可笑。

她收起自嘲的笑意头也不回的离开。

“金桂!”

无论四阿哥在身后如何呼唤,她仍是头也不回的夺路狂奔。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与四阿哥之间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

这日一大早,李金桂与四阿哥一前一后的来到无逸斋上课。

看着等在门口笑颜盈盈的乌拉那拉·素娴,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措和多余。

“金桂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此时,李金桂身后传来一阵带着异域腔调的低沉男音。

“新见左近,找我有何事?”

眼前这位叫新见左近的少年是李金桂相熟的同窗,来自东洋。

“后日…后日是我们家乡的鲤鱼节,在下想请姑娘一道参加!不知姑娘可有空?”

少年支支吾吾腼腆害羞地问道,脸颊憋的通红。

“还有这套和服,送…送给你!后…后日傍晚…泗水兰亭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左近君~”

李金桂笑颜盈盈双手接过新见左近送来的樱花粉色和服。

眼前云锦材质的和服绣着朵朵怒放的樱花栩栩如生,令她不禁眼前一亮。

“很漂亮,左近君,后日不见不散!”

“喂喂喂!新见左近,你没看到还有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吗?”

“唔?!蓝齐儿姑娘也一起来!恭候大驾!”

这东洋人对李金桂有意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早在开学第一日,这少年就开始对李金桂时不时大献殷勤,蓝齐儿自然是看在眼里。

甚至有好几次都能遇到新见左近在李金桂来上课的必经之路上徘徊。

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就是制造与李金桂偶遇的机会。

待到欣喜若狂的新见左近离开之后,胤禛忽然挡住李金桂的去路。

“新见左近,又名德川纲丰,字家宣,是东洋第五代幕府将军德川纲重于十九岁尚未娶正室之前,与身份低下的二十六岁侍女所生的长子,乳名虎松丸。”

“尚未娶妻就生下私生子,德川纲重有些忌惮,因此把刚出生的虎松托付给家臣新见正信。”

“与你何干?”

这男人竟然暗中调查接近她身边的异性,李金桂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他究竟想干什么?

“麻烦让一让!”

李金桂推开他挡在面前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此时胤禛失魂落魄看着李金桂决绝离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素娴,爷有事要忙,你先走一步!”

“素娴遵命!”

乌拉那拉·素娴面含恬静和煦的微笑,步履从容的转身款款离开。

第三十一章 纳兰初见

初夏时节,合欢花开的正盛,小径上一点点绯红,正顶着和煦的暖风绚烂绽放。

忽然一片花瓣飘飘然落到她的脚下,她只冷冷的睥一眼。

她冷笑着抬起绣履,重重的将那片花瓣碾碎,踩入尘埃。

“野花怎敌牡丹尊贵!你终究还是被本小姐碾在脚底化成灰烬的命!”

隐隐能看到前方有几名贵女在朝着她挥手示意,抬首回望间她的脸上再次挂上春风化雨般的甜笑。

“李金桂!”

这声音太过熟悉,李金桂不用转身都知道身后的女子是好友蓝齐儿。

“金桂姑娘…”

一穿着骑马劲装的少女英气十足,此时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软鞭挡住她的去路。

“纳兰小姐有何贵干?”

这少女是蓝齐儿的好友之一,乃首辅大臣明珠的庶孙女。

而她的父亲乃大清朝出名的文人雅士——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正出自纳兰性德笔下,而少女的名字也摘取自她父亲的诗句,名唤纳兰初见。

只可惜这位一代文豪巨匠之女却是个喜欢舞刀弄棍的巾帼,一点儿都没遗传到她父亲惊才绝艳的才情。

“年羹尧去哪了?为何清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听说他阿玛病危,陛下特恩准他与兄长回长沙府探望年大人!”

清明前后,年羹尧接到一份从长沙府送来的家书。

隐隐约约听到他求着四阿哥帮忙疏通,他要回长沙府侍候病危的父亲云云。

“是吗?”

纳兰初见略带探究的注视着李金桂的眼睛,那眼神过于犀利,看的李金桂心底直发毛。

“蓝齐儿!我有急事先回纳兰府!你替我向孔先生请一个月长假!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

纳兰初见这明摆着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心急如焚?

“这死丫头,有异性没人性!”

“唔?怎么听着你这意思好像纳兰初见和年羹尧之间有私情?”

“纳兰初见和年羹尧之间没有私情,他二人本就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

难怪没回蓝齐儿来偏殿找她,身后必定跟着纳兰初见,原来是借机偷会情郎。

这日傍晚,蓝齐儿一身东洋扶桑武士的装扮,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侯在李金桂的门前。

“我说!你这又不是成亲入洞房的新娘子,还要磨蹭多久才出来!这天都快黑了!”

“来了来了!”

李金桂有些羞涩的捂住脖颈处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

这东洋人穿的和服看起来好看,但穿起来却有些妖艳扎眼!

她只略施粉黛不敢过于招摇,还有这木屐鞋子,走起路来虽很是不方便,但却有些大家闺秀的摇曳婀娜。

在蓝齐儿的再三催促之下,李金桂只能鼓足勇气用竹扇遮面缓缓走出房门。

“啧啧啧!”

蓝齐儿不正经的吹响一声调戏的口哨。

“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茵云衫步!”

第三十二章 不要英年早婚

“行了行了!”

李金桂羞怯的将手中的披风斗篷裹紧身子,这才挽着蓝齐儿的手离开,门外新见左近早已经等候多时。

当李金桂在蓝齐儿的搀扶下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只觉得呼吸都漏掉半拍。

“金桂姐!你要去哪里?”

门廊处四阿哥和苏培盛主仆二人不知何时站在那,此时苏培盛酸溜溜的问道。

“我与蓝齐儿还有左近君出去一会儿,宫门落锁前回来!”

她为什么要心虚!男未婚女未嫁!她不该心虚才对。

不,很快就是他将大婚而她仍是孑然一身!

东洋人的鲤鱼节在东洋驻大清的驿馆中举行。

李金桂心不在焉的坐在角落,而蓝齐儿出宫后却如脱缰野马般开始豪饮高歌。

“金桂!这东洋的梅子清酒着实不错!你也来尝尝!”

“天子呼来不上朝!自称姐是酒中仙!去你娘的联姻!老娘不要英年早婚!”

蓝齐儿已经开始酒劲上头胡言乱语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酒的确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李金桂自顾自的独饮起来,若是这酒能变成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该多好?

她心底不免慨叹不已,于是又斟满一杯灌入腹内。

………

“左近君,宫门快落锁了,就送到这儿吧!”

已是华灯初上,李金桂焦急催促坚持将她平安送到偏殿门口的新见左近快些离开。

却不想这碍事的木屐鞋竟是在她抬脚之际忽然打滑,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坚硬的汉白玉地面坠落。

“金桂姑娘!”

新见左近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即将摔倒的李金桂拽入怀中。

四目相对间他的唇印上李金桂的眉心处。

“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些手足无措,匆忙松开怀中的李金桂不住的鞠躬表达歉意。

“没有关系,原就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多谢左近君出手相救!”

这场面着实尴尬,李金桂只能挤出一丝笑意转身踏入殿内。

她下意识朝着书房的方向望去,这个时辰四阿哥该是如往常般在书房中研习书法。

怎么今日书房却黑漆漆的并未掌灯?

“与我何干?”

她忍不住自嘲道,他是主子,而她是奴婢,仅此而已。

她打着酒嗝踉踉跄跄的摸索进自己的房间,也懒得再费神掌灯,于是转身掩门准备倒头就睡。

“唔!!”

黑暗中有一双手钳制住她的肩膀,她被狠狠的揉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是谁!

此时她被吓得早已经酒醒了一大半,这气息过于熟悉,让她留恋忘返舍不得推开。

“放开我!”

再这么纠葛不清只会让彼此都痛苦,趁着她还能残存一丝清醒,她使尽全力挣脱他的桎梏。

“唔…”

她的钗环被四阿哥动作粗鲁的扯落,一头青丝散落,而她的脸则被他有力的手扣住紧贴他的脸颊。

他的舌头霸道的撬开她紧抿着的嘴唇,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口中有甘洌的酒香传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他喝酒了!

“放开我!爷若是需要暖床的女子,奴婢这就给你找!”

第三十三章 奴婢谢四阿哥宠幸

“李金桂!那倭人亲了你眉心!爷看见了!”

“……”

李金桂有些无奈,为什么刚才她观察四周都没有看到四阿哥的影子,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窥视她。

“刚才奴婢险些跌倒,他只不过是在扶奴婢而已!”

“是这里!”

他轻轻抚着李金桂的眉心处,重重的落下一记深吻。

“还有这衣服!他送你的!不许穿!”

“爷!请自重!”

李金桂匆忙抓紧和服,四阿哥这是要脱掉新见左近送她衣裳。

“嘶啦!”

伴随着一阵突兀的裂帛声乍然响起,她只觉得身上一凉,他竟是用上内力将她的衣裳从里到外都震碎!

“四阿哥!”

她惊呼出声,脚下一空,整个人不着寸缕的被他打横抱起,朝着她的床榻走去。

“金桂,别动…”

胤禛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语气中带着隐忍与喑哑。

美人在怀,又是如此旖旎的场面,而这美人还是他的心上人,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子。

此时胤禛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而被他压在身下的李金桂自然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烫,还有那处的异常。

“不要离开我…不准让别的男人碰你!不准!”

胤禛痛苦的在她耳畔痛苦呢喃。

“若你此刻成为我的女人,是不是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他轻轻咬住李金桂的耳垂缱绻温柔的说道。

“女子的身子若是给了男子,那她就永远不会离开得到她的第一个男人!”

“金桂,你是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一双灼热的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李金桂有些惊慌失措的奋力挣扎。

“四阿哥!!”

她根本就挣扎不过孔武有力的男子,此时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奴婢李金桂谢四阿哥宠幸!”

在她身上游走的手顿在原处,胤禛只觉得这句话如当头棒喝,锥心之痛在心口蔓延开来。

“奴婢…奴婢李金桂谢…四阿哥…”

她近乎哽咽的想要说出完整的话,却如鲠在喉,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她与四阿哥会沦为如今这幅模样!

他痛心疾首地将唇瓣贴近她的眼角,若问这世间最苦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她的眼泪,苦的侵入骨髓痛彻心扉。

“给爷一点时间,与乌拉那拉家的婚约爷会想办法取消!”

“胤禛!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没有乌拉那拉氏还有钮祜禄氏,佟佳氏,叶赫那拉氏,你我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爷能做到!你为何永远都不相信爷!”

胤禛痛苦的握紧拳头,一拳打在雕花床沿上。

这力道之大,即使身处黑暗中目不能视,李金桂也知道他的手定是血流如注。

“四阿哥!”

她挣扎起身想要替他包扎伤口,却被他再次揽入怀中。

“你若不愿意,爷不会碰你,今夜我只想抱着你入睡!你可信我?”

“四阿哥若喜欢奴婢这副贱躯,拿去便是!”

“你知道爷要的不是你的身子!”

“也罢…”

胤禛无奈的叹息道,旋即起身,在转身那一瞬还不忘替李金桂盖好被。

直到四阿哥掩门离去,李金桂终于崩溃的咬着被角无声啜泣……

第三十四章 年家出事

这几日四阿哥跟着太子爷巡视驻扎在城外的巡防营。

空闲下来的李金桂又开始百无聊赖的替四阿哥做起秋日穿的新马褂。

“李金桂!纳兰初见和年羹尧出事了!”

风尘仆仆的蓝齐儿背着行囊面色凝重的看着李金桂。

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李金桂暗道不妙。

“初见来信说年家宅内斗,年母失踪,年羹尧重伤,她已经束手无策,如今我要赶到长沙府城与她汇合,共寻良策!”

“我和你一道前去!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收拾一下。”

本想留书一封给四阿哥,但忽然觉得有些画蛇添足。

于是她与正在洒扫的小苏子简单交代一番之后,就收拾好行囊与蓝齐儿一道出发。

李金桂素来是个有主张的人,苏培盛自然拦不住。

但四阿哥如今人在京郊,他一个小太监没有出宫令牌就算插翅也难飞出紫禁城。他顿时急的团团转。

就在西华门外,李金桂遇到了出宫看诊的唐皓卿。

“唐教习,遇到您正好,我与蓝齐儿有急事需要去一趟长沙府,向您请假半个月左右!”

她正头疼怎么向孔先生请假,正好请唐皓卿代为转达。

“是去湖广总督年遐龄府上?”

“等一下,我派几个人与你们随行。”

“唐磊,让唐琉樱护送二位姑娘前去!”

“公子不可,若是召唤他们,会惊动!”

“拿来!”

“遵命!!”

唐磊一脸不情不愿的取下贴身佩戴的竹笛。

他转过脸似是赌气,公子啊公子,你必是爱上这宫女。否则又怎么会为她唤出唐门暗卫!

一旦召唤他们,必定会惊动门主,那么到时候就算您再不想要那个位置,恐怕也由不得自己!

哎,他忍不住对天长叹。

唐皓卿接过雕刻着古朴暗纹的竹笛,片刻后沧桑空灵,厚重幽婉的声音飘散开来。悠扬的乐声萦绕于整个紫禁城内。

“属下唐琉樱,拜见少主,少主长乐无极!”

只见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小宫女,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此时正面无表情,带着冷漠肃杀气息悄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位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女,皆是太监与宫女的寻常装束。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众人甚至都不知他们是何时出现在场间。

“唐教习不必…”

“这些是?”

“这些只是家中长辈担心在下在这紫禁城内多有不便,与在下随行的护卫而已。”

这些皇族之人都是如此敏感多疑,唐皓卿免不了要解释一番这些人的来历。

“多谢唐教习!”

蓝齐儿这才放下戒心,她自幼习武,自然知道眼前这几位看似普通的太监和宫女身手过人。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助力。

再说大内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人又怎么能逃得过皇阿玛的眼睛。

这日暴雨也不期而遇,飘飘洒洒的从天而降,无数密集的雨滴相互交织。

越靠近湘西,空气就越阴冷潮湿。

在幽深缠绵的夜色里。一行人蓑衣夜行,一路向南,显得更加诡谲而静谧。

“二位姑娘,前方山石坍塌阻塞山道,我们的人已在抓紧时间疏通山道。”

“前方黑鹤林内有一处义庄,今夜暂且在那借宿一晚也好过露宿野外。”

“要多久!何时才能出发!”

蓝齐儿勒紧缰绳,道阻且长却偏生祸端,她急的火烧眉毛。

“三四个时辰即可,我们的人已兵分两路,一队人在疏通道路,一队人在另外找寻出路。姑娘放心!”

“铃铃铃…”

有低沉喑哑的铜铃声由远及近传来。

“是赶尸人!给他们让路!”

第三十五章 夜遇赶尸人

唐琉樱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一名全身裹着漆黑道袍的法师。

而他的身后是排成一列,额上贴着黄色符咒的尸体,月黑风高深山老林内,又身处阴森森的义庄内,看的人毛骨悚然。

那些尸体头上都戴上一个高筒毯帽,额上压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

湘西古来盛产朱砂,朱砂又具有多种药理功能。

那些尸体显然是用大量的朱砂提取赤汞做过反腐,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诡异的青黑色。

这些披着黑色尸布的尸体前,有一个活人,湘西当地人叫做“赶尸匠”。

无论尸体数量有多少,都由他一人赶。

不管什么天气,赶尸人都要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腰包藏着一包符纸。

法师通常都不在尸后,而在尸前带路,他们不打灯笼。

因为他是一面敲打着手中的小阴锣,一面领着这群尸体往前走的,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以免惊动亡灵。

大清朝有“秋决”的惯例,各州府县衙门每年秋分时节都会奉刑部的批文处决死牢中的死囚。

本地的死囚处决后自有其家属收尸埋葬,而欲将被处决的客籍死囚则需搬运回故里。

通常一具尸首需要请四人抬运,花费较大,而请赶尸人返乡则相对费用少,并且可以保证中途不腐不臭。

赶尸途中有“死尸客栈”这种神秘莫测的地方,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

“死尸客栈”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且大多建造于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而那两扇从不闭上的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而这死尸客栈就是今晚他们要借宿的义庄。

已近丑时,此时山中弥漫的大雾如烟如涛,将一切都笼罩的如同海市蜃楼若隐若现。

连行走时摇荡出去的手臂也消失在迷雾之中。

那些尸体在当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孤魂野鬼般,让人不寒而栗。

李金桂只觉得后背一阵阴凉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师!前方道路坍塌,今夜怕是暂时无法通行!”

李金桂好心提醒那道士模样的赶尸人,但见那道士只是微微侧首并没有要改道的意思。于是只能讪讪的不再多管闲事。

“多谢姑娘!”

倒是那赶尸人路过李金桂身边的时候结结巴巴的道了声感谢。

“走吧!去义庄!”

一行人朝着黑鹤林中的义庄出发,真实的义庄并未如那些志怪小说,山野杂谈般透露着邪气与鬼祟。只不过因地处偏僻且年代久远而有些许破败景象。

天公不作美,众人刚踏入放满黑漆漆棺材的义庄,外头就开始下起密集的冬雨。

湘西地形复杂多变,连天气也是如此变化多端。

那种沁入骨髓的阴寒让人忍不住开始哆嗦。

幸而义庄内有一些干枯的柴火,围坐在火堆旁也还能勉强驱散寒气。

第三十六章 赶尸人的秘密

熟悉的铜铃声再次响起,那队赶尸的队伍终于还是因为恶劣天气而不得不折返回来。

此时借着火光才发现那些尸体都是平举双手,之所以能蹦跳行走,就是因大竹竿从尸体的胳膊下面穿过去的原因。

赶尸人一前一后,用竹竿抬着尸体再走。

之前在黑暗中很难发现,因为竹竿都被刷上一层漆黑的涂料,与浓稠的夜色混为一体。

鬼神之说若是要刨根问底也只不过都是怪力乱神而已。

为首那位衣料浑黑穿着宽衣大袍的法师是一位老者。

此时他正手持一双红绳铜铃,口中振振有词似乎在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但见他右手挥一三角杏黄令旗,铃声一起——呤……呤,旗帜随之一挥。

老者身后还默默的跟随着那队行动怪异的尸体,说怪异是因为这群尸体行动异常的一致,一致到如同是同一个人,而且一个个走起来都是同手同脚!

看他们走路的力道,也有异于普通人,每一步都踩得相当生硬。

似乎没有寻常人平时行路时,那种轻快、有弹性的步伐,再看到这群人的面孔,就更叫人感到惊异!

苍白的面色中泛出灰黑和铁青的混合色,还带有些许暗红的斑点,双目深深的陷在眼眶之中,深得找不到眼珠,只剩下两个黑黑的空洞。

双颊也深陷进去,上面帖着黄纸,好象还划着符。

他们个个都身着黑袍,双手平举向前平举伸出,从黑色尸布中还不时渗出一滴滴混浊的东西,周围的空气中发出阵阵恶臭。

但李金桂等人并未有任何抱怨,这是义庄,本就是他们这些大活人鸠占鹊巢占用这些游魂野鬼的地盘。

那二人沉默不语的将那些尸体安置在门后倚墙而立,并没有要与李金桂一行人套近乎的意思。

而是就着屋内的火堆开始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来。

“二位,不知道如今从长沙府运尸到南昌府要多少银子,在下的三叔腿有残疾,近日因病过世,家中三婶想拜托在下寻一可靠的赶尸人将三叔的遗骸送回南昌府祖坟中安葬。”

“前几日问过一陈姓赶尸人,开口就要三十两银子!在下对你们这行不甚了解,所以想问一下行情价,省的被人当冤大头宰割。”

唐琉樱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李金桂不知唐琉樱为何要对这两个沉默的赶尸人说谎,但下意识的开始提高警惕。

唐琉樱这一反常举动说明她看出这二人的异常。

“做我们这行的,其实价格都差不离。”

那老者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这一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不知不小心溺亡的人又要多少银两?”唐琉樱继续追问道。

“姑娘家好生奇怪,怎地接二两三的死人,怕是不该请我们这些人,而该去庙里求神拜佛驱驱霉运!”

那老者岂能看不出唐琉樱这是故意在找茬,于是语气有些不耐的反唇相讥。

“呵!你们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怕不是死人吧!”

第三十七章 昔为断肠草,今作芙蓉花

唐琉樱阴阳怪气的说道,见那二人脸色铁青慌张不已,冷笑一声忽然抽出一块熊熊燃烧的柴火,径直抛向靠在门口的尸体。

那火把沾到那裹在尸体外部的黑色布料,竟然在一瞬间形成猛烈的火势。

“姑娘,逝者为大,你这么侮辱逝者,是会遭报应的!”

那老者拉住焦急想要去灭火的赶尸少年,语气中待着愤怒的隐忍,显然不想要招惹事端。

“还不说?你们还真沉得住气!”

“知道你们是哪出的破绽吗?”

“老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老者从容淡定,完全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

“没人告诉你们,湘西的赶尸人也有行规,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吗?”

“这老朽自然知道,方才姑娘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老朽只是不想与姑娘有口舌之争,出门在外,图的就是能出入平安不是?”

“你这是在威胁我?那你告诉我为何不能赶这三种尸?”

谁都能听出这老者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的意味,唐琉樱再也不加掩饰语气中的愤怒,那老者的眸光暗了暗,再次沉默以对。

“还是让本姑娘来告诉你吧!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不能把他们的魂魄从鬼门关那里唤回来。”

“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则会影响旧魂灵的投生。”

“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同样不能赶。”

“唐年,唐风,去看看他们运的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姑娘!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在这妨碍你休息,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那老者见到有人要去搜查尸体,迅速挡在尸体前,伸出手来阻拦那二人的搜查。

“这味道是”

伴随着滚滚的黑烟弥漫,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

这味道就像就像许久没刷的恭桶。那股呛人的异味让人窒息。

“福寿膏!”

这味道就像梦魇,李金桂再熟悉不过,当年的孝懿仁皇后身患头疾,疼的几乎夜不能寐。

御医为减轻她的痛苦,曾特地献上那黑漆漆的东西给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吸食。

她每日陪着四阿哥去给孝懿仁皇后请安的时候,总能闻到这刺鼻的味道。

到如今她仍然能记得孝懿仁皇后临终前那副形同枯槁的凄惨模样!

“竟是这害人的东西!”

从唐朝开始,巴蜀云贵就种植罂粟,产鸦片,叫做阿芙蓉。当地都知道罂粟服用过量的话有毒。

李太白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讲的就是这种能让人服之上瘾的害人毒草。

到明朝时期它仍然是一种贵重的药品。但是到明朝中期鸦片由药品变成春药。

明朝的皇帝,尤其是中后期的一些皇帝,以淫乱出名,鸦片又有壮阳作用,故而在上流贵族间广为流传。

第三十八章 皇命在身

明朝的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在宫中试验服食丹药。

他服食的丹药中就有鸦片,他给鸦片起名叫“福寿膏”,这讽刺的称呼沿用至今。

明朝的鸦片大多是是通过朝贡关系,从当时的一些藩属国的进贡渠道取得。

郑和当年率领船队浩浩荡荡下西洋采购大量的珍奇异宝,其中就有鸦片。

大清朝吸取前明灭亡的教训,尤其是当今陛下,更是明令禁止鸦片在民间流通。

但鸦片的价格几乎等同于黄金,故而贩卖鸦片的行为屡禁不止。

没想到这二人竟是利用赶尸的借口,偷偷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我说过别管闲事!”

那老者说时迟那时快,举起黑漆漆的铁管朝着李金桂等人袭来。

“金桂!闪开!”

一袭月白色身影从门外飞身扑到李金桂面前,伴随着一身恐怖的轰鸣声,李金桂只感觉整个身子被人紧紧拥着坠落于地。

“小心!对方有火铳!”

李金桂以为自己被这刺耳的轰鸣声震慑的产生幻听,怎么耳畔回荡着四阿哥的声音!

“金桂!可还安好?”

还真是四阿哥!此时他正满是担忧的注视着她,这一路上他躲在暗处风餐露宿为的就是护她周全。

方才他躲在暗处观察这队举止诡异的赶尸队伍早就发现许多端倪。

唐琉樱他们不知道火铳的厉害,他又怎能不知,看着李金桂不管不顾的模样他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只能现身搭救。

“马齐!配合他们将这些人就地处决!”

此时那两个冒牌赶尸人早已经借着火铳的威慑力逃离义庄遁入暗夜中。

“爷!你跟了一路?”

李金桂何时见过四阿哥这幅模样,他眼下的乌青与湿透的衣裳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此时四阿哥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冷的不带一丝常人的温度。

他那么骄傲的人,连一点墨汁落在衣袖都要擦拭许久的人,此时身上都是满满的的泥渍。

“爷!不准这样!我…”

李金桂哽咽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我会心痛!

她将已是泪流满面的脸颊紧贴着四阿哥的胸膛,但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将她的心境出卖。

“金桂,可还安好?”

见她这幅模样,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的伸手环抱着她的肩膀。

“你别哭,你别哭好吗?哎…爷走就是!”

这世间比阴谋诡谲更难堪破的,就是眼前女子的心思。胤禛以为李金桂是恼怒他一意孤行。

“在下这有上好的人皮面具,若公子执意同行可带上人皮面具伪装一二。”

“不必,爷可以光明正大与你们同行!”

胤禛并没有说谎,而是在李金桂出发后的几个时辰,他收到一封来自乾清宫养心殿八百里加急的圣旨。

他本想赶在李金桂一行人到达长沙府之前提前赶到替他们扫清障碍。却因山道阻塞而被迫隐在暗处。

“老大,前方兄弟传来消息,山道已经可以正常通行,那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也已被我们诛杀。”

“处理掉那两个家伙的尸体!还有这些鸦片膏,都拿到外面销毁!不能留下这东西再害人!”

那靠在门后的尸体有七八具之多,原以为会很沉,却不想那尸体轻轻一拽,一只手臂就被唐琉樱扯下来。

“这尸体果然果然有异!”

第三十九章 公主也只不过是个玩物

“你们看!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留下尸体的头和四肢而抛弃躯干,而另用稻草等扎了新躯干。那些宽大的黑色尸布就是障眼法。这躯干里面装的都是鸦片!”

“爷!你快回去…”

陛下最是忌讳皇子与臣下结党营私,更何况年羹尧的父亲还是封疆大吏。

“放心,我身负皇命!并未徇私!”

胤禛小心翼翼取出藏在怀中的明黄色圣旨在李金桂面前虚晃片刻很快塞回怀中。

那可是圣旨,四阿哥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确有其实。

“爷,你先把湿透的外袍换下来,省的着了风寒!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赶路要紧!”

李金桂焦急接过鄂尔泰递过来的包袱就要将四阿哥拉到偏僻的角落替他换衣衫,却被他轻轻推开。

“我自己来,你出去帮唐琉樱他们准备行装,我马上就出来与你们汇合!”

当胤禛换好衣衫后,偌大的亦庄内就剩下蓝齐儿正心不在焉的拨拉着火堆。

“胤禛,皇阿玛这圣旨可是为我而来?”

“皇姐,皇阿玛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为的就是命我带你回京,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为什么是我!皇阿玛那多女儿!宗室那么多适龄的宗姬,为什么一定选我去蒙古联姻!”

蓝齐儿压低嗓音绝望的嘶吼着,为什么一定是她背井离乡到蒙古联姻。

从未想过自小就对她疼爱有加的皇阿玛竟然也会抛弃她,让她沦为政治牺牲品!

他可是是坐拥四海的皇帝!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我不稀罕什么固伦荣宪公主的尊号!那么多的姊妹,谁想要这称号就拿去!我不去蒙古!”

“若是皇阿玛还咄咄相逼,那我可以自请废为庶人,我不当大清的公主,不当皇阿玛的女儿行了吧!”

“皇姐,荣妃娘娘病的很厉害,我听传旨的公公说,她已好几日水米未进。”

天潢贵胄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比如自己的婚事,选谁成为相伴一生的枕边人,都由不得他们做主。

“怎么会!我离开的时候额娘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的如此严重!”

“皇阿玛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无从更改,先是君臣,才是父女,皇姐难道不明白?”

“皇阿玛这是要拿额娘的荣宠来威胁我就范!?若我不将就!他想对额娘做什么!”

蓝齐儿悲愤交加,没想到自己的亲身父亲竟然要以这种卑鄙的手段逼迫她就范,但可悲的是她却无力反抗。

“我不知道,但皇姐若一意孤行,那荣妃今后在后宫的地位将岌岌可危,还有三哥,他还未开府,皇阿玛还未替他挑选嫡福晋。”

胤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任性妄为的皇姐,只能将这当中的厉害关系言明,希望她能权衡利弊回心转意。

“哈哈哈哈!公主?也不过是个玩意儿!太平盛世的时候,被当成皇室赏赐给臣下笼络人心的礼物!”

“兵荒马乱的时候,又被当成安抚强敌的贡品!可我是人啊!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冰冷玩物!”

第四十章 天下第一笑话

“皇姐,慎言!”

“当好你的差事!希望有朝一日轮到你的头上,你也能如此云淡风轻的面对!”

“皇室的公主没有好下场,但大清皇子也不见得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哈哈哈!”

蓝齐儿近乎癫狂的开怀大笑,声音之大,连距离大门数丈的李金桂都闻讯赶来。

“蓝齐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和胤禛相谈盛欢,方才他给我讲了个天下第一滑稽的笑话,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蓝齐儿笑的前俯后仰,眼角都笑出晶莹的泪花,看的李金桂和马齐等人一头雾水。

“走吧,正事要紧!”

胤禛打断众人,于是一行人再次踏上前往长沙府的路程。

敏感的李金桂自然是察觉出四阿哥与蓝齐儿之间的古怪气氛,但四阿哥不说,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临近晌午时分,众人终于赶到湖广总督府,却吃了顿闭门羹。

“李金桂!蓝齐儿!”

总督府对面的知味斋二楼轩窗处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送信的纳兰初见。

“李金桂!蓝齐儿!你们终于来了!”

纳兰初见红肿着眼眶冲到李金桂的面前。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等来援兵。

此时的她哪还有平时那副泼辣跋扈的做派,一脸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们快帮我劝劝年羹尧,大夫说他肩膀的刀伤要卧床静养,否则后患无穷!”

纳兰初见带着一行人往年羹尧歇息的厢房汇合,一路上纳兰初见也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大概。

“我与年羹尧自小就有婚约,但前几日玛法却告诉我,开春要奏请陛下,将我的未婚夫婿换成年家嫡长子年希尧。”

“玛法说年羹尧忤逆长辈,与家中姨娘私通有违伦常。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所以我要来长沙府亲自问个明白。”

“没想到才刚入城,就听说年大人重病垂危的消息,还有年羹尧的母亲柏氏也不知所踪。”

“还有年羹尧的妹妹晓蝶被选中成为落花洞女的事情,也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湘西有落花洞女的传说,是说部落里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适婚的年龄没有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被洞神选为落花洞女后,那女子就进入一种痴迷的状态。

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

按照当地的说法,这个女孩子已经把自己许给了神,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却救人于水火的神。

因此她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只需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美丽娴静,等着她的神选好了吉祥的日子来迎娶她。

而苗族的大祭司选好天选之日后,就会在那日清晨将被选中的女子以火吻献祭。

“晓蝶是汉人并非苗人,为什么要用她来献祭?”

李金桂有些费解,说出症结所在,落花洞女献祭洞神是湘西红苗的陋习,但即使是甄选献祭女子,也只能从红苗族的族人中甄选。

“你别忘了,年羹尧的嫡母年龙氏出自湘西苗寨。从名分上说,年氏兄妹都是她名义上的子女,自然年晓蝶也算半个苗人。”

第四十一章 落花洞女

胤禛一句话点醒李金桂,这个年龙氏真卑鄙!苛待年羹尧兄妹也就算了,还心肠歹毒的想要晓蝶的命!

若不是这年龙氏从中作梗,苗人大祭司又怎么会选中心智不全的晓蝶?

“来不及了!明日清晨晓蝶就要被献祭,年羹尧扶着栏杆面色苍白的走出厢房的门,手上还握着一柄带血的长剑。”

“对不起,本不想麻烦你们,但实在不知道还能求谁帮我一把!”

年羹尧死死地咬着牙关,竟是噗通的一声双膝跪地,不住的朝着胤禛磕头。

“若今日四阿哥能救出奴才的妹妹和双亲,奴才这条命就是四阿哥的,年羹尧发誓,余生就算当牛做马,也要还您的救命之恩!”

“奴才的母亲柏氏之所以不知所踪,是因为奴才的父在病重之前就将年家的家主令交由奴才母亲保管。”

“四阿哥若能出手相助,待奴才夺回家主之位,年氏一族定供阿哥驱使。”

年羹尧这句话说的很直白,李金桂都听明白个中含义,更何况四阿哥。

纳兰初见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紧随年羹尧之后朝着四阿哥跪下。

“奴才虽是庶女,但奴才的阿玛纳兰容若就奴才一个宝贝女儿。”

“奴才的玛法最是疼爱奴才,奴才在纳兰家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若四阿哥肯出手相助,纳兰初见定不忘深恩!”

“本皇子只是来帮李金桂,至于你们说的这些是是非非本皇子一概不想知道!”

“这天下都是皇阿玛的,你们也只能效忠于皇阿玛一人,年遐龄与纳兰明珠没教过你们什么叫纯臣?”

胤禛有些不悦的沉声问道,被这二人揣测自己想要拉拢人心,若是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他将百口莫辩。

年羹尧与纳兰初见心思过于单纯,这客栈内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他们说的话,肯定以为四阿哥在结党营私。

“别那么多废话!说说现在怎么救出晓蝶,还有怎么找到年羹尧的母亲吧!再磨磨蹭蹭等到明早晓蝶就要被献祭了!”

蓝齐儿实在看不下去这几人虚与委蛇互相试探的嘴脸。

于是不耐的打断他们的对话。而此时打探情报的唐琉樱也匆匆回到厢房内。

“查到了!晓蝶姑娘被关在土司府内,但年柏氏仍然不知所踪。为今之计,只有夜闯土司府救出晓蝶姑娘!”

“还有一件事情,应该对年公子夺回年氏家主的位置有帮助!是有关于龙氏的秘密”

已是三更时分,坐落于湘江畔的土司府后墙外,一个黑黢黢足有半人高的巨大圆形洞口此时正哗啦啦的流淌着刺鼻腥臭的污水。

在凄凉的冷月照耀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块块类似烂肉的红色物体。

那些物体随着水流被冲入湘江水中,顿时引起一群争抢食物的鱼儿疯了似的围过来,开始撕扯抢食起来。

划着扁舟的李金桂靠近才发现那些红色的物体竟然些类似牛羊的不知名烂肉。

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搅拌的看不出本来的形状。

“这味道闻着好想吐!”

李金桂贴着墙壁,迎风揉着发酸的脑门。强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

“金桂…害喜了就直说,大伙帮你想想办法~”

蓝齐儿带着邪恶的坏笑,洞悉的眼神在李金桂与四阿哥之间来回逡巡。

“蓝齐儿!”

李金桂面色潮红的垂眸嗔怒道,蓝齐儿只能尴尬的讪笑几声。

“咦?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第四十二章 苗女的驻颜术

好奇心重的蓝齐儿面对未知的事物自然想要仔细观察一探究竟。

“美人!”

“哪里有美人?”

蓝齐儿边用随身的袖剑拨拉着那堆烂肉。边疑惑问道。

“我说你现在拨弄的那堆肉,是美人的肉。”

唐琉樱再次好心的解释道。

“靠!!”

蓝齐儿吓得腾的站起来,满脸的震惊之色。

“听过苗女的驻颜术吗?”

唐琉樱冷笑着看着一旁面色铁青的年羹尧讽刺问道。

年羹尧的脸色顿时变了变,立即反驳道:

“只是传说罢了,而且我是汉人,我又怎么会知道苗女的驻颜术?你不要揪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喋喋不休!”

“哦?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驻颜术,我们走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听闻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发妻龙氏,乃湘西红苗一族的圣女,虽是半老徐娘,但容貌却如二八年华青春少艾的豆蔻少女。”

“年公子,你让我们涉险替你救人,可你却不坦诚相待,真的要在下替你说出真相吗?”

“长沙府自年遐龄管辖以来,每年都有芳龄在十四到十八岁的云英少女失踪,年公子就不想解释解释这些少女究竟魂归何处?”

“住口!那是龙氏做的孽债,与我年氏一族无关!杀害那些女子的人是龙氏和她的父亲龙克狄!”

“与年氏无关!!”

年羹尧愤怒的再次重申年氏一族的无辜,龙氏父女的恶行他多少知道一些。

但龙氏是年家的当家主母,若是龙氏获罪,那年家也将朝不保夕。

“真是自欺欺人,年公子难道不知见死不救也是造孽?”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救出我妹妹和双亲,我可以带着他们远走他乡,我可以让年氏一族将年羹尧的名字从族谱中除名,只要妹妹和双亲能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与你无关,否则你以为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与我诡辩?”

唐琉樱看年羹尧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此时要他来亲口解释这件事情实在太难为他。

“还是在下来说吧,苗女的驻颜术失传已久,不是因为这秘方需要多稀罕的天材地宝,而是因这是一种缺德阴损的禁忌邪术。”

“因为驻颜的秘方就是定期要剥下少女的皮来温养肌肤!”

“而且还是活剥!”

“啊!”

“剥皮时,先从被剥者的后脖颈开刀,顺脊背往下到肛门割一道缝,然后把皮肤向两侧撕裂,背部和两臂之间撕离开肉的皮肤连在一起,左右张开,就像两只蝙蝠翅膀似的。”

“更为令人发指的是被剥皮的人要等到一天多才能断气。如果被剥的人当场致命,行刑的人就要被处死。”

“而她们的血通过器具下安放的引血槽,汇入血池用以沐浴,直到失血过度,休克死亡。”

“我也曾听闻一二,但从来没人发现被施行的刑具和受害者的尸首,谣言止于智者!”

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眼见为实,李金桂根本就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地上这些碎肉不就是那些失踪的少女!看那里!”

众人顺着唐琉樱剑尖所指的排污管道望去,但见沿途尸体流过的路线上都设有锋利的刀。

第四十三章 地狱修罗场

这一条条垂直的地道就像通往地狱的血腥修罗场一般,充斥着罪恶的腐臭气息。

而这些被锋利的刀刃搅碎的尸块裹携着无数怨灵,就这么凄凉的随着污水冲入湘江中喂鱼,不留任何痕迹。

聪慧如年羹尧其实也早就猜到这些。

但身为年氏子弟,看到年氏一族的荣耀感被龙氏肮脏丑陋的罪行践踏,他只能选择沉默来逃避丑陋不堪的真相。

众人沿着漆黑的甬道摸索前行,不多时就走到一处圆形的暗门处。

“嘘!有人在上面!”

唐琉樱压低声音做出禁声的手势。一道妩媚的女子声音隐隐约约传出。

“咳咳咳咳,我还没死!这年家还轮不到你这个做主!”

“年遐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这十七年来我龙清秋虽是你名义上的正妻,但过的还不如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

“你与柏如眉二人毁我一生!难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就没有半分愧疚?”

“我只想让我的儿子得到家主之位!这也算过分吗?”

女子愤怒的质问着,她自称龙清秋,不是年羹尧的嫡母龙氏又是谁?

“陛下赐婚,你我都只是遵照旨意,我并未苛待于你。”

“哈哈哈哈!好一个皇命难违,好一个并未苛待!”

“这些年来你年遐龄的后宅宠妾灭妻的故事早就传遍官眷圈中,你可知我受尽多少冷嘲热讽?”

“年遐龄,若是不想看着柏如眉这个贱人死在你面前,还是乖乖将家主令交给妾身吧!”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见一个爱一个,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蓝齐儿嘟嘟囔囔的在低声咒骂着。而李金桂也有些同情这龙氏的境遇。

手心一暖,略带寒意的指尖被紧挨着她的四阿哥攥在手里。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注视着她,李金桂不禁哑然失笑。

“知道了……”

她轻声回应道,这才见他紧蹙的眉峰舒展开来。

“龙清秋!咳咳咳咳…你要做什么!你放开她!”

有重物从高处滚落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年遐龄从床榻上跌落。

“龙清秋!!放开她!”

“啧啧啧,你看看她!年老色衰,连肌肤都充满细纹,还有这张脸!”

“若是输给比我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也不会如此憋屈恶心!”

“为什么我会败在这么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手里!我不甘心呐!我好恨!”

“你放开她!!!”

“呵,你看,连这两个下贱的老乞丐都瞧不上的女人,你却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一辈子!你真是瞎的厉害!”

众人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恶毒的龙氏竟是要当着病重的年遐龄面前,让乞丐来侮辱柏氏。

“先用蒙汗药!”

胤禛将失去理智的年羹尧拽回,冷静的下达指令。

“你们滚开!不准碰她!滚开!”

“如眉!”

“年遐龄,你怎么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你为这个女人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吗?”

他越是这样为柏氏冲冠一怒不管不顾,龙氏就越是气急败坏。

第四十四章 一生痴绝处

“如眉!你快醒醒!龙清秋!你对如眉做了什么?”

“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年遐龄!像条狗一样求我啊!跪下求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龙清秋近乎癫狂的放声大笑起来。

“我…我求求你…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年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求你!”

噗通噗通重重的磕头声钻入耳膜,没想到权倾朝野的年遐龄为心爱的女人竟是能抛弃尊严,实在令人动容。

“他实在太蠢!他越是如此,龙氏就越极端!”

胤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此时唐琉樱与马齐也开始取出蒙汗药准备迷晕那屋内说话的人。

“唔…我没告诉你,我不是君子,只是个身处后宅的妇人吗?”

“毒妇!你出尔反尔!”

“如眉!!!”

果不其然,很快听到年遐龄一声惊呼,众人暗道不妙,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撞破那暗门杀入房中。

诡异的是此时房中哪里有半个人影?就在此时,血池中冒出细微的气泡。

“出来!”

原本平静空无一人的血池内缓缓浮出一个人影。

眼前璀璨华灯下,一十七八岁的眉目如画的少女正惊恐万分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此时她整个人不着寸缕的泡在尚且冒着热气的猩红色血池内。

“龙清秋在哪里!我爹和娘在哪!”

年羹尧拔剑指着那跑在血池中的少女。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他们在争执,为何转移的如此迅速!”

“你们看够了没有!”

血池中的少女收起惧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缓缓的扭动腰肢露出玲珑曲线婀娜身姿。

“那就让你们看个够!一群登徒子!”

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是当着这么多男人的搔首弄姿。

四阿哥与马齐年羹尧一众男子亦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竟然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一时间有些尴尬的背过身去。

“你们是谁!不要伤害我…嘤嘤嘤…”

那少女哭的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省省力气吧,我是个女子,你越是这么骚浪贱,姑奶奶我就越要撕破你这美女画皮!看看骨子里是究竟藏的什么妖魔鬼怪!”

蓝齐儿最讨厌这种做作的菟丝花。真不明白男子怎么大多都喜欢这样的女子。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只是龙祭司新纳的妾室,你们要找大小姐吗?她在太微阁内!”

“还有姑爷,姑爷此时应该和大小姐在一块,这几日来都是大小姐在照料重病中的姑爷!”

那女子无辜的抹抹眼角,终于是停止啜泣。

“其他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见过你们!”

她口中的小姐和姑爷自然就是指龙清秋和年遐龄。而大祭司自然就是龙清秋的父亲龙克狄。

“能让我先起来吗?这鸡血藤不能泡的太久,我好难受”

她捂住心口,一脸痛苦的表情。

原来这猩红色的液体是鸡血藤的药汁,难怪有一股子奇异的草药香气,李金桂还以为这是人血呢。

“起来吧,别整什么幺蛾子,否则真要你好看,若你敢喊,别怪我一时手滑让你破相!”

蓝齐儿有些不耐的晃了晃手里的利刃。

第四十五章 妒红颜

“放心吧,我一个弱女子怎能敌得过你们这么多人,我真的很难受,求你了。”

“那还不快点!拖着过年吗!!”

蓝齐儿看她这幅瑟瑟发抖的模样着实可怜,于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呵斥道。

那少女闻言这才迈着莲步款款从血池中起身,然后旋身走到屏风后换起了衣服。

“咔哒咔哒咔哒……”

屏风后忽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

“不好,这是机关牵引的声音,那女子动了手脚!”

门外顿时想起兵器甲胄撞击之声。

“小姐您还好吗?”

“救命啊!快进来抓刺客!”

那少女凄厉的呼救声刮的人耳膜生疼,有仆从在疯狂的撞门,眼看就要撞断手臂粗的楠木门栏。

“奶奶的,我就不该心软!”

蓝齐儿飞身扑倒屏风,只见那少女被安全的罩在一个金钟罩下,连人影都看不见。

“咻咻咻!!”

几簇暗箭朝着她的面门扑来,都被她灵巧的躲开,箭矢落入血池后竟将血水都染的漆黑。

“你竟然想让我死!你这蛇蝎心肠的小贱人!”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让你尝尝居家必备毁容圣品——妒红颜!”

唐琉樱带上羊皮手套摸出一颗小小的药丸,谨慎的点燃后丢入金钟罩的出气口。

“走!”

众人再次钻入隐蔽在暗阁内的地道中。

“啊啊啊啊!!好痒啊!这是什么东西!!好痛啊!”

少女的惨叫响彻整个楼宇,而仆从冲进来的时候,连李金桂等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的脸这下可算是毁了!”

“哼,这都算便宜她,只是要她一张皮相罢了,下次见到我要捅死这蛇蝎美人!”

“只要她不主动去抓挠,过一个时辰就不会有事,阿弥陀佛,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得了吧,你那破药的名字都取得这么邪气侧漏,正常人谁能挺过去!”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但我们冲进去后却找不到人!”

李金桂百思不得其解。

“不对!那个女人就是龙清秋!”

年羹尧忽然恍然大悟,都怪他太大意轻敌。

“每隔五年龙清秋必定要回这土司府中小住一个月,待她回年家的时候,容貌总有说不出的异样!”

“难怪她的眼神似曾相识,我们杀回去!”

后知后觉的年羹尧懊恼不已。但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若是折返定无半分胜算。

“是口技!”

沉默一路的胤禛终于理清思路。

“从我们踏入土司府那一刻,龙清秋就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从头到尾,她都在设局让我们自投罗网。”

“是口技也不是口技。”

“这是何意?”

四阿哥说的云里雾里,一会儿是一会否的,李金桂有些晕头转向。

“那些暗门内里呈螺旋结构,我们以为只是一墙之隔,其实隔着风马牛不相及也不一定。”

“虚实之间让人自乱阵脚,这算一种蛊惑人心的阵法。”

“如果我们见到的女子是龙清秋,那羞辱年遐龄的声音又是谁?口技者模仿?”

第四十六章 以杀止杀

“阵法分乾坤八卦与生门死门,我若猜的没错,那血池之下就是连接通往年遐龄所在的入口!”

“年遐龄的确在太微阁!”

胤禛就着昏暗的火折子观察土司府地形图许久,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这招故布疑阵的确高明!若我们反应过来她就是龙清秋,那根本就不会涉险,没有人会蠢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个女人心计缜密,谋算人心的伎俩的确厉害,若是让她逃脱定后患无穷。

“事不宜迟,趁着龙清秋还没有彻底防御,我们马上到太微阁救人!”

“马齐和鄂尔泰,你们二人想办法将年希尧活捉来!”

既然龙清秋能挟持人质,那他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其余人等一道前往太微阁。”

“咚咚咚!”

“不好,那是苗人的迎敌鼓!有外敌闯入土司府!”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更何况来的是年家在军中的心腹!”胤禛胸有成竹道。

还记得那夜唐突佳人后,为避免见面尴尬,于是他主动向太子殿下请命巡查军营。

却不想回宫却不见李金桂的踪迹,细问之下才知她竟是跟着蓝齐儿前往长沙府营救年羹尧。

年家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太子殿下属意年希尧为年家新家主,他自然不想拂逆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回他来长沙府不仅身负皇命,还带着太子殿下的命令,那就是协助年希尧坐上年家主之位。”

原以为能置身事外,却不想还是身不由己卷入其中,如今骑虎难下,他却并未有任何抱怨。

谁叫她是李金桂,她就算把天捅破,他也要想方设法替她善后。

靠着满腔热血侠骨柔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时刻只能以杀止杀。

此时门外杀声震天,不多时就有数名身披甲胄的军中之人匆匆赶来。

“二少爷,龙克狄与大少爷挟持着我们的家眷,扬言今日若是我等不臣服于大少爷,就要当众处死他们!”

原来是年家军中的心腹前来支援,与年羹尧一道前来的两名年家将领终于忍不住忧心忡忡道。

年羹尧自小就在年家军中长大,死去年遐龄这个主心骨的军中众人自然唯年羹尧马首是瞻。

众人赶到前院之时,只见高高的祭台之上,数百名老弱妇孺脖子上架着利剑。其中不乏神色镇定自若的家眷,

但绝大多数被挟持的家眷都是吓得瑟瑟发抖,痛哭着对自己的亲人呼救。

“母亲救我!”

年希尧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不住的对祭台上龙清秋父女二人呼嚎着。

眼前的景象令人觉得压抑肃穆,在三尺高的祭台之上,供祭祀作牺牲拜祖用的牯牛被打扮成五颜六色。

香炉山上用三根原木竖起了砍牛架形成神秘的祭坛。

苗家壮汉吆喝着把所有祭牛卸了妆绑紧在木桩上,然后猛挥利斧把牛砍毙。

祭台上满是整齐排列在一起的祭牛头,一个个脸上刻画着神秘图腾的苗家壮丁唱着低沉神秘的祭歌。

第四十七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堆砌如山的柴堆之上,一名白衣少女正眼神空洞的注视着人群。

“爷,人抓住了!”

不见踪影许久的马齐与鄂尔泰将五花大绑的年希尧扔在地上。

此时年希尧口中被塞着一块破布,再一细看,却见他的外袍有一滩明显的水渍,竟是吓尿了……

“将他带过来,爷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这个不成器的窝囊废,竟是吓的尿了裤子。胤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上的年希尧。

可无奈的是,他的使命就是要将这烂泥扶上墙。

李金桂看着四阿哥将年希尧拖到暗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年希尧再度被押解到祭台下。

“年羹尧!放了我儿!否则我就让这些人都跟着陪葬!”

“妹妹!母亲!爹!”

年羹尧看着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亲人顿时目赤欲裂,提剑就要冲上去拼个鱼死网破。

“年羹尧!你到底降是不降?难道你真的要看你的好妹妹血溅当场么?”

“区区一个家主之位罢了,你竟忍心用至亲的鲜血和白骨铺就!”

龙清秋添油加醋的嘲讽道。

“回想起来爹病的蹊跷,莫不是你们母子二人给爹下了毒!”

年羹尧忽然意识到什么,斩钉截铁的质问道。

“你胡说,说到父亲的病,我还没兴师问罪于你,你倒是先倒打一耙颠倒是非黑白。”

年希尧忙不迭解释道。

“整个年家都知道,在去京城之前,本少爷一直在军营之中分身乏术,又如何谋害父亲?”

“倒是二弟你!父亲偏宠柏姨娘简直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莫不是柏姨娘和你仗着有父亲撑腰,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我年羹尧以自己的名誉前程立下誓言!若父亲的病与我有半点关联,我年羹尧定不得好死!五雷轰顶!”

“大哥你和母亲有胆量立誓证明清白吗?”

“年羹尧!父亲最疼爱的人就是我!我又岂会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

“老妖婆!你还没死啊!”唐琉樱说着甩出一记飞镖。

旁边的仆从猝不及防,等到回防之时,龙清秋覆盖在脸上的面纱早已经被暗器击落,露出一道道结痂的狰狞伤痕。

“啧啧,这小嫩肌,恢复的比我家隔壁那皮糙肉厚的小翠还快……”

“小翠是谁?”

“哦,我家隔壁的老母猪。”

唐琉樱好心向提问的蓝齐儿解释道。

“母亲!!”

年羹尧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五花大绑着由兵丁粗鲁的拖着前行,顿时眼中都盈满担忧心疼的泪光。

而柏氏的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疤,虽钗裙散乱狼狈不堪,但却从容淡然,站的笔直。

“娘没事,不要怕!”

她收起望着年羹尧的慈母柔情,转过身去,一张愤怒的脸扭曲着,咬牙切齿对着龙清秋呵斥道:

“你敢说老爷的病与你无关!我找人查过老爷的症状就是中蛊毒所致。”

“你要这家主之位拿去就是,我和我儿子不稀罕这家主的位置!”

“放过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说到底都是我让你不痛快,得罪你的人是我!是我柏如眉!”

第四十八章 饮将鲜血代胭脂

“家主令就在你身上!你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家主令就整日戴在你头上!”

柏氏讥讽的看着龙清秋气急败坏的扭曲脸庞。

“贱人!”

龙清秋匆忙扯下发髻上的紫玉发簪,这发簪是年家的传家宝,只有身为当家主母的正妻才有资格佩戴。

她在年家没有夫君的宠爱,空有这嫡妻的头衔,她自然十分在意这唯一代表她地位的东西。故而几乎是从不离身。

这发簪就是家主令!

她这个嫡妻被蒙在鼓里,而柏氏这个妾室却心知肚明。

难怪每回逼问柏氏关于家主令所在的时候,她会是那种讥讽嘲笑的表情。

龙清秋将那发簪紧紧的攥在手中,直到发簪刺破她的指尖,钻心之痛弥漫心间才缓缓回过神。

“年遐龄!我恨你!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东西?”

龙清秋痛哭流涕的举着发簪冲到奄奄一息的年遐龄面前。

对这个男人爱之深则恨之切,最后才发现这半生的痴心竟是错付,既然生不能同衿,那就死同穴吧!

“老爷!!”

柏氏惊呼一声挣脱束缚冲到年遐龄面前,龙清秋手中的发簪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她的心口。

“母亲!”

“不准过来!不准报仇!好好照顾你爹和你妹妹,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

“遐龄哥哥…如眉…如眉先行一步…”

“如眉…”

年遐龄虚弱的呼唤着心爱女子的名字,却绝望的发现他只能无助的看着她倒在血泊中,近在咫尺间,却将天人永隔。

“就算死,也是我与他同穴!你只是个妾室!贱人!来人!把她拖下去烧成灰烬!”

“龙清秋!”

胤禛将长剑抵在年希尧的脖子上,幽幽喊道。

“年遐龄还是年晓蝶,你选一个交换人质!否则你没有嫡子继承这偌大的家业岂不可惜?”

“希儿!你敢伤他试试!”

“如眉!!”

此时年遐龄跌跌撞撞地朝着燃烧的火堆跑去,但久病之躯行动却无比迟缓。

他被龙清秋一把拽回,这男人竟然还想殉情。

“你想与他死在一处?做梦!我会命人将她的骨灰撒进湘江水中,让她的魂魄只能流浪四海。”

“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死后在水中,一个被埋在土里,生生世世都无法相聚,哈哈哈!”

纵是如此,她心底仍是恶气难消。

“把我儿交出来,这个废物给你们!”

龙清秋抬起一脚将年遐龄踹下祭台,而年羹尧眼疾手快的将父亲稳稳地接入怀中。

胤禛也信守承诺,运起内力将年希尧抛向祭台之上。

“今日我处理的是年家的家事,妾室柏如眉勾结外男做出苟且丑事,如今我已按照年氏家法将她处置。”

“区区后宅之事竟敢调用军队,年羹尧你想做什么?这些将士都属于陛下,你想造反谋逆不成!”

“我年希尧以年氏新任家主的身份保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绝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母亲,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放他们走!将年羹尧兄妹逐出年氏,从家谱中除名即可!”

“还有爹爹,如今他的身体已不适合继续从政,几日前太子爷已奏请陛下。”

“过几日陛下削去他职务的圣旨就会来,如今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您就放过他吧,他毕竟是我的亲爹!”

第四十九章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把我妹妹还给我!还有我娘的遗骸!”

“我此生不再踏入年家半步!”

“呵呵,这小贱人如今这幅模样就算给你也没用,不如献祭给洞神,也好替柏如眉赎些罪孽!”

“晓蝶!!”

“娘!放过她吧!”

年希尧夺过龙清手中的火把,她怎么能当着四阿哥的面肆意妄为,但却不能点破四阿哥的真实身份。

“希尧,你今日为何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若不将年羹尧兄妹斩草除根,你又如何能保住这得之不易的家主之位!”

龙清秋压低声音,用母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呵斥道。

她岂能看不出儿子的异常与闪躲,他自小就懦弱无能,事无巨细都要她这个为娘的操碎心。

“娘,这家主之位谁都抢不走,儿子身后有太子爷在撑腰!娘!您就听我一句吧!”

“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经无法挽回败局,让那小兔崽子带着爹和那丫头离开又如何!”

“你究竟在怕什么!如今这局势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那几个武夫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眼看胜券在握,你为何说是败局已定?”

“娘!!”

“闭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

“爹爹!快命人将这些刺客都杀光!”

龙清秋一转头却发现站在身后的父亲心口插着一把袖剑。

“爹!!”

“是谁…唔…”

“希尧…”

她吃痛的捂住脖子,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她满手都是鲜血。

“畜生!”

凶手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为这个儿子筹谋一生却换来如此凄凉下场。

“娘,你不明白!儿子不孝!但若是你再一意孤行,所有人都要死!儿子不想死!”

作恶多端的龙清秋最后竟死在最疼爱的亲生儿子手中,真是报应不爽。

“年羹尧!今日开始你将不是我年氏子孙,带着你妹妹和爹爹离开年家,离开长沙府,趁我还没反悔前!”

“我娘和外祖已经一死谢罪,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年羹尧,爷只能护你到此!剩下的路还很长。”

如今这结局他已经尽力,若是再一意孤行定会开罪太子殿下,那么到时候年氏兄妹和年遐龄的命都将保不住。

“可是…”

“羹尧…我已经失去你母亲,你还想让我失去你和晓蝶吗?把剑给我,让我随你母亲去吧……”

年遐龄最先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少年一身贵气身份定是不凡。

再细端详却能从他的脸上找到陛下的影子。

再联想两个儿子在紫禁城内的境遇,眼前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罪臣年遐龄拜见四阿哥!”

“年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皇子也只是奉命行事。”

“四阿哥,您的恩情年羹尧谨记于心!大恩不言谢!奴才这条命今日开始归四阿哥差遣!”

年羹尧感激涕零的跪在四阿哥身前,压低嗓音对四阿哥说道。

而祭台之上的年希尧此时正匍匐于地吓得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朝四阿哥的方向看一眼。

第五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哪位是纳兰小姐?”

“年大人,初见在这儿!”

纳兰初见听到年遐龄叫自己的名字,于是俯身半跪于地,恭敬地回答道。毕竟这是未来的公爹。

“如今我年家经此巨变已不复当年荣光,我儿亦无一官半职在身。”

“我年家与纳兰家的婚约只看纳兰大人如何裁决,我年家定无半点怨言。”

“我想嫁的人是年羹尧!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回去会与我玛法言明立场!他若是不答应,我就剃掉头发出家当姑子去!”

“不准当姑子,爹,儿子非初见不娶!”

“我愿意!我愿意!”纳兰初见焦急的回应着年羹尧。

这对有情人缱绻情深让李金桂羡慕不已。

“可纳兰大人那…”

年遐龄很清楚,纳兰明珠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又岂能答应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没有一官半职还被逐出家门的落魄子弟。

“年羹尧你才多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西北正在用兵之时,你大可以参军建功立业去!”

“守业容易创业难,说不定你衣锦还乡之时正看到某些人蹲在城门口要饭呢!”

蓝齐儿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道。说的是谁大伙心知肚明。

“爹有几个老友正好在西北带兵,儿子,爹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帮你求个一官半职!”

“年小姐?”

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的年晓蝶此时也幽幽转醒,当看到父亲与兄长就在眼前时,眼泪如短线的风筝般坠落。

“爹爹,哥哥…晓蝶好害怕!晓蝶害怕…晓蝶要吃糖葫芦!”

“咿?”

精通医术的唐琉樱有些诧异,目不转睛盯着醒过来的年晓蝶。

“姑娘,在下替你把个脉!”

“我妹妹怎么了?”

年羹尧看唐琉樱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忍不住焦急问道。

“我妹妹小时候高烧不退,她…她自小就如此!”

“哦……难怪。”

唐琉樱恍然大悟,难怪年家父子看到年小姐这幅模样都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嫂嫂~”

晓蝶亲昵的挽起纳兰初见的手,这句嫂嫂叫的真切,跋扈张扬的纳兰初见罕有的露出羞涩的笑容。

“嗯…”

她垂眸羞怯的回应。一旁的年羹尧则悄悄地将纳兰初见藏在身后的手小心翼翼牵起。

…………

年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纳兰初见要留下来帮着情郎处理后续事宜,而李金桂和蓝齐儿自然是跟着四阿哥回京。

“金桂,我要嫁人了!”

“你撒谎!你今年才十八岁,距离二十五岁出宫还有七年的时间!”

“莫不是荣妃娘娘开恩提前放你出宫嫁人?”

好姐妹找到归宿,李金桂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算是吧,所以你准备什么贺礼送给我?”

“几月的婚期?我看看能不能赶制出一身嫁衣。”

“肯定来不及,八月的婚期,现在都已经七月初了,干脆这样吧,我向荣妃娘娘讨个赏,将你赐给我当陪嫁可好?”

“将来我再给你找个好归宿,咱姐两一辈子都不分开!”

“不必!她此生的归宿是我!不必皇姐操心!”

第五十一章 万般皆苦,只可自渡

“皇姐?!”

“我本名姓黄,我比你家主子年长几岁,所以他自然而然喊我黄姐!”

蓝齐儿一个劲的朝着胤禛挤眉弄眼使眼色,奈何盛怒之下的胤禛根本就不接茬。

“够了!皇姐!”

她竟想将李金桂带离他的身边,是可忍孰不可忍。

“元宵之日,皇阿玛册封和硕荣宪公主为固伦荣宪公主,这位公主就是蓝齐儿,是我的三皇姐,荣妃之女。”

“胤禛!为什么一定要戳破我!有意思吗?”

“奴婢李金桂参见公主殿下!”

李金桂有些赌气的匍匐于地,胤禛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她生气的甩开。

这姐弟二人实在太过分,竟是戏耍她那么多年,他们这些天潢贵胄都喜欢戏弄她这种卑贱的奴婢吗?微服私访?

“奴婢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李金桂淡然起身,恭敬的退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俨然是最为标准的宫规,全无错漏之处。

“金桂!”

“金桂!!”

胤禛和蓝齐儿姐弟二人异口同声地想要唤回李金桂但却无济于事。

“爱新觉罗家没一个好人!骗子!都是骗子!”

此时李金桂坐在浅溪边将随手取来的石子泄愤的丢进水中,发出噗通噗通的巨大响声。

“这句话我赞同,爱新觉罗家的确没一个好人!”

“公主殿下,您是准备治奴婢大不敬之罪吗?奴婢领罚就是!”

“金桂,我问你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不得有欺瞒。”

“奴婢遵命!”她这幅柳眉倒竖的模样看着就是在赌气。

“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公主,你还会与我成为好朋友吗?”

会吗?自然是不会,永远都不会,她是奴婢,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她们活在不同的世界,又如何能推心置腹真心以对。

“奴婢不敢高攀公主殿下。”

“金桂,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外头看来我是天之骄女,身边都是一群人前呼后拥,但那只因我是公主的身份!”

“若我与你一样只是紫禁城内的小宫女,除了李金桂这傻丫头,还有谁会理我?”

“我只想有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现在连唯一的朋友都没了,呜呜呜呜…”

从来没见过倔强要强的蓝齐儿落泪,此时她趴在李金桂的肩膀上哭的肝肠寸断。

她只想拥有一个能与她推心置腹的朋友,又有何错?

而且为了顾及她这个宫女的感受,她甚至纡尊降贵的伪装成与她同等身份的卑微宫女。

就是为保全她的体面和尊严,李金桂有些汗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无理取闹。

“蓝齐儿…公主殿下…”

“就叫我蓝齐儿,我是李金桂的好朋友蓝齐儿,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公主!”

“那句话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

“哪句话?”

“你若愿意,我可向佟佳贵妃点名要你,若没有我在,我怕你被紫禁城内的牛鬼蛇神生吞活剥了还不自知,可能傻呵呵的帮着他们数钱还说不定!”

“我…”

“别犹豫了,胤禛那小子不是你这傻丫头能驾驭的男子,他绝对不会是你的良人!”

第五十二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李金桂也是我在这紫禁城内的唯一,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将她带走!”

躲在暗处的胤禛终于忍不住现身,此时他铁青着脸,语气中如淬了冰般阴鸷寒冷。

“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又谈何给她幸福?”

“胤禛,你我都很清楚,皇室的孩子没有几个能得到美满的姻缘,你不能,我也不能,就算是皇阿玛也不能!”

“这是我的事情,金桂,我们走!”

胤禛拽着李金桂的手匆匆离开,深怕李金桂在蓝齐儿的撺掇下答应离开紫禁城。

“胤禛!你真自私!若真的爱她,那就该放手让她自由!”

蓝齐儿在二人身后大声呼喊着李金桂的名字,但此时四阿哥紧紧攥着她的手根本无法逃离。

“若是她会因你而死又该如何?”

胤禛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原地。

“金桂…”

“你…你想离开紫禁城,离开我吗?”

“那你会离开奴婢吗?”

李金桂将四阿哥无助放开的手重新牵紧。

“不会,永远不会!”

“这也是我的答案,你若不离,我便生死相随。”

“金桂!”

胤禛欣喜若狂将李金桂拥入怀中,她总是在刻意逃避这段感情。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她的回应,如今她终于彻底敞开心扉,他怎能不欢欣。

“喂!来抓鱼啊!午饭就烤鱼吧!”

“马齐和鄂尔泰还抓到两只山鸡!”

蓝齐儿在不远处晃着清理干净的山鸡,她看着那二人你侬我侬暗道不妙。

胤禛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李金桂单纯善良,岂不是羊入虎口!

“来了!”

李金桂脱掉鞋袜赤足踏入浅溪中,沁凉的溪水瞬间扫清夏日的燥热。

“小苏子,马齐,你们也来啊!”

蓝齐儿热情的邀请坐在岸边看热闹的几人。

苏培盛本就活泼开朗孩子心性,于是笑嘻嘻的过来凑热闹,撅着屁股在石头缝隙之间抓河蟹和溪螺。

而站在岸边的马齐和鄂尔泰则开始以飞镖来比赛,看谁能用飞镖补到更多的鱼。

“爷,一起抓鱼呀!”

李金桂俏皮的朝着站在岸边一脸深沉的四阿哥吐吐舌头,趁着他分神之际忽然掬起一汪溪水尽数洒在他的脸上。

“幼稚~”

胤禛丢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嘴上虽这么说,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显示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他俯身开始采集离岸边较近的嫩荷叶与盛放的荷花。

“你们多抓些鱼虾,午膳爷亲自下厨,给你们做荷香烤鱼。”

偏殿众人谁不知道四阿哥的厨艺精湛,甚至能和御膳房首席媲美。

用吃货李金桂的话来说,四阿哥就是个被皇子身份耽误的潜力厨神。

众人听到四阿哥要亲自下厨自然是更加卖力的开始抓起鱼虾。

“鱼虾来了!”

李金桂和马齐等人将处理干净的鱼虾用荷叶包着端到四阿哥面前,却见他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数个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什么?”

李金桂好奇的取来一瓶瓷罐,打开塞子轻轻一嗅,却被呛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椒粉!”

“爷你出门竟带那么多的香料!”

寻常人出门只会带些油盐而已,而四阿哥却讲究的几乎将大半个厨房的佐料都带在身边,若论吃货,他才是鼻祖!

第五十三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是小苏子整理的行囊!”

胤禛完美甩锅,而一旁的苏培盛边笑眯眯的嚼着刚剥下来的莲子,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替四阿哥背锅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荣幸。

四阿哥让马齐将肥鱼腌渍好后,串成一串,然后使出内力将鱼的骨头尽数震碎。

这样入口后滑嫩无骨,只不过用内力来烹制食物却有些奢侈。

待将荷花瓣和小河虾塞入鱼腹后他又用嫩荷叶将鱼都包裹严实,这才递给小苏子,让小苏子烤熟。

“马齐,蜂巢呢?”

马齐将取出白胖野蜂蛹的蜂巢呈给四阿哥,那蜂巢上金黄的蜂蜜满溢。

蓝齐儿吞着口水厚着脸皮伸手刮起一勺蜂蜜塞入口中。

“啧啧啧,此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这些山珍野味再寻常不过,吃惯珍馐美馔的蓝齐儿自然觉得新鲜。

李金桂帮着四阿哥在腌制入味的野鸡身上涂满蜂蜜,又将清洗干净的野生榛蘑塞入野鸡腹中。

“马齐,用文火烤制,待颜色烤至金黄之时再刷一层蜂蜜,直到野鸡表皮起酥脆感即可。”

马齐流着哈喇子连连点头接过差事,而四阿哥则将小苏子收集来的肥美溪螺撒上花雕酒与些许井盐,用荷叶随手一包丢入火堆中。

这顿饭吃的众人食髓知味,尤其是蓝齐儿,动不动就抓些野味来让四阿哥下厨。

美其名曰李金桂身子骨弱,多吃些野味补补身子,将来好生个大胖小子。

每每此时,李金桂只能仰天长叹,最佳损友!

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但最终还是在八月初一抵达京城。

京城寸土寸金最为繁华的南锣鼓巷内。蓝齐儿一身男装,手中提拎着一个精致的鸟笼,满脸都是痞气十足的笑容。

“小娘子,来,爷带你逛青楼,小苏子,你还是别去了吧,若问人间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哇……”

蓝齐儿一副败家的二世祖模样,吊儿郎当揽着李金桂的纤细腰肢陶侃起苏培盛来。

苏培盛知道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公主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于是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傻笑,这副傻乎乎的诚挚模样倒让蓝齐儿拿他没辙。

红袖招,京城最大的青楼,楼内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绝色佳人,且都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总共不过五十名姑娘却个个都能撑起一方颜色。

能开在寸土寸金南锣鼓巷内的铺子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

而红袖招背后的靠山却仿佛藏在云雾中,令人无法看清真容。

“凤歌,想爷没?”

蓝齐儿挽着红袖招头牌花魁凤歌的红酥手撒娇道。

“主子您就知道调笑凤歌!”

那女子娇俏动人,媚眼如丝,行走间俱是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若论美貌,爷的颜值能撑起半个青楼!”

蓝齐儿自恋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尖。

“爷您是柱子吗?”

苏培盛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捂着嘴角忍不住笑出声。

“咳咳咳…”

蓝齐儿一口茶水喷出,这刁奴,和他主子胤禛一样睚眦必报。

第五十四章 予披甲人为奴

“这位贵客,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奴家伺候您用茶。”

像四阿哥这样的清贵公子,自然走到哪儿都是目光追逐的焦点。

“不劳烦姑娘!”

李金桂似笑非笑的盯着那无事献殷勤的美艳少女,随手将她手中的茶盏夺到手中。

“金桂,你不觉得水很烫吗?”

“哎呀!!烫死我了!”

此时她才发现那少女手中有一方锦帕隔绝茶盏的温度,难怪她端着安然无恙,这真是关心则乱。

纵是如此,她也强忍着钻心的刺痛,迅速将茶盏稳稳当当放置于桌案之上。

“金桂,你没事吧!”

胤禛紧张兮兮的将她泛红的手掌捧在手心中轻轻吹气。

“马齐,烫伤药!”

胤禛朝着身后的马齐迅速下达指令。

“在这!”

在李金桂疼的呲牙咧嘴的时候,机灵的马齐就已经开始在随身的包袱中找寻烫伤药膏了。

“起开起开!”

蓝齐儿随手抓起冰镇果盘内的碎冰塞进李金桂的手里。

人都说热恋中的男女智商都为零,看来这都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心思缜密的胤禛为何会如此方寸大乱。

待处理好李金桂手上的烫伤后,楼内的姑娘们也被官事的常妈妈都叫到花厅内。

“今日叫大家来开会,是因为爷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蓝齐儿翘着二郎腿歪歪的坐在太师椅上说道。

“今日开始,红袖招要易主了,这位姑娘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人,想必你们很明白死契意味着什么?”

“主子您要去哪儿?”

“主子,若没有您,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您去哪儿老奴就跟着去哪儿!”

常妈妈满是恐惧的看着蓝齐儿,常妈妈与这些姑娘都是蓝齐儿这些年来救出的罪臣家眷。

若没有她的斡旋,她们这些人都只能落得个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的凄惨下场。

宁古塔并不是一个塔,而是一个地名,在关外的牡丹江上游的宁安县。

宁安的满语就叫宁古塔。宁古塔是满人先祖的故地,算是大清王朝的龙兴之地。

宁古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

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就算克服酷寒到了宁古塔,半路上也大多会被野兽吃掉。

在大清朝,很多罪人一听说被发配到宁古塔干脆提前就自杀了。

那是因为到宁古塔的日子将生不如死,人说黄泉路,若到了宁古塔,便有十个黄泉也不怕了。

大清实行八旗制度,即“以旗统军,以旗统民”,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上阵。

这些旗丁,按照身份地位又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

阿哈即是奴隶,多是汉人、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于阿哈;旗丁是满人。

所谓披甲人就是一群帮助大清镇守边疆的降者,世代居住于条件恶劣的边疆苦寒之地。

第五十五章 天要下雨,爷要嫁人

为安定军心,朝廷会经常将一些犯人或其家眷发配给这些人,供其驱使,沦为他们的家奴。

“予披甲人为奴”,就是去给披甲人当奴隶。

披甲人的地位就够低了,并且都不是什么善茬。

给这种人当奴隶,其结果也只有受辱或是被折磨而死,下场比死还要难受。

而女子若是沦为披甲人的奴隶,下场甚至比军妓更为凄惨。

这些年来红袖招的产业都是由蓝齐儿操持,而李金桂则负责酒肆茶楼和客栈的生意。

对于红袖招内众人的来历,李金桂竟是浑然不知。

原以为这些姑娘都是来自贫苦人家的孩子,却不想竟是罪臣的家眷。

“爷要嫁人了……”

看着这群莺莺燕燕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蓝齐儿已是一个头两个大。

常妈妈她们自然是知道蓝齐儿是女扮男装,此时听到蓝齐儿要离开竟是因为要嫁人,一时间悲喜交加。

喜的是恩人找到如意郎君即将嫁做人妇。

悲的是从今往后隔的山高水长,还有谁能保护她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我只是嫁去蒙古,又不是嫁到准噶尔和亲,你们若是想我,随时来漠南蒙古巴林部找我!马奶酒管够!来回食宿全包!”

“你们都下去吧!”

常妈妈将护院们支开,此时花厅内只剩下那些姑娘们。

“公主殿下,我等的贱命都是您救下的,不管您去漠南还是安南,我等都愿意跟着您一道前去。”

常妈妈这些人自然都知道蓝齐儿的真实身份,见她并没有带她们离开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祈求。

“漠南还没有红袖招!”

常妈妈一咬牙,弱弱说道,公主出嫁,陪嫁的产业中却有青楼,她自己都觉得说出来心虚。

“你这个老虔婆!”

蓝齐儿无奈的扶额嗔怪道,亏她说得出口。

“算了,看来李金桂镇不住场子,老四…算了当我没说!”

让胤禛这古板的小子管理青楼,那不如现在当场宣布红袖招解散关门。

“公主殿下,奴才愿意一试!”

苏培盛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傻笑。

“你?”

“算了,还是金桂你来…”

“不必,爷觉得小苏子可堪大任。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小苏子,现在开始你就是红袖招的主子!”

“这红袖招名义上的主子仍是蓝齐儿,苏培盛只是代蓝齐儿掌管,如此一切都好!”

胤禛打从心底拒绝李金桂沾手这种买卖,蓝齐儿之所以能任性妄为是仗着她皇族的身份。

而李金桂只是个宫女,而且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又怎么能沾染这些烟花之气。

他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自有他来捧在心尖宠着,不需要劳心费神这些商贾之事。

甚至一开始李金桂与蓝齐儿合伙经商他都持不赞同意见。

奈何在李金桂连日的撒娇讨好下,他一时心软才鬼使神差答应,事后肠子都已悔青。

“呵,好好好,你那点小九九!姐都不想拆穿你!要不要盖个庙把你的心上人供起来?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好哇?”

第五十六章 有点意思与有间客栈

红袖招的交接事宜终于勉强解决,接下来一行人又行至南锣鼓巷深处,但见不远处人头攒动大排长龙。

“有点意思?”

“有间客栈?”

马齐与鄂尔泰看着前方不远处并排的两间铺子鄙夷万分,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店名。

“这匾额上的题字倒是铁画银钩写的不错,就是名字俗不可耐,可惜了这绝佳的地段,旁边都是叫得上号的老字号!”

“就是就是,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就像好好的贵气十足的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后边加个翠花的名字!”

“没错没错,就像好好的诸葛姓氏后用土掉渣的铁柱这个名字一样!”

马齐连连点头附和蓝齐儿的观点。

“哈哈哈!对对对,真是俗不可耐,看来咱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蓝齐儿阴阳怪气地附和着马齐与鄂尔泰二人。

而大智若愚的苏培盛早就看穿蓝齐儿又要整些幺蛾子,为避免殃及池鱼,索性沉默不语跟在四阿哥身后看好戏。

“看看那些老字号多有文化底蕴,同仁堂,六必居,全聚德。”

“想到好吃的地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必居的佳肴,还有全聚德酥脆的烤鸭,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就想起同仁堂的大夫们妙手回春的精湛医术。”

“究竟是哪个白丁取的店名?简直与整条南锣鼓巷格格不入!”

“就是我!”

李金桂插着腰气的嘴角直抽抽。

“马齐!鄂尔泰!本想请你们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菜,现在看来你们着实客气,不作就不会死,好走不送!”

“还有!谁不知道同仁堂最出名的药是女子用的乌鸡白凤丸,你们两要吃吗?”

“哪儿庸俗了?这有点意思不就是糕点吃食的么?”

“还有这有间客栈,这不是客栈又是什么?”

“对对对!金桂姑娘说的有理,在下对金桂姑娘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拍马屁拍的晚了!(`∧)”

其实李金桂并未真正将这二人的话放在心里,只是当着四阿哥的面,被人说自己是白丁,她就算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老鲁,给我切块山楂蛋糕。”

蓝齐儿驾轻就熟走到点心柜台前指着刚出炉的粉色糕点。

“这是西洋人吃的蛋糕!”

南怀仁那些西洋人逢年过节都要吃这种蓬松绵软的糕点,几乎和吃饭差不多。

甚至是在生辰之日也要在蛋糕上插满与年岁一致的彩色蜡烛。

“奇怪,那有间客栈内的圆球是什么?”

“地球仪!”四阿哥再次为众人解惑。

“那上面刻着的是…”

“这是来自西洋的地球仪,如今的钦天监南怀仁来自西洋,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所见那样是平的,而是不规则的球状,这上面刻的是万国的轮廓图!”

“爷真是博学多才,爷猜的没错。”

“还有墙上那张地图。这是南怀仁于康熙十三年完成的《坤舆全图》,这是奴婢特意请人临摹的,你们看,这世界由东西半球图组成。东半球为亚洲、欧洲和非洲;西半球为北美洲和南美洲。”

“哦?有趣,有趣。”

众人忍不住啧啧称奇,眼前的事物完全颠覆他们对自古以来天圆地方的认识。

第五十七章 诸子百家辩难

“梁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刑德,可以百胜,有之乎?”

“尉缭子对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已矣。何者?”

“今有城:东西攻不能取,南北玫不能取,四方岂无顺时乘之者耶?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备具,财谷多积,豪士一谋者也,若城下、池浅、守弱,则取之矣。”

“由是观之,天官时日不若人事也。案天官曰:‘背水陈为绝地,向陂陈为废军’。武王伐封,背济水向山阪而陈,以二万二千五、百人,击纣之亿万而灭商,岂纣不得天官之陈哉!”

“又曰公子心与齐人战,时有彗星出,柄在齐,柄所在’胜,不可击。公子心曰:‘彗星何知,以彗斗者,固倒而胜焉’。明日与齐战,大破之。黄帝曰:‘先神先鬼,先稽我智’。谓之天官,人事而已。”

这大中午的竟然有这么多书生在有间客栈内辩难。

“田掌柜的,今日这辩的又是什么裹脚布,怎么感觉又臭又长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东家来了!”

被唤作田掌柜的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此时正捋着山羊胡朝李金桂一行人迎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有间客栈的大掌柜田文镜田先生。”田文镜朝着众人作揖行李,不卑不亢,颇具文人风骨。

“若论对刑德的理解多源于法家和儒家,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韩非子·二柄》:“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刑德在这里被视为治国的两大权柄,掌握好刑德就能治理好国家,即这段的前一句韩非子所说的“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

如此浓厚的文学气息,相较于有点意思内的精致糕点,胤禛倒更喜欢与这些读书人探讨古今。

此时他正与那些书生谈笑风生甚是惬意。

“蓝齐儿!今日怎的有空来有间客栈!”

每个人都有命定的克星,而蓝齐儿的克星就是眼前这位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张廷玉!那什么…哎呦我肚子忽然好痛…”

蓝齐儿捂着肚子拔腿就要朝茅厕的方向跑。

“四…公子也在。”

张廷玉,字衡臣,号砚斋,乃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侍郎张英的次子。

民间奉为美谈的六尺巷的故事,说的就是张英的老家人与邻居吴家在宅基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因两家宅地都是祖上基业,时间又久远,对于宅界谁也不肯相让。

双将官司打到县衙,又因双方都是官位显赫、名门望族,县官也不敢轻易了断。

于是张家人千里传书到京城求救。张英收书后批诗一首云:“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张家人豁然开朗,退让了三尺。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让出三尺,形成了一个六尺宽的巷子。

张廷玉比蓝齐儿年长两岁,生于康熙十一年,正是双十年华风华正茂。

第五十八章 情留白最浓

“我每天都来这等你,算算日子已有两个月又十二天七个时辰又一刻钟。”

“今日午时开始,进出这客栈的有二百一十三名男子,十七名女子,四名孩童,其中一个孩子是个四五岁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该是有多寂寥与望眼欲穿,才会如此细致的观察每一个来客是不是心中在等的执念。

“如此,也不差等你去茅房这点时间。”

反正她每回见到他不是出虚恭就是头疼脑热,

“书呆子!我要嫁人了,别等了…”

蓝齐儿听到张廷玉这句酸溜溜的话顿时刹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鼻子一酸幽幽说道。

“我知道,是我没用,我配不上你”

“不关你的事情,不准如此妄自菲薄!”

“衡臣,别等了,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

京中权贵圈都知道大学生张英之次子痴恋三公主多年。

年已二十却仍未娶妻纳妾,连个通房丫头也未曾收过。

蓝齐儿从四年前开始,几乎一遇到张廷玉句句不离口的就是让他找个好姑娘娶了。

甚至也暗暗撮合他与品貌端庄的女子,但他的态度坚如磐石,最后蓝齐儿无奈,只能绕着他走。

这些年来一个躲猫猫,一个追逐她的身影乐此不疲。一个在闹,一个在笑。

这对欢喜冤家却渐渐生出感情来。但蓝齐儿却是坚定的不松口。

她就怕自己耽误张廷玉,但这男人却还是被她拖累成魔。

年已二十却仍孑然一身,沦为京中贵族阶层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就此别过。”

蓝齐儿挺直腰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以李金桂对她多年来的了解,她越是装作若无其事从容潇洒,心事就越重。

“等一下!”

张廷玉一个箭步挡在蓝齐儿面前,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摘下,塞进她手中。

“这玉佩常年不离我身,送给你。”

“这玉佩看着蛮贵,还是送给你未来夫人吧!”

蓝齐儿强势将玉佩重新塞进张廷玉的手中。

“我自幼体弱多病,这是我爹和我娘替我求来的本命玉,也罢,你不要就算了。”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通体翠绿的玉佩坠落于地,摔的四分五裂。

“在下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张廷玉铁青着脸,步履生风的转身离开,只留下蓝齐儿呆呆的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成色多好的玉佩,就这么碎了,小苏子快帮我把碎片收拾起来,我去首饰铺子里看看能不能打磨成耳坠子。我想要翡翠耳坠想很久了呢。”

李金桂看着满地碎玉惋惜不已,这碎的哪是玉佩,明明就是一颗缱绻真心啊。

“你若想要耳坠子,爷给你买。碎玉不吉利。”

胤禛将李金桂扶着不让她弯腰捡拾残玉。

平日里他不喜这些金银玉石,故而没有花心思去收集。

今日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替李金桂收集这些首饰钗环,还有一切女子喜欢的物件。

一定是他不够细心体贴,否则他的女人不会眼皮子如此浅,遇到碎玉都如此喜不胜收!

第五十九章 庶妃马佳氏

“金桂姐,还是奴才来吧。”

苏培盛料想自家爷这直肠子自然想不到李金桂这般举动究竟意欲何在。但他多少猜到一些。

“我自己来!”

蓝齐儿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锦帕,小心翼翼接过苏培盛和李金桂手上的残玉碎片。

她半跪在地上摸索许久,确定没有任何残玉遗漏之后,这才缓缓起身。

“这可是满绿的翡翠,就算是碎片也值不少钱,浪费可耻!”

她这句话有多少口是心非与心酸无奈,李金桂心知肚明。

“待合适的时机,我找衡臣聊聊,看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谢谢爷~”

张廷玉是四阿哥幼时的伴读之一,且大学士张英乃四阿哥的启蒙恩师,二人自小就关系匪浅。

后来因为几年前张廷玉与三公主的事情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

荣妃娘娘哭哭啼啼的找到陛下哭诉,陛下盛怒之下将他从皇子伴读除名,否则以张廷玉的才学早就有官职在身。

“有劳四弟!”

蓝齐儿无比真诚的拱手抱拳作揖。

“不必,都是自家人,三姐何需如此客套?再者衡臣也是我的挚友,就更不必言谢。”

“哼!只是你今后别再有事叫四弟,无事就喊我们爷叫臭小子!”

李金桂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你两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护短的毛病简直一模一样!”

蓝齐儿郁闷的抓起放在柜台上的瓜子咔嚓咔嚓啃的脆响。

这一路上她也不是瞎子,胤禛这臭小子的确对李金桂不是只贪图一时新鲜玩玩而已。

她能感觉到他对李金桂是真的用情至深。

待交接完酒肆茶庄之后,已近掌灯时分,蓝齐儿一踏入紫禁城没多久,就被荣妃娘娘派来的姑姑请回咸福宫。

蓝齐儿的母妃荣妃是陛下第一个皇子的生母,她共生有五子一女。

而其中只有皇三子胤祉,皇三女固伦荣宪公主长大成人。

紫禁城内的孩子难养活,历经痛失四子的荣妃已平淡看透紫禁城内的春华秋实。

她素来行事谦和低调,从而在后宫中过着平逸的生活。

康熙初年,除册赫舍里氏为皇后之外,陛下并未册封其他同时期进宫的妃子,包括后来的孝昭仁皇后。

又因为陛下册封后妃颇为吝啬,而且喜欢隔几年一次成批封妃。

这些妃子进封前都被称庶妃,虽地位不高,但待遇却不低。

贵妃钮祜禄氏册封前没有封号,是由庶妃直接进封贵妃。

最明显的例子是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小佟佳氏。

她在三十三岁成为贵妃之前未得任何封号,为庶妃,享妃位待遇。

但庶妃没有封号,终究是处于无名无份的尴尬处境,所以后宫女子对这个称呼很是忌讳。

马佳氏历经磨难,于康熙十六年八月被封为荣嫔,康熙二十年十二月晋为荣妃。

她在康熙六年到十六年这段期间,应该是非常受宠的,尤其是康熙十二至十六年,每年都诞育皇子皇女。

陛下前十个皇子中有五个都是马佳氏所出,其地位可见一斑。

但自康熙二十年以后,荣妃马佳氏就再也未曾晋封,原因无它,她的出生不高,与良妃卫氏一样,都出自辛者库。

第六十章 太后赐予的嫁妆

“蓝齐儿,额娘知道你不想嫁到蒙古,额娘也一万个不情愿,但你皇阿玛决定的事情就是圣旨,是额娘没用…我的儿啊……”

荣妃握着女儿的手哭的肝肠寸断,紫禁城内的女子都身不由己,就像她不想当皇帝的妃子一样。

也许若是没有端午夜宴那件事情,她可能到死都以为陛下对她有些许淡薄的情谊在。

既然是谎言,她情愿就这么被陛下欺骗一辈子…

当年她与良妃卫氏于同一日被陛下收入后宫之中,两个卑微的辛者库贱奴一跃成为后宫的主子。引起后宫多少女子的忌惮。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她觉得自己简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怪她成为庶妃之后,陛下近乎是专宠于她。

她在承宠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陛下册封为荣贵人,短短几年内又被册封为荣嫔。

而与她一道受封的卫氏却被陛下渐渐淡忘。

直到她诞育第三位皇子的时候,卫氏才勉强是个不入流的贵人身份。

帝王的独宠也是催命的符咒,陛下这招着实狠戾,她竟是被陛下捧杀而不自知。

这些年来她近乎承受着半个后宫的怨气,五个儿子到最后却只活下来一个,原因为何她很清楚。

若不是三阿哥小时候因为学骑射跌断腿骨,之后腿脚就落下残疾,且自小天资平庸,无心再看学,耽于书画丹青这些风雅之事,怕是也活不到成年。

自康熙二十年二月初一,卫氏诞下八阿哥胤禩之后,陛下就开始渐渐冷落她。

如今想来,那是因为她马佳·琉月已经替卫氏挡尽所有的风刀雨霁。

卫氏已然在后宫中站稳脚跟,不再需要她这个活靶子了。

“太后娘娘知道你要嫁到蒙古,一早就命内务府准备好丰厚的嫁妆,还有你日后回京所居的公主府也在几个月前布置妥当。”

公主成婚之后,内务府会根据陛下的安排,在空置的王府中选择一处做为公主府。

或是直接从内务府拨款给公主修建公主府,作为陪嫁赐予公主。

太后之所以如此热心于张罗蓝齐儿的婚事,是因为这位未来的额驸来自博尔济吉特氏。

而当今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家就来自蒙古的科尔沁部。

博尔济吉特氏乃顺治爷的继后,蓝齐儿这桩婚事也是太后一力促成。

蓝齐儿未来的额驸乌尔衮就出自博尔济吉特氏蒙古巴林部人。

是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次子,固伦淑慧长公主孙,身份尊崇,与蓝齐儿倒是门当户对。

“额娘,婚后女儿可否驻京?”

额驸又分为驻京和随旗二种,随旗额驸是有些王公兼任盟长或旗札萨克,不能久驻京师。

成婚满月之后,公主要随额驸回蒙古居住,称为随旗。

但陛下仍会在京师赐建公主府,以备公主回京省亲。

如果王公在领地没有重大职责,则在京与公主长住,称为驻京额驸。

但府邸不称公主府而称王府,这是因蒙古为藩部,地位在公主之上。

第六十一章 翡翠耳坠

但实际上对蒙古额驸的待遇远逊满族额驸,俸禄不到满族额驸的一半。

“额驸的身份尊贵,自然是你随旗。”

明知道结果,蓝齐儿仍是无比失落。

“太后娘娘还赐下三千名包衣奴才陪嫁,额娘另外将董姑姑与芳姑姑赠与你,她们经验老道,定你成为你管理后院的左膀右臂。”

“另外,你若有用着称心的奴才也可一并带走…”

荣妃泪眼婆娑絮絮叨叨的对着蓝齐儿说了好几个时辰,无奈的蓝齐儿只能以出虚恭躲避……

“金桂!看上什么随便挑!”

此时蓝齐儿坐在半人高的朱红檀木箱子上啃着鸡腿儿。

她面前大大小小数十个箱子装满名贵首饰与珍玩。绫罗绸缎更是堆砌成山。

“呐!鹌鹑蛋这么大的东珠,拿去磨粉敷脸最好!”

而此时李金桂正看着厚厚的婚事流程目瞪口呆。

公主的婚嫁制度繁琐,包括下嫁仪、婚嫁宴请仪、婚后仪、陪嫁制度、婚后生活、婚后居住地、俸禄制度等。

“蓝齐儿,这几日我都在这陪你,四阿哥应下了,来,我给你念念婚礼的章程。”

“八月初一,额驸蟒服诣乾清门东阶下,北面跪,襄事大臣西面立。”

“宣制:以固伦荣宪公主择配博尔济吉特·乌尔衮额驸。”

“诋受命,谢恩退。初定,诹日诣午门,进一九礼,即纳采也。驼马、筵席、羊酒如数。得旨分纳所司。”

“次日燕飨,额驸率族中人朝服谒皇太后宫,礼讫,集保和殿。”

“帝升座,额驸等三跪九拜。御筵既陈,进爵大臣跪进酒,帝受饮,还赐大臣酒,跪饮之。”

“时额驸等行礼惟一拜。彻宴谢恩,一跪三拜。出至内右门外,三跪九拜,退。凡帝前谢恩皆赞,后宫前不赞。”

“是日额驸眷属诣皇太后宫筵宴如仪。釐降前一日,额驸诣宫门谢恩,内府官率銮仪校送妆奁诣额驸第,内管领命妇偕女侍铺陈。”

“至日,额驸家备九九礼物,如鞍马、甲胄,诣午门恭纳,燕飨如初定礼。”

“吉时届,公主吉服诣皇太后、帝、暨所生妃、嫔前行礼。”

“命妇翊升舆,下帘,内校舁出宫,仪仗具列,灯炬前引。”

“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陪从,诣额驸第行合卺礼。”

“其日设宴九十席,如下嫁外籓,但用牲酒。成婚后九日,归宫谢恩。”

“公主入宫行礼,额驸诣慈宁门外、乾清门外、内右门外行礼……”

“停!你念的累不累?”

蓝齐儿不耐的捂住耳朵。李金桂善解人意的摇摇头。

“打住!你念的不累可以,但我听的头疼!”

“金桂,这个翡翠手镯送给你。”

蓝齐儿将一件成色剔透满绿的翡翠手镯套在李金桂的手腕上。

“我也有贺礼要送给你。”

李金桂从随身携带的包袱内取出一个素净的锦盒。

“我猜你一定喜欢。”

“这是…”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翡翠首饰,一对做成水滴状的翡翠耳坠子,做工精致看着素雅别致。

第六十二章 谈情吗?要命的那种

还有一只金镶玉制成的戒指,剔透晶莹的蓝玉髓与成色翠绿欲滴的翡翠别具匠心的被打磨成头尾相接的树叶模样。

“太液池水那么深,你是怎么大海捞针找到那些碎玉的?”

蓝齐儿眼眶微红,显然已经猜到这首饰的来历。

那日回宫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藏在怀中的碎玉残片撒进西华门边上的太液池内。

“我想着若是我不去捞,你总有一天也会命人去找。”

李金桂将那对翡翠耳坠子小心翼翼替蓝齐儿带上,然后又将那金镶玉戒指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玉佩摔得太破碎,我只能找人做成这两件首饰。”

“这戒指是由海蓝色的蓝玉髓与张廷玉的碎玉残片雕刻成连理枝的模样衔接而成,中间的缝隙是用掐丝手法衔接。这上边掐的是金丝。”

“我给这戒指取了个名字,叫情比金坚。”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金桂有些忐忑的看向蓝齐儿。

“谢谢你,金桂,我很喜欢!”

蓝齐儿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发酸的眼泪将那褪下的戒指重新带回到无名指上。

“金桂,乌拉那拉·素娴的父亲,九门提督费扬古于昨日被都察院检举渎职贪墨。”

“今日一早都察院又检举费扬古纵奴行凶,逼死良家女。”

“皇阿玛震怒,令刑部彻查此事,不管费扬古是否渎职贪墨,但他府里的家奴逼死人命却证据确凿,四弟与乌拉那拉家的婚事铁定告吹!”

“蓝齐儿这脂粉妆奁该放哪儿?”

李金桂不想回应这件事情,顾左右而言他。

“你家爷真是好手段!”

蓝齐儿也不继续话题,只幽幽地说道。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难道皇阿玛每回赐婚,你家爷都能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化解吗?”

“与你共度一生的男子,未必是你此生挚爱,但必须是最与你契合的良配,胤禛不是你的良配!”

“趁着尚未泥足深陷,跟我离开紫禁城吧!拖字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与胤禛都一样,可悲的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扼住我们命运喉咙的人,是皇阿玛。”

“你好好考虑考虑…”

“在这紫禁城内最不值钱的就是奴才的命。”

“别动不动就谈要人命的感情,若是皇阿玛知道胤禛想要娶一个宫女为四福晋,定会迁怒于他,而你,肯定会被皇阿玛赐死。”

“当你选择的爱情已经伤害到最爱的人,那这种爱情还是正确的吗?”

蓝齐人提高声线,朝着不远处的回廊处喊道。她说的嗓子都冒烟了,希望那小子能放过李金桂才是。

“我答应你…”

“真的?”

蓝齐儿喜上眉梢的冲到李金桂面前。而躲在回廊处的胤禛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欲坠间险些跌倒。

“走吧……”

他语气冰冷毫无声线起伏,朝着搀扶他的苏培盛说道……

“蓝齐儿你刚才吃鸡腿的手是不是没擦干净!你看油渍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个什么劲?”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家爷在哪,哪儿就是我的归宿。”

“哎呦,糟糕…”

蓝齐儿扶额,姑奶奶你话没说完,但躲在暗处那臭小子可听到一半就走了啊,这真是美丽的误会。

“什么糟糕?”

第六十三章 年少如梦,白的是花,红的是疤

“我忘了试试婚鞋!”

蓝齐儿一脚蹬飞脚上的花盆底绣鞋,急匆匆将手边的红色蜀锦锻面绣鞋套在脚上。

她不想点破,就当作是一场考验吧!这二人若是连这点误会都能错过,只能说是情深缘浅。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中间李金桂近乎是扎根在蓝齐儿的寝宫内。

“荣妃娘娘,试婚宫女回来了!”

“让她进来!”

荣妃紧张兮兮的搅着手中的锦帕。

在大婚前一夜派试婚宫女去准额驸那过夜是大清皇室的试婚制度,目的是为了检验准额驸的身体素质。

大婚之前,由太后或者皇后从身边挑选一名宫女去准额驸府中与准额驸共度一夜,名曰试婚。

比如明朝万宁公主嫁给个病唠鬼驸马,结果那驸马爷拜堂当天就当场吐血,一个月后就死了,公主还没入洞房就成了寡妇,几年后也郁郁而终。

因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改嫁的,为了以后的生活着想,所以公主们对试婚制度都不反对。

试婚结束后,试婚宫女必须回宫向主子如实禀报试婚结果,各项结果均无异常,公主才会嫁给额驸爷。

蓝齐儿百无聊赖地牵着李金桂的手到御花园中散心。

“你不听听试婚宫女怎么说?”

李金桂发现蓝齐儿对这位未来的额驸没有半点兴趣,一副心如止水的怏怏神情。

“他是太后娘家的人,就算真的有病也没人敢打慈宁宫的脸!”

蓝齐儿捏了捏李金桂的腮帮子,这丫头真是傻得可爱。

“算算年纪,胤禛年底也将满十五了吧,大清的皇子在年满十六岁之前必须娶福晋,在这之前,循例也会准备试婚宫女调教皇子,金桂,你想当胤禛的试婚宫女吗?”

“我…我不知道…”

李金桂条件反射的开始回避任何与四阿哥有关的任何问题。

蓝齐儿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的心思都没写在脸上,她就算再支支吾吾也无济于事,难怪胤禛能将她牢牢把控在手心中。

咸福宫内,在听完试婚宫女详尽的禀报后,荣妃终于将悬着许久的心放下。

“秋月,你也辛苦了,这碗滋补汤是本宫赐给你的。”

“奴婢谢娘娘恩典。”

那试婚宫女瑟瑟发抖的匐匍在地,而荣妃的贴身宫女琳琅则将手中热气腾腾的汤药递到秋月手里。

这是一碗绝子汤,不管是谁,都不能先于她的女儿生下额驸的长子,更何况是眼前这位看着有几分姿色的宫女。

这试婚宫女身份卑微,且先公主一日于额驸有过鱼水之欢,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因此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婚前夜的准备工作尤为繁琐,连连打着哈欠的蓝齐儿已是一身朱红色的大婚吉服,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全福老太太梳理发髻。

所谓全福老太太,指的就是古稀之年的妇人,全福人是指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有福气的人。

满人的婚嫁习俗中认为新妇由全福老太太盘发能多子多福。

全福老太太在新娘出嫁上轿之前,还需进行“扫轿”、“熏轿”、“照轿”的礼仪。

第六十四章 笑中带泪,不可言说

“扫轿”是指全福老太太用扫把将轿内尘土象征性的拂去。

“熏轿”是指全福老太太在扫轿之后,用一把高香将轿内熏染一下,充盈香气。

“照轿”是拿一面手持镜子,将轿内角落照射一遍,以避免传说中的污秽之物藏身于轿内。

这一连串的礼仪完成后,就等着新娘子上轿的吉时。

此时一群宫女正井然有序的替蓝齐儿描眉画眼,她素来不喜脂粉妆奁之事,但真若盛装打扮起来,那端庄典雅带着些许英气的独特气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第三对耳坠子换成这翡翠耳坠!”

满蒙女子在隆重的场合皆要遵循一耳三钳的习俗。

满蒙女子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会立即被萨满在每边耳朵上扎三个耳洞,两耳共计六耳洞,以代表具有满洲高贵血统。

而贵为固伦公主的蓝齐儿自然是要戴东珠耳坠子。

“公主殿下不可,这东珠是正室嫡妻的身份象征,若是贸然撤换怕是不吉利。”

一旁的掌事姑姑苦口婆心劝谏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蓝齐儿冷哼一声,于是取下护甲亲自佩戴。

“公主殿下…”

“哎呦…你怎么就没接住…”

一声轻响,那东珠从一旁的芳姑姑手中滑落,那珍珠本不是什么易碎之物,却是在此时摔成了好几瓣。

“奴婢来伺候公主殿下梳妆!”

李金桂哪里不知蓝齐儿这是悄悄用内力将那东珠震碎,担心蓝齐儿再刁难别人,于是李金桂自告奋勇地伺候蓝齐儿梳妆打扮。

“芳姑姑,你看,这东珠耳坠子摔碎多不吉利,若是被本宫的额娘知道…”

“哎呦,公主殿下,奴婢觉得这东珠耳环佩戴三副之多有些累赘!”

“再说好事成双,咱佩戴两副东珠已是绰绰有余,再加上这对翡翠耳坠子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换这对翡翠耳坠吧……”

………

这场盛况空前的婚事直到日落黄昏之时方才收尾,但天公不作美,此时却下起了倾盆大雨。

作为蓝齐儿的挚友,李金桂自然要将她送到额驸手中才能安心。

“小苏子,爷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此时胤禛撑着油纸伞站在护城河的城楼之上,滂沱大雨中根本就找不到烙印心底的熟悉身影。

“爷,这雨怕是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奴才站的远远的陪着您可好?”

苏培盛看着四阿哥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担心,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想要留下。

“滚~”

这语气中竟是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苏培盛只感觉后脖子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奴才遵命!”

他将雨伞恭敬的交到四阿哥手中,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钟粹宫的方向前行。

“金桂!这雨太大了,你快回去吧!”

蓝齐儿掀开轿帘,朝着紧随花轿的李金桂喊道。

“不行,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一生只有这么一次,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将你送到额驸手中!”

李金桂撑着喜庆的红色油纸伞,但耐不住风斜雨狂,此时已是浑身湿透。

第六十五章 乱我心曲

“金桂,你快回去看看胤禛吧……”

蓝齐儿欲言又止,李金桂看着她这幅样子忽然没来由的乱却心曲,莫不是四阿哥出了什么事?

“那日你我二人在寝宫内谈话,胤禛那小子和小苏子在外面听墙角呢,怪只怪他没耐心,只听了一半…”

“他…怕是以为你要撇下他…诶!金桂你跑慢点儿,雨天路滑…”

蓝齐儿话还未说完,却看见宫墙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那人一身红衣似火,灼痛她的眼睛。

“书呆子…”

而张廷玉此时并未撑伞,他一路上跟着送亲队伍,目送花轿离开。

见蓝齐儿朝他的方向望过来,他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牵强笑容。

“又不是你成亲!打扮的这么花红柳绿做甚!”虽知道他根本就听不见,但她仍是忍不住呢喃道。

“别送了…”

忽然哽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匆忙放下轿帘,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城楼之上,一柄撑开的油纸伞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

而胤禛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垂眸看着被雨滴敲打的支离破碎的浅池。

此时雨水已然淋透全身,他眼眶微红心底是说不尽的孤独寂寥。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稚子孩提,一个是他,一个是她。有瓜果飘香,有犬吠,有夏虫,足以撑起每一个盛夏晚晴时,还有无数个紫禁城内的凄清之夜。

但从此刻开始,这世间多少繁华与笑语欢声都不再属于他,惟空余两鬓风凄凄惨惨戚戚。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头顶上的雨水不再肆虐。

“苏培盛!爷说过要一个人静静!别来烦爷!”

本以为苏培盛会知难而退,但胤禛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离开,他有些不悦的抬眸。

“爷,回家吧。”

他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而油纸伞下的女子正朝他伸出一手,此时正泪眼盈盈的注视着他。

胤禛缓缓起身但却止步不敢上前,这一定是幻觉!

“金桂?呵,倘若这不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该多好?”

这男人竟然也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此时他眼眶泛红,莫不是他将雨伞丢在一旁就是为躲在大雨中哭泣?

傻瓜!他总是如此小心翼翼将自己伪装成坚不可摧的倔强模样,但这幅模样却让她心疼不已。

于是她将红纸伞丢到那柄孤零零的黑色纸伞旁作伴。然后快步冲到四阿哥面前揽着他的腰。

“胤禛,我爱你!”

她鼓足勇气主动送上自己的唇,他的唇冰凉而带着丝丝甘甜,让她留恋忘返。

“爷,您就算听墙角也要将话听完再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爷!你快放我下来!”

此时的胤禛早已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李金桂环抱着转起圈来。

“爱新觉罗·胤禛此生定不负李金桂!若有违此誓,就叫我万箭穿心而死!死后也绝不安生,定要入阿鼻地狱…”

“不许胡说!”

李金桂紧张的捂住他发毒誓的嘴,誓言这种东西她不信,如今她也已看开。

无妨爱她长久,但求能在四阿哥娶福晋之前,过好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朝朝暮暮。

“爷,奴婢就想以如今的身份伺候您,奴婢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爷对奴婢有意。”

“金桂,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成为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

“嗯……”

“从今往后,这紫禁城内奴婢只剩下爷了。”

第六十六章 何必开口乱芳华

“金桂姐!你没走呢?”

放心不下四阿哥的苏培盛此时撑着一把油纸伞乐呵呵的走到李金桂与四阿哥身边。

“苏培盛,把爷的披风拿来!”

胤禛三步并两步走到苏培盛面前,将他手中的披风罩在李金桂湿透的身上。

“爷,您淋了许久的雨,这披风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吧……奴婢不…”

“金桂!”

胤禛不容置喙的按住她想要解开披风的手,他垂眸将唇凑近李金桂的耳畔。

“你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绣木兰花的肚兜……”

“爷!!你怎么知道!”

李金桂顿时羞红脸,她下意识的捂着胸前,四阿哥是怎么知道的?

“衣衫太薄,这雨水都将你的外衫打湿,贴在你身上,还不如不穿…”

此时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被这湿透的外衫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天知道他是如何克服心底疯狂咆哮着想要她的冲动克己复礼。

这半遮半掩的朦胧美更为撩人,胤禛的耳根已然通红。

“苏培盛!你先回去准备热水,待会伺候四阿哥沐浴更衣才是,否则寒气入体感染风寒可不好!”

李金桂体贴入微的交代着苏培盛一些细枝末节。

“多准备一些,爷和金桂都要沐浴。”

四阿哥将准备离开的苏培盛唤回,得到四阿哥命令的苏培盛此时喜上眉梢的用洞悉一切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

“小苏子,别胡思乱想!!”

李金桂哪里不知道这小子脑袋里想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匆忙提醒苏培盛。

“胤禛!”

这声音是?德妃娘娘!这暴雨天气为何德妃会出现在这人烟稀少的城楼上?

也不知刚才那引人遐想的场景又让德妃娘娘看到多少?

此时德妃怀中抱着襁褓之中的十四阿哥朝着他们走来,而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仪仗。

李金桂惊谔万分匆忙跪地行礼,咔哒咔哒的花盆底绣鞋声渐渐靠近。

乌雅氏看着匍匐在她脚下如蝼蚁般低贱的宫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与嘲讽。

“再过三个月额娘就替你选些适龄的格格,孩子,千万不要做任何自轻自贱之事。”

“你叫李…”这小宫女好像是一直伺候在四阿哥身边的贴身宫女,名字她自然记不住。

“奴婢李金桂,出自内务府包衣,乃伺候四阿哥起居的末等宫女。”

李金桂恭敬地自报家门,微抬眸间看到德妃阴鸷的脸,她暗道不妙。

“拉下去杖杀!”德妃将手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的乳母,都未曾抬眼看李金桂一眼。

“额娘!她是钟粹宫的宫女!您这么越俎代庖有些不妥!”

胤禛不动声色将李金桂护在身后,自端午夜宴后,母子二人再次见面竟然是如此场景。

“胤禛,莫要被这丫头蒙蔽心智,这种想要通过爬床来攀龙附凤的女子宫中比比皆是,你莫…

“额娘,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爬床!”

“胤禛!”

此时德妃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让她觉得陌生无比的亲生儿子,他竟是为一个卑贱的宫女来嘲讽她这个亲额娘!

第六十七章 何处不是水云间

“大胆!本宫何时准你起身!”

儿子对她如此也就罢了,但这贱奴也不把她当回事!

乌雅氏强自压抑着满腔怒火,以眼神威压被胤禛藏在身后的李金桂。

“奴婢知罪!”

“金桂!”

胤禛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她执拗的拂开。李金桂再次匍匐在德妃的面前,她的额头紧紧贴着湿漉漉的汉白玉石地砖。

周遭是哗啦啦啦的雨声,她微抬头,鼻尖撞上一双缀着碧玺石与珍珠的花盆底绣鞋。

“永远不要妄想命中注定不属于你的东西!”

“奴婢遵命……”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德妃的绣鞋重重的踩在她的左手背上,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额娘!”

忍无可忍的胤禛甩开苏培盛拦着的手臂,俯身将德妃踩在李金桂手背上的脚推开。

乌雅氏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幸亏兰翠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乌雅氏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对这个宫女小惩大戒,就引来儿子如此反抗,顿时气的浑身颤栗。

“儿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胤禛…你…”

“额娘,您近来给佟佳额娘送血经的次数越来越勤快了!”

“儿子要回去伺候佟佳额娘,近来她的身子骨不是很好!”

这旁人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对于乌雅氏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

“额娘,她是我的女人!即使现在不是,也请额娘想想办法!”

胤禛压低声音,用只有母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

“儿子告退!”

胤禛拽着李金桂的手扬长而去,只留下被晾在一边脸色铁青的乌雅氏。

“兰翠!”

乌雅氏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贴身宫女兰翠,这件事情除兰翠和她,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胤禛又是如何知晓的?

更为可恨的是,她的儿子竟然以此为把柄来要挟于她。

“奴婢冤枉,四阿哥本就聪颖,又时常侍奉贵妃娘娘,定是看出些端倪也不一定。”

兰翠此时吓的面色苍白,只战战兢兢的压低嗓音道。

“去想办法找门路,本宫要让那个李金桂的名字出现在胤禛的试婚宫女名单中。”

乌雅氏咬牙切齿地看着胤禛主仆离去的身影,这种被亲生儿子威胁的感觉就好像吃了一只死苍蝇般难受且恶心。

待行至偏僻的拐角处,胤禛将李金桂的手小心翼翼捧到面前。

“你怎么那么笨?下一回直接躲开就是,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心疼的看着淤青臃肿的手背已然溃破肌肤,此时正潺潺的滴血,他小心翼翼呼着热气为李金桂搓揉着伤口。

“奴婢不想让爷为难,奴婢忍忍就过去了,爷下回千万别为奴婢顶撞德妃娘娘,她毕竟是爷的亲额娘。”

李金桂看着四阿哥此时满眼心疼的模样,顿时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

回到偏殿之后,浑身湿漉漉的李金桂被四阿哥带到了浴房处。

此时浴桶内已盛满沐浴用的热水,她有些无奈的看着受伤的手背退到门口处。身后传来掩门的声音。

“小苏子,还不快伺候四阿哥沐浴更衣!”

“小苏子?”

站在身后的苏培盛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疑惑不已转身就看到四阿哥站在门后。

第六十八章 什么是了(liǎo)事帕

“爷,您先沐浴,奴婢这就去喊小苏子伺候。”

李金桂作势就要退出浴房,不料却撞进四阿哥温热的胸膛。

“你头发在滴水,爷先替你擦干净再说!”

胤禛随手抓过放在屏风上的帕子,忽然觉得和平日用的棉帕子有些不同,他微微诧异的端详那帕子许久,忽而脸颊通红。

“哇,这帕子看着好生特别,与平日里爷用的不大一样,爷,您看这上边还绣着暗纹!”

李金桂好奇的将那素白的帕子捏在手中鉴赏,却被四阿哥迅速夺回。

“这帕子你不能用!”

“哦……”

心底没来由的涌出淡淡地失落感,李金桂微微欠身准备离开浴房,四阿哥从未如此失态,看来这帕子的主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甚至超过她。

“金桂,也不是你不能用,只是…这帕子特殊!”

胤禛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丫头真相,苏培盛这家伙真是越发会胡乱揣测主子的心意。

“奴婢僭越了,爷恕罪。”

这帕子做工如此精巧,说不定来历也不一般,指不定是哪位女子送给四阿哥的礼物,他竟是如此珍惜这帕子,连她都没有资格碰这帕子!

胤禛看着李金桂渐渐冰冷晦暗的眼神,暗道不好。

“不准胡思乱想!”

胤禛将扭头就要离开的李金桂拽入怀中。但怀中的人儿却倔强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这定是爷的哪位红粉佳人送的定情信物,奴婢没资格用,奴婢有这自知之明。奴婢…”李金桂酸溜溜的说道。

“这是了事帕!你真想用?”

看来不和她说清楚又要闹出天大的误会,胤禛索性将心一横,脱口而出。

“啊?!”

怎么会是这东西!亏她刚才无理取闹,争着抢着想要用这帕子。真是臊死人!

李金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她羞的面红耳赤,都不敢抬头看四阿哥。

所谓的了事帕,就是女子侍寝之时,用来擦拭干净欢爱痕迹的帕子。

还有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用来收集落红的帕子也是这了事帕。

“今后爷只与你用这了事帕。”

胤禛将唇凑近她泛红的耳垂,呵气如兰。忽然想要逗弄她一番,她这幅娇俏的模样甚是可爱,令他心底泛起涟漪,忍不住怦然心动。

“难道我的金桂今日就要用这了事帕?”

环着她纤腰的手在她后背来回摩梭,所过之处似乎火吻般炙热。

“爷您何时变得如此不正经!”

李金桂捂着发烫的脸颊轻淬一声,四阿哥是正人君子,她自然是知道四阿哥不会对她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待会赏小苏子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苏培盛这小子今日这差事的确办的好,深得他意。

“金桂,别动,爷替你洗头!”

“爷,不可,您还是快些沐浴吧,这帕子奴婢先收起来。”

李金桂已经无法直视那了事帕,捂着眼睛将那了事帕塞进柜子底部。身后传来四阿哥的轻笑声,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奴婢待会喊小苏子帮忙洗头就好,奴婢知道,这受伤的手碰不得水,否则会落下疤痕。”

第六十九章 相思始觉海非深

“苏培盛帮你洗过头?!”

“对呀,小苏子还会按摩手法舒筋活络,钟粹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都喜欢喊他帮忙洗头。”

“得多亏小苏子是爷的人,奴婢倒是不需要像别的宫女太监一样巴结小苏子!”

李金桂得意洋洋地说着,却不知一旁的四阿哥脸色越来越难看。

“以后爷替你洗!叫陌生男人洗头成何体统!”

这酸溜溜的话让李金桂一怔。四阿哥这是连小苏子的醋都吃上了?

“爷,小苏子只是个太监…”

“但他也不是女子!”

胤禛霸道地牵起李金桂的手,将她按在躺椅上。

那躺椅边是冒着丝丝热气的铜盆。宫里的主子们连洗头的水都不一般,而四阿哥沐浴的水用的是皂荚水混着沉水香,气味恬淡且内敛,就像四阿哥的秉性。

笨重的旗头被四阿哥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头青丝瞬间散落。

“爷…奴婢……”

胤禛没有给她推脱的机会,将她按着躺在榻上。

“水温可合适?”

他修长的手指在李金桂的发丝间游弋,力道用的极为巧妙,她只感觉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唔…嗯……”

李金桂舒服的眯眼小憩,迷迷糊糊的回应着,忽然想起正在帮自己洗头的是四阿哥,于是有些惊慌失措的张开眼睛看着他。

此时二人离的很近,四目相对间都能在彼此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身影。

她这这如麋鹿般无措的模样让胤禛又是心底一阵悸动,为什么素来清心寡欲的他,在李金桂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好了!”

强装镇定从容,胤禛用干净的棉帕子一寸寸擦拭着李金桂湿漉漉的头发,又替她盘好发髻。

“谢谢爷。”她眉眼弯弯,灿若星辰。

为何她的一颦一笑就足以让他沦陷在她的眼眸中?他的自持力竟如此差!好想吻她,于是他鬼使神差的俯身吻上她的唇。

明明二人已表明心迹,他不想再忍耐这咫尺之遥的相思之苦。

“爷…”李金桂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吻震慑住,本能的想要推开四阿哥的桎梏。

“金桂…让我抱抱就好,不要拒绝我,好吗?”

“爷,您要克制,否则若是被人知晓您…”

这紫禁城内的女人不管高贵尊卑都属于陛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还得了。

趁着她还残存一丝清醒,李金桂开始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出四阿哥的怀抱。

“金桂,别再乱动了……”

头顶上方传来四阿哥隐忍压抑的声音,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也跟着剧烈的起伏。

小腹部还有奇怪的触感,她顿时面红耳赤,于是吓得不敢再动弹半分。

不知为何,这浴房内的温度也跟着陡然上升,她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你且沐浴,爷先出去!”

胤禛有些难舍的将怀中的女子推开,头也不回的快步朝门边走去。

“爷,您先…”

“不必,酷暑天气闷热难受,爷是男子,受不了这热水沐浴!”

“苏培盛!伺候爷更衣!”

“爷您和金桂姐这么快就沐浴好啦?”

苏培盛将快字刻意加重几分语气,贼兮兮想要探头看浴房内的旖旎风光,却被四阿哥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你才快!你全家都快!”

第七十章 三阿哥胤祉

“苏培盛!闭嘴!”

小苏子疑惑不解的挠挠头,今日这差事到底是办的让主子满意还是不满意?

而房内的李金桂已是羞的满面通红,但心底却泛起甜丝丝的蜜意。

第二日清晨,循例要到无逸斋听孔先生授课,男子和女子之间被一道屏风隔开。

整堂课李金桂连四阿哥的影子都看不见。

今日竟然没看到乌拉那拉·素娴,想来定是因为她阿玛的罪行而受牵连,她不免愧疚万分,毕竟爱一个人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孔济世所讲的内容不外乎四书五经之类,这些她自小就听四阿哥说过,耳朵都起老茧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四阿哥却被太子爷派人请到毓庆宫内商议政事。

每回四阿哥去毓庆宫必定要忙到掌灯时分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他可有按时用膳?

李金桂心不在焉朝钟粹宫的方向漫步,却听到走在前面的几名少女在窃窃私语。

“宜琳,听说荣妃娘娘前几日召你额娘入咸福宫,莫不是荣妃娘娘要选你当儿媳?”

“恭喜宜琳姐姐。”

“恭喜个屁!田紫蓉,你若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小姐撕烂你的嘴!”

“要嫁你嫁给那跛子阿哥!我死都不要嫁!”

这两位起争执的女子李金桂认识,着粉衣的是都统勇勤公董鄂·朋春之女董鄂·宜琳,而着紫衣的少女则是笔贴式敦达理之女。

这二人素来不对盘,没想到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紫禁城内起争执。他们口中的跛子,就是三阿哥胤祉。

听蓝齐儿说起过三阿哥是因为七岁时被惊马踩断腿,虽然太医全力救治保住他的伤腿,但却落下跛足的病根。

加上康熙二十九年,陛下西征准噶尔,中途龙体抱恙,三阿哥和皇太子一起到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探视陛下表现不佳,陛下责备三阿哥无忠孝之意,遣三阿哥回京面壁思过。

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对这位只知道舞文弄墨醉心书法丹青的皇子打心眼里不喜欢。

莫不是蓝齐儿为满蒙联姻远嫁漠南,怕是陛下都想不起来这位阿哥已过成婚的年纪。

别人不知道,但李金桂早听蓝齐儿说过,荣妃娘娘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正是勇勤公的掌上明珠董鄂·宜琳。

眼见前头那两位姑奶奶嗓音越来越高,李金桂只能硬着头皮快步上前善意提醒这是在人多眼杂的紫禁城。

“聒噪!”

一阵清冷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李金桂很熟悉,正是三阿哥胤祉,她匆忙退到墙边。

“三阿哥吉祥!”

“三阿哥吉祥!!”

“呵!”

胤祉看着眼前这两个笑颜盈盈的女子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哪还有方才泼妇骂街的粗鄙。

“报上你们的名字!”

两个女子心虚的开始自报家门,也不知道三阿哥要如何惩罚她们。

“董鄂·宜琳,田紫蓉!爷回去就找额娘定下婚事,你们二人今后有的是机会掐架!”

“三阿哥恕罪!”

“三阿哥饶命啊!”

董鄂·宜琳与田紫蓉没想到三阿哥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报复,顿时吓得跪地求饶。

“爷很喜欢你们二人的性子!”

第七十一章 醋阿哥胤禛

胤祉似笑非笑看着这二人恐惧的眼泪盈满眼眶,想哭却不敢哭。

这就是额娘千挑万选出来与他相伴一生的女人!

几日前他从额娘口中得知董鄂氏就是他未来的嫡福晋,而田氏则是侧福晋的人选。

今日本想借着来无逸斋的机会仔细观察这两个女人,但邂逅的惊喜却成为难以磨灭的失望。

跛足的毛病让他在宫中沦为笑话,八弟与九弟那几个臭小子时常在他身后模仿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模样。

而皇阿玛更是对他横竖都看不顺眼,若不是妹妹到漠南和亲,皇阿玛估计都不想掺合他的婚事。

他也很痛恨这样的自己,所以自小就孤僻寡言,不喜欢与人接触。看着那些或同情或怜悯的眼神,他只觉得芒刺在背难堪不已。

“滚!都给爷滚!”

董鄂氏与田氏战战兢兢的扶着彼此的手臂,这才踉踉跄跄的匆忙离开。

“三阿哥吉祥!”

“你是…爷想起来了,你是经常找蓝齐儿的宫女。”

印象中眼前这个宫女与他的妹妹自小就关系亲密。

“何事?”

