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在上 - xp1024.com
《皇兄在上》


001 大梦一场,花落人亡

皇都的阴雨天气持续了一个月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皇宫红墙之上的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在天空上方,像是压在人的心上,重的人透不过气来。

明德殿内,萧含清的眼神从窗外收回,看着面前面貌昳丽的女子,对方笑意盈盈,纤纤玉指捏着一个白色瓷瓶,扬声道:“含清妹妹,皇上叫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萧含清有些莫名,看着对方的笑她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危险,对方说的话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什么好消息?”萧含清蹙着眉头,略有些清瘦的脸颊因为最近的事情显得过于苍白。易哥哥还未登基,萧玉婉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封后,对方一步步逼近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玉婉歪了下头,像是在欣赏萧含清眼里的无知和疑惑,然后巧笑嫣然的轻轻说道:“萧璟死了”

“什么?!”萧含清想要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终是无力地坐下,大大的眼里带着惊恐:“你们怎么敢?!就算易哥哥要登基,萧璟也是他唯一的亲兄长!他这是这是”

“——弑兄”萧玉婉轻轻地接上萧含清不敢说完的话,眼里笑意全无,嘴边却翘起:“难道你不高兴吗?他软禁了你整整五年”

“不”萧含清自然是恨萧璟的,同样都是哥哥,萧易对她百般温柔,萧璟却在登基后软禁了自己五年,所以她才一直盼着易哥哥能早日来到皇都,可是她不是想让萧璟死。

萧玉婉看着萧含清这幅后知后觉的样子突然收起了所有的伪善,使劲推了萧含清一把顺手给了萧含清两个耳光,带着丝丝恨意:“你这个贱人!都怪你!他是被你害死的!你知不知道他临死前唯一记挂的就是你,居然对萧易说只要放过你就可以”

萧玉婉的眸子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柳眉竖起看着已经被打蒙了的女子,那样顶天立地的人,居然为了面前这个卑贱的女子委曲求全。

萧含清看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萧玉婉,终于缓过神来,被对方说的话惊得不敢置信:“萧玉婉!你疯了!”萧璟对谁都是冷冷的,更何况软禁了自己五年,怎么会记挂自己?

萧玉婉看着对方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来气,萧璟为了护着对方真是什么都做了,偏偏对方不领情,心中火大又反手一个耳光:“是!我是疯了!从萧璟不喜欢我喜欢你就疯了!你有什么好能让萧璟护你如此?宁愿背上天下人的骂名!”

萧含清本来近几年身子就不好,三个耳光下去嘴角终于出了血,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看着萧玉婉终于感到了害怕:“你胡说!你来人!来人!我是公主,你只是一个区区的郡主,易哥哥怎么会叫你如此欺负我,快来人!”

诺大的宫殿里冷冷清清,只有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和萧含清的嘶喊回荡其中,宫人们无一不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一个女子的哀求。

萧玉婉盛气凌人的站着,恢复了平静的面容,往下轻蔑的一瞥,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白皙的手指,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轻飘飘的对周围喊道:“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宫人立刻过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将萧含清的胳膊扭住,迫使她跪在萧玉婉面前。

“公主?”萧玉婉讽刺出声:“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要不是萧璟哥哥,你能活到今天?况且,你根本”说到这儿萧玉婉抿了下嘴眼中露出复杂没再说下去。

“我什么?”萧含清现在才发觉事情好像根本不是自己想好的那样,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惊恐,看着对方美丽的脸上一丝恨意突然明白些什么:“你喜欢萧璟?那你为何要和易哥哥在一起?”

“还不是托了你的福?”萧玉婉看着对方嘴角流血仍不解气,直接取下头发上的簪子一步步逼近,眼里带着张狂的笑意和快感。

“萧璟为了你居然拒绝娶我为妃!而你呢!你回报他的就是背叛!要不是你五年来的一封封书信,萧易能谋反成功?”

萧含清不可置信的不断摇头,喃喃道:“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为了我拒绝你?我是他的亲妹妹”至于五年来的书信,她只是写了一些皇都最近的动静难道真的是自己害了萧璟?

萧玉婉使了个眼色叫周围的两人将人拉住,接着自己就扬起手用簪子向萧含清的脸上划去。

她早就看这张脸不顺眼了,长得这般俏丽天生一股狐媚劲!要不然萧璟也不可能被这种人迷了心窍,她今天就要毁了这张脸!

萧含清神色恍惚,看着簪子下来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眼前晃过萧璟的身影来。

萧玉婉说对方喜欢自己,软禁自己五年居然是为了护着自己?怎么可能呢?

萧璟清清冷冷的眸子突然在自己眼前闪过,那些看似平常的动作突然被赋予了别样的色彩,是啊,明明是软禁,但是自己除了不能离开他的身边,一切起居都是按照正一品的公主来的。

萧含清嘴边溢出一丝苦笑,原是我错了,自己竟是将唯一护着自己的人给害死了。

一道银光闪过,萧含清的脸上多出一道血痕,撕心裂肺的痛终于让她回神,冷冷的看向眼前的人。

“怎么这么久还没好?”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

一身龙袍的萧易走进来,皱着眉看地上一片狼藉以及萧含清下巴上的血滴。

“易哥哥救我”萧含清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向这个自己一直信任的哥哥求救。

萧易嫌恶的收回眼神,对萧玉婉说:“快点解决”

萧玉婉点点头,上前硬生生掰开萧含清的嘴巴将小瓷瓶里的东西灌了进去。

所有的一切哪里比得上皇位呢,也就只有萧璟那么傻了。萧玉婉将手中的瓶子随手扔了,表情淡然的看着萧含清痛苦的捂着肚子缓缓倒下去。

呵,不管怎么样,幸好自己还是皇后,虽然皇上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002 小门小户出来的

萧含清脑子闷闷沉沉,像是终于坠进了甜美的梦里,意识里一片软绵,叫人昏昏欲睡。

“萧含清!萧含清!”

一声严厉的呼喊传入耳畔,萧含清猛的惊醒,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景象。

自己正跪在某个大殿的中央,周围站着一大群皇子皇女,上位的金銮椅上——是皇帝皇后。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

没等萧含清回过神来,就看见威严的天子又喊了一声:“萧含清,朕在问你话”

周围的皇女中传出一声轻笑,用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嗤笑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居然在太庙里都能走神”

太庙?自己可是自从十四岁被召回宫入族谱的时候进过一次太庙,之后再也没有况且,萧含清愕然的抬头对上皇帝不满的眼神,里面流露出后悔和失望。

倒是旁边的皇后先开了口:“这孩子,突然换了新的环境,怕是还没有适应,”又稍稍换了温和的语气问萧含清:“你可有不舒服?”

萧含清一身稚气未脱,带着乡野间的淳朴和天然,一双眸子不加修饰,眉毛微微有些叛逆的杂乱,与周围的众位皇女的一身华贵气质格格不入。

皇后的心里软了一下,不由得对这个孩子生出更多的心疼来,因为只是宫女所出,生身母亲又去了,钦天监一句“萧国祸患”让这个孩子在宫外一直待到十四岁,今儿才接来,面对这样的场景,定是害怕的。

萧含清终于认清事实,略微愣一下,从流如善地回答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只是,有些不适应”

清清亮亮的少女嗓音,是未经过磨难雕琢的十四岁。

这是萧含清自进了太庙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皇上的眸光闪了闪,之前本觉得萧含清到底是比不上皇宫里一直养着的,干什么都畏畏缩缩的,尤其是那懦弱的眼神,叫人看了生厌,如今这一开口,倒也还懂些礼数。

皇后轻轻笑开:“无碍,你有很多的时间去适应,母后和父皇,以及你的各位兄弟姐妹,都会尽心待你”

尽心?若是尽心,我就不会惨死在萧玉婉手中了。

萧含清突然心中清明了起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朗声道:“谢父皇母后,儿臣也会好好和他人相处”

萧含清对父皇没什么好感,说是自己父亲,十四岁之前将自己扔在宫外不闻不问,十四岁之后扔在宫里不闻不问,叫自己受尽欺负,自己当初什么都不懂,入了宫,就等于是送了死。

最靠近父皇母后站着的是一位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小姑娘,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看到萧含清的目光,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是刚刚出声嘲讽自己的那一个。

萧含清微微的笑了,重走一遭,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了,难道还会任人捏扁吗?

“好了,平身吧,你年纪小,跪着这许多时间辛苦了”

萧含清行了礼站起身来,因为跪的久身子微微晃了晃,一个声音沉稳道:“小心”

萧含清心上漏了一拍,回眸对上那人清冷的眼神。

003 她都不看在眼里

萧璟有些奇怪的看到面前的姑娘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看到自己眼里满是震惊,甚至连脸色都苍白了两分。

她在怕自己,为什么呢?虽然自己待人冷淡了些,妹妹们大多都是有些怕自己的,但自己与萧含清才是第一次见,刚刚的话也是出于好意提醒。

萧含清对上对方深不见底的眸子就有些发憷,心里到底是惧怕大过了愧疚,死前萧玉婉说对方喜欢自己,怕是被气急了的一句话,萧璟登基后别的妹妹都封地的封地,嫁人的嫁人,唯独留着自己软禁了五年之久,若是喜欢,何故用这种冷得渗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罢了罢了,自己到底是害了他,这一世还清便是。

萧含清抿了抿嘴,没说话,跟着母后父皇就要去祭拜祖先。

萧含清不想惹事,有人却偏要惹萧含清。

“哼,真是没礼数,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召你回来,瞧这土里土气的,哪有半点皇家风范?”小姑娘看着与萧含清年纪一样,身量却高出一头来,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颦一蹙颇有风情。

萧含清想起来了,这是父皇最疼爱的一位皇女萧含桢,是正一品的德阳公主,乃皇贵妃所出,因为从小的养优处尊,比别的皇子皇女要多出那么一点优越感来,做事自然是骄纵跋扈。

忍气吞声是没有用的,越忍,别人便越是觉得你好欺负。

萧含清思虑一番,扬声道:“你我同是父皇的孩子,父皇自然要召我回来,况且你出言讽刺自己的妹妹,难道这就是皇家应有的礼数?”

萧含桢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妹妹居然敢反驳自己,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白白叫周围的人看了笑话,一下子恼羞成怒。

“你!放肆!我可是正一品的长公主!”

萧含清不多纠缠,见好就收,旁边跟上一个男子,温声笑道:“含清妹妹莫要介意,德阳向来如此”

她向来如此,那我就该受着吗?萧含清性子里的野性一下子被激了出来,正要说话,看到来人的脸却是怔住了。

她死前,最后一眼就是这个自己最信任最喜欢的哥哥冷漠的一瞥。

萧含清冷了脸,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沉声说道:“萧易,你离我远点”

一个才刚刚入了族谱的不受宠的公主,居然敢直呼三皇子的名讳,还是这样的,厌恶。

萧衍看着那个略有些瘦弱的身影昂首挺胸的走出殿门,心里莫名的起了一丝波澜。

父皇皇子不多,皇女倒是一大堆,萧含清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若说特别,就是她比常人过得更辛苦些。却也比旁人更坚韧些,刚刚那副模样像是所有的凡尘规矩,她都不看在眼里。

萧含清确实也是这样想的,重活一世,怎么舒服怎么过,难不成还要自己看人眼色?那些宫规礼数,她确实不看在眼里。

巍峨的太庙依山而建,山体苍翠的青色和庙宇的朱红色相依相靠,形成鲜明又厚重的色泽,高耸的门柱上,莲花祥云盘旋而上,钟声杳杳,心旷神怡。

“萧含清,即日起入族谱,为正六品公主”

004 荣华富贵,谁不喜欢呢?

萧含桢被驳了面子,心里气的紧,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罢了,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讲话,真是在外面野惯了,不知道宫里规矩如何,以后可要好好教教对方。

行完繁复的礼节,萧含清总算是正式成为了一位公主,封的是最低级的六品,连封号都没有,可见皇上对这个女儿的态度。

萧含清听着周围人的悄声碎语,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心中并不在意。

自己上一世可是直到死都没个封号,没关系,这辈子还早,若叫你们欺负了我萧含清的名字倒着写!

“含清,你想住在哪个殿?”皇后挥挥手叫一个太监拖着一个盘子上来,盘子上摆放着这次挑出来的殿名牌子,脸上略带着为难。

萧含清一眼扫过去就知道皇后为什么为难了,这些殿都是极为清冷的地方,而且还破败。虽然知道父皇对自己本来就不上心,看到如此还是有些心酸。

萧含清没有伸手去选:“全凭母后安排”

萧含桢心思突然活跃了起来,有些雀跃地说:“母后,就让妹妹住在我的偏殿吧,儿臣的偏殿一直没人住,一个人住可惜了”

萧含桢高高在上的瞥了萧含清一眼,这个妹妹,叫什么来着?无所谓,住进本宫的偏殿,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萧含清自然知道对方怎么想的,看那眼神,没得意死,自己才不怕呢,况且萧含桢的德阳殿在宫中顶好的位置,华丽舒适,倒是比那些破落地方好多了。

皇后微微沉思后点头答应:“也好,你们姐妹住在一起,有个照应”

略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萧含清单薄的样子,又嘱咐道:“德阳,你作为长姐,万不可欺负含清”

萧含桢目的达到,小脸笑开,一点朱唇撅了撅撒娇道:“哪能呢母后,我这还不是为妹妹着想”

萧含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没敢在面上表现出来,若是被人抓住,又少不了一番教导。

只是想到回宫后的一堆破事,萧含清还是忍不住心烦了起来。

偏生萧易不识眼色,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么无缘无故的被讨厌了,凑近前来轻声说道:“可是我之前做了叫你讨厌的事?你莫要生气”

这样的温柔,萧含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居然城府这样深。

萧含清知道对方,处处文雅至极,容不得一个人不喜欢自己,所以现在对自己刚刚的态度不依不饶,明明心中已经不快了,偏生要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来和自己套近乎。

“没有,怎么会,”对方的不依不饶叫萧含清不耐,只能顺坡下“方才是含清无礼,还请三皇兄原谅”萧含清自嘲的撇了撇嘴:“你也知道我是从宫外来的,没什么见识”

萧易心里这才舒服了,只是对方这口气,怎么这么奇怪。

“含清唤我易哥哥便好,不必多礼”

萧含清没回话,眼神看着前面好好走路。

“含清妹妹喜欢回宫里吗?”萧易想着,这个妹妹看起来野得很,肯定不喜欢宫里这条条框框的。

萧含清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糯米牙:“喜欢啊,荣华富贵,谁不喜欢呢?”

萧易噎了一下,心想果然是个没见识的,皱了皱眉不再开口。

萧璟在后面默默目睹了一切,看到萧含清飞扬起的眉角上,略微带了些故意的幸灾乐祸。

005 难不成是狗叫

萧含桢的德阳殿果然气派宽敞,青白玉石地,黄色琉璃瓦,就算是个偏殿,都是宫里一等一的住处。

萧含清舒舒服服的扑到床铺上去,在柔软的锦被上滚了一圈,发出一声喟叹。

说起来,自己也不是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地方,被软禁的那五年,自己用的东西都是顶好的。自己当时只顾着恨萧衍,哪里注意得到这些。亦或者是注意到了,但是并不以为然。

“噗”

“你瞧她那样”

“可不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能有什么见识”

细碎的声音传入耳中,果不其然又带着淡淡的嘲讽。

萧含清坐起身来,看到父皇指派给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正了正颜色,直起被笑弯的腰,假装严肃的不再说话,但是眼里的放肆,分明是不以为然。

萧含清笑吟吟的问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呢?”

“回公主的话,没有”

“那刚刚本宫听到的声音,难不成是狗叫?”

萧含清淡淡的一句话叫两个丫鬟脸色一变,有些紧张的看向自己。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从外边回来的六品公主,夹紧尾巴做人就是了,不成想这牙齿利着呢。

萧含清像是并不打算处罚两个丫鬟,话锋一转又道:“走,领我去宫里转转”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还以为要做什么呢,果然是个草包,假装恭恭敬敬的带着人出了德阳殿。

“公主,这地方有些偏僻,来往也没个人,咱们快回去吧”

其中一个丫鬟看着面前略显荒芜的宫墙,上面的朱漆斑斑驳驳,心里有些埋怨。真是个土包子,也不去御花园,跑这地方干什么。

萧含清看着冷清的宫道若有所思:“来往也没个人啊”

“啪——”

被打的丫鬟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捂着脸看向萧含清:“公主?”

“我竟不知,一个区区的丫鬟都敢随意辱骂六品的公主了”

萧含清默默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自己人小没有力气,这一巴掌扇的自己的手都麻了。

丫鬟犹犹豫豫的跪下,弱弱说道:“奴婢并没有”

“啪——”

又是一个耳光,萧含清显得很是利落。不能忍让,一旦忍让,得到的永远是无休止的欺负。萧含桢的账可以慢慢算,谁让人家是正一品的公主,总不能叫个丫鬟骑到自己头上去。

萧含清嘴边勾起一抹微笑,一双清澈的眸子配上看起来嚣张至极。

下巴抬了抬,对旁边已经呆住的另一个丫鬟说道:“你过来,给我掌嘴”

看着丫鬟不敢上前,萧含清不怒反笑:“怎么?你也想挨?”

那丫鬟浑身一震连忙过来,看了看自己昔日姐妹的脸下了决心就开始掌嘴。

萧含清不满的听着声音,故意说道:“大点声,没吃饭吗这是,”又装模作样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这手以前可是做惯农活的,若是我动手”

看着差不多了,萧含清这才叫停,睥睨着下面跪着的人:“你可知错了?”

两个丫鬟连连求饶:“奴婢知错了,公主恕罪”

萧含清撇着嘴笑了笑,若是刚刚在德阳殿动手教训,十有八九会被萧含桢拦住,经过这事,想必是听话了。

006 我要去小解

但这两个丫鬟还是不能留,萧含清正在那儿想着怎么和父皇要个可靠的贴身丫鬟,只见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直愣愣的看向自己的身后,结结巴巴道:“公公主”

萧含清不耐烦地转过去,就看到一身黑袍银边的萧璟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冷冷的目光中带了点耐人寻味。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萧含清教训自己宫里的丫鬟别人当然不能置喙,但是对上萧璟,萧含清立马就怂了。对方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记恨自己的吧?所以才将自己软禁了五年?

萧含清强撑着气势,干笑一声:“太子殿下万福金安,我和她们闹着玩呢”

萧璟看着面前的姑娘,小小的一团,方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全都收起,明明是个小豹子,面对自己却收起了利爪装作乖巧的家猫。

——有点意思。

萧璟不动声色的掩去眼神中的笑意:“闹着玩?”

萧含清看着对方板着一张脸质问自己就腿软,艰难的推了推旁边的丫鬟示意两人站起来:“可不是,我们先走了啊”

萧璟本来也就是路过,如今却是不想放人走了,长腿一跨就拦住了萧含清的去路。

萧含清自然不敢再往前走,僵着身子站住。

“你认得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萧含清有些莫名,这不是废话,都叫你太子殿下了。

萧璟居高临下,将对方那点不屑的小表情全都尽收眼底。

“嗯,自然是认得太子殿下的,”萧含清退后一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恨不能躲到两个丫鬟的身后。

不是,不是,萧璟沉静的眸子看着对方,总觉得对方有什么秘密。

深宫吃人不吐骨头,像萧含清这样的小姑娘进来,什么都不懂,迟早被欺负死,但就自己目前看来,对方可要比表面上看起来机灵多了。

萧含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对方的眸子像是能望进自己的心里去。

对方半天不说话,萧含清有点撑不住,随口编了个理由就赶紧跑:“我我要小解!”

跑出去十几步两个丫鬟还没跟上来,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萧含清跺了跺脚,焦急地喊道:“快过来啊!”一帮蠢材,留在那儿找骂?萧璟那么可怕。

两个丫鬟更是不敢多待,行了礼就匆匆跟了上去,萧含清就算刚刚收拾了她们,到底是个小丫头,太子殿下虽然才十七岁,人往那儿一站周身全是冷气,叫人都不敢抬起头来。

萧含清怕萧璟又喊她,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呀!”萧含清只顾着后面,频频回头竟然撞上了人。

“萧含清你不长眼睛吗?!”萧含桢扶了一下自己险些被撞歪的金步摇,幸好旁边的丫鬟将自己拉住了。

怎么又是这个野丫头?萧含桢厌恶的瞪一眼对方,看着对方被撞倒在地自己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粗俗!”萧含桢的优越感又上来了,慢条斯理的说:“本宫就说呢,谁这么没规矩在宫道上乱跑,原是你这个”

萧含清才不理会对方:“你说完了没?我要去小解!”

“”

萧含桢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气急败坏的甩了甩帕子:“粗俗!”本宫可是她的长姐呢,这什么态度!

007 幸好皇长姐不是那种无脑之人

萧含桢心里不舒服得很,自己的母妃是皇贵妃,那野丫头的生母是个不知名的宫女,自己在皇宫锦衣玉食养了十四年,萧含清在乡下泥巴地里蹦跶了十四年,现在凭什么与自己同为公主?

这是皇室的耻辱!是自己的耻辱!别的妹妹也就算了,萧含清算什么?举止粗俗,真是叫人蒙羞!萧含桢暗地里脸沉了下来,黑色眸子里的阴郁不像是个少女所有。

想起方才萧含清那冒冒失失的样子,萧含桢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野丫头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萧含桢叫旁边的丫鬟扶着,无比自然的问萧含清的两个贴身婢女:“我叫你们盯着她,可有什么发现?”

方才在萧含清面前还气焰嚣张的丫鬟,此时却温顺的跪下,诚惶诚恐的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并无”

萧含桢正要挥手叫人离开,却瞧见其中一个丫鬟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蹙起眉头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那丫鬟就等着德阳公主问自己好告一状,连忙带上委屈的神情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含桢眼里闪过强烈的厌恶,清清冷冷的声线像是落进盘子的玉珠:“在本宫这里,就敢如此嚣张,真是在外面野惯了”

复又低下头对两个丫鬟说:“行了,你们回去吧,这事情我会同她说的”

低着头的丫鬟心上一喜,知道德阳公主嘴上说的肯定不止说说那么简单,不敢将心中的得意表露在外,恭顺的行礼起身。

萧含清喝个水的功夫,就瞧见萧含桢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颇有气势的走了进来。

门口的嬷嬷还要通传一声:“德阳公主驾到——”

萧含清不由得抿着嘴笑了笑,在自己的宫里呢通传什么,这谱摆的是够大的。

萧含桢正要厉声责问对方为何不行礼,心里想着这丫头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行礼,却见萧含清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来,朗声道:“皇长姐万福金安”

萧含桢神色不明,轻轻哼了一声示意起身:“你方才笑什么?”

萧含清自顾自的坐下,明媚的眼睛盛着笑意歪着头去看那个门口的嬷嬷:“只不过是有些惊讶罢了,原以为嬷嬷是个哑巴,这么看来是会说话的呀”

明明用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萧含桢却从对方的话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门口站着的嬷嬷浑身一抖,斜了萧含清一眼。

“我不和你废话,这个丫鬟的脸是怎么回事?”

萧含桢白嫩的手指指向之前那个被打了的丫鬟:“在我的宫里私自处置下人,还用这样狠毒的手法,你可还将我这个长姐放在眼里?!”

都用上“狠毒的手法”这样的词了吗?萧含清摆了个无辜脸,眨巴着大眼说道:“谁看见我处罚她们了?没有的事,这两个丫鬟真是不规矩,怎么敢无中生有,造谣堂堂公主?”

说完又看向萧含桢:“还用这样的谗言蒙蔽皇姐,幸好皇长姐不是那种无脑之人,否则真是叫人看了笑话”

萧含桢一口气憋着没上来,脸颊微红,最后狠狠甩了下手帕:“把这两个乱嚼舌根子的丫鬟给本宫拉下去!”

008 为皇室所耻

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萧含清拂去额头上的细汗,看着父皇一脸严肃的坐在上位,最前面的萧含桢正在背诵《传习录》。

“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

随着萧含桢背诵落下最后一个字,皇上皇后脸色温和,看着萧含桢欣慰的点点头,皇上又将萧含桢夸奖了一番这才开始考校下一个皇女。

一周一次的考校啊,对于萧含清真是个噩梦。萧含清十四岁之前在宫外根本就没看过几本书,天天在外面玩,至于上辈子自然是学了的,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含清品阶最低,站在最后面心里不断打鼓,不知道父皇要出什么考自己,若是算术还好些,自己到底记着点,若是文学

萧易已经被考完了,轻轻松松站在一旁,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到了萧含清,被父皇考校,大多皇子皇女心里都是紧张的,上次萧含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小脸都有些发白了。

“别担心,父皇不会考太难的,”萧易悄悄过去凑在对方耳边安抚道。

萧含清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惊了一跳,差点叫出来,看清来人后瞪了对方一眼,跨了一大步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

只是这一动弹,萧含清就从原来的队伍里跨了出来,突兀的站到了大殿中央。

皇上正在提问的声音骤然停住,蹙着眉头看殿下突然走出来的萧含清。

萧含清自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一时之间身子有些僵硬,愣在大殿中央不知作何反应,一时之间退回去也不是,继续站着更不对。

萧含桢不屑的冷笑一下,真是笨死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

萧含清这才看到,原来方才父皇正在提问萧璟。

萧璟学识渊博,见解独特,父皇很愿意和对方多聊几句,可是现在被自己打断了,心里定是不高兴的。

“萧含清,上前来”

皇上看着这个女儿战战兢兢地走上来,尽量温声问道:“既然你等不住那朕就先问你”

我等的住啊父皇都是误会

萧含清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对方:“是”

萧惠帝思索着,这个女儿毕竟是之前在宫外养着的,不能考太难的,遂问道:“可读过《论语》?”

萧含清连忙点头,心下松了口气,正要说上几句,父皇又道:“写写你对《论语》思想的理解吧”

萧含清将嗓子口的话咽回去,头大的看着自己面前已经被摆上了桌子和纸笔。

赶鸭子上架,不会也得写,整个大殿的人都盯着呢。

最后一笔落下,萧含清自己都不忍心看,有太监过来呈给了父皇和母后。

萧惠帝读完通篇,阴沉着一张脸,本来已经料到萧含清学识不怎么扎实,没想到能差成这样,特别是这个字,说狗啃过都是侮辱狗。

“萧含清!”

“是”

“身为公主,学识浅薄,实在是为皇室所耻,”萧惠帝拧着眉头,脸色可怖,将手中的纸张扔下去:“从明日起跟着各位皇子公主一起在国子监学习!”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看到纸张上面乱七八糟的字迹更是窃窃私语。

萧含清忍下心中委屈,咬咬牙脸上勉强镇定道:“谢父皇恩泽”

009 纵然你身份高贵

要想让自己不想上一世那样窝囊,就要让父皇喜欢自己,让父皇喜欢自己,就要好好学习,可是

萧含清看着铺了一桌子的书就有些烦躁,自己今天起了个大早就到国子监来看书,可是看了半天,基本上什么都没看进去,反而有些发困了。

本来还黑着的天慢慢变白,国子监的院子里射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萧含清怔怔的的看着窗外,现在正是早春的天气,院子里的柳树虽然还是光秃秃的,但是树皮上已经开始泛绿了。

“太子殿下”

萧含清眨眨眼,看到萧璟走进院子,后面跟着一个穿着蓝衫的少年正兴致勃勃的讲着什么。

萧璟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是那位蓝衫少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继续讲自己的。

“啪——”

堆在萧含清书案上的一本书掉了下去,一瞬间萧璟就对上了萧含清的眼睛。

锐利而警觉,带着些许凛然。

萧含清心头一震,连忙把脸瞥过去不再看窗外,弯下腰去捡那本书。

离国子监上课还有段时候,萧璟来的够早的。

萧含清有些不解,在自己看来,萧璟不说学富五车,起码也是满腹经纶,用得着这么刻苦?转念一想,人家这么厉害也是应当的。

后面的蓝衫少年有些诧异的停下:“殿下,居然有人来的比你早,是哪位公主?”

萧璟想到昨天小姑娘站在书房里故作坚强的神情心中一动,看对方桌子上的书,像是已经来了很久了。

萧璟没有回话,直接走进了隔壁。

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是分开上课的,萧含清自然和萧含桢一个老师,想想就心烦。

萧含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心想出去走走,可是一想到萧璟就在隔壁,从窗子就能看到自己,又不敢出院子里去,只能趴在桌子上养养精神。

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萧含清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不单有公主,郡主也在这儿学习,萧含清面前站着一个满脸写着古板的老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

“含清公主,来国子监不是叫你睡觉的,皇上将你们交给老夫,老夫就要”

萧含清被对方磨磨唧唧的语调说的想睡,连忙点头:“是是是,先生说的是”

夫子哼了一声,皱着眉头上讲台上去。

萧含桢坐在第一排,冲萧含清丢了个嘲笑的眼神这才转过身去。

萧含清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精神一点,然而,最后还是睡着了

站在上面侃侃而谈的夫子看到一个低下去的脑袋突然停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后转过身去继续。

周围的人自然看到了,并没有人出声提醒,只是在下面一个个暗暗笑着。

真是丢人,萧国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不懂礼数的公主。

“下课——”

萧含清被震耳欲聋的“夫子辛苦了”吵醒,迷迷糊糊的跟着众人起立鞠躬。

等到夫子走了,有个姑娘轻轻来到自己桌子前面,颇有些不满的道:“公主,纵然你身份高贵,你这样不尊师重道,公然在国子监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萧含清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眼,冷静道:“萧玉婉,你想说什么?”

010 真是卑贱的身份

自己上一世就是被面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小姑娘害死的,萧含清只是一想起这件事情,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然有滔天的恨意,以及对对方的微微惧怕。

萧玉婉能走到最后成为萧易的皇后,自然是很有本事的,像这个年龄段的,对自己就算厌恶,至多也就是像萧含桢那样明着跟自己过不去,哪里是萧玉婉这个样子,笑里藏针。

萧玉婉有些吃惊,对方居然认得自己,接着心上就涌上一种满足感。认得自己,也是应当的。

萧含桢在前面等着身后的丫鬟收拾书桌,见状说道:“萧含清,你怎么能直呼洛玉郡主的名讳?洛玉郡主可是父皇亲封的正一品”

还留在屋子内没走的看似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其实都侧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心里多多少少对萧含清是有些鄙夷的。

萧玉婉在公主郡主中颇有声望,长得出众性格又好,自然是受大家袒护,之前也没见过萧含清这么个公主,结果一来国子监就是睡觉,是有些不尊重先生。

萧含清知道自己还没有与对方作对的能力,她很想随便道个歉然后就走人,但是抿了几次嘴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让我和萧玉婉道歉,下辈子都不可能!她可是记着对方看自己的那种恨到入骨的眼神。

萧含清没说话,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那两个丫鬟被萧含桢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当然也没有人来关心她到底有没有丫鬟。

在这群人看来,自己能够回到皇宫成为公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萧玉婉皱着眉头看对方丝毫不理会自己,像是眼前根本没站着个人似的。

自己已经够礼貌的了,这个丫头,真是不是抬举。

萧玉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问萧含桢:“含桢,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说起来这位妹妹怎么这样面生?”

