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嫁到:妻主,朕错了! - xp1024.com
《皇上嫁到:妻主,朕错了!》


578.打赌

九幽强行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去跟宇文邕数他身上的龙,她怕不是疯了……

“你莫名其妙……你忽悠我,我会信啊?我不去,人家还以为我是傻子呢。”

“实话告诉你,我研究过史料,说龙袍上就八条龙,第九条龙在里边呢,要掀开衣襟才能看到,外边就八条!你要是不信,你就自己去看,我敢打赌,绝对是外边八条,而且你要看他身上的龙,皇上绝对不会拦你的。”

“开玩笑!他要把我千刀万剐的时候,有多吓人,你是没看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让我数龙?还解开衣襟数龙?他能把我骂聋我倒信!!”

宇文直看了看意气风发的身旁人,他发现王长明真是个鬼头,满脑子凶人点子。

能看君侯为难吃瘪,已成为这俩人闻乐见的事儿了。

王长明笑嘻嘻的道,

“君侯,那咱们打赌如何?就打赌你看皇上衣襟里边的龙,他会不会反抗,要是真应了我说的,我就赢了,要是没应我就输了,咱们赌点什么吧。”

“赌什么赌!我都啥样了,哪有底注赌!我家徒四壁!!”

看君侯表情抗拒,几近歇斯底里,王长明心情特别松爽!

“赌钱吧!我要是输了,我给你五百两,你是输了,给我一百两就行。”反正王长明家不差这些钱,花重金买君侯哭,换六王美人一乐,这可真是太值了!

九幽一听这个,眼前一亮,

“好啊,这买卖值个,就这么一言为定了行吧?!反正你家有钱,不能诓我!”

“我家有钱,还能有你义父干爹有钱?快去得了!”王长明也发现,这君侯不仅有纲,脾气艮,有时候还磨叽,像老婆子。

“就这么去数龙,我是不是傻啊?他也得配合算呐!”

九幽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那你就说,你要给他做身、珠玉镶嵌的蚕丝衣裳,要拿手量。”

“然后我还得,真给他做身衣裳?”

“君侯你怎么突然这么啰里啰嗦,较什么劲儿呢!你还真会用手量尺寸咋的?别怂!大不了我替你出钱做衣裳!老王我就是你的钱庄!”

九幽在三人的背后支持下,被强行推出去冒险了。

……

中原祭典筵席上,群臣喝的正尽兴,皇上刚走出筵席,下来赏完酒,刚要回身,就看见个雪白衣衫的人黏了上来。

走近了,她腰间那柄赤红的剑,脸上那起死回生般的笑,牵动了他,冰裂的心弦。

宇文邕一动不动,眼看着那人蹦跶过来。

伸出双手,九幽笑的…极力很自然。

“皇上,我要给你做衣裳,快让我量量尺寸。”

宇文邕闻言,一双漆黑荧亮的凤眸流转,怔了,好像没听懂。

群臣哗然,个个严肃着脸,“君侯!不可当众调戏皇上!”

九幽不管旁人,自顾自的伸出手搭上他的肩,从两肩开始,细白的手指掠过滑锦缎面,她数起了龙。

从肩膀扛着的两条到胸口,九幽的手,刚点上宇文邕前胸……他就惊悸的,一把攥住她的手,漆黑凤眸含了一池迷惘,“…你,这是做什么?”

579.数龙

九幽使了全身的劲拽出手,发现他并未握紧,只是轻攥而已……

九幽趁此机会眼睛一扫,将他浑身上下看了好几趟,貌似还真只有八条龙。

不对!一定是她数错了!

手硌上了他衣领上,一层细密的龙鳞,似乎是延伸到里面去的……九幽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九幽顺势用另一只手,去掀他的衣襟。

宇文邕微垂凤眼,低头看着,研究他衣服的精致少女……她脸上没了戾气,认真的样子温软醉人……

宇文邕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是看着她,就心情大好。

直到她扯着他的衣襟往外翻,露出了刺绣的五彩金龙头。

“……干!这第九条龙,还真特娘藏这里边了?”

只听九幽那桌筵席,瞬间爆发出了滚雷般的笑声,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声音还挺大。

皇上脸色微红,默默的伸手,盖住了自己衣襟,还攥住她乱摸的手。低声呵斥,“真是胡闹!当众这样…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说是让她退下,可他冷滑的像是玉石的手,还抓着她的呢。

尤其是当她错愕的抬头时,男人的吐息近在鼻翼,熏一股浓烈的酒香。

漆黑凤目也像是醉了一池春水,满眼璀璨星空。

勾唇一笑,男人眼中的神情特别美好。

这就尴尬了。

九幽忽然意识到这个,慌得急忙再次抽回手……

“臣告退!”

九幽一扭头,也不敢看其他人反应,就跑了。

留下表情凝住的皇上,还有不明所以的群臣。

宇文邕默默的,独自扣好被她扯开的衣襟,那胸口炽热的心跳,隔着层叠布料,都还记得她的余温。

只因是这个人。

……

山上礼乐酒宴升平,满天层层升起的孔明灯,比星星还多。

比之那盛世欢腾的场景,山下渭水河沿岸,漆黑冷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可怜凄惨。

水岸边,有人坐着,抱着一团绿光。

从那人身边,草叶见翻飞游戏、忽明忽暗的绿光来看,应该是捉的一团萤火虫。

水流声掩盖不住,有人踩碎了草叶的步子。

走近了,才看见黑夜里,抱着绿光的那个人,甩一条马尾辫,随风扬起,

这人肩上,挂着个狰狞、泛着金属冷光的鬼面具。

身后走来的人,是牵着马路过河岸。见此,掩不住的惊呼!

“兰陵王!?”

那肩上挂着鬼面具的人,缓缓侧过脸,飞扬的眉目凝着,像是锋刃的冰霜。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杀破狼?你要离开她么?”

这人一转脸,那五官那眉眼,世间找不出第二个!

渡弱居然瞬间听出了,他口中的人是谁!

惊喜揉杂着奇疑,渡弱赶紧蹲下去,跟他面对面。

“兰陵王!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们不是该在齐国吗?”

兰陵王眼中,光辉沉邃。

他看了眼面容清秀,愈发沉稳了的少年,心里毫无波澜。

“我与陛下请辞卸甲,陛下放我自由了。”

“哦……兰陵王,你是来找阿蛟、咳…君侯的,对不对?那你怎么不去山上找她?”

580.离情蛊

“长恭在七夕那几天,借国事出访周国,便在归途过境之事折回,一直在这长安附近。”

旁边突然走来个人,一身翠白修竹的袍子,渡弱也一眼认出了他的狐狸眼。

“牧军师也在啊……怎么君侯这些天,都没跟我们提过,兰陵王?真是奇了!我去上山找她!让她来见你啊!?”

渡弱说着便起身,然后就脖子胸口一紧!被人抓的一个踉跄!

兰陵王也站起了身,反应激烈强硬的!“不准去!”

渡弱一个不稳,直接扎高长恭身上了。

他这才讪讪收回手劲儿。

渡弱的衣领重获呼吸,呛得他一阵猛咳,眼晕了半天。

好不容易扶正自己,渡弱一看高长恭那怪异的表情,心里有点打怵。

“兰陵王,你怎么了……你不是来抓,逃婚的王妃的么?”

兰陵王瞪了一双锐利的眼,盯着渡弱看了下,张口刚要说什么,又突然低下头,弯腰下去……捂着胸口,口中‘嘶嘶’低喘。

渡弱吓了一跳。“兰陵王!你这又是怎么了!”

牧歌那身竹子、掠到高长恭身边,半弯下身去、温柔的,一边抓着他手,一边给他拍背顺气。

渡弱惊得后退两步,看这俩男人的姿势,更慌了,……他怕不是见了鬼了?

牧歌无奈的,朝渡弱一笑。

“你别误会,他是心口痛犯了。他……他不敢去见君侯的,七夕那次你是没见到,他娶的王妃郑罗敷,你可知道?他让君侯死心了,所以君侯,定然不会与你说。”

“王妃郑罗敷?兰陵王你真的娶了郑罗敷!?发生了什么……就让君侯死心了?”

牧歌于是耐心的,把当初邺城船上,九幽怎么逃婚的,七夕之夜,他又怎么跟郑罗敷秀爱的,前尘过往都说了一通。

渡弱听罢,终于明白了些,却又不明白,“兰陵王你既然不爱郑罗敷,为什么又娶她?你既然放不下阿蛟,还跑来看她,为什么又让她死心?你留在这等,她又不会来!还是我去找她来见你吧!”

本来坐着,一言不发半天的兰陵王,一看渡弱起身走,又慌了,急道“你回来!呃…啊!嘶……”

男子伸出去抓渡弱的手,又突然撤回去,捂自己心口。

绣着空谷幽兰覆纹的衣领,被他抓皱成了一团。

渡弱看他脸色惨白惨白的,光洁的额头,有一层细密冷汗,也心里难受,“兰陵王!你这是怎么了!”

牧歌叹了口气。

“他中了离情蛊。他越是深爱独孤九幽,便越会心绞疼,那蛊虫种在心里,他越思念,越想着与独孤九幽的感情,与独孤九幽离的越近,就会越疼。这蛊虫,离蚀心的另一方越远,便会越来越忘记,蚀心的恋人。”

渡弱感觉浑身血都凉了,毛骨悚然的……“这,这就是你假装,不记得阿蛟的原因?不,你是真的快不记得了?这蛊虫谁给你下的啊,这么狠毒!”

“是我自己,我让郑罗敷给我下的离情蛊。我自己想……无爱无恨,六亲不认。”高长恭说话声儿,都在颤抖。

渡弱瞅着他满脸憔悴,突然不心疼他了,“你真是自己作的!那你还来找阿蛟干嘛?你跟郑罗敷过日子去啊,六亲不认去啊!”

581.不爱就不痛

牧歌眉心一跳,“你怎么说话呢!长恭若是真放得下她,哪会跑周国来看她,忍着蚀心的痛,也不想忘记她。”

“我真怕我忘了她。我高长恭做不到,做不到跟除她的任何人同处……”

高长恭心口绞痛到,出声微弱,喉咙都疼。

看着手中纱网里的那团萤火虫,他想起的回忆,炽热蜜语,比心绞痛更灼热。

那夜庆功宴,营帐外,他与她滚做一团,她笑的那么灿烈,他说,你若肯与我并肩不离,我愿为你唱三百六十夜情歌,歌尽十二月阴晴圆缺……

背叛情歌的人,是他吗?

“离情蛊蚀心是很厉害,我忘了她的样子,可是她的名字,王妃叫郑光明,她的喜好她的性格,我已经深刻入骨肉,”

七夕节,他看到她与宇文邕那么好,他疯狂的嫉妒,什么牡丹帝王,都是横刀夺爱!

他曾经同她发愿:我高长恭毕生的信仰只有两个,一个是家国大义,一个是她独孤九幽。

不负信仰,不可相忘!

“……郑罗敷,替代不了她。七夕重见,我便突然想起了一切,我不想,不想再受离情蛊之苦了,我怕忘记她!……”

渡弱越听心里越难受,“什么破蛊虫!那个郑罗敷什么来路!我去把独孤九幽抓来见你!我让她给你找解药!”

高长恭还是倔强的嘶喊,“别去!……啊!嘶不要…不要去打扰她……”

这次渡弱听话了,也没动地方,就看着高长恭。

也怕他一激动,伤了自己。

高长恭脸上像是镀了层霜,凄惨可怜的。

“今天不是宇文邕设计好的……与她重归于好的机会么。他想趁机哄好九幽。我成全他,看他能反复无常到什么地步。……独孤九幽呐,你做了我的逃兵,却成了他的…盖世英雄。你这人真是,无情又多情。”

顿了顿,高长恭忽然作狂的笑了,“哈哈……一这么想,心里就没那么痛了。大概是……失望一点,就不爱一点吧,也就少痛一点。”

渡弱瞧着兰陵王的样子,不禁摇头……心道,这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可怜。

……

待九幽回到席上,旁边人都瞅着她咧嘴乐。

尤其是王长明,笑的都没人样儿了。

“哈哈哈!能看见你当众调戏皇上,这五百两也花得太值了啊!”

九幽强撑着面无表情,死拉着一张脸,“哼!”

其次就是宇文直,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他凤眼勾魂:

“哈哈~君侯你和皇兄搁一块儿,怎么俩儿都呆傻的可爱啊!笑的不行了……要不我也掏五百两,打赌你喝皇兄杯中的酒,他还能让你续杯,你来不来啊?要知道他最有洁癖了!”

饶是九幽强撑着半天面无表情,也不禁破功了……忍不住咧唇憋笑,憋不回去了……

正笑着,突然发现面前,站个一身金黄的人。

宇文邕脸色冰冷,眸子是黑晶石似的流转,只死死盯着九幽,目无旁人,不带一丝感情,态度也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你是在和人打赌,才这样对朕的?”

582.负气离去

连带九幽,尤以宇文直等人,瞬间一脸庄重,刚刚还东倒西歪,瞬间就恢复了正襟危坐。

“……”事实就在眼前,九幽无从狡辩,只好低个头沉默了。

她没敢看宇文邕的表情。

一旁走来的诸葛星,抱着膀子,啧啧道,“真是有趣。用不用微臣给陛下配一副‘龙香’,助陛下放飞自我,有嘛说嘛?”

帝王至尊那一双凤眼,从斜睨着九幽,再到瞪诸葛星,忽而朝诸葛星冷哼了声,一句话也没多说,扭头就走了。

留下呆住的九幽等人。

九幽这才松了口气。

看了眼那龙袍翩跹的背影,她松爽的坐下。

“吓人呐……我以为他又要发疯呢。还有太史说那个龙香,是啥玩意啊?”

宇文直清咳了声道,“为了防止你跟别人乱问,本王解释一下吧……这龙香啊,与凤味同为老年间,宫廷助兴秘药,一个使男子情动,一个使女子情动,据说服用此药后,会产生迷幻,无论合卺对象是谁,都只能看到想要的那个人。”

“这……够邪门的,我是不是多余问了……”

王长明还道,“行了行了,别想这个了,刚才卫美人…不是,卫国公还没问呢吧?”

封大人却突然抓握了九幽的手,表情凝重的看着她……“玩完这局,我们走吧。”

九幽点头,

最后到宇文直问了,九幽果断选择:“说实话!说实话快!我要跟封大人回去了!”

宇文直一听,挑着凤眼直勾勾盯着九幽,笑容邪异。“我想问的多了,最好奇的就是,你和皇兄之间的事儿,九龙塔上你们都干什么了?要不你把事情经过的巨细,说给我听听?”

九幽突然发现,宇文家也没一个好人啊,啥都要问!还净挑敏感话题。

“说什么?你当我给你讲故事呢?不干!就只能问一句!”

宇文直声音不大,还带着犹豫:“你究竟是不是…女子?”

“……”

宇文直指了指自己耳垂:“在我耳边轻轻告诉我。”

九幽挑眉,“咬耳朵是恋人干的事,我家封大人还在这呢,不行,我和你连朋友都算不上。”

“你回答我,我和你做朋友!我宇文直的为人,军中谁人不知?就是重信重义!”

“嗯。”

“嗯?”

“我说‘嗯’!!”

宇文直这才恍然大悟,一脸释然,少见的正派!

“怪不得!我还以为皇兄断袖呢!”

九幽回了他个白眼,差点掩饰不了内心的尴尬了。

宇文直见她不愿提这个,便更想了解了。

“走,我带你去跟皇兄说话?”

九幽就俩字:“不去!”

封大人也很强硬,抓着她的手就起身,淡然的给宇文直作了揖,“六王,告辞。”

忽听前头,有人高声惊呼:

“皇上您!怕不是醉了?快别喝了!”

“一派胡言!…朕乃一国之君,朕是天子!怎么可能醉!”

前排一群人热闹乱乎,九幽这个方位,就算站起来了,也看不见什么。

卫国公宇文直一见此情景,连忙拽住要走的九幽:“你去告诉皇兄,君无戏言,可别乱说话了,到时候失态了,影响不好。”

583.本侯没招惹你吧

“为什么是我?”

宇文直一脸诚恳,

“你说话,他会听。”

九幽侧头看了看封大人。

封大人脸上,倒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道,“我同你一起去。”

……

九幽刚要迈步上前,就听见人道,

“皇上后宫实在冷清,阿史那皇后大度,不愿留皇上宿。李妃又是个不争的,皇上还不愿搭理她。就一个厍贵妃,今日还被皇上撵进了冷宫。这春日里,皇上已岁暑为由,早早就叫宫里准备去醴泉宫,逃了三年一度的选秀,天子十年不选秀的,唯有您了,今年秋,您有什么理由,还不开选?”

“朕近日微恙,不近女色。朕也不喜欢选秀的虚伪场面。”

“啧啧…皇上怕不是近男色啊?今儿一看见君侯,皇上这脸上才有笑模样,果然当日您与君侯,在九龙塔祈福,有效果啊。”

“呦……那臣等岂不危险了……”

“你们这些纨绔…就胡说吧!皇兄大度随和,不愿说你们,我可就烦你们这种扯闲话的。”

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护国公主开始和那皇上,动作亲昵的递酒摸手,还要坐到宇文邕身边去。

九幽只看了眼,就又退回去了。

“君侯你看看,皇上在跟人干什么呢?”

“看什么看,本侯怕长针眼。哎呀快走吧!他喝多少都本侯管不着,自然有人管。”

回去的路上,宇文直也不说话,一坐下就臭着个脸。

“说,你是不是真看上皇兄了!”

“……那跟哪啊,从御花园初见,我们就结仇,斗到现在是真的累了。”

九幽无心恋战,自有招风。

却听女子冷厉的嗓音,忽然响起,

“君侯,你无需自作多情了,就你这样,缺个把的男人,有谁会看上你?除非那人是断袖。皇兄阅人无数,与你不过是一时新鲜,求之不得而已,我要说的话,自然不言而喻。”

九幽宇文直等人,侧头一看,护国公主这会子居然来了。

她一双眉眼妆容凌厉,眉心一簇红艳的花钿,看一眼便觉此人蛮横骄纵。

“护国公主此言何以?本侯听不懂,也没招惹过你吧?”

“你不过是个蝼蚁般的华胥人!怎么毫无自知之明?区区萤火之光,竟敢与日月争辉?”

女子冷言冷语的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护国公主走后,九幽坐在那,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可笑的又不是她。

“这护国公主……哪来的啊?什么人啊她是?”

宇文直默默道,“论着,我要叫她表姐。她母亲昌乐大长公主,是我父的长姐。她名叫宇文挽,是昌乐大长公主最小的女儿,也是女中豪杰,仗着姑姑家宠着,从小就挺喜欢皇兄的,所以如今二十五了,也不肯成亲,她与姑父常年戍边北抗,近日才回来,就住在京城的护国公主府。”

“咦,宇文邕还真招女中豪杰喜欢呐……”九幽说着这个,心里却不太舒服。

宇文直不死心的又问,

“世人都知,御花园里的牡丹最好看,可你却不看花,只看人,你若不是对皇兄蓄谋已久,怎么连花都不看,就看他?”

584.吻痕啊

“只能怪他那时候,对我一个陌生人笑了,皇上一乐,繁花失色啊,哈哈……”

“别笑了,你看谁来了?”

九幽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这人一身玄色披氅,青丝尽数拢起垂在腰间,脸上扣着半扇金色羽纹面具,可是即便如此,也遮挡不住他眉眼间,透出的盛世美貌,尤其是那不点而朱的嘴唇,与雪白的面容一衬,更凸显他与生俱来的,浓艳容颜。

九幽脸色僵了僵。“……你是……十郎?”

男子唇角一扯,表情冷漠倨傲,嗓音是蛊惑人心的低沉绵媚:“老弟,给兄长找个位子,我也要坐席。”

宇文直早已经看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独孤九冥理都没理他,在九幽身边蹭了个位置。

好嘛。这回他不露大腿,也不风骚的像她媳妇了,但是他这状态杵她身边,她怎么有种遇见了,君月苍墨结合体了的感觉呢。

气氛太诡异,太阴沉了!

他倒不客气,刚一坐下就摘了面具搁席,露出的脸太晃眼,九幽看着都心神不宁。

宇文直满面惊悚:“这男的怎么长得……和你?”

九幽很无奈。“其实这是我亲哥!”

宇文直干张着嘴笑了笑,“真尴尬。”

独孤九冥凤眼一斜,一把拽过九幽脖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扑他胸口上了。

男子丝毫未觉不妥,还在她耳边阴沉沉的道,“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你都跟谁说了身份?”

九幽老脸一热的,从他胸怀里爬起来,揉着脸顺口应答,“没有啊,就你们几个,还有皇上太后,话说你刚才,去哪换衣服了?这面具我怎么没见过?”

独孤九冥好似漫不经心的,撇九幽一眼,冷淡道,“哦,路上有一个女子送我的,她说我这张脸太招摇,就把自己的面具给我了,还非要亲手给我带上。”

尤其是看到他眼角,那一抹胭脂红,九幽要还觉得此事简单,就是傻子!她此时极度不满!

“你眼角什么啊,她亲你了?”

独孤九冥一脸淡定,“嗯。不过她胆子太小,颤抖的厉害,只亲在了我眼角。”

“卧槽!她都能够到眼角,就没亲你嘴?”

“她是要亲来着,但是我不接受陌生人的触碰,所以躲过去了。”

九幽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刚要夸他还有点矜持,就看见他雪白的颈子上,一大坨红!

九幽都快疯了,“独孤九冥!你脖子上是什么玩应!”

独孤九冥表情冷淡,音色如常,“吻痕啊。”

九幽直接一筷子摔桌上!

震慑的所有人,都凑过来瞅她,

“谁这么不要命,敢吃我哥豆腐!!”

独孤九冥唇角微勾,冷哼了声,“你生什么气,我都不在乎了。”

“你为什么不在乎?她这是猥亵你!”

“她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啊,我发现什么世间极品的女子,我都能遇到,这不正说明,我桃花旺么。”

“旺什么旺!她属狗的啊凭什么咬这个!什么玩应就敢亲你!你必须把这事儿说明白,她都把你咋的了!!”

在九幽手边坐着的封浮华,突然见她暴跳而起,一脸凶神恶煞…也有点吓住了,

“阿蛟!你先别……”

九幽豪不留情的怒怼!“你先闭嘴!”

封浮华也很尴尬,脸上颜色变了变,又迅速恢复如常,软声温语的,握她的手往座位拽,“你先坐下…慢慢说好不好…”

九幽也发觉自己太吓人了,怕引其他桌的人注意,便顺从的跟封浮华坐下了。

独孤九冥凤眸已黑沉无底。敛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一双眼直直盯着她。

气氛忽然僵硬到了极点。

“我有什么事,还需要像你汇报?”

血亲的妹妹,正瞪着水雾迷蒙的双眸,好像那个受委屈的,被非礼的人是她……

独孤九冥继续冷言冷语的道,

“你是被结发男子哄的无法无天了,还是怎么着,我独孤九冥,还要行事向你汇报,按你心意来?!”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九幽顿时慌了,看着他的背影,也急忙噌的站起!

她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去追,

可是那黑袍翻飞,哪里是她抓的住,追的上的?

585.无药可救

诸葛星本就不好酒席,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就看见那一身灿金色,披玄袍的帝王伏在桌上。

都把自己喝趴下了,还在自斟自饮,他漆黑凤目中,迷离恍惚的,像是碎星子。

一看宇文邕喝的那熊样,诸葛星就气上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诸葛星还从未见,也从未想到,他竟会因一个一身毛病的女子,如此失态!

诸葛星急匆匆的上去,抢下他手中的酒,“皇上!失态了皇上!快别喝了,这是岐山,等回宫你自己慢慢喝!”

宇文邕手攥的紧,诸葛星居然夺不下来酒杯!

那帝王满眼痴醉,脸色却愈发莹白。

忽然一声自嘲的笑。

“是朕自以为是了……玩物么……赌注么……”

干抢酒杯抢不下来,他还满嘴自嘲,诸葛太史怒了!

“你真是魔障了!你是一国天子!要什么得不到!你要是真上心了,就来硬的,难道还等别人说来娶你?”

“朕试图……可是,是朕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诸葛星听他这么颓废的话,都有点泄气了。

“皇上,你还记得红鸾帝星吧,她就是你命中的劫,你能为帝,她却能荡平天下!而今你要趁紫微星尚未觉醒,千万不要惹得她怒夺帝位!帝有双星,帝位只有一个,两个盖世枭雄争锋,谁先爱了,认怂了,谁就是被征服的那个。”

“朕本西方一那子,因何落入帝王家……”

“你真是……无药可救!”

“她说自己百毒不侵,而朕万毒俱全,你又说朕无药可救……呵,也好。”

“……皇上你就喝吧!我可不管你了!”

诸葛星发现,劝灌醉了的皇上没用,倒不如去找那个女人。

……

诸葛星很容易,就寻到了君侯。

与那黑衣绝俊的人儿,擦身而过时,诸葛星都懵了,

这面若雪玉,眉眼精美的脸,不正是君侯吗!只是面无表情个脸,让人望而生怯。

“君侯你等……”

他刚一伸手,还没碰到人家衣角,那身黑衣就一跃而起,嗖嗖不见了。

诸葛星居然才知道,君侯武功居然已至臻化境?

他一回头,看见桌上还有个一脸愁苦的,白衣君侯,他就更懵了!

刚走一个黑衣的,这怎么还有一个?两个独孤九幽?

诸葛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九幽正内心挣扎着,抬眼就被一人的声音撞进来了,

“君侯,刚才那个人的脸……”

一看到来人是诸葛星,九幽就更不耐烦了,“我双生哥哥,跟我闹别扭呢。我们要走了,太史您没事就请回吧。”

“自然有事。君侯,你若是天命帝星,我定会帮衬你。但你若是威胁四郎的权势,我也不会纵容你。”

已经过去很久的帝星风波,又被这个太史大人提起,九幽不禁眉头一皱,去看诸葛星。

“你想说什么?”

诸葛太史倒是很自然,一脸诚恳。

“君侯,我只劝你,别吊着他。都说君王如虎,他的性格却更像狼。你能征服孤傲的狼,但若是征服了之后,又不以为意的抛弃,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无声死亡,亦或者是同归于尽。”

586.诸葛星这个说客

九幽差点被他气笑了!这是个宇文邕的说客吧?什么帝星!怕是他后宫三千还不够,还妄想骗到她倾心,然后她一身权势背景,武艺人脉,都为他稳固江山所用!

幸好九幽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子,有小夭那么纯粹,有兰陵王那么豪爽,有扶摇那么温顺,有独孤九冥那么鬼机,她凭什么要信他的骗!

“呵,我这哪里是吊着他?想要玩垮一个人,就先让他感觉自己喜欢他,再让他相信自己对他没感觉。”

诸葛星这回倒知道,皇上口中的‘玩物’、‘自作多情’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个女人,还真不好调理。

“君侯,你能不能给个真心话?这一句就能救命了,那你究竟对他,有没有情!”

九幽玩了半天真心话大冒险,还受他这个?!

“呵,无情的是他!”

诸葛星觉得,俩人这误会,这梁子是结大了。

更心疼皇上,他的一切她都不知。

“可你也别太偏激了!你别以为他是皇帝就放荡?你以为他和你睡过了,就表面那么平淡吗?你是看不见他病榻上,死攥着九两钱袋的样子,你听不见他做噩梦时,喊的那句阿幽别走!你把野狼套回家养,养的他只认你一个,却把他抛回野外……你,你是不是残忍了点!”

九幽也不知诸葛星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心里,好像挺过意不去的。

九幽叹了叹。“刚才六王让我去栏他喝酒,我去的时候,他和护国公主正在亲昵,我就走了。”

“护国公主早就退席了,皇上见她心思不纯,就泼了她一身酒,让她回去换衣裳了。……皇上现在,自己在那喝酒呢,我拦都拦不住。”

“让他喝睡着了,不就行了么。”

“你最好问问自己的心。若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是承认呢负责呢,还是逃避推卸。若叫他来向你低伏……确实不太可能也难为他了,只要你表明态度,你们的事儿就好办了。为了长安太平江山无事,你们可不能再闹下去了,去把话说开了吧。”

“说开了又能怎样?我们是处在极端地位的两个人。”

“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我想跟封大人回去找我哥,他好像生我气了。”

“诸葛星话尽于此,君侯请便。”

……

皇上大醉异常,这筵席很快就要散了。

诸葛星回去找皇上的时候,见那护国公主已经在那了,她倒是挺着急的,换完衣裳就跑回来了。

只是此时情况有点不雅,护国公主几乎,黏在了皇上身上,她发现扶不起来他,便去搂他,伏在他颈子胸口哭。

哭的雨打海棠,让人心碎。

“皇帝哥哥,你为什么……那么无情!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应我……我不要名分,只想要你啊…一次,哪怕一次也够了。”

护国公主这一哭,皇上倒也酒醒了大半。

一双漆黑凤眸,静静的看着怀中女子,也不抵抗,也不搂她。

只是表情冷淡清明了许多。

“就这一次,都够朕恨不得,以死谢罪。”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敢威胁天子忠贞?”

“痴于一人,自然也要忠于一人,朕若非忠贞不渝,怎能换来痴心不负。挽儿,你与朕都是一类人,只可惜,同样也是痴心错付。”

……

587.头发泡水掉色

月上中天,七月十五就很圆。

又大又亮的月盘高挂于天,星稀夜明。

独孤九冥茫然的,走在下山的河岸边,迎面就看到,刚送走的人,牵着枣红马就走回来了。

俩人打了个对脸儿,那个男子也表情凝重,心不在焉的。

“九冥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此游荡?”

独孤九冥没回答他这个,“你怎么又回来了?”

渡弱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一个檀红的酒葫芦,递给九冥看。

“这是兰陵王让我,带给阿蛟的…兰陵琥珀酒。是兰陵王封地贡产的。”

独孤九冥眉心一皱,“兰陵王?他在这附近?”

“对,我在隔壁山脚下碰见他的。”

“是齐国有所行动,还是他一意孤行?什么目的,只是来送酒给幽儿?”

“此事说来话长……对了九冥公子,阿蛟在哪?你不是来自南疆巫蛊族吗,你知不知道,怎么解离情蛊?”

“谁中了离情蛊?!”

……

经由封大人跟王长明的点拨,九幽应该是明白,独孤九冥为什么生气了。

反正封大人知道,独孤九冥是她亲生哥哥,又不能乱了伦纲,便叫她自己去哄了。

独孤九冥对她的做法,很简单粗暴,欲擒故纵,引鱼上钩。

但是你要不上钩,那可就事儿大了,他就会真生气,真纵你弃你不理你。

所以当九幽辛辛苦苦,听声儿寻到河边时,真吓了一跳。

那半身泡在水里,静静站了许久的人,把黑袍外衣扔在岸边地上,自己穿着薄衫,也被水打透了。

黑色衣衫湿乎乎的,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细窄的腰肢,浑圆的臀翘。

那一头青丝,也服帖的散在他背后,垂到腰下水中。

这人在她离近之后……突然缓缓沉了下去。

吓的九幽一晃,差点脚软滑倒了……

水里的男子,扎了个猛子,就不上来了,吓得九幽赶紧去捞他。

“十郎!哥…九冥哥!你快上来啊!你别吓我!”

她脚刚踩到水,

水面就开始浮起一滩黑云,黑云咕嘟了一会儿,再浮起的,就是雪花般的白发万缕。

独孤九冥的脸色,快与那白发颜色一样儿了。

他眼神锋利,眸色凄寒。

“你走开!我不要你这个妹妹!”

九幽心尖一通……万万想不到,她追他来,就换他一句不要你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真以为独孤九冥,就无心无情吗?你真以为我独孤九冥,就不是男人了吗!你只是我的血亲,可我自己在做什么啊!吃醋、打情敌,勾引你!还恨不得做凤味解药的人是我!只有冷……能让我冷静了。”

独孤九冥唇带讥诮,眉眼嘲讽,不知是嘲笑她,还是自嘲。

九幽有些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的头发!怎么又白了?”

“本来就是白的,黑不回去了,我拿墨染黑的,一泡水就掉了。怎么……你很嫌弃我这副老脸么?呵呵……这不都拜你所赐!”

“哥,你别较劲儿了,你快上来,水冷……”

588.姜太公钓鱼我钓妹

独孤九冥闭了闭眼,嘴唇愈发苍白,他开始感觉到……下腹那撕裂般的疼了。

“今天是月圆夜,就算不泡水,我也不会好过。很可笑是么……离你太近,害得我,寒毒复发。”

“啊?”独孤九冥今天的话,都太跳跃了,九幽都跟不上了。

“沙场群雄逐鹿,表面乱世繁华,欲问鼎中原者,都想夺我之才干,若我和兰陵王一样,与你异国陌路,你该如何?”

独孤九冥突然来说这些,还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九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想要我怎样?”

“为兄愿做刘独孤,舍身取义,为你为天下大业,奔赴异国他乡,也心系于此。”

为兄……看他满腔大义豪情,九幽就松了口气。

“世上谁敢觊觎我哥?别说是觊觎,就像是今天,宇文邕看了你的腿,都是亵渎。独孤九冥!我若正赶上世乱点烽火,必为你荡平天下又倾国。这样够不够?”

独孤九冥忽然笑了,好像还是嘲讽。

“你总发誓,却没你拿信义仁德担保,可信度高。”

“我的信义,来自于誓言和信仰。对你的誓言,对你的信仰。哥,你快上来,我带你回家。”

“你就是我的信念,我的妹妹。哦不,已经是执念了。”

独孤九冥固执的,就一直在水里跟她说话。

九幽心急如焚,又不敢贸然上去,怕激怒他……他却好像很舒适的,就在水里泡着。

“你知道什么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么?当日在此地,姜太公渭水钓周文王,我独孤九冥今日,在渭水钓妹妹,你不该过来的,为什么给我机会,让我说出来……”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全世界,我都可以放弃,唯独不能不要你。”

四目相对,照镜子般的盛世美颜。

独孤九冥忽然,翘唇而笑…明眸朱唇,笑容亮眼。

孤冷如墨的河岸,突然亮了起来。

九幽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男子从水中一跃而起,他满脸蜜意的笑容,越来越近!

直到怦然一下,男子扑到了她怀里,他一身都湿淋淋的,还霸道的搂着她,唇上也被人狠狠的含住,那柔软的触觉由唇及身,胸口的地方,是擂鼓般的炽热!

没有一句前戏铺垫的话,不需只言片语。

天雷勾地火,九世的怨侣求不得,在这一刻,抛弃一切,十七年的铺垫,前尘过往恩怨生死的情意,——终于炸裂!

紧贴着她的那张脸,全是河水,还有河里湿气的水珠滚落,

水迹湿漉,她几乎睁不开眼了。

他的嘴唇冷的像冰,应该是水里冻久了,但也极快的,被狂躁的热浪熏透。

独孤九冥身上,独有一股异香,不是什么狐臭,而是真的体香。

这是她多年来,最安心最熟悉的人。可是现在,她却满心彷徨。

唇舌交战,蜜意炸裂,她险些沉沦在他的攻势之下……

九幽极力去捏他的下巴,制止他之后,已经气喘吁吁的。

少女眼中,是不可理喻的震惊,只有震惊。

589.喜欢他一反常态

“呵呵…别妄想着说服我了,别忘了你的情窦,你的男女之事,都是我教你的,用来对付我,你才是真傻。”

九幽眼前一暗,那身形细挑的男子,已经又将柔软冰凉的嘴唇送了上来。

她再一次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制止,还是该沉沦。

他的吻,还真难得呢,这算是什么?

什么也不算,只是她很荣幸,当初求之不得的人,现在为她疯狂,不计后果。

……从水坡到树干,直到把她擎手堵住,混乱之中,她只能紧贴背靠着树干……一路上男子的狂吻,让人几欲昏厥。

他也终于累了,眯了眯满眼璀璨,笑的像是吃了蜜,嘴唇却红润带着水光。

“你为什么和宇文邕做,我比他差什么?”

九幽真是气笑了,和他做的时候,又不是你出来给她解毒!忍不住讥诮:

“他长得好看。”

“我不好看吗?”

“他脸长的嫩,但身材性感,很会勾引人。”

白净的手,狂躁的解开自己绣满黑莲的衣襟,男子又嚣张又妩媚,“难道我的身材不好么?”

看着眼前的美艳男子,再看他的身材,这胸肌怎么就这么鼓!

雪花白玉似的肌理,蒙了一层水渍,透着凝脂般的润泽……

朦胧了月光,他的皮肉,细腻到不真实。

九幽缓缓挣脱了他的钳制,用手摸了摸…那鼓起的,茱萸所在,还真结实,软韧释手,一看就是练家子,尤其是胸肌下肋,充满了男子性感,又强悍的爆发力。

和他表面的柔弱漂亮,明明是极端的存在,在他身上,却将他的性子,彰显的淋漓尽致。

她的手只是轻轻抚摸过,他就忽然呼吸急促起来,胸口颤浮的厉害,那两点茱萸也在她掌心下……挺立昂然起来。

独孤九冥见她一脸玩味,丝毫没有像他一样沉沦,内心甚感悲戚。

她心里……怎么想的!

……九幽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面对这个妖孽,这么放肆大胆的,勾搭,引诱自己,她居然还喜欢他这,一反常态的骚情放浪模样!

九幽的手往下摸,“我还以为,你会一肚子腹肌。”

他倒很自然的,抓着她的手,引导着她一寸寸,抚摸过自己的肌肤。

“你喜欢腹肌么,但是那都是做那事多了,撞出来的,你想给我练打桩么?”

他邪气的话,映着脸上快意松愉的表情,忽然扭腰一撞她小腹……

九幽感受到了,他湿漉漉的衣衫下,那个肿硬的灼热所在。

瞬间下腹一紧,她刚刚的脑热瞬间凉了。

不能……她不能作孽了!

“别顶我,我对你没兴趣!”九幽闷声闷气的抗拒,居然没什么底气。

“是么,那你摸我摸那么起劲?脸这么热,身上也这么热……”

他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也更往下了,隔着衣衫就按上了那灼热的硬物。

“唔…你…你还想不想当我哥哥了?”

“我想当你男人,而不是看着你,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床。你只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的妹妹,摊上我这个哥哥,就不能太贪心。”

590.羞辱他有瘾

一听他这话,近在耳畔的灼热,危机四伏,九幽心都凉了大半。

“独孤九冥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九冥松开了她的手,又去解她的束腰带。

他眼中,是不曾悔改的浓烈深情。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是我勾引你,我硬了,幽儿…你给我吧,你不给我就硬上了!”

九幽又羞又慌,连忙攥住自己腰带盘扣,急的只想夺回主动权!

“妖孽!看不惯你这副猥琐样子,放手,让我来!”

九冥果然停了动作,也怕让她受伤,

“你?”

九幽趁机抠开他的手指,双手反手一握,十指相扣。

趁他晃神之际,九幽一转身……抓着他的手,反倒把他按在了树上。

九幽也没想到,刚才还那么硬气的独孤九冥,居然毫不抵抗,任她搓圆了捏扁了。

位置突然变换,独孤九冥只觉腿一软……直接坐树根底下了。

一阵眼前晕厥,只见面前的少女,笑容邪气,抓着他的手那么用力,她的吐息,近在咫尺……

“你要想爬我的床,你得听我的话,先自己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硬了。”

九幽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感觉,但是他垂眼偏过头那一刻……羞耻脸红的表情,让她下腹瞬间一紧。

“你…你过分,我又不是你的贱男宠,凭什么被你要求,做羞耻的动作。”

他软软的语气,大大激发了她浓烈的破坏欲。

九幽抽出一只相扣的手,去捏他尖削的下巴。

“你要是不贱,为什么被我压树上摸就硬?你简直是天生欠蹂躏。”

九幽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内疚了,她在说什么!她居然还羞辱他有瘾!

独孤九冥也不回避了,转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你平日里,就这么羞辱男人的?呵呵,那哥哥今天就告诉你,被你摸硬了,不是我贱,而是我就喜欢你,要换了旁人试试,我能被她的手恶心吐了,剁手都不解恨,只有真正心里有你的人,才会忍耐包容,你那些无理要求。”

九幽再一次发现,独孤九冥这个男人,跟扶摇封浮华他们,真不是一个层次的……她在他这里抢主动权,真是惊险刺激。

趁她一晃神,松了自己一只手……独孤九冥更是趁热打铁,步步紧逼,伸手去摩挲她一侧的脸,又不敢用力…他只想把她,箍进自己套儿里。

“难道你对独孤如愿怀孕三年,男人生育真的深信不疑?你不该相信传说中,你的身世,更不该相信你我,是血亲禁忌,青岚说得对,没人能证实你我,是血亲兄妹,凭什么不能不想爱。”

他冰凉的手指,落在她脸上,被她染上热温。

他的话落在心里,也惊得她七上八下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九幽满脸震惊,拿下了他搁在她脸上的手,也撤回了与他接触的所有动作。

独孤九冥挑着眼尾,媚态绵软。

他开始把大敞的胸襟,从肩膀往下褪……湿漉漉的黑衣褪下,露出他一身美好的皮肉,圆润单薄的肩背,还有一只细窄的腰肢。

591.臂上守宫

生怕她被吓跑,他赶紧去拉她的手,摇晃着右臂,独孤九冥眉眼微弯。

“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九幽随着他所指的看去,那截玉脂藕臂的肘窝处,有一点比红豆还大的血珠子……

“守、守宫砂?”九幽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他和青岚同处了那么久,他学会了挑逗和荤话,却还是……还是有这个?

独孤九冥唇角微勾,笑容愈发苦涩……“我为了这个东西,受了那么多委屈,可我还是……只想让它消失在你面前,其他女人,我都不想要。”

九幽此时心里特害怕,她不怕被他强拿来破身,就怕后果……后果不敢想象,她不敢承受。

“哥!哥你别听别人胡说,亲情跟爱情有实质性的区别,虽然咱俩,也没什么亲情……但是友情和爱情,那区别可就大了!!”

男子的一身皮肉,尤其是水蛇腰,就贴附她,攀爬而上……

“呵…乱了,一切都乱了,我矜持自重十七年……可是被你一摸我就酥了,一点阻止的力气都没有。”

九幽内心有些崩溃,“你冷静点…”

独孤九冥不想听他唠叨,只得以吻封话,又怕伤了她,怕她抵触,只好轻轻含住,循序渐进的挑逗、试图让她渐渐融入。

还把人家堵在家里欺负,

俩人气喘吁吁的互相看着,脸儿也都红红的。

九幽见他一脸意乱情迷,忍不住‘扑哧’就笑了。

“真会逞能。”

他分外得意,

“你也动情了不是么,你对扶摇动情,就是这样,表情温柔,动作粗鲁。”

九幽听他这话,心有点凉了。

“你……看我们行房了?居然知道,我那个时候的样子?”

“我看了又如何?”

“我倒想知道,你看了之后如何。”

“嫉妒,疯狂的嫉妒,居然希望你身边的男人是我,若是别人,肯定想着你自渎了,而我不能,毕竟我身上还有守宫砂,第一次应该是跟你,而不是手。”

“真没想到,你有这个癖好,我有点反胃。苍墨那次你也在,你说,你还有什么没窥过?”

独孤九冥眼望着,她变了冷的脸色,甚觉委屈……

“我真的……只遇见过一次,是你们…都不背着人,我那时候还是你侍卫,还是我去给你们关的门……苍墨那次!是他诓我,我不知道你们在……妹妹!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

九幽不想听他说了,也不想跟他胡来了,就顺手把身上半开的外衫,褪下来。

独孤九冥还以为,她打算直奔正题,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把白衫子裹在他身上,一脸冷漠,然后扭头就走。

592.让红点消失

独孤九冥无法控制,自己的低贱行径,也无法控制满眼委屈的泪。

他拼尽全力去抓握她的手,“幽儿不要走!不要走!!……”

估计是他用力过猛,刚起身的九幽就被拽回来,措不及防,直接正面扑他身上了。

“唔!”她眼前一昏,脸就直接咂在他胸口了。

他身上的水珠都被风吹干了,此时那茱萸所在,就在她脸上,被她激醒了,气氛开始烘热起来。

他托起她的脸,紧紧搂住她,发狂的,凑上两瓣软红,描绘她的寸肤容颜,留下一路水迹,将他眼底汹涌的泪,喂入她的味蕾……

“唔~幽儿……”

“独孤九冥!你别闹!嘶……”

她越挣扎着要起来,他越是搂的紧,还恶狠狠的在脖子上磨牙,挫的她,突然想起来了他脖子上那个。

九幽凶神恶煞的掰开他的脸,伸手去搓他脖颈上那个红痕,“你身上还有别人留下的痕迹,别想染指我!”

独孤九冥笑了,“嫉妒吗?原来你也嫉妒啊,幽儿……那你就用你的,抹去别人留下的啊!”

九幽怒了!“独孤九冥!你骚死了!贱死了!”

“我只在你面前骚,只想骚死在你身上。”

“是在我身下!!”

果然激将法比较好用,脖颈上好痛,他心里却好舒服。

终于,她的独占欲她的霸道,给他了。

她在上身疯狂的,掩盖他身上,别人游走过的痕迹,他便趁机去解她束带,一只胳膊,就搂过她的腰肢了…真是细瘦……

她的裤子薄薄的,只腰带一开,就滑落的,只剩素白一层了。

他搁在她腰上的手,自然下滑至腰……眸色深邃贪恋。

“幽儿,让我手上的红点儿消失吧。”

当发现他的手,肆意游走在她腰后和腿上时,九幽才发现,他把上身光着给她祸害,可能是指东打西呢。

赶在他撕布料之前,九幽怒吼!“停手!不准碰我衣裳……让我先来!”

独孤九冥显然不想听她的,干脆伸进了那衣料里去。

当他的手紧贴悬崖绝壁,去沿路寻找渡人的神仙道时,指间恶意(此处和谐)

她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腿一软……趴在了他身上。

他的吻慰,绵软狂野,九幽可不买账,慌得让她想起了当初……被沧蛟强迫,更久年前,被陈国士兵轮流侮辱……

“独孤九冥!你停下!我不想做这事儿……停下!!别让我恨你!啊嘶…”

禁行的耻辱感,让所有感官,都只剩下了恶心,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坝,嚎啕大哭。

593.救场的仇人

独孤九冥愣了,本来想说,她又不是第一次,和那么多男宠做过了,矫情什么。

可是她一哭,他就感觉自己真的错了。

赶紧抽回了一塌糊涂的手,去捧她的脸,却被她大力打开。

她满眼是泪,什么也看不清,但嗅到了一丝腥靡。

“独孤九冥你混蛋!呜呜呜……”

“你真是……一点也不爱我了。你现在有那么多男人,可是现在我只有你一个。”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自己肩膀,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安全感,就算爱你,你也不能这样啊……

独孤九冥静静的看着,哭的面目全非的少女,心里揪住了的疼,却不知如何相劝。

“可是你一哭,我还是错了。”

他伸手去给她擦泪,她反应极快的,‘啪’一下打落了他的手。

他又给她把掉到脚踝的裤子,往上提,却被她一脚踹在胸口……

独孤九冥捂着胸口,眉眼一凌,“幽儿!”

九幽瞪着眼,边哭边惊恐的看着他。

独孤九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忽听人道,“阿幽!”

九幽循声去看,便见一抹灿金色蹿到了眼前,还携带一团浓重的酒气。

这人冷着张脸,生得长眉入鬓,凤眼漆黑。

宇文邕忽然而至,一把推开独孤九冥,侧目来把九幽身上衣袍裹紧,盖严。

然后又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玄色绣龙帔衣,给少女裹紧了,就露个脑袋。

九幽在宇文邕出现之后,就止了哭。她也不想让他看到,她在脆弱无助的哭。

她瞪着眼,安静的看着宇文邕,任他把她紧搂怀里,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混杂着龙涎香……他却还,好像很清醒。

宇文邕迎上她的目光,唇角一弯……笑的纯粹,没有一点肮脏心思。

无需多言,

九幽一瞬间就觉得,不能去唤九冥这个禽兽,此时宇文邕,还是更让她放心的。

独孤九冥站在旁边,看着在宇文邕怀里,那么安静乖觉的九幽,忽然剜心似的痛。

究竟是自己错了么……失去了她的依赖,反倒成了她的恐惧。

独孤九冥眼色发寒:“妹妹,这不是你最恨的人么。”

九幽心尖狂跳,满眼惊恐的看着独孤九冥……生怕他一气之下,伤了宇文邕,伤了现在唯一能,保护她不受欺负的人。

宇文邕虽然半蹲着,却无损他周身贵气,面对独孤九冥,也还是满眼傲气,

“独孤九冥,你色性大发,对亲妹下手,真是男人的耻辱。”

“狗皇帝!你管得着我们之间?她与我同床共枕的时候,还没你什么事!”

“你这男人好没羞没臊,她并不想与你一起荒唐,违乱人伦,朕与她名可正,言可顺,而你如此骚行,必遭天谴!”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独孤九冥,只瞪一双渗血似的凤眸,看了宇文邕半天。

看的九幽心里都发毛,独孤九冥却一转身,走了。

九幽懵了,

宇文邕问出了她想问的话,“独孤九冥,你怎么走了?不骂了?”

独孤九冥头也不回,只拢着自己身上,九幽披给她的白衫子外衣,叹道,“你说得对。”

594.让您贱笑了

……独孤九冥一走,这河岸就剩宇文邕跟九幽了。

宇文邕凤眸荧亮,脸色薄红,不知道是不是酒气熏的。

“朕转过身去,你把衣服穿好。”

“嗯。”

宇文邕真的松开了抱她的手臂,起身走远了几步,在河岸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九幽知他不会偷看的,便放心在他帔衣下,穿好裤子,系好衣服。

“咳,我好了。皇上……谢谢你,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我还不想背上骂名。”

宇文邕这才转过身来。

脸上表情,毫不像之前,那个大醉异常的人。

“朕刚才真嫉妒。朕以为,你只对朕会那样。”

九幽生怕宇文邕恃宠而骄,赶紧打压:

“我对他的感情,你遥不可及。”

宇文邕笑眼弯弯,凤眸灿亮。

“你恨朕刚才阻止你们么?朕倒觉得……你心里终于肯,接纳朕了。”

“说吧,你为什么跟过来?你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么?”

“眼看着你在眼前浪荡,朕却连阻止你的资格,都没有。此刻起,朕要和封浮华一争高下!不管你说什么!”

此刻,九幽突然想起了,封浮华执拗的那句……哪怕是皇上要进门,他也还是侯府主夫。

封浮华怕他皇权压人,夺人之妻,九幽却觉得,这些男人实在作妖。

“我和封公子的感情,你比拟不起,你不是很骄傲,很聪明么?难道看不出来?你只是我用过一次的,床上玩物而已。”

宇文邕不知道是不是喝懵了,脸上毫无气恼,还是一味低声软弱。

“朕就知道,你会这样羞辱朕,可是你自己不也,承认了你有感情么?你爱过高长恭,爱过封浮华,为什么就不能爱上朕?——朕,心里早已烙下了你,磨灭不了,挥之不去,这个觉悟,让朕也很绝望。”

“皇上,你别这样卑微的说话,我会瞧不起你,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求的什么?”

宇文邕满眼迷醉,趁着酒劲,也不是挺清醒的,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朕只要你的心,因为朕不想一个人沉沦!为什么……有你相伴的回忆,朕会无数次想起,你错吻在朕唇上的样子,总是浮现在朕眼前,还有你床笫之上的反应,让朕毕生难忘,当一个无畏的少女,褪去坚强盔甲,那种无助的倔强,朕真想就那样护你一辈子。”

九幽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的,她怎么觉得他,在拆她脆弱一面呢……

“让皇上您贱笑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的。”

“不是!朕说这些,就是让你明白,朕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明白你怎么想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魅力无法挡的,皇上,你就真那么喜欢我?那你做我男宠,让我更有成就感吧。”

九幽漫不经心的语气,分明她要的,还是一个‘玩物’!

宇文邕忽然很为自己悲戚。

“你拿朕当什么,女里女气的红馆娇郎?朕强势起来,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朕要的,是你心甘情愿,自甘沦陷,而不是一味的掠夺强占。”

595.紫瞳妖物

九幽满脸不屑,对他的话一撇一捺都不信。

“你要做什么?”

“朕能做什么?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朕,和朕夫妻之实都有了,欢好之时,你却连吻都不曾给朕一次,却在这和你兄长连摸带啃,行不雅之事,还有,他说什么?比宇文邕身材好么?那是他没见过,朕得向你证明,他是说大话!”

宇文邕借着酒劲,豪情万丈的散发着浓烈酒气,满脸醉意,但也没做什么过分之举。

九幽看着他,一身灿金色绣龙华袍,显得他愈发身形瘦削了。

“皇上你先回去吧,我怕你一会儿醉倒了,再掉河里。”

“无…无事!朕没醉!就是……有点麻……”

九幽嘴角抽搐,见他抚着额头,脚下像是一软……瞬间站不稳了,便伸手去扶一下。

他规规矩矩的搭着她的肩,她顺手就扶住了他的腰,很自然的扶腰…

宇文邕有一瞬间的清醒,又瞬间不清醒了。

她愿意与他,这么自然的接触,怕不是个梦。

——渭水河畔,那个一身灿金色,衮绣龙袍的俊绝男子,满面醉容,却安安静静,顺从的扑在那个、白衫墨发的人身上。

满面凄惶的男人,像是找到了栖宿,箍着她的肩背,不肯松放。

远远走来的紫衫男子,清咳了声,“很不想打扰侯爷美人在怀,但是请恕扶摇冒犯之罪,皇上,还请回宫,我也找家妻主回家呢。”

白衫子的少女,这才一本正经的,撒开了男人的腰。

宇文邕孤身站好,侧目看,来者一身紫衣,明明满脸清高,却生得一双狐媚眼,最明亮的是紫色妖瞳……

宇文邕出声冷漠:“天生紫瞳,都是妖物。”这男子他当然记得!不就是她府里那个……红馆赎出来男宠吗?娼妓出身,还敢忤逆争风,真是反了他了!

九幽看了眼冷着张脸的扶摇,又看了眼脸色更冷的宇文邕,叹了口气。“妖物不妖物的,我能镇住就行了。”

扶摇媚眼微弯,忽而妩媚一笑,“妻主,我若是妖物,也是只为你杀伐天下的妖物。我只有你一个妻主,此生不负。”

宇文邕淡定道,“男娼出身,妖物本性,何来豪情孤勇,何来忠贞戏词?”

扶摇秀眉一挑,规规矩矩的给皇上行了个大礼,然后搭上自家妻主的手。

“皇上此言说的是呢,但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草民不敢忤逆天颜,只敢为妻主,死而无憾。妻主……你的手这么冷,我们回去暖暖吧……”

九幽现在特好说话,扶摇一带,她就跟着走。

宇文邕在后面差点抓狂!

他终于要修成正果,怎么能让这个男娼,再给半路截跑了!

“阿幽!你等等!难道朕…想同你说几句话,连男娼都要阻拦么!……那个妖物,你是不是独孤九冥派来的?不然怎么知道朕与阿幽在这里!不然怎么突然来,要跟朕身前抢人!”

宇文邕这一提醒,九幽才想起来不对劲儿。

再看扶摇,他满眼惶急,这事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也不敢诓骗九她,生怕她自此就嫌恶了自己……

596.阿摇无二心

“是兄长说,妻主与陛下在此,让阿摇来寻妻主回家的。”

九幽淡定的道,“我跟皇上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先不回去了。”

扶摇只知独孤九冥惹她生气了,却不知为什么,看独孤九冥衣服都没了,浑身湿透,他也不好意思问,但此时,他觉得不问的话,还得做错什么……

“妻主……阿摇斗胆问一句,兄长……究竟如何惹怒了你?亲兄妹有什么事,是无法和好的呢?”