“奴婢的针线活做的还能入公主殿下的眼,公主殿下出嫁前总念叨着想亲手替爷您做一双靴子。”

“可大婚之事繁琐,公主殿下根本抽不出时间,于是特地嘱托奴婢代劳,替她做双靴子给您!”

“哦?爷没白疼这丫头!”

胤祉脸上的表情柔和许多,而他身后的贴身宫女闻言,在征得三阿哥的默许后,将三阿哥所穿靴子的尺寸告知李金桂。

已是华灯初上,忙碌半日的胤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偏殿。

“爷,您回来啦!”

李金桂将准备好的冰镇绿豆汤端到四阿哥面前,又急匆匆回到稍显亮堂的书房继续赶制靴子。

“金桂!爷的鞋够穿,白天再做也不急,不要熬坏眼睛。”

胤禛将李金桂正在缝制的靴子夺过,内务府准备的吃穿用度已足够,但她仍时常替他做些衣裳鞋袜。

“嗯?这鞋子有些大!”

这鞋子似乎与他平日所穿的尺寸有所不同,于是他索性落座开始试穿起来。

“为何这靴子一只高一只低?”

李金桂的针线功夫素来精细,为何今日如此粗心大意?

“爷这鞋不是做给您的,赶明儿奴婢帮您多做几双。”

还差点儿针脚就快大功告成,明日一早还要将这靴子送到三阿哥手中,李金桂忙的连晚膳都顾不得吃。

“那是为谁?”

她怎能听不出四阿哥语气不善,他可是连苏培盛一个太监的醋都能吃的人。

她熬夜为别的男人赶制靴子,还让四阿哥撞个正着,这简直是作死。

“这是蓝齐儿出嫁前嘱托奴婢为三阿哥做的靴子。”

“果真如此?”

胤禛注视着她的眼睛,却见她眼神闪躲不敢于他直视。

相伴相知多年,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好了好了!奴婢坦白从宽!”

“奴婢见三阿哥因跛足的毛病被宫里的人嘲笑,尤其是今日,他被未来的三福晋董鄂氏小姐当众耻笑。”

第七十二章 谁才是执刀人

“哼!”

胤禛冷哼一声,心爱的女人在替别的男子通宵达旦的缝制靴子,他恨不得将那靴子用内力震成齑粉。

看着四阿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李金桂懊恼不已,早知道躲在房内悄悄地做好便是,如今该如何是好?

“爷,就这一次,他是蓝齐儿的兄长,奴婢想帮帮他。”

既然求情不行,那只能用美人计这招,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金桂瞬间化为绕指柔,可怜巴巴的轻轻拽着四阿哥的衣袖。

“您看,这靴子奴婢特地做成一高一低,三阿哥穿上之后也方便走路。”

“下不为例!”胤禛俯身将脸颊靠近李金桂。

“爷要补偿!”

“啵!”李金桂羞涩地在四阿哥脸颊上蜻蜓点水片刻,随即捂着嘴满脸通红。

“早些休息。”

胤禛的嘴角绽出一抹微笑,有些意犹未尽,这吻实在太浅。

“来而不往非礼也!”趁着李金桂愣神之际,他迅速在她的眉心啄了一口。

此时的钟粹宫主殿内,乌雅氏正惴惴不安地坐在下首与佟佳贵妃攀谈。

“胤禛与那宫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偌大紫禁城的风吹草动她无法洞悉,但钟粹宫内的事情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佟佳氏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写满密密麻麻名字的花名册,这上边的女子皆是候选试婚宫女的人选。

“四阿哥年纪还小,娘娘千万别听那些乱嚼舌根之人颠倒是非黑白。”

“四阿哥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臣妾听说那宫女自小就贴身照料他起居,而且之前四阿哥身染天花还是她悉心照料方能痊愈。”

“那丫头臣妾见过,是个好丫头。”

乌雅氏如今身居妃位,又诞育十四阿哥有功,自然不再谦称自己为奴婢。

此时她开始喋喋不休的对李金桂赞不绝口,而佟佳氏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直到佟佳氏拐弯抹角的下逐客令才讪讪的离开。

“娘娘,为何您要在贵妃面前替那个李金桂说好话?”

“蠢,贵妃素来不待见本宫,所谓恨屋及乌,你说若是本宫对那女子赞不绝口,那贵妃又将待她如何?”

兰翠恍然大悟,德妃娘娘这是要在佟佳贵妃面前捧杀那丫头。即能借贵妃之手除掉那碍眼的丫头,又让四阿哥与贵妃之间产生嫌隙。

“本宫是胤禛的亲额娘,自然要顺着儿子的心意才是。”

而钟粹宫内,佟佳氏正就着炭盆焚烧血书经文。

“娘娘,可要奴婢将李金桂处理掉?”

“咳咳咳咳…”

佟佳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她虚弱的摆摆手。

“只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就算让她成为四阿哥的试婚宫女之一又能翻出什么事?”

“乌雅氏这是想借本宫的手除掉那丫头!你看不穿?”

她若是今夜对那丫头的事情闪闪躲躲那才有鬼,乌雅兰珠虽心术不正,但她的坏却摆在明面上,这钟粹宫内,她佟佳·素媛才是真正的执刀人!

“但那丫头勾引四阿哥的确属实,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第七十三章 八位试婚宫女

“咳咳咳咳。”

佟佳氏不耐的摆摆手,这厚厚的花名册有近百名适龄的女子,她看的头昏眼花。

阿哥们的试婚宫女只是为让他们在婚前对男女之事多有启蒙,大多出身不高。

只是个替胤禛暖床的宫女而已,她根本就不会将这么个像尘埃一样的蝼蚁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胤禛嫡福晋的人选花落谁家。

大清朝的皇子们在十六岁之前必须完婚。

所以为了让这些皇子们早日明白那方面的事,免得大婚的时候尴尬,皇家就会安排八位宫女前来伺候这些懵懂的皇子。

宫中有明文规定,皇子在大婚之前,先由宫中精心挑选出八名年龄稍长、容貌端庄的宫女,冠以司仪、司门、司寝、司帐等女官之名。

这些宫女在伺候皇子们的过程中就会成为皇子们第一次的试验品。

不过不要以为这些被选中的宫女很倒霉,恰恰相反,宫中的很多宫女都指望着这个脱离苦海,免除沉重的劳役。

因为宫女被选中后,每个月可以有一定的俸禄,而且怀了孩子,还有可能晋升格格或侍妾。

言归正传,在举行大婚的前一年,这些试婚宫女在皇子的身边日夜陪伴,目的就是教会皇子们如何做好一名丈夫。

而皇子在大婚以前这八名女子必须要负责教会皇子临幸的技巧。

这八个宫女都有一定名分,从此也会成为宫中有身份的女子。

她们每月也会拿俸禄,不像其他的一般宫女再从事劳役,类似于女官的存在。

试婚宫女在皇子成婚前,在宫中养尊处优,不需要做事,只需要学好如何教导皇子就可以了。

在命比草贱的紫禁城,即使是稍有权柄的太监对食,还是有很多人抢破了头去竞争,更何况是皇子的试婚宫女。

按照传统,皇子在婚前的试婚宫女精挑细选的有八名最为优秀的试婚宫女。

还有十六位二等宫女在旁协助,这二十多个宫女,可以说都是为了服侍皇子而存在的。

皇子从未经人事,一夜之间就有二十多人服侍,可以说是有些吓人。

虽然试婚宫女在皇子婚前格外风光,可以算是半个主子,但是在皇子婚后就要看自己的运气。

未来的嫡福晋自然不会喜欢这些妖娆又比自己会伺候人的试婚宫女留在身边,这时候,能不能平步青云,就得看各人的造化。

运气好的试婚宫女可能在婚前服侍皇子的这段日子中,怀上子嗣。

这样皇子必定会纳为妾侍,也算是勉强飞上了枝头,下半生真正有了依靠。

而没有怀上子嗣的,好的可以在皇子身边继续当差,做一些下人的活计。

最为糟糕的境遇,就是被皇子原封不动的退回。

这样的试婚女官几乎没有未来可言,几乎就等于在宫中苦守到老,一生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葬送。

大清朝的皇子皇孙男女之事的启蒙教育,可不是儿戏,而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头等大事。

佟佳氏就算身子骨再不舒服,也要亲自操持。

不出意外地在名单第五页看到李金桂的名字赫然在列,佟佳氏手中的笔顿了顿。

“也罢,本宫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她不再犹豫,片刻之后将李金桂的名字圈出。

伺候四阿哥胤禛的第一位试婚宫女人选,就此尘埃落定。

第七十四章 乌拉那拉家的护妹狂魔

一大清早,偏殿就迎来三位身穿黄马褂的不速之客。

“烦请告知四阿哥,费扬古次子富昌,三子富存,四子五格求见!”

费扬古共四子一女,皆一母所出,而乌拉那拉·素娴这四位兄长皆是文武双全的巴图鲁。

费扬古之长子星禅年纪轻轻就任九门提督副都统之要职。

而次子富昌与三子富存皆是二等御前侍卫,第四子五格则是一等御前侍卫。

他们可都是极有可能在今后的庙堂之上翻云覆雨的权臣。

大清朝的侍卫掌宫廷宿卫和扈从皇帝之事,以八旗子弟中武艺出众者担任,并由亲信大臣统领。

在各种侍卫中,以御前侍卫地位最高,均为贵族子弟和武功高强者。其次为乾清门侍卫。

侍卫又分等级:一等侍卫,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三等侍卫,正五品。

只有大清的功臣才可以推荐自己的子弟到皇宫中任侍卫。

因为侍卫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这相当于一份特殊的荣誉。

因为各自负责不同,侍卫又分为御前侍卫和乾清门侍卫和三旗侍卫,以作区别。

一般来说,侍卫要负责的工作,就是把守在皇宫里各个重要地方。

以及陪在皇帝身边,参加各种典礼、检阅等事务。平日里也要帮忙收发公文,办理章奏。

在整体上,御前侍卫的待遇是比较高的。他们可以穿黄马褂。

黄色属于皇家专用,一般的文武大臣如果不是特殊恩赐是不能穿的。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侍卫入选的都是八旗、宗室这些人,他们是不需要经过科举考试。

年纪轻轻可以得到表现的机会,提拔的速度又快。

所以,很多侍卫到后来都位居高位。这个是其他职位少见的。

这一大早的三个少年像三尊门神般气势汹汹堵在门口,看来是来者不善。

片刻之后,苏培盛带着四阿哥的命令前来,乌拉那拉家的三位公子被苏培盛领到书房内。

而李金桂则匆匆忙忙到小厨房内准备上好的碧螺春待客。

书房内,胤禛从容淡定的端坐在主位之上。

“不知三位找本皇子所为何事?”

“四阿哥!奴才们是为小妹素娴而来!”

三位少年不约而同双膝跪地,匍匐在胤禛脚下。

“起来说话!”

乌拉那拉家三位公子忽然行此大礼,道让胤禛有些诧异。

“四阿哥,奴才们就这一个亲妹妹,不怕您笑话,就算妹妹要天上的月亮,奴才兄弟几人也要想办法实现。”

说话的五格是兄弟三人中官衔最高的人,为人处事也极为机灵活泛。

“且慢,再过半月有余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际,凭她的条件,定能指一门极好的婚事。”

四阿哥这句话将五格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堵在嘴边。

“爷,请用茶。”

李金桂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乌拉那拉家三兄弟跪在四阿哥面前。

“四阿哥,皇子的福晋与侧福晋都是要上宗人府玉牒的,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

“这嫡福晋的位置乌拉那拉家不敢肖想,但求四阿哥能请贵妃娘娘开恩,赏赐舍妹侧福晋的位置。”

嫡福晋的人选自然要由陛下亲自甄选,但如今统摄六宫的是贵妃佟佳氏。

贵妃又是四阿哥的养母,只是区区侧福晋的人选,贵妃自然有权利干涉其中。

第七十五章 选丑秀女制度

也难怪他们这么有底气,要知道御前侍卫可是皇子们竞相拉拢的势力。

甚至是毓庆宫内的储君都对他们和颜悦色,又何时受过如此憋屈的闷气。

况且他们乌拉那拉氏一族更非寻常的小门小户之家,他们的妹妹就算当太子妃也绰绰有余。

五格看着眼前这位油盐不进的面瘫皇子哪哪儿都不顺眼,也不知道自家妹子看中他什么?

“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又怎能擅作主张?”

胤禛拐着弯的拒绝了五格的提议。

“再者,如今爷的三哥尚未娶嫡福晋,爷又怎能如此目无长幼越过三哥?”

不待五格等人反驳,胤禛再次脱口而出。

“此次选秀,素娴格格定能被留牌子。皇阿玛正值盛年,若素娴格格能入宫封妃,也能光耀乌拉那拉氏门楣。”

胤禛再次将这烫手山芋引向自己的皇阿玛,丝毫不给这几人说话的机会。

五格没有料到四阿哥竟然如此决绝,他们兄弟三人都如此低三下气相求都无济于事。

“哥哥!”

偏殿外响起乌拉那拉·素娴的声音,不一会儿她就踏入书房内。

这才几日未见,她的面色竟是有些憔悴,两弯似蹙非蹙远山眉衬得她肤如凝脂。

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时不时偷眼瞧着四阿哥的方向。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病如西子胜三分。

“四阿哥吉祥。”

行过宫礼后,她款款起身,眼中俱是隐忍倔强地眼泪。

“二哥三哥四哥,我们回去吧,妹妹丢不起这人。”

“四阿哥,奴才的哥哥们胡闹了,请四阿哥恕罪。”

“无妨,素娴格格,爷祝你在今届选秀中能脱颖而出。”

以乌拉那拉·素娴绝佳的资质,要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简直易如反掌。

而像李金桂这种出身低微的包衣奴才,连报名都不够资格。

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由户部主持,入选的都是八旗女子。

这些秀女按照血统尊卑区分,首先是满旗女子,蒙旗其次,有一定功勋的汉旗则排在最后。

有资格选入宫廷的秀女,首先必须是血统纯正的旗人女子。

旗人又有八旗和内务府包衣三旗的区别。

八旗包括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共二十四旗。

这是大清政权赖以统治的主要支柱。

而像李金桂这样的内务府包衣三旗则是紫禁城内的奴隶,二者的政治地位不同。

也不知民间为何有大清朝选秀其实是选丑的荒谬传闻。

大清皇室甄选秀女根本就不看样貌,而是看这些秀女们的门第出身。

出身好的,就如朝廷重臣的女儿想都不要想定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好名分。

选秀之时,内务府的太监们会递上一些牌子供参阅。

但是牌子上面的名字根本不是秀女们的名字,而是她们父亲的官职与名字。

所以说皇家选的不是秀女,其实选的是政治利益。只有这样,陛下才能维护朝政长治久安。

拥有这些显赫外戚们的支持,陛下也就能稳固皇权的统治。

这天下汉人居多,满人不过百万人,符合必须出自八旗这一参选资格的女子就更是如过江之鲫,统共才百余人。

所以容貌姣好的秀女就更为稀少,并不是如民间传闻那般,只选丑女而淘汰品貌端庄的女子。

用蓝齐儿陶侃的话说,就是这选秀堪称村里选美,选的是村花。

第七十六章 把这奴才送给爷

像乌拉那拉·素娴这种秀外慧中的女子,若是没有他阿玛纵奴行凶那件事,怕是能成为皇子的嫡福晋。

甚至入宫封妃也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如今她被费扬古的官司牵连,也有资格参选秀女。

送走面如死灰的乌拉那拉家兄妹之后,李金桂将缝制好的靴子托小苏子送到三阿哥的居所。

而她则跟着四阿哥前往无逸斋进学。

“爷,听说唐教习是医术了得的神医,奴婢斗胆,想向他学习医术。”

胤禛将她手中装着文房四宝的提盒接到手中,宠溺地轻点她眉心。

“太医院有的是医术精湛的太医,你不必费心劳力去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

比起听帝师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李金桂反而对医术更为感兴趣。

“爷,奴婢有体虚之症,想着若是能学些医理皮毛,也好将这身子骨调理好。”

“哎呦!金桂,姐才离开紫禁城几天?你们二人这就开始聊起调理身子了?”

此时蓝齐儿一身端庄稳重的朝服,正笑嘻嘻的朝李金桂走来。

今日是蓝齐儿三朝回门的日子,没想到她来的竟然如此早。

“胤禛,将李金桂借给本宫半晌功夫!”

“皇姐,不…”

“放心,本宫不会将这傻丫头拐跑的!看把你吓得!”

看着胤禛这臭小子小家子气的紧紧拽着李金桂的手臂不肯撒手,蓝齐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爷,就让奴婢陪陪蓝齐儿吧,再过几日她就要随额驸动身前往漠南蒙古,再见不知又是猴年马月!”

李金桂忍不住泪眼婆娑,不住的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金桂,记得回来吃午膳,今日爷亲自下厨,就做你最爱吃的桂花小排骨。”

“爷等你回来一块吃!”

“胤禛,你够了!”

这家伙整的像个怨夫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这哪是冷面冷情的四阿哥胤禛,简直脱脱一闷骚男。

好不容易送走一步三回头的四阿哥,李金桂扶着蓝齐儿的手走到最近的凝香亭内。

“蓝齐儿,额驸待你可好?”

“傻丫头,我好歹也是皇阿玛钦封的公主,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你就放心吧!”

她从袖中取出一件用绣帕包裹严实的物件塞到李金桂手中。

“傻丫头,这是我的令牌,你且收好,有这令牌在手,你可随时出入整个京城。”

“这令牌我有,四阿哥也给过我一块出宫的腰牌。”

李金桂将蓝齐儿的令牌塞回她手中,却被蓝齐儿反手重新塞到她掌心中。

“我这令牌特殊,见令牌如见公主本尊,即使三更半夜宫门落锁也能自由出入紫禁城,乃至京城各大城门也可畅通无阻。”

“留着吧,说不定将来你有用得上的时候。”

“你若是不收下,我离开的也不安心。”

蓝齐儿都将话说的这么重,李金桂不收也过意不去,于是郑重的将那令牌贴身保管。

二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不知不觉中到了下学的时辰。

“四弟,可否送三哥一样东西?”

第七十七章 图个好彩头

胤祉的脸上罕见的挂着笑意,连平日拖沓的步伐都轻快许多。

“三哥说笑了,胤禛这能有什么物件能入三哥眼?”

“三哥,四弟!”

不远处雀跃走来的蓝齐儿朝着兄弟二人挥手致意。

“四弟,那丫头送给为兄可好?”

胤祉伸手指着跟在蓝齐儿身边的李金桂说道。

“三阿哥吉祥!”

李金桂恭敬地朝三阿哥欠身道,再抬眼看向四阿哥之时,却发现他脸色铁青。

“四弟,这丫头为兄看上了,这几个宫女都给你,就换她一人。”

胤祉打个响指,四名容貌姣好的宫女迈着莲步婀娜多姿的走到四阿哥面前。

“三哥,这是胤禛使唤惯的丫头,你看她瘦不拉几身材和搓衣板似的,拿这几个美人儿换岂不亏血本!”

蓝齐儿将李金桂护在身后,偷眼瞧见一言不发的胤禛,此时他的脸色已如锅底般黑。

“只不过是包衣奴才而已,四弟莫不是连送个奴才都不乐意?”

“对了蓝齐儿,你命这奴才替为兄裁制的靴子极好,你看,为兄如今走起路来步伐轻快许多,若走的缓些甚至与常人无异。”

“啊?三哥喜欢就好,这丫头难得理清楚一件事,回头妹妹给她点赏银就是。”

蓝齐儿此时被三哥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仍是下意识的维护李金桂。

“四弟,为兄今日心情舒畅,许久没到布库房舒展筋骨,不如今日就拿这丫头当彩头可好?”

“嗯?”

四阿哥微挑眉,只冷冷应出一字。

但熟悉四阿哥脾气的李金桂却暗道不妙,只有在盛怒之下,四阿哥才会如此。

“那胤禛就陪三哥练练手!”

“放心,为兄定会让你三招。”

“咱今日就比摔跤!”

胤祉对弓马骑射嗤之以鼻,唯独对摔跤之术甚是精通,布库房内的师傅和谙达都不是他的对手。

“好~”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李金桂忍不住哆嗦。

因为上一回令四阿哥露出这种危险笑容的人,被生生打断两条腿。

“爷…”

“金桂,爷与三哥切磋一二,你们女人别掺合男人的事情。”

兄弟二人互相抱拳示意,纷纷朝着布库房的方向走去。

大清朝是“马上得天下”,故而对皇族子弟骑射武功的训练也十分重视。

因此在乾清门内北侧设立布库房,为众未成年阿哥们习武之所。

这里除汉师傅外,满、蒙大员中还选有师傅,名为“谙达“谙达”分为“外谙达”与“内谙达”。

教阿哥们弓箭、骑射的称“外谙达”,每位皇子配五名,为其管理鞍马、弓箭,并“教演鸟枪”等事。

教满、蒙语文的为“内谙达”,一般有三人,轮流为皇子们授课。

此时李金桂和蓝齐儿二人在布库房大门外着急的来回踱步。

这布库房极为特殊,大清祖制规定,宫妃女眷无圣旨不得擅入,否则严惩不贷。

“蓝齐儿,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蓝齐儿是公主,此时方寸已乱的李金桂只能寄希望于她。

第七十八章 她活不过开场白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蓝齐儿扶额,三哥惹谁不好,偏去招惹胤禛这小气鬼。

“左不过是有人要挨揍,小安子,快去看看本宫的三哥,这八九不离十挨揍的是他!”

伺候蓝齐儿的小太监闻言,于是匆忙小跑着去布库房内找两位阿哥。

蓝齐儿果然料事如神,不一会儿四阿哥就大步流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走出布库房。

“爷,您可有受伤?”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李金桂自然不能表现的过于亲昵。

紫禁城内的主子和奴才都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讲究体面,打人不打脸,通常都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下狠手。

“回吧,爷回去给你做桂花小排骨。”

“胤禛!三哥呢!”蓝齐儿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只是切磋技艺,皆是点到为止。”

不一会儿,小安子也搀扶着三阿哥胤祉缓缓地走出布库房。

此时三阿哥的脸颊略显苍白,嘴角还隐隐有乌青的痕迹。

“四弟,只是一个奴才,至于吗?”

胤祉险些气窒,方才若不是几个师傅和谙达拦着,他怕是不能如此轻巧的走出布库房。

说好的互相切磋竟是变成各自的谙达与师傅一道加入的群殴。

胤禛这小子今日仿佛吃火药般没点都炸毛。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狠狠在他肚子上揍了几拳,力道之大,他差点当场吐血。

“是三哥谦让胤禛,胤禛多谢三哥!”

胤禛客套的寒暄之后,就带着李金桂回宫,留下疼的呲牙呲嘴的胤祉和蓝齐儿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回到偏殿后,李金桂第一时间将四阿哥拉到他的房间。

“爷,伤着哪儿了?快让奴婢看看!”

她焦急的替四阿哥宽衣解带,却被他抓住双手不能动弹。

“这就是你招来的烂桃花,爷只能替你偿这桃花债!”

李金桂闻言,有些愧疚的垂眸,这紫禁城内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是一时冲动萌生的恻隐之心。

“对不起…”

“诶…别哭,爷这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怨不得你。”

他这几个兄弟姐妹不是省油的灯,但更难应付的是他们的额娘。

幸亏李金桂今日招惹的不是皇阿玛那些嫔妃,否则怕是都活不过话本里的开场白。

“去拿跌打药酒,帮爷擦擦后腰。”

露出上半身的胤禛转身将满是淤青的背部展露在李金桂的面前。

他本不想吓唬李金桂,但若不能让她看到挚爱之人因她一时的善念而伤痕累累,她怕是无法蜕变。

他是皇子,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虽不需要独当一面,但绝对要在危难时刻拥有自保的能力。

“金桂,爷护得了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若是将来爷死在你前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如何是好?”

“奴婢谨记!”

直到多年后,李金桂才发现今日四阿哥这番话竟一语成谶,令她付出毕生难忘的惨痛代价。

……

无逸斋内,李金桂有些忐忑的垂首站在唐浩卿面前。

“你太愚钝,孺子不可教也。”

第七十九章 月黑风高掘尸夜

“勤能补拙!”李金桂尴尬的扯出一抹笑容。

四阿哥只点头答应她学习医术,但能不能过唐皓卿这关,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你为何要学医?”

“自保,还有保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沉静月光与晴光潋滟的春水涌入他的眼眸。

这一瞬间,帏帽之下的唐皓卿只觉得于她眼中见人间万籁风景。

她俏皮明亮的眼睛一眨,他的心跳一瞬间加速,仿佛看到三春回暖的盛景。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通过三关考验,我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多谢唐教习!”李金桂匆忙俯首致谢。

“先过这三关再说!”

“唐教习请赐教。”

“这第一关,我要考验你的胆量,要知道从医之人接触的都是稀奇古怪疑难杂症的病人。”

“比如浑身流脓口鼻生疮者都是家常便饭,所谓医者父母心,你可有畏惧之心?”

“自然不存畏惧之心,您还记得上回赈灾的时候,可是我救下那染瘟疫的孩子。”

李金桂着急表态,深怕唐皓卿一票否决她的努力。

“行医之人其实与验尸的仵作本同出一脉,皆要精通药理,尤其是毒药,还有人体的构造。”

“今夜子时,你去城西乱葬岗找一具女尸,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丑时一刻我会到乱葬岗,记得要独立完成这项考核,不得假手于任何人!”

“啊?要找女尸作甚?”

“自然是开膛剖肚,研究人体构造,”

“到时候你把那女尸的心肝脾肺肾一一取出排列整齐。对了,还有肠子也要取出来。”

“…”为什么学个医术搞得像杀人分尸的变态狂魔一样。

“你可以现在就放弃。大门在你右手边,唐磊,送客。”

“谁说我不敢!”

李金桂梗着脖子信誓旦旦道。虽外表看着波澜不惊,但内心已是慌乱不已。

“若是有借任何人之手,那代表你自动放弃。”

唐皓卿似笑非笑的再次重申这一点。

“医者的银针不是你们这些女子手中的绣花针,若是绣得不好可以拆掉重绣。”

“若是医者的银针扎错一个穴道,都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凶器。”

“我知道!”

“那子时三刻在城西乱葬岗不见不散!”

李金桂将颤抖的舌头勉强捋直,强装镇定道。

这件事情定不能让四阿哥知晓,于是李金桂只能搬出蓝齐儿这个挡箭牌,说要去宫外陪蓝齐儿几日。

临近子时,一身男装的李金桂哆哆嗦嗦的独自来到城西乱葬岗。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恐惧在作祟,她只觉得脑后都是阵阵妖风,刺骨冰冷。

那些镇魂幡在阴风的席卷下发出嘶嘶的呜咽声。

这处乱葬岗埋着的多数是紫禁城内犯错被赐死的宫女太监。

还有许多王爵公侯达官贵人府中被处死的奴仆姬妾。

要在这些尸堆中找一位年龄在二十岁的女尸说难也不难。

“轰隆隆!”

盛夏时节天气多变,此时竟是雷声隆隆,伴随着瘆人的闪电划破长空。

第八十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啊!!”

李金桂吓得蹲下身子颤抖着抱紧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她最怕的就是雷雨交加的夜晚,小时候有四阿哥在身边陪伴还能勉强克服恐惧。

到长大后她只能在雷雨之夜裹紧被子也无济于事,每回都要惊动四阿哥陪在身边才能入睡。

“轰隆隆!!”

咆哮的惊雷在耳畔炸裂开来,瓢泼大雨也不期而至。

“呜呜呜…爷…”

惊恐万分的她竟是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流眼泪,为什么她这么窝囊没用。

不能帮到四阿哥任何事情也就算了,连找具女尸都办不到。

“李金桂!你能做到!”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克服心底的恐惧,在滂沱大雨中挨个的翻找尸首。

偏殿内,胤禛被雷鸣电闪惊醒,糟糕,他匆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赤着脚匆匆忙忙朝着李金桂的房间跑去。

“金桂!”

他焦急地呼喊着李金桂的名字,待跑到门口看到她房内漆黑一片,这才想起来李金桂这几日出宫陪蓝齐儿去了。

“爷,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被四阿哥的呼喊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急忙忙奔到四阿哥面前。

“没事,爷想起来金桂这丫头晌午晒的茉莉花茶还晾在院中,小苏子,去收回来。”

“奴才这就去收,爷您早些歇息。”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会拆穿四阿哥的心思。

四阿哥与金桂姐的感情真是如胶似漆,她离开一晚都让爷如此魂不守舍。

洙泗书院京城分院内,唐皓卿正就着昏暗的灯光捧着一本药典参详。

“唐磊,什么时辰?”

“子时三刻。”

“她可有如实赴约?”

“谁?”唐磊挠头苦思,其实是故意装作不知。

“唐琉樱!”

“少主,李姑娘此刻正在乱葬岗翻找尸首,但她似乎很恐惧,在边哭边找尸首。”

“这雨真大,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她一个柔弱女子可怎么熬过来?”

同为女子,唐琉樱与李金桂一道经历过湘西之行,对这位善良的姑娘印象极好。

此时不免开始在主子面前替她说一两句好话。

没想到她竟真的有胆量在三更半夜独自前往乱葬岗寻尸。

看着纷乱如麻的雨疯狂敲打着琉璃瓦,他心底没来由的开始烦乱起来。脑海中还回荡着唐琉樱那句话:

她似乎很恐惧,在边哭边找尸首。

“去乱葬岗,多带把伞!”

而此时暴雨如注,李金桂已是哭的精疲力尽,还要战战兢兢的找寻符合要求的女尸。

原以为找到符合要求的女尸很简单,但老天今夜似乎总在刁难她,翻找了不下两百具尸首仍是没找到目标。

她又急又怒,疯狂的在死人堆里扒拉着尸首,怎么办?剩下的时间已不多!

“李金桂,时辰已到!”

唐皓卿撑着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的奈何亭旁,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子正双膝跪地翻找着每一具尸首。

“再等等,相信我!我能找到!”

“奇怪?此处二十岁左右的女尸应该很容易找,为何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莫不是有人动过手脚?”

第八十一章 虚荣心机的女人

唐琉樱隐约觉察出事有蹊跷。

“是属下…晚饭后,属下特意命人将符合要求的女尸统统挪走了。”

“这丫头行事剑走偏锋甚是极端,属下不想让这种祸害出现在少主身边……”

唐磊垂头丧气的嘟囔道,却听唐琉樱惊呼一声。

“金桂姑娘!”

夜雨沁凉,李金桂的身子骨本就单薄,此时竟是有些摇摇欲坠的站不稳。

“李金桂,这第一关算你通过。”

唐皓卿看着那倔强的女子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却仍是不肯放弃,终于还是松口妥协

“多谢唐教习…”

本就极度不适,在这大喜大悲的刺激下,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往尸堆中坠落。

“金桂姑娘,小心!”

唐琉樱眼疾手快刚想出手相助,却发现一旁的少主惊鸿略影间,已经飞身跃到李金桂面前。

“伞!”

唐皓卿愧疚万分的将昏厥的女子揽入怀中,她很清瘦,抱起来轻飘飘的仿佛一不留意就如烟雾飘散。

从乱葬岗到洙泗书院,这一路上唐皓卿将昏厥的李金桂紧紧抱在怀中未曾松开半分。

“少主,不若将李姑娘送到属下房中歇息。”

“不必,她烧的厉害,我要亲自照料。”

他将李金桂径直抱入他房中,直接放在他的床榻之上。

唐磊和唐琉樱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少主有严重的洁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他的房内,更别提他起居的床榻,唐磊几乎日日都要亲自打扫。

“少主,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琉樱硬着头皮近身上前,少主待李姑娘有些特别。

“既然不确定,那就不必开口。”

“…属下遵命!”唐琉樱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退到一旁。

“这女子乃四阿哥胤禛的贴身宫女,听说也是内定的八位试婚宫女之一。”

“四阿哥待这位李姑娘极为特别。”

唐琉樱还是咬着牙将近来收集到的情报告知,就怕少主一时想不开,弥足深陷。

“与我何干?她是病人,我是大夫。”

“我只是可怜她而已,并无别的念头。”

唐皓卿边替李金桂把脉,边云淡风轻的重申道。

“唐磊,去熬些驱寒的红糖姜汤。”

“唐琉樱,去找身干爽的衣服替她换上。”

“属下遵命。”

“属下这就去!”

此时房中只剩下李金桂与唐皓卿二人,他的手还搭在她颤抖冰冷的手肘上未曾撤离。

“试婚宫女?呵贪慕虚荣,心机深沉的女人。”

“轰隆隆!”

电闪雷鸣间,躺在床上的女子不安的蹙眉,忽然伸手紧紧拽着他的手臂。

“爷,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好怕,雷声好可怕呜呜呜”

“呵!”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这女人三更半夜有胆量在乱葬岗翻找尸体,却被这常见的电闪雷鸣声吓破胆。

想要将手从她的怀中抽回,却听她低低的啜泣开来。

病人最大,医者父母心,他无奈的伸出另一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

实则都是有章法的按摩背部的穴道,助她更好入眠。

第八十二章 我若在你心里,情敌三千又如何

“少主…衣服…”

“嘘!”

唐皓卿迅速做出噤声的动作,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焦躁不安的女人哄睡着。

“少主…睡穴!”

唐琉樱善意提醒道,从未见过少主如此小心翼翼地伺候一人。

他大可以点了李金桂的睡穴,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替她按摩助眠。

唐皓卿伸手轻轻一点李金桂的睡穴,旋即起身离开房内。

“替她换衣裳!”

……

次日清晨,李金桂在唐琉樱的搀扶下,来到唐皓卿的药庐内。

“第二关是什么?”

昨天那关能过完全是侥幸,若是当时唐皓卿让她当场剖开女尸找出心肝脾肺肾,她定不知道如何下刀。

趁着他没反悔之前,李金桂一苏醒就拉着唐琉樱来找唐皓卿,就怕他反悔。

“这第二关,人的身上共有不下一千个穴道。”

“人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长用的有七百二十个穴位。”

“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中有七十二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熟悉这些穴道,一个月后,若你能成功记牢这些穴道就算过关。”

“唐教习可否说慢些?”

李金桂尴尬的咬着毛笔杆弱弱地问道。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定要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来。

“不必死记硬背!”

唐皓卿从琳琅满目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李金桂。

“都在这!这上头有我早年间做的笔记批注,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李金桂如获至宝,匆忙将那本厚厚的书抱在怀里。

“公子,公主府派来接李姑娘的马车到门口了。”

“嗯,不送!”

李金桂恭敬地欠身离开,刚一踏入马车,却见四阿哥脸色阴沉的端坐在马车内。

“爷…”

“昨夜你与谁在一块?唐教习?嗯?”

宫门一开他就急不可耐的出宫,想着早些接她回宫,钦天监说这几日都会有雷雨天气,也不知道她昨夜睡的可踏实?

没想到一到公主府却被告知她昨夜竟是一夜未归。

他急的差点命九门提督封锁京城搜寻李金桂的下落,却在此时得到她在书院的消息。

“昨夜你做过什么?”

她身上这件衣服他没见过,显然不属于她。

胤禛语气冰冷的质问道,审视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般。

“爷觉得奴婢能做什么?”李金桂淡笑一声反问道。

“爷就如此不相信奴婢?奴婢从来都觉得若是爷心中有我,就算情敌三千又能奈我何?”

“因为奴婢相信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奴婢都相信爷的真心。爷呢?”

她很讨厌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于是幽怨的说道。

“金桂…爷错了…我…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边会出事,急死我了,爷早饭都没吃…”

“昨夜你可睡得好?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四阿哥关怀备至的样子让李金桂心底一暖,她深吸一口气。

将脑袋埋进四阿哥温暖的胸膛,又俏皮的像调皮的小猫儿似的在他怀中乱蹭。

第八十三章 让人面红耳赤的男女

“昨夜唐教习带着奴婢去城西乱葬岗练胆量去了,又遇到雷雨天气,爷您不知道奴婢有多害怕!”

李金桂抱着四阿哥的腰喃喃撒娇道,怕他担心,她最后还是解释了一番。

“还有两关没过呐,爷您看,这么厚的医书,奴婢还必须在一个月内背的滚瓜烂熟。”

“爷教你!”

“爷您也懂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

小时候他有个头疼脑热,必定要惊动太医,每回孝懿仁皇后在盛怒之下都要责罚伺候他的奴才。

好几回李金桂都挨了板子或掌掴之刑。

不想让她无端被责打,后来他开始钻研起医书药典,对于简单的病灶还尚可自行调理。

“对了,额娘昨日遣人来知会,下个月就会有教导嬷嬷来教规矩。”

“唔?教什么规矩?奴婢的宫规学的不好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胤禛的眼神不自然的别向马车窗外,耳垂已染上坨红色。

“对了,无逸斋的课业从明日开始你就不必再去。抽空爷将《女则》与《女诫》找来给你瞧瞧。”

“哦。”

她本就不喜欢听孔济世讲那些个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正好顺水推舟应承道。

………

在四阿哥的帮助下,李金桂只用不到二十日的时间,就将唐皓卿要求熟记的穴道背的滚瓜烂熟。

“纸上谈兵无益,这第三关我也不难为你,既然你已将这些穴道熟记于心,那接下来这关简直易如反掌。”

“给你十日时间,十日之后你必须用银针在活人的身上准确找到穴位,我会考验三十个穴道的位置。”

“若是你全部都找准,就算合格。”

“不考死穴就行!”

只要不考死穴,就算力道没控制好,也不会致人死地。

“谁说不考?难道治病救人还要看日子选黄道吉日?”

“若是连这入门的常识都无法精通,那就不是救死扶伤,而是草菅人命。”

“学生谨记!”

“唐磊,明日去将书院内那两尊针炙铜人带来。”

“我也不为难你,考核的范围就局限于铜人身上的三百五十四个穴位之中。”

“多谢唐教习高抬贵手!”

第二日一大早,李金桂终于看到了那两尊针炙铜人的真面目。

初时见到这对栩栩如生的铜人她羞涩地捂着眼睛,这对铜人将男女身上的构造刻画的惟妙惟肖,让人看着脸红心跳。

最终她只能咬咬牙,开始心无杂念的钻研起铜人身上的穴道。

针炙铜人的体内装配五脏六腑,与真人身上的结构一致。

四肢及内脏均可灵活的拼拆。外表刻有三百五十四个穴位。

其高度与正常成年人相近,胸背前后两面可以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铜人表面镂有穴位。

穴旁刻题穴名,同时以黄蜡封涂铜人外表的孔穴,其内注水。

如取穴准确,针入而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

连着几日,她都在无逸斋偏殿围着这对铜人打转。

如今她再看这对铜人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乱跳了。

第八十四章 这世间武功最高的是谁

“金桂姐!奴才来送午膳啦!”

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提着食盒踏入无逸斋内。

“小苏子,你来啦~”

李金桂手中捏着数根寒光闪闪的银针,看得苏培盛顿时小脸一垮,险些哭出声来。

“好姐姐,您就饶奴才的狗命吧,哎哟,前几日姐姐扎的伤口奴才现在一碰都疼!”

“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这几日练习下来,我的手法娴熟许多,而且我扎的都不是死穴,放心吧!”

“姐姐,爷还等着奴才去毓庆宫伺候,奴才先行一步!”

小命要紧,苏培盛撒开腿溜得比兔子还快。

后日就要到考核的时间,铜人的穴道她已熟能生巧,但若是穿上衣服的活人却总差些火候。

“哼,我自己也能练!”

李金桂捏着银针走到女版铜人面前,就着铜人身上标注的穴道依葫芦画瓢。

“鸠尾穴这,体前正中线,脐下一寸是为气海穴!嘶!!”

她痛的眼泪汪汪,今日练习的穴道都是死穴的所在,纵然再小心翼翼也有力道拿捏不准的时候。

“你想找死?”

早在李金桂用银针开始练习在自己身上扎针的时候,唐皓卿就已站在门口。

只不过看她那么认真练习,所以并未打扰。

“不碍事,这些死穴我早已记牢位置,方才只是力道稍重了些。”

她说着,又举起手中的银针就要朝着脚底的涌泉穴扎去。

唐皓卿已是看的心惊肉跳,于是匆忙夺过她手中的银针。

“考核提前!”

“啊?!”

“现在开始考核,三十处穴道,你扎对二十五处算合格!”

“但我找不到活人扎针!”

早知道考核提前,她刚才就算五花大绑也要留下苏培盛,这节骨眼上哪儿找愿意挨针的活人。

“你还想祸害谁?就在我身上扎针即可!”

“放心,我有内力护体,寻常人根本无法伤及我的死穴。”

唐皓卿看着李金桂将信将疑的眼神,于是将手中的银针利落地扎向自己的太阳穴。

他手中的银针在接触皮肤那一瞬竟是诡异的弯曲成弓状。

“相信了吗?”

“高手!神乎其技!”

李金桂看的目瞪口呆,这可比四阿哥的软猬甲强多了。

“百会穴!”

唐皓卿说出第一个穴道,李金桂手起针落,准确无误的扎入。

“人迎穴,檀中穴,心俞穴!”

……一连二十几个穴道都没有任何差池,眼看胜利在望,李金桂顿时喜不胜收。

“中极穴!”

“啊?哦……”

这中极穴处于极为尴尬的位置,位于脐前正中线下方四寸处。

隔着衣服还好些,但晃神间只听唐皓卿闷哼一声。

“扎错了?”

她露出尴尬的笑容,讪讪问道。

“你最近肝火旺盛,口气很大!”

“呃…”

李金桂尴尬的捂着嘴巴,这还不都是因为熬夜练习穴道的缘故!

“肩井穴!太渊穴!”

“错!”

“错!”

一连两个死穴都扎偏,李金桂看着弯曲成鱼钩的银针懊恼不已。唐皓卿的武功真的很强。

“这世间武功最高的人是谁?”

第八十五章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唐皓卿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金桂这个突兀的问题。

“时间!”

沉默许久,他道出这两个字。

“无论你是遗世独立的绝顶高手,还是翻云覆雨的贵胄权臣,最终都难抵时间的侵蚀。”

“没有人能逃脱生老病死的宿命,时间能打败万物!”

“李金桂,明日开始,你可以跟着我研习医术。”

“师父在上…”

“且慢!”

唐皓卿拦下李金桂行师徒大礼。

“唐教习莫不是想要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金桂暗道不妙,没想到唐皓卿出尔反尔的这么迅速。

“你的资质实在太差,我只能留你在身边充当药童的角色。”

“若是瞧不上也无妨,大门在你左手边!”

又来这套说辞,李金桂才不着他这激将法的道。

“好好好!荣幸之至。”

他没变着法的将她劝退已是万幸,李金桂匆忙点头哈腰表示非常乐意。

“每日卯时到午时这个时间段来这等我即可!”

“多谢唐教习!”

李金桂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她只想学些药理医理防身之用,根本不敢妄想悬壶济世。

回到偏殿的时候,已到用晚膳的时候,刚一踏入殿内,李金桂就发现几个陌生的面孔。

“金桂姐,你可回来啦!”

苏培盛欲言又止的看着李金桂,她心底升腾起不安的感觉。

“金桂姐安好!”

七八名容貌姣好各有千秋的少女殷勤地围过来。

“苏培盛!她们是谁?”

李金桂从脂粉堆中钻出来,将苏培盛拉到一边疑惑问道。

“这七位姑娘是贵妃晌午时分命人送来的,说是…说是与金桂姐一样,都是爷的试婚宫女。”

“爷在哪?”

她何时答应过当四阿哥的试婚宫女,难怪四阿哥说有教导嬷嬷来教她规矩。

“苏嬷嬷!”

苏培盛朝着不远处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喊道。

那妇人脸上并为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板一眼。

“这位就是伺候爷的金桂姑娘?”

“奴婢李金桂给苏嬷嬷请安!”

生气归生气,李金桂仍是强压着怒意给这位嬷嬷请安。

“姑娘客气了,明日开始,吃过晚膳后开始,从申时到亥时就由老奴教导八位姑娘怎么伺候主子爷。”

“如今人都到齐了,那各位姑娘就简单的介绍一下自个吧。”

“奴婢武素玥,出自镶红旗包衣,今年十五岁。”

站在最右侧穿粉色旗装的纤瘦少女腼腆说道。

奴婢耿幼薇,今年十四岁,出自镶蓝旗。”

这耿氏说话细声细气的,长得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样。

“奴婢宋秋婵,今年十五岁,是镶白旗包衣出身。”

这宋氏说话仿佛掐着嗓子般,嗲嗲糯糯的,模样也是恬静温婉。

“奴婢安盼儿,再过几日就满十三岁,来自正红旗。”

说话的是个和颜悦色的圆脸少女,甚是娇俏可爱。

“奴婢叫刘小荞,年十四,来自正蓝旗。各位姐妹喊我小荞即可。”

着水蓝色旗装的少女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浪漫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第八十六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奴婢李锦姒,来自镶黄旗包衣,今年十三岁。”

眼前的女子不卑不亢,显得落落大方,让李金桂忍不住侧目。

待看清楚她的模样后,李金桂眸光黯淡几许,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感。

下意识中,她不喜欢这位与她同姓的少女。

“哎呀,这位锦姒姐姐与金桂姐姐倒有几分投缘,你们看她二人的容貌神韵都有几分相似。”

苏培盛有些诧异的说道,这就是她看着这个锦姒很不舒服的原因所在。

“奴婢曲芯瑶,出自正红旗,今年十五岁。”

最后这位曲氏倒是看着敦厚善良的模样,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美女画皮下藏着什么蛇蝎心肠。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李金桂正在走神,却被身边的苏培盛扯了扯衣袖。

一抬头却见众人的目光看向她。

“奴婢李金桂,年十五,出自镶黄旗。”

“哇,金桂姐和锦姒姐姐都出自上三旗。”

八个试婚宫女里只有李金桂和李锦姒二人出自上三旗,其余六人皆出自下五旗。

“什么上三旗下五旗的,从现在开始咱都是伺候四阿哥的奴才。各位姐妹今后多多指教,互相关照才是。”

锦姒绽着和煦的笑意,款款欠身行礼,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本就是伺候人的奴才,本质上没有区别,这李锦姒这么快就开始拉拢人心,看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四阿哥吉祥!”

呵,正主回来了,那些女子一个个眉目含春的偷眼瞄着四阿哥的方向,女儿家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心里酸涩的很,但面上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的确,她与她们一样,都是伺候四阿哥的奴婢。

这几个试婚宫女环肥燕瘦,容貌都比她美,她连以色侍人的资本都没有,又能得几时恩宠。

李金桂没有转身看身后的四阿哥,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金桂,来书房,爷有事找你!”

没成想额娘说风就是雨,昨日说会择日挑选试婚宫女送来,却没想到今日人就来了。

他本想等李金桂通过唐皓卿的考核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她说这件事情。

“奴婢遵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算再任性也只能默不作声跟在四阿哥身后。

刚一踏入书房,就听身后掩门的声音,后背一暖,身后的男人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金桂,你别这样,爷看着很难受。”

“呵,爷坐享齐人之福,心里应该乐开花才是,怎么会难受?”

“金桂,胤禛扛不住了,我已经用尽全力阻止赐婚,但若是再阻拦这些试婚宫女,后果将不堪设想。”

胤禛用万分疲惫的语气无奈地叹息道。

“那七个女人中,有三个是佟氏安插的人,两个是皇阿玛送来的人,剩下两个,一个是太后的人,一个是我额娘安插的人。”

“你再忍忍,皇阿玛已命内务府督造阿哥府邸。”

“我们今后的家,就在内城东北角,靠近南锣鼓巷,离开这紫禁城,今后府中你说了算。”

第八十七章 能避火的春.宫图

“你看,这是新府邸的草图。”

胤禛牵着李金桂的手走到书桌前,桌面上放着一张院落布局图。

“金桂~”

胤禛将生气的小女人拽入怀中,又指着那院落布局草图上的飞鸟图案。

“你看这像什么?”

李金桂还在气头上,于是淡淡扫了一眼,待看清楚那草图上的飞鸟图案后,鼻子又是一酸。

她小心翼翼取下时刻都不离身的点翠发簪,将那发簪上的比翼鸟覆上那飞鸟图案。

意料之中,二者的轮廓不偏不倚,严丝合缝的契合。

“爷找到三百零九种山茶花品种,到时候每个品种的山茶花都种上一对儿,从高处看正好是比翼鸟的形状。”

“还有这,这是今后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

李金桂默默的看着四阿哥兴高采烈的规划着二人的未来,他心思缜密,甚至连孩子玩乐的地方都规划好了。

“爷,奴婢不想当爷的试婚宫女。”

“金桂,福晋和侧福晋的位置只能出自满族勋贵女子,没有人能抗衡祖宗礼法的制衡。”

“爷误会了。”

李金桂钻进四阿哥的怀中,将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他并为如表面上看着处变不惊,此时心跳的厉害。

“若是成为试婚宫女,今后奴婢只能束缚在爷的后院内当劳什子的格格。”

“奴婢只想跟在爷身边,爷去哪,奴婢就跟着去哪儿…”

她从未想过要名分,她只想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成家立室。这样她才能彻底放下心底的执念离开。

“不行!怎能让你无名无份的跟了我,此事无需再议!”

怪只怪他如今不够强大,连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无能为力。

“金桂,相信我,胤禛能许你一世幸福无忧。”

……

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四阿哥,第二日从无逸斋学医归来后,她与其他七个试婚宫女一道来到钟粹宫后殿西北角。

当踏入后殿内,眼前摆放的东西却让她忍不住老脸一红。

大大小小姿势各异的欢喜佛整齐的排列开来,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闺房物件。

更为夸张的是一幅幅惟妙惟肖的春·宫图高悬着。

幸亏她早被唐皓卿那两尊针炙铜人洗过脑,否则此时定也如其余几个试婚宫女一样捂着眼睛脸红心跳。

“害羞什么?男女之间总不过那点儿事儿!”

“都把手拿开!睁眼好好看看这些助兴之物!”

“这春·宫图能避火呢!待会每个人领一本回去好好参详!”

许是想缓和几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紧张的心情,苏嬷嬷开始说起了段子。

“啧啧,小丫头片子想哪儿去了,看你小脸臊的像猴屁股似的。”

“神话传说中,“火神”是一位美女,地位很是尊贵,但有时脾气很是暴躁,有几十个丫鬟服侍。”

“后因犯了罪,被玉皇大帝贬为灶下神。美女火神平时喜着淡黄色衣服,可是一旦发怒就会改穿火红衣服,容易引起火灾。”

“人们就利用这些春宫图,当“火神”见到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图画时,就会羞赧难当而离去,因此也就避免了火灾的发生。”

“这避火说的是避免火灾,可不是避心里的邪火,咯咯咯……”

第八十八章 侍寝的规矩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苏嬷嬷打破,几个少女皆是红着脸轻笑出声,却听苏嬷嬷重重的敲了几下戒尺。

“言归正传!”

苏嬷嬷再次板起脸,严肃地看向众人,但手里端着的东西却让李金桂忍不住发笑。

“不许笑!严肃点!”

苏嬷嬷恶狠狠的瞪了李金桂一样,她匆忙收起笑意。

旋即苏嬷嬷将手中的欢喜佛恭敬托举到众人面前。

“对着欢喜佛观形鉴视,渐渐习以为常,多见少怪,欲念之心自然消除。”

“佛经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今后就是皇子的女人,但却不能狐媚祸主,闺房之乐也要适当克制。”

苏嬷嬷这是在教导她们不要纵容主子纵欲过度,李金桂托腮,恐怕四阿哥要让这些女子欲求不满才对。

四阿哥素来对女色不是很上心,甚至达到寡淡的地步。

即使面对她,四阿哥也是发乎情止乎礼。(胤禛:(_)呵,女人,以后你就知道爷到底是不是性冷淡了!)

“李金桂!”

苏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正盯着她,糟糕,走神被抓包了,她尴尬的扯着嘴角。

“苏嬷嬷,这闺房之乐全由爷主导,这种事情我们女儿家也只能顺着爷的心意。可如何劝的住?”

耿幼薇红着脸小声地问道,若是爷正在兴头上,她再败兴的喊停,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不必你操心,伺候主子的贴身太监会在门外听房,若是提醒三次主子爷还不收敛,有违祖制。”

噗…

李金桂刚入口的茶水喷了一桌子,她暗暗为小苏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以四爷的性子,若小苏子敢扫他的兴致,后果很严重。

“你们这些丫头伺候的是皇子还简单,若是伺候陛下的妃嫔,侍寝过程更为繁琐!”

虽如今已有东宫太子,但循例她们这些教导嬷嬷都会将妃嫔侍寝的规则也阐明。

“若是妃嫔侍寝,那侍寝的妃嫔周身不得着寸缕,不得佩戴任何钗环首饰。”

沐浴更衣后有敬事房的太监裹上大披风,一直将妃嫔背到万岁爷的寝宫,再扯去披风,将妃嫔放在龙床上。”

侍寝之人则从暴露在外的“龙爪”这头匍匐钻入锦被中伺候陛下,全程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万岁爷宠幸妃嫔,此时太监总管守候窗外,敬候事毕。”

“为防止中马上风,时间稍长,总管就得在外高唱:是时候了。”

本想问问什么叫马上风,但想想觉得肯定又是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十八禁含义。好奇心害死猫。

她决定回去后悄咪咪到四阿哥的书房内查查典籍解惑答疑。

“若是万岁爷兴致高,则过一刻钟再喊一次。如是者三,按照祖制就不能再拖延,而得止乎礼。”

“敬事房的太监进去后,侍寝的妃嫔必须面对陛下,倒着爬出被子。”

“为何要倒着爬出去?”

这样的侍寝方式简直没有尊严可言。

“君臣朝堂相见,臣子退下,是不能转背而行,用脊梁骨对着皇帝的,得面朝皇帝,往后挪步,这叫却步。”

“妃嫔是臣妾,更不能拿光脊梁对着万岁爷,所以只能这样倒爬下床。太监再次用披风裹着她们离开。”

第八十九章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只有皇后才能留宿,帝后才能称作夫妻,不必遵照这些繁文缛节。”

“敬事房太监可是紫禁城内一等一的香饽饽,就算是后宫的主子娘娘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嬷嬷,是因为敬事房负责各宫主子的绿头牌?若是讨好这些公公,能将绿头牌放在显眼的位置?”

“可不是,更为重要的是龙嗣。”

“每次临幸后,总管太监的职责是跪而请命,问陛下留不留”

“陛下如说不留,那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就会轻按侍寝妃嫔的后股穴道,龙精随之皆流出。”

“陛下如说留,那总管太监则执笔记之于册:某月某日某时,陛下幸某妃,以此作为受孕证明,以备查考,名曰彤史册。”

“这紫禁城都是母以子贵,哪一个嫔妃不想在幸后受孕。这不留的法子也讲究个力道,并不能万无一失。”

原来如此,到时身怀龙裔,陛下也不可能狠心扼杀亲骨肉。

那么身怀龙裔的妃嫔自然能靠着孩子平步青云。

她庆幸自己不是后宫的妃嫔,虽看着风光无限,但她们却连基本的尊严都被碾碎。

她们只能被动地侍寝承欢。当陛下泄欲的工具。

即使是需要不需要她们受孕这种事情,也只是凭着皇帝“留”还是“不留”一句话,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接下来是关于形体姿态的训练,这花盆底看着赏心悦目,但穿着走路简直就和刑具没区别。

真佩服紫禁城里的主子娘娘们能踩着花盆底在铺着鹅卵石的御花园内健步如飞。

此时她只走不到百步就摔了六次狗啃屎。苏嬷嬷心思细腻,早早的就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

否则她的膝盖早就乌青的站不起身,即使如此,她也觉得自个儿的腿已颤抖着不听使唤了。

第二日清晨,李金桂换上轻便的木制平底鞋,但仍是忍不住双腿发颤。

“金桂,可是昨日上课累了?爷今日替你告假去!”

“不不不!只是没穿过花盆底,腿上的筋有些抻着了,不碍事。”

“苏培盛,和苏嬷嬷说一声,爷不喜欢花盆底的声音,聒噪!”

“让她们不准穿花盆底!”

苏培盛福了福身子,就要抬腿去知会苏嬷嬷一声,却被李金桂拦下。

“爷,不能让外人觉得爷后院的女人没规矩,您现在护着奴婢,那今后奴婢说不准就要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苏培盛,回来!”

李金桂这才舒一口气,送四阿哥入无逸斋后,李金桂也到偏殿上课。

“哟,李姑娘,您如今可是皇子的试婚宫女了,今后说不定还能捞个格格侍妾当,怎么还兴师动众一个人亲自来上课?”

少主与帝师攀谈未归,派唐磊来与李金桂知会一声。

此时他看着李金桂就来气,于是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你该不会是为了方便日后宅斗才来学医的吧?学那些个下毒滑胎的伎俩?”

唐磊恍然大悟,这些贵胄子弟的后宅最是藏污纳垢的是非之地,这个女人本就心术不正,定是如此!

“呵,我怕半个人来上课会吓着你!”

第九十章 落花人独立

“你!”

唐磊被这伶牙俐齿的女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冷哼一声,就要拂袖而去。

“少主与帝师有事要商议,若是等着不耐烦可先行一步!”

气归气,但他仍是将少主交代的话转达给李金桂,原因无他,因为上回乱葬岗的事情让他挨了重罚。

这个女人不能惹,血的教训告诉他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否则少主定会大发雷霆。

一个多时辰之后,唐皓卿这才姗姗来迟,入门级的医理和药理知识她已初步涉猎,只待多加揣摩,融会贯通。

李金桂虽资质一般,但胜在勤勉努力,女子也不必学着治疗什么复杂的疑难杂症,他侧重教她一些简单的病灶治疗。

而大部分的时间,唐皓卿都在教她药理方面的知识,尤其是用毒。

“唐教习,我只想学习救人,为何我们要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研究毒物!”

李金桂有些费解的看着唐皓卿,此时他正在摆弄着毒蛊虫。

“好的医者未必是用毒高手,但最顶尖的用毒高手,必定拥有一身精湛的医术。”

“这样才能让他们不至于被自己研制的毒药伤害。”

“言之有理!”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在这紫禁城内人心才是杀人的利剑,而上一回端午夜宴四阿哥中毒这件事,也是她决定学医的根本原因。

一场秋雨一场凉,才金秋九月这淅淅沥沥的秋雨就带着萧索的寒意来袭。

“金桂,一道回去。”

回廊处四阿哥撑着油纸伞侯在那也不知多久了,李金桂撑着油纸伞朝着四阿哥的方向前行。

有人等她回家的感觉真好,她如是道。

“金桂,拿着!”

四阿哥将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子塞到李金桂的手里,她打开一瞧,顿时笑颜如画。

“这是螺子黛,亢盛泉几日前送来的,都给你!”

“你画远山眉好看。”

胤禛从楠木盒内取出一片螺子黛,今日她并未画眉,只淡淡的施一层薄粉。

于是他小心翼翼顺着她本就轮廓清晰的眉眼细细描画着。

“爷,奴婢自个儿来!”

如今二人在无逸斋偏僻的回廊处,虽不担心被外人瞧见,但李金桂仍是警惕的闪躲着。

但四阿哥却不为所动,仍是专心致志的替她仔细描眉。她又是欢喜又是后怕。

“爷,您随便画画就成,画好了没?莫要让人瞧见!”

“可别画太浓不秀气!”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胤禛轻笑一声,眼前的小女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忽而让他想起这句夫妻间闺房内的戏言。

“爷就知道调笑奴婢!”

李金桂跺着脚脸颊泛红,娇嗔啐道。

“这螺子黛共九片,奴婢自个儿留两根,其余的带回去分给其他人,就说是爷赏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可不能吃独食,若是被其他七人知道还得了。

“送给你的东西,你做主就是!”

胤禛有些心疼李金桂,她总是如此谨小慎微,就怕行差踏错半步。

第九十一章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明日一早,皇阿玛要在西华门送皇姐离京。”

“怎的忽然提前了?蓝齐儿不是说要到腊月才离京吗?”

本想忙完这一阵去找蓝齐儿叙叙旧,却不想她却比原定的时间提早离京。

“额驸并非无职衔在身,若不是皇阿玛舍不得皇姐,按习俗,成婚次月新婚夫妇就该回漠南蒙古。”

蓝齐儿虽名义上是万岁爷的第三位公主,但前头两个公主皆早夭。成年的公主中她最为年长,算是长公主。

万岁爷素来对皇子严苛,但对几位公主却极为疼爱,尤其是自小就与太子一道养在养心殿的蓝齐儿。

回到偏殿后,李金桂将四阿哥启封过的螺子黛收好,又借着苏培盛的手,将余下的七支螺子黛分给另外七名试婚宫女。

而最后余下的那支螺子黛,她也并没有私吞,虽然很是不舍,但仍是托苏培盛将那螺子黛送给苏嬷嬷。

今日训练的是女红技艺,她的女红自然是几人中的佼佼者,将绣好的锦帕交由苏嬷嬷过目后,她第一个离开了偏殿。

晚膳的时候,咸福宫伺候蓝齐儿的素馨姑姑亲自来传话,唤她去绛雪轩一趟。

想着明日人多眼杂,还是蓝齐儿心细,趁着今夜好好与她惜别一番。

她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匆匆来到绛雪轩内,来的有些早,蓝齐儿还没来。

“好香~”

这香气是荣妃娘娘最喜爱的伴月香,此香如冰雪般洁白无暇,且气息也如它的名字般幽冷沁凉,但却起到极好的祛湿效果。

她有些迷醉于这清香中,渐渐地,一股甜丝丝的气息钻入鼻息间,她心底开始莫名的躁动起来。

“金桂姑娘,好巧!”

进来的竟是新见左近,怎么回事?为何他会来此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甚是不妥,她自然要避讳一下,于是起身就要告辞。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门,而此时她身上那股躁动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金桂…别走!”

身后传来新见左近粗重的喘息声,猝不及防间,她被新见左近拦腰抱住。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本是极度愤怒的呵斥,但话说出口却带着软绵绵的娇嗔,糟糕,那香有问题!

她这嘤咛的娇嗔对新见左近来说,简直就是极端的诱惑与邀请。

此时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已被欲望熏得双目赤红而迷离。

“金桂,不要当试婚宫女,左近娶你,给我,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走开…”

“这是紫禁城!你敢…”

李金桂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但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早已经失去理智,又如何能听得进去。

“啊!别碰我!”

他竟是开始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此时她的外袍已经被新见左近扯破,露出一大片盈白的肌肤。

“咕嘟!”

新见左近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女子媚眼如丝。里面是一件嫣红的肚兜。

极致的白与欲望的红交织在一处,他只觉得每一滴血液都在疯狂咆哮:要她!要她!要她!

他低吼一声,将衣衫不整的李金桂打横抱起,朝着身后的软榻处疾驰。

第九十二章 绛雪轩捉奸乌龙

书房内,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莫名的心烦意乱,惴惴不安的感觉弥漫周身。

胤禛看了看写的狂乱无章的字,无奈的摇摇头。

“爷,这几日听见您有些咳嗽,奴婢特地炖了一盏川贝雪梨汤,这温度刚好,您且尝尝。”

曲芯瑶今夜特地用四阿哥赏下的螺子黛描眉许久,这才端着雪梨汤袅袅婷婷踏入四阿哥的书房内。

“嗯!”

胤禛抬眸,只淡淡地应一声,而伺候笔墨的苏培盛却心领神会。

“曲姐姐,金桂姐哪儿去了?奴才还想问问她,爷明日要穿的朝服熨烫好没?”

“金桂姐?奴婢瞧见她一个人朝着绛雪轩的方向去了。”

“说是三公主邀请,奴婢以为金桂姐和爷您报备过此事。”

“三公主邀请?”

“苏培盛!去绛雪轩!”

按照习俗,今日皇姐不可能进宫,就算是她邀请,也不可能将地点设在绛雪轩。

钟粹宫内,佟佳氏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

“真有此事?”她仍是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紫陌亲自看着那丫头与那东洋男子前脚后脚的踏入绛雪轩,定不会冤枉好人!”

“不准声张!带上两个嬷嬷和两个信得过的小太监!随本宫一道去绛雪轩捉奸!”

这李金桂毕竟是她亲自敲定的试婚宫女人选,若是被人知道出这么大的差池,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这贱丫头不要脸,她这个贵妃还要脸面!只能悄悄将这丫头处决!

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如此水性杨花的秉性,她又是从何处得知那东洋小子的真实身份?

连她也是昨日才听说那东洋小子是幕府将军的私生子,且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幕府将军。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杀到绛雪轩,此时绛雪轩大门紧闭,而内里也是漆黑一片。

“撞门!”佟佳氏一声令下。

“奴才遵命!”

两个大力太监领命,只一瞬之间,原本紧闭的大门就被撞开。

两个嬷嬷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而佟佳氏被晴儿和几个宫女簇拥在当中。

“不要脸的东西!还不滚出来!”

“贵妃娘娘在此!”

晴儿厉声呵斥道。但放下的纱帐内却诡异的安静。

“去!把那对狗男女拖出来!”

这丫头以为与那东洋男子无媒苟合,生米煮成熟饭就能成功当上未来的幕府将军夫人?

现在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呵!佟佳氏的脸色铁青不已。

“额娘,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从帐后传来的竟然是胤禛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绛雪轩内已被照的灯火通明。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四阿哥胤禛衣衫不整的坐在软榻上。

而李金桂则满脸通红的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含羞带怯的眼睛。

再看地上散乱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还有女子的樱红色鸳鸳戏水肚兜挂在屏风上。

这活色生香的场面不用猜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是你?”

佟佳氏四处张望搜寻那东洋小子的踪迹,但转念一想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若这丫头真的与外男私通,胤禛又怎么会替她掩饰?早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才对!

第九十三章 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儿子宠幸额娘赐下的试婚宫女有何不妥之处?”

“没什么不妥,只是最好回自己的居所,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以讹传讹的话,会影响你的清誉。”

“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就散了吧。”

急火攻心下,佟佳氏有些恹恹的扶额说道。

此时胤禛已在苏培盛的伺候下穿戴整齐,而李金桂也披着薄锦被起身恭送贵妃。

“苏培盛,关门!”

待佟佳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稠的夜色后,胤禛一改方才放浪形骸的不羁模样,冷声说道。

“爷,奴婢没有”

李金桂脸色苍白不已,戚戚然看向一旁面色古井无波的四阿哥。

“伤着哪儿了?”

却见四阿哥并未流露半分厌弃,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担忧之色。

“出来吧!”

原本静谧的绛雪轩内,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

唐琉樱揪着懊悔不已的新见左近从横梁上纵身跃下。

刚一落地,新见左近就朝着四阿哥的面前跪下。

“四阿哥,在下与金桂姑娘两情相悦,鸿雁传书多时,请四阿哥成全!”

“新见左近!我何时与你鸿雁传书?你不要血口喷人!”

简直是污蔑,明明是他趁人之危,若不是唐琉樱出手相救,她只能选择一死来保全清白。

“爷,奴才相信金桂姐肯定不会做这些事情!呵,新见左近,你说金桂姐与你鸿雁传书,那你将往来书信拿出来啊!”

“每个人的字迹都不一样,只要拿出来比对一番就能真相大白,蛮夷!你们东洋倭寇向来都是巧取豪夺的匪类!”

苏培盛朝着新见左近狠狠的淬了一口唾沫。

“在下没有说谎!若有一句假话,任凭四阿哥处置!”

新见做左近有些愤怒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起誓,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拆开的信笺呈给四阿哥。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绛雪轩来君不见?”

胤禛一字一句的缓缓念着书信上的内容,忽而释怀畅然的轻笑一声。

“金桂,你也看看。”

李金桂疑惑的接过四阿哥递过来的书信,待看清楚信笺上的字迹后,却如遭雷击。

“这上面的字迹的确是奴婢的,但奴婢从未写过这封信!”

“字迹也能模仿,奴婢觉得四阿哥写的瘦金体隽雅,也曾悄悄模仿过,奴婢听说有人专门靠临摹别人的笔迹谋生!”

这字迹简直让她百口莫辩,若是刚才新见左近和这封书信落入贵妃的手中,她只有死路一条。

”字迹可以临摹,但有些小习惯旁人却无从得知,金桂,你仔细看看那信笺上的鴛鴦二字。”

”金桂写字有个小毛病,尤其是写鳥这个字的时候,总喜欢漏掉一点。”

”若是不信,可将她平日书写的字帖拿出来比对即可。”

“呜呜”

李金桂激动的哭出声来,感谢这个小毛病,她决定今后也不会纠正。

“本皇子早提醒过你,她是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不想追究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回去后立即毁掉所有的书信,否则本皇子很难保证下个月你能否平安离开大清国境。”

第九十四章 一时间风沙满眼

”苏培盛!趁着宫门未落锁,你将他平安送回东洋驿馆,亲眼看着他将那些往来书信全部销毁再回来!“

“奴才遵命!”

苏培盛将瘫坐于地上的新见左近扶起来,却被他不识相的甩开。

“金桂姑娘,左近愿聘汝为嫡妻正室。今日之事左近虽受人挑唆唐突佳人,但左近对姑娘的心意是真!日月可昭!”

“新见左近!”

却听身旁的四阿哥怒呵一声,李金桂匆忙拽着他的手臂。

“爷,索性今日也是虚惊一场,放他走吧。”

“我已心有所属,左近君,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祝你早日觅得良人!就此别过!”

“走吧您~”

苏培盛有些不耐烦地将新见左近扶起来,此时四阿哥的脸色看着已是接近暴怒的临界点,他甚至能看到主子额角隐隐凸起的青筋。

“在下去找一身宫女服!”

唐琉樱也识趣的跟着苏培盛一道去送新见左近离开绛雪轩。

此时绛雪轩内只剩下裹着锦被的李金桂,还有沉默不语的坐在床榻边的四阿哥。

“爷~”

“哼!”

听着这带着情绪的冷哼,李金桂瘪瘪嘴。

“嘶…头好痛!奴婢好难受!”

她扶着额头哼哼唧唧的装可怜。床榻上的男人一个闪身冲到她面前。

“伤着脑袋了?”

四阿哥温柔的指尖轻轻按摩着她的风池穴,哪儿还有方才责备的表情。

“伤着心了……爷,您是不是还在疑心奴婢?”

“奴婢就算死也要留着清白,您看,守宫砂还在!”

紫禁城内的宫女都要在手臂上点守宫砂。

用朱砂喂养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吃满七斤朱砂后,把壁虎捣烂并千捣万杵。

然后用其点染处女的肢体,颜色不会消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后,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是以称其为“守宫砂”。

这是宫中中效果绝佳且步骤简单的能够验证女子“贞操”的方法。

“不准死,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金桂,记住这句话!”

胤禛有些后怕的将她拥入怀中,今夜若不是唐琉樱在,以李金桂外柔内刚的性子,怕是等待他的将是一具冰凉的尸首。

没有人知道,赶来绛雪轩的路上,他整个人都因极度的恐惧而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待唐琉樱送来崭新的宫女服换上后,李金桂在四阿哥的搀扶下回到钟粹宫。

第二日清晨,她挣扎着起身与四阿哥到西华门送蓝齐儿。

昨夜的事情她并未与蓝齐儿提一个字,就怕她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她不知的是,马齐与苏培盛一早就得到四阿哥的指令,彻查昨夜的事情。

不久之后,咸福宫素馨姑姑就因雨天路滑不慎跌入莲花池中溺毙。

角楼之上,荣妃马佳氏用锦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不经意间她看见陛下竟抬头望天,似若有所思。

“万岁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之间风沙满眼,朕的眼睛吹进些沙砾,无妨!”

康熙帝伸出一手,若无其事地揉揉眼角,再抬眸间,眼中恢复帝王的睿智与不怒自威的光芒。

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风沙?

随侍在一旁的小太监疑惑地挠挠头,又瞧了瞧摆放在一旁纹丝不动的绿鹗菊。这风沙在哪?

大清皇朝的公主与蒙古联姻,那送亲的仪仗浩浩荡荡延绵十里不绝。

第九十五章 为你,千千万万遍

“金桂,抽空记得来漠南探望我!联姻的公主非昭不得入京城。我会很想你的!”

蓝齐儿掀开轿帘,巴巴地看着准备送她出京城的李金桂。

“啧啧,胤禛这臭小子,来回就这么几个时辰的路程还要亲自盯着你!”

她朝不远处策马跟在仪仗里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若有机会,我定会去漠南找你玩。蓝齐儿,照顾好自己!”

“呕…”

蓝齐儿忽然捂着嘴角开始干呕起来,一旁的芳嬷嬷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食盒内取出一颗酸梅塞进她口中。

“蓝齐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随行的太医替你诊治!”

这一路上长途跋涉艰辛不已,可不能拖着病体上路。

“金桂姑娘,公主殿下这是有身子了,不必如此惊慌。”

芳嬷嬷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绽开花儿,蓝齐儿要当额娘了?

“金桂,你上来!”

芳嬷嬷闻言,于是命轿夫放慢脚步,李金桂欢欣不已踏入宽敞华丽的轿撵内。

“你别动!都快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大大咧咧的!”

她将准备起身的蓝齐儿按回座位,难以想象她平坦的腹中此刻已有神奇的小生命孕育其间。

“是男孩女孩?”她好奇地盯着蓝齐儿的肚子出神,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太医院判亲自来瞧过,说八九不离十是个小子。”

“才一个多月,准不准都说不定,只要这孩子平安健康就好,男女无所谓。”

“这么喜欢孩子?那就和胤禛生一个孩子啊!”

“你如今已是他的试婚宫女,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个子嗣傍身也好。”

“以后再说吧。”

李金桂嘴角扯出苦涩的微笑,四阿哥将来定能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愿意替他诞育子嗣的女子数不胜数,不缺她一个。

“你担心生出庶长子?”

李金桂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怕我保护不了孩子,若是生下庶长子,地位尴尬不说,还有可能成为未来福晋和四爷嫡子的眼中钉。”

“嘘…”蓝齐儿做出噤声的动作,李金桂将到嘴边的话咽回。

“皇姐,金桂可在?”

来的是四阿哥,幸亏蓝齐儿耳聪目明,否则若是被四阿哥知道她不想替他诞育子嗣,肯定要大发雷霆。

“本宫又不会把李金桂生吞活剥了去,胤禛!放心,出了城门就将她全须全尾还给你!”

“如此甚好!”

这臭小子竟然像防贼似的防着她!蓝齐儿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金桂,有事就去咸福宫找林姑姑,千万记得凡事别逞强。”

“皇姐,城门快到了。”

胤禛的声音再次响起,李金桂有些哭笑不得掀开轿帘。

“奴婢和蓝齐儿再说几句女儿家的体己话。爷您就在城门口处等奴婢片刻!”

“嗯…快些,今日爷带你去红螺寺逛逛!”

“走吧,金桂!我受不了黏在你身上这狗皮膏药!”

蓝齐儿无奈的摇摇头,不断催促李金桂快些离开,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被胤禛念的紧箍咒烦死了。

第九十六章 红螺寺求子

此时送亲队伍已行至京郊,李金桂刚一踏出轿撵,却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到面前。

马背上的四阿哥微微俯身,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上来,苏培盛替你准备的马尥了蹶子,你与爷同骑。”

苏培盛一头雾水,但只能配合主子的演出,连连点头。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她将手放在四阿哥的掌心间,只感觉身子一轻,下一瞬就落在马背上紧贴着他的背。

“坐稳!”

胤禛嘴角微微上扬,策马扬鞭朝着红螺寺的方向疾驰。

这还是第一次与四阿哥同骑,山道颠簸,她只能牢牢地环抱着四阿哥的腰。

“金桂,替爷生个孩子,可好?”

“生一个你我二人血脉延续的孩子。”

她将脸颊紧贴着四阿哥温暖踏实的背,幸亏四阿哥此时不能看到她苦涩微凉的表情。

“待奴婢调理好身子。爷若是想要孩子,锦姒和素月她们几个也能替爷诞育子嗣。”

“爷第一个孩子的额娘,只能是你!”

他勒紧缰绳,一个闪身将李金桂拽到身前。此时二人的姿势极为暧昧。

李金桂整个人跨坐于马前与四阿哥面对面。

却见他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记深吻,然后扬起马鞭,一时间受到鞭挞的马儿开始疾驰。

“啊!”

耳畔是咧咧作响的山风,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吓得钻进四阿哥的怀中不敢动弹。

温香软玉在怀,胤禛嘴角的笑意更盛,于是可怜的马儿又挨了几鞭子。

四阿哥的坐骑“翻羽”可是名贵的飒露紫,身后的苏培盛与马齐等人的坐骑根本就望尘莫及,此时都快跑的口吐白沫了。

他带着李金桂一骑绝尘来到红螺山脚下一处靠近红螺湖的庄园处。

此处山环水绕,又毗邻碧波藏古寺的红螺寺。但见那庄园灰墙红窗,雕梁画栋,极是清幽雅致。

南山别院?

李金桂一眼就认出门前匾额上清雅隽秀的字出自四阿哥笔下。

“这是爷前几个月置办的庄子,奴才前几日派人收拾好了。”

苏培盛走到大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门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像管家。

还有两名上了年纪的嬷嬷,和三四个护院家丁。

“明日一早带你去红螺山巅看日出!”

“这红螺寺求子与求姻缘最为灵验!奴才祝主子心想事成!”

做为一名合格的忠仆狗腿子,苏培盛自然看得出自家主子此时的心情极好。

“赏!”

这南山居内独具古朴,颇具禅境之美。园中茂林修竹,随处可见奇花异卉。

松柏翠竹掩映下的青砖素瓦与院落融溶合一,悠然而自成一方清静。

李金桂的房间紧挨着四阿哥,当柳嬷嬷拉开衣橱后,各色上好料子的女子衣裳让她眼前一亮。

“金桂姐,爷在等你用晚膳呐。”

苏培盛奉四阿哥的命令来请李金桂到花厅用晚膳。

“小苏子,这些衣衫是?”

“这些衣衫都是照着金桂姐姐的身量订制,爷特地交代奴才找京城最好的霓裳阁裁制。”

“这南山居拾掇好之后,姐姐是主子带来的第一个女子。”

第九十七章 言念君子,云胡不喜

“金桂姐您快看这些,主子爷拿不准姐姐喜欢什么样式,就喊奴才都带来了。”

苏培盛打开梳妆台上的妆匣,眼前的华贵首饰琳琅满目,大多数李金桂都叫不出名称。

“姐姐您看,这支是翠玉珊瑚持芝婴步摇,这是镀金嵌珠宝蝴蝶簪,还有点翠嵌蓝宝石簪,嵌南红点翠花簪,伽南香木镶金手镯,烧蓝戒指,碧玺珠翠手串。”

苏培盛将那些首饰献宝似的捧到李金桂面前,这些都是外边的人平日里孝敬主子爷的稀罕物件。

四阿哥恨不得将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这金桂姐可是主子爷心尖上的女人。可得好好伺候着。

“金桂姐您瞧瞧这绒花儿,简直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不同品种的绒花都用对应的花汁浸染过,香气与真花无异。”

见李金桂对那些珠翠首饰兴趣颇淡,于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苏培盛将锦盒中栩栩如生的绒花递到她面前。

“小苏子,替我谢谢爷,我先沐浴更衣,你去回复爷一声,就说我待会就到。”

女为悦己者容,四阿哥如此煞费苦心地对她,换作哪一个女子能不为所动?

沐浴更衣后,洗尽铅华的李金桂只在发髻上簪着四阿哥送给她的那支点翠发簪。就这么素面朝天来到花厅。

四阿哥今日着一身靛青色常服,衬得越发兰芝玉树,矜贵谪仙。

而他腰间缀着她绣的淡青色木樨花香囊。微微有些许陈旧,看来要重新做一个才行。

“爷您亲自下厨了?”

她仔细嗅了嗅桌上摆着的几道佳肴,眼前的一切令她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

她与他,李金桂与胤禛,就是一对寻常人家举案齐眉的小夫妻,恩爱两不疑,白首不相离。

他放下权势的阴谋诡谲为她洗手作羹汤。而她则天真烂漫,为他执手画眉青丝共白发。

晚膳过后没多久,鄂尔泰就带着厚厚的公文给四阿哥处理。

这一夜,李金桂看着灯火通明的书房一夜未眠…

红螺山脚下,暮鼓晨钟回荡于山间,四阿哥牵着李金桂的手站在上山的石阶前。

“这红螺寺内供奉着月老与送子娘娘,传闻若是能沿这山阶一路行跪拜之礼,心中默念心上人的名字,月老就能将牵着这对有缘人的红线系成千千结,生生世世都无法分离。”

“爷,这都是哄那些痴男怨女多添些香油钱的幌子,奴婢才不信!”

没想到睿智如四阿哥,竟然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李金桂忍不住嗤笑道。

“爷!您做什么!”

却见四阿哥无比虔诚的双膝跪地,沿着石阶一步一叩首。

“爷!”

她扑到四阿哥面前,想要将他搀扶起身,却被他执拗的拂开。

“我信!”

他眼中执着笃定的光芒让李金桂暗暗心悸,酸涩的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爷,别这样!奴婢受不起!”

“金桂,你从未将整颗心都交给胤禛。”

此时四阿哥的头已露出淤青,他深深凝视她一眼,然后继续行叩拜之礼。

“爷…”

无论她如何哀求阻拦,四阿哥仍是专心致志在石阶上艰难前行。

“胤禛!”她俯身抱紧他的脖子。

“这红螺寺果真灵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终于肯唤我名字了。”

第九十八章 就中更有痴儿女

“金桂,嫁给胤禛。”

“是胤禛,而非天潢贵胄的四阿哥,只是胤禛。”

但见四阿哥从怀中取出一封红笺,带着期翼的眼神看向李金桂。

“你打开看看。”

李金桂接过那红笺,待看清楚笺上的内容后,顿时泪目。

这是婚书,四阿哥亲自写下的婚书,落款处还有他与她二人的生辰八字。

在夫君那一栏赫然写着爱新觉罗·胤禛的名字。而不是代表他身份象征的冰冷印章。

而新妇的落款处还空着,却听四阿哥一边行跪拜之礼,一边振振有词。

“情敦鹣鲽,愿此生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这是婚书的内容,他是皇子,她本就是他的试婚宫女,四阿哥爱她敬她,并未因她身份卑微而忽视她的感受。

李金桂,你欠胤禛的情债,生生世世都无法还清。

她咬破指尖,在新妇落款处以血书写下她的名字。

这婚书一共两份,她将其中一份收好,放在心口处珍藏。

而将另外一份珍重的塞到四阿哥手中。

“胤禛,金桂与你一起求满天神佛保佑!此刻开始,你就是金桂的天,金桂的夫君。”

这婚书只是二人私下的鸳盟,四阿哥的婚书那是要礼部草拟,万岁爷绶玺的圣旨,但她此生已足矣。

遇见四阿哥,已耗尽她此生所有的运气,她不敢贪心。

二人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缱绻深情。还有此时沉浸于幸福的模样。

二人都没有开口,只互相搀扶着彼此,一步一跪,朝着山巅之上的红螺寺前行。

红螺山脚下,乌拉那拉·素娴手中拿着千里目镜,那镜中男女让她看着心殇不已。

好不容易打听到四阿哥要到红螺寺进香,她欣喜若狂一整夜都未合眼。

今日一早盛装打扮后,来到红螺山脚下,却被告知附近有丰台大营的八旗精锐在此封山操练。

“格格,午时之前封山,所有进香的恩客都被拦下了,可要先行回府吗?”

一旁的小丫鬟看着自家格格阴晴不定的神情,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狗奴才!你何时能做本小姐的主?下贱的奴婢!”

她抬起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力道之大,那可怜的小丫鬟顿时被踹的仰翻于地……

半个时辰后,李金桂气喘吁吁地瘫坐于石阶上。

“我爬不动了……”

“爷,你快放下奴婢!”

四阿哥竟是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只运转内力轻轻一拽,她整个人都趴在他宽厚温暖的背上。

“爷,别…”

四阿哥竟出手点了她的穴道,此时她整个人都绵软无力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趴在他的背上。

“爷,奴婢就是个累赘,不必如此忍辱负重前行。”

“若你能岁月静好,胤禛就算负重前行,也甘之如饴。”

“乖,你在爷背上歇息片刻,求神拜佛最重心诚,否则爷用轻功早就能不费吹灰之力飞到红螺寺内。”

第九十九章 入骨单思知不知

此时距离山巅之上的红螺寺庙门口仍有数百山阶之遥。

胤禛一手倚着从山道旁砍下的竹杖艰难前行,一手托举着李金桂,让她能更为舒适的趴在他的背上。

又越过数十山阶,他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仍是契而不舍的前行。

“金桂…”

右肩处被温热的液体浸润,隐隐感觉到她啜泣的抽搐着身子,这傻丫头太容易感动。

于是他焦急地加快脚步,因为感动也要流泪,一想到她在流泪,他就心痛不已。

半个时辰之后,李金桂终于被四阿哥放下,红螺寺的山门就在眼前。

“爷…”

她带着哭腔扑进四阿哥的怀中,但一个趔趄却将四阿哥扑倒在地,幸亏庙门前都是松软的草甸。

“嘶…轻点儿,这可是佛门净地。金桂若喜欢以天为盖,以地为庐,改日为夫带你寻别处体验一番。”

这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让李金桂羞的脸颊泛红,四阿哥一脸严肃的说着不正经的陶侃之言更是让她又羞又怒。

“淬!爷何时如此不正经!”

她手忙脚乱的从四阿哥身上离开,却被他拽着手掌十指相扣。

“夫妻间闺房之乐的戏言,难道要与你聊那些个孔孟之道文韬武略?”

“再说…”

胤禛将唇瓣凑近她耳畔,语调暧昧至极。

“若爷太正经,又如何能将娃娃塞进你腹中?”

“胤禛!”

李金桂揪着四阿哥的耳朵,却并不敢太用力。

“嘶…金桂快放手,在外边给爷留些脸面,关起门来你想怎样就怎样,爷定身体力行配合你。”

没想到四阿哥骨子里并非禁欲高冷,而是个腹黑的闷骚男。

这还是她认识的四阿哥吗?

“哼,女人的心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男子,谁知道何时爷带着武氏耿氏还有宋氏她们几个也来走这山阶。”

“奴婢不想别的女子与奴婢有这一段相同的回忆!”

她酸溜溜的说道,所谓朱颜辞镜花辞树,她本就是八个试婚宫女中颜色最差的一个。

都说以色事人,能得几回好,但她连姿色都不出众,靠的只是与四阿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又不知能维持多久?

“胤禛的妻子,只有金桂一人。”

“别胡思乱想,我自有办法解决,给我一些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想不受人制衡掣肘,只能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苍生。

“能得爷真心以待,奴婢此生足矣,别做那些无谓的事情。”

李金桂将四阿哥搀扶起身,今日这红螺寺的恩客只有他们这对有缘人进头香。

晌午过后,迎客亭,乌拉那拉·素娴已枯坐在亭中许久。一滴水米都未进。

“格格,前头通知封山禁令解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本想问主子天色渐晚,是否要打道回府。

但心口处被踹伤的地方仍隐隐作痛,于是她不敢再说半个字。深怕主子又要责罚。

“准备一下,本小姐要行跪拜之礼登红螺寺山阶。”

红螺寺的传说她也知晓,总觉得荒唐可笑,但四阿哥相信的事情,无论多荒谬,她也一定要说服自己坚信不疑。

第一百章 余生不敢谈年少

只跪行百阶不到,乌拉那拉·素娴的额角就已青紫不堪。

此时她更是一双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才刚开始,后头那上千石阶该怎么熬?

“格格,您的肌肤娇嫩,若是再这么磕下去,怕是会留下疤痕。”

若格格有什么损伤,回府之后几位爷定不会轻饶她。

横竖都是死,于是那小丫鬟只能壮着胆子嗫懦劝道。

“要你这死妮子多嘴!”

乌拉那拉·素娴吃痛的捂着额头,女为悦己者容,若是因为赌气而破相,那就更无机会得到四阿哥垂青。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清皇族挑选的嫡福晋身上绝对不能有任何疤痕。

不能因小失大。于是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起身,后日就到了进宫选秀的日子。

但如今三阿哥的婚事尚未敲定,就更别提何时轮到四阿哥甄选福晋。

怎么办?她已到秀女遴选的年龄,若是避不应选就是藐视君王的重罪。

额头的淤青火辣辣的刺痛感灼烧着,对了!受伤!

“冬荷,陪本小姐去那儿的林子里一趟。”

“你们在此等候,不必跟来!”

乌拉那拉·素娴颐指气使,对跟在身后那六名仆从说道。

“奴才遵命!”

领头的仆从以为格格避开他们这些男子定是因为女儿家的事情不方便男子跟着,于是只能等在原地。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却听不远处的山林内传出女子凄厉的呼嚎声。

“救命啊!!快来人!格格受伤了!”

………

一大清早,李金桂就被南山居内嘈杂的声音惊醒。

想着一日未归,定是苏培盛他们在准备回宫事宜,于是她用锦被蒙头继续补眠。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门,她揉揉惺忪的睡眼。

“金桂姑娘,奴婢替您梳洗沐浴,这是全福老太太。稍后她会替您绾发。”

“柳嬷嬷,我只是回宫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这阵势太过隆重,连全福老太太也请来了,又不是拜堂成亲。

“姑娘,今日是你大喜之日。”

柳嬷嬷拍了拍手,很快几个看着麻利的婆子鱼贯入内,这阵势把李金桂吓一跳。

“柳嬷嬷说什么?为何我不知道?”

“主子爷说想给你个惊喜,苏公公和我们几个从昨日就开始忙活开了。”

“您瞧瞧,这外头多喜庆。”

柳嬷嬷笑眼盈盈推开窗子,但见门楹窗扉处都挂满吉庆的红绸带。

“姑娘,快试试您的凤冠霞帔。”

凤冠霞帔?这可是逾矩的东西,她定睛一看,原来这是民间百姓婚嫁所穿的吉服。

“爷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她匆忙穿戴整齐,就要去找四阿哥问清楚情况。

“姑娘万万不可!爷如今人在前院,按习俗在拜堂之前新婚夫妇不能提前见面,否则不吉利。”

这习俗不假,蓝齐儿出嫁的时候,她在旁协助,多少也听过些规矩。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披上嫁衣的那一日。

却没想到四阿哥如此体贴入微,竟是为她想方设法筹备属于她与他的婚礼。

“金桂姐,爷让奴才带句话儿。”

第一百零一章 倾吾所有,惟愿聘汝为妇

“爷说什么?”

她手中紧握着桃木梳装作漫不经心的梳理着一头青丝。

“爷说:委屈了你。”

这简短的四字仿佛千斤之重,压在她心口惴惴难安。

“哎哟,好姐姐,今儿个可是您和主子大喜之日,可不能落泪呀!”

看着金桂姐在铜镜前哭的梨花带雨,苏培盛匆忙劝慰道。

“金桂姐,您再瞧瞧这仪礼。”

“还有这全堂六十四台的嫁妆,都是爷亲自挑选的。”

“奴才苏培盛,奉命前来唱礼!”

“仪礼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

“金银纽扣各六百颗、衔东珠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计二百零八张。”

“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一百套。”

“庄子一百七十一座,良田八千七百顷,铺面二百二十五间。”

苏培盛担心李金桂不明白四阿哥的情深意重,犹豫片刻,于是补上一句。

“姐姐,这些东西可是娶嫡福晋的规格制式,爷在里边又添了铺面庄子还有良田。”

前头那些个首饰她不知道,但后头那些庄子与田产铺子的数目,乃四阿哥的全部身家。

这都是近一两年她与四阿哥辛苦打拼得来的产业。

他这是倾其所有为聘,她又何德何能。

“洞房就设在隔壁间,爷的卧房内。”

她走到门口倚门望见那父母子女俱全的全福老太太正在布置洞房。

床上铺着吉红色鸳鸳戏水锦被,在被子四周放置枣子、花生、桂圆、栗子,取其早生贵子之意。

在被子中间放着一玉如意。同时有鼓乐阵阵,称为响房。

“姑娘,莫误了吉时,让奴婢们替您开脸梳妆。”

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表示已婚,她端坐于梳妆台前,由着另外一名全福老太太边用红线替她绞脸上的汗毛,边唱着开脸歌。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姑娘胎胎产麒麟。”

………

原以为都在一个庄园内,不会有花轿临门,但四阿哥还是准备了十六抬大轿围着庄子绕了好几圈。

一路唢呐高奏,鼓乐喧天,吹吹打打地,临近吉时才把喜轿抬到大门口。

“新娘子跨火盆咯,小日子红红火火节节高!”

进门前,地下放一火盆,新娘的喜轿从火盆上经过,据称这是为了避邪。

“行箭射新娘礼!”

此时喜轿跨过火盆停在了洞房门前,满人乃马上得天下,尤重骑射。

新郎手拿弓箭,向轿门连射三箭,俗称为箭射新娘,礼毕后新娘才能下轿。

只听轿门响起咚咚咚三声,蒙着红盖头的李金桂被全福老太太搀扶下轿后,有人将一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花瓶放在她手中。

“新娘子小心脚下,跨马鞍咯!”

在门坎上放置马鞍,让新娘从上面跨过去。连在一块就是平安的谐音。

待行过拜堂之礼后,李金桂又被搀扶在床上坐稳。

“新郎官请用喜称掀开新娘子头上的盖头!”

好紧张,她一颗心噗通噗通险些跳出胸膛,只能紧紧攥着手里的宝瓶。

第一百零二章 怯雨羞云情意

只感觉闷热的盖头掀开后,眼前豁然敞亮许多,却见四阿哥亦是一身吉红喜服,端得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竟看得有些痴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说的就是她的夫君吧。

而胤禛此时亦满是惊艳的凝视着盛装打扮的李金桂。

这身绣比翼鸟缠连理枝金边缂丝暗纹的吉红喜服,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令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的眸光暗了暗,又不知这华裳之下,又是何种旖旎风情,他忍不住喉结滚动。

而李金桂被四阿哥炙热的眼神注视的脸颊微红。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新郎请摘绒花!”

新娘子头上簪的红色绒花,新郎可任意放置,据说放在高处即可生男,放在低处即生女孩。

胤禛垂眸,此时她腮边两缕发丝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娇媚,淡扫的翠黛娥眉正是他最喜欢的远山眉。

簪在她鬓边那娇艳欲滴的牡丹绒花衬得她人比花娇,花开正盛,朱颜正巧。

胤禛收起摄人的眼神,将她耳畔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李金桂只觉得他指尖所触之处开始滚烫起来。

“金桂所出之血脉,无论男女,爷都喜欢。”

他将绒花小心翼翼地从她鬓边取下,轻轻一抛,绒花竟是晃晃悠悠的落在那床榻上的玉如意边。

这时两名全福老太太各自端着碗盏递到她与四阿哥面前。

她轻启朱唇,羞涩地咬一口子孙饽饽。实在太紧张,她差点一口吞入腹内。糟糕,这东西不能真吃!

“生不生?”

这丫头怕是饿坏了,胤禛唇角绽出一抹宠溺的笑意,伸手抚去粘在她嘴角的油光。

“唔…生的!”

她匆忙将那还未煮熟的子孙饽饽吐回碗盏内,却见四阿哥脸上的笑容更盛。

“这可是你答应爷的!”

吃过子孙饽饽之后,接下来的合卺大礼需要新婚夫妻独自完成,此时洞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金桂与四阿哥皆是安静的坐在床边,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心里头慌乱的很,房内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金桂…”

“在…”

“金桂…”

“我在这…”

她僵硬地扭头看向四阿哥,但见他正目光灼灼深情凝视着她,他的眼神渐渐深沉。

他俯下身,李金桂以为四阿哥要吻她,于是羞涩地闭眼迎和,鼻尖处传来温和的触感。

预料中的吻并未落下,却听四阿哥轻笑一声。

“都嫁做人妇了,怎地还如此毛躁粗心,你鼻头上粘了胭脂。”

他说着又用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殊不知她这妩媚的嘤咛却让眼前的胤禛燥热难耐起来。

猝不及防间,他微凉的唇就压了上来,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似乎感觉到李金桂的颤抖,他停下动作,将心爱的女人揽入怀中。

“嫁妆画可看过?”

“…看了…”

怀里的小人儿瓮声瓮气的轻声絮语道。

这嫁妆画就是教人如何伺候夫君的春宫图,晌午的时候,她就面红耳赤的被几个嬷嬷逼着观摩了好几遍。

她哆哆嗦嗦的伸手探入他的衣襟,抚上他结实滚烫的胸膛。

却听四阿哥压抑的闷哼一声,不对不对,步骤错了,应该先宽衣解带才是。

第一百零三章 洞房昨夜停新烛

她又哆哆嗦嗦的摸索他衣襟的布扣,摸索许久,终于摸到盘扣,正要解开,却被四阿哥一把抓住她的手。

“金桂,你在到处点火…”

她一双玉手不断在他身上撩拨他的心弦,胤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

感觉到四阿哥的呼吸渐渐粗重,李金桂吓得赶紧抽出手来走到桌前。怀中一空,胤禛有些怅然的轻叹一口气。

“不对不对,合卺交杯酒还没喝…”

胤禛哑然失笑,他倒是要看看李金桂接下来还有什么说辞。

于是他从容起身,无比配合饮下交杯酒,看着眼前的女人局促不安的忐忑模样,他有些失落的垂眸。

“你若是不想继续,那就当今日种种只是过眼云烟,不作数便是。”

“不是!我愿意,只是…”

看着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为难模样,他有些气窒。她就如此不情愿?

“只是什么?”

见她仍是不肯袒露心迹,他的眼神冷然几许。

“爷去沐浴,你先睡吧,若你不点头,我不会碰你,放心睡吧。”

“不是这样,我…她们都笑话我是搓衣板的身材,我…怕爷嫌弃我!”

“就因为这个?”

胤禛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丫头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哼!锦姒她们都笑话我是平胸!还有我的屁股不翘,肌肤不白嫩!腿也不细长。”

甚至蓝齐儿也时常笑话她的身材没有料,李金桂捂着脸弱弱说道,好气哦!

“爷喜欢就行!你管她们作甚?”

胤禛伸手弹弹她的小脑袋瓜,灿笑着将李金桂打横抱起,二人径直落在松软的床榻上。

“谁说的?这手感爷很喜欢!”

他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只是清瘦了些,养养就是。

盈盈一握间,让他心神荡漾,不待李金桂回答,他用唇堵住她的嘴,摄取独属于他的芬芳馥郁。

这回绝对不能再让她有任何机会说出别的奇葩说辞……

她被四阿哥这饱含深情的吻折腾得险些窒息,只能绕指柔般抱紧四阿哥滚烫的身子。

只觉得身子一凉,她的衣裳就被四阿哥三下五除二褪尽,二人坦诚相见。

细密的吻接踵而至,带起酥酥麻麻的颤栗。

“金桂…会有些痛,若感觉不舒服就说一声…”

此时四阿哥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声音都带着隐忍的喑哑。

虽然身体内的欲望折磨得他快要爆炸,但他仍是温柔的安抚身下的她。

“嗯…爷…我准备好了……我要做你的女人…”

身下的女子眼波流转顾盼迷离,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小腹处。

“胤禛爱你,金桂…给我…”

当那一瞬来临,李金桂痛苦的呜咽着,真的好痛!

此刻开始,她就是爱新觉罗·胤禛的第一个女人。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看着他的女人忽然没来由的落泪,他有些懊恼自责的将她眼角的泪光吻尽。

“唔…”

她竟是主动索吻,这种事情,自然是男子主动些好,于是他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耳鬓厮磨。

洞房外,苏培盛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棉花塞进耳朵里,他可不敢去提醒主子克制。

只是屋里的动静实在太大声,他只能掩耳盗铃地将耳朵捂紧。

主子,您要克制啊~他在心底默念道。

第一百零四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初时觉得疼痛难忍,但渐渐地开始涌出一股欢愉感,李金桂忍不住低声嘤咛起来。

而初尝情事的胤禛也食髓知味,开始那几次,他一时无法把控很快就泄了精元。但之后就越战越勇。

也不知过去多久,春宵虽苦短,但李金桂却渐渐体力不支。

“呜呜呜…爷…我不行了,嗯…不要了!”

洞房花烛夜,红烛必须彻夜通明,所以他能清晰地看到李金桂的每一个表情,一颦一笑间俱是妩媚动人的风情。

此时看着她吃痛的凝眉,他也不由得蹙眉。

“嗯…都给你,金桂…”

心疼她初为人妇,他按捺住心底的躁动,很快低吼一声,房内归于平静。

“爷,可要送水来?”

噤声许久的苏培盛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外,倒把李金桂吓了一跳。

对哦!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苏子的职责之一,就是劝谏主子要克制,刚才动静那么大,这家伙肯定全都听见了!她羞的将锦被兜头蒙脸。

“嗯!”

却听四阿哥淡淡应道。不一会儿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和嘈杂的脚步声。

好困,她浑身酸痛不已,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湿热的帕子在擦拭她的身子。

“唔…爷,奴婢自己来…”

沐浴更衣后的四阿哥此时正轻手轻脚地替她擦拭身上的秽物。

“金桂,这了事帕可还用的惯?”

他也很想抱着他的女人一道沐浴,但想到女子本就体弱些,三更半夜自然不适合沐浴沾染湿气,于是只能作罢。

“哼哼…”

她舒服的直哼哼,不想回答他这个羞死人的问题。

猛然间,感觉的他的大掌竟是朝着她两腿之间游移,她有气无力的求饶道。

“爷…真的不要了……”

“这是舒缓的药膏,若不抹些,明日怕你无法正常走路。”

他竟是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准备妥帖,于是她不再扭捏的抹不开面,任由四阿哥胡闹。

很快下身处传来沁凉的感觉,方才的肿痛感渐渐消散,困的不行,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第二日一早,她幽幽转醒,好痛啊~

浑身的骨头都跟散架了似的,她打了个哈欠就要起身。

但转身之际,却被四阿哥拽入怀中,一记深吻落在她的眉宇之间。

“体力恢复了?”

“没没没!”

她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他眼神炽烈的注视着她,这眼神里的深意,她昨夜已经身体力行地领教过,自然不敢再去撩他。

“那处可还疼?”

“哪?啊!哦……不疼。”

反应过来四阿哥说的那处是哪儿之后,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话一说出口,她顿时肠子都悔青了,紧搂着她的男人再次化身为狼,将她压在身下…

房内再次响起男子的粗喘声与女子娇媚的嘤咛声。

顶着黑眼圈的苏培盛彻底惊呆了,这都一整宿没休战了,男人一旦开荤后,都这么龙精虎猛不知疲倦吗?

情事之后,浑身瘫软无力的李金桂被四阿哥用薄毯子裹着,抱到浴桶里替她悉心梳洗。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端,完全使不上力,只能柔若无骨的依偎在他怀中,由着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替她沐浴。

氤氲的水汽蒸腾下,她被熏蒸的小脸微红,指尖所过之处,布满青紫不一的欢爱痕迹,那是独属于他的印记。

“爷!”

房中响起剧烈的水花扑腾声音,苏培盛忍不住懊恼的拍了拍榆木脑袋。

这浴桶该换个更大的才行……

第一百零五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索性四阿哥还是疼惜她的,只折腾一次就偃旗息鼓。

此时她慵懒的像只猫儿伏在四阿哥身上,他的指尖在她散落的青丝间穿梭。

“爷奉太子爷命令,要去巡视丰台大营操练,你好好歇着,有事尽管喊柳嬷嬷她们服侍即可。”

她本想挣扎起身替他整理穿戴,却被他按回床榻上。

“日落之前要赶回紫禁城,明儿一早爷要向太子爷禀报巡视情况。你若不好好歇着,难道要爷抱着你回去?”

看到认怂的小人儿匆忙将脑袋往锦被中缩了缩,他忍俊不禁宠溺淡笑。

日落时分,李金桂翻箱倒柜将旗装的白色龙华领巾找了出来,对着镜子不住的摆弄。

“遮不住哼”

无论她怎么摆弄脖子上的龙华领巾,都无法完全遮挡那些羞人的痕迹,都怪四阿哥,偏偏要在显眼的脖颈上留下吻痕。

“爷的金桂天生丽质,无需刻意打扮,也足以令爷情难自禁。”

四阿哥不知在何时入内,此时正从身后揽着她的纤腰,他将下巴倚在李金桂的颈窝处看着镜中女子一脸羞怯。

“哼,都怪爷,若是被锦姒她们看到,还不恨死奴婢。”

胤禛不喜欢她总称自己是奴婢,但说过好几次她仍是不肯纠正,于是只能顺着她的心意。

“哎,只能如此了!”

她又取来一条龙华领巾,来来回回缠绕数圈,又将另外一条龙华领巾系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真难看~”

胤禛忍不住吐槽,却见李金桂娇嗔地瞪一眼,于是只能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言语。

回去的路上并未骑马,四阿哥命苏培盛准备了宽敞的马车随行。而马车内也垫上了松软的坐垫。

此时四阿哥正在矮几上伏案批阅公文,不敢打扰他办公,于是李金桂从随身携带的包袱内取出纳了一半的鞋底。

马上要入冬了,她要抓紧时间替四阿哥做双厚实的棉靴才行。

安静的马车内,二人不说话的画面也十分美好。

回到偏殿之后,四阿哥还没坐下饮杯茶,就被毓庆宫派来的小太监召走。

而李金桂急匆匆扒拉几口晚膳,就到苏嬷嬷处听训。

“哇,金桂姐姐,你今日看着有些不同。”

曲芯瑶忽然拔高声线啧啧赞叹道。

“还真是,金桂姐今日看着肌肤光滑细腻,妩媚动人,莫不是这两日得了爷的宠幸?”

安盼儿酸溜溜的讥讽道。

“金桂莫不是开了脸?”

李锦姒端详许久,不确定的问道。

“金桂姑娘是自小就伺候在四阿哥身边的旧人儿,你们这些丫头酸个什么劲?”

经验老道的苏嬷嬷自然一早就看出这丫头被四阿哥开了脸。

她已褪去少女的青涩,眉宇间都是妇人妩媚动人的神情,想必已被四阿哥破了身。

什么都瞒不过眼光毒辣的苏嬷嬷,李金桂不想解释太多,于是沉默落座。

没办法,这就是得宠的代价。

宫门都快落锁了,但四阿哥仍然未归,李金桂守在门口来回踱步。

“金桂姐!”

苏培盛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来到李金桂面前。

“爷呢?怎么没一道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

“爷与太子殿下奉旨前往江南巡查盐务,刻不容缓,今夜就必须启程,爷命奴才回来通知姐姐一声,好好呆在宫里等他回来。”

“我也可以和爷一道前去,路上有个照料。”

“爷果真料事如神,竟是猜到姐姐会要求随行,咳咳咳。”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学着四阿哥的神态举止,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爷说:若是金桂闹着要随行,就告诉她,再胡闹就床刑伺候,爷去办差事,带个女人去成何体统。”

“淬!我只是说笑罢了,我才不去呢!”

她捂着臊红的脸气的直跺脚,苏培盛嘿嘿的傻笑两声。

“奴才还要去准备爷的行装,就不打扰姐姐歇息~”

“小苏子,等等,我帮你一起收拾,你粗手粗脚的可别拉下什么东西!”

待苏培盛火急火燎的带着行装赶往毓庆宫之后,李金桂撒腿就往西华门角楼处狂奔。

宫门落锁之后,唯一能出入紫禁城的只有西华门,她只说不让跟着随行,但却没说不让送别,悄悄的目送总不违规矩。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角楼之上,此时毓庆宫的车驾也已经抵达西华门处。

更深露重,却见四阿哥披着玄色斗篷,策马跟在太子车撵旁。

似有所感,心微动间,胤禛转头看向角楼处,一束略显孤寂的黯淡光芒扑朔摇曳。

“苏培盛!”

他勒紧缰绳,俯身对苏培盛低声说着些什么,却见苏培盛瞧了瞧角楼处的亮光,一溜烟朝着角楼处寻来。

糟糕,被发现了!她匆忙将手里的灯笼吹熄,但仍是被苏培盛这小子逮个正着。

“金桂姐姐,爷让您快些回去歇息。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哼~”

她郁闷的冷哼一声,气呼呼的提着灯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角楼。

没想到四阿哥这次办差竟一月有余都未归,中间他也差人送来报平安的书信。

信中提及的内容言简意赅,左不过就是报喜不报忧。

她刻意将每日的行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尽量不让自己有空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来不是戏言。

自从其余几人知道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后,就渐渐开始疏远她。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开始在暗中做些小动作来整她,她不想惹是生非,但也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这日晌午,从无逸斋学医回来之后,她将药箱放在梳妆台上。

不对!她凝眉看着梳妆镜前的妆奁匣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这妆奁匣子上的桃木梳明明放在右侧。

但现在她的桃木梳却放在了梳妆桌上,作为四阿哥的管事宫女,她被单独分派了一处房间,所以旁人根本不能随意出入她的房间,究竟是谁?

她焦急打开妆奁匣子,里边的胭脂水粉盒子都被打开,一滴滴乌黑浓稠的墨汁滴在脂粉上。

而她的朱钗耳环那些首饰,也被砸的稀烂。

她端着妆奁匣子走到前厅,此时正是吃午膳的时辰,偏殿的宫女和太监都齐聚。

“谁进过我房间?”

“呦,金桂姐姐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大伙都是伺候爷的奴才,为何你的房间就不准人进?”

“今儿一大早,苏嬷嬷就指挥着大伙儿收拾打扫,不进你房间又如何打扫?”

第一百零七章 心字已成灰

“苏嬷嬷,金桂也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你看,也不知是哪个鼠辈,竟然做出这种龌蹉的事情。”

她将妆奁匣子打开,忍气吞声这种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之分,却见苏嬷嬷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金桂,你随我来~”

苏嬷嬷将她领到平日里教导试婚宫女的场所。转身拿出平日里打手心的板子。

“跪下!”

“嬷嬷,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奴婢,为什么要让奴婢罚跪!”

没想到苏嬷嬷也趁着四阿哥办差的时候欺负她,李金桂倔强的不肯屈膝。

“金桂,你们几个小丫头中,你不是颜色最好,更不是最聪明伶俐的那个,但我却最看好你。”

这丫头生就一副傲骨,而不像其他人一样,骨子里的奴性都已经将灵魂都侵蚀。

“这是紫禁城,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后宅,这点挫折都受不住,那今后你如何在四阿哥的后宅中立足?”

“这些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做些恶作剧都让你沉不住气,我很失望!”

“争宠这些事情都是后院里女人间的争斗,看来四阿哥已经将你保护成了温室里难经风雨的花儿了。”

苏嬷嬷痛心疾首的训斥道。

“难道你这一世都要让四阿哥护在怀中?若有朝一日你不再得宠又该如何是好?”

“嬷嬷,金桂错了~”

她不想活成四阿哥的累赘,绝对不可以当那种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金桂姐!”

苏培盛!四阿哥回宫了?

她一转身,却见苏培盛风尘仆仆的冲到她面前。

“姐姐!!爷他”

一股不祥的感觉弥漫周身,看着苏培盛这幅如丧考妣的颓败模样,她一时间有些摇摇欲坠的站不稳脚跟。

“爷在哪儿?他在哪儿!你快说啊!”

“爷在钱塘江遇袭,为救太子殿下被刺客重伤跌入江中”

苏培盛哭哭啼啼边抹泪边哽咽说道。

“我们搜寻了好几日,都不见爷的踪迹。”

“几日前在下游浅滩上,终于找到爷的遗骸,今日已由太子殿下亲自扶灵,运回紫禁城。”

“你胡说!苏培盛!是不是爷让你来吓唬我的?这玩笑不好笑!我不听!”

“呜呜呜呜奴才有罪,奴才没照顾好主子!”

苏培盛痛苦的左右开弓,疯狂的扇着自己耳光。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爷的灵柩如今暂时安放在梵音殿内,姐姐您还是别看了爷的遗体已经被水泡的肿胀不堪,早已经面目全非”

“奴才贴身伺候爷,爷脚底的红痣与随身携带的翡翠扳指都与那遗体对上了,还有这个。”

苏培盛从怀中取出用锦帕包裹严实的物件放到李金桂手中。

她颤抖着打开那锦帕,那是洞房花烛夜时,他亲自裁下的青丝,一缕属于他,而另外一缕则是她的。

两股青丝被她编成一方同心结,装在他最喜欢的木樨花香囊里。

他说把自个儿丢了都不会将这同心结遗失。

“爷!!”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夺眶而出,头痛欲裂,她只觉得眼前渐渐昏暗

养心殿内,太子胤礽正不住的抹泪,若不是没有胤禛挡下那致命一击,如今停灵在梵音殿的就是他。

第一百零八章 谁来当这未亡人

“传朕旨意,酌追封四阿哥胤禛为和硕贝勒,以贝勒之礼入葬!”

“皇阿玛,儿臣请命,亲自带兵前往江南肃清南明余孽!”

“胤礽,大清已入关多年,南明余孽也已斩草除根。”

“只是些水匪披着反清复明的幌子行凶而已,不必兴师动众带兵镇压。”

康熙帝面色冷然,一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神望向面前的大清勘舆图。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本就令江南汉人怨声载道,江南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动荡不安。”

太子胤礽垂首,四弟的仇他迟早都要报!这些南蛮子屠了也就屠了,左不过就是以杀止杀。

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但却心慈手软,殊不知江南吏治已腐朽不堪。

若不是因为如此,胤禛也不会枉断性命,他又怎会不知那些南明余孽背后定有那些贪官污吏推波助澜。

为何皇阿玛对南明余孽如此讳莫如深?他眸中光华流转,却转瞬即逝。

父子二人继续貌合神离的絮叨几句,很快太子就离开了养心殿。

“南明余孽?”

康熙帝搁下手里批阅奏折的朱笔,一旁伺候笔墨的梁九功适时呈上茶盏。

“她可好?”

“万岁爷,娘娘这几日心悸的毛病犯了,延禧宫这几日并未有别的异常,除打死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

“嗯~”

他脑海中回忆着与第四子相处的时光,却发现胤禛在他脑海中的轮廓并不很清晰。

“胤禛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

钟粹宫内,佟佳氏与乌雅氏皆悲戚恫哭着。

“贵妃娘娘,九门提督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氏求见。”

“费扬古之女?可是本次因摔断手臂错过选秀的乌拉那拉·素娴?”

“她有何事?四阿哥新丧,本宫没心情召见,让她回吧。”

佟佳氏已是心力交瘁,焦头烂额,实在无暇顾及这无人问津的落选秀女。

“贵妃娘娘,乌拉那拉氏说,她愿意当四阿哥的未亡人。”

“什么?”

四阿哥胤禛遇刺身亡,业已成年,但并未成家立室。

循例会在血统高贵的满洲勋贵嫡女中甄选未亡人,并过继旁支血脉延续四阿哥一脉。

这两日佟佳氏正头疼此事,那些个家中有适龄嫡女的勋贵们一听说要替四阿哥甄选未亡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宣她进来。”

………

耳畔是嘈杂人声,李金桂昏昏沉沉地扶额。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金桂姐姐,您可算醒了!”

苏培盛险些将手中的汤碗掉落,谢天谢地,金桂姐已经昏迷六日,他急的团团转。

“爷在哪儿?”

“姐姐已经昏睡了六日,明日就是爷出殡之日,姐姐到时候可以跟在福晋身后扶灵送四阿哥。”

“不,该称四贝勒,陛下已追封主子为和硕贝勒,明日姐姐可去送贝勒爷最后一程。”

“福晋?”

“陛下将费扬古家的素娴格格赐婚给贝勒爷当未亡人。”

“两日前,由五阿哥代四贝勒与素娴格格举行大婚典礼。”

“陛下还下旨将显贝子之嫡子弘晖过继到四贝勒一脉。”

“姐姐,爷有后了!”

“金桂姑娘,福晋有请!”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想到乌拉那拉·素娴对四阿哥亦是用情至深。竟是宁愿守寡一生,也要成为四阿哥的福晋。

却不知乌拉那拉氏如此着急要见她究竟所为何事?

第一百零九章 捧杀与御前失仪

“金桂姐姐,奴婢彩月,奉福晋之命,给姐姐送衣衫。”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给她送衣衫?她不免狐疑。

“再过半个时辰,万岁爷与太后,还有贵妃娘娘就要摆驾偏殿。”

“福晋体恤几个姐姐都是伺候贝勒爷的旧人儿,想要替几个姐姐在万岁爷面前挣个体面的名分。”

“这不,奴婢给其余几个姐姐都送了衣衫,就差姐姐这儿了,这衣衫的料子可都是福晋亲自从嫁妆里挑出来的,姐姐莫不是瞧不上?”

彩月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李金桂自然不敢再拂逆嫡福晋的意思。但潜意识里仍觉得惴惴不安。

待简单梳洗一番之后,她这才垂首来到正院。

她有些姗姗来迟,此时正院里其余七个试婚宫女都已经到齐,乌拉那拉素娴着一身稳重端庄的朝服。

而脖子上缀着东珠的领约与耳朵上带着的东珠耳坠子,无一不在昭示她嫡福晋的身份。

“奴婢李金桂,给福晋请安。”

她恭敬的行了大礼,却见乌拉那拉素娴淡笑着起身,亲自将她搀扶到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你是伺候贝勒爷的老人儿,素娴怎敢受此大礼!金桂姑娘请坐。”

她这笑容里分明藏着刀子,不多时,李金桂就感觉到芒刺在背。

这个乌拉那拉素娴不简单,明着是尊敬她,但其实是在捧杀。

忽视其余几人递过来的眼刀子,她只觉得此时如坐针毡。

“几位妹妹也入座吧~”

“谢福晋恩典~”

众人纷纷入座,很快就有小宫女端着果盘与茶盏入内,李金桂只谨慎的将茶盏端在手里,装作饮茶的样子,却滴水未沾。

“诸位妹妹都是指给四阿哥为试婚宫女的妙人儿,如今四阿哥英年早逝,素娴就算拼着这张脸面不要,也定会在万岁爷面前替诸位妹妹挣个名分。”

“爷素来对金桂姑娘宠爱有加,这侧福晋的位置非金桂姑娘莫属。诸位妹妹觉得呢?”

呵,她再次成功为李金桂拉拢一波仇恨,就在她准备起身拒绝乌拉那拉素娴这番好意之时,门外响起小太监的禀报声。

“太后驾到,贵妃驾到~”

不多时就看见太后在贵妃佟佳氏的搀扶下踏入院内,众人纷纷起身,却听一声脆响。

李金桂整个人都跌坐在地,身上洒满方才没喝的茶汤。

“放肆!竟敢在太后与贵妃娘娘面前失仪态!”

扶着太后的老嬷嬷厉声呵斥道。

李金桂匆忙匍匐在地,这好好的椅子怎么就好巧不巧偏在这个时候倒塌,若说没有鬼,她才不信。

幸亏万岁爷没来,要不然御前失仪可死罪难赎。

“臣妾乌拉那拉氏给皇祖母请安,额娘万福。”

“起来吧,好孩子~”

太后将乌拉那拉素娴的手攥进手心里,这孩子对胤禛情深似海,她都不免为之动容。

“皇祖母莫要怪罪金桂姑娘,毕竟她是伺候四阿哥的旧人。”

“哎呀!!金桂姐姐,你怎么敢在主子面前宽衣解带?”

曲芯瑶捂着嘴惊恐的指着李金桂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你永远都是奴才

此时李金桂胸前的衣襟大开,衣服上的盘扣竟是不知在何时都松散开来,露出里头鹅黄的肚兜。

“放肆!将这丫头拖下去,行三十掌掴!”

这丫头接连失态,毕竟这李金桂是她亲自挑选的试婚宫女,若是在太后面前丢脸,追究起来她的脸上也无光。

于是佟佳氏匆忙命人将她拖下去行刑,免得呆着碍眼。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她就说为什么好端端的福晋要给她送衣衫。

但这身衣服与其余几人完全一致,为何单她的衣服出问题?她已是百口莫辩。

哀莫大于心死,四阿哥都已经不在这世间,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狠戾的巴掌打在脸上都无法压制锥心之痛。

晚膳时分,她被乌拉那拉素娴再次派人请到正院,刚踏入四阿哥房内,瞧见乌拉那拉素娴正在整理四阿哥的旧物。

“彩星,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统统清理掉。”

乌拉那拉素娴将一堆四阿哥的衣衫丢在李金桂脚边,那些都是她一针一线替四阿哥做的衣衫鞋袜。

“福晋,这些都是爷让奴婢代为保管的田产地契,请福晋过目。”

如今他已有嫡福晋,这些东西虽然四阿哥已当成聘礼赠与她,但她仍是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乌拉那拉素娴。

不为别的,她只想让弘晖小阿哥能衣食无忧平安喜乐,毕竟他是爷名义上的嫡子。

呵,四爷竟是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都交给这个贱婢保管。

“爷待你竟如此与众不同,只可惜此生你只能是个下贱的奴才~”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捂着嘴角笑的畅快淋漓,她发过毒誓,这个贱婢一定会死在她手里。

“太后仁慈,将其余几位试婚宫女都抬为侍妾格格,是你不争气,在这节骨眼上丢人现眼,也怪不得谁,这都是命!”

“天注定你只能是伺候爷和我的奴才。”

并未从李金桂脸上看到任何懊悔与错愕,她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奴婢谢福晋恩典~”

“明日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

“奴婢遵命~”

她越是如此平静的没脾气,乌拉那拉素娴越是恨得牙痒痒。

“明日爷出殡之日,你没有资格去~”

“奴婢遵命~”

她本就没打算去,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可惜最终都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滚出去!”

“奴婢遵命!”

她失魂落魄的来到无逸斋,准备与唐浩卿道别,怕是今后再也没有机会来此听他授课。

今日她竟是罕见的来迟,想起四贝勒殒命的消息,唐浩卿原本冷然的面色微微柔和几许。

“唐教习,这套银针还给你,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听课,这些日子多谢唐教习不吝赐教。”

她今后不来了?

她的主子已然身死,今后她一个人在这紫禁城内又将何去何从?

“今后有何打算?”

他将那套银针收回,仿若漫不经心的随意问道。

“不知道,我只想好好呆在这最后一个有他的秋季,起风了,我该走了~”

她孤寂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唐浩卿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李金桂。

“节哀~”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碗鸡丝面

“蠢货,你想烫死我吗?”

乌拉那拉素娴看着伏在地上低眉顺眼的李金桂就来气。

她一脚将那铜盆踹翻,温热的洗脚水洒的李金桂满头满脸都是。

“奴婢知罪,奴婢这就去重新准备热水。”

她跪着爬到乌拉那拉素娴的脚边,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拭玉足。

“李金桂,你想离开紫禁城吗?”