萧含桢不甚在意的说:“刚入族谱,在宫外养了十四年,也不知是哪个宫女的”

言语之间尽是嘲讽和侮辱。

“怪不得呢,”萧玉婉一副同情的模样:“原来是刚入宫,只是在国子监都能睡着,也太无礼了”

两人一唱一和,周围的人越发的对萧含清看不起了。

原来是个宫女生的啊真是卑贱的身份呢

有个之前根本没见过面的姑娘,路过萧含清的书桌的时候,硬是故意撞了一下,将萧含清刚收拾好的书全都撞了下去。

萧玉婉见自己目的达到,姗姗然走过去和萧含桢准备出门,刚好一脚踏到萧含清掉下去的书上。

“含桢,走吧”

萧含清一直咬着牙没说话,索性也不捡了,坐在座位上盯着两人。

萧含桢自然看到了萧玉婉的小动作,笑了笑也走过来踩在萧含清的书上:“不急,左右也没什么事情”

“含清,你倒是把书捡起来啊,”萧含桢故意为难对方,终于出了一口气。

萧含清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接着笑了起来:“好啊”

说着她顺手拿起桌子上一本书,直接朝两人砸了过去。

011 给我跪下道歉

“呀!”

萧含清准头很好,直接把萧玉婉头上的钗子都砸歪了。

萧玉婉扶着自己的钗子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疯!”

萧含桢在旁边躲得及时,看惯了萧玉婉温婉的模样,还没见过对方这么狼狈的时候,憋着笑教训萧含清:“你快道歉!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洛玉你莫要在意”

萧玉婉慌乱地扶着发钗,看着萧含清一点悔意也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冲周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萧含桢自然是不在意,打了个哈欠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出去:“洛玉你快点啊”

看着两个丫鬟撸起袖子就要抓自己,萧含清顿觉危险一下子就爬上了桌子,插着腰问道:“萧玉婉你做什么?”

萧玉婉柳眉竖起,平时一双温柔的仿佛含着一汪水的眸子现在瞪得大大的,满脸的厌恶:“萧含清,你只是一个区区正六品,怎么敢以下犯上,今天不教教你这规矩,你怕是萧含清!”

趁着萧玉婉说教,萧含清又是一书砸过去,这下萧玉婉的发钗彻底掉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有些失态的对两个丫鬟喊道:“给我抓住她!”

“是”

只是萧含清机灵得很,比起宫里不怎么跑动的宫女,她的动作十分矫捷灵活,眼看着就被抓到了,呲溜一下就钻到了桌子底下又不见了人影,反而将两个丫鬟逗得气喘吁吁。

“今天抓不到她你俩别吃饭了”

萧玉婉话音刚落,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就恶狠狠地朝萧含清扑过去,一下子将萧含清扭着胳膊压在了书桌上。

完了完了,不知道这个贱人要怎么对我呢。

萧含清挣扎得厉害,差点将两个丫鬟掀下去。

“放开我!”

“闭嘴!小蹄子劲儿挺大,”其中一个丫鬟将人压住,差点没把萧含清的手腕捏断。

萧玉婉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萧含清挣扎的模样:“给我跪下道歉”

萧含清胳膊被扭得生疼,突然急中生智喊道:“萧璟!皇兄!”

众人皆是一愣往外看去,萧含清趁着背后的劲一松往前一蹿手脚并用就直接从窗子爬了出去。

外面自然没有人。

萧玉婉得知被骗,人已经从窗子跳下去跑出几米了

“萧含清!你好大的胆子!”

“你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告诉萧璟你喜欢他!”

萧含清满意的看到对方顿时花容失色,说话都不利落了:“萧含清,你你瞎说什么”

还真喜欢萧璟啊?萧含清想起自己死前对方说的话就莫名其妙,说什么萧璟喜欢自己,就因为兄妹之情就要杀了自己?萧玉婉真是够可怕的。

“你们在闹什么?”

突然从身后出现的声音将萧含清吓了一跳,萧玉婉更是面上一白。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萧含桢也赶紧跟上:“大皇兄万福金安”

萧璟居然还在?

萧含清看着对方阴沉的脸色,心道还不如叫自己刚刚被打一顿算了。

萧含桢讪笑一声:“对不起啊皇兄,吵到您了,我们这就走”

012 你别喜欢她

萧玉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柔柔道:“太子殿下,我们不过是和含清妹妹闹着玩呢”

萧璟没有说话,低头看向萧含清。

方才自己听见有人喊自己,一出来就看见这幅情景,小姑娘脸略有些红,像是刚刚跑过,洛玉郡主的发钗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歪,一缕鬓发散落在侧。

萧含清不敢抬头看对方,低声道:“嗯,闹着玩呢”

萧含桢心中松了口气,大皇兄一向严格,要是被对方知道自己和萧玉婉在这儿欺负自己妹妹

“含清,过来收拾东西走了”

萧玉婉叫的亲密,甚至亲自将掉落的书本捡了起来。

萧含清被对方膈应的不行,直接又从窗子翻了过去。

“含清妹妹你走正门啊,”萧含桢恨铁不成钢,焦急地喊了一声,在大皇兄面前都这样不懂礼数!

萧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突然注意到对方手腕上一圈红色。

萧含清连忙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抱着就要回去。

出人意料的,萧璟突然开口:“你的丫鬟呢?”

到底是个公主,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吗?

萧含桢赶紧道:“妹妹身边那个丫鬟被我打发去别处了,还没来得及再要”

看着萧含桢脸上紧张的神色,以及萧含清手腕上不正常的红印。萧璟多多少少能猜出来点。

到底还是让欺负了,只是对方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刚刚似乎,也并不想和自己告状。

萧玉婉脸颊微红,有些羞涩的正想着和萧璟说几句话。

“太子殿下,今日夫子教的”

“夫子教的你不懂你问夫子去,干嘛问太子殿下?”萧含清怕萧璟喜欢上萧玉婉,连忙截住了对方的话头。

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萧璟还是离对方远一点好。

萧含清身上的警惕太过明显,站在萧璟身前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不叫人碰。

萧玉婉嘴角的笑一滞,有些勉强的挂在脸上:“说起来,含清妹妹今天可是在课堂上睡了一节课,看来是什么都懂了”

萧含清自然不觉得丢脸:“要你管?”手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了书本,指节微微泛白。

“行了行了,咱们回去吧,洛玉来我宫里玩吧,”萧含桢过来拉住萧玉婉,萧玉婉也不想在萧璟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微微福身就跟着萧含桢走了。

萧含清微微一愣,跟到两人身后,自己也不想和萧璟多待,等走出去就和前面两个分开。

走出去两步又停下,回头去看萧璟。

萧璟依然站在那儿,仿佛一直在看自己的背影,虽说脸色是吓人了些,黑色的眸子倒是很沉静,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两人隔着几米远互相对视,萧璟似乎并不疑惑自己为什么停下来,也没有开口问自己的打算。

萧含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劝告道:“萧玉婉不是好人,你别喜欢她”

有趣,突然停下来,就是为了叫自己别喜欢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小姑娘看似还挺着急,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

萧璟心神一晃,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一步,将人的下巴用两指捏住抬起,认真凝视着对方的眸子,轻声道:“我不喜欢她,喜欢谁呢?”

013 告状呗

萧含清感受到下巴接触到的滑腻,以及向自己突然靠近的一股冷冽气息,像是雨后山林中,淡淡的冷香。

她顿时被吓得有些腿软。

没错,就是被吓得。

萧含清想也没想就啪地打开对方的手,黑溜溜的眸子像是某种幼兽,面对入侵者时的警惕。

“你做什么?”萧含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有勇气忤逆对方,那人白皙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片极其明显的红晕。

萧璟像是根本不在意,收回手放在两侧,很快被宽大的袖子遮住看不到。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跑来和自己说一个正一品郡主的坏话。

是因为方才萧玉婉欺负了对方的缘故吗?不像。

如果是想告状的话,怎么不在刚刚自己刚来的时候就说。

而且眼神里的真诚简直到了叫人不能忽视的程度,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这样的体验对萧璟来说还挺稀奇的,因为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肯定是有所求的,但是萧含清清澈的眸子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她就是来说一声而已。

萧含清自然说不出理由,难不成要说,你之后会被这个女人和你弟弟害死?

够了,自己今天已经够莫名其妙的了,这样毫无准备的冲上去,实在是不够妥当。

而且自己这样古怪,说不定萧璟先讨厌自己了。

萧含清一时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她也想用今天课堂上教的东西转移一下话题,可是她今天什么都没听。

“今天外面的柳树皮有些泛绿了,你发现了没?”

——还不如不说。

萧含清一脸纠结,硬着头皮说完,真的是又突兀又生硬又没水平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没想到萧璟轻轻接了一句:“嗯”

“那太子殿下,我先走了啊”

不等萧璟回答,萧含清赶紧抱着自己的书一溜烟地跑了。

这么一耽误,也用不着和萧含桢一道走了。

萧含清脑子乱哄哄的,始终没想明白萧璟为什么上辈子要软禁自己,自己是哪里惹到对方了吗?不像,萧璟对自己一向很好,除了不给自己自由再没有在别的地方为难过自己。

直觉告诉自己不该接近萧璟,可是也不能看着对方走上歪路,又叫萧易和萧玉婉害了怎么办?

真是皇上不急那什么急,自己瞎操这些心。

当务之急是叫父皇喜欢自己,萧含清也不打算回德阳殿,现在那两个祸害都在德阳殿呢,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回去可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萧含清一直在外面晃到饭点才回去,顺便看了一下今天先生讲的内容,除了认了遍字再没有别的收获。

萧含清有些发愁,自己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等回到德阳殿的时候萧玉婉果真已经出宫去了,萧含桢还有些紧张地问:“你后来又同大皇兄说了什么?”

萧含清扬了扬眉毛,嚣张地说:“告状呗”

“什么?我就知道你这个野丫头是个不省心的,果然去告状了!”萧含桢一脸愤懑。

反正萧含桢在心里早就认为自己肯定是告状了,还不如吓吓对方。

“大皇兄才不会听你的呢!”萧含桢自我安慰道,有些无可奈何的走了。

014 嫉妒我受父皇喜欢

萧含清照例来得最早,昨晚上看了很久的书才把先前夫子讲的东西消化了一半,剩下一半,完全不懂。

萧含清自然是聪慧的,只是比起其他人基础太过薄弱,现在上的课又太过深奥难懂,若是自己再不努力,这么下去只能是越来越跟不上。

今天萧含桢倒是来得早,过了一会儿萧含清就知道对方为什么来的这样早了。

萧含桢“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纤细手腕,立刻旁边就有一个公主赞叹道:“德阳,你这手镯好精致。”

萧含桢还要假装略有些害羞的慌忙收起:“是吗,是父皇赐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

那袖子扯上去的那么不自然,这群人是瞎了么?

萧含清往那边瞟了一眼,萧含桢已经被人包围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萧含桢的那个精致的镯子。

父皇赏赐的,自然是好东西。周围也是父皇的孩子,但是从未得到过这样贵重的东西,不免有些嫉妒。但萧含桢深受父皇的宠爱,她们讨好还来不及,怎么敢露出半点不屑。

萧含清心里也有些酸酸的,撇过头去认真温习今天要讲的内容。

“这镯子上雕的云纹可真是好看啊,”萧玉婉含着笑说一句:“由此可见皇上多么宠你,这么好的东西都舍得给你”

萧含桢眼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硬是摆摆手假意说道:“哪有,父皇对各位姐妹都是一样疼爱的”

萧含清听不下去了,暗自翻了个白眼捂住耳朵。

萧玉婉淡淡笑着,心里实则不屑。萧含桢不就是想让别人羡慕她吗,自己就捧着她就对了,这破镯子,自己还不稀罕。

她的眼神微微转了转,突然落到角落里萧含清的身上。

萧含清没有受太多煎熬,先生来上课了,众人纷纷散开,萧含桢也过足了瘾,心满意足的翻开书本。

没料到吃个饭的功夫,萧含桢那个价值不菲的镯子就丢了,隔着老远就听见对方在宫里大发脾气。

萧含清没理会对方,悄悄准备进门睡午觉。

萧玉婉在旁边劝着正生气的萧含桢,从敞开的殿门看到默默走过的萧含清,突然插了一句:“德阳,会不会是被人偷了?”

萧含桢停下正要砸东西的手:“什么?”

萧玉婉抬了抬下巴,眼神指向偏殿,略有含义的说到:“今日众人围着你的时候,可只有萧含清没有过来而且,你这个妹妹,品行你也是知道的,又是住在你的偏殿和你最近”

萧玉婉欲言又止,像是觉得这样随便猜疑别人不太好。

“洛玉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野丫头!定是她做的!”萧含桢咬着牙,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她肯定是嫉妒我受父皇喜欢!”

萧含清是被连人带被子一起拉扯到地上弄醒的。

面前又是萧含桢和萧玉婉两个,萧含桢愤怒地盯着自己,萧玉婉则是嘴边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萧含清还没站稳就被萧含桢推了一把:“野丫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玉镯?!”

015 皇长姐怕是个傻子吧

“发什么疯?我连你那玉镯见都没见过”萧含清也气的紧,自己虽说没有起床气,被人这么无缘无故的从床上拉下起来,还诬陷自己偷了对方那个劳什子玉镯。

萧含清忽的将目光打向萧玉婉,对方显得气定神闲,仿佛早有预料。

“德阳,别和她废话了,不如搜一下,就知道了”

萧含清心道不好,对方说的这样笃定,怕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把柄。

“凭什么?你说搜就搜?”萧含清挡在萧含桢前面,尽量在想如何脱身。

然后没有什么用,萧含清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周围都是萧含桢的人。

“凭的就是,这是我的德阳殿,自然是本宫想搜就搜!”萧含桢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直接叫人搜宫。

“德阳,莫要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萧玉婉悠然的看着下人们将萧含清的屋子翻得乱七八糟,还贴心的给萧含桢倒了一杯水。

气坏了身子?萧含桢是陶瓷做的么说坏就坏了。

事已至此,萧含清也没法子了,反正屋子里也什么都没有,自己唯一宝贵的东西就戴在自己身上,随便翻吧。

萧含清索性也坐了下去,毫不客气的拿过刚刚萧玉婉为萧含桢倒的水喝了。

“这是我给德阳倒的水!”

萧含清故意留下一点,亮了亮杯底还剩的一点水开口道:“那么,皇长姐你还喝吗?”

一阵翻箱倒柜,最后竟然是在花盆里找到的玉镯,因着和碧色的绿萝颜色相近,丫鬟们最开始还没发现。

“萧含清!没想到你真的敢偷本宫的东西,本宫只以为你是没规矩了些,品行倒是好的,没想到你手脚不干不净,居然是个贼!”

萧含清不紧不慢:“哦?萧含桢你还真是没脑子啊”

“你什么意思?”

“东西是从我屋子里搜出来的难道就是我偷的吗?”

“要不然呢?现在人赃俱获你还狡辩?!”

萧含清抬了抬眼皮:“我今日早上一句话都未和你说,更没有近你身前,中午又是在你东西丢了之后才回来的,我哪来的时间去偷你东西?况且”

萧含清眼神转向萧玉婉,看到对方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抓紧自己的帕子。

“况且皇长姐你也不想想,一直是谁待在你身边,又叫你来搜我的屋子?”

萧含桢一下愣住,认真思索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萧含清,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思辨能力,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嗯?这时候不该就想明白了吗?怎么还揪住我不放?

萧含清紧锁眉头,听见萧含桢复又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无非就是在暗示我,是洛玉在诬陷你,可是萧含清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不过是个六品公主,你哪有被人诬陷的价值?”

这番分析真是“思维缜密无懈可击”,萧含清顿时说不出话了,皇长姐怕是个傻子吧!

萧含桢语气一变,脸色冷下来拿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镯子道:“萧含清,你品行不端、手零脚碎,居然敢偷父皇赏赐给本宫的东西,本宫这就告诉父皇!”

天啊,这个锅我背的冤枉啊!

016 你还真是戏多

“父皇,事情就是这样,”萧含桢抱着萧惠帝一侧的胳膊,隔着书桌指尖遥遥指向萧含清,脸上略带些女孩子的娇嗔以及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她轻启红唇:“就是她偷了我的手镯”

萧玉婉在旁边跟着帮腔,一副知情人的模样点点头,微微蹙着眉头惋惜又不解的看着萧含清:“是这样没错,我亲眼看着那玉镯从含清妹妹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只是,妹妹怎么会做这种事”

屋子里只有四人,萧含清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书桌不远处,像是这个屋子里多余出的人。

她微微勾了勾红唇,毫不客气的打断萧玉婉:“你还真是戏多,那玉镯根本不是我偷的!”

萧含清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的,父皇也是自己的父皇,凭什么就什么都向着萧含桢?这种拙劣的手法,只有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吧。

萧玉婉停住了要说的话,脸上一副被人冒犯的惊讶。

“萧含清,不得无礼!”萧惠帝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没有给这个孩子找教习嬷嬷,只是才在德阳的偏殿住了几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果然不应该接到宫里来吗?

萧含清空张了张嘴,要说的话突然被父皇威严的表情堵在了嘴边。

所有的人都不信她,父皇也是的。

萧含清突然冷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有些激进的辩解,淡淡说道:“反正我说没偷就是没偷,”颇有些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空凭一张嘴叫本宫怎么相信你?”萧含桢撇了撇嘴,复又转向萧惠帝撒娇道:“父皇,含清妹妹平日里行事粗鲁无礼也就罢了,现在还干起了偷盗之事,若是不及时加以教育,以后”

“德阳说的是,”萧玉婉眨眨眼睛:“本来德阳是出于好意叫含清妹妹住在自己的偏殿,没想到却是方便了她偷东西,含清妹妹现在可不是在外面,入了宫,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一口一个含清妹妹,说的话却是将我往火坑里推,萧含清终于懂了,不是自己乖不乖的问题,恨自己的人永远恨自己,没有理由。

萧惠帝有些犹豫,他一向对德阳很宽容,他知道这个孩子有些骄纵,他也愿意这样惯着这个小公主,但是如今面对萧含清,他却是有些难以断定了。

萧惠帝深沉的目光带着些许探究看向萧含清,萧含清毫无愧色的直视回去,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透着一些寂寥。

这个孩子,他是有些愧意的,但是到底是没有从小养在皇宫里,身上有一种难以驯服的野性。

“罢了,你妹妹,年纪还小,想来也不是故意的,罚抄一遍《内训》就是了,”萧惠帝终于想好,不忍心叫萧含桢委屈,严肃地对萧含清训道:“念在你是初次,只是以后,万不可做出这种事情了”

萧含清站在下面遍体生寒,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最后叛逆的眉毛缓缓展平,跪下道:“谢父皇教诲”

017 那镯子不是我偷的

不到半天“萧含清偷东西”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之前萧含清被认回族谱的时候动静都没这么大。

萧含清这个名字的前缀彻底从“野丫头”便成了“小贼”,就算是之前从未谋面的人见了萧含清眼神里都带着厌恶,然而她本人却不甚在乎。

下课后国子监人都走完了,只有萧含清留在那儿奋笔疾书。

自然是在抄《内训》,她有些发愁的捏了捏剩下的厚厚一沓书页,这不知道要抄到几时了。

萧璟走的迟,鬼使神差的往隔壁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最后一个窗口那儿一个熟悉的脑袋低垂着,伏在案子上认真抄写着什么。

本以为只是三分钟热度罢了,没料到对方天天最早一个来,最迟一个走。

旁边依旧跟着那个爱笑的蓝衫少年,顺着萧璟的眼神看过去一脸的恍然大悟:“啊,她呀,听说是偷了德阳公主的镯子,被皇上罚了,现在怕是在抄书呢。”

萧璟不露痕迹的皱皱眉,正要离开却见旁边的人走过去。

蓝衫少年受好奇心驱使,走过去直接从窗口探头过去,看到萧含清桌子上放的果然是《内训》。

萧含清被突然伸进来的头吓了一大跳,又听见那少年笑嘻嘻的回过头去说:“看吧,果然是偷东西被罚了”

萧含清脸色一变,拿起桌子上的《内训》就砸到少年头上,站起身来绷着脸凶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蓝衫少年不过是正当玩心大的年纪,别人那么讲他也就那么听了,没想到萧璟这个妹妹这么凶,摸着被打到的额头一时回不过神来。

对方一闪躲,萧含清这才看到后面就跟着萧璟,立马气势就弱了下来。

冲着萧璟有些犹疑地解释道:“那镯子不是我偷的,我没偷别人东西。”

本想补上一句“都是萧玉婉害得我”,抿了抿唇又没说。

萧璟瞧着那女孩明明是打了陆子林,却是朝着自己解释的,心中有些莞尔,对方似乎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敬畏。

萧含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人误会自己都可以,唯独萧璟不能,也不知道对方信了没。

“不是就不是,你作何这么凶?”陆子林将书捡起来还给萧含清,有些气弱的站远了些。

少女扬了扬眉毛,拿着书本又抖了抖故意恐吓:“谁凶了?你找打是不是”

陆子林真是个胆小的,见状差点没缩到萧璟身后面。

萧含清见对方避之不及的样子笑了笑,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喜悦,樱桃红的小嘴微微弯了弯,孤傲的眉毛平缓下来,倒真真是个美人。

陆子林一时竟有些看呆了,两颊飞上一片淡淡的绯红。

不不凶的时候,还是蛮好看的嘛。

萧含清不再理会那两人,将《内训》翻开又继续抄了起来。

“既不是你偷的,你为何要抄书?”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侧,萧璟竟然过来问自己,微微侧着脸,看萧含清已经写好的纸张。

萧含清猛地用袖子将底下的字盖住,有些羞愧地喊道:“你别看!我字写的不好!”

018 皇兄,你,注意身体

萧璟的指尖好巧不巧,恰恰触在萧含清的手背上。

萧含清立刻像被蜜蜂突然蛰到一样,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下面压着的纸张立刻乱七八糟的散落了一地。

萧璟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像是碰到了一片花瓣,轻柔,又绵软,以及,不同于自己的,炽热。

他指尖微顿,眸底暗流涌动,接着十分自然的从慌乱的萧含清面前抽走了一张纸。

萧璟气定神闲,拿着萧含清抄好的《内训》看了看,却是问了一句不想干的话。

“你紧张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不行,这样太嚣张了。

——我没紧张。

那我怎么莫名奇妙的开始揪帕子了??

“我”

萧璟微微低头,认真地凝视着这个妹妹有些颤抖的眸子,对方下巴微尖,一双大眼显得尤为漂亮,此刻睁得很圆,像是被欺负了的幼兽。

“我觉得,你的体温有些偏低,”萧含清抿了抿突然变得干燥的嘴唇,硬着头皮说下去:“皇兄,你,注意身体”

终于把一句话说完,萧含清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轻轻地出了口气,又在心中埋怨自己,说的什么啊这是,不过萧璟的体温真的比常人的低一些,刚碰到自己手背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异常的冰凉。

一声轻笑响在耳侧,萧含清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接着,萧含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对面的男子突然伸手握住自己的手,轻轻问道:“凉吗?”

没等萧含清回答,他又兀自将手收了回去,点点头道:“是有些凉。”

他低垂着头,将刚刚握过萧含清的那只手在眼前伸展开,仔仔细细的看着,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女孩子的手,都是这样的吗?这样的,灼烫。萧璟可以感受到那种熊熊的火焰,从对方的皮肤渗透出来,传递到自己的手上。

萧含清被对方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些不敢说话,连地上的纸都忘了捡起。

在她看来,萧璟不但体温异于常人什么都异于常人,就没有正常的地方。

萧璟性子是很淡薄的,眼神里冷的,像是不将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可是这样的人,刚刚却握住自己的手。

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吗?萧含清突然有了一点点头绪,难道这就是为何上一世对方护着自己?

萧璟没有多做停留,他将手中夹着的纸张放下,最后看了一眼萧含清,对方还是一副受惊的模样。

“你的字,有长进。”

说完人就走了,陆子林愣了愣也连忙跟上。

萧含清因为对方这句话突然雀跃了起来,皇子皇女里面最优秀的一个!萧璟!说我有进步!

那和父皇夸自己没什么差别啊,萧含清喜滋滋的蹲下去捡四散的纸张。

一抬头那个蓝衫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又跑了回来,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我叫陆子林,是太子殿下的伴读。”

原来是萧璟的伴读,想必也是很厉害了。

萧含清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理会对方,整理好了东西打算速战速决赶紧抄完《内训》。

019 你这是......大逆不道!

在萧惠帝将那一沓纸张扬在萧含清的脸上的那一瞬间,她自己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她看到自己认真抄好的东西,被父皇用力撒向自己,一片片纸张带着力道扑头盖脸的拍在自己脸上。

她微微怔愣了几秒,抬眼去看父皇的脸色。

萧惠帝面上看不出情绪,但是一双眸子阴沉的可怕,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萧含清。

一切发生的突然,就连站在萧惠帝旁边的萧含桢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父皇拿着萧含清抄好的《内训》翻了几页之后就开始脸色大变,一刹那就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了萧含清脸上。

“还不跪下?!”

萧惠帝看着这个女儿一点反思的态度都没有,反而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副想要和自己作对的样子。

萧含清腿上一软,下意识地跪下,只听父皇在上面说。

“本来之前念你是第一次,罚的不是很重,想着你能改过自新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冥顽不灵,不知悔改!这都抄的是什么?故意拿来气朕吗?!”萧惠帝厉声喝道,胸腔上下起伏,显然是情绪波动得厉害,脸都有些红。

站在旁边的萧含桢都跟着身子抖了抖,连忙脸上带笑安慰道:“父皇,您别生气,保重龙体啊”

“保重龙体?我看有人巴不得朕不好!”萧惠帝狠狠瞪了萧含清一眼,真的有点呼吸不顺畅的感觉。

萧含桢有些讶然,没必要吧,萧含清只是字丑一些,能把父皇气成这样?

她皱了皱眉,下去将其中一片纸捡了起来,等看见上面的内容后不禁大惊失色,手指着萧含清不断颤抖:“你你怎么敢,你这是大逆不道!”

与此同时,萧含清也看清了上面写的什么,脸上一白跪下去磕头道:“父皇,这根本不是儿臣写的!儿臣从来没有抄过这样这样的话!儿臣抄的明明是《内训》!”

可惜萧惠帝现在被气得不轻,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你啊你,萧含清!朕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你从宫外接回来!当初钦天监说你是萧国祸患,现在看来,真是叫说准了!”

萧国祸患自己因为这个被赶出宫十四年,现在回来了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厌恶,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换来的就是父皇的一句“最后悔”。

萧含清有些恍惚的看着父皇懊悔和讨厌的眼神,想起萧璟问过自己的那一句“既不是你偷的,你为何要抄书”。

因为根本没有人信我。

萧含清跪在冰凉的地上,眨了眨眼睛,两滴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无声的砸在衣襟上,渗出两个深色的形状。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萧含桢命那么好的,她在宫外苟延残喘货活到今日,终于站在父皇面前,想要极力的证明自己,可是父皇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萧含桢觉得有些不对,她是亲眼看见萧含清在那儿抄书的,没道理换成这个,她犹豫着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萧惠帝失望的开口。

“萧含清,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去佛堂跪着反省,《内训》什么时候抄好什么时候来见朕,若是执意不改”他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颇为聪慧的孩子,后面的话藏在了叹息里。

020 难道我命该如此吗

清思殿内,萧含清悠闲地坐在地上,和上面的金身佛祖无言相对。

清思清思,这名字起得就像是专门用来罚自己的一样,至于跪是不可能跪了,这儿又没人守着,自己也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跪。

肯定又是萧玉婉那个贱人,这厮心机过于深重,旧账未清,又添新仇。

萧含清心中一股怨气,本打算先让父皇喜欢自己,之后再收拾萧玉婉,可现今倒被对方害得接连受罚,父皇对自己印象更加糟糕,这究竟如何是好?

少女坐在下面凝视着佛祖慈悲的面容,轻声问道:“我本为了逆天改命而来,现如今却被混沌所困,非但事情没有改观,还将自己之前的好感度败光了”

“难道我命该如此吗?”

萧含清年纪尚轻,带着一身未退的稚气和微微的迷茫,世间有很多东西她都弄不明白,却又无人帮她解答。

“吱——”

有人进来,萧含清赶紧装模作样的跪好,用余光稍稍往那边看了一眼。

“含清公主”

居然这么称呼自己,是谁?

萧含清正在疑惑,旁边就跟着跪下了一个人,黑亮的眸子中带着些许心疼。

“陆子林?你来干什么?”

陆子林看着萧含清的目光越发的有些令人难受,带着慈爱和怜惜,萧含清都想远离对方了。

“今日国子监下课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才知道你被罚了,我是见过你抄《内训》的,可是我没法见到皇上为你澄清,”陆子林说起这些话有些愧疚,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本想着你跪了一晚上了,特意给你带了吃的”

萧含清精神立刻来了,冲对方伸出手:“拿来拿来!我是真的饿了”

这也快到饭点了,不说还好,自己可是自从昨夜就没滴水未进。

陆子林咬了咬唇:“在门口被搜走了”

“”

萧含清失望的缩回手,不过陆子林能来看自己,自己倒是没想到的。

这样看来,萧璟身边的,果然都是好人。

“现在外面都传我什么呢?”萧含清今天没去上课,不知道又要被抹黑成什么样。

陆子林没敢开口,萧含清听了怕是要伤心的。

见对方不说话,萧含清也不再追问,多多少少自己都想得出,无非就是又搬出“萧国祸患”那一套,说自己居然想害死自己的父皇,大逆不道。

“别陪我跪着了,你回去吧”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啊?”陆子林有些恳求的看着对方,好像自己才是被罚的那一个。

萧含清无所谓的坐起来:“父皇说《内训》抄好了就可以出去,我才不打算抄呢,已经抄了一遍了,凭什么再抄一遍,况且我根本没偷她的破镯子”

“哎,你别这么固执啊!”陆子林听对方这样说有些着急,这岂不是一直出不去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你的这些努力和冤屈并没有叫皇上看到,所以才会身陷囹圄,所有的事情总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若是真的努力了,皇上不会一直看不到的”

陆子林说的真诚,好似有那么点道理。

陆子林也不知道萧含清听进去了没,突然灵机一动:“我帮你抄书!”

没等萧含清反应,陆子林已经摊开了下人送来的纸张和《内训》,写下了一行。

陆子林作为萧璟的伴读,自然是有过人的本事,萧含清的字迹,他能模仿个八成像。

“真是奇了!”萧含清看着那字惊叹出声,这若不是自己在场,真的会以为这就是自己写的!