宇文邕一听这紫瞳妖物问的话,晕乎乎的都快笑出来了!

他还真敢问!

果然,九幽阴恻恻个脸,精致眉眼深如刀削,分外凌厉。

斜睨一眼扶摇,她的语气,是少见的冷:

“独孤九冥也是个红馆男娼的货色,搔首弄姿,真是我独孤家的耻辱,你这么崇敬他,不如做他的男宠好了。反正我看他……来者不拒,男女不忌的。”

扶摇听她这话,惊得愣了一下,赶紧在她脚边、单膝跪下,双手怯怯的紧抓着她衣摆……极其诚恳迫切的,看着她。

“阿摇错了!可是我……真的满心都是为妻主着想!我,我今日就歃血为誓,此生只认你一人为妻,若有二心,天诛地灭,万人骑跨,死相惨极。只有你是我的生之希望,我的妻,我的妻主。”

九幽是个耳根子软的,扶摇一誓师,她就信了,尤其是宇文邕提起,他被卖进红馆的事,他还自己发毒誓,万人骑跨死相惨极,九幽心疼他的遭遇,也相信他根本不知道,独孤九冥是什么情况。

九幽叹了口气,弯下身去扶起他。

她掌心下,他身上棉纱的布料,虽然绣了层厚厚的合欢织花,却还是很透风的样子,衣下身体,还是那么瘦弱单薄……

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宠,怎么可以这么弱不禁风!

“没必要说的那么绝。独孤九冥的情况,有点复杂,不要提你的红馆遭遇了,也不要提独孤九冥了。”

扶摇便跟她起身,便笑着。

“不,我要让你看到我的决心,我不是凡俗那种,娇纵柔弱的江南人,我是一个能对你负责,为守护你而战斗的男人。”

“我的身边不缺强者,只需要听我话的,懂我心的。”

“绝对服从,妻主你可以试试。”

“跪下!”

扶摇倒是爽快利索,刚站起来,就毫不犹豫的跪下去了,双膝跪的实实的,一身衣料压实了草地,听得见草被碾碎。

“好!我这一生,除了君王与父母,只对你一个女子下跪。”

九幽听他满面豪情,不自主的……也笑了。

“噗…你还真一脸认真啊。”

“此情此生,不可儿戏。”

少女的手,细瘦微凉,却很有力,拉着他起身了。

她还弯下身,用手给他掸身上的,草叶子和土。

她皱着脸,嗔怪道,“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吧…我又没说你什么。”

他抓过她的手,拿手蹭了蹭她掌心余灰,笑靥温软。

宇文邕再一次觉得,这男的不简单!三言两语,不仅化解了与九幽的矛盾,还让她对他愈发信服,坚定不移……这人哪是简单的料儿?

597.朕错了

“你这人……真是妖物!若说你如此讨好她,无关名分,无关情爱,无所求,朕万万不信!”

扶摇面色清冷,不卑不亢,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皇上很委屈。

以前除了宇文护,没人会忤逆他,驳他的面子。

连宇文护也会给他面子。可是一到了九幽面前,她身边的人,都不拿他放在眼里。

宇文邕不想跟娼妓说话,便满眼水雾的看着九幽。

“阿幽,你知道什么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么?当日在此地,姜太公渭水钓周文王,如今宇文邕甘愿上钩。”

“但是我可不愿做,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不想给人当兵器使。我命从来由自己,江山帝位亦然。”

“江山社稷哪里比得你…一颦一笑,若教你眉间不皱,这乱世烽火朕点得,天下朕覆得。”

“皇上满嘴荒唐言,确实是醉了。”

宇文邕被夜风吹的,酒醒了大半,趁着意识还有余醉,他干脆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从前朕对待所有国事,都兢兢业业,唯恐出现一点纰漏,而今日,朕是从未有过的厌倦,不甘如此乏味平淡,一想到你在这里,而不是相距地角天涯,朕就总能想到一个词——归心似箭。”

宇文邕说了那么多,她还是没有动容。

“朕知道,你看不起朕。被你那么凌虐,却还殷切的贴上来。”

她不动容,他便迈动步子。

“你喜欢什么,朕就可以是什么。”

“你站住!我最烦跟我反着来的!”

“好。”宇文邕果然停下了,瞪一双凤目,与她一步之隔,她都闻到了他身上,让酒泡了似的浓烈酒气。

“阿幽,朕若像他那样,山海为证,日月为鉴,你能原谅朕么?”

九幽眉心一跳,眼神撇了撇。

这男人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离她一近,她就没安全感。

“你要真想学他,就也跪下叫妻主,说你错了。”

“……然后你就会和朕在一起了?”

看着男人满眼希翼,凤眸烁光,九幽差点就心软了。

“那你想多了。我只是说不追究而已。想嫁入我家的男人多了,你算老几?要我原谅你么,除非你叫我一声妻主,从此遣散六宫,昭告天下嫁给我,否则你我恩断义绝。”九幽是撇着嘴说完的,满脸不屑,开玩笑是真的,放肆豪言也是真的。

空气刹时凝结。

半醉半醒的皇上,也好像真听进去了。

他脸上几番变色挣扎,双眸缓缓合上。“阿幽,朕是一国之君,身后背负的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能任性。”

九幽唇角一扯,对他这分不清楚,真假玩笑话的行径,不屑一顾。

“阿摇,走。”

扶摇一直安静,点头算是应声。

而她转身之际,手腕——却突然被人拽住。

“阿幽别走…”他低弱的声音,满含无力的哀求。

她回头看的那一眼,正看见他,腰间那条大龙一甩~翩然落下,他垂手屈膝,已跪……

翠绿草叶间,那些灿金的龙鳞云纹,靡丽的晃眼。

膝盖压在地上,没有什么声音,但是在她面前,低下的金丝玉冠,已经落实了一切。

他凤目微闭,眼睫上颤出泪珠。

“阿幽,朕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598.卑微的像草

九幽此时真是慌了,不敢想……不敢直视!

这算什么?

征服了万人之上,不是应该很有成就感吗?为什么她浑身发冷,脊骨生汗?是她怂了,还是怕接受?

“朕错了,阿幽,朕认了,沦陷了,这一跪,朕知道回头无路了。从一开始遇见你,就知道逃不掉,朕偏偏不信红鸾星,不信会喜欢上你,最后,江山算什么,皇权富贵算什么,和你比的话,朕什么都可以不要。你能同朕重归于好么?”

可怜兮兮的男人,就跪在她脚下,双手小心翼翼的,攥住她手腕,

他眼中湿漉漉的,漆黑凤眸那么好看,怕是她不说话,就要哭了……

宇文邕真是绝顶好看的人。一开始她看中了他的脸,现在,她终于想起他最吸引她的,曾经只是脸。

他大概是趁着酒醉,发疯了吧。

她有什么理由,不配合他发疯!

“雍儿,你起来,要是让其他人看到,我得是杀头的罪。”

“嗯?”宇文邕迷蒙的双眼,在看到九幽无奈的笑之后……突然清明了。

宇文邕猛然起身,拽她入怀,箍住她肩膀搂的紧紧的,笑的整个人都要疯了。

“哈哈哈!……谁敢杀你头!朕就杀了他全家!阿幽!阿幽……你再叫朕一次…朕是不是醉的太离谱了……”

九幽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来,拍了拍的背,清咳道,“是你疯的太离谱了。在我面前还则罢了……别人面前,不要这样。”

“好!听你的,朕只对你这样……”

九幽忽然替他感到可笑。

她还是封浮华的未婚结发。

她也还是有那么多男宠。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名分,可是她不气了,在他下跪之后,接纳他了,他就一副得了天下至宝的样子……

真可怜呢。

感情使人卑微的像草。

——一旁的紫衫男子,看见这场景,只得叹了口气,默默离去。

看来,今夜他都不用陪她了。

……

直到他搂的九幽,快喘不过来气,九幽伸手抵触,他才站回去,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玉质肌肤上,双颊酡红。

九幽被他看得脸热,觉得好笑。

突然想起他说的,欢好之时,连吻都不吻他……

“皇上,你想要我亲你?”

“不要说话。”

男人缓缓凑近,浅红色薄唇微启…轻轻覆在了九幽唇上。

这男人嘴唇真软,胆子也真小。

九幽抬眼去看,他浓密的长睫都在打颤,闭着眼不敢看……

睁眼时看见她,愣了愣,默默垂眼从她脸上移开。

九幽擦着嘴角,心情怪异。“宇文邕,你怕我?是内疚吗?这可不像男人。”

男人表情狼狈,“……朕怕惹得你……反感朕。”

“嘘……”咬住他一抹薄唇,九幽连舔带咬,

“唔……”

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放出灵蛇吐信,强行攻入城池,并在城中烧杀抢掠,……男人明显的呼吸急促,压抑着喘。

“唔…嗯……”

直到快喘不过气来,九幽才松开。

男人依旧是沉稳淡定的,退后一步,捂住嘴轻喘,看向九幽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奇怪……

“你,你……”

599.叫不出口妻主

九幽觉着好笑,他这处子般,纯情的反应,装的也挺像回事儿。

“你不是没被我亲过吗,我让你体验体验,感觉怎么样?”

“……你是唯一一个,朕不恶心的人,连朕的妃嫔都不敢…伸舌头。”

“呵。哦?是么?…”原来他的无措点,在这里啊?

九幽发现,这个皇上身上,还有很多,她可以开拓的宝地。

“你心里有朕的是不是,是不是?”宇文邕双眼亮晶晶的。

九幽却拉下了脸。

尤其是发现,扶摇走了之后,她更不想让宇文邕恃宠而骄,更不想让他太开心了。

“你不知道一丁点的喜欢,在排山倒海的恨意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吗?”

“至少有过那么一丁点,就够了。”

“嗤……你这样卑微的祈求,真是太丢脸了。做别人挥之即去的玩物,就那么自得其乐?”

宇文邕简直要被她骂崩溃了,他不明白她哪句才是真的了。

“你个骗子!偷心的贼!要不是因为是你……朕怎么会这么狼狈可怜!”

“我还是个强盗,只劫色不劫心。”

“抢到手之后又抛弃,你拿朕当什么?你抛下兰陵王,是说他束缚你自由,可朕什么都没做,连尊严颜面都不要了,你究竟为什么……”

“我和他起码是日久生情,可你呢?被我日久了你生情了?可是我心里只有恨,没有日。”

“别折磨朕了……朕踩着尊严羞耻心,来讨好你,朕很难受,想必你也瞧不起…朕低贱的样子……你要怎样,才能回到从前的正常……”

“我说过的,等到你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

“朕猛烈求亲,你怎么还无动于衷?”

“皇上,在我的家里,他们要叫我妻主,和你的君主是一样的。你要想进门,必须嫁,当然,我可不会娶你。”

“阿幽,朕错了。还像以前一样待朕…可以么?”

“怎么不叫妻主?”

“……叫不出口,凭什么朕就嫁给你了,你要是和朕从此结发夫妻还行。若只你我两个人的事,还在意谁娶谁嫁么。”

“那没办法。你也别招惹我,讨好我了,你当你的皇上,后宫三千,我浪迹京都,酒色财气就挺好。”

“你不入宫,朕不纳妃。从此遣散六宫,专心追逐你一人。如何?”

“你纳不纳妃的,我管不着。”

“你明日入朝。朕想在殿上看见你……”

“恕难从命,过两天岐州刺史家,王大公子要娶亲呢,我可不回去。”

“为什么?你是不想看见朕对么?”

“皇上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实话告诉你,这几天王长明大婚,过几天我也大婚,你回去宠你的皇后妃嫔护国公主,我乐得逍遥自在,君臣相见,无需多言。”

“朕此生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爱上你。”

然后,少女嘲讽一笑,冷漠的眼神,是留给他最后的态度。

宇文邕心中梗塞,无法说服自己,去追。

九幽没搭理他,留下他,自己就沿着河岸,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武侯祠走去了。

也不知今天和宇文邕的相遇,解封了什么,又彻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代表不了。

……

600.解蛊母皇蛊

气人的是!九幽辛辛苦苦回到武侯祠,还没进去,就看见有人捷足先登了。

武侯祠院落房屋不多,都被贵客给占满了,门口依仗兵马甚多,看那意思,太后皇上等人,都要夜宿武侯祠。

而九幽回到她的小屋时,屋里四个男人,两个下棋,两个观战。

尤其下棋那俩,一个墨发如泼,白衣青绣,另一个……满头白毛,身上还套件雪白的寝衣褂子,

九幽看了那人半天,才发现那个一身白,就差眉毛眼睛都白了的男子……是独孤九冥。

本来九幽挺郁闷的,一看见七杀在榻边那儿,叠腿靠着,摆弄个酒葫芦,就精神了。

“七杀?啊不,渡弱?你怎么回来啦?”

渡弱一脸凝重,下了榻,把手中酒葫芦递给她。

“这是,兰陵王给你的,兰陵琥珀酒,给皇上的贡酒。”

九幽摆弄着手中,沉甸甸的檀红葫芦,细细摩挲着,瓶身绘刻的那朵‘空谷幽兰’……

在兰花侧边,有个小小的‘幽兰’二字。

“兰陵王?”

“对,他一直在念着你,一直在周国。他和郑罗敷……是假夫妻,他心里只有你,是因为中了离情蛊……才险些忘记你的。”

九幽越听越懵。

“你在说什么?你又没见过他七夕那天,你替他说什么话!还有什么蛊?算什么?”

独孤九冥又被封浮华锁死了棋局,细白指间捻着的黑子,无力的扔回了棋盘里……他终于泄了气,侧头去看九幽,淡淡道,“他说的是真的,我去见了兰陵王,他身上,有离情蛊的印记。离情蛊使中蛊者,离爱人越近,越爱,心就越疼,蛊虫啃噬爱人的心,会疼死。若是离爱的人远了……还会遗忘爱人,遗忘一切。”

他说得缱绻痛心,九幽却一句都听不懂。

九幽现在对独孤九冥很是反感,闻言冷笑,满眼不屑的,去瞧那白发妖男,“你那么有能耐,还是巫蛊族大祭司呢,你怎么不顺便给他解了?”

独孤九冥眉目微垂,表情微露沮丧。

“解蛊的方法有几种,但种种都不是我能解的,大祭司,也没有母皇蛊。”

“什么叫‘母皇蛊’?”

“母皇蛊是蛊虫的祖宗,蛊虫之王,以母皇精血精炼的,都是蛊虫中的精英,但也都听令于母皇。几乎每个大部落,都有各自的母皇蛊,母皇蛊可号令万种蛊虫,而巫蛊族的母皇……在沧蛟手里。不过我听说,他把装母皇的镯子给了你?”

“嗯?”九幽愣了一下,想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那个红玉镯子里,刻了一条长着龙角的虫……那虫子是活的?还是什么……母皇蛊?

“那个镯子,我一进长安就给人了,让一个和尚要走了。”

独孤九冥不禁眉心一跳!凤眼瞪红,“巫蛊族千百年来,生死相传的母皇蛊…你居然随便就给个和尚了!?”

九幽被他执意的很不耐烦,

“吼什么吼!给你能的,是不是我太给你脸了?母皇蛊关我屁事,我又懂什么蛊!而且他给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601.哥别闹了

独孤九冥低声默语,“但是母皇蛊,可以救兰陵王的离情蛊。”

九幽沉默了,

“哦?看你们说的,什么离情蛊,什么兰陵王……煞有其事似的。”

封浮华道,“你要是不信兰陵王在齐国,后天去岐地,我们约好了,他在王长明家等你。”

九幽听封公子都说话了,权且也信了。连带那个什么离情蛊,也信了。

“我信,那我明日开始,我翻遍长安寺庙,去找那个和尚。”

要是真如他们所说……那她宁可抛却所有,治好高长恭身上的蛊毒,然后陪他走,这天下之大,功名利禄都太累了……她还想做他身边那个,肆无忌惮的女将王妃。

独孤九冥收好了棋子,把棋盘往旁边一推,这才套上个,雪白的靴子下榻。

一边把满头白发拢在脑后,一边看着九幽。

“……那样要找到何年何月?算了,我去找,除了母皇蛊,我自有其他方法解蛊。”

九幽唇角讥诮,“你?”

独孤九冥心里好疼,却又只能……硬挺着,“妹妹,你喜欢高长恭么?”

“这叫爱,叫遗憾。”即便封公子在场,她这个答案也是脱口而出,不会反驳自己。

“呵…那跟刘独孤比,你更爱他,还是更爱高长恭呢?”

九幽皱眉,“这有什么可比的,小夭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高长恭,是我最爱的人。”

“那封浮华呢?”

独孤九冥的双眸,愈发染上血红的颜色,衬着褪尽鲜活的玉面,还有满头白发,真是憔悴的,让人心都碎了……

他提到了封浮华,引得旁边封公子,都提了一颗心,凝视着九幽。

“他……是我失而复得的,竹马青梅。他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他。今生今世,哪怕其他人再好,他也是我的结发。”

得到了如此回复,封浮华的心很是悸动,脸上柔情,温热的焐化了满屋僵硬。

独孤九冥还是不死心,“那宇文邕呢……”

“我不喜欢他。”

“那我呢……”独孤九冥可怜兮兮的,咬着褪色似的……浅红唇角,那是他脸上,除了眼睛眉毛,唯一鲜活的颜色了。

她真怕他下一秒,就乘风离去。

越看这个人,越没有真实感,他……太不像活人了。

九幽深吸了口气,终于到他想说的了吧……

“哥,别闹了。”

那人间无色的男子,缓缓的迈着步伐…朝九幽走来…露出寝衣下,一双纤细光洁的小腿。

红红的瞳色,眨来眨去,他整个人都脆弱的,微弱的,像是说句话,都要累碎了骨头……

“呵……你那么多情,却不肯给我,我,还能怎样。”

说完那个‘能怎样’……他就像没了力气,停在她面前,拥住她肩膀。

九幽感觉环抱她这个人,身骨好轻,好弱,她甚至不敢去触碰他……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冷香,还有他的白发绕在鼻尖的痒,平时很媚人,现在却很凄婉。

“……你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么,怎么这会儿,像要死了似得?”

“双生子的灵契。你不开心,我便更不开心。你若生无可恋,我便毫无生气。”

“别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真可悲。帮我的时候,奋不顾身,欺辱我的时候,奋不顾肾。”

独孤九冥红着双瞳,像只兔子。

“我还不想死。你是不是觉得我,红眼睛白头发的……又老又丑,像个妖物……”

“丑到不丑,妖物是真像。”

“哥哥心里好疼。”

602.耍酒疯

……突然屋外有人叩门,喊道

“君侯!皇上喝醉了,都耍酒疯了,一个劲儿的喊您,您快去看看啊!”

屋里独孤九冥看都没看门外一眼,只与九幽四目相对。

她一皱眉,他就颤抖了通红双眸。

他涩然的笑,缓缓从她身上站起来,怯弱柔顺。

“妹妹,我尊重,你的心。”

……

然而九幽到那一看,武侯祠后面有条河,此时河里砸碎了好几坛子酒,熏的河水里流淌的,全是一股花酿味儿,还有个被众人簇拥的,灿金色人影。

河边闹闹吵吵的,人不多,就是围着一个人在闹。

九幽走的越近,越听出不对了。

好家伙,他这分明是,不知骂她多长时间了呢。

都被好几个年轻的随从,架着扶着了,他还东倒西歪的,

满嘴的:君侯这个骗子!把他带到九龙塔上行不轨之事,还不承认!君侯这个强盗!天天去皇宫掠夺人心!畜生不如!禽兽不如!……

一群人被皇上骂的直抹汗,也不敢搭茬劝慰,也不敢附和。

终于看到君侯,披了身绣青梅的白披风,翩跹踏步而来,众人才松了口气,把皇上推在君侯怀里,让君侯扶着。

也不管君侯这,少年高挑的身板儿,承不承受的住一个男人的重量。

九幽顺势去搂他的腰,搭他的肩。

他还挣扎呢,像是要暴怒的野兽。

男人眸色湿润,醉醺醺的吼了九幽一句,“滚开!朕没说过谁也不许碰朕么!”

九幽抱紧了他手臂,赶紧好声好气的哄,“皇上您安静些,别粗鲁啊,…我还以为你酒量多吓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四目相对,那双凤眸已经碎光无神了。

又忽然清明起来……

男人眸色闪烁,咬唇道,“是你…?那正好,好热,朕要去洗澡……”

九幽被他的语无伦次气笑了。

“这大野外的,哪给你洗澡去啊,消停睡会儿,就过酒劲了。”

“朕怎么有你这么疲懒的皇侄!这旁边不有渭河嘛,朕都听见水声了。”

“别闹,你堂堂大周国皇上,怎么能在外边野浴呢,你非得喜欢让人看光了啊。”

一听会被看光,宇文邕不干了,挥舞着手臂……

“……不准,朕不让你们看光了,你们都冷酷无情……”

宇文邕发了疯的,就要往河里扎,九幽差点拽不住他,真真哭笑不得。

“我发现今天,你一喝完酒,怎么话这么多?”

“你烦朕也没办法,朕就要跟你说话~”

男人笑的双眼亮晶晶的,憨憨傻傻的,除了要做一些出格的事儿,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九幽。

然后拽着九幽往河边走!

九幽发现自己拽不住他……这男人真有劲儿,差点崩溃了!

“别别别!别跳水自尽啊皇上!你这不会是!被水鬼附身了吧!”

——突然出现了个人,在另一侧拽住了皇上,拦了他跳水的路。

那人妆容凌厉,面若春红。

“君侯,你怎么放任他往水里扎呢!一个大男人,装什么柔弱,你是要谋杀天子么?”

603.隐入青龙观

“他……他不是喝醉了么!”九幽很委屈啊,她力气没他大,这也被人骂?

护国公主轻蔑一笑,“你真是想多了,皇兄祖传的酒量,除非他装醉,要不然他无论喝多少酒,都从来不醉的,”

“他装醉骗我?”九幽见宇文邕,完全都没听她们说话,只是目光直直盯着河水,都没替九幽辩解……她心里愈发郁结了。

宇文邕却还知道,推开护国公主,蛮横的拉着九幽,踩着河岸边的水,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句,“那次渭水河遇刺,咱家倒在水里……差点让水给淹死……”

“去他妈!淹死你自己!”九幽气的,一下把人推倒在水泊里,一个蹦起身就跑了。

九幽摆手,那人一推就倒。酥黄的衣衫沾了水,打湿了灿金色的龙纹,他倒下时是枕着一只手臂,定然不至于磕伤。

水花四溅,围观的人都慌愣住了。

只有那个倒在水里的,

九分醉十分睡的男人,像是着了床,猫儿似的,拱了拱鼻尖草叶,又痒的‘阿嚏’一声,眉头一皱,低咒一声,也不知骂了什么,脸趴在水里就不起来了。

九幽索性一狠心,扭头要走,却挪不动脚步……真的无法遗忘,那躺在翠绿草叶间,玉白色的侧脸愈发晃眼。

然而九幽一走开,却是护国公主上去搂起了他。

拿纤白的手,抹去他脸上翠叶和水渍。

“皇上,你醒醒…”

他皱了皱眼,却未睁开,只凄凄的笑,

“幽儿,你怎么不叫朕的名字了……”

“雍儿…雍儿?”

“嗯。朕在。”

独孤九幽心口,忽然郁结一股怒气。

明明那个名字,是她才能叫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身份,她这个女扮男装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允许她,争宠争名。

争宠?哼,可笑!

九幽只当从未来过,快步跑回了祠内。

……

几天前,苍龙山。

青龙观大殿之外,摇着蒲扇,白须白发的灰袍老叟,满面红光,刚辞槛下殿,就见殿门外,踌躇进来个人。

着色陈朴的盘龙门柱之上,雕刻经纶,又被一只指节白皙的手扶住……这手的主人,也是一身白衣袍子,垂了一肩墨发。

眉眼间,清冷孤高。

他眼望着,青龙观大门外布景,已是经年未逢。

白胡子老人从大殿石阶走下,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他恭恭敬敬做了个揖,“世无老者,逢见。”

那老人睁一双锃亮的眼,忽然笑了,“连师父都不叫了,君隐呐,你是,全记起来了?”

君隐面色淡然,“家父遗训,不准君隐拜世无老者为师。”

“哼,那个姓君的就是小气,老夫教玄帝奇门遁甲的时候,他还在当纨绔公子哥呢!要不是老夫教了你三年,你哪有苍墨这一身武艺?”

君隐淡淡道,“有师徒之分,无师徒之名,恕君隐,不敢违背父亲遗训。”

世无老者走近了看他,上下打量,“你们君家人,整天清高个什么劲儿!怎么,跟那独孤家小女儿露水一场,她收了龙脉吃了童男,就把你踹啦?老夫倒不信看走眼的,郑家村等了三年,等来的人,她也不像是薄情寡义之人。”

604.老窝被占

君隐默默垂下了眼,“没有。”

“没有!?别告诉老夫,你跟人家丫头睡了,都没告诉她九图的事儿?”

“没…没那个。”

“没做那个?那你怎么记起来的?”

“君隐不知。”

“你怎么回来了?”

“君隐……在她身边,待不下。”

“没记起来能待的下,记起来却待不下了,怕不是…你对你这小徒弟上了心?”

“君隐……不知。”

“唉,罢了,老夫算过,这人啊,活脱是下一个玄帝,你要真上了心,趁她还念着师徒名分,陪在她身边得了,这样老夫省心,你也不用闹心。”

“我徒儿……已不需要我教她什么了,她身边有其他男子,我看不下去。”

“看不看的下去,得靠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办,行吧,你先在山上冷静冷静,老夫也不想说你什么,这不,刚算了一卦,七月十五那天,这丫头在武侯祠有难,你要是放不下,就去。”

“世无老者……?”

“你自己想想吧。”

“君隐……不去。不走了。”

“你自己琢磨吧。”

……

武侯祠已是深夜,众生酣睡,老鬼都回窝的时辰了。

九幽这才刚回到后院,刚要进原来的房间,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房门外站着两队,黑漆金甲的禁卫军,气氛庄重的可怕。

遭了!怕不是皇上太后要对她的男人下毒手?!

一想到这个,吓的九幽心口直跳,连忙边喊边推门!

“封大人!扶摇!你们在里面吗!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了!”

她刚一推门,里面就有人开门,那大劲儿,差点把她撞翻!

九幽一个不稳,差点仰头摔地下,却被人眼疾手快扶住……她眼冒金星的站好,便见了一张眉目细长的脸。

——“咳哼!”有女人低沉严肃的咳了声,

诸葛星扶好了九幽,就一本正经的站好。

“君侯没事吧?”

九幽茫然的看着门里出来的,一个女龙袍的太后,一个诸葛太史,愣了一下,才想起低下头行礼:

“小侯恭见太后!不知太后深夜,出现在小侯陋室,有何贵干?”

太后眉眼冷漠,无情的有些可怕。

“祸国殃民的,不止妩媚妲己,真不知雍儿,怎的就对你痴毒了心!”

九幽一听这个,当即倔劲儿上来了,“太后您这话就有点儿不着调了,小侯绝无亵渎天子之心,小侯有自己的纨绔潇洒,与皇上天水不相接的!您贵为太后,出现在小侯屋内,让小侯屋内,一群未出阁的黄花闺男,清誉何存?”

太后冷冷一笑,“皇上酒醉发癫,一听这是你住的地方,就安静睡去了,所以这屋子,哀家征用了。屋内闲杂人等,现已别居他院。”

九幽一听这个,差点咬碎了牙!“啥?征用?那我睡哪!?屋里人呢?太后你说清楚!你……”

太后只甩了袖子,哼了声,转身被拥簇着离开了。

太后也无心跟她计较,就暂且忍了她无礼蛮横。

九幽也不敢赤手空拳跟禁军舞舞吵吵,就跟被留下的诸葛太史,大眼瞪小眼。

605.强行劝进屋

九幽瞬间明白了,“诸葛太史,又当说客是吧?你先告诉我,太后把封大人他们撵哪去了!”

诸葛太史叹了口气,一脸无辜,“下官也不知道。”

九幽扭头就走。

诸葛星赶紧把她胳膊拽住!

“别走啊!皇上在你屋等你呢!”

九幽气急了,嘴角都在颤抖!“不是我屋!我找我家封大人去!”

“侯爷你想想看,家里有个时刻都能,为你褪下衣装,方便你宠幸的男宠,在外边一天的疲惫,都会被他的温柔侍奉所驱散,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归心似箭?”

“本侯有男宠!快告诉本侯,你们把他们弄哪去了!”

诸葛太史本来还笑嘻嘻的,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看她根本不买账,就冷了脸。

“独孤九幽,你别太多情又无情了。他可是大周的天子!他都给你跪下认错了,他都能为了哄你,醉的没人样儿,连睡着都能喊着你……你知不知道,这就是我知道,换了其他人,杀你灭口,诛杀祸国妖孽,断了天子魔心,这都是必然的。”

九幽被人这么一顿恐吓,还是不怕,

“本侯又不是吓大的。本侯就这么无情,你倒是让他,也这么无情啊。”

“他还真办法像你这么无情。野狼让你圈养惯了,你却要把他扔回野外,你当真忍心?那你当初套狼时,用的绳索和诱饵,都是违心的吗?”

“……这就是你极力,要把我跟他塞一个屋里的理由?那究竟是拿我,给他当粮食呢,还是我圈养他做男宠?”

“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是你拿出的,皇妻霸气的时候来了!你无需想那么多,世上除了你,没人能趁人之危动的了他,既然人都到你手里,跑也不该跑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掠夺个彻底?况且你是女儿身,他最后还该对你负责。”

“……滚。就冲你这番话,本侯今天还就不睡了!给门口搁个板凳,本侯就不进屋!”

“怎的,你还要给他看门守夜?你这样和狗有什么区别。”

“滚!本侯还要咬人呢!”

“对啊,你进屋咬去啊。”

“你以为我不敢进呢?”

“我赌你不敢上。”

“卧槽!你也不看看九龙塔上被干老实的是谁!”

——三言两语,半推半就,那个刚才还叫嚷着,要找自己丢失的男宠的人,进了屋。

刚一进屋,就听见门外‘咔嚓’一声,听声音是上锁了。

“……”九幽愣了一瞬间,困意顿消,赶紧去捶门:

“你们锁门干什么玩应!你们这是囚禁啊!非礼啊!!”

外面人咳嗽道,“侯爷您小点声儿……这都子时了,别人都睡了。你敲不开的,敲完手还疼。”

九幽敲了半天,敲得手背钻心的疼,含着泪回头看,床上那个男人,跟掐死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里面那张床榻上,被褥都是新换的上好的,只穿了酥黄里衣的人,趴在床上,抱着枕子,任由松散下了的乌黑发丝……垂撒了一后背。

606.后半夜笛声

……九幽蹲在地上,看着趴着睡的男人,他满身酒气,都睡着了,还是皱着眉,浓长眼睫,不时打颤着。

连酣声都不大。

……看了会,她就发现自己好可笑。

刚才还闹着要投河的人,被护国公主抱着。

现在却躺在这里睡大觉,在她的领地,她的床上赖着。

她居然还不生气!?

她折腾一天了,也困了,就扛了旁边的被子,团成长条卷儿,隔断在和他中间,分了一半床榻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更累更困了,眼皮子拦不住的打架……

侧头去看,那个男人睡的瓷实,

她这才抱着枕头和被子,安心睡觉。

半夜三更,身旁男人突然翻腾起来,喘声急促,手却小心翼翼的攥上九幽的腕子。

“阿幽…阿幽求求你不要死!朕不敢了,不敢再欺负你了…”

九幽迷迷糊糊的,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个,打扰她好梦的男人!

“好好睡觉!再蹦起来搅了老子好梦,老子就把你踹床下去!”

周遭忽然安静了,半晌才听到男人温柔的笑声,“对啊,朕都和你在一起了,在一起了……”

“……有病!”

“呵…朕早就无药可救了。”

九幽皱着眉,迷迷糊糊的,觉得好像气得自己踢掉了什么,自己瑟缩了一下……就感觉从天而降一床、软柔的被子,把她身体裹得暖乎乎的。

九幽什么都忘了。

九幽第二次刚要睡着,就听见窗外传来笛子声,曲调悠扬哀婉,连绵不绝,还有些哽咽。

九幽听出来,这是封公子的笛声了。

他还没有睡吗?

等等!他在哪!她又在哪?!

她睡梦中,就急切喊出了声儿“封浮华!”

她喊出声音那一瞬间,她就惊醒了,外面的笛声,好像听到了,也戛然而止。

九幽睡了会儿,现在倒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顺便抖掉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这被子的花纹样式,还有凭借着俩人中间,丢了一卷被子来看,这被子是那个分割线无疑了。

九幽一侧头,却看见榻上,睡容不安的男人了。

他还真老实,自己将手合并搁在腰上,没碰她一分一寸。

九幽抚了抚额,有点尴尬。

自己是不是太累了,太困了……怎么之前就脑一抽,留在这里睡了呢……趁他没醒,她还是撬门翻窗户溜吧……

真怕他醒来后,发现她给他好脸色,又忘乎所以,蹬鼻子上脸了。

九幽轻轻的坐起,伸手去捞旁边,自己搁下的衣衫,身后却突然,扑来一个温热的臂膀……

男人的动作又急又快,九幽整个被他圈在怀里,连双手都被他攥着捧住。

九幽恼羞成怒,刚要发作,肩头就搭上了个毛脑袋。

他的嗓音低软哽咽…“阿幽你要去哪…朕不能没有你……”

男人的发丝又香又柔,散落在她肩上,竟让她产生了错觉……他也许真的没表面,那么狠毒强硬,此时此刻他就很温顺脆弱不是么。

“皇上,你睡吧,我去外面看看。”

“不要,不要留朕一个人在这儿……”

“你…”

“朕不能没有你……”

607.你女人真闹腾

身后的男人带着鼻音,不知是哽噎还是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把九幽搂的紧紧的。

外面的笛声清清冷冷,幽怨哀怨,封公子又吹了起来,比之前听着,更让九幽难受揪心……

对于宇文邕的话,九幽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让她和封浮华之间有嫌隙。

“宇文邕你究竟…”

“只要是你说的,朕都回答是。”

“你在装睡?”

“朕…说的是认真的。他嘲笑朕失身又失心,朕却不信,你能美人在怀,而无动于衷。”

“我给不了你母仪天下,我是个浪子,你死心吧。”

“你让朕死心,还不如让朕死。朕不能再失去你了,这么多年来都是朕错过,为人作嫁,这次朕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竟然才看明白,你醉酒之意……是不是你今天,说什么明早都会忘,而我说的,你都会记着?”

“……朕不会忘,永远不会。”

——窗外笛声忽而停,男子一声叹息:

“贵妃娘娘,您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女子幽幽道,“我睡不着。封大人,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不行,君侯最烦别人扰她。”

“可里边的是皇上!我的夫君啊!”

“呵。难道我不心痛么,里边的还有我夫人呢。”

屋里头的人,将外面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一句不落。

九幽侧目,瞥了一眼,肩头趴着的男人。

月光之中,他容颜深邃,眉眼好看到浓艳,“宇文邕,你的妃子在外头,我的男媳妇也在外头,一起出去得了。”

男人表情慵懒,又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眉宇间满是疲惫:“你不准走。”

九幽真想塞住耳朵,不想去听外面的吵闹。

“……可是,你女人真闹腾。”

九幽话音未落,外面女人蓦然尖声道,“皇上!今日祈福过后,愿明日您能回到以前的方式,一心做好皇帝,您还有奏章国事堆叠如山,万万不可被儿女情长迷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又岂能强求一时贪欢。”

九幽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真尴尬,真是错误,太可笑了。

而肩头的男人,却无动于衷,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上,她说得对,你不给她个回应吗。唔……”

男人一抬头,就拿小牙搓了她一口,九幽刚要生气,肩头挂着的脑袋就凑过来,九幽只感觉下巴上,被软软的嘴唇轻轻触碰,然后就是男人的鼻尖,贴在她颈子上,浓长眼睫轻轻剐蹭,将湿乎乎的水珠,洒到她颈子上,衣领里。

九幽忽然愣了。

他居然哭了?

九幽手忙脚乱的,去给他擦,“你别这样,我……”

身后男人却忽然,从她肩上起来,伸手就自己宽衣解带。

九幽连忙转过去,攥住他解衣服的手,和他面对面坐,“你干什么?”

宇文邕嘴角一勾,凤目斜睨,眉眼间透着一股邪气。

“外面人是谁打扰朕休息,进来!”

在外边人打开门的一瞬间,

男人却伸手把九幽一捞……直接把她拽倒。

须臾之间,九幽就趴在了衣襟大敞、胸膛半露的男人身上。

鼻尖也全是男人身上,丝丝甜冽的龙涎香。

整个过程一直到现在,九幽都是茫然的。

608.月梦

但是门口,却响起了女子的惊叫,九幽侧目一看,门框里的白衣男子身形挺拔,表情凝重。

九幽觉得,她好像又做了错事。

封大人双眸缓缓闭上,咬了咬唇,“侯爷你要注意身体,我心疼你的身体。”

九幽急忙从龙体上,翻身坐起,伸手去抓封浮华的视线……刚要说话,他已经‘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九幽简直欲哭无泪。

“封浮华你听我说啊!他醉成那个死样,我还能把他怎么样啊!”

当一切都归于安静了,宇文邕又慢条斯理的,拽上衣襟,扯过薄被卷在身上,就侧过了身去。

“安心睡觉!”

“……睡你大爷的!”

九幽气得一口怨怒堵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

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了,反正九幽盯着他,刀削雕琢的脸,看了半天,直到耳边响起男人,哼哼唧唧带着鼻音的鼾声。

他是真睡了。

原来他睡觉,也这么不安静?九幽刚想嘲讽他几句,却听他哼哼唧唧的,总说一个名字。

她没太听清,皱了皱眉,伏下脑袋凑近去听。

反反复复,就是一句:

“阿幽…不要走……你是朕的命……不要走阿幽……”

九幽望着月光,望着他神色绝望的睡容,这一刻,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又静如沉璧,早已定然。

……

——房檐之上,翠瓦冰凉。

那个在冷月里,檐顶上坐着的人,白衣袂飞,墨发如泼。

月盘迎辉,衬得他一张脸,冷俊超然,如铺了霜。

几天前刚落荒而逃的人,又巴巴的赶来了。

目睹了刚才院儿里,一切的一切。皇族霸横,男痴女怨。

只可惜了清风梅骨的封家公子,因何卷入这孽海红尘。

世无老者大概是骗了他,她的劫难,不就是被男子围绕,被索情债么。

忽然微风起,他余光瞥见了一缕白发。

他侧过头去看,见他旁边儿蹲了个,浑体白毛的人。

猩红的双瞳雪白的发,明明是超脱人世的,妖邪的脸,却惆怅满面。

两人谁都没说话,就在房顶坐着,相顾无言。

……

后半夜了,独孤九幽忽然惊醒,坐起身来看,因为开着窗,满屋都是散落的霜白月华,如梦似幻。

而窗边矮凳上,竟坐着个白影!

这人一身干净紧实的白衣,满鬓漆黑乌亮的青丝,随意撒在肩头,露出的侧脸,长睫凤眼,五官轮廓,有着刀削般的美感,形容不出的好看。

他的脸像是最干净的白瓷,温润又清冷,浑身的清冷贵气,仿佛他就是月中人,而独孤九幽夜梦月宫,得以相见。

他望着月光的那双眼,迷茫忧愁,说不出的悲凉,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人是谁?

独孤九幽急切的靠近,他却缓缓,将整张脸都转了过来……

漆黑凤眸里,是揉碎了的月光,温柔清冷。

“妻主,朕错了……”男子语气还是不卑不亢,还有些吐字不清。

独孤九幽瞬间惊住!“你说什么?!”

只看见男人挑了她一眼,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在下一瞬间,独孤九幽真的惊醒了,忽然从床上坐起。

只见月华铺满了地上,窗边迎着月光,有个白影坐在那里。

609.做了噩梦

平日里总是玄黑金边,或是一身金灿灿龙袍的宇文邕,如今只着一件素净整洁的白衣,墨发如瀑,白瓷般的侧颜,美得仿佛天地静止……

当他回头,用那种冰冷目光,去看独孤九幽时,独孤九幽都傻了。

梦里的迷离眼神,与面前的漆黑凤眸,一眼就能看出是梦不是梦了。

“宇文邕?”

“朕错了朕承认,叫什么妻主,要朕低伏做小么?绝不可能!朕做帝王一天,就没人能威胁到独占你的地位!”

“你…你变态啊!啊!——”

九幽这一喊,把自己喊醒了。

一睁眼,浑身都湿热的不行。

这回是不是也是梦?

梦中梦,围绕着他那句‘妻主,朕错了’……

旁边却有人伸了手,捂在她额头……九幽惊恐的侧头去看,正迎上男人急切的目光,漆黑凤眸,还带着初醒的醉意迷离,

他却好像突然清醒,一手捂了捂她额头,一手把被子,拉到她肩头……

“做什么噩梦了?还好…没发热,朕看你这怕热,总踹被子的毛病,是很容易感寒的。”

顺着他酥黄的袖口,她看见他一身酥黄寝衣。

九幽淡淡道,“我做噩梦了,梦见鬼了,梦见你了。”

宇文邕只愣了一下,便无奈的笑,“莫怕,朕是天子,自有龙气笼罩,妖魔邪祟不敢进犯。有朕在这,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吓你了。”

“明明是你吓我……”

“朕错了,朕立誓!以后绝不吓你了。”

“……行,睡吧睡吧,我困着呢,先说好,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啊。”

“朕…听令。”

……

竖日。

宇文邕是早早醒了的,一睁眼,天蒙蒙亮,他身侧、睡相豪迈的少女,胳膊腿,都甩在被子外了……

可那脸上表情,却和她醒着一样,面无表情,精雕细琢的眉眼,像是冰冷的玉塑。

宇文邕忍俊不禁的,替她拿回胳膊,把她身上揉乱的被子抻平了……

她动了动,他以为她要醒了!第一反应居然是,低着头装睡!

结果他闭着眼枕着手臂,等了半天,就感觉身旁人哼唧了两声,好像喊了谁人名,骂了句什么,就继续睡了。

他等的又困了,便合上眼皮。

……

再醒来就是日照满面了。

浓黑长睫颤了颤…他本能的伸手一挡光儿,缓了缓才睁开眼。

看日头起码卯时了。

他侧头一看,旁边的少女背对着他睡着,还在睡着,就是比天亮那会儿,睡相老实多了……

九幽不醒,他是不会走的。

宇文邕暗自寻思,她怎么这么能睡?她昨天干嘛了,这么累?

毕竟宇文邕昨夜是喝的困倒的,身姿还乏着,九幽不醒,他便继续睡着。

……

九幽睡梦中,就感受到了第二个人的呼吸,她很是不自在。

即便如此,还是困的累的睁不开眼。

而她在睁眼后,一看到旁边躺着的……面色柔顺的男人,还是浑身一激灵。

见惯了他凤眼凌厉,刻薄狠戾,她还是觉得他昨天,被水鬼附身的可能性大。

九幽小心翼翼的,拿下了他搁在她腰间、锦被上的手,

然后把他的手,轻轻的塞到他被窝…

做完这些,九幽才松喘了口气,捞起床边的外衫一套,就坐在床边找鞋。

她刚提好了鞋子,肩膀就被人拍了……她惊得一个激灵!弹簧上弦儿了似的,哇的就跳到了地上。

回身去看,床上刚刚坐起的男人,睡眼惺忪,还伸着一只尴尬的手……

那双漆黑凤眸,水雾蒙蒙。

“幽儿……”

他这声喊的,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喊她‘幽儿’的独孤九冥……

九幽一阵恶寒。

“皇上,你我都是在武侯祠借宿的,无需多言,但是昨儿晚上我家男人丢了,我得找找去。”

“你什么时候回京?”

九幽也不好意思打击他,

“我来岐州是有正事儿的,当然要等王长明大婚,这边儿忙完了的。”

“朕可否一同为他证婚?”

凤眸荧亮的男人,没了往日锋锐,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心真意的,反正九幽是不可能……让他给两个女人证婚了。

先不说这皇上往那一杵,王家是筹婚还是接驾,光那太后,还有文武群臣都得灭了她。

九幽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反正她穿好了,说走就能走,便断然拒绝了,

“皇上,就此别过!”

九幽这次都不顾以往形象了,直接奔门外超去,

直到推开了门……她才松了口气。

真怕外面人还锁着门,她就真得尴尬的找地缝了。

610.有两件事你听一下

武侯祠后院向来干净,花草都很齐整。

今日的气氛却古怪异常,好几处屋子,居然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九幽听见了外头,有马蹄声响,循声去看,正看见一队禁军,守着武侯祠大门,

还有群白衣裳的人,围着满身青梅的男子。

而那一身青梅的男子,围着个高头大白马。

封公子拍着马鞍,表情凝重。

旁边儿苍翠老树下,扶摇跟渡弱罕见的和谐,居然在对着下围棋。

扶摇还温软耐心的说,怎么走是什么阵法,渡弱满头垂肩的银发,表情淡淡。

乍一看渡弱,她还以为是独孤九冥,可又瞬间反驳了……独孤九冥那头发,长的都能当衣裳了。

九幽奔着拍马的,封公子去了。

“你们怎么在这啊……是不是少了人?王长明她们呢?”

其实九幽是想问独孤九冥来着,又问不出口。

一见她来,封公子才缓缓转过目光。

精美冷刻的五官,像是浓了层淡墨影,现在九幽一见他冷颜,就能想起向来阴戾的宇文邕。

真是奇怪的感觉。

“阿蛟,有两件事儿,你听一下。”

“嗯?你但说无妨。”九幽见他面色凝重,生怕他问及为什么,她巴巴的和宇文邕同住……

这是她最怕解释的事儿了。

封大人难得急切,语气音弦都劈了。

“王长明大婚,延期了。你可以回京了。”

“嗯?为什么啊?即便是延期,我等着不就完了嘛……”

“王长明的婚约正妻,今早被人毁容了,具体什么原因还不清楚,只是下毒手那人,戴着个鬼脸面具,自称兰陵王。恰好齐国君王下诏,急招兰陵王回邺城。”

九幽一愣,“高长恭?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那赛潘安怎么样了?怕不是潘安姐调戏高长恭未遂吧……”

“王刺史大人是气急了,全城搜捕兰陵王呢,毕竟是兰陵王毁人家儿媳的容。王长明一早得到家里消息,就赶紧赶回去了。”

“那怎么办……赛潘安的脸能治吗?高长恭在哪,我要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兰陵王早已逃之夭夭,别说岐州难找,怕是他早已过了周齐边境了。”

“那你这要骑马的架势,是要去找王长明?正好,我也去!”

“不是。我父亲病重……垂危,娘派人来,唤我回家见最后一面,父亲说……有遗言要嘱咐。”

封公子本就容色憔悴,说这番话的时候,出声儿都像是困难了。

他急切的说完了王家的事儿,到自己这里,却拖沓的甚至哽咽。

他不知道能希望她说什么,所以他只是说,有两件事,让她听一下。

望着他低垂的眉目,那冷刻般,愈发深邃有棱角的脸,九幽惊然发觉,他怕不是染上了宇文邕那冷戾的毛病?

“怎么会?封伯父不是向来健朗么……前些日子七夕国宴他还好好的,怎么这几天就……”

封浮华眼圈都红了,一双波涟流转的桃花眼,愈发艳靡,眼尾挑着,秀眉乌黑,本该勾人的样貌,搁在他脸上,就是再意图明显……也只有我见犹怜,揪的人心儿颤。“你记不记得,那次凤华金宫满宫赐死……我说父亲突发顽疾,所以赶不去救你?”

611.皇上圣意

凤华金宫满宫赐死,她被迫屈辱验身,这是九幽不敢回首的噩梦。

“自然记得。”

“父亲有心绞痛,还患有多年老咳疾。上次突然急火攻心,险些……后来再怎么吃药调养,也只是无济于事……”

“怕不是中了毒?”

“我起初也想过,可那药是娘寻的方子,娘看人煎的,多少京城名医看过了……都说无毒,可就是觉得我父亲冲撞了阎罗……”

九幽气急!“庸医!都是庸医!什么阎罗的鬼话……这大活人突然性命垂危,什么孽行都推给鬼怪了!我立刻跟你回去!我倒看看什么鬼怪!”

封浮华突然松了口气,万分难受的,挤出一个宽慰的笑意,

“好。”他当然不说,父亲病重,心火不调,有一半是因他一意孤行,偏要住侯府,跟她闯天闯地,给气得。

——而九幽身后,刚刚被簇拥出来的人,闻言拽了拽身旁的诸葛太史。

“元扶凤呢?每次朕找他都不在!”

“他……刚走,他说看不惯皇上跟独孤家女人…厮混。”

“混账!看不惯朕,他也得看着!立刻传召他,让他领太医院副史令,去宗伯府给封大人瞧病,不得马虎。”

诸葛星点头,“微臣这就去办。”

……宇文邕也不是故意想打扰这两人,可走在这了,他还是不甘心的示好一下。

“封爱卿,朕即刻派太医院的太医,去宗伯府。”

九幽与封浮华一回头,入目的,便是一袭灿金色绣龙袍子,还披了身玄黑漆金衮绣的帔衣。

封浮华拉着九幽,惶惶急,福身行礼。

“多谢皇上圣意,但太医院由太宰把持,臣怕所来太医,直接送我父亲归西,然后还要归咎于皇上。”

封浮华说的毫不拖泥带水,非常直接而且有道理。

拒绝皇上一番好意,浇灭了他一腔热血。也不知这封浮华,是不是要跟他拉远距离了。

宇文邕唇角一扯,甚感尴尬。

怕不是封浮华已拿他当做情敌?

毕竟封浮华先入为主,他此时的尴尬位置,就是横刀夺爱,刚横了刀过来,人家正房就亮剑了。

宇文邕重重喘了口气,才沉下心。

“封爱卿暂且放心,朕派的是朕的心腹,与太宰无关。”

宇文邕觉得自己有点疯了,酒前酒后都一样不着调了。

他一不甘心,就要给自己揽活干,费力不讨好,着实委屈。

而封浮华眼色一凌,本是桃花醉雾的瞳色,都凝成了琥珀色。

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所以他看了看九幽。

封浮华这皱着眉,凌着眼的样子,把九幽下的一慌。

对于封大人这种事,都询问她的意见,九幽有点得意了。

而宇文邕脸色正常,表情正常,他说的话……九幽不想相信,但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句君无戏言,睚眦必报。

“皇上若是好意派太医来,那小侯,就先替封大宗伯多谢皇上了。”

宇文邕唇角动了动,漆黑凤眸只眨了眨……“何必客气,君侯……”

宇文邕想有满腔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这也不是时候。

他刚说了个君侯,她就跑开了。

612.大雨封府前

九幽伸手拽起了树下那俩人,刚才思虑半天了,这会儿才道,“宗伯府跟凤华金宫距离不远,扶摇,你跟渡弱回侯府等我,我去看看封伯父。”

扶摇就着她的手起身,紫眸笑的弯弯,

而扶摇旁边的渡弱,直接对她摆手了,“你拉扶摇的手就行了,我还没到需要人扶才能起来。”

九幽摸了摸鼻子,“嘿嘿……”见渡弱满脸的傲慢嫌弃,便知他只是嫌弃她而已……

九幽回过头,去找封公子,“小蝴蝶,我那小黑马去哪啦?”

提到回宗伯府,她顺口唤出的‘小蝴蝶’,那个他几乎忘了的乳名……

封公子忽然会心的笑了,一双波涟勾魂的桃花眼挑着。

“真好。在门槐上拴着呢,我带你去找。”

……然后这俩人只互相看了眼,就执手找马去了。

连那个白头发的小子,紫瞳的妖物,都对宇文邕怀有敌意的眼神。

真是……一群粗鄙之人,毫无规矩可言!

作为一个皇帝,他心口梗塞,很难受。

尤其是诸葛星跟元扶凤来的时候,元扶凤还抱着膀,拽来拽去的道,“皇上,这回又毒谁啊?拿我当这么久暗卫,终于想起来,我是靠医毒出名儿的啦?”

宇文邕凤眼中生出浓黑戾气,咬牙切齿!“元扶凤!你给朕正经点!要是封九州的病你治不好,朕就毒哑了你这张嘴!”

元扶凤:“……臣遵旨!”末了,他又补一句,“你看你,气着了吧?这独孤家女人,都不合该喜欢的,人家可是女尊王朝女帝的女儿,你俩上辈儿是世仇,你若流萤扑火,以后有你闹心的时候。”

“什么世仇…朕偏不信这个,不然怎么你能成朕心腹?放心。朕不会重蹈独孤如愿覆辙。朕就一意孤行。”

“恕臣直言,那个白头发的独孤家男人,才是当世的独孤如愿。而我不与你续上辈儿的仇……还不是看上你这个人了嘛!”

“你少来,你同朕犯冲这么多年,就仗着朕胸怀宽广,又不近情色。”

“皇上,你这是嫌弃谁呢?…独孤家女人,才是跟你犯冲。”

……

瓢泼大雨毫无预兆,肆虐了厚朴繁芜的长安城。

快马狂奔的人,来不及打伞。

当封大人拽了九幽下马,落在敕造宗伯府匾额下时,这俩人算是湿透了。

镀了新漆,修筑禅意的封府,门前冷落。

封老大人这才病了几天,府里上下就愁云惨淡的。

走过抄手游廊,路过莲池。

上次来看时,那莲池还有稀稀落落的红花,现在花儿都没了,就剩下满池碧水,还有几根孤零零的泛黄叶子。

封府是书香门第,又不喜金银豪奢之气,便满院子都是苍松翠柏,花草鱼亭。

一副清远禅意。

那些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也让这几天满府的愁绪,给催的病殃殃了,杂芜不调,一派作乱。

……

九幽封浮华急慌慌的,奔着封老大人的后堂正屋所去。

一进屋,满屋子都是熬的药味儿,笼罩着一股病气。

却想不到,太医院的人脚力,比九幽封浮华他们还快。

613.病来如山倒

迈过门槛,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个白衣的年轻太医,在给病榻上气息微弱的封老大人,望闻问切呢。

旁边儿侍奉的雪霁还道,“是皇上派来的,这是太医院副史令元扶凤。”

看一眼那黑漆老檀木的架子床,旁边摆了两座六角高花几,搁在花几上头的,狻猊坐炉正在吞云吐雾,发着袅袅青云。

窝在里头的封老大人,腰下掖了一身驼色绞银边薄被,一身白寝衣更托病态……鬓发微霜,黑白纵横,却被人梳理的齐齐整整,枕在脑后。

前几日还气色风发的人,此时却是一脸灰白的土色,闭着眼,脸上的皱纹像是濒死的老树……皱皱巴巴,坑坑洼洼,还留了一下巴蓬乱的花白胡子,

看了半天,都不见有呼吸的起伏。

一看这光景,封老大人这几天就是受老摧残了,不禁一把骨头瘦的显出青脉,连颧骨都高露了……脱了相了。

封浮华眼眶都快瞪裂了!颤抖着嘴唇……颤巍巍的在封老大人床前跪下了。

“爹…爹!都是浮华的错!浮华一意孤行……竟想不到……几日光景,气得您如此……”

九幽揪着心了,想不到前几日还健朗的人,居然就这么……愁云惨淡的卧病如此。

果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比变戏法要惊悚多了。

九幽兀一抬头,看那年轻太医,只拢了个乌发,银冠扣翡翠珠子,细白面皮,眉清目秀的,有点眼熟。

这太医抬头瞅了她一眼,细眼一挑:“九龙塔雨夜初见,君侯风姿依旧。”

“我……!”要不是碍着这是封家,旁边还有病重的封老大人,九幽就一脚踹上去了!