“奴婢不敢,奴婢愿此生都伺候在福晋身边鞍前马后。”

这紫禁城内承载着她与四阿哥之间的点点滴滴,乃是她此生绝佳的埋骨断魂之地。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素娴这个嫡福晋当的很称职。

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就获得包括苏培盛在内几乎所有人的赞誉。

第二日清晨,此时偏殿内只剩下李金桂一人,如往常般,她到小厨房煮了些长寿面。

她盛了两碗放在桌上,一碗放在四阿哥曾经坐的位置上,金黄的荷包蛋卧在碗中,她还特意加了些他喜欢的高汤鸡丝,但仍是味同嚼蜡。

吃过早膳之后,她从衣柜底下翻出一身红色衣衫,又坐在梳妆台前描画许久,他最喜远山眉,最喜她穿着颜色俏丽的衣衫。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他见到她这幅打扮,定也会欢喜。

天井处还放着他常用的花锄,他啊,说过多少回了,他总是乱放,除了她之外,不允许任何人碰这花锄,于是她弯腰将那花锄放回墙边。

“胤禛,等等金桂,千万别喝孟婆汤~”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声乍起,紫禁城里的奴才连死都没法自个做主,更没有资格自戕,失足落水确是最佳的死法。

好冷,刺骨冰凉的井水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鼻腔内。

恍惚间看到四阿哥穿着那日拜堂成亲时的吉服,正朝着她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眼前渐渐模糊,喜庆的吉红却在一瞬间化为死寂的煞白

那原本平静的水井猛然涌出一股水花,唐浩卿抱着昏厥的李金桂冲出井底。

自李金桂离开之后,他总感觉心绪不宁,最后一个秋季?

四季变幻,天道轮回,为何是最后一个秋季?

他猛然惊醒,一大早就来到紫禁城内,刚踏入偏殿就听到一阵巨大的水花声响起。

在他回神之际,才发现身子比思想反应的更快,他已不假思索跃入井中。

“少主!金桂姑娘的房间在那~”

唐琉樱紧随其后赶到,主仆二人将昏迷不醒的李金桂抱回她的床榻。

唐浩卿迅速替她把脉,眼中露出惊异的光芒,旋即俯身印上她苍白冰凉的唇。

“让属下代劳!”

“不必,她肺腑中吸入井水,必须助她快些吐出!你去准备干净的衣衫替她换上!”

“属下遵命!”

“咳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李金桂痛苦的弓着腰。

“为什么要救我!”

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感激,此时她怒目而视,瞪着浑身湿漉漉的唐皓卿咆哮道。

“你的医术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先替自己把脉再说!”

他敢笃定,若是李金桂在把脉后仍要一意孤行去寻死,他定不会阻拦。

“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探向自己的脉搏,只片刻功夫,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忽然闪出一抹期翼。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眼狼的女人

怕空欢喜一场,于是她再次替自己把脉,良久之后,她喜极而泣。

“还想寻死?”

唐皓卿明知故问,却见她边拭泪边不住的摇头。

“多谢唐教习救命之恩!”

她挣扎起身,踉踉跄跄的跪倒在唐皓卿面前,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

“看脉象应该一月有余,尚且不知男女,今日你这番折腾有些动了胎气,并无大碍。”

他从唐琉樱带来的药箱内取出一瓶丹药放在床边。

“这是安胎药,每日一颗,温水送服即可。”

“唐教习,今日之事求您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这孩子的存在,求您给这孩子一条生路!”

“恩~”

皇室素来都人命如草芥,如今那嫡福晋已过继嫡子,岂能容下她腹中的孩子。

他淡然起身,浑身都湿漉漉的,许久未如此狼狈,于是带着唐琉樱匆匆离开。

忙活一日,乌拉那拉素娴此时一身缟素,正端坐在主位看着匍匐在地的李金桂。

“你这脸打的着实快了些,昨日还信誓旦旦要做个忠心奴才,如今爷尸骨未寒就嚷着要离开紫禁城。”

“驳回~”

“若是我这么快就打发爷身边的旧人,旁人指不定要在我背后戳脊梁骨,除非大伙都知道你是自个儿不想为爷守贞。”

“金桂,我也并非不体恤你们这些服侍过爷的旧人,但你若是执意要走,也要给个由头,你说是不是?总不能让人以为我苛待你。”

李金桂总算听明白了,乌拉那拉素娴的意思就是让她向所有人证明,是她李金桂自个儿不想替四爷守寡,也是她自个耐不住寂寞要离宫。

她已无路可走,四爷给的出宫腰牌与蓝齐儿留给她的腰牌,都被乌拉那拉素娴派来的人搜走。

而蓝齐儿远在漠南蒙古,远水救不了近火。

“多谢福晋开恩,奴婢也不是蠢笨之人,定会做的让福晋满意。”

“福晋,奴才苏培盛求见~”

“福晋~那些田产四阿哥都赏给奴婢了,苏培盛能作证!”

“小苏子!你快告诉福晋,爷是不是早将那些庄子田产赏赐给我了?”

“这,这爷的确提过这事。”

苏培盛纳闷,金桂姐为何好端端的提起这件事情。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苏培盛大吃一惊。

“爷答应过要娶奴婢做四福晋,这事情小苏子也知道,如今爷都不在了,奴婢只求能赐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并不过分。”

赶情金桂姐跟着爷就是为这些身外之物?苏培盛的脸色变幻几许。

“金桂,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个没把握住,这几日你偷奸耍滑,办差也粗枝大叶,念在你是旧人,我并未责怪你。”

“但这些财产都是我和小阿哥孤儿寡母今后安身立命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开这口?”

“这小阿哥也并非四阿哥血脉,为何要便宜外人”

她满不在乎的小声嘟囔道,但苏培盛却听的真真的。

“哎~你!”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光,很快开始呜咽啜泣开来。

“福晋,您答应过放奴婢出宫,奴婢想明日就出宫,这伤心地,奴婢一刻都不想再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给福晋提鞋都不配

“李金桂,爷平日怕是把你宠坏了,如今他尸骨未寒,好歹过四十九日祭再提此事,你当真以为仗着爷曾经的宠爱就能肆无忌惮?”

“呵,福晋,您可别忘了,固伦荣宪公主素来与奴婢交好,奴婢若在这紫禁城内有个闪失,她怕是不会放过您!”

“滚出去!”

乌拉那拉素娴从放着房产地契的匣子里随手抓起一叠摔在李金桂脸上。

她顿时喜上眉梢,撅着屁股一张张的将那些房产地契还有银票拾掇藏入怀中。

“哎呦,福晋,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莫要摔坏了~”

她扬武扬威起身,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开正院,留下满脸错愕的苏培盛。

“苏公公~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公公,您可不知道那位这几日是如何伺候福晋的,您看看,福晋手上的燎泡就是她用滚茶烫的。”

彩月叉着腰愤愤不平道。

“还有福晋的胭脂水粉,她偷着用了也就用了,可用的称心就胆大包天顺走了,这若是旁人,早就以偷盗知名打死了。”

“她今日似乎还点了胭脂~”

乌拉那拉素娴幽幽说着,四爷新丧还未出服,今日她就开始描眉画眼,着实不应该。

“奴才去找她说理去!”

苏培盛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冲出前院,此时李桂正在房内收拾行装。

砰的一声巨响,她的房门被怒不可遏的苏培盛一脚踹开。

她匆忙在鼓囊囊的包袱往被窝里藏了藏,这欲盖弥彰的举动让苏培盛更是怀疑。

“金桂姐姐藏的什么好东西?让奴才也瞧瞧~”

他阴阳怪气说着,迅速走到李金桂的床榻前,将拦在他面前的李金桂推开。

当掀开被子后,他看着眼前的东西,眸中冒出熊熊怒火!

“李金桂,你还是不是人!主子今日才下葬,你就着急卷走值钱的东西离开!”

“爷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白眼狼!”

“小苏子,轻点声,哎呦,瞧你说的,我这不也是为留些爷用过的东西睹物思人么。”

“呵呵,我倒不记得爷何时用过这翡翠玉佩,爷素来不喜欢这种浮夸的东西。”

“还有金镶玉篦子,这是孝懿仁皇后留下的遗物,平日里都锁在库房内,也是爷用过的物件?”

苏培盛鄙夷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李金桂,待继续翻找那包袱内的东西后,他险些把肺都气炸。

李金桂真是精明的很,尽捡着价值连城的东西拿,这里面的东西根本没几样是主子用过的物件。

“苏培盛,你我都是爷的奴才,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乌拉那拉素娴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快就与她同仇敌忾针对我?”

“狗奴才,死阉人!我才不要守活寡”

“啪~”

脸颊火辣辣的疼,苏培盛这小子下手竟这么狠,李金桂只觉得口中都是血腥的气息弥漫。

“爷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滚!这些东西都是爷的东西,你不配带走,你给福晋提鞋都不配!”

苏培盛将那包袱一裹,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去,留下哑然失笑的李金桂。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枉死的小狗儿

第二日清晨,苏培盛带着几个小太监像盯贼似得盯着李金桂收拾行装。

除去换洗的衣衫,还有昨日乌拉那拉素娴甩给她的银票地契,她已是身无长物。

可惜四阿哥送给她的点翠发簪在那日跳井寻死的时候落入井底,也不知此生还能有机会寻回么?

拜别福晋之后,李金桂跟着彩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偏殿。

“福晋,三少爷来信儿了~”

彩星将红漆封口的密函呈到乌拉那拉素娴手中,她有些急迫欢欣匆忙展信。

“快!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要去江南海宁府!”

“对了,立即飞鸽传书,让三哥按照原定计划暗中保护四爷即可,千万不能在四爷面前露脸!”

“奴婢这就去!”

“等一下,叫那些人别再等了,她一离开京城就立即动手,尸体要处理干净些,一定要做出像是露富被贼人打劫的痕迹!”

“奴婢遵命!”

不得不说她再次低估乌拉那拉素娴的心机,她随手扔出的一沓地契竟有一大半都是面值不大的银票。

拢共二十一张里,就有十七张都是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剩下那四张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张是关外一处偏僻的庄园,三张是经营不善随时准备关张的铺面。加起来都不值一千两。

将那些房产地契全部兑换成银票之后,李金桂漫无目的在四九城内游荡许久,她几乎踏遍四阿哥曾经走过的所有地方。

日落时分,她找到一家僻静的客栈准备投宿,随意点了碗牛肉面裹腹。

在等待的时候,一只流浪小狗儿摇着尾巴钻到桌下不时抓着她的裙摆嬉戏。

“来了~小娘子,您的牛肉面好了~”

店小二这声小娘子叫的有些突兀,她想起来此时她已绾起青丝,梳了妇人发髻。

“汪呜~”

这小狗儿着实可爱,她夹起一块薄牛肉扔到脚下,与人处久了,就能发现有时候人还不如狗。

“吃吧,小家伙~”

她俯身摸了摸这乖巧的小狗儿,却见那小狗呜咽的惨叫一声,头一歪,瞬间倒地毙命。

乌黑的血渍从死狗的七窍流出,她惊的魂飞魄散,腾的站起身。

“小二,结账!”

她丢下铜板,将把枉死的小狗抱在怀中立即离开,根本不敢在这客栈内继续逗留。

有人想要她死!如此恨她入骨之人,只有乌拉那拉素娴,她后怕的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必须马上离开京城!

“别怕,额娘在这~”

她朝着四周张望,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此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窥视。

于是她捡着人多的街道走,很快就来到红袖招内。

“刘妈妈救我。”

管事的刘妈妈认识李金桂,公主殿下临行前特地交代过,这红袖招上下必须唯金桂姑娘马首是瞻。

李金桂猜的没错,此时一名男子踏入红袖招内,他眼中带着闪躲,全然不似来找乐子的恩客那般,眼中带着直白的欲望。

“姑娘跟紧老身~”

刘妈妈扶着李金桂的手臂匆匆朝着楼上的包厢走,而那可疑男子也被刘妈妈以眼神示意一名龟奴拦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望尽天涯不是家

勾栏院内都有暗门子供出入,以防那些个恩客家中的母老虎在此闹事。

此时李金桂一身小厮装扮,带着瓜皮帽混在人群中悄然离开红袖招。

这一夜她混迹在夜市内不敢合眼,直到晌午时分,人渐渐多起来,她这才敢壮着胆子朝南城门的方向前行。

漠南山高水远,而且乌拉那拉素娴知道她与蓝齐儿交好,定会在去往漠南的路上设下埋伏,她不能冒险。

如今四阿哥已经不在,她又该何去何从,没有他的地方,望尽天涯不是家。

很想去他最后留下足迹的地方看一看,海宁府钱塘江畔,带着孩子去见见他曾经逗留过的地方。

如今她的身子也不方便走陆路,只能改走水路,沿通惠河入京杭大运河,一个月有余即可到达钱塘江流域。

她来到通惠河边,只在角落处寻了一艘规模不大的船家,船夫是一对爷孙,只在船头处立着一块小木牌:京城---海宁府。

“爷爷,看着快下雨了,咱什么时候出发?”

八九岁的小男童手中拿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正翘首以盼看着岸边。

“船家,去海宁府多少银子?”

“盛惠二百文,申时出发!小娘子可先坐在船舱内稍后片刻,等人齐了就走~”

这小小的船舱顶多能容纳四五个人,五个人就是一两银子的花销,李金桂从荷包中取出九百文铜板。

“老人家,九百文,现在就出发,可好?”

“家姐早年间嫁到海宁府,昨日姐夫捎信说我阿姐怕是快不行了,前头问过好几家都不能马上走,您就当行行好~”

“小哥儿坐稳了,我们这就出发~”

那船翁闻言,也不再犹豫,接过李金桂手中的铜板就喊着孙子开始起锚撑船。

“唐琉樱,去包下一艘画舫,我要游历江南。”

“少主,我们一路护着她到这,她身后的尾巴也剪除干净”

后面的话唐琉樱不敢继续说,因为唐皓卿脸上已显出冷然之意。

京杭大运河是连接南北疆域的重要纽带,一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画舫与轻歌曼舞歌尽繁华的靡靡之音。

如此也好,倒也不需要当心贼人打劫,她每日听着那些歌舞笙箫渐渐的心情也舒畅许多。

这对爷孙倒是朴实之人,她又多添了一两碎银,于是三餐伙食也由船家提供。

鱼虾直接在河中捕捞最新鲜的食材,而瓜果蔬菜则两三日登岸才买,伙食甚是不错。

沿途除去必须上岸采买必须用品之外,她几乎呆在床舱内不露脸。

且水路平稳,因着有些晕船,一路上更是走走停停耗费了不少时日,索性船家并未表露出不耐的神情。

十一月二十,历经一个半月的旅途,她终于顺利抵达海宁府。

刚一登岸,就看到人潮涌动,隐隐约约有许多人在交头接耳,不约而同朝着钱塘江畔跑去。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钱塘江大潮?这还不到十五啊?”

“哎呀,这位小哥有所不知,今日的钱塘江可比大潮之日热闹多了,咱大清朝的太子殿下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见争如不见

“我的乖乖,老身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龙头船,四贝勒与太子殿下真是兄弟情深呐~”

一旁提着挑子走街串巷卖桂花糖藕的老妪啧啧赞道。

“四贝勒?是哪个四贝勒?”

她一把揪住那老妪的衣袖,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自然是万岁爷家的四儿子啊,哦,就是几个月前让海宁府鸡飞狗跳的那位,听说找着了。”

“说是一直在海宁府养伤,太子爷亲自来接,今日就要归京。”

那老妪焦急的甩开这疯疯癫癫的小子,却见他跌跌撞撞的朝着人群涌动处飞奔。

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越往江边走就就举步维艰。

根本就挤不进去!她一咬牙,于是找到一棵高些的杨柳树,此时那树上已三三两两趴着几个胆大的少年。

真的是他,此时他正站在船舱外与穿着明黄蟒袍的太子爷攀谈,这才三个月没见,他怎么又清瘦了许多。

“爷~”

她使出全力高声呐喊,但此时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这入骨的思念又如何能穿越人山人海,让他听见?

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他。

却见他似乎听到她的呼唤,目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逡巡。但接下来出现的人却让李金桂如坠寒潭。

是她!乌拉那拉素娴施施然从船舱内走出,含情脉脉的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四爷的肩上。

而此时甲板上的胤禛还沉浸在李金桂背叛他的伤痛中。

他不信,那些山盟海誓都是戏言,她真的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就着急离开。

一切的一切,待他回京之后,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金桂定是有难言之隐的苦衷才会如此!

他在心中默念,反复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爷,今日风大,不如您和太子爷进船舱歇息歇息,妾身让人准备些茶点。”

“啊~”

却听乌拉那拉素娴惊呼一声,原来她穿的花盆底绊到甲板上的锚链,胤禛眼疾手快,伸出一手将她揽向怀中。

“可还安好?”

“妾身多谢爷相助~”

乌拉那拉素娴满是娇羞的挽着他的手臂,他想避嫌的推开。

却见她吃痛的捂着胸口,他顿时愧疚不已,于是只能由着她挽紧他的手。

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另一番鹣鲽情深的意味。

“这四福晋与四贝勒感情真好,大庭广众之下仍是不忘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可不吗?听说当初所有人都放弃了,唯独这四福晋执着寻夫,更是在水匪的手中救四贝勒于水火,听说差点搭上性命!”

树底下叽叽喳喳的言语一字不落都落入李金桂的耳中。

也罢,至少乌拉那拉素娴对四爷的爱不比她少,如今他已有两情相悦的嫡福晋相伴一生。

而她也有腹中的孩子做精神寄托。就这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好。

何必要用这满身的刺去拥抱无辜的人。至少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两个人是幸福的。

“孩子,快看,那是你阿玛,和你阿玛道个别。”

她抚着小腹,缱绻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相见争如不见,胤禛。”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乌衣巷内话桑麻

钱塘江畔,乌衣巷深处,此处距离繁华的主城内颇有一段时间,故而地价并不贵。

街坊邻里多以打渔为生的人家,或走南闯北的贩夫走卒聚居于此。

一月前,巷尾处开了间杂货铺子,除却寻常的糖米油盐酱醋茶外,还卖些江南人都爱喝的秋露白,甘冽且温和。

而那掌柜的则是个年轻的寡妇,因着她相公姓李,又在家中排行老四,于是街坊邻里也客客气气的唤她一声四娘。

据说她相公几个月前被水匪所杀,天可怜见,幸亏彼时她已有身孕在身,只是将来这孤儿寡母的,又该如何过活?

这李四娘倒也是个好相与的妇人,加上坎坷的遭遇,倒是让街坊四邻都同情不已,不时关照她的生意,略加照拂一二。

“四娘,今日可是腊八节,来,到婶子家喝腊八粥,我可熬了一大锅,富顺父子俩都喝不完。”

对面处的渔女张氏夺过李金桂手中正在赶工的婴孩衣衫,拉着她就朝自家院里走。

“这才刚满三个月,你看你平日里一副恹恹的样子,这肚子也不显怀,定是吃的不多。”

“丽英姐姐,四娘总到你家蹭饭,都不好意思了,你等等~”

她转身在柜子上取来一包桂花糖,却被张氏夺过,放回货柜上。

“在家靠亲朋,出门靠邻里,我与富顺爹平日去打渔的时候,多亏你照看我儿子,何必如此客气~”

“富顺都五岁了,乖巧的很,给块糖糕就能老老实实坐在店门口不乱跑,照顾他一点都不辛苦。”

李金桂匆忙摆摆手,执拗的将那包桂花糖塞进张氏手中,这丫头性子倔的很,若不收下这包桂花糖,怕是真请不动。

左右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于是张氏也就半推半就收下了。

踏入小院内,却见除了富顺父子外,还有一个看着面生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

“四娘来啦,快些做下,这腊八粥可得趁热喝才是~”

富顺爹捞出一大碗热腾腾的腊八粥放在李金桂面前。

此时距离晚膳时间还有一会儿,但有身孕的李金桂早饥肠辘辘,于是也不在矫情,呼哧呼哧吃的香甜。

“四娘,这位是富顺爹的拜把子兄弟陈文正,今年二十五,属虎,乌衣巷口那家济世堂就是他开的。”

张氏端着腊八粥,边刺溜刺溜吃着,边向李金桂介绍起这男子。

“是吗?我也常去抓安胎补身之物,却没见过这位陈公子。”她不免狐疑道。

“我前几个月到到关外采买药材去了,昨日才回来,济世堂内的老大夫是是我外祖父。”

却见那男子紧张的结结巴巴说道,耳根子都有些泛红,没见过这么内敛的男子,像个小媳妇爱害臊。

李金桂忍不住捂嘴偷笑,却被张氏敲了敲桌子,于是她匆忙埋头喝粥。

与小院一街之隔的钱塘江上,唐皓卿裹着墨狐大氅负手静立于画舫内。

“主子,追杀之人已相信李姑娘身死,属下已顺着那些死士的线索找到蛛丝马迹,似乎要取金桂姑娘性命之人,就是那四贝勒的嫡福晋。”

第一百一十八章 薄情寡义的女人

“另外,还有一股神秘势力也在搜索金桂姑娘的行踪。这股势力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

“但如今我们已伪造金桂姑娘身死的假象,想必那些人不会再追查下去。”

“少主,年关将至,是否要动身回成都府?再晚怕是赶不上主公的忌辰”唐琉樱顿了顿。

这一来一回最多不过四个月,如今他已抹去她存在这世间的所有痕迹,不会再有别的威胁,父亲的忌辰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耽搁。

“即刻出发~”

京城,四贝勒府邸内。

“爷,奴才赶到之时,金桂姑娘已经被雁荡山的马贼杀害多日,他们将她的尸首抛在山坳处,她仵作勘验过,她生前有被凌辱过的痕迹。”

“这些是奴才从贼窝中找到的东西,看着是宫里的东西,想必是金桂姑娘的遗物。”

马齐战战兢兢的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案上,不敢去看四阿哥阴鸷冰冷的面容。

这几日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理清,众口铄金,那几位试婚格格有他安插的人,消息定不会有误。

还有苏嬷嬷,苏培盛,甚至连慈宁宫与钟粹宫内的奴才都对她颇有微词。

他将所有人屏退,不敢看这包袱内又是何物,苏培盛说她甚至连孝懿仁皇后留下的遗物都要占为己有。

他犹豫片刻,最终咬牙打开那包袱,呵,除去她常穿的几件旧衣,大多数都是些华贵的绫罗绸缎,难怪会被马贼盯上。

“苏培盛,将这些东西拿出去烧了。”

“让鄂尔泰与驻扎在芒砀山附近的绿营知会一声,肃清附近山匪,枭首示众!”

“奴才遵命~”

“爷,妾身熬了些腊八粥,您尝尝鲜。”

乌拉那拉素娴翩跹踏入书房内,将熬好的腊八粥放在胤禛面前。

“知道爷不喜欢吃过于甜腻之物,妾身用高汤提鲜,熬的是鸡丝虾蓉碧玉粥。”

乌拉那拉素娴深情款款将那粥送到胤禛面前。

他微微蹙眉,旋即接过粥碗。

“爷自个来即可。”

“爷,关雎轩的腊梅开的正盛,今夜您可有这雅兴与妾身秉烛夜游一番?”

这关雎轩原本是他为李金桂亲自设计的院落,院中广植各色稀罕的山茶花品种,却不想被乌拉那拉素娴看中。

如今这关雎轩是嫡福晋的居所,她将山茶花移到偏僻的壹心斋中,转而移栽一整片腊梅与粉桃。

胤禛又如何不知乌拉那拉素娴邀请他到关雎轩的含义,但一想起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他心口就隐隐作痛。

“爷,妾身听说了金桂姐姐的遭遇,妾身想替她求个恩典,如今她的尸首停灵在南山居无法下葬,妾身想替她选一块风水吉地安葬。”

“都怪妾身不好,当初若用强将她留在宫中,也不会让她遭此横祸,妾身有罪~”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捂着最近期期艾艾说着,眼中是点点泪光。

“呜”

她忽然凝眉,痛苦的捂着心口处,虚弱不堪的扶着桌案。

“你伤口还未痊愈,切忌大喜大悲,依你就是。”

胤禛面露愧疚之色,当日若不是素娴不顾性命安危挡下那致命一剑,恐怕他早就命丧黄泉。

大夫说若是那剑若在向左刺半寸,就算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他欠素娴一条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煞孤星鳏夫命

“明儿爷要去安阳府办差,之后改道江南,这贝勒府还得你这嫡福晋操持,左不过三四个月的行程就能回京。”

其实太子爷的本意,是让他开春后再去海宁府稽查盐务贪腐之事,但这偌大的贝勒府却让压抑的透不过气。

此时苏培盛端着从毓庆宫送过来的折子公文,乌拉那拉素娴极是乖巧的退出书房。

如今李金桂这碍眼的贱人已除掉,她有的是时间慢慢俘获四爷的心。

爆竹声声除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今日是大年三十,在张氏的热情帮助下,李金桂将所居的院落打扫一新。

“四娘,嫂子,我给你们送春联福字~”

陈文正手中拿着写好的春联与福字走进杂货铺内。

“文正的字写的真好看,外头花二十文钱请酸秀才写的字都不如你写的好看。”

张氏在红纸堆中挑挑拣拣,拿着浆糊替李金桂先将那福字倒着贴在门上。谐意到福。

“四娘,这文正兄弟如何?”

张氏怼了怼李金桂的手臂,眼神不住的朝着陈文正瞥。

“文正哥是个好人。”

“红螺儿,趴下~”

李金桂装作听不懂,与豢养的小狼狗戏耍,刻意避重就轻回答道。

自腊八节后,陈文正便时不时来她的铺子里关顾,加上张氏总在她耳边念叨他的好,她就算再木讷也知道张氏的用意。

“四娘,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悄悄告诉你件事儿。”

张氏将李金桂悄悄拽进里屋,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秘密。

“文正兄弟其实是锦衣巷陈家的子弟。就是海宁府的名门望族,世代簪缨人才辈出的陈家。”

“文正娘是陈家的良妾,早年间犯了事,连带她母子二人都被扫地出门,从族谱中除名。”

“整个海宁府都不敢得罪陈家的人,所以没有哪家敢将闺女许配给文正。”

“几年前他也曾娶了个偏远人家的姑娘,但那姑娘福薄,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娘儿两都没保住。”

“之后又陆陆续续娶过两房外地媳妇,却都是红颜薄命。”张氏慨叹道。

“后面不知为何,这文正兄弟也就没有再张罗着娶妻,算命的说他必须要找个命硬的寡妇才能降的住他天煞孤星的克妻命。”

没想到陈文正也是苦命人,但李金桂并没有再嫁的打算,于是又顾左右而言他,搪塞了事。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小富顺穿着新衣蹦蹦跳跳来请李金桂一道吃年夜饭。

想着一个人吃年夜饭着实凄凉,于是李金桂打了一壶秋露白,又从铺子里选出几包瓜子花生与糖糕到张氏家吃年夜饭。

果不其然,陈文正也在,今日他换上一身月白的褂子,外罩镶狐狸毛的天青色夹袄,到衬的他谦谦如玉,儒雅俊朗。

她有身子自然没办法喝酒,于是看着其余三人把酒言欢,倒也热闹。

江南的冬日着实难熬,阴寒且潮湿入骨,她在身上盖了三床棉被仍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免有些怀念紫禁城内的地龙与银丝炭,还有他温如暖阳的怀抱

第一百二十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心烦意乱间,院中的红螺儿却忽然狂吠不止。

她直起身,却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是谁!!”

“她匆忙点灯,却听到一声剧烈的撞门声。

“小娘子,春宵寂寞,独守空房多可惜,让哥哥我来安慰安慰你可好~”

“你叫啊,让街坊四邻听见才好,传出去只能坏了自个儿的名声,让我弄一弄,我保证就这一次。”

门外之人刻意压低声线,伪装原本的音色,李金桂拿椅子死死抵着房门。

门外那狂徒竟胆大包天的开始用力撞门,她的腹部一不留神被椅子狠狠戳了一下。

好痛!孩子!顾不得什么名声不名声,腹中孩子的安危要紧!于是她扯开嗓子惊呼道:

“有贼啊!!救命!张婶子!富顺爹!”

似乎没想到这寡妇竟是真的敢舍弃名声不要,那男子吓得连滚带爬翻墙溜走。

很快听到动静的富顺爹拿着鱼叉将大门生生撞开,身后的张氏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披头散发手里还拿着菜刀就冲进院中。

当听到张氏焦急的呼唤声,李金桂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小腹处隐隐作痛。她心内一惊,匆匆替自己把脉。

“富顺爹,帮我去济世堂讨一副安胎丸来,快~”

方才情绪波动过于激烈,她竟是动了胎气。

没一会儿功夫,陈文正就冲进院内,他将安胎丸递到李金桂手中,又急急忙忙替李金桂把脉。

“胎气大动,怕是接下来两三个月都要卧床静心休养。”

此时追出去的富顺爹气喘吁吁端着鱼叉回来,无奈的摇摇头。

他一路追着那贼人,却不想那胆大包天的浪荡子借着夜色穿街走巷,很快就失了踪影。

“若是被姑奶奶查出是哪个混账东西,定站在他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让整个海宁府都知道!”

张氏将菜刀一扔,插着腰喋喋不休道。

寡妇门前是非多,纵是她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提前豢养一只看家犬,仍是被今夜这件事情吓得魂飞魄散。

“呜”

为什么她的人生会活成这幅模样?委屈,心酸,后怕,一时间百感交集,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

烟花三月,绵绵春雨润物无声,暖风微醺,千家万户掩映在杨柳密荫青烟绿雾中。

淋湿的花瓣贴在树枝上不再随风飞舞,就连同春色都付与钱塘江水流向东。

“四娘,来喝安胎药,这是午膳,待服药半个时辰后再吃。”

陈文正端着食盒走进杂货铺,这几个月来多亏他悉心照料,又是准备安胎所需的药材膳食,又时常说些近来发生的趣事让她解闷纾解心情。

如今正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时候,张氏夫妻二人自然是起早贪黑到江上捕鱼去了。

这夫妻二人刻意给她和陈文正二人制造独处机会,她又怎会不知?

“四娘,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文正哥年纪轻轻就习的一身精湛医术,假以时日定能在杏坛有一番天地。”

她坐在窗前托腮看着窗外的红螺儿正不亦乐乎的转圈玩着自己的尾巴。

“若若你不嫌弃,我想娶你也好方便照料你们母女二人。”

她腹中的孩子已确认是个丫头,丫头好,丫头随爹,定随她阿玛的长相,不像她,五官不精致,肌肤也不细腻莹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恋树湿花飞不起

“文正哥,我心中只有亡夫一人,这辈子没想再嫁。”

陈文正的确是谦谦君子,但如今她已是心如止水,只想好好抚育这个孩子,直到这孩子平安喜乐长大成人。

”我可以等,若你回心转意,随时告诉我。”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拒绝我而怀恨在心,医者父母心,我定会照料好你,让你平安生产。”

“只不过你这胎气血不足,且在怀胎初期并未调理好身子,怕是生产之时要吃写苦头。”

都说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她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又怎会不恐惧。

“若真到那时候,烦请文正哥定想办法保住这孩子。大恩大德四娘先行谢过。”

产期在八月前后,如今她虽有五个月的身子,但仍是不怎么显怀。

那些每日都不间断的坐胎药与安胎强身的药膳如流水般,但却收效甚微。

寻常的妇人有身子后胃口都很好,唯她却是个例外。

傍晚时分,张氏手中拎着用草绳穿着的两位活蹦乱跳的肥美鳜鱼来找李金桂。

“巷口处新搬来一户人家,也不知是做什么买卖,总看到车马进出,却没看到主人家是男是女。”

“想来是走南闯北的商贾吧。”

“能用得起车马的,手头定也阔绰,只不知为何不选那名流云集的锦衣巷,而选在这云龙混杂的乌衣巷内定居。”

陈文正也对这神秘的隔壁邻居很是好奇。

“定是哪位有脸面的人物在此养着外室,怕被熟人瞧见,所以才将那外室金屋藏娇在此处。”

张氏八卦的说道,那些个戏文里都这么说。

“管人家作甚?泼天富贵也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关系。”

李金桂用绣花针挠了挠鬓边,都是邻里,只要相安无事就好,她也不会去刻意讨好巴结人家。

没几日,就有几个看着面生的婆子来到杂货铺内。

领头的婆子先是从酒瓮内取出一勺秋露白抿了抿,旋即满意的点点头。

“这附近的秋露白就数小娘子家酿的最香醇。”

她酿的酒用的都是好原料,而且从不像附近的同行那般,总要按照比例兑些凉白开。自然味道醇正。

“这位大娘再尝尝我这桂花酿~”

她最拿手的就是桂花酿,附近的街坊更是对这桂花酿赞不绝口。

渐渐地还有些慕名而来的客人,点名要买她酿造的桂花酿。

“呦~老身还是第一次尝过如此清冽的桂花酿,这坛也打包~”

那几个婆子挑挑拣拣又选了一些酱油作料,这才欢喜的离去。

两大坛子酒加上别的杂物,今日的利润就有三两银子之多。

李金桂笑眯眯的摸着银子,心底已在盘算待出月子后,将这杂货铺改成酒坊,专司沽酒的生意。

“苏培盛,酒来~”

都说一醉解千愁,为何醉生梦死间,脑海中的面容却更加清晰,胤禛醉眼迷离的将手中喝光的酒坛子扔在脚边。

这些日子来,他夜不能寐,只能靠酩酊大醉来麻痹痛苦。

苏培盛恨死李金桂了,那个女人就算死了也令主子如此牵肠挂肚。

主子虽从未提过她的名字,但大醉之后却抱头痛哭流涕,嘴里喊的仍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而今乐事他年泪

“酒酒!酒来~”

里屋传出四爷愤怒的咆哮声,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匆忙接过婆子递过来的酒坛子走进房内。

“爷,福晋来信儿了,说等着您回去过端午佳节。”

“滚出去~”

一个空酒坛子迎面飞来,苏培盛眼疾手快闪身躲开。

却见又飞来一个酒坛子,他吓得抱头鼠窜,于是只能离开房中。

胤禛将酒坛子举着豪饮起来,不对!这酒的味道不对!

他猛然起身,有些踉跄的扶着桌案。

他将酒盏拿来,斟满后细细品尝,他喝的很慢很慢,每一口酒水都含在口中仔细品味。

“苏培盛,今日这酒出自何处?”

“爷要见见这酿酒之人!”

苏培盛许久没见到主子脸上露出笑意,高兴的差点落泪。

得到指令的苏培盛火急火燎来到小厨房揪着方才那送酒的婆子。

“这酒在哪儿买的?爷要见这酿酒之人,爷喜欢这酒,王嬷嬷今日这差事办的漂亮,赏给你!”

他大方的从袖子取出一把散碎银两塞到那婆子手中。

“准备车马,立即去接那酿酒之人。嬷嬷请带路。”

“苏公公,这店家就在乌衣巷尾,走几步就到了,不必准备车马,老奴这就带公公走一趟。”

王嬷嬷将那碎银子揣进怀里,笑的合不拢嘴。

“慢着,嬷嬷,杂家不方便出面,嬷嬷走一趟即可,务必将那人带回来。”

爷深居简出藏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为的就是隐藏行踪。

如今这盐务贪腐稽查正在节骨眼上,他是爷身边的奴才,若是被人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领命后的婆子很快就来到杂货铺内,待说明来意之后,李金桂暗道不妙。

她一点儿都不想与那户新邻居有什么交集。

而且从这婆子这些日子采买的东西分析,这户人家的主人怕是从北边来,极有可能来自京城。

“这位婶子,我只是替这主人家看铺子的,小妇人一介女流又如何知晓如何酿酒?你看,东家来了。”

李金桂朝着迎面而来的陈文正不住的使眼色。

陈文正顿时会意,于是挡在李金桂面前。

“东家,这大娘是巷口那家新邻居,她主子喜欢您酿的桂花酒,说要请您走一趟。”

“不必了吧,喜欢这酒常来光顾就好,这酿酒的配方是在下祖传的技艺,不方便透露。”

“这位公子看着好生面善。”

那婆子盯着陈文正嘀咕道。

“大娘家隔壁的济世堂也是在下的产业。”

“哦哦哦,怪不得,老身的主子并无恶意,只是喜欢这酒,又是街坊邻里的,想要请您上门饮茶而已。”

那婆子讪讪赔笑道,见她仍是不依不饶,李金桂计上心来。

“东家,今日还要盘点账目,若是盛情难却,明日一早再登门拜访也不迟吧”

她装作不悦的嘟着嘴囔囔道。于是陈文正心领神会应承下来。

既然对方已经答应明日一早登门,而且人就住在隔壁,总不能跑了,于是那婆子也就不再勉强,施施然离去。

“文正哥,多谢相助,我一个寡妇不想与陌生人有过多牵扯,你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天你要嫁给我

不知这户神秘的邻居为何一定要见到酿酒之人?

她潜意识里不想与这人见面,于是将那桂花酿的配方仔细交代给陈文正。又不放心的梳理好细枝末节,以防万一。

“人呢!!”

苏培盛气的直跺脚,这婆子真没用。

前头四爷已经派人来催促许多回,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顶雷,于是他扯着那婆子朝着四阿哥的房内走去。

“人?”

“爷这这这家酿酒的东家正是隔壁济世堂的小大夫,他他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定登门拜访。”

那婆子在贝勒爷的威压下双腿直打颤,连话儿都说的不利索了。

“酿酒之人是个大夫?”

难怪能酿出这特别的桂花酒,与她酿制的味道相差无几,因为这酒中加了一味特殊的暖胃药材——吴茱萸。

只是她酿的更为清香些许,终究不是她。他轻叹一口气。

殊不知在紫禁城内自然能用宫中绝佳的材料酿造,民间的东西又如何能与紫禁城内的东西相提并论,口感有差异也在所难免。

“不必见了,苏培盛,今后他铺子里的桂花酿爷全包下。”

第二日一大早,那婆子就领着几个小厮推着独轮车来到杂货铺。

“小娘子,你这桂花酿有多少我要多少。我们主子发话了,你们家的桂花酿我们府上全包了。”

那婆子倒也豪爽,径直丢下几锭纹银,努了努嘴。

“这是定金,一缸酒二两银子,老身先付三十两银子定金。”

“有有有,后院还有七大缸子呢,您先带回去慢慢喝,少说也能喝上四五个月的。”

那婆子顿时懊恼不已,险些要没脸没皮的将方才丢出去的银子夺回来。

四五个月?主子哪儿能在这穷乡僻壤待那么长的时间?这银子给多了!

但可恨的是,李金桂早将那白花花的银子收入囊中。

这才五月中旬,距离上回那婆子买酒只间隔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却见那婆子再次带着小厮推着独轮车登门。

李金桂的孕像已十分明显,她扶着七个多月的孕肚坐在铺子前。

这家主人莫不是将酒当成水喝不成?就算一日三餐都饮酒,也不可能消耗的如此之快?

压下心底的好奇,她领着那婆子将新酿的酒抬上独轮车。

晌午过后,陈文正如往常般来杂货铺替李金桂把脉。

这段时间他每回把脉后,都面露担忧之色,随着产期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焦虑之色就越盛。

“胎位不正,对吗?”

“是,而且前几日产婆过来瞧过,你盆骨较窄,加上胎位不正,若强行生产怕是有性命之忧。”

“若真到那时,保孩子。”

但若是她难产而死,谁来照顾她的孩子?

四爷?不,乌拉那拉素娴恨她入骨,又如何会善待她的孩子。

蓝齐儿?不,她已远嫁漠南,她不想再打扰她的生活。

“金桂,嫁给我!”

却见陈文正跪在她面前,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男人竟是为求娶而匍匐在女人的脚下。

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间,陈文正的品行她已经很清楚。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腹中又怀着别人的孩子,还有可能因为生产而殒命。”

“若我难产身故,你此生还要照顾别人的孩子,你还愿意?”

她一瞬不瞬注视着陈文正的眼睛,却并未见他露出半分犹豫的神情。

“四娘,得妻如此,是文正的福气,你不嫌弃我当过好几回鳏夫就行。”

“好~”

她淡笑着轻轻颔首,鳏夫寡妇,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真的!!”

苦苦追寻半年之久,眼前的女子终于肯点头应许,他顿时欣喜若狂。

“我定视这孩子如己出!我发誓!”

他无比激动,握紧李金桂略带微凉的手,缱绻说道。

李金桂不想将婚事办的太高调,只通知了张氏一家这喜讯。

婚期也定下了,就在六月初五,还有十几日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她大着肚子不方便,于是张氏就揽下大婚的准备工作。

这日一早,陈文正扶着李金桂,执意要带她去城内采买新娘头面。

拗不过他一番盛情,于是她只能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朝着乌衣巷口走去。

巷口处停着辆马车,想来定是这新邻居家的马车。

担心马儿惊着李金桂,于是陈文正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小心翼翼护在怀中。

那马车夫恭敬的站在车前,看着这对恩爱的小夫妻相携而去,忽然有些想念家里的婆娘,也不知道她此时在做什么?

“跟上他们!”

车帘微动,从车内传出能让人浑身都忍不住哆嗦的冰冷语气。

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已将李金桂的容貌烙印入灵魂,挥之不去,魂萦梦绕

他看着那个男人将手扶在她的肩上,看着他将手穿过她的青丝,为她抚开被风吹乱的鬓角。

他紧紧攥着拳头,很想砍下那双触碰她的手!他怎么敢!怎么敢碰她!

而她隆起的腹部再次刺痛他的眼眸,没想到她与那个男人早已经珠胎暗结!

看着肚子大小,应该就在他出事后的两三个月!

“砰!”

“主子,出什么事了?”

马车内传出一声闷响,车夫匆忙勒紧缰绳关切问道。

“无妨,跟紧那二人!若敢跟丢,赐死!”

“是是是!!!”

那车夫吓得脸色煞白,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那对小夫妻身上。

翡翠轩内,李金桂看着各式头面已是眼花缭乱。

金银首饰那些嫁妆她已经备好,今日是来采买新郎官送给新娘的头面。

“老板,这支点翠发簪怎么卖?”

她从首饰堆中一眼就相中那点翠发簪,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才发现原来不是点翠,而是烧蓝。

也是,点翠如此珍贵,这善于察言观色的店家又怎么会拿给她这种寒酸的妇人瞧。

“这可是皇宫里流出来的样式,这位夫人真有眼光。”

“您瞧瞧,这烧蓝可不比点翠差,还有这发簪的的纹路可是比翼鸟,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寓意也讨彩。”

那店家见李金桂对这支发簪爱不释手,顿时开始舌灿莲花。

她只笑笑不说话,这样式虽类似,但做工和材质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掌柜的,先说个实在点儿的价格听听!”

第一百二十五章 烧蓝发簪与珍珠坠子

“盛惠,五两纹银。”

“掌柜的,你在开玩笑吧!”

李金桂沉声怒道,这店家简直当他们是冤大头,像这种成色,二两已撑破天。

“当真以为我不懂行?这烧蓝又叫银烧蓝,是以银为胎,用银花丝在胎上掐出花纹。”

“再用透明、半透明的珐琅釉料填于银胎花纹上,经过高温炉火烧制而成。”

“你这烧蓝的颜色灰暗,一点儿都不透亮,可见釉料也极为普通,二两纹银,我也不与你砍价。”

眼前这发簪也就样式让她念念不忘,但做工实在粗糙,边角甚至还有些粗粝。

那掌柜的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个如此精明的主顾,于是讷讷的赔笑脸。

“这位夫人勤俭持家,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这位相公好福气。”

此时陈文正又替她选了对看着秀气雅致的珍珠耳坠子。

待结账之后,他将那烧蓝发簪斜斜地簪在李金桂的发髻上。

“好看吗?”

她伸手抚着那发簪,眸中带着欢欣笑意。

“好看,夫人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陈文正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脸蛋,又伸手将那发簪微微调整角度,务求尽善尽美。

“嘶…”

腹中的孩子竟是调皮的踹了她一脚,她疼的不行,忍不住闷哼一声。

“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陈文正顿时慌神,关切问道。

“不碍事,孩子顽皮,方才踹了我一脚。”

却见陈文正弯下腰,伸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腹部,眼中满是慈爱之情。

“乖孩子,不许折腾娘亲,否则出来爹爹打你小屁屁!”

“噗嗤…”

他这幅憨憨傻傻的模样让李金桂忍俊不禁。

“去!问问那掌柜的,方才那女子选了什么东西,给爷买一份一模一样的!”

“奴才遵命!”

那掌柜的正在整理方才被那对夫妻挑拣的首饰,却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大汉冲进店内。

他忙将首饰护在怀中,却见那大汉揪着他的衣裳,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老板,方才那对夫妻买的什么首饰!给我也来一份,一模一样的,快!快!”

车夫很着急,真的很着急,若是回去晚了,追不上那对夫妻,他项上人头可就难保了!

“客官您可吓死小人了!”

虚惊一场,他还以为是打劫的贼人。

“那夫妻二人方才买了两样东西,一件是烧蓝发簪,一件是珍珠耳坠子。”

“多少钱!”

那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一手。

“好的,这是五十两,收好了!”

那大汉接过他手中的珍珠耳坠子和烧蓝发簪拔腿就往外跑,留下满脸错愕的掌柜。

“我…我说的是五两…”

他低声嘟囔道,但仍是面不改色的将那五十两银子揣入怀中。

马车内,胤禛将那普通的珍珠耳坠子放在一旁,眸光复杂的端详那作工廉价无比的烧蓝发簪。

内务府那些狗奴才简直反了天,竟敢将他亲自设计的首饰花样卖到民间!而且还制成如此烂大街的破烂货!

他一时之间有些疑惑,为什么她要买下这发簪?是不是,她心底还有他的位置?

是不是,她也对他旧情难忘?

“不可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思念如狗,爱比死更冷

原来所谓的情爱,就像一条狗,即使知道要被抛弃,但仍是义无反顾的摇着尾巴舔她的手。

他痛苦的将那发簪震碎,全天下都知道他没有死,若是真有苦衷,为何不来寻他?

六月初五一大早,李金桂坐在镜前百感交集,没想到此生还能有第二次披上嫁衣的机会。

“啧啧啧,没先到四娘打扮起来也是个妙人儿,文正兄弟见了准欢喜的紧。”

张氏看着略施粉黛,轻点朱唇的李金桂顿时眼前一亮。

二人都不是初婚,亲戚也不多,所以省去许多繁文缛节。

吉时将至,她将红盖头放下。在张氏的搀扶下,款款朝着巷口的济世堂走去。

宴请的宾客也只有寥寥两三桌,且多为相熟的邻里。

“一拜天地~”

她手中牵着红绣球的一端,微微福了福身子。

“二拜高堂~”

夫妻二人朝着坐在上首的外祖父陆老大夫弯腰行礼。

“夫妻对拜~”

差这最后一拜就能礼成,往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陈夫人。

“哪位是陈文正!”

嘈杂的脚步声冲进喜堂内,有凶神恶煞的男子叫嚣着。

“在下就是陈文正,不知官差大老爷找在下何事?”

“今日正是在下大喜之日,可否容在下先拜堂行礼,诸位大老爷请先喝些喜酒。”

“你们济世堂的药吃死人了!人命关天,由不得你拖延,来人!将这庸医绑了!”

出人命了?

李金桂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掀开盖头,此时陈文正已经被那些官差五花大绑,用枷锁束缚住。

“大人,可有什么误会?我们济世堂行医几十年,从未出现过药死人的事情,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行医开方子都是小老儿负责,要抓就抓我,与文正无关,请大人明察秋毫。”

陈文正的外祖父陆老大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却无济于事。

“老人家,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这苦主就在你们隔壁,这一大早的就来击鼓鸣冤”

“官差大哥,借一步说话。”

李金桂将那领头的官差请到偏僻处,又从荷包内取出一锭银子。

“可有转圜余地?我相公是个本分之人,我们济世堂此行医数代,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娘子倒是个剔透人,这事情说大也不大,听说那服药之人是你们隔壁院的。”

“如今人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若那人能苏醒,顶多赔些银两免去牢狱之灾。”

“那我相公可否暂押家中,我们与那苦主协商解决…”

她作势又将一锭银子塞入那官差的手中。

“知府大人还等着本官回去复命,但有如此知世故明事理的小娘子,本官保他这几日在牢狱内也不会吃苦头。”

“那有劳官差大哥!”

她感激的福了福身子,而搀扶着她的张氏哪里见过衙门里的官差,此时整个人抖的如筛糠般。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文正被缉拿回府衙,而李金桂则转头提着陈文正的药箱拔腿就往门外走。

“有人吗?”

她敲了敲隔壁院门,要想让陈文正安然无恙,只能从这告状的邻居身上找寻突破口。

这家人行事乖张不近人情,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一纸诉状将济世堂告上衙门。

“这位夫人找谁?”

开门的小厮看着门口处这女子竟是穿着喜服登门拜访,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将这一生心动都给了你

“小妇人是隔壁济世堂陈大夫的内人,你们主人吃过我家的药中毒了?”

“可否容我替你们主人把个脉?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何必闹到对薄公堂。”

李金桂和颜悦色的说道,那小厮挠挠头,想起主子的交代,于是点点头,客客气气的将这女子往后宅处领。

从小厮口中得知他的主人是个男子。沿途都是目光警惕的护院,也不知道这家主人究竟是何种神秘身份?

“主子在屋内,夫人请~”

那小厮停在门口,朝着房门做出请的手势,看样子是要让她一人进去。

怕什么?她是个有孕在身的妇人,又没有倾国倾城的姿容,这家主人难不成还能将她生吞活剥不成?

于是她大步流星踏入房内,迎面袭来暗香阵阵,这是上好的迦南香。

“这位老爷,小妇人陈李氏,我相公陈文正就是被您告上公堂的济世堂大夫。”

床幔上的月影纱微微拂动,却听纱帐后传来几声清咳。

还能咳嗽?看来并没到药石无灵的地步,根本不像那官差说的那么严重,于是她端着药箱走到纱帐前。

“小妇人也曾跟着夫君学过医术,烦请这位老爷伸出一手,小妇人替老爷悬丝诊脉。

男女有别,自然不能有肌肤接触,她从药箱内取出蚕丝,一转头就看到一只修长如玉,略带薄茧的手从幔帐后伸出。

来不及多想,她将那蚕丝缠绕在那男子的手腕处,开始心无旁骛的诊脉。

不多时,她的脸色顿时阴沉冰冷。

“这位老爷,您的身子骨健壮的都能上山打虎,只是近来有些忧思过度,肝火旺盛而已,小妇人回去抓一副败火清热的凉茶,保证您药到病除。”

可恶,这男子压根就没病,那么他状告陈文正根本就是在诬陷!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致成陈文正于死地。

“庸医!李金桂,我已病入膏肓,你就是索命的剧毒!”

幔帐后的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怒吼着。

怎么会是他!四爷!

“这位老爷哈撒我,很多人都说我长着一张大众脸,经常被人认错,侬定是认错人了。”

她语调中带着吴侬软语的乡音,想要掩耳盗铃。

“呵,不承认?那爷就证明给你看!”

胤禛将那嘴硬的女人轻轻一拽,她低呼一声,护着肚子朝着松软的床榻上一头栽去。

不偏不倚,正好扑在四爷的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脑门,他这是灌了多少黄汤?

“你干什么!”

这男人竟开始扯她的衣衫盘扣,她又气又羞,一手下意识护着肚子,另一手愤怒的锤打他的胸膛。

“干你!”胤禛语气轻佻,带着薄薄的愠怒。

”啊!胤禛!不要伤到孩子!放开我!“

她的衣衫被他撕碎,他霸道地按着她的肩膀,狠狠压向她嫣红的唇。

“唔!!”

她一口咬住那在唇齿间作祟的舌,却听他闷哼一声,眼中带着沉痛。

口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那是他的血。

此时胤禛却仍是迷恋的摄取这让人痛彻心扉,这该死而又让他心甘情愿沉沦其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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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绕云山心似鹿

他的指尖在她身上游弋,猛然间感觉腹部被轻轻踹了一脚,那种神秘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凛,不可言说。

但手掌覆上她隆起的腹部,却顿时如遭雷击。

“还要继续验证?”

他玩味轻笑,松开手从容起身理了理方才被弄乱的衣角,和略显烦乱的心绪。

“过去只怪奴婢年少轻狂不懂事,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

她用薄毯子裹紧身子,径直跪在四爷面前。但这句话简直踩在胤禛的痛楚。

“年少轻狂?李金桂,爷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裙下之臣,你这一世只能是爷的女人!”

“来人,去大牢砍断那人的双手!”

“且慢!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不必殃及无辜,贝勒爷,金桂的性子您很清楚,若是您一再刁难,那奴婢只能以死谢罪,如此您满意了吗?”

“啪!!”

上好的琉璃盏在脚边碎成齑粉,她竟是爱的如此痴狂,愿意为那个男人去死!

“好~好~好!”

他怒极反笑,这笑容带着嗜血与凉薄,那眼神中的寒意让李金桂忍不住颤抖。

“爷可以放过那人,但必须一命抵一命!”

“苏培盛,把药端来!”

他亲自接过苏培盛托盘中的汤药,那汤药乌黑浓稠,带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麝香,红花,这些都是滑胎的虎狼之药。

“我不要!爷,我不要!求求您放过这孩子,奴婢跟您回去,奴婢这辈子一定乖乖的呆在您身边,奴婢再也不会离开爷半步!”

恐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住的朝着四爷疯狂叩头,但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透着让她胆寒的淡漠与疏离。

“乖,金桂,打掉这孽种,今后你要多少孩子爷都赐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孩子!你让我生下她好不好?”

“奴婢保证这孩子一旦落地,奴婢就将这孩子送走,奴婢此生再也不见这孩子,爷,奴婢求求您!”

“这孽种不能留!”

这孽种每多存活一日,他就多一日的煎熬与痛苦,因为这孩子的存在,将无时无刻提醒他被李金桂背叛的耻辱。

他恨自己为何狠不下心将她也一并从心底连血带骨的剜除。

他恨自己为什么还想将如此不堪的女人禁锢在身边。

他囚了她的躯壳,但她却囚禁了他的心。

“我不喝,这孩子是爷的骨血!”

她拼命反抗,但双手却被两个婆子紧紧抓着。

“做人不能如此厚颜无耻,爷已宽恕你的死罪,您不能因为要活命,就满嘴胡诌,让爷替别人养孩子!”

苏培盛满脸鄙夷的说道。

“是真的!!胤禛,若你伤了这孩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恨你!我恨你!爱新觉罗胤禛!!”

“嬷嬷,仔细瞧瞧这孩子的月份。”

一旁的嬷嬷走到李金桂面前,仔细摸了摸她的腹部。

“老奴生养过六个孩子,经验足的很,这位夫人该是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子,老奴不会看走眼。”

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被泯灭,胤禛不再犹豫,庆幸这孽种的月份并不大,还能用堕胎药送走。

“胤禛!!呜!放开我!!”

她拼命扭头,却被他钳着下巴将那堕胎药强行灌入她口中。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致命的威胁,此时正狂躁不安的剧烈胎动。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这堕胎药斟酌过药量,不会损伤母体,你忍忍,过了今日就能好起来。”

他轻点李金桂的穴道,又将那碗内的药汁含在口中,不容置喙的将那些药汁以口渡入她口中。

“胤禛,若这孩子有任何闪失,我们也将结束,那个爱过你的李金桂,早在你出殡那日,就已死在偏殿幽井中。”

她眼神中是绝望的死寂,他看着竟是没来由的开始慌了心神。

此时那堕胎药也已送服一半有余,大夫说只要服下半碗就能奏效,想来定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于是他解开她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准备放到床榻上等待胎落之时。

“走开!此刻开始,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胤禛,我要的你给不了,如今欠你的都已还清楚,若你还想索这条烂命,拿去便是!”

“哈哈哈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腹痛如绞,她咬牙挣脱他的桎梏,朝着门口处踉踉跄跄溃逃。

孩子,对不起。额娘还是没保住你,对不起

“金桂!”

从小到大,哪怕再举步维艰,她从未露出今日这种万念俱灰的神情,让他生出恐惧,好像她随时都会从这世间彻底消失。

“啊!她似乎羊水破了!为何不是见红?”

一旁的嬷嬷有些诧异的指着李金桂,此时一大片水渍顺着她双腿之间潺潺涌出,弄湿裙褂。

她脸色苍白,浑身都是冷汗,但仍是倔强的不肯停下脚步。

“四娘!”

被小厮领进房中的张氏看到李金桂这幅模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羊水怎么破了?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才七个多月!四娘!”

她颤颤巍巍搀扶起步履艰难的李金桂,不住的替她擦拭如雨的冷汗。

“别怕,老话都说七活八不活,我们快走!”

四娘?七活八不活?什么意思?

“别走!把话说清楚!”

苏培盛将李金桂拦在门前,此时的场面有些混乱。

胤禛在听到那句七活八不活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一时之间竟是愣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走开!若四娘有个好歹,我定到府衙告你们草菅人命!”

张氏怒不可遏,一个大嘴巴子将苏培盛抽的找不着北。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进来没一会儿就变成这副样子!

“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还有接生婆!苏培盛!!”

“不必,接生婆子就在隔壁吃酒,不必劳烦这位公子费心!”

眼前这公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没想到却是个恃强凌弱的宵小之辈,张氏冷哼一声,将李金桂搀扶着匆匆朝门外走。

“四娘!!”

终于还是没忍住翻江倒海的剧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朝着地面坠落,也罢,就这么结束吧

黄昏时分,看着一盆盆血水从房中端出,胤禛心急如焚,焦急的在房门口来回踱步。

“四娘真是可怜,哎若这遗腹子没保住,她怕是也会想不开!”

张氏在房中帮着李金桂生产,富顺爹此时只能在产房外候着媳妇的指令,做些端茶递水的粗使活儿。

很想开口问清楚真相,但话到嘴边却堵在胸口,他害怕这真相是他无法接受的痛!

胤禛张开双手,这手上干净的不染纤尘,但他却仿佛嗅到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

第一百三十章 寒冬落魄你不在,春暖花开你是谁

苏培盛捂着红肿的腮帮子,眼观鼻鼻观心,张了张嘴犹豫再三,终是走到那大汉面前。

“这位大哥,你们为何喊她四娘?”

富顺爹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见这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好声好气的不耻下问,也不好太驳人家的面前。

“她亡夫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大伙都喊她四娘。”

“亡夫?”胤禛疑惑问道。

“旁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先夫被贼寇所杀。她来这的时候已有身孕,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大着肚子孤零零操持着杂货铺子谋生。”

“前几个月甚至还有附近的地痞无赖闯进她院里,差点就一尸两命。”

“哦?”胤禛眸色渐冷,语气中是肃杀的戾气。

“去,调查方圆十里内的地痞无赖,处理干净!”

马齐微微颔首,领命离开。

“没用的,根本就不知是谁做的缺德事!”

富顺爹以为这位公子的意思是想替孤儿寡母伸张正义,教训教训那些地痞无赖。

却不知眼前这位公子所谓的处理干净,是让这些人彻底在这世上消失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过的很艰难,对吗?”

“可不是,前头几个月几乎是卧床不起,这才刚能下地,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找到愿意接纳他们娘俩的人,却被你们告进衙门!”

富顺爹有些义愤填膺,挥了挥手手中的鱼叉子愤愤道。

“啊!!不好了,血崩了!!”

从里屋传出妇人惊恐的呼嚎声,不一会就看到一个帮忙的婆子双手滴着血慌慌张张跑到胤禛面前。

“爷,不好了,里头这位夫人血崩了!保大人还是孩子?”

“保大人!传令下去,若她能安好,所有人都有重赏,若不然,你们都要死!”

“畜生!”

张氏从房中一个箭步冲到胤禛面前,此时她双手都是鲜血淋漓,她咬牙切齿的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要替苦命的四娘报仇。

“你究竟对四娘做了什么!畜生!!”

“爷!疯妇!放肆!”

苏培盛见自家主子竟是杵在原地任由那泼妇又抓又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与她厮打起来。

“谁是畜生!我们爷是她相公!那孩子是我们爷的骨肉!”

“什么?”

张氏呆若木鸡,四娘不是说她相公死在水匪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胤禛径直朝着产房走去,苏培盛很快反应过来主子准备做什么,于是闪身拦在门口。

“爷,产房不吉利,男人不能进!这是祖训,爷万万不能违背祖制!”

“爷!万万不可!”

院中的护卫不约而同匍匐于地,不住的朝着一意孤行的主子磕头。

“苏培盛,你认为她不值得爷进去陪她?”

“不不不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祖宗的规矩不能违背奴才爷求您别为难奴才。”

这若是被人知道,他逃不过一死。

“滚开!”

死就死吧,想起那些日子他对金桂姐如何恶语相向,如何刻薄冷眼,他现在恨不得抽自个耳光。

“你们!统统转过去!”

他起身不再拦在门前,跨过这道门槛,今后怕是生与死的距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爱我,你怕了吗

此时产房内压抑的气氛让他更为心焦。

“她如何了?”

“尊夫人的血崩之兆暂时止住了,但她的盆骨较窄,又是第一胎。”

“加之这孩子胎位不正!竟是双脚朝下,怕是要吃些苦头!”

眼前这位稳婆倒是处变不惊,她见惯妇人生产,经验极是老道。

但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男子不顾及产房污秽不吉利,愿意陪伴妻子生产,触动之余不免微微讶异。

“如今怕是只能用手伸入腹内将胎儿的双脚轻拽着带离母体才能有一线生机。若是…”

“保住大人!”

“保孩子!”

他与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李金桂近乎异口同声道。

“贝勒爷!奴婢的生死自己做主,不必劳烦您费神!”

她将脸转向一边,冷冷说道。

“若因为这孩子而失去你,胤禛宁愿此生无儿无女,无人送终!”

“我会恨她!恨她夺走我此生挚爱,夺走我的命!”

“我…不要你可怜!”

她嘴在逞强,但泪却在投降,冰冷颤抖的手在一瞬间被温热的大掌攥在手心。

“稳婆,照你的意思行事,一切以保住大人的安全为前提。”

“金桂,这孩子我也有份,容不得你一人独断专行。”

“她不是你的孩子!你说她是孽种!呜呜呜呜!她不是孽种!她不是!!”

“胤禛错了,错的离谱!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交给我!”

“骗子!你说很快回宫!结果我等来的却是你的死讯!”

她不想再隐忍,挥拳对眼前的男人又抓又挠,他只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任凭她撒泼。

“那幽井好冷!发簪,我的发簪掉了……乌拉那拉素娴要杀我!地痞无赖半夜三更要欺负我!你在哪里!”

“我看着你抱着她!是你先背弃誓言!我不要别的女人碰你!我嫉妒的发疯!”

她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胤禛却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我没碰过别的女人!我发誓!”

此时那稳婆趁着胤禛在分散李金桂注意力的时候,开始将手伸进她下身摸索胎儿的位置。

“我是天下第一妒妇!爱我你怕了吗?胤禛!”

“啊!!”

这锥心之痛让她目赤欲裂,她疼的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小心产妇疼的咬破舌头!拿块布塞进她口中缓缓!”稳婆低声惊呼道。

“唔!”

却见四爷将她的脑袋枕在他肩上,她已经疼的丧失理智,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我不怕,我只怕待你不够好,让你觉得胤禛对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他伸出一手轻轻地抚着她颤抖耸动的肩背,心痛地吻着她的耳垂,缱绻温柔地说道。

“快出来了!再忍忍!”

李金桂疼的眼冒金星,只觉得下腹部似乎被人撕扯着,腹中的孩子正缓缓朝外滑动。

真的好痛!她死死的揽紧四爷的腰,却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脖颈上。

“爷,对…对不起,我把你的肩膀咬破了!”

“就这一回,今后你别再生了!我很怕!金桂!胤禛怕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十步杀一人

“小娘子真是好福气,遇到这么个疼惜你的相公。”

那稳婆此时已是将胎儿缓缓拽离母体,看到这对鹣鲽情深的小夫妻,忍不住慨叹道。

“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小娘子只需在月子里多加调理,固本培元。即可。”

“还有今后怀胎之时少食多餐,别让腹中孩子长得太大,准保你无恙。”

“唔!!”

李金桂只感觉一股热流伴随着噬人的剧痛涌出体外,一阵微弱如猫儿的哭声乍然响起。

“生了生了,是个千金,瞧瞧这眉眼轮廓,像极了她爹。”

那稳婆将尚未剪断脐带的孩子裹进襁褓内递给胤禛。却见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孩子比猫儿大不了多少,幸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否则能不能撑过满月还未可知。

此时他将女儿抱在怀中,她好软,只觉得他的心都快被这软萌的小家伙融化。

她动了!他的手臂僵硬无比,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这软绵绵的小家伙碰坏。

“爷,唐教习来了!”

苏培盛引着唐皓卿候在产房外,而此时一名嬷嬷正端着一盆热水准备进屋。

那热水散发着草药的清香,正是温经止血的艾草汤汁,就在那嬷嬷一只脚即将踏入房中之时,却被唐皓卿横剑拦下。

“公子,老身还赶着进屋替小格格和夫人擦身,烦请让一让。”

那婆子有些焦急的催促道,却见唐皓卿冷笑一声。

“你究竟在送药汤还是催命符?”

那嬷嬷闻言,有些茫然无辜的看向唐皓卿,此时听到外间动静的胤禛也将孩子交回稳婆手中。

“你先好好歇息,爷待会就回来陪你们母女。”

他俯身轻啄她的眉心,闪身来到外间。

“爷,这位公子拦着老身不让进去,这小格格还等着剪脐带呢。”

那嬷嬷委屈巴巴的说道。

又是她!

这嬷嬷正是替李金桂查验怀胎月份的嬷嬷,若不是她一口咬定李金桂只有五六个月身孕,她们母女二人也不必遭此劫难。

“这艾草汤可有问题?”

他仔细嗅了嗅那艾草汤,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却见唐皓卿拔剑将那婆子的手背划破。

“哎呦!!”

那婆子吓得面如死灰,匆忙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我且问你,敢不敢将手伸进这艾草汤中?”

却见那婆子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只是一闪而逝。

她哆哆嗦嗦的将手伸向那汤盆内,当指甲划过水面之时,却见鬼似得迅速收回。

“将手放进去!”

胤禛语气冰冷,眼中杀气巍然。

“爷,老奴自小一碰这艾草就浑身起疹子,爷恕罪。”

那婆子踉踉跄跄的爬到四爷脚边,许是被吓得不轻,竟是慌乱中将那汤盆掀翻在地。

“这汤药中掺了铁锈粉!”

“七日风?”

“恩!民间又叫破伤风,因其常在出生断脐后七日左右发病,故取此名。”

“苏培盛,将这毒妇拉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揪出幕后主谋之人!”

如今他们母女二人正值最为虚弱之时,若是用掺杂铁锈粉的汤药擦拭伤口,定会被感染。

且这铁锈粉无毒无味,若不是唐皓卿目光如炬,怕是已然酿成弥天大祸。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风多少恨, 吹不散眉弯

“她们母女二人极为虚弱,若此时接触这铁锈粉,怕是七日左右就会因伤口感染而引起浑身痉挛。”

“间隔一段时间又反复发作。任何轻微的刺激如光线、声响、说话、吹风均可诱发。直到肺腑痉挛导致窒息而死。”

这并非毒药,所以根本就查不出异常,缜密如斯,歹毒如斯,让人心惊胆寒。

“混账!”

胤禛已是怒不可遏,额上都是凸起的暴怒青筋毕现。

他抬起一脚将那婆子狠狠踹翻在地,她呜咽一声,眼前一黑,喉头一股腥甜弥漫。

“左不过是后宅女子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的产物,这还用查?”

唐磊口中叼着根狗尾巴草,不屑的喃喃道。

“从紫禁城到这海宁府,一路上追杀她的那些死士多如牛毛,若是将我们狙杀的那些尸首摞起来,怕是能堆成一座雷峰塔!”

“唐教习!受胤禛一拜!”

没想到这冷面贝勒竟是愿意为如此不堪的女人下跪,唐磊惊的差点将叼在嘴边的狗尾巴草吞进口中。

“不必,好歹我与她算是半个师徒,总不能袖手旁观。”

就在二人客套之际,里屋内却传出张氏一声惊呼。伴着李金桂低声啜泣之声。

“怎么了?”

胤禛心内又是一颤,慌忙起身,心急如焚的闪身冲进房内。

“唐教习,救救吾儿!”

他竟是慌了手脚,御起轻功飞身至唐皓卿的面前。

“这孩子?”

唐皓卿小心翼翼拨开那孩子的眼睑,但见本该黑白分明的瞳孔,此时却是一片骇人的赤红。

“唐磊!银针!”

他迅速将那孩子的手腕轻轻握着手中,待诊脉片刻,忽而面色一沉。

待银针试探之后,他惋惜的轻叹一声。

“她中了寒毒!”

“确切的说,是母体中过寒毒,因为怀胎的缘故,这寒毒转移到这孩子身上!”

“是乌拉那拉氏?”

胤禛只觉得血气翻涌,一时之间有些头痛欲裂。她究竟在何时中了这骇人的毒药?

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如此无能,竟是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不知~”

真相究竟是何,还有待查证,这毒出自江湖,独那人有,为何会出现庙堂中?

“孩子~”

此时李金桂披头散发的在张氏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出房内,已是泣不成声。

“唐教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我可怜的孩子。”

她作势就要下跪,却被胤禛打横抱起,径直将她抱回房内。

“孩子!我们的孩子!爷!”

“那是爷的骨血,要跪也是爷去跪,你老老实实呆着便是。”

“不必如此担忧,这孩子也并非无药可医。”

“当真!”

李金桂顿时止住眼泪,唐皓卿是神医,他说有救定还有一线生机。

“唐琉樱,立即将这孩子送到唐门,交到勿忘峰座下!”

“以什么名义身份?”

唐磊的左眼皮突突跳个不停,但愿不要如他料想那般。

“下一任唐门圣女!”

“少主!”

少主疯了,少主真的疯魔了,勿忘峰是历代唐门圣女的源出之地,这孩子并非少主血脉,怎么能有资格入主勿忘峰!

“闭嘴!”唐皓卿以眼神威压,唐磊只能讷讷的垂首。

第一百三十四章 翠减红衰愁煞人

“少则十年,多则十五年,我保证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回到你身边。”

“我也去!我要留在她身边照料才行!”

李金桂闻言,顿时挣扎着准备起身收拾行囊。

“喂!我说,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这勿忘峰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出,若你不想让这孩子好好活着,你就跟着来!”

唐磊叉着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不不,我不跟,我不跟着便是,烦劳唐姑娘这一路上多加照拂小女,大恩大德金桂没齿难忘。”

“我亲自护送她前往!”

思前想后,唐皓卿决定亲自走一趟,否则怕是那人现身刁难。

“等一下,这孩子叫唐糖,爱新觉罗·唐糖,若是唐教习不嫌弃,唐糖今后就是您的义女!”

胤禛微微俯身作揖行礼。

“咯咯咯咯…”

此时襁褓之中的孩子竟是发出清脆的笑声,唐皓卿看着这可爱的表情顿时嘴角微微上扬。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待替李金桂诊脉之后,唐皓卿又留下几副固本培元的药方,这才带着唐琉樱一行人离开。

“都怪你!你还我糖糖!”

歇息片刻之后,李金桂愤愤地垂着四爷的胸膛,她也知道有些无理取闹,但心底终是意难平。

“怪我,都怪我!你先把这碗鸡汤喝完再打。”

胤禛将婆子端来的鸡汤接到手中,又仔细撇去浮在碗上的浮油。浅尝之后才递到爱妻嘴边。

“温度正好,多喝些!”

女人都是用来宠的,更何况是他的女人。

从前他总瞧不起那些惧内的男人,觉得他们简直丢尽男人的脸。

但如今才深有体会,若真动起手来,女人又如何能是男人的对手?

他惧的不是内,惧的是爱啊~

………

杂货铺门口,陈文正踟躇良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踏入后院。

迎面走来一名庖厨装束的年轻男子,纵然是如此突兀的装扮仍是衬得他萧萧肃肃,俊逸出尘。

他自认为算得上俊朗潇洒,但在这男子面前竟是有些自惭形秽。

“你是陈文正?”

那男子微挑眉,语气不带一丝温度,且隐隐有些许敌意。

“正是,金桂姑娘可安好?”

“哦,内子几日前方经历生产之苦,如今尚在月子中,不便见客。”

这家伙昨日才从牢里放出来,今日就急巴巴的来杂货铺找金桂,胤禛自然不会甩出好脸色。

“内子?”

原来这就是她曾经的夫君,富顺爹他们几个都对他赞不绝口,没想到本人更为出众,他这辈子都只能望尘莫及。

“陈文正,陈廷明那,爷已经打过招呼,昨日你亡母与你的名字应该已经重新载入海宁陈氏族谱内。”

“这几日陈廷明将以正妻之礼将你娘厚葬于陈氏祖坟内。今后你就是海宁陈氏家主之嫡子!”

“拿这些东西换她吗?若我不换又如何?”

这男子究竟是何身份?竟是连陈廷明那老匹夫都对他毕恭毕敬,甚至达到唯命是从的地步?

“换?不,你不配!”

他看着那男子俊美的脸庞渐渐僵硬,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唇边,那笑容中带着刻薄的嘲讽。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独宠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爷!午膳还没好么?我要饿死了!”

“马上马上!汤快出锅了!”

从里屋传出四娘含嗔带怒的责备声。却见那男子匆匆抄起放在一旁石凳上的锅铲头也不回的冲进厨房。

在那一瞬间,陈文正忽然惊觉,他甚至连与他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注定是过客,但若能从头来过,他仍会义无反顾爱上她。

他不再逗留,逃也似的迅速离开。

巷口处一辆马车横在路中央,那马车独有的狼首徽记让人忍不住侧目。

那是海宁陈家的马车,世代簪缨,权倾一方的陈家。

………

“方才你和谁在院里说话?”

李金桂小口抿着四爷亲自熬煮的鸡汤,汤色澄亮,鸡肉幼嫩,唇齿留香。

“陈文正!”

“你别为难他,文正哥是个好人,若没有他照料,唐糖恐怕早就胎死腹中。”

李金桂伸出指尖轻点他的眉心,这个小气的男人,方才定给人家脸色瞧了。

“我已将你欠他的恩情还清。你先歇息,爷去处理公务。”胤禛撇撇嘴,委屈!

门外苏培盛端着堆积如山的公文,有些歉意的吐了吐舌头。

他解下李金桂裁制的碎花儿围裙,当回到前厅之时,又恢复成杀伐果断,近乎冷面无情的四贝勒胤禛。

那一日,江南官场掀起惊涛骇浪,半数贪官污吏纷纷落马。

那一月,天地间只看得见一片濛濛烟雨,漫天的细雨无情的肆虐着九尺邢台上数不尽的亡魂。

那一年,四贝勒胤禛奉旨整饬江南吏治,淡烟疏雨中,断头台上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的屠刀砍断肉块声回荡于粉墙黛瓦,曲水深巷内。

血色猩红,是康熙三十三年夏,一代江南人无法泯灭的记忆。

而此时的李金桂正痛苦的凝眉,胸口处传来阵阵灼烧感,让她不敢动弹半分,只稍一用力,就牵出钻心之痛。

“晚饭不合胃口?为何进的不多?”

忙碌一整日的胤禛端着一碗夜宵走进房内,却见她红着脸,眼神闪躲。

“不舒服?”

“没…胸口有些疼而已…”

“苏培盛!马上去请大夫!”

她脸色苍白如纸,这还说没事?简直是胡闹!

“别!”

她一把抱住四爷的肩膀,脸上的坨红更甚。

“我…我涨奶…稳婆说让挤出来,过几日再喝些回乳茶,可我挤不出来…”

此时胸口又痛又肿,硬梆梆的像石头一样,稍微一动就剧烈疼痛。

“这…”

这要怎么挤?他伸手覆上那处,果然不似平常绵软细腻。

“嘶!”

就只是这轻微触碰都让她疼的直吸气。

“要不然…爷帮你…”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帮?”

但很快李金桂就知道四爷所说的帮究竟是怎么个帮法了……

“舒服点了吗?”

胤禛呼吸急促,面颊泛红,嘴角带着可疑暧昧的水渍。

“嗯…”

她羞涩地点点头,用被子兜头蒙住脸,她舒服了,但此时胤禛却难受的很。

“苏培盛!准备些冰镇乌梅汁,爷口渴了!”

“奴才这就去!”

守在门口的苏培盛捂着嘴角忍不住笑出眼泪,爷只有在金桂姐面前才能露出率真一面。这才像戏文中寻常少年郎该有的秉性:

年少春衫薄,不识愁滋味,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恰逢李金桂出月子的时候。

此时她泡在浴桶内,从头发丝梳洗到脚尖,浑身的毛孔都舒畅无比。

若没有一旁软榻上那人正装作一本正经的拿着份公文,一边批阅一边不时的偷偷瞄她,她会觉得更畅快。

“爷的努力没白费,看着大了不少,从前是小馒头,如今快赶上小苹果儿了~”

李金桂娇嗔的哼哼几声,转身将脊背对着这假正经的男人。

“今儿个是乞巧节,今夜海宁府雨花巷有庙会,爷带你出去透透气。”

听张氏说过,这雨花巷的乞巧节庙会每年七月初七举行一次,就临着钱塘江畔。

届时青春少艾的男女都会带着面具隐藏真实身份,到这庙会上吟诗作对,猜谜献艺,共谱风流才子俏佳人的佳话。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庙会上有天南海北的美食云集,虽然四爷做的饭菜很可口,但她仍是掩饰不住猎奇的心理。

晚膳之后,她与四爷戴上简单古朴的白羽镀银面罩,相携来到离家不远的雨花巷。

一路上都是戴着各色花样面具的男男女女,许多人手上都提着一盏巴掌大小的莲花灯。

不时有婀娜娉婷的女子娇羞的拦住他们的脚步,娇滴滴的将手中的莲花灯塞进四爷手中,却都被他婉言拒绝。

这是乞巧节庙会一大特色,只要中意对方,就可以将手中的莲花灯送给对方,若对方接过,则二人可相约同游庙会。

“哼~爷真是艳福无边呐~”

没想到这保守的面具都遮挡不住他的清贵气质,那一身寻常人家所穿的棉纱长衫竟也衬得他风流倜傥。

李金桂只觉得手中的炸蝎子都不酥脆了,嘟着嘴酸溜溜的说道。

“生就一副好皮囊不是爷的错,爷其实也很苦恼~”

胤禛幽幽慨叹道,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她啃剩下一半的五香鸡腿,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小口吃着。

耳畔传来阵阵抽气声,又是不少娇小姐迈着莲步扭捏上前送莲花灯。

“不逛了不逛了!我要回家!”

美食的诱惑也抵挡不了她的男人总被人窥视的挫败感。

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要离开雨花巷,却被胤禛牵起手掌,十指相扣。

“依你就是,前边有个陶艺铺子,听说能让客人亲自做陶瓷娃娃,要不要试试?”

“陶瓷娃娃?”

李金桂忽闪着眼睛,这可比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有趣多了。

于是欣欣然牵着四爷的手,跟着他在人群中七拐八绕的来到那陶艺铺子前。

“我侬陶艺铺?”

这铺名倒取得有点意思,若是她猜的没错,这铺名取自元朝女词人管道升的《我侬词》。

管道升的丈夫赵孟頫,为宋之宗室,宋亡,归元。管道升后封魏国夫人,世称管夫人。

据说在她四十余岁时,赵孟頫想纳妾,就先作了一首小词试探她。

词曰: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雪?我便多取几个吴姬越女,无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管道升读词后,就写了《我侬词》回赠丈夫。孟頫得词大笑,遂打消了纳妾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发谁家翁媪

二人寻着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当看到桌案上的白瓷泥后,李金桂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爷教你~”

胤禛慵懒的将下巴抵在李金桂的颈窝处,手把手教她如何把玩这白瓷泥。

她本就喜欢这些手工活,很快就能上手,这捏白瓷泥与做馒头花差不多,只不过白瓷泥的质地更坚硬幼滑一些。

捏个什么好呢?他属马,捏个小马驹?不不不,太普通了!

她歪着脑袋,苦苦思索,有了!

手中的白瓷泥渐渐捏出人形轮廓,此时四爷亦是认真的用刻刀雕琢着瓷娃娃的眉眼,看那轮廓像个胖乎乎的女娃娃。

“爷做的什么?”

她好奇的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这瓷娃娃看着憨态可掬,胖嘟嘟的甚是蠢萌可爱。

“你啊~”

“才不是,我哪儿有那么胖!哼!”

她一把抓过四爷手中已然成型的瓷娃娃,将那瓷娃娃与自己捏的四不像揉成一团。又作怪的用力摔打许久。

最后掰扯掰扯,分成两块,她将其中一块白瓷泥塞进四爷手中。

转头开始继续琢磨着怎么将藏在心底的轮廓,活灵活现的赋予在这白瓷泥中。

胤禛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接过那被打回原形的白瓷团子,但很快眼底的笑意满满的仿佛能溢出眼眸。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四爷带着陶侃的语气,口中朗朗念着的正是管道升那首脍炙人口的《我侬词》。

李金桂俏皮的吐了吐香舌,她藏的这点花花小心思,最终还是被他看穿。

只是二人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却同时捏出当日大婚之时,二人穿着吉服的模样。

“爷长身玉立,身形纤长,肚子哪有你捏的这般大?”

胤禛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已然上色的陶瓷娃娃嘟囔道。

还有这头发,为何不着色?咿?是涂的银白色。

他疑惑的看着那瓷娃娃身后的辫子,很快会心一笑。

于是他取来桌案上的颜料笔,沾满银白色的燃料,也将他做的陶瓷女娃娃染成满头银丝。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哈哈哈哈,甚好~”

“是人都会老,无论爷变成什么模样,金桂也会觉得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她红着脸说出腻歪的绵绵情话,脸上烧的很,她下意识用双手捂着脸颊,却见他再次朗声灿笑,他很少笑的如此肆意。

她只觉得世间万物在这一瞬都齐齐失了颜色,咕嘟她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但他无论怎样丰神俊逸颠倒众生,如今都只能是她李金桂的男人!

“小笨蛋!”

他脸上的笑意更盛,伸出一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花猫儿~”

他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糟糕,方才捂脸的时候忘了这手上都是染料,她懊恼的转身取出帕子擦拭起来。

“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托盘来取做好的瓷娃娃,待干燥后用火焙烧,这对瓷娃娃就彻底做好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沐着皎洁的月光相视而笑。即使不说话也能从眼中快要溢出的缱绻情深,感受到彼此的心。

她在等他开口,如今江南的吏治已然肃清,纵使万般不愿,她也要面临回京或者留在江南的抉择。

“我们一道回京可好?”

胤禛平静的语气下是忐忑不安的心。

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李金桂一时间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方才她脑中闪过念头,他就脱口而出。

“我不想回去,这挺好的,至少过的潇洒自在。”

“乌拉那拉氏那,爷欠她一条命”

李金桂顿了顿。她虽然心如蛇蝎,但对四爷的情不比她少。

若没有她先与四爷相知相恋,他们两个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嫡福晋之位非她莫属,她很胜任,你们很般配~”

她幽幽说道,唇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我不想进爷的后宅,我就守着这杂货铺哪儿都不去。

“等入冬了将这杂货铺改成酒肆,忙起来很多事情也就没有时间多想,挺好的~”

“也不想爷?”

胤禛下意识攥了攥二人紧扣交缠的手,他才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欣喜中没几日,绝对不能再遭受得而复失的痛苦。

就算生离死别,也绝不能再次将她从他身边带离,他暗暗起誓。

“乌拉那拉氏迟早要收拾,爷定要让她后悔来到这世上!”

这个女人千不该万不该,触了他此生唯一逆鳞!她可以伤他千次,但不能碰他的女人一丝头发。

他的女人,谁都不能伤着,就算他自己也不行!

“但我不快乐,我不想陷进后宅无休无止的斗争中,我很累。”

“你看,只是区区一个乌拉那拉素娴就将我伤的体无完肤,若是再加上别人,我定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连皮带血的生吞活剥了去。”

她不快乐,蓝齐儿说过,若这段情要以伤害挚爱之人为代价,他还会继续执着吗?

她不快乐!这短短的四个字却将他无情的钉在绞刑架上凌迟。

“便依你~”

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掌,纵再不舍她那尚带着她温度的指尖。

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一别两宽,她欢喜就好。

连着几日,李金桂都没有再见到四爷,她知道他在躲着她。

但若是此时动摇决心,今后怕是只能让彼此都陷入痛苦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日傍晚,李金桂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铺子前的竹椅子上,用蒲扇拍蚊子,忽而前头传来嘈杂的人声。

“哎呀,满地都是血,只可怜那死了的小伙子,看着倒是个眉清目秀的翩翩佳公子。”

“可不是吗?人定是救不回来了,我看他前胸后背至少中了十几根箭,看着像个刺猬似得,这会儿还被压在马车地下呢!”

“陈大娘说的什么新鲜事儿呢?”

这陈大娘是斜对面的老寡妇,平日里没少说叨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这几日才刚从杭州府省亲回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这几个月没她在家,整个乌衣巷都清净了许多。

“哦哦,四娘啊,你还不知道啊?都传开了,巷口那儿死了个人。”

“老身亲眼瞧见的,一群拿着弓弩的黑衣人将那小伙子的车马拦下,马车夫和马儿都死了!”

“哦,死的那个你也认识,好像就是巷口那户人家~”

“咦?四娘你跑那么快作甚?”

这小寡妇平日里装作一副淡漠清高不惹尘埃的模样,骨子里还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小妇人?陈大娘不屑的淬了一口。

而此时巷口处早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李金桂咬咬牙,从荷包中取出几十个铜板。

“谁银子掉了!”

这招果然有奇效,那些围观的男男女女疯了似得扑过来捡拾散落一地的铜板。

夜幕深沉,她心惊胆战扑到那马车前,却见一男子趴在地上,身上是十几簇箭矢。

仔细替他探了探颈部的脉搏,却发现尚且还有微弱的跳动生机。

他半个身子被压在马车下,看不清面容,一柄染血的长剑楔入马车横栏处。

她定睛一眼,那长剑似乎与大内侍卫常用的佩剑相仿。

那这即将横死街头的男人是谁?只能是来自紫禁城的人。

“爷!!”

她嚎啕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浑身都是箭,此时他还被压在马车底下,那该有多疼?

“爷!我来救你!”

她咬着牙关用尽全力,想要将那马车搬开,但那马车身竟是铸铁所造,根本就抬不动。

“帮帮我!求你们!”

围观的人谁敢动?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这压在马车下的人看着就是被仇家所伤,若是他们贸贸然伸出援手,怕是会被这人的仇家疯狂报复。

何必管这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面对这些冷漠无情的旁观者,李金桂欲哭无泪,真的好绝望!

想让人帮忙去喊张氏夫妻帮忙,却想起来他们这几日都在江口处捕鱼,门口都还落着锁。

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他,她也绝对不能放弃!

“爷,别怕,我来救你!”

“我都是骗你的!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心里就堵的难受!”

“我不开心!我想哭!”

她整张脸都因憋气而涨的通红,紧紧攥着马车横栏的骨节也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

“我我答应你我跟你回京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跟着你~胤禛!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

一阵极轻的叹息声在耳畔响起,手上的千斤之重竟是在一瞬间消失。

却见身侧一锦衣男子单用一手就四两拨千斤,将那马车从伤者身上挪开。

而另一手正揽着她的腰肢,她定睛一看,不是她牵肠挂肚的男人又是谁?

只是这微醺的酒气又是怎么回事?他又喝酒了?

“他是谁?”

胤禛凤眸微眯,语气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不悦。

“啊?我不知道!”李金桂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认错人了,好丢人。

哼,不知这人是谁还如此拼尽全力相救。

方才她那副情意绵绵的样子,险些让他产生错觉,以为那被压在马车底下的男人是他自己!

“还救不救?”

他微挑眉,轻轻捏了捏怀中人儿的肩膀。

第一百四十章 粗服乱头,亦不掩国色

“当然救!”

这人还有一口气儿在,好歹是一条命,岂能袖手旁观?

于是在四爷的眼神示意下,侯在一旁的苏培盛领着两个护院将那男子抬到济世堂内医治。

而虚惊一场的李金桂后怕的拍着心口,抬腿就要溜回杂货铺。

“那个我回去看铺子了~”

“啊!爷!放我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将她打横抱起,运转轻功径直朝着杂货铺的方向飞身略去。

“掌柜的,给我来二两陈醋~”

“今日打烊!明日再来!”只听到一阵悦耳动听的男子声音乍然响起。

那打醋的小丫头只觉得眼前一花,杂货铺的门就砰的一声关的严严实实,她险些碰了一鼻子灰。

“爷你快放我下来!”

李金桂欲哭无泪,这男人抱着她径直冲进卧房内。她还未回过神,整个人被她狠狠地压在床榻上。

“不放,这辈子都不可能放!”

“唔~”

他竟然如此急色的用嘴封住她的唇,而双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

这是自那日大婚之后,二人第二次行夫妻情事。

“我的衣服!”

刚裁的衣衫,就这么被他给扯破了。

“这幅模样才最美!”

“想我吗?”

他轻轻吮着她泛红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畔,带起苏苏麻麻的触感。

时隔半年之久,他的动作仍似洞房花烛夜那般生涩。

“不想!”

她伸出纤柔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口是心非说道。

“胤禛好想你~”

他抓着李金桂的手,眼中带着赤红的欲望。

“这里~”

他将她的手按在他额头。

“还有这!”

视线下滑,他又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此时他的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的剧烈跳动着。

“还有它也很想你!”

李金桂触到他灼热的欲望,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刚想收回手,却被他炽烈的吻灼烧的意乱情迷。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一夜的四爷竟是比新婚之夜更为孟浪,本就单薄的床榻吱吱呀呀的响彻一整晚都未曾停歇

七月末,李金桂站在小楼屋顶上,看着日出江花红胜火,不免感慨万千。

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回京,也不知此生能否有机会再回来?身后一暖,她被四爷揽进怀中。

他吻了吻她的香腮云鬓。

“若喜欢这,每年烟花三月爷都带你来此小住几日。可好?”

“不了,舟车劳顿的费神耗时。”

胸中感觉一口闷气堵在喉头,她将双手放在嘴边,卯足力气,朝着那钱塘江上呐喊一声:

“打雷下雨收衣服啦!!”

回京!

颤抖吧!乌拉那拉素娴!

很多事情既然她已经知晓,那就不会再忍气吞声!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向北,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直到金秋九月才抵达京城。

但四爷却并未立即将她带回贝勒府,而是来到红螺山脚下的南山居。

“妾身见过贝勒爷~”

“金桂姐姐安好~”

李锦姒!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说过,没有人知道这南山居是他的产业,而这南山居唯一的女主人是她。

“你先下去歇息!”

”金桂,你别走!”

他匆匆将气呼呼的女人拦下,就知道她看到后院别的女人在这,定会大发雷霆。

”她是爷的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满城秋色宫墙柳

“哼!我知道!不需要贝勒爷提醒!”

越描越黑,胤禛竟是有些慌了手脚,于是一把将李金桂抱住。

“爷的意思是,她是爷安插在后宅的人!除你之外,爷没碰过别的女人!”

见李金桂情绪不再激动愤慨,他这才将她扶到软榻上。

“她是额娘亲自甄选的试婚宫女人选,额娘又将她辗转送到皇阿玛面前。”

“所以她身后有皇阿玛与爷的额娘做靠山,没人敢轻易动她。”

“就在上个月,爷递了道请封的折子,替她讨了侧福晋之位。”

“载入皇室玉蝶的侧福晋身份尊贵,从此刻开始,你就是爷的侧福晋。”

“定没有人会发现,她的面容神韵与你有七分相似,若是刻意模仿,有八分神似。”

“我是李金桂,不是李锦姒,爷为何将她留在身边?我不喜欢她!”

任谁每天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与自己酷似的脸在面前晃悠也不会舒服。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男人名义上的侍妾格格。

没想到四爷运筹帷幄,草蛇灰线。已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将锦姒这颗棋子楔入。

毋庸置疑,以康熙爷钦封的侧福晋身份入主贝勒府,是最能掩人耳目的办法。

就算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也不能轻易处置或怠慢侧福晋。

因为大清祖制规定嫡福晋与侧福晋都是由礼部册封,有朝延定制的冠服。

侧福晋也是受正式册封的,身份一般也不低。更何况李锦姒身后的靠山是陛下与德妃娘娘。

大清宗室子弟的妻妾称谓有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之分。

凡正房为嫡福晋,侧室为侧福晋,庶福晋为侍妾格格,为最低阶侍妾。

庶福晋地位比较低,相当于婢妾,不入册,也没有冠服。

庶福晋则只是别人对她们的客气称呼,是没经过朝廷册封的。

大清入关前,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是被作为妻子对待的,一个相当与正妻,一个是平妻,所生子女的地位也相同,都是嫡出。

而庶福晋则是侍女或女奴之类的身份,相当于妾,地位远远不如侧福晋。

庶福晋所生子女根本不能与嫡福晋和侧福晋所生子女相提并论。

大清朝入关之后,嫡福晋的地位才被突出,但侧福晋的子女却仍不是庶福晋所生子女可以比较的,地位仍是尊崇。

第二日傍晚,最终她还是在四爷的周密安排下,以侧福晋李氏的装束登上回贝勒府的马车。

不得不说,即便是相熟的苏培盛也差点没区分出来。

四贝勒府。

乌拉那拉素娴带着一众侍妾格格们翘首期盼侯在大门口。

“李侧福晋呢?”

乌拉那拉素娴转头看了看,并未见到李氏的身影。

这贱人顶着一张与李金桂神似的脸,竟是让四爷甘心为她请封侧福晋之位。

当个死人的影子也这么得意,也真是让人嗤之以鼻。

“昨儿个说是去红螺寺进香要在寺内斋戒一晚,估摸着今日一早就能回来!”

“福晋,您瞧,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彩月指着不远处正朝着贝勒府缓缓驶来的马车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却见今日李氏穿了身与嫡福晋才有资格穿着的正红色极为相似的祭红色旗装。

“福晋万安。”

李金桂学着李锦姒的语气恭敬请安。

“你倒是挺会挑时辰回来~”

“福晋和诸位妹妹不必如此客气,怎么一大早的就亲自来门口迎接锦姒,真是折煞锦姒了。”

李金桂笑眼盈盈,在四爷指给她的陈嬷嬷搀扶下,翩跹走下马车。

乌拉那拉素娴像看白痴似得白了她一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就凭她?

“爷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盯着那策马而来的男子,仿佛当她是空气。

“爷,您可回来了~”

大半年没见,乌拉那拉素娴此时满心欢喜,恨不得扑进他怀中,但碍于嫡福晋的身份,自然要矜持的端着。

“爷,妾身想死爷了~”

却听一声娇滴滴腻死人的嗲音从身后传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抹碍眼的祭红色扑进四爷的怀中。

嫡福晋要假正经的端着,她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宠妾,自然要放飞自我,来啊,四爷,造作啊。

胤禛显然也被李金桂这热情洋溢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宠溺的将她搂在怀中。

“胡闹,越发没规矩~”

他嘴上虽嗔怪,但揽着她纤腰的手却紧了紧。既然她如今顶着侧福晋的头衔,那他定要给她有恃无恐的偏宠,不,是独宠。

“妹妹,爷舟车劳顿怕是累的很~”

乌拉那拉氏将藏在袖中的手愤怒的攥成拳,但面上却挂着温柔笑意。

“爷,妾身院里木樨花开的正盛,妾身早些日子已备下桂花酿,今夜您可一定要来与妾身一道赏月哦~”

她娇笑着用手中的帕子拂了拂他的鼻尖,成功看到四爷眼中闪过一丝涟漪。这才依依不舍的抽身离开。

桂花酿肯定是没有的,但她昨夜已将侧福晋所居的壹心斋了解透彻。

有她在,就足以让四爷酒不醉人,人自醉,还要酒作甚?

四贝勒回府,自然要由嫡福晋伺候,于是李金桂只能眼巴巴看着四爷被乌拉那拉素娴请到正院。

此时门口只剩她们几个曾经的试婚宫女,她穿着花盆底在刘嬷嬷的搀扶下刚想离开,却听身后有女子的轻笑声。

“姐姐这还没吃酒呢,怎么就提前醉了?今儿个可是阴天,哪儿来的月亮?”

刘格格捂着嘴角忍不住嗤笑道,这李锦姒真是没脸没皮,为邀宠竟是如此举止轻浮,实在是大跌侧福晋的身份。

平日里看她闷不做声,没想到四爷这才刚回来就露出狐狸尾巴。

“狐媚子~”

安格格忍不住轻声揶揄道。

“也就仗着那张死人脸,若是没那张脸,爷能瞧上她?呸!”

曲格格是个直性子,又是与李氏一样都是万岁爷亲自甄选的试婚格格。

如今看到李氏已经贵为侧福晋,而她仍是个无名无分的侍妾格格,自然心里不痛快。

懒理会这些拈酸吃醋的女人,她昂着头,摆出宠妾该有的做派径直离开。

正院里,乌拉那拉素娴正伺候四爷用晚膳,但才将汤碗呈到四爷面前,却听门外有女子期期艾艾的哭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歌尽桃花扇底风

“放肆,是谁在外面喧哗!”

乌拉那拉素娴心底没来由的咯噔一下,这府里敢与她叫板的女人,只有壹心斋那贱人。

“爷,侧福晋一回来就说心口疼,这会儿正疼的在床上打滚呢,奴婢一时没了主意才来惊扰爷与福晋。”

“彩月,派陈府医去壹心斋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四爷回府的第一个晚上,自然是她这个嫡福晋伺候,而且为着今夜侍寝圆房,她可是筹谋许久,绝对不能错过机会。

成婚半年多,她还是处子之身,说出去都丢人。

幸亏除了李金桂那个死人外,其余几个侍妾格格也与她是一样境遇,尚未被四爷破身,否则她有的是手段收拾这些狐媚子。

“爷,您尝尝这红梅珠香野鸭汤,妾身用小火煨着煲了一下午,汤色清亮不油腻,最是清热解暑。”

她含情脉脉的将那碗吹散热气的汤端到四爷嘴边。

想起自个是嫡福晋,不能学着那些妾室一般暧昧的喂食,于是又将那汤碗放在四爷面前。

“恩~”

胤禛端起那碗野鸭汤,温度刚好入口。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菜,但放在桌子下面的另一只手却紧张的有些颤抖。

喝啊!快喝啊!

”呜呜呜!!爷~侧福晋直喊爷,说若是爷不过去就不让府医把脉~”

眼睁睁看着那碗野鸭汤已经贴近他的唇边,却被这聒噪的呼嚎声再次打断。

乌拉那拉素娴脸色微微不自然,恨不得撕碎那坏她好事的贱人。

“爷,您先去瞧瞧锦姒妹妹吧,她的身子骨要紧。”

她装作宽宏大度贤惠劝道。

“恩,那爷去壹心斋瞧瞧李氏。”

胤禛语气平淡,眼神淡淡的扫过那碗未动过一口的野鸭汤,拂袖间却将那野鸭汤打翻。

“爷,您的袖口湿了,先换身干净的衣衫再去也不迟。”

乌拉那拉素娴忙取下来帕子准备替他擦拭干净,却被他婉拒。

“不碍事,只是袖口洒了些汤汁而已。”

乌拉那拉素娴看着四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转身回眸间眼中尽是怨毒的阴鸷。

“彩月,将这汤处理干净!”

辛辛苦苦筹谋几个月,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好不容易送走李金桂,转头却又来个更难缠的李锦姒。

关键她还不能像对待寻常侍妾格格那般,随意责罚这李氏。

因为她与她一样,都是载入皇家玉牒的人,若是伤了她,那她身后的万岁爷与德妃娘娘定不会轻饶了她。

从未如此憋屈,当初就算对手是那张脸的正主,她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人送入地府,更何况只是那人的替代品!

“呵,东施效颦!”

壹心斋内,李金桂正摇着桃花扇,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怎么还不来,她都快饿死了!还等着他用晚膳呢!

“爷吉祥!”

“你们下去吧!”

“李府医,你该知道如何回福晋的话!”

这李府医是胤禛的心腹,自然知道如何应付嫡福晋的盘问,于是福了福身子准备告退。

“且慢!”

胤禛将那沾染汤汁的外袍径直脱下来。

“仔细查查这袖子上的汤汁里掺了什么东西!”

“奴才遵命!”

待交到好一切后,他这才转身看向床榻上的调皮鬼。

“饿死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不老,情难绝

却见方才还在无病呻吟的李金桂一咕噜起身,哼着小曲儿心情舒畅的走到饭桌前。

这佛手金卷和福字瓜烧里脊她早垂涎许久。

方才闻着这味儿,险些将肚里的馋虫勾出来,早知道装病前先吃点好吃的垫垫肚子。

此时胤禛也已换上一件月白常服,伸手轻轻一捞,让小馋猫坐在他怀里用膳。

“尝尝这道金丝酥雀!”

她坐在四爷的腿上,夹起一筷子她觉得好吃的菜塞进他口中。

他自小就挑食的很,有苦味的菜不吃,太甜腻的不吃,过于咸辣的菜不吃,但挑食可不好。

“这道苦瓜干贝羹清热去火,爷尝尝。”

胤禛刚想开口婉拒,但她却用碧玉勺盛起一勺子塞进他口中,唔难喝!

“不准吐出来!”

却见她蛮横的用樱唇堵着他的嘴,原是满口微苦却在这一瞬间却变得甘甜无比。

“还要~”

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李金桂很郁闷,这好好的晚膳,怎么吃着吃着就吃到了床榻上,而主菜也由满桌的山珍海味变成了她?

“爷~该起了!”

天还蒙蒙亮,苏培盛就在房门外轻声提醒着四爷,该起来准备上朝了!

苏培盛见四爷并未回应,于是又提高声线提醒了几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推门入内,隔着青纱帐再次催促。

“爷,该起了,再晚上朝可就来不及了~”

“嗯~”

有她在身边,素来浅眠的他竟是睡的如此深沉。连苏培盛进来都未曾察觉,他暗暗懊恼。

“侧福晋~”

陈嬷嬷见主子也都起身了,侧福晋却仍是睡的正酣,于是忍不住上前提醒她起来伺候爷更衣。

“不准吵醒她!否则自个下去领三十板子!”

他轻声说道。

陈嬷嬷匆忙掩住嘴巴不敢吱声。

实在不能怪李金桂,昨晚四爷变着花样从饭桌边折腾到软榻上,又从软榻上折腾到床榻上。

她已是哭着求饶了好几回,直到接近三更天才偃旗息鼓。

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羞涩不已的花样

“侧福晋~您快醒醒,该准备准备到正院儿里给福晋请安了!”

“嗯?”

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但初入贝勒府,该装腔作势的仍是不能含糊。

于是她挣扎着起身,青丝散落间,身上都是青紫不一的欢爱痕迹,让伺候她起身的陈嬷嬷暗暗吃惊。

没想到主子爷平日里看着对男女之事极是清心寡欲,原来在床地之事上,竟是这么能折腾的性子。

她裹着宽袍子缓缓起身,却忽然觉得双腿间一股热流涌出,黏腻不已,都怪他!

“嬷嬷,备好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她红着脸轻咳一声,羞涩的说道。

“主子,那是爷疼惜您,恭喜主子,看来您很快就能怀上爷的子嗣。”

伺候她起身的丫鬟樱桃红着脸说道。

“主子,正院传话说今日外头风斜雨横,让各位主子们都今日不必去请安。”

不去了?乌拉那拉素娴最是看重嫡福晋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忽然大发善心?

“今儿初几?”

忽然想起件事情,她不悦的蹙眉。

“今儿个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爷都必须遵循祖制到嫡福晋院儿里歇息。”

果然!难怪乌拉那拉素娴没功夫理会她们这些人,原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祖制不可违,否则若是传到宫里的话,四爷定会落下个宠妾灭妻的罪名。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但一想到要与别的女人分享四爷,她心里就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主子,这是爷替您准备的固本培元汤,您且趁热喝些。”

她接过汤药,但一股子奇特的清香扑鼻,这是?

她不敢相信,于是仔细嗅了嗅。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凉之意。

“陈嬷嬷,你说这是爷替我准备的固本培元汤?”

“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主子莫怪,主子若是不信,等爷回来可亲自去问爷。”

“既是爷的意思!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主子,如今正院里还未传出好消息,主子爷这也是担心您成为众矢之的。”

陈嬷嬷将心中的猜测和盘托出。

若是侧福晋越过嫡福晋生下个小格格也就罢了,若是生下身份尴尬的庶长子,怕是福晋不会轻饶了她。

“何必如此麻烦!明日你去熬一副绝子汤一劳永逸即可!”

她端起那避子汤,眼睛都不眨一下,咕嘟咕嘟的喝个精光。

“嬷嬷!拿些酒来!越烈越好!”

这一大早的还未用早膳就开始饮酒,院里的奴才们哪儿敢这么纵容主子,于是纷纷跪在地上劝柬。

心里烦乱的很,她有些后悔来到这龙潭虎穴。

是啊,若是乌拉那拉素娴不先有孕,她连孕育子嗣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李金桂,你也不过是个没有尊严的玩物!

“樱桃!我要去游湖!你跟着就行!其余人呆在院里就行!”

在贝勒府里拿到烈酒对于她这个侧福晋来说并非难事。

入夜渐微凉,贝勒府西北角,如是湖中心,李金桂正翘着二郎腿醉眼迷离横躺在船头。

她从白天喝到晚上,此时已经醺醺而醉。从烟雨蒙蒙中喝到繁星满天。

醉眼迷离中,再看这淼淼烟波,夜色投入湖中,船桨搅动着满天星辰,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水中。

也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呵,还能做什么?定是与乌拉那拉素娴鸳鸯帐内芙蓉暖,叹春宵苦短。

恍惚间似乎船头触到岸礁,感觉被人打横抱起,飘忽之间又有些迷醉。

“樱桃!去!找个眉目清秀点的小太监伺候我!”

她扯着嗓子醉醺醺的说道,感觉抱着她的手僵了僵。

她是故意的,他身上清冽提神的沉水香太过于熟悉,她又怎会不知此时正是四爷抱着她。

二人就这么僵着,倔强的都不肯先开口打破僵局。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金桂被瑟瑟的秋风吹得有些泛寒忍不住开始轻轻颤抖着。

“爷是来给妾身送绝子汤的么?拿来啊~”

她眼皮都未抬起,语气冰冷的说道。

“什么绝子汤”

胤禛蹙眉,今日是九月十五,他刻意在外边忙碌到二更天才回府,为的就是避开与正院圆房。

却不想一回来就听下人说她在如是湖上荡舟竟是彻夜未归,担心她出事,于是又匆匆赶来。

“为何要宿醉酗酒?”

这浓烈刺鼻的酒气熏的他头痛欲裂。

“胤禛!你去找乌拉那拉素娴生嫡子啊!你管我作甚?我不要你管!”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雨夜归人

“来人!送侧福晋回去!”

他将她轻轻放下,眼疾手快的丫鬟樱桃将自家主子搀扶好。

而他解下身上的披风罩在李金桂身上,旋即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关雎轩内,乌拉那拉素娴支着脑袋在昏暗的烛火下昏昏欲睡。

“福晋,爷回来了!”

“快快快!我的发髻乱不乱,口脂抹匀了吗?”

乌拉那拉素娴满心欢喜的扯着绣帕,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情,脸上竟是春潮涌动,两朵灼灼桃花于脸颊处盛开。

“福晋吉祥~”

“苏公公?”

她抬眼望了望门口,却并未见到四爷的身影。

“爷回听雪堂歇下了,明儿一早还要到毓庆宫与太子爷议事。”

“爷特地命奴才来通知福晋一声,就怕更深露重,您等的心焦。”

“有劳苏公公!”

四爷回了他自个的院子,并未在壹心斋或者别的侍妾处歇息,这让乌拉那拉素娴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第二日清晨,宿醉的李金桂捂着头痛欲裂的脑门,枕边空荡荡地没有他的温度。

想来昨夜他定是到乌拉那拉素娴那儿歇息了吧。

她有些失落的起身,陈嬷嬷看着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多少也猜到她的心思。

“主子爷昨儿回了听雪堂,并未在后院任何一位主子那儿歇息~”

“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与我何干!”

昨夜她睡的并不好,此时就算脸上的胭脂水粉涂抹的再厚也掩盖不了眼下淡淡的乌青。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乌拉那拉素娴看着也很是憔悴,想来定是昨夜独守空房五内郁结,郁火难消。

“妾身给福晋请安~”

她朝着坐在主位的乌拉那拉素娴行了礼,而其余几个侍妾格格也纷纷起身给她这个侧福晋行礼请安。

“侧福晋安~”

“诸位妹妹都坐下吧~”

“福晋!爷来了!”

彩月匆匆忙忙进来报信,这个时辰四爷该去毓庆宫与太子爷议政才对,怎么忽然来了?

乌拉那拉素娴装作从容自若的理了理云鬓。

而此时四爷面无表情地踏入院内,他一进来,从骨子里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寒意让厅内的温度陡然下降许多。

“爷吉祥~”

众人纷纷起身请安,他的眼神亦是带着些许凉薄之意,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在场的人。

“嗯!”四爷惜字如金,但苏培盛却会意,

“各位主子都起来吧!”

李金桂领命起身,全程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仿佛那蜀锦花盆底鞋上生了花儿似的。

“福晋,各位主子,这是昨日太子爷送给主子爷的血燕,爷一大早就命厨房做了血燕雪蛤酥酪。”

苏培盛轻一挥手,数名丫鬟端着托盘鱼贯入内。

“侧福晋李氏恃宠而骄,昨日还于如是湖上饮酒宿醉,又多次装病顶撞福晋!”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氏禁足壹心斋一个月!抄写女则与女训各一百遍!”

“福晋,打理后院不能心慈手软,必须赏罚分明!”

“是妾身的错,妾身谨记!”

没想到他一出口就是一连串指责,李金桂面色铁青,他竟是如此不留情面当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还罚她禁足!

第一百四十七章 痛痛痛,轻把郎推

“妾身这就去!妾身告退!”

“妹妹,吃了爷赐下的这盏血燕雪蛤酥酪再走吧~”

乌拉那拉素娴虚情假意的说着,心里早已经乐开花。

“妾身今儿一早吃撑了!多谢福晋美意!”

她福了福身子,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多出来这盏酥酪就留给福晋。这里边加了些益于女子受孕之药,希望你们莫辜负爷的期望!”

众人听后皆是满脸娇羞的垂下头,却见四爷亲自端起碗盏递到福晋嘴边。

“福晋,爷喂你~”

“妾身定不辜负爷的期望,妾身定会给爷生出嫡子!”

乌拉那拉素娴激动的险些落泪,过尽千帆,他终于开始渐渐敞开心扉接纳她了。

几个侍妾格格虽心里嫉妒,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铆足劲吃那可以助孕的酥酪。

只盼着爷能早些来自个儿的院里,早些怀个子嗣伴身,最好怀个带把儿的。

直到众人将那酥酪都吃完,胤禛又命人将碗盏撤下,这才领着苏培盛到前院议事。

前院讲武堂内,贝勒府的幕僚们正战战兢兢的坐在下首。

跟着这么个冷面冷情的冰山主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担心酷暑难耐,这才初秋,他们已是在这冻死人不偿命的气氛中冷的瑟瑟发抖。

早知道来的时候就该带件棉袍子!田文镜无奈的吸了吸鼻涕。

今日的贝勒爷为何戾气如此重?只是惩治几个逃兵而已,小惩大戒即可,贝勒爷却大笔一挥,判了斩立决。

此时他正凝眉看着折子,又不知道接下来谁又要倒血霉。

安静的讲武堂内,只听到贝勒爷的手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笃笃笃笃……”

也一下下的敲着幕僚们脆弱敏感的心弦。

兀地,一阵嘈杂的乐声传来,这一大清早的,谁这么大胆敢白日宣淫?

再仔细听那歌儿唱的内容后,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这…这…这不是勾栏院里传唱的艳曲儿吗?

“砰!”

“苏培盛!滚进来!”

不出意料,坐在上首的四爷怒了,而苏培盛在听到门内的动静已是吓得连滚带爬小跑进来。

“爷…是…是…壹心斋…”

苏培盛吞吞吐吐的说着,舌头都在哆嗦。

胤禛:“(_#)!!”

就在众人以为壹心斋正在禁足的侧福晋又要倒大霉的时候,却听贝勒爷轻叹一口气。

“去!把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南府歌姬和琵琶姬送给壹心斋!她喜欢唱就让她唱个够!”

“难听!!”他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苏培盛:∑(Д)!爷嘴上说难听,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是闹哪样?

而此时后院却被这艳曲闹的鸡飞狗跳,乌拉那拉素娴惊的险些将正在临摹的兰亭集序写成丧乱帖。

这艳曲听的她面红耳赤,简直不堪入耳!

“福晋!可要奴婢去壹心斋教训这不知礼义廉耻的李氏?”

乌拉那拉素娴的陪嫁孙嬷嬷抡起衣袖就待福晋一声令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不必,她要作死为何我们要好心拦着她?”

乌拉那拉素娴将一朵牡丹绒花簪在发髻上,照花前后镜,轻点绛朱唇。

壹心斋内,李金桂翘着二郎腿,边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边听着那些个南府乐姬吹拉弹唱。

而丢在一旁的《女则》与《女训》则被当成垃圾篓堆满瓜子壳。

“主子,您都听了一整天曲儿了,这眼看都到掌灯的时候,不如先用晚膳?”

陈嬷嬷听了一天靡靡之音,此时满脸生无可恋的讪讪说道。

“嗯~明儿个让她们早点来,还有,去把门落锁!”

“…这…这不妥吧?”

按理说得等到听雪堂传下话来,确定当夜主子爷宿在哪个院里才能落锁。

这早早的就落锁,岂不是明摆着拒宠么?这后院里也就眼前这位主子能给四爷甩脸色使性子。

“要不…等听雪堂确定今夜四爷宿在哪儿?”

“呵呵,陈嬷嬷,这壹心斋的主子究竟是你,还是我?”

李金桂不悦的将手中的白玉勺甩出声响,却听院外有小太监在扯着嗓子通报。

“爷今夜歇在南熏小筑宋格格处。”

尘埃落定,这传话的来的实在太及时,陈嬷嬷这才松一口气,忙唤来樱桃将院门早早的落锁。

南熏小筑内,宋格格穿着天水碧色的里衣正跪在床榻边替四爷洗脚。

“爷,壹心斋今日早早的就命人落锁了…”

苏培盛壮着胆子小声说道。

“哦?”胤禛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她竟是堂而皇之的拒宠!

“下去歇息!”

“奴才遵命!”

宋氏端着洗脚水恭敬的退出房中,而胤禛径直起身走到床榻边的紫檀衣柜旁。

“叫应嬷嬷处理后续事宜!”

他说着,将戴在左手上的白玉麒麟扳指楔入衣柜边的云纹处,那麒麟形状的凸起与檀木衣柜边上的花纹竟是严丝合缝。

他稍稍旋转,那衣柜内竟是露出一道黝黑的暗门…

壹心斋内,李金桂正蒙着被子躲在被窝里咬着手指轻声啜泣,根本就没留意到房内异样的动静。

黑暗之中,胤禛站在床榻边,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她在哭!

被子猛然被人掀起一角,她有些迟钝的转身,刚想惊呼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他是怎么进来的?熄灯前她明明仔细检查了门窗,确定锁的严严实实。

“爷真是龙精虎猛,宠幸完宋格格又来招惹妾身!不好意思!妾身恰好来葵水,要不您去关雎轩可好?”

“或者棠梨院,墨韵阁,清风轩!好走不送!”

她转向床榻里侧,她总觉得鼻息间都是宋氏身上的苏和香气,薰的她几欲作呕。

“你小日子在每月初一到初五,今日十六!”

李金桂大囧,他竟是细致入微如斯,连她来葵水的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男人贴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圈进胸膛。

“爷不要孩子,爷只要你!”

上回李金桂产女险些让胤禛吓的魂飞魄散,这种灭顶之痛他此生都不想再经历。

“爷想好了,千错万错都是爷的错。”

原来这就是他给她喝避子汤的原因。李金桂错愕不已,一时之间僵直脊梁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爷明日就命人准备男子服用的避子汤。”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得过且过,才好过

“稳婆说过,只要稍加注意定不会有多大的风险。”

“爷不想让我替你孕育子嗣,那是想让福晋和其他几个女人替爷生孩子?”

“恭喜四爷,看来今夜宋格格伺候的很周到,妾身祝爷早生贵子!”

李金桂故意捂着鼻子,最难消受美人恩,她倒是觉得他乐在其中,打着以爱之名的幌子。

沉默…

“南熏小筑内点了熏香…刺鼻…”

所以他在向她解释?解释他身上的味道只是熏香,而不是别的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

“爷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你心中没点数?”

明明聊的是子嗣的问题,为何被这男人带歪了!

“爷今夜不在南熏小筑留宿,明日一早该如何解释?”

“那是爷该操心的事情。”

“哼,爷不是罚妾身禁足了?还有那酥酪!”

“馋猫!”

胤禛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碗没吃着的血燕雪蛤酥酪。

但那酥酪又怎么能让他的金桂吃?不为别的,因为那酥酪内加了让女子永远都无法孕育子嗣的绝子汤

胤禛一个翻身,占据主动权,将她身上单薄的里衣迅速褪尽。

她本还想争辩,却被他封住唇瓣,绵长的深吻让她心内泛起涟漪。

感觉到身下的她已是呼吸急促,竟是开始伸出不安分的小手在他结实的胸膛撩拨。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于是分开她的双腿,二人之间贴合的再无一丝缝隙,此时她那处已是春潮涌动。

“嘤~”

这一声娇喘让他险些丢盔弃甲,胤禛抚着她情动时妩媚眉眼,恨不能整个人都揉进心爱之人的身体里

“爷,我想再要个孩子~”

胤禛本想拒绝,但她却抱着他的肩膀开始小声啜泣,那眼泪如滚烫热水灼烧他的指尖。

“胤禛你不爱我!”

她开始不依不饶的使小性子。胤禛被她闹腾的顿时没了脾气。

“你这没良心的女人!给你,都给你,胤禛的孩子都只给你生~”

他惩罚式的用力顶了一下,加快了动作,身下的女子顿时颤了颤身子……

连着几日,包括福晋乌拉那拉氏与几个侍妾格格都被四爷宠幸了,但谁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四爷点名的是哪位侍妾格格侍寝,最后这男人都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房里?

而她不知的是,寻常后宅内独宠就是催命符,更何况他生在帝王家,所以胤禛才苦心孤诣的营造出后宅和睦的假象,为的就是藏起他的软肋与逆鳞。

就像皇阿玛将良妃藏在身后一样。

已是深秋时节,都说春困夏乏秋打盹,此时李金桂正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当胤禛走进房内的时候,正看到她嘴角有一丝可疑的水渍。

也不知多披件薄衫!他伸出指尖轻轻将她嘴角的口水痕迹擦拭干净。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罩在她的肩上。

“主子”

陈嬷嬷才刚说出两个字,却被四爷一记凌厉的眼神将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

他轻点她的睡穴,将熟睡的女人小心翼翼打横抱到床榻上。

陈嬷嬷一声都不敢吭,最后跟着四爷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

“她这几日精神都是如此不济?”

第一百五十章 双星降世损国运

“许是近来歇息的不够…”

陈嬷嬷委婉地说道。

“咳咳…嗯……”

被下人拐着弯的说他纵欲过度,胤禛忍不住脸颊泛红。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捻起桌案上的果脯浅尝,嘶,真酸!

不对!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快的让他根本无法抓住。

瞌睡?喜酸?已是十月末,她这个月的葵水还没来!

“速去唤李府医!”

“爷?妾身这几日只是有些瞌睡,不必劳烦李府医。”

如此兴师动众,倒是让李金桂有些错愕。

“把个平安脉也好!”

胤禛亲自将锦帕覆在李金桂露出的玉手上,这才让李府医替她把脉。

“奴才该死!”

没一会,李府医忽然惊呼一声,瞪大眼珠子,满脸恐惧。面色更是苍白如纸,究竟是什么将他吓成这样?

“你好好歇着!”

胤禛只觉得心底一阵恐惧的寒意笼罩,强装镇定,他替李金桂掖好被角,却被她反手揪住衣袖。

“李府医!究竟怎么回事?”

她狐疑的搭向自己的脉搏,片刻之后面如死灰。

“双生子?”

若是寻常百姓家生出双生子,恐怕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这家有双生子,还会有很多人羡慕其好福气呢!

但对皇族来说,双生子确是不吉利的事情,原因有些荒谬,历代统治者都很讲究风水玄学,周易八卦中认为双星降世会相冲,会对国运有所损害。

有野史传言,最残忍的做法就是将两个小孩全杀掉,避免后患。

若是实在不忍心那就选择其中一个留下来,剩下一个杀掉或者送到很远的地方。

故而史书中关于皇室生双生子的记录很少。

大清皇族更是忌讳双生子,认为双生为阴,“一山不容二虎”,不利于社稷的传承。

所以,除非是龙凤胎,否则会把其中一个溺死。

所谓“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而大清虽不是嫡长子继承制,也不排斥双生子,但皇室仍然忌讳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

萨满长生天认为双生子非我族类,乃是祸世之邪祟,是会影响国运昌盛的。

为保护所谓的国运,就有很多才出生的皇室血脉就因为是双生子所以被迫分离甚至有一个就被秘密处死。

“慌什么?去南熏小筑请平安脉,爷必须要在日落之前听到宋格格遇喜的消息!”

“明日再来请平安脉,届时再将侧福晋遇喜的消息公布!”

“今日之事不得告知任何人,否则杀无赦!”

“奴才遵命!”

李府医已是浑身冷汗涔涔,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几乎是一溜小跑的朝着南熏小筑跑去。

给后院那些主子们喝下的绝子汤可是他亲自调配,如今这后院的主子们除了壹心斋这位,其余几人怕是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贝勒爷这是明着让他弄虚作假

“别怕,有我在,就算你怀的是哪咤,我也会护着他们。”

这是他的骨血,他没有保护好唐糖已是愧疚不已,又如何能让悲剧再次上演?

本该低落的气氛被他这句话缓和,李金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爷干脆说妾身怀的是对儿孙悟空算了!”

“不,孙悟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肚子里这对孩子是爷勤勤恳恳塞进去的。”

李金桂又觉的羞涩不已,又觉得好笑,于是索性钻进他怀中,他这是想李代桃僵?

李金桂不安的抚着肚子,这是她的孩子,就算是祸害也是他们的孩子。

关雎轩,乌拉那拉素娴正出神的抚着空空如也的腹部,为什么后院的女人接二连三的遇喜,唯独她的肚子却还未有动静!

“彩月,去叫李府医多开些助孕的药来!还有!叫彩星去找我额娘,让她帮忙四处找找能助孕生子的秘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

产期在来年七月末,今日是腊月初八,连着几日都是大雪天。

作为通情达理的贤惠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自然是免去晨昏定省。

这才三个月,肚子就已开始微微隆起,此时李金桂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暖炕上,慵懒的像只猫儿。

矮几上摆着许多糕点吃食,冬日里最好吃的东西莫过于这豌豆黄,一入口绵密醇香,带着股清新气息,还带着丝丝冰凉。

就像围着火炉吃西瓜般酣畅淋漓,但西瓜寒凉,怀胎的女子要少吃。

所以纵然冰窖里还有好些西瓜,但四爷已明令禁止壹心斋取用。诶!

这豌豆黄入口即化,她食髓知味,又捻起一块细细品尝。

胤禛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当看清楚她吃的什么后,忍不住蹙眉。

“唔…”

手里的豌豆黄被人劈手夺过,却见四爷冷脸站在她面前。

“莫贪凉!”

“爷尝尝,这豌豆黄好吃的紧!”