陆子林微微得意,悬笔提腕就开始帮着萧含清抄书。

自己这么丑的字,陆子林都模仿的来,真是难为对方了。

萧含清跟在旁边,也开始动笔抄写。

对方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一直以来是努力了,可是并未叫父皇看到。

学识学识,还是浅薄,品行上面,又遭人抹黑,若自己是父皇,有这么个三天两头出事的女儿,心情和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含清一旦想明白,做事情就快了起来,两人合起来居然在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就抄好了。

“好了!”陆子林落下最后一笔,将毛笔放了回去。

萧含清看着窗外撒进来的暖黄色伸了个懒腰,心中感激。

“谢谢你今日帮我抄书,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定不推辞”

陆子林瞧着小姑娘抬着头认真地向自己道谢,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说来也是赔罪罢了,我那日不该听信别人传言出口污蔑你。”

“你快拿着去找皇上吧,待会就该饿出毛病来了”

萧含清点点头,立刻就去了御书房。

萧惠帝看着这个孩子这么快就找来,心中有些惊讶。

昨天训的时候还一脸的不服气,本以为要别扭好几天才会出抄好,没想到这么快。

趁着父皇在那儿翻阅,萧含清吞吞吐吐的道歉:“父皇,儿臣知错了”

“儿臣以前散漫惯了,疏于学习,举止礼仪也颇有欠缺,但是从今往后,定然不会再叫父皇操心了”

萧惠帝慢慢看着对方抄好的《内训》,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心中的情绪慢慢缓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萧惠帝将手中的纸张放到一旁:“抄的不错,既然你自己也知道错了,赶紧回去用膳去吧”

萧含清点点头正要走,萧惠帝又犹豫着说:“你莫要怪朕对你太严格,你作为朕的女儿,不说出类拔萃,也起码要端庄淑慧,公主,本来就是要比普通的女子多些艰辛的”

萧含清心中一凛,原是自己看不清现实,现在却是都懂了。

她认真地跪下去,真诚的说一句:“谢父皇教诲”

自己要证明自己并不比萧含桢差才行,至于萧玉婉,对方如此恶毒,自己做什么君子?对付恶人需用恶人的招才行。

“行了,你下去吧”

萧含清临走前终于没忍住,清澈的眸子看向父皇:“父皇,不管你信与不信,皇长姐的镯子,真的不是我偷的,我虽然不喜欢她,但绝不会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021 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今天的日头有些毒,明明才是早春,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萧含清抱着一盆文殊兰,特意站在大太阳底下,额上的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滚,小脸都让晒得有些发红。

当然不是因为抱了一盆花就累成这样,萧含清这是原地跑了好几圈,这才弄成这副大汗淋漓的样子。

人来了!

萧含清眼睛一亮,抱着文殊兰假装吃力地开始挪动步子。

“母后千岁,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今日真是太巧了,皇贵妃居然和皇后在一块走着。

萧含清小心翼翼地放下文殊兰,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微微小口喘着气。

皇后身后有专人打着华盖,瞧见萧含清这幅样子有些怜惜:“你这孩子,大热天的还抱着一盆花,身边怎么也不跟个丫鬟。”

后面有仆从上前两步,给萧含清递了块湿帕子。

“谢母后,儿臣并没有贴身丫鬟,至于这盆花,不是我的,”萧含清一脸天真,还特意将文殊兰抱到华盖阴影下小心护着。

“不是你的花你这般小心做什么,还跟个宝贝似的,”皇贵妃果真容貌出众,一剪柳叶眉下两只明媚的眸子,如清水般泛过波澜,声音娇俏,一点都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

萧含清脆生生地回答:“是皇长姐叫我搬的,我连饭都没吃,”俨然一副有什么说什么的老实模样。

皇后在听到萧含清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的时候就开始不露声色的皱眉,见小姑娘热的满头大汗却还如此小心这盆花,甚至连口饭都没吃。

这离午膳的时间,怕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这孩子本来就看着瘦弱,去了德阳殿果真是叫欺负的不行。

皇贵妃听得笑容一滞:“这孩子说什么呢,德阳怎会叫你搬一盆花,她身边那样多的丫鬟”

萧含清撇了撇嘴:“我不知道,还说不搬就不让我吃饭。”

恰巧这时候萧含清的肚子咕噜一声,叫在场的人听得明明白白。

皇贵妃看了一眼皇后,柳眉倒竖出口喝道:“放肆!你怎能随便污蔑你皇长姐?!”

萧含清吓得缩了缩身子,眼神立刻委屈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尽量往皇后身边缩,像是在寻求庇护。

“母后”

果然,萧含清生得娇小,这样糯糯的一叫,皇后心早就软了,沉声道:“皇贵妃冲一个孩子凶什么,含清才多大,怎么会撒谎?倒是德阳,一向骄纵惯了,竟然欺负自己的亲妹妹至此!”

皇贵妃脸上失了颜色,柔美的眸子变得锐利:“娘娘这话怎么讲?德阳是正一品的公主,向来知书达理,倒是这个孩子品行不正,听说前几日还偷了德阳的镯子。”

又是那个破镯子!

萧含清突然挺身出来,护在皇后身前有些凶巴巴的说道:“皇贵妃娘娘怎敢对母后不敬?这样以下犯上,难道就是宫里的规矩吗?”

没等两人反应,萧含清一头扎进皇后的怀里可怜的缩着,红红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带着哭腔道:“若我是母后的孩子就好了,皇长姐仗着皇贵妃娘娘的身份高贵,不给我丫鬟,指使我干活,连饭都不让我吃!今日一见皇贵妃,果真气势逼人,连母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本来就和皇贵妃不对付,自己执掌六宫凤印,偏生皇贵妃圣宠在身,比自己这个皇后派头都大,往日也就算了,今日居然敢当着皇女的面顶撞自己,实在是骄横无礼!

怪不得德阳公主那般作风,还不是仗着皇贵妃在这儿撑腰。

萧含清这一番话说的巧妙,直接将萧含桢的跋扈归作皇贵妃对皇后的不敬,吓得皇贵妃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连忙低下头行礼,急急道:“皇后娘娘,臣妾绝无不敬之心”

“行了!”皇后不高兴的扬声:“你平日怎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宫不和你计较,只是今日这孩子的事情,若是真的,你这个做母妃的,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走,摆驾德阳殿,”皇后命人将那盆花抱上,亲切地拉着萧含清,方才这孩子冲上来护着自己的那股劲儿,真是叫自己意外之余心中涌上一股热流。

“含清莫怕,母后带着你回去。”

皇贵妃在后面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连忙提裙跟了上去。

刚进了德阳殿,皇后没让周围的人通传,就听萧含桢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野丫头,你怎么抱个花这么久啊?”

皇后脸色一变,清了清嗓子,威严的喊道:“德阳公主”

萧含桢本来在屋子里正浇花,听到这一声吓得手上一抖水撒出去一半没来得及管赶紧跑了出去。

见院子里站着皇后和自己的母妃,连忙行礼。

“母后,母妃,你们怎么来了?”

“本宫今日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将你妹妹欺负成这样!简直目中无人,娇姿狂妄!”

皇贵妃在旁边勉强笑道:“含桢不是这样的孩子,姐妹之间帮忙搬个花盆,不至于上纲上线到如此程度,”一边说一边给萧含桢递眼色。

萧含清连忙说:“她有那么多丫鬟,凭什么指使我去,况且我还没吃饭。”

萧含桢一点都没弄明白自己母妃的用意,叉起腰嘴巴一撅:“你胡说什么?谁知道你搬个花这么慢,错过午膳是你活该!”

“放肆!德阳,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皇后怒火中烧,看着萧含桢这般飞扬跋扈的姿态,哪有一点皇室血脉该有的礼仪。

“本宫问你,怎么你妹妹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萧含桢被吓得跪下,没来得及回话又被萧含清抢白:“第一天皇长姐就给我打发到别出去了。”

“那是因为那两个丫鬟犯了错!”萧含桢提尖了嗓子,那丫鬟还不是因为冲撞了萧含清才被赶走的。

“够了!简直胡闹!”皇后眉心郁结,被吵得心烦:“你自己瞧瞧自己哪还有一点长姐的风范,含清住在你这儿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

“真是越长大越不叫人安心,学的东西都还给先生了,这《内训》,你也给我抄一遍!”

“母后!”萧含桢失声叫道,着急的看向自己的母妃,希望对方能替自己解围。

022 灭灭皇贵妃的威风

皇贵妃根本不敢插话,怕自己引火上身。

皇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明显气愤不已的萧含桢:“怎么?你还不服气?”

皇贵妃轻轻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再说,萧含桢平日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根本不看对方眼色,一味地无理取闹:“都是这个野丫头告状是不是!我就知道,这个野丫头存了心的要害本宫”

“闭嘴!一口一个野丫头,还知书达理,那些儒义礼道,都白学了!你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母后!”皇后眉梢上扬,不怒而威,一声厉喝终于叫萧含桢清醒过来。

萧含桢愣了愣,不甘心的低下头去认错:“儿臣不敢”

“你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皇后红唇一抿,头上的金雀钗微微晃动,甩了甩袖子颇有深意的看一眼身边的皇贵妃。

皇贵妃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儿,眉眼低垂不敢多话,听到此处连忙接上:“皇后娘娘教训的是,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才叫德阳染上如此坏习性,日后定会严加教导。”

姿态放得很端正,各种伏小做低。

萧含清在旁边看的暗暗咂舌,皇贵妃不愧是深宫浸染了多年的老狐狸,不像萧含桢那般没脑子,说起来萧含桢也是惯的,这才胸无谋略,任性乖张。

皇后这才放过两人,点点头却没叫萧含桢起身,打定了主意今天要灭灭皇贵妃的威风。

皇后慢悠悠的坐到院子里的小桌旁,萧含清连忙跟上去倒了杯茶递到皇后手边。

皇后伸手接过,心中想着,这孩子倒是个机灵的,本以为叫萧含桢欺负的大多性子唯唯诺诺,现在看来有几分聪明。

“含清,你身边既是没人,你皇长姐身边的丫鬟倒是多,你看上哪个了?”皇后眸色深沉,吹了吹茶上面的浮叶。

萧含桢身边的丫鬟,我哪里敢要要回来不是更方便萧含桢害我?

没等萧含清说话,跪在下面的萧含桢倒是先嚷嚷了起来:“母后,儿臣身边的丫鬟都有用的,妹妹若是想要,叫内务府拨两个便是,何苦抢我的?”

皇贵妃在旁边气得直揪帕子,真想冲上去将萧含桢的嘴堵上,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识眼色?

萧含清差点没忍住笑,做出一副为难样子:“母后,儿臣不敢夺人所爱,皇长姐身边的人都是皇长姐用惯手的,若是叫我占了,皇长姐屋子里的事情怕是没法安排。”

偌大一个德阳殿,萧含桢少几个丫鬟就运转不开了?皇后微微笑了笑,心道萧含清没傻到为了耀武扬威直接去要萧含桢的丫鬟,果然心里明白。

“不敢夺人所爱”一句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哪里像萧含桢那个没脑子的。

皇后带着镶金护甲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了敲,眼神落到萧含清身上:“那你道如何?”

“儿臣想着去内务府亲自挑两个合眼缘的小丫头,毕竟身边不能一直没有贴身丫鬟,到底是处处不便”

“年纪小的怕是思虑不全,做事不周,你确定?”

萧含清明亮的眸子眨了眨,朗声道:“凡事不会可以教,这时日还长呢不急这一会儿,倒是有经验的丫鬟婆子们,过几年年纪大了就要放出宫去,到时候儿臣身边可正是用人的时候。”

萧含清明白,自己肯定是要培养两个心腹丫鬟的,还是亲手带出来的比较放心,若是别的宫来的,保不齐有二心。深宫陷阱颇多,自己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谨言慎行,万事小心方能保全自身。

皇后点了点头,不由得对这个宫外来的孩子刮目相看:“好,本宫赏你三十个丫鬟二十个粗使婆子,你挑时间去内务府亲自挑人吧。”

“多谢母后恩泽!”萧含清没料到皇后会给自己这么多人用,连忙行礼谢恩。

萧含桢在太阳底下跪的难受,身上早就出了一层薄汗,偏生萧含清和皇后说个没完,气的狠狠瞪了萧含清一眼。

这个野丫头!真是胆子吃大了,住在自己的宫里,吃穿用度皆是从自己的份例里出,还这般不知感恩,告状告到了皇后那儿去,连累母妃,怕是又要被皇后挤兑。

萧含清感受到来自对方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恨不能将自己身上看穿,故意亲手剥了几个核桃,仔仔细细剔干净了拿给皇后:“母后,天气炎热,您多休息一会儿再走吧,您平日掌管六宫事务实在辛苦,这核桃是补脑的,您多吃几颗。”

“你倒是个有孝心的,”皇后笑了笑拿了核桃仁小口咬着,吃相极其雅致。

在我的宫里!拿着我的核桃!讨好皇后!萧含清真够可以的!萧含桢跪在下面又气又累,只能无奈地看着两人言笑晏晏。

“罢了,本宫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多坐了,”皇后终于起身,身边的丫鬟连忙过去扶着。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挑人?”

“不如就现在吧,儿臣倒是没什么事。”

“也好,”皇后略一沉思:“孙嬷嬷,你来,领着含清公主去内务府挑人”

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嬷嬷上前来行过一礼:“是”

萧含桢原本想着等人走了就收拾萧含清,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去挑丫鬟,只能忿忿的咬了咬牙,低下头道:“恭送母后,母妃”

“嗯,德阳,别忘了抄写《内训》,若是叫本宫抓住你偷奸耍滑不好好抄写,那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还有,别再欺负你妹妹。”

萧含桢憋屈的点头:“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有了孙嬷嬷的带领,萧含清要人容易得很,细心选了两个贴身丫鬟,别的丫鬟就随便挑了挑。

萧含清仔细瞧了瞧两人,眉目看着有点像:“你们两个,可是姐妹?”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回公主的话,奴婢们虽然长得像些,可安全没有血缘关系。”

“叫什么名字?”

眼睛边上有痣的先说:“奴婢落葵”

另外一个活泼些,一笑露出连个虎牙来煞是可爱:“奴婢南星”

哟,都是中药名。

萧含清点点头,很是严肃地说:“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本宫的一等大丫鬟,希望你们和本宫劲往一处使,若有二心,本宫绝不轻饶!”

023 什么情啊爱啊

今日倒是怪了,国子监下了课,好几个还留着不走,在那边窃窃私语些什么,间或用帕子掩着嘴轻轻一笑,显出女儿家的娇羞来。

萧含清想等人走了再开始看书,没成想出去转了一圈,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萧易正温和地笑着对萧含桢说些什么,看见萧含清进来,微微颔首道:“含清妹妹”

萧含清没有接茬,蹙着眉回到自己座位上,发现桌案上放着一张考究的烫金请柬,随手翻看来看。

“含清妹妹,这个月初七是我生辰,到时候还请赏脸,”萧易渐渐走近,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真诚。

“初七,那不就是后天?”萧含清将请柬“啪”地合住,眉目淡然:“知道了。”

说完转过脸去,笑得天真:“皇长姐,我住在你的偏殿,按理说这礼物”

剩下的话并未说完,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对方。

萧含桢听了立刻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要从本宫这里出?”

萧含清立刻接上:“要不然呢?三皇兄的生辰我不参加说不过去,我若是去了没带礼物,别人不知道怎么想呢,”说到这儿萧含清狡黠的笑了笑:“前日母后还特意叮嘱皇长姐莫要欺负我,难不成后天就要让大家都知道,皇长姐连个”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萧含桢被说的头都大了,心里烦乱的很,本想着将这个野丫头收留到自己偏殿做个乐子,没想到这么麻烦,还惹得自己受了皇后的教训!

萧易没想到自己几日不见的这个妹妹,变化居然这么大。

伶牙俐齿,聪慧机灵,一点都不像是宫外生活了十四年的乡下丫头。

萧含清故作大方:“三皇兄,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想必皇长姐都出得起。”

萧易微微一笑:“左右都是妹妹们的心意,我都喜欢,德阳随便准备就好。”

原本只是过来客套一句,没想着让萧含清这个寒酸的公主真的去,却不料给自己的亲妹妹给了个难题。

萧易看着萧含桢颇为气愤的模样,心里暗暗对萧含清下了防备。

萧含清当然没想着三言两句就能难住两人,萧易和萧含桢同出一母,血浓于水的亲缘不是自己能随便挑拨的。

她想着上一世这个哥哥,对自己也是极为宠爱的,可称得上这深宫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现在想想,自己不过是像那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萧易这根稻草,便真的将对方视作自己最为亲近的人。

而她所得到的一切温暖,不过是萧易随手扔下的施舍罢了。他纵来是个不喜得罪人的性子,看着自己为了一点点好处就感恩戴德的样子,想必心中得意得很。

所以自己才会叫人利用,犯下那样的大错

萧含清思及此处心中一阵恍惚,不由得轻轻呢喃出声:“易哥哥”

正要走的萧易背影顿住,转过身来就看到对方眸子中深深的寂寥,更因为对方那一句“易哥哥”心弦拨动。

为什么,会怀着这样巨大的哀伤叫出自己的名字呢?

萧含桢有点吃醋的上去挽住萧易的胳膊,有些霸道的颐指气使着:“本宫不准你这样叫本宫的哥哥!”

萧易微微愣过后笑着拍了下萧含桢搭在自己肩膀处的小脑袋:“胡闹!哥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怎么不许人家叫?”

一双好看的瑞凤眼仿佛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眼中的光流而不动,安抚萧含清道:“含清妹妹随便怎么叫,方才喊我何事?”

萧含桢不满的撅撅嘴,到底是没说什么,乖乖的坐了回去等着萧含清看她有什么事。

萧含清忽的笑开,仿佛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那样灿烂,不施粉黛的脸上因着这一抹笑变得极为生动,大大的杏眼里闪着的光芒自然却又勾人心魄,仿佛清风明月全都为这个人奔涌而来。

她小小的指甲像是粉色的贝壳一般,按在自己的书本上轻轻翻开,眼睛不再看着两人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三皇兄和皇长姐的兄妹情深真是叫人羡慕。”

萧易上前去摸摸萧含清的头发:“你也是哥哥的妹妹啊,羡慕什么。”

这丫头的头发倒是软,摸起来比萧含桢的手感好。

萧易走后萧含桢立刻坐到萧含清前面来,盯着对方讽刺道:“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三皇兄是本宫的亲哥哥,对待本宫肯定是最好的。”

萧含清又翻过了一页没理睬对方,萧含桢自讨没趣哼了一声。

“含清公主!”

窗口突然伸进一个脑袋来,萧含桢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训斥却发现对方是大皇兄的伴读,当今右相的大公子。

“陆陆公子”

陆子林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人,连忙站在窗外行礼:“德阳公主万福金安”

萧含桢瞧见对方和萧含清那样熟稔,对自己却是疏离客气,心里立刻不舒服了起来。

萧含清是早有准备没被对方吓着,只是瞧萧含桢这一脸娇羞带怯的叫对方的名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气愤的瞧着自己?

“陆公子免礼,”萧含桢皱着眉直接问道:“公子怎么会认识这个野含清妹妹?”

陆子林腼腆一笑,站在那儿如青松般令人清爽,只是含糊道:“机缘巧合罢了。”

萧含桢更是不满,公主这么多,陆子林怎么偏偏认识这个野丫头,自己这样卓尔不群,居然都没叫对方记在心里。

萧含清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故意试探道:“皇长姐,你也没什么事情了吧,还不回去?我和陆子林有话要讲。”

萧含桢自然气的紧,可又找不到什么借口留下来,只能不情不愿的走了。

“噗——”萧含清乐不可支,还是第一次看萧含桢这样吃瘪,对方的样子看起来比那天皇后罚跪还憋屈。

陆子林不明所以,走进来坐在萧含清身边:“你笑什么?”

萧含清嘴角含笑:“方才那个公主,心悦你呢”

陆子林将书卷成筒状轻轻打对方一下:“人小鬼大,一天脑瓜子里净想些什么?德阳公主身份高贵,你可别瞎说。”

萧含清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什么情啊爱啊,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陆子林彻底被逗笑,身子向后仰去开怀笑了起来。

024 这个妹妹,很有意思

等萧璟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庭院中垂柳枝条轻摆,有不知名的蓝尾小鸟蹦蹦跳跳着从这根树枝上轻巧的飞到另一枝上,最后叽叽喳喳着盘旋落到一个窗口,歪着头用尖尖的喙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窗口内正当少年的两个人脸上皆带了笑,陆子林向来是翩翩公子人如玉,这时候却笑的这样开怀,束着淡青色发带的头微微低下,含着笑的眸子凝视着侧边的萧含清。

萧含清则是用左手支着头颅撑在桌子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放松,平日里防备的姿态全部放下,玫瑰花瓣似的粉唇微微启着,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萧含清先发现窗沿那只蓝尾雀儿,用食指在唇上比了比示意陆子林噤声,有些兴奋地盯着那只小鸟,两只杏眼亮晶晶的闪烁着。

“这是什么鸟?尾巴尖儿真好看呢~”

“喜欢?我也不识得这是什么鸟,”陆子林侧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太子伴读吗?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萧含清打趣对方,本以为陆子林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对方完全君子坦荡荡直接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也未曾学过这些呀。”

嗯,倒是这个理儿。

萧含清又转过头去想瞧那雀儿,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扑下来,轻巧的捉住了蓝尾雀儿的一只翅膀。

“唧唧唧”

那鸟儿不断挣扎,圆滚滚的身子实在是有些费力,又叫捉住了另外一只翅膀,这下彻底翻不了天。

萧含清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惊异地抬眼看去,原是自己那个面无表情的大皇兄。

萧璟走路根本没声似的,捉住那鸟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提着鸟儿看了看,居然伸进窗口递到萧含清面前。

萧含清连连退后,都快贴到陆子林身上了,陆子林见状连忙起身,咳了一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萧璟乌黑的眸子中出现一丝不解和困惑,又往前伸了伸:“不要吗?”

方才明明盯着这只鸟看了很久呢,还对着陆子林笑了,怎么现在却害怕的往后退呢?

居然是想给自己?萧含清赶紧摆手:“不不不,皇兄,我只是看着好看罢了,并不想要。”

萧含清看那小鸟叫声凄惨,心中实在不忍又多说了一句:“皇兄,你把它放了吧。”

萧璟定定的看了萧含清几秒,萧含清只觉得自己仿佛从外到里全被看了个透,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萧璟的性子,实在是过于古怪!萧含清上一世几乎和对方没有什么交流,这一世遇见了,又被掐下巴又被送活鸟的,实在是消受不起,真是被吓得不轻。

自己哪里惹到对方了?萧含清若是光从这些行为来看,真觉得萧璟会成为一个暴君,幸好从上一世看来萧璟不是这样。

萧璟终于挪开目光,张开手将那鸟儿放了。

那鸟儿像是被抓蒙了,蓬松的毛被挣扎得有些乱,放出去后摇摇晃晃在空中绕了一圈,这才找到感觉赶紧飞到了高高的树枝上,似乎又觉得不安全,左右张望了一下张开翅膀彻底飞出了高墙,再也不见。

萧含清不由得有些可惜:“啊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萧璟被对方弄的莫名,不是不要嘛,现在放走了,又很惋惜?

小姑娘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渴望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明显,萧璟不由得又开口道:“我再给你抓回来?”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萧含清赶紧收回目光,眼神都不敢随便乱瞄了。

想来萧璟应该是来找陆子林的,正要开口,却见萧璟眼神深邃盯着那只鸟儿刚刚消失的地方,冷声道:“那种鸟儿名叫蓝歌鸲。”

说完就回过头来看着萧含清,像是在等什么回复。

萧含清懵懵懂懂的点头,萧璟果然是学识渊博,随便抓一只鸟都认得。

“既是喜欢,为何不留在身边呢?”萧璟像是对刚刚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认真的问萧含清。

话说完陆子林那边先传出一声轻笑,挺拔的身姿站在那儿却没有插话。

萧含清突然想到自己被对方软禁了五年,萧玉婉疯狂的拿着簪子向自己的脸划来说萧璟喜欢自己。

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将自己软禁在身边?

萧含清想着别的公主嫁人的嫁人,封地的封地,唯独自己留在皇宫那么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占有欲和控制欲。

这不行啊!这这性格得改啊!要不然这一世怎么办?好在萧璟年纪还小,说不定一下子就扭过来了。

萧含清越想越是这个理,赶紧道:“喜欢就非得留在身边吗?”

话说出去才觉得口气有点冲,连忙缓和了一下又道:“我喜欢的是那只鸟儿自由自在的样子,若是叫我捉来从此关在笼子里,它便不是我当初喜欢的样子了。”

“可是,你方才也说了,以后怕是很难再见到了,与其那样不如留在身边,就算它失了自由,到底还是在自己眼前,不是更叫人安心吗?”

萧璟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萧含清被对方的歪理绕了进去,一下子竟然有些理不清。

萧含清眨眨眼,空张了张口,由于辩不过对方突然有些恼羞:“反正、反正就是不好,你叫一只本不属于笼子的鸟儿住在笼子里,它不会高兴的”

萧璟看着对方说不过自己就开始胡搅蛮缠的样子,突然心上微微一软,想着这样的姑娘,应该就是称得上“可爱”了。

人人都说德阳公主萧含桢可爱些,自己以前没什么想法,现在才明白,原来可爱是这样。

萧含清看着对方眼神移开,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自己的话,有些着急的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大着胆子说道:“皇兄你你这个性子,得改。”

“什么?”

“往后你若是见了喜欢的东西,不可这般,”萧含清斟酌着挑了个中性的用词:“任性。”

萧璟的嘴角微微勾起,接着笑意慢慢扩大,甚至染上眼角。

这个妹妹,很有意思。

025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萧含清被这个千年难遇的笑容正迷得七荤八素,却见萧璟收起了笑,凉声道:“你胆子倒是大,”说着就一手掐上了萧含清的脖子。

旁边的陆子林神色为之一变,连忙出声道:“殿下,含清公主无意为之”

萧含清心里咯噔一下,睁大眼睛看向萧璟,接着才发现对方根本没用力,果不其然,在发现将自己吓到后,萧璟眼神中露出得逞后的狡黠,松了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神色。

萧含清发现被骗后脸上立刻带了恼羞,想也不想一巴掌打到萧璟的胳膊上:“吓死我了你!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样吓我。”

要说刚刚陆子林还没被吓着,萧含清那一巴掌可是真的叫他吓着了。

就算殿下不怪罪,萧含清心也太大了吧。

可是反观萧璟,也没有丝毫的不妥,几乎是默许了对方这有些逾越的行为。

萧含清没觉来有什么不对,自然的抚了抚胸口。

萧璟看了看被萧含清打过的地方,突然一个利落的翻身从窗子翻了进来,踩着前面的桌子直接坐落到了萧含清对面。

“我记得你上次就说过,你是好心提醒我。”

萧璟看着窗外,目光并不在萧含清身上,这话却是对着萧含清说的。

萧含清撅了撅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你显然不信嘛。”

萧璟转过头来,近距离的看到对面的姑娘睫毛一颤一颤的,好像刷在自己心上,白皙的脸颊上,一点恰好的粉色晕染开来。

“那我不信,你该如何?”

萧璟甚至都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对方眸子里有一种叫人不能忽视的真诚,也许自己早就下意识的相信对方了。

“不信也没关系,”萧含清显然早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绝不叫别人害了你,”萧含清咬了咬牙,说的极其认真。

陆子林闻言不由得一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有人想护着太子殿下,”故意上下扫视一番萧含清:“还是个六品的公主。”

言下之意就是萧含清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护着萧璟?

而且萧璟贵为储君,有什么人吃了豹子胆要害当朝太子?

陆子林上前想揉一揉萧含清的头发:“小丫头别乱说话。”

萧含清嫌弃的一偏头躲开:“信不信由你,反正时日还长,咱们且看着。”

陆子林摸了个空,无奈的摇摇头,这幅笃定的样子,还真是要做些什么来证明啊。

萧璟在旁边自从刚刚那句话说完再没有什么反应,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方才小姑娘话一出口,他确实心头一震。他是萧国未来的君王,向来是遮风挡雨的顶天立地的形象,就连父皇也多次告诫自己要坚强,从来没有人说过要护着自己这种话,何况还是个比自己弱这么多的小姑娘。

脑子一热之后,他心中更多的升起的是警惕。这个妹妹,从一开始在太庙的时候,就对自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关注和反应,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叫人不得不疑。

可是他想不到对方这样做的好处,难道是希望和自己熟悉起来后自己能护着对方?毕竟现在只是个六品的公主,前段时间还被萧含桢阴了一把。

想清楚原因后萧璟倒是放松了不少,知道对方有所图反而叫人安心,没有目的的好才叫人心惊。

护着这么个小东西,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自己表表态,萧含桢自然不敢再欺负对方。

思及此萧璟眉梢微动,沉声道:“你的手腕,伸出来。”

萧含清莫名的将衣袖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段白净的腕子。

上面的红印已经消了。

“怎么了啊?”萧含清自己捧着手腕看了半天,都看出对眼来了。

“没事,收回去吧。”

“”

萧含清无奈的整理好衣裳,大皇兄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常人可以猜到的。

“——含清公主”

“——含清公主”

清脆的两声呼喊,几乎一模一样的声线。

原是萧含清刚收的两个小丫鬟找了过来。

之前吩咐过南星和落葵自己会在国子监看书,叫两人晚点找来,今天的时间是白费了。

萧含清拿着方才陆子林打过自己的那本书不甘示弱的还了一下:“都怪你啊,我今天什么都没看,明日怕是要听天书了。”

实际上萧含清就算是今天熬夜也会将书看完的,她本就比别人已经差了一截,实在是不敢松懈。

南星和落葵看到国子监还有别人,赶紧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陆侍读万福金安”

陆子林一只手按住对方打过来的书册,讨饶道:“分明是你自己不专心,怎么就怪我了?再说,你怎么不怪太子殿下?”

陆子林眼神往那边瞟了瞟,眼神戏谑。

真是坏透了,我哪敢?