一看见他这上挑的眼尾,刻薄的欠揍脸,

记忆的闸门怒涛澎湃,昨天岐山上,这个不要脸的,还敢说九龙塔雨夜,他一直看着来着!

忽然听见,自门扉外面,有女人的声音飘絮似的传过来,苍凉悲恸。“华儿……你可回来了!快别跪着了,九州若醒着……也是受不起了,他就等你回来诉尽遗愿呢……”

九幽一惊,回头去看,却是个一身赭石色杉裾的妇人,端着一盅冒着,暖白袅雾的东西走来。

旁人不知九幽与他什么恩怨,九幽便生生忍心下了。

封浮华见状,慌忙站起来,去接妇人手中的东西,

“娘!爹这……怎么会这样!”

妇人满面愁容,当日笑靥明艳如少女的面貌,竟也像是一病十年,眉垂眼沉,眼窝乌黑松弛,尽露老态。

连头上也只拿支镶翡翠木簪子束发。

“娘去给你爹看着熬药了,快接过吧。”

封浮华应声去接过药,轻微微的落在高花几上,与床前的狻猊炉放一起。

封浮华眼窝红红,皱眉道,“父亲未醒,等会儿喝可好?”

封夫人点了点头,只道,“这位太医说九州体内无毒,却不知为什么火烧五脏,五脏大损,他还要再诊治一会儿……”

她也好像刚看见九幽,却只瞥了一眼。

“君侯也来了?正好,我们去偏房屋说,九州还睡着…莫扰了他。”

封夫人说完就一转身,九幽听得叫她,就赶紧跟上了。

614.封刘伉俪

这后院正堂,都是沉稳老木的家什,九幽每走一步,都踩在织麻编席的毯子上,连心里都沉甸甸的,坠了一身沉稳的老色。

偏房屋连个丫鬟都不见,就一个白衫少年雪霁,在端茶送水伺候,

然后封夫人上座,九幽和封浮华在左右下手。

这对娘俩儿相看泪眼,眼眶都红红的。

九幽觉得自己在这好多余,她一个没爹没娘十多年的……又赶上人家这情景,着实尴尬。

“大将军……我,我来看看伯父,怕不是中了什么毒,不然怎会几日不见,就如此……”

封夫人垂下目光。

见这一身男装的小侯爷,站立不安,还是孩子无措的稚气,封夫人不禁苦笑…

“九儿,独孤家倒台了那么多年,我封家却还能安生荣华,也是到头了,对你这孩子……我封家有愧啊。”

“刘姨你…别这样说!我这不是还有机会光复家族嘛,我知道……当年我爹死后,封家被皇族以逆党罪下狱,也是被我家拖累了……以后封家的安生,就由我来守护了。”

“真是个孩子……唉,你日后若进了这宦海浮沉,恐怕暗地里的鱼,早早把你生吞活剥了。”

“刘姨!怎么几天不见,您说话都这么悲观?”

“我也不想,奈何命途至此,已需终了。”

“刘姨,您就没觉得封伯父是中了毒吗?”

“定然有此疑心,只是察觉不到啊……我这几日,寻遍了名医,所有人…却都撒手无解。九州他体内无毒,药食无毒,他用药用饭我都先尝的,我还好好的,并无不适……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偏爱昏睡,一日之内能睡八九个时辰……”

“唉?前些日子,我也总爱睡,可能是因为总下雨……可是最近不下雨了,我就好了。”

封浮华一脸郁闷,幽怨看着九幽:“你那就是贪睡。”

“咱们不是说中毒的事的么……难道说不是外物饮食,是衣物不洁,或者通过发肤皮肉下毒?”九幽绞尽脑汁,费尽神思的设想种种可能……

而封夫人以袖掩面,望了望棚顶,才止住泪眼氤氲。

“他衣物是我看着换的,沐浴都是我来的。”

九幽瞬时哑然无语。

“额……刘姨夫妻伉俪情深……真令我这小辈羡慕……望尘不及……”

却听外面,那个太医走过来了,还道,

“封宗伯醒了,不要喝药,要见夫人和封公子呢,对了夫人……你那什么药?不如换药试试。”

封夫人惊喜满目,拽着封浮华就起身了,顺口应一声,“他不爱喝便换方子,华儿,快去见你爹,他就是为你上的火……”

娘俩大梦重生似得,朝正屋门奔去。

然后就留下了九幽,跟这位太医。

他手上还端着那碗药,就顺手搁在了桌上,随后便看着九幽。

九幽便想起了个事儿,“你姓元?你跟元家什么关系?”

元扶凤也不藏着掖着,看了她一眼,勾唇讽笑,“太宰夫人,是我姑姑,大魏朝末代皇帝,是我叔叔。”

615.试药

九幽肃然起敬,赶紧给这位太医做了个揖。“哦~没落的皇族啊,失敬失敬~怎么宇文家要灭门末代皇族的时候,把你留下了呢,你怎么还混到宇文家去了……皇上跟你姑姑,好像不太对付吧。”别怪九幽嘴黑,只是她对元夫人和元家,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明知元家怎么被灭的,还跟宇文家走的近的元家人。

九幽被自己的机智吓到了,这么说,万一他不跟宇文邕一条心,她今天来到封府,还有封家这些宅内事被他悉知……岂不是也危险了?

元扶凤满脸讥讽,“你难道看不出来,皇上跟太宰也不对付么?宇文家自己内斗,关我何事。我跟皇上走的近,只不过是看他,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罢了。”

九幽竟不知道说什么了,权且信了他。

元扶凤也不再理她,一撩袍坐下,只拿勺子搅着药。

元扶凤凝重的,盯了这碗糊黑的药许久,就是闻又是拿勺子尝,都未觉不妥。

这会儿看到了九幽,便招手过来,“君侯,你不是要尽孝么?来,把这碗药喝了。”

九幽嗤之以鼻,“是药三分毒,你没往里下毒吧?”

元扶凤挑了挑眉,“真没胆子,我刚喝一口你没看见?”

九幽哼了声,拿白布擦了擦他喝过的勺子,然后再去舀一勺子,药还是苦的。

她却却觉得这药,有点儿熟悉的味道,是有一丝丝的甜。

“嗯?这药什么药啊,我好像喝过这个味儿。”

元扶凤不禁嗤笑,“枇杷露还是祛痰霜?这药就是普通药材煮的,封宗伯不需大补。”

九幽又喝了一勺,还是没想起来,又想起她当初,在府里一口碗见底,干脆直接豪气的整碗喝了。

“呃~想起来了,这药有点我府里那补药的味儿,我那补药啊……甜的发涩,还天天让我喝,我知道他们是因我怕苦……”

“什么补药?你连喝多少日了?改日我去你府里,你把方子给我。”

“也就喝了几天……后来我一个朋友来看我,他不让我乱喝药,就给我的补药停了,其实我早就想停了,买补药那些银两,能买多少我爱吃的东西呢……我可最烦喝药了。”

“君侯,你还挺有趣的,就是脑筋有点直。”

“嗯?我还直?!”

九幽一时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下腹一抽……忽然五脏六腑急促的绞索,难受的啊,她喉咙一痒,刚刚还坐在椅子上说话,突然就蹲地下开吐了。

吐的满地都是药味儿,黑乎乎的,全是酸腐烘热之气。

九幽也不知是被熏的,还是吐的有点头晕……眼前一阵昏花。

惊的元扶凤直接跳起来了……“君侯你……不能喝药就别喝啊!什么肠胃!喝完就吐!你还在人家地上……”

九幽泪眼汪汪,不是她随地就吐,是找不到他家的痰盂……

九幽刚想说,这药真难喝,不能多喝,都把她喝吐了,她就感觉喉咙又是一顶……哇的又吐了。

这次吐的东西,好像是从五脏六腑抽出的,来势汹涌,喝完了,痛的她嗓子疼。

616.冲撞的毒发

而元扶凤一看她满嘴猩红,也发觉摊事儿了。

“君侯!你吐血了你!”

九幽眼前被眼泪,模糊的看不清了,喉咙痛腔子胃里都痛……她舔了舔满嘴腥甜,临眼前黑糊,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自己嘴角猩红,,还有一地的血。

少女眼睫上都挂了眼泪,迷离又漂亮的眼睛眨着眨着,就好像脱线了。

元扶凤刚想嘲笑她,装什么柔弱可怜,

还是元扶凤手快,拦胸搂住她,不至于她一脸砸在,自己吐的污秽里。

又感觉手臂所触及的,是被什么硬布缠了一半的柔软。

急忙把她软趴趴的身体捞起,扶到椅子上,便见这人吐的小脸儿惨白,眉眼倒是漆黑的,细密眼睫上还挂着眼泪,满嘴的猩红,都淌到下巴,过了脖子了。

元扶凤一阵恶寒,这个女人……真是作孽。

……

等九幽从生硬的地榻上,醒来的时候,封浮华已经在她身边了。

一睁眼就看见了他。

只是封浮华眉宇间,凛然一股愁云沉气,好像让他生愁的不是她,却又不是她能抚平的……

九幽动了动嘴唇,舌头刚一动,喉咙撕裂般的疼,就逼的她只发出了一声,“封……嘶。”

封浮华这才回过神来看她,“阿蛟……怎么什么事儿,都让你赶上了!”

元扶凤在一旁道“你就庆幸吧,这是发现的早,这种‘蛰魇草’的毒,中原没几个人见过,这是西陆嬮妲女国传来的,你吃上一两个月,就能摧折五脏,梦魇而死,听说嬮妲女国有好几个国王,都死在这个草手里,在西陆嬮妲女国都成禁草了。”

封浮华皱着眉,拿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她嘴角细白的软肌。

血迹早在她昏迷之际,就擦掉了。

“那药我们也都喝过,为何就你吐了血……你可有什么……哦对,你这嗓子是吐血伤了,你若有话,我去拿笔写下,”

“……”九幽默默看着眼前男子,可怜兮兮的从褥子底下伸手,按住他闲不住的手指,也没想起自己有何过人之处。

倒是元扶凤道,“君侯方才说,她之前在府里就喝过,一样味道的补药。但老大人这方子,不可能是补药,想必是药里,添加了什么东西……君侯,你回府后怕是该查查,自己家有没有人要害你了。”

封浮华沉吟片刻。

“我似乎明白了,这毒是要长期蛰伏的,初期发症便是好困,而阿蛟不以为意,以为是下雨天所以犯困,而我爹,是以为病中人便是如此……刚才阿蛟误食了我爹的药,若非她当场吐血吐了出来,定然无法发现这此中。”

“那为什么君侯一喝,就吐了血,当场病发?”

“封宗伯的方子我看了,那是针对男人体质所下的药,而君侯一个女儿身,喝了当然会阴阳相冲,当场发作了。”

元扶凤轻飘飘的一句话,顺口托出,却把榻上一坐一躺的俩人,惊呆了。

封浮华眉毛瞬间乍起……上挑的勾人桃花眼,满眼锋光,凌厉危险。

“你?你还知道她……是女儿身!?”

617.侯爷脉滑,有了

一看封浮华这满脸煞气,她都心里突突……这两天他脾气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她都怕他跟人打起来。

九幽说话了,“什么就女儿身啊,我是大老爷们!我以前在府里天天喝都没事!”

听这俩人狡辩着,

元扶凤甚是不屑,只是背着手,俯视那两个眼神惊骇的人。

“呵。还隐瞒呢?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然皇上怎么会派我来。……你嘛,就算再像男人,也只能当女人的身体养,你之前喝药无事,想必给你下毒之人早知你是女子……所以你喝起来,不会受到阴阳相冲。今天这个不一样喽。”

封浮华一听这个,更急了,“既然如此,那浮华方才冒犯了……副史令,劳您再给她仔细诊治,看看她体内余毒可在……还有没有别的病症?”

元扶凤看了眼封浮华,“封大人,你就不怕我趁机,吃你女人豆腐?”

封浮华:“我就坐这看着,你敢?若你真敢,我就命人做几十个牌匾,送太医院去,就写‘副史令医者淫心’,让全太医院知道知道你的为人。”

“封大人还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那是你脸皮厚,你不要名声的话,我也不需要。”

元扶凤满脸闹心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榻边案几上,打开自己那个药箱子。

拿了个圆托搁在她腰侧,便把她的手也搁上,攥着九幽腕子给她搭脉。

元扶凤刚刚还闹心呢,结果一接触……诊断她这身体,就好像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很错愕的又是摸她额头颈子,又是撸她袖子看手臂的……

把旁边封浮华看郁闷了,“副史令,我就是说说,你要是想要牌匾,也不至于这么刻意,明目张胆,吃我女人豆腐惹怒我吧?”

元扶凤又把爪子,搁在了九幽衣领,九幽登时吓住了,扯着嗓子凄厉的拒绝!“干嘛!……不许当众耍流氓!”

元扶凤一本正经的,转头去看封浮华,“封大人,能让我解开君侯衣襟,看看君侯是男的女吗?”

封浮华眉头皱的,快压到眼睛了,眼色凌厉的像开锋的刀:“你敢!不行!你不是知道她是女子吗?再不拿开你的爪子,信不信我拿刀剁了?”

元扶凤于是淡定的收回了手,

又问封浮华,“你和君侯有没有同房?”

封浮华瞪了他看半天,才吐出俩字,“没有。”

元扶凤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哦~”了声,便站起身,负手站一边,“那君侯就是怀孕了,脉滑,有半个月了。刚才她吐的那么凶,也有孕吐的缘故。”

元扶凤于是转过头去,整理他的药箱。

这边床上的俩人,瞪着眼好像没太听清。

封浮华一张俊脸,顿时黑如锅底。

九幽是万万不信的,“怎么可能!我连癸水都十七年不来,怎么可能怀孕呢!……是不是你说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你什么都没说……”

封浮华一脸苦大仇深,“阿蛟……半个月前,你都和哪个男子有过?可是皇上?”

“不是他!……大概,是扶摇吧……除了扶摇和他,我没碰过任何人了。”

618.要静静

封浮华一口气差点吐不出来,噎死自己。

“若是皇上……我还怕他以君王身份压人,怕他生生以此为由抢走你,既然不是他,又要我接受一个男娼的血脉……阿蛟,你怎么就这么气我!”

九幽抱着头,头疼欲裂,“怎么会这样!我不该!不该有孕的啊……”

九幽现在整个人,都不信了,不信所有人说的话。

也不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刚才是她幻听了!或者这是个梦!还没醒!

可是眼泪突然汹涌了,

九幽一直告诉自己不要信的,可是,自己抽噎的声音充斥了耳畔……

元扶凤可不管这个,背着药箱便道,“微臣回宫复命了,封老大人是毒物所致,也已有调养之方,日后注意调养就好了,告辞。”

望着榻上悲痛欲绝的人儿,封浮华强压下,心底的滔天难忍。

“阿蛟,我听你的。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便是与天地为敌,也要娶你,我会做好生身父亲的。”

九幽失了魂一样…背过身去,把脸埋在被子里,却无法嚎啕大哭,只是憋着抽噎,眼泪止不住的淌。

“别说了……我要冷静冷静。”

“其实,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最爱的人,怀着别人的孩子。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和世间男人一样,有私心,爱妻有男宠就够受了,爱妻还怀有男宠的孩子……这就难以忍受了,可是我又不一样,我只要你就够了,孩子,只要你喜欢,我就拿当自己的一样养。”

“别说了……别说了,让我静静!”

捂着脸哭的天地不忍的少女……他却没办法,更不知道怎么去接触她。

封浮华也心如刀绞的。

门外雪霁悄声道,“公子……老爷夫人喊您呢,老爷起身了,说怕是回光返照……要见您。”

“那你……先静静吧,我去见我爹娘。”

他临走前,给她擦了擦下巴上的泪渍。

封浮华那满绣青梅的袖子,擦过她指间。

九幽忽然好像天塌了。

这天地万物,为何都那么不真实呢。

封府的家装一眼望去,桌椅榻案,都是书香气度,老气横秋。

博古架上摆的洗笔台,挂笔架,青瓷瓶,白瓷碗,满目清雅,却又飘渺如雾。

狻猊坐炉生薄烟,清幽柔婉,却又如临梦境。

真实的像是幻境,幻境却触手生息。

过去十七年,那些前尘旧梦,她孑然一身,纠缠着八哥沧蛟,和楼嬮妲王世子遍游西域,眼见着让大半个西陆匍匐的嬮妲女国……如何衰落,王朝更迭,江湖风雨,她以为她爱的是墨莲姐姐……却是更不能爱的九冥哥哥。

九幽像是濒死的生灵……眼前忽闪过的,全是记忆深处的景儿。

那一片红的,是不日城炽热的凤凰花,是他的红衣。那大雪纷白的,是他一夜老去的白发,是互相捂手了三年的,漠北雪原……

她答应了高长恭,不会抛弃他去,选择宇文邕的。

到头来阻止不了九幽的,还是情。她六亲不认,受尽情殇,也不要情。

所以来了长安。负尽一切,认贼作父,她不要情丝羁绊。

彷徨以彷徨,断肠愁断肠。

她忽然明白了,不能要孩子!绝对不能要!她还要宏图霸业,她要打掉!

九幽惶急急穿鞋下榻,只想见封浮华,告诉他,不用他为难了,她不要孩子!

……

619.为凤太子

九幽迈过门槛见的一幕,差点让他惊掉了眼珠。

负手而立的男子一袭白衫,绣的满身青梅竹骨,以背示人。

而他脚下跪着一双夫妇。

这做爹娘的,怎么给儿子下跪了?

穿一身驼色繁复长袍的封老大人,须发花白,满面病容,却多了些激烈的血色……

跪地不起的人,叩拜而起,伏手悲声,声凄音颤着!“为凤太子!”

背着身的男子禁闭双眼,咬紧唇齿……“我不是!爹!求您……别说了,别跪了!”

“为凤太子!您若不信,可拿你手中金镯子,去未央宫天禄阁求证!”

封浮华双眼骤睁!凌厉的眼色像是开锋了的刀,他闷声愤然的撸开袖子,把他腕上那个宽金镯子撸下来,奋力往地上一摔!

“我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金银之物与我无关,不要也罢!”他是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却瞬间蓄泪满眼,背过身不愿面见爹娘,不去扶,更不想认。

封夫人见他摔了镯子,疯了般旋即起身、连滚带爬的去捡回来,小心翼翼的搁在袖口蹭。

可那金银之物,怎么可能摔得坏!

封夫人满面勃怒,恨的咬牙!

“你摔它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华胥的命,保下来的镯子!保下来的你啊!”

封浮华再也禁受不住,满眼含泪的转过身,赶紧去扶起她,

“娘!爹!您二老快起来啊!求你们别跪了…这一番儿子的寿,是要折尽了!”

不知所措的九幽,也赶忙上前跟他一起搀人,“封伯父!刘姨!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别这样,封子蝶他要折寿的啊!”

封家夫妇四目相顾,直接老泪纵横。

九幽手忙脚乱的,把封夫人搀了起来上座,封浮华搀了封大人起来,可这对夫妇连忙摆手,“岂敢上座!即使玄帝殡天,大魏朝落魄了,皇族也始终是皇族……规矩不能废!”

九幽望着一脸阴郁的封浮华,只觉得封家这仨人都挺怪的。

她腿一软,登时就跪下了。

九幽可怜兮兮的,拽着封夫人衣角,也是刚刚忍住了哭,现在更想哭了。

“我求你们仨了行吗!能不能让我明白明白,这是怎么了?”

封老大人捂了捂眼,直哀叹,“作孽啊!起来吧九幽,这一跪,我家如何对得起玄帝……”

“您二老上座,小辈我愿闻其详。”

“论尊卑,理应你二人上座……”

封浮华皱着眉,脸上气色愈发郁结了,“论尊卑,也该是尊长卑幼。”

封夫人来拽九幽,却拽不动,眼看就要自己流着泪往下跪,九幽只好急忙起身,再把她扶着起来,“刘姨我错了!我们不提上座,我们先坐下行吗?怎么我一进来,就是刚才那个场面呢?”

封夫人眼角,都哭出一道道深蚊纹了,她把手中那个紧攥着的,宽厚金镯子,递给九幽,“阿蛟,你可见过这镯子?”

九幽伸手接过,搁在掌心端详了半天,这镯子是十足的金饰,用料宽厚沉甸甸的,花纹样式都规律细致,……九幽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一脸凝重的盯着她手中、物件的男子,

“这不是封子蝶自小戴着的么?”

620.金镯子

封夫人含着眼泪道,“这是玄帝亲自命人打造的,是送给大魏朝末代,为凤太子,—元凤华的周岁礼。”

九幽刚才还坐着,一听这话,吓的登时腿一软……就一出溜……滑下椅子,跌坐地下了。

对面而坐的男子,慌忙伸手来扶她,鼻息间是熟悉的清香梅骨,却不是熟悉的小蝴蝶。

九幽望着眼前那张,愈发深邃俊艳的脸,也不敢让他扶了,心里突突的跳……

她一摆手,不经意间拒绝的接触,就已然疏离了什么。

封浮华很尴尬。

九幽也没信封夫人说的话,自己爬起来了,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

“咦?末代太子不是被烧死了吗?难道独孤如意救封浮华的时候,还把镯子捡回来了?”

封夫人眼尾的皱纹,苍老了容颜,也证实了岁月。

“当年被烧死的,不是为凤太子元凤华,而是我儿子、封浮华。”

九幽倏地脊骨生寒……汗毛直竖,惊恐万状的看着封浮华,“那这个……是人是鬼啊?”

“为凤太子没有死,是我们……拿自己的孩子换了,宇文家是要元家嫡系儿孙绝后!是玄帝,当年她灭口了所有知情此事的人,后来她为了保全此事,连自己都灭口了。就为了元家……这一个嫡系的独根儿啊!”

封浮华听得站不住了……忽然倚在桌上,撞的茶碗里茶叶都洒了。

那双上挑的桃花眼瞪大了,娇红中,带着浓烈的黑沉之气,“娘!你在说什么?”

封老大人忽然,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封夫人便不再说了,连忙心疼的,去给他顺气。

这边封浮华满脸见了鬼的样子,不亚于事外之人九幽。

封夫人泪眼婆娑的,看了看九幽,“九儿,可否请您出去,我们两夫妻……想同为凤太子说几句话!”

九幽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应该的,九幽先告退了。”

封浮华瞪一双阴冷的桃花眼,还想拦她……却只是伸了手,她便决然而去了。

九幽临迈出门槛,听到的一句便是,“为凤太子!你怎能不记仇呢!宇文家杀了元家嫡系多少人啊!宇文家害的独孤家差点灭族啊!若不是宇文护下毒,要致我封家于死地,我们便这辈子不想与你说了!”

因为听到那句……独孤家差点灭族,九幽心痛了,她不想快走。

忽然听到喊她的一句!

“宇文护杀父之仇,独孤家满门抄斩,全族流放之恨,独孤九幽你是焉能不报!”

九幽差点一步卡死在门槛上,幸好跌下去的时候护住了脸……

她摔怕在地上那刻,突然想起了很多。

她叫独孤九幽!她是独孤如意跟独孤如愿的遗孤!

是宇文护,让她变成了遗孤,是宇文家,杀人成瘾,她是认贼作父!

宇文护杀父之仇,独孤家满门抄斩,全族流放之恨,独孤九幽你焉能不报!

这一跤把独孤九幽摔醒了。

里头也有极快的脚步声,出来扶她。

男子沉声道,“终于,我们同仇共忾了。”

鼻息间又萦绕了梅香,又带着他快步带起来的,清冽的冷香,还有他冷静沉着的声音。

呵,元家嫡系太子为凤是么……

621.前朝旧恨

九幽摆了摆手,没用他扶就起来了。

“为凤太子别闹,我独孤家的事儿,我自己就行。从今以后没有封浮华了,这封府和元家,我高攀不起。”

“呵……高攀不起?”

九幽从他面前走的,出了封府。

元凤华就冷着脸,神色复杂的看着,不拦。

那个少女穿着,跟他一样的绣梅白衫,墨发如泼。

现世安稳,良人如画,都是浮华表象。

现在,隐藏多年的罪恶审判,已经破镜而出了。

这封家,他要知道的事儿很多。

独孤九幽要接受的事儿,也不少。

——

前大魏朝,因南朝侯景之乱,打到北方不安,群雄割据,狼烟四起。

北方这片胡汉难分的热土上,涌现出不少枭雄豪杰。

鲜卑族早期入关的皇族元家。野心勃勃的宇文家。还有祖上是大汉公主和亲的独孤家。打着光复大汉旗号的,有家族神经病史,又被祖传好相貌掩盖的高家……

后,高家拥簇了元家皇族为傀儡帝王,割据东土,定都邺城,复名自称东魏。

而独孤家宇文家,也拥簇元家皇族,定都雍州长安,称西魏。

几年后,西魏治政掌权者,高家夺权自立,建立齐国高氏王朝。

而东魏,独孤家和宇文家的夺权之争,斗了几十年,从狼烟四起刀兵滚滚,到宦海浮沉裙钗上殿。

宇文家当世的领头羊,宇文泰看不惯独孤如意,看不惯她一派女皇帝自居,目中无人的做派。

他同样也看不惯独孤如愿,他觉得独孤如愿是一个怪人,喜欢妹妹是个怪癖,不想当自己皇帝,却对一个女人马首是瞻,拥簇女人为帝更是怪胎。

——独孤如意和独孤如愿认为,这个宇文黑獭就是个十足的黑獭子!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拿追随者,和女人的生死祸福,玩弄于股掌之间,哪怕他要踏着血流千里尸骨成山,就为了自己那嚣张的私欲,他能负尽天下人。

他简直代表了,乱世俗人的全部肮脏恶欲。

——宇文泰对独孤家兄妹的看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只不过他要实权要真实感,而独孤如意的所有肮脏恶欲,都在男人身上了。

她是全天下人眼中的圣人,是神祗下凡,是盖世女枭雄,也是让他身边男人,最爱恨纠结的女人。

——大统十七年。西魏第一任皇帝元宝炬去世,太子元钦继位,史称西魏废帝。立妃子宇文云英为皇后。

元钦继位后,未建年号,称元年。

时,宇文泰同玄帝争权大战方歇,朝野上下,无不痛斥宇文泰狼子野心不安分,不惜华胥女帝四海归心之名,治政之才。

元钦帝继位第一年,玄帝独孤如意极力扶持,宇文泰消停了一年。

第二年突然传出,玄帝大力扶持元钦帝,是因玄帝老不正经,看中元钦帝姿容谪仙,遂常入皇宫,逼迫天子为禁脔,更有无良画师,绘了玄帝乱欲帝都春宫图。

玄帝因此身败名裂,宇文家借机打压,削去玄帝摄政权朝之职,空留玄天女帝,华胥国主之名。

而这次朝野未提鸣冤声,长安百姓奔走提孩相告,官府门前高歌玄帝功德,为玄帝啼血请愿者,连月未止。

却未能力挽狂澜。

大魏朝一时大权旁落,被宇文家全权收整。

622.元钦帝旧事

——元钦帝元年。

皇后宇文云英得老祖宗庇佑,诞下元家嫡系第一个皇子,刚一落生就封为了太子,封号为凤。

当时玄帝勤政,元家垂衣拱手,朝野相安,黎民和乐。

女帝独孤如意戎马二三十年了,未有子嗣,见这小太子容貌生得喜人,性格和乐,便整日腻在皇后宫里,对这小太子拦不住的喜爱。

这女帝题了名,说这小太子龙身风骨,相貌气韵都是个明君贤主的样儿,便写封号为‘为凤’,起名唤凤华。

只盼着小太子日后,比她更风华绝代,更有凤骨君王的气派。

还说她的凤华金宫,多年之后就给了小太子,当他宫外别院儿了。

这玄帝素来热心快肠,如此连小太子封号和名字都起好了,元钦帝也落得省心。

玄帝赐名,提太子封号,也算一层庇护。

她还满天下找质量实心、成色好的金籽料,给小太子打造了只大金镯子,说等他二十年后,华胥国龙脉秘宝都给他,藏宝地图都拿华胥古文,刻在镯子里了。

元钦帝只当是信了她,哭笑不得,众人也是诚惶诚恐接着,但这大金镯子太沉,估计小太子十岁之前都戴不上……众人岂敢辜负玄帝这,狂躁的热情?就让元钦帝先戴着了。

没成想,小太子周岁那天,玄帝特意从东北龙泽赶回来,却目睹了一场大火。

……

今夜未央宫,最亮的就是这里,红亮了半边天。

吞吐大火的恶龙,那舌头一舔,房梁就塌了大半,振翅欲飞的朱雀檐角,都浑身起火,正像是涅槃的不死鸟。

到处是断壁残垣,火光冲天,像是恶龙吐着火。

偏偏有人急切的横冲直撞,来往大火之中。

在噼里啪啦跳动的火星子里,偌大宫殿,也很快灰飞烟灭,只剩下灰了。

……

女人一身赤红的华袍上,绣满了金丝龙鳞吞海图。

那火是红的,映的玄帝眼中也红了。

只有她满头白发不是红的,但头发根儿,却也红了……是刚才冲进去救人,被火烧着的。

玄帝就喜欢这红色袍子,炽热如烽火,是当初艳绝天下的盖世女枭雄……标志的装扮。

却只是当年喜欢。今天她特意穿出来,逗周岁的小太子的。

可是她目睹的,就是这场火。

听说火烧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有一个孩子没找到……便是小太子。

幸好突然下起了雨,渐渐浇灭了大火。

……

后来那个烧焦了脸的孩子,破布一样扔在地上,她却只斜了一眼。红瞳似血,张合之机,便操纵了生杀予夺的眼中,满是不信。

灰头土脸的宇文皇后扑在地上,抱着她的孩儿,靠在玄帝身上哭的肝肠寸断,她满头簪花钗玉撞散了一地,一身狼狈凄惨。

大雨滂沱中,天地不忍,群宾侧目不视。

元钦帝也满眼眶的泪。

他本以为,叫了群臣幼子,众目睽睽之下,又有玄帝在场……应能渡过此劫的。

原来,那人已经不惧玄帝,不畏众怒了。

大雨打湿了独孤如意的满头白发。

623.元钦帝旧事(2)

玄帝只道:“孤王会查出谁是主谋,也诛他子孙,焚化成灰。杀生绝种的罪孽,孤王背的不怕重。”

如此恨元家有嫡子,恨独孤如意有培育继承者之意的……无非是那个人。

独孤如意刚下了灭他满门的心,却未曾想摧折天柱的风来太快,那人先灭了她。

……

独孤如意当夜就被秘密请到了封府。

望着哭成泪人的堂妹,她刚要叱责,她都拼死把小侄子救出来了……怎么还哭。

妹夫封九州抱出来的娃娃,却惊慌的喊着她玄娘娘……

那双女儿家一样精致的容貌,却又五官分明,骨感清晰。

皮肉细白的几近透明,瞳色是琥珀般的清透。

望着这孩子,独孤如意忽然也想老泪纵横。

她堂妹却说,早在后殿,就得了消息,她把自己孩子跟太子换了衣裳,却不曾想,后来混乱之中,穿着太子华服的、她的孩子就在众目睽睽中丢了……

如此甚好,有人处心积虑要元家嫡系绝后,她便私藏下来,多年之后,再立他为帝。

堂妹的孩子,原本小名叫封子蝶,这下借她‘凤华’之名,改了谐音封浮华。

封浮华封浮华,今后这浮华长安,宦海又是血雨腥风,哪来盛世呢,都是表面的浮华,而无元凤华了。

这为凤太子,封号是‘为凤’,谥号也是‘为凤’。

此后再无为凤太子元凤华,只有一个封浮华。

世人也只记得元氏末代太子为凤,不记得元凤华。

……

独孤如意本以为太子之死,可以让宇文家安分点儿,就这么过去半年,宇文家又给她下套了。

那幅画要她身败名裂,恶名昭彰。

却也留下了画上唯一的线索,元钦帝手腕上那个金镯子……独孤如意在交出大权之后,把那镯子给了封家。

后来,玄帝的摄政权朝大印,分一半权给了宇文泰,一半给了独孤如愿。

在玄帝走的第二年,宇文泰便废了元钦帝,欲自立为帝。

气的玄帝连夜奔赴千里,从东北龙泽赶回长安,跟宇文泰俩人骂的朝野不安。

终于骂的俩人都吐了血,玄帝发誓不回朝拿政,也逼的宇文泰发誓不登帝位了。

可她,却没熬过他。

三天后,玄帝独孤如意殡天于长安,她遗言就两句,一句是留了龙脉秘宝,是华胥族长八代戎马积攒的,都搁在一处,可做华胥女儿立国之本,第二句便是……要葬身东北龙泽的华胥楼,嘎仙洞,那是几百年前,鲜卑族老祖,遇到华胥女祖宗启蒙的地方。

她到死也在维护鲜卑族,维护元家,维护独孤家,却也不忘自己身为华胥族人。

不忘自己身为女尊王朝的王,华胥国主。

漂泊戎马一生,还是葬在了最初的地方。

……

七月十六日,帝都凤阙。

刚回到寝殿的皇上,满肚子怨气,轰走了殿内所有宫女,就旁若无人,一路掀帘子气势汹汹,又凶猛的坐在龙榻上,顺便看到了满桌案的奏章。

他带起的劲风,吹的满殿的纱织帘子、缓缓未落,便被人再次冲撞而过。

624.皇上,君侯有孕了

身后跟屁虫儿似的太史大人,赶紧贴上去哄皇上,“四郎四郎……我就顺口说一句,你怎么还真生气啊!元扶凤那个毒蛇嘴才气人呢,我跟他不是一伙儿的~”

宇文邕凤眼一斜,漆黑无底。

“诸葛太史,你有点目无尊卑了。”

“皇上……微臣的错!微臣跟你三拜九叩,现在就跪了……”

仗着他寝殿地上干净,诸葛星毫不犹豫的就一跪,膝行到他脚边,一本正经的给他三跪九叩。

宇文邕看他下跪,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醉酒之时……问那个少女,是不是他也跪下认错,她就能跟他和好……

她明明说不是,他却还是跪了。

她施舍似得喊声‘雍儿’,他便栽了,什么傲骨都折了。

宇文邕酒醒后,看到她丝毫不想承认那夜……心痛的不行,痛了一路,偏偏这厮还要说,他看到了他向那人下跪……

真是,很羞辱。

这已经不是,男儿膝下有黄金的事儿了,那个受她一跪的女子,根本不想承认他的地位……果然酒醒了,就都是他一厢情愿了。

宇文邕黑着脸,“跪完了就快滚,让朕看会奏章冷静一下。”

“噗……”诸葛星毫不给面子的笑了,又看他一脸要吃人的阴沉模样,……还是得给他面子的。

“遵命。皇上……微臣告退!您有事儿随时传唤……”

“快滚快滚!”

被撵出门的诸葛星,刚迈出门槛,就被匆匆赶回来的元扶凤撞到了。

撞了个满怀。

诸葛星都快哭了,“凤大哥你啥时候!能不这么风风火火!着火了吗这么急!”

元扶凤揉了揉让他撞疼的肩膀,只瞥了一眼,就直接进殿找皇上去了。

凤阙殿内的宫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在凤阙殿外面瞅着。

也不敢进去,但是诸葛太史觉得有事儿,就进去了。

殿内,攀龙附凤的书案前,皇上正看奏章,看得头疼脑热,

就见元扶凤跑来,往他脚边一跪,便一本正经的道。

“皇上,君侯有孕了。”

宇文邕还没听明白,目光还研究着周章上,东疆长城受损,赤水百战受挫呢。

元扶凤再次说一句,“皇上!那个女人……身怀有孕了!微臣刚才给她把脉确认的!”

宇文邕瞬间就把手上奏章摔下了!

一双漆黑凤眸瞪大了……“当真?她?你说独孤九幽!?”

这一瞬间,宇文邕想的却是……独孤九幽不是说,她不会生孩子吗?但是!她若是有了他的种儿,还怕她不认?还怕封浮华正主儿亮剑?

他心底突然满是蜜意,感觉这王牌来的太虚幻了,不太敢相信。

等等……他是不是忘问了什么?

“她…多久了?”

“皇上你不用想了,不是你的,半个多月了,她说只会是她那个男宠的。”

‘砰——’!

宇文邕气的,直接把桌案上奏章都推散了,一时间哗哗啦啦的声响儿,奏章砸落一地。

刚才那点蜜意真是恶心,在心里臭烘烘的,

漆黑凤眸阴沉沉的,戾气止不住的往外溢。

“她什么意思!要朕学她男宠一样给他下跪,还要朕养她跟一个男娼的孩子吗!区区一个男娼……男娼!”

625.给朕打掉!

一个男娼,怎么配和他争女人!又怎么配让他所爱之人生孩子!

宇文邕气的心口绞痛,眼前发黑了……差点一个不稳仰头摔下去。

元扶凤慌忙上前扶住他后颈,“皇上!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皇上你……别这样自寻短见啊!”

宇文邕扶着额头喘息了半天,浓黑眼睫眨来眨去的,好不容易,才褪去满目黑沉,重见光明。

“元扶凤,去,配一碗最烈的打胎药,快马加鞭给她送去!给朕打掉!必须打掉!你看着她喝,她要是不喝,你也给硬灌!…区区一个男娼,还要上天不成!”

“皇上?您这是冲动还是圣意已决?您就不怕她恨毒了您?”

“顾不了那么多了……恨朕也认了,一个男娼,朕迟早处理了他。快…去!朕刚才已经冲动过,不留男娼之子的念头了,现在理智了,还是不能留。”

“好……那微臣领旨!”

元扶凤也怕宇文邕反悔,溜的老快。

然后刚走出没几步,在御书房门口,又和倚着门的诸葛星撞上了。

诸葛星只推他走,“赶紧的,你快风风火火点儿,别等反悔了。”

诸葛星从头听到尾。

元扶凤是走了,宇文邕这奏章也看不下去了,盯着满地奏章发了会儿呆。

诸葛星自己进来了,也没打扰他。

宇文邕看了会满地狼藉,心里揪着,像团乱麻似的,还打了死结,着实难受。

“太史,陪朕走走吧。”

……

宇文邕本来是想散心的,可是一到了御花园,想起睚眦必报的独孤九幽,心里又没底了。

她想要留孩子,是她的事……他要的是她,又不是她后院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人。

想到这里,宇文邕慌忙拽住诸葛星……!“太史!快,去拦住元扶凤!不要让他送了!你快马加鞭拦住他!”

诸葛星满脸无奈。

“你看……元扶凤这都跑慢了,还是反悔了吧?”

宇文邕满脸凶神恶煞:“快去拦住元扶凤!我要一个独孤九幽就够了!她后院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朕才不管!!”

“好好好……微臣这就去!”

……

太医院。

元扶凤趁着当值的是他,进药柜,拣了十足量的藏红花,配了其他烈性堕胎药,也是发了狠的,一股脑儿,都给放药壶里煮了。

煮开了药效就够了。

煎药多麻烦耗时……先不说一煎红花,花蕊子那么娇脆,药效立马就散了,估计煎到一半,皇上就得退缩的喊他停手了。

这碗药还没出太医院,就让诸葛星给拦上了,元扶凤一看见他就头疼,

“怎么,皇上改主意了?”

诸葛星:“嗯。”

“那我浪费这些好药材怎么办?”

“皇上赔给你。”

俩人又都没出太医院,又让人给堵住了。

外面高呼着太后驾到,俩人便连忙出来接驾。

太后只需眼一斜,就全知道名堂了。

“你们干什么呢?”

诸葛星嘴快:“没……没干什么,皇上身体不好,让微臣给看着熬制补药呢?”

诸葛星扯谎话顺口就来。

但是当太后身边的内监,把那碗通红、冒着热气儿的红花端出来之后,俩人就装不出淡定了。

626.太后干涉

太后:“元扶凤,哀家就问你,什么补药是放藏红花的?”

元扶凤脸憋的全是汗,“咳……太后……微臣……”

太后满眼锋芒,“前几天你们纵容皇上,把宫里的凤味都给当饭吃了,害的皇上龙体大耗,肾脏亏损,暴病多日。这次又敢乱喂皇上喝红花?”

“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说!上次皇上吃凤味,是怕有心人再以此害人,为民除害,那这次的红花是为什么?是宫里谁有孕了,皇上不想要呢?”

“是……是,是宫外的……”

“宫外的?君侯?”

诸葛星跟元扶凤面面相觑,都吓出了一头冷汗。“太后您说笑呢……君侯不是男人嘛……”

太后凤眼一斜,冷哼了声,“君侯是男是女,你们与皇上厮混的,岂会不比哀家清楚?哀家的癔症这么多年了,终于见好,也亲眼见着皇上让你们带偏了。”

“微臣不敢!太后您明鉴……既然您都知道了,那微臣……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堕胎药,确实是给君侯的。”

“哦?皇上的血脉?论着……这才几天啊……”

“不是,是她府中一个男宠的……”

“原来如此。皇上让你们熬红花,堕胎?”

“正是。”

“皇上倒也不至于鬼迷心了,还知道取舍生杀。”

“但是……皇上拦着,又不让送了。”

“为何?”

“皇上说……他要的是君侯的人,她后院的杂七杂八的人,他无需在意。”

“胡闹!这事儿哀家就干涉了,你赶紧把这堕胎药送过去,记得让皇上身边那个安季去送。”

“太后……您若让安季去送,那君侯岂不是会……恨毒了皇上?”

“要她恨毒了更好。近日朝野上下,新旧势力都不太平,权臣又要诛杀老臣,京中暗云涌动……这独孤家遗孤,哀家不想再沾惹了。她若此番受气,必然不会愿意归朝,是保全她,也让皇上无暇分心,专心治政几天。”

“太后……皇上那边恐怕……”

“啰嗦!你二人再敢顶撞哀家一句,抗旨不尊,你这太医院副史令,太史也不用做了。”

元扶凤低着头,和诸葛星悄然对视一眼,在心底也有些愧疚,暗暗为君侯默哀。

“微臣……不敢。”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盛怒的嘶吼!

“放肆!你们是要陷害朕吗!”

低头冒冷汗的俩人抬头一看,正看见风风火火冒雨跑来的皇上,被雨淋的一身,龙袍都呈现出了深金色,他脸上戾气横生的怒极表情,也被雨氤氲的更吓人。

大雨不回寝殿,一个人跑来了太医院,就让他撞见这个事儿。

太后身边,大宫女如簪给她打着华盖伞。

太后又示意另一个宫女给皇上撑伞。

见皇上冒着雨,满眼怒怨,太后张口就哄。

“皇上,你要以大局为重,莫怪哀家直言,独孤家的后人做儿媳,哀家不想要。但哀家念她是玄帝遗腹子,生来不易,给她哀家与太祖的一对儿手镯,认下她已是极限。宇文家的儿媳,周国的帝妃,怎能怀有他人的种?”

627.要气死哀家吗

皇上也是倔,摆手让那宫女离远些,一身戾气淋着雨,在他灿金色绣龙袍子上蹦起的雨丝,像是刺猬炸起的刺,看着就危险。

那个宫女便怯怯的,不敢凑近了。

“太后!她又不是凡俗女子,朕要她的人,又不是要她绵延皇嗣,朕都忍了,太后您再以朕名义,送去堕胎药,这不是害朕于不仁不义之地吗!朕与她……还如何善终了!”

“哼!哀家之前癔症,你也癔症了?你乃一国之君,这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哪个不是你招手即来的?这一个玄帝遗腹子,也是个男人心性,更有帝星之嫌,是你治政的劫!有帝星野心的女子,不要也罢。舍得那镯子赏给她,哀家也算祭慰玄帝了。”

这皇上太后你来我往,母子俩争吵的厉害,旁边跪着的人也不敢说话,雨都灌进了衣领里,诸葛星都不敢动,

只跟元扶凤互相对眼着。

视线隔着雨,雾气昭昭。

皇上不卑不亢,凤眸漆黑,满眼坚定。“女帝星又如何,只要太后不使绊子,朕会感化她做千古一后的。”

太后气的满眼一昏,身形仄歪……“皇、皇上!你要气死哀家吗!哀家只是怕你优柔寡断,替你做个了断,你竟如此同哀家说话!”

不顾地上雨洗的地砖,一群宫女禁卫都跪了。

“太后息怒!”

皇上眼中惊慌,连忙去搀扶太后,却刚挪了一步,就腿脚一软,跌坐地上了。

这回他满眼发黑是真的。

元扶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连忙爬起来,去把皇上的脉,

一群人一见皇上突然跌倒,都乱了。

诸葛星声音都在打颤!连忙蹲下去去扶他……“皇上!皇上你别吓微臣……皇上你是真病了吗?”

宇文邕嘴唇惨白惨白的,浓黑眼睫都挂上了雨珠,“朕……有点冷……浑身乏力……”

诸葛星本来是想扶一下皇上,结果宇文邕全身力气,便都栽在了他身上。

宇文邕这一栽,便头疼的厉害,睁不开眼了。

元扶凤这一把脉,也很心急。

“这是前几天九龙塔沾了寒气,那些凤味给他身体冲坏了,寒气入骨,刚刚又是让雨浇到了……快把他扶进去,这几天若不养好他,怕是一下雨就成病根儿了。”

太后凤眼微合,雨越下越大,都砸在了她眼皮上。

她坚持下令:

“把那堕胎药送过去。里面再加麝香。”

“可是麝香味儿太明显……”

“哀家便看她喝不喝。她最好这辈子不会有子嗣,像玄帝一样。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像独孤如意一样,找个能怀孕的傻男人,给她怀个种。”

“太后!这法子,是不是太过……阴损了?万一皇上清醒过来,怎么办……”

“哀家就是怕独孤家,怕玄帝的孩儿卷土重来。哪怕皇上现在,一字一句听着,哀家也要说明了,太祖和玄帝的恩怨,也是两败俱伤到殡天的。”

“那……太后,这碗药送到凤华金宫吗?”

“难道你们不是在凤华金宫,见到的君侯?”

“是!不然怎么找到的君侯!”诸葛星元扶凤这回是差点惨了。

差点得罪了所有人。

628.应红鸾帝星劫了

在封府给君侯把出孕脉,但是这药得送到侯府……也不知太后知不知道,这小侯爷与封公子青梅竹马的,真是难办的差事。

大雨滂沱,人声熙攘。

宇文邕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

只是心口窝绞痛着。

像是有人要从他胸口剖离什么。

失之我命。

……

“近日臣夜观天象,陛下您命中红鸾星将至。此桃花已为断世凤凰劫,且有撼动江山、怒斩乾坤之力!”

“前几日本为隐曜的,紫微帝星大放异彩,此乃玄女帝星临世之兆,定会与北辰帝星争霸国印的!陛下可懂这代表着什么?”

“天相说,此玄女星真乃是亘古一人,她拜的是忠义关公,尊崇母神华胥,虽天生命舛,却品德无量,情深义重,能使天下人乃至四海而归心也。”

“若是要在女帝星和红鸾星中间选国母,陛下您会选哪个?”

“皇上,看天相说,陛下宿命红鸾的那个女子,品行相貌也男人,气派性格也男人,还天生丧门,命犯七杀,六亲刑克,兄弟忤孽,克夫克子,未曾拿过书笔,不会耍弄刀戟,却能屠魔宰鬼,杀戮于世,偏生她命犯桃花,多情而又无情!”

“天相说,陛下命中的红鸾星,便是女帝星。”

……

才回京半个多月,却像是历尽桑田沧海。

宇文邕是不信邪的人,不信堂堂一国之君,会应承天相,败给一个小丫头!

“朕生来无情无爱,她若阻碍朕荡平天下之路,朕也绝不姑息!”

“两个想谋夺天下的盖世枭雄一旦相撞,谁先动情了,谁就输了。”

……

可是,真让诸葛星给说准了,准的他体无完肤。

当时豪情满怀,不可一世的狂霸之言,如今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

终于,他成了自己当初,最厌恶的样子,爱了当初最厌恶的人。

……

“诛我九族?呵!皇上,我的九族不是早让你——宇文家给诛尽了吗!”

“我认贼作父,永生不忘。”

“我后院的男宠,不会成为我,替父报仇路上的绊脚石。独孤九幽向来六亲不认,无情无爱。”

“今天在我母皇独孤如意这,我独孤九幽立下血誓!我便如你宇文邕愿觊觎江山!我不用你死,我就让你看着,我是怎么踹下男帝做女帝的!”

……

“独孤家的后人做儿媳,哀家不想要。但哀家念她是玄帝遗腹子,生来不易,给她哀家与太祖的一对儿手镯,认下她已是极限。宇文家的儿媳,周国的帝妃,怎能怀有他人的种?”

……

“独孤……九…幽……这次,真的…血海深仇了……”

……

九幽刚出了后堂,走在莲池的抄手游廊上,就看见一群封府的家丁奴仆,撵着个一头白毛的少年,口呼“站住!”

一群人就这么朝她狂奔……

九幽惊的汗毛直竖,连忙后背紧贴着围栏,争取将自己隐形了,让他们跑过去……

这是哪来的妖魔鬼怪!

结果临到了她面前,那白毛妖怪一把抓住她手腕,眼睛急切的上下左右看她,急的满脸憋红!

629.传的满城风雨

九幽也把这人认出来了,“渡弱?你怎么来了?”

后面一路撵来的家丁一看这,便淡定的给九幽作揖,“既然是君侯家里人……那小人先下去了。”

渡弱旁若无人的,摸她额头肚子,一本正经猴急,

……被他一顿扒拉翻看,九幽心里本来就憋着气呢。

九幽气恼的扒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我没死!见鬼啦!”

渡弱满脸惊恐,抓住她手腕,左右一看那群家丁走远了,便问!“你怀孩子啦?是谁的?!”

九幽黑着脸,甩开他的手!

“不知道!”

九幽扭头要走,却被身后的少年攥住了手……!

“你跟我回侯府看看!那个狗皇帝派人,给你送来了堕胎药!九冥公子不在,扶摇让我赶紧来找你呢!”

九幽这才回了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堕胎药!宇文邕他敢?!这事儿谁告诉他的!!”

渡弱的急的眼眶红红,攥着她的手心,也全是湿热的汗。

渡弱不会撒谎,而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骗她。

九幽眼前发黑……这次她自己扶了柱子,手指头抠紧了围栏的木头,站稳了,这次她没有人扶。

只有个抓着她的手,急出满手汗,急出满眼泪的少年。

九幽信渡弱的话。

却不信宇文邕送的是堕胎药。

他怎么会知道?

元扶凤!呵,元扶凤!

你真是宇文家一条好狗!怎么当初宇文家杀元家孩子,没把你杀了呢!

——

君侯前脚刚走,后头便看见自家公子跑来了廊上。

他抓住了一个家丁就问,

“君侯去哪了?找她过来!”

家丁见自家公子,这脸色罕见的阴沉,都惊愣了……

“君、君侯刚走……”

“君侯去哪了?!”

“君侯府里来人找……说是外面都传,皇上让她堕胎……”

“我知道!君侯是回自己侯府了吗?”

“君侯急忙就走了……应该是回侯府了吧……”

家丁话音未落,揪着他衣襟的公子,已经甩下他,气冲冲的走了。

“这个人……拿自己当雌雄同体无所畏惧了吗!真不让我省心!”

望着自家公子衣袖大甩的背影,家丁忍不住问一句:

“公子!您去哪啊?奴才得跟夫人交待啊!”

那人头也不回,一身白衣甩的步子虎虎生威。

“去侯府!”

……

日头偏西,雨停了,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九幽快马加鞭跟渡弱,赶回了九龙山脚下的凤华金宫。

九龙山旁边有树林小溪,村庄民巷,是回府必经之路,她的侯府离着热闹长安街,本身就有段距离。

可九幽是第一回,大白天骑马路过这些村庄民巷。

一路上却听见周边巷口,大树盖子底下,有村里百姓闲唠嗑着议论呢。

说的什么:“看到刚才过去的大官儿没!宫里派来给金宫的侯爷,送打胎药的!闹了大半天了!”

“听说太宰义子是女扮男装的?”

“哪儿啊!是太宰义女想要龙种,瞒着皇上私自怀孕,那天子能不震怒吗!这不,被皇上送了堕胎药打了!”

630.一碗麝红花

九幽差点在马上就坐不住了。

气的听都不想听,自村口打马而过。

刮起的一阵风,连带马蹄子卷起的土,扬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姑婆一脸。

……

九幽一路上,这心情算是跌落了地狱。

看来宇文邕刻意,闹的挺大啊!

他大张旗鼓派人送来堕胎药,还满城制造风言风语,连这村里小百姓,都对她议论纷纷,那京城长安的话茬儿还了得?

这才多大会功夫,就让他作乱成这样?

他想怎么样?以为孩子是他的?以为她不敢喝?还想拆穿她女扮男装,制造妖言惑众,逼她身败名裂没人要,然后他做好人,把她囚为禁脔?

她独孤九幽向来无情无爱,六亲不认,既然伤她害她不择手段,就别怪她不顾,九龙塔那夜的解毒遭遇了!

肌肤之亲又如何!她又不是没砍死过,有肌肤之亲的男人!

……

这俩不明就里的村头百姓,哪知道这快马掠过的,白衣人全听了呢,哪知道这人,就是一日之间满城风雨的君侯呢。

……

凤华金宫门扉大开。门前石兽下头,站了两排浩浩荡荡的,黄金铠黑衣禁军。

一见一黑一白俩匹马,坐着俩白衣人冲来,这群禁军瞬间进入警戒……都整整齐齐,换了垂手拔刀的动作……

独孤九幽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快马直冲进门!

“驾!”

她一进门,还在门里踱步的季安姝妡等人,就笑出眼泪了,

九幽翻身下马,迎面就见季安扑了过来。

这哥们儿满眼湿润,脸上似哭似笑,也跟渡弱刚见她似得,上下左右一顿看,

“侯爷!你可算回来了啊侯爷!!对了,侯爷你是真怀了吗……”

季安刚摸了侯爷的额头,手就被姝妡拍下去了,姝妡恶狠狠的瞪了眼季安,便整个人贴在了九幽身上。

姝妡泪眼汪汪,皱眉噘嘴,花面愁苦,素手柔软,上下其手,摸了摸侯爷的脸,又摸摸了摸侯爷平坦的小肚子。

“呜呜呜……侯爷你再不回来,姝妡都想以身殉主了!皇上派人大张旗鼓来送堕胎药……这怎么回事啊?真有孩子啊?”

九幽很坦然,“有了。”

对于此事,这几个男仆女婢都很异口同声。

——“啊!谁的啊??”

九幽拂开了她的手,不耐烦道,“你们别管。狗皇帝派的人呢?”