她狗腿的又用手拿起一块,迅速咬下半口,又将剩下那一半塞进他微张的嘴里。

胤禛俯身用脸颊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腹部,旋即坐到她对面。下意识地将她的脚放在手里。

“地龙不够暖和?”

许是怀着双身子,有些血气不足,自入冬以来她尤为怕冷。

壹心斋早在十一月就点起地龙取暖,此时又在房中添了银丝碳,但她的双脚仍是没有一丝暖意。

“爷尝块海棠酥~”

李金桂将海棠酥也咬下一口,又将剩下的一半递到他嘴边。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个坏习惯,总喜欢偷偷地先尝食物。

“都当额娘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小家子气!”

胤禛忍不住嗔怪道。

“才不是!妾身想着那些避毒筷和银针试毒根本不顶用,若是妾身先尝过没事,爷吃着能安心些…”

原来…这就是她每回总抢在他之前先下筷子,原来,这就是她总将吃过的东西塞进他碗里的真相。

“傻瓜!爷是男人,又何须你这个弱女子保护!”

他垂眸,掩下眸中点点星光,他伸手将她冰冷的双脚揉进胸膛,运转内力搓揉生热。

“爷,许久未看爷练剑,妾身不会弹琴助兴,但能在一旁鼓掌,爷可否赏脸?”

“来人,将侧福晋的银狐大氅拿来!”

“苏培盛!到书房取爷的湛卢剑来!”

松雪飘寒,凌云吹冻,红破数椒春浅。

她随手折过一簇开的正盛的红梅花枝,一边看着他在认真的为她舞剑,一边在松软的雪地上勾勒他的样子。

原来为她认真起来的四爷竟这么好看?她竟看的有些痴了。

“爷真好看…”

哎哟!竟是不知不觉中说出心声。

“爷知道!”

看着她脸颊微红仿佛匀了世间最美的胭脂。

而她亮晶晶的眼眸如同星辰大海,里面都是他的剪影,胤禛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在他暗自欢喜的时候,忽然一簇雪球砸了过来。

那雪球捏的极为松散,打在他胸口一点都不疼,却见她俏皮的吐着香舌。

他将长剑楔入松软的雪地上,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将她拦腰抱起举过肩头。

“爷!快放我下来!”

李金桂吓得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在雪地里旋转漫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与他。

(周一开始更新时间改为下午14点-18点之间,因为发现有读者大大等的比较晚……

熬夜就不仙气惹!深夜放毒啦,评论区有豌豆黄和海棠酥还有很多宫廷小点心,真的粉漂亮。都是男女主喜欢吃的糕点!

爱你萌的红烧胖头鱼!)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时她一定很害怕

皇室的除夕宴在每年腊月二十四举行。

当天要在乾清宫的丹陛上左右安设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安设两座天灯。

康熙爷曾于乾清宫行宴时做诗描述了他与皇室宗亲欢聚一堂、喜庆节日的情景。

如果他不是出身皇家,将使所有当世才子失色,因为康熙爷的诗情画艺均十分出众。

李金桂至今还记得康熙三十年康熙爷在家宴上即兴赋的佳句:

今夕丹帷宴,联翩集懿亲。传柑宜令节,行苇乐芳春。

香泛红螺重,光摇绦蜡新。不须歌湛露,明月足留人。

这紫禁城内的家宴并不是所有后宅女子都有资格赴宴,只有载入皇室玉碟的皇室宗亲成员才能赴宴。

今日是李金桂顶着四贝勒侧福晋李氏的身份第一次进宫。

作为嫡福晋的乌拉那拉素娴自然一大早就进宫去应酬了。

而作为宠妾的她不必也没有资格斡旋在这些阿谀中。

午膳之后,她穿的像个球般圆滚滚的跟着四爷一道入宫。

宽敞的马车内,红泥小火炉将整个车厢烘的温暖如春。

李金桂虽披着银狐大氅,但仍是冷的瑟瑟发抖。

最后红着鼻尖钻进四爷的怀里取暖。

“这红枣枸杞茶多喝些。”

胤禛将矮几上的热茶递到她唇边亲自喂她服下。

又脱去她的花盆底将她的双脚贴近他的腹部。

“还冷吗?”

他捧起她的双手轻轻搓揉,不住的哈着热气。

待走下马车,宫中人多眼杂,自然不能表现的过于亲密,于是李金桂跟在四爷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的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着。

他走的很慢,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瞧她几眼。看看她是否能跟上。

“时候还早,我们先去钟粹宫给额娘请安。”

“嗯?!”

“如今贵妃是统辖六宫的后宫第一人,这个时辰贵妃应该在乾清宫操持家宴才对。”

“时辰尚早,爷带你去偏殿瞧瞧~”

都说一孕傻三年,他怎么觉得李金桂的小脑袋瓜反而机灵了不少?

钟粹宫偏殿内,这是拥有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这已经没有人居住,但却并未有任何凋敝颓废之像。

想来定是他悄悄命人看顾的结果。

“不去你曾住过的屋里瞧瞧?说不定能看见惊喜!”

听着语气,四爷好像还准备好礼物要送给她?

于是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屋内的陈设还是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

唔?那梳妆台上放着的竟是那支落入幽井内的点翠发簪!

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于是又揉了揉眼睛,真是那支发簪。

“前几日爷命人把这只发簪寻回来了,只是那发簪上的翠鸟羽已腐朽,爷又命人重新修复成原样。”

站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张了张嘴,爷这哪是命人去寻?而是数九寒天亲自跃入井中打捞这支发簪好吗?

“金桂姐姐,是主子爷亲自跃入井中捞的,奴才当时怎么劝都拦不住!”

他嗫喏的囔囔道,却被四爷不悦的睥了一眼。

他看着她爱不释手的将那点翠发簪捏在手里视若珍宝,心底划过一丝愧疚。

那井里幽暗阴寒,连他都不免心悸,当时她一定很绝望,很害怕…

第五十三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

李金桂愕然,难怪前段时间他感染了风寒,原来竟是因为这支发簪。

她寒着脸将那发簪塞进四爷手中。

“这支发簪是你我的定情之物,如今它身上承载着爷的伤痛,已不再是妾身的心头所好!”

“苏培盛,回府自去领三十下板子!”

胤禛将那发簪重新簪入她的发髻,她想执拗的取下,却被他反手握着手掌。

“爷送给你的东西就好好收着,若是不喜欢,那就重新丢回井里吧。”

他作势就要将那发簪取下,李金桂顿时慌了神,匆忙攥紧他的胳膊。

“就这一回!”

她虎着脸冷哼一声。

“恩~”

胤禛紧了紧她身上的银狐大氅。

除夕夜宴,万岁爷在乾清宫正殿宴请王公贵族,而女眷则单独在偏殿内赴宴。

嫡福晋与诰命夫人坐在靠前的位置,而侧福晋之流则被安排在靠后的角落处。

李金桂所在的位置正好在柱子后,这个位置好啊,只要不发出声响,怎么胡吃海喝都没人会瞧见。

环顾四周,竟是完全不认识半个人。

方才入殿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好些点心吃食。所以她只是做做样子,并未真的吃喝。

这紫禁城内的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送入口中,谁知道入口的究竟是佳肴美食还是穿肠毒药?

隔着老远就看到乌拉那拉素娴着嫡福晋朝服,搀扶着佟佳贵妃在上首祝词,满口文绉绉絮叨了整整半个时辰,太监这才扯着嗓子宣布开宴。

周围都是觥筹交错的人影,也有不少女眷来祝酒,李金桂只淡笑着怀有身孕婉拒。

看着乌拉那拉素娴长袖善舞,在女眷中游刃有余,她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这大殿内都是氤氲的酒气弥漫,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于是跟着那些出来透气的女眷来到御花园内。

脚下被什么东西轻触,她定睛一看却看到一个做工精细的小藤球在脚下滚动。

那球滚的飞快,她还未来得及弯腰拾起,就眼睁睁看着那藤球落进荷花池内。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银铃声由远及近,很快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来到她面前。

这孩子一身蒙古装扮,看着约莫四五岁的模样。

而她身后则紧紧跟着个蒙古老嬷嬷,那老嬷嬷的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儿。

“霖布的球球~”

“球球!呜呜呜呜!我要球球!”

那蒙古老嬷嬷环顾四周,于是走到李金桂面前。

“妾身四贝勒侧福晋李氏,嬷嬷好~”

“烦请李侧福晋帮老奴抱着小世子,老奴去将那藤球拾掇起来。”

世子?这尚在襁褓中的娃娃竟然是世子,也不知是蒙古哪一旗的世子?

她接过那小娃娃,幸亏他此时正在熟睡中,否则她怀着身孕怕是招架不住。

好可爱的孩子,这睫毛是逆天了么?

还有这胖乎乎的脸颊,白里透红的让她差点忍不住轻轻啄一口。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砰~”

瑰丽的焰火在夜空中陡然绽开,她怀中的孩子竟是被这巨大的声响吓醒,旋即开始嚎啕大哭。

“快快快!到角楼上看焰火啦!”

一群女眷叽叽喳喳的朝着角楼高处赶去,而李金桂有些手足无措的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蓝齐儿的怒火

虽也曾生育过,但她却从未尽过一日当母亲的责任,想想都汗颜。

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混乱之中,她后腰处被人用力推搡了一下。她吓得惊呼一声。

幸亏临下车前她已经换上较为低矮的花盆底,否则此时已经摔倒在坚硬的地面。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有些摇摇欲坠,感觉到重心失衡。

“啊~”

她弓起身子护着怀里的孩子和隆起的腹部,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侵袭。

有人将她的手臂拽紧,她这才勉强站稳身子,但手臂处很快却传来尖锐的刺痛。

当看清楚抓住她手臂的人后,她顿时有些慌神。

蓝齐儿!

嘶!难怪手臂这么疼,原来竟是蓝齐儿手上的护甲戳进了她的肉里。

蓝齐儿将她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抢到手里,心疼的哄着那孩子。

待看清楚险些让她儿子摔倒的女人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你就是胤禛的侧福晋李氏?果然比我想象中更让人厌恶!见面不如闻名!”

她冷哼一声,旋即将怀中的孩子丢给一旁的乳母。

“妾身李氏,给公主殿下请安~”

初次见面,自然是要行跪拜大礼,她跪在冰冷的雪地中忍不住瑟瑟发抖。

等待许久,却并未听到蓝齐儿喊免礼。好冷啊只觉得这幅膝盖都已经冻得麻木了。

“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恩典~”

她挣扎着起身,却见乌拉那拉素娴眼带笑意的站在蓝齐儿身侧,定是刚才她匍匐在地的时候过来的。

”妹妹,你怎么如此不担心!你可是爷心尖上的人,若是磕着碰着,伤及腹中的孩子,你让我如何向爷交代?”

呵,心尖上的人?胤禛的心可真大,装得下这满后宅的莺莺燕燕,却唯独装不下那傻丫头。

这女人模仿起那傻丫头的言行举止倒是惟妙惟肖,连她都差点以为那傻丫头复生了。

只是如今那傻丫头尸骨未寒,葬在红螺山脚下,连个守墓的人都没有。

这又是谁的错?

抬眸间,却见这女人发髻上簪的点翠发簪越看越眼熟。

“你也配?”

李金桂还未反应过来,脸颊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庆幸蓝齐儿方才哄孩子的时候将手上尖锐的护甲取下,否则她此时怕是已然破相。

口中血腥气息弥漫,脸上是火烧似的灼痛感。

“东施效颦,沐猴而冠!”

又是一巴掌落下,这下脸颊肿的算是对称了!

“这巴掌是替那傻丫头赏你的!”蓝齐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在第三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蓝齐儿高举起的手被人狠狠拽着。

“皇姐,她是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来惩戒!”

“呵,这贱人方才险些伤着小世子,若是本宫立即找皇阿玛告状,你说皇阿玛会如何处置?”

“公主殿下,妾身并非有意为之,方才那嬷嬷说要去捡藤球,让妾身帮着照料小世子。”

“没成想方才放烟火的时候小世子受着惊吓嚎哭不止,慌乱之中,妾身不小心被人推搡才险些跌倒。”

她不敢说是有人刻意推了她,无凭无据,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抓破美人脸

“爷,妾身有些乏了,我们早些回去可好?”

她忍着脸上的刺痛挤出一丝笑意拽了拽四爷的衣袖。

胤禛转身看到她眼中氤氲的水汽,说到底她今日遭受的屈辱都是他带来的。

是他不够强大,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光明正大站在万人中央。

“爷~”

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祈求,胤禛压下眸中的滔天怒意,牵起李金桂的手转身离开。

“爷,等等妾身~”

乌拉那拉素娴委屈不已的柔声说道,她朝着蓝齐儿福了福身子,又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点点泪光,这才带着落寞孤寂的身影离开。

“四弟妹,对付这种贱皮子就该下狠手,让她知道疼,她才会乖乖的不敢兴风作浪!”

蓝齐儿把玩着手上带着血迹的护甲,幽幽说道

车厢内,四爷坐在上首,而李金桂和乌拉那拉素娴分坐在两侧。

“爷~是妾身的错,妾身没照顾好妹妹,妾身该死~”

但闭目养神的四爷却眼皮子都未抬起半分。

一时之间车厢内的温度甚至比方才在御花园内还寒冷。

李金桂不敢动,只能捂着腮帮子垂下脑袋。

这脸上的皮外伤还能忍受,但手臂处被蓝齐儿的护甲戳出的两个血窟窿却是钻心剧痛。

幸亏衣衫穿得多,否则怕是手臂都会被戳穿。

也幸亏衣衫穿得多,否则定被他发现她手臂受伤,那又是雷霆之怒。

车厢内诡异的安静,李金桂冻得直哆嗦,也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间,外头有人在唤她。

“侧福晋,回府了~奴婢扶您下马车,福晋已命人去请李府医到壹心斋候着了!”

她揉了揉眉心,此时车厢内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四爷和乌拉那拉氏早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马车。

樱桃下意识的扶着她的手臂,却听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扶右手!”

“呀!主子您手臂上好多血!”

银狐大氅上已是血迹斑斑,方才在马车上,她刻意斜倚着车厢,将受伤的一侧贴近车厢内壁。就怕被他瞧见。

“嘘!不碍事,不要大惊小怪!”

“走快些!”

她自以为能瞒天过海,但才刚踏入院中,就被人打横抱起,径直朝着房内略去。

“李昇!快替她疗伤!”

该死,她的手臂竟也受了伤!他竟是没有发现!

被四爷怒吼点名的李府医连滚带爬的端着药箱子冲进房内,一个没站稳,噗通的双膝跪在四爷面前。

有身孕的女子自然要用温和的药物止血,她脸上的红肿还不打紧,此时四爷正亲自拿温热的熟鸡蛋替她搓揉化瘀。

但手臂却伤的不轻,血水合着衣衫竟是与伤口黏连在一块,若是强行剥离,那伤口定又要血流不止。

“没事,我能忍着,拿块温热的毛巾先敷一敷,速度快些不碍事~”

胤禛看着李昇撕扯布料的手都在颤抖,又看着她脸色苍白故作坚强,却忍不住疼的蹙眉,顿时一股无名火涌起。

李府医真的很冤枉,四爷的眼神太可怕,他总感觉自个被四爷犀利的眼神凌迟千千万万遍。没吓尿裤子已经是向天借了胆儿了!

“笨手笨脚,要你何用!爷来!”

但他很快发现,当他的手碰上那与血块粘连的布料之时,不止手抖的厉害,连心底都颤的生疼。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

就在他愣神之际,却见李金桂伸手快速将那粘连的血布撕扯下来。

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样子,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她的伤口都快愈合了。

李府医这回不敢手抖,甚是眼疾手快的替她扎针止血。

待处理好伤口之后,屋内只剩下四爷和李金桂。

她躺在床榻上,而他坐在床榻边,他的脸色铁青,就这么直直的注视着她。二人谁都未开口。

“别怪蓝齐儿,若换成是我,谁若敢伤我的孩子,我下手定比蓝齐儿狠戾百倍!”

“爷…”

一时之间有些错愕,他竟是抱着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腹部。

隔着薄薄的里衣,他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肌肤,他在吻他们的孩子。

她伸出一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李金桂啊,你还是太弱小无用,总是在拖累他!

难道真要将他拖累成了魔才追悔莫及吗?

“爷,我不想躲在你身后,你将我宠成了废材,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我不想活成你的累赘!”

“我要变强大,足以你相配!”

“爷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去接触白晋那些洋人!”

胤禛将脸埋在她怀中,闷闷的说道。

那些洋人都教了她什么?离经叛道,光怪陆离的价值观?

一夫一妻制,男女若是没有感情可以合离不,叫离婚。小妾叫情人,小妾生的孩子叫私生子,没有继承权。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还有西洋的女人可以有自己的天地,也可以当女皇从政。这简直就是牝鸡司晨。

都怪他自己,纵着她,将她宠成这副模样,女人本就该依附男人才对,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谋生。

康熙二十六年,因当时任职钦天监的南怀仁年事已高,皇阿玛正物色新人接替,遂批准他们进京。

白晋和张诚两位神父当即被皇阿玛留京供职,其他三人则获准前往各省自由传播福音。

这些洋人进献了西洋的仪器,包括带测高望远镜的四分象限仪、水平仪、天文钟,还有一些数学仪器。

皇阿玛非常喜欢,下令置于宫内御室中,并传旨白晋、张诚学习满语与汉语。

而这二人学汉语的地方就在无逸斋,宫里的人都怕这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唯独这丫头和蓝齐儿不怕。

她们竟然拜这二人为师,不但悄悄的教他们汉语与满文,她还与蓝齐儿二人一有空就去找这两个洋鬼子,之后竟是在悄悄的学洋人的语言。

皇阿玛在在皇城西安门内赐地建房,作为传教士的住宅,那里边供奉着洋人的神,叫上帝耶和华?

幸亏她还不知道那些传教士的住处,否则定又要被那些洋人荼毒。

饶是如此,她的性子也与大清朝的女子有所不同,这当中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她骨子里有股韧劲,执着的可怕。

他不反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此时让他再与别的女人欢好,他定会觉得恶心无比。

但唯独让他的女人抛头露脸这件事,绝对不能妥协。

“爱新觉罗胤禛还不需要靠女人护着,金桂觉得爷很无能?”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不,爷站在光芒万丈中,而我就是一只追光的飞蛾,虽然知道飞蛾扑火会粉身碎骨,但却控制不住我的心。”

“我太渺小,我只能仰视你,爷心中有金桂,让金桂欢喜之余,又觉得惴惴难安,我总觉得这幸福很飘渺虚无。”

她素来就是没有安全感的女人,胤禛轻叹一口气。若是能让她爱的自信些,也许让她独当一面也并非坏事。

“恩,等孩子们周岁行抓周礼之后再说~”

胤禛在苏培盛和陈嬷嬷伺候下沐浴更衣,待回到房中之时,就看到她不安的睡颜。

伸手一捞,将熟睡的女人揽入怀中。

唔这肚子像个小西瓜,顶在他与她之间,透过薄薄的衣衫感觉到奇怪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滑动。

暗夜中,他吃惊的将紧绷的身子弓成虾米,那神奇的触感旋即消失,他小心翼翼的再次贴近,这感觉再次来袭。

胤禛开始与未出世的孩子们玩起捉迷藏,很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最后竟是激动的轻笑出声。

此时的他就像个顽皮的大孩子,直到李金桂被这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无意识的嘟囔一声,他才停下动作

“荣宪公主请我去公主府做客?”

李金桂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蓝齐儿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名堂?

“说是宴请了几位皇子福晋,侧福晋,不单单是咱四贝勒府。”

所以说她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四贝勒府对公主的态度啰?

“把琉璃带上!”

这琉璃是个练家子,四爷特地将她拨给壹心斋使唤,平日要出府的时候,必是琉璃跟在李金桂左右近身护卫。

待简单梳洗之后,她来到福晋正院准备与乌拉那拉素娴一道前往公主府,却被告知她一大早就进宫给贵妃侍疾。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去!就说我忽然感觉不舒服,今日这宴席去不了,改日再去~”

蓝齐儿脾气她清楚的很,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她如今怀着孩子,定不能冒险。

只是迟早都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真相。

以目前的情形看,她定是被乌拉那拉素娴利用,二人沆瀣一气想要对付她。

连着三日,李金桂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第四日一大早,乌拉那拉素娴的丫鬟彩月笑眼盈盈的来到壹心斋。

嫡福晋都亲自来邀请,若是她再三番五次的推脱,传出去打的可是贝勒府的脸面。

“樱桃,和小路子说一声,叫他带上进宫的腰牌,去毓庆宫找四爷,就说福晋带着侧福晋去荣宪公主府赴宴。”

陈嬷嬷将樱桃悄悄唤到一边,她心中很是忐忑,爷说过,一旦侧福晋要离开贝勒府,必须在第一时间告知。

马车上,乌拉那拉素娴正若有所思盯着李金桂隆起的腹部瞧。

“福晋!”

不知不觉间。她带着尖锐护甲的手伸向李金桂的腹部,李金桂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用手护着肚子。

“哼,本福晋可是这孩子的嫡额娘,难道还会加害爷的骨肉不成?”

第一百五十八章 脱裤子气氛有点怪

方才若不是李金桂惊呼一声,她还真的有可能忍不住心内咆哮的杀意。

很想,很想用护甲划开她的肚子,看看肚子里的贱种究竟长得什么鬼魅模样!

“福晋言重,只是妾身素来敏感怕痒,有些大惊小怪,福晋恕罪。”

她不想惹是生非,于是垂眸不在言语。

没想到蓝齐儿今日邀请她们来看摔跤,此时她正坐在上首,与乌拉那拉素娴相谈甚欢。

而她则挨着乌拉那拉素娴坐着,相隔的有些距离,加上摔跤角力要擂鼓助兴,场面嘈杂喧闹的很,也不知道又在聊什么阴谋诡计。

但蓝齐儿肚子里憋坏水的时候,总喜欢拨弄自个的耳垂,此时她已经不知道拨弄多少回耳垂了。

于是她提高警惕,连坐姿都是谨慎的挨着椅子边缘,至于茶水糕点更是一点都不敢触碰。

“李侧福晋是觉得本宫府里的东西有毒?从进来开始就如惊弓之鸟,传出去还以为本宫苛待你!”

“回公主殿下,妾身出门的时候刚喝过安胎药,府医千叮咛万嘱咐,服药之后,在晚膳之前绝对不能吃别的东西,否则会影响药效。”

“呵?本宫也是生养过的,竟不知还有这种奇怪的安胎药!”

“公主殿下福泽绵长,体态康健,妾身哪儿有您这般福气,自有孕之后总时不时的这疼那酸,这汤汤水水就从未断过,公主恕罪。”

“福晋~”

留在贝勒府内的彩星慌慌张张的来找乌拉那拉素娴。

没一会儿,乌拉那拉素娴就以钟粹宫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她要亲自前去侍疾为由,脚底抹油溜了。

此时宴会才刚开始,李金桂若是抬腿就走,定会被人说四贝勒府的人狂悖无礼。

没办法,她只能如坐针毡的继续呆着看摔跤。

“李侧福晋,你觉得这蒙古勇士们表演的摔跤如何?”

“啊?”

她只顾着低头走神,竟不知蓝齐儿何时坐到她旁边。

“哦,很好,大清的勇士自然勇猛善战。”

她一点都不喜欢看摔跤这种暴力的表演,所以全程都在走神。

“只是只是这些勇士为何上身不穿衣服”

她还是喜欢四爷那种芝兰玉树的身材,实在欣赏不来满身都是腱子肉的勇士。

“这”

蓝齐儿被她这奇葩的问题问的有点懵,于是挠挠头无比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本宫认为,若是这种场合脱裤子的话,气氛有点怪~”

“噗嗤~”

李金桂尽力憋着了,但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这家伙方才还是一副阴测测的阴谋家面孔,这会又恢复成逗比欢乐多的本性。

“笨蛋!”

她下意识的点了点蓝齐儿的眉心,二人都愣住了神。

糟糕!

她忘了此时她顶着李侧福晋的头衔,竟是如此大意的露出从前与蓝齐儿嬉戏打闹的神情举止。

“放肆!”

蓝齐儿有些恼羞成怒,她本意是来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怎么到最后却觉得和她聊的很欢乐?

不行,这女人抢了属于傻丫头的一切,还利用与傻丫头神似的面孔蛊惑胤禛,蛊惑她!

傻丫头!蓝齐儿发誓,定要让这贱人和胤禛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本宫金枝玉叶,谁允许你用贱蹄子动本宫!”

“来人!李侧福晋僭越无礼,拖下去掌掴三十!”

行刑的嬷嬷手中抹了特殊的药,这三十巴掌下去,这张模仿傻丫头的西贝脸也就毁了。

“谁敢动她!”

只听一声萧萧马鸣,有人竟敢纵马擅闯公主府邸。不是胤禛那负心人又是哪个?

却听抓着李金桂的嬷嬷哀嚎一声,脸上挨了一鞭子,胤禛翻身下马,将李金桂护在身后。

“四弟,这好歹也是皇阿玛御赐的公主府邸~”

太子妃瓜尔佳氏临盆在即,方才被这马嘶声吓的不轻,此时捧着肚子不悦的从主位上缓缓走到四贝勒胤禛面前。

“太子妃安~”

“本宫早听说四弟偏宠侧室,皇阿玛最忌讳宠妾灭妻之举,就算她再得宠,也终究越不过嫡福晋去。”

“太子爷器重四弟,可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妾侍,就坏了名声。”

“妾侍就是妾侍,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嫡子的奴才!”

她这句话虽是在敲打四贝勒,但眼神却不时的飘向不远处首辅纳兰明珠的嫡孙女,太子侧妃叶赫那拉氏身上。

“太子妃此言差矣,大清自入关以来,历代君主皆非正宫所出,孝庄太皇太后为太宗之庄妃,当今万岁爷乃慈和皇太后所出,而慈和皇太后乃先帝的佟妃,薨逝后才被追封为孝康章皇后。”

“所以姐姐方才的意思,是说先帝与皇阿玛都是奴才?”

奴才那两个字说的极轻而带着淡淡的嘲讽。

这太子侧妃不愧是纳兰家的女儿,生就一副七窍玲珑的心思,与伶牙俐齿的嘴。

太子妃瓜尔佳氏被她这连珠炮似的追问堵的哑口无言。

“四弟,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儿郎!”

“姐姐,这到底是四弟的家事,我们这些做嫂嫂的就别在这添堵了,妾身先行告退。”

“走吧,各位妹妹~”

纳兰凝婳讥讽的睥一眼这胸大无脑的太子妃,难怪太子爷会冷落她~

说话也不过过脑子,随口说出的话都是让人拿捏的把柄!

若说偏宠,那这天下第一偏宠妾室的男人就是皇阿玛,难道她看不出皇阿玛心尖上的女人就是延禧宫的良妃?

而毓庆宫最受太子爷宠爱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她这个妾侍!

…………

此时院中只剩下胤禛夫妻与蓝齐儿。

李金桂拽了拽四爷的袖子,这又是想要息事宁人的节奏。

“究竟如何才能放过她?你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要傻丫头死而复生!谁能做到?就算是违背道义之事,本宫也愿意一试!”

“胤禛!我早说过,你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当初我就说这是要命的感情,你们不信!”

说到愤慨激动处,蓝齐儿抡起拳头照着四爷的脸颊狠狠揍去,而他却愣在原地不知躲闪。

要不是李金桂眼疾手快的拉开他,此时他定已经鼻青脸肿。

“蓝齐儿!”

“谁准许你唤本宫名讳!”

她不叫还好,这声蓝齐儿又让她忍不住想起那傻丫头死的凄凄惨惨戚戚,而这对狗男女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第一百六十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

“小毛蛋!!”

即将落在四爷心口的拳头定格在半寸之地。那拳头竟是在瑟瑟颤抖。

怎么会!

难怪她烧那么多的纸钱和童男童女车马豪宅,那傻丫头的魂魄都不曾入梦来。

“小毛蛋!不准打他!”

眼前的女子娇嗔地嘟嘴,此时她叉着腰,柳眉倒竖杏眼圆瞪的样子,让蓝齐儿都觉得无比亲切可爱。

“我在…”

她带着颤抖的嗓音幽幽应道,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她…怎么爱着爱着把自个都爱没了!李锦姒?到底是什么鬼?

“李…侧福晋,胤禛!来花厅饮茶,聊聊人生!”

她不由分说拉起李金桂的手,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留下一头雾水的胤禛,小毛蛋?这是什么梗?

然鹅他更好奇的是,李金桂的外号究竟是什么,小笨蛋?

“死丫头!你吓死我了!”

此时花厅内没外人,蓝齐儿一把将李金桂熊抱住。

天晓得她回京后从乌拉那拉素娴那得知李金桂的死讯有多痛心疾首!

天晓得她看着李金桂埋尸荒野,她在坟前痛哭流涕有多绝望。

“哼,若不喊你外号,怕你迟早要将我们娘三整死!”

李金桂恶狠狠的瞪一眼满脸愧疚的蓝齐儿。

“三?双生子!”

“胤禛!老娘打死你!”

这双生子尤其不吉利,若是被人知道,他们母子三人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

他明明知道李金桂怀的是双生子还不采取措施解决后患,真是自私的可怕!

“你别对他那么凶!”

李金桂护在四爷面前,蓝齐儿微微一愣,顿时露出苦笑,看来又是这丫头在一意孤行的犯傻。

“爷很宠我,你放心吧,而且爷已经想好对策,不相干的人都不知道我怀的是双生子。”

“真的?”

蓝齐儿看向那冷面冷情的四弟。

“哼!”

四爷不悦的冷哼一声。

“今日这鸿门宴,准备什么好东西对付我呀?”

“嘿嘿…”

蓝齐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乌拉那拉素娴那寻来的好东西,说是能毁掉你这张脸,让你不能借着这张脸来嚣张霸宠。”

“鲁嬷嬷!把那药拿出来!”

“去将这药拿给信得过的医者瞧瞧,看看是不是还加了别的东西。”

乌拉那拉素娴恨她入骨,能借他人之手索她性命,就绝对不会简单的只想毁掉她的脸。

“去,拿给伦岱瞧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鲁嬷嬷神色凝重的进来,她本欲与蓝齐儿耳语一番,却被她打断。

“都是自己人,不必藏着掖着。”

鲁嬷嬷犹豫片刻,于是有些忐忑的说出结果。

“这药里掺了铁锈粉与…与元寸香!”

“混账!”

这个毒妇竟想利用她的手除掉李金桂肚子里的孩子。

铁锈粉能让伤口溃烂不易愈合她知道,但为何还有这元寸香!

这元寸香乃是最为烈性的滑胎之物,乃是麝香中药性最为凶猛的当门子!

“呵呵呵,胤禛,你这福晋倒是与你豺狼虎豹般配的很!”

这乌拉那拉素娴对付一个与李金桂容貌相似的侧福晋都如此处心积虑心狠手辣,更何况是当初的李金桂。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胜负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当什么狗屁侧福晋!开春就与我一道回漠南!”

她气的直跳脚。早知道大婚之时就该将她绑回漠南。

“到时候照着胤禛的样子,我给你找一百个面首!”

蓝齐儿拽紧李金桂的手,看到她大着肚子还替那臭小子说好话就来气!

“你看你爱的把自个姓谁名谁都丢了!你迟早会死在这对黑心夫妻手里!”

“别怕!我养你们娘三!”

“蓝齐儿!”

暴怒之下,胤禛竟是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指着蓝齐儿的眉心。

糟糕,四爷发怒了,为何这两姐弟碰到一块就开始掐架!

怎么办,好着急!看来也只能用苦肉计了。

“哎哟…肚子好疼…”

她偷眼瞧见四爷慌的将佩剑丢在地上,而蓝齐儿则关切的扶着她的手臂嘘寒问暖。

“别吵了,你们是亲姐弟,一个是我此生挚友,一个是我此生挚爱,在我心中都无可取代!”

“乌拉那拉素娴那,你们谁都别替我出头,我要亲自找她算账!”

“她欠的帐太多!咱们各自算各自的!我答应你,将她这条贱命留给你收拾!”

这女人着实可恶,金桂之前被逼到绝望的假死遁逃,定也是她的手段。

若不是看在她厚葬金桂,她定不会轻易被这女人当刀子使!这口恶气,她焉能咽下!

“别下狠手,她毕竟是贝勒爷的嫡福晋。”

若是让乌拉那拉素娴下不来台,那四爷定也会受到牵连,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听说你曾在太后与贵妃面前失仪?”

“你知不知道,若是当日皇阿玛也到场,那你犯的可是御前失仪的死罪!”

自她回京后,她暗中调查了许多与李金桂有关的事情。

她素来谨小慎微,根本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那么只能是被人陷害。

原以为是那几个与她争风吃醋的试婚宫女,尤其是李金桂离开后,受益最大的侧福晋李锦姒。

如今想来,受益最大的人只有乌拉那拉素娴。

“嗯,当时她命人赐下一身衣裳,其余几个试婚宫女也有,却唯独我的盘扣松开了!”

想起当时的绝望心情她就如鲠在喉,之后在海宁府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才得知真相。

“是糯米纸!就是那种包在糖葫芦或者糕点酥糖外边那层白如纸入口即化的东西。”

恰好桌上的糕点正好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糯米纸,于是她将那糯米纸取出,平铺在桌案上。

“这糯米纸做法也很简单,用小麦粉调成稀浆,然后滤去杂质,用热水冲调成淀粉糊,再将淀粉糊均匀地挂浆于造纸模具上。”

“经过烘烤后就制得一张张薄而透明的糯米纸。然后将那糯米纸裁成丝线,再用那些糯米丝线固定衣服上的盘扣。”

“那糯米纸凝成的丝线坚固无比,韧性极强,所以我在试穿前用力掰扯盘扣都未发现异常!”

“关键在那茶水中!当时我坐着的椅子被人动过手脚,如果只是不慎跌倒还罪不致死。”

“但她已备好后招,她定猜到我不会轻易喝茶水,但那茶水本就不是让我喝的,而是要借着动过手脚的椅子,将那茶水洒在我衣襟上。”

“糯米纸遇水则化!”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能与天斗,又胜天半子

“就算在衣服上留下糯米纸的痕迹也无法证明与她有关,因为当日的茶点都有裁制成莲花瓣底托的糯米纸。”

她将桌上的茶水倒在糯米纸上,那糯米纸遇到茶水后很快消融。最后只剩下零星残渣。

“她可以说衣服上的糯米纸痕迹就是糕点上的糯米纸残渣落在我衣服上!”

“况且其余几个人的衣裳与我身上的一模一样。为何偏偏唯独我的衣裳出问题?”

乌拉那拉素娴的心思缜密的让人毛骨悚然。

原来女人间的斗争一点都不比男人在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逊色。

他曾许下诺言不让她吃一点苦头,如今看来,所有的艰辛磨难都因他而起,他是原罪,带给她的还真不是一点苦头!而是千难万险。

“胤禛!我要与金桂说女儿家的体己话。”

言下之意就是,逐客令。

“我是她丈夫!没什么不能听的!”

蓝齐儿对他成见颇深,当着他的面就能撺掇他的女人离开他。

若是留下这二人独处,还不知又要起何波澜。

“爷…”

她娇滴滴的撒娇卖萌,眼中也染上一层氤氲的水汽,胤禛扶额。

“哼!我在庭院里等你,就半个时辰!多一刻钟也不行!”

待四爷离开后,蓝齐儿扶着李金桂相视而坐,这丫头就是个闷葫芦,若是知道示弱卖惨,也不会过的如此艰辛。

“说说吧!在我面前就别故作牵强,说说为何当初你会忽然离开紫禁城!又为何会被逼到假死遁逃!”

“我本没有离开紫禁城的打算,乌拉那拉素娴不准我送葬,我想着若能殉葬去陪他也好…”

“她将我拨到她屋里伺候,人前待我客气,在人后却对我百般苛待刁难,尽拣着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下狠手。”

“我…我体内至今还有银针未取出…”

这些事情她从未在四爷面前细说,显得她很懦弱无能。

但蓝齐儿就像她的姐姐,此时她就像个被人欺负,回家找姐姐告状的小妹妹。

“我在四爷出殡之日跳进偏殿那口井里,幸亏唐教习出手相救,否则你也见不着我了。”

“我还有一个女儿叫唐糖,是这孩子支撑我活下去。”

“乌拉那拉素娴答应放我离开紫禁城,只要我能向所有人证明,是我自己耐不住寂寞,仗着与你这个公主关系匪浅,恃宠而骄。”

原来这就是当时她性情古怪的原因。

“我知道紫禁城外头比呆在宫里凶险,但却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她…她竟是迫不及待的想杀我。”

“甚至在京城内就派人杀我,当时若不是误打误撞,我将碗里的肉丢给一只流浪狗吃,怕是已经被毒死了。”

她扯下帕子,仍是后怕的抹泪。

“之后我独自一人去往海宁府,直到再次遇见四爷。”

这中间被无赖敲门,难产之苦,以及唐糖中毒的事情她都并未详述,原因无他,她怕蓝齐儿会暴跳如雷,找四爷算帐。

单只是这些,就让蓝齐儿惊的眉心突突跳,她微挑眉,目光不悦的朝着门口处狠狠剜一眼。

这小子都当阿玛的人了,还是改不了听墙角的毛病!听吧听吧,听听你造的什么孽也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岁月长,衣裳薄

“这贱妇!我要她死!”

上好的甜白釉瓷器被蓝齐儿摔的粉身碎骨,而此时躲在门口的胤禛亦是攥紧拳头,面色阴沉。

“我去叫岱伦替你诊治!”

“你体内还有几根银针?!”

“之前有七根,这些银针随脉络游走,很难被发现,如今还剩下两根,一根我估摸着在我脑袋里,还有一根,应该顺着血管脉络游走。”

“在脑袋里这根银针还不致命。”

“最危险的是游走在脉络内这根银针。”

“其余五根你是怎么拔出来的?”

“算了!别说了!”蓝齐儿忍不住蹙眉。

定又是经历数不尽的血腥惨痛,多说无益,关键是如何取出剩下那两根银针。

“约莫一月为一循环,上一回我探到那银针是在月初,估摸着就在这几日。”

“那根银针游走的极快,瞬息之间就无法探查到。”

在贝勒府内她素来谨慎,月初那几日也不敢轻易让府医把脉,就怕让府医发现端倪,那定也瞒不过四爷。

“取针很简单…因为…因为乌拉那拉素娴用的不是真的银针,而是镀银的铁针!”

“只需用磁石牵引铁针,引出体外即可!”

“混账!胤禛娶的究竟是人还是畜生!”

“嘘!!你轻点声!”

“她毕竟救过四爷的命,若没有她,四爷怕是也无法安然脱险。”

李金桂有些神色慌张的朝门口处张望。

“接下来这几日,你每日找个由头约我来公主府,如今胎像稳固,趁着月份还不大,必须将这游走在体内的银针尽快祛除。”

“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即可,就当,就当我还她救四爷的恩情。”

这是她与乌拉那拉素娴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她不想将四爷牵扯其中。

毕竟四爷欠她一条命,心内对她本就有愧。他虽明说,但李金桂却知晓他的心思。

“哦对了,稍晚些时候来,一定要等四爷上朝后。”

“今日你就让人和乌拉那拉素娴说没得手,就说四爷及时赶到。”

“嗯!”

蓝齐儿咬着唇,尽量不让暴怒的情绪失控。

二人又寒暄许久,直到苏培盛来三催四请,李金桂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四爷还在外边等我回家,蓝齐儿,明日再见。”

蓝齐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她不想去送李金桂,她怕忍不住杀了胤禛那混账东西!

他就是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爷…我们回家~”

“嗯…”

胤禛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登上马车,她从未如别的女子那般在他面前装作柔情似水的样子。

也甚少说起那些艰辛的过往,只在生唐糖那会抱怨过几句,也只是轻描淡写。

“爷在想什么?”

“在想你!”

胤禛将她抱着放在腿上,将脑袋支在她的肩膀上,尽量不让她瞧见他此时铁青愠怒的脸。

“废物!”

原以为蓝齐儿是多厉害的角色,结果还不是纸老虎,连那贱人的汗毛都没伤到!

四爷对那个贱人真是特别,竟是不顾礼法纵马擅闯公主府邸!

“李金桂!没想到就算你化为黄土!也能如此阴魂不散!”

第一百六十四章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大年三十,这是李金桂以侧福晋的身份第一次参加贝勒府举行的家宴。

她与乌拉那拉素娴一左一右坐在四爷身边,而同样“有孕”的宋格格则挨着李金桂身边坐下。

这顿年夜饭吃的冷冷清清,一点儿都没有过年的气氛。

乌拉那拉素娴与宋格格等人好像对这种古怪的气氛习以为常。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喝汤以及咀嚼食物不能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甚至因为她将一块酥造肉嚼出一点声响都被乌拉那拉素娴轻咳提醒。

外头下着鹅毛大雪,而屋里安静的没人说话,积雪压断树枝的簌簌声都比厅内的动静热闹,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临近尾声的时候,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才领着大家说些新年祝词的吉祥话。

最后四爷与嫡福晋给各院送了新年礼物,无非是绫罗绸缎,首饰头面这些。

最先离席的自然是一家之主。此时花厅内只剩下后宅的女人们。

“爷素来寡言少语,想来诸位妹妹平日伺候爷应该已经习以为常。”

哦?李金桂微微诧异,难道她平日伺候的假正经男人是假的四爷?

今儿个四爷点的是宋格格的南熏小筑,于是剩下几人也就识趣的跪安离开。

不出预料,李金桂前脚刚踏入壹心斋,四爷后脚就从密道赶来。

他将她的手牵起,旋即一串珠子便落在她手腕上。

“潭柘寺主持行藏亲自开光的佛珠,又有一百零八位高僧诵经祈福,戴着保平安。”

这佛珠手串与他手里常把玩的那串佛珠取自同一块紫檀木。且颗颗珠子上都刻着万字佛印。那是他亲手所刻。

“这是爷的礼物!”

李金桂将放在衣橱里新做的衣帽鞋袜与香囊汗巾取出来。

“在壹心斋穿就好…”

她还记得当初乌拉那拉素娴当着她的面,将所有她亲手为四爷做的东西都弃之敝履。

“姐姐莫不是还记挂着关雎轩将爷的旧衣裳都扔了的事?”

人精似的苏培盛从李金桂只言片语中抽丝剥茧,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小苏子!拿着你的新春红包出去歇着!”

她将一封鼓囊囊的红包塞进苏培盛的手里,又将呈满红包的托盘递给陈嬷嬷。

“这些红包壹心斋人人有份,烦请陈嬷嬷拿下去分派。”

陈嬷嬷与苏培盛分别伺候二人梳洗宽衣,此时李金桂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一头青丝。

手中的桃木梳被身后的四爷夺过,他动作极是轻柔和缓的梳理着她头上每一寸青丝。

“明日初一,爷带你去红螺寺进香。”

“妾身明日要赴公主的邀约,推脱过好几回,盛情难却。”

“要不改成后日可…”

想起来后日是大年初二,是女婿陪着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而四爷自然要陪着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回娘家。

还有明日,明日是初一,四爷说过,他没有碰过后宅别的女人,但他又是如何让那些女人相信自己被“宠幸”?

“年初三以后都行!”

“安置吧…”

胤禛将她打横抱起,如今她怀着他的子嗣,自然不能做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连自己都睡不好,还怎么去睡别人

二人盖着棉被纯聊天,此时李金桂趴在四爷怀里,而他的大掌正游移在她散落的青丝间。

“爷,福晋和那些侍妾格格难道就不会发现…”

她顿了顿,红着脸继续低声说着。

“发现爷没真正与她们圆房吗?”

“吴嬷嬷经验老道,自然有法子营造出她们被爷宠幸过的痕迹。”

“啊??那…那初次的落红也能伪造么?”

李金桂红着脸娇羞问道。

“并非只有男女欢好才能有落红!”

要让处子变成妇人,有的是法子。并非只有靠男人破身这个法子。

“宋氏与耿氏,是爷安插的试婚宫女,听命于爷。”

“而李锦姒虽是额娘和皇阿玛的人,但人都有软肋。”

“她的青梅竹马在爷麾下任职,爷许诺定给那男人谋锦绣前程。”

“剩下那几个侍妾格格,每回侍寝之时,吴嬷嬷定会提前准备迷惑心智的熏香。”

至于关雎轩,呵,他自然有特殊的法子应付!

“爷,我背好痒,挠挠~”

“嗯~”

胤禛将手伸进她的里衣,任劳任怨的替爱妻挠痒痒。

这力道把握的恰到好处,李金桂舒服的直哼哼。于是下意识扭起身子。往四爷身上挪了挪。

感觉到鼻息间都是她绵软馨香的女人香,胤禛挠背的动作僵了僵。

他喉头滚动,自她有身孕后,有多久没碰过她了?

但他并非急色之人,就算再把持不住,也不会让她涉半点风险。

虽然嬷嬷说过,若是胎像稳固,孕满三个月可以适当行夫妻之事。

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眉宇间尽是情到浓时的妩媚动人。

身体里忽然涌出一股邪火,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腾的坐起身。

“你先睡!”

“唔?爷去哪儿?”

趴在四爷温暖的怀中处于半梦半醒的李金桂揉揉惺忪睡眼道。

“想起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爷到对面书房处理!你先睡!”

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公务?百官早在大年三十就开始休沐十日,四爷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那爷早些回来歇息。”

“嗯……”

待到四爷离开,李金桂也匆匆忙忙批衣起身,壹心斋的书房与卧室距离不远。

但隔得老远却见书房内漆黑一片,他这是处理的哪门子公务?熄灯看公文?!

很显然四爷在撒谎,李金桂心底没来由的开始慌乱。

却见苏培盛领着两个小太监抬着浴桶,大半夜的,四爷为何睡到一半要沐浴?

她拣着暗处悄悄朝着浴房靠近,此时浴房外并未有人把守。

于是她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氤氲的水汽中,却见纱帘后传来男人隐忍喑哑的闷哼声。

这声音李金桂很熟悉,那是…那是他在床榻上与她欢好之时情不自禁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和谁在里面!

她惊的连连退却数步,脚下一不留神却踢到放在一旁的木盆。

“谁!!”

她想溜走已经来不及,于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顿时狼狈不堪。

“是我,打扰爷的雅兴,妾身先行告退!”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做个俗人 谈笑风生不动情

“那妾身不打扰爷的雅兴。”

也罢,什么情情爱爱只不过是男男女女之间欺骗自己的游戏罢了。

此刻开始,她决定做个没有心的俗人,只谈笑风生,永不再动情。

“妾身告退…”

她语气中如沐春风,面上始终带着自以为得体大方的微笑,但心里却阵阵闷痛,为什么他一定要在壹心斋内宠幸别的女人!

就在她抬腿准备逃离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一路拽进帘后。

“爷!妾身很困,妾身先回去休息!”

她闭紧双眼,就怕看见不能承受之痛。

“没心没肺的女人,爷为你守身如玉当苦行僧,你却大半夜不好好休息,悄悄跟踪爷!”

“睁开眼睛好好瞧瞧,这除了你,还有谁?”

她竟是怀疑他有别的女人,胤禛有些恼怒,于是强迫她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为何这浴房内只有四爷和她,这浴房由汉白玉砌成,并无暗道。

“金桂,爷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食色性也。”

“爷不是柳下惠能美人坐怀不乱。”

胤禛抓着她的手一路向下,让她感觉到他的隐忍与欲念。

“爷疼惜你怀着孩子,所以想自行解决,既然金桂不好好歇着,那就帮帮胤禛!”

李金桂的脸颊顿时臊得通红,当试婚宫女的时候,苏嬷嬷也曾教过她如何取悦男子。

心如擂鼓,这还是她第一次实践,很想打退堂鼓。

“金桂~胤禛很难受……”

四爷满脸委屈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低沉而压抑的喑哑。

四爷能为她守身如玉,宁愿自己解决也不找别的女子,她为他做那些事情又如何?

于是她红着脸将手探向那处。不一会儿,浴房内传出男人不可言说的压抑低吼声…

天还未亮,胤禛就已苏醒,他扭头看向一旁不安的睡颜。

她似乎很不舒服,蜷缩在他怀中仍是睡的不踏实,背后的冷汗都已将她的里衣浸润。

忽然想起她体内的银针,于是他伸手轻点她的睡穴,大年初一本就是特意空出来带她去红螺寺散心。

如今她要去蓝齐儿那,他也只能提前找个理由早早的离开贝勒府。

今日也许就是她取出那根致命银针的日子,他又怎能视若无睹?

但她不说,他亦此生不问。给她想要的尊严与体面。

“叫李府医过来!”

他在苏培盛的伺候下梳洗穿戴整齐,很快睡眼惺忪的李府医也背着药箱慌里慌张赶到。

每回来这壹心斋都让他提心吊胆,生怕脖子上的脑袋不保。

“如何?”

“三成把握,这银针游走极快,若是不慎游入心脉,怕是…怕是侧福晋性命堪忧……”

才三成把握?他曾悄悄问过蓝齐儿,蓝齐儿府里的蒙古大夫可有七成把握。

“下去!”

………

大年初一,李金桂如约来到公主府,此时蓝齐儿带来的蒙医岱伦已经恭候多时。

“先用银针替我封闭知觉!”

她有孕在身,极度的痛楚可能会伤及腹中的孩子。

若是能用银针阻隔痛感,可以在不影响腹中孩子的前提下取出银针。

但用银针强行封闭五感对母体却有严重的后遗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千丈清愁鬓发

“可是…”

“照我说的做!”

那蒙医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刚想说出此法的后遗症,却被李金桂打断。

她也清楚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使用麻沸散,但这麻沸散对腹中的孩子将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她绝对不能冒险!

左不过是失去痛感,她自小就怕疼,这对她来说还算好事。

“可是什么?”

蓝齐儿狐疑的看向李金桂,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傻丫头又在做什么损己利人的傻事。

“动手吧!针在左手天泉与曲泽穴之间!”

“好!”

蒙医动作利落的用银针暂时封住她的感知,将她的手放进装满磁石粉末的木桶内,片刻之后取出。

但见李金桂左手臂处有一处黑色细线如致命毒蛇般在她手臂上蜿蜒游走。

“磁石!”

蓝齐儿闻言,抄起桌上准备好的磁石片迅速贴近那黑色的细线。

“接下来这步骤至关重要!蓝齐儿!快想办法把我弄晕!”

“啊?!”

蓝齐儿手里拿着磁石片满脸错愕。

“快啊!这镀银铁针要以磁石牵引,顺着经脉从指尖引出!”

十指连心!越靠近手指处就越痛,相较于生孩子时的痛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找到这根针的所在,就需要封闭知觉痛感,更何况是针扎入指节之痛。

在找到针之前,她不得不保持清醒的意识,但现在她恨不得有哪个好心人能马上劈手将她打晕。

身后的珠帘微动,她求仁得仁…

“扶紧她!”

磁石一路牵引着那镀银铁针一路向下,最终汇聚于左手食指处。

但见她原本弯曲的食指竟是诡异的忽然伸直。

不一会儿,她苍白的指尖冒出一点寒光。那寒光在磁石的牵引下渐渐露出锋芒。

胤禛将昏睡过去的李金桂扶着靠在怀里,眼睁睁看着那镀银铁针一点点离开她的指尖。

那镀银铁针在她体内多时,竟是褪去外层的银色,微微泛着昏黄糟朽之色。

想到她脑袋里还残存一根与这一模一样的针,他恨不得将乌拉那拉素娴碎尸万段!

“出来了!”

一声让人心惊胆寒的金属落地声牵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绪。

待胤禛将昏迷不醒的李金桂抱到一旁的软榻上,起身之际脸颊上顿时挨了一记耳光。

“胤禛!这根腐朽的铁针刚从她身体里取出来,这上头还带着她的血迹!”

“是你去将这铁针塞进乌拉那拉素娴的脑袋里,还是我去?”

“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我去!我怕她没有命留着塞铁针!呵呵呵!”

他将嘴角溢出的血迹擦干净,伸手接过那带血的铁针。

“报仇雪恨这种事情,我向来喜欢亲自动手!”

乌拉那拉素娴还不能死,她若死了,那么皇阿玛又将安排别的女人进府顶替福晋之位。

………

今儿个是初一,晚膳之后,乌拉那拉素娴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眉画眼。

每回侍寝,四爷都特意将她请到听雪堂,这后宅女子能在爷屋里过夜的女人,唯她有这份殊荣。

她眉目含春来到听雪堂,此时吴嬷嬷已侯在屋内。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福晋侍寝的秘密

“老奴伺候福晋宽衣。”

“嗯~”

乌拉那拉素娴露出腼腆娇羞的淡笑。

“爷呢?”

房内并未见到四爷,想来他定是又在书房内忙碌。

四爷对那档子事很是寡淡,一月里除去初一十五与她这个嫡福晋同房外,其余进后宅的时间一个巴掌都数的清楚。

他平日里就呆在听雪堂办公,每月就这寥寥两次侍寝的时候,叫她怎么怀上孩子?

每回侍寝前后那些个上好的坐胎药都没少喝,怎么还是没动静?

不一会儿,屋内的烛火就被熄灭,许是担心她面皮薄,每回侍寝他都贴心的将烛火熄灭才进屋。

不一会儿,床边就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很快他滚烫的身子就压了过来……

书房内,胤禛听着房内传出的糜霏之声忍不住蹙眉。

这听雪堂的房间自李金桂回来后,他就从未留宿,壹心斋才是名副其实的正院。

“待她离开后,立即将屋里的东西全部换掉!”

“奴才遵命!”

不一会儿,应嬷嬷带着李府医前来,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包用锦帕包着东西递给李府医。

“将这十根针扎入她脑中,务必要她活着承受这痛楚!”

此时房内的乌拉那拉素娴已被“四爷”折腾到昏迷,加上房内特殊的熏香,就算耳边打雷闪电都不会苏醒。

李府医本就是熟悉奇经八脉的医者,将那些针扎入福晋的脑中而不让人发觉简直易如反掌。

…第二日清晨,浑身酸痛的乌拉那拉素娴幽幽转醒,昨夜那场情事让她招架不住,竟是在最后时刻昏了过去。

也不知爷会不会恼了她,觉得她伺候的不好?

“福晋醒了?”

“爷!”

四爷什么时候起来的?她竟睡的如此沉,于是她挣扎起身,浑身都是羞人的痕迹,她顿时面色通红。

“妾身伺候爷更衣!”

“不必,应嬷嬷,伺候福晋梳洗!”

“昨夜你累坏了,多歇息歇息,爷去瞧瞧宋氏与李氏肚里的孩子。”

四爷已在苏培盛和几个嬷嬷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乌拉那拉素娴不敢倦怠,于是也挣扎着起身,嘶!头好痛!

她自小就有头风的毛病,许久没发作,怎么今日忽然发作了,定是昨夜累坏了。

“爷,今儿个是年初二,吃过早膳陪妾身一道回娘家省亲可好?”

“嗯,苏培盛,准备礼物!”

左不过吃顿午膳就得回府,他还不想这么快与乌拉那拉素娴撕破脸。

“爷去看看宋格格与李氏。”

如今这二人肚子里揣着爷的子嗣,四爷去看她们也无可厚非。谁叫她这个嫡福晋的肚子不争气!

“入冬来大阿哥总发烧咳嗽,福晋要多上点心。”

大阿哥弘晖虽是过继到他这一脉,但好歹也是皇室血脉,若是有个好歹,皇阿玛那也说不过去。

“晖儿这孩子淘气的很,乳母也总是惯着,妾身回去定责罚那不尽职的乳母。”

大阿哥弘晖虽记在她这个嫡福晋的名下,名义上算嫡出的阿哥,但总归不是她的亲儿子。

平日里吃穿用度也并未苛待于他,但这孩子许是福薄的命,总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城隍庙夜惊魂

估摸着时辰尚早,那小懒猫定还蒙着被子睡懒觉,于是胤禛来到宋格格的南熏小筑小坐片刻。

又到前院练了会儿剑,这才朝着壹心斋走去。

此时李金桂正坐在桌前吃着早膳,这一胎的胃口极佳,嬷嬷说前期可以多吃些,到最后三个月必须吃的清淡些。

于是她每日三餐都不敢亏待自个和孩子们,此时她手里拿着小笼包就着小米粥呼哧呼哧的吃的香甜。

胤禛进来的时间,正看见她嘴上油汪汪的,看她吃饭的样子,连他都忽然感觉饿的慌。

他才刚落座,一旁的女人就将吃剩一半的小笼包塞进他嘴里。

“唔!”

里头的馅料是用清甜醇香的鸡汤皮冻夹着肥瘦均匀的梅肉所制,佐以口味浓郁的芹菜沫,入口鲜香,只是那陷儿却大半都入了那馋猫的口。

膳房也不知多备些!他用筷子夹起最后一个小笼包,轻抿一口,将肉馅塞进小馋猫的嘴里。而自己则将皮塞进嘴里。

自打她有孕以来,口味越发刁钻古怪,但凡吃包子饺子这些东西总不爱吃皮,尽拣着里头的馅料吃。

“爷今日没陪着福晋回娘家?”

李金桂吃撑了,满足地抚着越发圆滚滚的肚子。

陈嬷嬷不知四爷会来用早膳,此时端上来的小米粥有些烫嘴,胤禛不悦的将那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推到一旁。

他将李金桂喝剩下一半的小米粥端到面前,开始慢条斯理的用早膳。

“午膳后回来,准备一下,爷一回来就带你去红螺寺。”

“妾身不想去红螺寺,今日城隍庙有庙会,妾身想去瞧瞧。”

“不准!庙会嘈杂喧嚣,你大着肚子怎么去?”

“哦……”

她小脸一垮,委屈巴巴的嘟着嘴。

她就知道!自她有孕以来,基本和那些庙会集市无缘。早知道悄悄约蓝齐儿去了!

红螺寺就红螺寺吧,总比呆在贝勒府里强。

午膳没多久,四爷就带着乌拉那拉素娴回府了,此时陈嬷嬷已经准备好出行的车马。

但出乎意料的是,直到用过晚膳后他才命人准备出发,他这是准备在红螺寺沐浴斋戒一晚,抢明日一大早的头香么?

四爷并未骑马,而是抱着她坐在马车里,可不知怎的,马车越走四周的声音就越嘈杂。

不对呀!红螺寺在京郊,为何四周会如此喧闹,于是她疑惑的掀开马车帘子。

“爷最疼我了~”

她勾着他的脖子,咧嘴吧嗒一神在四爷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这外头哪儿是千年古刹红螺寺,而是充满人间烟火的城隍庙会。

“不准胡乱吃东西!不准往人堆里凑热闹!”

胤禛板着脸,极是严肃的重申道。

所以这就是晚膳的时候他一个劲的给她夹好吃的,直到她吃撑了才罢休的原因咯?

如今她腹内的晚膳还撑着,哪儿还有多余的肚子装下这满街的佳肴美食?

他这是预谋已久!

下马车之后,便衣护卫将二人众星拱月护在中间,而苏培盛与陈嬷嬷则随侍左右。

“老四!”

忽然有人在前方卖花灯的小摊前朝着他们招手示意。

第一百七十章 反清复明,诛杀清狗

这是?太子爷!

而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她也认识,正是太子侧妃纳兰凝婳。此时二人亦是微服出宫。

男人们走在前头,而女人们则紧随其后,纳兰凝婳是个极为蕙质兰心的女子,与她聊天很是愉悦。

她并未因为李金桂只是个侧福晋而对她颐指气使。

四爷与太子爷在前头猜灯谜对绝句,而她们则在后头拿着男人们为她们赢来的彩头。

有大胆的女子想要靠近自家男人,两个女人则叉着腰,板着脸将那些野花野草驱逐。

“四弟,你这个侧福晋很对我脾气,今后记得多带她来毓庆宫走动。”

纳兰凝婳对胤禛这个侧福晋的印象极佳,加上胤禛素来与太子爷关系亲厚,她自然乐的替太子爷笼络人心。

公主府那回她就看出胤禛极为宠爱这位侧福晋。

“胤禛替她谢过二嫂。”

此时一行人已逛过大半个庙会,四爷自然要亲自将太子爷送回紫禁城。

行至朱雀巷深处,队伍中的护卫们俱是不约而同地拔出腰间佩剑。

而四爷与太子爷更是被众人护在正中央。

“过来!”

胤禛飞身略到李金桂面前,将她护在怀中,而太子爷亦是将纳兰凝婳护在身后。

“何方鼠辈!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在四九城内行凶?

就在众人保持高度警惕的时候,忽然从空中飘洒下如雪片般的纸条。

借着微弱的光线,李金桂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楚那纸条上写的朱红字迹:诛杀清狗,反清复明!

“小心!是天地会!”

天地会!?

传说康熙爷曾秘密征调南少林高手远征西藏之虏。

但这些僧兵凯旋后,却有人诬告这些高手意图造反,于是朝廷派八旗兵,火烧南少林寺,将之除灭。

但有五个少林俗家高手逃脱不死,从此痛恨清庭,以万云龙做首领,陈近南做军师。

这些人立誓以反清复明为己任,故称天地会,尊郑成功为开山老祖。

更有传闻天地会就是明朝遗民所创,其中更有南明朱氏一族的影子。

为何这些人会出现在京畿重地,来不及细想,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暗夜中浮现。

这些人各个身手不凡,看来今夜定是一场恶战,四爷与太子爷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

此时俱是面色凝重地将佩剑出鞘。

“待会找机会先走,不要恋战!”

四爷压低声线,对李金桂耳语道。

“凝婳,待会动手后你趁乱带着四弟妹先走!他们的目标是本宫和四弟!”

“爷,妾身哪儿都不去!”

李金桂从袖中取出四爷为她备着防身用的袖箭挡在他身前。

“爷,妾身练过些花拳绣腿,妾身帮爷!”

纳兰凝婳随手从路旁打烊小摊的灶台边取过一根铁钎握在手里。

“胡闹!”

“胡闹!!”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说道。

“今夜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

一顶黑色的轿子从夜幕中飞驰而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们面前。

“杀光这些清狗!”

那轿子里传出阴测测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威压,竟是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除却君身三寸雪 ,天下谁人配白衣

李金桂和苏培盛他们这些没有内力的寻常人还算勉强能接受这诡异的魔音。

但四爷和太子,以及那些护卫都是练家子,此时俱是一脸痛苦的捂着耳朵。

更有甚者,有几个护卫甚至痛苦不堪的蜷缩于地,不住的哀嚎打滚。

“狮子吼万云龙!”

糟糕!没想到对方还在轿子里未现身就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若是他出手谁又能是他的对手?

“咻咻咻!”

一簇幽蓝色焰火在夜空中绽放,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放出焰火的护卫顿时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爷!”

李金桂搀扶着面色苍白的四爷,此时他已是虚弱的以剑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

“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看这情形,让她趁乱逃走也是奢望。

胤禛抬起手将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抹去,那轿子里的高手内力深厚,无论如何,就算拼着一死也要等到援兵赶来。

方才那求救信号是为毓庆宫专属,此处距离紫禁城不过两条街巷的距离。

一刻钟,一刻钟内援兵定能赶来!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护她和孩子周全!

“别怕,有我在!”

他将李金桂紧紧护在身后,而苏培盛与陈嬷嬷也并未临阵脱逃,一个拿着锅铲,一个拿着苕帚。

二人俱是颤抖如筛糠般护在四爷与侧福晋身边。

若是能用这条贱命替主子拖延时间也好!

此时李金桂的思绪飞速运转,她料想那狮吼功对拥有内力之人杀伤力极大,但也不可能无度使用。

否则那轿子里的高手早就用这狮子吼将所有人都杀死,又何必大费周章带来那么多的黑衣帮凶。

会不会也只是在虚张声势?

算了!死就死吧!好歹也要验证一下她的猜测!

她抬起袖箭径直朝着那黢黑的轿帘射去,通常这种时候一定会出现那袖箭被高手的内力震碎或者弹开。

但那袖箭却是直直的射进那轿子里,很快传来一声闷哼。

李金桂:…!!!

胤禛:!!!

其余众人:∑(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高手都有命门所在?

就像战功赫赫的武神赵子龙没死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而是被娇妻的绣花针不小心扎破命门丧生那样戏剧化?

“走!”

不管是不是歪打正着,趁着轿子里那高手还有那些黑衣人还在懵逼状态,李金桂抓起四爷的手朝着紫禁城方向狂奔。

而太子爷早在那轿子里传出闷哼的时候就带着纳兰凝婳提前跑路,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待他们的踪影彻底消失之后,那轿帘被一只极苍白极修长的手拨开。

“唐门?!”

一道霁月清风般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带着骓帏帽的白衣男子立在轿子顶端。

那支普通的袖箭岂能伤他,真正伤到他的是那袖箭忽然被人用极其深厚霸道的内力推波助澜。

“滚!”

从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口中冒出带着杀气的一个字。

唐皓卿伸手掸去落在肩上的积雪,一名女杀手却是看的有些痴了。

好想变成雪,落在这位公子肩上,让他如此温柔地拂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非公子与红妆

“呵,在下竟不知唐门中人竟也沦为清庭鹰犬!”

“看来阁下尚有力气再战!那就来战!”

唐皓卿飞身立在黑色轿子面前,却听那轿子内响起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

“我们走!”

“若说鹰犬!天地会才是名副其实的鹰犬,南明已覆灭多年,真以为靠着一个女人就能反清复明?”

唐磊反唇相讥,这天下谁敢将他们少主当鹰犬驱使,谁配?

没成想今日刚回京就遇到这些事情,为何那个女人总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谁能让少主甘心为之驱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尖酸刻薄的面孔,唐磊恐惧的摇了摇头…

嘈杂的人声与马蹄疾驰声回荡在漏夜深巷中,谢天谢地,援兵终于赶到。

而太子一行人也在大内侍卫的重重拱卫下回到紫禁城。

死里逃生,李金桂将虚脱的四爷搀扶着踏上回府的马车。

天子脚下竟然出现反贼,朝野哗然,休沐期刚过,以太子马首是瞻的派系纷纷奏请万岁爷彻查此事。

此时康熙帝揉着眉心看着如山般摞在眼前的请愿折子,就算降鳌拜,平三藩都从未让他如此疲惫。

“万岁爷,敬事房来送绿头牌。”

梁九功端着七分热的雨前龙井万分忐忑的搁在御案上。今日万岁爷的心情很不好。

“去延禧宫!”

“奴才遵命!”

延禧宫那位侍寝素来无需背宫,而是将那位请到万岁爷所居的昭仁殿内。

或是万岁爷摆驾延禧宫。这叫走宫,而其余的妃嫔皆是背宫侍寝。

什么叫背宫呢?其实就是万岁爷在准备临幸妃嫔的时候,会事先让内务府的太监去告知妃子先准备准备。

背宫侍寝的嫔妃浑身上下都不着寸缕,太监会用斗篷把侍寝的嫔妃围在里面,然后背到万岁爷的龙床上。

但想起延禧宫那位主子,梁九功的眸色暗了暗,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娘娘,今日陛下翻了您的绿头牌。”

“快去准备准备。”

良妃卫氏将手中的鱼食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此时正捂着心口蹙眉轻咳。

“娘娘,老奴去准备西湖鱼羹。”

“王嬷嬷…”

良妃的语气顿了顿,却被王嬷嬷深深凝视一眼,那眼中的情绪让她本就苍白的面色平添几分黯淡。

良妃喜欢锦鲤,所以延禧宫内都是亭台水榭,引活泉水入内,故而延禧宫内的鲤鱼池终年不冻。

万岁爷在延禧宫用膳从不用奴才在旁布菜,于是闲杂人等俱是识相的回避,只留下太监总管梁九功随行。

“万岁爷尝尝这西湖鱼羹~”

良妃将盛好的西湖鱼羹端到康熙面前。

“嗯~”

康熙端起那碗鱼羹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看到他吃的可口,于是良妃顿时松了一口气,也开始心情愉悦的用起膳。

“多吃些~”

康熙面上噙着笑,将一块翡翠虾仁送进她嘴里。

“万岁爷,臣妾去换件衣衫。”

这好好的忽然刮起风来,良妃的身子骨孱弱,此时有些冷的瑟瑟发抖。

“等一下!”

康熙起身,将梁九功手里的明黄色御用斗篷披在她肩上。

“去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欲戴皇冕,必承其重

此时饭桌前只剩下康熙与梁九功主仆二人,但见康熙从容镇定的直起身,径直朝着一旁的鲤鱼池走去。

“呕!!”

他竟是开始抠喉催吐,将方才吃下的食物悉数吐进那鲤鱼池内。

数不尽的鲤鱼蜂拥而至,将那些残渣争抢殆尽,不一会儿,鲤鱼池内再次恢复平静……

更衣室内,良妃将嘴角溢出的血迹擦干净,在门外王嬷嬷的再三催促下,在越发苍白的唇瓣上轻点口脂…

毓庆宫内,太子胤礽正与侧妃纳兰凝婳下棋对弈。

“爷,这招釜底抽薪着实厉害。”

“不够,远远不够,那人已是棋盘上将军,无处隐藏!爱妃,下棋认真些,你输了!”

“不行不行!重来重来!”

纳兰凝婳嘟着嘴开始耍赖的将那盘败局已定的棋局搅乱。

“你呀!”

胤礽宠溺的将这使小性子的女人揽入怀中…

壹心斋书房内,下朝回来到现在,胤禛伏案疾书许久,鄂尔泰则站在一旁伺候笔墨。

如今马齐已官至左都御史,而年羹尧虽在军中效力,但行伍出身毕竟比不过科举出身的文臣。

故而在四爷的授意下,于去年秋参与科举考试,一举夺得进士之荣。

如今授翰林院检讨,于川陕,两广地带任乡试考官。皇阿玛对他极为器重,看来升任内阁大学士之列只是时间问题。

年羹尧还太年轻,若是能在文官中云波诡谲杀人不见血中成长,那么将来重回战场的他,将会成为整个大清都无法忽视的将帅之才。

“这二等侍卫的位置你先呆着,你小子,平日里总叫你读书上进,如今知道世道艰难了?”

“奴才的阿玛和额娘可高兴坏了,奴才叩谢主子恩典。”

几人之中,鄂尔泰的资质稍显平庸,西林觉罗氏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氏族。

而马齐出自百年煊赫氏族富察一族。

富察家族世世代代有很多人是禁卫军出身,可谓是“禁卫军世家”。

禁卫军是干什么的大家都清楚,那是万岁爷最亲信的部队,富察氏出过许多禁卫军统领。

由于职位的特殊,他们往往和每朝的天子关系特别亲密,宫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往往代表着皇帝的想法和真实意图。

比如当时康熙爷想要撤藩的时候,朝中仅有两个支持他的大臣,其中一个就是姓富察氏的米思翰。就是马齐那小子的阿玛!

而他的阿玛只是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

鄂尔泰比四爷年长几岁,六岁入学,攻读四书五经,八岁开始作文,练习书法。

自十岁开始就成为四爷最早的伴读玩伴,二人的情谊自然深厚。

他直到十六岁才应童子试,次年中秀才,十九岁补廪膳生,二十岁中举,即进入仕途,但政绩却平平。

如今已经二十一岁,幸亏在四爷的斡旋下袭佐领世职,充任二等侍卫。

忙活完政事,不知不觉间已到用晚膳的时候。

隔的老远就听到小花园里传来阵阵笑声,听着她爽朗的笑声,他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像个小西瓜似的,连前几日新裁制的宽松旗装都遮掩不住。

这才二月中,孩子才四个多月,但看着却与普通妇人怀胎六七个月一般。

压下心底隐隐的担忧,他悄然走到正在荡秋千的李金桂身后。

“小苏子!推高些!”

李金桂正坐在秋千架上玩得不亦乐乎,方才苏培盛还推的起劲,怎么这会忽然停下了。

“啊!爷放妾身下来!”

“吃饭!”

胤禛将她打横抱起,又用脸颊温柔地蹭了蹭隆起的小西瓜。

“唔!”

有些日子没抱过她,才发现她胖了不少,腰上都是绵软的肉。

“沉!”他提气将怀中的女人紧了紧。

“爷嫌弃妾身?哼,那去找年轻貌美身材曼妙的女人啊!”

生养过的女子就算再如何保养,身材也会走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狰狞的丑陋痕迹

“胖成小猪也是爷辛苦养肥的猪!”

胤禛在她腰上捏了捏,软软肉肉的,手感着实不错。

而李金桂则是心事重重的垂眸看向隆起的腹部,想到肚子上忽然多出来的痕迹就觉得如鲠在喉。

入夜时分,沐浴更衣后的胤禛躺在床榻上等李金桂。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在沐浴?

“她还未沐浴好?”

从前二人都是一块沐浴,自从她有孕之后,他为了克制自己,所以开始与她分开沐浴。

“奴才去问问陈嬷嬷!”

“不必!爷亲自去瞧瞧!”

而此时的浴房内,李金桂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黯然伤神。

她垂眸看着肚子上狰狞的痕迹,自前几日开始,这些青紫色的痕迹就开始布满她的肚子。

陈嬷嬷说这种青紫色的痕迹许多怀胎的妇人都有,且就算生下孩子,那些痕迹也只是淡化,而不会彻底消失。

这些东西连她都恶心的不想再多看一样,若是被四爷瞧见…

他素来都是讲究的人,唯一不讲究的地方,恐怕就是爱上她这样的人。如今她变成这幅鬼样子,该怎么办?

她抬起手悄悄擦拭眼泪,却没发现四爷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就在她转身之际,胤禛敏锐的发现她腹部的痕迹。

“受伤了?!”

他快步上前,抚着她肚子上纵横交错的青紫色痕迹,该死!陈嬷嬷她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陈嬷嬷!!”

他怒不可遏对着侯在门外的陈嬷嬷吼道。

“爷,不怪陈嬷嬷她们!”

李金桂将屏风上的宽袍披在身上,遮挡住那些恐怖的痕迹,又让闻讯赶来的陈嬷嬷退下。

她牵着四爷的手,二人坐在浴房内的软榻边。犹豫片刻,李金桂还是决定将真相和盘托出。

“爷,这些东西叫妊娠纹,许多妇人怀胎之时会长出来,怕是这辈子这些可怕的痕迹都要跟着妾身。”

所以这就是她这几日心事重重的原因?胤禛有些愕然。

但他蹙眉的样子看在李金桂眼里,却是以为他方才看见那些丑陋的痕迹,定是觉得被恶心到了。

“爷!你做什么!”

却见他单膝跪地,用手撩开她的宽袍,一记湿热的吻落在她肚子上。

他动作轻柔而虔诚,还不时抬眸与她对视。

“爷!不要!妾身的肚子太丑了!”

“说什么胡话?这是你替胤禛辛苦孕育子嗣的痕迹,爷不嫌弃。就算长在脸上又何妨?你还是你!胤禛此生情之所钟。”

“才不要长在脸上!”

她顿时破涕为笑,用手捧起他认真的脸,他不嫌弃就好,反正这辈子也只有他能看到这么隐秘的地方。

“哎,这小脑袋整日里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回去睡觉!”他作势就要将她抱回屋里,却被她轻轻推开。

“妾身还未沐浴!一下下,就一刻钟!”

敢情她方才在浴房里磨磨蹭蹭一个时辰竟全在对着镜子自怨自艾?

胤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于是将她抱进重新添过热水的浴桶里。

“爷帮你洗!”

女人啊~若是给她一面镜子,能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照上几天几夜!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算了,还是让陈嬷嬷进来伺候!”

胤禛极为不自然地将眼神撇向别处,对于他来说,李金桂就是这世间最为烈性的春-药,总能让他轻易沉沦犯戒。

“爷…嬷嬷说可以…适当那什么…”

李金桂红着脸吞吞吐吐羞涩地说道。

“胡闹!你怀的是双生子!又岂能以寻常妇人比较!”

她这句含羞带怯的邀请让胤禛抑制不住眸光流转,喉结也不受控制的滚动几许。

“等出月子再好好让你补偿爷!”

他不敢再逗留,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转身离开了浴房。

这些日子来他甚至试过在一张床榻上与她分成两个被窝睡觉。

但她睡觉极为不老实,反正第二日她定会钻进他的被窝里,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让他哭笑不得。

最后也就作罢,胤禛甚至觉得再这么禁-欲他都会修炼成不近女色的入定老僧。

但最后才发现他实在太高估自己,苏培盛也曾建议让别的女人伺候,但终不是她,他不稀罕。

“睡吧!”

沐浴后的她瞪着麋鹿般水汪汪的眼睛,柔若无骨钻进他怀中。

胤禛的身子微微僵了僵,他眼眸微眯,在心底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唔…别…”

“我心疼…让妾身帮帮爷…”

她的手竟是一路向下,探向那处,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磨人的小妖精…”

他转身吻住她微张的樱唇,不一会,房内就传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声音…

阳春三月,吹面不寒杨柳风,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愈大,整个壹心斋也开始变得紧张兮兮。

为不让人发现她肚子的异常,于是不久前四爷以侧福晋擅自使用逾越身份的饰物与衣料,以血燕漱口奢侈无度为由,将她再次禁足。

连蓝齐儿好几回借着来找乌拉那拉素娴串门子都没找到机会见上一面,听苏培盛说,她暗地里急的直跺脚,骂四爷是护食的狗崽子…

只不过四爷若是狗崽子,那她自个又是啥?

“好饿!!”

已经快六个月身子的李金桂扶着肚子在小厨房来回逡巡,自前日起,她的饮食就受到严格的限制。

可恶!为防止她偷偷溜进小厨房偷吃,四爷竟是命人在三餐之外的时间将小厨房落锁。

今夜是十五,料定他在听雪堂定不会来找她,于是三更半夜饿到睡不着觉的李金桂偷偷摸摸来到小厨房门口。

“哼!闯门不行,那我就爬窗户!”

区区一把锁根本无法阻拦吃货的脚步,李金桂蹑手蹑脚的溜到小厨房透气的小窗户前。

她轻手轻脚端来矮凳子,一只脚刚攀过窗棂,却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啃她的裤腿。

“红螺儿!”

这臭狗半夜不睡觉,竟是撒欢的缠着她直转圈!

分神之际,忽然她脚心传来阵阵剧痛,倒霉催的!这个时候竟然脚抽筋了。

就在她摇摇欲坠间,腰却被人扶住,她后怕的拍拍心口,转身一看,顿时小脸一垮。

“爷…”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被抓包了!

胤禛也是又气又好笑,傍晚的时候收到唐皓卿的来信,本想早些将信里的内容说给她听,却不想屋里不见她的踪影。

他急的四处寻找,没想到竟是抓到她在小厨房鬼鬼祟祟。

“为何在小厨房鬼鬼祟祟?”

她不说,他也猜到原因,却见她眸中泪光星星也。

“胤禛…我好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出息的女人

“没出息的女人!”

为口吃的竟是连眼泪攻势都搬出来了,胤禛无奈的伸手将她腮边的泪痕擦干。

“上来!”

他弯腰俯身,示意李金桂趴在他背上。

哎,好饿,不想回去!

她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趴在他的背上,眼前一花,四爷竟是带着她飞身跃进小厨房内。

“坐着别动,爷给你做素菜汤!”

“加个鸡蛋?要溏心的荷包蛋。”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中亮晶晶的盈满期翼。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胤禛虽严肃的板着脸,但手上却没停下,开始任劳任怨的生火煮宵夜。

小厨房里的动静自然惊动守夜的奴才,当樱桃揉着惺忪的睡眼听见小厨房内的动静时,吓得以为壹心斋内有贼人闯入。

最后还是闻讯赶到的苏培盛壮着胆子从门缝里瞧了瞧,这才淡定的甩甩手。

“都回去歇着吧,没你们啥事儿~”

“慢点吃!”

胤禛一手支着脑袋满眼宠溺的看着她狼吞虎咽,一手取下她衣襟上的锦帕,细致地替她擦拭着吃到下巴的油渍。

一个在吃,一个看着她吃也觉得无比餍足,待收拾干净厨房后,他再次将她背起,飞身回到房内。

这大半夜的填饱肚子之余,还听到唐糖的消息,她激动雀跃的抱着四爷的脖子亲个不停。

唐皓卿来信说,唐糖身上的毒已在控制范围内,如今她还太小,待她长大一些,可以与他们夫妻二人互通信笺。

待到她会读书识字,至少还要等个五六年,真是痛苦的煎熬~

弹指间已到五月中,入夏以来,雷暴天气不断,胤禛除每日上朝和去毓庆宫与太子爷议政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壹心斋内。

当然旁人自然是以为四爷整日都在听雪堂办公,甚至连每月初一十五固定与福晋同房的时间都顾不上。

后边三个月,那些大油大荤的菜和容易长肉的糕点零食几乎在她的饭桌上绝迹。

她这体重是控制住了,但李金桂险些抓狂!

但想起四爷这几个月来亦是陪着她饮食清淡,如今整个人都越发清瘦,她就愧疚的不好意思抱怨。

胤禛心中亦有愧,从她怀胎初期到即将临盆,他亲眼目睹她为人母的艰辛,如今她肚子大的甚至站着都看不见自个的脚尖。

连俯身修剪脚趾甲对她来说都异常艰难。

骄阳晴雨后,天气最是闷热难耐,李金桂躺在院里银杏树下的竹摇椅上。

再有小半个月即将临盆。这手上的指甲还能动手自个处理,但脚上的指甲只能拜托樱桃帮忙修剪。

为避免树叶上的水珠子落在身上,此时头顶上方撑起一方油布做成的遮雨棚。

树下凉风习习,她将肿成猪蹄子的双脚放在矮凳上,听着那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在遮雨棚上,昏昏欲睡。

这几日她根本就无法安然入睡,肚子大的仿佛顶到她的肺腑,一躺下就感觉心口闷得慌,她只能趁着四爷睡着后,悄悄起身,半靠着床头,坐着睡觉

入夏以来,黄河水患不断,这几日胤禛几乎是早出晚归,今日难得皇阿玛将太子爷叫到养心殿问政,心里实在惦记那小懒猫儿,于是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府。

“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下第一难事

准备帮熟睡的李金桂剪脚趾甲的樱桃正准备起身行礼,却被胤禛轻轻摆了摆手。

他用眼神扫了扫樱桃手里的小剪子,苏培盛立即会意,将樱桃手里的小剪子拿来,又用衣衫擦了擦,这才恭敬的呈到四爷手中。

“都下去~”

他俯身将一旁的小圆凳挪到她脚边,轻声说道。

这壹心斋上上下下已被每日司空见惯的狗粮塞的习惯了,于是院中的闲杂人等俱是避嫌的离开。

连苏培盛也识相的躲远远地。就怕撞见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

临盆将至,她的双脚竟是水肿的厉害,每日利水的冬瓜茶也饮了不少,但却仍是不见效。

她每晚都难受的无法入眠,他都知晓。

他将内力汇聚于指尖,替她轻轻疏导经络,待看到陷进肉里的指甲,他心疼的蹙眉。

这该从哪开始入手?杂乱无章的政事也从未让他如此手足无措。

他俯身贴近她的脚面,小心翼翼的修剪着她的脚尖。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的鼻尖都因过度紧张而沁出细细的汗珠。而他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好紧张,面对皇阿玛措辞严厉的问政都从未如此紧张。

睿智如胤禛,却不知有个词叫关心则乱。

还有一只脚!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捧起她的脚趾,而此时李金桂却却揉了揉眼睛幽幽转醒。

樱桃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挺麻利,怎么今日却如此磨磨蹭蹭?

她一抬眸,却见四爷几乎将鼻尖贴到她的脚面,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修剪指甲的小剪子。

“别动~马上就好~”

“怎的出一身的汗?”

她取过手边的团扇,开始替他扇凉。

“妾身去唤樱桃来~”

她缓缓将被他攥着的脚收回,却被他再次握紧。

“别动!”

“爷~”

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这庭院里,若是被人看到堂堂贝勒爷在替一个妾侍修脚,这成何体统。

“这只有你我。”

胤禛抬眸深深凝视她一眼,有时候就算她不说话,只是一个细微表情变幻,他就能心有灵犀猜到她心中所想。

“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这可比处理政务累百倍。此时他只觉得浑身都快累的虚脱。

晚膳过后,雷雨再次袭来,李金桂窝在四爷的怀里,这种踏实的安全感让心内的恐惧减少许多。

而此时胤禛正拿着一本三字经,一边抚着爱妻腹中的一双孩子,一边振振有词的念着三字经。

自第六个月开始,他每晚临睡前,就要对着腹中的孩子念那些之乎者也,当然听在李金桂耳中却是最好的摇篮曲。

她趴在他怀里寻到一处最舒服的角度,听着他悦耳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仿佛在说:睡吧,睡吧

睡梦之中,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这感觉太过于熟悉,她惊的从四爷怀中弹开。

“恩?”

胤禛看着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解的望向她。

忽然感觉裤子被温热的液体湿润,他伸手一探,产期还有一个月,她竟是再次提前生产!

”苏培盛!去叫稳婆与府医!”

“通知南熏小筑!让应嬷嬷与刘嬷嬷亲自坐镇南熏小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不及刨喜坑

“爷!!”

李金桂忽然揪着四爷的胳膊,满是焦虑之色。

“我在!别怕!”

胤禛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这一回从怀胎初期到她马上临盆,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算无遗策,绝对不能出半点纰漏。

“喜坑!孩子们的喜坑还未刨!”

这刨喜坑是满人产子的古老习俗,在即将临盆前一个月命人在居所内找出吉位。

还需在喜坑中放入金色和银色的饰品,意为“快生吉祥”。

说直白一点,这个喜坑就是一种信仰,为的是保佑孩子健健康康。

挖好后在坑内放筷子,寓意快生子,还有红绸子、金银八宝等物。这个喜坑是分娩后紫车河的掩埋之地。

“陈嬷嬷!进来照顾她!”

“爷这就去刨喜坑!”

此时李金桂亦是镇定自若的躺在床上,由着陈嬷嬷她们布置产房。

满人女眷临产时,产房外面需要悬挂大刀,用以镇邪。

此外,还要放置易产石,借以助产,这些东西都是为生产顺利、母子平安而设。

还有琳琅满目的分娩用具,主要有大小木槽、小木刀、大黑毡,以及吉祥摇车。另外还要准备木碗、木锨等物品,这些是分娩后处理紫车河需要用到的。

四爷曾经想过要借紫禁城里的易产石和大楞蒸刀,这些可都是珍稀之物。

易产石藏于乾清宫,大楞蒸刀收存于皇帝办理政务的养心殿,平常任何人都不许擅自将它们拿出。

只有在重要嫔妃或皇室成员临产之时,经万岁爷许可后方可请出,分娩之后要立即送回原处,违者治以重罪。

但却被李金桂拦下,她的身份卑微,若是被有心人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怕是折了孩子们的福气。

胤禛火急火燎的赶到算好的喜坑旁,填喜坑的金银筷子那些个东西早早的就备下了。

他解下腰间自小就佩戴的紫玉麒麟玉佩放进喜坑内,又取下李金桂前几日亲自做的木樨花香囊。

这身上最珍贵的配饰就这两样,都埋喜坑里定能保佑她母女三人都平安。

“去!告诉乌拉那拉氏,就说李侧福晋与宋格格同时临盆!让她去南熏小筑坐镇!不准她身边任何人踏入产房半步!”

“苏培盛!你亲自去!”

此时精奇嬷嬷,灯火嬷嬷,水上嬷嬷,这些专司生产的包衣奴才也已就位。

而产房内,不时传出她隐忍的闷哼声。

“爷,奴才伺候您到书房等候,这才刚开始,怕是还有一会儿功夫!”

“嗯!”

书房内有通往卧房的暗道,那些负责生产的包衣奴才虽知根知底,但百密仍有一疏。

产房重地除陈嬷嬷和两个稳婆之外,禁止任何人涉足。

而此时的关雎轩内,乌拉那拉素娴正好整以暇的穿戴梳洗。

“人都说物以类聚,这二人出身卑贱,连生孩子都上赶着在这种又打雷又下雨的鬼天气!”

“叫刁嬷嬷去壹心斋瞧瞧!记得见机行事!”

那刁嬷嬷正是随四爷下江南伺候爷起居的嬷嬷,她不喜欢在四爷身边放那些颜色好的狐媚子。故而伺候四爷的都是些年老的嬷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只是赔钱货

但进府这些日子,她深知四爷的秉性,他虽看着冷情,但却极为厌恶她往他身边安插眼线。

这偌大的贝勒府,她虽是嫡福晋,名义上的女主人,但总感觉掌间握着的是流沙,她越用力,那种无力的感觉就越明显。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从小到大,她从未感觉如此挫败过。

行至南熏小筑,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宋格格鬼哭狼嚎的声音。

乌拉那拉素娴鄙夷的蹙眉,取下帕子捂着口鼻,这院里总有一股庸俗的脂粉气,让她闻着想吐。

“宋格格如何?”

“回福晋,格格羊水破了,如今刚饮下参汤提神,就等胎动发作!”

应嬷嬷毕恭毕敬的站在乌拉那拉素娴面前回话。

她是听雪堂里的管事嬷嬷,自然要客客气气的对待。

“那就有劳嬷嬷,里头需要些什么东西嬷嬷尽管开口便是。”

“福晋,爷让您帮着宋格格刨喜坑。吉位已选好了!”

“嬷嬷去产房坐镇,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告诉宋格格,若能生下长子,贝勒爷与本福晋定不会亏待她!”

乌拉那拉素娴转身之际,却幽幽地走到产房门口。

“妹妹,爷虽人在壹心斋守着李侧福晋的孩子,但爷并非不关心你们娘儿俩的安危,妹妹该放宽心平安生下孩子才是!”

她这句看似宽慰的话却着实恶毒,若此时宋格格真的在临产的关键时刻,怕是会因为这句话引起情绪的起伏。

这对生产极其不利,即使宋格格能平安诞下孩子,那么她对壹心斋的侧福晋也会因此埋下隔阂怨念。

应嬷嬷见惯这些后宅的尔虞我诈,但仍是免不了暗自心惊,这嫡福晋佛口蛇心,难怪爷不喜欢她。

乌拉那拉素娴来到挖好的喜坑前,此时那喜坑内金银红绸那些个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

“你们下去候着!”

丫鬟仆妇们皆是垂首离开,乌拉那拉素娴把玩着手中的木筷子。

一声极轻的木头断裂声响起,却见那木筷子已是隐约可见一道裂隙。

她又取下彩星耳朵上的一只坠子,这喜坑内最忌讳放女子用的东西。

若是生个格格还好,若生的是个小阿哥,那今后定会是在脂粉堆美人窟里厮混的纨绔废物。

她将那对坠子塞进喜坑底部,又用泥土掩好,反正府里的丫鬟佩戴的首饰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她不解气的将喜坑边的泥土踹进坑里。

“一定要生个赔钱货!长生天保佑!”

……

而此时的壹心斋内,李金桂正痛苦的抓着红绫站着生产。

她怀着双胎,为免意外,站着生产是最佳的选择。

“可还安好?”

四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怎么来了?

这产房乃污秽之地,男人进来那是会倒霉的。

“爷!男人不能进产房!快出去!”

却见四爷径直走到她面前,用手托着她的腰。

“又不是第一回,你安心生孩子,爷陪你们!”

“侧福晋!孩子的头马上要出来了!您快呼气!呼气!”

身下疼痛难忍,她匆忙深呼一口气,在陈嬷嬷的帮助下缓缓用力。

第一百八十章 似曾相识的身影

“呦,什么风把刁嬷嬷吹到壹心斋来了?”

苏培盛抱着手臂看着刁嬷嬷垂头丧气的在壹心斋门口徘徊。

“刁嬷嬷莫不是忘了田嬷嬷是怎么死的?”

看着这老虔婆目光闪躲,苏培盛忍不住敲山震虎,那田嬷嬷正是在海宁府的时候,差点害的金桂姐难产而亡的婆子。

“不敢不敢,苏公公,是福晋让老奴来壹心斋看看需不需要搭把手。”

想起那日田嬷嬷被凌迟处死的惨状,她如今还心有余悸,时常发恶梦。

“究竟是搭把手还是下黑手,嬷嬷是个聪明人,回去之后怎么说,不需要杂家教你吧~”

“那是那是,贝勒爷亲自坐镇壹心斋,自然不需要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老奴才在边上添乱!”

刁嬷嬷谄媚的恭维道,转身之际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咿?那婆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狐疑的嘟囔道,却被苏培盛拦住去路。

“生了生了,是个小格格!”

陈嬷嬷等人动作麻利的处理好刚出生的小格格,胤禛小心翼翼的轻点孩子的哑穴。

“爷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胤禛亲自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离开,他必须立即将这孩子送到南熏小筑内,否则宋氏那怕是纸保不住火。

四爷离开没一会儿,已是精疲力尽的李金桂终于产下第二个孩子。

“恭喜主子,还是位小格格!”

“嬷嬷,小格格与她姐姐的容貌可是一模一样?”

她忧心忡忡问道,若是一模一样,怕是又要大费周章解释这件事情。

“主子您放心,两位格格眉眼间虽与贝勒爷神似,但看着二格格的神韵更像主子您~”

陈嬷嬷的眼睛在李金桂与襁褓中的小格格之间来回逡巡,笃定说道。

“主子您先躺着歇息,过会稳婆会将您的胎衣取出来~”

“黄嬷嬷,仔细照料主子,定要取出完整的胎衣!”

那被点名的接生嬷嬷福了福身子,抬眸之际,眼中却是一片阴鸷。

没想到这侧福晋怀的竟然是不吉利的双胎!还有贝勒爷这会抱着大格格去哪儿了?

难道是要杀人灭口,将大格格悄悄处置?她要尽快将这的消息传递出去才行!

这取胎衣也讲究手法,若是一不留神,不经意间的动作也会伤及母体,那么将来想要再孕也就永远没有指望。

旁人根本就觉察不出任何异样。只会认为是产后虚弱没有调理好底子所致。

黄嬷嬷用随身携带的帕子仔细擦拭双手,默然垂首来到床榻前,掀起被角准备替这位侧福晋取出胎衣。

此时已是日出东方,她举起的双手指尖竟是在晨曦的照耀下竟是淬着幽兰色的诡异光芒。

“主子,会有些疼,您忍忍~”

“恩~有劳嬷嬷~”

李金桂已经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如今孩子已经平安产下,再没有什么威胁存在。

而且能进这产房内的定都是爷的心腹,左右不会翻出什么风浪,于是也就放心的让她伺候。

那嬷嬷轻手轻脚掰开她的双腿,此时胎衣已经滑出一些。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李金桂被这巨大的声响惊的匆忙坐起身。

却见四爷提着剑气喘吁吁站在她面前。

“啊!!”

她还未反应过来,却听那伺候她的嬷嬷一声凄厉的惨叫,转瞬间就身首异处。

“金桂!!”

胤禛将染血的佩剑一丢,一个箭步冲到满眼愕然的李金桂面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差点就要再次失去她!

“爷?”

他竟是浑身都在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从未见他如此恐惧和惊慌失措。

“我在这,别怕~”

她捧起他的脸,他眼眸低垂,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胤禛,你的金桂在这,看看我~”

他总是这样,有心事的时候总喜欢垂眸,掩盖眼中的真实情绪。

“姐姐姐!”

就在此时,苏培盛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房内。

“姐姐姐可还安好?那黄嬷嬷呢?”

他警惕的四处观望,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定睛一看,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苏培盛,将这婆子处理掉,就说她冲撞爷,已被爷就地正法!”

苏培盛跟随四爷许久,对这血腥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他亲自揪着那仍是瞪着惊恐双眼死不瞑目的人头,轻一挥手,将那人头扔进庭院中。

“小喜子,小福子,将这婆子处理了!”

此时闻讯赶到的乌拉那拉素娴刚踏进壹心斋内,迎面却飞来一个黑乎乎的球。

“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将那飞来的球接住,却见一张血红的死鱼眼正满是怨毒瞪着她。

“啊!!”

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尖叫。

“福晋!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却听四爷不悦的语气从房内传来,她强压下心底的恐惧,眼中带着楚楚可怜的泪光。

“爷教训的是,妾身知错~”

“这嬷嬷方才冲撞了爷,还吓着侧福晋和小格格,死有余辜!”

小格格?哈哈哈,长生天显灵了,这两个贱人生的都是赔钱货。

“妾身恭喜爷,恭喜妹妹与宋格格,爷今日真是双喜临门。”

“恩,这几日要劳烦福晋多操持,福晋,你下去歇着吧~”

“那妾身告退,过几日再来看望妹妹。”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屋内又剩下李金桂与四爷。

产房内仍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但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开窗通风。

炎炎夏日坐月子最是难熬,不能饮冰,不能冲凉,不能到外头纳凉。

整个贝勒府冰窖里的冰块都被四爷拨给壹心斋与南熏小筑使用。谁让她们二人肚子争气,诞育子嗣有功。

关雎轩内,乌拉那拉素娴与其余几位格格竟是罕见的同桌而坐,此时几人正吃着西瓜解暑。

“哎~这西瓜没用冰块镇过,吃起来一股热气,可怎么入口?”

曲格格将手里吃了一小口的西瓜置气的扔回托盘内。

“妹妹,怪不得这西瓜,若是你将来也能为贝勒爷开枝散叶,莫说冰窖里的冰块,就算你要六月飞雪,本福晋也会想办法去找~”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爱判处终生孤寂

“这西瓜吃不吃不打紧,只是爷已经好些日子不进后宅,我们就算想生孩子,也找不着机会呀~”

武格格红着脸轻声说道,她这句话却是踩到在场所有人的痛处。

原以为壹心斋那位与南熏小筑那位正在坐月子定不方便伺候爷,她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得到爷的雨露。

却不想那二人过几日就要出月子了,四爷却一回都没来过后宅。

“这段时间爷一回府就在听雪堂处理政务,爷没去诸位妹妹那儿,自然也没去本福晋的院里。”

乌拉那拉素娴心内也是惆怅不已,按理说四爷这个年纪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但似乎总对男女那档子事寡淡的很。

而此时被后院妻妾抱怨对男女之事极为寡淡的四爷,正在亲自替李金桂用艾草汤汁擦拭身子。

“爷,妾身自己来~”

李金桂被四爷仿佛冒着绿光的眼神盯得面红耳赤,这直勾勾的眼神太直白,幸亏她现在还在月子里,否则怕是要被这色狼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转过去!”

她娇嗔的轻跺脚。

“老夫老妻,你浑身上下哪儿爷没见过?没摸过?没吻过”

胤禛如是说着,喉结没出息的急促滚动几许。迎面飞来一方湿热的棉帕子。

他顺势接过,脸上却带着笑意,在艾草汤里润了润,又递给衣衫半褪的李金桂。

“小渔儿在宋格格那儿可还吃得香,睡得好?”

“只可怜小渔儿,不能和妹妹呆在一块!”

“左右都在府内,而且宋氏身份低微,侍妾格格没有资格抚育孩子。”

四爷的意思,是找个理由,将小渔儿接回到她身边抚育。

“不行,宋格格性子温和,小渔儿呆在她身边也好,反正每日都能带着小西瓜去南熏小筑看她姐姐。”

小渔儿是双生姐妹里的姐姐,大名叫爱新觉罗·婉渔。

而此时正在她怀里喝奶的小家伙叫爱新觉罗·颖彤,乳名是她阿玛取得,叫小西瓜~

据四爷说,这姐妹二人的性子天南地北,姐姐温柔娴静,妹妹则活泼好动。

至于为什么叫小西瓜?李金桂也表示很惆怅,据说她还在肚里的时候,就知道与四爷嬉戏玩耍,难怪她从前在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摸她肚子。

想着将来小西瓜若是长大了,定会恨死他这个阿玛!取这么接地气的乳名。

四爷一早就替她备好乳母,但她仍是坚持亲自哺育,只是每回总有虎视眈眈臭不要脸的男人与宝贝女儿争夺口粮,李金桂恨不得将这男人踹下床榻

这才刚出月子,李金桂就被告知,万岁爷与皇太后要见见小西瓜。

侍妾格格的孩子,尤其是女孩,根本就没有资格面圣,而入皇室玉碟的侧福晋就不同,侧福晋所出的孩子算得上半个嫡女。

连带后院里女人们送的满月礼,都区别甚大,这就叫女凭母贵。

这日清晨,李金桂抱着孩子,穿着觐见的朝服冠冕,与同样一身朝服的四爷与乌拉那拉素娴一道踏上入宫的马车。

“妹妹,待会见到皇阿玛与太后不必过分紧张,言简意赅即可,若是拿不准主意,就少说话~”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坑死人不偿命的女人

乌拉那拉素娴看似体贴入微,一路叮嘱着李金桂进宫面圣时所要注意的细枝末节。

这些礼节四爷早就命教习嬷嬷训练过,她自然熟悉的很。但却仍是毕恭毕敬洗耳恭听。

当今太后居于寿康宫内,而非历代皇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她不是不能住,而是不敢住。

为什么贵为太后却敢住呢?这跟康熙爷有关,康熙爷八岁的时候先帝就驾崩了。

十岁的时候生母孝康章皇后又薨逝,所以从小就是孝庄太皇太后辅佐他登基,参政,帮他在削三番、收台湾中出谋划策。

所以康熙爷跟孝庄太皇太后是最亲的,在太皇太后病危的时候,康熙爷还请了一堆喇嘛萨满来做法事,宁愿自己折寿也要保住孝庄的性命。

不过不久后太皇太后还是归天了。在太皇太后归天之后,康熙爷执意将太皇太后的梓宫留在慈宁宫,说“慈宁宫在,皇祖母就在;皇祖母在,慈宁宫就在。”

最后是诸位大臣纷纷上奏折不同意康熙爷的做法,说如此以来太过荒唐,最后康熙爷没办法就将太皇太后的梓宫迁了出去。

之后康熙爷就年年在慈宁宫祭拜太皇太后,慈宁宫就好像变成了纪念太皇太后的地方。

如今这位皇太后是先帝爷的继后博尔济吉特氏,而她的姐姐,就是大清第一位废后——博尔济吉特孟古青。

此时佟佳贵妃与德荣惠宜四妃皆已到达寿康宫。

“这孩子看着就是有福气的,瞧瞧这耳垂!”

毕竟是嫡亲的祖母,虽只是个小格格,但德妃仍是欢欣不已,将一早就命人准备好的白玉项圈戴到小格格身上。

佟佳氏还在病中,一看到这孩子的小脸,竟觉得与她早夭的小公主有几分神似,于是强打起精神接过那小娃娃,抱在怀里逗个不停。

其余几位娘娘也不住的说些吉祥话,又送上准备好的礼物,这中间乌拉那拉素娴与四爷被夹在中间,难免被这些长辈催生嫡子。

“皇上驾到!”

康熙爷来了!一屋子的人除去坐在上首的皇太后,其余都齐刷刷的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

康熙爷坐在太后边上的主位,李金桂刚想随着众人起身,却听见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唤她。

“李侧福晋?”

“噗通!”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李金桂竟是整个人都像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

都怪这花盆底,许久没穿,方才起身之际。竟是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周遭传来阵阵隐忍的抽气与轻笑声,怎么办,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阿玛恕罪,李妹妹初次面圣,有些紧张害怕。”

乌拉那拉素娴极为贤惠的将这个丢人现眼的女人扶起来,又与她一道跪下谢罪。

“你怕朕?”

听到皇阿玛这句没有声线起伏的诘问,胤禛藏在身后的手紧张的攥成拳,但这个时候他不能出声。

“李氏长居内院,没见过世面,儿臣回去定让人好好教她规矩。”

胤禛终是忍不住开口维护他的女人。

“朕在问她!”

该死的乌拉那拉素娴,在关键时刻总给她挖坑跳,眼前这个问题若是答错一个字,那又是灭顶之灾。

只有昏聩与暴虐的君主才会让人惧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热天喝鹿血

该怎么回答?

回答不怕?那就是藐视君王,回答怕,那就是在暗示康熙爷是令人生畏,昏聩暴虐的君主。

此时李金桂额头贴着冰冷的汉白玉地砖,脑中飞速运转。

“万岁爷,奴才不怕您,您是圣君,奴才怎会惧怕?只是一时之间被您的君威震慑,就像对庙里的菩萨神仙玉皇大帝一样,心存敬畏。”

她只是侧福晋,自然不能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媳,只能叫自个奴才。

却听太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皇帝,这丫头着实有趣。”

恭维的话康熙帝也听过不少,但还是第一回听人把他比作庙里的菩萨诸神,康熙帝面上的表情温和几许。

“起来吧~”

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诗词歌赋来歌功颂德,定会让万岁爷觉得她有牝鸡司晨的嫌疑。

她用这种寻常百姓才会说的土味恭维话,虽听着粗糙,但话糙理不糙,初次与康熙爷交锋,她险胜。

午膳被安排在寿康宫内,太子爷与太子妃,还有太子侧妃纳兰凝婳亦是一道赴宴。

都是侧室,她与纳兰凝婳被安排在靠后的偏僻角落里,倒也自在。

不一会儿,却见几个小太监端着托盘入内,但却并未将托盘里的菜肴端到她们面前。

“那碗里的是什么汤?看着猩红的怪吓人。”

纳兰凝婳凝神看了一眼,忽然红着脸满是娇羞。

“这大夏天怎么端鹿血来了~”

鹿血?勋贵之家的男子有生喝鹿血的传统。鹿血就是梅花鹿的血液,系名贵药,具有滋补的功效。

自古以来就是宫廷皇族、达官显贵治病健身的珍品。最重要的是,这鹿血起壮-阳之用。

当看到那碗鹿血的时候,乌拉那拉素娴也是微微一怔,旋即脸颊泛红的垂首,又含情脉脉偷眼瞧着一旁的四爷。

胤禛无语,他这个年纪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助兴,但皇阿玛与太子爷都已经开始豪饮,若是他还如此扭捏,算什么男人。

于是他端起那碗鹿血一饮而尽,这还是他初次饮鹿血,只觉得这东西入口之后,很快腹内就有强烈的灼烧感。

一时之间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他端起手边的清酒解渴,但清酒加鹿血,却如火上浇油。

索性这午膳很快就散场,胤禛虽浑身都燥热难受,但面上却并未显山露水。

一旁的太子爷已难耐的将手悄悄伸向太子妃的腰,不住的暧昧抚摸。

但身边的四爷却面色如常,难道她的魅力不够?爷就算饮下鹿血也不正眼瞧她。

乌拉那拉素娴心底升起一股挫败感。

胤禛很难受,真的很难受,他感觉热的快爆炸了,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体内疯狂乱窜。

“素娴,待会陪哀家去畅音阁听戏。”

她怎么忘了这茬!

早知道今日万岁爷会赐鹿血给四爷用,她定不会答应太后今日陪她听戏,而那戏班子还是她花重金请来讨好太后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乌拉那拉素娴气的差点吐血,白白便宜了那贱人。

她本想将那贱人一道叫来陪同,却不知在何时,那贱人和四爷都没了踪影。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男人都是骗子

马车厢内,李金桂抱着孩子刚想登上马车,却被四爷拽下。

“陈嬷嬷,带小格格到后头那辆马车~”

“改道红螺山!”

胤禛不由分说,将她怀里的孩子抱到一旁候着待命的陈嬷嬷手里。

“爷,为何去的如此仓促,不如明日准备好再去~”

“爷等不及~”

胤禛环着她的纤腰,将她拦腰抱着放进马车。

“苏培盛,你来驾马车!”

苏培盛满脸坏笑会意的接过那马车夫的鞭子,可劲的挥舞着马鞭。

那马儿在鞭挞之下顿时开始疾驰,李金桂还未坐起身,却被钻进马车的四爷扑倒在松软的矮榻上。

“呜~”

很快马车内传出男人都懂的声音,苏培盛好歹也是半个男人,于是嘿嘿的干笑两声,从袖子里取出两团棉花将耳朵塞紧。

一路上他贴心的尽捡着偏僻无人的小路走,将后头陈嬷嬷的马车甩的无影无踪。

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在策马狂奔下,竟是只用一个半时辰就抵达。

红螺山脚下的南山居。

真正的李锦姒自然被安排到别的隐蔽处,苏培盛将马车停在南山居门口,又取下耳朵里的棉花仔细支着耳朵听着车厢内的动静。

“苏培盛,让他们准备热水,还有”

胤禛顿了顿,看着怀里的女人正嗔怒的瞪着他。

“取件她的衣衫来~”

苏培盛在外边应了一声,这该多激烈,竟是连衣衫都撕破了?

难怪他用棉花堵着耳朵都能听到支离破碎的男女之声钻进耳朵里

李金桂将手边被四爷撕扯成碎布条的衣衫拢了拢,却怎么都遮挡不住身上旖旎羞人的痕迹。

“还笑!好丢人!”

她抡起粉拳,懊恼的捶着四爷的心口,好气啊。

“啊~胤禛~不要了~”

苏培盛才端着李金桂的衣衫从大门走出,迎面却一阵劲风刮过。

“贝勒爷~”

他只看见贝勒爷衣衫略显凌乱从马车内出来,又飞身冲进南山居内,他怀里抱着的,是被斗篷裹成粽子的金桂姐。

哎呦喂,苏培盛惊的匆忙将眼睛蒙上,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爷,以后别喝鹿血了行吗?”

李金桂此时已经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从晌午被他折腾到掌灯时分,连晚膳都还没吃。

“乖,再来一次,就一次~”

“呜呜呜,我不要,你这个骗子,说好就一次,这都第几回了~”

但她娇嗔的嘴很快被四爷用嘴堵上

“爷回来了吗?”

乌拉那拉素娴整个下午都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挨到晚膳之后离开紫禁城,心急如焚的赶回贝勒府,却扑了个空。

“爷前头派人回来传话,说要到南郊处理公务,今儿晚上不回来。”

“壹心斋的回来了吗?”

乌拉那拉素娴强压下心头的妒火,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壹心斋的侧福晋说是带着小格格去红螺寺进香,今夜要在红螺寺内斋戒沐浴。”

呵,这贱人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斋戒沐浴进香?

也不知佛门清净之地行那些龌蹉之事会亵渎神灵!

第一百八十六章 要痛就一起痛

“去,将李侧福晋陪四爷去红螺寺的消息传到后院里。”

既然她不痛快,那后院里的女人谁都别想痛快,要痛就一起痛!

痛入骨髓总有人会忍不住对这贱人出手。

四爷院里那几个侍妾格格,除去老实温吞的宋格格与木讷迟钝的耿格格,可没几个是善茬。

李金桂正在做梦,此刻的梦里却全是四爷。

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浸润着一滴滴细密的汗珠,贴着她的身体线条,他们契合的如天造地设。

她身体里有他的身体脉搏在跳动,于是她的身体里有了两种心跳声……

“嗯……”

一旁的胤禛被这娇媚的声音惊醒,却见她面色潮红,口中在轻声碎碎念叨着什么。

于是他将耳朵贴近她梦呓的唇边,待听清楚她口中低声呢喃的是胤禛二字后,他欣喜不已,伸手轻抚着她的睡颜

李金桂从梦里醒来,却怎么感觉还在梦中。梦里羞人的感觉竟是如此贴切。却听一声淡笑自头顶传来。

她疑惑抬眸,却见四爷正双手撑在她枕头两边,以免自己高大的身躯压着睡梦里的她。

见她终于悠悠醒来,他便整个人覆了上去,一记深吻落下,她被他炙热的吻彻底惊醒,顿时有些意乱情迷。

“爷,您要克制!”

她剧烈的喘息着,整个人开始挣扎起来,身体因为挣扎而更加的让胤禛无法自控。

“爷就你一个女人,再克制会憋出毛病!”

眼看她快晕过去,他开始转攻她此时因大口吸气剧烈起伏的曼妙身姿。

李金桂此时还是阵阵困意席卷,但已微微清醒,耳边听着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撒娇的轻哼一声,就要推开他。

“你这个小妖精!”

“恩……恩……”

他放开她的嘴,由着她嘤咛娇呼。他喜欢在她半睡半醒间宠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用最婉转的语调叫他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

“嗯……胤禛胤禛金桂爱你好爱你”

她渐渐受不住,嘤嘤的哭出来,叫着他的名,求着他赶快结束。

“胤禛也爱你……”

吃过早膳之后,四爷怀里抱着熟睡着的小格格,李金桂则挽着四爷的胳膊,二人相携而笑,沿着红螺山道惬意走着。

“爷,你是不是嫌弃,嫌弃我生不出儿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府里那些人总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就算得宠也没用,生不出小阿哥,只能生下赔钱的小格格。

这红螺寺可是出了名的求子灵验,孩子才刚满月没多久,他就着急带着她来红螺寺求子。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这孩子可是你求着爷塞进去的~”

当初他本就不想让她怀孩子,是谁哭着喊着非要生孩子?

如今她却无理取闹的来责怪他,胤禛顿时有些委屈,冷着脸将她的手臂甩开。

“再说,你我都还年轻,你若喜欢孩子,那就生十个八个,总能如你意。”

李金桂只觉得压力山大,这今后四爷的子嗣全靠她一个人孕育。若是他的子嗣凋敝,那也是她的错。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狐媚四爷,嚣张霸宠

“呦呵,看看这是谁啊~”

“好巧,你们也来红螺寺求子啊?”

蓝齐儿站在红螺寺门口,身后是一张矮几,吃食茶点一应俱全。

这明明就是在这守株待兔,还偏要装成偶遇的样子。

没错,蓝齐儿就是故意的,胤禛这臭小子将傻丫头藏着掖着大半年,下个月她就要动身回漠南蒙古,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李金桂。

“不巧,你看着像是在此等我们许久~”

四爷冷哼一声,不客气的戳穿蓝齐儿的谎言。

“下个月初一我就要动身回漠南了,将她借给我几个时辰不过分吧!”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就怕肉包子打狗~”

四爷再次毒舌说道。这姐弟二人上辈子定是杠精,一碰面就开始抬杠。

“呵,别忘了你也姓爱新觉罗,我是狗,你是什么?”

“好了好了,别闹了!”

李金桂拦在这二人之间,脑阔好疼。

“爷,你先进去红螺寺进香,我很快就来。”

“等等,孩子留下!”

蓝齐儿笑眯眯的搓着手掌,就要将四爷怀里的小格格夺过来。

“她怕生!”

“爷~别那么小气~”

“哼~”

胤禛委屈不已的将怀里的宝贝闺女小心翼翼塞进蓝齐儿手中,头也不回朝着红螺寺内走去。

“我就喜欢看着他吃瘪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哈哈~”

蓝齐儿朝着胤禛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臭小子独占欲这么强,但愿这辈子都能如此待傻丫头才好。

“瞧瞧,哇,小家伙好可爱,只样貌随她阿玛,来笑一个,别学你阿玛那冰块脸~”

蓝齐儿将手里的长命锁摇晃着,小家伙听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顿时睁开双眼,好奇的盯着那晃个不停的东西。

这长命锁是我小时候佩戴过的,送给小家伙,宋格格那,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一件,你放心,两边的礼物都一样厚。

“金桂,你幸福吗?”

“恩~”

她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他和孩子们的地方,才能心安,吾心安处是吾乡。

“皇阿玛答应我,明年秋要巡幸漠南。”

“到时你带着孩子们一块来~”

漠南,总听那些文人墨客描绘草原风光,却从未亲眼目睹过,她自然想亲自瞧瞧。

“你尽管答应便是,只要你答应下来,那臭小子定会想方设法跟在你身边。而且皇阿玛本意就想带着几位成年的皇子出访蒙古诸部。”

“好~”

她本就不喜欢贝勒府里压抑的气氛,既然万岁爷有意带成年的皇子们出访蒙古,四爷定也会在伴驾之列。

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直到日薄西山,才依依惜别。

墨韵堂内,曲格格与素来交好的安格格和刘格格正在闲聊。

三个女人一台戏,左不过就是聊壹心斋的李氏如何狐媚四爷,嚣张霸宠。

“主子,晚膳已布好~”

“盼儿,小荞,咱姐妹三人许久未一道饮酒,左右爷今日不会进后宅,咱就一醉方休解千愁~”

三人有说有笑来到饭桌前,今日曲格格特地命膳房准备了她们家乡有名的臭鳜鱼款待两个好姐妹。

“这什么味道?呕”

安格格捂着嘴角,竟是脸色苍白的开始干呕不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互相折磨到白头

四爷带着她到六必居用过晚膳后才回府,刚一下马车,却见棠梨院的游嬷嬷神色慌张的侯在门口。

“贝勒爷,安格格近来总说身子不舒服,爷可否过去瞧瞧格格?”

身子骨不舒服,大可直接去找府医瞧瞧,为什么在门口堵四爷?想截胡?

李金桂不悦的微挑眉,偷眼瞧了瞧一旁正哄着怀中小格格的四爷。

“不舒服就看大夫,爷不是大夫。”

四爷抱着小格格,仿佛没瞧见杵在那的游嬷嬷。

“贝勒爷,安格格这几日总说肚子不舒服,小日子也还未见,怕是有了身子~”

闻言,胤禛顿住脚步。

“哦,是吗?”

他将怀里的小格格放回李金桂怀中。

“你先回去歇着,爷去棠梨院瞧瞧。”

他倒要好好瞧瞧,这安氏服过绝子汤,又没真的被他宠幸过,她是如何怀上孩子的?

“苏培盛,速去唤李府医。”

瞧着他满心欢喜带着苏培盛迫不及待去棠梨院,李金桂的眸子暗了暗。

“陈嬷嬷,回去吧~”

第二日一早,棠梨院安氏有孕的消息就传遍整个贝勒府。

四爷竟是一晚上都没回来,说什么没碰过别的女人,如今连孩子都怀上了,男人果然都是骗子。

昨夜雨疏风骤,她心事重重的竟是一整晚都听着风声鹤唳没有睡意。

“爷呢?”

她下意识问出口。明知故问,这个时辰他定是去上朝了。

“四弟,听说了吗?西北准噶尔部的噶尔丹近来蠢蠢欲动,边关摩擦愈演愈烈,皇阿玛已然决定御驾亲征。平定西北边疆!”

“三哥消息倒是灵通~”

胤禛淡淡说着,皇阿玛的确准备御驾亲征,且已提前与太子爷商定,由太子爷留守紫禁城内监国。而他,则被皇阿玛钦定随扈出征。

且大哥,三哥,八弟,九弟,均在伴驾之列。

只是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晚膳的时候,李金桂咬着筷子头,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饭。

“爷,下个月初,妾身想与蓝齐儿一道去漠南游历。”

胤禛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又慢条斯理的将手擦干净。

“好~”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李金桂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下个月爷正好要随皇阿玛出征西北,你一个人呆在府里也无聊,等战事结束,爷去漠南接你们回来。”

他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李金桂拽住衣袖,他要去打仗!

“打战还带着女人,你想让爷被人戳脊梁骨,说爷一时半刻都离不了女人?”

“你总觉得我是百无一用的菟丝花,说的好像我离开你就不能活似的。”

“想当初在海宁府,我一个人不也过好好地?”

“我也不想呆在这虚情假意的贝勒府,我也不想当只知道在后院里争宠献媚的女人。”

“如今我成为你后院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是不是你忽然发现,我也不过如此?你是不是腻了我?”

“你不信我?”四爷的语气冷然几许。

“没什么信不信的,孩子都生了,我还能怎样?就这么互相折磨到白头也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鬓云欲度香腮雪

“呵,互相折磨?”

却见四爷冷哼一声,一脚将饭桌踹翻,满地的残羹冷炙四溅,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李金桂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明明不是这样,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她很想追上去解释,但心底执着的自尊与最后一点骄傲,却让她刹住迈出的脚步。

不一会儿,陈嬷嬷就垂首来到房内。

“侧福晋,爷方才下令,您从明日开始禁足壹心斋,直到下月前往漠南。”

“他呢?”

“爷今日歇在安格格处。”

连着半个多月,李金桂再也没见过四爷一面,明日他即将随康熙爷御驾亲征。

送到听雪堂的那些新做的衣帽鞋袜也被原样退回。

这些日子他想要见小格格的时候,只叫应嬷嬷将小格格接到听雪堂,见完之后再将小格格送回来。

天还为亮堂,她就侯在贝勒府门口,却见乌拉那拉素娴挽着一身靛青戎装的四爷款款走出。

其他侍妾格格也俱是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爷,妾身替您做的衣衫外袍都交代苏公公带着了,西北边关风沙漫天,气候多变,您仔细照料好自个。”

乌拉那拉素娴理了理四爷的衣襟,泪眼婆娑送别四爷,身后那些侍妾格格们亦是泪光点点。

“侧福晋,您怎么出来了,您还在禁足呢~”

彩星捂着嘴角惊呼道,藏在石狮子后的李金桂有些尴尬的起身。

“妹妹,你若是想送爷出征,大可以派人来关雎轩说一声,何必如此,传出去人家还以为爷苛待于你。”

乌拉那拉素娴牵着李金桂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做派。

蓝齐儿竟是将这贱人诓骗到漠南,希望这一回她能死在漠南,永远都别回来兴风作浪。

“滚回去!”

胤禛凝眉,眸光淡淡撇一眼那躲在石狮子后的女人。

初秋时节,清晨尚有薄霜凝在瓦砾,她却连件斗篷都没穿,此时唇色都被冻的乌青。

“哎呦喂,侧福晋,您瞧您,大清早的都不穿件斗篷,奴才待会叫李府医给您把平安脉,若是感染风寒,将病气传给小格格就糟了~”

这二人冷战半个多月,爷虽赌气不理金桂姐,但平日里仍是事无巨细的关注着壹心斋。

“本宫的好四弟,感动吗?天还未亮本宫就起来梳妆打扮,连三哥都不送,专门来送你哦~”

“人交给你,其他你看着办~”

这语气中隐隐透着威胁,若不是这些闲人在场,蓝齐儿这暴脾气,定会忍不住撸起袖子与这冰块脸四弟打一架。

“苏培盛,走!”

四爷纵身跃上马背,一骑绝尘,很快就没了踪影。

期间蓝齐儿与乌拉那拉素娴又到关雎轩内聊了许久,不用猜就知道乌拉那拉素娴定又在撺掇蓝齐儿对她下毒手。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只简单的整理几身常穿的衣衫,剩下的大包小包都是小格格的东西。

琉璃与樱桃,还有陈嬷嬷随行,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后,她抱着孩子也离开了贝勒府。

他去西北战场,她去漠南蒙古,南辕北辙,并无交集。

第一百九十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蓝齐儿在马车内翘着二郎腿,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木兰辞。

却见李金桂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再回想胤禛方才那张能冻死人的臭脸,料想这二人定在闹别扭。

“金桂,莫不是你想要随你家四爷出征?这可不是儿戏,刀剑无眼,既然他不肯带你去,那咱可以自己去啊~山不就我,我就山~”

“军中不准女子随行,若是被发现可要杀头的,你就知道糊弄我!”

李金桂哄着怀里的孩子入睡,轻声嗔怪道。

“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先例,你看花木兰,她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万古留名。”

“我自小就喜欢花木兰的故事,只可惜人在深宫,无计可施,但如今可不一样,没人能管得了我!”

“金桂,我很认真的问你,你想去西北战场吗?当一回大头兵~”

蓝齐儿坐直身子,语气极为严肃诚恳的问道。

“我我想去,只是若我们两个人同时失踪,定会引起恐慌,还有孩子,你儿子和我女儿怎么办?”

“放心,我身边的嬷嬷们和你身边那些奴才们都会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再说,谁说我们会失踪?”

蓝齐儿吹了声口哨,很快就有两名宫女钻进宽敞的马车内。

“你仔细瞧瞧这二人,看出什么?”