你怎么不敢,都敢打殿下了。

萧含清从对方的眼神中明明白白的读出这句话来,实在是说不过,郁闷的叫了落葵来给自己收拾东西。

“我不和你们玩了,要回去了”

萧璟就坐在萧含清桌子前面,冷着一张脸弄的落葵都不敢上前收拾,只能低了头赶紧将东西收起来。

南星悄悄吐了吐舌头,幸亏没叫自己过去,自己和落葵虽然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却是从别人那儿已经听了很多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了。

没想到自家主子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呢。

南星眼神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正好对上萧璟看过来的审视目光,吓得也赶紧低了头。

上次见小姑娘的时候,对方身边还没有贴身丫鬟,被萧含桢欺负的也惨,看来短短几天发生了什么。

这个妹妹,是有些本事的。萧含清向两人摆了摆手,带着自己的丫鬟直接离开,才不管那两人,爱待就待着去吧。

萧璟摸了摸下巴,对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之前见自己害怕得很,现在离开之前连礼都不行了。

陆子林看着萧含清的背影笑了笑:“我倒是想知道,她要怎么护着殿下呢。”

萧璟起身离开:“不过是个不着调的小丫头随意说的话,子林也信。”

026 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萧易的十六岁生辰办的很是盛大,皇贵妃几乎请了京城所有叫得上名的名门贵族。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因着主角未到,下面的气氛很是轻松,三五成群的人们,更多的是互相寒暄试探着扩大自己的结交圈。

萧含清按理说该坐在后面,可她到底是个公主,两两一桌,她也是很前面的位置了,周围时不时的试探和喧闹叫她有些心烦,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这样的场景,她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遍,如今旧景重演,只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她当时与萧含桢不熟悉,对方高高在上自己又没什么存在感,自然是不相识的。

至于萧易,用了心给对方准备了礼物,也不过被对方随手扔了。

“德阳公主到——”

“洛玉郡主到——”

两声通传一前一后,萧含桢是和萧玉婉一道来的,两个人前后微微错开,都是一样的光芒万丈。

人群向两边散开,坐着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两个女子身上。

萧含桢一身盘金水袖云蝶裙,眼尾贴了金色的花钿,一颦一蹙显得极其妩媚,云鬓间斜插一支珍珠碧玉步摇,眼神里是与生俱来的高傲矜贵。

萧玉婉虽然稍在后面,样貌上却一点也不输于萧含桢,甚至在气质上更胜一筹。

她知道自己若是比贵气,她是万万比不过萧含桢的,今儿特意挑了一件烟水散花纱裙,朦朦胧胧的淡蓝色衬在白底上,让她多了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可是萧玉婉眉眼那样温柔,嘴角含笑,叫人生不出距离感来。特别是萧玉婉今日特意披散着长发,两边分出两股头发编了小辫子,用细细的淡蓝色丝带扎住,剩余的部分自然垂下,更是温婉。

萧含清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两人暗中较劲,心中有些置身事外看热闹的好笑。

萧玉婉果真是个有心机的,单是为了今天这一幕,就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

“含清妹妹,过来同我坐一桌吧,”没想到萧含桢走到自己面前却是停下了步子。

萧含清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傻眼的看着对方,难道她不和萧玉婉坐在一起吗?

就是萧含清这一瞬间的怔愣,萧含桢已经明显不高兴了起来:“怎么,你不愿?”

三来两去,已经有人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了起来,各色目光扫在萧含清的身上。

萧含清挺直脊梁,一双透彻的眸子直视对方:“怎么会,只不过想到,妹妹的品阶和皇长姐坐在一起,于礼不合。”

萧含桢自负的往周边扫视一圈:“无碍,本宫说和你一桌,无人敢置喙。”

这是自然的,皇上都让着的小公主,谁敢说一句不是。

萧含清跟着默默坐下,暗自私拊得想个法子早早离开才是,指不定萧含桢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南星和落葵跟着站在萧含清身后,像是无形中的保护。

萧含桢的丫鬟朝两人瞥了一眼,接着故意撞了一下挨着的南星,将两人差点挤出去。

好在南星忍得住,狠狠瞪了一眼对方也就罢了。

萧含桢自然发现了后面几人的小动作,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含清妹妹就不想知道,本宫今日替你给易哥哥准备的什么礼物吗?”

萧含桢转过头来,笑的别有用意。

萧含清不卑不亢:“皇长姐准备的自然是好东西,若不是顶好的,拿出来给易哥哥做了生辰礼物,这不是辱没了姐姐的面子。”

这么多人,量萧含桢也不敢随便拿样东西记在自己名下,这可是在打自己的脸。

萧含桢脸色变了变到底没有当场冷下来,勉强牵了牵嘴角呷了一口茶压压火气,这才开口说道:“妹妹真是好思量”

萧含清一笑:“不敢和姐姐争高低,姐姐也莫要太伤脑筋,毕竟易哥哥也说了,无论什么都是心意。”

萧含桢被气的没再吭声,萧含清自然也不再多话,直到门口一声通传。

“皇贵妃娘娘驾到——”

“三皇子殿下到——”

今日是萧易的生辰,皇贵妃自然打扮得无比华丽,萧含清看那一头的金饰都替对方累得慌。

两人在最上位落座,皇贵妃笑吟吟的叫众人平身,率自端起了一杯酒。

“今日是”

所有的宴会都少不了一些冠冕堂皇的面子话,皇贵妃的,尤其的长。

萧含清跟着萧含桢在最前面,听得无趣又不敢打哈欠,只能生生憋下来。

萧含桢转过头就看到对方眼眶里泪水盈盈打着转,欲落不落,当即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不至于吧,母妃这番说辞,顶多算是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处,也不知道这个野丫头为何做出这般样子?

萧含清知道对方是误会什么了,也没解释,随着众人一起恭贺了几句,总算是坐了下来。

皇贵妃早就看见坐在前面的萧含清了,毕竟那天害得自己颜面尽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含清公主”

“娘娘万福金安,三皇兄福寿无双,”萧含清连忙站起来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皇贵妃笑得一脸慈祥:“这孩子,紧张什么,你皇兄的生辰,你当玩了就是”

皇贵妃示意萧含清坐下,接着便拍手叫上来一帮舞女,看样子是要先歌舞助兴了。

不曾想萧含桢却站了起来:“母妃,不急,大家不如先看看含清妹妹为皇兄准备的生辰礼物?”

萧含清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这厮是个蠢货吗,自己的礼物是她备的,是要拿出来炫耀还是要怎样?

皇贵妃也觉得不妥,软声道:“含桢,莫要打乱这宴席的流程,待会你再拿出来便是了。”

萧含桢偏是不领情,直接叫人上呈东西。

皇贵妃忍了又忍,还是想着帮萧含桢圆过去。

“母妃,儿臣并非无理取闹,含清妹妹准备的这样礼物,这个时候看正正好。”

一个丫鬟托着一个小盘子呈上来,萧含桢揭去上面蒙着的红色丝绸,盘子上居然放着一件女式衣裙。

萧含桢转过来看着萧含清已经变得凝重的表情,娇俏的笑着说:“含清妹妹送给易哥哥的,正是一支舞,母妃,你说是不是该这个时候看?”

027 清水出芙蓉

皇贵妃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眸子中的精明一闪而过,涂着丹蔻的指甲慢慢滑过面前摆着的碟子,似乎在勾勒上面的精致花纹。

“原是这样,含清公主真是费心了,若是现在突然叫停,倒是辜负了公主这一番好意,况且,公主的舞姿,想必是要比舞姬们的好,那本宫和三殿下便拭目以待了。”

萧含桢伸手去推萧含清:“含清妹妹,请吧。”

萧含清一闪身子躲开对方的手,对方摸了个空自己差点一个趔趄,满大殿的人都静静地瞧着这边,心中各有猜测。

萧含桢忍着隐隐的怒气,想着待会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这个野丫头,这才勉强带了笑说道:“怎么?含清妹妹这是要反悔?”

萧含清没有言语,站在前面如芒在背,黑曜石一般的的眸子冷静的盯着萧含桢,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萧含桢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妹妹,这不太好吧,怎么说这也是三皇兄的生辰,来的皆是贵客,你这般戏耍于我们,是将我们的颜面置于何地?!”

萧玉婉终于开了口:“莫不是含清公主近日有什么隐情?我瞧着脸色不太好呢?含清公主端庄大方,我想她是不会做出戏耍众人这样的事情来的。”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的倒是默契得很!

“皇上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萧惠帝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叫众人平身后探究的眼神在萧含桢和萧含清之间打了个转,转向皇贵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朕瞧着怎么这么凝重呢?”

皇贵妃过来娇娇柔柔的亲自扶着萧惠帝坐于上位,随意说道:“没什么,含清这孩子说要献一支舞送给易儿做生辰礼物,可是这临了,又不上去,也不知是怎么了。”

萧璟心思转了一圈,侧过脸去看萧含清。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极为朴素的裙子,样子和自己前几日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看来根本没有为萧易的生辰特意准备。

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可以供她准备的东西。

旁边一向骄纵的大皇妹抬着下巴气势咄咄,有些不耐的扬了扬眉毛:“含清妹妹,这么多人都等着呢,父皇也在,你到是先给句话呀。”

小姑娘面上没什么表情,抿着嘴一言不发,倒也看不出慌张或是气愤。

萧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暗自瞧了一眼皇贵妃心下了然。

萧惠帝有些吃惊萧含清居然会准备一支舞,要知道这孩子之前在宫外几乎没人管,琴棋书画是一样没学过,就是这几天,才开始慢慢跟着老师学的,这么快就有了进步?

萧惠帝缓声道:“萧含清,既然是答应下的东西,不论好坏,那便跳来看看吧”

萧璟正要出声解围,却见萧含清突然为自己着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潇洒的样子颇为豪迈。

“皇长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为易哥哥准备的,分明是一首曲子,何时变成了一支舞?”萧含清上前去接过丫鬟手中的托盘:“还请大家稍等片刻,本宫换了衣裙这就出来。”

说完就直接拿着托盘去了偏殿,南星和落葵赶紧跟上。

萧惠帝微愣:“哦,原来是一首曲子,也不错,也不错”

萧含桢一下子傻眼,自己本以为萧含清会推三阻四的不去,毕竟可是什么都不会啊,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多么难堪。

而一旦拒绝,父皇和众人对她的的印象肯定会差到极点,以后这个野丫头就休想翻身了。

至于跳舞或是弹琴,这不都一样吗,反正萧含清什么都不会。

萧含桢对一点很是笃定,萧含清就住在她的偏殿,平时干什么她能不清楚?那曲子弹得断断续续的,学的还是最基础的指法,天天练上好大一会儿才能熟练起来,哪里像自己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

所以对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偏殿内,南星和落葵急的团团转。

“公主!德阳公主那不是摆明了欺负您嘛,您干嘛答应下来啊,这下怎么办是好?”落葵脸上带着焦灼,关上门后就问了出来。

南星皱着一张小脸,平日里的虎牙也不露了:“公主,要不说您脚崴了?”

落葵上去就是一个弹指:“你傻啊,公主说的是弹琴,脚崴了还不是得表演?”

“哦哦哦,是是是,”南星反应过来后抱着脑袋嘴一歪:“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说是手断了吧?”

“大胆!乱说什么呢?!”

趁着两人在这边说话,萧含清三下五除二自己穿好了衣裳,从屏风处走了出来。

萧含清摸摸身上的衣料:“萧含桢给的这件衣裳倒不错,暗花金丝蜀锦的。”

南星瞧着公主走出来眼前一亮:“公主果真天生丽质,这一打扮可是将在场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南星所言非虚,萧含清就像是清晨挂在树叶上的一滴朝露,清澈纯洁,一双黑色眸子带着不屈和坚定,她站在人群中,虽与那些皇族贵气格格不入,但却自然出挑,灵动秀妍。

在萧含清面前,一切的美丽都变得俗气了起来,任何形容美人的诗句都变得苍白,若是真的要说,那也只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往日她漫不经心的时候,就像是一阵烟雾,缥缈神秘,今日突然刻意装扮,像是蒙尘的宝剑突然出鞘,带着锐利的光芒。

萧含清慢慢踱步走了出去,大殿内响起一阵细小的抽气声。

萧含桢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萧惠帝微微笑了笑:“这宫中,数你大皇兄琴技最为精湛,你弹完后,可叫你皇兄指点一二。”

萧含清微微颔首,坐到了琴前,双手抚了上去。

萧璟确实琴技精湛,她自然知道,因为她唯一会的这首完整的曲子,算得上是和萧璟学的。

她当时住在宫中,离萧璟的寝殿很近,经常听到对方弹一首曲调恢弘却又略带寂寥的曲子。宫中岁月漫长,她尝试着弹弹琴,东拼西凑,无意中间竟然已经将这首曲子学会了。

萧含清看了一眼萧璟,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

028 后面光着屁股

阵阵流畅的琴音从萧含清手下缓缓流淌出来,她十分的熟练,甚至能闭着眼睛摸到下一个琴弦。

五年,她经常听到这首曲子,从深沉的低音到高昂的转折,最后回归于淡淡的三两声调子,她都胸有成竹。

下面坐着的,无一不被大殿中央那个女子的琴艺所折服,特别是萧惠帝,听着慢慢露出微笑来,这雄壮的曲风,他甚是喜欢,只是偶尔夹杂着的莫名的悲戚,实在是这首曲子的小小瑕疵。

萧璟越听表情越凝重,暗自攥紧的拳头,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怎么可能呢?这首曲子,分明是自己常弹的,他甚至连一张曲谱都没有,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若不是听过无数遍,怎么可能弹得出来?

萧璟复杂的看了一眼萧含清,却正好对上对方也正看过来的目光。

萧含清拨动着琴弦的手指纤长白皙,宽大的衣袖随着每次动作飘浮摇摆,一头青丝未束未绾倾泻下来,灵动的眼睛注视了萧璟一会儿便又移开。

这绝不是巧合。

萧璟捏紧了手中的青玉酒杯,将两人自从相遇后的情景一一梳理,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萧含清以前不懂这曲子究竟在讲什么,方才看萧璟那一眼,却是懂了。

萧璟一个人,着一身黑底白纹锦袍,清冷的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静静地坐在那儿饮酒,仿佛这殿上的喧闹,与他无关。

萧璟和自己,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他自出生就是太子,命中注定要比别人背负更多的东西,父皇也对他寄予太多厚望,所以他克制守礼,认真严谨,默默丰满自己的羽翼。

后来,他是帝王,胸怀中装着天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带着一个年轻帝王该有的野心和霸气。

可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真正的关爱。皇后掌管六宫无暇分心,他的弟弟,只想着与他争权夺位,江山美人,从来没有一颗真心。

帝王的悲哀,就在于此了。

萧含清心有所思,第一次真正领悟这首曲子的精髓,随着手指的拨动,落下最后一个音。

“好!朕的女儿,果真聪敏!”萧惠帝看起来很是高兴,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奖了萧含清,对她的琴艺赞不绝口。

“朕还想着你学琴未有多久,当场表演恐是难为你了,今日真是叫朕惊艳!”

萧惠帝大手一挥:“赏!”

“谢父皇隆恩”

萧含清行礼下去,周围的人就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开始花样称赞自己,生怕比别人晚一步就叫皇上不高兴。

皇贵妃慈爱的笑着,一点都看不出不甘,在旁边捏着萧惠帝的肩膀:“含清公主真是一鸣惊人,这份生辰礼物,算是最为特别的了。”

萧易也笑道:“含清妹妹费心了。”

只有萧含桢,不高兴的神色摆在脸上,听着周边诸多的赞美脸阴沉着,手上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

怎么回事?!自己可是从未听过这个贱人弹这首曲子!怎么可能,难不成她一直都是装的?

萧含桢又惊又怒,看着萧含清回来没给好脸,真想立刻就扑上去撕了对方那张面孔。

什么“钟灵清秀”?方才明明大家夸的都是自己!现在风头全叫这个贱人抢走了!

上下打量一番,这贱人有什么好看的?瘦瘦巴巴的,就那个眼睛!实在是勾人!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一定是个狐媚子!

萧含桢越想越气,撇过脸去看到父皇不赞同的目光,勉强撇了撇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萧含清屁股刚坐稳,就见一道复杂的视线看向自己,萧含清就当没看见,兀自仰头饮下一口酒。

“嘶——好辣啊,”萧含清到底是喝不惯,用小手扇了扇嘴巴,红红的小口张着,甚至能看见里面的小舌。

萧璟看着对方略有些滑稽的动作,心中顿时舒缓下来,一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各种猜测。

“公主,不能喝就别喝了,”落葵在一旁好心提醒,赶紧又倒了一杯清茶。

萧含清浅浅笑着:“没关系,今日高兴嘛。”

萧含桢闻言终于忍不住了,眉角一挑讽刺道:“当自己是谁呢?这才弹了首曲子,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皇长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因为易哥哥今日生辰,所以开心罢了,”萧含清放下酒杯,慢悠悠的说道。

经过这一次,萧含桢只怕是更恨自己了。本想叫自己出丑,没想到却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以前萧含桢讨厌自己,不过是出于来自高贵血统对低贱血统生来的鄙视,现在,却是将自己视为一个竞争对象了。

自己夺取了父皇原本该对她的宠爱,她嫉妒了。

萧含桢一下子被对方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激怒,手上一用劲撕裂了自己的手帕,面上却是笑得甜美,像滴了毒药的甜点。

她凑近萧含清,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道:“别人不知道,本宫还不知道你那肮脏的血液吗?你的母亲不过是个宫女!你这个野种,永远不配来到皇宫,和我争宠!”

萧含清面颊紧绷,沉着气没有当场发火。

萧含桢离开对方的耳侧,轻轻捏了个花生嚼着:“咱们且走着瞧吧。”

南星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恨恨的剜了萧含桢一眼,心中提高了警惕。

萧易的生辰终于结束,众人陆陆续续开始离开,萧含清跪坐的腿都麻了,想着赶紧站起身来离开。

在她站起来的一刹那,旁边的萧含桢眼中阴鸷一闪,迅速伸出脚来踩住对方的裙角。

“嘶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开,萧含清被裙子狠狠往后拽了一下跌倒在地!

萧含桢这才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萧含清吃痛的表情,嘴角一弯道:“走啊含清妹妹,你坐在那儿干什么呢?”

萧含清想扑上去打架的心情都有了,但是她不能。

萧含桢这一脚,将她的裙子踩裂了一半,她若是现在站起来,就相当于后面光着屁股!

宾客还剩很多,这下自己怎么办?

029 下手捏了捏

萧含清又羞又恼,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光溜溜的大腿贴着冰凉的地面,自身下传来的寒气不断渗透。

偏生她又不能指责萧含桢,这种事情说出来,倒霉的只能是自己,清誉被毁了不说,刚刚在父皇面前白表现了,自己可是要至此沦为皇室的笑柄!

萧含桢心情极好,多欣赏了一会儿萧含清的窘迫,这才珊珊然伸手道:“妹妹怎的了?连和本宫一同回去都不愿吗?”

落葵和南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顿时惊住,南星啥也没看到只见公主没来得及踏出第二步就向后摔去,落葵可是实实在在的看到了萧含清后面一片白花花一闪而过。

落葵连忙道:“公主,您先在这儿等着,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

说罢拽了一把还不在状态的南星,示意对方看护好公主,自己先回去一趟。

南星虽不明白,却也知道自家主子被欺负了,连忙点头。

却见落葵刚要走,就被萧含桢的贴身丫鬟拦住,厉声道:“站住!我们德阳公主还未发话,你就敢随意离开?”

落葵还未开口,南星先咋呼上了:“我们又不是德阳公主的丫鬟,凭什么听她调遣?”

萧含桢眼神中的愤恨一闪而过,倒真是两个忠心护主的丫鬟,连本宫都敢顶撞,和她的破落主子一个性子!野的很!

萧含桢秀眉微蹙,眼中满是厌恶:“真是不懂礼数的两个丫头!居然敢以下犯上顶撞于我,金珠,给本宫掌嘴!”

那金珠早就等着了,上手就是两个耳光,用了十成的力气,打的落葵一边脸偏过去,立刻红肿了一片。

萧含清没想到萧含桢如此胆大妄为,嚣张跋扈,这还是在萧易的殿里,就敢动手打人!眼看着自己的丫鬟被欺负,萧含清起又没法起,身子都气的哆嗦了起来。

“德阳,你这是做什么呢?”萧惠帝和萧璟一道,刚和萧易说完话,一偏头就看见了两个女儿这边又起了争执。

萧含桢一点也不着急:“我邀请妹妹一同回去,含清妹妹却是百般不愿,至于这个丫鬟,居然要提前离开,连自己的主子都不管了,我不过是替妹妹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丫鬟罢了。”

真是恶人先告状!落葵眼圈红红的,几欲落泪,硬是忍着一声没吭。

萧惠帝眉头皱了皱,虽然是含清不对在先,可是德阳也太没规矩,居然在这样的场合随便叫丫鬟动手打人,这叫别人看了去怎么想?

至于萧含清,也是奇怪,不就是和德阳一同回去,为何做出这种种姿态,还一直坐在地上?

“含清,快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话?!”萧惠帝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威严。

一旁的南星扑通跪下有些紧张的结巴道:“皇……皇上……并非德阳公主说的那样,落葵姐姐,不过是想给含清公主拿件披风!”

萧含桢没料到这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蹄子这么大胆,脸色一变就要开口。

萧惠帝先道:“行了,不管怎么说,含清你先起来,不愿意和德阳一块回去就罢了,老坐在地上算怎么回事?”

萧含桢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红唇一弯,这下萧含清是逃不掉了。

萧含清坐在地上满脸羞红,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不知怎的用乞求的目光去看萧璟,似乎是在危难中将所有的信任压在了对方身上。

萧璟早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看萧含清一脸的有苦说不出,居然眼巴巴的第一个看向自己,眼里充满了信任和依赖,顿时心上一软。

南星不知状况,起身去搀扶萧含清,小声道:“公主,咱们走吧。”

落葵赶紧将人扯回来,可是说出去的话却再也收不回来。

萧含清尴尬的继续坐在地上,只能道:“本宫……脚崴了……”

萧惠帝一惊:“方才还好好的,一时半会脚就崴了,这是……疼的没法走路了?”

萧含清还没想好怎么应答,却听萧含桢又道:“那可真是奇了,刚刚弹琴的时候可是活蹦乱跳的呢,怎的一说和我……大皇兄?!”

众人只见萧璟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却是走向萧含清,直接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萧含清披上,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拦腰将人抱起。

“既然含清妹妹脚崴了,我便送回去吧,也不必麻烦旁人了。”

萧含清的背后叫萧璟用外袍遮的严严实实的,听闻对方这样沉着的语气,却渐渐安心下来,一偏头差点落泪。

是的,这么多年,只有他护着自己,可是自己,前世居然一点也不领情,最后落得惨死下场,还拖累了对方。

萧含桢惊讶的说不出话,大皇兄一向为人淡漠,从来没有对别的皇子皇妹有过半分不同,今日居然出手帮了这个野丫头?!

大皇兄都这么说了,萧含桢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心道算这野丫头今日好运气!

萧惠帝赞许的看了萧璟一眼,平日里觉得这个长子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和兄弟姐妹关系不好,今天这一看,对妹妹们也是极为关心的。

“好,那你先送含清回去,记得叫太医看看,看样子这脚崴的不轻。”

萧璟微微颔首,抱着人一言不发的出了宫门,萧含清的两个小丫鬟紧随其后。

怀里的人儿小小的一团,缩在自己的胸前,一手搂着自己的脖子,一手紧紧拽着身上的外袍,一呼一吸仿佛就打在自己心上,灼热的气息穿过单衣,让自己的整个胸口都暖了起来。

这个小东西,跟个火炉一般。

黑夜中,萧璟嘴角勾了勾,没忍住眉梢的一丝喜意。

萧含清趴在对方胸前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小声道:“多谢皇兄今日解围。”

萧璟低头瞧了瞧人:“你倒真能惹事。”

知道对方向着自己,萧含清立刻委屈的嚷嚷起来:“哪里是我惹事!”

“那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萧含清又闭住嘴不提了。

萧璟心中实在好奇,又觉得手下触感不对,隔着自己的外袍,软软热热的,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萧璟下手捏了捏。

萧含清“啊”的一声脸蛋爆红,差点没从萧璟怀里跳下去!

030 要算的账,迟早得算

萧含清气的差点没一巴掌打过去,当即就松了手挣扎着:“放我下去!”

萧含清一晃萧璟差点抱不住,连忙手上用了力呵斥道:“别动!怎么了?”

萧璟带了点冷意的声音谁听了都是怕的,萧含清涨红了一张脸,感情人家根本没摸出来呢!

这话说的也有歧义,“摸出来”?该说自己身材差还是萧璟不懂人事?萧含清羞臊的不行:“你先放我下去!”

连皇兄都不叫了,萧璟冷了脸,直接将人扔了下去,旁边的落葵和南星赶紧上来将人扶住,落葵还帮着萧含清按住了身上的外袍。

方才还好好的呢,突然就怎么了?

萧璟弄不明白,只觉得这个妹妹实在是有些多变。

萧含清早有准备,被扔下来也没有站不稳,况且萧璟下手有分寸,并没有存了心的想让她摔倒。

暗沉沉的夜色中,借着灯笼那点幽幽的光亮,萧璟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盯着萧含清许久,然后道一句:“你的脚并没有崴。”

萧含清直接扯了身上的香包扔过去打他:“废话!”

萧璟一个反手轻轻松将香包接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萧含清说了谎,她却瞧着一点羞愧都没有,怎的现在还怪起自己来了?

萧璟一向沉着,现在却是被对方带起了脾气:“那你将外衣还我。”

萧含清连忙自己拉住了衣裳:“不行!”

自己现在真是进退两难,眼看着萧璟厌了自己,可是自己难道真的要说萧含桢将自己的衣裙踩坏了,方才他摸的是自己的自己的

这话萧含清死也说不出口!

萧含清愤愤的瞪了挺拔地站在那儿的男子,直接裹着衣裳就跑了。

南星和落葵都没反应过来,见状一愣赶紧向萧璟行了礼,小跑着去追萧含清了。

萧璟看着对方跑的急匆匆的背影,腿脚倒是挺麻利,一直到在自己眼前消失,两个丫鬟都没追上。

萧璟站在那儿良久,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境。

晚上的风吹的人确实有些凉,萧璟只着单衣,方才抱着那个丫头只觉得温暖,现在人跑了,居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自己一向习武,底子很好,居然也会觉得冷了。

“殿下,外面风大,”旁边跟着的侍从默默说了一声。

萧璟抬起手来看了看刚刚接过来的香包,鬼使神差的放到自己鼻尖上闻了一下。

不很刺鼻的香味,和别的姑娘没什么不同。

萧璟心中莫名有些失望,等要放下的时候却是看见了一处好笑的。

那个香包的背面,被萧含清绣了东西,只是这乱七八糟的针脚,实在是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倒是把原来好好的一个香包弄丑了。

萧璟有些哭笑不得,随手收了回去,方才心里的失落已经没有了。

也许他本来就希望,萧含清是特别的。

“走吧。”

萧璟终于离去,心里却还想着刚刚的事情。

到底和德阳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每个公主都请了绣房的师傅来教的,萧含清到底是愚笨成什么样,这么久了连个香包都绣不好。

萧含清可不知道萧璟正骂自己愚笨,她一溜烟跑回了德阳殿,两个丫鬟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的。

等进了门,萧含清赶紧将身上的衣裙换了下来,等落葵和南星进门,萧含清已经收拾好了。

落葵喘着气:“公主您不能在宫里这么跑啊”

萧含清动了动眉毛:“不跑难道等萧璟把衣服要回去?”

“这也不是,”落葵喘匀了气,有些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奴婢瞧着,太子殿下似乎不大高兴,要不您还衣服的时候,给太子殿下认个错?”

方才萧含清真是将自己吓着了,要知道面前站着的可是太子殿下啊,怎么就敢直接驳了对方的面子?

本来一个萧含桢就够头疼的了,要是太子殿下再不喜欢含清公主,那主子的日子就艰难了。

萧含清也有些后悔,自己好不容易和萧璟亲近了一点,现在又白搭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也不是这个。

萧含清看着落葵脸侧的红印子,对方被打的委屈,居然还替自己着想。

萧含清亲自取了药膏,拉过落葵准备亲自给对方抹上。

落葵心上一酸跪了下来,轻声道:“公主,您万金之躯怎么好给奴婢上药,回去之后南星给奴婢抹了也就是了。”

当初萧含清瞧着小小的一个,去内务处挑中自己和南星两个做一等大丫鬟,自己就决定已经要效忠公主了。

特别是来跟着熟悉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萧含清处处受人欺压,听说之前是从宫外抱来的,心中愈加心疼

萧含清收回自己正要伸出去的捻药膏的手,也不想勉强对方,转手给了南星:“那便南星给你抹吧。”

“是”

“多谢公主”

“没什么事你们就去睡吧,今日本宫也乏了,”萧含清脸上确有倦意,今天在殿上闹的,实在是叫她心烦,好在有萧璟帮忙,自己也算躲过了一次。

至于萧璟那儿萧含清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叫自己头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落葵收拾好了床铺,静悄悄的正要退出去,却听萧含清突然出声:“落葵”

“奴婢在,”落葵连忙走上来。

这个丫鬟,虽然只比南星大了几个月,样貌也长得像,性子却是沉稳了不少,而且看得出来,今日是处处护着自己。

萧含清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侧脸:“你今日脸上的伤,本宫不会叫你白受的。”

语气阴冷,眸若寒星,真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说出来的话。

落葵一愣,看到公主不是个软性子她自然高兴,还是忍不住宽心道:“公主,奴婢没有大碍,您不要为了奴婢”

“我与她积怨已久,今日存心叫我出丑,又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我的丫鬟,你觉得,就算我不追究,她能放过我?”

萧含清冷笑一声,今日萧含桢都闹成了那样,父皇也没有斥责一句。

这事情急不来,要算的账,迟早得算。

031 你才冥顽不灵呢

第二次考校,萧含清心里已经有底,在国子监学的自己已经将书翻得很熟,父皇出什么自己应该都背的出的。

果不其然,萧惠帝很是吃惊萧含清的进步,就连萧易也微微侧目。

只是如果再问些深层的意思,或者对某句话的理解,萧含清就说不上来了,当即站在那儿有些忐忑的去看父皇。

萧含桢在前面高傲的瞥一眼萧含清,看到对方软弱小心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屑。

萧惠帝沉默半晌:“你进步的也算快了,只是比起别的姐妹,还差一些。”

萧含清抿了抿嘴,咽下心头的失落:“是,儿臣定会倍加努力。”

萧惠帝其实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就是萧含清十岁的妹妹,怕是都学得更好些。

到底是在宫外生活太久,底子太差,一下子也是补不过来的。

接下来又是考算术,萧惠帝当场出了道题叫大家算。

萧含清一看那题,心中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但是旁边的皇女皇子都还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她倒有些拿不准了。

今日萧璟不在,可是萧易也还在想。

萧惠帝一回头发现别人都低头在思考,只有萧含清抬着头东张西望些什么,不由得有些生气。

“萧含清,左顾右盼的做什么呢?”

萧含清被吓了一跳,周围的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父皇我儿臣算出来了。”

萧惠帝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八成是根本没算,平日也就萧璟萧易算术好些,这些个皇女不擅长她是知道的,现在萧易都没算出来,她却说算出来了?