“在九华殿。”

“走,本侯倒要看看,他满城制造不良言论,是要怎么治本侯于死地。”

……

九华殿那个正位,高坐着一脸阴鸷的君侯。

君侯左右,还站了季安姝妡等人。

还有个白发少年,提着一把弯月长刀,紫瞳男子持了两把,沾着菜叶的菜刀。

后回来的君侯,在气势上就高了岂止一截。

快马加鞭赶来的内监安季,跪在侯爷脚下,命人手托个装药的金盘儿,将皇上和太后的话如实告知,

安季怕君侯打死他,便带了好多禁军。

顺便还要奉上头意思,传满城风雨。

要说狠,不是女人狠男人狠,最狠的是男女一起狠。

631.一碗麝红花(2)

对于君侯脉滑这一事,太后说从此眼里揉不得沙子。

安季也怕君侯只恨皇上,便把太后的话也一并说了。

“皇上便让微臣……快马加鞭把这碗药,来赐给君侯。咳还…还有太后!太后她说,大周帝妃,怎可让庶民染指,怎可……”

九幽本来想,安季若是说得太难听,等她听不下去了,就让渡弱把他剁了的。

但是一看季安望着自家兄弟,那满脸不可置信,恨的直咬牙,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九幽还是心软,不剁了。

这俩一样儿的脸,已经阵营对立了。一个是暴戾君王,一个是无良佞臣。

而他们,都是替人办事儿的,一个奴才何罪之有!

她要剁人,也得剁多嘴的狗和狗主子!

九幽闭目凝想了一下,安季后来说的什么,她没细听。

只是又为自己想了很多。

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心里空空的,恨不起来,却又难受的哭不出来呢。

恨宇文邕?

他有什么错,站在男人那面儿想,都不希望跟自己有瓜葛的女人,又怀了别人的孩子吧?

那个大周天子,男人本性不仅不减,而且这么多年的高高在上生涯,更是养透了他阴晴不定,为所欲为的性子。

一开始就是她巴巴的黏上去,是她不甘心,要他承认自己是牡丹,要他承认在黄陂城,她是主他是奴。

可是呢,他反问她,为什么抛弃兰陵王的时候,她就该清醒的。

连兰陵王这样好的男子,她都能错失,这个满身劣迹斑斑,素来变态的皇帝,又怎么会是她该招惹的。

她从一踏进长安城,就是为了自己。

她已经六亲不认,无情无爱了。

为什么自己已经够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了,却昧着良心,要恨别人也这样呢……

堂堂大周天子,帝王之身,不想要她怀别人的孩子,这不是很正常么……

独孤九幽还负了兰陵王呢!

彼此彼此,天下乌鸦一般黑的。

但是,两个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人,是不该走太近的。

后果就是这样。

一言不合,他就下死手让她身败名裂,措不及防,他就独占欲恶毒残暴。

九幽还要谢谢自己,中元节那天,没许给他什么,不然她都瞧不起自己。

对了……自己是不是收下了什么?

九幽一撸袖子,赫然看见腕上,那只纹路古老的红玉镯子,泛着玉质深沉的冷光。

那个送她镯子,要认她做儿媳的太后,今天却说:

‘独孤家的后人做儿媳,哀家不想要。但哀家念她是玄帝遗腹子,生来不易,给她哀家与太祖的一对儿手镯,认下她已是极限。宇文家的儿媳,周国的帝妃,怎能怀有他人的种?’

‘这个玄帝遗腹子,是男人心性,有帝星野心的女子,不要也罢。舍得那镯子赏给她,哀家也算祭慰玄帝了。’

这老太后……我独孤家,何须你的施舍了!

那个安季说了那么多,人家君侯压根没注意听。

末了,他还加重了一句:“皇上说啦,要亲眼看着您喝下去,否则就直接灌…啊呀、侯爷!”

不等他说完,那碗猩红的药已被端起,众人吃惊之际,九幽手中的药碗已见了底。

632.一碗麝红花(3)

外面盛传女扮男装的侯爷,此时端了这碗药,喝的从容,分明生得面皮通透,飞眉大眼,是个扑上脂粉,就足够祸水的好相貌……但这喝东西的动作,也太粗暴豪爽了些。

被红花汤哺润的艳丽的嘴唇,还挂着一根红花蕊,吐血了一样,却偏偏很邪魔妩媚。

尤其是皱眉抬眼之际,那眉目之间,凌厉锋锐的戾气,竟与皇上……如出一辙。

侯爷骨节分明的细白手指,端着那个镶了金漆,龙鳞纹边儿的白瓷碗。

猩红喝尽,露出碗底漂亮的落款。

‘天和元年’。

年号为天和的皇帝,说祈求天下和乐,却满心的残暴不仁,反复无常。

‘啪——’那个白瓷金漆的碗,在地下摔的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殿外突然冲进来了几个人。

——“阿蛟!”

——“幽儿!”

清脆悦耳的碎裂声之后,大殿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殿外狂奔进来,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九幽充耳不闻,强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掀起自己袖口,把腕子上的红玉镯子撸下来,扔到红袍内监脚下。

红玉镯子砸在金漆地砖上,清脆好听。

指着那个惊住了的内监,她怒极反笑:“呵呵!你也快马加鞭回去,告诉你那狗主子!这药本侯喝了!谁管本侯肚子里,有没有那个鬼东西,现在皆已两清!太后这镯子就还给皇上吧,本侯再也不欠他了!”

安季不明所以的,去捡地上的镯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蹲下身之际,踩他头上、飞奔过来的黑衣男子,已冲上主座的侯爷身旁来,一把就把侯爷拉入怀里!

侯爷眼神有些涣散,拿手捂着口,皱着一张脸,表情很是痛苦。

独孤九冥揽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口,见自己妹妹满嘴血红,小脸儿惨白,昏昏欲睡的模样……怒的声嘶力竭,黄金面具下那双眼,瞪的像是渗了血!

“幽儿!幽儿你傻啊!他给了你什么你就喝啊!你就不怕这是毒药啊幽儿!……幽儿,我替你杀了这个狗奴才!再去杀了那个狗皇帝!!”

窝在男子胸口越来越晕的九幽,却还是有力气抓住他拔剑的手……

强打起精神睁开眼,侯爷出声凌厉:“不行!让他滚!让他滚回去跟宇文邕复命!”

独孤九冥闭了闭眼,放下了抽剑出鞘的手。

“没听见君侯说的吗?还不快滚!!”

正在捡满地白瓷,和红花汤残骸的红衣内监安季,吓的腿脚一虚,差点跌一下……

而走上殿来的白衣封公子,也蹲到红袍内监身边去,白净指间、拨弄着殷红了满地的残骸花蕊。

安季也不敢耽搁了,匆匆拾掇了几块碎片,用于回去复命,便连忙带着人往出退。

一言未发。

大殿里所有人,除了侯爷和侯爷她哥,无人敢言。

人都出门口了,九幽却又想起了什么。

“等等!”冷不丁一声,划破凝结冷冽的大殿,内监安季一脚在门槛上踩空,差点摔趴下。

幸而身边儿的人,还帮着扶了一把。

633.一碗麝红花(4)

内监抹着额上虚汗,弱弱回头道,

“几位大人,何事?”

“……侯爷还有何事要奴才转告皇上?”

“从此以后,前朝后宫,明逢暗遇,再不会给你宇文邕一分好脸色!你我此仇经年,与杀父之仇同等,至死方休!”

九幽闭了闭眼,品了品口中,荡漾开的香味儿,下腹痉挛似得绞痛,让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发现,也更发觉,自己还是恨了。

她不欠宇文邕了,现在是他欠她了。

白衣公子捡起了地上,碎裂的白瓷碗,翻看碗底残骸。

那双冷光不动的桃花眼,在发现那红花蕊上,沾满了红褐色的黏沫时,突然跳动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又去捏独孤九冥怀里的,昏昏欲睡的九幽的脸。

独孤九冥怒,一把拍掉他的手,“封浮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欺负她!”

封浮华却捏着手中,从她嘴角摘下的一根花蕊,凝视着,又搁到独孤九冥鼻子边儿。

“你闻。”

独孤九冥一脸嫌弃,“干嘛你?!……我,这是麝香!?”

独孤九冥忽然好像,浑身都炸裂了,赶紧摇醒昏昏欲睡的九幽!

“幽儿你吐!吐出来啊!这红花里有麝香!这不是堕胎,他是要你此生绝孕啊!!”

“太阴损了!藏红花雄蕊煮雄麝香!任哪个女子都要损身终生的!麝香这么大味道你闻不出来吗?你喝它干什么!”

这俩男人这么一说,刚才站侯爷旁边的人,一股脑都围了过来,哭嚷着侯爷,场面很是慌乱。

九幽本来都要失去意识了,却被他们掰开嘴的手指头,给恶心醒了……

九幽赶紧手忙脚乱,拿开他们的手!睡眼惺忪的,看了看面前这些人,她咬了咬舌头,才咽下胃里翻搅上来的吐意,然后朝所有人傻傻一笑。

“本侯知道是红花跟麝香啊,打鼻子一闻就知道了。堕掉别人的孩子……这辈子不生孩子……这不是他们要的么……”

封公子气的满眼戾气!“凭什么不生啊!他不珍惜你,他不想要,我到死都想要的!”

九幽垂了垂眼,便闭上了,刚刚还支在他们面前的手,也垂下了。

君侯今天穿的是一身白,所以侯府那个小丫头马令心,一眼就瞧见了,瞪着泪汪汪大眼去拽姝妡!“啊!姝妡姐姐你看!侯爷身上有血!好多好多的血!”

众人这才闻见,浓重的一股血腥味,那仄歪在椅子上,脸色白的、跟衣裳差不多的侯爷,腰下却红了一片,猩红深红,铁锈味儿浓重,那血还越来越多。

一群人瞬间就乱套了。

封公子急忙抄起侯爷,打横抱在怀里,吼着侯府众人!

“快带路!她寝居在哪!快去人找女医!!”

……

这妇科女医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女医。

治女人病的,除了妇科大夫,就是村里给女人接生的稳婆了。

是独孤九冥听了府里丫鬟的话,听说侯府附近村头那家,有一个王稳婆,

他就急匆匆大白天的,飞轻功把人抓来了。

……

634.抓稳婆救命

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穿一身麻衣褐褂,头上簪个白玉兰的银钗,脸上笑纹灿烂的,正坐在村头大树下,跟几个婆娘一起嗑瓜子扯闲话,就从天而降一个黑衣白发的恶人,

日头刚偏下,她们的阳光,就被一片黑影挡住了。

泛着厚重冷光黄金面具下,男人低沉的问,“谁是王稳婆?”

职业习惯的王老婆子,嘴里还有没吐出来的瓜子壳,含含糊糊回了声,“我姓王啊!”

这个黑影里就伸出个爪子,把她提了后脖领子就走。

“哎呀你是谁呀!你要抓老婆子见官吗!我头上簪子都让你整掉了……让我检完的,银簪子呀银的!”

“少废话!待会给你个金的。”

其他几个婆娘又见了艳阳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呢,人就没了,还有王老婆子洒了一地的瓜子。

……

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稳婆,王老婆子也不是没见过京城繁华,达官显贵。

停在凤华金宫门口的时候,她还是被这传说中的,侯府的气派和野蛮吓住了……

被黑衣恶人,恶狠狠扔在地上之后,王老婆子摔的老骨头的要碎了……更兼的头上束发的簪子,让恶人整丢了,她便散乱着头发,遮了脸。

王婆子撩开乱发,刚想抬头哭喊着疼,她这一抬眼,黑压压的全是人,坐着那几个大人脸儿的,还凶神恶煞的盯着她。

王老婆子瞬间就不敢哭了。

这王婆子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大人大人饶命啊!民妇知错了!民妇再也不敢听信谣言,嚼侯爷舌根了啊!”

那个一身白衣,满脸黑气的俊大人,一开口就恶狠狠的,“别废话!你不是女人的稳婆吗?女人流产怎么办?”

王婆子傻了,又被那黑衣恶人拎着领子抓起来,逼着她去看床榻上……那个白衣裳的人,那人半身都让血染红了。

这恶人还恶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你不是稳婆吗愣什么!女人流产了怎么办啊!要是耽误了侯爷治病,我就剁了你做饭!”

王婆子打了寒颤,真被他吓的差点哭了,老泪婆娑啊……“大人您可别啊……杀了老奴家,这十里八村的大媳妇小娘子,可怎么办啊……”

“少废话!治你病去!就床上那个,快去!治好了重金酬谢!”

被恶人推攘着,王婆子颤抖着上前去瞧,又想起这些大人,称呼床上这人‘侯爷’……

王婆子心里突突直跳,不由得想起了这些日,这个二十年没人住的‘凤华金宫’,突然入主了位名声热闹的侯爷。

今天还满城都说,这位太宰义子的侯爷,是个女子,还身怀有孕,宫里来人送了堕胎药……

王婆子委实不敢大意,原来流言是真的?

她先是把了把脉,又撩开这人满脸乱发……一看这惨白的脸儿,不由得心惊肉跳了一番!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这位的五官相貌,眉毛鼻子眼……已经够漂亮的不像话了……

这雌雄难辨的长相,是女子也够的上祸水,若是男子,那才能蛊惑天下男女呢!

635.抓稳婆救命(2)

“这,这是府中侯爷?侯爷真是女儿身?”

“废什么话呢!瞧你病!”

“侯爷这是…”

“刚喝了堕胎药,红花跟麝香。”

本来还战战兢兢瑟缩着,不情不愿的王婆子,这一听就急了!

“这是小产啊!你们当大官的都这么狠吗!快!那边那几个姑娘,快去烧热水!换张床来!多拿擦布,还得有药……我回去取药!哎呀对了!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杵这了!快出去快出去!”

关于男女大防这件事儿,女人还是极其护着女人的。

也就忘了这几个侯府的男人,都不是好惹的大人了,就是狠心的推攘啊。

封公子放心不下,还要看床上惨兮兮的人……却被独孤九冥抠着他肩膀,扯着怒斥!“走——啊!”

……

侯府被王老婆子好一顿忙活儿。

这个‘民妇’还真不怯场,像是个见过世面的,浑然一股自来熟。

仗着独孤九冥轻功好,他还拎着王老婆子回她家去,取了不少家伙事儿。

对于一天三飞,王老婆子感叹:“皇亲贵族果然不一样,府里养的家丁都会飞!”

对于独孤九冥被当成用来飞的家丁,他只在意妹妹房里,侍女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了。

女人真是可怕,每个月都流血那几天,他妹妹没赶上,但是这回大出血,估计都抵她一年的月信了。

……

门外俩男人焦急的等待的,倒把外面等回来个人。

一身银光软甲,穿着黑袍子的男人,头戴银冠,满脸肃杀,直接冲到长生殿门口了。

一看他要往里冲呢,封公子眼疾手快,跟一帮侯府的人就拦住他,

“哎哎哎你这禁军怎么回事儿!谁让你进去的!里面不方便着呢!”

里头端血水出来的侍女满脑门,满脖子的汗…“让一让让一让!男人都离远些!”

“这不是纪纪律统领么,这两天你去哪了?”

纪律被拦下,索性不冲了,只瞪着眼,目光寸步不离的、盯着端出来盆血水,送到隔壁屋烧水房的侍女。

“卑职一早就进宫了,太宰召集禁军有事儿…算了这都不是事儿,侯爷这怎么回事?”

独孤九冥冷冷一笑,“如你们皇上所愿,这不是堕胎了么,你看,那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

纪律目瞪口呆。

“侯爷同皇上……怎么闹的这么僵?”

封公子冷着脸,毫不留情的补刀:“何止呢?皇上赐她一碗麝香,怕是这辈子,都要无法生育了。”

“麝香?侯爷一个女——皇上是要她再也有不了吗!”

“你那皇上,正是此意呢。”

……

终于,这老婆子擦着满脑门的汗出来了,义正言辞的说,“你们当官的大人,能不能不这么作贱自己啊,好好官斗政斗多好,还能给我小老百姓儿多点酌料,闲着唠,没事儿别招惹宫里的皇上啊,你看这闹的,这作贱女孩儿身体,也不怕阴损折寿?像什么话。”

独孤九冥没空听她絮叨,“里面怎么样了?侯爷醒了吗?”

封公子倒是脸色好多了。

636.抓稳婆救命(3)

“多谢你了…老人家,她醒了吗?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还没醒呢,你当这是晕一下啊,血流那么多,人不会那么快醒的。不过血已经止住了。奇了怪了……就是小产,也不至于一直流血啊,还不多……”

“那,要不要紧啊?会不会有后患?那个麝香……有没有对她身体造成太大损害?会不会就此绝孕了?”

“民妇我就是一个稳婆!哪瞧得出来那些名贵万应…我瞧得都是寻常女人家的事儿,这个你得问那些,医术好的大夫啊……不说了,老婆子还让厨房熬着药呢,我看看去……”

王婆子拉着一个侍女走了,留下俩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冲进了屋。

金丝楠木,精雕细琢,花栏盘凤的地榻上,静静躺着的,就是脸色苍白的侯爷。

上身拿一条褥子盖了,下身就一条雪白的裤子,露着两只细瘦的脚。

他们进屋,正好看见侍女把褥子抻开,盖到了她下身。

封浮华走近了,便只顾趴下看她,一眨不眨的。

眉毛眼睫都是黑的,嘴唇一点儿都不红。

这人虽然脸上还没什么血色,但比之刚才的惨白,已经变成苍白了,好多了。

一见屋里就剩了他们俩,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

独孤九冥瞥了一眼深情款款,却又一身清冷的封公子。

面具下,出声冷淡。

“前朝为凤太子,隐藏够深的,封大人。”

封公子头也不抬,从褥里抽出一只手搁在脸庞,拿掌心温度,去焐她冰凉的手。

独孤九冥被无视了,也只是冷哼一声。

“迂腐之人,你焐吧,无用之功,我把脉!”

独孤九冥默默去被褥里,摸她另一侧的手,却没在身侧摸到……顿觉尴尬了,手呢?

为了兑现他把脉的话,为了避免尴尬,他干脆从她脖子,循着肩膀头摸起,

顺着她肩膀一路往下摸,他居然摸到了她小腹!

这一番窸窣动作,果然让对面封公子发现了,封公子抬眼瞪他,“独孤九冥,你干嘛呢?”

独孤九冥很尴尬,“我想把脉的,那老婆子把她的手搁肚皮上了……额?”

独孤九冥终于摸着了她的手,倒是热乎的,只是指间处,是湿润黏糊的……

独孤九冥愣愣的抽出自己的手,自己的指间,抓了一把猩红。

他只看一眼,就闻出了血腥味儿。

封浮华见他怪异,抬头一看……他盯着自己雪白的手心里,刺眼的猩红一愣……

封浮华瞬间站起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反应极快不约而同的,掀起她身上的褥子!

却见,她捂着小腹那只手,满手血,下腹处,又是一片猩红的血花……

许是她昏迷中都到了,所以自己动胳膊捂住下腹,口中还低喃道,“疼……好疼……”

独孤九冥只一闪身,就又去抓稳婆了。

刚好老婆子到门口,被他两步抓了回来。

封公子凶神恶煞的,眉毛都立起来了!“你这老骗子!你不是说血止住了吗!她身下怎么还有这么多血!”

独孤九冥更凶,“你这妖婆子,是不是存心要耽误病情治死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我杀你全村陪葬!!”

637.不要脸是种境界

老婆子差点被他俩吓蒙了,也只是差点。

“两位大人先别着怒!!不对啊!我明明把血止住了……这,这不应该啊!”

王老婆子走到榻前,摸了把那片血,闻了闻,又旁若无人的掀起侯爷衣裳……去摸她肚皮。

惹得俩男人不禁侧目,一个是禁忌之情的大哥,一个是前朝旧恨的太子……俩心怀鬼胎的男人都挺不服,互相给对方拿手挡着,谁也不让谁看。

那边儿的王婆子,自己忙乎了半天,跟查案似的,也没什么大动静。

这边互瞪的俩人,等半天都快等不及了,独孤九冥先吼了一句!

“妖婆子!你能不能看出名堂了!她这怎么回事!……不要说,她流个产……流的血崩了!”

王老婆子倒是个不惧权贵,不畏强硬的,只悠悠道,

“血崩不是血崩……没那么吓人。这姑娘现在这样儿,不是流产的血,我摸她小腹冰凉,还喊疼,断断续续的流血……这分明是来了月信啊!也是赶巧了,刚流完就来了,我也第一回看到这种事儿。”

俩人都愣了。

“月信?”

老婆子笑眯眯的道,“就是癸水啊~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独孤九冥抹了把额头……有些惆怅。

他突然想起来,藏红花通经活血,专治经宫闭塞。

她素来骄傲的不来癸水……现在居然也有了,这是红花麝香剂量太准?算因祸得福吗?

封公子一听这个,有点疯了!“女子来那个……怎么办?你是女人,你帮她研究研究!”

老婆子也一脸为难,“女子经期,都用裹血癸水布的,可老婆子我几年前就停了癸水……再说了,只要不来‘坏事’,任谁也不能随身带那个啊!而且女人一来‘坏事’,也没哪个愿意出门啊……不如大人,你去问问府上的丫头,大些的应该能有。”

被叫大人的封大人瞪着眼,“我?”

老婆子打了个寒颤,许是他表情太吓人,她连忙低下了头……刚想说,要不老婆子厚着脸皮,去跟府里丫头说吧,这位白衣服的大人,却已经急匆匆跑出去了。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封公子,此时一本正经的,满府抓姑娘问。

第一个抓的,是刚走到门口,要进来送药的小丫头马令心。

封公子一本正经的,“丫头,你有没有那个,女子用的,每个月都要用的,那个什么东西??”

马令心瞪大了眼,“啊?封大人您要说什么呀?”

“唉呀……就是那个,女子都要用的,我也说不清楚,算了,不问你了。”

旁边儿跟来的独孤九冥,直接笑出声来了……“哈哈哈封浮华!你娘是不是都不陪你说话啊?这个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怎么可能来癸水!”

封浮华臊的脸红了,回头瞪一眼封浮华,便去找下一个人了。

一看是俩侍女一起来的,他没好意思问,咳了声,背着手从她们面前走过,就又去找下一个失足女子了。

638.不要脸是种境界(2)

这个平日里正经清高的封大人,居然在满院子抓女人,问这种事儿……

独孤九冥起先还跟在他后面笑,后来被封浮华突然袭击,照下腹踢了一脚……差点正中要害,他就不敢笑了。

封浮华黑着脸,瞪着他,“真是个混蛋小屁孩儿,我娘说了,女人来坏事,就像有人踢你要害,每个月都踢你几天,你疼不疼?你还笑话我!”

独孤九冥捂着要害,面具下疼的扭曲了,“行了行了我懂了!你这人怎么没轻没重啊!我那里……皮薄,怕疼!”

封大人忽而满脸讥诮,“怕疼就别勾搭人啊,我不怕疼,也敢为伉俪之妻不要脸,你在这蛋疼吧,我去找有没有面熟的婢女。”

以成年男子自居的封大人,很嘲讽的抛下独孤九冥了。

独孤九冥气的咬牙……他这一脚好像中要害了……

要是每个月都有人踢他要害,让他疼几天……独孤九冥甩了甩头,觉得做男人真幸福!

幸好华胥嬮妲,虽然是男人生孩子,男人每个月却没那几天……

这么说,他每个月没那几天,也就是并非华胥族男子,不会为女子孕育了?

……

独孤九冥觉得封公子笨手笨脚,不会圆润的说话,于是俩人双贱合璧了。

双贱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是撞见了姝妡,在封大人手忙脚乱,满脸通红满嘴胡言中……独孤九冥就一句,“侯爷那几天来了,她第一次来,怎么办?”

姝妡明白了什么意思。

但是她明白之后,更尴尬了。

姝妡红着脸,“不行!侯爷怎能用奴婢的,那种东西呢……万一侯爷因此染病了……这么私密的东西,跟你们没法儿说!”

独孤九冥脸不红心不跳,仗着戴面具,愣是捏出了柔媚的女音嗓子,“哎呀~姝妡姐姐别嘛~你拿我当姐妹就好了呀~以前你们家侯爷,都是唤我姐姐的~”

姝妡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好熟悉的女子声音啊,您是……侍卫连小草?”

捂着面具的人,媚眼弯弯……娇笑道:“姝妡姐姐还记得我呀~小草儿真是荣幸呢~”

封公子在旁边听得,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独孤九冥不像,而是他太像了!但是他知道独孤九冥是个,纯正的男人啊!

封公子实在受不了他这股劲儿,恶心的不禁满脸嫌弃,拂袖而去!

“咦~~独孤九冥你真是个妖孽!受不了你了!”

……

对着满头白发,还戴个黄金面具,看不出男女的人,姝妡便好受多了。

“奴婢之所以说不能直接用别人的呢,是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拿两层布缝成长条,中间填草木灰,然后系腰上的。草木灰吸附力强,沾满血污之后扔掉,继续填充就行,但是我们缝在外面那两层布料,是不能扔的,就洗干净继续用了。”

“你说这些东西……怎么听着这么难受呢……上哪弄草木灰?什么布料行?现做容易吗?”

“什么布料都行……现做的话,草木灰我有,我缝一下,安好带子就行了。……也可在里面添些棉花,棉花软,就是棉花吸附力没草木灰好。”

639.不要脸是种境界(3)

“嗯,那衣裳的布料行吗?我看侯爷不缺衣裳,我一会去找几件她的衣服,手撕成碎碎布,给她多缝几层。还有什么草木灰棉花的……你多缝几层,把这些东西都一并用上。”

独孤九冥心道,妹妹啊……身为一个此生不会,受这种事困扰的男人,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

虽然布条的事儿耽搁了好一会儿,但终于不至于太晚。

只不过姝妡做好了布条之后,侯爷又换了套床单。

独孤九冥生怕妹妹不够换,看着姝妡做了好几条给妹妹。

要不是他后来终于发现,自己男女有别,他都想尝试一下换洗这个布条……以便于等妹妹醒后,他亲自给妹妹启蒙了。

就是不确定,他妹妹醒后,一听这俩大男人去了解这个……会不会提着刀就满院子砍他,砍的他真变成姐姐,然后也能血流不止一把了。

果然厚脸皮是种境界。

而独孤九冥,已至臻化境。

……

独孤九幽风风火火的跑回家,却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爹爹的书房烧着了,火光冲天。

“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

小小的娃儿抱着她爹的胳膊,都抱不住,她爹满嘴的血沫子,却还是对她笑着……

阿蛟啊……爹爹的九幽……

那是她慈爱温柔的爹爹,为什么宇文护要骂他的脸是祸害,还要烧杀他!

那张人间最好的脸,也瞬间被大火吞噬。

她人太小了,都拔不出她爹那把炽热的剑。

小娃娃脸还没巴掌大,满脸是汹涌的泪,边哭便骂人。

“呜呜哇啊!!宇文护老贼!还我爹爹!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哈哈哈!你这还没剑高的小娃娃,想杀我?你爹都杀不了我,你又能奈我何!”

……

独孤如愿家,嫡系抄斩,偏支流放,独孤家满门,都不允许出现在京城。

她好恨啊!

她重新踏入京城那个夜晚。

就是做了这个梦。

然后第二天,就认贼作父。

她好恨啊!

宇文家,都是喂不熟的狼,她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巴巴的受虐呢!

爹爹九泉之下……她的独孤家满族,岂得不痛心啊!

独孤九幽!是什么磨灭了你的戾气啊!

……

无休止的黑暗,无边的梦境。

梦境深处,还是黑暗。

她苦苦挣扎,却只是落入了,另一个梦境。

满地的乱民,身染时疫,遍体长满了痈疮,流脓,恶心。

抓住她手腕,一心求生的人,也是那么丑陋不堪。

俊美炽热的兰陵王,说他是打入齐军内部的奸细,可是她不信啊,还护着他。

兰陵王要烧了他,说他坏,会把你传染的,把你变的也这么恶心。

她说,你要是敢把他烧了,我就把你烧了。

然后,那个丑陋的人,变成了一条丑陋的火龙,吐火把她给烧了。

她哭喊着高长恭的名字,那条火龙笑了。

“你能背叛高长恭来找朕,就是朕赢了,是你贱。”

“胜者为王,败者暖床。”

640.蛰魇梦深

漆黑之中,兰陵王的脸,俊美又性感,却独独对她,再无缱绻柔情。

“独孤九幽,是你负了兰陵王,兰陵王妃是郑罗敷,永远都不会是你了……你,去陪宇文邕那个贱人吧!”

不是!不是这个结果……兰陵王!求求你!回头看我一眼……

我错了!

我错了……兰儿……我不该离开你,我恨宇文邕,我恨宇文家的人!

我真的……错了……

……

入夜,长生殿外,檐下的侍女,再一次换了更亮的灯。

侯府这几个人,本就心照不宣的,知道侯爷身体秘密,又都被侯爷这位双生哥哥下令了,不许凑近侯爷内屋,便都在外屋徘徊着。

屋里只留了烟雨阁扶摇公子,还有侍女姝妡贴身伺候侯爷。

屋内最里头,挑起厚纱帐子的大方床上,陷在柔软被褥里的人,满头乌发泼洒开了,又被人用手指抚顺,垂散她肩头。

撑手趴在她床边的紫衫男子,细手纤纤长,白净温柔,正满面惆怅,皱着眉头,试图用指腹……去抚平床上少女,紧锁的眉头……

“你在发愁着什么……为什么看着,如此痛苦?”

她盖在被褥下的手,忽然抓紧了被角。

睁不开眼,只是皱着眉头,一脑门的冷汗。

颤抖着发白的嘴唇,她似是清醒,又像是梦呓:

“爹,我错了,我不该认贼作父……我不该……对宇文邕那么好……”

扶摇还没太听清,只听她喊了声爹,又好像提了大周天子名讳…“嗯?妻主你说什么?”

她却好像突然受了惊,开始呼吸急促,“快、快跑,不要让火烧到!兰陵王…别忘了我!我做你的妻……不要把我丢在火里!不要把我丢给宇文邕!不要…丢我一个人…”

旁边儿的紫衫男子都听呆了,一看她这魇住了的样子,发现自己也叫不醒她,便去叫人:“姝妡?姝妡!快去找独孤九冥!侯爷好像魇住了!”

……

漆黑的画面里,只有一个美如白玉的男人,他的凤眼也是漆黑的,妩媚的,绝情的。

他忽然拦过一个女子在怀里,九幽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脸,但是他对那女子说,

“爱妃,这就是朕与你说过的……那个眉宇间有几分像你的君侯。”

“失什么礼,你是朕宠妃,她要叫朕皇叔,理应君侯叫你声皇叔母才是。”

滔天的恨意,在噩梦深处,由回忆浇灌,滋生出的恐怖,已是血海深仇。

她咳血嘶叫,“宇文邕!我恨你!”

“该恨的,是他罪该如此,别怕,哪怕你要杀天王老子,我也陪你,哪怕阎王要抢你,哥哥也会去跟阎王抢人。”

她忽然听到,耳边有温柔的嗓音在劝慰,滋润了她干涸的灵魂。

“不是皇叔!……什么贵妃……什么皇叔母!”

“没有皇叔,没有皇叔母,你恨的人都不在了……你身边只剩哥哥了,哥哥不会负你,生死不负。”

猛然惊醒的侯爷,睁开了眼,却还未适应殿内灯光,就被一头白发和黄金面具,闯入了视线。

641.厍妃侍寝夜

坐在床边,正柔声哄着侯爷的黑衣男子,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便瞪着他的黄金壳脸……哭着又昏厥过去了。

魇住了的人,一边沉入梦境,一边满脸泪水,闭着的眼,止不住的淌泪,独孤九冥快擦不过来了。

……

黑乎乎的昆仑,大雪刮着,像是异兽张着大嘴,吐着雪球……呼啸的风和雪,能把任何人都掩埋了。

那个一身黑衣,满脸漆黑的男子,举着一把冒着冷飕飕寒气的剑。

他无情的剑法,招招要害。

她身上都是被他的剑,捅出的口子,像是被冰锥贯穿了,冒着冷气,渗入骨髓的疼。

“妹妹,都说双生子只能活一个。”

“你我从此,生死不问,恩断义绝。”

……

床榻上梦魇的侯爷,还是在骂人,却换了一个语气。

孤冷凄厉,六亲不认的语气!

“独孤九冥!你丧尽天良!!”

不眠不休彻夜陪她说话的男子,却发现,自己也成了她的梦魇。

“幽儿!我……”

……

——深夜的凤阙,穿一身蕊黄杂裾的掌灯宫女,又在外殿剪了一遍烛花,已是二更天了,她瞥了眼明亮的内殿……皇上与今晚幸了侍寝的厍贵妃,却还琴声如拉锯,不曾睡。

连着殿外的一众宫女都没睡,不是怕皇上有吩咐……而是皇上这琴弹的……太难听了!穿耳入脑,直透灵魂啊!

这琴声响了一晚上,刚开始还以为是厍贵妃跟皇上寻乐子,后来宫女听召进去一看,皇上苦大仇深的在那弹琴呢……

一众宫女本来以为,整月整月不进后宫的皇上,这次中元节祈福回来……突然转了性了?早上回来把厍贵妃关入冷宫,中午就把厍贵妃起出冷宫,晚上又召厍贵妃侍寝……本以为她这是盛宠优渥,有三头六臂让皇上转性了……

结果皇上坐榻上弹琴,她跪在地上抄经文。

皇上一脸冷漠,弹琴弹的像拉锯,弹的那叫一个苦大仇深。

厍贵妃含着泪抄了一晚上经书,话都不说了。

……厍言欢自己这一天,算是经历了大悲大喜再到大悲,最后成功哭笑不得。

她本以为皇上岐山上说的话,就是吓唬吓唬她,结果君无戏言,一回宫就听说冷宫开门,给她收拾出位置了。

厍贵妃含着泪跟着几个宫女,被送到冷宫。

刚把冷硬朽破的床铺,收拾的能住几天人了,中午就来了皇令:放厍贵妃回宫,收拾收拾晚上侍寝。

厍贵妃顿扫阴霾,喜笑颜开的回宫拾掇自己去了,精心打扮,来到皇上寝宫凤阙,不曾想,等皇上劳累了一天回来后,她的大悲开始了。

厍贵妃在宫里,挑了一下午衣裳,最后穿了一身艳靡华美的,橘红色杂裾抹胸裙子,发鬓易卸,发饰易拆,裙子易褪……

厍贵妃对镜而坐,她家巧手的大宫女正给她梳妆,镜中的女子,高髻花簪,凤眼妩媚,顾盼神飞……杨柳细腰,胸脯饱满的,若是只剩了里面那层薄纱,便是连她自己都把持不住。

642.厍妃侍寝夜(2)

这张脸,本就是胡汉相融,眉眼精致的倾国倾城相貌,岂是宫里其他两个……那个刚烈刺头的阿史那皇后,小家子气柔柔弱弱的李妃,能比得?

被宫娥内监拥簇进了,皇上寝宫凤阙。

厍贵妃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酥黄绣龙凤的帐子里,听见外面高呼皇上万岁,听脚步是皇上跟人进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呼吸,

直到那几个人,不知道搁下了什么,闲杂人等又退下了,殿内便只剩了一个皇上,厍贵妃才掀开帘子起身,……望着一层隔门之外,坐榻之上,那个金丝玉冠,灿金色绣龙的挺直背影……厍贵妃软身贴上去,娇滴滴的唤了声“皇上~”

温香软玉刚偎依在天子背上,就被天子推开了,只见转过身来的天子,居高临下的斜睨…漆黑的凤目凝着,眉头凝重。

天子抬手示意:“你安静。”

厍贵妃这才看见,皇上怀中抱着一架焦红色,漆了金雕凤尾的七弦瑶琴。

相传上古华胥族伏羲,见凤凰落于梧桐木,伐之浸入长流水,后制成琴身,最初五弦,外按金木水火土,内按宫商阙徵羽,后来周文王添了一根,武王添了一根,成七弦。

皇上的手清瘦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指按在焦红琴身,也华美的惊心动魄。

厍贵妃不由感叹,若说倾国倾城,这后妃三位,竟都不如自家皇上。

然后皇上指腹轻挑,就开始调弦。

破空凄厉的一声,像是刀划破了瓦石,厍贵妃的心瞬间被惊的跳起,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眼巴巴盯着那双抚琴的手,实在不敢相信这声音……是琴!哦不,是皇上弹出来的!

这回可好,什么宫商阙徵羽,完全没有调,乱的像是琴弦要成精。

刚开始厍贵妃还劝皇上,试图说服他不要弹了,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弹琴了……这弹琴是要静心的,您白日里操劳国事,已经够疲惫了,而且这弹琴哪有无师自通的……不如明日,臣妾陪您去同乐师……”

厍贵妃柔柔的劝他,皇上也表情清淡的回她,“你就不能安静?去,那边有《往生咒》,你要是闲不下来就给朕抄经。”

厍言欢笑靥一僵……“皇上,没事儿抄这个做什么……臣妾又无害人性命,抄这个多晦气呀……”

“放肆!朕说话你都不听了?跪那,抄经!”

厍贵妃含着泪,撅着嘴,委屈巴巴去拿他、书案上的经书和纸笔了。

然后重新回来,凑到他身边,把纸笔搁榻上,自己拎着裙角跪地上,就在他眼前抄。

厍贵妃暗自腹诽,

皇上让她安静,可他一点都不安静。

心都不静,如何能自己练的会弹琴了呢。

……

这《往生咒》她抄了一下午,厍贵妃从他的琴音之下,满手鬼画符,到不受外界干扰,写字能看了。

这俩人就跟人鬼殊途似得。

反正这皇上最近,愈发阴晴不定了。

……

厍贵妃就穿着她那身华美裙子,跪在地上抄完了一本,扭了扭酸硬的脖子,她抬头看窗外月光,发觉已经深夜了。

643.厍妃侍寝夜(3)

抬头去看皇上,他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琴弦,凤眼漆黑,眉目微垂…目光却没落在琴上。

“皇上……臣妾跪的腿疼,能否容臣妾起身,活动一下?”

皇上似乎才想起她,见她乖觉的跪了这么久,眉头一皱,也心疼。

“准。”

厍贵妃拿手扶着榻边,本想撑着榻沿起身……却咬着唇试了好几次,累的满眼泪光……“皇上……能否拽臣妾一下?臣妾腿麻了~”

面前美艳的妃子,凤眸闪着泪光,咬唇说‘腿麻’,宇文邕却突然想起了……九龙塔上,他也是这样对她说……

宇文邕心中愈发郁闷了,便把怀里的琴搁在一边,伸手去扶她,

顺着他的手,温软的妃子十指相扣,起身了,却忽然把他扑了满怀,胸前柔软热烈的紧挨着他,随着骤然浓重急促的喘息而颤动……

凤眸漆黑惊异的皇上,咧着唇角,而趴在他身上的温软妃子,细白皓腕勾紧了他颈子,眼睛瞪的又大又迷离,泪光柔弱,双颊潮红。

朱唇贝齿咬合……她满面娇羞。

“深夜了……皇上!”

皇上皱了眉,伸手摘下她勾住颈子的手,“下去!”

被摘下一次,她便勾第二次,但也生怕勒到他了,只敢黏糊着,可怜兮兮的,“皇上~~”

“放肆!朕的命令你都敢不从?”

一看皇上瞪眼,黑漆漆的很是无情,厍贵妃顿时蔫了……赶紧从他身上起来。

自知惹了皇上生气,便眼泪巴叉的跪在他脚下,双手攥着裙摆刺绣的绡带。

皇上重新抱起了琴,满眼不耐的看着她,“你要是困,去外殿睡去,要么就跪远些。”

“皇上,您传召臣妾侍寝,又不许臣妾近身…所为何故!”

“朕召幸后宫,是为堵住悠悠之口,没看见朕忙了一天国事吗?前朝后宫,朕不可失了一国之君的度。”

“召幸后宫,那便做实了啊……”

“朕抱恙,你离朕远些,不得造次。”

“皇上若是抱恙,又怎会一直抱个琴撕来扯去……说是抱恙,只是搪塞臣妾罢了。”

厍贵妃含着泪撅着嘴,大大的凤眼明亮妩媚,像极摇尾乞怜的小兽……

却又像极了她。

宇文邕甩开这突然的想法,意识忽然很清明了。

搪塞一个女人又如何,她只爱自己,可负天下男子。

他何尝不能呢,没有她的那么多年,他不一直如此么。

“瑶琴是君子所好,朕理应借此,舒朗胸襟,寄于琴音。”

厍言欢怎么会和她独孤九幽像呢……她从来不会对他这样,也许之前有过,九龙塔雨夜之前,她对他千般好万般哄,却还是施舍。

在此间横跨的沟壑,就因为他是一国之君,而她的家族,被他的家族抄斩流放,她的母亲,也是一世帝王。

对待感情和责任,独孤九幽做的很理智,责任是底线,永远不会为男人疯狂。

哪怕辜负兰陵王。

而自己身为帝王,奢求不得的,也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感情,要他如何不疯狂?

最怕这照进他深宫冷苑的阳光,只是寸缕失错,转瞬即逝。

644.厍妃侍寝夜(4)

厍贵妃眼看着,皇上又自顾自的,拨弄琴弦造出锯音,目光还不向琴看着……便真气恼了,

“皇上!别弹了!您听不出来很难听吗!”

她这一嗓子把宇文邕喊回神了。

皇上很气恼,“放肆!何出此言!朕弹的难听?”

“皇上!您这真龙天子是要聋吗!不信您找个宫女内监来……”

然后不信邪的皇上,半夜喊宫女内监进殿,把本来就困的迷登的一群人,给吓精神了。

哪有人敢说皇上弹的不好啊。

于是半夜还衣衫整齐的厍贵妃,气的指着这群人鼻子就骂“虚伪!”

已是子时。

宫内死牢里捞出个前几天,太宰抓获的江湖骗子,曾借去太宰府礼乐做琴师之际,要偷太宰的华胥遗留画,未遂,被当场抓住送宫里严刑拷打。

搁在凤阙殿外,听那容貌倾国的帝王给他拉上一曲,这江湖骗子泪流满面,感动的止不住的磕头……“皇上!草民罪该万死!求您别弹了……求皇上赐我一死啊皇上!”

厍贵妃也是浪的,气不过怼皇上一句,惹得凤阙差点子时出人命,一时间宫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厍贵妃灰溜溜含泪回了自己云和殿,皇上便安安静静的自己睡了一晚,又要早朝。

……

“阿蛟!快走!不要和宇文护抗衡!爹…求你了!快走!”

“不!阿蛟不走!爹!没有爹爹阿蛟活不下去啊!爹!”

“阿蛟!别怕,都过去了,师父在这,其他人都过去了,师父陪你活下去。”

……

“你一定不要轻信宇文家的人,为师不想看见你…重蹈如意的覆辙。”

“师父!不要信宇文家的人!不要信!……”

“师父不信,师父只信阿蛟,那些事都过去了,师父只信阿蛟。”

……

“你可千万别忘了认贼作父的仇!如有一日再起兵,我们封家,依旧是同盟友军。既然你是如意的遗腹子、如愿生的孩子,你便记牢了:我不仅是你娘的妹子,我还是你的亲姨。”

“宇文护杀父之仇,独孤家满门抄斩,全族流放之恨,独孤九幽你是焉能不报!”

“啊——!刘姨!!别骂了,我报!我报仇!我报仇!”

“阿蛟……你醒醒!看看师父,师父回来了,师父想陪你活下去呢。”

“师父……我的师父……”

九幽在漆黑噩梦的深处,似乎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正细软的哄着她,说都过去了,师父陪她活下去……

师父……师父?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每一个梦境,都在那温软的声音中,破碎了,明亮了……

师父……

“阿蛟,快起来喝药吃东西啊,睡了一天一夜,怎么会不饿……”

视线渐渐明亮,许久未转动的嗓音,也泄出了字音来……

“师…父……”

模糊的灯火烛光,渐渐显出一个人来,这人渐渐清晰的脸上……冷俊依旧,温情依旧,那满含爱怜的眼神……也是如旧的。

一见昏魇了一天一夜的人醒了,男人先是愣了一下,便是掩不住的喜色,拿手指腹去摩挲她的脸颊……

645.凤阙不宁

“阿蛟!阿蛟终于醒了,师父在这,你饿不饿?”

九幽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人,是苍墨的眉眼,却又……“君隐师父?”脆脆沙沙的嗓音,她喉咙还是疼,还是伤了没好。

君隐温软的笑着,“是为师,别说话了,快……先喝些补气血的粥吃,”

他一招手,在旁边早被惊动了、没敢搭茬的独孤九冥,这才把一直温着的粥碗递过来,

君隐便给她拿了个靠枕,本想扶着她脑袋来喝粥的,结果她眼一黑……眼睛又闭上了。

望着那忽然合上的眼睛,君隐呆住。

“她……”

独孤九冥叹道,“老样子了,这蛰魇草的毒,还真凶猛。也亏的你回来,哄的住她,她连我都不信了。”

君隐叹了叹,“算了,既然她余毒未清,还不愿醒,还是喂药吧,解毒的药呢?”

“你要怎么喂?”

“拿勺子喂。我劝,她会听。”

“你是我见过,世上最坚定,最最耿直最正经的师父。”

“你也是我见过,世上最不正经的兄长。”

“当年我那蛰魇不离蛊,不是眼见着你蚀心而死,尸身不都烧了么,你是怎么骗过大祭司墨珈,骗过巫蛊族众人,和你小徒弟的?”

“余生还长,日后再说。你问这些,就不怕你妹妹听了,再想起一桩梦魇?”

“君隐不愧是做师父的人,一句话都不相让,我辈甘拜下风。”

……

第二日,皇上在朝上,忙于国事和与群臣周旋,热火朝天。

晚上果然召幸了李妃。

这位李妃只穿的一身水兰素色,装扮也低调内敛,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

皇上拉锯,她便在旁边端茶送水,主动问,“皇上,臣妾是不是该超经书了?”

皇上也很享受她的乖觉,“甚好。”

皇上拉了会锯,便不拉了,他今天在朝上被太宰骂醒了,如今也听的出来,自己抚琴是挺难听不成调的。

浮世长安,厮情如梦。

“把笔给朕掭饱了墨,朕也抄。”

皇上是这么想的,君侯腹中那个堕掉的孩子,他便超度着投送往生去吧。

他向来不信佛,但也唯有抄经书,能聊表内疚了。

……要不是长皇子气嚣嚣的,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凤阙,不找母妃找父皇,这个夜还得悄悄的溜过去。

又嚎又闹的长皇子,满口的“父皇!我要见父皇!贱婢啊别拦着本皇子!父皇!你让我进去!!……”

一群守夜的宫娥也不敢拦着,便跟着一溜烟跑进殿内的长皇子,一起进去了。

皇上一听外面的声响,便觉头疼,刚下了榻穿靴出去,一撩开内殿门口的黄帘子,就被一个半大孩子抱住了腰。

长皇子一张小脸儿绷圆了,两只大眼睛黑幽幽的,气出了泪光,

“父皇!你为什么要打掉君哥哥肚里的孩子!你为什么变的这么残暴啊!”

宇文邕瞬间黑了脸,凤眼凌厉,“胡闹!你胡说什么!君侯是男人,朕只是送了补身体的药给她!”

长皇子眼泪巴叉的,“父皇你骗人!君无戏言你怎能骗我!君侯明明就是个姐姐!是六叔……同我说的,还有今天朝上,太宰叔启奏您的事……”

宇文邕一想到这个事儿就头疼,又见跟进来的宫女内监跪了一地,也不敢抬头,都听傻了……便道,“你六叔跟太宰串通一气,合伙抹黑你父皇呢。”

“父皇你骗人!六叔说了,以前抹黑你是杜撰的,就这次是真的!”

这会儿听声音出来的李妃,忽然道,“赟儿!皇上……你们有话进内殿说,其余人都下去,今晚内殿不必留人伺候了。”

……

646.蛰魇梦醒

“皇上,事到如今,连赟儿都向您诉冤了……您就不能同臣妾坦言,今日朝堂上太宰发怒,所为何故吗?您从前什么事都与臣妾说得,怎么最近,事儿越多,越不愿说了……”

“娥姐姐……朕,朕想不明白,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皇上……那个太宰义子,真的是女扮男装吗?您是不是……钟意于她?”

“朕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是个可怜的帝王。她纵有万千风光,也有满身劣迹,也只是个女子。”

“皇上,臣妾懂,臣妾懂你。自厍言欢被您从流民里解救,宠幸进宫,从未见您对第二个女子……如此上心。赟儿说了,那个侯爷生得,模糊了男女,容色倾国……尤其是,眼睛像极了厍妃。”

“朕有愧。这君臣,这夫妻,都模糊了界限……”

……

这回没有黑暗和噩梦了。

九幽只是在梦中反复琢磨一个事。

她放着好好兰陵王不要,有绝色兰陵王不爱,为什么要来长安!为什么抛下正事儿,反倒去招惹他呢!

那日的日光,像是天上的十个金乌都来了,快把她晒死了。

可她没有死。

她眼见着,他告诉她的杀父仇人,说这女人叫独孤九幽,是为了报杀父之仇才接近你的。

她是兰陵王的王妃,她妄图攀龙附凤,但是朕心意坚定,绝不不会受这个,男人心性一点也不女人的女人蛊惑……

飞蛾扑火,遍体鳞伤。

一开始本是对的,只是她走错了。

或者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

‘天命帝星’?她从来不信。

……

侯爷这一睡,睡了足足两天。

她一睁眼,感觉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嘴唇干裂,好渴……下身却湿乎乎的……

砸吧砸吧嘴,又动了动胳膊腿……

旁边不知守了多久的人,那个满头雪白的毛脑袋,正枕着自己手臂,趴在她胳膊上睡的呼呼的,被她一动,就惊醒了。

罩着厚重黄金的面盔之下,那双红红的眼睛,又惊又喜,“你醒啦?你,……”

九幽睁开眼后,只看了独孤九冥一眼,便转向了周围其他人……

看到围在她床边,闻声凑过来,摸她额头的少年渡弱,九幽抬手挡了挡,倒是扶摇凑上来,委婉的跟渡弱道,“我来吧,”然后他拿手背试了试,“嗯,侯爷不烧了,侯爷还认得阿摇吗?”

九幽眼前还是有些乱,不真切,闻言不禁嗤笑,“我又不是烧坏了脑子……”

她恍然间,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做了个回不去过去的梦。

她嘶哑着嗓子,“封浮华呢?封老大人那边儿……”

季安道,“侯爷您放心,皇上派了太医,一天两次跑封府,封大人回府了……”

九幽挣扎着倚着枕头坐起来了,旁边儿扶摇贴心的、拿了个软枕给她靠着,

独孤九冥很无奈的出声,“一醒来就想着别人?来,先喝点水,你嗓子都不出人动静儿了。”

独孤九冥拿了旁边儿瓷杯,倒水给她喝,凑到嘴边的水,九幽便乖乖喝了。

647.麝香绝孕

末了,这男子还笑眼弯弯的,那纤细白净的指间去刮她嘴唇,“你睡了两天都不愿醒,瞧瞧,嘴唇都裂了。”

九幽抿了抿嘴唇,满眼冷漠,也是刚醒,却好像对谁都不信。

她喝完了水,独孤九冥便把杯子递下去,丝毫不受她冷漠影响。

倒是困睡着了的纪律,揉着眼,从旁边的椅子上起身,便单膝跪在侯爷床边,抱拳道,“卑职听命来迟,望侯爷恕罪。”

九幽满脸讥诮,干裂破皮的嘴唇,满带讽笑,“你那皇上,要弄死本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纪律眼一垂,沉声道,

“卑职知道。昨日……太宰又召臣去宫中了,痛斥了卑职作为禁军统领,纵容侯府被人作乱,护主不利。”

九幽还没听明白呢,季安便急道,“这哪能怪你!侯爷…侯爷!纪律统领大前日不在府中,便是被太宰叫去宫中听吩咐了,太宰这摆明了是纵容皇上此行!连昨日朝堂上发怒,都是意图推皇上入火海,就是要挑拨离间您与皇上的!”

九幽淡淡道,“哪还需要挑拨,皇上命人送的堕胎药。”

纪律也忿忿道,“皇上居然能做到如此心狠手辣!红花堕胎,口服麝香绝孕,别说是侯爷,我一个男人听了都恨的慌!”

九幽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麝香绝孕?”

独孤九冥目光沉痛,“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你之前五年不来癸水,是经宫闭塞,而这一碗麝香红花,给你通经通血了,就是剂量狠了点,你差点血崩,若不是有个给人接生稳婆忙活了两天…怕要失血而死,但是,你可能……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九幽呆了一下。

“什么…经宫闭塞?不会有孩子?什么稳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话了。

九幽只感觉下腹一热……眼前一黑,差点昏厥!

侯爷从靠枕上滑下那瞬间,又是一群人慌了神。

双手捂住自己脸的少女,从指缝间淌下了水流,流淌过了鬓角。

以前她不想要的东西,忽然再也不会有了……这种生来俱有的功能,生生被剥离……绝望的失去了……

真难受。宇文邕怎么这么自私!

是怕她有了自己的继承人,好自立为王,将女帝代代相传吗!

这个……丧尽天良的男人!

独孤九冥都不会劝了,也不敢乱说话了,“你……你别哭了,你别气坏了身体……你现在不能太生气……”

九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啊,梦里所有人都告诉她,宇文家的仇,你不敢报了吗!

而师父温柔的告诉她,师父陪你活下去……这才是梦!一醒就碎了!

“孩子……不会有了!呵…哈哈哈!宇文邕!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哭喊出声的少女,忽然拿下了捂脸的手,那双满含泪光的眼中,恨意绝望。

床上这个人,一身素白,分明是满面鲜活,透着再生般的红光,却还是怎么看,都气息绝望。

一旁看着的渡弱,都怕她突然生无可恋的要自尽,眸色黯然,也泪光垂下,“……别哭了,别哭了……”

648.不做工具

九幽揉着自己泪痕纵横的脸,望着满屋灯光阑珊,满屋的目不忍视,自己心中所求……竟然也没了气焰,失了曙光。

扶摇吓坏了,连忙去捉她的手,“你别……别这样对自己啊!要什么孩子,妻主!阿摇求你了……你还有几十年活头呢,那就那么早想要孩子……以后说不定,会有办法治好的……”

扶摇的力气哪强的过她的戾气啊,很轻松,就被盛怒的野兽一样的少女,给怼到一边儿、直接摔的坐地上了。

床上悲痛欲绝的人,瞪了眼睛,嚎啕大哭。

“呵呵…我一个女的……这回儿真不算女的了!哈哈哈!宇文邕真绝啊,我不会有孩子了,这世上男人,凡是个想过日子的正经人,哪还会喜欢我!!丧尽天良啊皇上!!”

她这悲痛欲绝模样……听得在场的人,无不痛心欲碎。

一群人都不敢接话,就独孤九冥跟扶摇在床边,还都侧着脸,也满心满眼的不忍。

独孤九冥恨恨的道,“那你还喝那东西干什么!你就不怕他来碗毒药,毒死你啊!”

九幽眼前都被泪水氤氲住了,什么都看不清,越来越觉得身体沉重,整个人都不清醒,都不像真实的。

“我不信他会毒死我……我不信他会对我有多狠……所以,我也不怕死。死有什么好怕的,活着才痛苦……”

看着病床上,这个满身绝望,不见半点独孤九幽影子的,毫无活气的女人……渡弱恨的咬牙怒斥,“够了!你停吧!谁说生孩子只有女人行了,你若是真想要,我给你生!”