“什么?”

李金桂在那两个宫女脸上来回逡巡,这两个人的面孔陌生,她从前定未见过她们。

“她们的皮肤不错,比我年轻~”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懊恼的抚着脸颊。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这二人的身形与你我二人相似。”

“那又如何?”

李金桂翻了个白眼,就算身形相似,容貌也不一样,能糊弄谁?谁也不是睁眼瞎。

“你们,换上人皮面具~”

那两个宫女闻言,于是从袖中取出薄如蝉翼的东西覆在脸上,须臾之间,眼前出现两张熟悉的面容。

“怎么样?现在谁还能分辨真伪?”

蓝齐儿得意洋洋的说道。

李金桂转头刚想夸她两句,眼前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这不就是坐在她对面那名宫女的脸么?

“傻丫头,别磨磨蹭蹭,快点带上人皮面具,换装,我们去当一回大清朝的花木兰~”

都说有钱能使磨推鬼,没想到当个大头兵也能用银子开路,体能检查之类的繁琐事宜都被银子一一化解。

但银子也并非万能,即使她们二人靠银子开道,也只能被分配到不重要的闲散位置。

御驾亲征,可不是什么断头银子都敢伸手捞。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蓝三,李四!今日开始你们就隶属正红旗大营神机营左路先锋火器队。”

“神机营?掌管火器?不行,劳资要去找那笔帖式糟老头子算账!”

分到负责红衣大炮这些辎重大营里也就算了,她可是花了五百两银子,那糟老头竟将她们二人安排到这来玩鸟铳!!

这些火器在行军打仗中形同鸡肋,第一发的确威力强劲,但停下来装填火药的功夫,敌人早就用箭将这些火器军射成筛子。

而且若是遇到下雨天,那些火药还会因为被雨水浸湿哑火,大清朝的骑兵与红衣大炮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要这些废材做甚?

什么神机营的先锋火器队!这番号虽听着高大上,但总共才不过一百多个老弱残兵。

而此时大多数先锋队的士兵肩头还扛着伙头军们负责看管的大铁锅。明显就是还要兼任替伙头军搬运炊具的苦差事。

敢情她们花了五百两银子是来这背锅的?

“戴梓!这两个新兵蛋子交给你了!好好管教!”

一看着三四十岁,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从营帐内走出。

他手中端着一柄奇怪的黑色长管,那长管中间还挂着个圆形铁盘。看着像是琵琶。

“副参军,属下这几日正在研制背上能装弹匣的二十八响的火铳,威力大火力猛,您瞧,这雏形已经初成!”

“没事多想想怎么攒军功,别整日都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你瞧瞧你这呆滞的蠢样,四十好几了还是个兵!”

那副参军将人带到后,又恨铁不成钢的唠叨许久,这才捋着山羊胡子离开。

“二十八响?”

李金桂好奇的将那男子手里的火铳雏形拿到手里。

“长官,您这弹匣做的不对,若是间隔不够大,那么火药运作将产生热量,容易炸膛,”

她见过白晋那些法兰西人的十响火铳,弹孔间距较宽。

“不如分成两个铳机,相互衔接,扣动一机,弹药自落于筒中,同时解脱另一机而击发。”

这些火器杀伤力比寻常刀枪剑戟不知强多少倍,只是大清朝以马上得天下,万岁爷觉得这些东西是奇技淫巧,并未过多重视。

“咦?你小子说的挺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长官,属下叫李四,木子李,一二三四的四。这是我表兄,叫蓝三。”

“戴长官,属下蓝三,蓝色之蓝,三四五的三。”

蓝齐儿将一旁没眼力见的伙头军塞过来的大黑锅一甩,吊儿郎当的行过军礼后,就打着哈欠钻进营帐内准备补眠。

“你倒是个勤快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兄弟俩,如今掌管正红旗大营的四贝勒治军严明,眼皮底下最容不得插科打诨的人。”

戴梓看着那叫蓝三的少年一副纨绔子弟的懒散样,忍不住无奈的摇摇头。

四贝勒!!

怎么会这么巧,难得想当回大头兵,却仍是被阴差阳错安排在四爷麾下。

怎么办?应该不会被他发现吧?

她下意识抚了抚脸上的人皮面具,怕什么,如今顶着别人的脸,就算与他正面相遇也认不出是她。

而且她们是最边缘化的火器营,距离四爷的营帐风马牛不相及,正红旗大营可有整整两万士兵,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贝勒爷回营!”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此时李金桂整个人都僵硬的迈不开脚步。

疾驰的马蹄声仿佛踩在她心口似得,只感觉耳朵里都是催人心肝的叮咛声…

不远处戴梓似乎在焦急的喊着什么,但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近了,近了!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铠甲,正纵马朝着她这疾驰而来。

“胤禛~”

这才多久没见,他看着竟是有些消瘦。

“闪开!!”

前头那小兵怎么回事,看到四爷的坐骑疾驰也不知道闪开,跟在后头的苏培盛匆忙惊呼,但已为时已晚。

“吁!!”

胤禛匆忙勒紧缰绳,飒露紫长啸一声,前蹄腾空。

“你疯了!”

闻讯冲出来的蓝齐儿将还在发呆的李金桂拽到一旁。

“自去领二十军棍!”

胤禛不悦的沉声呵斥道,旋即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贝勒营帐内,今日行色匆匆由天子御帐赶回来,就是为收一封家书。

每隔五日,他就会收到下边人来报,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写满十几页书信。

“今日就这些?”

“啊?”

苏培盛挠挠头,包括贝勒府里福晋的家书,还有金桂姐那的家书都在这了啊,还有什么遗漏?

胤禛装作漫不经心的在书信堆里翻了翻,却失落的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字迹。

“下去~”

他伸手揉着发酸的眉心。

苏培盛福了福身,准备下去替贝勒爷张罗午膳,自出征以来,贝勒爷的胃口极是不佳。

万岁爷御驾亲征,军中的伙食也不差,但贝勒爷却吃的越来越少,眼看着人都渐渐清瘦,做奴才的岂能不心焦。

“等一下!”

胤禛将正准备退出帐内的苏培盛唤停。

“漠南冬日风雪大,去,叫人准备些暖和的狐裘褥子,别把小格格冻坏。”

“还有算了,就这些~”

他抬抬手,示意苏培盛下去,苏培盛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

“奴才怪想金桂姐姐的,前几日奴才得了几件不错的首饰,正好孝敬姐姐。”

“恩~”

伙房就在她们火器营隔壁,难怪那些火器营的士兵都喜欢帮伙房背黑锅,原来尽是在巴结伙房那些火头军,时不时的蹭些好吃好喝的。

二十下军棍,二十两银子,李金桂想想就心疼,但比起屁股痛,她还是咬咬牙贿赂了行刑的士兵。

“表弟,来,今儿个吃烤鸭,表哥特地留了半只给你。”

吃饱喝足的蓝齐儿用牙签剔着牙,惬意说道。

“烤鸭?”

李金桂不客气的抓过一只香喷喷的鸭腿,刚想大快朵颐,却见苏培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此时他手里端着食盒,那火头营长见了他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也开始唉声叹气。

“今日如何?”

“今日还不如昨日,贝勒爷只进了小半碗粳米饭,剩下那些菜肴也就夹几筷子。”

口中的烤鸭腿顿时味同嚼蜡,他素来挑食,平日里有她在身边伺候用膳还好些,但如今却再次打回原形。

他总不知道好好照料自己,再这么瘦下去,要是病倒该怎么办?

“陈潇,我这有道开胃的菜式,要不要试试?”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陈潇是负责给贝勒爷与正红旗高层将领做膳食的伙头军,此时他亦是惆怅不已。

“去去去去,玩儿你的鸟铳去,贝勒爷金尊玉贵,岂能让你这韭菜和香葱都分不清的大头兵糊弄。”

“只是一碗面而已,若是贝勒爷因为吃不下你做的膳食而有个好歹,怕是万岁爷会摘掉你的脑袋。”

陈潇忍不住瑟瑟发抖,李四说的对,只是一碗面而已。

如今这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是真有个好歹,反正那碗面不是他做的。

“我就信你小子诓骗一回!”

“爷,今日的晚膳,您尝尝。”

“恩~”

苏培盛将一碗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鸡丝面端到四爷面前,还有几碟摆盘精致的开胃酱菜。

胤禛本在伏案疾书,鼻息间却钻入一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鸡丝面?”

这味道闻着让他很是欢喜,于是他欣欣然搁下笔。

“爷英明,正是鸡丝面,您瞧瞧,这上头的鸡蛋还是您最喜欢的溏心荷包蛋。”

这还是贝勒爷头一回关注膳食,苏培盛激动的差点哭爹喊娘。

没错,这正是李金桂亲自为四爷做的晚膳,但却刻意改变了平日里习惯的做法,只是口味相似而已。

胤禛端起白玉勺舀一口清凉澄澈的面汤,唔~味道不错。

于是他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象牙筷子,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赏~”

“奴才定会重赏今日准备晚膳的厨子,爷您多吃几口!”

苏培盛高兴的直搓手,而那碗鸡丝面与几碟酱菜竟是被四爷吃的干干净净。

此时李金桂正在后厨揉面发面,准备明日做芹菜羊肉包子给四爷当早膳。

他喜欢吃羊肉,又极为厌恶羊肉的膻味。

于是她心灵手巧的用洗干净的橘皮下锅,煮沸之后就将橘皮捞起来丢掉,然后再放入几个橘皮继续煮。

熬出的汤汁用来调和羊肉馅,挤去多余的汁水,再用猪皮冻切碎搅拌均匀。

重复三四次就可以去除羊肉的膻味,而且羊肉馅里会带着些香甜的橘子味道。

他定猜不到是她做的,因为平时她用的是白萝卜切成碎末去膻味。

“今日替贝勒爷准备晚膳的是哪位厨子,出来领赏钱~”

苏培盛!李金桂捂着正准备应声的陈潇。

”嘘!这赏赐你去领,得来的赏赐你六我四。”

“但这是你做的菜,我贸然领功不好吧~”

陈潇心虚说道,虽然心里也很想要这份荣耀与赏赐。

“你也知道,我是火器营的兵,若是贝勒爷知道我不务正业,做庖厨之事,那就不是领赏,肯定会是一顿军棍伺候。”

陈潇点点头,李四说的有道理,于是也就不客气的应了一声。

“苏公公,是小人做的晚膳,贝勒爷用着欢喜就成,本就是奴才该做的本分,奴才不敢讨赏。”

“拿着,今后贝勒爷的一日三餐都由你来做,好好干,赏赐少不了你~”

苏培盛将托盘里的银锭塞进那伙夫的手里,乐颠颠哼着小曲儿离开。

“李四,这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咱五五分,放心,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陈潇豪爽的将其中五锭银子塞进李金桂的手里,她本就不是为钱,只想找个顺理成章的由头替他做饭而已。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叶赫那拉氏的血脉

这日一大早,陈潇就神色慌张的来寻李金桂。

“李四,这回你一定要帮我!”

李金桂正在与戴梓一道研制那二十八响的火铳,已初具效果,见陈潇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四贝勒又不肯吃饭了?”

“不是不是,今日贝勒爷宴请直郡王来营里用午膳,我”

陈潇将李金桂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我这不是怕露馅儿么,这才急急来寻你一道做午膳的菜式。”

直郡王就是大阿哥允禔,他在诸皇子中才华横溢,聪明能干,且在皇子中年龄居长,替康熙爷办差最多的就是这位直郡王。

如今他与内大臣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

这直郡王的身份尊贵,大学士明珠是其叔祖,他的身后,有叶赫那拉氏一族为后盾。

只不过李金桂打心底不喜欢这位直郡王,因为他对待宫里的下人不好。

尤其喜欢残害那些模样俊俏的小太监,没错,这位人面兽心的直郡王殿下,好男风。

四爷亦不喜欢这位长兄,平日里几乎与直郡王没有往来,只不过今日怎么好端端的要宴请直郡王?

压下满心的疑惑,她跟着陈潇来到后厨准备午膳,荤的素的,冷盘热盘总共准备了十二道菜,连食盒都装下四个之多。

端菜的人手不够,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陈潇与苏培盛后边将食盒端到四爷的营帐内。

军中严禁饮酒,此时直郡王正与四爷坐在桌前品茶。

许久没瞧见四爷,李金桂悄悄抬眸偷瞄一眼四爷,他今日脸上的冷意更甚,想来也定是不喜欢应酬这位长兄。

眼神不经意间与一旁的男子交汇,那男子与四爷容貌有几分相似,许是常年在杀场浸淫,眼中竟带着几分戾气。

此时他那细长的桃花眼竟是朝着李金桂眨了眨,飞来一个媚眼。

妈呀!她忘了自己此时伪装成男儿身,这这好男风的直郡王想干吗?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慌,扭头一看,却见苏培盛亦是动作僵硬的杵在一旁。

小苏子害怕的时候总喜欢咬下唇,此时那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了。

“你,留下来替本王布菜。”

李金桂左看看又看看,却见苏培盛和陈潇他们俱是同情不已的看着她。

苏培盛如蒙大赦,脚底抹油窜到四爷身边替他布菜,而李金桂只能苦着脸磨磨蹭蹭走到直郡王身边伺候。

这些菜肴都有专门的试吃太监试吃,待确定没有异样之后,主子们才会动筷子。

而李金桂要做的布菜,就是充当主子爷的筷子,主子爷的眼神飘向哪道菜,她就要将那道菜夹到主子的碗里。

四爷平日都不需要这么麻烦的用膳,定是因为直郡王在场,所以才如此繁琐。

李金桂只觉得一道炙热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像块狗皮膏药似得,怎么也甩不掉。

这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而她则已是满身冷汗,要知道如今可是十一月中旬了喂。

此时直郡王的眼睛瞟像最远处那道鸡汁油焖笋,李金桂只能任劳任怨的踮起脚尖,弯腰去夹菜。

猛然间,感觉屁股被人捏了一下,她惊的涨红脸,这个变态!竟是当着四爷的面公然调戏她。

第一百九十五章 爷不好男风,只近女色

“四弟,你这厨子到挺合本王眼缘,不如将他送给本王如何?”

“回禀王爷,奴才并非隶属伙头军,而是隶属于火器营,只是伙头军来送菜的人手不足,奴才过来帮忙。”

李金桂眸中蓄着眼泪,匆忙解释道。

“放肆!”

主子都还未开口,她这个奴才竟是先开口,这是大不敬。直郡王面露不悦,沉声呵斥道。

“兄长既然喜欢,那就”

胤禛本想说那就送给兄长,抬眸却撞进一双泪眼朦胧中,这双眼睛竟是与她神似。

“那就多谢四弟。”

“且慢,兄长,这奴才方才也说了,他并非庖厨,而是火器营之人,如今战事焦灼,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到皇阿玛耳朵里”

只不过是个看着顺眼的奴才而已,有什么风言风语?

老四这脾气说好听的是谨慎,说难听点那就是畏首畏尾,成不得大事。

“碍手碍脚的奴才,都滚下去,别在这叨扰本贝勒与直郡王用膳。”

“不必,本王想起今日还有军务要处理,四弟,本王先回去~”

直郡王勾唇,皮笑肉不笑,旋即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这好好的午宴竟是闹得不欢而散,李金桂有些担心直郡王会给四爷穿小鞋。

“你们,都滚下去!”

此时的气氛异常尴尬,李金桂垂着脑袋跟在苏培盛身后,四爷的语气中带着怒意,想来也是因直郡王不留情面而懊恼。

转身之际,手臂却被人用力抓住。

“你,留下!”

糟糕,为什么点名让她留下,而且,她现在可是男儿身份,四爷从来都不喜欢主动触碰陌生人,更别说如此主动的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手。

“爷您稍等一会,奴才先回去将食盒放回,晚了伙房该熄灯了。”

“爷命令你留下!”

胤禛用力一拽,将她拽入怀中,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四爷腿上。

此时二人鼻尖贴着鼻尖,这姿势像极了她与四爷平日里在闺房内的举动。

“四弟,本王还”

拂袖而去的直郡王想起还有些军务要与这个小气四弟说,进来却瞧见胤禛此时正抱着刚才让他心痒难耐的少年。

“咳咳咳咳~”

难怪藏着掖着不想将人送给他,原来是他自己看上人家。

“兄长还有何事找胤禛?”

胤禛并未松开怀中挣扎的人,只淡淡看向站在营帐门口的直郡王。

“无事,方才忘了提醒四弟,明日午时要到靶场巡视操练。”

“恩~”

看胤禛没有起身送自己的意思,于是直郡王只能郁闷的转身离开。

“你们,都滚~”

苏培盛等人俱是被方才这一幕愣住心神,此时眼神极为复杂的在四爷与这个少年的身上来回逡巡。

这这难道四爷真瞧上这少年?四爷竟也开始好男风了?

“砰~”

一个茶杯被重重砸在地上,苏培盛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逃离营帐。

“贝勒爷,奴才不好男风!”

李金桂无语,恐怕今日之后,四爷好男风这一流言将传遍整个军营。

“很好,爷亦不好男风,只近女色。”

胤禛伸手就要将她头上的帽子扯开,她吓得死死扯紧帽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四爷是断袖,她是男宠

“贝勒爷请自重!”

胤禛一把将她的帽子扯落,映入眼帘的是

与他一样光秃秃的脑门!

“贝勒爷,奴才自小头上就长着许多痦子,总被人笑话,所以喜欢有事儿没事儿都带着帽子。”

她装作无辜的摸着脑门上的痦子。

开玩笑,蓝齐儿这人皮面具可是连男人的大秃瓢都仿制的惟妙惟肖。

甚至连男人的喉结都有,蓝齐儿那骚包还给自个添了对滑稽的八字胡。

“哎哟!!”

这男人真现实,发现她不是女人后,竟是用力将她从他的怀里推开,李金桂一个趔趄跌坐于地。

“滚出去!”

胤禛扶额,他定是魔怔了,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觉得眼前的少年就是女扮男装的李金桂。

他迅速扯过放在桌案上的帕子,满眼嫌弃的不住擦拭着方才与这少年接触过的所有地方。

从鼻尖到指尖,直到擦拭的肌肤都微微发红,才停下动作。

“叫苏培盛准备热水,爷要沐浴。”

哼,不就是抱了她一下么,至于么?李金桂决定今后定要改掉四爷这洁癖的坏习惯。

“奴才遵命!”

火器营军帐内,蓝齐儿砸下重金买下了其余四个铺位,故而她们歇息的营帐内只有她们两个人。

蓝齐儿听着今日李金桂的遭遇,先是因为直郡王的轻浮而气的骂骂咧咧。

后听到四爷误认为她是女子,对她又搂又抱之举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笑的肚子疼!”

“哈哈哈,金桂,你说,如今你是女扮男装,若从头开始,胤禛那臭小子还会爱上你嚒?”

“别胡说八道,四爷又不好男风,怎么会喜欢我?”

蓝齐儿这语气看着又像在憋坏水,李金桂匆忙打断她的话。

“问世间情是何物,性别与物种都无法阻拦真爱。”

“呵呵哒,那你对着茅坑里的石头亲个嘴我瞧瞧?”

对付蓝齐儿这家伙就要豁出脸皮,李金桂如今已然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与蓝齐儿说荤段儿了。

“你这家伙,忒俗气。”

蓝齐儿转身蒙头大睡,但心里想的却是如何让胤禛这臭小子觉得自个真的是个断袖。

只要她是李金桂,无论以何种样貌形式出现在那臭小子面前,他到最后定会情难自控。

胤禛啊胤禛,姐会让你懵逼到怀疑人生!

第二日清晨操练归来,李金桂端着碗筷到伙房内用早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边的人在偷眼打量她。

更有甚者,她甚至听到几个士兵在窃窃私语,隐约间似乎听到他们在说她的名字。

“李四”

陈潇神色复杂将她拉到后厨,怎么一觉醒来,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昨夜你和贝勒爷,就是有没有”

“大伙都在传,昨夜贝勒爷宠幸了你,如今你是贝勒爷的男宠”

“”

这都是谁在造谣,李金桂愕然,真不知道四爷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会不会气的将她就地正法。

“我是男人!我不好男风!流言止于智者。”

她不想解释,省的越描越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

“李四,今夜你去值守贝勒爷营帐。”

“为什么是我??”

戍守贝勒爷营帐的素来都是由贝勒爷的亲兵负责,而值夜的人是苏培盛才对,为什么让她去??

一定是这些人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想要巴结贝勒爷,所以想着将她送到四爷身边。

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出的馊主意。

“阿嚏!!”

苏培盛只觉得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里,忍不住打个喷嚏。

他也是被逼无奈,贝勒爷就寝需要有奴才在旁值夜,他一个人根本就没法夜夜都值守。

每回那些侍卫值守定会惊醒贝勒爷,那些守夜的侍卫们就没有一个不挨罚的。

想来想去,只有将主意打到这被四爷青睐有加的少年身上。

这夜,李金桂磨磨蹭蹭故意耗到苏培盛来再三催促,这才裹着棉袄来到贝勒营帐。

此时胤禛已梳洗更衣,躺在床榻上歇息,忽然耳畔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料想定是苏培盛来值夜,于是他眼皮都未曾抬起,仍是合眼假寐。

“苏培盛,水~”

李金桂正在打瞌睡,迷迷糊糊间听到四爷说要喝水,于是蹑手蹑脚的将煨在小火炉上的温水倒进茶杯,她下意识先尝了一口。

他不喜欢太烫的茶水,七分热刚好。

“胤禛,水~”

“嗯?!”

胤禛此时亦是睡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接过她的茶水饮尽。

二人都并未反应过来方才李金桂竟是直呼其名。

她脱掉外袍鞋袜,钻进四爷温暖的被窝里,开始呼呼大睡。

“金桂…”

胤禛梦呓一声,转身将枕畔的人搂紧。

“爷我不要…”

胤禛此时正在做梦,梦里那没心没肺的女人正对着他张牙舞爪,哭着说要永远离开他。

他伸手将李金桂抱紧,用行动表达他对她的爱

这梦太真切,仿佛她身上的女儿香就萦绕在鼻息间,他只感觉那处不受控制,竟是…梦·遗了…

“苏培盛!爷要沐浴!”

他又羞又恼,自从自从他碰过女人之后,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实在难以启齿。

“唔…爷,明儿再说吧,这天寒地冻的,别着凉了。”

枕畔传来突兀的声音,李金桂揉揉眼睛扯了扯四爷的胳膊。

“放肆!”

她只感觉整个身子都被人腾空拽起,摔到地上,她的老腰,怕是快断了!

完了完了,明明她坐在矮凳上守夜,怎么守着守着就爬到四爷床上了!!

习惯成自然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她在心底狠狠的抽了自己好几下大耳刮子。

不管了,先完美甩锅再说!

“贝勒爷!奴才冤枉!方才贝勒爷说要喝水,奴才将水呈到您手里,是贝勒爷抓着奴才的手不放!”

“还…呜呜呜…还将奴才拽进被窝里了!贝勒爷您好像还喊着什么金桂还是银桂的名字!”

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模样,也不知这招管不管用。

“滚下去!”

胤禛懊恼不已,难怪刚才觉得那梦境如此真实,他何时变得如此荒唐!

为何会这样?从前就算是丫鬟值夜,他也从未逾越半分,他竟是对一个男人…而且还做那种梦!甚至还!

“贝勒爷,还需传热水沐浴吗?”

“不必!”

第一百九十八章 扶不上墙的烂泥

军中那些风言风语他亦有所耳闻,若是这个时候他再去传热水沐浴,定又要惹人遐想。

胤禛寒着脸,动作极是不自然的缓缓挪到屏风后边。

四爷大半夜不睡觉要干嘛?

很快他从屏风后走出来,竟是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李金桂极是狗腿的走进屏风后,要替他收拾换下来的脏衣衫。

当指尖触到他换下来的亵裤之时,她的脸颊泛红。

“若是再发出任何声响,杀无赦。”

不知为何,许是这少年的眼睛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缘故,有他守夜,胤禛连日来失眠的毛病竟是缓和些许。

李金桂很忙,真的很忙,白天要操练,要与戴梓研究火器改进,到饭点又要准备四爷的膳食,晚上还不能好好的睡到天亮。

每隔一日,她都要到四爷的营帐内守夜,为避免上回那件乌龙发生,她准备了一支绣花针藏在手心里,若是觉得困顿,就用针尖扎自个的指尖。

这日又是通宵达旦在贝勒爷营帐内守夜,待四爷神清气爽的离开之后,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边走边打瞌睡。

回到营帐内却发现蓝齐儿竟是还在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蓝齐儿!大清的花木兰?就是整日在床上睡懒觉的吗?”

她将蓝齐儿的被子一把掀开,她整日里除了和那些士兵们斗蛐蛐比武,就是睡懒觉。

“在这种军队里能翻出什么浪花,下个月咱就找个由头回漠南!我带你去草原上吃正宗的烤全羊,喝马奶酒。”

“火器营就是团扶不上去的烂泥,你让我如何发愤图强?”

“起来,我给你瞧一样东西!”

李金桂将蓝齐儿的衣衫扔到她怀中,逼着她迅速穿戴整齐。

”师父,今日咱就试试那二十八响的火铳。”

戴梓年长她许多,火器钻研的造诣极高,她索性拜他为师,师徒二人闲暇之时都泡在火器营里钻研新式火器。

三人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坳处,她端着新研制的火铳,而戴梓则拿着半人高的盾牌。

”蓝齐儿,百步之外,你可用任何手段,包括轻功内力,用弓箭刀剑,若是你能在两个时辰内从百步之外将我与戴师父制服,今后你说了算!”

“若是你输了,那么你就在一个月内将火器营这一百零五号士兵扶上墙,以你的能力与身手,将他们训练灵活迎战的尖兵不是难事!”

“笑话,我会输?对付你们不需要两个时辰,一盏茶的功夫绰绰有余。”

说实话,要降服这两个没有内力的弱鸡,她就算随便拿一把刀不用内力,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吹牛的本事谁不会!今日就让你好好瞧瞧这火铳的厉害!”

李金桂端着那新式火铳,而戴梓则举着盾牌替李金桂打掩护。

那盾牌也极为不同,在盾牌中心处挖出放置火铳的口子,还有观察敌情的方形窗口。

从蓝齐儿的角度看,李金桂与戴梓二人像缩头乌龟一样完全藏身在那盾牌之后,连片衣袖都没瞧见。

“开始吧!”

蓝齐儿随手抄起兵器架子上的一柄黄杨木弓箭,一个箭步朝着那乌龟壳冲过去。

“砰砰砰砰!”

哇靠,耳畔仿佛炸雷般刺耳,这还是在李金桂刻意保留实力的前提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报名先登死士

“别得意,你这破铁总有哑火的时候。”

这火铳鸡肋的地方就在于,等到火药都用光,那么就要花很长的时间装填。

于是她停住脚步,故意虚虚实实的在试探李金桂,引着她用火铳吓唬她。

不出预料,很快她的火铳就哑火了。蓝齐儿抓准这空隙,运转轻功飞身朝那护盾冲去。

却见李金桂狡黠一笑,嗖的一下蹲下身子。

”师父,到你了!“

戴梓闻言,将手里的火铳放到猫眼,再次开始扫射起来。

蓝齐儿险些气的吐血,接下来这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二人竟是开始接力攻击,蓝齐儿拿着黄杨弓箭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好了!我认输!”

被这二人欲擒故纵的戏耍接近两个时辰,蓝齐儿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认输。

“服不服?”

“服服服,墙都不扶,就服你,成了吧?”

蓝齐儿好奇的接过李金桂手里的火铳,第一次发现这鸡肋竟有如此杀伤力。

“从前这火铳的确存在弊端,但如今这二十八响的火铳,是师父与我这段时间琢磨许久得出的成果,再加上这特殊的护盾。”

“两两一组交叉掩护,在前一个士兵将火铳里的弹药都打光之前,后面那位士兵已经将火铳装填完毕。”

“这油布是做什么的?”

蓝齐儿扯了扯那罩在护盾上的黑色油布。

“防水啊,你不是说这火药遇到雨水就哑火吗?那这油布遮挡不就能解决问题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蓝齐儿说到做到,整日都带着火器营那些大头兵们早出晚归,而李金桂与戴梓转而开始研究新的红衣大炮。

今儿个是除夕,这几日四爷都不在军营内,说是与直郡王押运粮草,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仍是没见她回来。

“喂,少妇,在想你家四爷了?”

“嗯,也不知他今日能不能回营。”

李金桂心事重重的托腮。幽幽叹气道。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抬脚就往军营门口狂奔,却见几名身上插着箭矢的前锋营士兵冲进营内。

“快去救贝勒爷!”

迎面而来的是肩上中箭的苏培盛,此时终于见到援兵,终是因体力不支而坠下马。

此时营内亦是乱成一锅粥,三阿哥胤祉,不,如今他已是诚郡王殿下。

他本是掌管镶红旗大营,如今为稳定军心,被万岁爷紧急调遣临时接管四爷的正红旗大营。

好好的押运粮草为什么会忽然遇袭?四爷被困,那直郡王呢?李金桂下意识觉得四爷被困这件事情定与直郡王有脱不开的关系。

直郡王在边关戍守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怎么会出现这种致命的错误?

如今四爷被俘于孤城,以他桀骜的脾气,又如何能忍受沦为阶下囚?

“蓝齐儿,我要去救他回来!”

“好,军中正在报名先登死士,我就知道你有这想法,方才已经让戴梓替火器营内愿意前往的一百名士兵报名了。包括你我二人。”

先登死士可是送死的差事,若不是对军功急红眼的人,谁都不会主动报名。

第二百章 长烟落日孤城闭

孤城,此时胤禛双手被绳索束缚,浑身都是已然干涸的斑斑血迹,簌簌的雪花落在他肩上,从未想过有沦为俘虏这一日。

“俘虏?呵!”

他淡淡自嘲道,空洞而没有焦距的眼神仰望苍穹,他的人生中绝对不允许出现这两个字,宁可站着死,也不能屈膝忍辱偷生。

西北高原地区在冬季酷寒,干燥的烈风将天地都染成一抹白寂地孤色。

若不是几日前,他的眼睛开始出现剧烈疼痛与红肿,强烈畏光,直到彻底目不视物,他又怎么会落入敌军陷阱之中。

而他的好兄长,竟是抛下他临阵脱逃!

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看一眼她和孩子们。

只可惜如今身上中的软筋散还未褪尽,他连运转内力自尽的能力都没有。

“是谁!”

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火器声,惨叫声与兵械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贝勒爷,奴才李四,奉命前来营救您!”

李金桂看着满身是血的四爷顿时心如刀割,她匆忙拔出袖剑将束缚着他的绳索割断。

但他的身子一离开被捆绑在一起的木桩,整个人却绵软无力的倒在地上。

“爷中了软筋散,如今动弹不得!”

李四?好像是那个眉眼与她神似的少年。

“李…李四!快带贝勒爷走!从南门那的狗洞走!”

蓝齐儿正与其他人用火铳抵御敌军,隔的老远就发现胤禛此时看着有些异常,像是身受重伤。

“贝勒爷,奴才带您离开这!我们走!”

李金桂使出全力将四爷搀扶起身,人都说被逼到绝境就能爆发出潜力,此时她咬着牙将四爷扛在肩上夺路狂奔。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吃力。

二人跌跌撞撞来到狗洞边,却听四爷冷哼一声。梗着脖子不愿低头钻那狗洞。

“贝勒爷,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大丈夫能屈能伸。”

“想想家里的福晋与孩子!若是您有个好歹,谁来照顾那些孤儿寡母?”

“贝勒爷,您放心,离开这,谁都不会知晓今日这件事,若是还不放心,您可以回去后将奴才斩杀!”

李金桂看着四爷暗淡无光的眼神,远处渐渐传来打斗之声,来不及了!

她一记手刀将这倔犟倔傲的男人打晕,径直拖出狗洞。

此时狗洞外已备好马匹逃生,她吃力地将昏迷的四爷拽到马上,一个纵身跃上马儿,很快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她一夹马腹,疯了似的朝着东边疾驰,而就在此时,漆黑的夜空闪烁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那是与蓝齐儿约定好的逃亡暗号。

一时之间几十匹马不约而同朝着四面八方奔逃。

“放肆!”

耳畔传来四爷冰冷愠怒的呵斥声。

没想到四爷竟苏醒的如此快,李金桂此时已无暇顾及与他争辩,只扬起马鞭疯狂窜逃。

除却生死,这世间哪一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四爷能好好地活着,就算让她负尽天下苍生,亡却自己又如何?

她不是圣人,只是芸芸众生里其中一个用情至深之人。

第二百零一章 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

“贝勒爷,回去后要怎么处置奴才悉听尊便!现在请允许奴才与贝勒爷同骑!”

此时身后数道带着杀意的箭矢贴着她耳边呼啸而过,她刚想转身回防,却听见一阵熟悉的火器之声。

“李四!这有我们顶着!你快走!”

“好!蓝三!我等你回营!一定要平安回来!”

扭头之际却又是一阵凄厉的箭啸袭来,她下意识将四爷搂进怀中护着。

胤禛只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声,料想李四定是受了伤,只不知是否伤及要害。

李金桂疼的直冒冷汗,那支箭不偏不倚,竟是将她的左臂射穿。

她忍住剧痛不肯放开缰绳,不能晕!就算死也先要护他周全。

“李四!”

此时甩掉追兵的蓝齐儿也姗姗赶来,眼前血腥的一幕刺痛她的眼睛,她用马鞭一卷,将胤禛卷到自个的马背上。

“走!”

………

贝勒营帐外,李金桂胳膊上还插着断箭,营帐内军医正在替四爷诊治,她不放心的贴着毡布偷听。

“雪盲之症?”

这是什么要命的绝症?她忍不住担心的蹙眉。

“别担心,草原上的冬天难熬,天地间除了惨白就没有别的色彩,他这是被那些积雪反射的强光灼伤了眼睛。”

“放心吧,你家四爷只是暂时的失明,将养几日就能痊愈。”

蓝齐儿信誓旦旦说道,李金桂这才松一口气,如今他重伤未愈,而双目失明更是行动不便。

苏培盛此时还虚弱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眼下能照顾四爷的人选,只有她。

找到军医简单处理伤口后,她又到伙房熬好一碗清粥送到四爷的营帐内。

守在营帐门口的侍卫们已习惯她自由出入贝勒爷的营帐,故而并未阻拦。

“贝勒爷,今日开始由奴才为您侍疾,苏公公那怕是还要将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床走动。”

她忍着手臂钻心的剧痛将温度刚好的清粥递到四爷嘴边。

原以为他又要抵触她的接近,却见他竟是配合的张嘴将那清粥吞入口中。

“身上的伤可无碍?”

“谢贝勒爷关怀,只是皮外伤而已,如今已没什么大碍。”

端着碗的手开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糟糕,好像抬手太久,她手上的伤口挣开了些。

她语气平静的与四爷聊着,但冷汗已将后背打湿,待伺候四爷睡下之后,她再次来到军医营帐内重新包扎清理伤口。

“小伙子,你这左手还要不要?”

“啊?当然要!怎么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若是你这只手再不好好将养,怕是今后刮风下雨有的你苦头吃!”

“好好好,听王军医的!我定好好休息!”

她拖着虚弱的病体回到四爷的营帐内。

“李四?”

胤禛方才正辗转难眠,听到脚步声后,下意识唤了一声。

“奴才在,爷可是口渴了?还是要出恭?奴才给您拿夜壶!”

“不用,你早些歇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辗转反侧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在等一不归人。

也许是他太想金桂了,爱屋及乌,故而对与她眉眼相似的人都有所不同。

“李四,爷赐你与爷同塌!只是你必须用自己的被子!”

外头大雪纷飞,他的床榻下头是暖炕,稍显暖和些。

第二百零二章 睡自己的男人不犯法

他有伤在身,且是为营救他而受伤,又要夜以继日伺候他。

都是男人,没必要拘泥小节。

“不不不,奴才趴在这软榻上歇息即可!”

床上躺着的可是她自己的男人,她心里此时当然是一百个乐意。

但想起上回给四爷扔下床的阴影,她顿时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是军令!”

胤禛险些气滞,他都不介意,这小子倒是矫情了!

“奴才遵命!”

这可是军令啊,违令者可要军法处置,再说睡自己的男人又不犯法!

于是李金桂将放在软榻上的薄被抱到四爷的暖塌上,他还不动声色的抱着被子往里挪了挪。

她放下床前的幔帐犹豫片刻,伸手摸向耳后,再回首之际,竟是露出真容。

这人皮面具虽制作精良,但可不能吃饭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带着。

贝勒爷营帐内,又是半夜三更,闲杂人等严禁出入。

就算有人要进来,外头的侍卫也会在门口通知,那么幔帐后的她有足够的时间带上人皮面具。

怕什么,如今四爷身患雪盲之症,暂时目不能视,军医说至少要将养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痊愈。

连着几日,她都胆大包天当着四爷的面卸下面具。

又宽衣解带松开束缚着胸口的缠胸布,这布条勒的她呼吸都无法顺畅。

“李四!”

这日傍晚,蓝齐儿带着水果来看李金桂,冰天雪地又在军营之中,也不知她又败了多少银子才拿来这十几个看着新鲜饱满的苹果。

“你!”

这丫头忒胆大,竟是卸下面具露出真容,还有,她的缠胸布哪儿去了!!

李金桂匆忙做出噤声的手势,扭头指了指正坐在床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的四爷。

蓝齐儿憋着笑,幸灾乐祸的看着床榻上的胤禛,这小子上钩了?

“李四,那三哥我就不打扰你与四爷歇息了~”

她猥琐的挑着眉毛,又伸手作出亲嘴儿的手势,李金桂恨不得将这讨厌的家伙踹飞。

一觉醒来,胤禛幽幽睁开双眼,原以为眼前仍是如往常般一团漆黑,但出乎意料的是,竟是有微弱的光芒在眼前出现。

他欣喜若狂的再次揉眼,再睁眼之时,眼前一片清明。

“李…”

他扭头想要将他复明的消息与李四分享,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他朝思暮想茶饭不思的脸。

怎么会是她!金桂!

此时她睫毛动了动,似乎要苏醒过来,胤禛匆忙闭眼假寐。

李金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扭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四爷。

“心肝儿,我去给你做早饭!”

她轻声喃喃道,四爷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好想亲他哦……

怕什么!这是她的男人!于是她俯身啄一口他的脸颊,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替四爷准备早膳。

待李金桂离开后,胤禛刷的睁开眼睛,可恶!真的是她!

她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整日与他朝夕相处却不肯与他相认!

他握紧拳头满腔怒火无处抒解,猛然间想起方才她含羞带怯的那句称谓。

心肝儿?!嗯……听着莫名让人很是愉悦,算了,好男不与女斗。

既然他的女人想要与他玩捉迷藏,那他奉陪到底,看谁先输!

第二百零三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不一会儿,李金桂裹着棉衣提着食盒回到营帐内。

胤禛也装作苏醒起身,坐在床头。

“贝勒爷,奴才伺候您用膳!”

“不必,爷自己来!”

这男人,一大早脸色那么臭,谁又惹他不高兴了?

李金桂将刚出锅的素菜包与小米粥放在桌案上。

又伺候他起身穿衣梳洗,这才将他扶到饭桌前。

“爷,这是素菜包,拿好勺子。”

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开始喝粥吃包子,于是她径直来到床榻边,抄起挂在屏风上的缠胸布条。

他们所在的区域与外头隔着幔帐与屏风,四爷目不能视,她自然不必忌讳。

于是当着他的面开始轻手轻脚束缚胸前。

“咳咳咳咳…”

却听对面正在用早膳的四爷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此时那缠胸布只缠到一半,李金桂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冲到他面前替他拍背。

她绕到四爷面前弯腰俯身,关切的看向他,胤禛抬眸之际却看到一片春光乍泄。

“贝勒爷,您还好吗?咦!贝勒爷别动,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流鼻血了!”

“嗯……近来药喝多了,有些上火,无碍!”

这女人竟是仗着他眼瞎就有恃无恐!幸亏是在他面前如此,否则他定会嫉妒得发疯!

“贝勒爷,奴才出晨练去,您先歇息歇息。”

原来她这么遮遮掩掩伪装自己,就是为了混迹于男人堆里。哼!不准!

“不必,你有伤在身,今日开始就陪爷一道养伤。”

“奴才遵命!那奴才去给爷准备午膳!”

原来这些日子他吃的膳食都是李金桂为他做的,难怪吃起来总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原来他的味蕾与直觉竟是比他的判断力更快认出是她。

可恶!他还差点相信自己对一个男人有逾矩行径!

夜幕低垂,李金桂简单梳洗之后,熄灯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只可惜此时不能钻进他怀里取暖。

她才不会蠢到偷偷钻四爷的被窝,上回被扔下床的惨痛教训,至今她还心有余悸。

不钻被窝但是靠近他一点点总可以吧!于是她轻手轻脚的往四爷的身边挪了挪。

嗷呜,好像还是隔着山海难平的距离,她又大着胆子往里继续挪了挪,再靠近一点点。

黑暗之中,胤禛的眼睛正一瞬不瞬注视着李金桂。

内力深厚之人即使在暗夜中视力仍比普通人清晰。

看着她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朝着他身边挪动,他竟是觉得又可爱又可气。

于是他装作梦呓呢喃着金桂的名字,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金桂…胤禛想要你…金桂…”

他故意在她耳畔喃喃耳语,成功感受到怀里的女人因为他的撩拨而气息紊乱。

他唇角绽出一抹笑意,只要那人是李金桂,男的女的都无所谓,断袖又如何?

反正因为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爱新觉罗胤禛好男风,断袖之名已传遍军营。

金桂,不是胤禛喜欢的样子你都有,而是你所有的样子胤禛都喜欢。

清晨时分,李金桂顶着憔悴的黑眼圈起身,没想到四爷竟是这么想她,做梦都在喊她的名字。

昨儿夜里更对她又搂又抱,她险些把持不住,露出破绽!

“李四,不必起的如此早,爷今日没有胃口,不必准备早膳。”

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胤禛懊悔不已,他在捉弄她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温香软玉在怀,他亦是躁动的一夜无眠。

第二百零四章 想让他升官还是升天

不去操练,只能呆在营帐内与四爷尬聊,好方,没想到平日里他与别人相处都是如此沉默是金,能把天聊死。

“李四,你可成家?”

胤禛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佛珠,一本正经地听她喋喋不休讲了一早上胡话。

“奴才都是当爹的人了,不瞒贝勒爷说,奴才家中有三个闺女。”

“哦?”

“你媳妇可对你好?”

“回贝勒爷的话,奴才家中就一个丑婆娘,比不得贝勒爷好福气,他…他对我很好。”

“只脾气不大好,性子冷些。别人都夸他好看,算是村里的一枝花,冰美人。”

她托腮,思索良久低声嘟囔道。

“哦……”

丑婆娘村花冰美人脾气不大好性子冷的胤禛咬牙切齿,淡淡应了一声。

“你可曾思念家中妻儿?”

“想,做梦都想。”

李金桂托腮,含情脉脉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那炙热的眼神让装瞎的胤禛看的心如擂鼓。

“贝勒爷想念府里的福晋么?”

“不想!”

他为什么要想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

李金桂凝眉,这天没法聊了,聊死了都。

她气的抡起拳头对着四爷张牙舞爪,胤禛愣神,目光温柔缱绻的注视着正在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竟有些贪恋这静好时光,没有多惊心动魄,只是静静守候与相依相伴。

“李四!”

猛然听到有人在营帐外大声唤着李金桂的化名,胤禛微微蹙眉,蓝三?

李金桂化名李四,那蓝三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呵呵……”

他阴测测的冷笑两声,她来的正好,他正巧要找蓝齐儿算账,竟是将他的女人悄悄骗进军营内,幸亏没发生意外,否则她万死难赎。

“谁在帐外喧哗!来人!将那不讲规矩的东西杖责二十!”

终于逮到机会对她小惩大戒,他岂能错过。

“贝勒爷恕罪,外头那人是奴才的表兄蓝三,他自小嗓门就大,贝勒爷您开开恩,饶过他一回!”

“李四,你想让蓝三升官还是升天?若挨这顿罚,她救爷的军功翻倍。”

“若不然,杖杀!”

四爷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蓝齐儿也是这般大喊大叫,但他却从未责怪,怎么今日一来就要责罚蓝齐儿?

他将话说的这么绝情,她只能闭嘴不敢继续求饶。

“改十下军棍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将蓝三带进来,爷要亲自监督行刑。”

以蓝齐儿泼皮的性子,若不在他眼皮底下看着他受刑,怕是不能敲山震虎。

“胤…嘤嘤嘤!贝勒爷饶命啊!奴才知错了!”

蓝齐儿欲哭无泪,此时她顶着小兵蓝三的身份,这冰块脸胤禛又是她顶头上司,根本得罪不起啊~

惨了惨了,胤禛亲自监督行刑,有银子也不顶用了!于是蓝齐儿鬼哭狼嚎的被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下军棍。

贝勒爷亲自监督,那些侍卫打的可叫尽心尽力,手下不留情!

当李金桂扶着哎呦惨叫的蓝齐儿离开营帐后,胤禛终于绷不住脸上的严肃,唇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快意的灿笑。

该!让她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这顿闷棍她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

“嘤嘤嘤,金桂你看,我就说他不是好人,我对他多好,冒险去孤城救他回来,你看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第二百零五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蓝齐儿趴在被子上哭哭唧唧,胤禛这白眼狼,早知道不救他回来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打屁股。憋屈!

“好好好,我替他道歉,这也不能全怪他,他这不是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若是知道…”

李金桂将后面半句咽回去,若是知道,怕是打得可不止这十军棍

总这么装瞎子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如今身在军中,很多事情他必须亲自处理。

于是在一个午后,胤禛当着李金桂的面眨了眨眼。

“李四,爷能瞧见了!”

“爷很高兴!”

他语气平淡无奇,演技及其拙劣浮夸,差评!

也就李金桂关心则乱没有瞧出端倪。

“奴才恭喜贝勒爷!”

李金桂险些喜极而泣,差点激动的冲过去求抱抱。只不过想到今后不能堂而皇之呆在他身边,她不免惆怅。

“如今苏培盛还在疗伤养病中,今后仍由你负责爷的起居。”

胤禛岂会看不穿她的心思,于是漫不经心说道。

“那奴才恭敬不如从命!”

糟糕,今后不能在他面前卸下面具透气儿了,这可怎么办?

还有缠胸布,整天都裹着,本来就是搓衣板的身材怕是要雪上加霜了啊!

今夜万家灯火时,军中的元宵气氛虽并不浓厚,但伙房仍是替全军将士都准备好了汤圆。

“贝勒爷,今儿夜宵吃汤圆。”

“有芝麻馅儿的和玫瑰花生馅儿的。您尝尝!”

“不吃!”

胤禛蹙眉,他不喜欢过于甜腻的食物。

“爷,不能挑食哦~”

李金桂用勺子舀一颗圆滚滚的汤圆递到四爷嘴边。

“唔…”

他微微张嘴想要拒绝,口中却被塞进一团软糯香甜的汤圆。

就这样一颗接着一颗,直到碗里还剩下一半的汤圆,胤禛推开她递到嘴边的勺子。

“剩下的爷赏给你!”

“奴才谢爷恩典!”

估摸着也到他的极限了,于是李金桂转头将剩下的汤圆一扫而空,连汤汁都不剩下。

梳洗更衣之后,又到就寝的时候了,李金桂磨磨蹭蹭的熄灯爬到榻上。

他眼睛已然康复,她可是知道四爷的夜视能力很好,不敢再搞事情,于是她郁闷的转身背对四爷乖乖睡觉。

胤禛屏息凝神,不一会儿就听到枕边的女人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他伸出一手,轻点她的穴道,又朝着她耳后摸索,将那碍事的人皮面具取下。

如前几日一般,他将李金桂揉进怀里,一口吻住她的唇瓣。

只吻到他浑身血液在沸腾的想要她,胤禛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

一夜好梦……

李金桂只觉得嘴唇火烧似的疼,肯定昨儿夜里汤圆吃多了上火闹的。

习惯性的扭头看向枕畔的四爷,咦,人呢?

“醒了?”

却见四爷已穿戴整齐,负手静立于床前,糟糕,她今日睡的这么沉,竟是来不及替他准备早膳!

“爷,奴才这就去替您准备早膳!”

她慌里慌张地起身穿衣,却见四爷指了指不远处的饭桌。

“爷已用过早膳,那是替你留的!”

朝夕相处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四爷对她越来越体贴入微。

她心里泛起阵阵酸意,吃的还是自个的飞醋,有苦说不出!

第二百零六章 威远大将军

难得四爷没空与她在营帐内尬聊,吃过早膳后,四爷就带着已然痊愈的苏培盛前往天子御帐。

而李金桂则来到火器营内,今日要测试她与戴梓改良后的红衣大炮。

这试炮可非同儿戏,因为动静太大,所以特地向直属上司神机营统领报备过。

否则若是在军营中发出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怕是会惊扰圣驾。

天子御帐内,胤禛与大哥三哥正在聆听皇阿玛教诲,忽然耳畔传来振聋发聩的爆炸声,连脚下都有轻微的震颤感。

“怎么回事?”

兄弟几人不约而同闪身护在康熙帝身上。

“不必惊慌,神机营今日在试炮!”

“走!随朕去瞧瞧!”

前几日神机营献上的二十八响火铳威力着实惊人,如今前锋的神机营将士们都已配备最新的火铳,昨日更是在与噶尔丹正面交锋之时立下奇功。

此时李金桂正用棉花堵着耳朵与戴梓准备第三轮测试,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胤禛跟在皇阿玛身后,老远就看见缩在山坳角落的熟悉身影。

“皇阿玛,儿臣去前头瞧瞧进展如何!再来汇报。”

“嗯!”

但他才刚转身,耳畔却传来一声巨响,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但见那炮弹射出后锐不可当,碎裂成无数杀伤力惊人的碎片,不远处的山丘瞬间被炸出一个黢黑的深坑。

“李四!”

却见方才点燃火炮引信的李金桂因强大的后坐力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恭喜皇阿玛得此神兵利器,此战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哈哈哈哈!好!甚好!”

此时戴梓也被神机营统领带到康熙帝面前。

“万岁爷,新式火铳与这新火炮都是戴梓改良的!”

“奴才不敢居功,这都是整个神机营上下一道齐心协力的结果,万岁爷,这子母炮献给前方的辎重将士们击退贼寇!”

“子母炮?不!朕赐它更所向披靡的称号,就叫威远大将军如何?”

“万岁爷圣明!”

“还有!朕赐戴梓之名镌刻于威远大将军的炮膛上,以资嘉奖!”

“戴梓酌晋为神机营副统领,神机营上下皆记二等军功!”

周边的神机营将士们顿时欢呼雀跃,山呼万岁。

很快在半个月后的昭莫多战役中,子母炮大显神威,仅向噶尔丹大营开了三炮,敌军就吓得败逃。

而此时却从紫禁城传来一封不寻常的八百里加急信笺。

康熙爷连夜将四爷唤到天子御帐内,已是子时,李金桂正在贝勒爷营帐内盯着昏黄摇曳的烛火等四爷回来。

“快收拾收拾!贝勒爷要连夜赶回紫禁城!”

苏培盛行色匆匆小跑进营帐内替四爷整理行囊。

“苏公公,发生什么大事了?”

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四爷竟是如此仓惶连夜回京。

“钟粹宫的贵妃娘娘怕是…怕是快不行了!万岁爷已连夜拟旨下诏册封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皇贵妃!在这敏感的时候晋封位份,看来佟佳氏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四爷养在佟佳氏膝下,百善孝为先,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回紫禁城内尽孝。

第二百零七章 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他要回京了!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四爷要回京,她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逗留在军营内的必要。

“蓝齐儿!佟佳贵妃病重,四爷要连夜赶回紫禁城。”

“那么严重?!行!军营里的事情交给我善后,我这就传信到漠南,让人将你的小格格平安送回京城。”

事不宜迟,蓝齐儿起身穿衣准备去找将她们安排在神机营内的笔帖式。

李金桂卸下铠甲换上便服,背着行囊匆匆赶到贝勒爷营帐的时候,但此时营帐内空荡荡的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早知道方才就悄悄告诉苏培盛她的真实身份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独自策马夜行。

西北晚春仍是飞堕片片琼华方霁,妆罢凄清夜景,她策马扬鞭归心似箭。

不远处那歪脖子白榆树下,隐隐约约可见灯火阑珊,而山道中央,一人芝兰玉树如苍松翠柏,正负手静立其间。

胤禛看着马背上笑的没心没肺的女人,微抬起下巴与她对视。

“好巧,贝勒爷,您也赶夜路啊?哈哈”

李金桂干笑两声,四爷不是早就离开了吗?如今堵在路中央是在等谁?

她疑惑的朝身后黑漆漆的山道望了望,没人啊!

“嗯,李四要回家?”

“啊?对呀,家里婆娘要生孩子了!奴才请了假!”

胤禛的嘴角抽了抽。

“闹够了么?闹够就跟爷回家!”

什么意思?李金桂心虚的抚了抚脸颊,人皮面具还好好的呆在脸上,四爷这句话说的好像他已经识破她的真实身份似的。

他惯会诈唬人,于是她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与他对视。

“啊!贝勒爷您想干嘛!”

她竟是被他轻轻一拽,纵身跃下马背,被他环在怀中动弹不得。

脸上一凉,四爷指尖就多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被发现了!他究竟在何时就发现端倪?

“爷快放我下来!”

她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他拦腰扛在背上,胤禛伸出一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将这顽皮的女人丢进暖和的马车内。

“胤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四就是我!”

她越想越不对劲,这腹黑的男人定是早就发现端倪,亏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不准束这个!”

如今她的胸前一马平川,比他还平坦,他将手伸进她的衣襟内,施展内力轻轻一震,那缠胸布条竟是碎裂成段。

“胤禛!好啊!你究竟偷窥我多久了!”

“呵,究竟是谁偷窥谁!谁像花痴似的盯着爷流口水?”

“谁不害臊当着爷宽衣解带?谁在睡觉的时候不老实,总对爷又亲又抱!”

这个男人!!!

“再唤声心肝儿听听!”

胤禛将恼羞成怒的女人揉进怀里,又不解气的一口咬住她还想喋喋不休诡辩的嘴。

直吻到彼此之间的呼吸都开始紊乱,他才松开怀里的女人。

“你若觉得与胤禛只能互相折磨到白头,你可以随时离开我”

“都是气你的!我说过,李金桂是天下第一妒妇,但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包括他数不清的小缺点。”

“胤禛,只要不亲眼瞧见你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我想我能试着忍受与别的女人分享你!”

虽然这过程很漫长,也许要终此一生,仿佛凌迟般锥心刺骨。

“我不能忍!”

胤禛将下意识想要逃离他怀抱的女人重新拽入怀中,沉声怒道。

第二百零八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

“爷没碰过那些女人,安氏根本就没身孕。”

“既然她觉得自己有孕在身,那爷不介意让李府医帮她一把。”

“这后院里并没看着那般平静,安氏,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就像一只鲶鱼钻进看似死水的寒潭,搅动乾坤,引的那些人互相厮杀。”

胤禛揉着她的脸颊平静说道,很多事情必须要与这个笨女人说清楚,否则以她的性子又该胡思乱想了。

“无论何时何地,希望你都能无条件相信胤禛,金桂。”

“好。”

李金桂吸了吸鼻子,只要四爷安好,其他事情都已不重要。

“你是不是知道蓝三就是蓝齐儿!所以你才故意惩罚她!”

他忽然意识到四爷这是在公报私仇,可怜的蓝齐儿,若是知道被四爷恶整,定会气的跳脚。

“哼!她撺掇你来军营中,挨十下军棍算是便宜了她!”

“花木兰并非人人都能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画本子戏文看太多了!”

大清也曾经出过类似女子从军的案例,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他觉得有必要用残酷的现实浇灭这傻丫头的幻想。

“早年间皇阿玛平定三藩之时,也曾出过类似的事,据说那女子也曾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做到参将职务。”

“可惜她爱上麾下的亲兵,最后竟是与那亲兵互换身份,没成想那亲兵飞黄腾达之后,就开始朝三暮四。”

“那敢爱敢恨的女子刚烈至极,竟是检举自己,为免动摇军心,这对怨偶被皇阿玛下令秘密处死了。”

“还有戏文里边的花木兰,她解甲归田之后,无人敢娶最后孤独终老,试问谁能接受一个与男人同吃同睡数载的女人?”

李金桂瘪瘪嘴,她又岂能不知戏文里那些美好的段子都是骗人的,而且她本就不是为当什么花木兰才从军的,而是为了眼前恫吓她的臭男人。

五月初,一行人夜以继日马不停蹄,抵达京城。

漠南距离京师较近,故而小格格已在红螺山脚下的南山居等候多日。

为避嫌,李金桂先行回贝勒府,而四爷则呆在南山居,明日再从南山居直接前往紫禁城侍疾。

乌拉那拉素娴这几日都在钟粹宫侍疾,而贝勒府里的琐事就暂时由与她关系较近的曲格格处理。

“金桂姐姐,你可回来了~”

宋格格抱着大格格,与耿格格前脚后脚的来到壹心斋内。

“这段时间府里可发生什么新鲜事?”

她看着二人欲言又止,料想定是发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安格格的孩子没了,那日福晋赐下一碗燕窝粥,没成想当夜就见了红。”

“因为是福晋赐下的吃食,安格格胆小怕事不敢找李府医瞧,忍了几日,最后竟是血崩了~”

“啊,这么严重??”

虽知道安氏并未真的有孕,但乌拉那拉素娴竟是趁着四爷不在,堂而皇之的下毒手,简直令人发指。

“可不是听说伤及母体,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孩子了!”

不对,以乌拉那拉素娴缜密的性子,要对一个侍妾格格动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黑手,为何如此堂而皇之?

第二百零九章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搅得路人皆知,那就恰好说明此事并非乌拉那拉素娴所为。

四爷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以他的脾气,定不屑于这种蝇营狗苟之事。

这后院里还有人敢让乌拉那拉素娴吃闷亏背黑锅,可真是有勇有谋的人才啊!

“侧福晋,福晋命人从宫中带话儿,让您去钟粹宫侍疾。”

侍疾这种活,只嫡福晋与侧福晋才有资格,她前脚才刚回府,乌拉那拉素娴就得到消息,她这么着急的要将她支开,定是已经知道四爷明日要回京。

哎,只不过她千算万算却不知道四爷明日压根就不准备回贝勒府,而是直接到钟粹宫侍疾。

钟粹宫内,佟佳氏面色苍白枯槁躺在床榻上。

而佟国维正站在她的床前,他虽是皇贵妃的阿玛,但仍是紫禁城里主子们的奴才,所以没有资格落座。

“额娘,国舅爷,明儿四爷回京侍疾,素娴先回府准备准备,李氏已侯在偏殿,额娘唤她即可,素娴告退。”

四爷要回来,她自然要提前回府准备一番,连着几日在钟粹宫侍疾,她的面容亦是憔悴不已。

李锦姒这贱人,侍疾如此辛苦的差事,她本来也要一道分担,却游山玩水乐不思蜀,今日才滚回京城。

苦活累活都是她这个嫡福晋担着,而这贱人却霸宠嚣张,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瞧着佟国维与皇贵妃似乎有些体己话要说,于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乌拉那拉素娴福了福身子,施施然退出殿内。

此时大殿内只剩下佟国维父女二人。

“阿玛,我要她死!”

“还有她的贱种!我受够了!”

“蠢材!你若是有先皇后半点聪慧,又如何到如今还是贵妃之位,连着皇贵妃,都是万岁爷看在佟佳一族的份上,格外恩赐于你!”

”呵,阿玛以为女儿喜欢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

“是你们为替姐姐固宠,将我送到这炼狱中,是你!是你杀了他!”

“我恨你!佟国维!我巴不得佟佳氏这个冷血肮脏的姓氏彻底从大清消失!”

“啪!”

佟国维怒不可遏,抬手狠狠的掌掴这不孝女。

“若不是你无能,这些年来生不出皇子,阿玛如今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窘迫境地?”

命中注定佟佳一族无法与当朝太子和睦共处,所以谁都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唯独爱新觉罗胤礽绝对不能!

否则太子胤礽登基之日,就是佟佳一族覆灭之时。

康熙二十九年,佟佳一族前任家主,也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佟国纲随康熙爷征讨噶尔丹。

不成想纸上谈兵的胤礽一意孤行,竟是不顾穷寇莫追的常识,亲自追击叛军于葫芦关。

兄长无奈,只能身先士卒地带领战士们冲锋陷阵进攻叛军的“驼阵”,为救这草包太子白白牺牲性命。

事后太子胤礽为避免为人嗤笑,竟是将罪责都甩在尸骨未寒的大哥身上,如此昏庸冷血的储君,又如何能配得上那位置。

众所周知,佟国维与太子一党素来不睦,只是他看好的储君人选却与太子过从甚密,实在令他和佟佳一族上下心寒。

第二百一十章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我无能?阿玛,乌雅氏究竟是如何爬上万岁爷龙床的?真以为女儿不知?”

佟佳氏倔强的任由嘴角的血迹滴落,弄脏衣襟,愤怒的朝着父亲咆哮道。

“您做些好事就想人神皆知,做些龌蹉事就想着神不知鬼不觉,是不是太难为鬼神了?”

“万岁爷坐拥天下,你以为他能给你独宠?你也不瞧瞧镜子里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就算是延禧宫内的良妃,都没法得到万岁爷独宠,你何德何能?”

“呸!我从未想要万岁爷的宠爱,你明知道我心有所属,你答应过我与粟善,要为我们指婚!”

“可你做了什么?你可以悔婚,可以将他赶出京城,为什么要将他杀死!为什么!我都已经答应入宫。你为什么还如此心狠手辣不放过他!“

这孽女说这么多废话归根结底还是对当年他处置那名不见经传的小探花耿耿于怀。

“这是你的命,佟佳一族的血脉,享着旁人艳羡的泼天富贵,就要承受寻常人不能承受之重。”

没有人能抗衡世家大族的宿命,连他自己也一样,为着家族利益,仍是娶了他不爱甚至厌恶的女人为嫡福晋。

“那我不要这烂命也罢!”

佟佳氏声线不带任何起伏,冷冷说道。

“你!!”

佟国维气的面色铁青,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

“乌雅氏母子不能动!”

“为什么不能动!胤禛就是太子的一条狗,你还妄想他能为佟佳一族与太子反目成仇?”

“你懂什么?”

她早被那些不知所谓的小情小爱一叶障目,又如何能够看清当前的局势。

若说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只能是良妃之子。

眼前的荣宠只是过眼云烟,最重要的能慧眼识珠,助新君登上帝位,佟佳一族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就是能够审时度势,选择正确的阵营。

而佟佳一族赖以生存的至上法门,就是从不孤注一掷,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

“国舅爷安~”

德妃乌雅氏亲自端着食盒入内,虽贵为皇妃,但仍是行了奴婢之礼。

“恩~”

佟国维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子,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皇贵妃佟佳氏与贵妃钮祜禄氏皆在病中。

乌雅氏很聪明,懂的笼络太后的欢心,如今竟是在四妃中脱颖而出,暂摄六宫之权。

而此时李金桂跟在乌雅氏身后,看着这对权臣父女貌合神离的神情,有些怅然。

这哪儿像是一位即将失去爱女伤心不已的老父亲?

她庆幸自个是普通而卑微的身份,至少活的自在洒脱。

虽不知道方才这父女二人在聊些什么,但从佟佳氏涨红的脸与剧烈的咳嗽声不难看出,方才定是有一番激烈的争执。

因为佟佳氏一动怒就是这副模样,她已见怪不怪。只是很奇怪,生命中的最后时光中,佟佳氏竟是钦点德妃来伺候。

“皇贵妃,臣妾伺候您用晚膳。”

“不必!你来!”

佟佳氏艰难的伸出一手,指了指李金桂。

于是李金桂接过德妃手里的药粥,毕恭毕敬递到佟佳氏嘴边,却被她轻轻推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卿本主子,何故为贼

“本宫怕烫,你替本宫尝尝这药粥的温度如何?”

李金桂愕然,如今皇贵妃已是强弩之末,又有谁会去画蛇添足加害一个将死之人?

于是她浅尝一口那药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还是臣妾来吧。”

佟佳氏只睥了一眼乌雅氏,于是李金桂将那药粥呈到乌雅氏手里。

“李氏,你退下,这有本宫伺候皇贵妃即可!”

“退下~”

得到佟佳氏的命令后,李金桂福了福身子,也不知道这二人说了些什么,反正乌雅氏出来的时候看着挺得意。

这日一大早,四爷就风尘仆仆的赶到钟粹宫。此时乌雅氏正在殿内伺候佟佳氏。而李金桂则在偏殿内听候指令。

“额娘如何?”

“太医来看过,说左不过就在这两日。”

其实佟佳氏心眼并不坏,只是性子柔弱耳根子软些,李金桂有些悲戚的说道。

“嗯,你先歇着,爷去瞧瞧额娘。”

胤禛说着,将她扶到一旁的摇椅上躺下,这才转身到正殿看佟佳氏。

她所在的偏殿,就是当年与四爷一道住过的偏殿,就在她躺在摇椅上小憩的时候,忽然听见墙头传来咚的一声重物落地之声。

“谁!”

她匆忙起身,冲到墙边一瞧,却见一十一二岁的少年匍匐在墙角。

那少年显然也没料到这偏殿内此时竟是有人,而地上则散落着偏殿内种着的蔬菜瓜果。

“小贼?哪个宫里的小太监,竟敢到钟粹宫偷东西~”

“你才是太监,爷是主子~”

主子?

这少年身上的衣服都被污渍泥泞污浊的看不出本来的图案,故而她并未将他的身份往紫禁城里的主子想。

“主子爷怎么还亲自出来偷东西?随便一吆喝叫御膳房准备山珍海味即可,还有,这茄子还没熟,不能吃~”

“爷真是主子,爷的额娘是遂初堂的章佳氏。”

章佳氏?当今万岁爷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宠幸宫女。

遂初堂的章佳氏,虽于康熙二十五年生皇十三子胤祥,康熙二十六年生皇十三女,康熙三十年生皇十五女。但仍只是个没有正式名分的庶妃。

章佳氏所出的几个皇子公主竟是没有一个有资格养在她自己身边。

十三阿哥胤祥养在贵妃钮祜禄氏膝下,而十三公主则由宜妃抚养长大。至于十五公主则养在德妃膝下。

眼前的少年,眉眼间亦是与四爷有几分相似,只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着就是个好说话的主。

“你是四哥的福晋?”

她这身打扮看着也不像宫里的宫女,听闻四哥的福晋这几日都在钟粹宫内侍疾,胤祥下意识觉得这就是四哥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

“我是你四哥的侧福晋李氏,你喊我一声小四嫂即可。”

这称呼不逾矩,李金桂在散落一地的蔬菜瓜果捡拾起来,又从小厨房内取出些御膳房端来的瓜果点心。

“十三阿哥,您要吃东西可以叫御膳房准备,怎么自个就从储秀宫跑出来了?”

储秀宫是贵妃钮祜禄氏的居所,想来定是这段时间钮祜禄氏缠绵病榻,宫里的奴才懒怠十三阿哥的缘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十三胤祥

十三阿哥,您慢点吃,这些都是您的!没人和您抢!”

这孩子怕是真的饿坏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没来由的眼角泛酸。

于是她转身走进小厨房,又取来许多水果与糕点放在食盒里。

“十三阿哥,这些都给您带回去吃,你放心,以后每日这个时辰您都可以来这偏殿。”

“我会与看守偏殿的小泉子说一声,在偏殿小厨房留些吃食给您!”

胤祥有些错愕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却见他有些嗫喏忐忑地瞧了瞧李金桂,又垂眸盯着自个的脚背。

“能多给一份么?额娘在遂初堂总吃不饱,每回爷去瞧额娘,她肚子总在咕咕叫唤。”

章佳氏生下一子二女多年,却仍是没有被正式册封,在捧高踩低只会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紫禁城内定过的举步维艰。

“好!”

“谢谢小四嫂!”

毕竟他只有十岁,童心未泯,此时高兴的拉着李金桂的胳膊手舞足蹈。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却见四爷一个箭步冲到李金桂与十三阿哥中间,宣誓主权似的将李金桂的手握在手心里。

“胤祥给四哥请安!”

胤禛凝眉瞧了瞧眼前的孩子,原来是小十三,好好的为何会出现在偏殿内?还胆大包天与他的女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贝勒爷,十三阿哥今年好像才十岁…”

李金桂无奈的嘟囔道,这霸道的男人,难道今后连她身边出现一只公蚊子都要捉来盘问审查一遍不成?

十三阿哥毕竟年龄还小,此时被素来冷面严肃的四爷一吓唬,眼中顿时氤氲蒸腾水雾。

“贝勒爷!您好歹也是做兄长的人,您瞧瞧,十三阿哥都被你给吓哭了!”

李金桂取下帕子替眼泪汪汪的十三阿哥擦拭眼泪,此时胤禛亦是有些懊悔,这么多兄弟中,小十三的秉性最善良淳厚。

想起他在储秀宫过的艰难岁月,胤禛忽然觉得这孩子竟是与幼年寄人篱下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憋了半天就冒出这一句?

眼看着十三阿哥哭的比方才更厉害了,李金桂嗔怪着点了点四爷的额头。

“你额娘的病好些了么?”

听到四哥在问候自己的额娘,胤祥顿时止住哭声,他今日来这本就不是为偷这点菜的,而是想瞧瞧有没有太医在。

好将太医拖到遂初堂给额娘看病。

章佳氏生病了?

“章佳额娘身子不舒服?”

“额娘这几日咳嗽的厉害,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总喊心口疼!”

“四哥四哥,帮十三唤个太医去瞧瞧我额娘可好?”

胤祥壮着胆子鼓足勇气扯了扯冰山四哥的袖子,巴巴的看着四哥,胤禛垂眸,瞧了瞧这小家伙。

“明日一早我让张太医去瞧瞧章佳额娘,你让她明日在遂初堂候诊即可。”

待十三阿哥兴高采烈的离开后,四爷却是没来由的轻叹一口气。

“爷?怎么了?”

好好地为什么要叹气,难道章佳氏的病情另有隐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宠妾灭妻与骨醉人彘

“章佳额娘患的是痨症,故而皇阿玛将她安排在荒僻的遂初堂。”

“皇阿玛不想让小十三难过,所以没有将章佳额娘的病情如实相告。”

毕竟是为皇阿玛诞育过子嗣的女人,若是换做无子的女人,怕是早被迁出紫禁城独自等死。

没想到乌拉那拉素娴在贝勒府扑空之后,竟是连夜赶回紫禁城。

“妹妹,你也辛苦了一日,快些回去歇息吧,这有我与贝勒爷侍疾即可。”

胤禛装作淡淡地扫了一眼李金桂,他一来就瞧见她眼下的乌青。

“李氏,你回去歇息!”

“那妾身先回府,明日一早再进宫侍奉额娘。”

呆这看着乌拉那拉素娴不住的对着四爷含情脉脉巧笑倩兮也不是滋味,不如眼不见为净。

李金桂福了福身,趁着宫门还未落锁之前离开了紫禁城。

那么早回府也无聊,于是她在马车里翻出四爷的备用衣衫换上,准备到南锣鼓巷瞧瞧铺子。

许久没去那些铺子瞧瞧,也不知近来生意如何?

女扮男装后的她来到红袖招内,此时的红袖招正是一日之中最为繁忙的时候。

刘妈妈正在花厅内招呼恩客,见到东家来了,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到李金桂面前伺候。

“东家许久没来了,今儿个吹的什么风?”

“妈妈自去忙你的,我瞧瞧帐就走!”

李金桂命刘妈妈将近几个月的账目送进帐房内,此时帐房内只剩下刘妈妈与李金桂二人。

“近来京中有什么事吗?”

“自万岁爷御驾亲征后,太子爷监国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轰动的事情。”

“若一定要说,那就是佟国舅家的三公子隆科多少爷为替宠妾出头,将家中的嫡福晋做成人彘骨醉的荒唐事。”

“竟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李金桂不免暗自心惊,没想到佟国维这么精明干练的人,竟是养出如此暴虐的儿子,真是家门不幸。

骨醉人彘啊!那是极其阴毒的刑罚,就是将人的四肢砍断,然后泡在装满烈酒的大缸内。

那些烈酒透过四肢的伤口钻入骨殖内,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史书中记载,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在汉高祖驾崩之后,将她曾经的情敌戚夫人做成人彘,丢进了猪圈里。这就是人彘的由来。

“那宠妾据说比隆科多还年长五岁,也不知是何种尤物,竟是惹的他不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也要替她收拾那嫡福晋。”

“据说那嫡福晋容不下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趁着隆科多出门办差的时候使出下三滥的手段,害得那小妾小产不说,今后还不能再孕育子嗣。”

若真是如此,那这嫡福晋也算咎由自取,这宠妾定是隆科多心尖上的女人,所以他才会如此憎恨那嫡福晋。

就像四爷,若是知道她出事,怕是做的比隆科多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时佟佳一族的祖祠内,隆科多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青浦团上哼曲儿。

佟国维肺都快气炸了,昨日刚在钟粹宫里教训完那不成器的庶女,今日又要教训这扶不上墙的庶子!

他颓然坐在太师椅许久,心好累,为什么一个个的总不让他省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世事如棋怎堪破

“阿玛不奢求你平步青云高官厚禄,你狎妓也罢,捧戏子也罢,但千不该万不该,你竟是混账如斯!”

佟国维抄起执行家法的藤条,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抽打这不成器的东西。

世家大族的一言一行皆是被人无限放大吹毛求疵,这庶子就算吃喝玩乐纨绔一生,佟佳一族都养的起,只要他能安生不惹事生非。

“阿玛,儿子已经警告过她,别动四儿,这是她咎由自取!”

“阿玛放心,儿子不稀罕这家主之位,但儿子也不会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公子!就算没有佟佳一族做后盾,儿子也能位极人臣!”

“阿玛,您近来老眼昏花的厉害,别怪儿子多说两句,三姓家奴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康熙爷最忌讳皇子与大臣私相授受,佟佳一族虽看似本份,但私底下却与除太子外,几乎与所有皇子或多或少都有间接或直接的联系。

“儿子始终看好四贝勒!”

难得整日不正经的庶子与他聊如此正经八百的话题,佟国维铁青的脸色缓和几许。

“他的确是最佳的人选,但他与太子过从甚密,这一点,就能全盘否定一切!”

“还有!他并未通过考验!”

“嗤!”

隆科多嗤笑道,阿玛真是越老活得越回去了。

“阿玛那考验毫无道理,若是他真的泯灭良知通过考验,那才真正不能让佟佳一族为他效犬马之劳!”

“素媛已是废棋,废棋就该挪开,而不能占着位置耽误有用的棋子发挥作用。”

“呵,若是胤禛为笼络我佟佳一族而大义灭亲,检举自个的亲额娘谋害皇贵妃,那他与畜生又有何区别?”

“若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锋芒外露的刺,却没有任何软肋,那才可怕!”

“即使想拿捏,也无从下手!”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庶子庶女,最大的悲哀就是一生都要用白骨血肉为那些嫡子嫡女铺就似锦前程。

隆科多在心底默默为钟粹宫那位庶姐也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若天意如此,那就由他来选出天命之人!

一大清早李金桂就来到紫禁城内,路过储秀宫之时,忽然从敞开的宫门内传出悲戚的嚎哭声。

不会吧!难道贵妃钮祜禄氏不行了?

“胤祥!钻不钻!不钻今日你就没饭吃!小爷说到做到!哈哈哈!”

“那这嗟来之食不吃也罢!放开我!”

十三阿哥?

听见门内的哀嚎声越来越响,李金桂犹豫片刻,于是一路小跑着到钟粹宫内。

“怎么来的如此早?”

胤禛此时正在用早膳,李金桂往四周瞧了瞧,并未见到乌拉那拉素娴,于是拉着四爷的手就往外头走。

“爷,去储秀宫救救十三阿哥!”

储秀宫内,胤祥被几个小太监束缚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钻不钻!”

“不钻!”胤祥眼中是不屈桀骜的光芒,此时额角都被磕破,仍是不肯就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兄长都如此疼惜自个的兄弟,而他的十哥却待他连奴才都不如。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来人!你们将这臭小子按着拖过来!”

十阿哥胤挥着马鞭趾高气昂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十三弟。

“胡闹!”

还没人敢在储秀宫内对他大呼小叫,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马鞭转身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四…四哥!”

竟是这冷面阎王!那么多兄弟中他最怕四哥胤禛,他做事古板不苟言笑,与他呆在一块能把人冻死。

“小十,你是兄长,怎么净胡闹,你额娘还在病榻上,若是吵着她歇息免不了一顿揍!”

老十是贵妃之子,因着身份血统尊贵,故而自小就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

平日里招猫逗狗爬树掏鸟窝,捉弄宫女太监这些顽皮事没少做。

“弟弟知错了!”

胤一听到额娘,刚才那嚣张气焰顿时收敛许多。

“若是再让我瞧见你欺负弟弟们,定要打你手板子!”

胤禛板着脸,极是严肃的呵斥道。

“不敢了不敢了!四哥莫打!”

胤吓得胖乎乎的圆脸顿时煞白,不住的摆手示意。最后竟是仓皇而逃。

胤禛亲自走到仍是趴在地上的胤祥身边。

“小十三,四哥带你吃早膳!”

此时胤祥将小脸埋在地上,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小十三,我们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小的时候跌倒会看看身边有没有人,有人就哭,没人就自个爬起来。”

“但如今你是男子汉,若是跌倒,就要自个爬起来,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哭。”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你不坚强,软弱给谁看?”

哇,李金桂还是第一次听见四爷对着旁人说这么多话。

四爷这些兄弟中,能与四爷勉强聊上几句的也就只有太子爷,但聊的多是政事。

真希望四爷身边能有个像十三阿哥这样愿意交心的兄弟该多好,至少他办差的时候不会一个人独来独往和孤寂。

“哇!!”

逞强的十三阿哥终于情绪崩溃,冲进四爷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

胤禛有些手足无措地拍着小十三的背,还有一句话他没说,皇阿玛的儿子不能哭,那是无能的表现。

李金桂跟着兄弟二人一道来到钟粹宫偏殿,此时乌拉那拉素娴正在用早膳。

“爷,您方才去哪了,妾身找了您许久,担心死了!”

“嗯,方才去储秀宫接小十三来这,福晋,命人重新准备早膳!”

“十三阿哥吉祥!”

总觉得十三阿哥身上有股汗馊味,乌拉那拉素娴下意识用帕子捂着鼻子。

“胤祥给四嫂请安!”

胤祥亦是不喜欢这位嫡四嫂,但脸上仍是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容。

不一会儿,早膳再次备好,实在受不了那股刺鼻的馊味,乌拉那拉素娴翩跹起身。

“爷,妾身去瞧瞧额娘起来没!”

“嗯!”

乌拉那拉素娴一离开,小厨房内的气氛似乎都变得松快了。

李金桂夹起一个溏心荷包蛋放进四爷碗碟里。

又夹起个蟹黄汤包放进小十三碗里。

“吃饭!都别端着!”

“小十三,一会去偏殿那的耳房冲个澡,脏衣服脱下来小四嫂帮你洗干净带回去晾晒即可!”

她记得偏殿内还存着许多四爷从前穿过的衣裳,虽然不是华贵的料子,但也比小十三现在这身灰不拉叽的皮好百倍。

第二百一十六章 箜篌声里说相思

不知为何,这一夜,星辰暗淡,月落日出,明明就一宿,却好似斗转星移,百年孤寂。

李金桂总觉得心底闷得慌,辗转难眠间却被身后的四爷揉进怀里。

“在想什么?”

胤禛亦是一夜无眠,于是将唇贴在她耳畔呢喃低语。

就在此时,钟粹宫内却传出一阵阵哀婉缠绵如泣如诉的箜篌声。

“是额娘!”

二人迅速起身穿衣去寻佟佳氏,此时她正独坐幽篁里。

如玉的素手慵懒划过箜篌琴弦,一丝哀婉的箜篌声骤起,飘飘兮若惊鸿掠影,袅袅兮若飞花弄晚。

今日她竟是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气色看着比平日红润。

而她身上却穿着件藕荷色的旗装,那衣裳已微微泛着陈旧,竟不是宫妃所穿的衣服。

“丫头,你过来!”

佟佳氏朝着李金桂嫣然一笑,那笑意直达眼底,李金桂福了福身子,正打算朝佟佳氏身边走去,却被四爷拽住手臂。

“李金桂,你过来!”

她怎么知道?胤禛下意识朝着四周逡巡扫视,确定就只有他们三人之后,这才压下心底的震惊。

“额娘莫不是病糊涂了?她是李锦姒,并非李金桂。”

“呵,你骗得了那些无情之人,却骗不了本宫,你看她的眼神与看李金桂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李金桂是本宫亲自替你甄选的试婚宫女,本宫若是连自己挑出的人都会认错,那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你放心,本宫只是想看看,看看有没有奇迹,本宫无悔此生折在情之一字,但他们都当本宫是疯子!”

“李金桂,替本宫证明给那些人看,证明给他们看!咳咳咳咳”

此时佟佳氏踉踉跄跄走到院中的梨树下,已是初夏,满树的梨花都已开败。

那些惨白寂寥的残颜梨花,在她回首凝望间簌簌坠亡,一地的白霜似出殡时撒满地面的纸钱。

看着她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李金桂不禁感慨万千。

“皇贵妃很爱万岁爷…”

“不,她不爱皇阿玛!”

很小的时候,有一回他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孝懿仁皇后正在殿内训斥当时还是庶妃的佟佳氏。

言语之间似乎总在提及一个男人的名字,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懦弱温柔的佟佳氏气急败坏的与孝懿仁皇后扭打起来。

“皇贵妃娘娘!!呜呜呜…”

从殿内传出宫女太监们悲戚的嚎哭声。

“皇贵妃薨了!”

有小太监边抹着眼泪,边走出钟粹宫,将这一噩耗传遍东西六宫。

“皇贵妃!”

此时闻讯赶来的德妃期期艾艾的用帕子擦拭着眼角。

与她争斗半生,如今佟佳素媛终于咽气了,她在欢喜之余却是生出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

虽然这几滴眼泪更多是因为喜极而泣。

佟佳氏的谥号为悫惠皇贵妃,作为养子,四爷与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自然要操持她的丧仪。

今夜是皇贵妃头七之夜,按理说皇贵妃的兄弟姊妹要来守夜才对。

但直到子时过去,才见佟国舅一身缟素,带着个与皇贵妃眉眼相似的男子入灵堂内。

“外祖父安,隆科多舅舅安!”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见面不如闻名

正跪在炭盆前烧纸钱的李金桂抖了抖手。

隆科多?

原来这看着一副雅痞纨绔模样的男子就是那位臭名昭著的隆科多。

“四福晋,侧福晋,老臣与贝勒爷在这替皇贵妃守着即可,更深露重,二位请回去歇息。”

“福晋,你带李氏先回去歇着!”

胤禛看出这对父子似乎有话要单独与他说,于是命乌拉那拉氏与李金桂离开灵堂。

“妾身告退!”

“妾身告退。”

李金桂跟在乌拉那拉素娴身后施施然走出灵堂,这半夜三更,又是在皇贵妃的灵堂内,佟佳氏父子究竟要和四爷说什么?

“妹妹,如今皇贵妃薨逝,怕是佟佳一族将不再是贝勒爷的后盾,今后贝勒爷该如何应对这瞬息万变的朝局?”

乌拉那拉素娴惆怅的长叹一声。

“姐姐,如今毓庆宫可有太子!什么后盾不后盾的!爷与太子爷兄弟二人关系素来亲厚,今后太子爷定爷不会亏待贝勒爷!”

这是在人多眼杂的紫禁城内,无意间说出的话都会在不经意间以讹传讹。

乌拉那拉素娴是尊贵的嫡出格格,自然不知道人言可畏的严重后果。

“哼,对牛弹琴!”

这蠢货本就是奴才出身,眼皮子浅不说,脑袋瓜也不机灵。

唯一能入贝勒爷眼的怕是就剩下这张与那个贱人七分相似的容貌。

富贵荣华,从来都是险中求!

四爷一整宿都没回来歇息,今日是皇贵妃出殡之日,而明日是万岁爷班师回朝凯旋归来之日。

是以送葬的队伍有些冷清,佟佳一族除隆科多外,竟是没有别的人来。

“贝勒爷!”

苏培盛行色匆匆的来到四爷身边,低声与四爷说着些什么,却见苏培盛很快就小跑到李金桂身边。

“侧福晋,遂初堂的庶妃薨了!”

“爷让侧福晋去瞧瞧十三阿哥!”

早从太医口中知道庶妃章佳氏怕是撑不过秋天来临,却不想这才初夏人就没了。

小十三此时定伤心欲绝,于是李金桂悄悄离开送葬队伍,往紫禁城内赶。

才到遂初堂门口,却听里头传来阵阵怒吼声。听着声音像十三阿哥,语气中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十三阿哥脾气温润如玉,究竟何事惹的他大动肝火?

“不来就不来!今日开始,她们二人不再是额娘的女儿,也不是爷的妹妹!”

听着像是十三公主与十五公主不愿意来遂初堂见章佳庶妃最后一面。

“十三阿哥!”

“小四嫂!她们不肯来见额娘!”

“十三阿哥,两位公主定也有自个的难处。”

李金桂走到桌前斟一壶茶水递给声嘶力竭的十三阿哥。

“十三公主自小就养在宜妃膝下,而十五公主则养在德妃膝下,二位公主今后的婚事还要靠着二位娘娘操持。”

“您是阿哥,自然不必担心远嫁,或被许配给不如意的额驸。但公主们不同。”

李金桂看着十三阿哥面色渐渐柔和些许,于是将他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歇息。

“你是她们的兄长,如今章佳庶妃已不在,今后你这个兄长就要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四嫂说的对!今后两个妹妹就由胤祥保护!”

“这就对了!”

她欣慰说道,糟糕,方才跑的太着急,她怎么忽然感觉腹痛如绞,眼前的十三阿哥也开始出现重影?

“小四嫂!!”

肚子好饿,怎么感觉耳畔有人一直在唤她的名字?

李金桂挣扎着抬起仿佛千金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渣邋遢的脸,四爷看着很是憔悴。

“爷,出什么事了?”

她心疼的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却被他反手握在手心里。

“你为何总是如此粗心大意?”

“怎么了?”

四爷沉着脸,语气中待着责备,她又做了什么?

“你又要当额娘了,太医说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子,总叮嘱你要学会偷懒,你总不将爷的话放在心上!”

难怪她这几日总觉得懒懒的不想动弹,想来定是因为那日跑的太着急,动了胎气。

“直到胎像稳固之前,禁止下床!”

哎,四爷又给她下了禁足令!

“哦~”

这回看来真的把四爷吓坏了,李金桂有些愧疚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在他唇上印下深吻。

“嘶,爷,妾身帮你剃胡子吧。”

他唇边青色的胡渣刺的她脸颊生疼,却听四爷冷哼一声将脸颊凑近她的脖颈,那些胡渣刺着她的粉颈,她又痒又疼,顿时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出声。

“小惩大诫,若是再不好好歇着,爷要你好看!”

“妾身在爷的眼中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美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妾身知道!”

“贫嘴!”

胤禛被这牙尖嘴利的女人堵的哑口无言,于是起身离开了房内,待再回来的时候,已是将身上收拾的纤尘不染。

他径直走到床榻边,掀开覆在她身上的薄蚕丝被。

此时李金桂正在小憩,迷迷糊糊间却感觉有人在褪她的裤子,她惊得睁开眼睛。

“唔爷,你在干嘛?”

“吵醒你了太医说让瞧瞧你那可还出血,若是还出血就必须用药止血才能保住胎儿。”

李金桂顿时红了脸颊,好害羞,这种事情叫陈嬷嬷她们代劳就行,他一个大男人却是亲自查看,她别扭的伸直腿不让他瞧。

“爷去唤陈嬷嬷来瞧~”

“别闹!爷方才好像看见血迹,老夫老妻的,又不是没瞧过,矫情!”

他话音刚落,迎面却飞来一个枕头,李金桂被他说的又是脸颊泛红,她娇嗔的轻淬一声,于是索性闭着眼睛由着他仔细检查。

这一胎怀的比前两回都辛苦,四爷说这孩子的性子随她,爱折腾。

直到孩子满四个月,她才被太医准许下床走动。

今日是中秋家宴,自从上回皇贵妃出殡之日见过小十三一面,之后就一直被四爷禁足在壹心斋内安胎,听四爷说万岁爷追封章佳氏为敏妃。

而在敏妃薨逝没多久,储秀宫内的贵妃钮祜禄氏也猝然薨逝。

康熙三十六年,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两个女人相继离世,一时间东西六宫群芳无首,暂由德荣惠宜四妃分摄六宫之事。

身份尊贵的十阿哥自然成为后宫妃嫔竞相拉拢的对象。

最后由万岁爷做主,十阿哥被安排养在宜妃郭络罗氏膝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 枯燥无味的大清邸报

而十三阿哥的外祖章佳氏是罪臣,后宫中嫔位以上的宫妃才有资格抚养皇子公主。

良妃不必提了,素来都是置身于六宫之外,其余四妃膝下皆有子嗣,自然不想再添一累赘。

一时之间十三阿哥竟是无人问津,这日晚膳之时,李金桂扶着肚子窝在四爷怀中。

“我们去接十三阿哥来府里可好?”

胤禛已成年开府,照顾失去额娘的幼弟也不逾矩。

更何况小十三的外戚还是罪臣,身份血统也不高贵,留在宫里皇阿玛也会头疼不知道该将他硬塞给哪位嫔妃抚养。

“好~”

胤禛轻抚爱妻的肚子,他发现与金桂夫妻间的默契越来越契合,他亦正有此意。

当乌拉那拉素娴知道消息的时候,十三阿哥已经跟着四爷入了贝勒府。

“福晋,大阿哥身子骨不好,你又要操持贝勒府内的大小事务,小十三平日的饮食起居,就交给李氏打理即可!”

乌拉那拉素娴闻言,登时松了口气,四爷总是如此。

凡事都不与她这个嫡福晋商量,等到拍板决定后才命人来通知她一声,仅此而已。

“妾身遵命~”

“那就有劳妹妹照料十三阿哥了~”

乌拉那拉素娴看着李氏再次隆起的腹部恨得牙痒痒,奈何她的肚子无论怎么折腾都鼓不起来,她甚至开始怀疑自个的身子是不是有毛病。

但请进府里的江南名医关外萨满,苗疆蛊医都瞧过了,只说她有些气虚血瘀,并无别的毛病,可为什么她就是怀不上子嗣?

自那以后,四爷无论去毓庆宫与太子商议政事还是出门办差,身后总跟着十三阿哥这个小尾巴。

“来,小十三,试试这双棉鞋。”

自小十三来贝勒府之后,李金桂做衣衫鞋袜都是做两份,一份给四爷,一份给小十三。

“爷的呢?”

哎呀,差点忘了这个大醋坛子,于是她匆忙取出替四爷做好的长衫,这才见他脸上的冷峻表情柔和几许。

“小四嫂,十三要独自办差了~”

“什么差事?”

十三阿哥前几日才刚满十一岁,四爷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无逸斋内进学。

“太子爷安排十三整顿抄写房。算是练练手。”

“邸报?”

李金桂微挑眉,顿时了然。

“嗯!”

难怪太子能放心的让十三阿哥这个半大孩子去练手。

邸报在汉朝初期延续至今,自大清入关后,先帝爷就在东华门外设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名谓“抄写房”。

每天由专人派人去那里抄取当天发布的时政热点与民间轶事,称“宫文书”。

除被称为“宫门抄”的朝廷政事、动态的报道和谕旨全部照登外,奏折的数量因较多则加以选用。

这种被印刷成单页不加封皮的纸就叫《宫门抄》,多在傍晚发行,京中权贵则会派专人送阅。只是这邸报的内容实在枯燥。

李金桂随手抄起放在桌上被她用来放瓜子壳的邸报,这是昨日送来的,内容为进士题名碑录丁丑科。

这邸报古板且内容无趣至极,也就四爷这种闷葫芦喜欢瞧。

她硬着头皮扫了一眼,这邸报的版心为粗黑口双鱼尾记号,鱼尾中间写有“题名碑录”四字。

第二百二十章 死马当活马医

昨日送来的邸报记录了上榜进士的姓名和家乡住址。

包含丁丑科赐进士及第第一甲三名和赐进士出身第二甲四十名名。

而其余内容包括万岁爷的起居、言行、上谕等,官吏的任命、升迁等,还有大臣和各地方官的奏折,也有少量偶发的民间趣闻轶事。

“小十三,你喜欢看这邸报么?”

胤祥诚实的摇摇头,这邸报实在是太无趣。

“这贝勒府里除了你四哥,估计没第二个人会瞧~”

“太子爷说这抄报房总伸手向内务府要银子,让我想办法让抄报房能替朝廷挣些银子。”

也别怪这邸报寻常百姓不肯买,李金桂满脸嫌弃的摊开那纸页,就这几张满纸废话的东西对民间售出一份就要一两银子。

五个铜板一个大肉包子,这几张拿来糊窗户都嫌小的纸就要二百个大肉包子的钱。

买这邸报的人四不四傻?

难怪太子爷会将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小十三做,左右他都是个背锅的下场。

她还是喜欢看那些山野杂谈书生狐仙美女画皮的话本子。

连着几日,小十三都早出晚归的到抄报房内报道,从他越来越萎靡的神情不难发现,他整顿邸报的差事怕是办的不顺利。

“小十三,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能将抄报房扭亏转盈,你要不要试试?”

“四嫂点子最多,好四嫂,帮十三想想辙子。”

四哥说没人的时候要唤她四嫂,他打心眼里将眼前这位小四嫂当成最亲的嫂子瞧。

“来来来,你瞧瞧这个!”

今日四爷在养心殿内听万岁爷训政,怕是要到晚膳的时候才能回来,李金桂也就不藏着掖着担心被他看笑话。

于是她将这几日悄悄整理好的邸报样稿从梳妆台最底层的妆奁盒内取出来。

天晓得为不被四爷瞧见,她像做贼似的偷摸忙活了多久?

“你瞧,我将这邸报分为四种类型,这第一版的内容不变,就是报道朝廷军政大事的还有皇室要闻。”

毕竟这是直接呈到御前与京中达官贵人的,像四爷这样的闷葫芦喜欢看就看吧。

“这第二版,是为女子准备的版面,忽略上头的花边,谢谢!”

胤祥本没注意她所说的花边,待看清楚她画的是什么之后,顿时忍不住噗呲的笑出声来。实在是丑出天际。

还有这上边的字,四嫂这么蕙质兰心的女子,写的一手字却实在不敢恭维。

“这天下最好挣的,就是女子的钱,这上边就找些专门写话本子的书生撰写一些女子喜欢看的缠绵悱恻的故事。”

“这当中的盈利点我也琢磨过了,你瞧这花边夹缝处,咱可以给京中那些有名的胭脂水粉妆奁行宣传他们的新样式。”

“这样那些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时下京中最盛行的胭脂水粉与首饰花样。”

“你瞧,这右上角可以请一些名门贵女们每日写一些附庸风雅的诗词佳句,然后一个月一评选。”

“当月哪位贵女所写的诗句卖出最多者,次月就荣登才女之首,用大字幅列出。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沽名钓誉的贵女

某些时候,女子沽名钓誉起来,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信那些贵女们为争夺才女之首的美名,就算自个掏钱,也会去买邸报的。

而邀请这些贵女们参与的牵线人也已经想好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太子侧妃纳兰凝婳。

她本就是京城出名的才女,若是有她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还有这民间版,你瞧瞧!”

这民间通俗版邸报较为复杂,分为全国与地方两版。

“这份适用于大清全境,你瞧瞧,这里边有农学知识,有商贾知识,还有地方杂谈与山野杂谈,这是游历杂谈。”

农学知识自然是传授一些较为先进的农学经验,以及普及一些生活中的小常识,增加眼界之用。

而商贾知识则侧重于剖析一些商贾巨匠们的成功之道,用以启迪后来者。

山野杂谈则是搜罗一些地方传说,精怪故事这些,反正老百姓们茶余饭后就喜欢瞧瞧这些。

“你瞧,这夹缝里还能找些分号遍布的铺子赞助,咱帮他们招工,或者登载些商贸消息。”

“比如绸缎行新到一批从江南来的生丝,欲购从速,量大从优之类的,说不定这消息正好被某一家急于采购生丝原料的布行瞧见,一拍即合不是?”

“四嫂说的都对!”

胤祥满眼崇拜的看着四嫂侃侃而谈,真没想到她平日里也甚少出门,但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点子总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十三,你再瞧瞧这地方版!”

“咦?这地方版的邸报怎么做的比其余的大许多?”

李金桂将那地方版邸报摊开,径直盖在窗户上,大小正好能糊住一片窗户。

“这地方版的纸张不必过于精良,别用宣纸,就用泛黄的粗纸就成,估摸着算上印刷的成本,差不多要十个铜板,对外售卖价格就定在五十文钱。”

十个大肉包的钱,买回去还能顺便糊窗户,要知道一张差不多大小的糊窗纸可要十五个铜板,折算下来也就七个大肉包的钱。

“你瞧瞧,这上边就写些地方的时政事件,也让那些百姓们能知道他们的父母官都在忙些什么。”

“还有这,这些地方可以刊载些招工消息,还有那些牙行买卖商铺吉宅的消息,或者寻人消息等。”

一时之间她脑子里就这么多墨水了,剩下的就由小十三自个去琢磨了。

好歹也管理这么多年的铺子,李金桂玩不来厚黑的权谋,但对商贾之事却是自信满满。

“还有么?四嫂四嫂。”

胤祥听得两眼放光意犹未尽,为何如此快就说完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咱两的小秘密,不准告诉你四哥!”

“来拉钩上吊!”

“为什么拉钩要上吊?”胤祥万脸懵逼的问道。

“”

这小子与他四哥一样古板无趣。

没想到小十三的动作挺快,没几日就将新邸报的样稿做好了。

看着档次都比她手绘的高出不知道几截的样稿,李金桂忍不住啧啧称赞。

“在看什么?”

她还未细看那邸报的内容,身后就传来四爷的声音,吓得她心虚的心肝一颤。

不对啊,她慌个锤子,这邸报样稿上字迹又不是她写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执笔晕墨著春色

“在看小十三做好的新邸报样稿,爷你也瞧瞧。”

四爷喜欢看第一版呈给万岁爷和京中达官贵人的古板邸报。

于是她将第一版递给四爷,自个则开始仔细阅读第二版女子专版。

“哇,花想容出了最新款胭脂,爷,妾身喜欢这个颜色~”

没想到小十三心思细腻,这胭脂行的胭脂竟是还佐以不同胭脂色号。看的李金桂心痒痒只想立即出府买买买。

虽然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涂脂抹粉,但囤着今后用也成,反正胭脂水粉这种东西放个两三年也不会影响品质。

“买!”

胤禛本在专心瞧着朝政新闻,却听身边的女人在一惊一乍雀跃不已,于是好奇地凑过来与她一道瞧。

“哈哈,霓裳阁新出的绒花还缀了珍珠米,瞧瞧像不像晨露缀在花瓣上?”

“好看,妾身喜欢这朵海蓝色的山茶绒花!”

“苏培盛,去花想容与霓裳阁走一趟,照着这几个样式统统带一件回来!”

“咦,六必居新出了水萝卜酱菜!”

“买!”

“轻罗小扇这把团扇也好看!”

“买!”

这些东西五花八门,苏培盛不住的在嘴里碎碎念着要出府采买的东西,就怕遗漏。

“这是?”

胤禛好奇的将那版话本子故事抓在手里。

“呵女人,整日里就知道看这些书生小姐邂逅的故事,还有这女鬼与穷书生?”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咦?这不是凤歌笑孔丘最近出的故事么?哇!”

“小十三,你真厉害,竟然能请动凤歌笑孔丘将他的新书登在这邸报上!”

“嘤嘤嘤,女鬼青莲怎么被赤霄道人给收了!”

这几个月李金桂正追读凤歌笑孔丘的《人鬼情难舍》这本话本子。

太好了,今后可以蹭四爷的邸报了,要知道这邸报可是一日一更。

而从前凤歌笑孔丘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拖更,十天半月一更新也是常事,最近更是夸张的两三月才更新一话。她常常等得心焦不已。

“哼,就这水平?爷写的都比他强百倍!”

胤禛冷哼一声,他平日赋诗作画都没被她如此崇拜过!看着她捧着脸一副花痴样,他顿时打翻醋坛!

“爷!您平日里写的那些之乎者也能酸掉牙的诗,妾身看着想睡觉!”

李金桂捧着那版话本子看的是津津有味,而此时胤禛的脸黑的像锅底。

“小十三!你先回去!爷与你四嫂有话要说!”

“哎!小十三,你别走啊!回来!”

惨了惨了,只顾着看话本子忘了这大醋坛子。

“爷…我错了……嘤嘤嘤!”

“呵,晚了!金桂既然想睡觉,那爷就好好陪着你睡觉!”

“不要啊!爷!妾身有孕在身,求放过!”

“早上李府医来瞧过!说适当运动能促进孩子的成长!”

四爷最终还是没对她下手,此时李金桂轻解罗裳,正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看着面前执笔的男人。

“爷…好了没有…我手麻了…”

“嗯……”

她的眉眼轮廓胤禛闭着眼都能浮现在脑海里,只不过想是惩罚她方才竟是对素不相识的男人露出崇敬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妾身要在上面

此时他亦是衣襟半开,手中提着一壶酒,边执笔画美人,边畅怀饮酒,慵懒中带着一丝禁·欲的矜贵之气。

“好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替李金桂画春闺图,还挺快,只是他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炽热是怎么回事?

李金桂被四爷直白的眼神看的娇羞不已,于是将衣裳拢了拢,这才缓缓起身准备瞧瞧四爷画的如何。

待看清楚那画卷上的女子后,她羞的钻进四爷怀中。

“坏人,这画只准你瞧!”

“唔…金桂…别勾引爷…”

胤禛难受极了,他极力克制,但她总是能轻而易举撩拨他的心弦。

此时李金桂面若桃花,她含情脉脉与四爷对视。

“爷…”

她踮起脚尖将唇贴在四爷泛红发烫的耳垂,娇羞呢喃。

“嬷嬷说女子在上边不碍事…”

她转身之际用手指勾着他的腰带,回眸一笑间,尽是令胤禛难以自拔的妩媚风情。

轰!胤禛只觉得这句话顿时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引燃。

“小妖精!成日里就想着勾引爷!”

他语气中带着低沉的喑哑,打横将他的女人抱在怀里。

衣裳尽褪,二人坦诚相见,许久没碰过她,她的身子似乎比平日丰腴许多。

他一时之间有些意乱情迷,眼眸中亦是染上微醺的迷离。

“嗯…胤禛…那里不可以…”

不一会儿,房内就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男女情动欢好之声…

关雎轩内,乌拉那拉素娴正在灯下发呆,不时地朝着门口处张望。

“福晋,苏公公刚传话说贝勒爷今夜歇在壹心斋。”

“可恶,她像只母猪似的一个劲儿的生,就算大着肚子也要勾引贝勒爷!”

那个贱人顶着一张死人脸霸宠,试问这世间能有谁斗得过一个死人?

乌拉那拉素娴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人偶,细看之下,那人偶竟是腹部隆起,身上似乎还写着字。

此时那人偶从头到脚都插着森寒的银针。尤其是肚子上,那银针都摞在一块再无别的缝隙下针了。

“贱人!小贱种!最好一尸两命!快死啊……”

五更天之时,胤禛幽幽转醒,她竟是大大咧咧的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爷,该起来准备上朝了!”

苏培盛在门外低声提醒,胤禛淡淡应了一声,蹑手蹑脚将她抱着放在枕边。

“胤禛…那里不可以…”

睡梦中的她娇嗔的梦呓道,胤禛嘴角微微上扬,俊脸染上可疑的坨红。

“贝勒爷…”

苏培盛见四爷仍是没有动静,于是硬着头皮再次低低唤了一声。

“聒噪!”

他轻手轻脚起身到外间,此时苏培盛端着贝勒爷的朝服等待许久。

胤禛接过陈嬷嬷呈到面前的温热棉巾简单梳洗。

“让她多睡会!”

“奴才遵命!”

壹心斋的奴才们早已经形成默契,侧福晋很少睡懒觉,只除了当夜被四爷折腾过头才会如此…

“贝勒爷,妾身送爷上朝!”

胤禛喜欢骑马上朝,一大早竟是在大门口遇见乌拉那拉氏,他垂眸,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乌拉那拉素娴早就习惯四爷这幅模样,一大早的站在门口吹冷风就想唤起他心底一丝半点心疼。

只不过她不在他的心上,他又怎么会心疼?他心上呆着的是个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细沙的死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鬓边犹是海棠红

“爷,额娘昨日将妾身唤到永和宫,说要替贝勒爷选些颜色好的女子充盈后宅。”

“不必,爷有你们足矣!人多呱噪!”

“福晋,你去知会额娘一声,就说是爷的主意!”

后宅里的女人除李金桂之外都是多余,又何必耽误那些秀女的前程。

“妾身听爷的!”

乌拉那拉素娴还沉浸在那句有你们足矣,当然她自动过滤掉那个们字。

“福晋安~”

她转身却瞧见壹心斋的丫鬟樱桃垂首站在身后。

“嗯!”

她看着樱桃鬓边的秋海棠若有所思,旋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樱桃模样越发俏丽可爱了,难怪爷总在本福晋面前提起你!”

“刁嬷嬷,下回爷来的时候给本福晋提个醒儿,问问爷要不要将这丫头开了脸送到听雪堂伺候爷!”

乌拉那拉素娴与刁嬷嬷边往里走,边低声商量着。

“福晋,您上回不是与壹心斋的侧福晋说过此事么?她好像不乐意…”

“贝勒爷,该起了!”

今儿贝勒爷还是歇在壹心斋内,昨夜二人俱是老实的盖被子纯聊天,是以李金桂今日与四爷一道起身。

“多睡会!爷叫陈嬷嬷与苏培盛进来伺候!”

他霸道的将准备起身伺候他的李金桂重新按回床榻。

“来人!”

听到里间动静的苏培盛领着樱桃入内,此时胤禛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奴才们伺候。

感觉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总时不时的抚过他的胸膛,他不悦的凝眉,但却并未发作,仍是由着那人替他穿外袍。

李金桂掀开纱帐之时,正瞧见樱桃小心翼翼踮起脚尖替四爷扣着脖子上的领子。

此时四爷正慵懒的闭着眼睛由着她伺候,咦?

她今日好像点了口脂,肤色也细腻白净许多。

“苏培盛!你来伺候爷!”

今日伺候他的丫鬟身上总有股刺鼻的胭脂味,胤禛闻着头疼。

“贝勒爷,陈嬷嬷这几日身子不舒服”

苏培盛将那笨手笨脚的丫鬟拽开,一边替四爷穿戴朝服,一边低声解释道。

“我来!”

此时李金桂披着衣裳走到四爷面前,细致替他理好朝珠上的穗子,又将方才被樱桃碰过的领子重新解开扣了一遍。

“嗯…”

她后腰处被四爷的大掌轻轻一拽,她整个人贴紧他坚实的胸膛,一记深吻落下,这男人,一大早仍是不忘偷香。

李金桂娇嗔着锤着他的胸口,胤禛这才恋恋不舍将她放下。

二人你侬我侬吃完早膳之后,李金桂将四爷送到门口。

“今儿晚上还歇在你这儿!”

李金桂点了点他的额,你哪一日不歇在我这?

胤禛揉了揉她带着俏皮笑意的脸颊,这才转身心满意足地去上朝。

“樱桃,爷不喜欢伺候的奴才涂脂抹粉,今后你仔细着点儿!”

她和颜悦色善意提醒道,这丫头怕是对四爷起了不该有的觊觎心思。

只是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丫头模样俊俏,人也机灵,那些春闺梦里的少女对四爷这样的男人简直没有抵抗能力。

“奴婢遵命……”

樱桃垂首施施然退出房内。

第二百二十五章 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她今日用的胭脂明明就是侧福晋惯常用的款式,怎么到她这就惹贝勒爷不高兴了呢?

原本贝勒爷从始至终很喜欢她伺候的,直到侧福晋出来才变了脸色!

午睡起来没多久,关雎轩就派人来知会她要陪福晋一起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大清早的不去,为何晌午才去?等到了永和宫都该日薄西山了呢!

“樱桃!”

“主子,樱桃早上吃坏了肚子,正在下人房里歇着呢,奴婢琉璃!”

“嗯,去告诉樱桃一声,爷若是回来了,就告诉爷我与福晋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

“奴婢遵命!”

李金桂简单打扮之后,就领着陈嬷嬷与琉璃,跟着乌拉那拉素娴一道前往永和宫。

难怪要叫上她一块来,原来德妃要给四爷的后院塞新人!

乌拉那拉素娴极其委婉的以她这个侧福晋怀着身子需要照料,此时进新人怕怠慢新妹妹为由婉拒德妃的美意。

李金桂全程都低眉垂首不发一言,看着乌拉那拉素娴与德妃婆媳二人用软刀子唇枪舌战。

“李氏,太医可瞧过这胎怀的是阿哥还是格格?”

“爷说无论阿哥还是格格都好,爷说最好还是个格格,他还心心念念盼着嫡子呢!”

李金桂四两拨千斤将话锋转向嫡子,果然见乌拉那拉素娴的眸色变了变。

哼,拿她有孕当挡箭牌,自个摘的干干净净,哪儿那么容易!

“素娴,成婚也有些时日,怎么总不见你传好消息,就算是个嫡格格也好!”

“额娘,素娴会加把劲了的…”

这贱人一句话就戳到她的痛处,乌拉那拉素娴恨不得撕烂她这张巧言令色的嘴。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直到晚膳时分,德妃都没有放她们离宫的意思。

一直到掌灯时分,在永和宫用过晚膳之后,二人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离开。

马车内,李金桂与乌拉那拉素娴话不投机半句多,各自占着一个角落。

行至朱雀大街的时候,乌拉那拉素娴忽然唤住马车夫。

“去附近的花想容瞧瞧新出的胭脂水粉!”

“妹妹,这会回去时辰尚早,不如陪本福晋去花想容瞧瞧!”

“那就依福晋的意思。”

呵呵,她都直接命车夫改道了,现在才来征求她是否愿意,她有得选么?

花想容的胭脂水粉最新款她有,四爷早就每个色号都给她买一份了!

壹心斋内,今日太子爷竟是留他在毓庆宫内用晚膳,席间饮了些梅子清酒,胤禛此时眸光有些迷离微醺。

她今日竟是睡的如此早?

他步伐有些踉跄的到耳房沐浴更衣顺便醒醒酒,免得身上浓重的酒气将她惊醒。

屏退苏培盛之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房内,空气中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花香,那是她最喜欢的山茶花。

他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准备老老实实的睡觉,但越睡就越觉得浑身燥热难熬。

就在此时,已经熟睡的李金桂竟是从身后将他抱紧。

他只觉得浑身的燥热都在她触碰那一瞬之间引燃,不够,只是这蜻蜓点水的触碰又怎么够!

第二百二十六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小妖精,又在勾引爷~”

他灿笑着用双手支撑在她枕边,轻一纵身将她压在身下。

“嗯~”

身下的她竟是用小手在他身上游走,胤禛俯身亲吻她的香腮。

不对!哪里不对!理智告诉他哪里不对劲,但此时血液中沸腾的欲望却咆哮着想要她,于是他伸手轻抚她的眉眼。

果然不是她!

“放肆!!”

他强忍着心底的躁动,从床上一跃而起,床上的女人不是她!

气息不对!该死!是谁!方才就差最后一步就破了戒,他只觉得此时嘴里与鼻息间都是令人作呕的臭气。

“爷,让奴婢伺候您,爷奴婢好热”

床上的女人竟是如灵蛇般缠上他的身子,胤禛浑身都在难受的颤抖,不可以!

乌拉那拉素娴可真能逛啊,直到花想容快打烊才磨磨蹭蹭的选出几样勉强合心意的胭脂水粉,一路上她困的直打哈欠。

“妹妹,祝你今夜能有好梦。”

乌拉那拉素娴朝着她嫣然一笑,本在瞌睡的李金桂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候吓得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下意识觉得这女人又要搞什么事情?

“姐姐也是!”

二人分别朝着各自的院子走去,此时壹心斋内已到熄灯的时候,主卧内亦是漆黑一片。

这么晚了,四爷难道还没回来?

“陈嬷嬷,琉璃,你们不是去城外的庄子里查账了么?怎么半夜三更赶回来?”

听到动静的苏培盛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嬷嬷与琉璃二人,当看到二人身后的李金桂之时,竟是惊诧万分。

“侧福晋,您要去哪儿?”

“什么去哪?我们才从朱雀大街回来。”

“什么!!不可能啊,那屋里的人是谁??”

苏培盛惊呼一声,抬腿就往主卧的方向跑。

李金桂的左眼突突跳个不停,联想起方才乌拉那拉素娴诡异的笑容,她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于是也跟着抬腿朝着主卧跑去。

“滚出去!”

却听四爷语气冰冷,怒吼着将苏培盛踹出漆黑的屋内。

“爷!!?”

四爷并未回应她的呼唤。

“胤禛,你别吓我!”

他出事了!

李金桂不安的唤着他的名字,却仍是得不到他的回应,于是摸索着缓缓走进屋内,鼻息间都是浓烈的血腥气息,他受伤了?

于是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走到桌前,用火折子点燃蜡烛,一转身却见四爷一手执着长剑,正垂眸坐在床前。

他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血迹,竟是伤的如此重。

“胤禛,你说句话你吓着我和孩子了。”

“金桂,真的是你!”

胤禛将手中染血的长剑丢开,径直冲到李金桂面前抱着她的肩膀,二人齐齐落于床榻上。

“金桂,胤禛想要你,现在,立即,马上!”

他将内力倾注于掌间,轻一抬手,李金桂身上的衣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成段。

她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却发现他的身体滚烫的吓人,竟是有些异常。

胤禛快疯了,身体里那股泻火竟是在数次他自行解决后,仍是蠢蠢欲动。

此时他已经笃定自己身上定是中了什么必须要与女人欢好才能解开的媚药。

“爷,熄灯!”

“不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爷不是柳下惠

他此时只想真真切切的看清楚正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就是他的金桂

水汽氤氲的浴池内,李金桂用手抚着四爷的脸颊。

她将他的发辫松开,用桃木梳子一寸寸的梳洗。

他只沉默不语抱着她的腰,用脸颊紧贴她隆起的腹部,任由腹中孩儿在他脸颊上轻踹滑动。

“明日开始,壹心斋与听雪堂内三十岁以下的奴婢统统打发到外院伺候!”

“琉璃留下!让刘嬷嬷明日从听雪堂调来壹心斋伺候。”

“谁说金桂的胤禛不是柳下惠?”

“爷不是,只不过她不是你。”

“不是你,爷不稀罕!”

没想到樱桃竟有此胆色,竟是对四爷下药,还想伪装成她,将生米煮成熟饭?

只不过她千算万算,却低估了四爷的自持力,没想到床没爬成功,却反误了卿卿性命。

屋内被四爷用剑大卸八块的尸首已被苏培盛派人清理干净。

四爷命苏培盛将樱桃的尸首挂在府内仆从用膳之时,都需经过的下人房入口杀鸡儆猴。

这就是敢狐媚勾引主子的下场,只不过让李金桂郁闷的是,贝勒府里竟是开始谣传是她这个侧福晋善妒容不得丫鬟被四爷看上。

仗着怀有贝勒爷的子嗣就哄着四爷将可怜的樱桃枭首示众,孰是孰非李金桂不想多费唇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乌拉那拉素娴在抹黑她。

只不过从那以后,四爷却养成了一个让李金桂难以启齿的坏习惯,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腊月二十三,穿戴整齐的李金桂正准备与四爷和十三阿哥一道进宫赴宴,却不想才走到贝勒府门口,却感觉一阵热流涌出。

她顿时刹住脚步,扶着她的胤禛见她忽然停下脚步,竟是开始凝眉痛苦的低吟。

“身子可好?”

“去不成了”

“福晋,你带十三弟赴宴,替爷与李氏告假!”

“爷,今儿个是家宴,若是不去的话怕是皇阿玛那会不高兴!”

“告诉皇阿玛,李氏今日即将分娩!”

“啊!要不妾身留在府里照顾妹妹生产,爷与十三弟去赴宴?”

“不必,今日你代表的是贝勒府的脸面,好好赴宴!”

“妾身遵命!”

这贱人又要生孩子了!

为什么她每日虔诚的祝祷长生天与使用厌胜之术都无济于事,长生天开眼,今日定要如她的心愿!

“四哥,十三不去,十三要待在府里等小侄儿出来!”

“侄儿?妹妹这胎怀的是个小阿哥!!”

这小十三,情急之下竟是当着乌拉那拉素娴的面说出了真相,李金桂只能无奈的颔首默认。

“太好了,爷要有长子了!”

乌拉那拉素娴眸中带着点点泪光,别误会,那不是喜极而泣,而是被这贱人气的。

早知道她腹中怀的是小阿哥,她定会不择手段想方设法的除掉那孽障。

刁嬷嬷不是说总瞧见厨房做些香辣重口的东西送进壹心斋么?

都说酸儿辣女,她为何竟是如此好运,怀上爷的第一个阿哥!

乌拉那拉素娴心里五味杂陈的带着十三阿哥赴宴。

而这一回生产并未让李金桂受太多罪。看来儿子果然是额娘前世的小情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毁经典的四爷

今日开始,就有两个男人护着她了。真好!

小阿哥的名字四爷早就取好了,叫弘昐,李金桂已经习惯于爱新觉罗家的强大血脉遗传。

反正辛辛苦苦生下的几个孩子除小西瓜神态与她有几分相似之外,其余几个儿女都随他们阿玛。

小弘昐算四爷实际意义上的第一子,还未满月,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德妃与王公大臣的贺礼堆的壹心斋都没下脚的地方。

四爷说的对,这孩子脾气真随她这个额娘,爱折腾,而且食量惊人,最后竟是不得已请来乳母才让他能够吃饱。

大多时候,小家伙哭闹不止都是他阿玛在哄着他。

没想到四爷哄起孩子来也是一板一眼的,亏得小弘昐是他的亲儿子,骨子里多少也遗传他阿玛古板的血脉,竟也被他哄的服服帖帖。

月子里的李金桂虽足不出户,但四爷每日都会命人将最新的邸报送到壹心斋。

月子里不能看书,否则今后眼睛会见风流泪,于是四爷下朝之后就端着邸报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只不过这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念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简直在毁经典!

如今小十三主理改编的邸报已是风靡大清国境,甚至一度引起洛阳纸贵!

“四嫂!十三来瞧小侄儿!”

小十三从袖中取出一块质地细腻通透的羊脂玉递给李金桂。

“四嫂,这块玉佩开过光,送给小侄儿保平安!”

“十三,如今抄报房可扭亏为盈?”

李金桂好奇抄报房整顿后究竟给国库贡献了多少银子。

胤祥咧嘴灿笑,伸出一指。

“一个月一万两?”

哇,赶明儿问问四爷能不能插手民间邸报的事情,一月就净赚一万两,平均一日净赚就超过三百两。

国库印制银票的速度怕是都赶不上了吧!羡慕嫉妒恨,她端起手边的清水压压惊。

“不,是一日一万两!”

“噗!!”

她惊得将喝进口里的水喷了出来。

“四嫂,如今邸报上的商铺宣传页都已经按照竞价,价高者得了!光靠这一项进账,每日就能超过五千两银子的利润!”

“土匪!”

“四嫂,这些是那些胭脂水粉铺子与妆奁行送来的新款式。”

“十三留着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也无用。今后这些东西十三都命人送到壹心斋来!”

“若是贸贸然收下那些商户的东西怕是会引人非议,十三要小心些。”

她才不会贪得无厌什么便宜都占,天上从来不会白白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胤祥有些感动,四嫂是真心替他着想,盼着他能好。

“四嫂放心,那些商户若要在邸报上宣传定要送来样式实物供抄报房品评。”

“这些东西都是品评试用之物,抄报房内没有女子,四嫂就当帮十三试用即可!”

“试用过后给出中肯意见就行!”

这个好,既然十三都这么说了,于是她不客气的点点头。

“你放心,我定会认真试用后给出最为中肯的评价。”

“对了,四嫂,皇阿玛前几日赐下几处产业给十三!”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十三的老婆本

“十三不会打理,都交给四嫂帮忙打理吧,若是盈利,四嫂就收着当胭脂钱。”

胤祥将手里的契税文书通通塞给四嫂,连数都没仔细数过。

“不不不,我这辈子的脂粉钱都由你四哥包了,你放心,若是盈利,我就将这些银子存起来当你的老婆本!”

这小子迟早都要娶福晋开府,怕他乱花,帮他存着也好。

“咳咳咳…”

这小子脸皮真薄,说起老婆本而已,他的耳根子都红了。

“在聊什么?”

胤禛左手抱着二格格,右手抱着大格格踏入房内。

“十三叔!”

“十三猪!”

二格格先学的走路,如今正在牙牙学语,胤祥听到两个小侄女奶声奶气的唤他,顿时开心的从四哥手中将二格格抢着抱在怀里。

“十三猪!”

“不对,是叔!十三…叔!叔,叔!”

“猪!”

“好好好!猪就猪吧!”

胤祥做出猪头鼻憨态可掬的模样,惹的姐妹二人发出咯咯咯咯咯银铃般软糯的甜笑。

“四哥,十三不打扰您与四嫂,先行告退!”

“等等,将这两个小丫头一并带到你院里玩儿会!”

“来,十三叔抱抱!”

胤祥背上趴着一个小团子,手里抱着一个,几乎是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壹心斋。

“今日要听什么话本子?”

“胤禛!说!吾爱木樨是不是你??”

近来邸报上出现一位新晋的后起之秀叫吾爱木樨,写的话本子那叫一个煽情跌宕。

“哼!爷没那闲情逸致写这种无聊的东西!”

“哦!”

李金桂有些失落的瘪嘴,木樨花就是金桂花,吾爱木樨的意思就是我爱金桂!

是她自作多情了么?她还以为这吾爱木樨就是四爷!

这位吾爱木樨写的故事,是一个备受父皇冷落的公主爱上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侍卫。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有几处故事竟是和她与四爷的故事十分类似。

“今日不听《木樨花未眠》?”

“不听…算了还是念念吧!”

“真不是你么?”

李金桂心底还带着小期翼。

“不是!”

胤禛斩钉截铁回复道。

这丫头越来越机灵了,竟是猜到他就是吾爱木樨。

(来自作者菌的鄙视凸^-^凸,四爷你笔名取得如此玛丽苏杰克苏,很难猜不到鸭!)

但若她知道凤歌笑孔丘的真实身份,怕是会吓得跌坐在地!

养心殿内,康熙帝正伏案疾书,时而凝眉思索良久,时而停笔踌躇不前。

地上都是散落的废纸,也不知过去多久,康熙帝再三审阅那宣纸上的内容,这才满意的颔首。

“梁九功,悄悄将这最新的稿子送到抄报房十三阿哥手里!”