萧惠帝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那你倒说说。”

萧含清小声报了一个数字,自己底气也不是很足。

萧含桢听完就笑了,和自己算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萧含清胆子真够大的,这下怕是会叫父皇训斥一顿。

但她抬头去瞧父皇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未动怒,反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

萧含清不安的等了许久,这才听到父皇说:“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看来八成是对了。

萧含清心上一喜,滔滔不绝的讲了自己解题思路。

萧含清本来就极其聪慧,文学上实在记不住,算术却是有几分把握的。

萧惠帝听的连连点头,没想到对方真的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么快解出题来,而且方法甚为精妙。

“人各有长,或许你更多擅长算术些,”萧惠帝说的语重心长,这么看来萧含清也不是个笨的。

“这次算术考校,萧含清拔得头筹,剩下的下去继续努力。”

众人屈身行礼:“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萧惠帝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萧含清,不忘了告诫对方:“戒骄戒躁,文学还是要学的,你国子监的先生学识渊博,你跟着他总能学到东西的。”

“是”

萧惠帝还想着回头就去找国子监的先生说一声,没想到没等自己去找,对方倒是先来找自己了。

头发花白的大儒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后面跟着一脸犯了错的模样的萧含清。

“皇上,恕老臣才疏学浅,实在是教导不了含清公主!”白胡子袖子一拂,看样子清高的很,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萧含清在后面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没把白胡子十八代骂了个遍。

自己不就是在课堂上睡着了?至于这样告状,还真连课都不上了,直接告到了父皇这儿。

萧含清心里有些难过,上次考校父皇还嘱咐自己好好学呢,不料自己这么快就惹了事,不知道父皇又要怎么想呢。

萧惠帝看了一眼后面低着头的小丫头,和气的叫人坐下看茶。

“先生这是怎么了?含清做了什么?”

白胡子哼了一声,接着开始诉说萧含清平日里对他的各种不尊重。

“皇上,老朽虽然不才,到底是教了这么多年国子监,没遇到过含清公主这般这般冥顽不灵的!”

你才冥顽不灵呢!早知道不睡觉了,萧含清心里懊悔,但是也没有挽回的法子。

白胡子喝了口茶水舒缓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一到老臣的课上就睡觉!老臣上了这么多次了,就没见哪次含清公主把头抬起来过!”

“老臣也曾问过教算术的李大人,李大人却说含清公主从未在他的课上睡过觉,看来是对老臣一个人不满了,既然如此,老臣也没必要赶着去教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学生!”

原来是嫉妒人家李先生,我就说以前都不管怎么今日突然就发了火,将自己带到了父皇面前。

萧惠帝本来是绷着一张脸的,可是听着听着,却有点想笑。

萧惠帝严肃的将白胡子送了出去,并承诺道:“朕会好好教导含清,先生莫要着急。”

萧惠帝回来的时候看到萧含清可怜巴巴的站在边上,似乎是很害怕自己责罚。

他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朕年轻的时候,也不喜欢上文学,更喜欢算术多一些,你皇祖母,还多次为这件事情说过朕。”

萧含清有些惊讶的抬头,眼神亮晶晶的。

萧惠帝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孩子确实是有些像他的。

萧含清大着胆子问道:“那后来呢?父皇不必再学文学了?”

萧惠帝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生在皇室,不论是多难的事情,都是要做的。”

“后来学着学着,倒也觉得文学思辨有点意思,也就学进去了,”萧惠帝难得耐心亲自教导一个皇女:“万事开头难,可你是公主,总是要学的,要不叫人耻笑。”

萧含清被说了低了头,默默点头。

“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在课堂上睡觉?”

若不尊师重道,是个态度问题了。

萧含清想了想,大着胆子为难说道:“先生讲的东西,实在是过于晦涩难懂,儿臣本就对这些东西理解的费劲些,再听先生讲课,更是云里雾里,只能每日晚上熬夜下功,勉强将东西背住罢了,至于其内涵要义,却是不懂”

萧惠帝听闻沉思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像是终于下了决心。

“朕给你个特权,你便在你的兄弟姐妹中挑选一位,下课后辅导你的功课,若是因材施教,你大约能学的快些。”

032 大皇兄自然是君子

萧含清选了萧易做老师。

比她大的,上面只有萧含桢,萧易和萧璟。萧含桢肯定是不可能,萧璟萧含清还有点怕对方呢,若是叫萧璟来教自己,怕是会厌恶自己更多。

萧含清说出自己心中的人选的时候,萧惠帝也没有惊讶,这三个孩子里确实是萧易比较适合做老师,待人温和又有耐心。

“含清公主,请吧,”前面带路的管事公公笑眯眯的弯了腰,做出请的手势。

萧含清深吸了口气,踏进萧易的殿内。

丫鬟早就通传了萧易,但是没想到跟在萧含清后面来的是父皇身边的公公。

管事公公很快就说明了来意,萧易面上笑着看了萧含清一眼:“自然是没问题的,每日下课后便来我这儿温习吧,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我。”

萧含清在后面抱着自己的两本书,两只黑眸冷静的看着萧易。

对方不愿,她看得出来,皇子们各有各的事情,人家的时间都不够用的,还叫自己占用了,不耐烦自己也是应当的。

但是谁叫萧易是萧易呢,他宁愿自己心里憋屈着,也不愿意叫别人对他产生半点不舒服的印象,他要别人在除了萧璟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甚至有一天能够取而代之。

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好皇兄,好儿臣,好臣子的角色,不显示自己的半点野心,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能潜伏数十年之久,实在是不可小觑。

那便来戳破他虚伪的面孔好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学那劳什子文学。

萧含清灵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瑰丽,她笑了笑抱着书上前:“多谢皇兄肯教我了,不过我实在是愚笨,皇兄勿要生气。”

萧易被对方笑的一点脾气也没,本来萧含清就比别人多了份纯真,这么一笑更叫人生不起气来,萧易心里方才的那点烦躁也没有了。

接下来萧易才真正见识了萧含清口中的“实在愚笨”是什么意思。

别人都是自谦,她是真的愚笨。

萧易微微皱着眉头,尽量把语气放缓,又讲了一遍“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的意思。

萧含清显得很是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听完后却又是一副迷茫的苦恼神情:“易哥哥我还是没懂。”

萧易定定的盯了几秒萧含清,萧含清一点也不闪躲直接迎上对方的目光。

最终萧易先移开目光,想着萧含清才十四岁,不至于有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像萧含桢一般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况且这个妹妹甜甜的叫自己“易哥哥”,怎么会是故意的。

萧易顿了顿,起身道:“你先自己看,想吃点什么吗,皇兄拿给你。”

萧含清立刻拉住对方的袖子,眼巴巴的道:“易哥哥是讨厌含清了吗,是不是嫌含清脑子太笨?”

萧易半弯着腰摸了摸萧含清的头发:“怎么会,哥哥喜欢你还来不及,不过是出去拿点点心。”

身边丫鬟这样多,用得着萧易亲自去拿点心?

萧含清笑了笑,显得对萧易极其信赖:“那易哥哥快去快回。”

没事,时间还长着呢,自己要烦着萧易也不是一两天,况且,萧易现在已经对自己不耐烦了。

萧含清无所谓的看着对方的身影离开,手上拿了支毛笔,将方才萧易讲的东西一笔一划的认真写下来。

萧易在外面平复了一下心情,想起那天考校的时候,萧含清是肯定谈不上愚笨的,甚至在算术上拔得头筹,那到底今天是怎么了,自己讲的有问题?

萧易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萧含清提着毛笔写些什么,侧脸显得异常的认真,挽着袖子露出一小截玉藕似的胳膊,低着头眉目微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因着要练字其余的头发用一个简单的白玉簪子束了起去,白皙的脖颈上散落着几缕轻柔的碎发。

萧易心上一滞,不知怎得想给对方将那几缕头发拢到别处去,放在那儿是那样的显眼

“啊,易哥哥你带回来了什么?”萧含清发现对方回来了,笑着放下书中的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

“易哥哥瞧瞧我可写的对?”萧含清将纸举了起来,一副希望表扬的热切样子。

萧易随便去拿了点零嘴儿,杏仁、窝丝糖什么的,放下后止住心中的异样去看萧含清写的。

虽然还没有自成风格,但可以看得出来是有刻意练过的字迹,比前段时间已经进步多了。

而且写的内容,确实也是自己方才讲过的。

萧易一偏头正要夸奖几句,却又看到对方脖颈上落着的碎发,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种女孩子特有的清香,顿时又愣住。

萧含清看着对方眼神有变,变得叫自己有点有点说不上的厌恶,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轻声问道:“易哥哥?”

萧易清了清嗓子,移开眼神道:“很好,进步很大。”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萧含清先开口道:“方才易哥哥讲的,我突然懂了。”

萧易这才找回状态,笑着坐下问道:“倒是说说”

“易哥哥你说君子只讲忠信不合群,小人合群但不讲忠信,我却觉得不是这样。”

萧易笑笑没有打断,论语里说的,难道还能有错吗。

萧含清笑着继续说:“我常常瞧见大皇兄独来独往常是一人,那么大皇兄自然是君子,可是易哥哥好友众多,宾客盈门,难道易哥哥是”

萧含清顿了一下,嘴里清楚地吐出两个字:“小人。”

萧易脸色微变,接着恢复如常,到底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变色。

萧含清想着果然是千年的老狐狸,要揪出尾巴来可不容易。

萧易颇有些无奈的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何能将先生给气的告状了”

萧含清不依不饶,一双眸子天真无邪:“那易哥哥倒是说说,我理解的对是不对?”

萧易没有回答,看着萧含清放在桌子上的字,缓缓说道:“大皇兄,确实是休休有容,令人不言而信。”

自己本也是不差的,可是身为庶子,却也只能永远站在对方身后。

033 她又何错之有呢

这样下去萧含清自然没什么长进,毫无疑问的在又一次的考校中不负众望的拿了最后一名。

若说上次萧惠帝对萧含清还心怀期望,这次是真的有了火气。

大殿上那么多的皇子皇女,萧惠帝叫萧含清当场跪下。

众人垂下眉眼,却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中央,心里或者心灾乐祸,或者胆战心惊,就怕有一天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萧含清默默跪下,心里想着自己真的太草率了,只是为了气一气萧易,却不想将自己搭了进去,说到底,自己还是个蠢的。

“萧含清,朕真的看错你了!”萧惠帝为自己当初多余的同情心感到可惜,萧含清不过是个六品公主,自己给了她机会,给了她那样大的特权,她却不加以好好利用,还是这般不学无术!

“你跟着萧易学了一个周,这就是你学的结果?!你自己也就罢了,你二皇兄为了你浪费的时间怎么办?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事可做?!”

萧惠帝是真的被气着了,站的近的萧含桢都因为这段话抖了抖身子,有些害怕的偷眼看着萧惠帝,心里却又默默暗爽。

这个野丫头早该受到教训了!

萧含清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心里涩涩的发苦。

什么叫“我也就罢了”?自己学不好,难道全是自己的错,萧易就半点错也无?

说什么失望根本就是假的,不过是嫌弃自己占用了萧易的时间罢了。

那日得到的都是错觉,父皇也不过是一时性学来潮和自己说起儿时趣事,自己却当了真,还以为父皇突然喜欢自己了呢。

父皇不在乎自己,他能够同意萧易来教自己,当初定是经过考虑的,才不会计较自己占了萧易的时间,说不定也是想看看萧易到底能不能融会贯通,将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再传授给别人。

现在又拿这些话来训斥自己,算怎么回事呢?

永远错事都是两个人做的,受罚的那一个却是自己。

谁叫自己不重要呢。

萧含清故作坚强的挺直了脊梁,似乎这样才能给她一点勇气,叫她跪在众人面前却不至于哭了出来。

可是她颤抖的眼神,紧紧揪着裙摆的、泛白的骨节,都将她的害怕和委屈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也是父皇的孩子,她的身体里,有一半皇族的血脉。

萧易犹犹豫豫的开口:“父皇,此事”

“你住嘴!”萧惠帝一个眼神就叫他噤了声,还未踏出去的脚再没敢动一步。

“萧含清,朕该拿你怎么办?”

萧含清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讽刺,莫不是要将自己再送出宫去?

父皇分明是生萧易的气,现在却什么错都是自己的了。

要知道,这么多的公主,四品五品的,父皇关心过哪一个?学不好答不上来问题的,父皇又斥责过哪一个?不过是找个由头,在敲打萧易罢了。

为了给萧易保住面子,让自己跪在这儿受辱,父皇端的一番好心思。

萧含桢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只看着父皇被萧含清气的不行,心中也奇怪以前没见父皇对别的皇女这般上心,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分了心思,看着萧含清被骂的小脸苍白。

若是我跪在那儿不能想不能想,萧含桢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排除在外。

自己和那个野丫头可不同,怎么会落的那样一天,只有萧含清这样愚笨的,才会惹得父皇生气呢。

站在下面的萧易面沉如水,父皇的话他何故听不懂,哪里是在训斥萧含清,分明是在说自己。

只是可怜了含清妹妹萧易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那个弱小孤单的背影,对方很是活泼可爱,心思单纯,现在肯定以为父皇说的就是她,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萧惠帝缓了一会儿,不落痕迹的看一眼萧含清。

小姑娘跪在下面虽然面色白着,到底是没哭出来,倔强的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心性倒是不错的。

可惜了,自己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孩子当回事,皇子皇女那么多,品阶在她上面的又有几何,自己怎么可能将心思放在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公主的身上。

他带着些许愧疚,冷声问道:“萧含清,你可知错?”

萧含清微微一笑,她又何错之有呢?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放在这儿叫人看笑话。

萧惠帝被对方那一个突如其来的笑容弄的有些毛骨悚然,仿佛自己刚刚想的那一切都被人洞察。

萧含清恭敬地磕了个头:“儿臣知错”

语气平静,甚至没了刚跪下去的惶恐。

萧璟至自始至终将整件事情听了个明白,冷冷的瞥了一眼萧易。

萧惠帝没想到对方这样听话,也只能道:“你知错就好。”

“父皇”

大殿内突然有了别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和肃杀的势气,仿佛变成了有形的刀剑,撞到店内的柱子上会发出“铮”的一声。

萧璟上前一步:“不如由我来辅导含清妹妹的功课吧”

殿上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微微骚动了一下,萧惠帝黑眸深沉,叫人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萧含清跪在地上低着头,心上一酸。

萧含桢倒是先开了口:“不行!父皇,大皇兄自己就学业繁忙,又有诸多的事务要处理,实在不该来教导这样一个六品的公主!”

若是萧含清因此和大皇兄彻底关系亲近,自己再想掌控这个野丫头,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不是不容易,那她就根本动不了这个丫头了,大皇兄护着的人,她怎么敢?

她说话说的匆忙,居然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言语之间带着深深的鄙夷。

许久,萧惠帝却是同意了。

既然已经用这个方法考验了萧易,那就再看看萧璟吧,虽然并没有这个必要。

一切终于结束,大殿内的人慢慢散去。

萧含清没有扶萧璟递过来的手,自己硬是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站了起来,而后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路过侧殿,她听见里面父皇严肃的声音。

“易儿,今日这件事情,你应当是明白的”

“是,父皇,儿臣定会多加努力”

萧含清讽刺一笑,明媚的脸上全是无尽的疲惫。

034 恶人自有天收

说是春雨贵如油,用个午膳的功夫,外面的天又沉了。

萧含清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也跟着阴郁了起来。

她死的那日,正是一个雨天,当时皇都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现在想想,果真是天有异象,事出有妖。

明明还没过去多久,她却连当时的季节都记不清了,外面开的是海棠还是红梅,萧玉婉用来划破自己脸的簪子,上面缀的是珍珠还是宝石,她的记忆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雾。

只有当时阴沉沉的天气,闷在自己的心上,那种潮湿闷热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落葵前去将窗子关了:“看这天,是要下雨了。”

南星倒是很喜欢下雨,将萧含清已经吃完的碗碟收了下去:“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呢。”

落葵从库房里找出了一把伞,特意放到显眼处:“待会去太子殿下那儿,还是带着伞吧。”

萧含清把最后一个汤包拿起来,搭在嘴边咬了一个小口先将里面的汤汁喝了,有些犹豫地看着外面的天气。

她心中始终不安,甚至都生出了不想去了的念头。

萧璟那样繁忙,还在殿上给自己给了个台阶下,第一天就不去,实在是不好。

她赶紧将嘴里最后一点面皮嚼着咽了下去,擦了嘴和手,吩咐落葵将自己要拿的东西找出来。

“皇贵妃娘娘驾到——”

萧含清本以为皇贵妃是去找萧含桢的,没想到人却是向着偏殿来了。

萧含清院子里的赶紧出去迎驾。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将手从旁边丫鬟的胳膊上拿起来,萧含清赶紧上前亲自扶着。

皇贵妃先是打量了一下周边的陈设,只觉得寒酸无比,虽然说看起来都挺中规中矩的,明显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摆件,像样的屏风都没一个。

这丫头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一直住着,也是个能忍的。

可不是么,能不露声色的叫自己在皇后面前失了面子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萧含清不敢坐下,站在皇贵妃身侧暗暗叫苦。

来者不善,明显是找自己算账来了。

“不知娘娘来儿臣这儿有什么要吩咐的?”

态度倒还恭敬,皇贵妃心里舒服了几分,笑着看外面的杏树。

“本宫这几日想酿一罐杏花酒,正好听闻你这儿杏花开得正好,可否能摘一些?”

自己院子里也就十几棵杏树罢了,若说杏花多,怎么不去御花园?

萧含清不敢多说:“娘娘若是想要,叫个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亲自跑来一趟。”

萧含清当即喊了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叫她们去摘些新鲜的杏花去。

皇贵妃笑着将萧含清止住:“这些丫头笨手笨脚的本宫不放心,还是含清公主亲自来吧。”

皇贵妃到底品阶比自己高,明知这是为难,萧含清也不能拒绝。

萧含清微微一愣就去洗了手:“能叫娘娘夸赞是儿臣的福气。”

萧含清这一出去,才感觉到有几点雨水砸到了自己的脸上,还没有真正下起来。

得快些了,要不下了雨可就麻烦了。

那么多的人都站着瞧萧含清在那边摘杏花,皇贵妃吹了吹热茶上袅袅的香气,喝了一口只觉得萧含清这儿的茶叶果真次等。

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公主,也敢挡着自己和德阳的路?

天不如人愿,不到一会儿,这雨就从毛毛细雨变成了接连不断,地表一下子就下湿了。

扫地的丫头们都进去躲在了抄手游廊下面,呆呆的看着已经被淋湿了一些的公主在庭院中独自忙活着。

萧含清看着差不多了赶紧端着篮子走了进去。

“娘娘,摘的这些应该够了”

皇贵妃只是打眼微微一瞥,拿着篮子的丫鬟就将一篮子杏花打翻在地。

皇贵妃不紧不慢的说道:“并非本宫故意为难你,可是你自己瞧瞧,这些杏花都是你从树底下摘的,那最上面的,最娇嫩的,用来酿酒才好呢,麻烦公主再跑一趟了。”

萧含清沉着气:“娘娘,现在已经下雨了,淋过雨的杏花怕是不好,不如等”

“你懂什么,傻丫头,就是这样被雨淋过的才刚刚好,去吧。”

落葵在一旁气的揪着裙子,愤恨的盯着地上自己的鞋尖。

萧含清没有再说话,转身就出了门。

本来就下着雨,还要仰着头去看上面的杏花,萧含清眼睛都被雨水冲得看不清了。

遇到高的地方,她还得自己搬着凳子过去。

这样一朵一朵的摘,最先感到疼痛的,是娇嫩的指尖。

她许久不干粗活,指腹上的茧子都慢慢淡去了。

落葵忍不下去,拿了旁边的伞就要出去,没踏出一步就被拦住。

“皇贵妃娘娘,奴婢给公主送把伞”

皇贵妃淡淡抬了抬眼:“看出来了,可是本宫瞧这雨也不大,不打伞不是更显孝心嘛。”

皇贵妃身边的丫鬟将落葵直接粗鲁的推了回去。

萧含清全身被淋得湿透,黑色的长发紧紧的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湿哒哒的衣裳穿着很不好受。

对方是打定了主意难为自己,萧含清若是不叫对方尽兴,只怕这个拿回去还要再重新弄一遍。

萧含清故意摔了一跤,跌倒在了泥泞的土壤里,糊的满身泥点子,手上提着的篮子却是纹丝未动,里面一朵杏花都没甩出来。

皇贵妃看着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是已经知道怕了,这才朝着旁边的丫鬟耳语几句,将人叫了进来。

皇贵妃敷衍的看了看篮子里的杏花称赞道:“不错,含清公主亲自摘的果然是好些。”

头发上的雨水一缕缕的顺着萧含清的脸颊往下滑,最后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滴落下去。

萧含清恭敬地行礼:“娘娘喜欢就好”

“行了,今日打扰公主了,那本宫便先走了”

“恭送娘娘——”

等人走了萧含清这才觉得鼻子有些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公主,赶紧将衣裳换下来!”落葵忧心忡忡的伺候着萧含清更衣,心里对皇贵妃和萧含桢恨得牙痒痒。

“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天收呢,”萧含清快速换了衣裳,嘴边一抹冷笑:“等着看吧,她也没几日好过的了。”

035 死记硬背也是好的

落葵给萧含清将头发擦了半干,萧含清半天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突然跳起来有些着急。

“我还得去找大皇兄啊!”

萧含清赶紧拿了东西,落葵连手巾都没来得及放下。

都这样了还要去?

“公主你别急啊!”落葵将人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头发起码束住一点啊。”

落葵操心的给萧含清找了一根发带,从底部松松的扎了起来,余下的带子自然垂下,很是好看。

毕竟头发还没干不能用别的,不梳头发出去乱跑的话,被人看见免不了又会被说闲话。

落葵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公主现在被皇贵妃娘娘盯上了,一举一动都得更谨慎些才是。

两人又忙活了半天,才终于收拾好出门了。

那边,萧璟心情不是很好,他特意将这段时间的事情推掉,就是为了专心看着萧含清做功课。

可是已经半个时辰了,茶水都不知道换了几盏,人还没来。

若是雨下的大不想来,找个丫鬟说一声也就是了,为何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人。

萧璟从刚开始下雨一直等到雨停了,皱着眉头看屋檐上不时滴落的雨水,空气中一种淡淡的青草味。

“殿下,要属下将这桌子撤了吗?”

萧璟凝视着那张特意被自己吩咐搬出来的桌子,本来是为了叫萧含清坐到这儿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她好像格外喜欢看着窗子外面

萧璟回了神,不再看那张桌子凉声道:“撤了吧”

“皇兄——”

萧含清一路走得急,落葵跟都跟不上了,从德阳殿走到明德殿,差不多要一炷香的时间。

走着走着才发现不下雨了,落葵将伞收了起来,萧含清怕萧璟恼了自己,遂后半截小跑着过来了。

门口的都来不及通传,萧含清一个残影就跑了进去,刚进去就听见萧璟说要撤桌子,连忙喊了一声。

萧璟眼中有惊诧,看着面前胸口上下起伏小姑娘,头发像是还湿着,只用一根发带松松散散的束在背后,可是额上却全是汗珠,一看就是跑过来的。

“坐”

萧含清偷眼瞧了瞧萧璟的脸色,像是没生气,又像是生气了。

哎呀,萧璟老是沉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自己哪里看的来?

萧含清连忙解释:“皇兄,我并非有意迟到,实在是突然有事。”

萧含清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被皇贵妃给绊住了,萧璟不会管这等破事,自己若是说了,反而惹人厌恶。

况且,自己的事情得要自己解决才是。

萧璟点点头,似乎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像是不经意间,萧璟随口提了一句。

萧含清眼里闪过迟疑,摸了摸还湿着的头发,皇兄可是嫌弃自己仪容不整?

“来的路上淋了点雨,不碍事,皇兄时间要紧,还是快点开始吧。”

萧璟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旁边丫鬟手上还拿着的伞,既然是打着伞,为何还会淋湿呢?况且来的时候,天气已经放晴了。

方才说自己因着突然有事才迟了,这话,也有待考证。

“不急,你先说说之前在国子监学了什么,我看你程度如何。”

萧含清为难的翻了翻书,惭愧的低下头斟酌着字眼道:“皇兄,我程度,不太好。”

“好不好的,你还未开始说。”

萧含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只好开口讲了一些自己学的东西。

萧璟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一听就只是死记硬背罢了,里面的内容完全没有领会,一篇文章中最精华的部分,却没有学到。”

萧含清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发现自己的身高正好和桌子合适。

因为自己本来就比同龄的姑娘矮一些,在国子监那个桌子坐得极其不舒服,这个桌子坐上去刚刚好,叫自己的背舒服了些。

萧璟话锋一转:“不过知道死记硬背,却也是好的。”

嗯?

这可是没法子的法子

萧璟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谁又不是从死记硬背过来的呢,你记在心里多用用,自然就是自己的东西了。”

“既是这样,你便发挥自己擅长的好了”

萧含清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有些不相信的微微张大了眼睛。

琥珀一样的眸子闪着光芒,像个猫儿似的。

萧璟面部神情稍稍温和下来,扔给了萧含清一本一模一样的书。

“咦?皇兄我有的,用不着”

萧璟站起身来,不容拒绝的下命令:“等我待会回来,我要看见你已经将每句话的意思都弄明白了。”

嗳?不是,皇兄你一句都没讲我怎么懂?!

萧含清不敢讲将人喊住,眼睁睁的看着萧璟起身离去。

完了,自己不会还要挨一顿骂吧。

萧含清心烦意乱的翻开刚刚萧璟给自己的书,才看到第一页就愣住了。

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记了笔记,有的地方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是很清楚的标注出了自己的想法与评价。

原来是萧璟自己的书。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了,萧璟居然还留着,除了页脚被翻得有些卷,其余的地方虽然写了许多的笔记,却很是整洁。

“死记硬背也是好的”

萧含清突然明白萧璟要自己做什么了,她自己理解不来那些晦涩的语句,记住别人的却是没问题。

虽然说是“死记硬背”,但她脑子转的很快,背起东西来更是如鱼得水。

萧含清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萧璟的笔记,越发觉得此人实在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子。

见解独特,为人又赏罚分明,光是这份努力,自己就远远比不上。

萧璟的字苍劲有力,下笔实,收尾虚,又显出一分飘逸。

萧含清记完了要记的东西,忍不住拿了一张草纸开始临摹萧璟的字。

自己正在学的那几个书法家,实际上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今日一见萧璟的字,突然生出了要学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萧璟回来了,萧含清赶紧将草纸藏掉。

萧璟问的,萧含清都答了上来。

“你比我想象的聪慧”

萧含清谦虚道:“皇兄过奖,”眼里的骄傲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等一切结束,萧含清带着东西走的时候,特意请求将萧璟的那本书借来。

萧璟淡淡的应了,看着人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萧璟从纸篓中捡出一个纸团来,在桌子上慢慢展平。

他看着上面明显在模仿自己笔法的稚嫩字迹,神色不明。

036 那便叫她争

清宁宫大气磅礴,光是那高高的门槛,就叫人平白矮了三分势气。

皇上亲自题的牌匾挂在正中央,旁边两面墙壁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殿内燃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叫人闻了心旷神怡。

皇后见了萧含清很是欣喜,招着手叫人看座上茶。

萧含清连连摆手:“不了母后,儿臣只是特意摘了一筐子新鲜的杏花送来,待会还要去大皇兄那儿做功课,就不久留了。”

皇后笑着叫人将杏花收了,却有些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送本宫杏花?”

萧含清显得一点心机都没有的样子和盘托出:“昨日皇贵妃娘娘特意到德阳殿去,说儿臣那儿的杏花开得最好,要儿臣亲自摘给她酿酒,今日雨过天晴,枝头上的杏花更是娇嫩,儿臣便摘了一篮子送来,想着母后若是不想酿酒,就算是放在殿上,也是极不错的。”

字里行间半句没有提及皇贵妃对自己的为难,好像今日来送杏花,不过是出于对皇后的爱戴。

皇后听着萧含清声音略有些沙哑,又瞧对方一脸疲惫的样子,心想昨儿皇贵妃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也真是有心了,这么多孩子里,就你惦记着本宫,”皇后心中确实喜悦,这么多年,她始终只有萧璟一个孩子,偏偏萧璟又是个不爱言语的,叫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在后宫中甚是寂寞。

皇后招了招手:“忍冬,去将本宫那一对儿梅花白玉镯子拿来,赏给含清公主。”

萧含清也是没想到,连忙行礼谢恩:“多谢母后,儿臣也不过是将院子里的杏花摘下来罢了,受此厚礼,实在是过意不去。”

皇后笑着打开暗黄色绸缎锦盒,里面一对儿白玉镯子泛着莹润的光泽,成色极好,外侧还雕了碎小的梅花,刀功精湛。

“说什么过意不过意,你这份心思就是难得,怎的受不起?”皇后居然亲自起身,拿了一个镯子就往萧含清手上套。

萧含清受宠若惊,伸出白皙的腕子来。

戴进去后皇后将垫在下面的丝绢抽了出来,这样镯子就不会滑出来了。

皇后左右端详一番,赞叹道:“本宫刚得到这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你戴起来最为合适,果不其然,你本来气质灵动,配上这镯子,更添了一份淡雅高贵。”

“母后谬赞,”萧含清被对方夸得脸有些发烫,自己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皇后亲密的拍拍萧含清的手:“行了,你别耽误了时候,快去你皇兄那儿去吧,别辜负了你父皇对你的一番期待。”

“是,儿臣告退,”萧含清聘聘婷婷的带着两个丫鬟退下。

出了宫门,南星不由得有些着急:“公主,您怎么半点不提皇贵妃仗势欺人叫您淋雨摘花的事情?”

萧含清摸了摸手上新得的镯子:“你以为皇后是白当的?她可不管哪个皇女又受了欺负,她忌讳的是有人争宠越过她去。”

南星也没听明白,一脸的迷惑:“不过这个镯子倒是极好的,没白来。”

落葵瞥了一眼:“你可少说两句。”

清宁宫内,忍冬端着那一筐子杏花请示道:“娘娘,这东西怎么办?”

皇后随意拿手扒拉了两下,确实是极为娇嫩的杏花,带着淡淡的香气。

皇后脸上现出笑意来:“酿一罐杏花酒吧。”

忍冬找丫鬟来将杏花拿了下去,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忍冬,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将事情道来”

皇贵妃昨天去的时候声势浩大,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径,甚至希望这事情给萧含清教训越大越好,前脚刚出德阳殿,后脚消息就传了出去。

忍冬便讲了一遍皇贵妃是如何叫萧含清在滂沱大雨中,用自己的手一朵一朵的将枝头上的杏花掐了下去,最后还摔得狼狈不堪,指尖都红了。

忍冬讲完后忍不住说了一句:“皇贵妃娘娘怎么就和一个公主过不去,那还是个孩子呢。”

八成是因为德阳公主,母女两个一个性子,怎么尽欺负这些可怜的。

皇后沉默着听完,想到刚刚萧含清可是一句没提自己受了欺负的事情,真是个老实的孩子。

皇后冷笑一声:“她哪里是跟萧含清过不去,分明是跟本宫过不去!”