此话一出,顿时一屋子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了。

满眼泪光闪烁的九幽,也一脸茫然的侧头去看,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这时一脸阴沉,来给她粗鲁的抹泪。

渡弱眉如刀裁,眼若刀锋,脸上戾气,比她更甚。

九幽被他身上煞气吓的,往被子里瑟缩了下……孩子瞬间不哭了。

“我……我就是发发牢骚,你也不至于这么逗我玩啊。”

渡弱眼一瞪,黑润的眸子,还有泪痕余光,“我说真的,我的族人……都是男子生育。”

独孤九冥急了,“渡弱!你不是打算不说出来、怕她笑话的么!你现在又想跟她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渡弱眉眼一斜,粉红薄唇勾起轻蔑的笑来,“我族男子,不过是为女人生育的工具。既然我朋友在为自己、无法继续做生育工具,而痛不欲生,那我何不帮她圆了念想。”

九幽这会儿是听精神了。

这家伙说得很清晰明白,也很扎心。

九幽明白了。这不挺好么……不用做人生育工具,却还要一个男人来提醒。不过……

九幽眼前一亮,抑制不住激动的、抓住渡弱一只手,坐了起来,笑眯眯的把他好一顿打量,并且朝屋里其他人挥手:

“我这还在办丧事,祭奠我无法生育的肚子呢,你们怎么就吵的这么热闹了?都出去出去!还有你,小杀杀…渡弱你留下,咱把话说清楚了!”

649.怕遭天谴

季安纪律等人,对视一眼,便作揖抱拳“奴才/卑职告退!”

扶摇只拍了拍渡弱的小肩膀,便很大度的叹道,“我去厨房看看……那位的粥做好了没。”

屋里除了渡弱,瞬间就剩下一个,站那放冷气的独孤九冥。

一见人都没了,手又被少女抓着,她还很开心的,拿指间挠他手心……渡弱难得的双颊绯红,咬唇道,“我……我都说完了,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出去了!……还有啊,我从不说大话,你爱信不信!”

渡弱拼尽全力,才把可怜的手心,从她恶爪下拯救出来,屋里就剩了她,跟独孤九冥了。

人都走空了,九幽还是伸手——拽住了他宽大袖口,红艳艳的云纹绣锻。

独孤九冥抿唇轻笑,面盔下,凤眸一挑,“干嘛?终于想到你还有个兄长了?”

九幽很尴尬,但是说起正经事儿来,一脸认真。

“……我是想问问,七杀…咳不,渡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儿听不懂。”

他低头抠着自己那几根、纤长玉白的手指,悠悠道,“还能什么意思,他都愿意给你生孩子了,就是说又有一个纯良男子失足了呗!”

九幽气的甩开了掌心、他的袖子!“喜欢我的男子就叫失足啊?我有那么不堪么!”

“嗯,你呢挺好,对世人都好,就是对感情,睚眦必报,去之金玉,留之糟粕。”

“你说的我也听不懂,不过渡弱他……还真能生啊?男的怎么生啊?”

“能不能,你去找他试试不就成了。”

独孤九冥恰似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话,却是挑着眼尾看着她说的,满眼媚态,却在观察她脸上的每一分变化。

九幽也幸不辱命,心有灵犀似的,他想的,她都可以配合,而且能比他想象的还热烈。

“那你呢?听说上古华胥族,也是男人生孩子的。你不是……还有守宫砂呢么。”

“我?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敢问我——独孤九冥你会不会生孩子。”

“独孤九幽敢啊,你要是能生,我只要你就够了。”

“呵,那我是生育工具么?”

“自然不是……只是一个世上最精美契合的,男子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破我的守宫砂。”独孤九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了下来,又无奈又绝望,更多的是凄凉。

果然,坐在床上的少女,顽皮的笑模样也收敛了,面沉似水。

“我是怕,玷污自己血亲兄长,遭天谴。”

“让血亲兄长给你生孩子,做生育工具,也会遭天谴的。”独孤九冥此时很信这个。

也许不是所有感情,都要用体欲聚敛做终结。从她不信他之后,独孤九冥便想,这妹妹男人那么多,不要也罢,世间万物,他为何独独……垂死挣扎在她这里呢,多可悲啊。

“你若是没其他事的话……兄长今日便先走一步了,我还与扶风郡祁家主约好了,午时凤翔客栈见呢。”

九幽瞬间瞪了眼!赶紧伸手去抓他袖子……“什么扶风的俊妻主?哪来的妻主?才这么两天,你怎么就找了个妻主!”

650.无昼永夜再相见

独孤九冥斜眼看她,一脸无奈,“不是妻主,是祁家主,扶风郡凤华山庄的庄主,她是扶风郡当地有名的女富甲,自有门客盈罗,江湖上有些地位,娶了好多男妾,也算是地头蛇。”

“你找她做什么!她一个老女人……就算你要做人家正房,那还得砍死她好多男妾呢。”

独孤九冥忍不住怼她,“你想什么呢!祁家主很年轻的,而且,谁要做她正房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寻能解离情蛊的人么……”

“哦……那你寻到了什么?”

“江湖上有个反宇文家统治的组织,据说主谋是元家后裔,这个杀手组织有个小头目,以蛊毒杀人,都说这个人身上有蛊王,他一定有母皇蛊,再不济,肯定会解离情蛊。而我要会面的这个人,将会与我商量如何找到那个杀手头目。”

一听独孤九冥还是,为了高长恭的离情蛊,九幽心里酸酸的,

“哦,那你自己要小心哦……”

独孤九冥默默看了她一眼,“救兰陵王回心转意,将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了,把你托付给兰陵王,我放心,他比宇文皇帝好。妹妹,你我无昼永夜再相见吧。”

无昼永夜……

瞪大了凤眸,她眼中的泪光最惊艳。

当年大漠黄沙里,那个没有周日,永远黑夜的不日城,他挂在满树红花的凤凰木上,白发万缕,他也是这样决绝的说……

“除非日月不再凌空,青丝一夜尽白发,无昼永夜……独孤九冥,你又要拿恩断义绝吓我吗?”

独孤九冥的目光,是冷漠到近乎残忍。

“独孤九冥没有宇文邕那么隐忍,我捱到比宇文邕更晚才爆发,已经尽力了。不日城你转身离开时,我有没有说过?这世上能配得上我独孤九冥的女子,有几个?配与我并肩驰骋的女子,又有几个?你是很好,但除非你只有我一个,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独孤九冥!你当真就不为我的事吃醋?但凡你心里有一丁点反感,我都不会碰那些个男子!”

红袍细挑的男子缓缓转身,迈步就走。

如墨青丝长至膝弯,从中透出一句淡然回复:

“没有。”

九幽躺在床上,眼前轻纱帷幔忽而合拢,遮掩了那渐远的人影。

指甲刺入掌心,她却那般真切的疼,锥心似的疼。

“呵…原来,真的是我在心动,心疼。”

如果一开始他就摆明身份,就不会有桃花世子刘小夭了,也不会有沧蛟,不至于回长安。

如果一开始他就是墨莲,九幽宁可失忆,宁可不复仇,也要和他浪迹江湖。

可是没有如果。怕是今生今世,她唯一得不到的男子,就是独孤九冥了。

心窝子灼烧般的疼,也许是心灵感应吧……

走远了的男子,忽而转身,凄然一笑,“呵…就算我说了,你会不与皇上来往吗,你舍得不与扶摇欢好吗?你又可会为了我,遣散府中所有男人?我不会为难你,人之常情。因为这血亲之情,所以,我尊重你的情爱生活,也请你别束缚我的自由!”

“……好。”

651.说话不要下流

“还有一事,你没有怀孕,应该是有人知你身份,下了毒造出脉滑假象。你这几年都经宫闭塞了,要不是这碗药通了经,哪怕你之前同渡弱欢好,他都无法怀有你的种,所以怎么可能怀孕?我今日先去赴约,你这几日让君隐查查府里,有什么异常。”

“君隐?!”一听这个,九幽瞬间精神了,看着只剩了红衣背影的男子,九幽顾不得许些,一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却突然扯到了小腹,“啊!——”

抻的她瞬间大腿疼肚子疼……浑身酸软的,她差点栽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她上半身刚悬空往床边砸、身边便有一道艳红劲风刮来!

男子的手臂非常有力,一把就把她翻过来,按回床上。

独孤九冥翻了个白眼,“你这么着急下地做什么!忙着啃地砖啊?”

捂着小腹夹紧腿,仰躺在床上的九幽,连近在咫尺的人都不看了,疼的她一脑门子冷汗……她感觉胯下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又厚又湿乎乎的……九幽脸热的低头去看,自己穿的一身纯白寝衣,裤子也被人换过了……不会是尿布吧?

“我……肚子疼……不,我想撒尿!谁给我换的裤子!还垫了尿布?”

独孤九冥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厚重冰冷的黄金面盔,都被他的脸烫热了。这个愚蠢的妹妹,还是不是女人啊!怎么说什么话都不忌讳!

最可气的是,她把自己手旁若无人的,掀开衣摆搁肚子上焐,还一脸悲愤认真的看着他!

“咳,你小心点,你来了癸水,你可能不是想撒……尿,可能是在流血。”

“不是!我是真想撒尿!你不是说我躺好几天了么!我快憋不住了!”

“行行行,我去给你找姝妡,你下身那个……经布,就是姝妡做好了给你换洗的,还有,你跟我还则罢了,你同别人能不能有点架子,起码说话不要这么粗俗下流。”

九幽很委屈,“这儿都三急成啥样了,你还说我下流!我要解手!行了吧!什么癸水!我倒要看看……”

独孤九冥也不同她纠缠了,快步带轻功就飞外头去了。

……

姝妡给九幽穿了鞋,又拿马令心抱来的外衫,给侯爷披上,便语重心长的道,“侯爷啊,来坏事…流血这几天万万不可吹风,奴婢在隔间拿屏风置了个恭桶,您便去隔间解手吧。”

九幽倒是放得开,反正屋里都是女的。

恭桶上有软座,还有一盘掩盖秽物的灰香,恭桶旁边还有个桌子,连厕纸都准备好了,旁边还有一沓花纹深沉的宽布条,每块布条都很眼熟,还缝了两条奇怪的带子。

九幽正莫名其妙,然后一褪裤子准备小解。

“啊!!!”

……侯爷这声哀嚎,惊的长生殿外好多人,都凑过来了,又被姝妡都给撵出去。

姝妡给坐在恭桶上哭泣的侯爷,讲了半个时辰癸水的好处,例如排毒养颜活血化瘀。

侯爷终于接受了现实,然后她又给侯爷讲了半个时辰……经布怎么用。

……

652.为师回来了

最后侯爷脸色黑沉的出了隔间,姝妡嘴唇发白的,扶着侯爷出了隔间。

长生殿内殿,有一个正屋,两个偏屋,除了一个连接外殿的大厅之外,每个屋都带有小外厅和隔间。

那个安了恭桶的隔间,就在左侧偏屋,然后九幽回正屋,路过内殿正厅,一眼就看到人多热闹的正厅,那个白衣墨发的人了。

他正对着一桌子吃食,修长漂亮的手指,看着就非常有劲力,捏着白玉勺,搅着一盅的东西。

低眉之际,眸若星光,余光……瞥见了站在侧门槛上,一脸惊愕的白衣少女。

他放下了手中勺子,刚一迈开步,那个姑娘就狂笑着叫他,伸开手奔他而来!

“哈哈哈师——父!——哎呀!!”

‘——砰’的一声,那个刚才还笑的嚣张的侯爷,直接被门槛绊倒,趴在地上了。

幸好她还知道,摔倒要护住头。

一群人连忙去扶侯爷,却没这男人飞的快。

轻功一跃,便扑到她面前,去扶着她肩膀,搀起她。

九幽正羞愤于自己这样子……激动到啃了个狗吃屎,一抬头,就被男人沉稳的力道扶起了。

男人眸若星子,眼中神色,是似水温情。

“呵……阿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起来。”

被扶起的小侯爷,在起身的瞬间就扑到了他怀里,不顾身上披的外衫都抖落了,小侯爷只管把脸埋在他颈子,双手搂着他紧实收窄的腰,紧贴着他胸口。

“嗷嗷嗷太好了师父!回来了师父!”

“为师在这。”

君隐也很无奈的……缓缓的,扣住她的后颈和肩膀。

任由小侯爷倾泻自己的不安和无助,还有终于得以栖息的孤寂。

“师父!你是不是说过……要陪我一起活下去的!”

“嗯,为师回来了,陪你活下去。”

“师父!你要给我讲故事,这几年的故事,你不讲完了不许走!讲完了也不许走!”

“为师不走……”君隐真真哭笑不得,被她双臂紧箍着,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胸口也因紧贴着,十分黏热,却又不能……绝对不能提醒她放手。

旁边儿人都看傻了,虽然自昨天,这位江湖人士入府,就听说侯爷就认这位师父,没想到今日一见,侯爷还真只认这位师父……在这位面前,侯爷好像没开蒙的孩子,黏黏糊糊的,旁人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抱了半天,直到君隐听到,某人肚子一阵痉挛声。

然后九幽从他颈窝起来,脸红眼亮的看着他……饶是君隐一脸正经,都忍不住抿唇笑了。

“饿了吧?先吃饭,为师给你煮了粥,再不吃就凉了,为师守着灶台……熬了好久……”

九幽这一听,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拽着他的手,就去桌上找粥了。

后面,君隐命人捡起了侯爷的外衫,他亲手给她胳膊、塞进了衣衫袖管里,这样便不会再掉了,也不能受凉了。

姝妡等人只是看了看九幽,温柔了然的笑了笑,便低头弄满桌的吃食,还指给九幽,“侯爷,这砂锅里,是君公子给您熬的‘三红养血粥’,里头是红枣、红豆、枸杞,又拿红糖熬汤,细火慢熬,闻着就绵软香甜。”

653.一切为了补血

君隐拿白瓷勺子,给她盛出一白瓷碗的红汤来,九幽却恍然想起了,那碗麝香红花……

甩了甩头,九幽清醒多了,怎么能跟师父做的粥比呢……

君隐温柔的给她拿了个凳子,搁了个绣花软垫,九幽便抄起勺子,咧嘴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家师父……

君隐先是拿自己勺子尝了下,道,“不烫了,”这才把碗搁在她面前,

九幽毫不客气,只瞥了眼粥碗,便把自己勺子往旁边一搁,“师父,你喂我!”

君隐眉头一挑,在她目不转睛的热切眼神中……

拿起了她面前的勺子,刚劲有力的清瘦指头,指头捏着细径圆口白瓷勺子,舀起粥,喂到嗷嗷待哺的孩子嘴边……“呐,你这几天不要吃凉东西,这温度正好。”

旁边人一看这架势,也不好意思在屋里待,姝妡拉上几个侍女便出去了。

君隐面前这孩子,眨来眨去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张开嘴巴一口叼住勺子,然后吃的满嘴碎红豆沫。

君隐忍俊不禁,抬手就拿起旁边的帕子,给她擦嘴。

“你这孩子,要不要为师给你脖子上,围个围嘴儿,擦擦口水?”

这孩子一脸认真,“行啊,师父说什么是什么。”

君隐便不再说话,低头一勺一勺给她喂粥。

炖的暖热糜烂的粥下腹,九幽也一直盯着自家师父。

喂完了一碗粥,君隐才命姝妡打开了一盅汤药。

九幽顿时皱成苦瓜脸,“啊……怎么又喝药啊!”

君隐苦口婆心的劝她,“今天是第四天喝这个,这是解你种的‘蛰魇草’的毒的,你明天再喝一次便好了,你不是总做噩梦醒不来么……那是余毒未清,今天不是好多了么。”

九幽最听他劝,“行,师父喂我喝,我就喝。”

君隐瞥了眼桌上,已经摆好了糕点和蜜饯,便道,“你喝完了药,师父给你吃蜜枣,还有枸杞红枣糕,黑豆桂圆黑芝麻酥饼。”

九幽顿觉悲愤,“至于这么强烈的补血吗师父!”

君隐又换了只、碗口更大更圆的勺子,给她舀起一勺黑漆漆的药。

“至于,为师希望你快些康健。”

“师父,要不我一口把药见底了吧……”

“喝药不可心急,还是为师喂你吧。”

九幽心道,反正有师父喂着,何乐而不为。

九幽喝着药,看着面前这个,温柔沉稳的男人,真仿佛一切都是梦。

癸水如此,失而复得的师父也是如此。从她出生起,记事起就存在的人,如此强大,以后,她要为了君隐而活。

尤其是发现,师父喂她几勺药后,就会拿筷子塞她口中一个无核蜜枣,九幽喝药喝的更欢快了。

就在阖家欢乐的时候啊,季安从外面进来了。

季安穿的玄色银绣府袍,作揖给侯爷请了个礼,又嬉皮笑脸的,抬眼打量着君隐,

“呦,侯爷可算醒啦?这位君公子……是个厉害人物啊,看把侯爷哄的,服服帖帖的。恕奴才冒昧问一句哈,侯爷‘刘’改了‘君’的姓,可是跟随了君公子一姓?”

654.要侯府充实后宫

九幽淡定道,“咋啦?本侯名字是师父起的,君姓多霸气啊!”

季安点头,“懂了懂了,这回找着正主儿了。对了侯爷,趁您高兴,奴才给您说点……您可能会不高兴的事儿吧?”

九幽刚喝完了药,由师父细细的给她擦了嘴巴,又给她递过来了糕点和酥饼,任她拿着吃呢。

九幽顺手捏起一块什么枸杞红枣糕,便没对那黑乎乎的小酥饼下手。

九幽吃着软糯香甜的糕,看着冷俊温柔的师父,便天塌下来都不顾了。“你说。”

“听说皇上自从四天前回宫,便性情大变,天天召幸后宫那几位皇妃,夜夜笙歌,还嫌自己身边女人少,早朝上便说,要大臣们选秀上来、要温软可心的美女,给他充实后宫呢。太宰昨日命人来传话……皇上说尤其君侯府,必须给他上去一个。”

气得九幽当时就拍了桌子!

震得糕点盘子差点摔地上!

旁边君隐,连忙给她的糕点盘子接住……

“反了他了!他是想要我家姝妡还是璎珞?要不要我把季安给他?”

正好打外面走进来的姝妡,一听见这个,瞬间出声讨饶!“侯爷别卖姝妡!姝妡有心上人了……皇上分明想要的是您啊……”

“反了他了!他夜夜笙歌天天发骚,还敢肖想本侯?不用挑了,季安你去!”

季安连忙喊冤,“侯爷你可别坑我!我不好男色啊……”

“噗……嗯,本侯想来,皇上也不一定好这口,就把你送过去恶心他就完了。”

“侯爷!季安一个黄花闺男……又是您的人,您就不怕您的人,后庭花不保啊……”季安反应很是激烈,就跪在侯爷脚边抓她袖子……

笑话,季安是明白人,这女扮男装的侯爷可比男人狠呢,尤其是对男人,她对同为女子的奴婢很护短,季安也真信她不开玩笑,是真会把他送宫里让男人祸害。

若是皇上好男色,他还有平步青云的机会,可是他们兄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呢,皇上心里的人是不做作、男人性格的女子。

可这两位,也只会折腾身边人,发泄求之不得了。

君隐斜眼去看地上,拽他女徒弟袖子的男人。

女徒弟果然心软了,一脸哭笑不得的,

“行了行了,本侯舍不得你……的后庭花。”

这时候九幽就看见,跟在姝妡后面进来的,小丫头马令心了。

穿的一身藕荷色裙裾,扎着俩包子髻,有点瘦黑,瞪着无辜大眼,头大身小,还没有姝妡肩膀高,活像筷子上插个包子。

九幽摸摸下巴,这小丫头长的还行,就是太瘦小了。“令心丫头,你今年几岁了啊?”

那小丫头本来是进来,陪姝妡姐姐收拾饭桌的,还没听明白里面说的什么……便瞪着水汪汪大眼,

“回…回侯爷,奴婢十三……”

九幽想了想,“真是作孽啊,令心丫头,本侯就派你去了,你去皇宫待几天,宇文邕要是畜生到敢碰你,本侯绝对不让他好死,……嗯,季安你记着先禀告太宰,本侯把人送去了,回头本侯再跟太宰要通融,接你回来。”

655.谨遵太宰吩咐

可把小丫头吓坏了,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那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啊?奴婢不想离开侯府!不想去皇宫啊…侯…侯爷……”

九幽一脸揪心的,扯了扯衣襟,

“本侯这也是没办法啊,你看那个变态狗皇帝,非要本侯给他送女人!本侯就睡了几天,怎么一个个的人,都变样儿了!”

这小丫头四周看了看,姝妡和季安都一脸沉痛的看着她……

马令心一咬牙一跺脚,就算认了。

“那…那,为了侯爷,令心愿意去宫里…给您盯着皇上…侯爷!我可不敢多待啊……你记得来接我啊……”

“噗……本侯不是让你去当卧底!你就在宫里好好生活就好,狗皇帝他不敢欺负你,他还还得丰衣足食的,供养着你呢。对了,现在外面什么日头了?”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才上午辰时……”

侯爷便开始指挥道,

“辰时啊。姝妡,你一会儿带令心丫头梳洗一下,再给她拿十两金子,别让她再宫里受欺负了。然后季安……那什么,你一会儿让纪律派禁军,把令心丫头送宫里去,她要是受一点惊吓,本侯阉了你们。记得让纪律派人去回禀太宰,就说本侯把人送去了,本侯谨遵太宰吩咐。”

季安姝妡点头应着,“喏。”

令心丫头也泪眼汪汪的道,“奴婢多谢侯爷周全……”

九幽点头,“应该的。对了,令心丫头,你这名字改一下在进宫,也别让有心人查了你家谱去,再威胁到你家里人。”

小丫头歪着头,迷忙的看着九幽,“侯爷,改什么啊?”

坐在九幽旁边,托腮看了半天的师父,这会儿说话了。

“我看这丫头,模样生得便楚楚可怜,‘令心’二字,也是一个怜字,不如就叫‘小怜’如何?”

九幽也点头,“师父这字用的好!‘令心’改了‘怜’,也是妙啊,一朝风雨落水面,愿君逢得惜相怜。只希望狗皇帝能看这孩子可怜,也怜惜着她,别欺负她。”

姝妡便苦笑道,“令心丫头故去的母亲,姓冯,不如就改了冯小怜吧。”

“对了,姝妡跟令心丫头是同乡的吧?正好你们有话说,便带她下去梳洗梳洗,本侯一会儿吃完了,再出去寻你们。”

“喏”了声,

姝妡便拉着令心丫头下去了。

九幽又咬了口糕,吃的噎住了,便揉揉嗓子……旁边儿的师父,默默给她端上了杯喝的,九幽一喝,嗯,红糖红枣枸杞泡的茶。

她差点泪流满面,枸杞都吃到嘴里去了……喝着喝着就嚼起来了。

“侯爷……那季安便下去了。”

“对了季安,皇上有心情给自己充实后宫,怎么本侯这儿,这么消停呢?四天前不还是都骂本侯女扮男装,传的满城风雨呢么。”

季安这才道,

“是太宰!听说前两日,太宰在早朝上启奏皇上一本,怒斥皇上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还力证君侯是真男人,把皇上好一番数落……还是太宰在朝上说,让皇上没事多去后宫走走,别总造谣君侯的。”

656.为师不提

“嗯,这也合理,除非太宰压着此事,不然流言怎么会戛然而止,本侯也不可能这么安生的躺了好几天。然后呢?”

“然后皇上就天天,白天找人伴驾,晚上找人侍寝,一天天忙的热闹,连打入冷宫的厍贵妃都放出来了。”

一听见厍贵妃出来了,九幽是真不淡定了。

“真是个昏君!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季安嘴角一抽,“侯爷,您骂着吧,奴才先下去了。”

九幽点头,“嗯,骂什么骂,狗皇帝,不见他便是了,倒是太宰,怎么对本侯这么好。”

季安临退下前,还来了句:“因为太宰是侯爷义父啊,皇上如此损折侯爷颜面,太宰也难堪。”

“行了行了,你快下去吧。”

人都走了,九幽才又转过来,继续看着师父,吃着东西。

君隐杵着桌面,拿手托着腮,她喜欢看便看着,他便目光溶溶的……

“师父,你也吃吧。”

“为师不饿。”

“你还是要餐花饮露,不食人间五谷啊……”

“不是,为师吃过了,这些都是补气血的,是给你的。”

补气血……九幽嘴角抽搐,就把剩了一口的糕搁回盘子,“不吃了。”

君隐神色一慌,“怎么……是不是为师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就不想提流血这事儿。”

“喔……为师不提,为师明白。”

“对了师父,我这个……什么情况?独孤九冥说找稳婆救我的命?”

“嗯,独孤九冥去前面山下,村子里抓来的稳婆,还把人家簪子弄丢了,他便给了那个稳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够买本侯命嘛……一会儿去库里,拿十两金子,让季安派人给送去,那个稳婆,以后就是本侯御用的了,得走顺了门,方便本侯把人抓来。”

这小侯爷,说话还真粗暴……君隐笑了笑,只好纵容她的流氓口吻,“嗯。”

九幽眼神一滑,正眼打量着面前的师父,见他墨发如泼,垂在肩头,没有簪饰束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夜……你留下的翡翠簪子,折断了,我让姝妡拿去修了,一会儿我去找姝妡……要回来。”

一提那夜,君隐脸上浮起掩不住的尴尬。

乌黑的龙眸中,情愫交错,忽明忽暗。

“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断了便断了。”

九幽扁了扁嘴,没想到自己眼窝这么浅,直接哭了出来,“可是……那是你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呜哇……”

她一哭,君隐就什么杂七杂八都烟消云散了,赶紧凑过去给她擦眼泪,“阿蛟!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哭!你要是再哭,为师就……”

少女闻言,瞬间憋了回去委屈,拿手一抹脸上眼泪,就搂住了他近在眼前的颈子。

“师父!你去哪了!为什么突然就走!为什么突然回来!”

“为师……回苍龙山了,那个郑家村……说见过你的老人,江湖人称世无老者,他算卦,说你有劫难,为师便回来了。”

“那……六年前,巫蛊族你为什么装死!”

657.又来事了

“那个大祭司,给为师下了蛰魇不离蛊,你是知道的……为师也以为,走不出南疆了,后来为师……从苍龙山醒来后,就失去记忆,变成苍墨了,当年的事儿,还是忘了。”

九幽想起了,六年前她们师徒去南疆避难,巫蛊族那个大祭司,贪图师父美色,给他下蛊,要他离不开她,离不开南疆……所以当师父强行带她走之后,蛊虫蚀心,七窍流血……所有人,连九幽都亲眼看着,君隐被焚化了。

可面前这个人,是真实的肉身……九幽看着眼前这人,绝不相信这是鬼怪。

“师父……这人世间的事儿,还真神鬼莫测啊。”

“阿蛟吃饱了么?今天难得的晴天,你穿好了衣裳,为师带你去院子里走走?”

“师父你帮我穿!”

“……好。”君隐心道,反正就是套个外衣,男女有别在她这里,倒忌讳不大了。

……然后侯爷刚一站起身,就浑身难受似的,苦着脸,“不出去了,腰酸背痛……师父你陪我去书房趴会吧……”

君隐眉心一跳,却没听懂她语无伦次的,想表达什么,“嗯。”

君隐只好陪着她,在右侧屋的书房看书。

侯爷坐在铺了软垫的靠椅上,趴在桌案前,侧脸看着旁边儿……拿着本山海经,坐在她身侧,看的认真的男人。

满眼星辰,面容冷俊。

这个人……之前也是穿过珠帘,来到书房寻她,要给她九图龙脉秘宝。

那时他是苍墨……

不能乱想了!没有苍墨!

君隐忽然发现,这孩子也不是看书来的,倒是一直在看他……她的脸贴着桌案,还有点昏昏欲睡了。

“困了?回屋去睡吧。”

“不困,师父,你给我讲山海经的故事吧……”

“好。”

……

入夜了,侯爷还是没迈出过门,睡了一下午无梦,一醒来就喊饿,君隐便陪着她吃饭呢。

把中午那些吃食换了个做法,怎么看都还是补血的。

要不是还有锅红枣乌鸡汤,九幽就想拒食了……

乌鸡肉被炖的烂烂的,君隐拿筷子一挑,便碎溜溜的骨肉分离了,又夹到她碗里。

侯爷正吃着肉喝着汤,季安就从外面跑来了!

还没进门就喊“侯爷!又来事儿了侯爷!”

九幽被他气的脑仁子生疼!“别诅咒本侯!说的什么玩应……”

突然想起,九幽还只穿了单衣在屋里,内监季安又匆匆跑来……隔着一层帘子,君隐便呵斥道,“停!有事就在门口说!”

季安便在帘子外道,

“侯爷!皇上见了侯爷送去的人,直骂侯爷搪塞天子呢!还说……说让侯爷亲自去皇宫,不去就是不敢!”

九幽一听这个,当即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他这是要作妖啊!一天天的哪来这些幺蛾子!”

却听外面传来了好些人的脚步声,季安急道!“来者何人!不得前行,侯爷还衣衫未整呢!”

结果那些人闻言,呼呼啦啦在帘子外躬身行礼了:

“下官是宗伯府的人,侯爷!太宰为您请了京兆尹官职,我等宗伯府礼部,请您明日上朝受官呢!”

658.我记仇

“下官是内史大夫,侯爷!皇上召您回去上朝呢!说如果明天您不去,皇上就赐您告老还乡。”

九幽听得不止脑仁疼,连心窝都疼了。

“你们三个人,是要逼迫本侯上朝?”

帘子外,一群人慌忙道,“下官不敢。”

“只是皇命在身……”

“太宰命令,不敢不从……”

九幽本不想提宇文邕,可是这才消停几天,怎么他总有幺蛾子招惹她!

他怕不是有什么狗头军师,怎么想到拿太宰当刀使,权势压人了……

“罢了罢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君侯不应,下官不敢回去复命!”

“应你个狗头啊!没看本侯大病未愈吗!快滚!不然本侯放狗送客了!!”

九幽气势汹汹的把人撵走,估计这群人,明天便会参奏她一本……嚣张跋扈怠慢罪。

人是走了,君隐盯着九幽,九幽也盯着他。

“你……打算如何?”

九幽很委屈,“我腰酸肚子疼,连出门都不想出,他们还让我去上朝!都怪那个狗皇帝!哪找的狗头军师,出这些赶鸭子上架的馊主意!”

“嗯,那你多吃些,先把自己养好了,谁也不能强制你。”

“不对,我明天得去宫里。”

“嗯?去早朝受官职么?”

“不是,不去早朝,我要去制裁一下狗皇帝。反了天了!把我害成这个病入膏肓样儿,他还有脸对我吆五喝六!”

“又弑君?”

“杀他有何用,还得受天下人指责,我让他生不如死。”

“又……睡他?”

九幽听了这句,不禁眯眼去瞧君隐。

他冷俊的面容上,也蒙了一层冰霜。

“师父,你有点老不正经,为老不尊。睡什么睡他,我想起九龙塔那个雨夜,就恶心。”

君隐眉眼微垂,表情淡淡,“你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君隐顺口托出的一句气话,却在她心底生了根。

“我不是,我记仇。师父,你说让我小心宇文家的人……所有人都让我,别忘了杀父之仇,冤母夺权之恨,我没忘。”

龙眸悄然瞪起的男人,凝视着她的模样,忽然惊愕。

这个孩子,这个五官浓艳俊美的女侯爷,此时目中无人,满目冷静的戾气,已经一身沉稳气重了。

“你可不要六亲不认……”

“我的九族都被宇文邕诛尽了,又岂止六亲呢。”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他面前这个侯爷,眉眼之间,自成倨傲,能平淡的说出这些话,又好像说的不是她的事儿……

“阿蛟……你……”

龙眉凤目,五官浓烈精美的少女,忽然温情的弯眼,勾唇而笑……“师父,我的六亲,只有你……和独孤九冥了。”

“好。”

“……师父,你也快吃饭,一会陪我把侯爵的华服找出来。”

“好。”

九幽还给他夹了只鸡腿,眯眼恐吓他,

“你要是不吃,我就喂你了。”

君隐讪讪的笑着,眼中微光脉脉,

“不用不用……为师自己有手。”

这小侯爷见他乖觉,很轻挑的翘唇打了个口哨,“呦,真乖。”

659.忒在意

君隐只觉头皮发麻,这个小徒弟,已然有点魔鬼附身的意思了,白天的温软柔弱模样,他都怀念了。

真不知道明天,那个宇文家的皇帝,又要受她怎样的摧残。

君隐突然想起了世无老者的话……他现在赖在她身边,算什么呢。

这个小徒弟,已经六亲不认了,连独孤九冥,她都不认了。

九幽吃着吃着,就见旁边儿坐着的,陪她吃饭的男人不动筷,还发呆的看着她的脸……却又双目无神,又像是并没看她。

九幽有些气恼的,拿筷子猛敲桌子!“师父!你想什么呢!还不吃饭!”

君隐被她一喊,才回过神来,慌慌的拿起筷子,清瘦指头有些不利索,“为师……想起了世无老者的一些话。”

“居然敢在我面前失神,还不是在想我!”

她这一怒吼,把君隐吓了个心惊肉跳,筷子都掉地上了。

“……”君隐也没敢瞧她,便弯腰去捡筷子——旁边儿坐着的人,也动作很快的,先他一下捡起了筷子。

君隐搁在浮空的手,差点抓了地砖。

九幽很淡定的,拍了他手背一下,又把他那根筷子扔回桌上了。

“师父,掉筷子说明你要挨揍,我先揍你一下吧。”

君隐只好坐回凳子上,满眼无辜,默默看着她:“为师这不是已经挨揍了么……”

九幽一想,“可也是。”

然后她就换了副表情,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师父……

君隐嘴角抽搐,“阿蛟,你莫不是被梦魇缠出三魂分裂了,怎么一会儿温软,一会儿刁蛮的。”

“可能是突然间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不知道怎么作妖好了吧。”

九幽说的是真心话,因为无所畏惧,不可预计,什么情感,她便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了。

君隐听她话中凄凉,却又说的认真,心里分外苦涩,她口口声声的师父,也没住到心里么?“真的……一无所有么?那九冥算什么……”

“哼,他什么都不算。”九幽意志很坚定!既然独孤九冥不要她了,她还留个狼干嘛!

却听外面,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跑来,季安道,“侯爷不好了!那个……您家十郎带了个女人回来!”

姝妡也道,“哎呀侯爷您快去看看!十公子还让人送了浴桶,正和那个女人洗呢!”

“什么?在哪?!”

“凤华宫!……是前几日刚收拾出来的,前朝是后院正房夫人所居……”

九幽气的满眼青黑,“怕不是他把那个,凤华山庄的领家来了!”

君隐还捏着只筷子坐在桌上,便看刚才还在他身边吃饭的侯爷……已经不管不顾夺门而出了。

连搁在她座椅旁边,她的佩剑都不见了,劲步如风,带起内殿大门槛上的帘子都卷起了。

望着瞬间空荡荡的座位,只剩了他自己和一桌子吃食。

君隐心里五味杂陈。刚才还说,独孤九冥他什么都不算……这不是,一句话就够她发疯么。

还说不在意,这也忒在意了。

660.捉奸捉双

来传话的季安姝妡都傻了,直到侯爷跑出去,他们才在后面喊!“先穿好衣服再去啊侯爷!”

君隐便扔下筷子,直接去里屋拿了件厚帔衣出来,才拽着季安让他带路。

……

夜深人静,凤华宫就在长生殿后面。

灯盏明亮,凤华金宫两层阁楼,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侯爷还是直接杀到了里屋。

一推开里屋隔间的帷幔,九幽看见的,听见的,就是屏风轻纱后的浴桶里,男子在里面压抑的哭,女子挽了袖子,在玩浴桶里的水,还跟男子絮叨着什么。

九幽拔剑而起,虽然瞬间抻的下腹生疼,可是现在怒火冲天,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灼热剑气锋芒凌厉,直接砍碎了门口的帷幔!

其实在来人拔剑那一瞬间,屏风后的俩人就听见了,也就是瞬间,来人便劈开了、四折春夏秋冬的屏风。

气势汹汹的这位,只穿了一身素白单衣,上身套了个藕黄色外衫,头没梳,披头散发,瞪着一双浓黑大眼,抿着嘴,眉毛立着!

而浴桶里的男子,慌忙抬手要遮水中的下身,浓烈美艳的五官纠结着,让热气熏的红润迷色,尤其是流泪后邪媚的一双眼,怒瞪着九幽……“你干嘛!出去啊!”

九幽进来后,第一眼看的,就是瞬间拿手捂住自己嘴,站他浴桶旁边儿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子,穿一身墨绿夹白色衫子,腰缠着黑漆漆的鞭子,是江湖侠客潇洒的裤子,头上玉冠束着发,镶满帝绿翡翠,生得高额麦肤,浓眉大眼。

侯爷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去看浴桶里……打湿了的白发披在他肩头,他眼泪纵横,哭的面目全非,男子双手护着的……却是下身……水里飘起的,除了玫红的花瓣,还有一滩血。

望着那滩刺目的猩红,

九幽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瞬间如被雷劈裂!

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她趴在浴桶边去,拿手捧起花瓣上沾染的血……

因为水里放了香料和花瓣,掩盖了血腥味,可是这被水冲散的,从他身上浮起的,就是血……

一看这女子,抓着血丝发呆,满眼痛心,

浴桶里的男子,脸上红白交错,只瞪着发红的眸子,抿唇委屈着。

侯爷气的瞬间眼疼,心窝也疼,提着手中三尺灼热剑气,就朝旁边儿的女子砍去!

“你是哪来的老母鬼!连我哥都敢碰!谁让你破他身的啊!我都没敢碰!你个没脸扒皮的老母鬼骡羔子!!”

旁边儿的女子,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灼热的大剑!——又迎面砍过来了!

她反应极快的后退去躲,砍人的那位气疯了,她却吓疯了,浴桶边儿摆东西的桌子不够砍,轻纱帷幔不够砍,屏风不够砍……

“九幽九幽!饶命啊!!我没啊!没碰他!这才三个多月不见!九幽你……”

侯爷气狠了,“独孤九冥!你还敢告诉奸妇我的名字?你们俩要不要点廉耻!”

独孤九冥忍不住怒斥!“够了!九幽你停手!她是巫蛊族的阿令!”

661.捉奸捉双(2)

一身墨绿衣衫的女子急中生智,躲在了男子的浴桶下……独孤九幽一剑——差点朝他脸上砍去。

独孤九冥躲都不躲,眼睛瞪的阴沉,眼底像是染了猩红的血色,诡秘的吓人。

九幽砍人的剑停在了他头顶,

“你说什么?”

男子瞥了眼浴桶旁边躲着的人,“你解释吧。”

只露出十只手指在浴桶边儿的人,闻言,战战兢兢的露出个脑袋来,女子浓眉大眼,咧出一口小白牙,尴尬的朝着九幽、挤出个笑脸儿“嘿嘿……蛊王妻嫂子好……你跟沧蛟表哥大婚那天,我还去闹了婚呢。”

九幽好像确实想起了,是有这号人,这姑娘本来是要抢亲的,结果一看到英姿飒爽的蛊王妻……她就迷恋上九幽了,现在好像是迷恋上九冥了?

“巫蛊族蛊王不是死了么,你也别管我叫王嫂了。我现在是女扮男装当侯爷呢,你怎么在这?这可不是女尊的南疆。”

“我父亲是周国的宰师大人,巫蛊族败落后,我回了中原。”

“哦,那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阿令尴尬的道,“就中元节那天……”

独孤九冥顿觉不对了,“什么叫搞在一起!”

九幽听罢,又不淡定了!

“独孤九冥!原来中元节那天强吻你的人,是她!阿令你个老母鬼!居然敢上我都舍不得欺负的男人!!”

眼看着九幽又拔了剑,阿令吓的又钻浴桶下面了!“我的妈呀!苍天有眼我还没上啊!他这几天我也不敢上啊!”

“那他洗澡水里的血是什么?!”

阿令一听这句,不怕死的探出头来,扁着嘴委屈巴拉的,瞅着独孤九冥。

独孤九冥面对两个女人的注视,恨的咬牙,眼下积蓄的泪,又冒了出来,滚落满脸。

“是男人的癸水!和你一样!你满意了?”

九幽手中的剑,‘啪唧——’一声砸在了地上,冰刃划破木台,又是一番焦灼气味。

九幽呆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男子……他眼睛红红的,面庞也是红红的,明明在狠狠的瞪人,却那么妩媚动人。

阿令松了口气,“阿弥陀佛,你俩不打架,我就算保命了。”

却听外面一道劲风、吹开门上残碎的纱帘,

忽然飞身进来的人,匆匆砍开本来就剩了一半的屏风,怒瞪着两张容貌极像的脸!

“阿令呢?!”

浴桶旁边只露了头的女子,闻声如获新生,欢呼雀跃的蹦出来!

“我在!”

九幽的目光,便转眼看着来人,冲进来这个人,头上戴着花雕圆发箍,脸上蒙着层白纱,衣服也是一身白纱衫裙……虽然露出的眉目清晰俊秀,可声音听着,就是个男的。

九幽目光下滑,这个负手握剑的男人,明明身形瘦削长挑,肚子却圆出三寸,像是塞了个小皮瓜。

阿令笑嘻嘻的,搂住男人的腰,“你怎么来了呀,都这个身子了……”

男人皱着眉,戳了戳她的额头,“总要我担心你,我若不来,这二九兄妹欺负你怎么办……”

662.捉奸捉双(3)

九幽咋舌道,“大哥,你都这么沉的的肚子了……怎么胖成这样,还不减减肚子啊?你怕不是中了毒,怎么只胖肚子啊……”

阿令顿时尴尬的吐舌道,“呸!什么胖!师父是怀我的娃娃呢!”

九幽没太听明白,“师、师父?青蛙什么?”

浴桶里的男子,实在不忍看见九幽的傻模样,拍着木头桶沿斥骂道!“别看了!你盯着人家孕夫看成何体统!人家男人是身怀有孕了!”

九幽惊住,更惊恐的,看着那个白衣男人……阿令这个师父,成她的男人了?不对,重点是孩子…“啊!真的假的啊?怎么生啊这事儿?”

阿令便没接话,只笑嘻嘻的去摸男人圆鼓的肚子……那个戴着面纱的男人,也眼神温软的看着阿令。

独孤九冥实在看不下去了,“独孤九幽你是傻子吗!还问!你要是想弄明白,让渡弱给你生一个!”

旁边儿阿令跟她男人俩个,便忍俊不禁的道,“大祭司,那我先走了啊。母皇蛊的事儿……你我明日再叙,还有,”阿令走过九幽身边儿时,又意味不明的对她说了一番话。

“巫蛊族的母皇蛊,在沧蛟表哥身上,巫蛊族母皇喂养的魔蛊没死,母皇蛊肯定没死,沧蛟表哥必然也没死。”

九幽转身,目送着一白一绿,两道人影迈出门槛,又见一个人,抱着一件玄黑色帔衣走了进来。

君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直接到她面前,给她系上了帔衣的衣领带。

九幽便看了他一眼。

君隐表情一僵,眼神惶乱,“为师可不会生孩子……你不要师徒乱道。”

九幽转过头,又趴到浴桶边,去看独孤九冥。

里头的男子坐在,没有一丝热气的水里,脸上白到发青,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九幽讪讪……“你,你快出来,别着凉了,会肚子疼。”

“我现在已经很疼了。”

“那怎么办…你先出来,对了,那个经布,我去给你取几条?我让师父扶你穿衣服,起来,我去给你取经布,”

独孤九冥见她一脸认真,咬牙反驳道,“不行!那是中原女子用的东西……我,男人跟女人身体完全……”

他还没说完,那个衣着单薄的少女,便跑出去了。

留独孤九冥跟君隐面对面,瞪眼。

独孤九冥淡定道,“我不喜欢别人看着穿衣服,你去寻她吧。”

君隐很固执,“你这孩子真倔,逞什么强,在我面前装什么,赶紧的,从水里出来,我拿旁边儿这布条……先给你止止血。”

独孤九冥嘴角抽搐,“你干嘛……别过来!我跟你说,我……”

……

半晌后,九幽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拎着布条,风风火火冲到凤华宫。

刚冲到隔间门口,就看见门被一件,充当门帘的外衣给挡上了,九幽刚要掀开衣裳,里面就传来!独孤九冥一声怒吼!

“独孤九幽站住!男女有别!你不要进来!”

九幽很委屈,“我……给你送布条来了。”

663.该有脾气

只听里面有人出来,君隐一掀衣裳,就看到九幽默默站在门口,眼睛又黑又亮。

君隐叹道,“九冥他……比较害羞,他这几天,可能比女子那几天还暴躁。”

门里的独孤九冥,又是一声怒斥!“独孤九幽你出去!别搁门口杵着,这里不需要你!!”

九幽“哦”了声,扭头就走。

君隐低头一看,她搁下了好几块布……布下面,是个雕花红木的食盒。

君隐拿进来,把布条递给了,还坐在浴桶里的男子,就把食盒搁一旁桌上,打开了。

君隐一看,是还热乎着的三红糕点,还有红糖炖的三红羹,冒着热气。君隐又盖上了盖子。

过后,独孤九冥解决了问题,回屋穿了身红寝衣,便问坐在桌边的君隐,“你发什么愣?”

君隐指了指食盒,“她给你送了吃食。”

独孤九冥漫不经心的,套着最后一条袖子,“哦,里面是什么啊。”

“你趁热自己看看吧,我先走了。”

君隐扭头就走,也没理他,独孤九冥不明所以的,打开食盒的抽锁……

里面摆着几样圆糕点,一碗冒着热气儿的盅,还有张纸,垫在东西最底下。

独孤九冥把东西搬出来一看,一看这狂狷如龙走凤行的字,哭笑不得。

写的就七个字:多喝热水多补血

……

“皇上你信不信?您今日这番作妖,还让太宰去提醒她,她明天一定会进宫。而且一定会来找您,绝对等不到上早朝。”

“除了恨到弑君,朕没见她对朕上心过。”

彼时,正是凤阙后殿的凤液汤池里,金玉砌成山高台,引得骊山汤泉水。

岸边的绯袍大人,正倚着攀龙附凤的金漆桌案,百无聊赖的潦着水,聊着天。

“嗯,有理,皇上,臣也觉得力度不够,万一她不来,你这带病打扮花枝招展的,澡不白洗了,这不白折腾了么。”

水里泡着的玉容天子只露个脸,墨发如泼,眉眼漆黑,水洗过后,凤眸愈发通透黑亮。

“还要朕怎样,力度才够?”

“这人呐,都是瞧不上自己怀里的,眼馋别人的。越是求之不得,越是想求得。皇上,你该有点脾气品性。”

“朕怕再有脾气,就成昏君暴君了。”

“你那些行径,确实够格昏君暴君了。不是让你无事生非……而是,先做好贤明之君,再勾引别人。”

“朕还不算贤明之君?朕知道你什么意思,朕现在,静不下心,不甘如此。”

“您天天上朝,听群臣拌嘴,还不够有意思吗。”

“朕明日龙体告恙,早朝免了。”

“您哪是告恙,是躲早朝连带等人吧?”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出去传朕意!——慢着,你把那块布递过来。”

“臣领命!”太史大人憋着笑,把案几上托盘里的,大块酥黄刺绣擦身布,给他搁在岸边。

水里泡着的人,突然浮了上来,伸手去拿擦身布。

“朕今晚不回凤阙了,摆驾紫极殿。”

眼尖的太史,却看见他粉白的腕子上,套着深红的镯子,还是两只手都套了的。

“皇上,你怕不是要笑死我!沐浴还戴东西!哈哈…一个人戴一对儿镯子,真可怜。”

“放肆!憋着,滚出去再笑!”

……

664.紫极殿旧事

紫极殿曾经辉煌气派,如今却都是陈旧老物。

磕漏了木头芯儿的金漆案几,还有掉了茬的白石珠帘,满屋都是大气又深沉的颜色,少用金银,多是玉石。

这是长兄喜爱的。

皇上身侧,随行的内监安季,伸手撩开床头高挂的酥黄帷幔,又见白石珠帘。

刚沐浴完,只戴个鸽血红金冠,墨发半散半束的玉容天子,只站在床榻前。

目光所触及的,是一床酥黄锦被,满榻描金雪白褥,玉枕套着锦绣牡丹,端正规矩,华贵气派。

皇上玉白的指头,去按抚酥黄锦被,只觉云衾温软。

“这锦被搁在这有些时日了,怎么一点灰都没沾上?”

红衣内监一愣,便回忆道,“前些日子大雨,君侯在此留宿过,宫娥们便拿去洗了,才敢拿来让皇上盖,……当日还是您让君侯住在紫极殿的,皇上您忘了?”

皇上搁在云衾上的手一顿,忽然把目光撇到别处,漫不经心的道,“你去找太史来,朕独自坐会儿。”

“——喏。”

宇文邕坐在了榻上,看着酥黄帷幔和珠帘……这白石珠帘,垂到了的他漆黑眉眼,紫极殿烛灯明亮,这白石珠帘……却垂在了这里十多年。

十三年前,他才十五岁,站在文武百官侧列,看着三哥受元家禅位,群臣跪拜高呼‘大周天王’……

可是三哥并不快乐。

虽然皇位是在宇文家,可是,父亲殡天之后,他们兄弟几个,都成了堂兄宇文护的傀儡。

金銮殿上,那个受尽盛世极宠的小孩子,与三哥拉着手登上九层阶。

回首间,权倾朝野的独孤家和文臣武将,跪了满地。

三哥以为他的宏图霸业,他的剑指苍穹,终于能够大展了……他以为,稳重厚道的独孤家,会是他挥斥四方的盖世名刀。

三哥宇文觉告诉他,小雍,男人就应该开疆辟土,威震宇内。

独孤家自身难保。

独孤如愿的死法,和玄帝独孤如意一样。

安上了莫须有罪名,身败名裂,削去官爵,被逼自尽。

十五岁的宇文邕,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冷眼旁观。

曾经权倾天下,盖世圣人的独孤家,一夕灰飞烟灭,满门抄斩流放。

宇文邕只是感到惋惜,却不再对权贵之力抱有妄想。

就像他以为,玄帝娘娘把他的幼年,带离了炼狱,等待他的也只是她的寸光温暖,玄帝死后,元钦帝被逼自尽。

欺凌侮辱他的人,变本加厉,父亲宇文泰,堂兄宇文护在外愈是嚣张跋扈,凌辱他的元家女人,就愈暴戾恣睢,狼行兽心。

丑恶的一报还一报。

奸淫掳掠,有恃无恐。

三哥在当了周天王不到一年,就因锋芒太露,屡次挑战宇文护的控制,被宇文护谋害了。

然后继位的长兄告诉他,小雍你要学会隐忍退让,步步为营。

可是长兄的稳重厚道,却没换来宇文护的留情。

十年前,就在这个紫极殿,就是这张床榻上……长兄长眠了,再也未醒。

宇文护在长兄的食物里下毒……却无人敢拦,无人敢言。

665.怕会堵在龙床

十七岁那年,宇文邕跪在长兄龙床前,长兄说,小雍,这江山……兄长希望是你,却又不希望是你。

宇文邕哭着送走了长兄,继承了长兄的皇位,做了第三个傀儡。

这高冷的皇位,除了锦玉荣华,什么权势君威,都与他无关了。

自从唯一爱护他的长兄,被堂兄宇文护毒杀,这世上,就没人再护着他,护着小雍了。

宇文邕的生母癔症多年,即使做了太后,也终日疯疯癫癫的。

这龙椅十年,朝堂上下,他唯有,隐忍自矜自贵,唯宇文护是从,倒像他是内廷总管,宇文护是帝君大将。

……太史大人来的时候,皇上刚从床榻里,掀开白石帘子起身。

“皇上,这么晚了还召见臣,所为何事?我都在太医院准备睡了,又听您召见……”

太史大人换了身墨兰色常服,头戴小冠,细长眉眼困成一道缝儿了,面上有些不耐。

“你跟元扶凤倒是走的贴近。……朕只是心里没底,不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

“皇上,依臣之见,您还是该就寝就寝,该歇息歇息,不必多想了。”

皇上一听,

“说的也是。安季,伺候朕宽衣。”

旁边儿默默侍立的红衣内监,便跟进前来,巧手解着帝王身上衣,展开灿金色飞爪的绣龙外袍。

皇上伸展着手臂,任由内监宽衣。

旁边儿的太史大人一见,扭头就走,皇上赶紧喊住,“太史哪去!?”

“臣……回避啊,您都就寝了,臣也得回去了。”

皇上怒斥!“不许回去!留下陪朕!”

太史大人顿时苦着一张脸,细长眉眼都只剩缝了……“啊?皇上,我又不是妃子,您至于找我侍寝吗?”

皇上凤眼一瞪!“胡诌!你敢打趣朕?”

“臣不敢……”

直到外衫单衣都褪了下来,被内监恭恭敬敬的叠整好,搁在旁边儿衣盘上。

皇上坐在床边,思考一件事,“太史,你说,万一明天君侯来早了,朕还睡着,衣衫未穿怎么办?”

太史大人托腮思虑了一下,点头道,“这倒是,君侯一来,必定把您堵在龙床上了,皇上您猜,她能跟您上榻滚一滚的概率,有多少?”

皇上面色一沉,凤眸漆黑。

“安季,给朕穿上,朕今夜和衣而睡。”

“……喏!”

内监安季话都不说了,赶紧把刚叠好的天子衣物,再给展开,给天子套上。

皇上折腾了一番衣服,决定不睡了,便出了里屋去外殿,见诸葛太史正手拿着几张纸,坐在磕了一角的金漆案几前。

皇上也过去,跟他对坐。

太史单眉细眼,边看着纸上字,边嘬牙花子。

“皇上,你这几天让妃子抄的,都是往生咒啊?”

“朕……借此对君侯腹中的孩儿,聊表愧疚。”

“啧。皇上这心思,可惜她看不到。对了皇上,你为何派人到处,散播她女扮男装,编排她怀孕的风流韵事?别说太宰,我听着都生气呢。”

皇上目光幽幽,“朕若说,朕并未派安季说这些,你信么?”

“嗯?当真?那皇上!太宰也不屑于…编排君侯这些事,再自己出面启奏您啊?怕是此事,隐情不小!”

666.本宫找琴呢

“那日早朝上,太宰对君侯男子身份深信不疑,痛斥朕,朕就已经很奇怪了……左不过,知道内情的,就那么几个?”

“怕不是……那个元夫人,又横加作乱?”

“是她不是她,朕都要背下这个锅。”

提起元夫人,太史见皇上脸色难看,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了,只叹了口气。

“皇上,真怕君侯会成为你…下一个噩梦。”

凤眸漆黑的帝王,垂下了浓密眼睫,默默道,

“……朕甘之如饴的,是毒药也认了。”

——睡到半夜,忽然惊醒的皇上,发现偌大紫极殿,灯盏烛明……就剩他一个人了,就剩他一个人,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安季!诸葛星!安季!!诸葛……”

里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哈欠:“……皇、皇上!你喊微臣做什么……君侯来啦?”

安季也揉着眼睛,慌慌从殿外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也睡眼惺忪的,凤眸黑润,“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丑时了。”

“安季,你去云和殿把厍贵妃叫过来。”

安季都惊了,“皇上?这天还没亮……您若召幸妃子侍寝,何不昨夜就……”

皇上凤眸凌厉,漆黑无底,满脸不耐。

“哪轮得到你多言!快去!”

倚在门框后睡了一晚上的太史,也衣不解带的,一晚上都没睡好……“皇上,您若要召幸贵妃,那臣回太医院补觉去了……”

太史大人站起来,迈步就走,皇上还有些舍不得,“太史你……”

“皇上,臣也怕一会儿君侯来,血洗了紫极殿,臣先回去补觉了,告辞告辞!”