“奴才遵命!”

梁九功用锦盒将御笔收好,急匆匆往抄报房赶去,今儿万岁爷政务繁忙,这个时辰才将明日要发表的内容赶出来。

没错,康熙爷就是风靡话本子文坛的巨匠凤歌笑孔丘。

十几年如一日,他从未间断过写话本子。

那是因为延禧宫那位良妃娘娘最喜欢看的就是书生女鬼,狐妖沙弥这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爱新觉罗氏的男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的奇葩!

第二百三十章 圣旨永远不会错

“那贱丫头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亏得本福晋替她筹谋许久!”

乌拉那拉素娴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这都是因为樱桃那贱婢。

如今后宅内不止是听雪堂与壹心斋,其余几个院子,包括她的关雎轩都效仿四爷。

将年轻与颜色好的妙龄丫鬟统统都打发到了前院,或者四爷名下的庄子里伺候。

彩月与彩星自然是因为颜色不好才会被留用,当然乌拉那拉素娴也绝对不会允许身边出现颜色稍好的奴婢伺候。

康熙三十七年春,乌拉那拉素娴与几位皇子的嫡福晋,权贵命妇一道陪着太后娘娘回科尔沁省亲,而李金桂因为小弘昐还未断奶的缘故,被恩准留在贝勒府照料小阿哥。

大阿哥弘晖因为年纪小并未与乌拉那拉素娴随行,他被四爷安排到了壹心斋内由李金桂暂时照料。

李金桂潜意识里不想接手乌拉那拉素娴照料的大阿哥,原因很简单,她就怕乌拉那拉素娴又会准备什么黑锅让她背。

但那日小弘晖被四爷抱着来到壹心斋的时候,身为人母的李金桂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都说皇室的孩子养不大,当看到小弘晖的时候,她才深有体会,原本小弘晖是因为当时四爷遇险才被万岁爷做主过继到四爷一支。

如今四爷平安归来,不得不说他的身份非常尴尬,尤其如今四爷也有了亲生血脉。

她也曾问过四爷可否能将小弘晖送回他阿玛额娘身边,但四爷却摇了摇头。

万岁爷说的话就是圣旨,就算是错的,也没有矫枉过正的可能性,圣旨永远不能作废,所以小弘晖,包括他的血脉都将属于四爷一脉。

但他这一生都不可能被当成真正的嫡子对待,何其不幸。

“晖儿,来,姨娘抱抱~”

“放肆,你只是阿玛的妾室,额娘说你们都是奴才,谁准你唤小爷的名讳!”

这还像四岁的孩子么?乌拉那拉素娴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大阿哥的么?李金桂顿时哑然失笑。

“晖儿~”

院子里传来十三阿哥的声音,弘晖的脸上在一瞬间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

“李姨娘,晖儿要抱抱,晖儿想看看弟弟。”

“”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李金桂彻底无语了,这孩子看来是被乌拉那拉素娴带坏了。

“阿玛,您回来了,晖儿好想您~”

“嗯,今日可有听教习先生的话~”

毕竟都是皇族血脉,胤禛对这个孩子并未苛待,而是请名师悉心教导。

“晖儿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好~等昐儿大点儿,你就带着弟弟一块读书。”

胤禛将他与李金桂所出的儿子抱在怀里逗弄。弘晖的眸子暗了暗,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爷~”

李金桂朝着四爷努努嘴,示意他一碗水端平,别将大阿哥冷落。

胤禛会意,于是将弘晖抱起来,与弘昐一块放在他的左右腿上。

毕竟是个四岁的孩子,李金桂也没那么小家子气在四爷面前告黑状。

“金桂姐姐,你今日打了大阿哥?”

李金桂正在院里陪着二格格与小阿哥玩耍,却见苏培盛寒着脸朝着她走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阿哥去四爷面前告黑状了?”

这孩子,她都没说什么,他却反咬她一口,李金桂有些寒心。

“四爷信了?”

昨日乌拉那拉素娴将大阿哥送到她这,她就对大阿哥好吃好喝当菩萨似的供着,手指头都没碰过他一下,又何来虐打一说?

“大阿哥只在奴才面前哭哭啼啼的说您暗地里掐他,给他吃馊饭菜。”

“哦!小苏子,你去将大阿哥所说的话原样与四爷说一遍。”

李金桂生气了,定是这孩子在乌拉那拉素娴的撺掇下,想要颠倒是非黑白对付她。

重要的是,四爷的态度,她不想解释,栽赃陷害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四爷不信,那始作俑者也会渐渐淡了这份闲心,至少会收敛许多。

晚膳的时候,胤禛听过苏培盛回报之后,匆匆赶到壹心斋,他朝服都未换,径直走到正在用膳的大阿哥面前。

“去书房面壁思过,不准用晚膳!”

他板着脸严肃教训人的表情总让人不寒而栗。大阿哥顿时揉着眼睛嚎啕大哭。

“爷,大阿哥还是孩子,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阿玛,晖儿做错了什么?晖儿今日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受罚?”

“爷”

李金桂拽着四爷的胳膊,将正在气头上的四爷拽到隔壁书房内。

“只是个孩子而已,不必动怒,你信我就好。”

“这孩子被乌拉那拉氏教导的有些骄纵跋扈,若是不将他扳回正道,这孩子怕是废了。”

胤禛有些无奈地叹息道,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则是一种选择。

这孩子虽聪慧但若是将来被乌拉那拉氏教导的心术不正,怕是会养虎为患。

“嗯哼,明日开始,我要开始揍这臭小子了,我先和爷知会一声,别到时候见我教训他,爷反而来责备我。”

“都交给你。”

胤禛知道李金桂是个天性善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若她能学会心狠一些,很多事情他也不必煞费苦心去斡旋。

弘晖从教习先生那下课之后,就如往常般来到壹心斋用早膳。

人呢?他抬腿走到饭桌边,脚下却传来一声脆响,糟糕!这是阿玛专用的白玉勺子。

“呦,大阿哥,你竟是将贝勒爷的白玉勺子摔碎了!”

李金桂叉着腰站在小弘晖身后,小家伙吓得面色铁青,不住的摇头摆手。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会知道阿玛的白玉勺子掉在地上,惨了惨了,这个讨厌的奴才定会到阿玛面前告状。

“在聊什么?”

糟糕,阿玛来了,弘晖不想让阿玛发现勺子碎片,于是下意识将那碎片踹进桌子底下。

李金桂只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他在清理犯罪痕迹。

“阿阿玛,晖儿在等您一道用早膳。”

“嗯~”

四爷径直走到主位落座,李金桂刚想坐到四爷的左手边,小弘晖却迈开腿先她一步抢先落座。

除主位之外,主位两侧的位置是以左为尊,平日里只有身为嫡福晋的额娘才有资格坐在阿玛的左手边,弘晖下意识不想让这个女人鸠占鹊巢。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她的专属位置

李金桂无奈的轻笑一声,不想与这孩子斤斤计较。

要知道她与四爷两人吃饭的时候,她的位置不在左边更不在右边,她有自己的专属位置,那就是——四爷的怀里。

“爷~”

听到这个女人叫阿玛,弘晖夹菜的手下意识抖了抖,她一定是要开口告状了。

“尝尝这桂花小排。”

他如释重负,这才继续心不在焉的扒拉这碗里的饭。

哼,让你也尝尝被人冤枉敢怒不敢言的滋味,李金桂将细致去骨后的排骨夹到四爷的碗里。

整顿早膳每当李金桂一开口说话,弘晖的言行举止就十分怪异,胤禛自然是发现二人猫捉老鼠般的游戏,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早膳。

只不过这顿早膳没她在怀里闹腾,吃的有些索然无味。

“贝勒爷,您的白玉勺子”

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临了!

“阿玛不是晖儿”

“妾身方才不小心给摔碎了~”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此时弘晖听到那女人嘴里说的是什么后,顿时愣住了神,这顿早膳对他来说简直是煎熬的酷刑。

“碎了就碎了,手可伤着?”

胤禛将李金桂的双手抓到面前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伤口,这才松一口气。

“晖儿,不是什么?”

“没,没”

“阿玛出去办差,晚膳的时候再回来,你好好呆在壹心斋听李额娘的话。”

“是李姨娘。”

弘晖噘着嘴纠正阿玛的错误称谓。

胤禛的眸光暗了暗,不再发一言,转身带着苏培盛离开了壹心斋。

“大阿哥,被人冤枉的感觉如何?”

“你这个狗奴才!”

这还是他第一回被人冤枉,那感觉就像将他放在热油上煎熬,又难受又憋屈。

“难受就对了,我这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昨日你冤枉我的时候,我的感觉与你一样。”

“你!”

弘晖被这巧言令色的奴才堵的哑口无言,但心里却觉得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不对不对,额娘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贱人只能得寸进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但这个女人总说人要知道感恩,要学会付出和以德报怨。

她说这世上太多人睚眦必报,太多人不念旧恶。她说愿他是后者,因为善待他人,就是放过自己。

究竟谁对谁错?但不管谁对谁错,被人冤枉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大阿哥,吃糖葫芦么?”

“大阿哥,玩儿弹弓么?”

“大阿哥,玩儿皮影么?”

从晌午到日薄西山,这女人总是聒噪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真是不明白阿玛为何会看上这种女人。

但那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挂着晶莹的糖霜,看着让人垂涎欲滴,还有她用弹弓精准的打落屋檐上小憩的信鸽子,那鸽子还是阿玛养的

还有那皮影,他想玩很久了,但额娘总说这些东西玩物丧志。

漏夜,伺候大阿哥的乳母张氏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将对着床榻的窗户大开

“这好好的怎么又病倒了?”

大阿哥自幼体弱多病,身子孱弱,听四爷说乌拉那拉素娴时常以大阿哥生病为由,将四爷请到关雎轩看望大阿哥。

这女人实在是丧心病狂,为了争宠,竟是算计这么小的孩子。

“爷,今日开始妾身将大阿哥接到壹心斋内照料,吃饭睡觉都在我这。”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清第一孤臣

这段时间大阿哥大多数时候虽也在壹心斋,但他认床,所以睡觉的时候只能由乳母带回关雎轩内。

“苏培盛,去将大阿哥的床榻搬过来!”

既然他认床,那就干脆将床榻搬到壹心斋好了,反正壹心斋空房间多,容下一张床绰绰有余。

弘晖烧的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用温热的帕子在替他降温,这是哪里?他的房间没有这种幔帐。

“醒了?来,将这退烧汤药喝了。”

“我不喝!叫乳母来!”

额娘说这女人蛇蝎心肠,谁知道这汤药里有没有古怪。

“你的乳母被你阿玛打了三十大板,正趴在柴房动弹不得呢,这只有我!”

小孩子都怕吃苦药,只能硬着头皮强灌,待会给他喂些麦芽糖就好了。

“毒妇,你想毒死我,阿玛!救命!”

李金桂无语,没想到这孩子不肯喝药竟是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一时之间无法解释清楚,药凉了就没药效了。

李金桂也怕喝苦药,但仍是捏着鼻子当着弘晖的面抿了一口汤药。

“看到了么?我先替你尝过了,若是有毒,先死的肯定是我,放心了吗?”

弘晖被她这干脆利落的解释方式震慑住了,一时之间愣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趁着他分神之际,李金桂捏着他的下巴将剩下的汤药灌进了他嘴里。

“咳咳苦~”

“呜呜呜呜唔~”

猝不及防间,口中被塞进甜腻的麦芽糖,正好中和汤药的苦涩,弘晖顿时止住哭声。

他很喜欢生病,因为生病的时候才有甜甜的糖吃

连着几日,李金桂都衣不解带的照料这小弘晖,最后小弘晖的风寒好了,但她却病倒了。

“喝药~”

胤禛端着伤寒药沉着脸站在床榻前,头疼,她只要一生病就像个哄不住的孩子。

“不要,好苦~”

“我不喝昂,被子蒙着出一身汗就好了,爷”

“胤禛~人家不喝呢~”

卖萌,打滚,她在被窝里缩着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

胤禛扶额,径直俯身将那小赖皮从被子里拎出来。

他将汤药含在嘴里,嘴对嘴的将苦涩的汤药喂进她嘴里。

“呜呜呜~”

站在大门口的弘晖将准备好的麦芽糖藏在袖中,有阿玛在,看来这麦芽糖有些多余。

“四嫂~”

胤祥气喘吁吁的跑进壹心斋,他一大早的就跟着四爷上早朝去了,怎么这会却一个人回来了?

“四嫂,四哥出事儿了!”

“他出什么事了?”

“皇阿玛命命四哥负责收回国库欠款。”

胤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胸口断断续续的说道。

“国库的欠款都是六部经年累月以各种名义的公项挪用,但却只见到六部打的欠条,却总不见他们还银子。”

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整个京城的部衙哪一个没有伸手朝国库要经费?

户部掌管着大清朝的财政大权,而四爷则负责监管户部。

若四爷按照万岁爷的旨意催收欠款,四爷一定会将整个京城的官场都得罪完了。那么他将彻底成为大清朝第一孤臣。

“四嫂太子爷掌管的刑部与兵部,是最大头的债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那还查个锤子!你四哥呢!让他装病推掉这要命的差事!”

为今之计,只有装病这一个法子,但以四爷桀骜的脾气,让他当缩头乌龟比杀了他还难受。

“四哥下了朝就去户部主持查账的事情了。”

他还真想接这要命的差事,别人不说,就说太子,若四爷一意孤行,那么太子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大发雷霆。

夜幕低垂,胤禛有些疲惫的揉着眼角,那些账目不查不知道,只粗略的查阅几处就触目惊心。

“回来了?”

“嗯~你先睡,爷去书房处理公务!”

“金桂?”

却见她拦在他的身前,她从未任性的打扰他处理公务,今日竟是一反常态,他有些不悦的沉声怒道。

“妾身不想爷接这要命的差事,爷,咱装病推掉这差事可好?”

“胡闹,这是皇阿玛的圣旨,又岂能当成儿戏抗旨不遵,装病是欺君之罪。”

“胤禛,你不准接这差事,你办得好虽然取悦万岁爷,但是得罪群臣与太子,你只能成为孤臣。”

“若是你办不好,得罪人的同时还让万岁爷龙颜大怒。左右都没好果子吃,咱不接这差事好不好?”

胤禛岂能不知这差事吃力不讨好,但皇阿玛刚将户部交给他管理。

他却连这立下投名状的第一件差事就百般推脱,皇阿玛定会对他失望透顶,他已是骑虎难下。

“你不接这差事,万岁爷自然会派别人接这差事,你放心,那些欠款迟早都会追缴回来的。”

“这是男人的事情,金桂,你好好相夫教子,这才是你的本分。”

四爷的意思是在暗示她牝鸡司晨不安分?

上一回因为这个问题,她与四爷闹的很不愉快,最后因为军营遇险那件事情不了了之。

“胤禛,我就是牝鸡司晨,我就是个不安分的女人,我就是我,不会因为爱你而失去本心!爱的盲从。”

为何他与李金桂之间总会绕到这死角里进退维谷?

胤禛无奈的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女人本该依附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她总要逞强?

“贝勒爷,妾身今儿有些不舒服,您到别处歇着吧~”

房门砰的一声关严实,胤禛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他亦是面色铁青的转身离开,他没有错!

连着几日,二人都刻意避开对方,这几日他亦没有来壹心斋歇息,也没回听雪堂,而是窝在壹心斋内的书房彻夜处理公务。

书房与卧房皆是不约而同的灯火通明,但彼此却倔强的不肯向对方妥协。

“四嫂,这几日上朝,那些平日与四哥交好的大臣们见了四哥就像见鬼似的躲的老远。”

“昨日十三陪着四哥到毓庆宫见太子,四哥被太子爷用办差不力为由,骂的狗血淋头。”

胤祥愁眉不展,只恨他人微言轻,不能成为四哥的助力。

“皇阿玛上朝的时候也当着众臣的面训斥四哥,说他管理户部有些时日,却一笔欠款都未追缴回来,说他无能”

“别说了!”

正在做绣活的李金桂恍神间被绣花针刺破指尖,她吃痛的蹙眉,但手上的疼却压不住心底苦涩的剧痛。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幺鸡哪儿去了

也许在他心里,万岁爷的认可与无上的权力比她重要,这世间的男人大抵都是如此,女人,只是权力的附属品而已。

红袖招。

李金桂揉着眉心看了一整日资料,那些材料上详细记载了京城各部衙的官员姓名,籍贯,家庭背景,以及背后能查到的靠山。

逡巡许久,她将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想办法弄到礼部侍郎汪灏的全部资料,包括他母族与妻族的所有信息。另外,五日内派人渗透到汪灏府内。”

汪府。

刚下朝的汪灏惬意的哼着小曲儿回到府里,想着今夜要找个由头避开家中肥如猪壮硕如牛的母老虎,找外室丽妙快活快活。

“快准备麻将与香茗,老爷我约了几个同僚来府里搓麻将,记得叫上几个颜色好的歌姬伺候。”

汪灏与几个同僚在麻将桌上叱咤风云好不得意,竟是小赢了些银子。

“见鬼了!我幺鸡呢!”

方才他才清一色自摸了一张幺鸡儿,怎么喝口茶的功夫那幺鸡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老张,是不是你小子,你说你输不起就说啊,怎么能偷奸耍滑!”

“你才输不起,爷爷我这把牌大三元清一色自摸了!走你!”

“不对,幺鸡呢?老张我幺鸡哪去了!!”

终于下朝了,这几日四贝勒正对礼部施压,让礼部做个表率,先还清国库的欠款。

哪儿那么容易啊,他们几个部衙的大佬们私底下都商量过,这些乳臭未干的皇子啊,将政事想的过于简单。

只要他们这些人抱团取暖,就算万岁爷亲自督查,也无济于事。

左不过是虚张声势,万岁爷难道还会将六部衙门统统革职查办了不成?那大清国定也会乱了套。

“老爷,门房今日收到一份礼物,指明要亲手交到您手里。”

“哦?”

汪灏朝管家递过来的锦盒瞧了瞧,啧啧,紫檀木的盒子,光是这盒子就值不少钱,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送礼也不知拿块布将东西包好。

“谁送的?”

不行,这礼物太招摇,他必须要问清楚谁送的,然后原路退回去。

“奴才不知道啊~来人将锦盒塞进门房手里扭头就走了。”

“糟糕,这还退不回去了!”

汪灏朝着管家使了使眼色,二人来到偏僻处,他径直打开那华贵的锦盒,却见那锦盒内还有一封信笺。

“什么东西?”

他疑惑的打开信笺,却从里边摸到一块方形的石头,他定睛一样。

“幺鸡??”

这幺鸡用整块田黄玉雕琢而成,左下角却是缺了一个小角,这这是昨夜他丢失的那张麻将。

他面色苍白的朝着四周张望片刻,这才将那封信笺内的纸张取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礼部竟是破天荒的宣布将做表率,归还所欠的三十万两库银。

虽银子还没入库,但礼部侍郎汪灏已经在皇阿玛面前言明期限,定不敢食言。

紧接着工部侍郎也表示要在月底前将欠国库的银两悉数还清。

已经一个月零三天,她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胤禛决定忙完这件差事后,再带她出去散散心,来趟破冰之旅。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若无情我便休

“大阿哥,今儿咱早些用晚膳,然后去城隍庙夜市瞧瞧热闹~”

整日憋在贝勒府里人都快发霉了,她决定带着大阿哥一道出去逛逛。

“阿玛一道来么?”

这还是弘晖第一次出府游玩,好想和阿玛一起去啊。

“他这段时间忙公务呢,等过段时间他休沐之时,咱再与他一道出去玩。”

四爷这几日刻意躲着她,连面都不肯见,又如何会答应与他们一道出去玩。

吃过晚膳之后,李金桂带着大阿哥乘着马车前往城隍庙会。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并未用印有贝勒府徽记的马车,而是让琉璃到附近的马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李姨娘,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弘晖不悦的扯了扯身上这身门房之子穿的棉布褂子,而身边的女人亦是一身汉人寻常妇人的装扮。

“我想吃豆面糕,糖卷果,糖耳朵,面茶,艾窝窝,还有糖葫芦。”

这些小吃平日里阿玛偶尔也会带些回来给他尝尝,有一段时间没吃了,弘晖想起就流口水。

“好好好,都给你买,但先说好不能吃太多,否则要闹肚子的。”

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城隍庙,一下马车小弘晖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拽都拽不住,而李金桂与琉璃就任劳任怨的当起小家伙的搬运工。

此时二人身上都是大包小包的吃食与好玩的物件。而李金桂也没闲着,一路走走停停的嘴里就没停过。

壹心斋内,胤禛看着空空如也的饭厅,有些气滞,她竟是连晚膳都不愿意与他共进。

“苏培盛~”

“贝勒爷,侧福晋带着大阿哥到城隍庙散心去了,今儿晚膳吃的早。”

苏培盛缩着脖子,不敢看主子阴沉的脸。

“嗯~”

“爷,奴才去准备车马?”

苏培盛觉得四爷定想要去城隍庙寻金桂姐姐,但碍于面子,嘴上不肯说,于是贴心的征询四爷的意见。

“不必~”

“准备晚膳~”

“奴才遵命~”

苏培盛领命,转身正要抬腿去准备爷的晚膳,却被四爷叫住。

“回来,准备马车~”

“尝尝这豆汁儿,配着这炸糖糕可好吃了。”

李金桂将一碗重口味的豆汁儿端到捏着鼻子的小弘晖面前,吓得他连连摆手。

“阿玛~”

“你阿玛这会估计还没回府呢,咱快些吃,吃完回家也差不多能见着你阿玛了。”

原以为弘晖只是很想让四爷陪着一道逛街,但却见小家伙指了指斜对面,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定睛一眼,还真是四爷。

他怎么来了?看着样子好像在寻她与小弘晖。

此时她所处的位置在六必居二楼雅座,眼界开阔,她本想往里躲躲免得被他瞧见,但他却加快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却见离他不远处一间茶寮坐着一旗装女子,原来不是来寻她,而是来与别的女子幽会!

“阿玛!”

“别喊!”

李金桂匆忙掩住小弘晖的嘴,直到他点点头乖巧的答应,这才松开他的口。

“别喊,咱悄悄去看看你阿玛给你找的新姨娘漂不漂亮!”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此时此刻难为情

她语气中泛着酸意,随手将一块碎银丢给一旁伺候的店小二,连找零都忘了要回。

也不知该以何种方式面对他与那位新欢红颜,是以眼泪,还是以沉默?

“金桂?”

胤禛记得李金桂有一件类似的衣衫,看着身形也像极了她,只是他从进门前就喊了几声,却不见她转头应他一声。

“还在生气?”

却见原本坐着的李金桂冷哼一声,径直朝着二楼跑去,胤禛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追着。

“金桂,爷很想你~”

此时李金桂被他堵在回廊处的死角,胤禛伸手想要去扯她的衣袖,猝不及防间,一道寒光袭来。

眼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李金桂,他已然料定此时定是中了埋伏,于是抽出腰间佩剑迎敌。

就在此时,从四周又袭来数道黑影,这些人的身手了得,皆是练家子出身,虽不至于殒命,但他仍是应付的有些吃力。

“爷小心~”

从身后传来女子的惊呼声,他还未反应过来,却感觉身后被人抱紧,却听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他没来由的乱了心曲。

“贝勒爷,奉劝您一句,莫要赶尽杀绝!凡事留一线,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为首的黑衣人阴恻恻的留下这句话,不一会儿那些刺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此时胤禛的世界只有瘫倒在他怀里的女人,一柄染血的长剑刺目,洞穿她的肩胛骨。

“没事儿,只是看着吓人,没伤及要害。”

李金桂挤出一丝自以为潇洒自如的笑意,却见他面色苍白,沉声怒喝道:

“谁准你替爷挡剑!!”

胤禛快疯了,他宁愿那剑刺伤的是他,至少此时他的心不会如此剧痛。

……

“爷…今儿又没去上朝?”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李金桂竟是诧异的发现四爷今日破天荒的又没有去上朝。

连着几日他都守在她身边,但却一句话都不与她说,她只能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却见四爷仍是坐在桌前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折子,仿佛没听见她在说话。

“主子,该喝药了~”

琉璃端着汤药入内,却见李金桂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先放在桌上,我待会再喝。”

“是~”

有贝勒爷坐镇,主子想耍赖不喝药是不可能的,于是琉璃也就放心地施施然退出房内。

“喝药!”

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但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她转身背对着他,假装没有听见他的命令。

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被四爷强硬的扶起身,又将她禁锢在他怀中无法脱身。

见他又想将汤药含在嘴里喂她,于是她抢过汤药一饮而尽。

好苦,她忍不住想要做呕,但唇瓣却被他堵着,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他的舌头仍是对她的舌纠缠不休。

“唔…”

她用力推开四爷,不是想要与她冷战么?那就战吧!

“爷告了病假…”

“追缴库银之事,皇阿玛昨日已命八弟主理。”

他淡淡地说着,不悲不喜。

“对不起…”

她拽着想要离开的四爷,他在追缴库银的节骨眼上称病推搪,定会被万岁爷责难。

第二百三十八章 视而不见 听而不闻

贝勒爷,太子爷微服前来,如今人在花厅内…”

“嗯!”

原本由他来主理追缴库银之事,以他与太子爷的关系,很多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主理此事的是八弟,八弟与太子爷素来不睦,又如何会轻易放过扳倒太子爷的机会。

他称病推搪,而太子爷竟是亲自来府里,定是来兴师问罪。

“你歇着,爷去去就来。”

“苏培盛,叫李府医来一趟。”

……

花厅内,胤礽慵懒的坐在主位上,连日来老八穷追猛打之下,他为保实力,竟是只能丢车保帅连损几员心腹。

“咳咳咳…胤禛参见太子爷…”

此时胤禛面色憔悴没有血色,未见其人却先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四弟,本宫听说你病了,特带了太医院张院判前来瞧瞧你。”

“早些好起来,皇阿玛与本宫还要仪仗你办差出力。”

胤礽虚怀若谷亲自搀扶着胤禛落座,此时张太医也开始替四贝勒诊脉。

“如何,张太医!”

“启禀太子殿下,四贝勒风寒入体,再加上近来似乎忧思过度没有好好将歇,身子有些虚弱。”

“怕是要将养半个月左右,待奴才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

还真病倒了,半个月啊!到时黄花菜都凉了,老八到时候怕是将他在刑部的心腹都剪除干净了!

不行,为今之计,他只能动用自己的私库将刑部与兵部亏欠的库银补齐。

那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啊!他险些气窒的吐血。

“太子爷,是胤禛无用,关键时刻身子不争气!咳咳咳咳咳…”

“四弟,没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剩下的事情由自有本宫坐镇处理,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胤禛谢太子爷体恤!”

恭送太子爷之后,苏培盛第一时间端来一盆清水,以清水拂面之后,原本萎靡憔悴的面容顿时消失殆尽。

而此时李金桂披着斗篷坐在壹心斋大门口翘首以盼,也不知道太子爷是否刁难四爷。

好想去前院瞧瞧情况,她焦急地起身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悄悄去前院看看情况。

“在干嘛?”

身后传来他熟悉的清冷声音,李金桂刚一转身,却整个人腾空而起。

“风大,回屋!”

胤禛将这任性不听话的女人抱在怀中紧贴着他的胸膛,径直朝着卧房内走去。

她伸手挽着他的脖子,却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的不瞧她一眼。

他这样子比对她破口大骂还让她难受,她宁愿四爷此时对她厉声呵斥,总好过将怨怼埋藏在心底。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爷还在怪我?”

“你知道爷为何生气?”

胤禛垂眸盯着她的眼睛,反问道。

“爷在怪妾身牝鸡司晨。”

“哼!”

胤禛有些失落,她竟是连他为何生气都不知道。

“谁让你替爷挡剑!”

原来他竟是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才大发雷霆?李金桂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他将她放回到床榻上,转身就要离开,李金桂揪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在心口处。

“感受到了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冷面嗜血活阎王

她目光缱绻地与他对视。如果那眼睛会说话,此时已是将吾爱胤禛四个字道尽千千万万遍。

“嗯?仿佛又丰腴了些许…”

胤禛被她炙热的眼神盯得脸颊微红,手心里尽是细腻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心神荡漾。

这男人!算了!还是她自己说吧!

“没有谁,心之所向,无人指使。”

“呜~”

他总是这样,说不过她就用吻来堵她的嘴

汪府,礼部侍郎汪灏脊背挺的笔直,已是初秋之际,此时他却是浑身冒冷汗。

他在下棋,而坐在对面执黑子与他博弈之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活阎王四贝勒胤禛。

他对弈的很绝望,落子无悔,纵横阡陌间,这棋盘上非黑即白的厮杀,竟是比这世像迷离的浊世更让人举步维艰。

宦海沉浮十数年,他步步为赢,但在此时却在这棋盘上毫无招架之力。

不是因为他棋艺不精,而是对面那位每一步都力求绝杀,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搜到了!”

“嗯~”

胤禛淡淡的应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凉薄之意,汪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输了!”

此时那棋盘之上,除零星几颗孤零零的白子之外,只剩下一片肃杀的黑。

“汪大人,如今证据确凿,你背后那位大人物怕是自顾不暇!”

“来人,将汪家上下七十九口人全部拿下,立即缉拿汪灏妻三族,母三族。”

“贝勒爷!贪墨之罪不足以诛九族!罪臣虽贪墨,但律法规定,贪墨之罪除嫡系亲眷之外,不祸及旁系亲眷,更何谈妻三族,母三族?”

“若是再加上谋反一罪又该如何?”

胤禛冷眼睥一眼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汪灏,随手抄起一封查抄的书信甩到汪灏脸上。

什么谋反?他一头雾水的拾起那书信,待看清楚那书信内容之后,顿时恐惧得瞳孔猛的一缩。

“这是诬陷!!罪臣不服!四贝勒,定是你想要公报私仇!罪臣不服,罪臣要见陛下!!”

说时迟那时快,他竟是将那封书信揉成一团,迅速塞进嘴里,连咀嚼都未来得及,生生将那封书信吞入腹中。

“这还有几十封,汪大人若是喜欢吃,你们就伺候他好好吃下这些书信,一封都别落下!”

“爱新觉罗胤禛!我要你死!”

汪灏知道,眼前这嗜血的阎王定不会放过他全家老小,于是破釜沉舟取出藏着袖中的匕首,怒喝着冲向这冷血的畜生。

“啊!!!老爷!”

伴随着一声女子凄厉的哀嚎声,一颗冒着热气的血淋淋人头滚落在胤禛的脚边。

他将染血的佩剑收回,脸上仍是带着疏离的淡漠。

“罪臣汪灏拒不伏法,且意图行刺本贝勒,现已就地正法!”

“剩下的你们处理!若是有漏网之鱼,尔等同以谋反之罪论处!”

胤禛接过苏培盛端到面前的铜盆,将手上污浊的血迹清理干净。

是的,他的确在公报私仇,千不该万不该,这罪人仗着身后有那人撑腰,竟敢威胁他?

更不该的是,他竟敢伤了他的女人!他不该死,谁该死?

不,还有一人该死,那就是当朝首辅,纳兰明珠。

第二百四十章 聊赠一枝春

“呜呜呜好痛,胤禛轻点儿!”

李金桂咬着朱唇哭的梨花带雨,此时身后的男人仍是不肯怜香惜玉。

胤禛执笔的手僵了僵,她若是再叫的如此销-魂,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把持住最后一丝残存的自制力,替她纹好背后的刺青。

“好了没昂?”

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只不过是刺一朵与她肩胛骨处一样的木樨花刺青而已,怎么他竟是磨蹭了这么久?她快要暴走了。

早知道方才就不该听他的,将那刺青师傅请出去,也不知他这门外汉的手艺如何?

李金桂趴在软塌上哼哼唧唧,最后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感觉身后的男人开始不安分的用手在她腰后游走,这才回神避开他的狼爪。

“我瞧瞧刺的如何。”

她忧心忡忡的走到镜前,微微一侧身,当看见那刺青的真面目之后,顿时柳眉倒竖。

“胤禛,你过来!”

“嗯?”

“哼,看看你做的好事!难看死了~”

李金桂叉着腰气呼呼的说道。

“爷觉得甚美~”

这背后的刺青哪儿是他喜欢的木樨花,而是小篆书写的胤禛二字!他竟是在她身上盖章戳印!

幼稚的男人!

好气,这刺青一旦完笔,一辈子都无法褪去。

“这若是被别人瞧见,定会被人笑话死!恨死你了!”

“除爷之外,你还想让谁瞧见?嗯?”

身后的男人将她原本半褪的衣衫轻解,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处。

“哼~”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她仍是意难平,于是俏皮的执笔转身,在他心口上描摹。

胤禛垂眸一看,却见心口处歪歪扭扭的写着金桂二字。

“妾身要去陪孩子们用晚膳了~”

她将衣衫拢好,一转身翩跹从他怀里溜走,留下衣衫已经褪尽的男人在风中凌乱。

胤禛哑然失笑,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方才因她而紊乱的粗重呼吸。

此时房内就他一人,他凝眉不语,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挣扎良久,最后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刺青笔,开始一点一点的将方才她在他心口处留下的字迹镌刻在心间,永生永世不褪色。

耳房内,李金桂正在浴池内沐浴,忽而听到幔帐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能不惊动门外看守的丫鬟,如此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哼!”

李金桂还在生闷气,方才对着镜子看到背后的刺青,虽觉得字迹隽秀,但仔细瞧着那小篆内还夹杂着满文,待看清楚那满文上的字迹后,她更是气的脸颊绯红。

满文与小篆连在一块的意思,竟是独属胤禛的女人。

他怎么不顺带加上蒙文和汉字呐?这样满蒙汉三种语言汇齐了,像极了大内文书!

身后传来轻微的水花声响,于是她想故技重施,继续溜走,却被他环着腰揉进胸膛。

“我不要~”

她红着脸转身就开始不住的锤他的胸口,却听他吃痛的闷哼一声。

“爷!”

她看着四爷捂着心口痛苦凝眉,顿时懊悔不已,方才只是撒娇,她并未用力,怎么还伤着了?

“我瞧瞧~”

她颤抖着掰开他悟在心口的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丑陋拧巴的字。

第二百四十一章 水是眼波横

这是晌午刺青之时,她恶作剧的在他心口留下的涂鸦,他怎么也不知道擦干净!

不过细看这字迹像狗爬似的,还真是丑的不要不要的。

她自个都嫌弃不已,于是随手取来放在浴池边的帕子沾水替他擦拭。

胤禛看着她娇嗔的拿着了事帕在他身上擦拭,眸子暗了暗,这了事帕用的不是时候,也并未物尽其用,使对地方

咦?怎么擦不掉?

李金桂纳闷了,于是她稍稍用劲在他心口揉搓,还是纹丝不动?

于是她索性用手去轻轻揉搓,却听抱着她的男人呼吸渐渐有些紊乱。

谁说四爷冷情?搓个澡都能让他心猿意马,他是闷骚腹黑,冷情只是假象。

此时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那字迹他竟是不知在何时用刺青笔镌刻在心口。

“胡闹,这字迹妾身自个都没法看,爷”

她其实是在赌气,其实他在她后背刺下的专属印记,她内心很欢喜。

她有些哽咽,看着这个傻男人竟是自作主张将她留下的丑陋字迹镌刻在心间,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悲喜交加间,眸子竟是染上一层氤氲的水汽。

“别哭~”

女人心最是海底针,为何好好的她又哭了呢?胤禛有些无措的伸手替她拭去眼泪,他的一颗心都被她哭乱了。

“傻子!”

“金桂!别~”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声响,胤禛被他的女人扑倒在浴池内

候在浴房外的苏培盛屏退守门的丫鬟,然后会心一笑,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棉花团子将耳朵塞的严严实实

几场情事之后,李金桂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此时她趴在四爷的身上一动不动,任由他把玩着她散落在身上的青丝。

感觉到他似乎又要蠢蠢欲动,李金桂红着脸翻身离开,不敢再去招惹他。

“皇阿玛已决定于下个月初摆驾科尔沁,迎皇祖母回京,届时将会到漠南一趟。”

“真的?爷是不是也在伴驾之列?”

方才还无精打采的李金桂眼前一亮,腾的坐起身。

“嗯,爷已经叫应嬷嬷她们开始准备出行之物,带着孩子出门,自然准备的物件需要齐全些,以备不时之需。”

“爷,妾身好爱你啊~”

李金桂激动的抱着四爷亲个不停,太好了,终于可以到漠南见蓝齐儿了。

“哼~”

胤禛伸手擦拭着满脸的口水,若蓝齐儿不是女子,不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皇姐,他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在这天地之间彻底消失

康熙三十七年,十月初六,微雨少晴。

李金桂正待在宽敞的马车内陪着两个格格与两个小阿哥玩游戏。忽而车帘子被掀开。

“应嬷嬷,照顾好阿哥格格们~”

“晖儿,照顾弟弟妹妹~”

胤禛将李金桂从马车内扶着走出,此时苏培盛已准备好了马儿侯在马车外头。

“去后头那辆马车将花盆底换了,爷带你去狩猎!”

“皇阿玛已命人安营扎寨,今儿就歇在此地。”

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在太子爷的主持下,几个兄弟相约带着各自的女人到前头的林子里狩猎冶游一番。

第二百四十二章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皇族狩猎,不必担心林子里没有猎物,自然有专人负责将所谓的野物安置于林中,免得天潢贵胄们因遍寻不到猎物而大发雷霆。

“爷,快放妾身下来,若是被人瞧见了会说闲话的!”

此时李金桂被四爷禁锢在怀中,二人共乘一骑。

“本就是夫妻二人为一队,不必担心,坐稳!”

胤禛扬起马鞭一骑绝尘,不一会儿就到了毗邻密林的浅水边。

此时直郡王,诚郡王与五贝勒,八贝勒都带着后宅里的女人提前抵达。

她偷眼瞧了瞧,除了八贝勒带的是嫡福晋郭络罗氏之外,其余几个皇子皆是带着侧福晋或者侍妾格格。

还好还好,她这样也不算突兀。

“太子爷驾到!”

太子压轴登场,他带的女人自然只会是侧妃纳兰氏。

“李妹妹!”

纳兰凝婳窝在太子的怀里,不住的朝着她挥手示意。

难怪四爷会如此镇定自若,原来今日参与狩猎的男女皆是同乘一骑。

太子爷一声令下,众人皆是策马朝着密林深处寻找猎物。

“爷,那有一只好肥的松鸡,晚上妾身想吃爷做的烤鸡。”

她话音刚落,躲在草丛里那只斑斓的松鸡被呼啸的箭矢刺穿头颅。

“好~”

胤禛将唇贴在她耳畔呢喃道。

“爷好厉害呀,真真是盖世英雄!”

此时有美在怀,看着她为他欢呼雀跃,胤禛竟是觉得枯燥无味的狩猎竟是如此美好,难怪太子爷他们几个一致决定要与各自的女人共乘一骑。

猎获的野味自然不必亲自去取,跟在后头的苏培盛与随行护卫的大内侍卫会将猎物带回去。

一路上野兔山鸡,傻狍子都猎了不少,二人行至林中泄湖畔,忽而见到几位皇子正围在一起,也不知在看什么新鲜事。

“四弟!你来的正好,太子爷正要派人去寻你过来!”

“这是太子爷亲自狩猎的野梅花鹿,正等着你来一道饮这鹿血!”

三皇子诚郡王指了指一旁躺在血泊中的野鹿,此时那梅花鹿还未彻底咽气,仍是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

“四弟!来!这是你的!”

太子胤礽亲自将一碗尚且冒着丝丝热气的鹿血端给四爷,李金桂的小嘴瘪了瘪。

“太子爷,胤禛才大病初愈,怕是受不得这过于滋补之物。”

他答应过金桂,鹿血这种能乱性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于是沉吟片刻,婉拒太子的赏赐。

“四弟,只是一碗鹿血而已,若是男人就喝了!别婆婆妈妈的!你莫不是不行!”

直郡王仍是记挂着胤禛在西北军中不肯将那小兵割爱的事情,此时逮着机会自然要揶揄一番。

“那恭敬不如从命!”

身为男人,被人说不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于是他接过那碗鹿血一饮而尽。

“兄弟们,本宫已在这密林周围准备了营帐,今儿就放开性子狂欢!”

呵呵,这些天潢贵胄可真会玩,敢情带着女人就是为了方便在这以天为盖以地为庐打野!

此时那几个皇子,包括太子爷的神情都不大对劲,想想也知道,秋燥季节又生饮鹿血,此时怕是内里要燥热的爆炸了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

几个女人也俱是含羞带怯的任由自家爷胡闹,而此时李金桂抓着马鞍扶手忐忑难安。

该来的总会来,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箍着她的纤腰,感觉到四爷将下巴抵在她耳畔吹着暧昧的热气。

她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此时缕缕朔风吹皱一池秋水,一股淡淡的酒香萦绕鼻息间。

那鹿血里竟还加了烈酒,他的呼吸都开始变的粗重而微微喘息。

此时胤禛从身后紧紧拥着李金桂,此时此刻,他才惊觉,原来这世间最摄人心魄的美景,竟是从倚在她肩上的角度,漫看春花秋月,夏风冬雪。

只要有她在相伴,无论何时,都是人间好时节。

“金桂,出来冶游就别拘着。”

胤禛将她的纤腰轻轻一托举,李金桂惊呼一声,回风旋转间竟是与他形成面贴面的暧昧。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灿笑,旋即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将二人隐在当中。

他眸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逝,李金桂还未反应过来,竟是觉得马儿忽然狂奔不止,而一只手竟是在轻车熟路的解她的衣衫

“胤禛!!啊!你混蛋!”

跟在不远处的苏培盛眼明手快的命令侍卫立即转身,接下去不能再跟着了,主子该办事儿了

此时李金桂又羞又怒,他竟是策马之时就对她

她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而身上的衣衫都被他扯破了。

此时她只能像棵浮萍似得窝在斗篷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任由他没羞没臊的胡闹

直到日薄西山,筋疲力尽的她被四爷抱着跳下了马,她羞得不敢睁眼再瞧那欺负了她一下午的男人。

“苏培盛,准备衣衫,爷要沐浴!”

哼,难怪这些男人会将狩猎的地点选在这,这林中竟是有大大小小无数个温泉池,方便他们松快松快,顺便做坏事儿。

四爷将她抱着跳进一处用幔帐遮挡严实的温泉池内。

衣衫都被撕碎了,连脱都不知道怎么脱,于是她嘟着嘴央着他用内力将挂在身上的碎布条震碎,反正他没少干过这事儿。

“吾爱,喜欢胤禛如此对你么”

胤禛亦是觉得下午那件事情着实荒唐孟浪,于是吻着她的香腮忐忑询问。

她娇羞的将小脸埋在他的胸膛,羞涩的嗯了一声。

“不准对别的女人如此!否则我会嫉妒的发疯。”

她觉得自己好矛盾,明明做好与别的女人分享他的准备,但只要一想到他与别的女人欢好,她就觉得窒息般的痛苦。

“除你之外,胤禛别无所爱。”

心底划过一丝暖意,只不过他表白爱意的同时为什么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呜呜呜爷,我不要了”

李金桂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繁星点点,枕边却不见四爷的身影,她有些失落眨了眨眼睛。

转头却见一抹熟悉的欣长身影倒影在帐篷上,他一个人在外头做什么?

于是她匆匆起身穿戴整齐,却见四爷与苏培盛坐在篝火前烹制佳肴。

好香~

篝火上今日猎获的松鸡正烤制的金黄油亮,令人垂涎欲滴。

她学着苏培盛的样子席地而坐,却见四爷不悦的蹙眉。

第二百四十四章 地上凉,到爷怀里来

“过来~”

“爷,妾身坐着就行。”

“地上凉,到爷怀里坐着!”

见她仍是扭扭捏捏的不肯起身,胤禛将烤鸡递给苏培盛,作势就要亲自来抱她入怀。

“来了来了~”

她还不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吗?

若是被人瞧见他如此宠爱一个侧室,定会被人嚼舌根。

但此时若是她不过去,他怕是能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李金桂挪着步子不情不愿的坐在他温如暖阳的怀中。

“这都是信得过之人,别拘谨。”

“爷不怕人嚼舌根,若真的有人嚼舌根,也不会是爷首当其冲。”

皇阿玛总说爱新觉罗家的男儿可以深情,但独独不能专情。

但总有人背道而驰,他在暗里,而有人却是明目张胆。

“爷说的八贝勒?”

八福晋郭络罗氏,出生名门贵族,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乃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

因年幼之时生母难产而亡,故而自小承欢于外租岳乐膝下,颇受宠爱,性格泼辣。

安亲王一家可算得上是朝中显贵,因之八贝勒胤禩与郭络罗氏的结姻,亦在无形中拔高了他的身价。

削弱了因母家地位卑微而产生的影响,为其在宗室中奠定了广泛的人缘基础。

关于这位性格泼辣的八福晋,李金桂多少有些耳闻。

只知道年初成婚至今,八贝勒府里的侍妾格格那些都被八福晋给收拾干净了。

如今八贝勒后院里就郭络罗氏一个女人。

听说万岁爷对这位跋扈的儿媳极度不满,二人新婚燕尔不到三个月,就三次颁下口谕申饬八福晋善妒。

但如今八贝勒的后宅中仍是只有这一个女人。也不知这二人该顶着多大的压力走到如今。

“你在怪爷,不能给你堂而皇之的独宠?”

胤禛见她有些出神的眺望湖面,想着定是她心里在羡慕郭络罗氏能得到八弟的独宠,而她的男人却如此无能。

“唔”

她将啃一半的鸡腿塞进他的嘴里,胤禛伸手宠溺的将她嘴角的油渍擦干净。

“你若是真这么一意孤行,我才真的会责怪爷。”

她才不要她的男人为了所谓的独宠就与整个世界抗衡,幸福不幸福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又何必秀给别人看?

如今他亦是只对她一个女人倾心,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我爱你,与旁人无关,你爱我亦如是,为何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你我的情意?”

若四爷因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宁愿选择离开。

密林西南边,此时八贝勒胤禟与福晋郭络罗氏正相依相偎坐在湖边漫看璀璨星空。

“回京后妾身帮爷张罗纳妾可好?”

“有人数落你了?谁?爷去教训那些碎嘴的东西!”

“又是你二舅母?爷去收拾她!”

“爷~”

郭络罗氏焦急的拽着怒气冲冲的八爷,若此时她点头,八爷定会不管不顾的去找二舅母算账。

“是妾身自个的主意,爷,你我成婚半年多,妾身都没怀上孩子”

“是妾身不争气,妾身的身子骨,妾身自个知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你我都还年轻,会有孩子的,芷晴,别再口是心非的将爷推到别的女人床上。”

“过几年再说孩子的事,现在爷只想要你~”

御帐内,康熙帝边不辞辛劳的批阅奏折,边听着梁九功汇报几个儿子兄恭弟友,甚觉欣慰。

又听见梁九功汇报起老八的事情,他忍不住停笔踟蹰。

今儿太子带着几个兄弟去狩猎的事情一早就与他报备过,这些儿子们在京城里一言一行都仿佛被戒尺丈量,是而他对今日那场狩猎也是默许的。

只不过老八的福晋却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狭隘女子,那种场合,一个嫡福晋也好舔着脸跟着去?

“去,派个嬷嬷教导八福晋规矩~”

“孩子们长大了,都有自个的主张,你老板着脸教训他们,难怪他们都怕你~”

此次出访蒙古诸部,随御驾的后宫嫔妃只良妃一人,此时她正病恹恹的躺在软塌上追读凤歌笑孔丘新出的话本子。

“他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叫朕如何不心焦?”

此时御帐内只剩下良妃与康熙帝二人,见她竟是痴迷的挑灯夜读,于是康熙帝将御案上的灯盏挪到软塌边。

“哎呀呀,这狐狸仙为什么不死呀,看着青莲被她诬陷百口莫辩,我看的好捉急啊!”

“嗯~”

为着晓竹高兴,下一话狐狸仙必须死。

“朕带你去观星。”

“臣妾不去,臣妾这话本子还没看完呐!”

“下一话讲到青莲到珈蓝寺救回秀才,二人在珈蓝寺私定终身。”

“咿,还真是!万岁爷竟也喜欢看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本子。”

“晓竹,上来,朕背你去观星。”

“万岁爷,臣妾不想让那些尾巴跟着。”

“依你!”

二人相视一笑,康熙帝弯腰俯身,让纤瘦柔弱的女人伏在他的背上。

“万岁爷,月亮边上那颗最亮的星叫什么名字?”

“那是太白金星,天亮前后,人们管它叫启明星,而落霞余晖之时,人们管它叫长庚星。”

“万岁爷,你可记得初见臣妾之时,是何场景?”

“康熙四年三月初一,初见你时,你在偷吃朕的点心。那点心是一盘白糖糕。”

“淬,吃你一块白糖糕你记着几十年,忒小气了些!”

良妃将脸颊贴在这个相爱相杀半生的男人,眸中涌动着爱恨交织的情绪。

“呵,女人,若朕说记不得,你又该说朕无情无义,记不得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句话说得倒是,若他说记不得,她定会幽怨不已。

“那万岁爷陪臣妾过第一个生辰之时,您带臣妾看的折子戏叫什么名字?”

“这”

康熙帝在脑子思索许久,竟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第一回陪她看的折子戏究竟唱的是什么?

糟糕,他的晓竹又该伤春悲秋了!

“朕错了。朕没记住~”

”噗呲~”

良妃轻笑着伸手拧他的耳朵,他也不恼,只垂头丧气的懊恼为何自个记不住第一回陪她看的折子戏是哪出。

“一整晚你都在偷眼瞧我,又怎么会记得戏台子上生旦净末丑唱的什么大戏?”

第二百四十六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不远处的密林内忽而传出几声夜枭嘶鸣,良妃咬了咬唇挣扎许久,终是伸手取下发髻上的玉簪。

二人紧贴着彼此,她将心一横,用那锐利的玉簪悄无声息的靠近他的后脖颈处。

而此时康熙帝亦垂眸看着湖水中的倒影,他爱她如命,但她却总想为那些前尘往事要他的命。

如过往无数次那般,她最终仍是舍不得下手,他很笃定。

“万岁爷,臣妾想回去歇了。”

“好~”

一路上走走停停,万岁爷还颇有兴致的绕道关外,到大青山祖兴之地拜谒,到达科尔沁部的时候,正值草长莺飞二月天。

这还是李金桂第一回瞧见一川草色青袅袅的科尔沁草原。

“哇,这还有花儿~”

李金桂俯身拈花一笑,这些烂漫山花开的遍地都是,点缀于草色青青里,倒也别具诗意。

“这紫色的叫恰黑拉得格,汉语称之为马兰花,还有这黄色的小花,蒙语叫夏日其其格,就是你们汉语里的黄花菜。”

都说闻香识女人,李金桂虽未转身看身后说话的女子,但鼻息间已萦绕淡淡女儿香气。

却见一蒙族少女在一群奴才的簇拥下款款朝着她与四爷走来。

只不过她的眼睛眉目含春,总时不时对四爷暗送秋波是怎么回事?

“这花儿本格格倒是第一回见!”

却见那少女盈盈俯身,手中拈起一簇紫红相间的花蕊。

“这位格格,劝你放下手里那束花。”

“草原上的花儿本就是让人摘的,这花儿又不是你种的,为何你能摘,本格格就不能摘?”

“正片科尔沁草原都属于我们博尔济吉特一族!凭什么本格格不能摘?”

“能,能~!只不过我先提醒您一声,你手里的花叫狼毒花,也叫断肠草,全草入药,有剧毒!蒙语叫”

李金桂扯了扯一旁袖手旁观的男人,女人一多就是麻烦!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竟是打扰他与金桂的二人时光。

“达仁图如~”

胤禛冷冷的说道。

“啊!!”

那少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见鬼似的拼命将手里的花束甩开。

“苏培盛,若是再让闲杂人等随意靠近,自去领罚!”

“奴才遵命~”

眼前这少女可不是普通的闲杂人等,而是故去的吴克善亲王的曾孙女,博尔济吉特锦珍格格。

“锦珍拜见四贝勒,方才是锦珍的错,锦珍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

四贝勒身边的女人实在可恶,明知道那花儿是穿肠毒药,竟是幸灾乐祸的看她笑话。

“四贝勒,西南边有一处人迹罕至,疏影横斜水清浅的镜湖,可要锦珍陪你们去瞧瞧?”

啧啧,这科尔沁格格为勾搭四爷,竟是连汉人的诗句都用上了,生搬硬套毫无美感,下一句是不是该说她自个暗香浮动月黄昏了?

还是暗香浮动人约黄昏后?简直将她视若无物。

“爷,妾身心口疼,妾身要回去歇着~”

李金桂矫揉造作的捂着心口做病西施的姿态,朝着四爷频频示意,胤禛岂不知她这是在捉弄眼前这不懂礼数的科尔沁格格,于是扶着李金桂转身离开。

“四贝勒,侧福晋,锦珍那有最好的蒙古大夫,不如锦珍陪侧福晋去瞧瞧蒙古大夫?”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明日君再来

“她嗅到刺鼻的浊气就头疼,锦珍格格见谅~”

哈哈哈,李金桂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最终还是没忍住,捂着嘴角偷偷的笑了起来。

四爷这嘴真毒,好好的熏香竟是被他说成浊气,什么是浊气,最通俗常见的浊气,是屁啊!

想来是眼前这位科尔沁格格在汉学造诣只停留在皮毛,故而没听懂四爷话外之音,但仍是听出四爷不喜欢她身上的熏香。

被人当面说身上的气息不好闻,脸皮再厚的人也绷不住,那少女眸中蓄着让人怜惜的点点星光,真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那锦珍就不打扰贝勒爷与侧福晋~”

看着少女神伤离开,李金桂拍了拍四爷的肩膀。

“爷真不知怜香惜玉~锦珍格格如此佳人,竟是将她给气哭了~”

“哦~那爷现在就去将她追回来!”

胤禛知道此时她在嘚瑟的得了便宜又卖乖,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戏弄她,转身就要去追那跑远了的劳什子格格。

“胤禛!你敢!”

李金桂朝四周瞧了瞧,此时四周都已经被苏培盛清场子了,根本就见不到旁的人影。

她耍赖皮似的纵身跃上四爷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卖萌求抱抱。

“下来!成何体统!”

胤禛托举着她的腰,嘴上虽带着责备,但眉眼间的笑意却直达心底。

“苏培盛!备马!”

抬眸间与他四目相对,李金桂在四爷眼中看见了熟悉的危险信号,这男人!

“爷,妾身错了,妾身这就下来!”

“呵,晚了~”

胤禛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纵身跃上马背,策马朝着广袤无垠的草原腹地疾驰

“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金桂瑟瑟发抖的窝在四爷的怀里,开始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

“去西南侧的镜湖。”

好好的去看什么湖,这男人定没安什么好心。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自救才行。

“哎呀妾身肚子好疼,爷咱回去可好?咱为何一定要去镜湖啊,一点儿都不好玩!”

昨日四爷就带着她到附近溜达了一圈,远远的瞥过一眼那荒草萋萋的镜湖,一点儿都不好玩。

“人迹罕至~”

却听他在她耳垂上啄了一口,语气中带着喑哑的隐忍与蛊惑

“胤禛,我要回去!我不去!”

反应过来的李金桂顿时又羞又臊,这可是在草原上啊。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活春宫欣赏,谁知道有没有人暗地里拿着千里目镜在哪儿偷窥。

“爷已命苏培盛在镜湖边准备了帐篷!”

“胤禛!我看你是蓄谋已久!”

李金桂气的牙痒痒,他是何时准备的这些,她竟是完全被蒙在鼓里。

“贝勒爷!”

苏培盛策马在二人身后呼喊,他也不想啊,没看爷此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杀气么!

“贝勒爷,今儿晚上科尔沁亲王准备了篝火宴会欢迎圣驾莅临科尔沁,御帐内传出话来,今夜所有的皇族亲眷都必须参加。”

“扫兴!”

胤禛面色一沉,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赶回驻扎的营帐。

“明日再来!”

他戏谑的在李金桂耳畔低声说道,感觉到怀里的女人颤了颤身子,他忽而笑的如霁月和风。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沧沧落月烟雾昏,长郊草色绿无涯。

此时李金桂正乖巧的坐在四爷的右手边,而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则坐在四爷的左手边。

数月未见,草原的风沙竟是将她胜雪的肌肤吹的隐隐泛红。

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之美,一旦由马头琴的旋律来诉说,这世间任何溢美之词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小山丘似的篝火让四周明如白昼,此时穿着蒙古袍盛装的少女们鱼贯入内,李金桂并未见到蒙古女子最鲜明的牛角发髻。

科尔沁部深受大清文化影响,故而女子的头饰为珊瑚珠串头围带插各式簪钗,袍服制作亦吸收满式风格,并在蒙古袍上注重绣花、贴花、盘花等工艺运用。

转头之际,却见四爷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席。

”福晋,侧福晋,今儿几位皇子要代表咱大清与蒙古的格格们共舞,爷这会去换装了。”

“是方才临时接到的的旨意。”

应嬷嬷善于察言观色,见到两位主子脸色微霁,于是补了一句。

伴随着蒙古筝与四弦琴激昂高亢的曲调合着马头琴的悠扬婉转,萧萧马鸣声响起,却见几道风驰电掣的身影靠近篝火旁正在热舞的蒙古少女。

李金桂盯着一匹枣红色骏马身上的男子,看着他轻一俯身,将一名舞姿曼妙的蒙古少女拽上马背。

然后那些与蒙古少女同乘的皇子策马扬鞭,整齐划一的围着篝火转圈,行走间一副大清的龙旗在火光中翻飞。

清风回舞之际,竟是男女女女踏歌顿足,连臂而舞。

“哼~”

“哼!”

李金桂与乌拉素娴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傍晚的时候还嫌弃人家身上的熏香不好闻,而如今却与那锦珍格格贴面热舞,也不知四爷这脸疼么?

他此时亦是着一身具有浓郁草原风格的靛青蓝色蒙古袍。

而锦珍格格则穿着一身嫣红的盛装,绿绸缎束纤腰。

漫舞的男女皆是穿着白色、蓝色,青色这样一些纯净、明快的色彩。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绿草红衣笑眼盈盈,天边是蓝天渐变着红霞争妍,竟是看的李金桂心里不住的发酸。

不看了,越看越糟心,她扭头将脸转向一旁,却见乌拉那拉素娴阴沉的脸,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挽着四爷胳膊的锦珍格格。

“福晋,那位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锦珍格格,福晋您这几日忙,可是没瞧见锦珍格格是如何没脸没皮痴缠咱爷的~”

乌拉那拉素娴的贴身大丫鬟彩月愤愤道,李金桂暗暗心惊。

“其实爷对这位格格没心思,咱爷如此出众的男子,引来那些热情的科尔沁格格们的垂青也在所难免。”

若是这位格格让乌拉那拉素娴记恨上,怕是不死也要蜕层皮,左右四爷定不会将这科尔沁的格格娶回来,毕竟她身份尊贵,怎么能做侧室?

“妹妹,要担心这些豪放的蒙古狐媚子,爷毕竟是男人,看到颜色好的女子倒贴上来,也有意乱情迷的时候。”

乌拉那拉素娴话外之意,就是她要出手了,李金桂默默的替锦珍掬一把同情泪,但愿她能迷途知返。

第二百四十九章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篝火盛宴直到深夜仍是不见散场,不少女眷都在良妃娘娘的授意下,提前离席回去歇着。

那些男人们跳完了蒙古舞又开始席地而坐,围着篝火与那些蒙古格格们把酒言欢。

“妹妹,你不走?”

“走!!”

整场晚宴四爷都没朝她们这瞧一眼,还留下作甚?看那对男女打情骂俏?

歌舞太喧闹,隔着人群她亦是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见到四爷盘膝而坐,背对着她们,而正对面的锦珍格格却是笑的花枝乱颤。

此时篝火堆旁的胤禛面无表情垂眸听着对面这话唠格格说了一晚上的话自娱自乐。

“恩~”

“呵。”

“是么?”

他一整晚都在重复这几个字,很想转身瞧瞧金桂此时在做什么,但晚宴之上人多眼杂,他自是不能流露出任何别样情绪,只能默默隐忍。

直到见太子爷率先起身离席,这才略显不耐的起身离开。

“四贝勒~今儿是十五,可否赏光与锦珍一道欣赏这草原月色。”

“爷不喜欢阴晴圆缺的月亮!”

他随口编了个推脱说辞。

转身之际,却见李金桂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可恶,她竟是不等他一道回去。

而此时李金桂正醉眼迷离,斜斜的躺在软榻之上,她所居的营帐靠近湖边,此时她迎着皎洁的月色,举起酒盏。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凄凄惨惨戚戚~”

“琉璃,备马,我要月游草原~”

“侧福晋,您醉了,若是骑马怕是不安全。要不等爷回来再说?”

“他?他他估摸着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呢,又怎会回来!”

她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到帐外,外头拴着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是他特意为她挑选的温驯良马。

“别跟着我!”

她拽着马鞍翻身上马,赌气似得挥舞着马鞭,朝着月色笼罩下的草原驰骋。

身后马蹄阵阵,朝着她奔袭而来,隐隐约约听见四爷在唤她。

“爷自去快活逍遥!管妾身作甚?”

她头也不回,发狠的用力挥舞着马鞭,想要将他甩开。

“姑娘,夜深人静为何独自一人在此策马?可要我来陪你?”

竟不是四爷,李金桂顿时勒紧缰绳,将马鞭牢牢抓在手里防身。

此时一满脸络腮胡子的草原男子纵马拦在她面前。

“大清的女子就是比我们科尔沁的女子柔媚许多,啧啧这脸蛋细腻白皙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这看着并非善类的男子一出口就语气轻佻,李金桂下意识将马鞭挡在身前。若他敢有任何不轨的行为,也好做防身之用。

此时周围荒无人烟,李金桂浑身都开始冒冷汗,酒劲也散去一半。

“放肆,我是大清四贝勒的侧福晋!”

她寒着脸怒声呵斥道,希望对方能因她的身份而有所忌惮。

“三更半夜,那些矜贵的主子们又如何会来这?身后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谁说没有,只是琉璃不擅马术,被她甩开了而已。

“再说,以姑娘的姿容,最多是伺候主子的粗使丫鬟,若我扎苏尔向太子爷开口要你,太子爷定不会拂本世子的面子!”

第二百五十章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这狂徒竟然就是科尔沁的世子殿下,来不及细究他为何会出现在附近,就算有人栽赃陷害也无济于事。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全身而退。

就在她愣神之际,却听那男人淫-邪的轻笑一声。

“美人儿,过来!”

“啊!放开我!”

李金桂被他的马鞭卷着腾空飞向他的怀中。她拼尽全力取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将那马鞭割断。

无暇顾及马儿,她只咬着牙朝着来时的路夺命狂奔。难道今日命该绝于此处?她好不甘心!

“本世子最喜欢降服烈马与烈女!哈哈哈!你越逃离反抗,本世子就越亢奋!美人儿~”

身后策马追着她的狂徒竟是吹着口哨,戏谑的说道。

李金桂将脚上的花盆底蹬开,赤着足在草地上狂奔,而身后的男子却是像猫捉老鼠似得欲擒故纵,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好疼,纵然脚下多是柔软的草甸,但赤足奔跑仍是钻心剧痛,不用看就知道她双脚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

“原来苍老从来都是一瞬间的事,我才二十岁,怎么眼角就出现细纹了呢?哎”

乌拉那拉素娴坐在镜前顾影自怜,这容貌是她最大的筹码,色衰而爱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此时彩月走进帐内,俯首在她耳畔窃窃私语。

“爷去了么?”

“这会朝着东边去了,怕是到了那儿,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哈哈哈,希望这回能成!”

活该这贱人该遭此劫数,谁让她半夜三更离开营帐,这不是在邀请她出手么?她若再不出手,都对不起这贱人的一番好意。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爷瞧见与男人苟合,就算她像极了李金桂又如何,她终究不是那贱人!呵呵呵~”

“放开我!!”

此时李金桂被那丧心病狂的世子用套马绳套着脖子在草甸上来回拖行。

她只能无助的用手紧紧揪着那套马绳,后背在草甸与砂石之间摩挲,带起火烧似的疼痛。

她后背的衣衫怕是都已经被磨破了,而此时那畜生终于勒紧缰绳,不再折磨她。

“啪!”

她挣扎着起身,却被一记狠戾的马鞭抽打的眼冒金星,再次无力的摔倒在地。

“舒服么?”

见鬼,她才没有受虐倾向,此时她瞪着一双怨恨的赤红双眼,她宁愿死也不会让这畜生染指!

“你舒服了,该轮到本世子享受享受了!”

但见那畜生狞笑着边宽衣解带,便朝着她猴急的走来。

李金桂朝着他狠狠的淬了一口鄙夷的血唾沫。

“凭你也配!”

李金桂抽出发髻上唯一的点翠发簪,将那发簪对准脖颈处。脖颈处乃是死穴。

“女人闹起来总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男人而已,你扎啊!若真敢刺下去,本世子就放过你~”

“胤禛~”

这山高水长的人世间,终究留你一人独自前行,早知浮生若梦,苦涩微凉,你我情深缘浅如斯,金桂恨不能一夜就与你共白头。

她眼中俱是万念俱灰的绝望,悲戚的朝着苍穹唤着他的名字,同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发簪狠狠的扎向自己的脖颈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生如梦,苦涩微凉

耳畔忽然刮过一阵罡风,她手里的发簪被生生打落,李金桂只觉得虎口处被震的发麻。

人若一心寻死,就算身无长物也能自戕!咬舌自尽也能赴死!

在临死之前,她定要将这畜生的面孔锁在眼瞳中,化成厉鬼也要拖他下地狱!

于是她愤怒的瞪圆带着血泪的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却见四爷几乎是狼狈的跌下马,惊慌失措的朝着她扑过来。

“胤禛~”

是幻觉吗?是耶非耶?已然不重要,她终是能最后看他一眼也好。此生足矣。

真的好累,好疼,她缓缓的阖上眼帘

此时李金桂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伤口刺痛他的眼眸。

胤禛只觉得连灵魂都在剧烈的颤抖,一股灭顶的恐惧席卷而来,让他疼的忘记了呼吸。

“不准死!李金桂!我恨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苏培盛!立即去找太医!还有蒙古大夫!滚!快去!”

此时那狂徒已经被胤禛的护卫制服,仍是无惧的叫嚣着。

是啊,他是科尔沁的世子,伤的只不过是一个贝勒爷的侧室,罪不至死!谁能治他罪?

胤禛怀中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李金桂,路过那狂徒面前之时,忽然抬脚猛地朝他胯部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带着浑厚的内力,这辈子他怕是与那些太监无异。

“这还远远不够,爷会让你觉得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他唇角绽出一抹残忍嗜血的冷笑

好疼,背上像火烧似得,李金桂只觉得此时这幅躯壳不是自己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水珠滴落,下雨了么?

她缓缓张开眼睛,挣扎着伸手去擦拭落在脸颊上的水珠。

却见四爷双眼红肿,正满脸错愕的盯着她,他眼角的泪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骸,滴落在她掌心中。

原来这不是水珠,而是他的眼泪,李金桂还是第一回亲眼见到四爷落泪。

她将指尖伸到唇瓣尝了尝,好苦。

“爷,你哭了?”

她伸手就要替他擦拭眼泪,却被他轻轻推开。

“你眼花了!”

四爷迅速转身,再回首之际,面上仿佛蕴着万年不化的寒冰,连语气也比平日里更为疏离淡漠。

“哦~”

她已经习惯了四爷逞强嘴硬。

“爷,我好疼,抱抱妾身可好~”

劫后余生本该欢喜才是,他怎么又生气了,对,她深夜纵马的确不对,但如今她已经尝到苦头了,为何他还是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我错了~胤禛,别不理我,我害怕~”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执拗的按回枕畔。

“李金桂,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此时的四爷竟是对着她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吼着,他这是怎么了?

他竟是质疑她不爱他!

“呵,爷说爱就爱,爷说不爱那就不爱吧~”

她以为就算她不开口,他也能知道她的心意,她有些失落的转身,不想与他起争执。

“砰!”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她惊的匆忙起身查看,却见他一拳将她的床头震碎。

“胤禛,你发的什么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爷打老婆?

“是!我若是不疯,为何会对你这种女人情有独钟!”

胤禛言不由衷,此时被她气的已然失去理智。

“现在不爱还来得及,一辈子很长,若是与不爱之人互相折磨到白头岂不无趣,都说人生无悔,但人生若真无悔,岂不无趣。”

“你可以后悔爱过我这种不堪的女人。”

她只觉得悲伤仿佛洞穿心口,他不爱她,所以她用的是爱过。

“贝勒爷,妾身想一个人好好反思己过,您请回吧。”

她垂眸,不悲不喜的说道,与他之间的缘分本就是奢求,她曾自卑的在梦里失去他千千万万次。

如今南柯梦醒,虽觉凄凉,但仍是不想让他对她心生怜悯。

胤禛气的想杀人,于是冲到床前,不管不顾的将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揉进怀中。

又不敢用力,怕牵扯到她的伤口,一时之间手上的动作都变得僵硬无比。

“放开我,既然不爱就不要互相伤害。”

方才二人才决绝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今他这幅模样是在怜悯她么?何其可悲?

“李金桂,告诉胤禛,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胤禛爱你?”

“不准寻死,爷说过,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你为何总是不把爷话记在心里!”

“那人要辱我清白,我若不负隅顽抗,岂不是自甘堕落?”

这种事情,天下间所有女子的正常反应也会是一死以全名节,四爷怎么会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

“不准!李金桂,你记着,若是今后敢自戕,你去哪胤禛就去哪!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生死相随!”

“爷你疯了!”

“被你逼疯的!”

不想多费唇舌,胤禛俯首含着她喋喋不休的唇,直吻到海枯石烂至死方休。

“贝勒爷~”

总有不识相的人煞风景,苏培盛直觉得脑后一阵凉飕飕的寒意刮过。

“嗯~”

幔帐后传来贝勒爷清冷而带着怒意的回应,苏培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福晋与太子侧妃,大福晋,三福晋来瞧侧福晋。”

“爷,外头是不是已经传遍妾身的丑事?”

“没有,你不必担心名节问题,爷已经处理妥当。”

胤禛揉了揉她蹙着的眉心,旋即带着苏培盛离开了营帐,女眷来探望,他自是要回避。

“李妹妹,哎呀四弟怎么能下得去手!瞧瞧这小脸肿得!”

纳兰凝婳大惊失色的走到李金桂面前,没想到四弟平日里看着温润,酒品竟是如此差劲。

“嗯?”

李金桂一头雾水,但又不能表露出她对此事浑然不知,只能尽量不开口。

“四弟下手也忒狠了些,今后定劝着他少沾酒”

大福晋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不轻,有些期期艾艾的慨叹道。

喵?什么鬼?

四爷自军营中被扣上断袖的名号之后,如今这是又喜提家暴男的外号了么?

此时李金桂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拼凑出了真相。

所以四爷为保全她的名节,竟是对外宣称他酒后无德,怒打小老婆?

乱了乱了,此时李金桂有些懵懵然,而乌拉那拉素娴自进来开始,就不曾发一言。

四爷竟是舍得暴打这贱人,只可惜他终是没舍得下狠手取她性命。

第二百五十三章 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想来定是昨夜她被四爷撞见丑事,四爷为掩盖家丑,所以才不惜忍气吞声。

只不过今后怕是这李氏的福分也到头了。

没有了四爷的袒护,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此时的乌拉那拉素娴以为自己洞悉了真相,但却不能宣之于口,心痒痒的猫抓似的难受。

紧邻御帐的嫔妃营帐内,良妃屏退众人,她沐浴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是而此时营帐内只有她一人。

此时奴才们已经将沐浴用的浴桶与花瓣准备好,她褪去衣衫,缓缓踏入浴桶内。

却感觉到浴桶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挪动。

“啊!!!”

此时康熙帝正在御帐内批阅奏折,忽而听到良妃的营帐内传出凄厉的尖叫声。

他将御笔随手一扔,抓过一旁的天子剑径直冲向良妃的营帐内。

“玄烨!”

她鲜少直呼其名,一旦如此,就是惊天大事!

但见他的晓竹此时面色煞白,衣衫都未来得及穿,只恐惧的指着那摆在正中央的浴桶。

良妃本就身子骨孱弱,哪儿受得了这般,此时见到救兵赶来,顿时咳的撕心裂肺,最后竟是脖子一歪,瘫倒在地。

康熙帝解下身上的蟠龙披风,将心爱的女人护在怀中。

“大胆!!”

他怒喝道,此时面色被气的青红,额头上都是因暴怒而凸起的青筋。

不论那浴桶内藏着什么邪祟,今日他定要将这狗东西碎尸万段。

“来人,来人!将这木桶里的东西绞杀!万箭穿心,凌迟处死!”

康熙帝抱着昏厥的良妃匆匆离开,而闻讯赶来的梁九功领着大内侍卫将那木桶用长枪捅成了马蜂窝。

待浴桶里的水漏干净之后,却见那浴桶里藏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梁公公,这人好像是好像是科尔沁部的世子爷”

“哎呦喂,别管他是什么爷了,如今他惊扰了良妃娘娘,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也没用。”

“行刑,行刑!还愣着作甚?”

“公公,他好像还有一口气儿!”

“那还等什么!万箭穿心之刑他领了,趁着还有气儿,赶快施凌迟之刑吧!”

他还等着监督行刑之后,到万岁爷面前回禀呢。

“对了,今日之事严禁泄露,否则你们脖子上吃饭的家伙可就保不住了!对外就说这世子惊扰圣驾,切记!”

事关良妃娘娘的名声,可千万不能马虎。

否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与否他不知道,反正他们这些没办好差事的奴才定要身首异处。

科尔沁世子因为惊扰圣驾而被陛下判处凌迟之刑,这一消息传来之时,乌拉那拉素娴正在烹茶。

草原上最为新鲜的牛初乳加上去腥解腻的云南普洱茶,佐以江南新进的黄冰糖调和,正是草原最为著名的牛乳茶。

“怎么好好的竟是不知死活的敢去惊扰圣驾?死了也好,省的被他发现端倪!”

一条人命归根究底因她的阴谋诡计而流逝,但她说的仿佛死的就像一只不足挂齿的蝼蚁。

而此时李金桂瞧着那端着邸报,坐在她床榻边一字一句仔细念给她听的男人,心内五味杂陈。

“不好听?”

胤禛亦是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关切询问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爱是于无声处留白

“爷过来成么~”

李金桂朝着四爷张开手臂,撒娇求抱抱。

“嗯~”

胤禛将手里的邸报放下,缱绻的拥她入怀。

“科尔沁的世子,已被皇阿玛极刑处死。”

“爷做主便是,只要别因为妾身的事情而牵连爷。”

“与爷无关,是他惊扰了圣驾。”

“爷说是便是。”

李金桂心里知道科尔沁世子这件事定与四爷有关,但他若不想说,她亦不会刨根究底。

只是科尔沁部与大清素来交好,若是他们的世子被万岁爷处死,不知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对大清忠心不二?

“金桂!”

这声音是?蓝齐儿!

却见一人冲进营帐内,一脸的风尘仆仆,还真是蓝齐儿。

“胤禛!”

“真的够了!你们不合适,天生不对,八字相克,你若不想克死她,就放过她可好?”

蓝齐儿抡起手里的马鞭朝着四爷狠狠的甩去。

”蓝齐儿!你若是敢伤她,今后你我二人就不再是好姐们!”

“你!!”

即将落下的鞭子被蓝齐儿以内力强行拽开,但纵是如此,四爷的背上仍是挨了重重的一鞭子。

“爷!”

李金桂艰难起身,在四爷护在身后。

“就算八字不合,他命中克我,此生我也非他不可!”

蓝齐儿有些恨铁不成钢,无力的将那马鞭仍在地上。

自她到漠南联姻之后,每次见到李金桂都是伤痕累累,早知道胤禛这个废物如此无能,当初她就算绑也要将李金桂带回漠南。

此时的胤禛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一个字,只沉默的站在床榻边上。

“疼么?”

李金桂心疼不已,眼泪都抑制不住在眸中打转。

“不会~”

胤禛抚了抚她的脸颊,摇了摇头,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谁都别想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他对着蓝齐儿沉声说道,语气中蕴含着滔天的怒意。

“天道好轮回,是人都会生老病死,阎王要她三更死,你还能将她留到五更天?”

蓝齐儿抱着手臂不屑的揶揄道。

“那我就陪她见阎王!”

”你”

蓝齐儿愣住了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的真情实意。

“爷,我饿了~”

“恩~”

“苏培盛,你去将爷的亲兵全部调到营帐周围,爷没回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营帐!”

四爷这是担心蓝齐儿带着她离开,所以想要将营帐围成铁桶么?

“想吃什么?爷去做~”

胤禛扶着李金桂的双肩,柔声问道。

“青菜鸡蛋粥,再来点酱菜,好吗?”

“依你。”

他说着,转身匆匆离开了营帐,留下李金桂与蓝齐儿二人大眼瞪小眼。

“重色轻友的女人,哼,绝交吧,后会无期!”

蓝齐儿双手抱拳赌气的说道。

“张廷玉也来了~”

“谁~”

蓝齐儿下意识猫着腰左右张望,早知道那书呆子也来科尔沁,她定不会千里迢迢从漠南赶过来。

“他如今在户部当差,听四爷说,万岁爷似乎有意栽培他成为肱股之臣。”

“你和我说这些作甚?如今我已为人妇,当避嫌才是,你也少在我面前说起他,若是被人听见了,怕是会招口舌是非。”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他还未娶妻?”

李金桂有些哑然失笑,既然说不提,为何却忍不住开了口?

“许是没遇到合适的吧。”

李金桂见蓝齐儿忽然垂眸沉默,于是轻声安慰道。

“不说我了,说说你自己,这回来漠南就别走了,好吗?”

“胤禛并非良人,你就信我一回,若是你能离开他,你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形同陌路都成。”

“与你相守一生的人,并非一定要是此生挚爱,但定要是最与你契合之人。”

“四贝勒,张廷玉求见!”

正在侃侃而谈的蓝齐儿顿时戛然而止,她惊得近乎抱头鼠窜的溜到屏风后。

“金桂,千万别说我在这!”

她可怜巴巴的求着李金桂。

“别让他进来~”

“晓得了~”

李金桂裹着披风蹁跹走到营帐门口,却见营帐边站着一队穿着蒙古袍的侍女。

蓝齐儿啊蓝齐儿,你当张廷玉眼瞎吗?

“张大人,四爷并未在营帐内,可有什么要紧事?张大人可先行回去,待会四爷回来,由妾身代为转达可好?”

李金桂硬着头皮对张廷玉下了逐客令。

“是有些紧急事务要征询贝勒爷,微臣就在此处等贝勒爷回来即可。”

张廷玉眸光复杂的朝着那紧闭的营帐内深深凝望一眼。

“里头有客人?”

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漠南的客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脱口而出继续追问道。

“啊?”

李金桂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衡臣,何事找本贝勒?”

就在此时,四爷提着食盒走到营帐前,谢天谢地,救星来了。

“爷,张大人说有要紧的公务找您,妾身有些乏了,不如贝勒爷与张大人到您的营帐内聊公务可好?”

“嗯~”

胤禛睥一眼站在营帐门口那些醒目的漠南侍女,衡臣如此心思细腻之人,又如何不知道蓝齐儿在刻意躲着他?

“衡臣,强扭的瓜不甜,走吧~”

胤禛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一旁伺候李金桂的琉璃手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仍是杵在原地的张廷玉。

“是,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我只想看一眼而已,很过分吗?”

“贝勒爷,这是户部从京城送来折子,您请过目,微臣还要到御帐内汇报公务,先行一步!”

“衡臣?”

无论四爷怎么叫张廷玉,他仍是头也不回的决绝转身离开。

“满意了?”

胤禛紧了紧李金桂身上的披风,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妾身也是身不由己”

李金桂委屈巴巴的嘟着嘴,谁叫她是蓝齐儿的好姐妹,只能硬着头皮替她圆谎。

“管好自个,管好孩子们,还有,管好爷,别管闲人闲事。”

“吃饭!”

他牵起李金桂的手,二人踏入营帐内。

“多谢!金桂,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必须赶快溜走,万一张廷玉忽然折返,那可就糟了。

“来的时候劳驾提前知会,我好在此恭候!”

“呵!你这是当心我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来撺掇这傻丫头离开你么?”

蓝齐儿气的面色铁青,这家伙竟是如防贼似防着她。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有自知之明就好!”

胤禛也不避讳,面色不善的冷冷应道。

“明日来蹭午饭!金桂,你让他做饭!”

真是的,也不知道多准备一份午膳,蓝齐儿看着饭桌上香气四溢的肉粥与好几道小菜,忍不住腹诽道。

“蓝齐儿,吃点粥和小菜再走也无妨,四爷做的有些多,我一个人哪儿能都吃完!”

“这还差不多!”

蓝齐儿不客气的落座,用手代替筷子,开始吃起了胤禛做的小菜。

胤禛瘪了瘪嘴,他也还没用膳!这本属于他与金桂二人的午膳!

“爷去用膳!”

蓝齐儿夹菜的手顿了顿,敢情她竟是将这臭小子那份午膳也霸占了,难怪他脸色那么臭。

“喂,等等,你别走,姐走!”

她又拈起一块海棠酥,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爷,咱一块喝粥!”

这粥方才蓝齐儿没碰过,估摸着是因为太烫的缘故。

“嗯!”

“苏培盛,去准备几个清淡些的小菜送来。”

那些碗碟都被蓝齐儿用手碰过,他就算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去碰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爷,这海棠酥真好吃,尝尝!”

李金桂将咬过一口的海棠酥塞进他口中,他仔细品了品,她给的东西,就算是砒霜也甘之如醴。

“嗯,真香。”

“唔,胤禛这臭小子最近的厨艺又进步许多呀,刚出炉的海棠酥还带着丝丝热气,外酥里脆,真真美味啊。”

她美滋滋的小口品着,猝不及防间却差点撞到前头的来人。

“谁走路不看路!”

可恶,谁这么没眼力见撞上来,害得她才吃两口的海棠酥都掉了。

“微臣张廷玉,给公主殿下请安。”

他怎么在这??

此时蓝齐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的杵在原地。

定是他方才根本就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假装离开,然后躲在某个角落专程堵她。

“张大人找本宫有事?”

她忐忑问道,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无事,只不过是路过。”

他目光平静的盯着脚下那株无名花。

“只不过是”

“过客。”

张廷玉顿了顿,有些失落的说道。

“你还好吗?”

蓝齐儿低声的问道。

“公主若安好,微臣也就安好。”

“书呆子,来年若是娶妻,定要给本宫千里寄一份请柬,山长水阔也要记得。”

“这是微臣的家事,不劳烦公主殿下挂心。”

“他待你不好,我知道。”

蓝齐儿的额驸是个孝子,唯母命是从,这位额驸的额娘不喜欢蓝齐儿。

“好不好这辈子都已经注定,谁说他待本宫不好,他很爱本宫。”

蓝齐儿唇角绽出一抹笑意,不想让他替她担心。

”那就好。”

“微臣告退。”

“嗯~”

“微臣恭送公主殿下~”

按照规矩,主子要先走,于是蓝齐儿从容潇洒的转身离开,她能感受到身后望眼欲穿的眼神,几乎灼烧着她的脊背。

好想转身抱抱书呆子,好想不管不顾的与他浪迹天涯,好想恨不相逢未嫁时。

而此时张廷玉亦是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连着几日,蓝齐儿都能在去找李金桂的路上邂逅张廷玉,就连她身边的奴才们都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这件事情。

今日轮到四爷到御前伺候,李金桂一大早就开始命人准备好吃食,就等着蓝齐儿来。

“金桂”

蓝齐儿红着眼,垂头丧气的走进营帐,方才又遇见了在拐角处等她的张廷玉,总这么躲也不行。

明明她已经换上了奴才的衣衫,为何他还是能从一个简单的背影就能将她轻易认出?

“过了今日就不来了。免得让人说闲话。”

“张廷玉是个好人,不能让他伤心。”

如此执著的男人,连李金桂都不免为之动容,只可惜蓝齐儿的身份,纵然两情相悦又如何?命中注定二人只能是兰因絮果。

“走吧,今儿我带你出去转转!”

蓝齐儿牵着李金桂的手,此时她这幅奴才的打扮,就算皇阿玛来也未必能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去哪?”

“去探望一个人。”

“一位联姻的科尔沁格格,只不过是科尔沁与大清联姻。”

“谁?”

李金桂有些纳闷,按理说与大清联姻的蒙古格格应该身在京城才对为何联姻后还会待在科尔沁部?

“废后博尔济吉特氏孟古青。”

“是她!大清第一位废后,先帝爷的第一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嗯。”

原来传言是真的,这位先帝爷的废后是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孝庄太皇太后的侄女。

顺治八年这位来自科尔沁草原的格格与顺治爷大婚,对于初定江山的大清,能与科尔沁的联盟更加牢固,自然是亲上加亲。

这一年,先帝十四岁,大婚之后先帝爷得以亲政。传闻孟古青是当时的科尔沁第一美人,单从姿色上来讲,足以配得上皇后这个位子。

但是,身为科尔沁尊贵的格格,她难免娇生惯养,骨子里透露着草原儿女自由和野性的气息。

比方说,因为初入中原,天下未定,先帝爷是非常崇尚节俭的,可能连吃饭的时候都舍不得吃肉,但孟古青却吃饭都要用纯金的器皿。

并且还十分容不得先帝爷与其他女子暧昧,一旦有人得罪了她,她就会千方百计的折磨对方。

先帝爷觉得孟古青好奢华、性善妒,与自己理想中的皇后背道而驰。于是越来越疏远这位来自科尔沁的皇后。

先帝爷更是曾亲笔撰写的《孝献皇后行状》中有提及:

“朕素募简朴,废后则癖嗜奢侈,凡诸服御,莫不以珠玉倚绣缀饰,无益暴殄,少不知惜。尝膳时,有一器非金者,辄怫然不悦。”

顺治十年,当了两年皇后的博尔济吉特·孟古青被废后位,降为静妃。之后竟彻底在史书甚至任何文字记载中彻底消失。

先帝爷是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也是一位深受汉人文化影响的帝王,他在位期间,大力推行汉化,对于汉族传统文化甚是推崇。

故而偏爱那些性格温婉恬静的女子,比如有汉人血统的董鄂氏、佟佳氏就深受先帝爷的宠爱。

特别是在孝献皇后董鄂氏死后,先帝爷肝肠寸断,更是写下罪己诏以示天下。

还拿博尔济吉特氏和董鄂妃进行比较,也许在先帝爷的心里,这位废后怕是连董鄂妃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万树桃花映小楼

一个女人若是不爱那个男人,就算他身边佳丽三千也会不屑一顾,这位废后定是爱惨了先帝爷。

女人的心很小,小的一生只能装下一个男人,只可惜她爱的男人心里没有她。

若是不爱,她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静静的站在那儿,先帝爷定也会觉得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心底油然升腾对这位废后的怜悯之情。

“不对啊,人人皆知,这位废后被降为静妃,之后幽禁于冷宫中郁郁而终,为何她还会出现在科尔沁?”

“你是不是傻,史书这种东西都是胜者书,悄悄告诉你,不是先帝爷废的后,而是她自请废后。”

“什么??”

自请废后?那这不是变相的休夫?而且她的夫还是先帝爷。大清的皇帝?

果然史书都是被粉饰太平过的,没想到这位废后性格竟然如此刚烈,敢爱敢恨。

你若无情吾便休,所以她将不爱她的丈夫休弃,独自回到娘家避世疗情伤。

“这件事鲜少人知道,连我也是嫁到漠南才辗转知道这件事情,说真的,我很佩服这位废后,她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蓝齐儿,我们这么贸贸然去见她不好吧,毕竟万岁爷的生母是”

“皇阿玛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当初她离开紫禁城的时候,腹中还有先帝的骨肉,之后先帝曾秘密派人来科尔沁索要皇族血脉,但却被吴克善婉拒,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传闻那孩子还未满周岁就死了,之后这位废后竟是二嫁。然后再次休夫。”

李金桂惊呆了,这世间竟然有如此活的洒脱肆意毫不顾忌世俗眼光之人。

“你猜猜她二嫁的男人是谁?”

“科尔沁某位贵族?”

以孟古青尊贵的身份,又曾经当过大清朝的皇后,蒙古诸部的贵族定对她趋之若鹜。

“不,傻丫头,她曾是大清的皇后,科尔沁有谁敢碰皇帝碰过的女人?这不是找死么?”

蓝齐儿猜李金桂就算想破脑袋都猜不到,于是神神秘秘的轻声说道:

“她再嫁到了准噶尔部,年初被皇阿玛绞杀的准噶尔叛军首领噶尔丹,就是她的儿子。”

“我的天!”

李金桂难以消化这令人惊愕的真相,仍是捂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蓝齐儿。

“走吧,咱去拜会一下这位传奇?”

“嗯嗯。”

李金桂也很想瞧瞧这位传奇的废后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于是欣然同意蓝齐儿的邀请。

二人骑着马在草原腹地中疾驰许久,直到一处依山伴随的山坳处。

草原竟然有竹屋?而这竹屋周围竟是种着许多桃花树。要知道草原的气候根本就不适合桃树生长。

就算勉强将这些桃树移栽到此处,也无法正常结果。最多只能瞧瞧桃花而已。

置身于万树桃花中,此时李金桂有一种错觉,她并未在塞上草原,而是身处烟雨蒙蒙的江南。

“她当年自请废后之时,什么都没要,甚至将从科尔沁带来的数不尽的嫁妆充入了国库。”

“你知道大清入关之初有多穷么?”

“她的嫁妆,养活了大清挥师南明余孽一整年的军饷。”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这一万株桃花,是她向先帝爷讨要的最后一件礼物,还是她自个花钱将这些桃花从京城移栽到此处。”

从前紫禁城内最多的不是梅花,而是桃花,还有京城的街道边也是广植桃树,因为前明崇祯帝的宠妃田氏最喜桃花。”

“顺治十二年春,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一株桃花,致使京城一夜无春的人,就是这位废后。”

“她为什么费尽心思一定要带走整个京城的桃花树?”

执念如此深入骨髓,李金桂想着定又是因为情之一字。

“因为先帝爷求娶我之时,曾在红笺上书过:他年尔若为清后,报以桃花万树开。”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见眼前立着一位气度雍容,看着四五十岁的妇人。

而奇怪的是,在这科尔沁草原上,她竟是穿着满人的旗装,头饰却是蒙古女子的风格。

先帝求娶?这位定就是废后孟古青!

该怎么称呼她?孟古青格格?太妃娘娘?

李金桂求助的看向蓝齐儿,却见蓝齐儿走上前去扶着废后的胳膊。

“祖奶奶,今儿怎么有空出来遛弯了?不照顾你这些宝贝桃花树了?”

听蓝齐儿的语气似乎不是第一回来,李金桂沉默的跟在她们二人身边。

这位废后虽年过五旬,但岁月似乎也格外偏宠美人,竟是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但看得出骨相极美,难怪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难以想象她年轻的时候又该是如何风华绝代,一顾倾城。

不远处的桃林深处似乎攒动数道黑色的身影,李金桂仔细端详,却见那些人俱是准噶尔部人的装束。

“那些是我的护卫,我毕竟曾经是准噶尔部的王妃。”

原来如此,李金桂压下心底的疑虑,如今准噶尔部已经重新归入大清,且叛军匪首噶尔丹也已经战死并被枭首示众,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回去之后定要将在这桃花坞见过准噶尔人的事情告知四爷,四爷心思缜密,若是这些人真的意图不轨,也好早做防备。

“玄烨可好?”

“皇阿玛正值盛年,万事都好,您也知道,他不方便来瞧您。”

“不必刻意开瞧我,毕竟他生母佟佳氏与我素来不对付。”

“咳咳咳嗯”

蓝齐儿没想到这位废后说话如此直白,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于是用咳嗽来缓和此时尴尬的气氛。

“这位是?”

“妾身是四贝勒胤禛之侧福晋李氏,您可唤妾身李氏即可。”

李金桂恭敬的朝着这位废后孟古青行了宫礼。

“你倒是比从前那些大清来的勋贵不大一样。”

她这语气听着不像是在贬低她,于是李金桂淡淡的回以和煦的微笑。

这些桃花在不适合生长的地方逆天存活,几乎每一株都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病态之美。

且正值乱红飞过秋千去的盛春,那些花儿也只是稀疏的挂在零星的枝头上奄奄一息。

“过去这儿整整有一万株桃花,如今只剩下一千株,为何我这一生都留不住这些花儿?”

“因为它们本不该在这。”

蓝齐儿幽幽说道。却见废后冷哼一声,面色微霁,竟是愤愤的甩开她的手。

第二百六十章 落花风雨更伤春

“她的意思是,此处的气候不适合桃树生长,若要留住这满园的桃花,也未必没有办法。”

李金桂见孟古青的脸色稍稍缓和些许,这才暗暗舒一口气。

“什么办法?”

“画下来,镌刻在画卷上就能永开不败。”

“随驾前来的有紫禁城内最好的画师若稍微年长一些的画师,画出顺治年间京城内万树桃花盛放的丽景定也非难事。”

“我要顺治十年春的桃花。”

“好。”

顺治十年春,是孟古青与先帝爷大婚的季节。

送走那两个丫头之后,孟古青拿起花锄准备替那些视若瑰宝的桃树施肥除草。

“怎生如此粗心大意,方才竟是让那丫头瞧见了。”

“额吉(母亲的意思),如今那狗皇帝就在科尔沁,若是让他回到紫禁城,那此生怕是再无机会将他诛杀。”

说话的男子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五官深邃,面色白皙,而眼睛带着好看的琥珀色。

“很多事情要徐徐图之,如今阿哈(哥哥的意思)唯一的嫡子死在玄烨手里,以他的性子,定忍不下这口恶气。”

“明日我去会会他,算起来我们兄妹二人有好几年都未见了,不知他性子是否如幼时那般懦弱无能没有担当?”

要找宫廷画师作画,自然只能由蓝齐儿出面。

离开桃花坞之后,蓝齐儿就火急火燎的向皇阿玛讨要了一名较为年长的画师,但谁能告诉她,为何张廷玉也跟着那老画师来了?

“张大人,本宫找的是”

话还未说完,她忽然想起张廷玉的画技可是在京城内屈指可数。

“公主要画什么?”

张廷玉径直摊开宣纸,提笔抬眸望着她。

“本宫要的东西,你画不出。”

“呵,微臣虽无能,但在丹青之术上,还算有几分造诣。”

“不是”

这书呆子定是以为她瞧不起他,蓝齐儿懊恼的张了张嘴。

“本宫要画顺治十年,先帝爷与废后博尔济吉特氏大婚之日,京城内的桃花盛景,那年你大哥似乎都还没出生”

“哦~”

张廷玉苍白铁青的脸这才柔和几许。

“能画么?”

“不能~”

张廷玉坦诚回答道。

“你呢?”

蓝齐儿殷切的看着那须发皆白的老画师。

“启禀公主殿下,那年微臣恰好奉命在景山之上将先帝爷与与先静太妃大婚的场景描绘记录下来。”

“微臣能画。”

“好好好,若是画的让本公主满意,本公主定重重有赏。”

那画师点点头,颇具文人风骨,不卑不亢的开始落笔。

蓝齐儿只能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边发呆边瞧着他作画。

而她不知的是,此时张廷玉正悄悄执笔将她入画。

这书呆子怎么还没走?看着好像在画画?好奇他画的是什么,于是蓝齐儿将手里的瓜子儿放回盘子里,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

一张俏丽略带着英气的容颜跃然纸上,还带着雅痞的淡笑,这是她。

“书呆子,这画本宫要了。待会晾干之后本宫命人装裱带回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为何要给你?公主殿下,这是微臣的画。微臣并未有意献给公主殿下。”

张廷玉转身,将脊背对着蓝齐儿。

“本宫还未同意你擅自画本宫的绝世容颜,好了,这画本宫没收了,本宫恕你无罪。”

“哼!”

“若要这画也成,除非公主殿下也替微臣画一幅画。”

“画就画!”

别看蓝齐儿英气十足,但她却写得一手好看的瘦金体,皇族子弟鲜少不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花的。

“别动!”

还真画?

张廷玉有些局促不安的挺直脊背,被她这么认真的注视着,他有些羞赧,面颊竟是微微有些泛红。

鲜少看到她如此认真的做一件事,从前都是边玩闹边做功课,每回他阿玛要考试的时候,她就悄悄的央着他,让他替她舞弊。

蓝齐儿的授业恩师,正是他的阿玛,大学士张英。

就在他晃神之际,却听见她爽朗一笑。

“书呆子,你瞧瞧像不像你?”

张廷玉好奇地伸头瞧了瞧,当看见宣纸上的东西后,却顿时哭笑不得。

“不换!”

“公主殿下,您这是在侮辱微臣!”

那宣纸上画的哪儿是他,而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猪!

还有,骑在猪背上的那只目光狡黠的兔子又是什么意思?

“你属猪”

蓝齐儿咬了咬笔杆子,有些嗫喏的说道。

“不换就不换”

她话音刚落,却见张廷玉一个箭步冲到那宣纸旁,双手竟是有些颤抖的抚向那猪背上胖嘟嘟的小兔子。

指尖即将落下之时,却又瞳孔猛地一缩,迅速收回。

“换。”

“算了,本宫仔细瞧这画似乎连本宫一成的美貌都未展现出来,不要也罢。”

“本宫明日派人来取这幅桃花图,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既然公主殿下不要,那这画毁了也好。”

又来!上回是玉佩,这回是赠画,他这脾气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蓝齐儿知道他定会说到做到,于是拦住他伸向那画卷的手。

有些着急,故而免不了碰到书呆子的手,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竟是将她的指尖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肯放开。

“这画微臣很喜欢,谢谢”

“放开!”

他眼眸中不加掩饰的深情与落寞,让蓝齐儿此时心乱如麻,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近乎仓皇的落荒而逃。

他属猪,而她的属相,则是兔。

“书呆子你放开!”

他竟是霸道的将她拽入怀中,此时身后的画师正背对着他们作画,蓝齐儿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那画师,只能压着嗓子沉声怒道。

“我爱你,张廷玉爱你。”

他贴在她耳畔细语呢喃道。

“你也爱我,对不对?”

“我不”

她又羞又气,抬眸与他怒目而视,但却撞见他眸中竟是闪着泪光。

“放开!”

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她很清楚此时的自己已经彻底失控,若是再这么纠缠不休,她怕自己会真的不管不顾,与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蓝齐儿?”

李金桂与四爷站在营帐门口,有些错愕的看着蓝齐儿此时狼狈的表情。

“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何事找本宫?”

“噢,那个,你忘了我们约好共进晚膳的事儿了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本宫还真觉得饿的慌,走走走,咱去吃饭。”

蓝齐儿拉起李金桂的手就要逃离。

“衡臣,一道用膳。”

却听四爷幽幽地说道。

四爷竟是邀请张廷玉共进晚膳,这摆明了就是在报复蓝齐儿,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蓝齐儿迈出的步伐顿了顿,却是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率先离开了营帐内。

“爷你就是故意的!”

李金桂嗔怪的瞪了四爷一眼,甩开与他紧握在一块的手,跟着蓝齐儿一道离开了。

“既已知晓她的心意,何不再次相逢未嫁时?”

胤禛意味深长的说道,相信以衡臣的剔透心,定将很快会意。

“贝勒爷,微臣那有一副吴道子的真迹,今夜可有空鉴赏一番?”

“好~”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胤禛欣然同意赴约。

这顿饭因为蓝齐儿与张廷玉之间的古怪气氛而吃的异常怪异。

晚膳之后,四爷与张廷玉去赏画了,而她与蓝齐儿则去验收那副桃花图。

二人连夜将那桃花图送到桃花坞,但却扑了个空。

而此时的废后孟古青则在科尔沁亲王的营帐内。

“阿哈,这酒是从江南来的秋露白,比草原上的的马乃酒甘醇清冽许多。来~”

她举起酒杯与他共饮。几杯酒下肚,酒量极浅的他竟是有些醉态。

“阿哈醉了,醉了”

此时科尔沁亲王醉眼迷离,已经是昏昏沉沉的趴在了桌案上。

“因为康熙帝身在科尔沁,为避免不必要的闲言闲语,此时营帐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阿哈?”

孟古青走到兄长身边,推了推醉醺醺的兄长,确定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之后,这才转身走到他的书桌翻找。

很快她手中就多了一块刻着蒙文的金牌令箭。

“阿哈醉了,你们进去伺候!”

她压下心底的雀跃欢喜,沉声朝着侯在帐外的奴才命令道,旋即跃上马背,策马离开。

而奉命的奴仆走进营帐之时,却见他们的亲王殿下正站在书桌旁看着空空如也的锦盒发呆。

他眼神清明,哪儿有半分醉酒的迹象?

“传令下去,就说本王的营帐这几日失窃,具体丢了什么东西还在盘查,让他们挨个盘查可疑人等。”

“遵命。”

“丧子之痛不共戴天,既然有人愿意当这把屠刀,他乐得置身事外。”

这场博弈究竟谁才是真正执刀人与幕后赢家,还真未可知

因着出门在外,故而这段时间四爷明面上并未在她与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任何一处歇息。

但每到半夜三更,这家伙总会穿着侍卫的衣衫悄悄溜进她的营帐内。

这夜,李金桂整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衫,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爷,我好像又有了”

她转身抱着四爷的脖子轻声道。

胤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那好好养着,为孩子们添个弟弟或妹妹,只要是你我的血脉,爷都喜欢。”

“睡吧,爷不碰你了”

“抱抱。”

李金桂钻进四爷的怀中,寻个舒服的角度酣然入睡,而此时胤禛心内却是百感交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与尔同行,也历风雨也看晴

为期十个月的苦行僧日子又将来临,胤禛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他又要当阿玛了,忧的是担心她生产遇险,他不想让她冒险再生孩子了。

来草原一月有余,毕竟万岁爷日理万机,又怎么可能在科尔沁多呆?

五月初二,御驾开始浩浩荡荡的开拔回鸾。

草原的气候说变就变,此时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金桂与孩子们待在马车内,外头是电闪雷鸣之声。

她将一双格格与小弘昐都紧紧的抱在怀中,母子四人俱是在这恐怖的雷雨中吓得瑟瑟发抖。

今儿轮到四爷到御前伺候,是而此时四爷定在御驾旁随扈。

“感觉到车帘被人掀开,她鼓足勇气瞧了瞧来人,却见蓝齐儿披着蓑衣踏入车内。

“胤禛喊我来陪你们母子。”

此次回鸾,蓝齐儿也在伴驾之列。方才她正在马车内小憩,却被胤禛那臭小子吵醒。

他鲜少用求人的语气说话,而他所求之事竟是让她来陪着她们母子四人,难得他求到她身上,于是她顺便讹了他一块上好的端砚。

他那块宋代的端砚石质坚实、润滑、细腻。皇族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喜欢用端砚研墨,因其不滞,发墨快,研出之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

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散,故有“呵气研墨”之说。她早就馋了许多年,可算逮着机会了。

“金桂,如今你已是做额娘的人了,这打雷闪电都是自然天象,若是心中无愧,怕个锤子?”

“嗯~”

李金桂淡淡的应了一声,但倘若她心中有愧,又当如何?

“你快去陪你的小世子吧,小孩子可经不起雷雨的惊吓。”

“呵呵,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那小家伙连草原上的狼群来袭都不怕,更何况是区区雷声。”

蓝齐儿掀开车帘,此时队伍正行至一处俱是红色岩石的峡谷处。

“金桂,你瞧瞧,那些石头上有许多孔洞,都是草原上的烈风侵蚀而成,你再仔细听听,是不是听到一股子奇怪的声音,充满威严与肃穆?”

李金桂支着耳朵仔细聆听,却听雷雨声中夹杂着阵阵嘶吼,仿佛虎啸龙吟。

“听着怪吓人的。”

这声音听着很是凌厉,给人一种沉重的威压感,就像君威。

“这儿就是科尔沁著名的龙吟谷。我和你说,传说曾经是古战场,那谷中的岩石都是鲜血浸润的。”

“此处地形易守难攻,若是此时有人突袭,怕是我们都要抓瞎,你说”

“有刺客!”

蓝齐儿话还未说完,马车外却响彻起迎敌鼓声,这乌鸦嘴!

“金桂别担心,皇阿玛的圣驾随行有一万名精锐护驾,左不过是几个没有眼力见的马贼,定不会是什么敌军的。”

“敌军来袭!戒备!”

“哎呀我去”

“蓝齐儿你闭嘴!”

李金桂发现蓝齐儿今日的嘴巴特别灵,若今后都如此,她可以当大清第一萨满神婆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蓝齐儿的恶婆婆

“你好好呆在这,我去将我儿子也接过来!”

“别担心我,你快去找小世子。”

李金桂命坐在马车前头的琉璃速进马车内保护几个孩子,而她则取出四爷留着给她防身用的袖箭。

“小心巨石!”

此时一个个半人高的巨石从岩石内的孔洞处落下,一时间人仰马翻,四周都是惨烈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鼻息间传来刺鼻的火油味道,可恶,这些巨石上竟被涂满火油。

幸亏今日恰逢暴雨如注,否则若是引燃巨石滚落,那么死伤将更为惨烈。

“侧福晋,奴才们奉四爷之命,前来保护侧福晋母子四人。”

听声音像四爷身边的亲兵,这些亲兵皆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也不知四爷从何招揽来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来当亲兵。

“你们为何都来了?”

四爷的亲兵有八百人,但真正实力高强的总共才十六人,八人分成一队,轮流戍守,此时她数了数,十六人一个都未少。

这就意味着四爷身边护卫的精锐亲兵一个都没有,全部调到她这儿来了。

“赵统领,你调一队人到爷身边护卫。”

“侧福晋,奴才奉四爷的命令,必须守在您身边,直到四爷赶来!”

“别担心,胤禛在皇阿玛身边定不会出什么事,皇阿玛身边都是大内高手,你先护着你们母子吧。”

蓝齐儿抱着小世子匆匆赶来,后头还跟着一位神色慌张的蒙古妇人。

“这是额驸的额吉辉发那拉氏。”

眼前这位就是蓝齐儿那位不好相与的恶婆婆?

李金桂朝着那妇人友善的福了福身子,也仅限于此。

“走,跟着我,我们到附近的岩石洞里躲躲,待他们击退敌军再出来。”

“好!”

“赵统领,你去派人告诉四爷一声,省的他因寻不着我们母子而担心。”

忽然想起大阿哥弘晖此时还跟在乌拉那拉素娴身边,乌拉那拉素娴的死活她管不着,但小弘晖还小,总不能丢下他不管不顾吧。

“赵统领,去前头的马车里接福晋与大阿哥一道前来避难,快去。”

“奴才遵命!”

赵统领带着两名亲兵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将满脸惊恐的乌拉那拉素娴带到,而小弘晖此时吓得小脸煞白,正被彩月抱在怀中。

“四爷在何处?”

危难时刻,乌拉那拉素娴对四爷的关心却是不假。

“爷在万岁爷身边护驾,命人来护小阿哥和小格格们。”

“别唠嗑了,都跟着我走。”

此时蓝齐儿身边站着吓得不轻,被人搀扶着的太后与良妃,还有几位皇子妻妾与子女。

一行人提心吊胆的来到一处溶洞内,那溶洞空间狭小,这么多人自然没办法全都进去避难。

身后是乱箭与巨石肆虐,生死存亡之际,什么长幼尊卑之序都显得苍白无力。

人群竟是开始互相推搡,争着抢着要钻进那溶洞内避难。

“别挤,让老人与孩子们先进去!”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几个男人混在人堆里想要蒙混过关。

场面极度混乱,根本就无法维持秩序。

再这么纷乱下去,谁都活不成。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金蝉脱壳之计

“给本公主排队!还有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贪生怕死的东西!统统滚!”

但此时人群都已经疯了,根本没人听她的指令。

这些人的身份不是命官就是命妇宗室,就算这位发号施令的是公主殿下又如何,总不能对他们动手。

“啊!!”

剑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男子双腿被齐齐砍断,人群中顿时响起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本宫说排队!尔等若是再抗命,杀无赦!”

蓝齐儿二话不说,再次挥剑砍掉一旁仍是不肯离开那名男子的左耳。

又是惊叫一片,这会那些人总算老实了。

“太后与良妃娘娘先请。还有,带着孩子的女人出列。”

“奴才不得入内!”

李金桂加了一句,方才她探头瞧了瞧那溶洞,最多能容纳二三百人。

此时等着进去避难的人排成两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当中自然有一半都是近身伺候的奴才。

“王公大臣有妻妾同行着,妾留!”

那些王公贵族的姬妾们数不胜数,若是都进去,岂还有孩子们的容身之处么?

她完全忘了自个的身份也是妾室,只以大局为重。

这当中自然不包括身份尊贵的太子侧妃纳兰凝婳,此时她走到李金桂面前,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又叫身边的大福晋将大格格抱着。

“李妹妹,你是个顾大局的人,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碰两个小格格与小弘昐一根汗毛。”

纳兰凝婳自小就与乌拉那拉素娴不对盘,因为性格直爽的原因,没少被乌拉那拉素娴算计。

方才观察乌拉那拉素娴许久,她的眼睛不住的朝着侧福晋李氏的身上飘,竟是暗暗露出得意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妾身多谢侧妃救命之恩!”

李金桂已经将自己排除在外,所以没有资格入内,她又命赵统领用巨石堵着溶洞的出口,将所有的亲兵都留在附近戍守。

“走吧,去护驾!”

蓝齐儿将一个包袱丢给李金桂,她打开一看,却见是一身侍卫服。

“知道你放心不下胤禛,走,我带你去找他去。”

此时蓝齐儿亦是换上一身八旗戎装英姿飒爽。

李金桂也不墨迹,随便钻进一辆马车内,不一会儿就从车内钻出一位看着瘦小的侍卫。

而此时天子的御撵附近是双方厮杀的主战场,康熙被几个儿子与大内侍卫重重护卫在御撵内。

“万岁爷,您必须离开此处。”

“奴才斗胆,愿替万岁爷引开追兵。”

御前一等侍卫隆科多提着染血的长剑踏入御帐内。

“如何引开?”

“金蝉脱壳之计!”

“奴才鄂尔泰也愿为万岁爷与太子爷肝脑涂地。”

此时康熙帝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御帐内冲出两道明黄色的身影,不是那狗皇帝与太子又是何人?

躲在暗处的噶尔丹本想立即追出去,但很快那御帐内却接二连三出现好几拨人,那些人竟是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狗皇帝往东跑了,快追!”

“等一下,那伦忠,你带着一队人马往东北追击。”

“你们,往西边追击第二波逃出来的人。”

“其余人等跟着我!”

第二百六十六章 满目山河空念远

李金桂与蓝齐儿二人心急如焚的朝着御撵的方向提剑冲去,乱军之中,哀嚎遍野。

就在此时,忽而迎面冲过来数名大内侍卫,这些侍卫不护驾竟是当了逃兵

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败局已定!

糟糕,四爷还在万岁爷身边护驾,四爷!!

李金桂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惧。

二人与那些大内侍卫擦肩而过,冥冥之中或有所感,她下意识偏头瞧了瞧那左臂受伤正潺潺流血的侍卫。

“蓝齐儿,四爷他们在那!”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的背影,她仍是能在乱军之中发现他的身影,因为他的步伐,踩在她的心间。

“不可能,他们说皇阿玛与太子爷朝着东北撤退了,我们快去护驾。”

“不对,相信我,快走!”

她拉着蓝齐儿的手,急急忙忙的追着方才那几名行色匆匆的侍卫。

“哎呀,他们怎么朝着科尔沁河谷处走了,前边可是峭壁啊,下头就是大瀑布,没路了。”

“蓝齐儿,跟我走!”

眼前出现一位模样俊逸的年轻蒙古男子,这位男子正是蓝齐儿的额驸乌尔衮。

“不行,我要去救皇阿玛!”

“来不及了,噶尔丹勾结科尔沁的亲王意图弑君,如今四周都是他们的人。”

“噶尔丹?”

年初从西北战场传来噶尔丹死讯,还是万岁爷亲自督战,怎么死了的人竟是出现在科尔沁部,还勾结科尔沁王爷谋反?

不对,那天在桃花坞的准噶尔人定就是噶尔丹与他的部下,定是废后孟古青包庇了他。

只是回营当晚她就将在桃花坞见过废后孟古青与准噶尔部人的消息告知四爷。

事后四爷定也去查过,也没查出什么端倪啊,只能说孟古青的心机太深,竟是瞒天过海。

“是孟古青!”

“乌尔衮!你是不是知道噶尔丹就在科尔沁!”

漠南蒙古与准噶尔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噶尔丹的王妃,正是乌尔衮的姐姐。

蒙古诸部虽对大清臣服多年,而康熙爷被蒙古诸部尊为恩赫阿木古朗汗。

但这些草原儿女骨子里仍是带着成吉思汗黄金血脉的桀骜与反骨。

只没想到漠南与科尔沁这两大部落竟是都与此次叛乱有关。

“乌尔衮!若是皇阿玛有任何闪失,我定血洗诸部,让整片科尔沁与漠南血流成河!”

“蓝齐儿!你是我乌尔衮的女人,你也属于漠南!”

“我们走!”

蓝齐儿无视拦在面前的男人,带着李金桂径直离开,却见正前方又有一人拦住她的去路。

“书呆子,你跟来做什么!”

这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此时竟是用执笔的手拿着一把利剑。

“我来保护你。蓝齐儿你要去哪?”

此时张廷玉吃力的拿着手中略显沉重的利剑,紧张兮兮的护在蓝齐儿身前。

这幅模样让李金桂看着又是感动又觉得好笑。

“本宫要去救回皇阿玛。”

“那微臣陪着公主殿下一道前往。”

“书呆子”

他自小就这样,从不问她要做什么,只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护着她,就算是捣蛋使坏,也从来都是闷声的冲在最前头,替她挨揍领罚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黄金血脉的后裔

“皇阿玛,前头没路了!”

八贝勒胤禩绝望的说道。

“爱新觉罗玄烨,今日这龙吟谷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你以为让那些侍卫装扮成你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方才若不是他沉下心来等到最后,怕是就让这狗皇帝溜之大吉。

此时胤禛与八贝勒胤禩乔装成大内侍卫,护在皇阿玛身前,二人的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

“你身边那老家伙皮肤白皙还翘着兰花指,说话还女里女气的,这人定就是你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这种狗奴才只能近身伺候真正的皇帝,我猜的果然没错。”

千算万算,原来破绽在此。

“皇阿玛!”

竟然是蓝齐儿的声音,她既追来,那么金桂!

胤禛眼瞳猛地一缩,愤怒的朝着蓝齐儿左右逡巡。

果然,他瞧见一抹熟悉的纤弱身影,此时那小侍卫也正注视着他。

早知道蓝齐儿如此不靠谱,他就算称病也要亲自回去陪着他们母子四人,此时胤禛气的面色铁青,眼神凌厉的瞪着蓝齐儿。

“蓝齐儿,跟我走!”

“本宫是大清朝的固伦荣宪公主,皇阿玛在哪,本宫就在哪儿,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开始,本宫与你博尔济吉特乌尔衮恩断义绝。”

“皇阿玛,儿臣要与乌尔衮这乱臣贼子合离!”

“不准!”

“乌尔衮,不必与这女人多费口舌,若拿下这狗皇帝,不要说大清的公主,就连大清的江山你也有份。”

此时蓝齐儿与李金桂,还有张廷玉三人加入了康熙帝的阵营中,而李金桂则是稍稍的朝着四爷的方向悄然靠近。

“回去再收拾你!”

却听四爷压低嗓音,带着愠怒的语气说道。

“切忌暴露身份。”

他又担忧的叮嘱道,在乱军之中,若是被敌军发现她是女儿身,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噩梦。

他想到她有陷入危难的可能性,就开始不寒而栗。

“爷照顾好自己。”

李金桂点点头,轻声叮咛道。

“万岁爷,前头只有一道瀑布,这瀑布乃科尔沁河的源头。”

此时康熙帝仍是处变不惊,他只沉着的看着噶尔丹那乱臣贼子。

“念在你我二人是至亲兄弟,朕答应你,若是你今日能投降,朕定饶你不死。”

兄弟?

所以噶尔丹竟然是先帝爷与废后之子?

原来所谓的小皇子早夭,都是废后孟古青苦心孤诣设下的局。

她为报复负心的先帝,竟是让他们的儿子改名换姓,成为叛臣之子。

“凭什么?这大清的江山本就属于我,我才是中宫嫡子,我是黄金血脉的后裔,你算个什么东西?骨子里还流着汉人的血。”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汗的亲儿子,所以父汗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在兄弟相残中浴血杀出一条生路,但眼前这所谓的兄长竟是让他沦为无家可归的亡国奴。

“晚了,在清军的铁蹄踏破准噶尔山河千里赤地,在大清的八旗兵将我的族人与我的妻儿统统杀光那一瞬,这世间注定你我无法共存。”

“玄烨,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此时,龙吟谷处传出阵阵嘹亮高亢的厮杀声,伴随着惊天的爆破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算来一梦浮生

这是威远大将军,还有二十八响的新式火铳!

有救了,这些辎重火器的出现,定能扭转败局,此时天公亦是作美,竟是微雨初晴时。

“你以为朕此次驾临科尔沁只是单纯的为接太后回京?”

“你!”

噶尔丹并不是蠢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定是中了康熙帝的圈套。

正是因为那些可怕的火炮屠戮无数准噶尔的勇士,他忍辱负重保存最后一丝实力,蛰伏于科尔沁草原中,就是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完了完了,那些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红莲业火竟是再次如鬼魅般出现了。

“玄烨!”

儿郎们,左右都难逃一死,杀了狗皇帝,替惨死的父母妻儿报仇雪恨!”

“快闪开,那是连环弩!”

一道道密集的箭雨呼啸而来,李金桂将受伤的四爷护在身后,却被他气滞的轻轻一拽,将她藏在他的身后。

“金桂,爷将后背留给你守护。”

三面都是敌军,四爷后背处则是水流湍急的飞瀑,哪儿来的敌人啊?

“爷”

“闭嘴,护着孩子。”

胤禛一边用手里的湛卢剑劈开那些飞驰的箭矢,一边沉声呵斥道。

却听身后传来轰隆的巨响,他大惊失色,扭头一瞧,却见李金桂手里端着一柄火铳。

“爷护着妾身,妾身将后背交给爷。”

李金桂半跪在地上朝着那些弓弩手射击,胤禛闻言,于是提剑站在她身后,替她阻挡来自四周的暗箭。

而蓝齐儿亦是在五格(乌拉那拉素娴的亲哥哥)的护卫下,用火铳突袭那些弓弩手。

书呆子张廷玉则是担忧的护在她身边,替她装填另外一柄交替使用的火铳。

二人竟是配合的默契十足。

此时龙吟谷内的杀声震天已然归于平静,而疾驰的铁蹄正由远及近,朝着悬崖处奔袭。

这些,是大清最为精锐的藤牌军。

“是藤牌军!”

此时远处出现一群一手执藤牌,一手执刀的特殊骑兵,噶尔丹见到那些骑兵的第一眼,顿时面如死灰。

万岁爷竟是出动了藤牌军来阻击噶尔丹,这些士兵极其特殊,若说寻常的八旗军是从适龄的八旗子弟中甄选的精锐。

那么藤牌军,则是从八旗精锐中遴选而出的兵中王者。

李金桂还是在康熙帝御驾亲征准噶尔之时,远远的见过这些神兵一眼。

藤牌军最标志性的武器就是藤牌,也就是用野生藤条编织成的圆形盾牌。

那些藤条需用油浸过,晒干再浸,如此反复千次,制成藤牌后,携带轻便,刀箭不入,即使是枪弹,杀伤力也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遇水时还可以做筏子。

那些藤牌兵的军服全身扎紧,还绘有与老虎身上一样的花纹,据说可以惊扰马匹。

此时那些叛军听到藤牌军来了,顿时吓得四散而逃,剩下的那些弓弩手飞箭还没射出,藤牌兵已犹如天降神兵,将那些敌军以及他们的战马砍杀,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玄烨,一起死吧!”

却见噶尔丹手里拿着火折子,而他扯开斗篷,竟是浑身上下都捆绑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火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那,无那, 好个凄凉的我

而噶尔丹身后的人也尽是身负黑火药,这么多的死士带着黑火药齐齐冲过来,绝无生机。

“快跳下悬崖!”

康熙帝咬牙呵道,如今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比起被这些疯子炸的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不如博一博跳入湍急汹涌的科尔沁河。

康熙帝身先士卒表率,拽着八贝勒胤禩径直跃下险象环生的悬崖峭壁。

而胤禛将李金桂护在怀中,还不忘温言安慰她。

“别怕,抱紧爷!”

“蓝齐儿,我们走!”

张廷玉一咬牙,将蓝齐儿抱紧冲到悬崖下。

蓝齐儿一时无语凝噎,他难道忘了,她会武功么?该她护着他才是。

“唔…”

张廷玉痛苦的闷哼一声。

此时二人直直的朝着崖下湍急的河流中坠落,

耳畔都是凛冽的寒风呼啸,书呆子略显单薄瘦弱的身躯正护在她上方。

“怎么了?”

她看着他忽然莫名其妙的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关切地询问。

“无事!”

张廷玉说着,伸出一手去抓住沿途任何能抓住的东西,这悬崖上尽是耐旱的荆棘丛生,此时他的手已是血肉模糊。

“书呆子,抓那些细荆棘无用,根本不能承受人的重量。”

“我知道,只是多一丝阻力就多减轻下坠的冲力,让你减轻一丝疼痛也好!”

他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融融灿笑,看的蓝齐儿肝肠寸断。

“我是男人,无论你多强悍,我都是男人!我总要守护你一生。无念过往,不期将来!”

“书呆子!”

眼泪不争气的模糊视线,蓝齐儿将头转向一侧,不敢再去瞧那让她这一世都无法承受的满腔深情。

却见不远处的胤禛明知是徒劳,但亦是一手挥着长剑楔入稀松的崖壁内,一手将傻丫头护在怀里。

而他怀里的李金桂亦是伸出一手不管不顾的抓住沿途的荆棘丛。

“我来帮你!”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飞落一个身影,却是乌尔衮腰间束着绳子俯冲而下。

“蓝齐儿!”

“把蓝齐儿还给我!”

乌尔衮愤怒不已,那个陌生的男子将他的妻子揽在怀里这一幕刺痛他的眼眸与心间。

“救她!”

张廷玉一侧身,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挚爱的女人推向迎面冲过来的乌尔衮。

乌尔衮眼疾手快的伸出马鞭,将蓝齐儿卷入怀中。

“书呆子!不!!”

此时俯视下方,蓝齐儿才知道方才那一瞬为何书呆子会忍不住痛苦的吐血。

原来他背上插着一支金翎羽箭!

“好好活着,张廷玉不爱你!你只是人尽可夫的女子!滚呐!”