“上次含清那孩子不小心害得她在本宫面前失了面子,就这么点小事,一直记恨着呢,她这是对本宫不满!”

皇后眼神中流露出厌恶,鬓发间的金雀钗微微颤动。

“这些年,她从贵人一路爬到皇贵妃,却还是不满足,本宫看这后位,她是想取而代之了!”

忍冬心上一惊,连忙跪下:“娘娘息怒”

其实言重了,皇后知道给皇贵妃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有想取而代之的想法,但这种被人觊觎着的感觉,还是叫她不舒服极了。

特别是皇贵妃还有三皇子,她不得不妨。

“可怜了含清,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的,叫皇贵妃这样欺负,”皇后心情平息下来后懒洋洋的坐到榻上:“只希望她是个有出息的,别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吐的。”

“那皇贵妃那边”忍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后,只觉得背后森然。

“她不是爱争嘛,那便叫她争,本宫要让她知道,她连争的资格都没有,”皇后轻轻笑了笑:“这几日正好到了皇上该去她那边的日子了,去给承恩殿的说一声,贵妃好巧不巧,葵水来了。”

忍冬心下了然,领了命慢慢走出去。

皇贵妃家世差了一截,皇子上又差了一截,心性上,更是差了一截,还真当自己年轻美貌就能得到一切呢。

这后宫中,永远不缺长得美的妃子,若是没脑子,再好看也终究是昙花一现罢了。

就看皇贵妃懂不懂道理了,皇后摇了摇头,自己可有的是办法收拾她,这么多年来,皇上对自己信任有加,凤印被自己掌的牢牢的,偏生有些不识眼色的,非要触怒自己。

自己信佛,可不是对谁都慈悲。

037 造化弄人(加更)

今日份的功课已经做完了,萧含清在旁边有些百无聊赖的从窗子那儿看向外面。

这边的景色倒是极好的,院子里不远处就是一片清池,里面养了一些锦鲤和荷花,旁边又种了柳树,经过昨天的一场雨,烟雾似的绿色已经连成一片,还有更远一些的回环的抄手游廊一角,高高翘起的檐角上面的麒麟威风凛凛,下面挂着的羊角琉璃灯

萧璟也在旁边看书,萧含清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多出一点声音来。

只是今天,有点克制不住的嗓子痒,萧含清终究是憋不住,轻轻咳了几声。

萧璟早觉得萧含清不太对劲,昨日来的时候湿着头发,今天又连连咳嗽,鼻头也有些红。

看着萧璟视线从自己的书上移开,好看的浓眉拧了起来,萧含清心上一紧,莫不是嫌弃自己吵到对方了?

“皇兄,我做完了。”

萧璟走过来,却没有伸手接萧含清拿着的功课,凝神认真看着萧含清的脸,甚至想伸手摸摸对方的额头。

萧含清本来被对方盯得有些紧张,但是对方这样低着头看向自己,两只黑眸里全是自己的倒影,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剑眉星眸,鼻梁坚挺,自己甚至能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皂角味。

萧含清不知怎的红了脸,目光闪烁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嘴唇,有些难为情。

“你可是不舒服?”萧璟坐到萧含清身边,拧着眉头看对方怎么脸都红了,莫不是真的得了风寒?

萧含清一愣,没想到对方这样细心,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昨日淋了点雨,倒也不至于着凉,我身体好着呢。”

萧含清此言不虚,她在宫外的时候整日疯玩,满身大汗回去吹了凉风也不见吃一次药的,难道来宫里就变得娇弱了吗。

可是她忘了,她离开宫外实际上已经许久了,前世被萧璟软禁可是各种锦衣玉食养着的。

萧含清说完话才觉得自己嗓音有些滞涩,清了清嗓子,那种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萧璟突然伸出手来附在萧含清额头上,只是一瞬便拿了下来,深深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萧含清:“有些发热。”

萧含清只感到自己自己额上一凉,对方已经收回了手,自己竟然是有些留恋对方的。

“哪里,分明是皇兄体温有些凉,”萧含清有些呆呆的,想让对方再贴一遍。

萧璟没有再伸手,小姑娘确实热得有些不正常,直接叫了太医过来。

御医听闻是太子殿下来宣,一眨眼的功夫跟着过去了三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

到了明德殿,才看到真正的病人是一个小姑娘。

“这是本太子的妹妹,含清公主,瞧着有些发热,麻烦帮忙看看。”

太医连声答应,搭了一块锦帕在萧含清手腕上把完脉又看了看萧含清的舌苔。

“阴阳失衡,内火旺盛,气血不足,喉头受阻。”太医总结道:“是得了风寒,还有些还有些”

太医纠结着不敢说后半句,看了一眼萧含清,实在是纳闷:“还有些虚弱,想来公主平日吃的太过素淡,饮食上多加调理,也便好了。”

以往的公主,只见过气血过剩的,这身子虚弱的,还是第一次见,况且看着下巴尖尖的,实在过于瘦弱。

萧含清勉强“嗯”了一声,轻声谢过对方。

只是个简单的风寒,太医很快就写好了方子,萧璟直接吩咐人去太医院拿药。

萧璟良久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中,居然还会有气血不足的。

好在年纪小,可以很快调理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萧璟的心情才舒缓下来,开始翻阅萧含清的功课。

“今日做的不错,”萧璟将萧含清的课业放回去,叮嘱对方等着药拿来了再离开。

萧璟没有问萧含清昨日到底是怎么淋的雨,萧含清明显不想说,他有的是办法知道。

他突然想起萧含清在宫外的那十四年,究竟是如何过的呢?会不会也是像现在这样处处受欺负呢?要不然为何会小小年纪身子就虚弱了。

萧璟犹豫着开了口:“你,在宫外如何?”

萧含清不甚在意,并不细讲:“很好啊。”

怎么会好呢,她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扔到宫外,当野草一样生长着,穿粗衣麻布,一个月里碗里不见一丝荤腥,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自己又被召了回来。

造化弄人。

萧含清嘴角一丝嘲弄,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想提这段事情,不是怕别人因此看轻她,是怕别人同情她。

她既然回来了,就要让这些人都后悔,她身份卑微,偏要踩着这些自持身份高贵的人。

她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卑劣,可别人对她做的事情,是用卑劣来形容都不够的。

萧璟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萧含清,对方满不在乎的看着窗外,似乎对这些事情并在上心。

“你为何不愿讲呢?”

萧含清信任萧璟,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偏生又什么都说不出。

萧含清抿了口茶,吐出一口浊气,淡淡笑着说:“我若是讲了,皇兄便能懂吗?”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她和萧璟离的太远了,就算是进了宫,成为了对方的妹妹,萧璟也是像云端上存在的谪仙一样,她却不过是一个没有封号的公主罢了。

萧璟不会理解的,正如,也没有人,理解萧璟。

萧含清一抹苦笑留在嘴边,明亮的眸子里带上一丝愁绪。

“殿下,含清公主的药。”

一旁的落葵赶紧上前接了过来,萧含清起身道谢。

两人走后萧璟默默想了许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中,对方的身影占据的越来越多。

他身边从未有过这样的女子,热烈,却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明明觉得已经很了解对方了,不料却叫人越来越看不懂。

萧璟因为对方两三句话就变得有些心绪烦乱,叫人取了琴,明德殿中又响起了那清清冷冷的曲调

038 咱们可走着瞧

这个时候,皇上也该来了,怎的现在还不见人?

皇贵妃眉眼中掩不住的焦急,先是打发小丫鬟出外面看了好几次,最后耐不住性子,自己亲自起身去外面张望了一下。

“娘娘,进去等吧,约莫是朝中事务繁多,将皇上绊住了,”旁边的丫鬟很会察人识色,连忙宽慰道。

皇贵妃秀眉微蹙,想着也是这个理,若是不来不至于也不找人说一声。

丫鬟扶着皇贵妃进殿去,皇贵妃看着桌子上已经冷了的饭菜,轻轻叹了口气。

“再拿去热一遍吧,皇上肯定还饿着。”

清宁宫内人影绰约,来来往往的宫女忙活着端上一道又一道美味珍馐。

皇后虽然贵为六宫之主,现下却是站在萧惠帝身旁含着笑为萧惠帝布菜。

她与萧惠帝这么多年,萧惠帝只消微小的一个眼神她都知道该怎么做。

“嗯!皇后这边的小厨房做得越发的好了,”萧惠帝不时地点点头,对旁边站着的皇后说:“皇后也坐下用膳吧,总照顾朕算怎么回事?”

皇后脸上微带羞意,盈盈笑着轻声道:“臣妾喜欢伺候皇上。”

萧惠帝微微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女人的撒娇总是有用的,何况是皇后这样,平日里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女人。

有个丫鬟上来,对着皇后耳边耳语几句。

皇后听完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更多的笑意,甚至心情好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灵动的样子仿佛还停留在与萧惠帝刚相识的模样。

萧惠帝看到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拉了人的手问道:“皇后这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来朕也听听。”

皇后顺势坐到萧惠帝身边:“臣妾身边哪有什么趣事,不过是方才丫鬟说臣妾前几日酿的杏花酒好了,不如皇上正好尝尝。”

两人说着,旁边就有丫鬟将白瓷色的小酒坛抱了上来,皇后亲自开了盖。

一瞬间一股杏花香气弥漫开来,带着清冽的酒味。

皇后亲自斟了一杯给萧惠帝,酒水呈现出清澈的微黄色,没有一丝杂质。

萧惠帝轻轻抿了一口,不禁大加赞赏:“酿的不错,皇后真是心灵手巧,秀外慧中。”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自己也喝了一口:“皇上可不知道,这是萧含清那孩子送过来的杏花,臣妾这才想着酿了酒。”

萧惠帝喝着酒脸上有片刻的沉思:“唔,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说起来,前段时候,有件事情倒是委屈她了。”

也不知道现在跟着萧璟学得怎么样了,萧璟有没有找到驯服对方的方法呢?

皇后没有去问是哪件事情,两个人在一片和谐中用完了晚膳,最后萧惠帝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皇后在外间对着镜子慢慢梳着自己柔顺的长发,虽然已经年纪不小了,却保养得当,看起来气质雍容。

“她还等着呢?”

站在旁边的丫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皇后说的是谁,声音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是,听说自己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皇后脸上显出讥讽:“没来得及吃饭那就不要吃了,后宫的妃子不是恨不得自己腰细的不堪一握呢么。”

小丫鬟偷偷笑着道:“她现在心绪烦乱,哪里吃得下。”

皇后最后将梳子放下,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起身前道:“这就心绪烦乱了?既然吃不下饭,那干脆也别睡觉了。”最后姗然离去。

小丫鬟在原地细细琢磨了一下,突然心头亮堂了起来,招手叫来一个丫鬟默默交代几句。

皇贵妃的晚膳热了几茬,现在已经凉透了,孤零零的放在暖暖的烛光下,一点热气都没有。

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敢差人去御书房问,可是皇上合该今日来她这儿的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皇贵妃烦乱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有个丫鬟忽然进来,有些胆怯的小声道:“娘娘,您不用等着了。”

皇贵妃脸色一凝:“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自然知道皇贵妃现在心情不好,小心翼翼说道:“刚刚奴婢出去打听,有几个小丫鬟在那儿碎嘴,说是皇上歇在清宁宫了。”

皇贵妃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接着突然脸色一变,袖子一拂将桌子上的碗碟全都掀了下去。

屋子里的丫鬟尽数跪下,吓的大声喘气都不敢。

皇贵妃脸上阴沉着,想了一会儿果断说:“陪本宫去趟承恩殿。”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承恩殿,管事嬷嬷瞧见是皇贵妃像是显得一点都不意外,平静的行礼问安后,慢吞吞的问皇贵妃的来意。

“嬷嬷,本宫要查承恩殿的册子。”

对方冷冰冰的语调并没有吓到嬷嬷,嬷嬷抬了抬眼皮:“娘娘,不是奴婢难为您,这承恩殿的册子,只有皇后、皇上和太后能随意翻阅,您若是没有其中一人的手谕,是万万不行的。”

“大胆!我们贵妃娘娘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怎么看个册子你都要推三阻四的,你这是以下犯上!”

管事嬷嬷看了一眼旁边厉声呵斥的丫鬟,稳重的说到:“没有手谕,娘娘还是请回吧。”

“你!”

皇贵妃拦住后面张牙舞爪的丫鬟,沉着的将自己手上的金镶玉镯子直接褪下来放到管事嬷嬷手中。

管事嬷嬷连连后退:“娘娘,奴婢不敢坏了规矩。”

皇贵妃硬是上前塞到对方手中,笑的很是温和:“嬷嬷误会了,本宫并非是为难嬷嬷,不看就不看吧,本宫只是想打听一件事。”

管事嬷嬷稍作犹豫,迅速将镯子塞进自己袖子里:“娘娘请说”

“今儿本该是皇上去我那儿的日子,怎的”

管事嬷嬷略一思考,隐晦说道:“娘娘,本该确实是这样,可偏偏您,身子不方便啊”

我身子方不方便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皇贵妃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可是清宁宫?”

管事嬷嬷不再多言:“娘娘无事便回去吧,”说着就行了礼关了宫门。

皇贵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揪着手中的帕子:“好啊,她这是向本宫示威呢,哼,咱们可走着瞧!”

039 给本宫打死便是

萧含清正往明德殿过去,今天出发的早,加上宫中春意正浓,遂慢慢悠悠的在宫道上溜达着,清风徐来,白云飘荡。

路过御书房,远远就瞧见皇贵妃在那儿等着,旁边的丫鬟打着伞,后面的人抱着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坛子。

萧含清略一思索,就明白里面是什么了,八成是杏花酒,而且看皇贵妃一脸倦容,面上忍不住的焦急,怕是昨天就叫皇后压了一头。

萧含清心里觉得好笑,到底是皇后厉害些,既然起了压制皇贵妃的心思,又怎么会叫对方有机可乘。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萧含清上前去,规规矩矩行了礼。

皇贵妃似乎是已经在此处久等了,额上带着细汗,虽然上面有伞遮阴,艳丽的容貌都有些发蔫。

皇贵妃见到来人,怏怏的嗯了一声示意平身。

对方明显不愿与自己交谈,萧含清也就不凑到前面找骂了,虽然她很想叫皇贵妃心中更加不舒服一点。

但,戏还是要看的。

萧含清和落葵先走,到了拐角处却是停了下来,悄悄露出一个头来盯着那边。

两人个子娇小,往旁边的灌木丛里一躲,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人运气也好,刚躲进去,萧惠帝就到了御书房,瞧见皇贵妃有些诧异,也没让人进去,叫人拿了皇贵妃送来的东西就进去了。

萧惠帝日理万机,平时这个时候皇贵妃都是很识眼色的,不会过来打扰对方,昨儿是真的被皇后的举动气着了。

对方这几近嚣张的行为,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她是斗不过皇后的。

以前皇后是不屑于对她这种小伎俩加以管教,一旦对方开始在意,她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叫她有些恐慌,又有些不解,自己最近也没招惹皇后,怎的突然就盯上自己了。

萧惠帝本来就烦后宫妃子在正事上烦扰自己,不知轻重,皇贵妃一向稳重识大体,怎么今天也跟着胡闹。

他叫人打开了那一坛子东西,熟悉的香味顿时在鼻尖萦绕。

萧惠帝眉头略微一皱,叫人斟了一杯慢慢品尝。

“还是皇后酿的好一些,”萧惠帝有些遗憾的放下白玉酒杯,不再看那一坛酒。

倒是巧了,怎的皇贵妃也想到酿杏花酒?

“娘娘,您请回吧,”管事公公过来亲和的说了一声,这样一个美人儿,站在大太阳底下,实在是叫人于心不忍啊。

皇贵妃焦急的问道:“怎样?皇上喝了吗?”

“喝了”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细细追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这点小事,也不是不能说,况且还能从皇贵妃这儿得到不少好处呢,管事公公略一思索,便说了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

皇贵妃听到皇后的名字神情一变,硬生生忍了下来。

怎的又是她?!皇贵妃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离去。

自己这个时候送的东西,偏偏又在皇后之后,对方处处压着自己一头,真是好算计。

那么,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也要酿酒的呢?自己可没笨到认为皇后自己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知道她要酿酒的丫鬟实在太多,她不可能一下子揪出人来。

没关系,对方总会还有所动作,自己总会找出这个人来的。

皇贵妃想了想,心里有了底气。

她现在也用不着和皇后示好了,两人明显已经站到了对立面,现在去示好,对方也不会搭理自己,不如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

呵,时日长着呢,皇贵妃想着,耗时间自己还耗不起吗,总归是那个老太婆先死!

皇贵妃咬了咬牙,娇弱的用手搭在额上遮了遮太阳,看了一眼天空只觉得头晕目眩:“今儿的日头真是毒啊。”

萧含清看着皇贵妃说话时的神情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皇贵妃肯定慢了一步,瞧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落葵在旁边也笑着:“公主甚是聪慧。”

“啊——”

“这是什么东西?!——”

“快给本宫弄走!”

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嘈杂慌乱的声音,其中那最尖锐的就数皇贵妃。

萧含清犹豫了一下,落葵连忙将人按住,自己踮着脚尖过去查看情况。

只见皇贵妃那一堆人乌泱泱的挤作一团,皇贵妃脸色苍白,像是被什么惊吓了一番,柔弱的扶着两边的丫鬟,周边的人警惕的瞧着周围的状况。

“没事了娘娘,那畜生被打跑了”

皇贵妃惊疑未定,眼睛睁大看着周围,终于确定没有东西了,当即手有些颤抖:“那一团黄色的是什么玩意儿?!”

有宫女不确定的回答道:“好像是个小动物。”

皇贵妃心中一股气上来,上手就是一个耳光:“蠢货!本宫知道那是个畜生,是什么样的动物?!”

那小宫女委屈的捂着脸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回娘娘的话,那东西动作太快,没没看清。”

皇贵妃狠狠瞪了宫女一眼,带着一帮人转身就走,也没叫那个宫女起身。

“若是下次再见那个畜生,给本宫打死便是!”皇贵妃神情可怖,周围的人全都小心伺候着。

“是”

落葵看清了那边的情况,回来不甚在意的对萧含清说道:“好像是皇贵妃被什么东西冲撞到了,”心里想着对方那副美貌之下却是这样的蛇蝎心肠,方才那个小宫女被打的可真惨。

“冲撞她的,可是这个小东西?”

萧含清笑意盈盈,怀里抱着个什么玩意儿转过身来。

“喵呜——”

一只黄色的小猫奶声奶气的叫着,声音有些可怜微弱,胸前和尾巴尖上一块白色,身体蜷成一圈自己用舌头舔舐着尾巴,最后一段尾巴耷拉着上面带血,明显是刚刚被踩断了。

落葵一看大为头痛:“公主,你不会是想”

“是的,”萧含清认真点点头,有些心痛的看着怀里的小猫。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跑来的,就这样叫人踩断了尾巴,实在是可怜。”

“喵呜——”也是奇怪,那小猫很是依赖萧含清,现在听到萧含清讲话,自己也跟着呜噜唔噜的像是在附和。

萧含清摸了摸对方:“你可闭嘴吧,小心将皇贵妃招来把你抓了去!”

040 我就是这样的人?

——又迟了。

萧含清心虚的看着对面的皇兄,对方似乎并没有流露出来什么不悦,但是光是这眼神微微一瞥,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坦白从宽。

萧璟薄唇轻启:“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情耽误了?”

萧含清眼珠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具有欺骗性,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这次,是另外一个突发事件。”

萧璟嘴角不由得小小的翘了起来,怕对方得意,硬是压了下去:“是么,你的情况倒挺多。”

萧含清有点怕对方不愿意给自己看功课了,听着对方轻飘飘的语气一时心里没底。

“喵~”

萧含清脸上一僵,接着从下巴红到耳尖。

萧璟神情一动,定定看着对方:“方才是”

“喵喵喵喵~”萧含清抢在萧璟发问前学了几声猫叫,脸红的不行:“是是我叫的。”

谎话一旦开了头,下面的就好说了,萧含清厚着脸皮,睁大眼睛不甘示弱的看回去,以此来显示自己并没有心虚。

满口谎话。

萧璟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心上甚至微微一动,被对方那轻柔的一声“喵”勾的有些魂不守舍,好似细柔的羽毛,在自己心上轻轻搔挠了一下。

萧璟眼底眸子深沉,像是涌动着某种情绪,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开口道:“你再叫一遍”

万万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句话来,萧含清一时憋得脸蛋通红,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低下头去心中乱跳个不停。

对方却是不放过她了,甚至微微坐近了一点,她能感受到越离越近的冷冽气息。

“再叫一遍”

平淡的,毫无波折的声音,固执地重复着同样的要求。

萧含清眼神游离,甚至有点想起身离开,最终呼了口气,豁出去一般,小声说道:“喵~”

萧璟眸光顿时变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去,捏了捏萧含清脸蛋上的肉,又动手摸摸萧含清的头发,好像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乖”

这算是怎么回事?

萧含清只觉得一股酥麻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任对方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这下就连脚尖都红了吧

不料萧含清这几声,却引起了一连串的“喵呜”。

萧璟莫名的看着萧含清的腹部,那儿轻轻的鼓出来一个小包,还微微的动了动。

萧含清一把推回去,面不改色的说道:“来的时候吃多了。”

这下可是惹恼了小猫,在萧璟吃惊的注视下,那个小包一路向上,从萧含清的肚子,鼓到胸前,最后在衣领处露了头。

萧含清都没来得及将那小东西按回去,那小猫已经从萧含清领口爬了出去,由于尾巴受伤,歪歪扭扭的跳到了桌子上,跑到桌子上的点心碟子跟前就开始吃。

一边吃一边发出愉快的叫声,想晃尾巴又引得一声哀嚎,慌乱的连胡须上都沾上了不少点心屑。

两人注视着这猫儿做完一些列动作,萧璟仿佛心情很好的转过头来问:“你可有什么好解释的?”

萧含清惊讶的嘴巴都忘了合住,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我皇兄我错了,”萧含清有点害怕的起身行礼:“这猫是我在路上捡的,见有些可怜就抱来了”

萧含清是真的怕对方一生气就将自己扔了出去,偏偏这蠢猫,还一点危险都不知的吃着点心,怪不得能叫皇贵妃踩断尾巴!

萧含清慌乱的喊落葵:“还不快点将猫抓回来!”

又可怜兮兮的对萧璟求饶道:“皇兄便饶了我这次吧,至于这个碟子和里面的点心,我按原样赔两份!”说这话时萧含清不由得有些肉痛,那可是个金盘子啊我的天,为什么萧璟连一个放点心的碟子都这么华贵,更别提里面的点心,可千万别是什么珍贵的。

落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脸色发白,暗道糟心,早就让公主别带着这个!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手抓那只猫。

正当落葵的手伸过去,有一只骨节分明蕴含着力量的大手却是抢先了一步,两只手提着小猫直接抱到了自己怀里。

那小猫正吃的高兴,突然被提到了空中,当即吓得喵喵叫,最后却落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那怀抱的主人还又再次伸手将碟子端了过来放在自己嘴边。

萧含清目瞪口呆的看着,萧璟甚至动手撸了撸小猫,那猫一点骨气都没,觉得摸得舒服,当即躺平了任对方摸着,自己嘴上也不停。

萧璟凤眼微眯,看着萧含清慢悠悠的说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萧含清却是听出了一股危险,连连摇头,坚决否认,显得比谁都正直:“哪有的事,我只是怕这小猫冲撞了皇兄,这小猫不怎么懂事。”

萧璟是不指望萧含清说什么实话了,没有追究,看了看小猫的尾巴又继续问道:“它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萧含清有些无奈:“估计是被人踩的,断了,我只是草草拿帕子包扎了一下。”

应该是只野猫,不知怎的就跑到宫里来了,这么高的宫墙,居然也翻得过来。

遇见萧含清,也算幸运。萧璟想到方才萧含清涨红脸学猫叫的样子,心里痒痒的。

萧璟唤人拿来了纱布和药酒药膏,拆了萧含清的帕子自己亲自给小猫包扎了一番。

萧含清看着对方低下头认真的眉眼,心里有些惭愧,自己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有名字?”

萧含清一愣:“就就叫大黄吧,萧大黄。”

萧璟终是忍不住彻底笑开,脸上真真切切瞧见了笑意:“不错。”

萧含清被对方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一时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说好还是不好。

萧是国姓,居然就被萧含清这么随意的拿来当了一只野猫的名字。

萧大黄,很不错。

“你要养着它?”

“先养着吧,”萧含清也放心不下大黄,万一真的被捉去了怎么办:“等尾巴好了再放出去。”

041 你说谁是狗

这个含清公主,才认真了几天,今儿又坐不住了!

正在授课的先生瞥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萧含清,对方正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心思完全不在课堂上。

先生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有瞌睡的都被惊醒了几个,奈何萧含清就是不回魂。

这个小姑娘!唉,孺子不可教也,皇上还专门让太子殿下勤加督导,现在看来全是浪费时间!

先生摇了摇头,兀自转身。

萧玉婉自然注意到了先生的这个小动作,微微往那边一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走神的萧含清。

萧含清今天一直听不进去,实际上萧璟已经将这几天的功课全都给自己讲了,也倒不必费神去听那个白胡子满嘴的催眠。

她担心宫里面放着的大黄。

那只小猫有点害怕生人,竟然除了自己谁都不要抱,落葵一旦靠近,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自己只能死死按住,赶紧叫落葵走开。

至于南星,这孩子居然有些怕猫,死活不敢靠近。

自己总不能叫萧璟去帮自己养着,也是奇怪,怎么昨儿不怕萧璟呢。

猫是自己捡的,自己就要负责,说是先等着养好尾巴,那就一定要等着大黄养好尾巴。

小小的一团,出去就叫欺负了。若是再拖着个断尾,更是跑都跑不掉。

想到昨儿萧璟说断尾能好,小猫长得快,不碍事,萧含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落葵给大黄找了点旧棉絮,临时铺了个小窝,也不知道大黄住得惯不惯。

好不容易听那一声“下课”,萧含清赶紧站起来向白胡子行礼。

白胡子看到对方下课倒是积极,气的瞪了一眼,一言不吭的负手走了出去。

萧含清才不管他,收拾好东西赶紧往出走。

萧玉婉本来就觉得萧含清一早上不对劲,现在对方又急匆匆的出门,心中略一思索就跟了上去。

萧含清以往是待在国子监最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叫对方这样着急呢是去找太子殿下吗?

萧玉婉想到萧璟,脸上不由得一片红晕,咬了咬唇赶紧跟了上去。

明明人就在前面,怎的一转弯就不见人了?

萧玉婉疑惑的蹙着眉头,后面却突然跳出一个人。

萧含清拍了拍对方肩膀,故意吓了对方一跳。

“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玉婉被吓的差点摔倒,等看清来人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你真是无礼!”

“我无礼?那我倒要问问跟踪别人算不算无礼?”

萧含清句句紧逼,萧玉婉答不出,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才不是跟着你?”

“不是?既然不是洛玉郡主,那我往左拐她往左拐,我往右拐她往右拐的,难不成跟着我的是条狗?”

萧玉婉被气得七窍生烟:“你说谁是狗?!”

“谁跟踪我谁是狗,”萧含清一脸冷漠,淡淡扔下这句话,警告对方道:“别再跟着我了。”

“我才没这是个什么东西?!”萧玉婉差点没蹦起来,指着萧含清的脚下面一脸奔溃的问道。

“喵~”

萧含清一低头,这才看到原来是大黄,顿时一阵头大。

这个小东西怎么找来的,皇宫这么大。萧含清不由得有些心酸,对方只信任自己一个人,自己却将对方丢下了。

还有个大麻烦在眼前呢,萧含清瞥了一眼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的萧玉婉,对方那娇弱的样子倒是和皇贵妃如出一辙。

“不就是只猫,你乱喊什么,至于吗?”萧含清低下身子去抱大黄,满是不屑的嘲讽萧玉婉。

“你你你你居然在宫里养猫?”

宫里不准养猫?萧含清顿时有些心虚,抿了抿嘴没说话,想着赶紧将大黄抱走。

平日里听话的小猫现在却是倔了起来,扒着萧含清的裙角不叫萧含清抱,萧含清的手摸到哪儿大黄就躲开,似乎误以为萧含清再和它玩游戏。

更糟糕的是,大黄突然跑到了萧玉婉那儿,爬到了对方的裙子上面。

“快快快!快将这东西给本郡主弄下去!”萧玉婉被吓得面无人色,就差梨花带雨。

可不是嘛,眼里都带了泪花了,至于吗,大黄一口小碎牙,咬人都咬不疼的。

萧含清被对方那副样子逗笑,也不着急着救对方,慢悠悠的欣赏着对方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

萧玉婉现在也不过还是个孩子,没有成年后的狠厉,现在被吓成这幅样子可不多见,萧含清决定多看一会儿。

萧玉婉彻底被吓哭,哽咽着说:“萧含清,本郡主不会放过你的!”

另一边,德阳殿内,南星急的快上火,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大黄就跑不见了,公主临走前特意叮嘱叫自己好好照看的。

宫内找遍了,南星没有法子,叫了好几个丫鬟出外面找。

“大黄——”南星不敢大神呼喊,只是往草丛等地方小声喊着。

“大黄——”

“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做什么呢?!”

南星吓得一哆嗦,一抬头皇贵妃娘娘正严厉的瞧着自己。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也懒得搭理,摆了摆手叫人过去了。

“方才那个小丫鬟是哪个宫里的?”皇贵妃不经意问旁边的丫鬟。

“回娘娘的话,是德阳殿,萧含清公主身边的”

皇贵妃秀眉微蹙,想起昨日自己被一团黄色的东西惊扰,而刚刚那个丫鬟,嘴里喊的是“大黄”。

萧含清不欲再与对方纠缠,萧璟却突然来了,看见两人站在这儿,萧玉婉还哭的满脸泪水,当即发问:“怎么回事?”

萧玉婉见是自己心上人,还分神想了一下自己哭的丑不丑,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委委屈屈地说道:“殿下,含清公主的猫想挠本郡主。”

萧璟瞧了瞧和萧玉婉巴掌一样大的小猫,一时无语。

这个洛玉郡主,也太娇气了些,不过是只小猫。

萧含清不气反笑:“还挠你?你怎么不说它想吃了你?”