被一个人留在原地的皇上,看着满殿烛光愈发黯然的灯盏,深感孤寂。

直到厍贵妃穿了一身、橘红抹胸杂裾裙。

天还未亮,皇上丑时还穿着整齐,坐在案几边儿,看着睡眼惺忪,还处在刚醒状态的厍贵妃走来……

因为是刚起,厍贵妃也顾不得妆容和装扮了,就挽了个发髻,头上戴个凤冠,插两根金钗就来了。

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的厍贵妃,

跟着宫女内监进来后,她先是与众人一同,跪拜在地,给皇上行了个礼。

皇上道,“平身。”

“——谢皇上。”

然后宫女内监,加被褥的加被褥,剪烛花的剪烛花。

厍贵妃不是贴过去找皇上,而是殿里屋内,床上桌下找东西。

翻的热火朝天,初醒的迷茫一扫而光。

旁边儿宫女看的直咋舌……“贵妃娘娘……您要找什么?奴婢来找吧!”

贵妃很暴躁也很急切!“走开!本宫找琴呢!”

坐在案几上的皇上,一听这个,顿时面子挂不住了……他素来面皮薄,哪忍得了她这般挖苦!

“够了!厍言欢,紫极殿没有琴!”

厍贵妃这才回过头来,凤眼含春的看着皇上,“皇上,那有经书要抄吗?说吧,皇上你是被太后罚了多少本经书,臣妾今日给您抄完,求您让臣妾睡个安息觉吧。”

皇上唇瓣一颤,差点发怒。

“也没有经书。言欢,你过来。”

667.你宽衣

厍贵妃温顺的坐到皇上身边儿,双手搁在腿上,温柔稳重的,含情脉脉的……软声道,“皇上,那您……又是想怎样作弄臣妾了呢?”

皇上凤眸漆黑无底,表情淡漠,“你宽衣。”

厍贵妃一听此言,顿时大喜!

“早说啊皇上~那臣妾在云和殿起来时,就不穿这么板正了~”

厍贵妃便在皇上面前,动作利索豪迈的,宽衣解带,只一扯,便露出了白如凝脂的半边膀子,橘红抹胸,更勾勒出呼之欲出的浑圆……

一旁的宫女见此情景,连忙悄声退了出去。

宇文邕眼皮一跳,面前这女人只片刻,就褪的就剩一条无带抹胸,和下身裤子了……

突然意识到羞赧的女人,藕臂捂着圆滚胸口,凤眼柔柔,双颊桃红……

“皇……皇上,我们到榻上去再继续,可好?”

宇文邕重重吐了口气,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好在还不忘初衷。

“够了,不可再脱了,就这样吧,别离开朕视线,也别做过分之举。”

厍贵妃又呆住了,“啊?”

……

丑时,长生殿灯火通明。

及人身长的穿衣镜前,穿一身素白单衣,大病初愈的侯爷,双臂伸展,开始由侍女伺候着,裹上了层层叠叠的侯爵华服。

乌纱所制折幞头上,围一条金带的冠帽,在额心还嵌了颗鸽子蛋大的,通透碧绿翡翠,漆红衣、玄边描金绣蟒上领袍、銙环蹀躞带、玄金鎏绘长靿靴,金玉摇曳间,风姿绰约。

这身漆红的侯爵华服,除了上朝那几天,她郑重的穿,便好多天没穿过了。

如今盛装华服,侯爷不是要去早朝见群臣的,而是准备在早朝前,去找狗皇帝算账。

华服美冠穿的妥当了,走出内殿去,迎面站着的白衣男子,都看怔住了。

这个昨日还温软可怜的小徒弟……今日穿上了气派的侯爵华服,锦玉贵气,一身炽热的红又被深沉的黑压住,她脸上浓艳精美的五官,未施脂粉,不怒自威,俨然一个世家贵胄。

这侯爷一笑,也是唇角勾着,笑如邪魔,“师父~”

君隐走过来,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侯爷的肩:“为师同渡弱,有事出门,无法陪你入宫了,不要冲动,你要深思熟虑而行啊。”

侯爷点了点头,“师父,那你有蒙汗药,软筋散什么的吗?”

君隐直咬牙!“你要这个做什么?准备去毒害哪家男子?”

“我是怕一个人……打不过狗皇帝啊!”

君隐明知这种药落在她手里,准用不到好去处,却又怕她吃亏……看了看侯爷满眼期待,却又邪魔的笑,君隐摆手:“没有,为师怎么会有那种…下三滥的东西。”

眼见着小侯爷,瞬间蔫了,满眼可怜巴巴……

君隐无奈的,去一旁饭桌上的一堆草叶中,抓了几片叶子出来,摊手递到九幽面前。

“给你。”

九幽嘴角抽搐,“师父你耍我啊?没有就没有,你还给我草,拿我当羊喂啊?”

“这是草乌头的叶子,为师昨日早晨在山上采的。草乌头的叶子有麻痹功效,虽然不能教你祸害人……但是你若是打架中,身体受到挫伤,也可嚼碎了敷在患处,止痛止血,只是草乌头口嚼有弱毒,口服有驱寒化毒功效。”

668.闯紫极殿

“师父……你别光想着我会被他,打出一身伤啊!这个草叶子,要是让他吃了,能有蒙汗药软筋散的效果吗?”

君隐表情冷淡,

“他若是肯吃,自然有麻痹身心的毒性。”

侯爷点点头,“那这草叶子有解毒的吗?万一我正敷伤口呢,当场毒发,回不来了怎么办?”

只见君隐又去桌上,拿了几条草叶子道……“这个细长的,叫山甘草,可解乌头之毒,你把这个也带上就好了。”

“也是九龙山上采的?”

君隐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侯爷不禁嘴角抽搐……“师父,我这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你了,怎么说我也是吃万户侯俸禄的,你怎么还沦落到……当满山采草的药童了啊?”

“这是为师的爱好!你不懂就不要问!”

“那你一会儿……又去采草?”

君隐眼一瞪,满脸凶尬:

“不要问!该走了!快走你的!”

侯爷弱弱的拍了拍师父的肩膀,“师父啊……你知道神农尝百草,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这草……有毒!不要乱吃草!”

“哼!”

……

已是五更天了,东天终于泛起一层鱼肚白。

凤阙殿外,睡眼惺忪的守卫,只一闭一睁眼间,就看到了个人影。

这人孑然一身,却华服美冠,貌若神仙。

守卫只揉了揉眼,便认出了来人,慌忙屈身行礼:

“——卑职恭见侯爷!”

“快早朝了,皇上还没起吗?”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只得低头,如实相告:“回侯爷,皇上龙体欠安,已经罢了今日早朝,皇上不在凤阙。”

“那他去哪了?!”

“紫极殿。”

守卫话音刚落,那如鬼神来去的侯爷,便扭身不见了。

真是鬼了神了。

……紫极殿,五更天。

天刚蒙蒙亮,紫极殿却灯火通明了一夜。

内殿里头,穿着整齐的皇上,正杵着侧脸,倚在金漆案几上,坐姿慵懒,漆黑凤眼在半张半合之间,愈发妩媚勾人。

并且不难看出,皇上快睡着了。

而他身上,紧搂着他腰肢的妃子,就剩个橘红小抹胸和裤子,此时也不怕冷,也不怕烦,将脸靠在帝王胸膛,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嚎。

“呜呜呜皇上!臣妾再讲讲您离宫第三十三天,臣妾一早到晚做的事吧!皇上你不要睡啊!你听言欢讲故事嘛~~若是你睡着了臣妾却不困,还不让臣妾侍寝……臣妾可怎么办啊!”

在宇文邕疯狂打瞌睡,一栽就要倒下去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侯爷不可擅闯!”

“侯爷侯爷!您不能进去!哎呀里面不可窥看!”

从紫极殿的守卫,到殿外的内监门口的宫女……一路围着拦着侯爷,都拦不住,也不敢拦啊!

华服美冠,俊美无疆的侯爷,手提一把热气腾腾的赤红长剑,这剑出了鞘就像鬼龙,一群深宫女子哪见的了这个……一个个吓的都离了八竿子远。

安季一路拦在他面前,临近了内殿的门,他更慌了,不惧生死,就怕侯爷看不惯里面的场景……

669.明知是错

“侯爷侯爷!皇上还未起身呢!天子龙体,岂能亵渎!”

君侯容貌艳烈的脸上,布满冰霜。

面对众人阻拦,却无人拦得住,凶神恶煞的侯爷眉眼锋利:“找死?”

那张与季安一样的脸上,也是一样的欠揍,直到她挥剑朝他面门而来……这个红衣内监才想起来倒地躲闪!

“——啊!”一声吓倒在地,瞬间惨白着脸,安季没想到侯爷当真冷面无情,这等利器都敢用,要不是那灼热剑气熏的,脸上皮肉像是被火烤的滋滋了……他也不会怕的。

侯爷反手提着剑,迈着安季的身上,直冲殿内。

结果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皇上龙体欠安,也不是还在被窝里的皇上。

而是地上纠缠着的俩人,那个妃子浑身就剩个、酥黄衣衫盖着下身,上身几近光裸,雪白的膀子都靠在男人怀里……那个男人倚在案几上,凤眼含春,要多妩媚有多骚情的,跟那妃子对着看,说着黏糊话。

似乎没想到有人突然闯入,因被惊动而突然转过来的凤眼……漆黑无底,眉峰凌厉。

提着剑的君侯,瞪大了眼睛看着,忽然‘唰’一声收剑入鞘!

四目相对,都是互不相让的眼神。

一时间,九幽有满腔的话,都无话可说了。

倒是厍贵妃气着了,含着泪拿衣衫裹住自己胸口,倚靠着皇上胸怀,指着侯爷鼻子控诉她!

“君侯你大胆!五更半夜擅闯天子寝宫,还、还敢看皇上妃子!你!你怎么还看!”

九幽撇过目光,满眼讥诮,“谁看你了?”

然后,侯爷健步冲到皇上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凤眼漆黑无底的皇上。

“你这碗麝香红花,让我这辈子怀不了孩子了,你们倒是在这造孩子?狗皇帝,你可真丧尽天良啊!”

宇文邕黑眸冰冷,深吸了口气,扶着案几站起,与九幽对面而视道,“朕知道做的是错事,朕认错,但无悔。”

侯爷顿时气的,浑身颤抖,明明是笑着,脸上眉眼狰狞的样子,却像恶鬼附身……九幽手往腰间一按,便拔剑了——

“你还敢无悔?!你是变态啊还是畜生!”

眼见着她拔剑,皇上眼中却毫无畏惧,凤眸漆黑荧亮,神色波澜。

“明知是错,却又不得不犯,你大可恨朕,大可弑君,朕……只是你的皇叔啊,君侯。”

皇上话落之际,唇角还扬起一抹倨傲的讽笑。

九幽瞬间气上心头,眼前发黑…往后挪了一步,才支撑着站稳。

蛰魇草毒发时……噩梦深处,他狂妄的笑着,‘我是你皇叔,她是你皇叔母!’

侯爷挪步的动作细微,宇文邕却发现了……她失神的眨眼那刻,宇文邕心跳了一下,强忍着不为所动,见她站稳,才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继续满口锋利,更急于激怒她,

“你一个小小侯爵,太宰义子,凭什么如此放肆大胆!这是朕的寝殿,岂容得下你作威作福!三宫六院,是朕的妃嫔,满朝文武是朕的臣民,还有,你当朕外面的六率禁军是猪吗!”

670.砍你个片甲不留

厍贵妃也泪眼汪汪的控诉!“就是!君侯你这么闹,就不怕一会儿禁军冲上来,砍你个片甲不留吗?!”

厍贵妃捂着衣服,露着白花花的膀子,满脸疲惫,着实是刺激到九幽了……

侯爷抬手就把剑,架在她脖子上了。

“片甲不留?皇叔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给你砍个片甲不留!”

皇叔果然很宠爱皇叔母,一看这架势,急的赶紧站到女人身前,拿自己挡着剑。

“皇侄!你太放肆了!你恐吓皇叔母算什么!有胆量冲朕来!”

“这可是你说的!”

‘唰——’一声,原本垂在妃子肩头的剑,就飞起、架在容貌倾国的皇叔脖子上了。

皇上凤眸漆黑,表情傲慢。

九幽越看越来气!她来皇宫,怎么这么受气!明明她被他祸害的身残绝孕,明明她被占尽了辈分便宜……

偏偏那个内监安季,带着宫女为了上来,伸手直喊,“大胆!君侯!君侯你可不能弑君啊!快把剑放下!万万不可伤损天子龙体!”

在宇文邕倨傲的注视下,九幽一咬牙,收剑入鞘了!

然后,细手刚劲的手指头,又极快的钳上他的喉咙!

“行,在宫里我奈何不得你,走!小侯请皇上去府邸一叙!”

宇文邕面上表情,是视死如归的冷淡,甚至有点见怪不怪了。

指腹之下,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他道,“去哪?”

“我的地盘!本侯给皇上算算,这麝香红花的仇,这辈分的帐!”

宇文邕眼神锋利的瞪着九幽,“朕不去!”

九幽顿时恼了!“这哪由得了你?!”

只见侯爷伸手极快的,从华服腰间锦囊里、抽出一条粗麻绳来,把双手都伸过来、抠她锁喉之手的皇上……双手都给掰到他身后,狠狠捆上了。

一群人都没反应过来,皇上就又被反手捆住腕子,又被君侯锁喉给拽走了。

地上的厍贵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抓宇文邕的腿——却被九幽眼快、一脚踹开!

厍贵妃甩着自己通红的手,满眼泪光!“啊~~皇上!!”

皇上也皱着眉斥怒道,“嘶~你勒的太紧了!”

君侯拔出了剑,挥舞几下:“少废话!走!”

被人硬推着,皇上居然很配合的,跟九幽往出走了。

旁边儿安季要上来阻拦,但一看侯爷甩剑花,一直出了门口,那几个宫女守卫都只敢喊“君侯要善待皇上龙体啊!”

没一个敢近身的。

见识过了君侯上次,掳皇上去九龙塔,这群人心里明白,拦是拦不住,强拦说不定会遭到混合双打,随这两位折腾吧。

……

天色微亮,后山路宫门口一片凄凉。

这是上次走的那条路,直通九龙山。

晨风吹着两人衣袂猎猎,这红墙绿瓦的门,连守卫都没有,更没有人。

天色愈发的亮了,对面而站的龙袍帝王,玉容天子,凤眸荧亮的看着眼前……胁迫他的这人,完全忘了自己还被捆着手。

宇文邕多想笑问她,为什么要带他出宫。又怕她恼羞成怒,自己前功尽弃。至于为什么,显而易见的么……

671.不问此程何去

九幽也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九幽本来是想找他算账的,但是一进屋,看见那靡乱一幕,又闹出那些个尴尬的,辈分伦理道德,她就苦大仇深,恨的直咬牙,又不想放弃,又不想留在那里。

九幽突然想起了师父给的东西,便掏出了两根锦囊里的甘草叶子,搁在嘴里嚼,实指望吃这个就消气了。

宇文邕看着眼前这人……气鼓鼓的掏出草叶子嚼,吓了一跳!

奈何自己双手被绑,只能凑近了她,看看是不是中毒了!

“君侯!你干什么吃草啊!你不会被冤魂附体了吧?你你你不要吓朕啊!”

“闭嘴!我吃草压压心火。”

“吃草压心火?噗……你生气了?为朕生的气?原来你这种自我的人……也会为男人疯狂,为朕吃味儿。”

九幽一看宇文邕这,莫名的嘲笑脸,回他个白眼,默默把嚼着的甘草叶咽了,有点揦嗓子……

九幽一边去锦囊里掏草乌头叶子,一边还嘴回怼,“皇叔,你真自作多情,我不止看不上你,更看不上那个狗屁皇叔母。”

然后她又塞了几片、草乌头叶子在口中,这叶子一嚼口中就麻了,却又被残留的、苦甜甘草叶残渣化解了。

宇文邕凤眼微眯,唇瓣微启,眼见着她气凶凶的嚼草,他却无话可说。

嘴里嚼着草的女侯爷,背对着晨光白亮,她眸若初阳:“皇叔,走不走!”

“走!”不问何去,不问归期,宇文邕只知,此程有她。

那个眸若初阳的女侯爷……却突然遮住晨光一暗,压过头来。

鼻息间突然萦绕了一股草叶香,他唇上贴附的,还有啃开唇瓣,攻入牙关,灵蛇献祭送进来的,是一团嚼碎的草叶香。

宇文邕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试图往出推攘,往出吐,可是她的灵蛇实在湿软妩媚,却又强悍霸道,在他领地折腾的……缠绵悱恻。

九幽嗅着鼻息间,他身上柔媚的龙涎香,险些醉了……这个男人,口中味道,也挺干净粘人。

九幽又怕自己食髓知味……

深压入喉的是碎碎的草叶,也是突如其来来的强吻。

在草药入到能咽下去之后,九幽便潇洒的退了出去,冷眼看着弯腰蹲下身、一边咳嗽,一边极力往下吞咽的男人。

宇文邕凤眸被呛出了泪,还是咽下去了。

“咳咳咳!咳咳……君侯!咳咳……这是,什么?怎么喉咙发麻?”

九幽淡淡道,“草乌头的叶子,蒙汗药软筋散的原料。”

咳了半天的皇上,扭着手,难受的站起了身,估计是毒性上来了,他看向九幽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温软迷离了起来……

“朕说走,就会跟你走,何必多此一举。”

九幽眉头一挑,“小——黑!”

然后只听一声嘶鸣,门外不知等了多久的金鞍黑马,两步就迈了进来,瞪着委屈巴拉的红眼珠子,冲她张大马嘴打鸣!

九幽默默重新唤了声,“行了,无痕,不喊小黑了。”

小黑这才把马嘴合上,高昂着马头蹭到九幽身边儿,然后朝主人低下了头。

九幽便宠溺的,去挠硕大马头后脑勺、那一片粗粝的乌黑毛发。

672.驾临凤华金宫

然后把皇上,强行推上了马!

“上去!”

皇上站在马下,为难的看着九幽,“你把朕的手解开,朕现在浑身无力,怎么驾马?你就不怕朕摔下去?”

“你趴前头,我驾着马,摔什么摔!快上马!!”

九幽便没给这人啰嗦的机会,强行拽上了马,又让他趴在马背上,不要妨碍自己拽缰绳。

——宇文邕在被她吻完之后,喂过来的草药毒性猛烈,他岂止是浑身无力……甚至有点头晕目眩了。

刚爬上马背是晕乎乎,浮软的没了知觉,可是马一跑起来,一切感官都好像清晰了……他双手被捆着,趴在马背上,不确定哪个瞬间就会翻下去,砸的骨肉分离,前路或是后方的安危,都没有保障。

耳边呼啸的山风,恶鬼嚎叫一样,刮蹭着他脸颊的,粗粝的像是木头丝的马发,更加感触清晰了……

而他身后圈过来的、锁喉一样凶悍姿势的手臂,一边握着缰绳一边护着他……

锁喉也许是索命,但因为是她,所以他无所畏惧,愿将生命和不确定的行程……都交给她。

……

皇上好像真晕了,是被侯爷扶下马的,下去的时候,差点跌坐地上。

九幽生怕他影响市容,恶狠狠的喊了几声“皇上!我绑架你呢!皇叔!”

他这才清醒了些,跟着九幽进了府,九幽却不肯给他解手上的麻绳……虽然双手像是不存在了,可宇文邕此时,全身都晕乎乎的,像是不存在了,也不差这一点儿。

金宫门口,那一身灿金色、绣龙衣袍的玉容天子,满身浮光葳蕤,贵气逼人,被一身华贵爵袍的侯爷手扶着,踏上了汉白玉所砌的七尺长阶。

宇文邕侧过眼,去看身旁这人的侧脸……华服美冠的男子装扮,在她身上,被她穿出别样的风姿,她的脸,她的眉间或是眼神,明光流转,都那么惊艳,动人心魄,模糊了男女的界限。

她拽着他的手腕,登上七尺长阶,以盛世穷奢的凤华金宫为背景……

宇文邕多希望,这并肩迈出的一步,从此以后风云共主,天下再没有第三个人。

君侯扶着雕了一圈的、祥云花纹的扶栏,一回身,便看见宇文邕眉眼漆黑,神态迷离……君侯为了掩饰无措,指腹摩挲着、栏杆顶端坐着的,呲牙咧嘴的小兽。

宇文邕看着这些石雕小兽,还有门口两侧,坐镇兽的麒麟貔貅,同一片碧落苍穹之下,不同的是华胥时代已经过去,惊世奇观凤华金宫,也已经斑驳陈旧了。

近二十年未到访过的金宫,曾经的辉煌,已经黑漆污涸了。

一见那个负手而立的龙袍美人,跟自家去早朝的侯爷一同回来了……门口守卫吓坏了,当即放下长枪往地下一跪!

“——皇、皇上万岁长安!侯爷?”

“皇上万岁长安!侯爷!恭见侯爷!”

这些守卫都是宫里禁军编来的,能认得宇文邕,九幽也不意外。

九幽只哼了声,便推着男人的腰上台阶入府。

顺便还道了句,“你后腰太瘦了。”

皇上倒是和气的道,“平身吧。”

然后从侯府一进门的守卫,一路上,到九华殿门前,稀稀落落人倒不多,十几二十个,一个一个给皇上跪,皇上也温情大度的一个一个道“平身。”

宇文邕在前头负手行走,闲庭信步一般,看着清晨凤华金宫的景色,倒是很有兴致。

行走的步子却很六亲不认,高高在上,自带千军万马。

把他衣摆袖口刺绣的龙,甩的浮光葳蕤。

673.侯府立君威

金宫繁华如旧,大道两旁有梅松竹,也有湖山假石,凉亭长凳。

走在大道当腰,可见左右芳草小道中央,有流金的狻猊瑞兽香炉鼎坐落。

一路走来看着,满宫尽铺青色琉璃瓦,白墙青瓦红柱、也皆是鎏金涂镶。曲径迂回,两旁也都是小亭长凳,坐落楼阁。

尤其九华殿门口跪的姝妡,还有平完身后,就一直在身后跟着的季安。

一同入了九华殿,宇文邕直奔那座雕像去了。

……

九华殿,空荡荡的大殿上,混体鎏金的‘骑凤神人’,突兀的站在那里。

两个金雕浑然一体,其脚下皆以祥云遮掩,雾袅迷迷,鎏金色泽,流光溢彩。

凤鸟振翅欲飞,却又凤首低伏,偎在手持双股剑的、女战神手边儿。

一身汉服迤逦,身穿金甲的女战神,生得龙眉凤目,五官深邃,容貌绝世而惊心。

九幽推攘着皇上,本想穿过九华殿,回后面的长生殿的,结果这人站在高高的雕像脚下,漆黑凤目中流转着浮光,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龙潭虎穴如探囊取物一般……的沉稳气概。

“玄帝这尊雕像,二十二年前便是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知道?”

“朕……幼年时,幸有玄帝救命。在这里住过。”

九幽感觉他有点反客为主了,便嗤笑了声,

“她若知道救了个白眼狼,整天憋着恩将仇报祸害人,怕是九泉之下就睁眼了。”

宇文邕凤眸微眯,淡淡道,“不会。”

凤华金宫,这个二殿三宫四楼阁的华府,还是老样子。

二十二年前,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又厚重的地方,匾额大大的写着九华殿,长生殿,那个权倾朝野,名满天下的玄帝……她牵着他,迎着一路上,所有人的敬仰和朝拜。

深陷晦暗的幼年,令他无比自卑。而这个凤华金宫,却犹如佛神普照,光耀洞庭。

这个世外神居,即便是他后来回了皇宫,也见不到可比拟之的,繁华景致。

如果说皇宫未央宫,只是浮华晦暗,那凤华金宫,便是真材实料的盛世天府。

其人其居,皆是世间最锦玉厚重,最惊世奇人。

这世间美好繁华,只在凤华金宫。

……

皇上一迈入长生殿正殿,里面正坐着喝茶的紫衫男子,连忙带着侍女,还有跑上前头报信的季安、慌忙跪了一地。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

到这会儿,皇上背着手迈步进来,只瞥了一眼底下跪的几个人,眉眼挑着,极为傲慢,直接奔外殿内殿、中间的门框而去。

还道,“这门框以里,听闻都是以水晶贴墙,灌入水银,使得整面墙,经年亮如白昼。长生殿……当属凤华金宫最贵气之所在了。”

九幽见他步入内殿去,留下满地尴尬的人,瞬间气上心头,伸手去拽扶摇!“你起来!跪这个狗皇帝做什么!你看他,哪像讲理的样子!”

扶摇眉眼滢滢,咬着唇道,“侯爷~你怎么还把皇上领回来了……您千万不可失了礼数啊?”

674.侯府立君威(2)

九幽拽着扶摇跟进了内殿,“皇上你站住!你当这是你家呢!”

九幽这一迈入里头,差点撞在他背上。

宇文邕回头,凤眸荧亮,“九幽,把朕解开吧,再不解开手就废了。”

九幽也怕他手废了,便默不作声去他身后,把差点打了死结的麻绳扯开。

绣着金丝云锦花纹的袖口里,

男人原本玉白的手,都勒的不过血,紫红发肿了,瞧来着实恐怖,触手之处、也冰冷冻人。

侯爷又不是恶鬼托生,一看皇上被折磨的挺惨,也有些心疼了。

皇上凤眼微垂,表情冷漠,颇有随遇而安的气派,见没人哄他,他就转着自己手腕,自己揉着手。

然后继续踱步往里头走,漆黑凤眸触及所在,倒是比家主侯爷,更熟络的怀念感。

正厅对面,那个黄梨木雕花朝凤坐榻,是侯爷常常小憩的座椅,连坐榻下的脚踏垫,都铺的一片柔绒绣褥毯子。

这皇上反客为主,弯下身去摩挲榻尾的凤鸟翎毛,“这坐榻还真结实,二十年如旧。”

侯爷很霸道护食:“手拿开,那是本侯的!”

绣着流彩大龙的、灿金色背影站起身来,他头戴着龙形红瑙珠冠,墨发如流苏,举手投足间,便是雍容华艳,尤其是回首间……眉眼漆黑,玉容雪白,好一张盛世美人脸。

一看见那个紫衣男子进来,美人幼嫩的唇瓣,便开始甩刀子。

回首就是一句,“朕让你起身了吗?你有些规矩没有?”

九幽面前那个倾国美人,瞬间就被蛇蝎附体,眼神和嘴巴里,全是喷毒了。

扶摇是个乖顺的,闻言,连忙低下了头,就地就拎着衣摆叩拜:“草民扶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

而那皇上见了,漆黑眉眼挑着,幼红嘴唇翘着,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又是你这个紫眼妖物?一个娼妓出身,只会惑乱女人,怎么配让她为你怀个野种儿!”

一提这个,九幽便怒了,

“什么娼妓?不准提娼妓!娼妓在这里也是主子!你丧尽人性送麝香红花汤,还不思悔改,你是恶鬼托生不懂人语吗?”

皇上揉着自己发红的龙爪,眉眼挑着,一副傲慢姿态,俨然他才是主子。

“他区区一个娼妓,也配跟朕争锋?朕知道送红花汤是错,但无悔,哪怕重来一次,朕还是要给你灌红花!”

九幽简直要被这个男人给气疯了!这是什么玩应!

知错不改!不懂人语!他跟人脑子有隔阂是吗!

“卧槽!我独孤九幽真是给你脸了,你现在就是一个阶下囚,还敢这么耀武扬威的说话?”

君侯似乎被他气着了,眉毛拧着,满眼明光怒意,直接伸手迈步、像是要掌掴——穿着灿金色龙袍这位,不禁不躲闪,还站直了迎上去,离近了,才一把攥住她高抬的手:

“朕是自己来的,阶下囚?哼,谁敢囚朕!这大周,国之寸土,都是朕的,社稷臣民也都是朕的!谁敢忤逆?——君侯,只有你忤逆,朕给你特权。”

675.侯府立君威(3)

君侯明显发现自己跟他站近了,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场,皇上还是主子,便气恼的甩开了他反抓的手,这皇上似乎也没想抓狠了,他那点微乎其微的力气,她一甩就开了。

“你给特权?你说这话不可笑啊!?这是我的地盘,特权成你给的了?——有屁快放宇文邕!你故意激怒我,要来我府上私下里翻账,就是为了权势压人,羞辱我男宠?”

皇上凤眼漆黑,眉眼挑着,含着讥诮。

“不止,朕是为了逼疯你。”

“哈哈哈你太逗乐儿了皇上!你成天作妖还要逼疯我?说反了吧你!”

九幽听了这句,只觉无比荒谬,回头见身后跪了一地的人,都战战兢兢,睁大了眼看她跟皇上。

高高在上姿态,傲慢了半天的皇上,突然眸光流转,说的话也意味不明:

“你知道朕为什么,甘愿跟你走么?因为朕在宫里待烦了,而有你的地方,才会有热闹,朕渴望热闹。”也是……渴望有你的地方。

刚才还觉得他说话荒谬的侯爷,现在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宇文邕突然起来的温柔话语,和他前面的话,完全跟不上。

对着那双漆黑荧亮的凤目,九幽都不知道,该不该骂他了。

“你来我府里作妖,要气疯我,就算热闹了?”

宇文邕幼嫩的唇角微微一勾,面上浮起了挑衅味道十足的笑。

“君侯,叫朕皇叔。朕的皇叔母身体好看吗?”

“滚你!妈的……闭嘴!”九幽最听不得这句,瞬间想起了梦魇时,缠绕她耳边的‘皇叔母’!!

所以君侯脸上表情,瞬间像是炸裂的野兽,精致的眉眼都狰狞了,凶狠的抡拳头要揍皇上!

旁边儿人凄厉的喊——“别打啊侯——爷!”

她冲上来,他就往后退,刚好他身后是那张坐榻!

于是,气势汹汹的侯爷举着拳头,把隐忍退让的皇上、扑坐到了榻上!

宇文邕也是腿脚一软,双手后撑着,坐在了身后榻上,然后顺带一伸腿——就把要揍他的女侯爷绊倒了,连带要揍他的拳头,都瞬间变成爪子……按住了他胸口的对龙。

措不及防,刚才还要扭打的两个人,现在居然趴在一起了……皇上双手撑着床榻,侯爷两爪抓着龙胸。

刚才急着站起身要拦架的人,慌忙又跪下去了。

——“奴才无意冒犯天颜!求皇上恕罪!”

“奴婢无心冒犯天颜!求皇上恕罪!”

俩人四目相对,侯爷脸色涨红,充满着愤怒,是气的……

而皇上宇文邕,一时也无语了。

“怎么不凶朕了?反倒压着朕的胸不拿开?”

九幽只觉掌心着火了一样,烫手的很,便恶寒的拿开手,从他身上起身。

九幽转身了,一把拽起跪着的扶摇,

“——扶摇!别跪了,把你房里锁链铐镣拿出来!”

扶摇吓住了,“啊?侯爷你……怎么想起了这个!”

“快滚去拿!老子要要把这碎嘴的玩应锁了,就锁这!!”

黄梨木坐榻上的皇上,已经站起来了,眉眼流转的贵气,还是那副高傲的主子样儿。

“朕是大周天子,谁敢碰朕?皇侄,你要囚禁你皇叔,合适么?”

676.仰面视君罪当斩

九幽在他这副高傲腔调面前,实在有点底气不足,只能用吼来增威了!

“老子就是王道!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季安你去,找找库房里有没有狗链子,寻常链子我看栓不住这个畜生!”

季安吓的只捂嘴做‘嘘’!“侯爷!不可如此说话啊!”

堂堂君侯,今天竟然连府里这几个,都管不住了!

九幽后面自带主子做派的皇上气她,前面这几个不听使唤的也气她!

九幽真恨不得,剁了这个狗皇帝!

“你们都贱蹄子吗?连本候说话都不听了?!”

姝妡急的满眼含泪,“要命啊侯爷!!皇上是真龙天子,怎可囚禁真龙…忤逆龙袍是要诛九族的!”

“他们不敢,独孤九幽。”看了半天君侯怒吼的皇上,这会儿忍不住出声了,漆黑凤目中,掩不住的得意。

“仰面视君,触碰龙体,伤损龙袍,哪一个都够罪当斩。所以这大周臣民,无人敢忤逆朕。”

九幽转回身,指着宇文邕鼻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骂什么了!

“卧槽,老子敢,来人呐,你们去把他衣服扒了。再拿狗链子锁起来!”

被指着鼻子骂的宇文邕,只是微眯凤眼,对九幽的恐吓也习以为常了,脸上毫无惧色。

“你让你皇叔脱衣服,合适么?”

九幽眸光似藏毒蛇猛兽,连一笑都阴邪恐怖的很:“皇叔跟男宠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被我睡的。”

宇文邕还在咀嚼她这句话,女侯爷就已经转身,去发号施令了。

“把他龙袍剥了,你们再扒他。”

满地侍女仆从,连抬头都不敢,只敢偷瞄着侯爷脸色。

只有那个紫衣男子,一直抬着头,惶恐的看着他……宇文邕开始启唇施压了,目光和语气,都是冲着这人的。

“你以为不碰朕一件龙袍,就不算欺君犯上,大逆不道吗?这要是在朝堂之上,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罪当斩。红馆男娼,毫无规矩,亏你还当个宝贝似的。”

耀武扬威的帝王,说完这些后,忽然发现,女侯爷不跟他怒吼犟嘴了。

她眼中深邃的厌恶,竟有绝情的味道。

她面无表情的陈述道,

“我的九族不是,早让你们家诛尽了吗?”

这句话,他听她说过好多次。

每次说到这个,她都是真生气了,六亲不认那种气。

宇文邕顿觉失言,有些慌了,

“九幽……”

“所以,我不臣服宇文家的君王,我的人,也不许臣服。你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真想把你打出门去。”

女侯爷面无表情,却又满眼嫌恶的,说要把他打出去……

宇文邕此时,瞬间预计联想到很多后果。

他费尽心思出来的,怎能功亏一篑了?但是要他落下面子,在刚立下威的侯府服软,他也做不到。

宇文邕见她虽然说要他出去,喜怒却没在脸上,她也没动手,……他便自己别扭上了,心口哽咽,说的话不服软也不锋利。

“呵……你那娼妓永远学不来的,朕永远丢不下的,便是帝王之风,高高在上,也许你这后院男人,独独缺了朕这种傲骨。”

677.扒龙袍

宇文邕还沉寂于心口窝郁闷中,眼前就冲来个人,

她眼中怒火滔天,灿亮的刺他的眼。

“我便打断你的傲骨!”

九幽一句话也不说了,把人按在他身后的、黄花梨雕凤坐榻上,就开始扒衣服。

措不及防被人按在坐榻上,要不是铺了厚厚的软褥子,宇文邕怕是要把腰摔断了。

宇文邕差点笑出来,“这么着急要跟朕上榻?”

九幽突然就想起了,今早那一幕,他还真骚情呢!大早上的还跟妃子缠绵……真不知道这几日,他这身子是让几个女人、轮过多少次了!

“废什么话!谁要跟你上榻!”

……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坐姿,铺天盖地压来的,就是衮绣锦玉的侯爵华服,眉眼浓艳俊美的脸,就在他眼前,满脸的轻蔑嫌弃。

女子刚劲有力的细挑手指,沿着他的衣领子拉扯,很轻松就把他衮绣大龙的、灿金外衣给扯乱扯开了。

手忙脚乱之际,底下的宇文邕就坐不住、改躺在榻上。

华美绣锻的龙袍外衣,被人扒的褪下了肩膀,闷声扒皮的人,手速极快的又去抓他、酥黄的衣襟领子……

宇文邕瞬间慌了!酸软的双手只得握住她的手,“你你你扒朕衣服做什么!又不是没看过,快住手……”

男人的修长十指紧紧攥着她,可能是紧张惊惧了,满手湿冷的汗,攥的九幽都手背发热。

居高临下的侯爷,眼色锋利,嘴唇薄红,艳如邪魔:

“让你像个娼妓一样,光着身子被人淫乐。”

——旁边跪了一地的人,骤然集体倒吸冷气,被侯爷吓得够呛。

他们早知侯爷跟皇上两个人,亲密无间到下三滥,没想到还敢当众、说话就这么下三滥!

宇文邕慌忙抓住她的手!对她的话毫不怀疑了!

“不行!——谁敢看!你快住手!这青天白日…你要是想看朕就进屋看!——不要扒!!”

宇文邕慌乱之中,也怕劝不住这女人,便侧头去看地上的一众人……他不喊还好,这一出声,原本脑袋快挨了地的人,都悄眼瞅他了。

女侯爷只轻轻一挣就开了,他两只手,都像是棉花做的,毫无力气。

“谁也不许走!就在这看着本侯扒他!”

被勒令住不让走的一群人,本来都悄摸往后退了……又被侯爷生生吓住。

九幽头也不抬,只发号施令,手上功夫不停,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身上,整个衮绣浑身大龙的灿金色外袍,给剥了下去,扔在床脚。

只褪了个外袍,宇文邕觉不出冷,但是她粗暴又迅猛的手速,又奔着他身上酥黄的衫子来了。

宇文邕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面儿,她还敢下三滥羞辱他……龙袍都被扒了,一阵心惊肉跳,宇文邕只觉头昏眼花,怒的气血上涌,凤眼湿润,喊声凄厉!“不行!啊——谁敢看朕…罪当斩!你、啊…不要在这里闹!”

宇文邕突然喊的凄厉,脸上惊骇万分,满眼泪光,嘴唇都颤抖着,真是耻辱羞愤坏了,九幽也不忍,

678.扒龙袍(2)

“季安扶摇!本侯不是让你们去拿狗链子吗!还赖在这等死呢?本侯砍了你们才听话?”

旁边儿人一看这个,都尴尬了,终于得了特赦,扶摇慌忙喊,“奴家告退!”

“奴才告退!”

“奴婢告退!”

九幽在面无表情的扒皮,凤眼迷离的皇上,浑身乏力又阻止不住,他居然气的手忙脚乱,反手、去扯她的衣服,

可是那侯爵华服,触手的都是锦玉硬雕,绣锻冷滑。他刚把她衣襟扯乱,自己连贴身的小衣,都被她扯开了,裸着半边白玉似的肩膀。

都露了肩膀,宇文邕感到冷意,不禁瑟缩了下,“人都走了!你就算要羞辱朕给他们看,也不用再继续了吧?你要把朕扒到什么程度!?”

九幽不答,只是他上来阻挡的手,被她拿刚扒下的酥黄衣衫袖子、给捆住,高举过他头顶。

腋窝被抻的生疼……宇文邕咬了咬牙,凤眸湿冷,眼睁睁看她解开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层雪白里衣。

这件贴身衣物,是柔软细腻的织锦,暗金色龙纹涌动,在衣襟重合……从脖子被扯到了大腿根,这女人……连裤子都不放过,挣扎使他又累又气,他浓重急促的喘息,洒落她耳畔,剥开衣襟泄出的龙涎香,柔媚到近乎催情。

脾气变态的女侯爷,就让他裸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又去脱他绣龙靴,收腿裤。

宇文邕侧过脸,强行逼迫自己镇定,反正晕晕乎乎的,中了她的毒浑身无力,又不是没让她看过,什么都做了,便任她扒吧。

直到只剩了件贴身的上衣和裤子,她的动作才停住。

又拿了一只手,掀开他衣襟,……

九幽眼看着那雪白的贴身薄衣下,露出肉质鲜活的玉色胸膛……鼓起的坚实胸膛,肌肤颜色浅嫩,那两点躺在蕊丛里的茱萸,殷红圆滚。

透着颤抖的茱萸,胸膛的主人正仰起头,随着身体的节奏颤抖着,紧张的眨着漆黑凤目,眼神似怨似怒的看着她……幼嫩的双唇微启着,随着心跳的猛乱,碎碎的喘息。

她忽然发难,

“坐起来,别等我硬来。”

宇文邕忍不住……迎面去看她的表情。

比琥珀更深邃,更灿烈的双皮凤眼,黑沉中,欲念贪色毫不加掩。

似乎一切恩怨,都能在想上榻之后遗忘。

男人依言坐起身,便是撑着力气扑到她脸上……本以为可以脸贴脸的,她倒忽然躲了,还借势把他上衣、扯落到了手腕。

“你!还是要扒光朕!”

宇文邕是真不想配合了,哪有人大白天就宣淫的!

还是这么被主宰的姿态!

宇文邕就剩下了条裤子,都不敢在榻上坐了,赶紧胡乱挣开捆他双手的衣袖,在她身后抓起一件衣服,从她身侧滑坐地上。

跌坐在地上的男人,腰背肩膀都被木头榻磕疼了,他却没功夫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九幽环抱手臂,就冷眼瞧着、地下这满身狼狈的男人。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宇文邕,此时就剩头顶的龙纹金冠、还是垂了满肩如墨乌发了。

679.还傲吗

光着雪白膀子的男人,背靠着花梨木榻板子,抱着揉乱了的衣服,捂在胸前,

漆黑凤目不再是对侯府众人的倨傲,而是委屈巴巴的湿润。

“不能再扒了!你要是想看朕,床榻上你可以随便看,这样扒皮着看,朕冷。”

九幽居高临下的锐利眼神,盯着他一身玉质肌肤,眼神刀子一样,忽然弯下腰、捏着他的下巴,宇文邕只看了这眼前的女侯爷一眼,就心里突突的猛跳。

漆黑凤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这张,张扬艳烈的脸,连她打在脖颈的烘热吐息……都进攻意味十足。

这人……太危险了!

九幽的目光,从宇文邕的脖子打量到身上,顺便扯下了他、抱着的衣衫,扔开,她的目光寸寸刺骨,像是细手在他身上反复摩挲……

往下拽着裤腰,连他下腹都不放过,像是在查验着什么。

她又去拽他裤子,宇文邕根本拦不住,只一捂眼的功夫……连贴身亵裤都不给他留。

宇文邕急了,一边拿手挡着下腹,一边夹紧双腿,拿膝盖盘坐着遮挡……

浑身不着寸缕,宇文邕羞得直捂脸……真不知这女人什么爱好,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她还恶意掰开他的腿瞧,连大腿都不放过。

“太下流了你!你找什么呢!”她看大腿,他就拿手挡着重要部位,死命留着最后的隐密不见风……连大气都不敢喘。

“找狗啃印子。”翻完左腿翻右腿的人,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什么狗啃……?”

宇文邕发现,她就看看大腿内侧,也没过分到逼他遛鸟。

九幽不答,收回了在他身上作孽的手,蹲在地上冷眼看着他,心里却是舒坦多了。

这男人身上肌肤,玉白肉弹,一点儿欢好过后的痕迹也没有,只有喷香扑鼻的龙涎味儿,柔媚温软。

他一直拿妃子侍寝说事儿,尤其是今早那个样子气她,绝对是故意的。

九幽把他看了个遍,脸上却情绪变幻,板着脸,看向他的眼神,情绪柔缓了许多。

一看她这表情,宇文邕却明白了。

也不点破,只笑问着,

“满意么。”干干净净,非她不可。宇文邕这个人这颗心,都杂糅不下其他了。

“还傲么?”

女侯爷的手细长有劲儿,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她却用那种……傲慢冷情的目光看他。

少女细嫩的脸,明明精致美好,纯粹如神祗,可她眼中的冷漠,却残忍的要死。

让人绝望……独孤如意年轻时,是否也是这样?

所以父亲恨极了她,却又不可救药的被她吸引。

独孤九幽究竟想要怎样?打碎他的傲骨?让他一无所有?

宇文邕有些羞耻,却又感觉可以容忍。

他凤眼高高挑着,像是落入猎网的野兽,宁死,也不臣服。

“傲!朕就是高高在上的傲!你以为你很有威胁力?你不就是仗着朕,中了你的毒……”

忽然,她低下头,柔软的温热嘴唇、就落在了他脖子上。

宇文邕刚才还气的紧绷的身体,瞬间酥软了。

680.我验货呢

她的软唇利牙,摩挲着他的颈子,不疼,但是挺痒。

宇文邕伸手想去挠,却只是伸了手……去搂她的颈子。

结果他一伸手去搂,

猛啃他脖子的人,就一脸正经的抬起头,不啃了,然后看着他脖子…上面的红痕皱眉。

九幽心道,明明他这细皮嫩肉的,挺好弄出印子啊,他这跟女人厮混好几天了,怎么还这么干净?

讪讪收回手的宇文邕,凤眸微眯,似乎她……每次吻他,都能毫无感情的,来去自如,而他却总贪恋不得。

——站在门口半天的人,忽然慵懒的出声,“幽~儿~~在里头呢嘛?”

男子的柔媚勾人的嗓音,悠悠扬扬的传来,门外还传来了故意跺响的、沉重的脚步声。

隔了两道门槛,宇文邕就惊慌失措的、猛地一把抱住身旁女侯爷、把她搂的紧紧的,尽量遮掩自己。

九幽突然被男人极力、紧搂了个满怀,有些惊慌恼怒,却因有人来了,也没发作。

两人侧头看,进来的男子墨发绑在身后,脸上戴个毫无装饰的黄金面盔,穿一身半袖的艳红裙裾,说是裙子,也就到大腿根,前面一条护裆摆及膝,后摆挺长的,到了脚踝。

就这样露着两条、修长嫩白的大腿,抱着宽口半袖露出的雪白手臂,龙行虎步的就过来了。

俩人眼睛都直了,

惊魂未定,凤眼湿润的宇文邕:“九幽,这个露腿的骚男人是谁?”

仿佛捉奸在地表情的独孤九冥:“幽儿,这个光不出溜的贱男人是谁?”

关于这俩人,一个戴着面具,一个脸被九幽挡着,互不相识很正常。

九幽:“哥,你咋还穿上裙子了呢?我这验货呢。”

“这几天,穿裙子方便嘛。不过你……越来越变态了,太下流了。”独孤九冥意味不明的‘这几天方便’,九幽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倒是怀里不着寸缕的男人,平日里高挑修长,颇有帝王气派的伟岸,现在瑟缩在她怀里、寻求她庇护的样子,也活像个猫儿。

独孤九冥进了内殿,一看见抱着侯爷颈背的手臂,虽然白皙,但也是个骨骼修长有力的男人的。

一身玄紫色侯爵华服的九幽,一见他来,也拿宽大袖子紧着往怀里捂人。

独孤九冥虽然没看见脸,可是就凭着那头顶的金龙冠,还有扔了满榻的绣龙黄衣……他就知道是谁了。

独孤九冥真不知道,该生这俩人谁的气。

“好兴致,大早上在赏龙体呐?这一国之君的龙体,可比红馆男娼贵多了,万金难见的,既然你都把他金屋藏娇,任人亵玩了。那哥也来赏赏?”独孤九冥虽说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听在别人耳朵里,效果却不一样。

宇文邕本以为独孤九冥是来落井下石,嘲讽他,羞辱他的。

只见九幽脸一板,一口回绝:“看什么看!你回去把裤子穿好再来!”

九幽也不顾独孤九冥还没走了,赶紧伸手往榻上摸,把宇文邕那身雪白的,贴身衣衫捡回来,就开始给他往身上套。

681.算的太准了

宇文邕这才明白,独孤九冥是拿话点她,让她给他好歹留点衣服遮挡呢。

九幽开始拿衣服给他穿,独孤九冥就懒洋洋的一扭头,“既然你这里忙着,那我就过会儿再来了……”

穿衣服时有宇文邕的配合,九幽明显顺手多了,但是他也不是很配合,换着手遮挡私部,还并着腿坐着,

凤眼低垂的男人,一直夹紧着腿,下身风光一点没露,九幽帮他把雪白的、贴身对襟衣衫一套,这衣服刚好,垂到他大腿根儿。下面,露着两条直挺挺的长腿,白的像竹笋。

刚要抻开他刺绣云纹袖口的九幽,却忽然发现……他手腕上套着个深红的镯子,透着玉质的冷光。

宇文邕只垂着眼,默默任她抓起了另一只手看……另一只手腕上,也是个深红镯子。

她扔掉的南红玛瑙,他巴巴的戴在自己身上,还一下戴两个。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九幽先挑了眉,“一个人戴两个镯子?还真可怜。”

“朕听说,戴这个南红玛瑙,有助于红鸾星动。”

“你那个算卦的,满嘴胡言骗你。”

宇文邕凤眼微弯,眼色柔缓、又默默哀伤。

“没骗。他算的太准了。”

从一开始便算准了。

只是宇文邕不信,不信这短短时日,他多年来的帝王风度,会折损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今生的命途纠葛,却并不止这些时日。从他当年远观三哥、牵着那个娃娃登基。更甚至是十一岁那年,看不惯那个周岁的娃娃骄纵,摔了她抓的珍贵宝器,被她掌掴,却还要他道歉低伏……

“独孤九幽。”

“别叫我,我是君侯。”

正说着,九幽就听到了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侯爷!阿摇回来复命!”

九幽扬声就问,“狗链子呢?季安找着了没有!几个废物!”

隔着一层帘子,几个人就不敢进来了,“侯……侯爷!”

九幽脾气很不好,最见不得婆婆妈妈的,“滚进来回话!”

——只见紫衣男子先低着头进来,手里牵着个链子,链子后面拽着个人…

九幽细一看,这位被锁链子五花大绑,满眼泪光的玄色府袍男人,不正是季安么!

几个人进了屋,虽然是低着头没敢看,可季安还是一眼!就瞧见皇上不着寸缕的大腿了。

吓的慌忙跪下,身上锁链哗啦哗啦的。

“奴才该死!冒犯天颜……奴才不敢了!”

扶摇一看季安跪了,他也腿一软就跪了,他比季安看的全,一眼就看见皇上满身光不出溜,满眼戾气。

扶摇紧忙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看了。

“怎么季安捆成了粽子?季安,你的狗链子找到了吗?”

“回侯爷,咱们府里没养狗!季安找不到!”

“侯爷,季总管是帮扶摇运送锁链的,正好扶摇房里有压箱底的玩应,生怕侯爷看见,就一直藏着,今儿这东西给了您,侯爷可别再回头来祸害我呀……”

“少废话,铁链子解下来,给狗皇帝锁上!”

坐地养神了半天的皇上,愤然暴怒,“朕看谁敢!”

扶摇和季总管俩人互看了一眼,便忍着惊惧,把季总管身上铁链子卸下了。

锁链搁在地上,没人迈步没人抬头。

“拿过来,给他锁上。”

“朕看谁敢锁朕!”

“我还真就不信了!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你们两个,把锁链子绑木头榻子侧面四个角,我来制他!”

俩人悄摸互看着,趴在地上,还是没人敢动手。

682.锁龙

这俩人这小破胆子,着实给她丢脸。

把侯爷气的她脑仁疼,上去就自己捡起铁锁铐子了!

季安跟扶摇就瞪着眼,眼看着侯爷气冲冲的跑过来,在一堆铁链里捡出几个铐子。

还搁在手里掂量,她的目光比铁光、更犀利瘆人。

铁铐这东西看着挺细的,银灰色,泛着冷光。比封浮华那个镯子要宽厚,沉甸甸的,就有个捭阖机关,数了数正好四个。

九幽给他双手双脚扣铐子,那还不是轻松着么!

……宇文邕乍一看那泛着冷光的铐子,不是狗链子,却也肯定不是正经链子,应该说,就是给禁脔的耻辱束缚。

宇文邕很想抗拒,可是自己浑身酸软发麻,身上这女人还贴的那么近……整个上锁过程,旁边儿跪着那俩人,虽然没敢看,可宇文邕还是该死的绝望!

也许这次就是,自己走入了虎穴,这只母虎还是个满脑子、穷凶极恶的女人。

……九幽很满意自己的成作,铁链也不沉,肚子也不疼,但每每感到下身的经布存在……她就恨不得,给他身上开个口子,要放几天血。

这锁链长度也正好,就把他锁在黄梨木榻的一侧,虽然他活动自如,可双手就是扣不到一起,双脚并不拢,避免了他自己掰开锁铐的可能。

男人撇着两只白净的龙足,连爬上榻也上不去,就算是全身禁锢了。

沉甸甸的铁铐子,把男人的细瘦手腕扣的紧紧的,铁链够重,乍一看,铁色银灰的链子,与雪白腕子一比,更显狰狞。

他虽然狼狈,可瞪着九幽的眼神里,却是浓浓的嫌恶和不舒坦。

九幽只要一想到,他把她癸水作出来了,就怎么折磨他,都毫无内疚感。

头顶龙形纹金冠的玉容天子,凤眼漆黑,脸色凶神恶煞的宇文邕,唇瓣被自己咬的幼嫩鲜红,看着饱满可亲……

只穿了上衣,露着两条玉柱长腿的男人,居然毫无落魄狼狈感,

泛着金属冷光的锁铐,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帝王的盔甲,

很好,九幽的栓狗羞辱,撼动不了宇文邕、深沉的定力分毫。

“君侯,你当真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方式,囚禁朕?”

九幽暗自腹诽,这才哪跟哪啊就下三滥了,要是带你去看红馆男娼,你还不得砸了人家场子啊。

“就当栓狗了。”

“这是你寝殿…你要囚禁朕做榻上禁脔?”

“顶多是个榻下狗。皇上,还傲吗?知道错事不能做,明知会被我恨,就不能不做了吗?”

身上流血的疼是意外,可是他强制要她堕胎,要她终身不孕,九幽真的失望了,绝望了。

这个男人,哪一刀都是照她,最脆弱的地方割,简直是在刮骨埋毒。

“朕傲!朕还是那一句,明知是错,朕也要做,重来一次也还是会这样,无悔。”

倚着身后的榻板子,宇文邕手扶着床沿…凤眼微眯,默默瞧着她,懒洋洋的样子。

“宇文邕,你简直不撞南墙不回头!”

683.锁龙(2)

“撞了南墙,就一直撞,要么朕撞死在南墙上,要么就一直撞,撞碎了,就可容人通过了。”

“你这样一意孤行,不惜丧尽天良的人,也不怕遭天谴?”

“不怕,朕功大还是过大,鬼神自然有知。”

“人呐,做了好事总是希望鬼神知道,做了坏事却又希望鬼神不知道,你可太让鬼神为难了。”

独孤九冥二次过来,还是穿的小短裙露腿,

独孤九冥本来挺生气的,可是进门一看,九幽跟宇文邕这俩人,就是让旁人恨也不得心疼也不得。

皇上是做的惨绝人寰,可是她把人家扒的一丝不挂,还弄个狗链子拴着,他倒开始心疼这男人了。

珍爱生命远离九幽,搞不准她又变态到什么境界了。

他妹妹还蹲在地上,旁若无人的逗试、狗链子拴着的小人龙。

独孤九冥一脸嫌弃的喊了她一声,“九幽,你能不能有点儿正型,哪来的狗链子给人栓的?这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挺大个男人,让你栓成小人龙了。你这种报复法太污秽了。”

九幽很淡定,侧头一看他……登时脸就变色了,拿手捂了眼,一副目不忍视:

“我不是让你回去穿裤子吗?等着我都给你扒了呢?”

独孤九冥气的脸热,啐了一口,

“呸!独孤九幽你让谁附体了啊!怎么满口的无耻下流!下三滥!”

“我也是让人气的,既然我做好人没活路,我就来一个骂哭一个。”

坐在地上的宇文邕却笑了,凤眼漆黑,翘起的嘴唇、饱满幼红,

“君侯,朕是不是第一个,把你气成变态的男人?”

九幽断然否认:

“逗什么乐子呢,当然不是,惹我发恨的男人很多,但你,是最丧尽天良,专攻要害的,我乃女尊王朝的贵胄,因何要受你摧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不也一样么。朕是浩荡大周的君王,”宇文邕突然又不想说了。

九幽是一点儿嘲笑、打压他的机会,都不放过,

“现在却衣不蔽体,被我囚禁在这里?”