他近乎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旋即张开双臂,不再抓那些荆棘藤蔓,义无反顾的朝着浓云密布的深渊坠落。

“放开我!我…”

她话还未说完,脖颈处却被乌尔衮一记手刀击晕…

五月的河水尚带着丝丝刺骨的凉意,湍急汹涌水瀑飞流而下。

纵是紧紧相拥的胤禛与李金桂,仍是被这暗流涌动冲散。

金桂!胤禛不要命的疯狂冲入水底,想要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直到双脚开始抽筋,最后整个人都筋疲力尽,仍是无果。

他咬紧牙关,不甘心的继续搜寻。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能有事!

金桂!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凄凉的钻心剧痛,眼前渐渐陷入绝望黯黑的混沌中…

第二百七十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口好渴!

李金桂只觉得胳膊都没力气抬起,嗓子眼仿佛都要冒烟了。

这是在哪儿?

但见一缕孤烟直上云霄,眼前竟是黄沙漫天。

她挣扎着起身,此时身上的侍卫服都被烤干了。

“醒了?”

眼前的男子正在扒拉着柴火堆,没想到她竟是被乌拉那拉素娴的四哥五格所救。

以乌拉那拉素娴的性子,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怕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李金桂顿时提高警惕,而五格只是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这跟着荣宪公主前来的人。

她虽一身侍卫服,但却不难发现是个女儿身,五格料想这定是荣宪公主身边得力的贴身奴婢。

这也难怪,因为方才在崖上,五格紧随康熙帝跃入悬崖下,并未瞧见李金桂与四爷的举动。

见这女子似乎很拘谨,于是他也不说破对方的身份,只从容的将火堆上考好的鱼撕下一半递给她。

“我们在哪?四…万岁爷他们可安好?”

李金桂忐忑的问道。

“你被急流冲到我身边,死命拽着我不松手,最后我们被冲到这处浅滩。”

“万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脱险。”

五格从袖中取出油纸封紧的袋子,摊开地形图仔细端详。

“我们应该在科尔沁草原南边的塔敏查干荒漠。”

“塔敏…”

李金桂顿时惊骇万分,这塔敏查干荒漠凶险万分,听蓝齐儿说那些沙丘竟是能流动,常常出现沙丘吞噬人畜的事情。

是而周边的牧民鲜少涉足这片荒漠,塔敏查干在蒙语中的意思,就是魔鬼居住的地方。

“这流沙会吃人,千万不要靠近流沙深处,咱们沿着河岸边往东走五六日,就能到草原腹地。”

五格担心这女子误打误撞鲁莽行事,于是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多谢大人!”

五格似乎比他那恶毒的亲妹妹良善些,至少没有表露出让她在这吃人流沙中自生自灭的想法。

“嗯!”

荒漠中最忌讳水源问题,还有吃食,如今沿着河滩边走,到是解决了这棘手的问题。

平沙莽莽入黄天,风头如刀面如割。

落日长河畔,两道孤寂的身影穿梭于烟沙中。

沿途都能看见散落在地上的骸骨,有动物的,更有人的骸骨,这黄沙漫漫里究竟有什么怪物在吞噬生灵?

日薄西山,沙漠深处竟是传来惊人胆寒的狼啸,是大漠狼!

“今夜轮流守夜,必须保持火堆长明直到天亮!”

五格从长靴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防身之用。

漫天风沙里,根本就找不到木头做木筏,若是能呆在河中也比在岸上安全。

上半夜由李金桂守夜,暗夜中从荒漠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让她吓得一刻都不敢打瞌睡。

“你去歇着!”

在这种环境下正常人都无法安然入睡,毕竟她是柔弱的女子。

左右他都无法入眠,不如让她歇着。

“大人多歇会,奴才身手不好,守夜这差事还是能胜任的。”

“嘘!别说话!”

五格捂着她的嘴示意她注意四周,但见十几道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十七只!狼王在你左手边第二只!杀掉狼王!否则我们都要葬身狼腹!”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风弹琵琶,凋零半城烟沙

“奴才遵命!”

李金桂眉头紧锁,下意识抚了抚小腹。

“嗷呜!!”

狼王似乎在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狼啸,群狼竟是在一瞬间齐齐扑向二人。

“我去狙杀狼王!掩护我!”

“遵命!”

李金桂一手拿着燃烧的火把,一手挥舞着手里的匕首。

五格要去狙杀狼王,她必须跟在他身后替他击退任何来自后方的威胁!

二人一前一后背靠着背,此时那些大漠狼亦是被燃烧的火焰震慑,只试探性的靠近。

不得不说,能在御前伺候的大内侍卫身手着实敏捷。

五格腾空飞起,手起刀落间,地上便多出几具狼尸。

而李金桂亦是用匕首刺伤四五只意图从身后突袭的大漠狼。

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场间只剩下二人四狼。

“杀狼王!这股大漠狼只是随狼王出来觅食的一小队狼群!若是狼王不死!它定会疯狂报复!”

此时离得近距离,李金桂才正面与狼王相遇,但见狼王通体洁白,竟是比寻常大漠狼壮硕许多。

而此时那狼王竟是呼啸着朝五格冲了过来。

“嘶!!”

就在此时,李金桂竟是腹痛如绞,定是方才情绪太过紧张,加上用力过度惊动胎气。

就在她迟疑之际,却听五格惊呼一声,糟糕,他的双脚竟是被两只大漠狼一左一右的咬紧。

“大人!”

五格被那些狼拽倒在地,在沙地上拖拽前行,竟是朝着漆黑的沙漠中逃遁。

“别管我!趁现在!快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

李金桂捡起五格落在沙地上的长剑,一路契而不舍的跟着五格。

月色朦胧中,她只能看见前头几个攒动的黑影在沙丘里穿行。

好累,她跑的两腿仿佛千斤重,此时东方都泛出鱼肚白。

“嗷呜!”

却听前方一声哀嚎,她大惊失色提剑猛冲上前。

“别过来!”

却见五格正痛苦的在沙内无力的挣扎,而那几只大漠狼亦是在做困兽之斗。

“是流沙坑!别过来!”

“不行,我定会想出办法救你!大人别放弃!想想家中妻儿!”

“呵,我尚未娶妻,哪来的妻儿!”

李金桂有些无语,生死关头这家伙竟还如此较真!

“想想大人家中的父母兄弟姊妹!”

哎,不管了,先救人!四爷定不会怪罪她的。

她开始脱下穿着的侍卫服,直到只剩下一件肚兜才罢手。

“你…你要做甚!”

五格被她这不知廉耻的举动震慑的语无伦次,耳垂都泛起红。

李金桂充耳不闻,用五格的长剑将那些衣衫切成布条,她捡起地上的石块将布条一头包裹。

“救你!”

她将绑着布条的石块径直丢到五格附近,他很快就会意,于是艰难的伸手将那布条攥紧。

李金桂涨红脸,用尽全力一点点将他从流沙中拽离。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五格的双脚彻底脱离流沙中,李金桂才浑身冷汗的瘫坐在地。

她已是筋疲力尽,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人,今日之事,希望您能守口如瓶!还有!奴才实在没力气了,您能不能自个慢慢顺着布条爬过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在荒漠里相伴数日的事情,绝对不能对外人提及,否则怕是这姑娘的名声也就毁了。

还有谁敢娶她?

爬出沙丘的五格迅速转身,将身上的外袍丢给了身后的女子。

“你先走吧!我在此处等你搬救兵回来!”

他无奈的看着被大漠狼咬伤的双脚,此时里边的骨头怕是都碎了,站起来都困难,更何况带着她活着离开?

“大人,要走一起走,若当时大人在湍流中也放弃奴才,那奴才定见了阎王,奴才又怎能忘恩负义丢下大人!”

缓过神来的李金桂朝着四周张望,却发现左手边不远处竟是有一块半人高的破旧舢板。

真是天无绝人之处,但遗憾的是她在破舢舨附近搜寻许久,却不见有任何破船或者筏子的踪影。

她找来两根直点的枯树枝,径直走到万念俱灰的五格面前。

“大人,奴才懂医,让奴才帮大人清理伤口!”

“这有些金创药!”

五格从油布袋中取出一小瓶金创药递给这女子,没想到她虽是个女子,竟还懂医术。

李金桂为五格仔细检查腿上的伤口之后,又细心替他敷药,最后用树干将五格的伤口固定。

“这几日别让伤口错位,奴才先将大人的骨头固定,避免引起别的损伤,大人的双腿将养个一年半载定能痊愈,只是…”

李金桂顿了顿,却见五格从容的摆摆手。

“能痊愈就行,只要这双腿不变成残废。”

“只是如今条件有限,奴才也只能简单处理伤口,回去之后若是要让骨头恢复正常,怕是要再将腿骨打断,重新接一次骨!”

“无妨!”

他们这些御前侍卫本就做好刀口上谋生的准备,只是打断腿接骨而已,虽定是痛不欲生,但他也只能默默受着。

“你在做甚?”

他一抬头却见那女子在一块破舢舨面前逗留,还取出匕首在捣鼓些什么。

“大人无法正常行走,奴才将这舢舨处理一下,用方才那些布条固定,奴才能拖着大人前行!”

沙砾上拖拽所需的力气较小,且看地势,他们这几日都在朝着地势较低的地方前行,李金桂相信她能拽着五格平安脱困。

如今怕是只剩下这个法子了,若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去死?

“谢谢你!若成功脱困,我定有重赏!”

“大人不必客气!”

此时李金桂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拖板,五格极是直觉的爬到那舢舨上躺好,很快就感觉到舢舨在沙砾上滑行。

毕竟是个女子,她每回只能拖一小段路程,歇息的时间几乎与拖拽的时间相同。

纵是如此,她仍是用瘦削的肩拖着他前行。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李…锦姒!”

她差点脱口她叫李金桂,却反应过来她此时顶着李锦姒这个侧福晋的头衔。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夜幕低垂,李金桂才将五格拖到河岸边的沙地上歇息。

此时五格看着她用火光将那些鱼儿引到近岸处,但却笨手笨脚的没抓住半条鱼,于是无奈地叹口气。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李金桂正猫着腰捉鱼,却听见呼啸的劲风迎面而来,不消片刻,水面上竟是浮出几只翻白肚的大鱼。

“多谢大人!”

她取出匕首开始刮鳞处理,又接过五格递过来的细盐,这些御前侍卫的油布袋仿佛百宝袋般,什么都有!

李金桂忍不住啧舌,回去之后定也要准备个油布袋,真是出门在外居家必备的好东西。

“嘶…”

她轻哼一声,但很快就镇定自如的继续处理鱼肉。

五格心细,方才她皱眉的时候就瞧见她将手掌放在衣服上擦拭许久。

此时又不动声色观察片刻,这才发现她一双手竟是血肉模糊,隐隐还有些红肿。

“方才为何不用金创药处理好自个的伤口?”

“奴才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不打紧。”

“我来!你负责烤鱼!”

他执拗的爬到岸边,抢过她手里的匕首,很快就将鱼肉处理干净。

“咿?这是什么东西?”

李金桂拾起飘到岸边的圆木盒子,看着像是某种乐器,与琵琶相似。

“这是四弦琴。”

五格擅音律,他接过那女子递过来的四弦琴,开始叮叮咚咚的弹奏着。

这四弦琴有些残破,故而听在他耳中有些曲不成调,却见正在烤鱼的女子竟是听的如痴如醉。

火光映照她恬静的脸,虽不算惊心动魄的美,但五格却看的有些痴…

连着几日,二人相依相伴,原定的五六日行程却仍是遥遥无期。

这日忽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二人用枯树枝将舢舨支撑起来,躲在破舢舨下躲避雷雨大风。

“李姑娘?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却见那女子竟是颤抖如筛糠。面色也变得煞白没有血色。

“没…没…只是奴才胆子小…怕…”

“怕打雷?”

五格哑然失笑,女人就是女人,这打雷闪电有什么可怕?看她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能靠近大人一些么?”

李金桂捂着耳朵,战战兢兢的询问道。

如今腹中还有孩子,她就怕情绪过于波动会再次动胎气。

“嗯……”

五格边烤鱼边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他倒是有些喜欢这女子性子率真可爱,秉性醇良。

“轰隆隆!”

一道撕裂苍穹的电闪雷鸣响彻天际,李金桂惊呼一声,下意识钻进五格怀中瑟瑟发抖。

五格的身子僵了僵,旋即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别怕!有我在!”

“你们在做甚!!”

一阵怒不可遏的声音咆哮着,遮风挡雨的舢舨也被一道凌厉的剑意劈成无数碎片。

“四爷?”

躲在五格怀里的李金桂顿时喜极而泣,是他,他来了!

“哥哥!你们!”

穿着蓑衣跟在四爷身后的乌拉那拉素娴满眼惊异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竟是将那个贱人揽在怀中。

可恶!这贱人抢了她的男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抢她的哥哥!

李金桂泪眼婆娑起身冲到四爷面前,刚伸出双臂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一道迎面袭来的鞭子狠狠的鞭挞了一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他披星戴月,废寝忘食的寻遍大半个科尔沁,却不想终于找到她,竟是眼前如此难堪的一幕。

“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

乌拉那拉素娴跳下马背冲到那贱-人面前,甩手就是一耳光。

“够了!大不了我娶她就是!不必为难她!”

如今被这么多人撞见他与李锦姒如此亲昵,而此时他的衣裳还穿在她身上,二人这幅模样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她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姑娘,如今因被他连累而败坏了名声,娶她又何妨?

“哥哥!你疯了!她是贝勒爷的侧福晋李氏!”

“五格!他是爷的女人!请自重!”

胤禛坐在马背上,语气冰冷的说道。

什么!她!她竟然就是妹妹口中经常提及的那个跋扈张扬,心机狠毒的李氏?

但这几日相处下来,直觉告诉五格,这位李氏的秉性并非如妹妹说的那般十恶不赦。

“这几日有劳五格大人关照,妾身先行告退!”

李金桂咬着嘴唇,强忍着眼中还在打转的泪水,死里逃生,二人再次相逢这一瞬,四爷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她顿觉心寒,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湍流之中!

肚子好痛,定是方才那场悲喜交加让她情绪波动,动了胎气,她疼的弓起腰,任由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侧福晋!主子!侧福晋在流血!”

刺目的猩红顺着裙摆流淌,在雨帘中淌出一道血河……

李金桂醒来的时候,正置身于陌生的营帐内,身边是应嬷嬷与琉璃在伺候。

“孩子…我的孩子!”

她痛心疾首的抚向脉搏,却失落的发现,喜脉消失了……

“侧福晋您节哀您千万要将身子养好,您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你们都下去。”

耳畔传来熟悉却带着寒意的声音,亦如她此时的心境。

原以为他定是恨极了她,所以不可能陪着她。没成想他竟是坐在书桌旁沉默不语。

“贝勒爷,若要兴师问罪,可否容妾身过完小产的小月子!”

她一刻都不想面对他!都怪她无能,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孩子

“出去!贝勒爷心中认为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妾身无所谓!”

“要打要罚还是要处死悉听尊便!”

她委屈而心酸的将自己蒙在被窝里咬着被子,泪如雨下。

感觉到他离去的脚步渐渐走远。她开始放任悲伤逆流成河。

初时还是小声啜泣,最后心间的悲戚冲破桎梏,她崩溃的嚎啕大哭。

“金桂,胤禛错了……”

她顿时止住哭声!一句轻飘飘的错了就能换回孩子的无辜性命吗?

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近,这种时候他仍是不考虑她的感受,想要强迫她转身看他。

“贝勒爷,您想要妾身伺候吗?好!”

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仍是赌气的起身开始褪去衣裳。

“你是我的女人,任谁看到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都会情绪失控,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你还是觉得我与五格有苟且!胤禛!你想怎么处置我?都随便你!”

“现在请贝勒爷出去!贝勒爷若是不肯走,那我走!”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事实胜于雄辩

“你别动怒,我走就是。”

胤禛沮丧的垂着眸,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衫拢好。

“金桂姐姐,奴才有句话不吐不快。”

就在此时,苏培盛愤愤不平的冲进营帐内。

“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早在很早之前就已是死胎之像,并非爷伤了那孩子。”

“苏培盛,滚出去!”

胤禛怒不可遏,随手抄起榻上的枕头甩到苏培盛脑门上。

主子爷所赐,不管是赏还是罚,他都不能躲,于是梗着脖子被那锦缎绣花枕头砸的七荤八素。

然后他捡起那枕头放在椅子上,这才讪讪的离开营帐。

“是爷错了,你别自责,是爷没照顾好你和孩子。”

本想默不作声将罪责揽在自个身上,这样让她心里的愧疚能减轻些,没成想却被苏培盛这狗奴才给戳穿了。

“苏培盛,自去领三十掌掴之刑。”

他不解气的朝着营帐门口怒吼道。

其实李金桂心里多少有些数,原以为孩子还在腹中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却不想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孩子。

但她失望的是他的态度。

“众目睽睽之下,爷若是不对你小惩大诫,那些人怕是会有微词。”

心微动念,却仿佛被四爷看穿心思。李金桂顿时无语凝噎。

若是被众人发现他对金桂的偏宠,怕是这件事情迟早都会传到皇阿玛的耳中。

那一鞭子他亦是鼓足勇气打在她身上,虽尽力收敛力气,但仍是让他心疼不已。

“若还生气,爷让你打回来便是,你想打几下就几下。”

胤禛将腰间的湛卢剑出鞘,将剑柄塞进她手里。

“若是还不解气,剑在你手,你想往哪刺就往哪刺。”

胤禛顺着剑柄握住她的手腕。一步步瓦解她的防线。

反正不管什么情况,最后有理的总是他,李金桂发现她竟是被四爷吃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他心思缜密的可怕,简直是算无遗策,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一瞬,四爷就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梳理的一清二楚。

“爷说的都有道理,反正最后错的总是妾身。”

好气啊,她竟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稍一式微,他竟是得寸进尺的将她抱起。

“不对,你怀疑我与五格有苟且。胤禛!”

差点就被他七拐八绕的将这件事情给一笔带过了,她这闷气生的有些无理取闹。

“蓝齐儿怎么样了?如今局势如何?”

“没有,爷比他优秀,模样比他俊朗。金桂的眼睛不瞎。”

胤禛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鬓角,若论姿容气度,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人配得上成为他的对手。

(呵呵,四爷您虽然对自己的美貌没有误解,但很快你就被打脸了喂,胖头暗搓搓的露出姨母笑。)

“说正事。”

“噶尔丹与乌尔衮如今挟持蓝齐儿困守在通辽城内,皇阿玛龙颜大怒,这几日就要挥师攻城。”

“那蓝齐儿怎么办?”

若是万岁爷下令挥师攻城,噶尔丹他们定将蓝齐儿推出来当人质,李金桂不关心胜败输赢,只想知道蓝齐儿的安危。

“他们挟持着满城两万军民的性命,皇阿玛不可能因为蓝齐儿是公主,就推迟进攻的步伐,若是再放任他们,那么蒙古诸部将对大清朝的实力产生质疑。”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她是大清朝的公主,自有她的使命和归宿。”

胤禛伸手想要抚她苍白消瘦的脸颊,却被她用力甩开。

“恩?”

他蹙眉,不明白好好地为何她又要发脾气?

“若是这场战争要以牺牲一个女人为代价,不如战败。”

“妾身要献一首诗给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男人,南唐亡国君李煜的花蕊夫人所作之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金桂,住口!”

胤禛面色微霁,战争是男人的事情,若是她这些嘲讽的语言被有心人肆意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若有朝一日,那城楼上被当成人质的是我,你会毫不犹豫下令挥师攻城,对么?”

这世间男子大抵都一样,纵爱煞美人,但在巍峨迤逦的江山帝王业中,红颜最终只能枯骨成沙,为权势铺路。

“爷从不空想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妾身很累,爷请自便。”

李金桂无力的颓坐,旋即再次将整个人都蒙在锦被中。

“金桂,爷只想你与我厮守一生,为何你总在庸人自扰?”

他们之间每回都是因为这个问题而争吵不休,胤禛很窝火,二人都知道,彼此都在逃避这一无法磨灭的矛盾。

“能救蓝齐儿吗?”

她带着祈求的语气沉声问道。

“皇阿玛自有圣裁,这几日你就好好在营帐内歇着。”

李金桂听出来四爷在委婉的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不,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放弃蓝齐儿,她也不会退却半步。

“爷这几天有军务要处理,你乖乖的休息,听话,金桂。”

锦被里的她闷闷的应了一声,胤禛已是焦头烂额,这几日因着要寻她,他懈怠诸多事宜,皇阿玛的言语间都隐隐透着不悦。

虽很想留下来照顾她,但他也只能身不由己。

“应嬷嬷,这几日禁止任何人探视侧福晋,不准侧福晋离开营帐半步。”

他这是再次对她下了禁足令

“四贝勒留步,咳咳咳”

胤禛刚走出营帐,却见张庭玉被人搀扶着侯在门口。

“伤势如何?”

“回贝勒爷,我们少爷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被箭矢洞穿肺腑,今后春秋之际,怕是会引发严重的咳疾。”

“那就回去好好歇息,爷还有军务需处理,等抽空了去瞧瞧衡臣。”

“衡臣。”

胤禛顿了顿,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若事关蓝齐儿,就免开尊口,事关军机绝密。”

“四贝勒,张廷玉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人,求求您,咳咳咳救救她,若是您能想办法救她,张廷玉愿供贝勒爷驱使,张廷玉会当一条对您有用的狗,求您,咳咳咳咳”

张廷玉推开小厮的搀扶,作势就要双膝跪地,却被胤禛扶着手臂不让他屈膝。

“衡臣,皇阿玛有意栽培你,莫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

“子非鱼,安知鱼之悲也?贝勒爷毕竟不能感同身受微臣此时的绝望心境。”

张廷玉落寞的说道。

“爷永远都不可能感同身受!”

胤禛竟是有些情绪失控的揪着张廷玉的衣襟怒喝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犹怜宫阙帝女花

他不想承认,他在恐惧,不,他就算死,也不会让他的女人沦为阶下囚!

“没有如果!衡臣,注意你的言辞!”

他对这个即将痛失挚爱的人涌出些许同情与怜悯,只能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转身离开。

“呵,我竟发现我真是百无一用,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张廷玉颓然转身,若不能救她回来,那随她去也好,她怕鬼,阴曹地府都是孤魂野鬼,若没有他护着,她会吓哭的

“书呆子!”

通辽城内,蓝齐儿正斜靠在贵妃榻上愤愤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乌尔衮,你以为皇阿玛会因为我而投降?你和噶尔丹怕是要失望了~”

蓝齐儿镇定自若的捻起一旁的葡萄,边揶揄道。

“本宫记得上一个谋反的额驸,是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上一个像本宫这般在国仇家恨中委屈求全的,是太宗之女,和硕建宁长公主,哦对,后改为和硕恪纯长公主。”

“康熙二十年,云南平定,长公主所出的两个幼子,和额驸,以及全部庶子女都被皇阿玛下令处死。”

“而且是当着长公主的面被凌迟,也不知道当时她是什么心境。”

“想想我们的儿子霖布,想想你额吉,还有你那几个兄弟姊妹。”

“本宫不想沦为第二个建宁长公主!”

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天生就是舌灿莲花的优秀政客,蓝齐儿看着乌尔衮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幻,心底渐渐生出自得之意。

“蓝齐儿,你可曾有一丝丝喜欢乌尔衮?”

是喜欢,而不是爱,因为他知道她心有所属,乌尔衮卑微的不敢轻易言爱,怕自取其辱。

“本宫已做好与你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你我之间本就是科尔沁与大清之间的筹码。”

“不是,娶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若不喜欢,谁都无法逼我将就。”

“大清的适龄公主不止你一人。”

“蓝齐儿,你就像科尔沁苍穹之上的海东青,我不想以爱之名,折断你自由翱翔于天地的翅膀。”

乌尔衮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嘴角噙起一丝苦涩的自嘲淡笑,算了,她心中无他,又怎么会与他两心同。

“我以为用这一生的光阴,总能得到你的心,却不想这一生竟如此短暂,若有来生,先爱上我,可好?”

“乌尔衮,你又想耍什么卑鄙的阴谋诡计?”

想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笑话,他们之间只有利益的牵扯,何谈感情?

“你额吉还在本宫的皇阿玛手里,本宫若死了,你额吉也定要给本宫陪葬。”

这愚孝的男人定会被这消息吓破胆,蓝齐儿等着他惊慌失措的求饶,但却见他面色仍是古井无波。

“她是废后孟古青的金兰,若没有她在当中搀和,我也不会沦为乱臣贼子,我是骑虎难下,你不懂我悲。”

“若我真的败北,可否留她一条性命。”

“呵,若你明日投降还有一丝希望,否则怕是连本宫都会为你所累,被你拖累成魔!”

第二百七十八章 红颜枯骨成沙

“琉璃,我想吃红枣燕窝粥,你去命人帮我准备。”

这几日四爷几乎是早出晚归,二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互相不理睬对方。

其实是李金桂不想理四爷。

纵是如此,他每日一大早出门前都会悉心的亲自为她料理膳食,但却倔强的不肯开口妥协。

这日眼瞅着四爷换上戎装早早的就出门,李金桂便唤来把守在门外的琉璃伺候。

“主子,奴婢叫应嬷嬷去准备。”

营帐外的应嬷嬷领命离开,这红枣燕窝粥耗时,怕是要到晌午的时候才能做好,她的马上去准备准备。

此时李金桂正在桌案边坐着,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营帐内暗香浮动,琉璃侯在桌前许久,却并未见主子命她退下,于是只能静静的侍奉在一旁听候差遣。

渐渐地,眼前竟是开始出现浮影,她晃了晃脑袋,但仿佛耳畔响起,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应嬷嬷将燕窝挑拣泡发之后,回到营帐,却见主子侧躺着在歇息。

“嘘,主子刚歇下,嬷嬷,奴婢奉主子命令去找贝勒爷一趟,主子说了,不要吵醒她。”

琉璃压低嗓音对应嬷嬷叮嘱道。

“去吧,快些回来。”

左右主子在歇息,营帐外还有贝勒爷的亲兵把守,定出不了岔子。

而此时琉璃在营帐见七拐八弯,最后走到西南边的一处营帐内。

“书呆子,准备的如何?”

李金桂将面上的人皮面具揭开,露出真容,那些熏香本是她用来防身之用,没成想却用在了琉璃身上。

“都准备好了,万岁爷下令午时攻城,时间紧迫。”

“恩,带上火铳,黑火药包,人都准备的如何?”

“包括你我,共计三人。”

好吧,那就是她与张廷玉,还有他的书童。

此时李金桂从屏风后走出,身上已换上了普通兵丁的服侍。

此次攻城,神机营作为主力在最前线冲锋陷阵,希望能找到机会救出蓝齐儿。

虽然她与张廷玉都知道希望渺茫,但谁都不愿意让心底幻想的希望破灭。

见她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不知为何,胤禛今日总觉得心里忐忑难安,此时他一身戎装端坐于马背之上。

城楼之上,蓝齐儿被束缚于柴堆之中的绞刑台上。

距离午时攻城还有半个时辰,她却镇定从容,并未如其他被俘家眷那般哭哭啼啼。

“贝勒爷”

就在此时,苏培盛神色慌张的小跑到胤禛身侧。

“何事?”

“这那侧福晋失踪了”

“琉璃被侧福晋用熏香被撂倒了,应嬷嬷一发现异常就派人来找奴才,爷,奴才立即派人去寻,爷千万别动怒。”

“不必。”

胤禛寒着脸,挽着缰绳的手掌攥成拳,他朝着四周逡巡,若他猜的没错,此时她定隐匿在万军之中。

他策马扬鞭,行至明黄戎装的太子爷身侧。

“太子爷,胤禛去巡查神机营,今日神机营乃前锋主力,不能出任何纰漏。”

“那有劳四弟。今日神机营就由你坐镇,本宫待会就去回禀皇阿玛。”

“胤禛遵命!”

第二百七十九章 烽火戏周幽

“蓝齐儿”

李金桂已然泪目,她那么骄傲的人,如今沦为阶下囚该有多难受。

她伸手轻轻擦拭腮边的眼泪,而此时站在身边的张廷玉亦是目露沉痛。

于万军之中似乎冥冥中略有所感,蓝齐儿的目光朝着二人的方向移来。

“哈哈哈哈够本了,这辈子够本了哈哈哈。”

“荣宪公主?你发的什么疯?”

举着火把的噶尔丹有些鄙夷的看着这个举止癫狂的公主。

“本宫在给你嚎丧呢!你听不出?”

蓝齐儿嘴角噙着笑意,反唇相讥。

“乌尔衮,看着你的疯女人。”

噶尔丹不想与女人一般见识,但这疯妇总在挑衅他,他真怕气的手抖将火把掷向那柴堆。

乌尔衮顺着蓝齐儿的眼神,终于明白她为何眉眼中的笑意直达心底。

“呵呵呵”

他竟是也跟着蓝齐儿朗声灿笑起来。

“乌尔衮,你又想作甚?”

蓝齐儿止住笑声,疑惑而略带警惕的看向一旁笑的肆意的乌尔衮。

“我笑我自己,我就像昏君周幽王。”

“呸!本宫才不做祸国殃民的褒姒。”

“你们中原人的思想真腐朽,周幽王虽负尽天下苍生,但却没有辜负褒姒。”

“你瞧,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他负的是苍生,亡的是自己,他为何烽火戏诸侯,因为诸侯里有褒姒的心上人啊!”

乌尔衮举起手中的连环弩,对着张廷玉的方向瞄准,他只要稍松开机簧,弓弩就让那胆敢觊觎蓝齐儿的男人血溅当场。

“乌尔衮!你敢动他试试!”

蓝齐儿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怒吼道。

而此时站在张廷玉身边的李金桂亦敏锐的觉察到乌尔衮的杀意,于是眼疾手快的用盾牌将张廷玉护着。

蓝齐儿见状,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将重弩抬过来。”

重弩乃攻破城门之时的大型弓弩,李金桂所用的盾牌在重弩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乌尔衮!!你到底想怎样!”

蓝齐儿快被这男人逼疯了,她巴不得乌尔衮能一刀给她个痛快。

“爱上我。”

“疯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疯子竟还在纠结这种无聊之极且永远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此时战鼓喧天,打断二人的争执。

“王爷,您的铠甲!”

一旁的侍从将乌尔衮的铠甲呈上,却见他决绝推开。

“不必。”

此时万箭齐发,城楼之下的大清将士们开始攻城。

刀剑无眼,纵她是尊贵的公主,但皇阿玛已下令攻城,那些箭矢亦是不会长眼,仍然呼啸着朝她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乌尔衮执剑挡在她身前,竟是替她劈开所有的箭袭。

“乌尔衮,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若真的想救本宫一命,就将本宫松开。”

他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将她捉回来当人质,又为何要在生死关头舍命救她?

“乌尔衮,你又在酝酿什么龌龊的阴谋诡计?”

“随便你怎么想。”

乌尔衮微一侧身,将蓝齐儿身上的绳索砍断,此时蓝齐儿彻底懵了,他究竟想作甚?

“乌尔衮,你疯了!”

如潮水般的清军借着云梯杀至城内,此时城门也已经被火炮攻破。

噶尔丹见最后的保命符竟是被乌尔衮放开,顿时急红了眼。

第二百八十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乌尔衮!老子宰了你!”

没想到盟友竟在节骨眼上临阵倒戈,此时已是兵败如山倒的嘎尔丹只能将满腔怒火报复在乌尔衮与狗皇帝的女儿身上。

“快走!”

乌尔衮挡在蓝齐儿面前与噶尔丹厮杀开来,却见蓝齐儿双脚都在打颤。

“本宫本宫也想走啊,本宫走不动!”

她身上中了十香软筋散,这药效还未散尽,此时她连站稳都是咬着牙坚持着,更何况是用轻功飞下城楼。

“杀了荣宪!”

噶尔丹朝着周围的部下怒吼道,而城楼上的厮杀自然被李金桂与张廷玉瞧在眼里。

“书呆子,趁现在!登云梯!”

李金桂抬腿就要冲向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却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拽紧。

她扭头一看,却看见四爷阴沉着脸怒目而视。

“回去!”

“我要救蓝齐儿!”

“爷,你我都欠她一条命!”

“爷欠的命自己还!滚回去!”

“胤禛!今日的事情没得商量,我必须救她!”

李金桂甩开他紧拽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云梯处飞奔。

“蓝齐儿!”

就在此时,却听见张廷玉撕心裂肺吼着,一股不详的感觉弥漫,却见蓝齐儿正被乌尔衮抱着坠下城楼。

“乌尔衮!放开本宫!”

此时蓝齐儿被乌尔衮紧紧抱在怀中动弹不得,却见他嘴角竟是噙着温柔的笑意。

方才见他与噶尔丹狗咬狗之间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不是乱臣贼子,我奉你皇阿玛的密令,假意投靠噶尔丹,为的就是将他的党羽一并剪除,如今看来,我竟是低估了康熙对蒙古诸部的虎视眈眈!”

“你皇阿玛,算计了所有人!咳咳咳…”

他竟是开始痛苦的咳嗽起来,嘴角都是淡淡的乌黑血迹,那是中毒之像。

“乌尔衮!你已是败寇,不准你污蔑皇阿玛!”

“咳咳咳护好我们的孩子漠南愿意彻底臣服”

“你是康熙的细作,我知道”

他伸出一手,眷恋的抚着她的眉眼,旋即一个转身,让她趴在他怀中。

砰的一声巨响,蓝齐儿只觉得被她垫在身下的乌尔衮怕是浑身的骨头都碎了

“皇阿玛让本王将叛臣乌尔衮枭首示众!”

八贝勒胤禩举起手中的利刃就要取乌尔衮的首籍,手起刀落间,蓝齐儿竟是扑到乌尔衮身前。

此时乌尔衮一丝尚存,他奄奄一息的看着蓝齐儿,无力的朝着她摆了摆手。

“让我走好好活着”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探向袖中,蓝齐儿见状,于是伸手替他取出他藏在袖子视若珍宝的东西。

“送送给你”

蓝齐儿好奇的摊开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严实的锦帛,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顿时眼眶湿润,几度哽咽。

这竟然是一份和离文书,而且是她休弃他的和离文书: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愿你我夫妻相离之后,尔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是乌尔衮略显潦草的名字,笔锋落处似乎透着无尽的心酸与孤寂。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君为侬痴君不知

“救他们漠南漠南两万将士救”

“好!”

她伸手合上乌尔衮死不瞑目的双眼,忽然发现她这一世欠这个男人太多太多,万死难赎!

“皇姐,皇阿玛还等着胤禩回去复命,皇姐难道想抗旨不遵?”

“本宫就抗旨又如何!本宫要去找皇阿玛问清楚!谁敢动乌尔衮一根头发丝!本宫定诛他满门!”

“将那独轮车推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八贝勒胤禩面色不悦的扫了一眼人群。

“奴才来!”

李金桂大步流星地走到独轮车前,吃力的将铸铁的独轮车推到蓝齐儿面前。

却见她咬着牙将乌尔衮的遗体抱起来,看样子是想将他的遗体放在独轮车上。

“公主,奴才来帮你!”

“谢谢!”

蓝齐儿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艰难起身,二人磕磕绊绊的将乌尔衮的遗体安置于独轮车上。

“我来推!”

却见张廷玉扶着车把手,帮着蓝齐儿一道推那沉重的铸铁独轮车。

“爷来。”

胤禛轻叹一口气,与李金桂一道扶着另外一边。

四人里除了他之外,其余三人不是病着就是伤者,此时他帮着才能让那沉重的独轮车艰难前行。

独轮车所过之处,沿途的将士俱是沉默的放开一条通道,直达御撵。

此时康熙帝正在御撵内伏案疾书,见到蓝齐儿不经通传竟擅自入内,他只微蹙眉,并为流露出过多情绪。

“皇阿玛,儿臣只想替乌尔衮讨回公道,儿臣想让皇阿玛将他不是叛臣的真相公之于众!”

“蓝齐儿,他是不是乱臣贼子已然不重要,如今蒙古诸部与准噶尔诸部经此一役将彻底臣服于我大清!”

“好孩子,这都是你的功劳!你放心,回去之后,朕即刻赐婚你与张廷玉!”

“你看,朕已拟定驯服蒙古诸部的策略!”

大局已定,此时康熙帝脸上都是意气风发的笑意。

蓝齐儿不悲不喜的扫了一眼那所谓的驯服策略,顿时怒目圆睁。

大量调出蒙古强军及家眷,分散到远离蒙古的大清各地,与诸部完全失去联系。削弱诸部军事实力。

大力推行喇嘛教,严令家家有男丁当喇嘛,降低诸部繁育后代的能力。

大量授予蒙古贵族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各种爵位成百上千,多如牛毛。

各个爵位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上下关系,使得原来的部落整体碎片化。

当看到最后一条那一瞬,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皇阿玛有些陌生。

“诛灭此次参与噶尔丹叛乱的诸部九族!皇阿玛,儿臣与霖布乃乌尔衮的直系亲眷……”

“不,你还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但霖布必须处死!”

“他是儿臣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是您的亲外孙!皇阿玛!儿臣求您!求您饶过霖布!”

“蓝齐儿,朕不可能为一个孩子不顾及大局!此事无需再议!出去!”

“皇阿玛,他不是叛臣!若皇阿玛不肯洗刷他的清白,那么儿臣只能将皇阿玛给乌尔衮的密诏公之于众!”

蓝齐儿决然起身,不再跪在地上祈求。

“放肆!你敢威胁朕!”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赢得满衣清泪

“皇阿玛,儿臣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也枉为人母,不如随无辜稚子一道死了。求皇阿玛怜悯儿臣。”

蓝齐儿再次屈膝匍匐于地,她知道皇阿玛在等那个答案。

她若是屈服,那么这辈子将永远的困守在漠南,书呆子他该怎么办?

“传朕旨意,将通辽城内的所有叛军就地狙杀,无需接受投降。”

“儿臣遵命!”

直郡王受军令离开御帐内,不接受投降,意思就是通辽城内的叛军统统都要死。

李金桂与张廷玉侯在天子御帐外,直觉告诉她,面对早将帝王之术玩的炉火纯青的康熙爷,蓝齐儿只有飞蛾扑火的下场。

耳畔响起进攻的战鼓声,伴随威武大将军的轰鸣声,四周回荡着令人胆寒的哭嚎与厮杀声。

“别打了!”

却见蓝齐儿踉踉跄跄的冲向城门口,拦住那些准备进城的大清将士们。

“我求求你们,停下来!漠南愿投降!皇阿玛!漠南愿降!”

但呼啸的火炮仍是擦着她的耳畔袭向城内,她答应过乌尔衮,要带那些漠南的将士们回家。

可是书呆子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她最后深深凝视一眼朝着她冲过来的张廷玉,还有那傻丫头。

也罢,她颓然仰望苍穹,将眼泪逼回眼眶。

“皇阿玛!儿臣愿留在漠南!儿臣愿替皇阿玛镇守漠南安定!”

“万岁爷,叛臣乌尔衮之妻,爱新觉罗蓝琪愿臣服于大清,镇守漠南!”

“博尔济吉特霖布世子,愿为大清驱使,漠南世世代代将永为大清之奴仆,漠南永不再征兵!岁贡翻倍,世代世子入京为质!”

营帐内的康熙此时停下疾书,抬眸看着拦在城门口倔强不屈的孩子。

“适可而止吧,万岁爷的目的如今都已经达到,她毕竟是你的女儿。”

良妃从屏风后走出,被人说破心事,康熙却并未恼怒,只无奈的叹息。

“漠南,准噶尔,包括蒙古诸部从今日开始,才真正臣服于我大清,以牺牲一个公主的代价就能换来诸部安定,朕九死不悔!”

“那这是什么?”

良妃取下帕子替这同样倔强的男人擦拭眼角晶莹的泪光。

“朕无愧,无悔朕只是只是”

“恩,只是风沙太大,一时之间风沙迷眼,臣妾知道。”

“嗯!”

康熙帝执起天子剑,缓缓踱步到营帐外,轻一挥手,场间顿时鸦雀无声。

“准奏!”

“传朕旨意,乌尔衮及漠南将士并非叛臣,其助我大清八旗精锐降服噶尔丹叛乱有功,酌,追封乌尔衮为巴林部札萨克多罗亲王,其子承袭。”

“臣,乌尔衮遗孀,爱新觉罗氏,叩谢皇恩!”

蓝齐儿嘴角绽出一抹凄凉的淡笑,从容俯首称臣。

张廷玉很想冲过去拦住蓝齐儿屈膝下跪,因为他知道,她这一跪落下,那么二人之间将生生对立成岸,永不再有交集。

但他没有资格,因为这一箭双雕的计策,正是他向万岁爷献计。

他心底涌起无尽的恐惧,若是若是被蓝齐儿知道,他该如何面对她?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何不怜取眼前人

“蓝齐儿”

李金桂看着匍匐在地,孤孤单单的蓝齐儿,下意识就要冲到她身边陪她。

“回去。”

大局已定,胤禛伸手拽着李金桂,沉声呵斥道。

“胤禛,这就是你与张廷玉通宵达旦好几日想出的万全之策?骗子!”

她就不该相信他与张廷玉的话,说能让蓝齐儿恢复自由身,若是被蓝齐儿知道,她的挚友与挚爱都卷入这场预谋中,她怕是会崩溃!

“她若决意选择张廷玉,就算皇阿玛屠城又如何?”

“呵!”

李金桂甩开四爷的手,眼前的一幕让她窒息,她只能选择逃离,没想到大清的精锐铁骑千军万马竟是在逼迫一个纤纤弱女子臣服,何其悲哉?

胤禛只沉默不语,不远不近的跟在正处于气头上的李金桂。

回到营帐当夜,李金桂就病倒了,迷迷糊糊间,她能感觉到有人守在她身边,不时的替她端汤递水,擦拭冷汗与不厌其烦的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衫。

她知道是他,她能清晰的听见每一个人的声音,但眼皮却犹如千斤之重。

“金桂,你别闹了,快醒醒,胤禛知道错了,金桂”

他在哭?他温热的手掌握着她冰冷的指尖,湿漉漉的眼泪顺着她的手腕坠入衣袖内。

“金桂。”

是蓝齐儿的声音,她以为蓝齐儿永远都不会再来瞧她。

“胤禛,我想与她单聊,她如今不省人事,难道还怕我将她带走?”

“恩。”

她听见四爷淡淡的应一声。

“呵,眼睛怎么肿的像金鱼儿似得,今日才觉得你身上有一丝丝人情味,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蓝齐儿竟是开始揶揄起四爷来。

“熬夜,上火。”

胤禛揉了揉眼睛,给出苍白而蹩脚的解释。

“傻丫头,别装了,起来吧。”

“你看那臭小子都被你吓哭了,他都连着几日不吃不喝,衣不解带的照料你,做人要知足常乐,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

“若没有他们,也会有旁人向皇阿玛献计,我不怪他们。真的。”

“只能怪我自己,心不够狠,怨不得旁人。”

“后日我即将启程回漠南,明日我请你们到镜湖玩儿,不见不散!”

蓝齐儿捏了捏李金桂的腮帮子,见她睫毛微不可见的轻轻颤了颤。

“我只是带着我儿子镇守在漠南,又不是被囚禁,今后还是有很多机会入京。不必为我难过,我不需要怜悯,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可怜。”

“明日傍晚,不见不散。”

“好~”

李金桂无颜面对蓝齐儿,只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说道。

“傻丫头,和胤禛好好过日子。”

她说完,又弹了弹李金桂的眉心,旋即转身离开。

李金桂刚想睁开眼睛,却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用晚膳,爷做了你爱吃的桂花小排。燕窝紫米粥里加了黄冰糖。温度刚好。”

胤禛已经习惯了得不到她的回应,有些落寞的自说自话。

“好~”

他端着盘子的手僵了僵,装睡的人叫不醒,他知道这几日她都在装睡逃避他。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李金桂缓缓起身,走到仍是愣在原地的四爷身边。

“怎地连胡渣都不打理打理。妾身帮爷梳洗打理可好?”

她心疼的伸手抚着四爷略显憔悴不修边幅的面庞。

“好~”

胤禛并未多言,只感慨万千的将脸颊贴近她。

“嘶胡渣刺疼妾身了~”

镜湖边,此时蓝齐儿已侯在湖畔多时,四爷带着李金桂到达之时,正看见张廷玉在前面不远处,李金桂勒紧缰绳,在原地徘徊。

“这的花真好看,妾身想在这先赏赏花儿再走,爷,妾身想要那朵胭脂红的花儿。”

“便依你。”

胤禛纵身下马,微微俯身,将那朵胭脂色的野花拈在手里,又折了折,裁成合适的长度,这才小心翼翼的簪在她的鬓边。

李金桂刻意给张廷玉与蓝齐儿留下独处的空间,直到天边晚霞满天,这才与四爷慢悠悠的朝着湖畔的营帐走去。

”今儿就别回去了,咱在镜湖边观星,明儿一早在回去,我替你们都准备好了营帐。”

“今夜一醉方休!”

蓝齐儿举起酒杯开怀畅饮,几人皆是默契的不在多言,千言万语,都化成抔中酒。

李金桂身子不适,尚在小月子里,故而她的那份酒,就被蓝齐儿撺掇着由四爷代劳。

没成想最先醉倒的竟是看着很能喝的书呆子张廷玉。

“蓝齐儿,你不要去,我不忍心”

“不要去”

醉态萌生的张廷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拽着蓝齐儿的手臂不撒手,此时月落乌啼,微醺的四爷抚了抚李金桂的肩。

“爷醉了,金桂,回去歇着可好?”

“可是蓝齐儿“

李金桂还想多陪陪蓝齐儿,明日午时她即将动身回漠南,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红光冲天,看着方向似乎是桃花坞传来的。

“爷,桃花坞好像失火了!”

李金桂匆忙起身,却被四爷叫停。

“恩,皇阿玛昨日已拟旨,赐死孟古青。”

胤禛的语气平淡,皇阿玛只说赐死,没想到这废后竟是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人间。

“金桂,你也别难过,今日我去向皇阿玛求了恩典,准许将孟古青的骨灰撒在先帝爷的陵寝边上,皇阿玛同意了,孟古青很欢喜。”

蓝齐儿扶着张廷玉幽幽说道。

“你们先回去歇着,书呆子有我照料。”

李金桂很想提醒蓝齐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被人说闲话,但明日这对有情人就将分道扬镳,话到嘴边,她就如鲠在喉。

“你们也早些歇着”

“恩,会的”

李金桂扶着微醺的四爷转身离开,回到蓝齐儿替二人准备好的营帐内,此时四爷的眼神竟是清明许多,方才踉跄的步伐也平稳了。

“哼,爷真能装!”

“没眼力见的女人,没瞧见那二人你侬我侬?还杵在他们身边煞风景!”

“走,爷带你观星,钦天监说今夜有飞星雨。”

“扫帚星有什么好瞧的呀,还是星雨~”

李金桂嘟囔着嘴,但仍是被四爷牵着手来到缓坡边上,苏培盛早已经贴心的在草甸上铺好了毛毡。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哇,爷快瞧。”

此时万千飞星穿梭于皓月朗星之间,方才还说着这些耀目的星辰是扫帚星的某女则是大呼小叫的摇着身畔男人的手臂。

“嗯,瞧见了。”

胤禛此时并未瞧那些飞星逐月,而是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他的女人。

她啊最难哄也最容易知足,几颗飞星就能让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爷瞧见比飞星更璀璨的东西。”

“在哪在哪?”

能入素来挑剔的四爷眼中,此物定非凡品,李金桂朝着四周逡巡,却并未见到什么让人惊奇的好东西。

“过来,爷告诉你。”

胤禛低低的灿笑着,朝着李金桂动了动指尖。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李金桂好奇的将脸凑向四爷,猝不及防间,却被他窃玉偷香,吻了眼眸。

“胤禛!哼。”

她红着脸将他推开,却被他再次霸道的拽入怀中。

“你眼中蕴着星辰大海,爷瞧那么几颗破星星作甚?”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让李金桂心尖泛起暖意。

“有那么美么?”

“嗯。”

不远处的营帐内传来熟悉的声音,今夜怕是无眠,胤禛有些不悦的起身,牵着李金桂的手跃上马背。

“爷,咱去哪儿?”

“回去,难道你还想留着听墙角?听活-椿-宫?”

他揶揄道,李金桂被他说得缩着脖子红着脸不敢接话。

“那还不快些走!”

她抬眸朝着仍是轻笑着揶揄她的四爷嗔怪道。

为了胖头不被红烧,此次省略一万字,请读者脑补熄灯画面。

张廷玉只觉得头痛欲裂,作为世家大族,他们这些人的酒量都有专人调教,但昨夜喝的只是较柔的屠苏酒,为何他早早的就醉了?

他揉着昏昏沉沉的脑门,若昨夜那场镜花水月的梦是真的该多好

“书呆子,怎么了?”

耳畔传来蓝齐儿慵懒的声音,张廷玉惊得坐起身。

待看清楚二人此时的状态时,顿时取过一旁蓝齐儿的衣衫要替她遮掩。

“蓝齐儿,对不起,张廷玉是畜-牲,张廷玉是衣冠禽-兽。”

原来昨夜根本不是梦,他竟是

“我该死!”

他懊恼不已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扇耳光。

“书呆子,我无悔。”

“回去之后,娶妻生子可好?再来三五个小妾。生一堆孩子。”

“只是别请我去喝喜酒了,我是寡妇,丧气。”

“我若娶妻生子,你会高兴?”

张廷玉目录沉痛,注视着蓝齐儿的眼睛。

“自然是高兴的。”

“微臣的家事不必公主殿下挂怀。微臣心中已有正妻人选。”

“我不配!别等了~”

蓝齐儿哽咽说道,他竟是想孤独终老,看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颓丧模样,她心疼的抱紧这傻男人。

“我是大清的公主,我有我的宿命与羁绊,你不一样,凭着皇阿玛对我的愧疚,你能位极人臣,配享太庙。”

“我不稀罕!我只要你!”

他总是如此倔强,决定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更改,该怎么办?她不想深爱的男人这辈子的前途都毁在她手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张大人,昨夜本宫欠你的都已还清,是男人就别再纠缠不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本宫觉得恶心无比!”

她面色冷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你已是本宫的裙下之臣,往后还望张大人在朝廷帮我们漠南的孤儿寡母筹谋才是。”

“蓝齐儿!是不是谁能护着你的漠南与你儿子,你都愿意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

张廷玉面色铁青,抓住蓝齐儿的手臂质问道。

“本宫如今除却这一副躯壳,还剩下什么东西值得成为筹码?”

蓝齐儿甩来他的桎梏,边慢条斯理的穿衣,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若是敢对别的男人如此,我必将他挫骨扬灰!”

“护漠南,护我孤儿寡母。”

“好!”

她竟是以自己来当筹码,与他谈条件,张廷玉只觉得心口处已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却见蓝齐儿伸出一手。

“击掌盟誓!”

“呵,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背信弃义不值得信任的人?也罢!”

此时穿戴整齐的张廷玉赌气的与蓝齐儿用力击掌,旋即愤怒的转身离去。

待看到那抹孤寂落寞的身影离开之后,蓝齐儿只觉得脚底虚浮,踉跄倒地。

“对不起,书呆子”

五格坐在躺椅上用柔布擦拭着许久未出鞘的利剑。

“哥哥,尝尝这牛蹄煨虫草汤,都说以形补形,多喝些蹄筋类的补品定能早些好起来。”

乌拉那拉素娴将带着热气的汤盅端到哥哥面前。

“哥哥,妹妹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就是您能不能”

乌拉那拉素娴说话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何事尽管说,只要哥有,只要妹妹需要。自家兄妹何必如此见外?”

五格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汤盅不急不缓的浅尝道。

“哥哥,外头都在传你与那李氏的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哦?那日就我们几人,四贝勒素来办事缜密,定对手下人下达封口令,会是谁到处宣扬?”

五格放下汤盅,目光犀利的审视这自小被全家捧为掌上明珠的幺妹。

“哥哥你为何这样看着妹妹?定不是妹妹将这家丑说出去,妹妹还要脸面!”

“估摸着是贝勒爷手底下的人乱嚼舌根。”

乌拉那拉素娴心虚的说道。

“你有何事找我?”

五格的面色一沉,淡淡问道。

“其实也并非大事,妹妹妹妹想让哥哥帮个小忙,帮妹妹除掉李氏!”

“哦?怎么除?”

五格的眸色又冷然几许。

“若有人问起哥哥是否那李氏有意勾搭哥哥,哥哥定不要辩解,只默认即可!”

不贞,这是扳倒李氏最大的筹码,她定要抓住这机会,一击而中,致她于死地。

“哥哥,那李氏让妹妹在贝勒府里度日如年,贝勒爷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可怜妹妹与贝勒爷成婚多年膝下仍无嫡亲子嗣。妹妹过的好苦。”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边抹泪,边期期艾艾的哭诉道。

哥哥自小就疼她,定会帮着她收拾李氏。

第二百八十七章 妻不如妾

“难怪四贝勒与你夫妻情浅。”

五格放下汤盅,有些失望的看着这个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

“哥哥!你!”

外人这么嘲笑她也就算了,但此时却被自己的亲哥哥嘲讽,乌拉那拉素娴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别的不说,哥哥尚未娶妻,你考虑过若此事一旦宣扬,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哥哥?”

五格并为提及李氏,但字里行间却处处在向着她。

“出去!”

“走就走!”

乌拉那拉素娴甩手将五格还未喝完的汤盅拂到地上,温热的汤汁伴着碎裂的瓷片迸的噼啪作响。

乌拉那拉素娴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却见四爷正端坐在书桌旁。

脸上阴郁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换上恬静优雅的笑容,款款入内。

“爷怎么来了?”

她压下心底的雀跃,仪态端庄的问道。

“嗯,”

“福晋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胤禛今日来就是找乌拉那拉氏兴师问罪的。

这几日李金桂与五格孤男寡女在荒漠里同行数日的消息不胫而走。

更为可恨的是,在以讹传讹的发酵下,竟是涌出无数子虚乌有的版本!

“是何谣言?妾身这几日都在照料生病的晖儿,鲜少离开营帐。”

乌拉那拉素娴目光澄澈,一头雾水的看向四爷。

“那日知道这件事的只寥寥几人!福晋!”

“妾身方才瞧过哥哥回来,妾身的哥哥五格有个坏毛病,就是一旦饮酒就会撒酒疯,嘴也不严……”

乌拉那拉素娴镇定自若地说着。

“听说这段时间他因着受伤赋闲,常常与同僚饮酒!爷恕罪!妾身定好好叮嘱哥哥莫要酒后失言!”

四爷那些亲兵个个像哑巴似的,油盐不进,若将这黑锅摔给四爷的亲兵,怕是连她自个这关都过不去。

想来想去,只有让自己的哥哥先替她背一回黑锅,左右哥哥都是御前侍卫,且救驾有功。

“嗯!”

胤禛眸中划过一丝鄙夷与嘲讽,很快转瞬即逝。

“晖儿如何?这几日可好些?”

“晖儿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这回怕是被吓得不轻,只能悉心调养着。”

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不相干的事情,直到午膳将至。

“爷,太子爷有请!”

苏培盛遵四爷吩咐,到午时准时来让四爷找理由脱身。

“爷,妾身已命人备好午膳,爷好歹吃两口再忙公务?”

乌拉那拉素娴带着祈求的语气巴巴拽着胤禛的衣袖。

“福晋?”

胤禛不悦的甩开她的手,这女人霸着嫡福晋的位置就该有嫡妻的风范。

她既不择手段处心积虑的想要占着位置,就该受着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

“妾身知罪!妾身糊涂了!”

这就是嫡妻与妾室的区别,有时候她忽然觉得这嫡福晋的身份还不如宠妾来的自在。

“爷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方才听应嬷嬷通报说四爷去了嫡福晋的营帐,原以为他好歹用过午膳才回来,所以李金桂并为准备四爷的饭。

“妾身叫应嬷嬷准备午膳。”

“不必!”

胤禛坐到饭桌边,就着她吃剩下的肉粥与小菜吃的津津有味。

第二百八十八章 相对浴红衣

“为何吃的如此少?”

桌上的饭菜她几乎没动过几口,看着她日渐消瘦的双颊,胤禛忍不住责备道。

“饭菜不合口?晚膳爷下厨。”

“不是只是想起明日一早蓝齐儿就要动身前往漠南,妾身心里就堵得慌。”

李金桂边心不在焉的做着手里的绣活边唉声叹气道。

用过午膳后的胤禛踱步走到李金桂身边,轻抚她的背安慰着。

“来试试这双拖鞋!”

所谓的拖鞋就是没有脚后跟束缚的软底鞋,高门大户里的人家在屋里穿的常鞋。

四爷对拖鞋的要求极高,似乎除李金桂亲自做的之外,其余的都硌脚,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大男人的脚咋比她们这些女子还嫩。

“爷试试合不合脚!”

李金桂俯身想要伺候四爷换鞋,却见他心情不错的抿唇淡笑,自个开始换起了鞋。

“这颜色”

“这颜色怎么了?”

李金桂捻着坏笑,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爷不是最喜欢妾身穿红衣。妾身也喜欢爷穿红色。”

她还记得大婚之时,二人相对浴红衣的场景,四爷平日里总穿些呆板的鸦青,石青色的衣裳,生生的将自个穿成了老学究。

“爷是男人,红鞋女里女气!成何体统!”

“哦……哎妾身还特意备了一双与爷一模一样的红鞋呢爷既然不喜欢那妾身今后再也不做了!”

她垮着小脸,嘟着嘴伤心不已的说着,又拿起四爷嫌弃的丢在一旁的红鞋,抓起剪刀就要将那拖鞋给毁了。

“爷没说不好看!爷喜欢!金桂替爷做的东西都好看。”

反正只是在她面前穿而已,眼看着到午睡的时候,胤禛将那小红鞋换上,在李金桂面前来回踱步。

“你也穿!”

他面上的笑意从眼底满溢,殊不知在很久很久以后,他的鞋柜子里满满当当的塞着爱妻亲手做的大概也许可能有一百双小红鞋。

而已是九五至尊的男人竟是被爱妻拽着,穿着那些小红鞋入画流传百年,那场面实在是大型真香现场……

“皇阿玛,儿臣就此拜别皇阿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跪!”

康熙帝扶起准备下跪的蓝齐儿,却被她淡漠的轻轻避开。

“今日开始,你就是大清的固伦荣宪公主!”

固伦乃嫡公主才能有的封号,以一生沦为囚徒的代价从庶出的和硕荣宪公主晋封为固伦公主,何其讽刺。

“皇阿玛,儿臣有礼物要送皇阿玛。”

蓝齐儿轻一抬手,两个仆从抬上来一个半人高的楠木箱子。

蓝齐儿亲自将那箱子打开,康熙帝淡淡地扫视一眼,待看清楚那箱子里的东西后,竟是眸子暗了暗。

那些东西都是蓝齐儿每年生辰之时,他亲手为她做的生辰礼物。

陈旧的风筝,装着精巧机关的小木马,还有西洋的八音盒

“儿臣告退!”

蓝齐儿行过三拜九叩大礼,旋即转身决然离开。

“嗯!”

康熙帝看着渐渐远去的孩子,不悔,无愧吗?是,作为皇帝他不悔也无愧。

但作为人父他很失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蓝齐儿!”

康熙帝步伐有些凌乱的疾步上前。

“皇阿玛?”

蓝齐儿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出嫁之后,他鲜少以如此慈爱的语气叫她。

“朕也有回礼赠予吾儿!”

他说着竟是开始亲自动手解龙袍上的盘扣,场间众人除良妃之外,皆是在一瞬间齐齐跪地,不敢冲撞圣颜。

“披上它,如朕亲临!”

良妃将团龙披风斗篷罩在康熙帝身上,见他仍是嗫喏着不肯上前,于是悄悄推了他一把。

康熙帝将尚待带着余温的龙袍披在女儿肩上。

“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蓝齐儿匍匐于地许久,肩膀微微颤抖。

“来年朕去漠南瞧瞧霖布”

言下之意,就是霖布不需要入京为质子,蓝齐儿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她缓缓起身,朝四周逡巡片刻,却不见书呆子的身影,他定是被她伤透了心。

天子营帐内,良妃啃着苹果好整以暇的翻着一摞厚厚的小像。

“啧啧啧,万岁爷真是艳福不浅,瞧瞧这些科尔沁草原的姑娘们,一个个的都比臣妾这种黄脸婆好看。”

康熙帝揉了揉眉心,科尔沁为表衷心,特献上七名血统高贵的科尔沁少女。

该怎么安置这些少女倒是成了大问题。

“晓竹在吃醋?”

“哼,臣妾哪敢,万岁爷后宫那些莺莺燕燕都让人目不暇接,紫禁城内从来都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臣妾习惯了!”

“谁说朕要充盈后宫?这些少女另有安排!”

他打算将这几个科尔沁的贵女分别送到几个儿子的后院里。

老大,太子,老三,老四,老五,老八,老九,一人领回去一个交差。

于是傍晚时分,苏培盛气喘吁吁的提前赶回来通知李金桂,四爷稍晚一些会领回来一个美人儿。

这美人儿李金桂认识,正是博尔济吉特锦珍格格。

“小苏子,怎么回事?爷怎么带她回来了?”

“万岁爷将几个皇子都叫到御帐内,将科尔沁送来的格格们分别赐给了几位爷。”

“爷自个挑的锦珍格格?”

李金桂不悦的微挑眉,语气酸溜溜的问道。

“不不不,是万岁爷让几个皇子们抓阄来着,抓着谁就是谁,爷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苏培盛苦口婆心地替自家爷说好话,这才见李金桂的脸色缓和几许。

“爷打算如何安置锦珍格格?”

此一时彼一时,科尔沁格格的身价也因着战败而一落千丈。

“妹妹,贝勒爷将那科尔沁狐媚子领回来了!”

乌拉那拉素娴火急火燎的赶到李氏的营帐内,如今只能二人联手同仇敌忾。

“我怎么说的!当初就说那锦珍是狐媚子!你还巴巴的替她说好话!如今爷都被她抢走了!”

“姐姐,人是万岁爷赏给咱爷的,其余几个皇子,包括太子殿下那儿都塞了一个,爷难道要抗旨不成?”

“贝勒爷吉祥!”

门外的奴才们请安的声音传来,李金桂与乌拉那拉素娴同时噤声。

“爷吉祥!”

“爷吉祥!”

胤禛寒着脸将博尔济吉特锦珍领进营帐内,一抬眸却见李金桂与乌拉那拉素娴都在。

“妾身博尔济吉特氏见过二位姐姐!”

第二百九十章 我一见你就笑

“锦珍格格折煞妾身了!”

李金桂福了福身子,毕竟对方是科尔沁身份尊贵的格格,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福晋,今日开始,锦珍格格就是府里的贵客,好生招待。”

“贝勒爷,可是万岁爷说将锦珍赐予您”

“皇阿玛只说将格格赐给爷,至于爷怎么安排,爷自有主张!”

“福晋,带贵客下去歇着!”

乌拉那拉素娴原本揪着的心顿时放下,她脸上绽出得体大方的笑容。

“锦珍格格,这声妾身叫的有些唐突,您是贝勒府的贵客,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是客不是主就好,她有一万种办法将这科尔沁狐媚子逼退。

待乌拉那拉素娴将一脸颓丧的锦珍领回去后,营帐内就剩下四爷与李金桂二人。

“爷自会处理好,不必担心。”

“爷紧张什么?”

李金桂看着四爷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颤音,忽然觉得这样的四爷有些可爱。

“爷放开妾身”

说话就说话,他竟是轻笑着将她拽入怀中。

“你紧张什么?”

“至少两个月内不必紧张”

胤禛有些谷欠求不满的呢喃道。

太医说女人小产后少说也要调理一个月才能

她身子虚,两个月后才能碰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在平定嘎尔丹余孽与彻底让整个草原臣服大清之后,万岁爷终于下旨回京。

到达京城之时,已是十月二十八。

十月三十乃四爷二十一岁生辰,还有两天,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李金桂都没机会替四爷准备礼物。

加上锦珍格格一路上闹的鸡飞狗跳,更是让李金桂身心俱疲。

科尔沁的女子性格泼辣敢爱敢恨的确不假,这一路上锦珍竟是为获得四爷垂青,不知使了多少或明或暗的手段。

而乌拉那拉素娴竟是因着要联合她一块对付强敌,竟是与李金桂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战友情

此时锦珍亲自端着一盘酥酪侯在壹心斋门口许久。

她这幅虔诚的样子倒是让李金桂不好再推辞,于是只能将人请进来。

“李姐姐,这是锦珍亲手做的酥酪,姐姐趁热尝尝。”

忽然给她送吃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金桂朝着一旁的琉璃使了使眼色。

“我喜欢吃冰镇的酥酪,谢谢锦珍格格美意,那我就不客气了,琉璃,将这酥酪放进冰鉴里冰镇一会儿!”

“我冬天也喜欢这么吃。”

看着锦珍的脸色微微一霁,李金桂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管她信不信,她若识相,今后也不会自讨没趣的送东西来,尤其是送入口的东西,乃后宅之大忌。

锦珍在壹心斋坐着许久,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贝勒爷吉祥!”

原来是在她的地盘堵四爷来了,李金桂勾唇冷笑,但愿她待会别后悔才是。

“李姐姐,锦珍想出虚恭。”

“琉璃,带锦珍格格去。”

李金桂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后日是爷生辰,你想怎么过?”

胤禛将替他换朝服的女人揉进怀里,贴着她耳畔呢喃道。

“爷说的好像是妾身过生辰似的!”

李金桂用帕子点了点满眼笑意的男人嗔怒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锦珍给贝勒爷请安!”

被苏培盛拦在帘子外边的锦珍柔声细语,那声音好像裹了蜜糖似的,甜丝丝的让李金桂忍不住蹙眉。

“嗯,爷要与侧福晋用午膳,退下!”

没想到四爷竟是连面都不让她见就下了逐客令。

锦珍抬起一脚正准备踏入屋内,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那锦珍告退!”

脸皮再厚也没理由继续留下,于是她泪眼婆娑的绞着帕子离开。

“嗯。”

“吃饭!”

“胤禛!你这叫吃饭!!唔!”

“你就是爷的菜!”

此时应嬷嬷领着人提着食盒准备入内,却被笑嘻嘻的苏培盛拦下。

“嬷嬷先回吧,等半个时辰不不,等一个时辰后再来爷与侧福晋正忙正事儿呢!”

应嬷嬷看着小苏子笑的贼眉鼠眼,顿时会意,于是转身命人先去准备梳洗的热水。

用过午膳没多久,四爷回去忙差事了,吃过茶点的李金桂带着孩子们来后花园里消消食。

“哎呦,我早料到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你说她勾搭谁不好,偏偏要找福晋的亲哥哥。”

“啧啧,可不是,听说找着人的时候那二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她还穿着男人的贴身衣裳。”

呵呵,若不是提及福晋的亲哥哥,她还真不敢相信曲格格与安格格刘格格三人说的是她这个正主。

只是她们三人深居内院,根本就没出贝勒府的机会,她们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定是乌拉那拉素娴在颠倒黑白!

可恶,难道她不知道四爷的声誉也会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而受损?

李金桂很担心四爷因为她的事情而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此时郁郁寡欢的她哪儿还有继续逛花园的心情,于是领着孩子们怏怏的回到壹心斋。

费扬古府中,五格送走十三阿哥胤祥,此时看着一屋子的珍稀礼物有些愕然。

都说四贝勒冷情,对女人更是不上心,没想到他竟是借着十三阿哥的手来向他示好。

不,确切的说,他这是想让他澄清谣言,不知为何,脑海中浮出那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去告诉额娘一声,替爷张罗媳妇儿,越快越好,选最近的黄道吉日。”

他若娶媳妇儿,那么他与李氏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也将不攻自破,左右都找不着心里那个姑娘,选谁都一个样。

李金桂心不在焉地坐在院里的秋千架上,此时门房来报,锦珍格格竟是又来登门拜访。

算算时间,四爷差不多该回来用晚膳了,她倒是掐着点来堵人。

“李姐姐,听说明日四贝勒过生辰,姐姐准备了什么稀罕的礼物?”

锦珍穿着花盆底走路婀娜多姿,只是此时她踏入鹅卵石小径上是作死吗?

李金桂看着她踉踉跄跄的几欲跌倒,于是忍不住起身去扶她一把。

毕竟人在她的院里,若是磕着碰着又要落人口舌。

“啊!李姐姐!有话好好说,别推我啊!”

什么情况?!她手才伸过去就见锦珍满眼惊惧地看着她。

第二百九十二章 讳莫如深的厌胜之术

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喊了一句,穿着厚底鞋的李金桂竟是一个不留神,脚下也开始打滑。

不管了!她爱装就让她作个过瘾,李金桂赌气的松开抓着锦珍的手。

此时重心不稳的二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摔向地面。

能让锦珍下血本也要栽赃陷害她,那么此时正从身后大门口赶来的人不言而喻。

于是她赌气的张开双臂任凭后脑勺朝着鹅卵石坠去,不出意料,她落入熟悉的怀抱。

但对面自作多情的锦珍格格却没那么走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苏培盛竟是没有接住她

苏培盛最终也没表现的太过分,只用一只脚拖着她的脑袋,省的嗑到石头血溅当场。

“贝勒爷呜呜呜锦珍只是来给李姐姐请安,姐姐若是不喜欢锦珍,锦珍不来便是”

“方才李姐姐竟是出言侮辱科尔沁,还动手……”

“妾身方才一时手滑,推了锦珍格格!”

锦珍顿时面色青白交加,怎么会!这女人怎么会不按正常人的套路走!

准备好的宽容大度的话语一时之间堵在嘴边无从说起,她只能以楚楚可怜的眼泪攻势看着四爷。

“这是你的院子,推谁是你的自由!”

所以!贝勒爷的意思是她活该,谁让她来到李氏的壹心斋?

就算李氏故意推她,也是她博尔济吉特锦珍自找的!

乌拉那拉氏说的没错,李氏才是拦在她与四爷之间最大的阻碍!

定也是因为她在暗地里撺掇四爷,不让四爷将她纳入后宅。

她如是想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向李氏的眼神也渐渐阴鸷。

“贝勒爷!呜呜呜……”

彩月带着哭腔冲进壹心斋,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上赶着来壹心斋凑热闹?

“大阿哥怕是不行了!”

“什么!嘶!”

闻此噩耗,李金桂一个挺身直起腰,但却因太心急而扭了腰。

她扶着腰跟在四爷身后,一行人径直朝关雎轩赶去。

自归京之后,大阿哥弘晖的病情总反反复复的不见好。

没想到却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她心疼的看着虚弱的有些脱像的小弘晖此时正躺在乌拉那拉素娴的怀里奄奄一息。

“晖儿!”

胤禛疾步上前,从乌拉那拉素娴手里接过大阿哥。

弘晖虽只是过继到他名下,但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形同亲父子。

此时弘晖躺在四爷的怀里痛苦的抽搐着,却听锦珍惊异的低呼一声。

“大阿哥莫不是中了厌胜之术!”

厌胜之术?李金桂对这种所谓的诅咒之术嗤之以鼻,若是靠着扎小人就能置人于死地,那还要道德礼法,纲常伦理约束规矩做甚?

“锦珍格格慎言!”

李金桂下意识提醒锦珍,这句话可不能随便说。

信奉萨满长生天的满人提起厌胜之术讳莫如深。

若是以讹传讹被人知道四贝勒府里竟是出现这种害人之事,万岁爷定不会轻饶!

“但这肯定是厌胜之术,李侧福晋莫不是心虚才不准本格格说实话?”

早知道不心软的当老好人,李金桂只觉得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微风襟袖知

“贝勒爷,显贝子与福晋求见!”

“嗯?”

四爷冷哼一声,乌拉那拉素娴见状,匆忙凑上前去解释。

“晖儿毕竟是显贝子的福晋十月怀胎所出,妾身想着让他们夫妻二人送送晖儿也好。”

乌拉那拉素娴会这么好心?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入膏肓了?呜呜呜呜”

显贝子的福晋哭哭啼啼的冲进内院,语气中带着质问。

“八九不离十!是因为有人用了厌胜之术。”

博尔济吉特锦珍这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妾身就算拼着这嫡福晋的位份不要,也要到万岁爷面前讨回个公道!”

显贝子福晋抚着可怜的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若大阿哥出事,谁获利最大,那就最有可疑。”

李金桂本安静的躲在人群里,此时却感到无数道探究的目光袭来,如芒刺在背。

谁获利最大?那自然是她这个生下贝勒爷实际上第一子的侧福晋。

大阿哥若是出事,那么她的儿子弘昐将是贝勒爷唯一的儿子。

“妾身也为人母,断不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毒手。”

“多说无益,厌胜之术必定要有施咒之物,那东西上定刻着大阿哥的生辰八字。一搜便知!”

“苏培盛,去各院里搜!”

担心显贝子夫妻将事情闹开,于是胤禛只能命人搜院。

“奴才遵命!”

“等一下,兹事体大,刁嬷嬷,你陪着苏公公一道前往。”

“其余人等不准离开关雎轩半步。”

当家主母发号施令,于是众人只能呆在原地坐等消息。

不知为何,李金桂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见招拆招。

苏培盛领着刁嬷嬷在后宅各院里挨个搜寻,最后来到壹心斋中。

进到前厅之后,苏培盛插着腰似笑非笑的看着刁嬷嬷。

“说吧,这壹心斋里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哎呦,苏公公,瞧您说的,老奴怎么敢!”

刁嬷嬷一边焦急的摆手,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刁嬷嬷!”

苏培盛用手指抠了抠耳朵,拉长语气说道。

“哎哎哎!老奴只知道福晋特意交代过,要仔细搜搜壹心斋的恭房”

“琉璃,上一盏好茶给刁嬷嬷先用着!”

苏培盛说完,径直朝着壹心斋的恭房跑去。

“搜到了搜到了!”

此时苏培盛与刁嬷嬷分别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姗姗入内。

还真搜到东西了!李金桂下意识觉得的搜到的东西定与她有关系。

“贝勒爷,福晋,老奴在壹心斋内搜到一个木偶,看着甚是可疑,所以斗胆取来给主子过目。”

刁嬷嬷掀开红布,却见那托盘中是一件木偶,这不是

“就是这个!这木偶上定还刻着大阿哥的生辰八字。”

博尔济吉特锦珍斩钉截铁的说道。

刁嬷嬷极是配合的将那木偶翻过来,场间顿时鸦雀无声。

“看吧!果然是她做的孽!”

“这木偶是弘昐周岁之时,太后所赐,出自内务府,若是不信可以翻到木偶背面瞧瞧!”

这上头写的是满文与汉字,难怪锦珍见到那些字迹后眼睛都发亮,原来她不认识满文与汉字!

第二百九十四章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锦珍格格,这上边的字你不认识?”

显贝子福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出言提醒。

“这木偶是太后所赠,你的意思是,太后她老人家对我们昐儿行厌胜之术?”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博尔济吉特锦珍就是典型的绣花枕头,空有好看的皮囊,但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这种人不能留在贝勒府里。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李金桂开始语气平和的说道。

“贝勒爷,福晋,你们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

李金桂拈着帕子泪眼盈盈跪倒在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哭二闹谁不会,只是她不屑而已。

“贝勒爷,福晋,这还有几件在锦珍格格屋里搜到的东西呐。”

见金桂姐姐都被这蛮横无礼的蒙古格格逼成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苏培盛皮笑肉不笑的阴恻恻说道。

当苏培盛将绸布掀开那一瞬,却见托盘里有两大一小三个布偶,更为恐怖的是,此时那三个布偶从头到脚都插着银针。

“啊!”

稍胆小些的宋格格惊呼一声,匆忙捂着大格格的眼睛。

“贝勒爷您瞧,这好像是福晋与李侧福晋的生辰八字,还有这个小布偶,这”

此时显贝子福晋壮着胆子将那小布偶夺过。旋即冷笑一声,将那布偶劈头盖脸的丢到锦珍脸上。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这是晖儿的生辰八字!”

“四贝勒,你欠我们夫妇一个交代。”

显贝子将盛怒中的福晋拽回来,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血口喷人,我一个刚从科尔沁来的外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定是有人栽赃!”

博尔济吉特锦珍甩手将那些所谓的物证摔在地上,而此时乌拉那拉素娴却瞧见那滚到她脚边的布偶有些眼熟。

待看清楚之后,她的眸色竟是冷然几许,她记得这个用血写着李氏那贱人生辰八字的布偶前几日就命人悄悄处理了,怎么会出现在锦珍的屋里?

她私底下藏着这布偶想干嘛?威胁她?

“福晋,后宅之事,该你处理。”

“阿玛,额娘”

昏迷中的弘晖口中呢喃阿玛和额娘,胤禛看着显贝子夫妻二人眼中含泪,于是将弘晖抱着放进显贝子的怀里。

“是胤禛没照顾好这孩子,胤禛有愧,胤禛明日就到皇阿玛面前负荆请罪!”

“贝勒爷言重,是这孩子没福分,怨不得旁人,贝勒爷不必自责。”

毕竟这滋事者是太后的亲侄孙女,就算再想将眼前这毒妇碎尸万段,但顾忌太后的颜面,显贝子也只能忍气吞声。

“本格格敢作敢当,这的确不是本格格所为,你们这是诬陷!本格格不服!”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看在你是科尔沁格格的份上,本福晋也不为难你,明日本福晋就差人将格格送回科尔沁。

“皇阿玛那,爷去说。”

四爷接着乌拉那拉素娴的话说道。

“本格格不走!本格格要见太后!”

“诶,锦珍格格,若太后知道你将她赐给昐儿的木偶说成是诅咒大阿哥的厌胜之物,怕是会让她老人家很为难啊~”

跪在地上的李金桂绞着帕子期期艾艾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荣华总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你!”

“李氏!一定是你这贱人诬陷我,那包袱明明塞在恭房”

博尔济吉特锦珍气昏了头,此时竟是脱口而出,虽话才说一半,但李金桂顿时了然。

原来这就是那日她非要在壹心斋出虚恭的原因。

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与乌拉那拉素娴这种人狼狈为奸,不亚于与虎谋皮。

弘晖殁了的噩耗在第二日清晨传来,整宿将自个关在书房内的四爷只平静的命苏培盛替他告假。

关雎轩里,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哭的肝肠寸断,几度昏厥,只能说乌拉那拉素娴演技精湛。

李金桂端着食盒忧心忡忡的来到书房门口,此时苏培盛正焦急的在门口徘徊。

“侧福晋您可来了!爷不准任何人进去,这都快一天了,水米未进。”

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真实的情绪,只喜欢躲在角落里疗伤,李金桂轻叹一口气,推门入内。

“爷,若大阿哥还在,看到爷这幅模样,定会伤心不已。”

“爷,昐儿方才还闹着要阿玛抱抱,爷,我们去瞧瞧昐儿可好?”

她想着若是让孩子们陪着四爷,定能减轻他此时的伤痛。

“苏培盛在壹心斋内搜到一个包袱,那包袱里藏着写有晖儿生辰八字的布偶,字迹属于你。”

李金桂端着盘子的手僵了僵,她将盘子放在桌上。

“爷认为是妾身所为?那方才为何不将那布偶拿出来?爷这是在包庇妾身?”

四爷既然笃定是她做的,为何还要替她遮掩?

“爷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们的儿子。”

“字迹可以模仿,不是妾身。”

李金桂听出四爷的意思了,此时她已经无法再淡定了,他竟是真的以为是她为了昐儿的前程,所以对大阿哥行厌胜之术!

委屈,心酸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她倔强的抿唇。

他不信她!

“贝勒爷既然真以为那是妾身所为,不必包庇妾身,一命偿一命就是!”

“是,是妾身为了昐儿的荣华富贵诅咒大阿哥,贝勒爷满意了么!”

“你成日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胤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再看她此时苍白的脸,顿时会意。

“妾身是毒妇啊,妾身不止要诅咒大阿哥,妾身还要诅咒贝勒府里所有的女人,贝勒爷不知道么?”

“妾身很早就说过,妾身是天下第一妒妇,更是天下第一毒妇!”

她奋力甩开他的桎梏,既然认定是她所为,此时抱着她不让她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这贝勒府都是您的,妾身就算想畏罪潜逃也出不去,顶多畏罪自杀,您放一百个心!”

“不准将死挂在嘴边!”

“呜”

他每回都是这样,说不过她就用唇堵着她的嘴。

“爷没护好晖儿,是爷的错。”

四爷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怏怏不乐的说道。

“若爷觉得心里释然些,那这件事就是妾身所为,也不必愧疚。”

“不是你,是乌拉那拉氏!她一直想利用爷对晖儿的关系来争宠。”

“她定是早就知道晖儿的病入膏肓,才苦心孤诣利用锦珍布下这死局,既除掉你,又除掉锦珍,还可以将我们的孩子占为己有。”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光云影 浅偎风柔

“妾身相信爷定能保护好孩子们。”

李金桂抱着四爷晓意安慰道。

四爷的二十一岁生辰从今日开始就是大阿哥弘晖的忌日,想着就让人揪心。

李金桂想着该早些替四爷再添个孩子才行。

于是自那以后她开始积极主动的想要与四爷闹出一条小命,但直到康熙三十九年春,她的肚子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爷回来了!”

忙碌一整日的胤禛踏进屋内,正瞧见李金桂坐在梳妆台前打理青丝。

忽而看见满室都点着山茶花油灯盏,胤禛不自然的轻咳嗽一声。

“金桂,爷觉得如今孩子已经够多了”

“爷,妾身只想趁着如今身子骨还康健,替爷开枝散叶,如今爷才弘昐一个阿哥。”

“德妃娘娘虽嘴上不吭声,但最近常常将妾身与福晋叫到宫里,明里暗里的暗示着要塞新人入后宅。”

在几个年长的皇子里,四爷的子嗣最单薄,她想着若是将来若她先离世,多给他留些人世间的牵绊也好。

李金桂心不在焉的对镜梳妆,却在镜中瞧见身后的四爷竟是遮遮掩掩的从袖中取出一物送入口中。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被她瞧见了!

这夜李金桂表现的尤为积极,胤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盛年,二人直到三更天才偃旗息鼓。

灯火通明的房内,沐浴后的胤禛却瞧见他的女人腰后垫着高高的枕头,此时累极的她睡的深沉,但仍是保持着不舒服的睡姿。

胤禛有些心疼的将那碍眼的枕头轻手轻脚取出,又用了事帕替她仔细清理,这才熄灯就寝。

不知道为何,许是今夜太过孟浪,他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而此时李金桂睁开眼睛,蹑手蹑脚的溜到放衣服的屏风处。

摸黑摸索许久,这才在四爷所穿外袍的暗袋里摸出一个细瓷瓶。

她取出瓷瓶内的药丸嗅了嗅,一股清香扑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压下心底的疑问,她用帕子将取出的两颗药丸包好,藏在妆奁匣子里。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熟睡中的四爷枕边就寝。

第二日一大早,送四爷上早朝之后,李金桂带着琉璃悄悄地来到同仁堂,其实她心底已暗暗有答案,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这位夫人,这药是同仁堂所出,乃男子所用的避子药。”

当从女医口中得到答案之后,李金桂心内百感交集,这傻男人,难道不知是药三分毒吗?

“大夫,其实我相公买错药了,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二人求子心切,幸亏我来问过,否则怕是身子都给吃坏了,还盼不来子嗣!可怜我人老珠黄家中小妾貌美…”

“许是相公不想让我生下孩子所以才故意买错药的”

她说着说着,竟是开始呜咽起来,都是女子,那女医猜想定是这妇人的相公想要宠妾灭妻。

用这种办法让妻子无法诞育子嗣,到时候以七出无所出这条,将宠妾扶正。

“这位夫人莫慌,我们这还有一种与这男子用的避子药气味相似的助子药。”

第二百九十七章 香帏风动花入楼

沐浴过后,胤禛发现今夜的灯盏都换成了他最喜的木樨花灯油。

而她今日穿着一身摇曳生姿的红,此时正支着脑袋慵懒地瞧着他

左右她怎么闹腾都不可能生出孩子,不是他不喜欢孩子,而是若他的子嗣总要以她的安危来换取,他宁愿无人送终。

“爷,这衣裳是新做的”

李金桂扯了扯松松垮垮的衣襟,瞧见那耳垂都通红的男人仍是装作一本正经的负手静立于她面前。

她没来由的轻笑一声。今夜这木樨花灯油她可是下了猛料,而趁着四爷去沐浴的时候,他暗袋里的药也已经被她偷龙转凤。

“爷轻点儿”

苏培盛听着里屋一刻都不消停的动静,贼笑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堵耳朵。

直到四爷唤他准备热水沐浴的时候,天边都已经泛起鱼肚白。

爷就是威武,苏培盛在心里默默赞叹道。

不知为何,胤禛总觉得最近一到入夜就燥的无法安然入睡,非要纾解一番才能将歇。

他是正常的男人,而面对心爱的女人,他自然不必压抑自己。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日李金桂循例来红袖招内查账,才刚进门,却见刘妈妈眼神略显慌乱。

“主子您今日怎的晚上才来?”

“晚膳吃多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上个月的账目。”

李金桂抬腿就要往二楼雅间走,却被刘妈妈拽住手臂。

“刘妈妈今日怎么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事儿?”

刘妈妈是蓝齐儿留给她的心腹,签了卖/身死契的,毋庸置疑她的忠心。

“主子,二楼所有的雅室今夜都被人包下了。”

“哦!”

看来今夜生意不错,也不知是哪个纨绔子弟在这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那到帐房里也一样。”

谁会嫌钱多,最好那纨绔子弟将整个红袖招包下来才好,于是她心情大好的转身就要离开。

“刘妈妈,快快快,歌姬舞姬准备就位!主子爷们已经开宴了!”

正走到回廊处的李金桂顿时刹住脚步,这声音!!苏培盛!

他为何会在红袖招内,那他口中的主子爷还能是谁!

好啊!他这段时间总说出去应酬,原来是到红袖招内喝花酒来了!

李金桂又惊又怒!

“刘妈妈!他们来是挂帐还是白女票!”

“这个主子瞧您说的,你们都是主子,整个红袖招都是主子的。”

“哦!!今日开始不准赊账!从我做起!这是方才的茶钱!”

李金桂赌气的取出一串铜钱,充当方才喝的那盏碧螺春的费用。

一抬眸却见一群曼妙的歌舞伎款款而来,李金桂面上再也绷不住了。

她伸手拦住这些姑娘,转头问向一旁尬笑着的刘妈妈。

“四爷点的哪位!!”

“主子,贝勒爷没特别钦点谁作陪”

这还差不多!

“三弟,四弟,八弟,九弟,出来玩儿就别拘着!今儿本宫点的都是红袖招内的清倌儿,若看的顺眼,收了也就收了!”

“放心吧,今儿夜里你们都在陪着本宫办差!”

装扮成歌伎候在门外的李金桂勾唇冷笑。

呵,男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

“伺候好贵客!”

苏培盛挨个的检查这些姑娘,待走到浓妆艳抹的李金桂面前之时,竟是愣住了神!

眼前这位姑娘放在一堆容貌妍丽脱俗的美人当中,简直犹如老鼠屎般的存在!

这什么鬼审美!红色的儒裙配着翠绿色的夹袄子!

这他勉强能忍受!但这姑娘满头廉价的珠钗步摇晃的他眼都快瞎了。

还有这眉毛斜飞入鬓,看着比贝勒爷还刚!

她脸上的脂粉随着她面部的微表情簌簌的往下掉。

好想吐,苏培盛艰难的将眼睛移开她双颊那两块如狗皮膏药般,山丹丹土到无法形容的腮红…

“呕…”

“苏公公可是不舒服?”

刘妈妈讪笑着走到苏培盛面前。

“刘妈妈,把她换了!红袖招这是为博人眼球改走奇葩的清奇画风了!!”

他一抬眸又瞧见那奇葩红到发紫的血盆大口,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

“这个…那个…桂花姑娘她…她是…四贝勒钦点来伺候他的…”

刘妈妈心虚的用帕子捂着心口支支吾吾说道。

“你胡说!爷怎么会瞧上这种…”

“苏培盛!人呢?”

里间传出太子殿下略显不悦的声音,这时候再换人显然来不及。

“你!待会躲在角落低着头不准吭声!刘妈妈,去找个模样周正的姑娘,找机会将她换下来!”

“好好好,老身这就去!”

刘妈妈如蒙大赦,转身一溜烟消失了。

李金桂垂着脑袋乖巧的点点头,于是众人由苏培盛领着鱼贯入内。

“啧啧,这红袖招果然是大清第一烟花之地,瞧瞧这些美人儿!”

“你们!抬起头来!”

太子爷眸中带着惊艳,第一眼就相中了站在右手边第一位的清冷女子。

那女子在苏培盛的眼神示意下,迈着莲步款款走到太子爷身边落座。

胤禛对这些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心里盼着这场无聊的应酬能快些结束。

也不知她此时带着孩子们在做什么?

微一走神之际,却听坐在对面的九弟竟是被酒给呛的直咳嗽。

而斜对面的八弟亦是仿佛见了鬼似的往后挪了挪。

“这世间竟有如此…丑到惨绝人寰的清倌人,红袖招这是准备另辟蹊径?”

一旁的三哥面色古怪的小声嘀咕着。

压下心底的好奇,胤禛边端着酒盏浅饮,边抬眸看向兄弟们口中所说的奇葩。

“噗!!!咳咳咳咳…”

“四弟!!你也被吓着了……”

“大胆!红袖招竟是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进来!岂有此理!”

太子爷顿时怒不可遏,拍桌呵斥道。

“贵客…不是奴家愿意来的…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胤禛忽然感觉有股不详的气息袭来。

“奴家相好的钦点奴家来!奴家都说不要不要了!”

李金桂绞着帕子扭捏说道,不时朝着四爷的方向明送秋波。

“信口雌黄!我们的眼睛都不瞎!”

九阿哥才不信他们兄弟当中有人会喜欢这种货色。

“是我点的…”

“奴家就知道贝勒爷最疼惜桂花儿了!”

李金桂欢呼雀跃蹦蹦跳跳的跃入四爷怀中撒娇。

而冷面的老四竟是勾唇淡笑,伸手揽着她的腰,瞎了瞎了,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 酒初醒褪却残妆

李金桂窝在四爷怀里故意动来动去,听到身后的男人呼吸都乱了几许,这才安静下来。

“贝勒爷,奴家伺候您尝尝这蝴蝶酥。”

“爷不”

话还没说完,她啃了一半的蝴蝶酥就入了他口。

这蝴蝶酥里都是裹了甜腻红豆沙的馅儿,胤禛吃的直蹙眉。

此时场内轻歌曼舞,灯光也刻意暗沉许多。

“原来这就是爷平日里所说的应酬呀,今儿这局谁付钱?红袖招可是做买卖的地方,概不赊账!”

“还有!奴家的胭脂钱很贵!怕爷出不起价!”

她压低嗓音,在四爷耳畔轻声细语呢喃道。

“今夜这脂粉涂的如此厚重,怕是洗脸的时候能浮起半尺厚!”

胤禛仍是镇定自若地举杯浅饮酒,小声揶揄道。

“胤禛!逛花楼倒是有理了!哼!”

李金桂冷哼一声,旋即直起身,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离开。

“胤禛先行一步!”

“四弟……”

太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刻板的四弟竟是第一个没忍住的人,而且他的口味似乎有些重,有些异于常人

此时换回自己衣裳的李金桂边朝着自家的马车方向走,边气呼呼的拆着头上的廉价珠钗步摇。

“回府!”

“主子不等贝勒爷吗?”

琉璃弱弱地问道。

“他没空,这会怕是乐的左拥右抱!”

李金桂掀开车帘,却瞧见四爷寒着脸正襟危坐。

“琉璃,备马!”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霸道的拽进马车内。

“放开我!”

这男人竟是开始亲她的脸颊,方才还嘲笑她脸上的脂粉有半尺厚来着!

“撩完爷就这么一走了之?”

“呵,妾身这不是想主动离开,让爷办差事办的更舒坦些么!”

“今日这地儿是太子亲自挑的,和爷无关!”

胤禛取来放在暗格里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替她擦干净厚重违和的脂粉。

此时洗净铅华的她正撅着嘴气呼呼地瞪着他,她开始不断的在他怀中挣扎。

“别再动了,若是想让爷现在就要了你那就继续!”

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李金桂又羞又怒,吓得不敢再动弹。

沐浴过后的胤禛踱步踏入房内,这几日她竟是忽然就对他冷了下来,没瞧见那些熟悉的灯盏,他有些失落的垂眸。

“明日再看!”

他将李金桂手里的话本子夺过,欺身覆上前,却被她用力推开。

“爷,今夜不行”

“为何?”

她并未在信期,为何拒绝他?而且连着几日都如此。

“几日都不让爷沾身,总该给个理由!”

胤禛说着,就开始解她的盘扣,而薄唇也凑近她的香腮。

“爷不要!”

女人在这时候说不要都是反话,于是胤禛更进一步。

“妾身好像有喜了”

担心他伤着孩子,李金桂不得不将真相和盘托出。

“绝对不可能!”

胤禛猛然直起身,眼神笃定的看向她。

“那如果真有喜了呢?”

李金桂捻着坏笑瞧着一脸严肃的男人。

“别闹!”

“那就喊李府医来瞧瞧!”

李金桂托腮,好整以暇的瞧着四爷。

第三百章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苏培盛!传李府医!”

李金桂朝着侯在门外的苏培盛喊道,没办法,若是不喊喊,怕是耳朵里堵着棉花的苏培盛听不见!

“奴才遵命!”

不一会儿,李府医就提着药箱前来诊脉。

李金桂昨日就自个诊出了喜脉,李府医自然也能诊出。

“恭喜贝勒爷,侧福晋已有一月有余的喜脉。”

李府医与苏培盛俱是喜笑颜开的恭喜主子爷。

“都出去!”

却听四爷语气冰冷的下达逐客令,苏培盛与李府医顿时有些讶异的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垂着腰施施然离开。

“孩子不是爷的~”

李金桂赌气地说道。

胤禛冷哼一声,疾步走到屏风后,再走到李金桂面前之时,手里多了一个细瓷瓶。

“你换了爷的药!!”

“什么药?爷原来最近在服药么?妾身怎么都不知道?爷哪儿不舒服?”

李金桂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明知故问道。

却听瓷器碎裂声响起,地上顿时散落下一颗颗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

他生气了!眼看着四爷愤怒的转身就要离开,李金桂竟是慌了手脚,径直起身去拦他。

“啊”

走出门口的胤禛听到她痛苦的喊出一声,下意识转身瞧她。

“金桂!”

此时李金桂双脚都是血迹,方才散落一地的碎瓷片将她的脚底板扎的血肉模糊。

她疼的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怎么就忘了地上都是碎瓷片!

“苏培盛!叫李府医!”

才送走李府医踏入园中的苏培盛闻言,立即转身撒腿就往回追。

“为何不穿鞋!!”

“爷都不理妾身了!妾身哪儿顾得上穿鞋!”

“爷还生气吗?”

李金桂伸出双臂揽着四爷的脖子,娇嗔的看着他。

“爷不要孩子!”

“爷,生儿育女本就是人之大伦,爷瞒着妾身自个躲起来悄悄吃避子药真的是为妾身好么?”

“是药三分毒,妾身宁愿自个喝避子汤!”

避子汤属于寒凉之物,她本就体质寒,胤禛又怎么会让她喝这些东西。

“妾身喜欢孩子,爷难道不喜欢妾身的孩子?”

胤禛自小就没感受过多少亲情的温暖,又怎么会不喜欢孩子?

“爷喜欢”

“女人生孩子有性命之忧!爷不想总在提心吊胆,你每生一回孩子,爷就承受一回可能失去你的痛苦。”

“那种那种锥心之痛,灭顶的绝望,你不明白……”

“贝勒爷,李府医带到!”

李府医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冷汗直冒,这他才离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怎么侧福晋的双脚就伤成这样了?

“她脚底有碎瓷片,想办法取出来,不能让她受苦!”

李府医打开药箱的手抖了抖,很想将药箱丢给贝勒爷,你行你上!

这个贝勒爷侧福晋有孕在身,怕是不能用麻沸散”

“庸医!!”

“爷别难为人!”

李金桂也是半个医者,自然知道四爷在强人所难。

“麻利点就行,别抬头!”

李金桂捏了捏给人家甩脸色的四爷,不准他无理取闹。

“是是是!”

李府医连连点头,他真怕被四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给吓哭

第三百零一章 春在枝头已十分

壹心斋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连着两回传召府医,自然是惊动了后院众人。

乌拉那拉素娴这几日头风又发作了,但毕竟是嫡福晋,只能拖着病体来壹心斋探望李氏。

“这大晚上的,她如此频繁地传召府医,恨不得整个贝勒府都知道,该不会又有喜了吧!”

“福晋您别多想,奴婢看她那副搓衣板的身材,一瞧就是无福之人,她也就沾了死人的光,说不定这会得了什么药石无灵的隐疾也说不定!”

彩月扶着主子的手幸灾乐祸的说道。

乌拉那拉素娴正要踏入壹心斋,却见李府医冷汗涔涔的疾步走出来。

难道李氏真的快不行了?看李府医面上并无喜色,乌拉那拉素娴压下心底的雀跃。

“李府医,李侧福晋如何?”

“回福晋,侧福晋方才双脚被瓷片刺伤了,奴才已将伤口包扎处理妥当。”

李氏还真出事儿了!哈哈!乌拉那拉素娴在心底默默拍手叫好。

“只是侧福晋有孕在身,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哦?太好了,是阿哥还是格格?”

摸着脉象应该又是个阿哥,但贝勒爷只授意他将侧福晋有孕的消息告知福晋,却并未准许他泄漏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

“奴才拿不准,待月份大些才知道”

“辛苦李府医,下去歇着吧。”

乌拉那拉素娴面上绷着得体大方的笑容,但扶着她手的彩月却是面色苍白。

不为别的,因为福晋已愤怒的将长长的护甲扎进了她的手臂。

“刁嬷嬷,进去里屋通报一声,就说本福晋在外头等候许久,知道李妹妹无恙也就安心了,还有,让李妹妹好好安胎。”

“若缺什么尽管开口!明日准备些补品送到壹心斋!”

乌拉那拉素娴的情绪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挤出一丝笑容,侯在壹心斋门口。

很快苏培盛就小跑着来到门口,乌拉那拉素娴朝苏培盛的身后瞧了瞧,却不见四爷出来。

“福晋,爷让您早些回去歇着,李侧福晋这会已经睡下了。”

岂有此理,竟是将她这个嫡福晋拒之门外,四爷虽对她寡淡,但是从来不会当着奴才的面打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

定又是李氏仗着有孕在身,恃宠而骄!

李金桂真的好冤枉,她是真的睡着了,四爷担心她疼痛难忍,点了她的穴道

第二日一大早,侧福晋李氏有孕的消息就传遍贝勒府,甚至连紫禁城内的德妃与太后都知道了。

李氏的肚子争气,膝下已有一双儿女,肚子里这个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是锦上添花。

乌拉那拉素娴第三日清晨就回了娘家,说是她额娘病了。

而后院里的几个侍妾格格,除耿氏与宋氏之外,竟是没事有事就在四爷常出没的地方与四爷偶遇。

光今日,刘氏就在四爷走过之时不经意间落下写满绵绵情话的诗笺。

而曲氏则对着一盆病梅伤春悲秋,只四爷却当美人儿是空气,竟是将刘氏的情笺拿给李金桂垫瓜子壳。

而那盆病梅,四爷则直接赐给曲氏,让她带回去好好欣赏。

第三百零二章 见字如面,千里外,素光同

“爷,妾身想到屋顶上观星”

李金桂双脚裹的像粽子似的,此时可怜巴巴的瞧着正在念话本子给她听的四爷。

“不准!”

胤禛放下邸报,就要将挂在他身上耍赖的女人推开。

自那日受伤之后,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被禁足在房内,双脚不曾沾地半分。

“呕!”

她竟是面色苍白的捂嘴干呕起来,不一会儿,晚膳就吐出的干干净净。

这一胎她怀的极为辛苦,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眼瞧着她面色逐渐憔悴,双颊也渐渐凹陷,胤禛甚至连悄悄送走这孩子的想法都有过。

“酸梅!”

他焦急的将放在她手边的酸梅果脯送进她口中,又仔细拍着她的肩膀纾解。

“上来,爷背你去观星。”

正值初夏时节,屋子里虽有冰块降温,但怀着身子的女人仍是热的鼻尖都冒着细密的汗珠。

“爷妾身饿了”

女人总是善变难懂,胤禛将她扶到沁凉些的湘妃竹摇椅上坐稳。

“吃什么?”

“凉面加点儿黄瓜丝和酱菜,记得撒点香油,多加点醋呦。”

“凉面没有!高汤面!”

“哼”

她这贪凉的坏毛病总是改不过来,胤禛在这件事上从来不惯着她。

“金桂姐,漠南来信儿了!”

苏培盛手里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入内,李金桂接过信笺,稍稍摸了摸那封口的火漆。

“小苏子,下回四爷喊你善后处置的时候,记得多长点心,你瞧瞧,你这火漆的颜色反差太大,一眼就能识破!”

“不可能啊,奴才用的是”

苏培盛匆忙掩口,在旁人面前他是贝勒爷身边世故圆滑的大太监,但在金桂姐面前,他从来不掩饰本心。

所以此时聪明一世的苏培盛懊恼的瞧着李金桂正幸灾乐祸的盯着他。

“姐姐饶命,奴才还有事儿处理,今儿是应嬷嬷值夜。”

苏培盛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一会儿四爷就端着食盒踏入房内。

“谁的信笺?”

哼,这男人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李金桂将那未拆开的信笺塞进他手里。

“爷素来过目不忘,妾身懒得拆开自个看了,爷说说信里蓝齐儿都说了什么!”

“金桂”

“爷只是想多了解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四爷的掌控欲和独占欲极强,但却让人心底生不出半点厌恶的感觉。

“下回要看就一起看,又没说不让你瞧!”

李金桂看着四爷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无奈的伸手扶平他紧蹙的眉心。

“蓝齐儿都说了什么?爷帮妾身念念。”

如蒙大赦的胤禛紧抿着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她说来年中秋进京来看你,让你与爷好好过日子,还有她有了身孕,看信笺落款时间,孩子怕是已经满月。”

“那孩子是不是”

“嗯……”

“是个小格格,名字叫琪玉。”

“要不要通知张廷玉?”

他毕竟是小格格的亲身父亲,若是瞒着他孩子的存在,有些残忍。

“如今这孩子是漠南的小格格,乌尔衮的遗腹子,若是被皇阿玛知道这孩子来历,这孩子怕是活不了。”

“妾身定守口如瓶!”

第三百零三章 能多情但绝不准专情

自科尔沁归京之后,张廷玉的仕途就开始平步青云,这才短短半年时间,他竟是入值南书房,进入权力中枢,成为天子近臣。

听说有许多折子都是由万岁爷口述,而张廷玉下笔,竟是能通词达意到一字都不改的地步。

要知道万岁爷口述都是以寻常语气简述,而张廷玉竟是能将万岁爷的话,转化为文邹邹的正式公文体。

关键是他今年还未满三十而立之年,前途不可限量

“这几个月来京中留言四起,说张廷玉患有隐疾,所以才迟迟不肯娶妻纳妾。”

也不知是谁眼红张廷玉成为朝堂红人,所以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击报复他。

“以张家世代簪樱,子弟遍布官场来看,没有人会去冒着得罪张氏一族的代价去抹黑他。”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更是不屑于与一个后生小辈针锋相对,那么始作俑者也就不言而喻。

“是张廷玉自黑?!”

李金桂不笨,在四爷轻点拨下瞬间想明白个中缘由。

李金桂想起四爷为了她也曾担负污名,断袖,酒后无德,怒打小老婆,口味独特,喜欢庸脂俗粉

“爷对不起”

她竟是扑进四爷怀中低声啜泣,女人怀着孩子情绪敏感复杂多变,胤禛一时之间有些惊慌失措的将她揽在怀中。

“好好的为何哭了?”

“妾身忽然发现自己一无是处,总让爷护着,很无能。”

就为这个?胤禛哑然失笑,男人护着自己的女人本就天经地义毫无道理可言。

“爷喜欢,爷心甘情愿惯着你!”

“金桂,别这么看着爷,爷会情难自控”

李金桂看着这男人脸颊微红,顿时破涕为笑,这男人方才还说着煽情的话,这会却话锋变得有些暧昧

于是她已是红着脸凑近他耳边轻声细语呢喃。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呢……”

四爷昨夜最终还是没忍心动她,一早起来,李金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枕边还残留着他熟悉的气息,但此时他已经上朝去了。

自她有孕之后就变得渴睡不已,常常她苏醒之时,四爷已经离开。

再过几日就是乞巧节,天气越发闷热,李金桂穿着舒服的软底鞋在微风徐徐的如是湖边漫步。

“四嫂,皇阿玛替十三甄选了福晋!”

十三阿哥胤祥明年就满十五了,前几日宫里还送来了八个模样俏丽的试婚宫女。

只小十三见到那些少女就躲的远远的,怕是不喜欢宫里万岁爷与那些娘娘们选的女子。

“选的哪家格格?”

“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嫡次女,兆佳氏。”

“四嫂,悄悄告诉你一声”

胤祥朝着四周张望片刻,这才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今年选秀女之时,皇阿玛有意替几个年长的兄长们甄选侧福晋人选”

“其余几个兄长还好说,四哥后院里就四嫂一个侧福晋,还空着一个位置。”

“最惨的是八哥。他后院里就八嫂一个女人。”

八爷的后院里不只是只有嫡福晋郭络罗氏这么简单,而是二人已成婚接近两年,八爷膝下至今空空如也。

第三百零四章 何苦,负尽如来又负卿

四爷说过,皇室子弟可以多情,可以偏宠,单绝对不能专情或独宠一个女人。

否则这份感情就将变成催命符咒,让那女子香消玉殒。

还记得端午宫宴之时,八福晋给万岁爷请安,却被万岁爷晾在原地整整跪了小半个时辰之久。

而连她这个侧福晋都有赏赐,却唯独八福晋被陛下故意遗忘。

亏得良妃做主,将发髻上的点翠缠枝海棠步摇取下送给八福晋,这才缓和尴尬的气氛。

“在聊什么?”

换过常服的胤禛看着小十三与金桂交头接耳,有些不悦的轻咳提醒。

“四哥!没聊什么,胤祥还有事儿,先行一步!”

四哥与小四嫂在一块的时间能腻歪死旁人,胤祥已经无端被塞了好些年的狗粮,自然极为识趣的离开。

“万岁爷替十三选了嫡福晋人选。”

“嗯,兆佳氏,爷调查过,她的脾气秉性该对小十三的胃口。”

听四爷的语气,怕是这兆佳氏能成为小十三的嫡福晋,四爷在暗地里定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男人这些云波诡谲的权谋斗争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反正四爷挑的弟媳准不会差到哪儿去。

“爷,后日带妾身出去逛逛乞巧节庙会可好?”

她回眸朝着四爷甜笑道,却忽然感觉脚底下似乎踩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她脚下重心不稳顿时惊呼着朝湖中坠去。

一旁的应嬷嬷再要伸手去扶已为时已晚。

“啊!”

与她还有一段距离的胤禛运转轻功飞身略到她跟前,及时将她揽入怀中。

胤禛第一时间安抚受惊的李金桂,待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这才亲自俯身检查那险些酿成大祸的元凶。

“将府里负责花卉养护之人立即杖毙!”

此时回过神来的李金桂瞧见四爷手中捻着一颗黑色的圆形石头。

那石头正是花园里最为常见的陶粒,将这些陶粒铺在花卉植物周围能起到美化整洁的作用。

怕是昨夜那场暴雨将这些呆在花圃里的陶粒带出来了,所以她才不小心踩到了。

“明日开始隔三差五换个地方散步,不要让人觉得你有章法可循。”

四爷心思缜密,他定是看出端倪,其实李金桂心里也有疑虑,但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不想表露过多不满的情绪。

今年的乞巧节盛况空前,原因无他,因为活佛仓央嘉措这几日就会进京与悬空寺和护国寺那些得道高僧辩难。

据说这活佛今年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就参透大道实难可贵。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高僧与那些古板严肃的老僧不同,据见过的人说,他长得…一定要用语言来描述的话,那只有三个字:不可说!

总之李金桂对这个仓央嘉措很是感兴趣,原因无他,这位高僧的诗作这段时间都以大篇幅刊登于邸报之上。

当然李金桂对那些如是我闻的佛理不感兴趣,而是迷上了仓央嘉措写的情歌。

据传,他曾与一普通女子相恋,最后那女子红颜薄命。

此后他一到晚上就化名达桑旺波,以贵族公子的身份,流连于拉萨街头。

再后来。他竟身穿绸缎便装,手戴戒指,头蓄长发,醉心于歌舞游宴。

第三百零五章 我的爱,只说给你听

“好想瞧瞧这一代情僧究竟是何容貌哦……”

李金桂从小抽屉里取出从往期邸报精心裁剪下来的仓央嘉措情歌诗集,开始朗朗读着他的情诗。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只不过是个六根不净的喇嘛而已!你们这些肤浅的女人总喜欢那些美女和尚的僧俗恋!”

“要不然就是那些个书生女鬼狐妖的无稽之谈!哼!”

“乞巧节就在府里呆着,爷不准你外出!”

糟糕,醋坛子打翻了!

“没错没错,我家爷文韬武略样样都是最厉害的,妾身眼里只有爷一个男人,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

“爷最爱妾身,爷是大清第一宠妻顾家好男人!”

李金桂讨好的钻进四爷怀里撒娇,又主动献上香吻无数枚,这才让四爷的脸色缓和几许。

男人吃起醋来真可怕,没办法了,她只能红着脸的将手伸进四爷的衣襟,身体力行的表达对他的爱意……

餍足之后的胤禛看着怀里的女人,此时李金桂手里正揪着他的辫子把玩。

也就她敢如此大胆,胤禛将唇印在她眉心,也罢,难得她对一件事情如此上心。

“明日那喇嘛在护国寺内有法会,爷带你去瞧瞧。”

“不去了不去了!”

李金桂吓得连连摆手,他这是想要欲擒故纵么?她才不会上当!

“替我们的孩子祈福。”

他伸出一手极是轻柔的抚着她腹中的孩子。

“爷的小阿哥就叫弘昀。”

嫡出的子嗣才有资格让皇阿玛赐名,他心里觉得对他们母子深有愧疚。

“过几日爷要出去办差,黄河水患肆虐,皇阿玛命爷去监督河工。”

“爷,妾身要…”

“不准!”

李金桂本想说要陪着四爷一道前往,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口回绝。

“妾身一定要去!”

她径直坐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四爷,她怕了,之前他去江南整顿盐务那年,他险些殒命!

黄河水患看着只是天灾并非人祸,但其实牵扯到诸多利益关系,牵一发动全身。

“乖,在府里好好安胎,顶多三四个月,爷一定会回来陪你一道迎接我们的孩子。”

“我不要!!”

“爷上回也这么说!可结果如何!爷若是不带妾身去,那妾身自个想办法去!”

“妾身可是打听过了,此次黄河治水,爷与八爷一道前往,八福晋随行!为何妾身就不能去!”

她害怕,怕又出什么意外,她不在他身边该如何是好?

“你是个毫无责任心的额娘!”

她怀着孩子,却丝毫不顾及腹中的孩子的安危,一意孤行要随行,胤禛有些失望的指责道。

“你好好思过!”

胤禛起身准备穿衣离开,却感觉身后的女人在低声啜泣。

那年他遇刺的事情竟是在她心底留下如此严重的阴影,以至于他一旦要离京办差,她必如影随形,否则她定寝食难安。

第三百零六章 老僧已死成新塔

“金桂,如今你的胤禛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没有根基的落魄阿哥,相信爷!”

他用指腹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痕,她在担心他的安危,他能感同身受。

“相信你的男人!好吗?”

“你若再食言,那我就离开你,躲在让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你记住!”

她纵身扑进四爷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爷会心疼!”

胤禛只觉得她哭得他的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钝痛。

四爷下朝回来就带着她前往护国寺,今儿个是乞巧节,府里的女人们都盼着四爷能陪她们。

但听到四爷要带李侧福晋到护国寺为她腹中的孩子祈福,她们顿时没了斗志,谁叫她们肚子不争气?

乌拉那拉素娴极是善解人意的将那些落寞的女人邀请到关雎轩内用午膳。

席间自然是明里暗里的挑唆着那几个侍妾格格与李氏的关系。

四爷过几日就要离京办差,到时候这贝勒府里她这个嫡福晋最大,是时候该立立规矩了。

而此时李金桂正坐在禅房内等四爷回来。

因着替孩子祈福要亲自前往十殿叩拜敬香以示虔诚。

且这一仪式必须要由家中男子施行,所以李金桂就被四爷安顿在了禅房内。

这护国寺内还有数十座舍利塔需要供奉,怕是没有半日的时间完成不了所有的仪式。

百无聊赖的她踱步来到禅房外的大雄宝殿,贝勒爷驾临,大雄宝殿内自然闲人免进。

此时她虔诚的跪在释迦摩尼佛像前。

“信女李…”

咦!摆在供桌上的猪头怎么少了一只耳朵?还有,那烧鸡的一条鸡腿也不见了!

谁这么猖狂,连供奉在佛前的供品都敢偷吃?

李金桂惊疑之际,忽然耳畔传来极细微的咀嚼声。

岂有此理!这毛贼!竟敢动她的供品!

李金桂疾步冲到供桌前,一把掀开布帘。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眸,都说相由心生,躲在供桌下的年轻僧人面容清隽,微微弯起的眉眼给人说不出的舒适。

此时他微微抬眸,似笑非笑看着李金桂。

这感觉就像明月照在高岗,像清风拂过半开的扶桑花。

李金桂想到在佛经中看过的一句话: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他一身装束看着像是个喇嘛,此时那年轻的僧人歪着脑袋,显然已经习惯了别人看着他发呆走神的模样。

“你!”

李金桂无法将偷供品的小毛贼与眼前慈悲为怀的喇嘛联系到一块。

此时那喇嘛趁着李金桂愣神之际,竟是从供桌下不慌不忙的钻出。

“女施主,叨扰了。”

一身褚红色袈裟,衬的他本就欣长的挺拔身姿更显得芝兰玉树。

此时他正低垂着眼眸,拨动着手中一串玉色念珠。

也不知那念珠是什么材料所制,单从古朴的包浆看,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大师好!”

李金桂双手合十,虔诚问候,低头那一瞬却见从那喇嘛的袖中落下一物。

她定睛一看,却见那东西竟是…啃了一半的鸡腿!

………

还真是他偷吃的供品!原来这喇嘛是个彻头彻尾道貌岸然的酒肉和尚!

第三百零七章 我本青灯不归客

这突兀的鸡腿让二人俱是尴尬的杵在原地。

“这位女施主,贫僧掐指一算,您在三个时辰内必有血光之灾。”

“呵呵,大师可是有灵符还是法器赠予有缘人?”

原来是个神棍!他们这些神棍的套路都如出一辙。

“多少银子一张祛病消灾的神符啊?”

仓央嘉措岂会听不出她语气中蕴含不屑与嘲讽?于是他无奈的轻摇头。

“信不信由你,而且贫僧算出女施主今年有一大劫难,若是过不去这道坎,命不久已!”

“贫僧还有事,先行一步。”

“哦对了,若是想让贫僧帮女施主渡化劫数,三日后可多带一身女施主所穿的常服以做消灾之用。”

“贫僧不是骗子,贫僧法名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他朝着李金桂回眸淡笑,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晃了神,那是一种对神明的虔诚与敬畏之心,不带任何杂念的尊敬。

明明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她这是怎么了?等等,他方才说他叫什么!!

“仓央嘉措?!”

原来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情僧!李金桂回过神之时,大雄宝殿内已不见仓央嘉措的身影。

“金桂,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四爷的声音,李金桂匆忙转身,却见四爷手中端着一个食盒。

她有孕之后肚子饿的特别快,虽才用过斋饭没多久,担心她肚子饿得难受,所以胤禛专程到斋房内取了些素点心给她充饥。

“这供品…”

胤禛心细,一眼就瞧见供奉在香案上的供品有异常。

“方才妾身肚子饿的慌……所以…”

毕竟与外男见面是大忌,虽然那外男是出家人,于是李金桂只能背下这黑锅。

“是爷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胤禛从食盒内取出一块雪花糕送进她口中,有些自责的说道。

“爷快去祈福,妾身就在这等着爷。”

李金桂嘴里嚼着松软香甜的雪花糕,朝着四爷嫣然一笑。

忽然感觉鼻子里好像有热流涌出,眼见着方才还宠溺瞧着她的四爷眼中渐渐露出恐惧的神情。

李金桂下意识取下帕子就要擦鼻子,却被四爷夺过帕子轻手轻脚的擦拭起来。

“定是又背着爷偷吃那些上火的零嘴儿小食!你瞧瞧你!都流鼻血了!”

“苏培盛!回去之后告诉壹心斋的小厨房一声,严禁替她准备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

此时李金桂看着那帕子上的鼻血若有所思,四爷说了什么她都无心听。

她脑海里只回荡着仓央嘉措那句三个时辰内定有血光之灾。

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应了血光之灾这一劫!真是神了!

“金桂,可是累了?”

胤禛看着她精神有些恍惚,于是关切问道。

“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完成仪式,用过晚膳之后,爷带你去瞧瞧那喇嘛!”

……

周围都是人山人海的信徒,更有不少女子专程前来一睹活佛的风采。

耳畔回荡着那些女子不矜持的呼喊声,胤禛有些嗤之以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喇嘛的容貌的确俊逸非凡。

“爷,妾身累了,早些回去可好?”

“嗯!”

他的女人见到那喇嘛后神色如常,这点让他很满意。

第三百零八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主子,关雎轩今儿一早传出话来,说您这个侧福晋越发没规矩,竟是仗着爷出去办差,就不将嫡福晋放在眼里。”

四爷昨日才离府,乌拉那拉素娴第二日就开始沉不住气立威。四爷早就留下他的令牌,在这府里她凭着令牌就能发号施令。

“嗯,明日开始,到关雎轩内例行请安。”

李金桂猜想着乌拉那拉素娴如此迫不及待的立威,怕是关雎轩内有什么要命的害人东西在等着她。

为避免她过于劳累,孩子们被四爷送到德妃宫里照料。

德妃虽与四爷的母子关系算不得亲厚,但对亲孙子与亲孙女却疼爱有加。

关键是,以德妃的精明干练,定没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到孩子们。

而且李金桂隐隐约约感觉到四爷在紫禁城内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存在。

这日一大早,李金桂穿着软底鞋来到关雎轩内,乌拉那拉素娴正在梳妆。

没想到这贱人倒是学会做低伏小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叫她进来伺候本福晋簪花。”

满人有妾室伺候嫡妻簪花的传统,寓意在于提醒那些妾室,无论出身多高贵,子嗣多昌盛,妾永远是妾,这辈子都是伺候嫡妻的奴才。

平日里都是那几个侍妾格格轮流伺候她簪花,唯独这李氏,只在初入府那段时间替她簪过花。

“妾身给福晋请安!”

“妹妹倒是稀客!”

乌拉那拉素娴今日心情不错,此时正亲自捻着螺子黛在画远山眉。

“伺候嫡福晋本就是妹妹份内之事。”

李金桂走到梳妆台前,从彩月端着的托盘内选出一朵明艳动人的牡丹绒花。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半城。姐姐的身份气质也只有花中之王才能勉强衬托一二。”

她最看重嫡妻的身份,选牡丹肯定没错。

“妹妹这张嘴就是巧,难怪爷最宠妹妹。”

乌拉那拉素娴虽知道这个贱人在刻意的阿谀奉承,但心里的虚荣心却因着她的恭维话而沾沾自喜。

“本福晋不喜欢牡丹,风头太甚,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乌拉那拉素娴将李氏簪在她发髻上的牡丹花取下,又从托盘中取出一朵清丽淡雅的海棠绒花簪在发髻上。

“本福晋最爱的花儿是海棠,海棠本无香,浅红而无妖艳,洁白而无哀伤,花就是花,带着香气不免流俗。”

乌拉那拉素娴也是这几年才喜欢海棠这种花儿。也许是境随心转吧。

海棠无香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喜欢另个人,而对方反而心有所属,他的情感只为意中人投入,忽略深爱他的人。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成为海棠无香。

而她就像这无香的海棠,是在角落默默付出,从来就没有人在意过。

“妹妹,当了这么多年的影子,你快乐吗?爷该不会在宠幸你之时,口中都喊着李金桂那贱婢的名字吧。”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若四爷在宠幸她的时候不喊李金桂,那才真要命。

“姐姐,人生已多风雨,往事无需再提,人艰不拆…”

她憋了许久,只能闷闷的冒出这句。

第三百零九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呵呵,妹妹真心欢喜就好!”

乌拉那拉素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接下来李金桂又极为恭顺的伺候她染丹蔻点绛唇。

直到彩星来报,后院里的侍妾格格们都到齐了,她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

“呦,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侧福晋怎么有空来福晋这?”

安氏与曲氏岂能放过挖苦埋汰她的机会,懒理这些人的挑衅,李金桂只默默的落座。

反正关雎轩内的茶点她一概不会碰,连椅子都在落座前让琉璃借着扶着她落座之际悄悄检查过。

“福晋,明日妾身要到护国寺斋戒一日,贝勒爷临行前嘱咐妾身要到护国寺内送子观音娘娘座前亲自还愿。”

明日就是仓央嘉措与她约定好的时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宗旨,李金桂打算让仓央嘉措帮她化解劫数。

“不如明日几个姐妹一道前往,顺便去护国寺求子,说不定也能像李妹妹一样有福气。”

乌拉那拉素娴话一出口,就得到几个侍妾格格的一致认同,左右贝勒爷没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散散心。

“那就这么定下了!今日就散了吧,各自回去准备准备。”

李金桂心底生出警觉,潜意识里觉得乌拉那拉素娴准备搞事情。

但明日这护国寺之行她必须走一趟,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待那些妾室走后,乌拉那拉唇角绽出一抹冷笑。

贝勒爷虽离京,但壹心斋从里到外都是贝勒爷的亲信,她根本无从插手。

如今这贱人竟是主动要求前往护国寺,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第二日一大早,乌拉那拉素娴这个嫡福晋就带着府里的女人们浩浩荡荡的前往护国寺。

她的马车周围都是四爷临行前特地留给她的精锐亲兵,还有琉璃与应嬷嬷随身伺候,应该不会出岔子。

众人到了护国寺后,由乌拉那拉素娴领着到送子观音娘娘座前诚心叩拜求子。

之后乌拉那拉素娴就单独前往护国寺方丈行藏处听禅。

其余几人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李金桂则单独来到大雄宝殿内。

“女施主,东西可带来了?”

“有劳大师!一点香油钱不成敬意!”

李金桂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做法事自然是讲究心诚,所以她准备了整整五百两银票。

“施主可带了衣裳?”

“带了!”

李金桂命身后的琉璃将装着她衣裳的包袱呈到仓央嘉措面前,又将银票恭敬献上。

“不够!”

“诚实!”

“??我哪里不诚实?”

李金桂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却见仓央嘉措将银票摊开,举到她面前。

“贫僧的意思是,你这银票不够,”

“最少比这多十倍,否则女施主另寻贤能!”