萧璟不甚在意:“洛玉郡主言重了”

萧玉婉神色一滞,趁着对面两人说话,突然迅速弯下腰伸手向大黄的尾巴尖捏去。

“喵——”大黄叫声凄厉,身上的毛瞬间炸开,伸出手就是一爪子。

等萧含清低头去看,萧玉婉已经直起了身子,白嫩的胳膊上三道血痕,唇上血色尽褪:“萧含清!——”

042 好利的一张嘴!(加更)

萧含清大惊失色,这下轮到她惊慌了。

萧玉婉哭的可怜:“你平日里看不惯我也就罢了,现在还叫猫挠我!你真是蛇蝎心肠!”

又冲着萧璟告状:“璟哥哥,你要为玉婉妹妹做主啊!”

萧含清被对方的称呼弄得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的看着萧玉婉胳膊上实实在在的三道血痕:“你别瞎说!这怎么可能是大黄挠的,大黄的指甲收得好好的,它不会平白无故的挠人!”

“那要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我自己挠的?”

谁知道你怎么弄的?萧含清上去想给对方先将血止住,这血印子看着怪吓人的。

萧玉婉退后一步哭闹不止:“你别过来!你还想害我是不是?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

“我给你止一下血!”

萧璟沉着脸,他刚刚只顾着和萧含清讲话,根本没注意到萧玉婉是怎么伤的,但是大黄那一声凄厉的叫声,明显不是正常情况下发出的。

大黄现在躲在萧含清身后,对着萧玉婉却发出威胁的呜噜声,背弓起来张大嘴巴露出里面还未长好的小尖牙。

这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伤人呢?萧含清有些茫然,萧玉婉哭得她很是心烦,也不知道萧璟是不是信了。

萧含清连忙向萧璟解释:“不是,皇兄你莫要信她,大黄大黄没有!”

三个人闹的乱七八糟,萧璟蹙着眉头正要说话,却听一个清丽的女声。

“将那个畜生给本宫抓起来!”

萧含清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丫鬟就过来揪住自己脚下的大黄,一下子抓到了皇贵妃面前。

萧含清跪下,焦急的抬眼去看被揪的乱叫的大黄:“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萧玉婉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形势,哭啼啼的又跑去给皇贵妃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娘娘,您瞧瞧这猫给我抓的!”

“不是!娘娘,大黄大黄不是有意的”萧含清解释的苍白,只能低着头竭力辩白。

皇贵妃高高在上,并不在意萧璟的存在。

大黄?果真是这丫头的猫。

皇贵妃冷声道:“这猫昨儿惊扰了本宫,今日又伤到了洛玉郡主,含清公主你还要护着这只畜生吗?”

大黄叫得可怜,不断在丫鬟手中挣扎,丫鬟见状直接掐住那猫的脖子,大黄的叫声顿时微弱了起来。

“别!!娘娘!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的错,娘娘饶了大黄吧!随便怎么罚儿臣都行!”萧含清跪下磕头,平日里骄傲的样子全然不见。

萧璟心上一痛,直接上去扶萧含清,本来牵扯到后宫妃子的事情,自己不便参加的。

萧玉婉都有点让吓到了,一时哭的声音都弱了下去,皇贵妃阴冷的表情,以及,说上手就上手的狠毒

萧含清跪着不起身,泪眼汪汪的去看皇贵妃。

“行了,别将猫掐死了”

皇贵妃淡淡开口,那丫鬟这才松手,萧含清松了口气。

接下来一句就是:“走吧,带着这畜生带皇上到跟前去,今儿本宫要为自己和洛玉郡主讨个公道。”

两个丫鬟上来拉萧含清,直接扯着人走了,萧璟出声道:“慢着”

“怎么?殿下有话说?”皇贵妃不疾不徐:“殿下还是多注意自己的功课吧,这事情您还是不要参与为妙,皇上早就说过宫中不准养猫,现在有人明知故犯,若是殿下掺和进来,皇上不知道有多失望呢。”

因为太后不喜欢猫,宫中早就下了禁令不准养,萧含清来的晚自然不知道,萧璟却是知道的,昨天也没特意说,谁知道会遇上这档子事。

萧含清一听会牵连到萧璟,也不提大黄了,赶紧劝萧璟:“皇兄皇兄和这件事情没关系,您先回去吧。”

最重要的是萧璟的皇位,这一辈子再不能出任何差错,她不能让萧璟因为自己的错误叫父皇对他留有不好的印象。

一群人簇拥着皇贵妃离开,萧璟站在原地深深锁着眉头,看见萧含清怕自己过去似的又喊了一句:“回去吧!”

明明孤身一人,明明心中害怕,为什么不要自己过去呢?

他想起自己当初的猜测,他以为,萧含清有意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

可现在,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却明明白白将自己拒之千里,告诉自己,她不需要自己。

萧惠帝心情极不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以及一旁抽抽搭搭的洛玉郡主。

“皇上,宫中本来就不许养猫,含清公主不但养了,还纵猫行凶,昨儿惊吓了臣妾,现在又将洛玉郡主胳膊划烂了。”

萧玉婉赶紧伸出胳膊,令人尴尬的是上面的血都已经自己凝了。

萧含清已经哭过,未干的泪珠挂在睫毛上,神情却已经冷静了许多。

“父皇,猫儿不通人性,只有在面对威胁时才会出于反击伤人,大黄绝不是有意伤了洛玉郡主的。”

皇贵妃冷笑一声:“公主好会转移话题,本宫说的是,你可知这宫里本来就不允许养猫?不管猫怎么样,有意还是无意,洛玉郡主已经伤成了这样,公主的意思是洛玉郡主和本宫,还得向这猫道歉不成?”

好利的一张嘴!

萧含清咬着牙:“儿臣不敢。”

萧惠帝真的很烦这类破事,连被猫惊吓了都要告到自己面前,就不能去找皇后吗?

还有这个萧含清,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几次三番的惹祸,一个六品公主居然在宫里能翻出这么大浪来,别的公主一辈子都没什么声息,她倒好,三天两头出现在自己面前,还都是因为犯错。

萧含清咽下心中的委屈,知道父皇是不可能向着自己了,还不如自己先服软。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有什么尽管罚儿臣吧,那猫什么都不懂,不该受我们人的规则制约。”

萧惠帝不耐的打住:“行了,宫里不准养猫,你来的晚不知道也就罢了,终究是难逃其责,这猫,更是留不得,如此野性,以后再伤人怎么办?”

“来人,将这猫拿出去处置了”

萧含清脸色彻底白了,空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

043 真是寒冷的可怕

是自己害了那只猫

若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不过是因为,它的主人是一个叫人讨厌的不受宠的小公主。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大黄是一样的,卑微的生活在夹缝中,仰人鼻息,任人宰割,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毫无感情的一句“处置”。

萧玉婉本意是叫萧璟多看自己一眼,现在稀里糊涂的跑到御书房来和皇贵妃站在一起告状,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利用了一般。

虽然萧含清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看起来也很是喜欢,但是她不愿自己落得一个心狠娇弱的形象,方才那小猫被揪出去的时候那个惨叫声,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萧玉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偷偷瞧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皇贵妃,觉得以后自己还是不要招惹此人为妙。

她的那点小把戏,在皇贵妃眼里实在不够看的。

皇贵妃终于满意,点点头道:“多谢皇上为臣妾和洛玉郡主做主。”

萧惠帝瞧着洛玉郡主胳膊上那吓人的血印,想着洛玉郡主怎么会和皇贵妃凑到一起,这个姑娘是在皇都出了名的温婉娴静,而且这胳膊上这么深的伤,居然是个小猫能抓出来的。

他不是不怀疑,但是他懒得计较。比起深究这其中的原因,还是委屈一下萧含清算了。

为表安抚,萧惠帝叫人给萧玉婉赏了许多的治疗伤痕的良药,还有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都一并赏了一些。

萧玉婉赶紧谢恩,并温声道:“其实也不碍事,不过是不小心被猫儿划了一下,方才小女被吓得不轻,小题大做了些。”

萧惠帝心里那点猜疑这才慢慢消失,洛玉郡主的美名并非一日得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机深重的。

真是八面玲珑,心思剔透。萧含清心里失望至极,眼眶里渐渐盈满泪水,有些看不清面前的萧惠帝。

她看不清她的父皇了,她唯一的亲人,不能庇护自己,反而一味的叫自己受了委屈。

大黄那么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抓人这么深呢。

萧惠帝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萧含清跪在下面看向自己,莹白的腮上挂着泪珠儿,一双眸子含着雾气和哀愁,眉梢皱起,像是无尽的怨怼,欲说还休。

萧惠帝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安和后悔,萧含清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也是他的女儿,自己却因为别人的错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了她。

萧惠帝轻声道:“含清,你你莫要太伤心了,你不知道这宫里不能养猫,朕也不怪你,若是想养别的,朕送给你便是。”

萧含清头低下,看着光洁的地面清晰的倒映出自己此刻的狼狈,心里却突然无比的冷静。

“谢父皇,不必了,儿臣还是不养东西了,不论养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自己就算养盆花,看不惯自己的人也会跑来说自己的指头被锋利的叶子划烂了。

何必呢,大黄已经死了,这个教训还不够吗。

她原以为,父皇不疼自己,起码是公平的,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萧含清突然就平静下来的情绪,以及脸上还未流尽的眼泪,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无一不在向萧惠帝控诉着——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和皇上的宠妃比起来,她什么都不是。

萧惠帝生出一种慌张,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萧含清说不定也明白上次萧易那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也许是觉得说出来无用,也许是,根本不屑于说出来了。

萧惠帝遣走了三人,自己坐在案子前面独自思索,手上翻了翻今天呈上来的折子,却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他想起来这几日自己喝的杏花酒,是萧含清亲自从自己院子里摘的杏花酿出来的。

萧惠帝叹了口气,不再处理奏折,准备出去走走。

萧含清刚出了御书房,就瞧见南星和落葵在旁边等着。

“公主,大黄跑丢了,奴婢寻遍了也找不见”

萧含清眼神暗下来:“随我走吧,现在去,也许还能给大黄留个坟”

“什么?”南星有些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巴后退了两步。

落葵更是难以置信,她去国子监找公主,却被告知人去了御书房,心里正惴惴不安,现在却是得知昨儿还活泼的玩耍的毛球儿死了。

“怎么怎么就死了呢?”南星脸上尽是迷惑,小声呢喃道:“大黄尾巴上的伤还没好呢。”

萧含清心上突然被戳中,方才干了的眼泪忽又涌上许多,她冷厉的有些可怕,微微提高嗓音道:“皇宫里不准养猫,死了便是死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只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死的不明不白,别说是一只猫了。

南星被吓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她方才觉得,公主真是,冷漠极了。

萧含清只觉得自己无能,连只猫都护不住。

萧含清找了方才的侍卫,软声询问道:“方才那只猫呢,本宫,想要回它的尸体。”

萧含清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尸体”这个词说出来。

那侍卫冷漠回道:“回公主的话,微臣不知。”

萧含清脸上一僵:“本宫不过是想要回它的尸体!”

“请公主不要再为难微臣”

“公主,回去吧,莫要再伤心了,”落葵实在不忍心,看着公主一脸苍白的样子劝慰道,大黄八成是随便被扔到了哪儿,可能最后连尸体都被虫子啃噬的一点不剩。

还是一只小猫呢,尾巴断了本就可怜,最后却是丧命于此。

萧含清抬头看了看天,将眼里的泪水忍了回去:“你也觉得它只是只小猫是不是。”

萧含清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背影萧索叫人心酸。

这深宫,真是寒冷的可怕。

那侍卫看着有些不忍,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挺直了背继续当值。

萧含清回去后饭也吃不下,就那样呆呆的在窗前坐了半日,落葵也不敢上去劝。

“太子殿下驾到——”

044 瞎说什么呢

屋子里的落葵和南星赶紧起身去迎,却见萧含清还是直直的望着窗外,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通传一般。

落葵跪在地上行完礼后重重咳嗽了一声,萧含清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璟自从进来后,眼神就落在了窗边那个人的身上,摆了摆手叫丫鬟们起身,自己轻轻的走了过去。

萧含清的屋子里实在落魄,桌子上还放着完完整整的饭菜,一看就连饭都没吃。

萧含清侧脸消瘦,很明显可以看到对方过于尖窄的下巴,配上那一双冷静的眸子,显出许多凌厉。

眼尾有些红,在苍白的脸颊上尤为显眼,又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萧璟站在对方身后,顺着对方头顶看过去,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好,一簇一簇的压在枝头上,像是透明的玉屑,又像是银色的霜花,风吹过来,细小的粉白色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将林间的小径掩住。

“落葵,”萧含清看着窗外,自回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将饭菜撤了吧,本宫实在是吃不下。”

落葵早就在后面急得不行,太子殿下这来了好一大会儿了,公主既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理睬对方,实在是失礼极了。

“是,公主,”落葵点点头,巧妙地问了一句:“那,太子殿下想要喝什么茶?”

萧璟多看了落葵一眼,淡漠道:“不必。”

落葵心中狂跳,只觉得对方那一眼,实在是厉害,虽然不带什么情绪,但就是叫人害怕。

好在萧含清终于反应过来,她微微有些迟钝的回头,看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行动有些缓慢的起身行礼:“皇兄安好”

她偏着头费劲的想了一会儿,带着歉意道:“皇兄,实在是抱歉,今日不能去做功课了”

萧含清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早该派个丫头去说一声的,是我忘了。”

她有些沮丧,迷茫的看着萧璟:“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萧璟没想到萧含清情绪这样敏感,平日里看起来这样坚强的姑娘,现在却为了一只相处了不过两天的猫儿,连饭都吃不下。

萧璟没有过这样深刻的感受,他从来没有对一件事物热爱至此,但现在,他看着萧含清难过的神情,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宫外有一种很好吃的点心,叫做驴打滚?”

萧含清愣了愣,这样别致的名字,从一本正经的萧璟嘴里读出来,别样的怪异。

“听说过的,我以前吃过,怎么了?”萧含清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回忆起当初在宫外吃的驴打滚,脸上不由得露出向往来:“红糖水馅儿的,可甜了。”

萧璟神情放松下来:“那你还想不想吃?”

萧含清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宫里没有的,”这种粗俗的小吃,皇宫里是不屑于做的,皇宫里的东西,各个精致美味,驴打滚,听起来就上不了台面。

“那便出宫外吃,”萧璟说着就起身:“走吧”

萧含清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或者说是不敢相信,站在那儿没动弹:“我们,出宫?”

“有何不可呢?”萧璟显得很是随意,应了一声就出门,临走前说了一句:“你换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萧含清一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击中,她很久没有出过宫了。

“落葵,更衣!”萧含清身子立刻轻了起来,快速的跑到床前爬了上去,等着落葵给找衣裳。

落葵本以为自家公主就够不靠谱的了,没想到太子殿下更是个不靠谱的,这能随便出宫吗!

若是叫人抓住,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啊,太子殿下倒是没人敢说,那公主怎么办,每次遭殃的还不是自家主子。

落葵有点不高兴,磨磨唧唧的在衣柜前面挑挑拣拣。

“行啦落葵,随便找一件吧,”萧含清有点心急,能出宫去玩这个消息对自己诱惑实在太大。

南星上前去给挑了一件,没看见落葵暗地里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兀自喜悦地说:“就这件吧,好不容易公主这么高兴,出去转转也好。”

落葵因为这句话突然愣住,是啊,之前公主谁也不理,实在是有些可怕,现在总算有了点生气,自己不该这么狭隘的。

南星兴冲冲的跟着萧含清出去,她也是自从小时候进宫之后再也没被放出去过。

谁料萧璟淡淡的瞥了一眼萧含清旁边两个丫鬟:“带一个就够了,人多眼杂。”

南星心凉了半截,哀怨的瞅了萧璟一眼,自己默默地挪动脚步准备进去了。

她知道落葵比自己稳重,公主也一向信任落葵多于信任自己,若是只能带一人,那便是落葵了。

“南星跟着本宫吧,落葵留下来守着,”萧含清冲着南星笑了笑,看这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

“是!奴婢定会好好护着公主的!”南星连忙一个跨步回到萧含清身边。

落葵倒是不在意,她本来就家里没什么亲人,在宫外也并无牵挂,在这里对她最好的就是公主,公主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萧含清伸手给对方一个脑瓜崩:“你顾好自己就是,别到时候自己跑丢了。”

南星抑制不住的激动:“不会不会,还是公主重要。”

“出去之后,改口叫小姐,”萧含清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若是落葵,她根本不必交代这些。

这两个丫鬟给萧璟的印象也很深,一是因为是贴身丫鬟,二是因为,之前在萧易的生辰上,两个丫鬟勇敢站出来为萧含清说话,虽然年纪小,却忠心护主,现在看到萧含清和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倒也能理解为什么两个丫鬟这样忠心了。

萧璟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萧含清不由的有些担心。

“皇兄,你不带侍卫吗?”

萧璟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人,只是没有出现叫萧含清看到罢了,他本来想解释两句,看到萧含清仰着头睁大杏眼与自己认真说话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变了。

“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就护得好你。”

萧含清脸上终于有了颜色,不自在的低下头不再看对方的眸子。

自己明明是担心萧璟来着,瞎说什么呢。

045 带个人来一起白吃

萧璟选的马车,看起来十分朴素低调,但不论是四角挂的羊角琉璃灯,还是门帘上垂的荷花香包,以及坐着赶马车的目光炯炯有神的车夫,无一不证明着马车主人的身份高贵。

随着马车渐渐驶出皇宫进入官道,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萧含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

萧含清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整个天空的星辰,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萧璟。

萧璟倒是半点情绪都未表露,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半倚着车壁,姿势极为放松,双手松松的挽在胸前,头上的束冠换成了青玉的,光洁饱满的额头两边留出两缕刘海,眼睛闭着,敛去了平时许多寒意,整个人显得有那么几分温和。

萧璟虽然闭着眼睛,却感到对面有一股自己无法忽视的目光看向自己,萧璟第一次在别人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的斜了斜身子,接着睁开眼睛。

“你看着我做什么?”

萧璟还是忍不住发问了,而且明显在自己睁眼的那一刹那,萧含清的情绪似乎更加激动了。

“皇兄,我可不可以掀开帘子看一看?”萧含清因为激动脸颊都有些红,十分期待的看着萧璟,双腿不由自主的轻微晃来晃去,已经像是坐不住的样子。

“嗯,”萧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对方出乎意料的听自己的话,不论是在功课上,还是在平时。

自己刚答应完,就见萧含清呼啦一下子窜到窗子旁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的一角,只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向外面。

吆喝着卖菜的,卖胭脂水粉的,扛着小玩意儿走街串巷的货郎,呼啦啦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跟在后面追着的挎着篮子的妇人

繁荣,热闹,比皇宫多了很多的生气。

她很多年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从上一世的十四岁直到死,她都从未再踏出过宫门一步。

萧含清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萧璟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萧含清不过才从宫外来了一个月,这幅激动的神情,倒像是离开了十几年一般。

她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萧璟始终弄不明白,明知危险,却又允许对方一步步接近。

“爷,到了。”

马车慢悠悠的停了下来,车夫恭敬地喊了一声,过来掀开门帘。

萧璟身姿轻巧的跳下去,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伸出手来扶还没下去的萧含清。

对方的手大且有力,萧含清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掌心,借了点力下去。

面前是一座古朴却不显得魄破落的宅子,朱红色的大门上两个狮头门环,石阶下面两旁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最上面的门匾上

萧含清还没来得及看清,萧璟直接拉着人上去,摇了摇门环。

原来萧璟一直没松手,萧含清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一瞬间连方才想看清什么都忘了,只能感受到对方有些略低于自己的体温的大手裹着自己的,完全将自己的手包了进去。

不过是寻常的哥哥拉着妹妹,萧含清却突然红了脸,有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在第一时间察觉,然后更用力的握了回去。

这下萧含清真的脸红了,自己都能感到双颊在发烫,更何况,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捏了捏自己的手。

萧含清偷眼去看对方,萧璟却是一本正经的瞧着面前的大门,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

萧含清有些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心虚,使了点劲挣脱了对方。

正好此时门开了,有个小厮看了看门外的人,应该是认识,直接行了礼放人进来。

萧含清这才想起来问:“皇兄,这是哪里?”

不是带自己出来玩么?怎么莫名其妙的到了别人的宅子里?这宅子的主人,一看就非富即贵,难不成萧璟是出来办事的,顺道带上自己?

萧璟看了一眼矮自己许多的小姑娘,回答道:“吃饭的地方”

萧含清撇了撇嘴没说话,得了吧,吃饭是在酒楼,跑到别人家吃算怎么回事?这种话,骗骗不食人间烟火的萧含桢还可以,骗自己就也太勉强了吧。

看着萧含清的表情,萧璟就将对方心里想的什么猜了个准,自己心里想的却是方才拉着对方手的时候。

姑娘们的手,都是这样小、这样软的吗?放在自己手心里正好可以包起来,捏起来软若无骨,叫人想时时刻刻拉着。

萧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自己左拐右绕,途径许多下人,也纷纷停下来行礼。

每个院落十分雅致,假山池塘,雕花栏杆,就连来来往往的丫鬟,穿的都很素净端庄。

萧含清越看越迷惑,只能跟着对方继续往前走。

最后两人走进了一处小别院中,竹林之中放着一方石桌,桌子上,居然摆满了饭菜水果,就连那一小壶酒,都是刚烫好的温酒。

萧含清眼里掩不住的惊讶,只见萧璟已经落座,十分自然地为自己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坐,”萧璟终于叫萧含清也好奇了一回,他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看着对方一脸的想知道,故意沉着气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皇兄,这到底是哪儿?”

“都说是吃饭的地方了,”萧璟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他家的菜色还是不错的,你午膳就没用,现在可吃的下了?”

看来对方打定主意不告诉自己,萧含清偏生是个倔的,也不想求对方,一屁股坐了下来再也不提,为自己夹了两筷子菜默默扒饭。

“如何?”

萧含清也卖关子,故意不理对方,只管咽嘴里的饭菜。

萧璟过些无奈,不过对方好歹肯吃饭了。

“啧,今日怎么还带了个小尾巴?”

清朗的声音穿林而入,一抹蓝色从林间走出。

萧含清欣喜地看着含笑的陆子林,反驳道:“你才是小尾巴!”

陆子林和萧璟之间显然不必多礼,他也一道坐下,揶揄道:“太子殿下白吃我家饭也就罢了,还带个人来一起白吃,皇室难道穷成这样了?”

萧含清大气的掏出一枚铜板,“啪”地一下拍到对方桌子前:“怎么是白吃?这不是付钱了嘛!”

046 你叫它姑奶奶也行

陆子林哭笑不得,这个姑娘聪慧得很,自己可说不过。

“这原来是你家的宅子?”萧含清这才明白过来,若这是右相府,倒也合理,这周围处处透着幽静雅致,倒是和陆子林这个人一般。

陆子林点了点头:“公主还是先用膳吧,用完再说也不迟。”

萧含清停顿一下:“你早知我会来?”

陆子林摇头,手中的象牙骨折扇跟着打开遮住半边脸,眼神看向别处,毫不客气地挖苦对方:“我哪里知道,不过是招待殿下一个人,你是多余的。”

萧含清眨眨眼睛:“那真是奇了,桌子上怎么正好三副碗筷呢?”

说完后萧含清也不再去追问,先吃饱了再说,这么一趟下来,自己真的感觉到饿了。

陆子林无奈,这丫头是真的机敏过人,一点都拿不住啊。

陆子林给萧含清的感觉也很特别,她前世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不过并未有过接触,虽然只是远远看见过几眼,却又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令自己舒服的气质,如今和对方交谈,只觉得两人方方面面都很契合。

她对于萧璟,是毫无条件的信任,对陆子林,却是一见如故。

真的很奇怪,难不成这是那个劳什子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钟子期和俞伯牙?

萧含清不信这个,却也觉得缘分这东西,实在不是两三句可以说清楚的。

萧璟陪着萧含清用了点饭,本来自己肚子饱着,又怕自己若是停了筷子,对方就不肯好好吃了,这才一口一粒米,墨迹了许久。

等着萧含清终于用完一碗,萧璟如释重负的也放下筷子,推开根本没吃多少的米饭。

陆子林新奇的瞧了瞧萧璟,听说萧璟给萧含清辅导功课,看样子两人亲近了不少,自己以前可没见过萧璟对哪个公主这么好过,不给冷脸就算不错的了。

“皇兄带着我,不会就是来逛园子的吧?”

陆子林先接了茬:“怎么,我们陆府的宅子不入公主的眼?”

平心而论,萧含清很喜欢这儿的布置,皇宫里显得太过庄重严肃,陆子林的宅子里色调明快,更为活泼些。

可是萧含清嘴上偏要损两下:“我可不敢说,毕竟是白逛,就算心里不喜欢,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驳了陆公子的面子啊!”

陆子林彻底被堵的没话说,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萧璟看着两人一来二去十分熟捻,反而自己成了当背景的那一个,顿时有些不快。

萧含清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这么放松,别说是损人,她甚至有点怕自己。

萧璟轻咳一声,陆子林突然站起来,看着萧含清道:“我最近新得了只猫儿,抱来给你们看看。”

萧含清脸色突变,刚刚红润起来的脸色一下子又灰败了下去,也不和陆子林对着了,只说一句:“是吗,那那真是极好的。”

陆子林真是和自己对着干的!哪里是知己,我看是克星差不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萧含清心下感伤,垂下眉眼盯着桌角某一处。

“喵呜——”

天下猫儿叫得这样像,若不是事情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萧含清真当大黄还在。

萧含清抬了头,去看陆子林养的猫儿。

陆子林笑眯眯的抱着一只橘色的小猫,那小猫雪白的腹部,长长的胡须,以及尾巴上的纱布

萧含清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大黄”

橘猫立刻从陆子林怀里跳出,温顺的跑到萧含清膝头上窝着。

萧含清喉头哽了一下,抚摸着大黄柔软温热的身子,这才确定大黄真的没死。

萧含清再次抬头,眼里已经带了泪,看着萧璟说道:“多谢皇兄”

原来叫自己出宫来,是为这个。

真的,再好不过了。萧璟怎么老是对自己怎么好,自己一点恩都没报,反而又承了对方许多情。

萧璟看着对方声音软了下来:“你既然叫我一声皇兄,也便不用说谢字,只是大黄是不能带回宫去了。”

萧含清感动之余又嫌弃的看着陆子林:“那他帮我照顾?”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和你要寄养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这橘猫看着小小的一团,吃的倒不少,”陆子林不甘示弱,戳了戳大黄略显圆滚滚的屁股。

“而且这猫,也太挑人了吧,”陆子林絮絮叨叨的开始倒苦水:“都不要别人碰,偏偏粘着我,洗澡喂饭,全是本公子亲自来,伺候姑奶奶一样。”

大黄似乎知道在说它,不满的动了动身子:“喵——”

萧含清扑哧一下笑出来:“大黄说,你叫它姑奶奶也行,它不介意。”

陆子林脸上顿时挂不住,拿起折扇就要往萧含清头上敲:“嘿你个小丫头,成心气我是不是,猫儿说的什么你能听懂,难不成你也是个小猫?”

萧含清抱着猫赶紧往萧璟身后躲,陆子林自然不敢打到萧璟身上,胳膊不自然的拐了个弯,硬生生收回来,愤愤的看着萧含清:“有本事你别往殿下身后躲!”

萧含清做了个鬼脸:“不行,我没本事。”

陆子林拿对方这副无赖样子没办法,萧含清躲在萧璟身后,很是得意,看着对方气呼呼的样子就说不上来的舒爽。

陆子林被气得没办法,居然绕过桌子去追着人打,萧含清一看情势不好,把大黄赶紧塞到萧璟怀里,自己就先跑了。

“你有本事就抓到我!”萧含清个子娇小,在竹林间穿梭自如,陆子林相较之下就显得十分狼狈,进去一圈身上全是叶子。

这下陆子林更不饶萧含清,咬着牙道:“你给我站住!”

萧含清笑嘻嘻的冲出小径,边跑边回头:“我又不傻,你有本事就追上!”

陆子林正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喊道:“小心!”

萧含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没什么大碍,自己倒是被撞得直接跌倒在地。

“子林,你们在胡闹些什么!”

一声威严的呵斥响起,萧含清被撞的有些发懵,抬头去看来人是谁。

047 杀你个片甲不留(加更)

陆子林赶紧过来想将萧含清扶起来,萧含清愣着看了看对方伸出来的白净的手掌没动弹,最后是南星过来将人扶起来的。

陆子林收回自己的手,暗暗懊恼,自己这是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陆子林硬着头皮向来人行礼道:“父亲”

面前的中年男子原来是右相,萧含清瞧着对方严肃的面庞有点发憷,慌慌张张道了歉,又躲到了萧璟身后去。

萧璟也起身,看起来对右相很是尊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右相不赞同的瞪了陆子林一眼:“殿下面前,你就敢这样不守礼,传出去丢我的脸!”

他不落痕迹的看了一眼躲在萧璟身后的那个姑娘,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太子殿下虽说已经年满十七,但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一是因为殿下似乎并无这方面的意思,二是皇上也觉得还是学业为重。

那么今日带出宫来的这个丫头是什么人呢?犬子还对其颇为殷勤,当着自己的面呢就想伸手拉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个姑娘,看似怯怯地躲在殿下身后,实则眸光灵动,一身华贵,气质不凡。

陆子林暗暗叫苦,瞧父亲那个脸色就知道对方不知道心里想成什么样了,只能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含清也暗暗打量着陆子林的父亲,陆子林也不是那般墨守成规的人,他的父亲怎么瞧起来这样严厉,自己见到对方,忽然一瞬间想起了教自己文学的那个白胡子

就连发怒的样子都差不多,萧含清撇了撇嘴,陆子林看起来家教挺严的。

“殿下,可要微臣帮些什么忙?”

萧璟很随意的坐着:“没什么,就是带着她出来玩,”萧璟抬了抬下巴指微微示意萧含清,话锋一转又问:“可有什么姑娘喜欢玩的?”

右相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半天这身边的小姑娘才是正角儿呢,到底是殿下什么人?殿下不说,自己也没那个胆子问。

萧含清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觉得自己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右相憋了半天:“微臣有一副珍藏的玉石五子棋,若是殿下觉得闷,微臣这就叫人拿来。”

萧含清忍不住笑出声来,右相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比白胡子有过之无不及。

陆子林捂住脸,萧璟也沉默半晌,心里觉得无奈。

在右相的认识中,姑娘们都喜欢五子棋?