呜……真可耻。

宇文邕重重的咽了口气,才勉强挺住。

看向她的目光,清冽漆黑,毫无脆弱。

“你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方式,说这些下三滥的话羞辱人么?”

他还是……难以忍受她的羞辱。

他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便是学娼妓,唾面自干,强颜欢笑。

九幽也不接着他的话,只是意味不明的问,

“皇上,你就那么饥渴?这几天夜夜笙歌,每日召幸的妃子,滋味如何?”

宇文邕一听这个,终于明白她生的哪门子气了……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观察她脸上再细微的变色。

“你吃味儿么?…九幽。”

“不会。你有妃子,我有男妾。我就在你面前逍遥,你却找不到妃子给你泻火。哈哈……你感觉如何?”

面对她礼尚往来的过招,宇文邕只回以冷哼:

“无感。”

蹲在他面前,说了半天的侯爷,却突然起身了……扭头就走,

“好!扶摇,陪我换下爵袍,再回来刺激刺激皇上。”

684.锁龙(3)

扶摇一直没敢抬头看,此时却乍抬狭眼,不明她又要怎样,“侯爷……”

看了半天戏的独孤九冥也道,“幽儿,我看你就有点吃味儿了。”

“闭嘴!你口才那么扎人,留这看着他好了,可别让他这么跑出去,怪丢我脸的。”

独孤九冥愣了一下“说谁呢你?”

九幽很淡定,直接抓着扶摇温软的手,带着他就走。

“阿摇,陪我去烟雨阁,换衣服去。”

“好。”

扶摇瞳色变的愈发深紫了,虽然不明白,这不就是侯爷寝殿么……为什么要去他那换。

扶摇有种预感,不能问,这可不能问!

九幽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俩男人又怼起来了,

皇上很嫌弃的语气,

“独孤九冥你个大男人,居然还露着腿!”

独孤九冥很不耐烦的,回怼了一句:

“你不也露着腿吗?不同的是,你只能像下等奴隶一样衣不蔽体,而我身上穿的是异国服饰。美艳风情,你这就是堕落。”

独孤九冥说完了,顺便看了眼地上、挂着四只锁链的人。

那双漆黑的凤眸,水波莹亮,挺俊冷美艳的皇帝,怎么让她折磨的……这么狼狈可怜了。

突然开始心疼他的独孤九冥,顺口便叹息。

“宇文邕,你这个鲜卑人,哪里知道苗疆服饰有多美,人有多毒?你以为你那些阴毒小计,就能抓得住她的心吗?对凡俗女子,世家闺秀可能,早就牢牢让你锁死了,对她,那是针锋对麦芒。”

“呵,独孤九冥,你以为你就很了解独孤九幽?你以为你很了解朕?你的存在,就是道德沦丧,天理难容。”

即使如此狼狈,他也双手搭在后面坐榻上,背靠着木板子,却像是倚了龙椅,就穿一身白上衣,也没有狼狈凄惨样儿。

举手投足,低眉抬眼间,漆黑凤目斜睨,脾气硬生生的,贵气逼人。

独孤九冥心道,这个俊冷美艳的帝王,恐怕成也因骄傲,败也因骄傲。

“我不需要了解你,但你需要了解我。我们并肩走过了云山海外。你见过昆仑的雪崩、黄河源头吗?你见过南海的潮汐,苗疆的日出日落无尽珍馐吗?任凭她弱水三千,我这一瓢她也饮不得抛不得。你这帝王当的可欢心?哪有我们当初的洒脱,纵意平生?”

长生殿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男人讲,另一个男人听。

听的人,也着实羡慕这对兄妹的风月同行,只可惜这是断世禁情。

宇文邕忽然来了句,

“你们侯府后院的男人,都不穿裤子,供她淫乐么?”

“那倒没有,我也第一次见她…当众撕人衣裤。你算独一份。”

“朕还真不骄傲,这独一份。”

“话说回来,你怎么得罪她了?如果就是为了麝香红花,她不至于这样撕毁你自尊心。”

“朕做戏,让她看见妃子侍寝。”

“哦,那她可能是想在你身上找印子,你是故意的吧?”

“嗯。”

“用力过猛,你真可怜。”

宇文邕在这四肢大张的坐了半天,还跟一个脾气性格,也挺不正经下三滥的男子……聊了半天,这才可怜。

685.锁龙(4)

身上的贴身衣物只为通透温软,所以并不厚,他这么吊着,还挨着冰冷的床榻,却是有点凉嗖。

宇文邕身处的床榻,只在内殿小厅的角落,他放眼一看,这小厅蛮宽敞的,旁边儿就一个饭桌子,凳子,案几,对椅,厅内便别无他物了。

四处打量都空荡荡的,往内殿跟外殿的门那一看,垂翡翠珠子的纱帘,轻柔的被风带起一角……像是有人掀起来似的。

离宇文邕不远处还开了个窗子,圆栏雕花,两扇纱织的窗框开着,正对着长生殿侧面、空旷的一片草木。

他听到了窗外的虫鸣声,刚升起的日头,温热的光,从窗子打进来……他还是觉得冷。

宇文邕歪着头枕在自己肩上,侧头看绣锻鎏金的地毯。

搭在冷硬榻沿边儿的手,凭空抓握,什么也抓不到。

就像自己,孤身在此,无依无靠,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悲欢祸福,全捏在独孤九幽手里了。

可是独孤九幽人呢?

宇文邕无法忽视旁边儿站着的,这个戴面具装神秘,还穿裙子露大腿的男子。

“独孤九冥,你看朕做什么?你怎么还不走!”

抱着膀子的独孤九冥也回怼,“要不是她让我看着你,我也不想待在这。”

四目相对,宇文邕一看他那黄金面盔,发红双眸,……还冷气森森的,就浑身不自在。

“你这人阴气真重,染的朕都发冷。”

独孤九冥可不在这受他气:“皇上嘴真毒,我可不管你了。”

眼见着、一身暗红的裙摆从眼前划过,那个身形细挑的男子墨发很长,青丝尽数拢绑着,垂在腰下。

男色惊艳,遮了日光。

这个像极了九幽的男子,踩着鹿皮小靴走了。

宇文邕半睁半合的眼、倚在肩上的脸,也随之抬起。

心中彷徨不安的,竟然无法抑制,呼之欲出的惊恐,令他自己都害怕!

像是要失去所有,宇文邕忍不住喊了他一声!“独孤九冥!”

前面都已经撩开珠帘的男子,顿住了脚步。

“独孤九冥……你等等。”

独孤九冥回头,毫无情绪,“什么?”

“独孤九幽……去哪了?”

“她不是说了么,换衣服去了。”

“这不就是她的寝殿么?她为什么跟那个紫眼妖物走?”

“她总是都宿在扶摇那里,就是你口中的妖物。她不怎么在这里睡,所以平日穿的常服,都让扶摇收着呢。”其实九幽衣服不多,烟雨阁虽然有她的衣服,也没长生殿多。九幽不在长生殿换,也是故意的吧……而独孤九冥恶意提扶摇,说她衣服都放在扶摇那……也是故意气宇文邕的。

果然,这皇上听了,眉眼都皱着。

独孤九冥这下心里舒服多了,扭头就穿帘而出。

后面的人急急喊住他!“独孤九冥!你去找她回来!”

独孤九冥没回头,但是回他一句,“我不去,我凭什么去找她啊。”

“帮、帮朕…一次!独孤九冥!……”

独孤九冥听后面的声音挺凄厉,还挺惨,也没忍心回头看他,“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被她欺负?”

686.锁龙(5)

身后的人,还是喊声凄惨……“朕要见她!不要留下朕……一个人…在这…”

独孤九冥不得不承认,他都心疼宇文邕了。

被这样的女子凶残报复,扒了龙袍锁铐在这里,叫天天不应,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也不怕她的皇上,被歹人入室劫了色……

一个大国帝王,怎么让她欺负的……这么凄惨!

“知道了。”

独孤九冥一出门,却见纪律带了好几个禁军,就坐在长生殿屋檐下,还扯了藤椅挨一排坐着,俨然一副守卫样子。

原来她还知道,不能放人进去、窥看皇上龙体啊。

……

九幽换完了衣服,还去烟雨阁找了点儿玩具出来。

扶摇起初还抗拒,“侯爷,你要助性玩具,不会又要摧残我吧?”

“不是,摧残皇上。”

“哦,那感情好。”

扶摇一点不留,把屋里压箱底的那些凶器,都给侯爷挖出来了,实指望从此,这些东西了就换主儿了。

……

独孤九冥刚到烟雨阁门口,就见一紫一白,两道人影出来,扶摇还抱着个、盖了紫色绸布的托盘。

九幽换了一身朱红刺绣的白衫,身上衣摆上,全是艳烈的蛟龙。

俩人喜笑颜开,春风满面的迈出门槛。

俩人的笑,把独孤九冥看的心里发毛,后背发凉。

九幽倒是挺意外,居然能在烟雨阁门口,看见独孤九冥。

“你怎么在这?”

独孤九冥觉得,直接说宇文邕让他找她,她估计不太信,还得摧残宇文邕。

“咳……幽儿,你把他扒成那样,扔在那,我看着难堪。你是不是该回长生殿看看他?”

“当然回啊。我还没玩够呢。”

独孤九冥松了口气。他怕是说多余了。

只是……九幽眼中迸发的火焰,为什么让他看着,更加毛骨悚然了。

……

一入长生殿,扶摇就把一托盘的东西,搁在宇文邕面前呈上,掀开了上面罩着的东西。

扶摇眉眼温柔,一本正经的道,“皇上,侯爷送你的玩具。”

枕着臂膀浅寐的宇文邕,凤眼乍睁,还停在九幽回来的这么快……的温存上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托盘的金玉物件。

这些冷光森寒,又媚俗肮脏的东西,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又听见两个护院,哼哧哼哧搬进来个、黄梨木雕百鸟软椅,还故意停在了他面前……宇文邕不禁瞪着眼坐起,浑身都上了弦似的,绷紧了。

那两个搬椅子的人没敢抬头看,把椅子搁在君侯身旁,便抱拳道“卑职告退!”就落荒而逃。

地榻上坐着的玉容天子,乌润墨发洒在雪白的肩头,眉眼漆黑,朱唇幼红。

君侯就坐他对面、坐在铺了厚厚绣褥的软椅上。

见他抬眼,便指着地上一堆东西嘲讽:“贱男人,玉势金钗冰丸销魂药……说吧,你想先试哪个?”

宇文邕气的差点把眉心拧断:“独孤九幽!”

两人针锋相对,毫不退却,独孤九幽和他等瞪了半天,忽然敛了笑,迈下椅子就凑了过来,去扒他睡袍,宇文邕这次长了记性,可不敢跟她对扒了,怎么也没她扒的快啊。

687.锁龙(6)

宇文邕自己双手都扣不住十指,只能堪堪握住她、搁他衣领上的手,气的脸都红了,“别闹,龙体岂能让他人窥探!”

“我想看你就能看,你能挡的住?”

“这世上除了你,换二一个人朕都不让她看。”

“……”

九幽眼神复杂的跟他对看着,比琥珀更深的眸光,深邃耀眼。

宇文邕见她不言,也没有更过分之举,反正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毫无保留了,便索性不忌言了。

“玩什么玩具,不玩,朕怕疼,朕怕痒,朕怕在你心里…不干净了。”

九幽听他这柔软的话语入耳,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不知道哪个才是宇文邕?是阴晴不定,心无挂碍,还是深情无情,不择手段?

“能让朕情动的只能是你,而不是那些死物。”

“你夜夜召幸后宫,还欲求不满,权朝选秀充实后宫,宇文邕,你这些前后矛盾,南辕北辙的话,究竟哪个是你本心?”

“君无戏言。”

“为什么你从来不解释?只会无声作恶,也不自洗骂名。”

“朕……不知如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九幽简直要被这男人气死了!

“你这不还是傲慢作祟吗!”

宇文邕忽然挑起眉眼,只看她,不说话。

敢说朕错了,却不敢说错在哪里了。

敢放下一切去哄人求原谅,却不说因为什么不被原谅。

因为明知是错,可他还是要做,会道歉,但不会说永不再犯。

“阿幽……你只需放心,朕不会至你于死地,就算别人要诛灭你,朕也不容许。”

九幽差点一口老血让他气出来!“宇文邕,感情儿我在你那,就是不至于被人弄死呗?那你这还真是皇恩浩荡!用不用我跟我,九泉之下的老爹老娘上香,感激涕零让他们半夜都感谢你八辈祖宗,不诛灭绝种之恩?!”

宇文邕凤眼微眯,听出了她很生气,却也没明白她生什么气……只道,“这倒不必。”

九幽果断不搭理他了,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一托盘的、圆球圆柱东西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这些东西踹开一地。

旁边儿扶摇公子,也见怪不怪了,默默杵在九幽身边,“侯爷,您先消消气,小厨房御厨李长,给您做了早饭呢,再不吃就成午饭了。”

九幽点点头,“行吧,你去准备,就在这吃。对了……我师父,还有渡弱说没说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扶摇秀眉一皱,歉然道,“君公子来去无踪,阿摇不敢问,既然和七杀公子一起走的……想必不会遭遇外险。”

——喷香的早饭,被季安跟厨子一碗一碟的端进来,坐在饭桌前,由扶摇公子拿碗筷伺候的侯爷,还奇怪呢,“怎么今天厨子都来端盘了?姝妡她们呢?”

季安偷瞄侯爷一眼,嘟囔道,“皇上在这,这长生殿哪有侍女敢踏足啊!侯爷不怕皇上生气,她们可怕掉脑袋……”

九幽这才想起地上,靠着榻沿浅寐的人。

她早朝前就去宫里打劫了,他想必也没吃东西呢。

688.圣谕到

这么气人的皇上,她不想心软。

却听外面,殿外有内监尖利的传唤:“圣谕到!——请君侯出门接驾。”

还有守卫呼呼啦啦喊“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

九幽满头雾水的瞅了眼地上的人,外面的动静不小,把睡意昏沉的皇上惊醒了。

可惜他四肢被锁,只能眼神迷茫的看着九幽。

九幽出门一看,是内监安季捧着天子、半副绣龙黄表,黄表下面盖着托盘。

旁边儿绯袍官服的诸葛太史,满脸堆笑,春光明媚。

九幽存心看他们搞事儿,便手撑地、单膝而跪,俯首恭敬道,“小侯君玄恭迎圣驾,皇上万岁长安。”明明就是个圣谕,又不是皇上来,但也要如同见皇上之礼。可笑的是,她把皇上掳在金宫,都没行如此大礼。

内监安季代了皇上,“——平身。”

“谢皇上。”

君侯这边儿起了身,就瞪眼去看诸葛太史。

诸葛太史手摇着个玉骨折扇,头戴乌纱冠,满面笑容,毫无皇上被掳的急躁。

“君侯,听说您近日气血两虚,畏寒,皇上特意命微臣,今日取长白野山参、长白山灵芝、马鹿茸各五对,送与君侯补肾……补身补血!”

九幽耳尖,听着不对……“送本侯这些……补肾?”

“君侯,听说您府中请了贵客,微臣是来给他送今日的药的,那位贵客久病成疾,近日气血两虚,近日畏寒,玩闹之事……不可过度,应等患好之后,再与虎狼之行。”

诸葛太史一挥手,身后就有内监拿漆红的案板箱子,在九幽面前打开,赫然是完整的山参鹿茸灵芝。

内监安季也掀开了绣龙黄表,里面躺着个、白瓷金漆的龙纹碗盅。

“谢恩吧。”

“小侯谢皇上体恤臣下,皇恩浩荡!”九幽一边嘴上谢,一边心里骂,他这是让她先流血再补血,他闹哪出啊!

拜谢完之后,侯爷起身,太史大人笑眯眯的,拉住她衣袖,

“还有这碗药……烦劳侯爷转达了。”

“他在里面,你们自己去吧。”

“不不不,微臣就不叨扰了。只希望侯爷再帮转达一句……早日和好,早日归朝处理政务吧,前线又起战乱,赤水叛军造反,极损军威。”

九幽心里也犹豫起来,她还没调理好宇文邕的态度,也不想他荒废朝政,置前方急报于不顾……

待她明白过来,已经接过了红衣内监手里的托盘。

“太史大人慢走,本侯不送了。”

君侯端着皇上的药,扭头就走,后面跟着的侯府众人,弓身给太史大人行礼。

“微臣……也恭送侯爷。”

诸葛太史只看着君侯这身,刺绣红蛟龙的白衫子,就颇为感慨。

真是作孽啊。当日她入长安,卦摊知遇,她就穿的这身,九龙塔上春光艳煞,也是这身。

……

九幽一进屋,就把托盘里的药端了出来,搁在绣锻地毯上。

宇文邕睁着眼,凤眸漆黑:“诸葛星他们来了?”

九幽没说话,而是接过季安端进来的、一盒子补品,也摆在了他面前。

“你的药,喝了。还有,这些东西……他们应该也是借我手,让转达给你的。”

689.张嘴吃药

宇文邕瞥了眼盒中之物,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以为朕气血两虚就肾不好了,是不是?你信不信现在放开朕,朕能爱的你……再也不需要其他男人?”

九幽顿时羞恼了,“没空听你掰扯!”

九幽起身要走,地上的男人,这才弱弱的道,“…你等等!朕浑身无力,还被锁铐着,怎么喝药……”

居高临下,满眼傲慢的少女,眼神锋利,这身白衣红绣,真是肩负了神仙与妖魔……

“手还不能拿?等我喂你呢?”

宇文邕凤眼一弯,朱唇微抿,玉质的脸颊上浮起了红霞……“如此…真好。”

“……”九幽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蹲下来,打开了地上盖盅的白瓷药碗,拿宫里准备的长颈勺儿,边搅着黑漆漆的药,边在心里郁闷。

自己怕不是得死在男人身上……怎么一见他服软娇羞,就不仅走不动道,还仿佛着了魔呢。

宇文邕边看着脸色粉俏的少女,边在心里笑。

平时顶天立地气派的侯爷,居然这么温软可爱……他也终于摸透了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冷冽的眼眸一瞥,她强装作不为所动,“张嘴,喝药。”

幼嫩的嘴唇微张……他面前的人,便一勺子药塞了进来,还是磕他的牙了。

“唔…”宇文邕刚出一声,端着药碗的少女就一脸不耐了,“别用勺子了,你一口喝完得了。”

“不好,会洒出来,会呛到。”宇文邕真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温存。

可他对面的人,满脸不情愿,宇文邕都不敢说话了。

最后还是由着君侯,一勺一勺喂着药。

整个过程她都没看他一眼,也没说话。

宇文邕心里没底了。她不会……以为他是故意占她便宜,粘着她的那种……不要脸的人吧?

傲骨是不能不要,她也不能不要,在她搁下药碗,喊了声“季安,收碗!”后,宇文邕忽然舔着嘴角药渍,凤眼漆黑软媚的道,“朕肾好得很,这几日也没让任何妃子侍寝,你可以来试试。”

九幽恍若未闻,潇洒的起了身,一眼都没看他。

倒是回饭桌上去了。

扶摇正守着一桌子、清一色补血药膳,眼巴巴的等着九幽。

旁边儿季安收拾完了、金漆白瓷药盅,指着一盒大补圣品问侯爷,“侯爷……那这些补品?”

“你拿去厨房问问怎么吃,最好剁碎了,今儿晚上咱们全府都补一下。”

季安嘴角一抽:“我等不敢乱补……我还是先拿下去给李厨子吧。”

九幽眼一扫桌上,还是那些样儿补血的东西,变着做法给她吃,吃的她都快气血上涌了。

扶摇给她端了一碗,红彤彤的糊糊粥,九幽觉得丑,也没认出来是什么,“这是什么?黏糊糊的呢。”

“是枸杞红枣红豆切碎了,搁红糖煮透的。侯爷您喝着……养胃养腹。”

九幽拿勺子尝了尝,还行,又黏糊又清甜,黏而不腻,又想起诸葛星说,宇文邕最近也气血两虚,也在进补。

“扶摇,你盛一碗粥去,给皇上搁那。”

扶摇倒是乖的很,依言盛了一碗红糊糊,又拿了个勺子搁里头,就很为难的看着九幽……

“侯爷,皇上现在这样,怎么喝粥啊……”

690.最近不近男色

“你把粥碗放在榻上,那锁链就让他跑不掉,又不是手不能动。”

九幽没好气的回了句,便在桌上喝粥吃糕点。

身旁的男子腰肢细如杨柳,缠着轻薄的紫纱衣,从她眼前窈窕而过……扶摇公子恭敬有礼的很,眼不看不该见的,把碗放在他肩头的榻沿上,便垂首行礼:“皇上请用。”

假寐的龙理都不理他,哼道,“朕浑身无力了,你那草乌头的麻痹功效,蛮持久的。”

九幽看了看桌子,君隐也没给他留草,便回了句,“不吃就饿着吧。”

宇文邕深深的看了九幽一眼,复又闭上了眼。

九幽在心里暗哼,想我喂你?没门!

却又听见,自打外殿传来熟悉的嗓音:“侯爷怎么这么大火气啊~有了小人龙新欢,吃饭都不叫大哥了?”

九幽看着来人,露着大腿,除了红上衣,就是又白又直的腿。

她边喝粥边说,“独孤九冥你回去把裤子穿上!穿完了想吃啥,再让厨房做。”

独孤九冥面盔下的双眸,满眼嫌弃,“你是我妹还是我娘啊?怎么管我这么严!反了你了!”

九幽吃完了一碗粥,把粥碗往桌上一拍,就站了起来。

虽然妹妹表情淡然,可刚走来的独孤九冥,停在她面前几步,都不敢挪动了。

“你…你不会要打我吧?”

“乖,你要是不穿,我得用强制手段了。”

独孤九冥此时满心崩溃,“你无耻下流!女禽兽!”

九幽满眼的无辜,水汪汪的大眼眨着,“哥们儿你说啥呢,我是坏人么?乖,回去穿裤子,我陪你回去穿裤子。”

独孤九冥很悲愤,到她耳边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关键是,我已经两条裤子染了血了……穿的太多,感觉不到侧漏!”

九幽这才了然,只觉老脸一红,“喔……那你快来吃饭补补吧,快坐下,我给你盛粥。”

独孤九冥走到饭桌前,一掀衣裳后摆,就在她刚才的地方坐下了,由九幽殷勤的、给他换了副碗筷。

他一侧目,就看见地上的人了。

半开玩笑的点拨着九幽,

“你不去喂喂你的小人龙啊?也不怕一国之君让你饿死了?”

有独孤九冥发话,九幽更不敢宠溺他了,

“皇上,你不是手没劲,连勺子都拿不动吗?那你动动舌头,粥在你后脑勺儿那呢。”

贵气逼人的男人闭目养神,都没搭理独孤九幽。

“罢了,本侯就知道他会这个反应,扶摇你去喂他。”

正在埋头喝粥的扶摇,没想到又提到他,顿时苦住一张秀貌。

“啊?凭什么!我又没睡过他,凭什么我喂他!妻主你去,你喂完他,还可以睡他。”

扶摇的妻主自顾自的,挽袖子拿起了块桌上一方方、印了新合欢花瓣的蜂蜜枣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不近男色!”

扶摇很委屈,“妻主,我也不近男色!”

独孤九冥一看她俩推脱,气的脑仁子都疼!“够了!你们俩……一个个就知道惹是生非,一遇到事儿都往外推,成何体统!怎担大事!”

俩人被他吼住,登时、九幽嘴里的枣糕不嚼了,扶摇叼着勺子,粥也不喝了。

就听外面,传来急冲冲的哭嚎:“阿蛟!阿蛟啊,出大事了阿蛟!嗷嗷呜呜……出大事了!”

九幽赶紧咽下了嘴里的枣糕,给独孤九冥扔下一句话,“你心疼他你去喂他啊!”

就跑出门去了。

眼见着白衫少女、脱兔似的跑出门,独孤九冥深感来日昏暗。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他还哪敢托付终身了!

691.再入太宰府

九幽刚一跑出门,就见个白毛白衣男子,从九华殿方向飞奔而来……九幽差点以为他要撞她。

临近了,渡弱着急忙慌的,拽着九幽手腕,就要带她走,“君隐出事了!”

九幽见他满鼻子是汗,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急出水来,……“出什么事了?”

“今早我们出门后,就被宇文护的人迷晕了,一醒来,就看见宇文护逼问君隐,问是不是他拿了三虎图……宇文护还认识君隐,说就是他大肆宣扬华胥秘宝!”

“什么?现在他们人在哪?!”

“太宰府。”

九幽瞬间就觉得这事儿坏了。

怕是太宰也想要九图龙脉秘宝!

只是,咋还弄出个什么玩应…三虎图呢?

刻不容缓,九幽便跟身后的纪律说了一声,“纪律,你跟府里的人说,本侯去趟太宰府,骑马走。”

……

九幽牵着小黑刚到门口,就被几个从天而降、身手矫健的人给堵住了。

这群人站了一排,个个穿的玄色衣衫,脸上扣着遮了眼睛的黄金面盔,半个肩膀绣的金色三足乌。

齐刷刷的给君侯抱了个拳:

“卑职是太宰府的人,请君侯入府一叙。”

一听‘卑职’便绝对是经过训练的,而且有军职的人。

九幽瞬间了然了。

“本侯可以多带个人么?我身边这人,也刚从太宰府出来。”

刚才说话那人又笑了,嗓音清亮的很,“可以,这人便是太宰放回来,知会侯爷的。”

旁边儿的渡弱,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了看九幽。

九幽回他一笑,“没事儿,跟我走。”只可惜九幽没带剑出来,倒是今早换衣服的时候,把剑柄嵌住的刀给拿下来,绑在手腕皮带上了。

削铁如泥的、天山女国主所赠的嬮妲刀,足矣防身了。

这宦海浮沉,或是江湖风雨,都不好过。

……

等到外面都没声儿了,九幽也没回来,独孤九冥不放心,出门就看见纪律在往远处张望,

“侯爷呢?刚才还有说话声。”

“侯爷刚走,说是去太宰府,让您们不必担心。”

独孤九冥听着郁闷,想去探探什么事……可最近着实不便动武,万一轻功失准,或者天降血花……再让太宰府的人捉住了,他怕会害死她。

“知道了。”

独孤九冥一进屋,扶摇正满脸惆怅的看着对面……角落里的人。

男子仰靠着榻,斜眉凤眼,贵气逼人,确实宁死也傲。

独孤九冥默默过去,端起他身后的粥碗,拿勺子搅了搅,也不说话,就喂到男人嘴边。

宇文邕默默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张口就接。

俩男人气氛诡异。

独孤九冥喂完了一碗粥,才松了口气,“这粥确实补气血,你吃些也好。幽儿气着你花样作孽呢,所以才这般恶劣待你。皇上,先说好,我是一时心软。你可不要爱上我,我不好男色。”

“独孤九冥,你人不错,只是所托非人。为什么……要钟情她呢。”

“没办法,命缠此生,纠结不清。我并不觉得所托非人,与她祸福相依,便是我的命途所在了。”

……

692.再入太宰府(2)

太宰府处在宫门外,占据高地,依山傍水,楼殿院落,严肃整齐,气势恢宏。

可九幽刚入太宰府,黑衣服,肩绣金乌的人,就不让渡弱往里进了,九幽就留下他看马。

九幽没心情,也不敢在太宰府观花望景,只跟着黑衣金乌军,踩着一地平坦的鹅卵石路,直奔太宰所住。

正堂屋内。

穿了一身锦绣竹枝,月白袍、灰蓝氅的太宰,日当正午,正盘腿独坐风屏后,翡翠金漆案几前。

他还抱着个黑漆木挂画台,还扔了满桌案、满地的书画卷轴。

狻猊坐炉里龙涎香袅若薄云。

平日漆亮鹰鹫似的的凤目,也沉蒙了锐利,沉默良久。

刚劲有力的手指,捏开漆黑挂画台的梁轴……从中捏出一条金黄靡丽、卷起来的密诏。

——孤之权杖,尽归侄护,独孤如反,护代孤诛尽独孤满门之男,如意遗孤为男不留,为女,护不可杀,侄若逆叔,天诛地灭。

“唉…堂叔。这独孤家满门,侄儿替你杀了,你说留玄帝遗孤,侄儿替你留了。可如今……”

忽听守卫叩门声,“老爷,君侯来了。”

太宰这才将堂叔遗诏卷起,重新塞回挂画轴,密密的扣好,这才往旁边软椅上倚靠,“进。”

‘——吱嘎’一声推门而入的,是个身形高挑,穿白衣,冠束发的少年。

这少年迎着正当午的日光而来,脸色红润,满眼的笑,真是盛气明媚。

“义父?爹?咋啦?叫我来?”

太宰细一看,自己义子穿的还是,长安初见那身儿。

那黑眉大眼,浓艳五官,本来乍一看就赏心悦目,现在越来越像个前朝女帝。

辨不清的男女,杀与不杀的旧恨,是独孤家,与他……刘玄蛟无关。

只要这孩子听话,利刃给他使,他便永远会制止自个儿多想。

太宰一听她时不时冒出的龙泽口音,就绷不住想笑,“咳咳,阿蛟啊,过来,为父有事儿同你说。”

九幽进了正堂门,觉得这义父家布局……可比她家正派多了,进了门就是正厅,她一眼就瞧见、倚着火狐裘软椅的老太宰了。

太宰穿的一身灰蓝大氅月白袍,挺平常的衣服,好像压根没去早朝。

顿时心虚了……这老头儿不会又骂她劫色皇上吧?

见老头双腿都搁在软椅上,侧身卧着,九幽很自觉的凑了上去,“义父啊,最近腿脚儿咋样儿啊?那个啥,我就是请皇上去金宫做客,赏赏花观观景,您可别揍我啊……我还小呢,禁不起打。”

只见老头花白的的眉头一挑,鹫目圆瞪:“什么?!你又劫了皇上!”

九幽刚抬手准备、给老头捶捶腿捏捏肩,一看老头要生气,赶紧手撑地跪下,心里暗自骂自己……怎么还自己坦白了!

“义父……你听错了,真的听错了!啥事儿也没有!这家伙儿整的…我这…说话老真了!”

太宰颤了颤满下巴的胡子,觉得这孩子的口音,随便说话都是逗闷子,表情都绷不起来了。

693.再入太宰府(3)

“阿蛟,你得学学官话,龙泽腔儿跟为父还则罢了,正式场合不要跟人逗闷子。”

“爹您说的对!阿蛟说改就改,再整出……咳,再流露出龙泽口音,我就自罚念饶舌十段。”

“你也别皮了,跟皇上轻点闹,最近边疆有急报,一时间为父与皇上,也没有对症头绪,就当让皇上散心了。你们可轻着点闹……”

“谨遵义父教诲。”

太宰缓缓从软椅上坐了起来,九幽便顺手去扶他肩膀。

坐起的老头,还挺精神矍铄,指着翡翠金案几上、最明显的一个摆件道,

“你看,这是什么?”

九幽随他所指,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黑漆雕龙画凤的座台,竖着两根三尺长有余的木柱,上面托着个黑漆圆柱,也是雕龙画凤精美漂亮。

上面的是画轴,这整个应该是挂名画的画架了。

“是挂画架?”

“不错。为父的三虎图丢了,这原本是挂三虎图的。”

太宰忽然抬眼,目光烁烁的瞅着九幽,九幽很委屈,“爹这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都不知道这是啥画……什么虎图,多没意思啊,要偷我也得偷真龙皇上沐浴图啊……再说了您这府里藏龙卧虎的,我也没机会偷啊。”

太宰不禁抬手捂了捂脸,“咳咳!为父也没说是你偷!就是让你来帮找回。”

“我都没见过老虎图,你要让我找真龙沐浴图,我说不定能研究出来……究竟啥画啊,至于您找我寻画?要不我重金悬赏画师,给你再画几只老虎得了。”

太宰真怕自己被这孩子气死,可这孩子眼巴巴的,满眼无辜,他真骂不出口,

“那能一样吗!你这孩子,挺重要的事儿,怎么你说出来跟逗闷子似的!把你龙泽口音收一收!”

“爹……我错了,您可别生气啊,您乃金玉之体,不能因为我无知而气伤着了啊。”

太宰指了指桌案对面的软椅:“你坐。”

九幽淡定的一掀衣摆,“我哪敢跟义父平坐啊,地下挺好,谁也别跟我抢。”

太宰真心喜爱这孩子的性格,乖觉却不造作,不像别人奉承谄媚那么难看,这孩子讨好起来,真有人情味儿,好看又好听。

“华胥九图龙脉,你总知道吧?”

九幽没想到他提这个,顿时有点慌,“知道啊……之前您不是说,我那金宫里有俩水晶雕像,能开启华胥秘宝嘛。”

“这世上几十年,乃至几百年来,华胥族女帝留下的秘宝,一直在人间流传,却除了富可敌国、珍宝无尽的华胥国历代国主,无人见过。到前朝独孤如意之时,她权倾天下搜刮的富贵珍宝,又都填进了华胥龙脉。但是她留下了三虎图,三虎图里,玄帝藏了华胥龙脉埋葬地。”

九幽听得嘴角抽搐,“挖人家陪葬品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您现在不也挺富贵荣华的嘛。”

“这不一样。得华胥龙脉秘宝,可平地而起一个国。而且玄帝独孤如意殡天后,把传国玉玺私藏了,二十年都没找到。玄帝临走前说,玉玺和秘宝都藏在三虎图,九龙图里。”

694.三虎图

“喔……我咋没听说过三虎图呢。”

九幽一听他扯到九龙图,生怕他发现她知道华胥遗迹的事……

可他还是提了,“九龙图你总听说过吧?你玩心太大,不给你点儿危机意识、你都没正形。那天胆敢怼为父、龙凤雕无用的,苍龙山江湖名士苍墨,正在为父府内。”

九幽见话题开始严峻起来,赶紧正襟危坐,敞开了说,

“义父,您就说什么意思吧,如果是苍墨惹到您了,我给您赔不是,他真不是恶人。我也是最近几天偶遇了他,我一猜您就得对他感兴趣,我还特意请教了他……关于算卦命理星相的事呢。”

“昨天丢了三虎图,他就从你府中出来,为父怀疑他与三虎图失窃有关,也怕他与你有威胁。后来经为父拷问,他只说知道三虎图,却不知道三虎图是三张老虎图,不是一张里面有三只虎,这人确实无辜。”

“那就好……我也不知道三虎图有三张啊?您一下丢了三张画,这我可没办法……您把我朋友放回去吧。”

“为父手里,只有一张,丢的也是一张。你要想回去,就得好好帮为父找三虎图,才放人。”

“行,只要义父吩咐,阿蛟就算翻遍中原三国,云山海外,也得把画找回来!”

太宰点了点头,“行,只要你找回了那张三虎图,为父就给你看,存放那幅画的藏宝地阁。”

“唉?不是应该先给我看失窃地点,再让我找画嘛?”

“你要是没能力找到那幅画,没等进地阁,也就被暗器机关砍死了。”

“嘁~~至于这么吓我嘛,我感觉找图,都没有进地阁吓人呢。”

“别嘴皮了,你这几天就准备准备,乔装去找失窃的三虎图。”

“乔我我我……这世界大了,哪找去啊!”

太宰府的水深,远比九幽所历经的一切要浑浊。

就拿太宰府丢了的三虎图来说,其中涉案的,从府里到宫外产业,光殃及名单的纸就扔了一地。

太宰指着地上的纸让九幽看,九幽打眼一瞧……太宰府两百多号人,家奴院丁,管家厨卫,子女旁支,以及近日出入太宰府的,官员皇贵,近年来到访通信的等等等等……

估计半个大周国的人,都给写在里头了,九幽实在没眼看。

“三虎图蕴藏着华胥龙脉秘宝,独孤如意临终前,给了为父其中一只虎。为父一直视若珍宝,这是连泰叔和独孤如愿,都没有的东西。”

“这么珍贵的东西,应该狡兔三窟啊,就像《兰亭集序》真迹,流传两百多年了,谁都说有真的,可又没人有真的。”

“为父当年特意命画师仿了一幅,花纹做旧,唯一仿不了的,就是有人能分辨出,上面的华胥遗迹符咒。那人居然取走了真迹,定是能看懂玄帝暗藏下的玄机。”

“能人啊……这都能分出来,怕不是独孤如意诈尸?”

“嗤。她若还活着,得年过花甲了。不过…现有杀手密报,偷盗三虎图的人出自江湖上,一个专注于刺杀皇亲贵胄世族的组织——玄机阁。”

695.答应找回

“杀手组织为何会偷画?”

“该组织的头目,据传是元家后人,自称魏废帝的皇叔。”

九幽很认真的在听,又是点头又是惊讶,其实早就想飞了。

听老头描述的这个组织,怎么有点儿耳熟呢?在哪听过呢?

“那义父,您见过那个杀手头子吗?”

“当年应该见过,那个人,本来是跟玄帝一条心,那个组织,本来替玄帝杀人放火的。后来玄帝她们,让他哥哥当了西魏开国皇帝,他就跟玄帝决裂了。他本来名声就不好,别说是玄帝了,哪怕是孤,孤也不让老杂毛祸害江山。”

“喔……这就能解释通,为什么玄帝会把三虎图给你们了,死对头一人一张,多难碰头啊。”

“现在不是碰头了吗!他的杀手组织,居然摸到孤府里了!简直欺人太甚!”

“义父,您府里也不像来去自如的地方啊,怎么就让人偷了呢?”

“那个老杂毛玩阴的!跟孤身边人放迷心蛊,放画那间地阁,平时就孤跟身边儿、伺候的俩老仆知道,谁曾想太宰府两百多号人,他还能摸到哪两人知道地阁入口!虽然那俩人中了迷心蛊,哑一个瞎一个,但是私入孤地阁,也死了四个玄机阁杀手,负伤跑了一个。”

九幽突然想起来了,会蛊的杀手?

“咳咳……那这些人还挺有能耐啊,义父,我又不会蛊又不是杀手,咋跟他们手里抢东西啊?”

“你就于三日后去凤翔郡,自有拿为父三足乌金牌的人,一路接应你。”

“那义父,我应该怎么打入玄机阁内部啊?我又不知道他们把画藏哪了。”

“老杂毛会用反间计,孤不会么,你也不用太按计划,随机应变,最后拿图跑就行了。”

“额……好,那我能先看看苍墨吗?”

“行,你出门去后面武曜阁,就有人给你交人了,你先回去吧。”

“好嘞义父!”

九幽欢欢喜喜跑出去了。

后面默默看背影的老头,下了榻,去摸那杆上画轴。

天子之剑,刀锋所指,已如愿如意,如他所欲。

……

九幽出了正堂,转入后门楼阁,却发现她小瞧这间殿了,她绕着一边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拐弯的地方。

这太宰府区区一座正堂殿,就真够气派辉煌的了。

好在从天而降一个身形矫健的人,一身黑衣,肩上绣着金色金乌,戴着黄金面盔朝她一抱拳:“君侯,太宰派卑职领您入‘武曜阁’。”

侯爷点了点头,带路吧。

这人却突然上前,抓住了她双肩,“君侯,得罪了。”

“嗯?哇呀!!”

九幽还没反应过来,这位武林高手、把她一个旱地拔葱!就给揪起来带飞了!

头晕目眩之际,她忽然落地。

肩上力道一消的瞬间,九幽整个人都没站稳……还是旁边儿的高手伸臂挡了一下,“侯爷,你有点体弱啊,这才几步路,就站不稳了。”

九幽揉了揉眼,扶着这哥们胳膊站稳,一边在心里暗骂,要不是最近流血过多,我至于吗,

“嘿嘿,多谢兄台,敢问大兄弟在哪学的武艺啊?好轻功啊!”

696.我来接你了

九幽猛然发现,金漆大字牌匾写的‘武曜阁’下面,站了一排得有十多个,这个样儿黑衣金乌的男守卫。

各个都跟带她来的这人似的,脸上戴个面盔,就露个下巴脖子和嘴,一看就是常年练武暴晒,肤色麦黄。

“卑职无义务回复侯爷问话。”

九幽也不为难他们,毕竟还有正事呢,“本侯要的人呢?”

一见君侯,这群人默默的转身进了门里去,门再打开,就出来个人。

乍一看全是黑袍肩带金乌,九幽没等到要等的人,可当那熟悉的面容闯入视野……九幽就抑制不住欢喜了。

“……苍墨?我来接你了。你怎么,你今早出门穿的不是这身啊。”没敢叫他君隐,也没敢认,因为他穿的一身黑衣金乌,跟这群人明显一套了。

九幽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被太宰收编了呢。

九幽顺手便攀上了他肩上金乌,君隐却一抬手,就给她手打掉了。

君隐眼神冷静的道,“君侯,且容苍某…回府再言。”

九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却又大概明白了,他是不想让人知道此中关系,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一个黑衣护卫却突然道,“太宰命我等,搜了苍公子身,已验证过,他身上没有龙脉图,连个伤疤都没有。”

九幽气的一巴掌!抓在他肩头金乌上,“他们把你扒了找九图?”

君隐眉头一皱,咬着发白的嘴唇,撇了九幽一眼,龙眸湿冷:“君侯自重,别碰苍某。若有疑问,侯府再说。”

“哦哦…?”

九幽便跟着君隐,快步出了太宰府。

来时是跟渡弱一人一匹马来的,

如今九幽一出了太宰府门口,就扶着君隐手让他上马,“你上马,我坐你后面。”

君隐也不拖沓,蹬马鞍做了上去,只是动作迟缓僵硬了些。

九幽觉得不对,便也坐上去,顺手搂住他紧实的腰……“你怎么了?”

男人的手也极快的摘下她的,忽然浑身一颤,嘶声道,“别、别碰我!”

九幽顿时警觉,心底突生异感……“你怎么了?身上有伤?他们不会…不会强了、?!!混蛋!我要下去找太宰!!怪不得你换了衣服!禽兽!”

九幽刚要动身下马,君隐便一把擒住她的手,眼中又是熟悉的惊慌心疼,“不要去!我,我没事,没被男人欺辱,你放心…就是验身的时候,他们粗鲁了些,撕碎了我的衣服…”

“那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打你了?给你身上打出伤了?”

“嗯……只是用了一些手段,最终也没把九图逼显出来。”

“这群人……为了点陪葬货都丧尽天良了吗!”

给九幽急的,伸手就去扯他衣领,君隐也急慌慌护住自己衣领,“别扯!回去再扯!这后面可是太宰府!”

九幽也明白,怕有盯梢的,便不再耽搁,一路飞奔回了凤华金宫。

侯爷是默不作声走的,却是风风火火拽着君隐手回来的。

697.君隐负伤

君隐从下了马,就一路被她拽着手腕,还挣脱不动……

“住住手阿蛟!我要回承欢阁!”

“回什么承欢阁!先跟我回长生殿,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我就是怕你看!”

“别吵吵!别说那个没用!”

外面侯爷一回来,自然就热闹非凡,已是下午了,正倚在独孤九冥给拿的软枕上、午睡的人,忽然被惊醒。

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九幽拉着一个太宰府的人进来了……细一看这人,赫然是那个苍墨。

九幽一进屋,也看见了正在看她的宇文邕,没理,径直把君隐往里屋拽,掀开珠帘撂下门纱,君隐被她拽进屋的时候,还因不情不愿被门槛绊了一下。

又直接被女侯爷抱了个满怀,半拖半抱给扔在了床上。

侯爷正屋这张床着实够大,得有半丈长,又铺的厚厚的柔软被褥,白纱遮眼,翡翠珠帘都挂在两侧……

君隐感觉整个人飘忽忽的,身下柔软大床,如在云端,身上又是阵阵刺痛,又是眼前珠帘摇晃……

眉眼也开始模糊的少女,撩开翡翠珠帘,一身侯爵华服,贵气逼人,她的面容在眼前清晰。

“你为什么会被太宰带走?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怎么都不反抗!”

君隐闭了闭眼,意识开始迷离,努力回想起不愿回想的,只因面前这人……是她。

“他们用暗器毒针,我浑身无力了,连穴道都让他们封了……要不是渡弱去寻了你来,我都无力自保。”

九幽越听心越扎的慌,“师父…是我对不起你,到了京城,还让你遭到迫害。”

君隐下意识的扯着嘴唇笑了笑,“说什么傻话。为师答应你了,要陪你活下去的,只要有这条命在,就都值得。”

九幽见他面色霜白,眼睫打着颤,嘴唇也有些冷紫色……顿觉不对劲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师父?你怎么了,脸色白的吓人,却还这么烫…你睁眼看看我!”

君隐浑身像被穿了孔,眼皮沉沉,身上沉沉,都想睡一会儿了,被她叫的睁开了眼,

当面前眼神锋利的少女,欺身上来,双手开始解他衣裳,他就瞬间清醒了,所有意识都是痛了。

“阿、阿蛟,你住手!”

她居然直接就去扯他腰带、扒他衣襟!君隐手忙脚乱的,都不知道该拦她哪了。

“不行,我得明白是怎么回事!”九幽一边拒绝他的反抗,一边继续解他衣裳。

这太宰府的衣衫,全是光滑厚重料子,简单又好解。

他肩上的金乌在晃动,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连眸光都星辉摇曳,

君隐手速和力气,此时也没她快了,攥着她腕骨的手、也柔软的不像话,差点气的吐血,“不用你明白!你换个男人来!你想师徒乱道吗!”

九幽刚解开他外衣,扯落肩膀的时候,听他这句,忽然呆住,刹那过后,突然满眼煞气!

“找个男人?男人能扒你,我独孤九幽就不行吗!”

这都什么乱套想法!还有她那刺痛人心的眼神…

698.离经叛道

君隐只觉此时绝望不已,却又难堪的想死,“独孤九幽……是权势蚕食了你的人性么…你太离经叛道了…”

“师徒乱道?离经叛道?君隐!我今天还就师徒乱道了!这权势、这宦海,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视若珍宝的男人,被其他人践踏侮辱!我忍不了!我忍不了!”

君隐见她满面狂乱,怒气冲冲,眼瞳都泛红了,心里也随着发慌,她终于收回了撕扯他衣襟的手,可再抓住的……是他的手腕。

她的手心灼热发汗,却又硬如磐铁。

手腕被少女熟练的禁锢,高举过头顶,君隐只觉头顶发寒,满脸发热,惊慌的轻喘着,望着她艳烈的眉眼,

……少女突然倾身骑了上来,好难堪的姿势。

九幽一看身下的男人,眼神迷烈的看着她,意味不明的喘声慌乱…九幽只觉胸口一紧,被封死的欲念,将要破网而出。

“这天子脚下权势压人,还夺人所爱弃之地!老子不伺候了!”

她艳烈的眉眼忽然逼近,少女睁着怒气冲冲的眼,喷洒着烫人的热气……软热的双唇贴上来、像是饿极了的野兽,贪婪的囊吞血肉,嚼都不嚼…连她的牙齿,都热的像要把他剁碎了,然后消融。

唇舌压境,犹如油锅火海,榨取他口中湿润,慰籍干涸,嘬的只剩酥麻,是他从未经历过刺痛灼烫…

“唔…呜!阿阿蛟…不行呜!……”

君隐此时感觉血都凉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人,连挣扎都忘了。

可她眼神犀利着,灼烧着,还恶意捏着他下巴,逼的他满心狂乱,也不敢看。

她强势推舌入口,他躲她就欺负人,又咬又嘬,四片嘴唇软热,交融的津液黏稠,那个发动进攻的人…狂风暴雨般的肆虐席卷,深压入喉,毫不怜惜。

被逼迫被欺负,实在可怜…君隐闭上了眼。

热烈的纠缠,快要让他窒息了,他不禁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为什么他不反抗,甚至还有种破茧成蝶的……快意感?

直到进攻侵略的人,也实在喘不过气来了,才松开身下的男人,重重的碎喘。

男人的嘴唇被嘬的红艳水滑,却闭着眼,乌黑眼睫颤栗着……原本苍白的脸上,都镀了层薄红。

他的嘴唇薄薄的,唇珠圆翘,软韧有嚼劲,一如想象中的好啃。

吃到好滋味,得逞的人满眼灼热,

“君隐,闭着眼做什么,你脸红的样子多好看啊,不敢接受?男人在被人干到了极乐的时候……才会舒服到闭眼,你要不要体会一下?”

君隐缓缓睁开了眼,龙眸中水色波涟,“独孤九幽,你作孽。”

九幽有些扎心,默默放开了抓他手腕的手,还保持着开腿、骑在他身上的姿势。

双手一掰,就把他的外衣从肩膀褪到手腕,然后直奔里面的衣衫领口,手直接往里便伸边扯,你不让看,她就速战速决好了。

君隐可怜兮兮的,满眼水光,攥住自己衣襟,“你别看了……我身上有伤疤了,很丑了。”

“我不嫌弃你,你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

699.乱道

“独孤九幽!外面已经有一个被你扒净的了!你还要羞辱为师到什么时候!?”

君隐好像真生气了,龙眸乍瞪,眉毛立着,严肃凌厉之势太甚。

九幽一愣,果然停了手,拿下了他衣襟上的手。

君隐刚松了口气,侧过头,努力思索着,该如何对刚才的事有所解释……那少女的手,就掀开了他衣摆,恶意掐在他大腿内侧!

君隐倒吸了口冷气,下意识的加紧腿,又惊又怒的瞪她!

九幽感受到手上、被他密地衣料紧贴的温热,还在持续升温,心里说不出的刺痒。

她的脸忽然贴近了他,眼神靡丽,娇艳柔媚,

“那群人,碰这了吗?”

君隐犹豫了下,“没、没有……”

可他明明大腿内侧颤抖的厉害,脸色发白,嘴唇都在打颤。

九幽沉默了,“你犹豫了。我一碰,你明明会疼,为什么还骗我?”

“我…我怕你生气。”绵软无力的语气,根本不像是他,君隐此时悲愤的想死!

即便他如此服软却还是、激怒了脾气阴晴不定的女徒弟,

“为什么怕我?骗我就不怕我生气!?”

被他夹住的手顺路上去,探入那不可言喻之地,这人顽劣恶意的,一把攥住了呆软之物!“那这里呢?”

从密地传来的压迫感、瞬间冲向四肢百骸!顿时惊的男人浑身一震,重重粗喘了声,“呜!”

他这隐忍惊慌的一叫,大大激发了她的恶劣心,她刚劲有力的手指,隔着几层衣料依然灼烫着那物,再一稍加用力搓弄、君隐简直要难受的哭叫出来!

从要命的地方开始,浑身都烧热了,酥麻连绵、刺痛翻腾,越热越疼,痛不欲生,

原来男女体合,是这么恼人的滋味……

身底下的男人满眼湿润,浑身颤栗,疼的快喘不过气来了,也真的害怕她了,“没有!真没有!!”

九幽被他脸上表情给惊艳了,君隐脸上潮红娇粉,龙眸湿红,嘴唇发肿,像刚跟人欢好过一样,靡丽勾魂,完全没有平日半分清冷。

那只手还恶意抓弄、那个要命的地方,君隐急的、不顾一切去抠她的手,推攘她的人。

“别弄我…疼!好疼!”

一看他这可怜的表情,九幽就忍不住欺身去压,咬住一片哆嗦的香软嘴唇,投入了无尽的欲求深重。

离经叛道?如此美味的人间至宝,她甘愿强行师徒乱道。

底下的人却毫不给面子,张口就咬,咬舌头咬牙咬嘴唇,上面的指甲!死命抠着她颈子,下面也往死里咬她,锋利的牙尖!刺破她唇上嫩皮,瞬间刺痛与铁锈味儿吃了满嘴,那个罪魁祸首才‘嗷’一声蹦起来,停止了作孽行径。

九幽拿手捂着嘴,咬着嘴唇猛嘬自己血,气急败坏的去看……床上坐起的男人冷着脸,拿手擦了擦嘴角、不属于他的猩红,动作自是妖冶勾魂,可那凝眉怒目的样子,是真生气了。

“我都说我疼了,你还不收敛,真当我是好玩弄的吗!”

九幽唯独不会知难而退,“君隐,苍墨,你是我的!我为了把你换出来,答应去找三虎图,华胥九图会是我的,你这个人也是我的!你的使命我收着,你的身体我也收着!以后只能我看,只能我亲,只能我摸,只能我睡!”

君隐没想到她会突然表白心迹,愣了一下,却没在表现在脸上,只暗自心惊肉跳,越有情绪,身上越疼。

君隐不想听她再说这些…扰乱他心的话了,也不接茬,只瞪着眼,铁青着脸。

“你去找独孤九冥,找他来给我解穴治伤。”

700.剥皮刺猬

一有正事,九幽也不敢耽搁,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你不要走,我这就去找他。”

白衣女侯爷转身出门去,君隐才松了口气。

自己伸手在衣领里摸了一下……触手拿出来的,是一手的猩红点子。

果然是流血了……怪不得一运气就疼,感觉气血外泄。

真是可笑……他没在太宰的人面前、验身时情动丢脸,却在回来后,在这个最尴尬的人面前,把脸都丢尽了。

……

九幽一出了里屋,厅里的宇文邕,就从软枕上抬起了头来。

漆黑凤目烁光艳丽……“这门毫不隔音,听的清楚。”

九幽只瞥了他一眼,就没理他。

宇文邕又问,“你究竟要几个男人,才满足?究竟朕是后宫三千,还是你是?”

九幽这回睁眼看他了,指着他鼻子扔下一句:“你敢?——我敢!要么一个都不要,要么一个都不负。”

……

已是天气平热的下午,独孤九冥被从午睡中捞了起来,一听君隐出事儿了,他还要先去出恭间。

九幽很理解他这几天的痛苦,也没不耐烦,倒是很解气。

九幽站在他凤华宫廊下阴影里,暗自生气,明明姝妡说四五天,就能走了癸水啊……今天都第五天了,本来昨天就好像要没了,今天这一折腾,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

君隐不愿让九幽给他剥,倒是在独孤九冥面前,很放的开了。

君隐身上,漆黑的滑锻衣衫从里到外,没有一件是他原本的衣裳。

扔下金乌外套,剥开漆黑贴身里衣。

黑衣褪尽,从脖颈肩背、露出了一身通红的皮肉。

君隐浑身都通红了,不可能正常的红,最骇人的是!他整个身上,从脖颈到后腰的臀翘,整个一片密密麻麻的深红点子,像疹子似的,却比疹子细密,密密麻麻的深红,红到几尽发黑……没等独孤九冥褪他裤子,九幽就看不下去了,

这是哪来的剥皮刺猬啊!太瘆人了!!

君隐故意拿背对着她坐在榻上,九幽看这密密麻麻的,越看越想吐!“呕……这这这是啥呀!中毒了还是起疹子了!不行不行!我看不了这密密麻麻的……要命不啊这些……”

“君隐体内无毒,只是经脉受损,皮外伤。”

“这怎么造成的啊?能治好吗?以后不会也顶着一身疹子吧?”

此时背对着九幽的君隐,真想开口问她,要是他以后身上,都要背着这些点子,她还会急不可耐要碰他么……

独孤九冥七窍玲珑心,也想试探她,“这就看他造化了,我不会祛疤。他这身伤口都是针扎的,扎在一身经络穴道上,针眼锋利深入,又拿蜡油之类的东西遍体烫过……所以不经救治的话,会流干浑身的血,一有外力内里刺激,更会流血。”

九幽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她对他亲热,他会抗拒的厉害,喊疼了……

“……为什么这样对他?太宰那群人变态啊!”