眼看他将包袱塞回琉璃手中,李金桂匆忙制止,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成问题,最怕连银子都不能化解的难题。

李金桂从袖中又取出一沓银票递给他,数都没数,全部都递给仓央嘉措,这喇嘛是算好了她今日带了多少银两在身上吗?

为何不多不少就要五千两,若他再开口漫天要价,她怕是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

第三百一十章 再苟且的生活,也要过成诗

仓央嘉措接过银子与包袱,随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祭红色锦囊塞进李金桂手里。

“这有化解之方,不到应劫之时不得打开,否则会遭天谴。”

“应劫之时,即为女施主产子之日!”

“你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娃娃,这孩子的生辰该与他父亲一样。命格……”

“天潢贵胄!贵不可言。”

四爷是皇子,她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天潢贵胄,李金桂并未表露她的真实身份,却被仓央嘉措一猜一个准,她心底对他的话又暗暗信了几分。

“女施主,有缘再见!”

“大师且慢,我虽道听途说,听过大师的前尘往事,但仍祝愿大师能过的像您所作的诗歌般,活的潇洒肆意。”

仓央嘉措的神情有一瞬间凝滞,但却转瞬即逝。

“女施主,立即动身离开这护国寺,避开这寺内有竹之地,从哪来到哪去!在腹中孩子平安降生之前不要离开居所半步!切记!”

李金桂只觉得仓央嘉措的声音缥缈虚无,似乎从须弥中传出,待回过神来,已不见他的踪迹。

“主子,这喇嘛的身手在奴婢之上!”

琉璃方才手里始终紧握着腰间佩剑,这神秘喇嘛的身手岂止在她之上,怕是连贝勒爷与她联手,都难过他十招。

方才她被那喇嘛刻意释放出的内力威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今日之事不得透露给任何人。”

“马上走!”

“来时有经过竹林?”

她只隐约记得仿佛有闻到竹香,但并不很确定。

“有,出寺最短最宽敞的路就是穿过竹林。”

还真有竹林,既然大师点明要避开竹林,那就一定要遵照大师的嘱咐。

“想法子避开竹林,我们先行一步,待离开护国寺再派人通知福晋一声。”

“奴婢带主子从护国寺西门走,需要绕些远路,且地势崎岖难行。”

“无妨!”

“对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得对贝勒爷透露半个字。”

他在外头办差已经够繁忙的,她不想因为后院这些女人间勾心斗角的小事让他分神。

“嬷嬷,琉璃,若是心里不将我当成主子,那今后就别再壹心斋伺候!”

“奴婢遵命!”

“老奴遵命!”

………

而此时带着包袱的仓央嘉措运轻功穿梭于寺内,最后消失在天王殿中。

不一会儿,殿门悄然打开,从里头翩跹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旗装女子……

她用锦帕掩遮脸颊,袅袅婷婷朝着寺外走去。

待他离开没多久,天王殿前就悄然出现几道形如鬼魅的黑影。

“立即通知第巴,活佛不见了!”

乌拉那拉素娴正与护国寺方丈行藏聊佛理,却听李氏身边的应嬷嬷在门外轻声唤她。

“何事?”

“对了,应嬷嬷,去告诉李氏一声,本福晋要带着其余几个尚无子嗣的妹妹们在护国寺内斋戒一晚。”

“明日一早要虔诚上头炷香!”

“李妹妹身子重,若没什么事情就提早回府!”

“福晋,老奴特来禀报,方才侧福晋忽感不适,已然提前回府。”

“可行至半途才想起事有仓促,并未提前告知福晋,所以侧福晋遣老奴折返禀报福晋一声。”

“什么?她已经离开护国寺内?!”

乌拉那拉素娴慌乱中将手边的清茶打翻,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她腾得站起身。

这贱人狡兔三窟,竟是能狡猾的避开她的埋伏!看来是她轻敌大意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缺月挂疏桐,缥缈孤鸿影

心急如焚的回到壹心斋之后,李金桂将一路攥在手里的化解锦囊捧在手心里。

仓央嘉措说她应劫之时就在产子之日,他说腹中的小弘昀生辰与他阿玛同日,产期本在腊月初,所以这胎又要提前足足一个月!

如今已快到七月中旬,那么孩子将在十月三十降生。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四爷这才刚离京办差没几日,从京城到开封府少说也要半个月的路程。

更何况到达开封之后,怕是他要面对的,将是更为严峻的问题,那可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国事。

在这节骨眼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李金桂也要想办法自己扛着。

黄河年年都决堤,更是年年考验着沿河官吏的治理能力。

治理黄河要花钱,朝廷就得年年拨款,各地方官就有从中捞取好处的空隙可钻。

大清朝清对于黄河的治理,相比于前朝,更是弊端丛生。但大清朝廷对于黄河的关注,不可谓不重视。

大清刚刚入关之时,顺治爷就就设立了河道总督,专门管理黄河河务。

但是,黄河上游草植不断恶化,使得大清黄河水患更加严重。

黄河携带大量泥沙沉积到下游河道,慢慢高过两岸地面,就造成黄河决溢改道。

最简单的治理黄河之法,也只是哪里决口了,赶紧堵住哪里。

如此一来,治河就是被动等着它决口,然后再把它堵上。

康熙爷励精图治,如今大清正处繁华盛世,朝廷财政富裕,一年收入大约有五千万两以上白银。

正是因为有银子,所以万岁爷在拨款治河时也很大方,每次黄河发生大的决口,动辄就会拿出数百万两银子来治理。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贪官污吏营私舞弊之风盛行。

大清虽然希望吏治清廉,可康熙爷以仁孝治天下,越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些官员们却都越浊。

河防官员为能够多捞银子,甚至会祈祷黄河年年决口。

朝廷也不是傻子,为杜绝河务中的贪污营私之风,朝廷规定,每次黄河决口,堵口耗费的钱粮,朝廷只拿出六成的钱,其余的四成,各级河防官员自己掏钱。

朝廷的初衷,原本是希望河防官员尽职,只要黄河不决口,朝廷财政以及河防官员都不必出钱。

然而,治河只是被动堵口子,中上游水土植被受损问题不解决,河防官员哪怕亲自赤膊上阵,黄河还是会决口。

更何况,各级河防官员为规避朝廷的治河政策,为了不掏钱,每次黄河决口后,都会谎报灾情。

千万别以为他们为逃避责任就将灾情报小,恰恰相反,每次他们都把灾情夸大其词许多倍再上报。

这样一来,不但河防官员不必掏钱,还能从朝廷的治河拨款中捞上一笔。

四爷此行根本就不是去监督河工,而是去杀一儆百,所以她才提心吊胆。

十月末,明日就是四爷的二十二岁生辰,四爷的家书本该在前几日就到了,可李金桂坐立难安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家书。

“主子,该去壹心斋请安了。”

“嗯,若四爷的家书来了,记得第一时间带着在关雎轩外候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风住尘香花已尽

乌拉那拉素娴这几个月来都点名让她伺候簪花,日日都要明里暗里的宣誓她是妾室奴才的身份。

李金桂也是醉了,这女人怕是对捍卫她嫡福晋的身份,到了一种魔怔的地步。

待伺候乌拉那拉素娴簪花之后,李金桂心不在焉的落座,听着那些女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拉家常。

关雎轩内点的依然是乌拉那拉素娴最喜欢的龙脑香。

只是李金桂今日闻着却带着一丝冰片的清凉。她下意识用手里的帕子捂着鼻子。

“福晋!!”

乌拉那拉素娴的贴身大丫鬟彩星眼眶微红,几乎是踉跄着小跑进堂内。

“福晋,开封府那出大事了!”

“什么!!”

乌拉那拉素娴起身不顾仪态的冲到彩星面前,双手有些颤抖的撕开那信笺。

“怎么会这样!!”

“福晋,爷可好?”

李金桂下意识脱口问出,却见乌拉那拉素娴面色苍白,踉跄着连连却步。

“出事儿了,出事了”

她潸然泪下,口中不住的呢喃着这几个字。

“爷怎么了?”

李金桂冲到她面前就要去夺信,几个妾室格格俱是哭哭啼啼的围到乌拉那拉素娴身边。

一时之间哭嚎声,呜咽声乱成一锅粥。

“李侧福晋!啊!!血啊!”

却听宋格格惊呼一声,众人回过神来,却见怀着身子的侧福晋李氏已昏厥在地。

“啊!李氏,混账,你们谁推了李氏!!”

此时乌拉那拉素娴才端出嫡福晋该有的气场镇压这些乱了方寸的女人,不知方才为何自乱阵脚?

“快,扶她到本福晋屋里歇息。”

“福晋,爷吩咐过,侧福晋只能在壹心斋内歇息!”

应嬷嬷说着,径直朝着琉璃使了眼色,琉璃轻点头,径直将昏厥的主子打横抱起,旋即扬长而去。

“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福晋话都还没说完你们就开始瞎闹起来!爷没事,出事儿的是八弟妹!”

“可怜本福晋的八弟妹,好不容易怀上子嗣,却为救落水的八弟动了胎气,孩子也没了,至今昏迷未醒呜呜呜呜”

走到门口的应嬷嬷眸色冷然几许,这嫡福晋心肠着实歹毒。

竟是故意以贝勒爷的安危来迫使侧福晋胎气大动!若是侧福晋怀中的小阿哥月份还小,怕是

“今日之事,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份,方才究竟是谁推李氏!”

“福晋,冤枉啊,不是妾身!”

“呜呜呜,福晋,妾身哪儿有那个胆子!”

那些侍妾格格们一个个面如死灰,胆小的安氏更是吓得瘫倒在地。

“若李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出事,你们都得死!”

若要背锅,那整个后院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她就不信四爷会为了一个女人,将整个后院的女人都赐死。

“统统滚回去替李氏与她腹中的孩子祈福,本福晋要去壹心斋坐镇!”

待那些没用的妾室格格们都离开之后,乌拉那拉素娴快步走动放在主位桌案上的香炉,端起茶杯将茶水倒进香炉内。

“立即将这香炉内的香灰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这香炉立即命人带出府去融掉。”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为何渡我不渡她

“小德子!拿着四爷的腰牌到宫里请太医院张院判!刘嬷嬷一道前往!将侧福晋的情况说明!”

李府医和医女还在里头施救,为防不测,应嬷嬷只能取出贝勒爷留下的腰牌震慑人心。

“应嬷嬷,将小阿哥抱给本福晋瞧瞧,你们都聋了!”

乌拉那拉素娴气的面色铁青,她这个嫡福晋本就当的憋屈,如今连府里的奴才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口恶气憋在心里难受的快要炸了!

“琉璃!这天看着快下雨了,送福晋回关雎轩!”

主子在房内走鬼门关,应嬷嬷临危不乱,挑起主心骨的作用。

“你!狗奴才!你们谁敢动本福晋!”

“福晋请回吧!”

四爷留下的亲兵只认四爷的命令,此时见这福晋来者不善,于是纷纷抽出腰间佩剑震慑。

“奴婢来!”

琉璃将手里的铜盆随手一丢,带着罡风冲到乌拉那拉素娴面前,一记狠辣的手刀落下,整个壹心斋都安静了

京郊,已是深秋之季,今日竟是出现罕有的雷雨天,听着耳畔惊雷滚滚。

本就归心似箭的胤禛恨不得插翅立即飞到她身边。

但八弟妹大病初愈,此时一行人在茶寮内等雨停了再赶路,胤禛也不好撇下他们独自归京。

只不知为何,此时他心绪竟是开始莫名的不宁,以至于坐立难安。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划破黎明夜空,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八弟,你夫妇二人今夜就在此处歇息,爷先回去瞧瞧!”

他不方便说家中侧福晋临盆在即,八弟妹才刚没了孩子,他若说了,定会让他们误会,觉得他在刻意炫耀。

“四贝勒,都怪妾身,是妾身耽误了行程。”

八福晋郭络罗氏面色苍白,此时满脸愧疚的朝着四爷福了福身。

“弟妹放宽心才是,你们都还年轻,迟早还会有孩子。”

胤禛抱拳,旋即纵身跃上马背,披着蓑衣锦衣夜行。

灵山,乃京城最高的山峰,云雾缭绕的灵山之巅,此时一穿着喇嘛红色僧衣的年轻僧人正盘膝而坐。

他口中振振有词,念着晦涩难懂的梵音,而他面前则画着神秘的咒语符箓。

一套女子的旗装竟是在滂沱大雨中燃着妖异的幽蓝鬼火。

一只乌鸦穿过雨帘落在他肩头,它呀呀呀的在仓央嘉措耳畔嘶鸣。

“我早知道她会如此选择,哎也罢!”

仓央嘉措仰头笑看苍穹,心中郁郁。

“为何!渡我不渡她!”

“她若不能活!我苦苦修这无用的禅有何用!!”

“我若飞升成佛!不为长生大道!只为佑她平安喜乐!”

“劈死我啊!我死也要替她逆天改命!”

他近乎癫狂的伸手指着苍穹谩骂,直到声嘶力竭!

世人只知灵童转世选出新的活佛,却不知每一任活佛都带着第一世的记忆重生!

“我受够了!每一世她都不得善终!我受够了!!”

他再次盘膝而坐开始梵唱,而此时苍穹中蕴含的雷电化为恐怖的紫色,纷纷落在他周围。

更有惊雷劈在他僧袍之上,燃起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幽冥鬼火!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佛既不渡她,我成魔护她

“既然不能改命!那就换!”

他无奈的垂头,旋即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径直刺入心房内。

不一会儿,一副用心头血所绘的血色符箓跃然于地面之上。

诡异的是,无论瓢泼大雨如何冲刷,那符箓却仿佛深植于地面般,无法磨灭。

“你既不渡她!那我便化成魔来渡她!哈哈哈哈”

………

越靠近贝勒府,胤禛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就越强烈,他甚至开始感到绝望的窒息感。

“贝勒爷,您可回来了!”

“嗯!府里都安好?”

“李侧福晋早产了!方才宫里请回来的太医才到壹心斋!”

前院的门房索达理对后宅里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他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吹来,再抬头之时,却只剩下苏培盛急匆匆的背影。

“主子!您快醒醒!主子!不能睡!主子!”

屋内传出琉璃的哭嚎声,此时房门被人用力撞开,胤禛风尘仆仆,身上还淌着雨水。

“贝勒爷,主子早产血崩,张院判他们已是回天乏术!”

“不可能!好好地为何会忽然早产!救她!她若有事!你们统统都要陪葬!”

“爷”

幔帐后传来她虚弱到飘渺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梦魇般,让他觉得金桂会随时离开他。

“我回来了,胤禛没有食言,你说好要一起成为白发翁媪,爷不准你食言!”

“咳咳咳别别难为他们”

李金桂艰难的抬起指尖,想要触碰他的眉眼,却心酸的发现,此时的她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若安好,爷便饶了他们。”

他咬牙切齿说道,她素来心慈手软,若是这些人的命能换她不死,他可以用这天下苍生来换她一人。

“你不会…我…我知道!”

“胤禛来世来世再娶我娶我可好?”

她几乎是从喉中用尽全力挤出这几个字,旋即眼神期望翼的看向他。

“不!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生!李金桂!不准死!没有爷的允许!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他崩溃的朝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嘶吼着。来世虚无缥缈,他只争与她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但眼睛撞进那双充满期待的眸,他瞬间没了脾气。

“李金桂!你若不肯留,爷就与你一起走!”

看着她眸光里的生机渐渐黯淡下去,胤禛决绝说道。

“爷孩子们爷照顾好”

“这就是你拼命替爷生孩子的原因!哈哈哈!你比我心狠!你竟是一早就在世间留下这么多羁绊!你是故意的!”

“要死就一起死!一家子到阴曹地府团聚也好!我说过!我这一生只要你!”

“胤胤禛”

此时胤禛双目赤红,抽出腰间佩剑,就要起身,看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怕是真的要伤害孩子。

“胤禛!”

李金桂从肺腑内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凄楚唤他的名字。旋即只觉得心口一股猩甜涌出。

“噗”

“金桂!!”

胤禛丢下佩剑将她紧紧抱起,他快被她逼疯了!

“胤禛我爱你”

“来世来世”

第三百一十六章 伤心枕上三更雨

她的气息渐渐微弱,胤禛伸手抓住她渐渐无力落下的指尖,紧贴着他的脸颊,泪如雨下。

“好生生世世,你都是胤禛的金桂”

此时大格格与刚出生的小阿哥被应嬷嬷抱到四爷身边。

她真的好残忍,留下这些枷锁,画地为牢,将他生生束缚在这没有她的人世间。

他沉默着伸手去抚她的脸颊,她瘦了,凸起的颧骨如利刃般,一刀刀将他凌迟。

“金桂,胤禛错了,你别闹,睁开眼睛看看胤禛,胤禛答应你,今后无论去天涯海角,胤禛都带着你不离不弃。”

“你看看我好不好?”

此时耳畔传开惊雷滚滚,胤禛下意识将金桂渐渐冰冷的脸颊贴近他的心口处藏好。

“别怕,金桂别怕,你的胤禛在这”

眼泪不争气的模糊视线,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年她言笑晏晏,为他,挽起妇人发髻。

他很想再次牵起她的手,走过那日迎她入门的廊桥,桥上是姹紫嫣红,桥下是流水人家。

而如今,横亘在他们间的,是阴阳两隔的奈何桥,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徒留他一人百年孤寂。

“苏培盛,准备车马,爷要带金桂去南山居。”

“还有,立即将李锦姒带到壹心斋!”

胤禛唇角绽出怨毒凉薄的冷笑,他的挚爱既然枉死,那么所有人都休想安生,他若不罢休,这万丈红尘都将沦为替她殉葬的修罗地狱。

李锦姒被苏培盛由秘密带到壹心斋内,她眉宇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今日开始,你继续当爷的侧福晋李氏!想办法逼疯乌拉那拉氏!记得留着她的贱命承受这痛苦!”

“贝勒爷,奴才只想回家!”

“呵,你还有家?他已战死,你们未行三书六聘之礼,只是无媒苟合。”

李锦姒目露沉痛,垂眸将眼中难以压制的怨恨与哀婉掩盖。

“奴才有一条件!若贝勒爷能应允,奴才愿意当牛做马报答贝勒爷大恩!”

这女人竟是敢与他谈条件,胤禛唇角绽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奴才腹中的孩子,还请贝勒爷收留,奴才不想让这孩子孤苦伶仃,这孩子的父亲毕竟也是为贝勒爷效力而死。求贝勒爷垂怜。”

李锦姒知道这个要求很荒唐,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博一博,若她赢了,那么她的儿子将成为四贝勒的孩子,而不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准!”

“苏培盛,将横芜苑收拾出来给她!”

壹心斋是他与金桂的家,容不得这个女人染指的净土。

“但这孩子月份不对…”

“应嬷嬷会处理!下去!”

胤禛抱起李金桂由密道离开贝勒府,没过多久,李侧福晋死里逃生平安诞下三阿哥弘昀的喜讯就传遍府邸。

南山居内,李金桂安详地躺在成亲之时的房内,她身上已换上那年大婚之时所穿的喜服。

此时胤禛亦是换上那年的喜服,他只沉默的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啊!外头好多乌鸦!”

“呸,这是神鸦!”

苏培盛迅速纠正这些奴才的话。

只见天空中不下千只乌鸦在南山居上空盘旋,最后汇聚成一团遮天蔽日的黑影朝着南山居俯冲而下。

第三百一十七章 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

“苏培盛!”

此时胤禛被外头嘈杂的声音惊扰,不悦的在房内怒喝道。

却听一声巨响,房门与所有的窗棂在一瞬间齐齐被撞开。

“呀呀呀~”

眼前是遮天蔽日的黑色掠影,数不清的乌鸦疯狂的涌入房内。

满人不得伤害神鸦,胤禛只能撕下幔帐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苏培盛!都滚进来驱散神鸦!”

拿着笤帚,鸡毛掸子的众人纷纷冲进房内,分身乏术的胤禛一转头,却惊骇的发现在床榻上的金桂竟是被无数的神鸦包围。

“金桂!”

顾不得许多,谁若敢碰他,那他只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胤禛冲到书桌旁取过湛卢剑,毫不犹豫的挥剑砍向神鸦。

那些神鸦仿佛发了疯似得朝着他袭来,而此时无数神鸦汇聚,将李金桂托举着渐渐腾空。

包括苏培盛在内的奴才们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震慑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怔怔的看着这一异像。

“杀!”

胤禛怒吼一声,运起内力劈向鸦群,眼瞧着金桂被神鸦托着渐渐朝着房内外飘去,他顿时心急如焚。

“金桂!”

康熙四十四年,珠穆朗玛神峰南麓,已是七月盛夏时节,但高原上的夏季却并不明显。神山端庄慈悲地绝世屹立于眼前。

此时一穿着藏袍的女子手戴护具,膝着护膝,前身挂一毛皮衣物,尘灰掩盖了她的容颜。

只觉得她身材有些微胖,皮肤亦是被高原的日光灼伤,呈现黝黑的病态。

她沿着道路,不惧千难万苦,三步一磕,每俯身一次,她就虔诚的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

她从昨日磕止之处启程。虔诚之至,千里不遥,坚石为穿,令人感叹。

在藏民信徒的传说中,围绕珠穆朗玛神山转一圈,可以洗清一世的罪孽;转十圈,可以免受轮回之苦;转百圈,今生可以成佛。

她万里迢迢三步一拜等身丈量,跋山涉水、历经磨难去转山转水转佛塔。

沿途有许多朝圣者不耐风雨路途摧磨,殒命在朝圣的路途上,他们的家人竟还时时感念着,甚至将它视为了一种祝福。

不为今生,只修来世,一代接一代,前赴后继持续着,轮回永远不完。

她一路上转山转水转佛塔,朝着高山雪域之巅虔诚叩拜。不为成佛,只为替心中牵挂之人消灾祈福。

藏民们说磕十万个头才算功德圆满。之所以要磕十万个头。

是因为当年宗咯巴大师成佛时,他所坐的地方生长出一颗菩提树,有十万片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面都有一个佛像,所以他们要把这十万个佛都拜尽。

为了不计算错误,藏民们在磕长头时都拿着一串佛珠计数,还有石子,青稞一类的计数物件等。

磕完这十万个长头,年轻人要用至少三个月,年老的人要用多半年。

半年前,自她开始恢复行动自如没几个月开始,李金桂就开始用余生完成这一执念。

“呀呀呀~”

一只乌鸦盘旋在她头顶,不一会就俯冲而下,挡在她朝圣的路上。

第三百一十八章 跨越物种的爱恋

“知道了知道了,再拜十步。”

她整整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替四爷祈福,如今正在替唐糖祈福。

若将孩子们还有蓝齐儿的孩子们祈福个遍,接下来的两三年内她的生活每日都很充实,如果她有幸活到那一日。

“桂花,回来吃饭!”

“知道了小白!”

小白就是眼前这只正趾高气扬盯着她的乌鸦。

三年前,她来到这高原上,除了眼睛能转,嘴巴能张之外,脖子以下都无知无觉。

仓央嘉措找来一位小丫头伺候她起居,那段日子是她最为绝望无助的岁月。

她脑子里那根针只是暂时被稳定,随时都可能刺破脑髓当场殒命。

每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日,她有何颜面回到四爷身边?

她不忍心让四爷随时承受着丧妻之痛,就当李金桂已死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她竟是央着仓央嘉措教她学鸟语与兽语,如今她已是能与鸟兽们无障碍沟通。

“桂花桂花,我在前边草甸里拉了一大坨新鲜的屎,特地留给你的。”

李金桂:“”

“好的谢谢扎西,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再来取。你帮我放石头没?”

“放了放了,你放心吧。”

扎西是仓央嘉措养的十几头牦牛之一,在藏地,晒干的牦牛粪可是上好的生火做饭的材料。

在牛粪周围放一圈石头,就代表这堆牛粪有主人了,那么淳朴的藏民就会绕道。

“咩~桂花桂花,我在纳木错湖畔看到很多留着老鼠尾巴辫子的人,我看到一个冷酷的冰美男,咩~”

“好想和那美男来个跨越种族的交酉己啊~咩~”

“桑珠你够了!”

李金桂顿时浑身都起了恶寒的鸡皮疙瘩。

吃饱喝足的羚羊桑珠蹦蹦跳跳的朝着李金桂冲过来,老鼠尾辫子?

这一两年来大清与藏地战事从未停歇过,藏王也在几个月前战死。

而在大清八旗精锐的震慑下,于上个月废除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消息传遍整个雪域。

大清的将士们已然渗透在雪域的每一个重要关隘,这几日李金桂除朝圣之外,连赶集都没敢去。

因为此次大清领军入驻雪域之人,除了直郡王,还有四爷

也不知他和孩子们这些年过的如何?

“桂花,吃饭!”

浅滩边的小木屋,仓央嘉措正举着锅铲朝着她挥手。

“来了~”

但乌鸦小白却先她一步冲到熄火的铁锅前,它举起爪子抓起一块散发着热气的烤鸡腿径直落在屋顶上独自享用。

三年前,她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仓央嘉措。

“这是你的饭菜。”

仓央嘉措将一大盆满满装着冬虫夏草,雪莲花,雪参的海碗端到她面前,这就是这些年来她一日三餐的饭菜。

“我能吃一块肉么?”

李金桂味同嚼蜡的吃着碗里的花花草草,看着碗里香气四溢的松茸焖鸡肉直流口水。

“不能!”

“今日为何要吃鸡?不过年不过节的!”

可恶,吃就吃吧,为何还要当着她的面吃!

“庆祝我被废啊,此后不再遵守清规戒律,岂不妙哉?”

第三百一十九章 若遇见,即是一眼万年

吃完饭记得消消食,去把厨房里的水缸填满,然后把那石磨盘端到后院去。”

“嗯嗯嗯!”

这上百斤重的石磨盘周而复始的每日从房前搬到屋后,又从屋后搬到房前,初时她根本连抱都抱不动,此时已是能抱起那石磨盘健步如飞。

“桂花,你瞧瞧这花和尚给你整的破差事,一身都是腱子肉,远点看本大爷还以为你是个男滴~”

“你这么八卦,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以为你是只八卦的母乌鸦!”

吃过晚膳的李金桂抹了抹嘴,径直走到那半人高的石磨前。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石磨朝着屋后走去。

然后提着两个木桶走到不远处的浅滩边,要知道厨房里的水缸足足有五人环抱那么大。

而可恶的是,仓央嘉措给她准备的木桶呈锥形,而锥形顶端竟然如漏斗般开着小孔。

她边提着装满水的木桶,那木桶边沿途漏水,待走到水缸边,桶里的水还剩下一多半。

这已经算好的了,初时她动作慢,往往走到一半,桶里的水都漏光了。

而她不知的是,此时她提桶行走的速度已然快如电掣,常人无法企及。

待装满水缸,已是月上中天。

糟糕,忘了收牦牛粪!扎西那只小心眼的牦牛若知道她没收牦牛粪,定又要追着她跑二里地。

她背起竹篓子慌里慌张沐着月色离开木屋。

而此时正在打坐的仓央嘉措却是忽然睁开眼。旋即苦笑着摇头,无奈的再次闭眼。

“贝勒爷,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去歇息?”

“闭嘴!”

苏培盛吓得缩了缩脖子,这几年来贝勒爷的性子越来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当年贝勒爷只是查到已废的活佛仓央嘉措送过一个锦囊给金桂姐,就主动请缨出征雪域。

贝勒爷极是仇恨这些藏民,战场之上,那些敌军从未有过俘虏,因为贝勒爷从来都命令将士们不得留敌军活口,否则杀无赦。

此时胤禛坐在草甸上眼神冰冷的盯着那一汪冷月不悲不喜。

五年九个月十七天,他每日都度日如年。

“金桂,胤禛好想你。”

不远处的草甸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眸光愈冷。

“谁!”

此时蜷缩在草甸里的李金桂屏住呼吸,方才她看见有穿着八旗戎装的人朝着此次策马而来,本想躲在草甸内等那些人过去后再出来,却不想他们竟是就地下马落座。

这群人安静的出奇,直到苏培盛的声音传来,李金桂才乱了心曲。

怎么办?此时感觉到有杀气渐渐靠近,她蜷缩在草甸中方寸大乱。

“滚出来!”

许久未见,他发起脾气来的语气还是这么让人胆寒。

她只是路过的,她只是捡牛粪的啊~

忽然想起此时的自己这幅面目全非的尊容,她自己照镜子看着都害怕,四爷定也认不出她才对!

“饶命,大人,小人是此处的牧民,只是在此捡牛粪。”

哎呀!她这猪脑子,竟是忘了用藏语!!!

“你会中原语?”

“小人平日里与中原人做些皮货买卖,略懂略懂。”

她全程都垂着腰不敢看向四爷,连声音也特地压低。

“你…是谁?”

第三百二十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小人只是过路的牧民。”

“你不是!!”

四爷这是怎么了?

李金桂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向震怒的四爷。

“你是谁?”

眼前出现一双黑底暗纹的军靴,那靴子看着有些陈旧,但仍是纤尘不染,那暗纹上的木樨花还是她绣的

难为他了,这么多年了,这双鞋仅仅只是有些褪色而已。

鼻息间是她魂萦梦绕的清冽香气,好想抱抱他

她咬破舌尖,尽量保持残存的理智。

别再靠近了,胤禛!若再靠近,她怕早就泛滥成灾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决堤。

“小人只是牧民!大人,天色已晚,家中夫君与孩子还等着小人回家。小人告退。”

“不准走!”

“贝勒爷”

苏培盛见四爷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他有些疑惑为何四爷会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藏女咄咄逼人。

“你们都滚下去!退到十丈之外,统统转身!”

“奴才遵命。”

这藏女运气不好,谁让她在贝勒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死了也就死了吧。

此时草甸中只剩下胤禛与仍是垂眸不语的女子。

“是你回来了吗?金桂?”

四爷认出她了?不可能!李金桂压下心底的惊疑,却被四爷霸道的揽入怀中。

“大人,您认错人了!“

“我知道别说话,假装你是她,半个时辰就好。”

胤禛随手取出一张银票塞进那女子的手中,他一定是疯了,竟是觉得这个女人的气息与他的金桂如出一辙。

他鬼使神差的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点。

“金桂,胤禛很想你,胤禛有听你的话,胤禛有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

“胤禛有好好吃饭。”

他窝在她的怀里哭的像个迷途的无助孩童,她心酸不已。

听着四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仍是倔强的讲述她离开后的点点滴滴。

到最后,他竟是彻底泣不成声。她亦是听得泪如雨下,只能沉默的举起双手,本想拥抱他,却无奈的僵在原地。

情绪宣泄之后的胤禛恢复平静,他冷冷的推开这个女人。

方才还悲切的气息烟消云散,李金桂感觉到强烈的杀气。

四爷那么骄傲的男人,被人瞧见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怕是此时他已对她动了杀机。

耳畔传来细微的利剑出鞘声,事已至此,她只能搏一搏了。

此时胤禛不动声色的抽出佩剑,却见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

“你也喜欢山茶花?”

“小人的名字用汉语说就叫茶花。”

“恩,夜已深,你回家吧。”

“今日之事,最好忘记,若敢对第三人说一个字,杀无赦。”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此时李金桂浑身都是冷汗涔涔,感觉到四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耳畔,她整个人瘫倒在地。

连着几日,大批八旗将士们在圣山周围逡巡,似乎在搜索什么人,李金桂连朝圣的计划都取消了,整日的都窝在木屋中。

“桂花桂花,不好了,圣山周围的牧民和朝圣者都被冰山美男抓起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因为一个人,屠戮一座城

羚羊格桑冲进木屋,气喘吁吁的说道。

“他们要抓花和尚!”

如今仓央嘉措已被废除活佛身份,为何四爷还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抓他?

“和尚呢?今日怎么没在屋里打坐?”

“桂花,不好了!”

乌鸦小白扑腾着翅膀落在李金桂肩上。

“坏人抓了大昭阳城内的牧民和朝圣者,说若是仓央午时过后不出现,就要将那些无辜的百姓丢进纳木错填湖。”

它口中的坏人自然就是四爷,李金桂想不通为何四爷要对仓央嘉措针锋相对。

难道他认定当年那件事与仓央嘉措有关?四爷大动干戈,是在替她报仇?

四爷啊四爷,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大昭阳城内的牧民与朝圣者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人,以她对四爷的了解,他素来说一不二。

“桂花,不好了,仓央去纳木错救人了,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牦牛格桑火急火燎的冲进院中。

“我去叫上兄弟们!”

小白跺跺脚,旋即冲入苍穹内消失不见。

事不宜迟,李金桂坐上牦牛背,抓住格桑的牛角。

“走,去救回和尚!”

纳木错湖畔,胤禛端坐于高台之上,此时正好整以暇的端着酒杯浅酌。

“苏培盛,什么时辰?”

“贝勒爷,马上就过午时了。”

这些年来,他几乎踏遍整个雪域,眼看战事已到收尾阶段,再过几日就要奉旨班师回朝,他不能再守株待兔,必须主动出击。

那妖僧曾最后出现在此处,他不是自诩普度众生么?

他倒要看看这几千条人命能否将那妖僧逼出来。

世人皆知,活佛仓央嘉措能控飞禽走兽,那年金桂被一群神鸦带走定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琉璃说过,金桂最后是看过妖僧给的锦囊才万念俱灰走上绝路。

这些年来,找到妖僧仓央嘉措,成为他活下去的执念。

他有些害怕妖僧出现,因为今后怕是不知道余生以什么借口继续苟活。

他又怕妖僧不出现,因为若是不能替金桂报仇雪恨,他死后将无颜面对她。

“来人,行刑!”

他放下杯盏,目光平静的看着那些被绳索串联,如蚂蚱般的蝼蚁。

此时人群中爆发出哭嚎声,将士们举着长矛迫使那些人一步步缓缓朝着幽深的湖中心走去。

但凡有一人不从,那么无情的长矛就刺入那人的胸膛,顿时血水晕染开来,澄澈的湖水瞬间染成一片血海。

“笃笃笃”

带着禅意的木鱼声从不远处的玛尼堆后传来,旋即一袭红色僧袍的男人面露慈悲,朝着高台处走来。

胤禛轻一抬手,那些驱赶人群的八旗将士停下动作,原地待命。

“妖僧,地狱里需要超度的恶鬼更多,今日爷就送你下地狱去普渡恶鬼,地狱不空,你就永生永世别入轮回!”

“施主,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呵呵呵~”

胤禛怒极反笑,是魔是佛他不在乎,若能让她回到他身边,成魔又如何?

“把她的遗骸还给我,爷允许你选一种死法。”

“施主好大的口气,贫僧是天子点名要见之人,施主有何权力动用私刑?”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思量,自难忘,山河勿念

“不妨试试?”

很好,他竟敢挑衅他,无异于找死。

“既然你不肯选,那爷替你选个死法,都说高僧圆寂才有舍利子,爷很想知道,若是火烧妖僧,能炼出什么妖物?”

“苏培盛,准备柴堆,烧死他。”

不一会儿,高台旁就筑起一座柴堆,仓央嘉措面带微笑,端着木鱼不卑不亢的朝着柴堆中央缓缓走去。

“施主可否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苏培盛~”

他本意就在引出这妖僧,如今目的达成,他也不是那种泯灭人性的冷血之人,于是轻一抬手,那些被挟持的无辜百姓纷纷解绑。

“圣僧~呜呜呜”

没成想那些死里逃生的藏人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纷纷跪着围在柴堆旁。

此时苏培盛将火把呈到他手中,他唇角绽出一抹快意的冷笑。

“去死吧!”

就在他准备将燃烧的火把掷向柴堆之时,四周忽然传来呀呀呀的嘶鸣声。

又是那些神鸦!

“来人,准备红衣大炮!弓弩手准备!”

“贝勒爷,使不得,那些可是神鸦,贝勒爷三思!”

“若是让这妖僧逃走,你们全部都要军法处置!”

胤禛先做表率,挽弓狙杀数只神鸦,而将士们不敢违抗贝勒爷的铁令,纷纷迎战神鸦。

躲在玛尼堆后的李金桂没想到四爷竟会不顾祖宗家法,对神鸦下毒手。

还有那些红衣大炮,小白他们根本就不是四爷的对手。

“圣僧呜呜呜呜”

糟糕,不知在何时,那柴堆竟是燃起火焰,眼看着火舌渐渐靠近仓央嘉措的僧袍,李金桂再也躲不住了。

“住手!”

此时胤禛正站在高台亲眼见证仓央嘉措的死期,却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金桂?!”

他惊诧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那夜见过的女子此时正骑着牦牛朝着他狂奔而来。

“贝勒爷,那人”

“不必处置。”

他下意识对这个声音与金桂类似的女人下不了决杀令。

却见那女子竟是跃下牦牛,朝着高台疾驰而来,只一眨眼间,她就出现在他面前。

“放过仓央嘉措可好?”

“凭什么?”

这女人以为她是谁,一句话就能让他放弃报仇?笑话。

“凭我。”

“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你算什么东唔!!”

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伸手抱着他,还敢用她的嘴来亲他!

胤禛暴怒不已,下意识就要将这放肆的女人推开,但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气息究竟为何如此熟悉,那女人却无情的将他推开。

为何他竟是觉得恋恋难舍?

“大胆!”

这笨男人,反应如此迟钝可如何是好?

李金桂伸出一手,轻一拂袖间,竟是将他手里的佩剑弹开。

她蛮横的揪着四爷的衣襟,再次吻向他略显冰冷的薄唇。

岂有此理!这泼妇竟是再次对他如此无礼!

只是这气息是!!原本暴怒的眼神在一瞬间变的柔和。

胤禛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喜极而泣的眼泪夺眶而出。

“呜~”

四爷这是认出她来了么?

李金桂奋力推开四爷温暖的怀抱,她垂眸不去看他眼中的似海深情。

“是,就凭我,现在能放人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狂浪是一种态度

“你若是没出现,爷还可能大发慈悲放他一条狗命,如今他非死不可!”

她这还帮了仓央嘉措倒忙了!

“李金桂!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却见此时的四爷眼眸中含着泪,但嘴角却绽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这副笑中带泪的样子让李金桂看的心悸。

“爷若是不要他命,你是不是准备躲我一辈子?嗯?”

“胤禛!放过他!我跟你回去!”

“不放!”

她越是焦急维护那妖僧,胤禛心里就越不痛快,此时他寒着脸就要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那我就还他这条命!”

她说着飞身跃下高台,头也不回的朝着那熊熊燃烧的柴堆中扑过去。

“李金桂!!你竟愿意与他同生共死!”

此时的胤禛因极度的暴怒,脸上隐隐现出凸起的青筋,眼眶也氤氲着恐怖的猩红。

“不求刎颈交,愿得忘机友。爷,他是金桂的挚友,若没有他相救,那年妾身就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胤禛看着那些火焰灼烧她的裙摆,顿时心惊胆寒。

“苏培盛!救他们!”

他转身举起酒壶豪饮,不想再去看他挚爱的女人为救别的男人奋不顾身的样子。

“桂花,他不敢杀我,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呵呵,不敢?再试试如何!”

已是微醺的胤禛提剑跃下高台,剑锋直指那妖僧。

“爷,放他走可好?”

“若放他离开,爷就是抗旨不遵,依军令可军法处置!”

“爷死,还是他亡?你选一个!”

“皇阿玛圣旨严令,爷必须拿下这妖僧押解回京!”

“可是”

“桂花,不必与他争辩,这是贫僧命定的劫数。”

“囚车已备好,请!”

胤禛用剑尖指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囚车冷声说道。

很快就有兵丁前来,替仓央嘉措戴好枷锁与镣铐。

“你还想去哪!”

胤禛看着李金桂惆怅沮丧的转身就要离开,心里一慌,匆忙挡在她面前。

“我没说要与你一道回京!贝勒爷,一路顺风!”

“好!好!好!”

胤禛险些气滞,她竟是为了别的男人与他怄气!

“你若不随行!爷怕随时都会忍不住提剑杀了他!”

“你!”

李金桂知道四爷并非在开玩笑。

“我回去收拾行囊也不行?!”

“可以,爷与你一道前往!”

他纵身跃上马背,俯身朝着她伸出一手。

“上来!”

“不劳烦爷!”

李金桂跃上牦牛背,二人隔的不远不近的朝着小木屋行进。

“这些年你就住在此处?”

“是!”

胤禛仔细打量她简陋的居所,庆幸没在她房内发现男人用的东西。

“哼!”

他瞧着满屋子都是她的画像,或坐或立,或凝眉远眺,或娴静淡然。

这些画定是出自那妖僧之手,该是如何亲近,朝夕相对,才能用寥寥几笔将她勾勒的如此传神!他只想烧掉这些东西!

“都收拾好了?”

胤禛不悦地问道。

“差不多了。”

“爷要做甚!?”

李金桂一转身却发现四爷手中拿着火折子。

“这辈子只有我能画你的容颜!”

他说着,径直将火折子伸向那些画卷,很快那些画就燃起火焰。

李金桂被四爷拽着离开了小木屋,此时那木屋冒出滚滚浓烟,更有火光冲天。

第三百二十四章 胤禛最喜欢骑本姑娘

“回京后爷赔你双倍,爷算过,总共四十三幅画。”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李金桂瘪瘪嘴,却见他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再次朝着她伸出一手。

“回家!”

“打死你这坏人!”

小白愤怒的抓着小石子不住的朝着四爷的身上投掷,眼看着四爷就要抽出佩剑,李金桂匆忙牵起他的手。

“乌鸦小白是我朋友,爷不准伤它。”

“小白,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夫君。”

李金桂红着脸用鸟语说道。

“哼!”

小白傲娇的落在李金桂肩头,又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李金桂的耳朵。

“它是公是母?”

“小白是公的。”

“呀!”

却听小白一声惨叫,被四爷用手一把从李金桂肩头甩开。

李金桂:

“上马!”

牦牛格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李金桂只能硬着头皮与四爷同骑。

就在她准备爬上马背之时,却听见四爷的坐骑飒露紫冷哼一声。

“又是这丑丫头!”

“你说谁丑!”

飒露紫本还不屑的蹬着马蹄,却听见耳畔有人在与她说话,顿时吓得马脸拉的更长了。

“你听得懂我说话?当然在说你这个丑丫头。”

“现在比从前更丑了,丑八怪!略略略!”

“你再说一遍!”

她竟是被一匹马羞辱,此时李金桂脾气再好也绷不住了,她叉着腰气呼呼的站在飒露紫面前。

“丑八怪,丑八怪,胤禛最喜欢骑本姑娘了。胤禛是我的。”

“金桂?”

“胤禛,来骑我啊~”

飒露紫竟是挑衅的朝着李金桂眨眨眼。

“你的飒露紫爱慕你,她说你是她的,让你骑她呢!”

李金桂醋意十足的朝着四爷幽怨说道。

“咳咳”

胤禛脸颊浮出微微的可疑酡红,他轻咳一声,将对着一匹马凶神恶煞的女人揽入怀中。

“爷回去就换一匹坐骑。”

“爷不用~”

飒露紫跟随四爷多年,一人一马的感情向来亲厚。

除她之外,四爷更是不准任何人触碰他的坐骑,平日里也是亲自替飒露紫梳洗打理。

李金桂觉得自己竟是小肚鸡肠吃一匹马的醋着实荒唐可笑,于是替飒露紫求情。

“我错了我错了,金桂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金桂饶命啊~”

那飒露紫听到四爷要换掉她,顿时吓得泪眼盈盈,竟是前蹄微微弯曲,朝着她的方向行跪拜之礼。

“你以为妾身如爷那般小肚鸡肠,与一匹马拈酸吃醋?”

李金桂说着,率先跃上马背。

“上来!”

她学着四爷的样子,朝着他微微俯身,伸出一手嫣然笑道。

只是连马儿都嫌弃她貌丑,不知四爷会不会嫌弃她,思及于此,她忍不住暗暗心伤。

“怎么了?”

似有所感,胤禛勒紧缰绳,轻吻她的云鬓。

“爷会嫌弃妾身貌丑无颜么?”

“你若是介意,爷回去就命人去找能让人吃了变黑变胖的药,爷若与你一般模样,金桂是否能开心?”

“胤禛不介意,失而复得,已是上天对胤禛的恩赐。”

“才不要,妾身最喜欢爷的男色,爷若敢乱吃药,妾身就不要你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半缘修禅半缘卿

“言归正传,爷,万岁爷为何要让和尚进京?”

如今仓央嘉措已经被废,对于大清来说,整个雪域都已经彻底臣服于大清,他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废棋,为何万岁爷还是不放过他?

“那年他进京,皇阿玛曾找他算过命,没有人知道皇阿玛算的是什么,只知道当日皇阿玛雷霆大怒,将他赶出了宫。”

“出征之前,皇阿玛颁下口谕,命直郡王与爷必须生擒仓央嘉措。”

“爷”

“金桂,爷知道,你欠他的,爷来还!”

皇阿玛未必要取妖僧的性命,即使皇阿玛要取他性命,只要不是皇阿玛亲自执刀,就有转圜的余地。

胤禛端着食盒侯在帐外,他已许久未亲自下厨,也不知道这些菜可还合她胃口。

“金桂~”

他掀开帘子,但见眼前一袭红衣如火,胜过蒹葭潋滟,满城飞花。

沐浴过后的李金桂换上旗装,许久未穿旗装,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扯了扯衣袖。

“我知道不好看~”

看着四爷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不语,李金桂有些失落的垂眸。

却见回过神来的四爷放下食盒,冲到她面前,将她揉进怀里。

“金桂,胤禛想要你!”

她心头一颤,此时的心情,不可言喻。宛如雨后新荷初吐芳华,恰似柔软的绸衫在青荇杂植的溪石间流淌。

她是个没有明天的人,也许每一日都将是末日,这一世注定孤寂,余生只能漫看窗前华叶由绿转黄,心头一点凉,然后不忘安慰自己:如此甚好。

“金桂~”

听着他在耳畔缱绻唤着她的名字,她心内百转千回。

她想狠下心来决绝推开他的拥抱,但抬眸撞进一抹受伤的眼神。

她抿唇将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化为绕指柔,终是不忍的踮起脚尖吻住他的薄唇。

(此处省略一万九千字,熄灯。)

伺候在帐外的苏培盛听着帐内传出的动静,忍不住百感交集,哎呦,忘了带棉花团了~

金桂姐姐终于回家了~

餍足之后的胤禛轻抚着她恬静的睡颜,这些年来她定过的很艰难,她的脸颊黝黑而粗糙,她最爱美,是什么让她放弃了执着半生事情?

睡梦中的她仍是局促不安的蹙着眉,胤禛伸出指尖抚平她的眉心。

帐外隐隐约约传来令人厌烦的木鱼声,他不悦的轻手轻脚披衣起身。

“你来了?”

囚车内的仓央嘉措似乎知道他踏着月色前来。

“多谢~”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你想说什么?”

这妖僧似乎意有所指,胤禛不悦的蹙眉。

“修好你的禅,莫管闲事,有些人注定不属于你!”

“这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仓央嘉措似笑非笑的看向胤禛,反唇相讥道。

“假如真有来世,我愿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

二人一问一答,听得苏培盛云里雾里,为何四爷有这妖僧的对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他们这是在打哑谜?

“杀了我,她才能活!”

“什么意思!”

第三百二十六章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爷,你们在聊什么?”

李金桂转醒之际却并未见到四爷,于是披衣出来寻他。

四爷与仓央嘉措似乎在聊些不愉快的话题,她一出来那二人竟是同时噤声。

“没什么,爷只是在与他聊佛理辩难。”

“妖僧,明日继续!”

胤禛压下心底对方才那妖僧所说之言的恐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回去歇着!”

………

第二日一早,四爷就押解着仓央嘉措匆匆离开,说要与直郡王会审。

他再三保证日落之前定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来,李金桂这才放行。

四爷不在,她无所事事,想着过几日就要离开雪域,于是决定今日到珠穆朗玛神山最后朝圣一日。

“桂花!好久没瞧见你了!”

“桂花,今天这天气看着要下雨。”

附近的朝圣者几乎都认识李金桂,此时都围过来热情的与她打招呼。

简单寒暄之后,她开始虔诚的叩拜。

不远处的僧庐下,胤禛眸光复杂的看着正朝着雪峰叩拜的女人。

“苏培盛,让探子去问问,她在此跪了多久?”

他们是满人,衣服装饰太过扎眼,打探消息这种事情自然要由藏人探子执行。

很快就有一名穿着藏袍的男子朝着那些朝圣者走去,他边与他们一道朝圣,边与那些朝圣者攀谈。

不一会儿,那探子就回来复命。

李金桂正在行叩拜礼,身后却传来飒露紫的嘶鸣声。

“金桂,跟爷回去!”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殊不知从她离开营帐开始,四爷就悄悄的跟在她身后。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与直郡王会审,他只是想找那妖僧问清楚。

“爷,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爷的安康不需我的女人以这种方式来祈求!”

胤禛用马鞭一卷,将她拽上马。

“下雨了!”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竟是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滴。

“后边有一僧庐!”

飒露紫风驰电掣间,二人就到了略显破败的僧庐下。

李金桂就着雨水开始梳洗,就在她用手去接瓦砾上滴落的雨水之时,天边忽然响起一声恐怖的惊雷。

“啊!!”

她捂着耳朵瑟瑟发抖,胤禛下意识将她拽入怀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怕雷雨天的习惯仍是与从前一样。

“别怕,爷在这~”

胤禛轻柔的抚着她的被安慰道,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些年来若遇雷雨,是谁在陪你?”

“小白,还有牦牛格桑,还有羚羊”

李金桂知道四爷在想什么,于是躲在他怀里闷闷的解释道。

小心眼的男人,她故意揪着他的辫子在手里攥着把玩。

却惊诧的发现四爷的发梢中带着点点斑驳的银白。

“爷老了,竟是生出这么多的白发。”

她心疼不已,抚着四爷的发梢。

“恩。”

胤禛淡淡的应一声,从前他总觉得一夜白头是无稽,但这些白发的确是在她走那日才出现的。

原本他的两鬓更为明显,因为有辱形象,所以他特地命人一根根的拔掉。

“我还年轻貌美。”

李金桂放下发髻,将二人的青丝缠绕在指尖揶揄道。

“恩,爷亦是如此觉得。”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用生命为你加冕

“皇阿玛已下旨放他离开。”

“我想跟他走。”

胤禛抱着她肩的手颤了颤。

“我爱他。”

如今仓央嘉措的去留不再对四爷的安危构成威胁,是时候该离开他了。

“这些年来,我与他朝夕相处,说没有动心是自欺欺人。我要的你给不了。”

“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自由,这些你给不了我。我们都知道不适合彼此,不如就这么两两相忘可好?”

“我与他早有肌肤之亲!”

李金桂一咬牙,只能昧着真心编出这一借口。

身后的四爷沉默许久,久到李金桂以为他又要暴怒了,却听他轻笑出声。

“好~”

乍一听到那一瞬间,她的心里酸楚的要命,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不是么?

“那我先回去了~四贝勒珍重。”

她踟蹰着很想转身最后瞧他一眼,但只怕她这一时心软的回眸,又剪不断理还乱,思君朝与暮。

胤禛只沉默的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而他身后的苏培盛已经捂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金桂姐姐这是知道自个随时都会死,所以想要迫不及待的离开贝勒爷,静悄悄的死在外头

第二日清晨,李金桂带着包袱准备与仓央嘉措离开。

“桂花,走吧~”

却见仓央嘉措坐在一辆马车上挥手,朝着她缓缓驶来。

“这马车?”

“我在前头的集市中买的,还顺便买了个哑巴仆人。”

却见正在赶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此时那小伙子衣衫褴褛,正沉默的挥舞着马鞭。

“仆人就不必了吧,我来赶车绰绰有余!”

“别别别,这小伙也是个可怜之人,家里老婆跟人跑了,还欠下一屁股债,若我们不买下他,他家里的孩子们怕是都要被卖给人伢子。”

“哑仆的儿子和女儿们还那么小,你忍心看到那些孩子们为奴为婢?”

“出家人慈悲为怀~”

“我只签了半年的身契,到时候放他回去即可。”

“那就有劳。”

李金桂有些同情的看一眼那哑仆。旋即不再犹豫跳上马车。

“我们去哪?”

“去爬珠穆朗玛神山。去青海湖吃皇帝才能吃的鳇鱼,去塞上江南一叶弄扁舟。桂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的?”

李金桂有些期翼的看向仓央嘉措。

“可以去江南看看粉墙灰瓦么?我在江南有一处私宅,我想去看看~”

“然后去漠南瞧瞧,还有京城”

她原想着将她与四爷走过的点点滴滴都重新走一遍,但却害怕在京城见到他,于是匆忙噤声。

“那先去江南,马车能再快些么?”

“海宁府有一家我侬陶艺,我想去那儿捏泥人。”

“好~哑仆,速度再快些!”

就在此时,李金桂却觉得头痛欲裂,她忍不住痛哭流涕,不住的拍打着脑门。

“仓央,哪儿能找到福寿膏?”

“那种东西不能吃!那是恶魔荼毒苍生的毒药。”

“一点点,就一点点,放心我绝对不会上瘾的,我不想死,仓央!我很想他!”

此时李金桂痛哀嚎着不住撞着马车上的矮几。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真岁月不忍欺

仓央嘉措一咬牙,抬起一手,一记手刀落下。

“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严重?”

马车帘子被人迅速掀开,原本在赶车的哑仆近乎是惊慌的冲进马车内。

“许是过度的大喜大悲引起。”

“福寿膏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用!”

“四贝勒,你能狠下心肠不给她用?”

仓央嘉措看着面无血色的女子幽幽问道。

车厢内陷入许久的沉默与死寂。

“我会命人去准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她!”

伪装成哑仆的胤禛无奈的叹气,伸手心疼的抚着他泛红的额头。

“先用烈酒代替~”

“好,我立即命人去准备!”

李金桂苏醒的时候,马车厢内已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掀开车帘,却见仓央嘉措与哑仆二人正围在篝火边准备晚膳。

“好饿,晚膳吃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迎着飒飒的山风,心情舒畅的问道。

却见一只色泽金黄的烤鱼递到她面前。令人食指大动。

“我到前头山涧处取一些山泉水煎茶。”

“唔好”

李金桂囫囵吃着酥脆鲜香的烤鱼,边含糊不清的应道。

此时篝火边就剩下她与哑仆二人,她瞧着紧挨着她的哑仆竟是吃的慢条斯理,极为有修养,于是不好意思的改成小口咀嚼。

“晌午的时候吓着你了,不好意思,我我有病,发狂起来连我自个都害怕,别介意。”

那哑仆闻言,只垂眸轻摇头,表示他不介意。

“我也有好多孩子。为人父母最为不易。”

“婆娘跑了就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为着孩子们也不能自暴自弃,若半年后回去定要照顾好你的孩子们。”

“这个送给你~”

临行前苏培盛拿来一个沉甸甸的的包袱,说是四爷所赠,里头金银细软绫罗绸缎都有,她想着那些首饰珠宝留着也没用,不如一点点的都送给哑仆吧。

不知为何,与这哑仆在一块让她感觉心里很踏实。

胤禛手里攥着她强塞给他的朱钗摩挲着,不想让她起疑心,于是将那朱钗揣进怀里。

他有些后悔,为何要伪装成哑巴?早知道就伪装声音了,这样就能与她畅所欲言。以旁人的身份窥探她的心事也好。

仓央嘉措最终还是没找到福寿膏,想想也是,沿途都是人迹罕至的山峦叠嶂,怎么可能找得到?

“哑仆,酒来!”

没有福寿膏,但用烈酒竟是也能暂时压制她的痛苦,每日李金桂都要喝的醉醺醺的不愿醒来。

醉了也好,醉梦里就能看见他,他在梦里,她不想醒来。

这日醉的不省人事的李金桂扒着哑仆不肯松手,胤禛有些无奈的闪躲她在他身上游走的手。

毕竟是心中所念之人,最后他竟是难以抑制的眼神有些微醺,下意识抚着她的脸颊。

“咳咳咳!她身子弱!”

仓央嘉措看着这对马上就要失控的男女尴尬的咳嗽道。

他若是再不出声制止,怕是马上就要欣赏活-春-宫了!

“恩!”

胤禛这才勉强恢复理智,旋即轻点她的睡穴。

待将他的女人抱进车厢内歇息后,他从容走到篝火旁,在仓央嘉措对面落座。

“替贫僧煎茶!“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人语西风,瘦马嘶残月

“顺便去把贫僧的衣服洗了!”

“凭什么?”

帮金桂洗衣服天经地义,毕竟是他自己的女人,但这妖僧却越来越得寸进尺。

“我的命难道不值?”

“四贝勒既然觉得不值,那我们就立即回京吧,万岁爷定还等着贫僧这幅残躯入药呢~”

“爷煎好茶就去!”

胤禛没有想到皇阿玛着急要将仓央嘉措活着带回京城是为了取他的舍利子救人。

能让皇阿玛如此重视之人,只能是延禧宫的良妃。

但仓央嘉措的舍利子他志在必得,就算皇阿玛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的将仓央嘉措放走,那是因为他安排的替代品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只是那替代品绝对不能活着回京,他必须死在回京的路上,但绝对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什么时候取舍利子?”

“贫僧心甘情愿坐化才能焚出舍利子,否则,只能是一抔无用的骨灰!”

“好!”

胤禛深吸一口气,毕竟他要的是妖僧的命,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但看到金桂的状态日渐萎靡,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询何日才是他的死期。

待将妖僧的僧袍清理晾晒之后,他有些疲惫的重新回到篝火旁。

“今天给你讲讲第四世活佛的故事。”

“你可以念经,我宁愿你念经!”

胤禛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和尚每日都要重复的对他讲述前几代活佛的故事。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妖僧竟总是在讲些轶闻,诸如某一代活佛与小寡妇缠绵悱恻的悲剧故事。

又或者哪一代活佛与妖女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但每一个故事都是凄惨的下场,最终都是替他人做嫁衣。

他觉得仓央嘉措才更应该去写话本子,那些女人们就喜欢听这些无稽荒谬的故事。

“说了这么多,那些女子最终好像爱的都是别的男人,你又何必将这些单相思挂在嘴边?”

他快受不了了,他宁愿听妖僧念经。

“哦~那咱立即回京吧!”

“其实我觉得这些故事很动听,你继续说!”

宿醉之后的李金桂有些头昏脑涨的起身,一方带着热气的帕子伸进马车内。

哑仆非常细心,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料。

“谢谢~”

“桂花,这颗无极丹送给你。”

“这药有何用?”

李金桂将那颗鸦青色的药丸捻在指尖,疑惑问道。

“强身健体,能化解血封喉的毒药。”

“还有吗?”

李金桂想着若能给四爷和孩子们要一颗也好。

“你以为这是糖豆子?论斤卖?”

仓央嘉措没好气的说道,这无极丹可是他耗费半生心血,用尽雪域的天材地宝所制,最关键的是用活佛的心头血为引。

“哦~”

李金桂取下帕子将那药丸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严实。

“你不吃么?”

“给我是浪费,我又不是中毒!”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想办法交给四爷。

“那还给我!”

“别~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

“你想给你的贝勒爷?”

被人说穿心事,李金桂有些羞赧的轻点点头。

“傻丫头!”

“喂!哑仆!锅糊了!”

第三百三十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胤禛方才只专注听着李金桂与仓央嘉措的对话,此时反应过来已是为时已晚。

好好的一锅泥鳅焖面已变成一团焦黑的锅巴。

“别做饭了,今日咱到附近的镇上吃大餐!”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几乎不打尖住店,也不进人多的城镇。

“和尚,你换身衣裳!”

只要和尚乔装打扮不被人认出来就好,如今他们在青海地界,远离雪域,定不会被人识破。

她之所以坚持要到距离最近的云集镇,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她的葵水快来了,从前在府里都是用最好的月事带,但这条件有限,她只能将草木灰装进小布条里面,然后用绳子系在腰间。

并不是缺钱,而是在这小镇上定买不到那些上好棉料填充的月事带,她只能将就的用了。

此时胤禛驾着马车前行,而李金桂则坐在他身边朝着四周逡巡。

胤禛猜想她怕是在寻什么东西,于是刻意放慢速度。

“哑仆,等我一下!”

李金桂瞧见一处隐在陋巷内的女红作坊,猜想定有月事带兜售,于是跳下马车。

“在此处等我片刻。”

胤禛压下心底的好奇,乖乖的侯在巷口处,却见她很快就红着脸,怀中揣着个小包袱走出来。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拿着那包袱,却见她轻轻摇头,将那包袱往身后挪了挪。

“桂花,进来,贫僧替你把把脉!”

“来啦!”

李金桂转身钻进马车,而那包袱并未带走,胤禛掀开那包袱的一角,待看清楚包袱里装的是何物之后,脸颊亦是微微泛红。

算算日子,她的信期怕是就在这一两日,只不过这些月事带似乎做工极其粗糙简陋。

过去她来月事的时候,他免不了要亲自伺候才能安心,初时那几日她疼的无精打采,都是他亲自替她擦洗,替她换那些月事带。

所以他一眼就瞧出包袱里那些月事带与过去她常用的不一样。

如今她身子骨大不如前,这些简陋的东西怎么配给她用?

他决定趁着进城的时候找人寻来干净整洁的月事带供她使用。

“再等我一下!”

胤禛见她跳下马车径直冲进一间药铺,想着莫不是她感觉身子不舒服?

来不及多想,他跟着跳下马车冲进药铺。

“哑仆在外头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他定睛瞧着李金桂手里正捻着几颗绿豆大小的珍珠。

那些珍珠颜色晦暗,如死鱼眼珠子般,而且形状还不规整,一看就知道是下等货色。

“掌柜的,这些珍珠全都要了,帮我打磨成珍珠粉。”

也不知道用珍珠敷面能不能让她的肌肤变得白皙透亮些,若珍珠粉都无法修复,那她这辈子怕是就只能顶着一张包公脸郁郁而终了。

胤禛顿时哑然失笑,眼前的女子才像他记忆中熟悉的金桂。

早知道当时就让苏培盛准备些珍珠粉送给她了,都是他的错,是他考虑不周全。

此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联系人准备上好的月事带和珍珠粉。

该以何种明目让这些东西出现在她面前而显得不突兀。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有相思不可说

没想到她说的大餐就是这东西!!

三人来到一处小摊前,那小摊写着百年老店,只不过卖的东西却让胤禛倒胃口。

因为这家店里的招牌菜是肥肠面!

此时那令人反胃的猪大肠味钻进鼻息间,熏得他几欲作呕。

三人落座之后,李金桂点了三碗酸菜肥肠面,胤禛不想让她瞧出端倪,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屏住呼吸开始吃面。

仓央嘉措似乎看出这家伙不喜欢肥肠面,于是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来,哑仆,贫僧不吃内脏,这些肥肠都给你~别客气!”

胤禛才强迫自己吞下那些肥肠,却见此时碗里再次被那些恶心的肥肠堆满。

他幽怨的瞥一眼妖僧,最后只能无奈的埋头苦吃。

“我去趟茅房!”

李金桂起身离开,而原本缩着的胤禛顿时挺住腰板。

他将碗里的肥肠统统倒进一旁的泔水桶。

又冲到水缸边开始漱口,可无论他怎么漱口,那肥肠的腥膻味道仍是直冲肺腑。

“告诉她,哑仆带着马去钉马掌了!日落之前在城门口见!”

“还有,告诉她,你特地命哑仆去替她准备惊喜!”

“白捡的好人当,贫僧甘之如醴!”

他必须要立即联系上乔装尾随的随从,还要准备月事带与珍珠粉,来不及与他斤斤计较。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功劳都让这妖僧一人独揽。

眼看着暮霭沉沉,却仍是不见哑仆和马车的踪迹,李金桂有些焦急的朝着城内张望。

“桂花,哑仆那么大个人又不会走丢,你过来,该喝药了!”

仓央嘉措将装在水囊里煎好的药递给她。

二人坐在城门外的斜坡上,吃过药的李金桂有些昏昏沉沉。

而此时胤禛驾着马车行色匆匆的朝城门口处赶,就怕再晚城门就要落锁了。

“回去回去,明日再出城,城门落锁了!”

守城的兵丁举着长矛喝退众人,看着缓缓关上的城门,胤禛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他扬起马鞭就要冲出城门。

就在他要取出藏在身上的侍卫腰牌表露身份之时,却见李金桂与仓央嘉措竟是朝着他冲过来。

他只能将那腰牌再次藏好,一记鞭子甩落,他下意识想要用内力抵挡。

不行!若被金桂发现哑巴仆人竟身手不凡,她定会起疑。

于是他只能装作无助的用手臂抵挡。

“滚下来!你是聋了么!让你滚回去没听见!”

他只能咬牙由着一名守城小卒将他拽下马车。

一记狠戾的拳风朝着他的脑门袭来,他下意识闪躲,但那拳头仍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

他很想还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如此憋屈,竟是不敢还手。

“你聋了么!”

又是一记勾拳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李金桂惊恐的脸庞

“哑仆!!”

李金桂只觉得心中揪痛,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此时哑仆满脸都是血的瘫倒在地。

躲在暗处的苏培盛差点没忍住,撸起袖子就要冲出来打死这些没眼力见的王八羔子。

“军爷军爷,这是家里的哑仆,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放下你,非我薄情

仓央嘉措从袖子取出一锭银子塞到那余怒未消的城门小卒手里。

那小卒面色不善又骂骂咧咧几句,这才大手一挥,就此放行。

待马车出城之后,城门也很快落锁。

“来来来,哥几个,咱今儿收成可真不错,见者有份!”

“我去你大爷的!”

那得意洋洋的城门卒还未反应过来,却被人踹翻在地。

“大胆!”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

苏培盛从袖中取出一方令牌,同时又是狠狠的踹了那不长眼的东西一脚。

“桂花,男女授受不亲,我来替哑仆看看伤势,你来驾车?”

“不用,我学过医,这点皮外伤还是能治的,你安心驾车,待会找个地方露宿一晚。”

此时李金桂用帕子替哑仆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他半边脸都已经乌青,李金桂用跌打药加煮熟的鸡蛋仔细替他搓揉。

方才记得他心口处似乎还挨了一拳头。

于是她解开他的盘扣就要检查他心口处的伤势。就着昏暗摇曳的烛火看的不是很真切,于是她俯身仔细端详。

待看清楚他心口上的青色痕迹之时,她顿时如遭雷击。

“胤禛!”

他心口上除了淤青之外,还有一朵木樨花刺青,还刺着歪歪扭扭的金桂二字。

是她的胤禛!

难怪她没有发现他的伪装,原来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直接覆盖到肩部。

不好!李金桂迅速撕下那人皮面具。

四爷从来都不带人皮面具,洁癖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肌肤一旦接触那些用特殊药水制作的人皮面具就起红疹子。

不管那些人皮面具多精致,用料多考究!都是如此。

此时李金桂看着四爷脸颊上的红色疹子,顿时如鲠在喉。

胤禛只觉得半边脸都是麻木的,他幽幽睁开眼睛,却见妖僧正在替他清理伤口。

他抚了抚脸颊,发现脸颊上覆着一层纱布,时有阵阵沁凉的感觉。

“别乱碰,我替你抹了药膏,要不然你这张祸害良家女的脸就要毁了!”

“啧啧,怎么?很失望啊?那换她来?”

仓央嘉措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他的机会,此时语气陶侃的揶揄道。

“她呢?”

“放心吧,她不在,她去给你烧水了,喏!在那儿!”

仓央嘉措指了指正在不远处的篝火旁忙碌的身影。

“我自己来!”

胤禛抢过仓央嘉措手里的帕子,自顾自的擦拭着嘴角。

“吃饭了!”

胤禛心中懊恼不已,幸亏她不知道哑巴仆人就是他,否则当着心爱之人的面被人暴揍,他的脸面都丢光了。

“哑仆,这是你的~”

李金桂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端到他手里,那鸡丝面上还窝着一枚煎至微微焦黄的溏心荷包蛋。

胤禛深吸一口气,有多少年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鸡丝面了?他甚是想念!

他吃的有些着急,很快一碗面连汤都不剩下。

“哑仆,我吃不下了~给你~”

却见她将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鸡丝面与荷包蛋统统拨拉进他的海碗里。

那荷包蛋上还有她的牙印,他勾唇浅笑,旋即将那荷包蛋夹起来,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吃的香甜。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纤手破新橙

吃过晚膳之后,仓央嘉措如往常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坐念经。

而李金桂则与哑仆坐在篝火旁。

“哑仆,我想吃橙子。”

胤禛轻点点头,旋即自觉的走到马车旁取出今日刚买的橙子。

这些橙子又小又干瘪,比不得放在冰窖内的橙子,但她喜欢吃,所以今日瞧见,他就随手买了些。

胤禛取出匕首轻车熟路的将那橙子皮削去,又仔细的将果子外边那一层白白的丝网剥离。

她嘴刁的很,不喜欢橙子外边那层丝网,说吃着苦,所以每回他都仔细的将那层丝网处理干净才递到她嘴里。

李金桂看着那双干净且修长如玉的手,只觉得自己很蠢,这双看着就是不沾阳春水的手怎么可能是出身贫苦的人家?

“哑仆~我们来做个游戏好吗?”

李金桂取下随身携带的绣帕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若赢了,这帕子就送给你!”

胤禛瞧了瞧那帕子上的木樨花与山茶花交缠,看着是她亲手所绣,于是爽快的点点头。

“我用这帕子将你的眼睛蒙上,若是你能用嘴接住五瓣橙子,这帕子就是你的了。”

李金桂绕道他身后,用绣帕子将他的眼睛蒙上。

从前她在闺房内与四爷常常这么玩,只不过彩头吗是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衫

这点难度对胤禛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嗅着帕子上传来的阵阵馨香,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也独属于他。

“开始!”

他装作吃力的来回跑动,但总在关键时刻接住她抛过来的果子。

此时感觉到又有果子朝他飞来,他从容俯身,将那果子吞入口中。

入口一阵清香,他还未回味过来那东西是什么,却感觉到那东西竟是入口即化。

他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涌入丹田。

他惊诧不已,匆忙解下帕子,疑惑的用手指了指口中。

“方才喂的是毒药,你怕了吗?”

他眉眼盈出笑意,坚定的摇摇头,只要是她给的,就算是毒药又如何?

而躲在角落的仓央嘉措却是无奈的摇摇头,可惜了他的无极丹,竟是喂了这家伙!

“你赢了,哑仆,这帕子归你!”

胤禛唇角的笑意更甚,他接过那帕子小心翼翼的塞进袖中。

“我去打点水来煎茶~”

李金桂按着想要起身帮她打水的四爷,朝着不远处的河岸边走去。

“啊,救我~”

却听她惊惧的呼喊着,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重物落水之声。

已是初冬时节,她定是被河岸边的薄霜滑倒了。

“金桂!”

她不会凫水!胤禛下意识喊出声,运起轻功飞到河畔。

此时漆黑的河中只剩下水花溅起的涟漪,金桂已不知去向。

他作势就要跳进河中救人,却听耳畔一声冷笑。

“哑仆,原来你会说话啊~”

“我该叫你哑仆,还是胤禛?恩?”

“若能让爷沿途保护你们的安危,爷不介意当哑仆。”

“你为什么不还手!”

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被那些城门卒毒打成这副模样!

她再也不想继续掩饰情绪,扑进他怀中伤心恸哭。

“并不是很痛,爷用内力护着,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呵,爷的伤口是我处理的,你还想扯谎骗我到几时?”

胤禛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藏在角落不敢现身的仓央嘉措,这家伙着实可恶,竟是配合着金桂来戏弄他!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纵命运在冷笑

既然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么方才她喂他服下的药是!

“金桂,方才你给爷吃的是什么?”

“毒药啊!”

如今所有的真相都被四爷知晓,再要以那些借口逼他离开已无济于事。

“是无极丹!?”

胤禛伸手就要抠喉,却被她拽着手掌。

“这药入口即化,本就是给爷留的,不必如此。”

“呜!”

猝不及防间,四爷的唇贴紧她的唇,他的舌头还

李金桂被他扣着后脑勺动弹不得,二人吻的痴缠。

许久之后,她感觉到嘴巴都有些麻了,四爷这才放开她的唇。

“也不知能吃进去多少!”

他轻声嘟囔道,李金桂顿时哭笑不得。

“爷不需要这些东西,爱新觉罗胤禛的软肋只有你,你护好自己,爷就无懈可击。”

胤禛懊恼不已,早知道她会用手段骗他吃下那丹药,他恨不得当初就想法设法让她服下那无极丹。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古埙,伴随着悠扬的埙声响起,不远处的密林很快就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乔装打扮的苏培盛就策马狂奔到四爷面前。

“奴才苏培盛拜见贝勒爷。”

苏培盛领着一众亲兵护卫跪在四爷面前。

“安营扎寨。”

如今已是初冬,再风餐露宿的话,怕是她的身子骨受不了凛冽的北风侵袭。

苏培盛等人领命,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座帐篷就矗立在眼前。

“替仓央也准备一座营帐。”

“爷~”

李金桂朝着四爷娇嗔道,胤禛牵着她的手径直走进营帐内。

“胤禛~”

“嗯~苏培盛,记着!她的命令就是爷的命令!”

“奴才遵命!”

“夜已深,先歇息!”

“喂,四贝勒!桂花的身子骨虚弱,你”

“她是爷的女人,爷自有分寸!”

这妖僧竟是当着她的面提醒他节制,说的好像他就像个只顾及自个快活,不管金桂死活的色中饿鬼似的。

“四贝勒,贫僧改主意了,贫僧要娶她!”

李金桂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究竟暗中达成什么协议,但她能笃定的是,这二人秘密达成的协议定与她有关。

“妖僧!不想死的话,就收回方才那句大不敬之言!”

胤禛眼中蕴着无尽的杀机,若不是想让他心甘情愿的焚出舍利子救金桂,他定要立即将这妖僧千刀万剐。

没有人有资格觊觎他的女人!

“哦,你好好考虑考虑,下个月末就是除夕,新春到来之前,你总要有个抉择~”

“仓央,你们背着我密谋些什么?你要娶谁?我?”

“是,你若嫁给贫僧,你就能活下去。”

李金桂越听越糊涂,她脑中的毒瘤与仓央嘉措有何关系?

虽知道他的医术了得,但她并不认为仓央嘉措能治疗她脑中的毒瘤。

“贫僧的舍利子,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化解你脑中的毒瘤绰绰有余。”

“桂花,嫁给贫僧,可好?”

“苏培盛,送妖僧回去歇息!”

四爷的语气不善,而且眼前这妖僧竟是敢觊觎金桂姐,苏培盛自然没好脸色,他做出请的姿态。

第三百三十五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撑不到康熙四十五年春,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妥协?”

胤禛牵着李金桂的手僵了僵,他的脚步亦是顿足于营帐门口。

“仓央,这些年来的每一瞬间,都是金桂赚的。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他不妥协,我也不妥协。”

李金桂重新牵起四爷逃避的手掌,头也不回的走进营帐内。

“金桂,答应他。”

“爷不要我了?”

李金桂伸手抚着四爷沮丧的脸,幽怨说道。

“爷是不是早就忘了我?”

时间是不败深情的解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怕是早就化成四爷心底的朱砂痣,不痛不痒。

“若真能忘记该有多好?爷忘记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你。”

“爷说过,无论何时,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李金桂回想起这好像是四爷第三回对他说这句话,第一回是那年在绛雪轩她与新建左近被人下药算计之时,第二回是在科尔沁被丧心病狂的世子尾随之时。

而这一回,是他劝她嫁给别的男子。

“取出舍利子之后,我们就回家,没人会知道这段过往,爷发誓!”

“爷心甘情愿,明日爷就命人准备婚事。”

“爷要亲自替我操持婚事?”

李金桂苦笑着看向言不由衷的四爷,却见他黯然垂眸,沉默以对。

“是!”

他竟不知这一个字要耗尽多少勇气,但终是鼓足勇气说出口,无怨,亦无悔。

“我不同意!”

“金桂,你听爷说,就算爷不取他的舍利子,他也难逃一死,皇阿玛命爷与大哥立下军令状,必须将妖僧活着带回京城,那是因为皇阿玛也要取他的舍利子入药!”

“爷欺君了!”

万岁爷要取仓央嘉措的舍利子,而四爷却说万岁爷放仓央嘉措自由,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那只能说明四爷犯了欺君之罪!

“是,所以他的舍利子,爷志在必得!”

“所以,他死还是爷死,你选一个!”

其实他早已想好万全之策,但若是不将问题说的严峻些,以她的性子定狠不下心肠以无辜的性命为代价,继续苟活。

“他横竖都是一死!”

“金桂,爷已经不能再继续耽搁时日,很多事情等着爷回去斡旋,明日就与他做个了断!”

胤禛将情绪低落的李金桂抱起,不容置喙的吻着她的眼眸。

这一夜,李金桂辗转难眠,而她枕边的胤禛也只是假寐着。

“爷,我不嫁。”

“不准!”

“胤禛,我不嫁!”

“不准!!”

“你若再逼我,那我们就合离吧!此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李金桂!”

胤禛气的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制于身下。

“这一世除非你丧夫,除非爷死了,否则,合离?你想都别想!”

“明夜,就有别的男人如此对我,爷难道不介意?”

介意吗?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但与她的性命比起来,这些都已不重要。

“是!”

他从齿间挤出肯定的答复,旋即装作漫不经心从容起身。

“我头疼,喝酒吗?胤禛?”

第三百三十六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

“苏培盛,备酒,要温酒。”

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温酒才能暖胃,胤禛心里想着莫不是她的病症又要发作了?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端着食盒入内,他不仅准备了一壶温热的烈酒,还贴心的命人准备了几样金桂姐姐爱吃的小菜。

李金桂端起酒壶豪饮,很快酒壶就见了底,已是微醺的她踉踉跄跄的自顾自回到没有温度的被窝中。

“苏培盛,去准备婚娶之物,凤冠霞帔,新郎喜服,另外,准备一座喜帐。”

“立即命人去给那妖僧量体裁衣,新郎冠服按照他的身量赶制。”

胤禛走到桌案边,执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新娘子的嫁衣就按照这个尺寸赶制!”

苏培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的爷为何要亲自操持那妖僧的婚事,待看清楚那宣纸上新娘子的衣料鞋袜尺寸之后,他顿时大骇。

“爷,万万不可!”

苏培盛根本想不到四爷会答应那妖僧的荒唐条件,此时恨不得冲到隔壁的营帐内将那妖僧一把火焚出舍利子完事。

“大胆!照爷的意思去办!滚下去!”

“奴才遵命”

苏培盛憋屈的垂首退出营帐,而此时胤禛吹熄账内的烛火,黑暗中,他才能毫无顾忌的表露真实情绪。

李金桂知道四爷在暗夜里也能瞧见她的一举一动,于是赌气的转身背对着他。

但她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回到床榻上,他方才只穿着里衣,屋内只备着简单的炭盆。

“还不上来!”

“好~”

胤禛将内力运行周身,待驱散身上的寒气之后,这才掀开被子入内。

此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李金桂忽然感觉到身后一暖,她本想赌气的不理他,但仍是不争气的转身钻进四爷怀中。

“胤禛,我不要”

她话还未说完,却被四爷点了睡穴。

“爷亦不愿!”

他抱着昏睡中的她呢喃道

李金桂不知四爷给她服了什么药,她只觉得这一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而从描眉画眼,到换上嫁衣,都是四爷亲手所为。

她只能无声的以眼泪抗议,但只能被他搀扶着亦步亦趋,直到拜堂成亲。

“你们都下去!”

此时将心爱的女人送进喜帐内之后,胤禛站在账外,将账外的侍卫都支开。

“爷,奴才来!”

苏培盛觉得让四爷在外边守夜过于残忍,毕竟那里头的新娘子是金桂姐,而新郎官是别人。

“下去~”

苏培盛无奈的张了张嘴,在主子的一记眼刀下,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下。

此时账外只剩下胤禛一人,他有些孤寂的抬头望月,举起手中酒杯,对影成三人。

“四贝勒,明日就能取舍利子。”

却见仓央嘉措衣衫整齐的从喜帐内走出来,他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仓央嘉措眸光复杂的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内百感交集。

难怪他会输给眼前这个男人,桂花交给他,他很安心。

“你自己给桂花下的药,自己去当解药!”

“你”

胤禛有些愕然,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接下来的不堪。

“那换贫僧进去当她的解药?”

仓央嘉措拈着坏笑转身就要入内,却被胤禛挡在门口。

“不必!她的解药只能是我!”

胤禛怕金桂不肯妥协,于是在送她入喜帐之前,给她下了女眉药

第三百三十七章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昨夜一晌贪欢,李金桂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的感觉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事情。

两行清泪落下,她不敢去看身后之人,只绝望的取下发髻上的点翠发簪。

“胤禛,对不起…”

她目露决绝,将发簪扎向颈部,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攥紧。

“金桂,昨夜是爷!”

四爷?!

怎么会是他!昨夜她被四爷灌药之后,就失去了理智,她以为自己被仓央给…

“昨夜要你的人是爷!”

胤禛将她僵硬的身子转过来,将她的手指抚向他的肩胛处。

“小狗!爷的肩膀都被你给咬破了,还有这…”

“这里也是…”

李金桂看着那些密集的牙印顿时羞赧的垂眸。

“今日就能取舍利子,他答应了。”

“爷,我们立即回京可好?和孩子们过个团圆年,我不要舍利子!”

要仓央嘉措的舍利子就是要他的命,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又怎么能够自私的取他的性命入药!

“走水了!”

帐外苏培盛惊呼道,很快就有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传来。

“不好!和尚!”

李金桂匆忙披衣起身,光着脚冲出帐外,却见仓央嘉措所在的营帐内已是火光冲天。

“和尚!”

她焦急万分,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进火中救人,却被穿着里衣赶到的四爷一把拽回。

“桂花,这舍利子只有一颗,千万别再傻乎乎的给他了!”

“不!仓央!”

“胤禛,放开我!你为何如此冷血!他是无辜的!”

鼻息间是若有若有的火油味,这哪是走水,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而且这火势如此迅猛,苏培盛他们却杵在一旁,根本没有打水救火的意思。

她又气又急,挥拳愤怒的捶打着四爷的心口,胤禛有伤在身,加上如今的她,被仓央嘉措锻炼出不在他之下的内力。

可想而知此时她的手劲有多大,胤禛只觉得气血翻涌,一时没忍住吐出一口血。

“不放!他的舍利子爷今日必须得到!”

“你打吧,若打死爷能让你好受些!那就打吧!”

“桂花,来世贫僧娶你可好?”

仓央嘉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

李金桂转头看看正在擦拭嘴角血迹的四爷,有些愧疚的眼含泪光。

“对不起…仓央,来世我可以当牛做马,化成风雨回报你都行!”

“不!仓央嘉措!要取你舍利子的是爱新觉罗胤禛,来世你找我还债!”

“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

“桂花不必自责,今日原就是贫僧渡劫的时候!”

“胤禛!放开我!否则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爱新觉罗胤禛!我不要你了!李金桂不要你了!放开我!”

“爱新觉罗胤禛!这些年来你早就碰过很多女人吧!何必惺惺作态!”

她用所有能让他暴怒的话语刺激着四爷,但他只沉默的抱紧她的腰不肯松开。

“随便你怎么说!”

胤禛淡淡应道,虽然她说的话的确重伤了他。

李金桂看着渐渐在眼前化为灰烬的帐篷,顿时目龇欲裂。

此时青灰色的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李金桂眼神空洞的看着地上的灰烬。

“苏培盛!全部站在原地,爷要亲自找舍利子!”

胤禛放开李金桂,迫不及待冲进尚带着余温的灰烬中,担心错过舍利子,他竟是跪着在灰烬中徒手,一寸一寸的摸索着。

那些灰烬虽没有火光,但却仍是将他的双手灼出渗人的血泡。

第三百三十八章 应似非鸿踏雪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头上直冒冷汗,为何遍寻不得仓央嘉措的舍利子!

难道是因为他死时带着怨念?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苏培盛!立即在灰烬上方准备遮挡风雪的毡布!点灯!爷要灯火通明!”

而此时李金桂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仓央死了!而她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却终是因她而死。

“找到了!金桂!你有救了!”

胤禛手中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圆形珠子,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冲到李金桂面前。

“金桂!你快看!爷找到舍利子了!”

“胤禛!”

李金桂目露沉痛,幽幽看向满眼喜色的四爷。

“他不是妖僧!他不是!”

她声嘶力竭的朝着四爷怒吼道,只感觉脑中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陷入须弥的混沌…

今日是元宵节,距离京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行程。

“桂花桂花,娘娘腔来了!”

乌鸦小白落在李金桂的肩头,气急败坏地说道。

“金桂姐姐!”

苏培盛哭天抹泪的冲进李金桂的营帐内,自上个月金桂姐姐苏醒之后,贝勒爷与金桂姐姐之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

二人互相都不与对方说半句话,这压抑的气氛让苏培盛抓狂不已。

“何事?”

李金桂正在潜心抄写经文,见到苏培盛惊慌失措的冲进来,有些微微讶异。

“万岁爷知道仓央嘉措病死在押解途中,顿时龙颜大怒,今日惩罚的口谕已下达!”

“直郡王与贝勒爷因为护送不力,被罚杖责五十军棍!如今爷正在前头受刑!”

五十军棍啊!虽然念着是天潢贵胄不至于打死打残,但估计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爷怕是只能躺着过了。

“哦……”

李金桂执笔的手顿了顿,只不痛不痒的应了一声。

“金桂姐姐,做人要讲良心,若不是因为你,贝勒爷又何须遭这些罪!”

苏培盛看着金桂姐姐听到四爷受刑的消息竟是无动于衷,有些失望的埋怨道。

“还有事?”

“你!”

苏培盛被气的干瞪眼,于是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李金桂仍是若无其事的继续抄经,但笔下的字迹却越来越凌乱不堪…

晚膳过后,梳洗过后的李金桂正准备就寝,却见苏培盛身后跟着一副担架入内。

“你们动作轻点,将贝勒爷放在床榻上!”

“苏培盛!为何不回他自己的营帐!”

李金桂将视线移开那人苍白虚弱的脸,语气冰冷的说道。

“爷直喊着你的名字!奴才没法伺候了!姐姐看着办吧,若不管也行!”

苏培盛挺直腰板,怒目圆睁。

“爷还发着高烧!军医说若这几日无法退烧,会落下病根,但奴才猜想姐姐定是不在乎这些的!”

“奴才还要替爷看着药!先行告退!”

心好累,要撮合这两个互不相让的主子简直不让人省心!

苏培盛将四爷丢给金桂姐姐之后,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此时李金桂看着满头都是冷汗的四爷心中五味杂陈。

“金桂…金桂…不要走…”

他皲裂的嘴唇不住的呢喃着她的名字,听的她心酸不已。

“金桂…”

她取下帕子坐在床边,替他仔细擦拭着脑门上的冷汗。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若无其事,原是最狠的报复

“这是贝勒爷的药!”

苏培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入内,他将药碗放在桌案上。

有些忐忑不安的偷眼瞧了瞧金桂姐姐,却见她此时正坐在床边替昏迷不醒的四爷擦拭冷汗。

心底顿时雀跃不已,爷这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待到苏培盛离开之后,李金桂将那碗黑漆漆的药端在手里,但此时的四爷牙关紧闭,该怎么将这些汤药灌进去呢?

这白雪皑皑的荒山野岭,此时再去找空心的芦苇之类的东西显然不切实际。

她犹豫片刻,只能捏着鼻子将那些汤药含在口中。

她轻手轻脚的捏着四爷的下骸,唇贴着唇,将汤药一点点的送入他口中。

此时帐内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胤禛的睫毛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金桂将那些苦药都伺候着四爷服下之后,她的舌头都被苦涩的药味熏麻了。

她迅速跑到桌案边取出一块桂花糖塞进嘴里。

从前她不喝药时候,四爷亦是如此照顾她,每回吃完药都有一颗糖。

她犹豫再三,于是用温水将桂花糖化成糖水,又一点点的喂他服下。

接下来几日她几乎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四爷,这日伺候他梳洗之后,李金桂正替他仔细清理背后的伤口。

“爷要装晕到何时?”

几日前她就感觉到他的气息与脉搏已恢复如初,他都昏迷了一路,眼看着明日就要抵达京郊,他还想以什么理由困住她?

“你要倔到何时?”

“爷若永远如此,你就不会开口说离开。”

“那份和离文书,爷不会签字!”

“贝勒爷,你我二人本就无媒妁之言,李金桂已死,人尽皆知,四贝勒的福晋是乌拉那拉氏!”

“不准!”

“我累了,回去之后又要面对勾心斗角与绸缪算计,胤禛,放过彼此可好?”

“你还在怨我!我不后悔取他性命!若时光倒流,爷仍会如此选择!你恨我也罢,怨我也好!”

“李金桂,此生爷不准你再离开爷半步!”

“你拦不住我!”

以她如今的身手,就算四爷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有这个自信全身而退。

“那就踏着爷的尸首离开!”

“胤禛!你真幼稚!”

李金桂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眼前正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她的男人。

高傲如他,竟学着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

“今日开始爷就吃斋念佛赎罪!”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咳咳咳咳…”

方才情绪波动过大,胤禛忍不住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就在他以为李金桂去意已决之时,忽然感觉背后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按摩。

“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准随便杀人。”

这些日子来,她能感觉到四爷的性子越来越暴戾,连苏培盛也说她离开的这些年里,四爷的性子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暴烈,越来越冷血。

没有人敢不识趣的爬四爷的床,更没有丫鬟敢在四爷的卧房外伺候,因为他常常夜半惊醒,执剑杀人!

这些年来后院里的女人更视四爷为毒蛇猛兽,没有人敢给他侍寝。

因为四爷患了梦魇之症,妄图趁着四爷酒醉后爬床的曲格格,更是被四爷乱剑砍死…

第三百四十章 药很苦,你也是

“好,你若不走,爷都答应你!”

胤禛环抱着她的腰,贪恋的呼吸着有她在的气息。

“药苦么?”

她最怕喝苦药,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要伺候他服药,难为她了。

“嗯,这些年来爷亦过的很苦,我都知道。”

“我可以就以李金桂的身份回去吗?”

她不想顶着别人的面具活着,她不入四爷的后宅内当姬妾,那么以李金桂的身份回归也并非难事。

“可以,爷自会安排好一切!”

“我不想当后宅里的姬妾,就当个贴身伺候爷的管事姑姑可好?”

她都二十七岁了,年老色衰的年纪也只能当个姑姑。

“不准!”

他打算回去之后就替她请封侧福晋之位,他的金桂又什么能当伺候人的奴才!

“胤禛!方才还说都听我的!这么快就翻脸无情!”

“我不想因为那些劳什子的身份而受到桎梏,余生只想好好陪着你,爷去哪,我就去哪!”

“爷若不答应,那我这就走!”

“好好好,都依你!”

胤禛拗不过她,只能暂行缓兵之计。

“奴婢谢过贝勒爷!”

“哼!”

她适应的可真快,胤禛不悦的冷哼一声,旋即轻一纵身将她压制在榻上。

“爷!大病初愈,你想干嘛!”

李金桂看着四爷眼眸中越来越危险而直白的眼神,有些羞赧的惊呼道。

“金桂,胤禛很想你,给我!好吗?”

天晓得这些日子温香软玉近在眼前,他却只能装成活死人有多痛苦。

“爷早痊愈了,不信你试试?”

“怎么试?唔…胤禛,坏人!”

李金桂觉得自己好蠢,竟是问这种羊入虎口的问题…

此时李金桂看着上方的四爷正痴痴的看着她,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挽着他的脖子。

“爷嫌弃我?”

她的身型有些微胖走样,而脸颊虽恢复些许白皙,但五官却不复年少时的精致。

“不是,爷只是害怕自己在做梦!”

“金桂,掐我!”

“傻瓜!”

李金桂微微弓起,二人合而为一。

“还感觉在做梦?”

“金桂,我爱你!”

胤禛险些喜极而泣,他将失而复得的喜悦尽数宣泄,这一夜,营帐外十丈之地都被耳朵里塞着棉花团的苏培盛划为了禁地。

累极的李金桂正窝在四爷怀中酣睡,却听见四爷厉声惊呼一声。

“金桂!!”

她吓得匆忙起身,却见烛光下的四爷手中正举着寒光闪闪的利剑四处逡巡张望。

“爷!”

看他此时的状态仿佛梦魇了,李金桂顾不得穿衣,径直冲到四爷身边,扑进他怀中。

“我在!”

惊魂未定的胤禛将剑一扔,紧紧揽着怀里的女人,是她,是她,她回来了!

“别怕,我在这里!”

“再也不走了……”

她牵着四爷的手缓缓回到榻上,还未回过神来,他竟是再次欺身覆来…

站在贝勒府门口,恍如隔世,李金桂看着乌拉那拉素娴领着那些侍妾格格们候在门口,心内百感交集。

孩子们不知好不好!她望眼欲穿的朝着人群里逡巡,却只见到李锦姒手中牵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那孩子的眉宇像极了李锦姒,李金桂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时儿想阿玛了!”

却见那男童欢天喜地的朝着四爷飞奔而来。

阿玛?时儿?

“嗯!”

当着众人的面,胤禛也不好驳了这孩子的热情,于是俯身将那孩子抱起。

第三百四十一章 卷帘无言,已觉绿肥红浅

看这孩子的年纪,应该是在她当年离开后没多久出世的。

“这位姑娘是?”

乌拉那拉素娴敏锐的发现苏培盛身边站着一位垂首低眉的女人。

四爷从来不会带外边的女人回府,她下意识警觉的看向那女子。

“福晋,多年未见,可还记得奴婢?”

李金桂抬眸,坦然迎上乌拉那拉素娴探究的眼神。

“奴婢李金桂,见过福晋,见过诸位主子。”

“不可能,你你怎么会”

她款款走到乌拉那拉素娴身边,微微恭敬俯身。

“说真的,福晋彻底颠覆了我对人这个字的看法。这些年来,你将爷身边的女人推开不少吧,福晋可曾得到过爷的心?”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本福晋能打败你一回,就有第二回!”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掩着嘴角,装作一副姐们情深的牵着李金桂的手。

“妹妹,长生天显灵了,这些年来你都去哪儿了?不是说你被山匪凌辱致死了吗?”

呵,一上来就在大庭广众下说她被山匪玷污的事情,李金桂只冷笑着睥一眼乌拉那拉素娴。

“奴婢这些年来一直在深山尼姑庵里带发修行,替四爷祈福,没想到一出山门就听说四爷安然无恙的消息。”

“回府!”

胤禛看着乌拉那拉氏与那些侍妾格格们剑拔弩张的样子,顿时不悦的将弘时放下,沉声怒道。

四爷与乌拉那拉素娴换上朝服之后,就到宫里请安,而应嬷嬷领着李金桂来到了壹心斋。

“嬷嬷,小阿哥和小格格们去哪儿了?”

“主子!爷请了一名不世出的西席先生,这些年来小阿哥和小格格们都在如是湖的湖心岛内居住。”

“若没有爷的令牌,谁都不准上岛。”

“琉璃已经拿着爷的令牌去接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了。”

“嬷嬷,这衣衫破了~”

她走到屏风处,取下那件看着陈旧且带着补丁的常服,这还是当年她亲手为四爷缝制的。

“主子,并非老奴照料不周,爷不准任何人动主子留给他的任何东西,这衣衫是爷自个缝补的。”

李金桂打开衣柜,却见她做的衣衫整整齐齐的悬挂在柜中,那些衣衫要么陈旧磨边,要么就打着明显的补丁。

“嬷嬷,去准备些舒服的料子,我要给爷和孩子们做衣衫。”

她觉得眼角酸涩,几欲落泪。

“这些都扔了吧。”

堂堂贝勒爷,在华裳之下,竟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若是被人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嬷嬷,为何要用帘子盖着墙?”

李金桂好奇的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整墙的小像。

那些都是曾经的她,或坐或立,或巧笑倩兮,或回眸凝望。

“这些都是爷所画,平日里都用帘子遮挡。”

应嬷嬷走到书桌旁,打开放在角落半人高的楠木箱子。

“这些都是,爷说画的不好,所以并未命人装裱悬挂。”

“恩~”

李金桂看着那些快要溢出箱子宣纸,已是泪如雨下。

“汪~主人主人~”

“红螺儿!”

李金桂俯身将爱犬抱在怀里。

“主人,你怎么吃得比本汪还胖?”

“哼,你胖的爪子都找不着了!还好意思说我胖!”

“汪!主人能听懂本汪说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世上赢的,多半是深情人

“胖狗子!”

乌鸦小白从屋檐上俯冲到红螺寺背上,趾高气昂的用爪子揪着红螺儿的耳朵。

“主子,格格们与小阿哥们都来了!”

“真的吗!”

李金桂有些紧张的拢了拢发髻,又扯了扯衣衫,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孩子们还记得她这个额娘么?

“额娘~”

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冲到院中。

“额娘,阿玛说你去玩儿了,怎么才回家,额娘,以后别再出去玩儿那么久好不好?”

十岁的大格格婉渔和二格格颖彤抱着她的胳膊卖萌撒娇道。

而八岁的二阿哥弘昐则是像个小大人般蹙眉瞧着她。

三阿哥弘昀才六岁,此时抱着李金贵的脚昂着头萌哒哒的看着她。

“臭小子,过来!”

李金桂看着故作老成的弘昐,这孩子眉眼与四爷最酷似,小小年纪就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她伸手捏了捏小弘昐的脸蛋。

又将几个孩子一把拢进怀中,回家的感觉真好。

“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是你们额娘啊?”

她心中疑惑不已,原以为孩子们会将李锦姒认作额娘,没想到他们竟是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额娘,是阿玛,阿玛早早的就送来额娘的画像。”

小弘昀年纪最小,他扒着李金桂的大腿奶声奶气的说道。

“额娘抱抱,抱抱。“

自他记事起就没见过额娘,别人都说李侧福晋才是他的额娘,但哥哥姐姐们都说额娘叫李金桂。

他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个只能出现在画像里的人,她的气息很温柔,很好闻啊。

“哼,你还知道回家?儿子以为额娘不要我们了!”

天呐,为何弘昐的说话的语气都已四爷如出一辙,她眼前仿佛就是缩小版的四爷。

“不走了,额娘错了!”

她伸手俯身在臭小子额头上啄一口,没成想方才还是冷若冰霜的孩子竟是眸中瞬间蓄满眼泪。

“昐儿~”

“阿玛回来了~”

就在此时,两个小格格朝着门口处欢呼,胤禛目光温柔的看着孩子们。

“嗯,去准备准备,一会儿用晚膳。”

他边走边开始解朝服,李金桂将小弘昀交给应嬷嬷,刚走到卧房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杯盏碎裂的巨响。

“放肆,谁敢动爷的衣衫!”

“贝勒爷~”

应嬷嬷脸色微霁,正要会话,却被李金桂轻拽着,她淡然的摇摇头。

此时胤禛面色铁青的坐在软榻上,刚想动怒,却见李金桂笑眼盈盈的入内。

“别怪应嬷嬷她们,那些衣衫都破了,我都给扔了,我这几日就给爷和孩子们赶制新衣衫。”

“可是那些衣衫都是”

胤禛还想解释,却被她伸出指尖掩着他的薄唇。

“若是被人知道爷穿破衣衫,会显得爷的女人好无能,竟是连衣衫都没给爷做。”

她从屏风上取下前头让应嬷嬷取来的新衣衫,从容的替四爷宽衣。

“瞧瞧,这衣衫是我从库房里亲自挑的,这些衣料颜色与款色,爷与我一人一身,爷可喜欢?”

“喜欢!”

胤禛俯身吻着她的香腮,缱绻说道。

“爷,谢谢你,让孩子们还记得我这个不称职的额娘。”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尔之蜜糖,我之砒霜

“说什么傻话?你原就是他们的额娘,你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替爷诞育子嗣,爷怎能容许他们忘记你?”

自孩子们记事起,他就时常在孩子们面前讲诉他与金桂的点点滴滴,还让他们依着画像缅怀他们的亲身额娘。

侯在门外的苏培盛都不敢说,主子爷为了让小阿哥和小格格们记着金桂姐,竟是每年都要以金桂姐姐的所有事情为考题,若考试不通过,则重罚。

如今连最小的阿哥都记得金桂姐姐的生辰,爱吃什么,不喜欢什么。

“爷,我怕我福薄,受不起爷的深情。”

“不会,你是爷的女人,爷的福气就是你的福气。”

“金桂,这红尘阡陌中,让人无法把握的事情实在太多,容易错过的缘分更多。辗转反侧间,胤禛竟不知道如何表述这满腔柔肠。”

“若表达的淡了,怕你疑;浓了,怕你腻;轻了,怕你不解爷的相思意;重了,又怕爷空负你的深情。胤禛这浓淡轻重深浅曲折的情怀,你,可知?”

“我不知,爷可否用这漫漫一生的时间,说给我听可好?”

李金桂用鼻尖贴着四爷的鼻尖,有些娇嗔的说道。

“好,今夜就说给你听~”

“胤禛!”

“来,一人一个鸡腿儿。”

李金桂将红烧鸡腿儿分别夹到孩子们的碗里,就在她准备收回筷子的时候,却见一只白玉碗伸到她面前。

“爷已经过了上桌就能吃到鸡腿儿的年纪了!“

“哼~”

胤禛瘪瘪嘴,媳妇没坐在怀里与他一道用膳,这饭菜都吃的索然无味也就罢了,如今媳妇连夹菜都没他的份。委屈!

“爷,咱一人一只鸡翅膀。”

李金桂夹起一只略肥美些的鸡翅放进四爷的碗里。这才见他唇角勾唇浅笑。

这顿团圆饭,一家子吃的其乐融融,而后院里其余的女人今夜却都不好过了。

蘅芜苑中,李锦姒正与弘时一道用膳,当时怀这孩子的时候,因为要用些药来掩饰月份,所以这孩子自小就体弱多病。

“额娘,时儿想和阿玛一块吃饭。”

“时儿,今日来的那个女人是坏人,是她抢走了你阿玛,所以阿玛今后都不要额娘和时儿了!”

“时儿乖,定要好好争气,将来承袭你阿玛的位置,额娘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

“呜呜呜,我要阿玛,我要阿玛”

“不准哭,记得是那个女人抢走了你阿玛的爱!”

这些年来,李锦姒尝试过各种办法想要俘获四爷的心,仗着这张与李金桂相像的脸,她相信她迟早都能走进四爷的心。

至少四爷这些年来只传她伺候,虽不曾碰她,只静静的看着她,她知道四爷是在透过她来缅怀李金桂。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深情,那个男人根本连四爷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当年那个男人贪身怕死,不肯上战场,是她以腹中骨肉为要挟,他才不情不愿的前往。

原想趁着他出征在外去看看他的父母,却不想他瞒着她悄悄的娶妻生子。

说好的海誓山盟都是谎言,他只是想利用她获得荣华富贵罢了。

于是她趁着那男人回来的时候,在他的饭菜中下了慢毒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你为什么要回来!”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得到四爷!

如今再奢望得到四爷的宠幸,生下四爷的子嗣已然不可能。

看来也只能与那位联手才有一线生机了!

她眸中精光转瞬即逝。

“时儿,快些吃,待会去关雎轩给你嫡额娘请安!”

“爷,孩子们还小,为何要将他们都送到湖心岛上去,就不能让他们白天去进学,晚上回来用膳么?”

“不能!金桂,慈母多败儿!”

此时胤禛手里整翻阅着连日来积压的公文。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但是我才与孩子们团聚没多久,下一回见面又要等半个月之后,那我干脆跟着孩子们一块搬到岛上去好了!”

“金桂,他们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今后要面对的云波诡谲你根本无法想象,若一味溺爱,你将毁了孩子们,甚至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他的子嗣将来也许所要承担的责任更艰巨,在教育孩子这一点,胤禛决不妥协。

“苏培盛,立即将小阿哥与小格格们送到湖心岛!”

李金桂知道四爷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好,但身为人母,仍是抑制不住心疼落泪。

“主子,荣宪公主递了拜帖~”

蓝齐儿来了?李金桂沮丧的心情顿时平复些许,却见四爷竟是有些气滞的将公文摔在桌案上。

“爷还有事,你去会客!”

看着四爷面色不悦的朝着书房走去,李金桂有些莫名的看向苏培盛。

“哎呦,姐姐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来,每年到姐姐忌日这天,荣宪公主就会不请自来,见着贝勒爷什么话都不说,甩手就是一顿暴揍。”

“就在姐姐灵位前,每年四爷都要挨揍!”

苏培盛义愤填膺的替四爷鸣不平,皇家的人就是体面,打人从来不打脸。

所以四爷每年在金桂姐姐忌日这天被荣宪公主殴打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爷因为心中对姐姐你有愧,所以从来不还手”

“她这次前来,定也是要补上今年姐姐忌日的时候那顿打。”

难怪四爷颜色忽变,竟是扬长而去

“胤禛搞什么名堂!反正每年都要受这一遭,叫他别磨磨唧唧,本宫还忙着回去用午膳呢!”

此时蓝齐儿臭着一张脸,被下人迎着带到一处偏僻隐秘的院落,金桂的灵堂就设在此处。

“喂喂!别关门啊!”

那些下人将她带进灵堂之后,竟是径直掩门,蓝齐儿顿时惊骇不已。

“金桂金桂,我最怕鬼,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就不必劳驾上来找我喝茶了,改天吧,改天我下去找你喝茶”

“蓝齐儿”

“啊!!!金桂!别吓我啊,你放心,待会我定帮你暴揍那臭小子替你出气!别喊,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不准欺负他地府好冷啊你下来陪我好不好啊”

“啊!额娘!南无阿弥陀佛,观音大士,如来佛,快救救我啊~”

“哈哈哈哈~”

蓝齐儿此时吓得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却听见一阵揶揄的笑声传来。

她屏住呼吸,却感觉到此时房内有生人的气息。

“狗东西!敢在本公主面前装神弄鬼!”

第三百四十五章 犹叹当年小蛮腰,空余恨,一身五花膘

“方才还说下来找我喝茶,这会就凶神恶煞的喊打喊杀?我一定是结交了一个假挚友。”

李金桂俯身托腮,看着仍是惊魂未定的蓝齐儿。

“你是金桂?”

“不对啊,不像啊!”

蓝齐儿嘴里不确定的轻声嘟囔着,眼前的女子让她感觉莫名的熟悉,虽眉眼之间有些金桂的影子,但却仍是不真切。

“是啊,是不是想说我越来越美了,然后在你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呵呵,你哪来的自信?岁月真是把猪食,看你这身五花膘~”

蓝齐儿有些憋屈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她快被这个挚友整疯了,总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个没完没了!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若是再晚几年回来,怕是胤禛迟早会被我给打死!”

“不准欺负他!”

李金桂叉着腰柳眉倒竖。

“好好好,只要你在身边拦着,我保证能动嘴皮子的就绝不动手!”

“走走走,出去逛逛,这破灵堂鬼里鬼气的,我瘆的慌。”

“去哪儿啊?”

“去红袖招!”

这些年来她每年都要回京,其中一点是要暴揍胤禛,而还有一点,则是要处理她与金桂一道创办的产业。

“金桂,我和你说,红袖招快破产了都!”

蓝齐儿牵着李金桂的手就往府外走,刚过回廊处,眼前豁然出现一人。

“去哪?”

胤禛倚在门廊处,横剑挡在二人面前。

“去红袖招!晚上本宫亲自将她送回来~”

蓝齐儿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爷与你们一道前往~”

“我们要去上茅房!你去吗?”

蓝齐儿赌气的冷哼道。

“蓝齐儿!”

李金桂夹在二人中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二人,这姐弟两怕是八字不合,遇到一块总要掐架。

“哼!”

“哼!!”

蓝齐儿与四爷互相对视一眼,旋即不约而同傲娇的转头冷哼。

红袖招内,外头还在下雪,而刘妈妈却是满头都是冷汗涔涔。

“刘妈妈,不说分店,就咱这京城内的总店,每个月都要净亏五六千两银子,你这还真是销金窟啊,若再这么下去,本公主的裤子都要拿去典当还债了!”

蓝齐儿边品香茗,边幽幽的说道。

“这些年来似乎楼里并未有所创新,固步自封只能停滞不前,可是遇到劲敌了?”

“主子英明,这几年新晋崛起的摘星楼似乎在刻意针对我们。”

“哦?”

李金桂合上账本,听着刘妈妈汇报摘星楼的情况。这摘星楼处处模仿红袖招的经营模式,不断的推陈出新。

近来更是以罗刹国来的舞姬为噱头,吸引了众多客流。

“走,金桂,我今日请你去逛花楼!咱乔装打扮打扮!”

“好!”

李金桂也正有此意,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连对手使的什么招数都云里雾里,更何况力挽狂澜。

“摘星楼乃九弟的产业。”

“又是那个钱串子!”

皇阿玛的几个儿子中,唯九阿哥胤禟最为敛财成性,简直就是个钱串子。

“这些年来不光是烟花行业,还有酒肆茶楼,边关互市,凡是能生财的产业,九弟都有涉猎。”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人美路子野

九阿哥是宜妃郭络罗氏所出,自幼好学嗜读,性聪敏,喜发明。

他估计是大清皇室中最热爱外国文化和西学之人。

曾自学外语,并首开用拉丁语转写满文的方式,与在京城内的传教士们更是关系融洽。且善于结交朋友,为人慷慨大方。

康熙三十一年,九阿哥胤禟由于耳部患痈感染,高烧昏迷,一度危笃,恰逢传教士卢依道由澳门抵京。

因其精通西方医术,他奉诏入宫担任御医。经他救治,九阿哥胤禟很快痊愈。

故而他成年后,对西洋人颇有好感,并始终厚待供职清廷的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视之为心腹,这均与他童年的这段经历,有很大关系。

九阿哥自小就与年纪相仿的八爷和十爷玩在一块。四爷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闷葫芦,那些年纪小的阿哥们都怕他。

此时看着摘星楼内的陈设与布景,李金桂忍不住啧啧称赞。

九阿哥果然是经商奇才,知道利用大清人对西洋文化的猎奇心理,这摘星楼内连喝酒的杯子用的都是西洋人的高脚玻璃杯。

看着舞池上正热舞的罗刹国金发碧眼的异域美人,李金桂又是眼前一亮。

“啧啧,这罗刹国的美女就是与大清的小家碧玉不同,够辣,够味道!”

穿着男装的蓝齐儿朝着那些热舞的罗刹国美女吹了个调戏的口哨。

“嘶!这不是玻璃杯!”

没想到这些精致的高脚杯竟是用剔透的冰块雕琢而成。

李金桂浅尝一口那杯中琥珀色的美酒,回味余甘。

没想到大雪天尝这冰杯装着葡萄酒的滋味竟是如此特别。

“贵客,跳支舞好吗?”

一带着银色面具的大清少女款款走到四爷面前,伸出素手娇羞邀请四爷共舞。

“美人儿,他家有母老虎,还是爷和你跳吧,来来来~”

蓝齐儿牵起那女子的手走入满是红男绿女的舞池中。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这摘星楼内不止有烟花买卖,更有酒肆与赌坊相结合。

客人进来即使对异域美人不感兴趣,也能赌一把过过瘾,或者到一旁的酒肆里浅酌。

转悠一圈之后,李金桂输的心服口服。

“蓝齐儿,咱能赢么?”

“很难!”

蓝齐儿沮丧的摇摇头,方才连她都舍不得离开摘星楼,更何况那些想要猎奇的金主?

“早些关张也好!”

胤禛忍不住唱衰,他不喜欢逛花楼,更不喜欢他的女人涉猎花楼,若是红袖招关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红袖招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创立的产业!”

李金桂不服输的拍桌道。

回到府里已是晚膳过后,沐浴后的李金桂披散着头发,正心事重重的趴在书桌上看邸报。

“明日再看,歇息!”

忙完公务的胤禛伸手将她正在看的邸报抢到手中。

“爷快给我!”

李金桂此时热泪盈眶,带着哭腔。

“金桂?”

胤禛看着她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

“我正在看木樨花未眠写的《问情》,呜呜呜呜呜我都看哭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孟婆与月老那段情

“女人就是麻烦~”

胤禛如是说着,但嘴角却扬起好看的弧度,《问情》是那些年他心中苦闷之时随手写的话本子。

因着心情抑郁,所以写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女人啊,一旦看到这些缠绵悱恻的故事总是控制不住眼泪,胤禛伸手替她擦拭这腮边的伤心泪。

有些懊恼他为何吃饱了撑着,要写这种让她神伤的东西。

“呜呜呜孟婆和月老这对有情人为何难成眷属,明明他们都深爱彼此!见鬼的天道!”

吾爱木樨简直就是话本子界的鬼才,孟婆和拿姻缘薄的月老都掌管爱恨情缘,却一破一立。

他们一个牵起情丝,一个断却红尘,没想到这二人的爱情故事竟是如此荡气回肠。

“上穷碧落,月老牵红绳,定三生宿命姻缘。下及黄泉,孟婆熬清汤,解一世情仇执着。”

《问情》讲的是天神爱上幽冥的故事,神与魔相恋本就为天道所不容,于是玉皇大帝降下天谴。

他们同时也受到了一个诅咒:只有世间所有相爱的人都终成眷属,最后一对怨偶也握手言和的时候,月老和孟婆才能继续他们的爱。玉帝让天神的脚踏到哪里,哪里就会生出荆棘刺破他的双脚,而那身为女子的幽冥则被惩罚变得丑陋不堪如同老妇。

而天神知道幽冥十分珍惜容貌,所以打破了人间所有的镜子。

为了能与心爱之人厮守,天神到了阴间的忘川水,因为在水中生活就可以避免生出荆棘扎破脚。

可是忘川水中的倒影却让幽冥看见了自己丑陋的样子,她不能接受这样丑陋的自己。

所以逃避着天神,而天神却一直在追逐她,脚下的荆棘刺得脚底流出鲜血,开出了一朵朵冥界的红色彼岸花。

最后天神被押解回到天庭,他奉命为姻缘牵线,成为月老。

他用自己的血染红绳子,一辈子给无数人牵红绳,看他们白首偕老。

但他却从未给自己牵过,因为他在等她,如果她来了怎么办?

而幽冥则躲在忘川河边制作孟婆汤成为了孟婆,喝了孟婆汤的人就可以忘记恩怨重新找回自己的爱人。

她在冥界做了孟婆,用自己的泪熬汤,一辈子让多少人忘记前世情仇,看过多少夫妇迈上奈何桥。

但她却从未给自己熬一碗,因为她在等他,如果他来了怎么办?

李金桂抱着四爷的肩膀有些黯然惆怅的重复着话本子里的句子。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厮守呜呜呜”

胤禛头痛的挠了挠脑门,没想到她竟是喜欢看悲剧收场的话本子。

“爷听说这卖字儿的好像这几日要重新撰写一个新结局。”

“真的!”

李金桂眼中带着期翼的光芒,目光灼灼看着四爷。

“爷能和小十三说说,让我先瞧瞧新结局吗?”

“咳咳咳那就看你的表现”

“唔!金桂,慢些,爷的衣衫要破了”

“嘤嘤嘤好感动,哭成狗了怎么办”

此时蓝齐儿抱着《问情》的话本子边看边痛哭流涕。

年纪大了,她更喜欢看些煽情的悲剧。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土鳖哦糯土鳖

“对了,金桂,弘时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蓝齐儿的思维真跳脱,方才还在哭天抹泪的看《问情》,这会竟是忽然问起弘时那孩子。

“我没问,但我相信四爷,那孩子定与四爷无关。”

“不提这个了,来说说《问情》,我想把孟婆与月老的故事搬上戏台。”

“别别别,我还年轻,还没到看戏的年纪,这么好的故事,那些老古董听不懂的!”

蓝齐儿觉得只有她额娘那个年纪的女人才喜欢听那些唱念坐打,青衣花旦的戏曲。

“不是,九阿哥不是用西洋的东西博人眼球吗,咱也可以效仿,将这个故事用戏剧的形式呈现可好?”

“是西洋的戏剧,不是大清的戏曲,莎士比亚那种!”

“土鳖哦糯土鳖,这是一个问题?”

“算了,你过去最喜欢听白晋神父说的复仇王子哈姆雷特记得吗?就是这位莎士比亚先生所写。”

“还记得小时候看神父他们排练戏剧吗?”

“我们就将《问情》改编成戏剧可好?”

李金桂潜意识里不喜欢摘星楼里那些罗刹国的异域美人,以色事人,能得几回好?

她想跳出女子本该就是男人玩物的怪圈,向来如此,就真的对吗?

“好好好,我来当月老!你来当孟婆!哈哈哈,肯定很有趣。”

“不不不,还是让凤歌她们来吧,你我若是被人认出来,尤其是你,到时候怕是会闹的满城风雨!”

“金桂啊,自从你跟了胤禛之后越来越怂了,我看你是怕家里那只公老虎大醋坛子会炸毛吧!”

“放心吧,到时候上台之人都准备好面具,定不会被人认出来!”

“李怂包!敢不敢舍命陪君子啊?”

蓝齐儿开始对李金桂用起激将法,李金桂绞着帕子犹豫不定,最后一咬牙。

“去就去!谁怕谁!”

其实她心里也是跃跃欲试,既然都说戴面具登台,她回去软磨硬泡,四爷定会答应的。

二人又商量着如何布景,如何将话本子修改成适合搬上戏剧舞台的剧本。

……

“爷回来啦~”

“嗯!”

胤禛微微诧异,此时房内点着他最喜欢的木樨花灯盏,而他的女人正浴着红衣含情脉脉瞧着他。

“我美吗,胤禛?嗯……”

“美~”

胤禛的眸子暗了暗,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着。

他想要她,于是他大步流星走到她身边,用力一扯,那红纱衣顿时碎裂成段。

房内很快就响起男女欢好之声。而苏培盛再次任劳任怨的塞着棉花候在了门外。

“说吧,无事献殷勤,你想做甚?”

怀里的女人正调皮的攥着他的辫子把玩,他宠溺的弹了弹她的眉心。

“我想将《问情》以西洋戏剧风格呈现,怕凤歌她们胆子小,所以我和蓝齐儿商量着,想要亲自登台。”

“我演孟婆,蓝齐儿演月老。”

“好,你开心就成,大不了到时候没人来瞧,爷包场!”

“爷别小瞧人!”

四爷这是笃定她们定会败北,她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弘时那孩子是李氏与那青梅竹马的遗腹子。”

担心她误会,胤禛最终还是将真相和盘托出,却见她脸上并未有任何异色。

“爷不必解释,我永远都相信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请君为我倾耳听

“爷,帮我对台词可好啊?”

“为何不找蓝齐儿?”

胤禛觉得对着话本子声情并茂的对话,看着很傻很愚蠢,他绝不会干这种丢人现眼的蠢事。

“白天可以和蓝齐儿到红袖招排练,但晚上得自个练习啊。”

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是奇葩,蓝齐儿的记忆力简直不要太好,李金桂总觉得生完孩子之后脑子有些不够用。

她的台词功底更是差劲,表情生硬不说,更是常常忘词。

都说一孕傻三年,那她岂不是还要这么傻乎乎熬十几年?不,她相信天道酬勤!

“那我就随便找个识字的一块练习好了!”

“爷瞧瞧剧本。”

这本就是他所写,胤禛有些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所谓的剧本。

初时只粗略的一目十行,但渐渐的开始怒目圆睁。最后竟是将那剧本摔在地上。

“必须改,鼻子以下都不能有亲昵的动作!”

“爷,孟婆与月老本就一对用情至深之人,牵手拥抱都不行么?再说月老是蓝齐儿啊!”

难道鼻子以下都用隔板挡着么?

“到时候都会带装饰的面具,爷别那么小气~”

李金桂娇嗔的哄着这个大醋坛子,又起身给他一个熊抱。

“那我去找人练习了~”

“等一下!”

“爷陪你练!”

《问情》共分为五场戏,而今日要排练的是第一场戏。

此时李金桂很快入戏,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万年亘古的奈何桥。

她是孟婆,今日是她最后一魄回归地府。

数万年来,孟婆的魂魄并非从未凝聚完全过,而是已经凝聚过两次。

但每一次,都在凝聚成功那一瞬,忽而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红莲业火。

那地狱的幽冥鬼火将三魂七魄烧的魂飞魄散,化作无数灵魂碎片,再次散入三千世界中。

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着永远都无法化解的天谴,地狱不空,天谴不灭。

她颤抖着伸出指尖,想要替月老擦拭腮边的相思泪痕。

因为月老将自己的二魂五魄散入六道轮回,为的就是保护孟婆。

原本她应该表现的多看一眼都是痛,但谁能告诉她,对面的四爷为何眼神越来越热

明明这一幕是说孟婆透过水镜瞧见月老投胎的男子为亡故的爱妻修石像的!

“爷,认真些!”

“咳咳咳,嗯~”

胤禛微阖眼,想象此时的自己就是月老魂魄碎片的转生男子。

此时一身破旧的衣袍于寒风中萧索翻飞,他站在满是妻子雕像的石刻前,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孟庸,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整整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个难眠的日日夜夜,一千八百二十六尊雕像。

从爱妻坟冢的位置抬头仰望,那些雕像组成一幅巨大的壁画,正是眉眼如初,风华如故的爱妻。

“本想凑成一万副雕像,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很想你!”

他趴在石雕间,眼泪已然浸湿冰冷的石像,旋即他颤颤巍巍走到爱妻的坟茔旁。

顺着坟茔的暗道走入爱妻的墓穴中,不曾再离开半步……

李金桂咬着嘴唇,此时竟是被四爷精湛的演技渲染,眼泪顿时决堤。

第三百五十章 日子和我,都有些难过

按照剧情发展,她本就要哭,所以她借着戏份宣泄情绪,哭的是梨花带雨。

接下来又排练了几场剧情,李金桂感觉自己一整晚都在哭!!

“不练了不练了!”

她眼睛都快哭肿了,明日若是被蓝齐儿知道她晚上回去练习竟是哭成狗,定会被她笑死。

“爷为何能演的这么好!”

方才她的肢体与表情都僵硬的很,但四爷却挥洒自如。

“与生俱来!”

胤禛如是说道,在皇家,哪一个人不带着掩饰伪装的假面?

“爷,要不你来演月老好吗?”

“不行,成何体统!”

“好么好么!”

李金桂瘪瘪嘴,想想也是,四爷这么古板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意。

在排练之余,李金桂本想花重金在邸报上宣传宣传,却被蓝齐儿拦着。

反正最后蓝齐儿亲自去找了一趟小十三,吃了一顿豪华超值霸王餐

回来这几日还未抽空去见见小十三,他早就成婚,并有自己的府邸。

也不知道小十三能认得出她来么?

“十三叔安~”

此时弘时抱着胤祥的腿,奶声奶气的问候道。

“来,时儿,十三叔抱抱~”

“四嫂,这是前几日下头送来的绸缎,十三选了最好的料子,今儿抽空给四嫂送过来~”

“有劳十三阿哥~”

“四嫂客气了~”

这几年来四哥似乎对李氏的感情淡了许多,从前但凡他来找四嫂,四哥八九不离十定相伴左右。

而如今?

府里其他几个孩子都被四哥狠心送到湖心岛上,而她们母子二人也迁居到这略显荒僻的蘅芜苑内。

毕竟是四哥的家事,胤祥也不方便多问,只能时不时的来瞧瞧这对母子。

“听说前几日四哥带回来一个女子?”

“是啊,她早年间与我一样,是贝勒爷的试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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