萧含清笑了笑:“那就麻烦右相大人,闲来无事,下下棋也是好的。”

右相这才点头,脸上微微缓和,叫人拿来了那副棋。

每颗棋子大小毫厘不差,白色的是用一整块玉料开出来的,至于黑色的,则是用墨玉,色重质腻,纹理细致,果真难得。

萧璟看着萧含清坐在另外一边捏起一颗黑子,大气的挥了挥手:“谁来?”样子颇为嚣张。

萧璟没想到萧含清居然会下棋,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摇了摇头看向陆子林。他怕小姑娘输得太难堪要哭鼻子,偏偏自己也不会放水。

陆子林顺势坐下开口嘲道:“我来,看本公子杀你个片甲不留”

“小小年纪话说的倒挺满,”萧含清眼神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我让你先下你都未必赢。”

陆子林说不过,气的牙痒痒,说谁年纪小呢,在座的就她年纪最小好不好。

“执黑先下,待会输了可别找殿下告状”

萧含清含着笑摇摇头,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愉悦,单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对方,粉色花瓣似的嘴唇轻轻抿了抿:“本宫先下就先下,你别后悔就是。”

陆子林突然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眼神移开不再看着对方,薄薄的耳廓上一片淡淡的红晕,轻轻道:“不后悔。”

右相本来要走,听见萧含清自称“本宫”心里一凛,反观自家臭小子的反应,暗道糟心,居然一时留了下来。

萧璟瞟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坐在旁边喝着茶,任由几人心思各异。

一炷香之后,萧含清轻轻松松逼住陆子林,眼看再下一步,黑子就要连成一条线,若是陆子林上手去堵,另外一边萧含清就能连成。

陆子林败势已定。

陆子林半天不肯下最后一步,手里捏着白子焦头烂额的看着棋局。

反观萧含清,一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犹豫和停顿,现在更是气定神闲,眼睛压根不往棋盘上看,手上摸着大黄,也不催陆子林,但是似乎就在等对方认输。

陆子林深深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相信自己居然输给了萧含清,要知道自己的棋艺,可是专门找了名师教的,有时候连太子殿下都未必下的过自己。

萧璟看着看着,也慢慢起了兴趣,萧含清棋艺确实高超,而且要知道,公主们是没有专门教棋的老师的,看萧含清下棋的风格,也不像是师从哪派,大约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能下的赢陆子林,除去天赋原因,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姑娘该有的能力。

右相在旁边差点没被气死,自己的长子居然输了?!

萧璟正想说话,却被右相抢先,对方毫不客气的推开陆子林,恨铁不成钢的看对方一眼:“输都输了,这还有什么好撑着的?”

又向萧含清行礼道:“若是公主不介意,微臣陪您来一局。”

陆子林实在惭愧,悄悄瞥了一眼萧含清没敢说话。

萧含清愣了愣,右相果真智慧过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出自己身份的,而且还要求和自己来一局,真的很爱较真啊!

“嗯,那便再来一局,”萧含清继续执黑子,虽然面对着的是右相大人,却也一点都不慌张,还是方才不紧不慢的样子。

萧含清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是叫右相有些生气,步步紧逼,棋风凌厉。

下着下着,萧含清却觉出来有些奇怪。

不单是她,旁边一直看着的萧璟也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

两人越下,风格越像,几乎是萧含清才下完,右相下一步就跟上,偏偏是萧含清脑海里想的那一步。

局面顿时僵住,萧含清看着棋盘久久没有再动作。

048 必为萧国祸患

陆子林看萧含清不再果断,忍不住笑道:“公主不如痛痛快快认输?”

右相沉声喝斥一句:“观棋不语!”

陆子林悻悻的缩了缩脖子,收起了自己的象牙骨扇继续看下去。

萧含清眼神从陆子林脸上扫过,慢慢移到右相身上。

陆子林和右相长得一点都不像,可能是随了母亲,面容更为俊秀,右相面颊紧绷,唯一显得柔和的,便是他的嘴角。

这样一种略显得柔美的唇形,放在这样严肃刻板的脸上,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萧含清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将手里的黑子放下:“是本宫输了。”

萧璟心里一动,对方明明有机会的,他不信萧含清没有看出来。

最开心的莫过于陆子林,自己丢掉的面子似乎是叫父亲找了回来,不过说起来,萧含清可比右相小了一辈,这也赢得不光彩。

右相皱着眉头颇为不满:“公主何必让着微臣,如果继续下下去结果也未可知,现在这样是为何?”

他何须别人让着?

萧含清已经失了兴趣,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收回,神情淡然:“既是结果未可知,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下下去,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总不能一下午都耗在下棋上。”

右相怔住:“是微臣僭越了。”

不知道殿下带来的这是哪一位公主,实在是才智过人,自己刚刚一气之下居然说出这样以下犯上的话来,真是冒失了。

萧含清将大黄放下去:“皇兄,可否去外面转转?”

萧璟点点头,随即起身,本来就是领着萧含清出来见见大黄,舒缓一下心情,现在一个棋下的,对方反倒不开心了。

大黄失去了舒服的抚摸,着急的围着萧含清的脚转圈圈。

陆子林过来将猫抱起来,挠了挠对方的下巴:“行啦,以后跟着本公子不好吗?”

萧含清也有些舍不得,过去最后摸了摸:“大黄乖乖的,我以后再来看你。”

大黄喵了两声,陆子林倒是颇为嫌弃:“大黄,这名字也就你起得出。”

萧含清一脸无辜:“不是啊,皇兄起的,萧大黄。”

陆子林一时哽住,没想到这么俗气的名字居然是殿下起的,还有姓,用的还是国姓?

“呃,殿下这名字起的颇为精妙”陆子林干巴巴的,实在是夸不出口,却见萧含清已经笑得没边了,捂着肚子眼睛弯弯的。

“哎哟,这也信?”

萧璟神色温柔,纵容的摸摸对方的头发:“走吧”

萧含清冲陆子林扔去一个嘲笑的眼神,这才转身跟人走了。

等人走了,陆子林才敢跳脚:“这丫头,居然敢戏耍于我!”

想想两人第一次见面,自己就一直处于下风,堂堂皇都第一公子,居然叫个小丫头压住了,这传出去真是笑死人。

右相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沉思,看着陆子林这幅不稳重的样子更是生气。

“你也太随意了些,就算与太子殿下私底下关系再好,也不该如此散漫忘形!”

“还有今天那个姑娘,你怎么回事?”

陆子林一下子脸都红了,不敢看自己父亲的眼神,弓着脖子倔强道:“什么怎么回事?”

右相冷冷看着对方,自己的儿子自己能看不出来吗。

“那姑娘是哪位公主?”

陆子林如实回答道:“是含清公主”

右相有些疑惑,公主中可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况且还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看这年纪又不是刚得的,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无?

陆子林补充道:“是今年才召回宫来的,之前在宫外,”陆子林说着脸上就带了惋惜。

右相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是哪个公主,原来是那个一出生就被抱出宫去的“萧国祸患”。

“你以后离她远点,”右相眼里带了厌恶:“当初钦天监算出她天生命硬,若是养在宫里必为萧国祸患,过了十四岁才可躲过一劫,但是之后也说不准,不光是你,记得提醒太子。”

陆子林吃惊的看着自己平时十分正经的父亲,心里一阵不舒服:“父亲,含清公主本来就已经十分艰难,您何必再这样抹黑她,您分明知道钦天监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右相眉头深锁:“看看,你还没和她接触多久就已经被这妖女迷惑!一个六品公主,居然能被太子殿下带在身边,这么下去,得到殿下的完全信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若不是极有心机,怎么能做到这一切?为父虽然耻于与钦天监为伍,但是人家讲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陆子林只觉得实在是不可理喻:“父亲,含清公主到底是公主,您怎么可以称呼她为‘妖女’?”

陆子林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见这么排斥萧含清,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赢的不舒服?

右相也被气的七窍生烟,陆子林平日也算听话的,今日在那个“妖女”的事情上,居然和自己顶撞了起来,这可怎么是好?!

陆子林是殿下的伴读,若是陆子林都不提醒殿下,还有谁可以帮助殿下呢?

右相深深叹了口气,不再理会陆子林,知道自己是没法说动对方了,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萧含清和萧璟出门后也没有坐马车,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南星之前早就想出来了,说好是出宫来玩,半天尽在陆公子府上消磨时间了。

“你不喜欢右相”

萧璟用的是肯定语气,他根本用不着去验证什么,萧含清的神情他看的清清楚楚。

萧含清咬了咬嘴唇,眉头微蹙,自己也有些烦恼:“我也不知为什么”

“右相虽然为人过于古板,但也为官正直清廉,”萧璟中肯的评价了一番。

萧含清点点头,但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在心中挥之不去。

“你这个庸医!”

“哎哟别动手啊!”

“来人啊来人啊,大伙快来看啊!这个庸医将我母亲治死了!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一阵嘈杂从旁边的一所医馆传出,萧含清扭头去看,正好看见一个汉子揪着一个大夫的衣领,直接一挥拳头将对方打出了鼻血!

049 你哪天不惹事(加更)

那大夫本来就文弱,被汉子揪着衣领已经上不来气,这下又鼻血肆流,好不狼狈。

那汉子这一声吆喝,周围的人都渐渐围了上去,本来就很小的医馆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

本来那医馆里还有别的病人,这下被一闹吓得纷纷起身,也不知该信哪一边的,均以惊恐的眼神看着中央。

众人都挤到了中间,萧含清正好看到旁边空地上放着一张草席,里面好像是裹着个人,只露出一双黑色的妇人布鞋。

联想到方才那汉子说的话,这地上躺着的,应该是对方已故的母亲。

一时间吵吵嚷嚷的,那大夫声嘶力竭喊些什么萧含清也听不清了。

萧含清皱了皱眉,不再理会继续往前走。

萧璟也跟上,声音轻快道:“我以为你会过去看看。”

那事情一看就有蹊跷,且不说那汉子身边本来就带了几个人,像是准备好过来闹事的,光是那地上的“尸体”就疑点重重,漏洞百出,女人哪来那么大的脚?

况且那汉子声音洪亮,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失去母亲的悲痛,反而一味地叫人来混淆视听。

萧含清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抱歉叫皇兄失望了,我可一直不怎么善良,这等闲事,还是留给别人管吧。”

自己可没那么大的正义感,这次跟着萧璟出来应该事事小心,若是自己惹上什么事,最后连累的还是萧璟,本来确实是想过去看看,若是自己一人来的也就罢了,还是给皇兄省点心吧。

南星是个爱凑热闹的,听见公主这么说有些遗憾,又有些不满,她本来觉得公主善良仁厚,现在听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萧含清正说着,旁边走过去两个刚从医馆走出来的人,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这算什么事啊!本来宋大夫都看到我了,这下好了,又得明日一大早就来排。”

另外一个脸色发红,不停地打着喷嚏,声音都有些嘶哑,接着抱怨道:“可不是,我这病也几天了不见好,不像是普通的风寒,本以为今天能看一下怎么回事,又发生这种事!”

“你也别抱怨了,明日再来吧,谁不知那王赖子,分明是讹上宋大夫了!”

“嗨咳咳,王赖子人带的那么多,咱们就算是想给宋大夫给个公道也不行啊,就王赖子那样,万一再赖上咱们,咳咳咳不行,明天得再来一趟”

南星瞧着两人都生着病,赶紧将公主护在身侧与两人隔离开来。

萧含清本来也不甚在意,忽然停在街道中央,震惊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

南星不明所以:“小姐,怎么了?”

萧含清突然忆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她转过头去,很严肃的问萧璟。

“皇兄,我可能要给你惹事了”

萧璟顿住,不明白萧含清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复又心情舒缓开来:“左右是带你出来玩,你便玩个痛快,况且,你哪天不惹事?”

萧含清想了想,确实自己也不多这一件。

萧含清义无反顾的往回走,挤到人群最前面冲那汉子大喊一声:“你住手!”

“”

人声太嘈杂,根本没人听一个小姑娘说话。

萧含清这才看见,事态已经越来越严重,那宋大夫明显不善口舌之争,磕磕绊绊的争辩了几句,只是一味的说自己并没有治死过谁,实际上什么也解释不清楚,而那王赖子仗着人多气焰越来越嚣张,非要叫宋大夫赔一大笔钱才肯走。

宋大夫文文弱弱的说了几句:“我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况且,我也没有治死过人”

王赖子欺上前一步,绿豆眼里满是贪婪:“你说你没有就没有?我娘都躺到你门口了你还敢狡辩?你今儿要么拿钱,要么我娘的灵堂就设到这儿!”

“你你你!无礼!欺人太甚!我师承北衡山名医宋邱慧,救人无数,怎么可能治死人?”

那宋大夫被气得不行,薄面皮上发红,一面往后退着,一面又做着苍白的解释。

“你可别吹了吧!谁不知道宋邱慧一代女神医只收女徒弟,你吹牛也有个限度吧!”那王赖子还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谁知道说了这么一句明显的谎话,真是好笑。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宋大夫,吹牛吹过了!”

萧含清皱着眉看这一场闹剧,周围的人挤来挤去的终是将自己挤了出去。

萧含清看了一眼被人遗忘在地上的尸体,圆滚滚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妇人的身材。

萧含清突然笑了笑,一脸的不怀好意。

她慢慢踱步走过去,死命一脚踹在对方大约是腰下的位置。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席子剧烈抖动起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从席子中钻出来,对着周围的人怒目而视:“哪个不长眼的踩了老子的命根子?!”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纷纷看向地上捂着裤裆的人。

萧含清轻轻笑了一声,冲王赖子说道:“喂,你娘诈尸了。”

地上那个汉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充当王赖子已逝的娘亲呢,这下被众人看的脸上一道青一道白的好不精彩。

忽又看到面前站着的萧含清,立刻站起身来恼羞成怒道:“就是你这个女娃多管闲事?!”

那汉子本来五大三粗的,站起来身材更是魁梧,脚上却穿着一双明显不合脚的布鞋,走了两步脸上就露出难受的神情。

周围的人瞬间哈哈大笑,指着王赖子哄道:“王赖子!又骗人!赶紧走吧,丢不丢人啊!”

“丢人!别为难人宋大夫了!”

“小姑娘真是聪明”

那宋大夫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当下松了一口气:“你看,我就说不是我,你快点走开,我还要给人看病呢!”

那王赖子一看事情败露,立马就露出本来的嘴脸来,见萧含清身后就站着一个看起来文弱的男子和一个姑娘,更是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王赖子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扇向萧含清:“我叫你这女娃多管闲事!今日就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050 璟哥哥救我

萧含清当然不可能站着叫对方打,一个闪身就躲到了宋大夫诊断用的桌子下面。

王赖子一看就笑了:“你这女娃,躲桌子下面有什么用?”

萧含清可怜兮兮的去看萧璟,皇兄救我啊!

萧璟一点要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很是淡定的站在那儿,眼神似笑非笑。

萧含清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是等着自己求对方?

萧含清当然没觉得求人有什么好丢脸的,更何况是求萧璟。

可是这当庭广众的也不能叫皇兄啊,难不成

萧含清挠了挠头发,为难的想起了萧玉婉羞得红扑扑的脸颊和对方那肉麻的称呼。

王赖子可不等萧含清纠结,和那姑娘一道的男子也没上来帮忙,更是叫他贼胆包天。

故意慢慢走近萧含清,脸上的横肉笑起来堆成一团:“小姑娘长得倒是蛮漂亮,比我家婆娘好看多了,不如给哥哥来暖床,今天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

萧含清顿时脸上一冷,黑色的眸子像是酝酿着暴风雪,沉沉的抬眼:“好大的口气。”

王赖子一下子居然被面前的小姑娘给唬住,微微怔愣后恼羞成怒,上去一把掀开萧含清避身的桌子,一双咸猪手揪向萧含清的头发!

萧含清躲无可躲,闭着眼睛往旁边微微偏头喊道:“璟哥哥救我!”

萧含清闭着眼睛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自己的脸颊,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头发上,一阵巨响后周围一片寂静。

萧含清悄悄挣开一只眼睛,只见萧璟已经站到自己面前,面上还是淡淡的,锐利的眸子里却已经带了浓重的戾气,周身一圈寒气,冷冷的睥睨着已经被甩到墙角处的王赖子。

萧含清知道对方会救自己,突然有点可惜没看到萧璟是怎么收拾对方的,不过是一瞬间就已经将人甩出那么远,想必帅得很。

王赖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被撞得疼,怕是肋骨断了两根,却哼也不敢哼一声。

他惊恐的看着离他数十步的男子,对方的眼神叫他有种已经死了的感觉,若是现在发出声音,他丝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上来了结自己。

萧含清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扯扯萧璟的衣裳:“璟哥哥好厉害,”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很好说出来了,这么叫起来也不错。

萧璟转过头来,看到萧含清笑着的脸庞这才神情微微缓和,伸手将人拉起来。

王赖子的那个帮手却是不知好歹,还有一圈地痞流氓,看见自己平时尊崇的老大被打了,纷纷不满的围上来。

“这小子太嚣张了,兄弟们,上!”

王赖子哆嗦了几下嘴皮子,想叫人停下,今天是遇上高手了,硬是疼的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萧璟都懒得动手,压根没看其他人一眼。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侍卫,纷纷护在萧含清和萧璟身侧,几下就将那帮人纷纷打趴下了。

周围本来一帮看热闹的,现在一看发生了争斗,一下子都躲得远远的悄悄观察着,只有宋大夫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避一下。

“公子,这群人怎么办?”

萧含清没想到萧璟随身带着侍卫,自己出发前也是瞎担心了,堂堂萧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身边没人护着呢。

萧璟看了一眼角落里躺着不能动弹的人,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语气淡淡道:“将那人,双手打断,其余的人,你看着办吧。”

王赖子听到后吓得立刻眼泪花就冒了出来,跪着往萧含清这边爬,他倒也是个识眼色的,知道自己惹对方不快其实是因为这个姑娘。

“姑娘!求娶姑娘高抬贵手!我家里还有”

萧含清都被萧璟这样的语气吓到了,对方一点都不狠厉,反而是云清风淡的样子,就那样随意的说打断一个人的双手,像是根本就不将一条性命放在心上。

对方的样子突然和上一世软禁自己五年的那个萧璟重合,阴沉的性子,偏执而又暴戾

王赖子根本没近萧含清的身,爬了两步就被萧璟的侍卫踩住了手。

萧璟不在乎的丢下一句:“再往前就废了他的腿。”

萧含清心上一惊,上前去拉住对方的手,眼神有些慌张。

萧璟被对方拉住,看到萧含清清澈的眼神中显而易见的害怕。

“璟哥哥,不要。”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萧含清的眸子,接着就是满眼的寒意:“你在怕我?”

明明自己为对方收拾了不长眼的人,为什么对方反倒害怕自己了呢?

萧含清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紧紧拉住对方的手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没有,没有,璟哥哥,我不是害怕你,只是咱们在外面,实在不该如此引人注意。”

萧璟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反握住对方的手道:“可是他方才要伤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璟哥哥不必担心,”萧含清展现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露出一排糯米牙:“这样的人,咱们无须理会。”

萧璟沉思半晌,又瞟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这才开恩似的微微颔首,侍卫立刻抬开脚,只是王赖子那只手已经被踩的通红见血,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萧含清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侍卫低声呵斥道:“滚”

一瞬间王赖子的人架着王赖子走的干干净净,周边看热闹的也散的一个不剩,各干各的事情就怕那个可怕的男子盯上自己。

萧含清松了口气,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却发现宋大夫不见了。

“还不走吗?”

萧含清看了一眼两人拉着的手,也没再敢放开,甚至安抚似的握紧对方略显冰凉的手。

“我要找宋大夫问几句话”

正说着,那宋大夫从内间走出来,洗掉了脸上的血迹,倒也是个白净俊秀的青年,看样子年纪还小。

萧含清可没时间注意对方的长相,急急问道:“宋大夫是吧,你今日可算是欠了本小姐一个人情。”

宋大夫一愣:“是多谢小姐公子出手相救,不知道有什么可要宋某帮得上忙的地方?”

051 今天超凶的那个

小姑娘竟然是抱着目的来救人的?萧璟原以为萧含清不过是同情心泛滥,看不过欺负弱小。

“我也不难为你,”萧含清继续问道:“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姑娘请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含清一双好看的散雾眉蹙起:“这几日来看病的病人都是什么症状?”

宋大夫没想到对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略一思索回答道:“说来也奇怪,近日来找我看病的人很多,还多数是一种症状,流清鼻涕,咳嗽,脸色发红,严重者还会生红色的疹子,连日高烧不退。”

萧含清认真听着,脸色严肃:“那你可觉得这是风寒?”

宋大夫显得有些伤脑筋,羞愧的说:“哪有持续这么久的风寒,但是我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什么病,医书上并未记载,我也只能暂时按照风寒来治。”

看来这个宋大夫还有些真本事,起码没有将这种病认为是风寒。

萧含清默默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病,萧国昌盛百年,从未遇到过这么大的一场时疫。

先有了小苗头之后,大家都当是风寒来治,后面得病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一下子死了很多人,父皇这才重视起来。

可是已经迟了,这病发展到最后有了传染能力,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只能将得了病的,和得病的人接触过的人,全都隔离起来。

说是隔离,其实就是被放弃了,那群人没人照顾连吃的都没人敢送,只能等死。

皇都一下子冷清了起来,变得死气沉沉,其中损失的财力物力不计其数,用了整整五年才完全恢复。

萧含清终于整理清楚,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她将一袋金裸子给了宋大夫,认真说道:“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宋大夫不敢收:“姑娘说便是”

萧含清没理会对方的客气直接将袋子放到了桌子上:“我要你尽量接待每一个得这种病的人,而且要将他们分开来治疗,因为这种病具有传染性。”

宋大夫惊得半天嘴都合不上:“莫不是姑娘的家人也得了这种病?”

萧含清哽了一下:“嗯,一个传染两个,所以告诉大家不要随意接触得病后的人,还要麻烦宋大夫努力研究出治疗这种病的方子。”

宋大夫一脸了然,就说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自己家的人也得了。

不过顿时叫人心情就沉重了起来,没想到这个病还有传染性,这下可就棘手了。

宋大夫点点头:“我一定照办,叫大家加强防范,只是只是宋某学艺不精,要想研究出方子,怕是有些难,”他白净的脸上一丝羞赧,惭愧道:“若是我师父在的话,一定可以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的。”

萧含清起了兴趣,连忙追问:“你师父是?”

“北衡山宋邱慧神医!”宋大夫年轻的脸上双眼发出神采,提起宋邱慧来显然十分自豪。

萧含清不知道这么个人,但是从刚刚人群的反应来看,说那个女神医可只收女徒弟的。

许是萧含清眼神里的疑惑太明显,宋大夫立马为自己辩解:“真的,你别不信我!”

萧含清敷衍的点点头:“那怎么能找到你师父?”

宋大夫又没了声,呐呐道:“师父喜欢游云四海,我也找不到,不过我倒是可以送一封信去北衡山问问。”

萧含清果断的说:“行,麻烦宋大夫了,若是真的将方子写出来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宋大夫不乐意了,傲气地说:“这算什么话,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难道我是奔着你的好处去的?”

萧含清忍住笑意,摇了摇拉着萧璟的手:“璟哥哥,借点钱。”刚刚给出去的那点钱,已经是自己的所有闲钱了。

萧璟难得窘迫一回,小声说道:“没带。”

啥都没带居然就领着自己出来玩?拿锤子玩?萧含清实在无语,找了找自己身上也没什么东西是能拿出手的,抱歉的对宋大夫说:“你若有什么金钱上的难处”找我也没用

只是让人家办事,怎么能不给钱?

读书人,都是有点傲骨的,宋大夫更是严重,听到萧含清又提钱,拿桌子上的那袋金裸子又往回塞:“这能有什么难处?”

萧含清连忙推回去:“且不说送信找你师傅的事情,光是诊治这么多的病人,药材什么的哪样不需要钱,就当是我做好事了,你便收下吧。”

宋大夫又要说什么,萧璟不耐烦的在旁边说:“收下。”

宋大夫咽回了嘴里的话,连忙将金裸子收回去,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替那些人先谢过小姐和公子。”

自己说来说去还不如萧璟两个字管用呢,萧含清有些不服气,甩开对方的手兀自走在了前面。

“”

萧璟发现萧含清真是理直气壮的够可以,还没解释刚刚为什么撒谎呢,还有这一些列的行为,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倒先生了气。

“站住,跑什么,”萧璟过去想拉住对方,萧含清将手藏掉,往前跑了几步:“你说站住就站住,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哦,那你倒说说你的哪位亲人生了病?”

萧含清一边倒退一边说:“就是那个,今天超凶的那个啊”

萧璟眯了眯眸子:“我很凶?”

萧含清撇了撇嘴没说话,相当于默认,萧璟今天那副冷血的样子真的吓到自己了,好在自己的话还有些用,能劝住就好,这孩子还有救。

萧含清转过身子去准备好好走路,一个扭腰脚下就踩空。

“哎哟——”

萧含清结结实实摔倒在门槛,萧璟赶紧过去将人扶起来。

萧含清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尝试着扭了扭脚,叹一口气道:“脚崴了。”

萧璟一脸的不相信,上次就骗自己脚崴了。

萧含清想起来自己的谎话,赶紧强调道:“真的崴了,不过也没事,南星,过来扶着我。”

南星这才敢跑过来,刚刚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可怕,自己根本不敢靠近。

萧璟不带感情色彩的看了南星一眼,南星就被钉在原地不敢上前。

他没有挪开自己扶着萧含清的手,想了想将人直接拦腰抱起。

052 这个姑娘不解风情

萧含清一点防备都没有,被吓得立刻圈住萧璟的脖颈。

萧璟颇有点轻车熟路的意思,第一次抱人的时候还有些僵硬,这次就将人紧紧的揽在胸前,感受到下巴上对方头发毛茸茸的触感,还故意使坏将人晃了晃,果不其然听到对方小声惊呼。

萧含清恼怒的瞪人一眼,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闹着下去,一是路也还远,自己单脚走着实在费劲,二是对方怀抱实在给人一种十分安稳的感觉,有一种所有危险都被挡在身后的踏实感。

她似乎慢慢有了这种想法,先是十分信任对方,接着就是一种不能察觉的依赖感,仿佛只有对方在,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

萧含清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镇定起来。

不行,不能这样,萧璟不能护着自己一辈子,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先强大起来。

怀里的小猫儿乖巧的任自己抱着不再乱动了,萧璟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浅浅勾了勾嘴角。

萧璟一直将萧含清抱上马车,萧含清松了口气赶紧坐到萧璟对面去。

“啧,用完就扔?”萧璟似乎也没有不悦,抱着双肘在对方面前又恢复了一副闲散模样。

萧含清没空理会对方,隔着袜子摸了摸自己被崴了的地方,立刻疼得皱眉。

萧璟看着对方的动作和神情,不由得问道:“疼得厉害?”

萧含清摇摇头,不愿意表现的太过柔弱,故作潇洒道:“没什么,回去缓一缓也就好了。”

实际上萧含清已经摸到了一个鼓包,只怕是青了。

真是倒霉催的,临走了还自己绊了一跤。

萧璟顿了一会儿,直接蹲下去去脱对方的鞋。

萧含清被对方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觉得脚上摸上一只手想也不想直接踹了过去。

萧璟赶紧将人按住,自己就是想看看,劲儿还挺大,这一脚下来是想将自己踢残?

萧含清这一动弹,崴了的地方刚好被对方捏住,当场就疼的不行,差点没飙出泪来,话都说不利落了:“放、放放放开!”

萧璟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将对方捏疼了,狐疑的继续按着道:“那你别乱动了。”

“不乱动,”萧含清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要不是自己良好的修养撑在这儿真的想将眼前这人狠狠揍一顿:“你先放手。”

萧璟放心的将手松开,说时迟那时快,萧含清另外一只好着的脚立刻就踹了过来,萧璟连个残影都没看到就被踹中,一时都有些懵,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含清。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不但敢当面说慌,还敢踹自己了。

萧璟的脸沉下来,没想到对方先委屈了起来。

“你方才,捏疼我了,”萧含清可怜巴巴的控诉:“你捏得正好是我受伤的地方。”

萧璟一肚子气莫名的散了,又忍不住去原谅对方,眉眼微敛想努力忽视对方的存在,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你别乱动。”

“干什么?”萧含清这次没敢乱动弹,看着萧璟屈尊降贵的蹲下来,认真的揉了揉自己的脚踝。

萧含清感到对方修长的五指,有力的按压着自己的脚踝,甚至对方那种略凉的体温,都隔着袜子穿透了过来。

萧含清到了嘴边要拒绝的话突然变成了:“轻轻一点,”还挺舒服的。

萧璟抬头瞥了萧含清一眼,萧含清从其中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立刻闭了嘴。

不过萧璟还真的放轻了力道,心里也是郁闷,自己可从未这般放低姿态过,偏生这个姑娘不解风情,还挑三拣四的。

不过萧含清的脚真的好小啊,萧璟拿自己的手虚虚比了一下,居然也就自己一个巴掌大,不知道平时怎么走路的。

那流彩飞花云绣缎面的鞋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萧璟看着看着,却脑子一热。

“听说民间的姑娘,未出阁前不能叫别人看见自己的脚,”萧璟没头没尾的说道。

萧含清愣愣的看着对方,不知如何作答:“你你什么意思?”

所以自己刚刚才踹对方的啊,姑娘的脚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若不是两人是亲兄妹,男女之防不那么重,萧含清绝不可能这么失礼。

萧璟也接不上,自己怎么就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璟心中隐隐有想法叫他不安,似乎有巨大的怪兽潜伏在心底深处,明明之前一切正常,刚刚却是突然冒了个头。

萧璟努力将内里的异样压下去,镇定地不再提:“没什么,突然想起来罢了,”顺势起身。

萧含清也觉得怪怪的,赶紧收好了脚,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别处。

一直到回到宫里,两人再未说过一句话,各怀心事。

萧璟扶着额头,浓眉紧锁,看着萧含清在丫鬟的搀扶下下去,也没有再出手扶着对方。

想了又想,萧璟招手叫来一个暗卫。

“殿下”

“将白天那个人的手脚给我废了扔到大街上去,”萧璟神色平静,似乎在说着天气真好。

“是”

一阵风似的,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他还是第一次,动用暗卫的力量,处理别人的事情。

萧含清刚回宫就碰上萧含桢,两人迎面走在一条道上,躲是没办法了。

萧含清行礼道:“皇长姐万福金安”

萧含桢一脸不快:“你今天去了哪里?”

“无可奉告,难不成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告知皇长姐吗?”萧含清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样轻蔑的态度自然是激怒了萧含桢,她最见不得别人无视自己的优越。

“妹妹住在我的偏殿,自然做什么事情都要知会本宫,这般态度是做什么,不将我这个长姐放在眼中吗?”萧含桢向左移一步,堵住了萧含清要过去的路。

萧含清皱着眉看对方张扬艳丽的神情,又抽什么疯,上次的帐还没算呢!

萧含清笑了笑,故意退后几步对着萧含桢上下打量一番,平和的说道:“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这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妹妹就算想不放在眼中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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