君隐叹气道,

“是为了九图。他们已经知道了,九图刺在我经络上,遇到灼热刺激会显红,但是他们用过头了,刺穿我整个身后的经络,所以就算九图显出来,也混淆在其中,难以分辨了。”

701.剥皮刺猬(2)

“君隐这身血都发黑了,应该不止外力刺激,也有情动的缘由吧?只是红的颜色虚浮,倒像是被人强行勾起情欲,九幽,你是不是霸王硬上弓来着?”

独孤九冥凤眼一斜,带着看透一切的锐利眼神。他也是特爱数落九幽这种…霸王硬上弓的癖好。

九幽很尴尬,“咳咳!…咳咳…我也是情不自禁嘛…”

情不自禁?独孤九冥差点直接拆穿她了……君隐平时,别说平时,这么多年来,就是清高自持的样子,君隐还能在这种身体状况下,勾引她?分明是她不怀好意已久,趁机作孽!

独孤九冥真拿她无奈了,“行了行了,我给君隐敷点药,你先回避吧。君隐跟你身边儿,真是倒了血霉了,我也没有药能治经络,只能把他送回苍龙山,找能救他的人救他。”

一听独孤九冥要把人送走,九幽不干了!

“你没药那还给他敷?我不信你救不了!你就是看不惯我跟他亲热!”

独孤九冥以暴制暴,干脆用君隐平日的严肃态度,直接开吼!

“胡闹!性命攸关呢,我岂会逗你?你要是不想他流血而死,明天就跟我找人,把他送回苍龙山。”

九幽一听‘流血而死’…再不敢造次,在旁边儿看的心口绞痛,眼圈湿润了。

“我!我当然不想师父死……”

“那你先回避,我这有止血药先缓一天,明天你跟我,躲避太宰眼线,把他送回苍龙山。”

“那……师父还会回来吗?”

“你先回避,再不止血他坐地就死了。”

独孤九冥执意要把九幽弄走,

九幽很害怕他不好好救治君隐,头都不回就跑了。

直到最有危害力的女人走了,就留屋里俩男的,独孤九冥犹犹豫豫问了句,“还热吗?”

君隐眉眼微垂:“心里有点冷。”

“苍龙山待着多好,忘了总比看着难受好。”

……

九幽一出门就满院子找姝妡。

她正在长生殿后面,捡满院子落下的合欢花瓣呢。

九幽顺手就帮她蹲地下捡,

“姝妡,我上次让你去修的翡翠簪子,你修好了吗?”

“啊…是侯爷啊?您可别动手了,…簪子奴婢修好了,一直忘了给您,在奴婢房里,我给您找去。”

“本侯居然一直没问…你住在哪啊?近吗?一起去吧。”

“长生殿后面,三宫四阁两侧,都是奴婢杂役住的地方。”

……

九幽拿着簪子在院子里照日光。

姝妡也不知怎么找人修的,原本整根的帝王绿翡翠蛇形簪,在蛇腹部拿鳞片似的金子箍了一圈,倒也浑然一体,搁在日光底下、真是金绿相合,贵气又深沉。

九幽拿着簪子在外面,忍了快两个时辰,从青天白日到残阳似血。

实在忍不住了,回到长生殿,却发现君隐已经不在屋里了。

只留了满榻的漆黑衣衫,肩上金乌是拿金丝线绣的。

九幽这番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的,又吵醒了宇文邕。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女子抓住了下巴。

702.金鳞翡翠簪

“宇文邕,你知不知道屋里的……他们去哪了?”

宇文邕睡眼惺忪,漆黑凤目一睁开,就看到了已溶入骨髓的容貌……她眼中急切,开口却是问另一个人。

“君隐么?独孤九冥带他去了承欢阁。”

九幽甩下他就走,宇文邕可不愿意着呢,“阿幽,你…你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着急朕…”其实宇文邕想问,什么时候能来陪陪他……把他锁在自己住的地方,她却不回来住,这是什么报复……

“什么时候也不能!”

话虽如此,九幽一出门,还是摇醒了纪律,“哎,本侯命你好好看着长生殿,里面的人有什么需要,都让季安去安排。别说本侯说的。”

……

九幽拿着簪子去承欢阁,推门进去看的时候,里面烛光温热,床上趴着肩背粉红,一身艳红点子的人。

坐在床边的两条大腿荡了荡,然后从一件红衣里坐起个人。

“你过来啦?小点声儿,君隐睡着了。”

他一出声,趴着睡的人,就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九幽。

“嗯……阿蛟。”君隐还处在迷茫状态,应该没想起来下午的事儿。

九幽掏出了簪子,凑上去,只看了那结实白净的胸膛一眼……就装作是在看他、垂了满肩的柔顺墨发。

“簪子还给你。”

君隐眼神一眯,眉头皱了起来,然后赶紧拿起旁边儿的薄被,从胸前开始围到后腰。

卷在雪白薄被里,露出的圆润肩头、挺直锁骨,极是诱人。

“我可以帮你戴上吗?我知道……怎么用一根簪子固定头发了。”

君隐知道耐不过她,

“嗯。”

她突然拿簪子凑近,细软温热的吐息,就让他浑身不自在,君隐下意识的偏过头。

九幽生气了,“你怕我?怕我再强吻你?”

君隐眼中莹光浮动,也没说话。

抬头看她那一眼,一脸清冷不食俗气,唯独嘴唇还没消肿。

“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会退缩?”

君隐只见眼前一暗,脑后被人一扣、香软的嘴唇就又作孽了起来。

独孤九冥登时傻眼了,“独孤九幽!你阴魂附体啊!太过分了!”

“唔~~”君隐知道不可避免,干脆闭上了眼,唇齿启开,任她作乱。

君隐倒没觉得滋味多好,只是被她啃的玩的口内酥麻,着实乏了,

“一点儿都不配合,一点儿都不享受。”

那个强取豪夺的女侯爷,满眼无辜,嘴唇红润着,却还很不满足。

君隐挑眉,他这还叫不配合?他只是没找到享受的乐趣而已!

“我不是随便的男人。”给你亲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独孤九幽你出去行不行!”

九幽笑了,把簪子搁在榻上,“行。”起身要走,又忽然抱住君隐,在他唇上偷个香。

“我走啦,有需要就叫我。”

光着脚丫子的独孤九冥,一脚踹她腿上了,“赶紧走!”

九幽是走了,独孤九冥忧心忡忡的看着君隐,君隐也看着他,眼神尴尬,“我还是该走的好。”

703.习惯了细水长流

“我明早让人护送你回苍龙山,有兰陵王接应,他正好回齐国。”

“当真…?兰陵王会来,你竟不告诉她?”

“我若告诉她了,又怕她生出异端,兰陵王身上有蚀心的蛊,受不得她摧残。”

“这样也罢。也劳烦你……告诉她,小心宇文家的人。宇文护的人既然能知道,受热能使我、显露经络上的九龙图,必然也知道……做那事,会让九图只出现一次,永远消失。这里危险,我怕……会对不起她。”

“啊呸!一群畜生!总憋着挖人家陪葬品,不惜弄死更多的人下葬,真是太万恶了。”

……

睡前吃晚饭,厨子还真把白天、宫里送来的给做了,

扶摇一边说,“这是人参鹿茸鸡汤,是你爱吃的鸡腿。”

“这东西特补肾吧?阿摇你这么着急要给我补,‘求疼爱’的意图很明显啊。”

扶摇瞥了侯爷一眼,见她笑的舒心,就顺便再哄一下,“你要多吃些补的,才能满足我。”

他打开了满盆的、人参鹿茸鸡汤,九幽很悲愤!一筷子扎在鸡胸肉上了。

“靠!你等我几天,我让你下不去床!”

扶摇恍若未闻,目光温缓的道,“一猜你就不带吃参、就只会吃肉的,所以我让厨房,给你把补品做成了粥,喏~芝参何首乌瘦肉粥。”

九幽瞪眼看着这些…灵芝人参何首乌煲的瘦肉粥,伸手叫住来端菜的季安,

“季安,你把这个粥和鸡汤,去送一份去承欢阁,顺便叫连小草来吃饭。”

“那送的饭……是给君公子的?”

“嗯。”

“喏。”

季安放下最后一碟小枣糕,作揖要走,九幽又想起了个事儿。

“季安,你把这粥端了,给那谁送过去。”

季安愣在原地一瞬间,随着侯爷目光……看到了那谁是谁。

“喏。”

季安默默盛粥,给那谁端了过去。

那谁很不领情,“哼!”

九幽只当那谁不存在,扶摇要给她布菜,她就拉他手坐下,

“我自己有手,自己夹就行了,你也快给我吃。”

扶摇一坐下,正好挡住了那谁,九幽不必一抬头就看见小人龙了。

扶摇眉目清冽,紫透了的狭眼一笑,不仅不媚,还很温柔。

“阿幽妻主,还要多久,你才会离不开我陪伴……穷尽一生也好。”

九幽听的莫名其妙,赶紧给他夹了只鸡腿,“你陪我吃饭的挺好啊,怎么突然说的像,生离死别一样!你放心,你是我唯一的家里人,我还得在外面赚高官厚禄,养你护你呢。”

“真是……习惯了细水长流,习惯了这样照顾一个…粗糙毛躁的小妻主呢。”

“嘿嘿…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九幽吃着饭,每次抬眼,都看见对面的男子,眼神揉碎了水光,柔媚眼神只看着她,都不吃饭。

感觉怪怪的,“对不起阿摇……我这人没什么生活经验,也是心太野太浪了,这些天可能忽略了你……但是你要看明白!你看封大人,师父,连小草他们都说走就走。偌大凤华金宫,给我管内宅的只有你,虽然咱家也没几个人……”

704.交心小妻主

粗枝大叶的小妻主,也看不懂他的心思,手忙脚乱的解释着……扶摇忍不住笑出来,“我知道,我给你管家,我会让家里坚不可摧,在家里护着你。我是突然想到……你这样成天往外跑,会不会忘了我,若是没了我,你又该怎么办……我希望你样样都行,又不想你负担那么多,男人女人的都让你担着……”

九幽觉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明明心里很快意,甜滋滋的,却又该死的沉重。

“我不知道别人家娶回来的江南公子……是什么样儿,但是你,挺有北方汉子的气度的。阿摇你别怪我直白……我还是想问,你是怎么流落到那种地方,又是为什么…会有那样身世的?”

扶摇心里倒也没怎么难受,知道她早晚会问,只是她问的晚了。

“我是庶出,又眼睛异色,母亲生我之后便死了…都说我是妖孽,该死呢,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女人也多,我没见过父亲几次……虽然小门小户的,但是门第森严,小时候是祖母心疼我,祖母死之后,家门破落……我才十二岁,正赶上周陈战乱,那些人巴不得把我扔到周国,死在流民堆儿里。”

九幽听得颇有感慨。

“你这一生……真可怜,现在好了,你妻主我不信天命,没那些说道,生而为人,便一同搀扶终了吧。”

“真谢谢你……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了你。玄帝独孤如意的时代已经覆灭,但我遇到了我的玄帝……如此万幸,我是你的第一个家里人。”

扶摇眉眼间都是柔情蜜意,看的九幽喉中一哽……自觉惭愧。

“我真愧疚……妻主不像妻主,做不了妻子,给不了你光耀门庭,明媒正娶。”

“哪轮到你愧疚了!我自豪还嫌不够呢…你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子,能让我遇上了,已经是九世修来的福分了。……喔对不起,说了这么多,耽误你吃饭了…这饭菜都要凉了吧…”扶摇歉然满脸,便站起身去,要端那盆鸡汤,九幽赶紧也站了起来…伸手按住他,“无碍,我吃饱了,你都没怎么吃。”

扶摇眉眼带笑,“饿不到的我的。”

忽然就听见一声斥骂:“你们俩腻歪够了没有!”

俩人齐齐侧目,见小人龙正盘腿而坐,倚在黄梨木雕榻上。

凤眼黑亮。

扶摇忽然攥紧九幽的手,指了指自己嘴唇:“妻主,我饿了。”

九幽瞬间会意~向前迈了一步、就把人搂住,吻上那两片香软娇嫩的唇瓣。

宇文邕再次出声,“君侯,朕饿了。”

九幽没忍住,扭头就‘扑哧’笑了。

扶摇默默道,“皇上,你越来越无廉耻矜持了。”

宇文邕凤眼阴毒,“哼,朕乐意。”

“一会儿让季安来为你吃饭。”

“为什么不放开朕,怕朕阻挠你们苟且行欢么?”

“为了让你好好看着,看着我们欢好。”

宇文邕满脸不屑,凤眼一斜,“有什么可看的,你身上有哪里朕没看过…”

705.空房夜梦

九幽忽然莫名的道,

“皇上,你知道后宫里,被禁锢了的妃子,每个没有心爱的君王的夜晚,都怎么度过的吗?你今夜便感同身受一下吧。”

宇文邕没懂她话中意思,直到她公然在他面前,把那个男子身上纱衣、一层一层的剥开,露出了雪白的里衣,解开腰带,她居然直接伸手到他衣摆下,扯下了他的亵裤到膝下、露出了雪白纤细的腿,有小小的护裆摆挡着,扶摇还是羞赧的闭上了眼,拿手遮了遮“……阿幽…冷…”

“嘘……”

“唔!嗯……”

她的手公然探入他腿间,扶摇难受的紧,慌忙夹紧了,不让她直接攻入高地。

扶摇羞恼的满脸通红,“你……唔!别掐…疼……”

九幽对他的抗议不理,他就气恼的咬住她嘴唇,温软的含,

紫色眼瞳舒服的半眯着,媚眼如丝,就对地上那个人示威。

小人龙看的心里难受,脸上青红交错,扭过头之际,眼睛都湿润了。

这种眼看着心尖儿上的人,和别的男人纠缠的感觉,太煎熬了,最刺痛的是、男娼那示威的眼神,他却无法上前阻拦。

这一夜,九幽为了气宇文邕,寝殿都没回,跟扶摇从里屋啃到出长生殿。

侍女上来就要灭灯,宇文邕很怕把他扔在黑暗里,凤眼中又慌又惧,水光烁亮:“不要!不要灭灯……”

九幽忽然想起他怕黑,他说他睡着之前寝殿从不灭灯。

九幽挥了挥手,“让季安看一夜灯,别让灭了。”

扶摇嘟囔道,“这皇上这般难堪的被囚于此,还自得其乐,要这要那的,也太没脸没皮了。”

“不,大周最害羞的人就是他了。”

“妻主?”

……宇文邕望着那双背影,趴在地榻上,他在月光如银里一夜无眠。

本来以为,在她寝室里,就可以和她夜里相伴,她真是报复的彻底,丢他一个人在黑夜里,彷徨又悲心。

“阿幽,朕多希望,除了上朝就是陪你。一下朝,就可以看到你。多希望凤阙里,有你横冲直撞,每一刻,都惊艳了人生,颠覆之前。”

地上一脸颓然的小人龙,毫无平日的贵气高傲。

也许是心境崩塌了,他眉眼低垂的样子、狼狈不堪,失了往日的绝色惊艳,不再美了。

季安缓缓走近,叹息了声,

“皇上,季安来奉侯爷命,给您送床被子。”

“……”

……

魅夜沉沉,身沉体乏。

旁边儿明艳极美的少女,眉眼挑着,笑如妖魔,一笑照夜。

她缓缓欺身上来,压着他,有点沉,还有少女肉实的柔体,身体贴着身体,脸贴着脸。

他又不是没见过她跟人黏腻,轮到了自己,还是惶恐无措。“会疼吗……”

“你要是乖,就不会疼。”

她的入侵之吻,如火蔓延,她的手也灼烫的很,抓住那要命的地方。

“住、住手……”君隐边碎喘着,边祈求她别折磨他了,却不知何时,已经与她坦诚相待,身上压着的女子,像要把他拆吃入腹。

“师父,我要你做我的榻上人!”

“阿蛟…不行…你不能离经叛道、师徒乱道…”

706.惊醒羞梦人

“我喜欢的,我就要得到,能得到的,绝对会得到,包括你。”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灼热的囊括、也压迫着他的高地,身上压着的女体进攻意味十足,浑身都绞紧了一样、浮浮沉沉,被她掐的又疼又酥。

体内压抑着的痛苦,像是伤口要喷出血来!

“不行!啊…啊、太疼了…阿蛟~~”

“那我慢点,师父~你会不会有娃…你也要给我生个崽子呀~”

“别说了……呜、我难受……”

“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喘息的嗓音真好听。”

“呜……不准说了!……”

夜半,承欢阁一阵细碎粗喘。

忽然惊醒的人,发现自己一个人趴在床上,浑身光裸,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湿热黏潮,……尤其是下面高地,居然噙着泪…让君隐欲哭无泪。

这满屋子只有一个人,和满屋烛灯。

君隐捂着滚热的脸,缓缓坐了起来,找着衣裤,觉得自己该洗洗一身的汗了。

又不行……他一身伤口刚止血,一沾水又破口了。

真是……太丢脸了。

他居然会做这种梦…还祈求她,不要让他疼……

真够难堪的,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办,苍龙山做这种梦,所以他灰溜溜下来看她,临走前又做……不行,必须要走,太难堪了。

外面突然响起了叩门声,“君公子醒了没?侯爷派奴才给您送晚膳了。”

君隐赶紧拿锦被,给自己浑身都裹紧了,“不吃了,你代我谢过她。”

外面的人很坚持,“侯爷说了,得让我看见动筷才能走。”

君隐无法,“那你进来吧。”

季安把东西摆了一饭桌,君隐也在旁边儿……默默捡起了衣衫,旁若无人的穿上。

最近跟她久了,越来越不要脸了。

要搁平时,男人也不能出现在他换衣服时。

君隐坐在饭桌前,拿起了筷子,季安还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他动筷往那些菜里面看……

人参鹿茸炖了半只鸡,鸡腿鸡胸鸡膀子都在。

他放下了筷子,转而去舀粥,这……灵芝人参何首乌炖的瘦肉粥,都是壮阳补肾回血佳品。

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他今天,被她闹腾的,血流太多么……

君隐腾的脸热了,都不好意思下筷。

“咳,季安你回去吧,我会吃的。”

季安默默道,“您若是有吩咐,可得出门叫人啊……若是饿坏了您,这侯爷最近可太凶了,我害怕啊。”

君隐嘴角一抽,“无事,你回去吧,我有事儿会吩咐的。”

季安走了,君隐自己坐在这,拿筷子戳着肉粥沉思,只顾着郁闷了,根本没意识到屋里进了人。

直到突然的一声,“这些东西凉着吃就腻了,需要我喂你么师父?”

君隐差点一个激灵,从桌子凳子上翻下去。

后面儿的少女,一把箍住他腰身,笑容明媚,眼神促狭,“看到我这么激动呀?”

君隐第一反应就是,拉紧衣襟,毕竟他就穿了一个贴身小衣下床。

九幽见他满脸尴尬的拉紧衣襟,着实伤心。

707.怕是不举

“师父…你别怕我呀,我不是坏人,更不会勉强于人。你要是真不想依我,也别厌恶我了,我以后绝不乱碰你,我就,克制自己,等你想通了,我再给你通心。”

九幽这话不管是不是本意,都挺让人心疼,君隐登时心软了,

“我没有厌恶你,只是那时候我真的疼,你还想着做那种事,我才恼了。”忽然,君隐好像有什么没听明白,“想通了通什么?你这……”

九幽刚才脑门一热说的话,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推敲…

“咳,真的呀?你没生我气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君隐也不是为一句话较真的人,便叹了口气。

“我不是随便的男人,也不是三心二意的男人,如果有一天…我想通了,如果你有能力承担后果,我会将一切,生命和忠贞,都交托于你。但是现在,我想不通,也不想这样做。士为知己者死,为悦己者容。”

君隐没敢说出口的,是他此时真的自卑,满身的伤口,她看见了便恶心……不能让她剥开自己衣服,无法想象,她看到之后会怎么失望,会不会瞬间对他没了性趣。为悦己者容……他开始在意,在意在她心里的自己、完美不完美了。

九幽满眼促狭的坏笑着,

“那我是你的知己者,还是悦己者呀?”

九幽忽然很满足了。

此时这个男人,是苍墨也是君隐,苍墨会许她一夜,君隐永远不会,但是他接受了苍墨,接受了君隐,也接受了她的恋师之情……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太难得了。

君隐还很认真的斟酌、回答了一番。

“你是我用生命护了这么多年的人,也是我…是我……算了,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九幽都快笑出来了,

“好……我等你想通了,你也要等我,拿九图龙脉,重耳在外,必会归朝。”

“看日后吧。咳……说了这么久,这些东西还是凉了。”

“我去给你热。”

君隐挑眉,满脸不服气,

“你先说说这些东西,什么意思。”

九幽也很配合他的想法,

“喔,我看你身体不太好,怕是不举。”

君隐气的脸热,真想掀桌子!

“嗯?滚蛋!你才不举!”

九幽一看,冷清如君隐居然也会炸,太有意思了……

“哈哈…我体力挺好啊,你看皇上,九龙塔上,都让我做的走不动路。”

君隐满脸红热,“呸!满嘴污秽!出去出去!”

“你不吃饭啦?”

“气饱了。”

九幽默默给他收拾凉了的粥菜,搁在托盘上,“我去给你热热。”

君隐就坐桌上,一脸傲然的看着她。

她突然低下头、在他嘴上啄了一下,这才开开心心的端托盘出门去。

直到她走了,

君隐下意识的、拿指腹沾了沾嘴唇,微湿的触感,还残留温热……皇上与她做尽风月事,却换不到她片刻笑颜。

他只是让她亲了一下,她就像是如获至宝,猫儿偷到了腥。

如此滋味儿,还真够得意的。

可是又想到了太宰的话。

君隐……你留在这里,是在害她。

她的身份她这个人,生也由太宰,死也由太宰。

龙九图、三虎图换她马首是瞻,也比用不到她这把刀,让她没了命好。

……

708.这就是君隐

九幽在厨房等着肉粥鸡汤热好了,便盖好盖盅,又端回了承欢阁。

推门就看见,君隐披了件外衫,在叠被褥。

“师父…来吃饭啦。叠什么叠,一会儿还要睡觉的。”

君隐头也没抬,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后、又去拢床脚垂的纱帐帘子,只淡淡道,“如果我身上那些伤,变成了恶心的疤,永远背在身上,你还想睡么?你是出于什么,才会对我有那种想法?”

“啥?”君隐说的隐晦又尖利,九幽又是听不懂、又是听懂了,太扎心了。

君隐还在抖他的床帘子:“听不懂就算了。”

九幽默默把吃食搁在桌面上,

“不,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问的这么直白……师父,我就是恋师了,我没有亲人了,只有你,你答应陪我活下去的,苍墨也答应为我守贞……哪怕你就是个丑八怪,我也要定了。”

君隐终于侧过头,皱了皱眉,满眼深邃的看着她,“这就是你的坦白?”

九幽默默走近了他,抓住他拢床帘的手,攥紧。

“我可能没说明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对你,绝对是出于本能,这辈子,对你的本能怕是融入血肉了。”

君隐没抵触,只是垂下了眼,满脸落寞。

“可是你在看到我身上的伤之后,就恶心了,反感了,厌恶了。这也是本能……我也明白。”

“可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可我,也需要想想,想想自己为了什么,想要什么。我一直想不通,却下山来找答案了,找不到答案,我便上山再想。”

“师父……一会儿这饭又凉了,你放下可怜的被子吧,我来喂你吃饭啊?师父!”

面前少女满眼娇笑,黏腻的喊着师父,君隐心里却更不是滋味儿了,拿下她那只手,君隐强硬道!

“不必了,既然你叫这一声师父,喂小徒儿吃饭、是为师从前在独孤家公爵府,就一直做的,为师还没老到拿不动筷,不需要你礼尚往来。”

九幽只瞪着眼看他……如此说话,便是又疏离了。

他不让她攥手,可她这次,没有想强行抱住、吻他的冲动。

九幽倒是很理解他……她身边儿的男子,都希望她对他们好,而他不希望她礼尚往来,甚至不要她的宠爱,这就是君隐,她最亲近的人,又最看不懂的人。

“我懂了,师父,那你好好睡啊,我明日来……送你。”

“嗯,还有一件事,接吻明明很无趣,为什么你这么热衷,凡俗人真是搞不懂。”

好吧,君隐连她的疼爱都不要。

九幽嘴角抽搐,“嗯,师父你是天神…徒儿得罪了,真不该玷污你这尊天神的。”

君隐这时候就很傲了,“嗯,知道就好,以后不要胡来,一脸口水,脏兮兮的,又无趣味。”

男女之间最浓烈又纯粹的,表达爱意的方式被他这么评价……贬低的一无是处,九幽真想泪流满面。

“…谨遵教诲,您早歇着吧。”

九幽差点在屋里就被他气哭了,这个男人真能气疯她!

她敢跟独孤九冥开黄腔,敢调戏君隐,却唯独不敢跟君隐劈房中秘事……幸好她还没在他面前丢更多的脸,君隐这是人吗!

不对,对!君隐就是如假包换的苍墨!苍墨不食五谷看不惯凡人!

破师父!怎么苍墨好的没继承来,苍墨的不在人间气度,却继承很彻底!

直到出门才喊出一声:“啊!!”

吓的廊下守夜的、一个护院都惊醒了!

“侯爷您咋啦?莫非房事不和?”

“呸!这男人简直不是人!根本对房事没兴趣!”

“扶摇公子不举啊?哎不对,侯爷您出来的方向,好像不是扶摇公子住的啊……”

……

709.又见兰陵王

九幽没在烟雨阁睡的,而是在凤华宫待了一夜。

她沾了独孤九冥的床就困,独孤九冥一见她睡了……就给她外衣鞋袜脱了,盖上薄被,自己出了门,去找君隐。

九幽万分舍不得君隐,但也早早起了,生怕他偷偷的走,再见不到临别一面。

大早上露水刚干,九幽以为她够早了,一推开承欢阁的门,独孤九冥正跟君隐对坐着,饮茶水,君隐一身质地轻薄的白衣,身上毫无花纹装点,一头墨发黑的像绸缎,只被一根贴金的翡翠簪子挽住。

君隐神色淡漠,但那眉眼之间、流光俊朗,着实耐看。

独孤九冥嘬了口茶水,便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黄金面盔扣在脸上。

“就等你了,走吧,去金宫后门,接应的人在后山。”

九幽点头,直奔君隐……“师父!你要保重。”

九幽要扶他起来,君隐很倔,就拒绝了,“别乱动,我身上有伤,碰不得。”

“喔……得罪了得罪了!”

九幽舍不得君隐,真希望去后山这段路,长的走不到尽头。

朱红的砖墙终于到了尽头,凤华金宫的后门是两根石柱,雕着龙凤攀援。

没有守卫,直接就是荒芜小道,能通上山,后门也满地的残枝落叶,都是山上掉下来的。

当九幽往门框对岸一看、山脚下倚着树根,站着一群红袍子穿金软甲的人,

为首的俩人,一个一身碧湖色儒袍的,眉眼狭长,抱着膀子摇着扇。另一个负手而立,一身黑衣红衫,半编半散的辫发高束,脸上扣个呲嘴獠牙的面盔,也不知什么材质、泛着铁面无情的冷光。

九幽忽然愣了。

“你……你们是?!”

儒袍军师收了扇,待这些人走近了,才上前、拱手作揖道,“在下兰陵王帐下牧歌,周国君侯别来无恙?”

九幽此时的心情!激烈到无法发泄!两步就跑上去了!

那边儿站立的挺拔身影,方才低下高傲的头颅,抱拳道,“小王…”

这人话都没说出来,九幽不由分说就扑到他脸上,动作娴熟的打开了!他在耳后的机关,拿开面盔露出的俊美容貌,让九幽激动热切的差点哭出来!

“高长恭!是你!你为什么不走!高长恭你为什么!为什么……”九幽问了好几个为什么,却不知道要问什么为什么。

兰陵王的眸子像是黑曜冰晶一样,眼中烁光流转,除了尴尬,没有半分情愫。

“你就是…‘郑大光明’,逃婚的王妃,六儿么?抱歉,我只有很少对你的记忆,连你的脸,都不熟悉,看你摘小王面盔的动作…倒是蛮熟的。”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负你,我是六儿,我是你说要一世一双人的王妃…你真的忘了吗?”九幽激动到语无伦次了,一边说‘对’一边说对不起……她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上他的脸,颤抖的指腹之下、这人的眉毛漆黑细密,画出来的一笔一样。眼睫又长又密,鼻子挺着,浅红的嘴唇性感的抿起…

710.又见兰陵王(2)

旁边儿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的盯着这俩人。

兰陵王也只清浅的吐息,怕吓到她一样,任她在脸上胡乱蹂躏。

盯着眼前这人浓烈精致的容貌,兰陵王并没见过这张脸几次,但是这人暖热的吐息,就是记忆深处那个少女,灵魂契合的爱妻。

“对不起,小王记忆时断时续,也许记得吧……但是现在想不起来了。我送你的兰陵贡酒,你尝了么?”她的手指温软,游走过的地方极痒,兰陵王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她颤抖的手。

她忽然满眼涌上了泪光,看的兰陵王心尖一跳、隐隐有绞痛的感觉,像是某种深藏的伤痛要上来了。

“我…我没舍得喝,我会好好珍藏的,你为什么要娶罗敷,为什么要种下离情蛊……呜呜~~兰儿!你说要跟我死生契阔…呜呜哇~~你说要娶我的…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回心转意行不行……”

九幽说着说着就哭了,止不住的哭,忽然就一扑——全身力量都贴在了兰陵王身上,抱着他窄瘦的腰身,埋在他胸口哭,兰陵王很尴尬,被女人这么抱着……他瞬间浑身紧绷了,可她哭的肝肠寸断,他身上却一点也不反感,还伸手去抚慰她的脊背。

“对不起,小王蛊毒入心,失去了……对与你的情感、的感知能力,但是我竟不排斥你…像是灵魂契合的夫妻,可惜遗忘了彼此,即使你哭的再怎么惊心,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

旁边儿人都忍不住侧目了,这少女哭的天地不忍,那个男子却不为所动,此爱隔山海,都是可怜人。

“呜呜哇啊呜!兰儿…呜哇~~兰儿!高长恭!我一定会解除你身上的离情蛊…你娶我吗…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或者我娶你……我去挖华胥龙脉,我天下为聘娶你。”

“好,兰陵王等你,等你让我重新爱上你,我娶你,不要聘礼,只要你…让我有情感。”

旁边人忍不住了,“好了九幽,兰陵王该走了,君隐该走了。”

牧歌独孤九冥赶紧上来……拽兰陵王的拽兰陵王,扯九幽的扯九幽。

兰陵王胸口布料都被眼泪淹的、一片糊涂,九幽还是紧拥着他的腰肢,唯有此爱敢依赖,这是她毕生所遇的、最能顶她天立她地的男子。

“兰儿~呜呜~~你不要跟罗敷走太近,我求你了,你说过的……”

泪水淹没了她的眼睛,紧抱着他腰肢的女子,面容更模糊了,只是这感觉,更加炽热深刻。

心口窝像被刀子割裂一样,高长恭突然,重重的喘了口气、伸手捂着自己胸口。

脚步不稳了,他却恍然想起了记忆!

九幽见他突然脸色痛苦,紧闭着眼要倒、赶紧扶他站稳!

“高长恭!”

牧歌也赶紧在身后扶着、“兰陵王!你是不是心绞又疼了!”

复而睁眼的盖世美将,眼色温凉,细丝一样的缱绻,他眼中终于再次出现了…她。

“我记得我说过…高长恭毕生的信仰只有两个。一个是家国,另一个就是你。你且记着,高长恭若失言,就军法处斩。你不该哭的…我印象中,你最不屑哭了。”

711.又见兰陵王(3)

牧歌满脸纠结,“你们有话快说,兰陵王这蛊虫会促发心口疼,虫子钻心是会死人的。”

九幽抹了抹眼泪,强行憋回了泪意,“嗯,我不哭,你不要回忆了,你快跟军师回去吧。”

九幽又回头、把一直沉默的君隐手抓过来,带到高长恭面前。

“兰儿…我把师父交给你了,你要把他送回苍龙山啊。”

兰陵王看了君隐一眼,就已了然,当初军营里,他也见过这人。

“嗯,苍龙山在邺城东面,我回国便路过。”

交代了君隐,九幽还是心里难受,咬着嘴唇,满眼泪光:

“兰儿……你不要忘记我,我一定会尽快找到解蛊法的,你要是回了国,我就去齐国找你。”

少女这表情看在高长恭眼里,他也过意不去,除了胸口疼,居然没有情绪上的不忍……

“皇上诏我回去打仗,说是边境赤水叛军造反,头目自立为王,我可能会在军营……”

“又打仗?!你要小心啊……”九幽怕找不到他。

高长恭却很骄傲的笑了,

“放心,高长恭不会死在战场上。”

独孤九冥怕九幽再黏糊一会儿,一个都走不了,赶紧往回拉九幽的手,“行了行了,改天再见吧,我先带九幽走了,就不送兰陵王了。”

一看独孤九冥那刀子似的眼神,九幽一咬牙一闭眼!

“保重!我一定会给你解除离情蛊的!”

……

九幽送走了君隐,独自落寞的走在回家路上,独孤九冥忽然道,“昨夜渡弱也走了,他见你忙着君隐的事,便让我现在才告诉你。”

九幽看着前面的路,都到承欢阁了……现在好,府里更没活人气儿了。“他去哪了?”

独孤九冥笑道,“他说……自己有大事儿要处理,要去血染旧村,生杀予夺,做海外天子。”

“七杀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他中原话都不好呢。”

“他原话是说,要回老家去当村长,也娶个三五房媳妇。”

“呸!”九幽怎么听都不像渡弱该说的话。

但想来独孤九冥,一直致力于、送她身边儿的男人走,又与渡弱无仇,不至于绑架他,跟九幽编瞎话。

“好了,你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去走访民间组织,找破解离情蛊的法子了?”

一提到正事,九幽侧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有法子了吗?”

果然,独孤九冥缓缓道,

“今天下午,你随我去扶风郡凤华山庄一趟,庄主祁连,是黑白两道都混的人,她有法子接近小蛊王杀手。”

“你说的那个杀手组织,不会叫玄机阁吧?”

“你怎么知道?”

独孤九冥一认承,九幽就顿觉!条条大路走中央啊!俩事儿要赶一起了!

“说来巧了,昨天太宰找我谈的事,就是关于这个杀手组织的,还说这个组织的头目是元家后人,偷了他的三虎图,三虎图和苍龙九图,都是能找到华胥龙脉的存在。”

“三虎图?太宰昨天……还说了什么?”

712.又见兰陵王(4)

九幽便把那天的事儿,都如数跟独孤九冥说了。

毫无保留的,九幽对他不是全然托付,毕竟他也很少跟她说秘密,九幽只是看中他绝代智谋了,他确实更有鬼主意。

……

长生殿内,在九幽君隐等人一往后山去,屋里就出现个人。

大白天穿的一身黑衣,出现在小人龙榻前,看着那些锁铐着急!

“皇上!皇上您醒醒!”

宇文邕抱着身上雪白锦被睡了一夜,此时睡眼惺忪,“嗯?君侯么?”

“卑职救驾来迟……皇上,您这就跟卑职回宫吧!近日值班的影卫,都已潜入金宫待命!”

“君侯呢?你们去看看她在哪!”

“君侯跟那个、戴着黄金面盔的长发男子,还有那个苍龙山名士,去了后山。”

“他们去后山做什么?”

“齐国大将兰陵王,领着十几个甲兵和军师,在后山,好像是让兰陵王把苍龙山那个送走。”

“兰陵王!为何还没走!你们有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卑职不知……只看到,君侯在哭,兰陵王似乎对君侯很疏离,像是……不认识君侯一样,还提到了什么…‘离情蛊’……”

“什么是离情蛊?”

“卑职不知…我们不敢靠近,君侯身边儿,那个戴黄金面盔的男子,武功深不可测,耳力极强,我们怕被他发现,没敢凑太近。”

“行了,你们下去吧,君侯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皇上!您这样难堪的在这……图个什么!”

“图个安心。你们别来烦朕,退下!”

“——遵命!”

黑衣人刚走,殿门外就急冲冲跑来个人。

穿的一身朱红刺绣白衫的女侯爷,跑的带风,连门帘轻纱帷幔都给掀起来、落不下去了。

九幽急的在正厅看了一圈,去饭桌上找了一圈,又上里屋去找……终于在她榻上,找到了枕边儿的檀红酒葫芦。

九幽拿指腹狠狠摩挲着,上面那‘幽兰’两个字……

“高长恭……不可负你!不可负我!”

手里捧着酒葫芦,九幽出了里屋,脸上表情无比舒坦安然。

宇文邕一见就觉得难受,“君侯!你又要去哪!”

“不用你管。”

后跟上来的独孤九冥,见状笑了,“找到就好了嘛,你看你心急的,睹物思人也没这么魔障。”

宇文邕忽然想起刚才影卫说的……这东西不用说,肯定跟高长恭有关。

宇文邕咬着牙,“君侯,你就这样把朕扔在这,不见天日,有意思么?”他还是希望她自己接纳他,放开他。

“你求我啊皇上,求我,我就放了你,让你在府里随便观花望景。”九幽心想,反正自己这几天忙的,要顾不上回府了。

宇文邕瞪大了漆黑凤目,咬紧牙关:“凭什么!朕宁可在这待着。”

“你这人真不讨喜,嘴又毒,脾气又臭,你要是有扶摇半分坦诚,有他一分妩媚勾人,都不会这么招我恨。皇上,你可以试试主动勾引我啊。”

“哼。什么没做过?朕还犯得着勾引你?”

“做什么了?你做个解药还骄傲?你就在这待着吧,我找我爱妾去!”

713.山庄门前

九幽也不想在这受宇文邕的气了,连独孤九冥都不带,自己出了殿去。

独孤九冥也发现了,这皇上,无论何等处境,他就是不低头不服软,连九冥都忍不住劝他,“皇上你就不能低个头服个软吗,你看她的性子,就是越杠越来劲,我看着她都过分,可你这回应也挺气人。”

独孤九冥叹了口气,也追九幽去了。

风风火火来的俩人又都走了。

再次从暗处跳出来的暗卫也说,“是啊皇上,要么我们带您走,要么让君侯放您走,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啊。”

宇文邕闭目养神,全然不听劝,“朕是帝王至尊,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后院的…男妾小瞧了去,而且普天之下敢反抗她的人,唯有朕一个,她动不了的人也唯有朕一个,这是特权,而不是无助。”

……

到了正午,独孤九冥便喊她走了。

九幽衣服都不换,还是那一身,只是在腰间别了酒葫芦和佩剑,又把嬮妲刀绑在了腕带里,藏好。

临行前,抓住一脸担心的姝妡的手,“妡妡姐!你上次不是说……癸水四五天就走了吗!怎么我这六天了……第四天要没了,然后又有了,还不走。”

姝妡淡定的安慰她,“别怕啊侯爷,你昨天是骑马去宫里打劫,运动太过了,癸水杀个回马枪也是有的,过两天就没了。”

独孤九冥十分感叹,“老弟,你今儿,要是害大哥运动太过,干流血不走,大哥一定灭了你。”

九幽也不顾姝妡还在马下看着,就满眼不怀好意的、看着九冥黑衣包裹的紧瘦腰肢:“要不过几天,我送你十月安稳?反正我只是不能生孩子,不是没种子。”

独孤九冥要不是脸上有黄金面盔,就挡不住烧红了……借着露出的下巴和朱唇,啐她一脸!

“啊呸!下三滥!我可不想再生出个你这种色胚来!”

“哪有哪有,我兄长艳绝天下,男色倾世,就算生,也是生个举世无双的好苗子。别人还真不配让我色心大发呢。”

……

长安城下属有三个辖内区域,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

都是一顶一的繁华。

扶风郡的这个凤华山庄,不愧敢与玄帝凤华金宫撞名,果然气派。也是临着繁华商街,后靠依山傍水,楼阁殿宇,错落有致。

唯一的区别便是,凤华金宫毕竟是玄帝所住,更多的是展现威严华贵、皇家大将风范,所有穷奢极欲的建造成品,都有特定的整齐度,遵循的一个规矩纪律。

而凤华山庄更像是人住的地方,更有人情味儿,想怎么修建就怎么来,是华丽与实用并在,远远的就有炊烟袅袅,花香笑语靡丽。

九幽策马停在山庄大门口,见门口是大黑石头垒的,瞭望塔和防御墙极高,极其坚固,是仿了匪窝子、山寨子制的,不像凤华金宫的墙和门,皇宫和城防什么样儿,凤华金宫就什么样。

旷野的风吹拂在耳畔,吹乱了九幽的鬓发,她拿银冠束卷着的发、肆意呼吸,几分清爽,几分痛快。

714.庄内一游

九幽眼看着——那个黑衣白马的男子,墨发如泼,黄金面盔下、露出一角雪肌红唇。

青丝飞扬在周身,尽显主人的狂狷。立在瞭望塔下高声喊!

“上面的,派人去通禀你们庄主,就说月魔头、墨莲来访!”

月魔头……墨莲!真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啊……

恍若隔世。

只消片刻后,山庄大门豁然打开,侠客满身后、从中站立的衣着光鲜女子,笑容灿烈:

“哈哈哈月魔头来了吗!姐亲自来接你!”

只见那黑衣男子倾身下了马,落在门口,双手抱拳着:“祁家主,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我带我老弟来叨扰叨扰。”

那祁家主便侧目来看、满眼好奇,“老弟?”

九幽也已随着他翻身下了马,此时接着这位祁家主的目光,便上前行了个礼:“在下日魔。初逢祁家主,幸会幸会。”

俩人打了个照面,九幽只见面前这人……衣着光鲜,穿着殷红的衫子,漆黑的裤子,衣裳样式简洁大气,只在衣襟领口、衣摆袖口贴了、金玉珠翠做装点。

这位祁家主的模样,也是浓眉大眼,目若朗星,面皮白净,约莫也就二十来岁,潇洒容焕的很,身形矫健,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却又一身大家气度。

给九幽的感觉……独孤九冥倒没交个阴鬼似的朋友。

而祁家主见这位日魔一眼,便满眼带笑,直接戳穿道,“呦,你们兄妹长得还真像嘛。就是这妹子偏于英气,做大哥的倒成了男色祸水,光看气质就不像了。”

九幽瞥了一眼独孤九冥……他倒是欣然接受,只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少客套了,咱俩谁不知道谁啊,还不让进去,打算晾我俩远道而来的吹风?”

祁连眼神一眯,顺手就拉了九幽的手、往里拽,“啧啧,你嘴还是那么刺儿,我不是想…你妹子第一次见我,要给她留点儿好印象嘛。也亏着你妹子是个英气的,要不你们俩、非得天天吵翻房顶不可。”

九幽被她攥着手,也没觉不妥,便跟紧了祁连。

祁家主的手十分结实有力,满手硬硬的茧子,蕴藏着深厚又干烈的内力。

九幽一迈入庄子,便见远近一排的人,齐刷刷喊了声“——恭迎贵客!”

祁家主一挥手吩咐人,“关门吧。”

九幽在前面走着,身后凤华山庄的门关了。

放眼一瞧,这山庄就是民居,豪宅,大院子,民风极其热闹。

一路走着,九幽在中间,左边一个祁家主,右边一个独孤九冥。

有一眼没一眼的,看道路两旁的小树林子、花丛子,

这山庄极具民居特色,烟火气息铺面。

到处都有真树真石头,凿池养鱼,水里游着野鸭子,一丛丛的树林上,小麻雀大白鸽都飞着。

九幽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真想抓抓她家鸟,捞捞她家鱼!

而旁边儿俩人,隔着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祁家主问独孤九冥,“日魔怎么一点内力没有了?武功让谁废了?”

715.庄内一游(2)

独孤九冥顺口回了句,

“她的事儿说来话长,不过也不是咱们操心的,她现在不在江湖了,转正周旋于各国权政军营了。”

“前些天你问母皇蛊,我便特意差人去玄机阁,赶上少阁主在,还反过来问祁某……家大业大的,怎么想到要投入蛊门了。”

“噗……你这一身硫磺泡出来的三阳之体,怕是他放出来的蛊,还没投入你身上,就被你毒死了。”

“反了他了!我祁连堂堂山庄大王,就烦这种男子,你说这中原……男人还真千奇百怪哈,有的粗糙的像鬼,搁我山庄里掏茅房都不配,还有的阴沉的像鬼!你看玄机阁那个,玩蛊玩的人不人鬼不鬼……我府里人去趟见了他,回来就做了好几天噩梦,请了张本庄主的英武画像挂在床头,才辟邪。”

九幽发现,这位祁家主还真话唠。

独孤九冥也终于想起了此行之意,“玄机阁那个玩蛊的人,什么来历?可好相处么?我们需要从他手里,破解一种蛊呢。”

祁连满眼嫌弃,“好相处…嘛?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男,你们怎么就盯上他了?他会告诉你,有求于我吗?做我的死士吧,拿血肉喂我蛊虫的那种!你让他给你解一种,回头你在手腕上割一刀,浑身血肉都能爬出来虫子。”

九幽在中间越听越慎得慌……猛摇头!!

“不不不会吧?这什么人啊?我认识另一个玩蛊的蛊王,他就挺好啊……除了脾气不太好,身上也像人,还给我守身如玉,也没那么…不通人性啊。”

祁连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满眼赏识。

“呦,日魔这巫蛊王妻看来不是传言啊?那能比嘛,巫蛊族民风恶俗,就一个男蛊王好点,可惜血统又不纯正,巫蛊族都亡了。这人可不一样,你就想想,一个方圆千里最凶恶的杀手组织,天机阁都不敢惹的存在,里面儿的少阁主能是俗人?他要不凶恶,还真干不了这行儿。”

九幽也怕自己一有伤口,不流血,满身都流淌着蜈蚣蝎子蛆…自己一张嘴就吐虫子…那可太恶心了,麻麻赖赖……真真活着不如死了,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还吓人……

独孤九冥一看九幽走路都不稳,祁家主一松开手让她自己走,她都专挑石头绊,也不看路。

“害怕吧幽儿?那你还救你的兰儿吗?”

九幽一咬牙,“救!我又没见过鬼,我连鬼都不怕,更何况人还活着,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先背二十斤雄黄艾草去,再去找人求解蛊。”

祁连不由得感叹,“这日魔,一如当初的死脑筋啊。行吧,姐帮你了,一会儿我给玄机阁主书信一封,他是个能讲理的人,你就跟紧他、下面人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只是玄机阁主…我也难约见,他最近忙着研究华胥龙脉图呢,估计不愿见我。”

九幽突然想起一事,“玄机阁主是不是姓元?他是不是有三虎图残卷?京城太宰的三虎图残卷丢了,据说是他家的杀手偷的。”

716.庄内一游(3)

“嗯?日魔消息挺灵通嘛,这你都知道?你去天机阁兼职卖点小道消息吧,能发家。”

九幽嘴角抽搐,“再说吧……那什么,这样就好办了,华胥龙脉那是我家的,我叫独孤九幽,你就说独孤九幽约见他谈九图的事儿,我先跟他套套近乎,再想办法让阁主答应帮人解蛊。”

“那你可能就死玄机阁里边儿了,你说你是独孤九幽,知道九图?他还研究什么三虎图残卷啊,直接研究你了,到时候给你身上种个蛊,操纵你的意识,你知道的所有东西,他就都知道了。”

“啊?那太可怕了,我还得喂虫子啊!!”

“要不,我就修书一封,说我祁连受独孤家兄妹所托,约见他,到时候给你易容成我,就万无一失了。你放心,这凤华山庄和玄机阁,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江湖地位是一样的,他忌惮我的百毒不侵纯阳体,也不敢拿我怎样。”

“这感情好啊……”

“嗯,那这事儿解决了。”

说完了九幽的正事儿,祁连侧头看了眼独孤九冥……忽然满脸坏笑,

“听说日魔挺风流的啊,爱着楼嬮妲王世子,把人等的和亲去了;自己亲哥哥比武招亲,自己还上去打擂去了……我认识墨莲五年了,从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就认识了,还没见过他…跟女人这么上心过。幽妹子,你爱墨莲吗?”

祁家主忽然就停在九幽面前,郑重其事的问她。

九幽一愣,也顿住了脚步。

没想到这祁家主这么直白……她偷瞄了眼独孤九冥,他却只顾摘沿途的花儿朵儿的,

“在这大庭广众说这个……”

祁连很大气的一挥手,

“没事儿,有啥你说就行了,咱们小老百姓就是敞亮儿。这庄子里都是我的人,姐坐院子干的男妾哭叽尿嚎的时候,这些奴仆院丁,都习以为常了。”

干的哭叽尿嚎……九幽脸一热,都有画面感了,这位大姐还真豪爽啊,羡慕羡慕!

“咳……当初我在刘独孤和墨莲之间,难以抉择,就是因为他是禁忌啊……现在刘独孤爱不得了,他又在身边儿,我当然是对他有心的。”

祁连眸若璨星,对这俩兄妹的事更想掺合了,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独孤九冥还假装听不见、一直在观赏她的院子。

“哎呀,但我看你俩的心,都有点不在对方那儿呢。幽幽妹子,姐庄子里娇俏男子多着呢,你俩不也是华胥人嘛……你哥估计不能让你上,不愿给你生崽子了,姐给你找两个娇俏可人、好生养的男儿当通房,你先玩着,然后让姐再跟你哥努力努力吧?”

九幽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是该,拒绝接受她送的男宠好,还是该阻拦祁连要搞她哥好。

独孤九冥直瞪眼:“独孤九幽,你敢!你不要救兰陵王了吗?”

祁连笑了,“你要救兰陵王?是兰陵王身上有蛊啊?没事儿,反正兰陵王是中原男人,不会给你生崽子,咱们华胥女人,三夫四妾多正常啊~我送你俩男孩子,你俩在外打仗,男妾通房搁被窝里,还能给你传宗接代。”

717.庄内一游(4)

九幽听的脸红,“姐你别闹了,孩子哪能说生就生……”

祁连在独孤九冥阴森的目光中,终于大彻大悟。

“嗯对,你是在中原养大的,能还有华胥女人的英气,已经不容易了,你肯定没见过男儿初夜流血,也没见过男人怎么生孩子……姐给你个机会,这庄子就是世外桃源了,庄子里的男儿各个是我挑的,你看上谁了就要,来了姐这,保准让你乐不思蜀。”

正巧旁边儿过来几个打扮清凉、身段娇娆的小童,祁连伸手叫停,“都来让贵客看看!看看我庄子里的风情!谁能让贵客挑中了,庄主有赏!”

那几个小童一听庄主召唤,当场撒欢了~

一个个穿的艳丽清透,身上薄纱缠绕,脸上都跟水洗的白梨似的,娇嫩漂亮,头上发髻简单,插着花儿朵的,各个都清纯可人的紧。

“贵客家里可有夫妾啊~奴儿长得水灵~”

“贵客你看奴家怎么样~”

“贵客…”

九幽脸热的很,旁边儿有独孤九冥看着她,她一眼都不敢看那些小童了。“庄、庄主!这怎么好意思……”

祁连明显看出来了,自己对他妹妹以男色勾搭,墨莲剜她俩剜的,快把眼珠子掉下来了,可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喔,幽妹子啊,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小童?姐还养了一票暗卫呢,要不你挑一个两个回去,白天保驾,晚上暖床?”

九幽一听这个,“有点意思啊!”

祁连一挥手,咳嗽了声,瞬间就从房顶上跳下一片、穿着黑衣戴着黑面纱的人,各个身形细挑,齐刷刷的跑了过来,站了一排,在祁家主面前蹲下了。

“属下恭迎庄主。”

“来把面纱摘了,让贵客挑挑,本庄主这妹子可了不得,对男人要比本庄主上心的。”

跪了一地的黑衣男子、动作整齐划一的,摘来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张白净清秀的脸。

各个都眼睛看地,又异口同声的道“庄主最好!”

九幽顿觉有趣,“哎呀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哼,还有意思呢?你用得着领暗卫回去?你那小人龙的暗卫,可是在你家房顶蹲两天了。你直接跟你小人龙要多好。”

九幽瞬间就掐灭了,领男宠回家的想法,暗卫什么的,还是自己养的跟自己亲,别人送的算什么。

而且一想到宇文邕的暗卫…九幽侧目,看了看自己大哥。“我倒希望这会儿功夫,就让暗卫把他们家龙领回去。”

独孤九冥眼一挑,“你真不怕小人龙跑出去啊?”

“怕什么。他最好再有脸把群臣都找来,然后看着他光不出溜。”

九幽也不接九冥的话了,扭头就去盯着人家暗卫的脸。

日光之下,这群男子的脸肌肤通透,沁水一样。

祁连也听不懂这兄妹俩,说的什么,只想逗弄这兄妹俩。

“是不是这样儿不够看呀?幽妹子,你今晚是不是没事儿?别走了,留下吃晚饭吧,姐给你安排个屋子,你可以把他们留下挨个睡,睡完再挑。”

祁连见旁边儿,独孤九冥拿眼睛剜她,

忍着没笑…“走走走!姐这就带你逛窑子、咳,逛院子去!”

九幽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祁连是故意的,要逗弄独孤九冥的,便喜滋滋的配合了:“也行啊…谢谢庄主姐姐,那九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独孤九冥气的眼前发黑……下腹热流涌动,情急之下、一把攥住她的手,搭上她的肩。

“九幽你敢!走!跟我回家!什么没事儿!你彻夜不归,就不怕你小人龙丢吗!”

718.深恶虫子

“噗……哈哈哈墨莲吃醋了!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祁连好计得逞,笑的欢快,独孤九冥却趴在九幽肩上,在她耳边软软的道,“我感觉要血崩…快!陪我回去换血布,我感觉漏了…一会儿地上都是血就难看了…”

九幽一听这个,很替他着急啊……“咳,多谢庄主姐姐盛情……你家人,我看看就好,我还是先回家吧,我哥管的紧。”

祁连只见兄妹俩咬耳朵,说悄悄话,妹妹就急着要走,这俩人,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好!你们记得明天早点过来啊!姐给你看看、姐后院那十几个男妾……”

九幽满面笑容,“好啊!”

独孤九冥照她天灵盖,就拍了一巴掌!

“好你个大头鬼!她就想迷乱你的心智,省得你跟她抢我呢!”

祁家主感慨道,“此言差矣啊墨莲,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你还怕自己比不过庄子里的暗卫小童?”

“我妹妹色胆大的很,有什么男色是她不敢肖想的……”

九幽弱弱举手,“有……玩虫子的啊!就像你们说的那个玩蛊的,会不会都没人亲他、没人碰他……他一张嘴,虫子就掉出来了,身上皮一掀,血都没了全是虫子……”

祁连煞有其事的沉思了一下,“说的也是啊,你看那些蛊鬼子,都是一张嘴,嘴里虫子跟桶里倒出来似的,旁人一沾上、就被虫子钻里去了……你回去记得,拿硫磺皂什么的擦擦身上,避避玄机阁鬼气吧。”

独孤九冥听着都恶寒,“行了行了,你俩别对着劈这些恶心的了,再会吧祁连。”

“再会啊祁连姐~”

“明儿可别忘了来啊!”

俩女色胚惺惺相惜坐而论道,感觉裤子又染血了的,九冥大哥惴惴不安,真恨不得赶紧飞出凤华山庄。

……

九幽两人回到凤华金宫,太阳都落山了,就剩了一线余晖。

府里突然走了君隐,走了渡弱,封大人也好几天没消息了……九幽一个人回了府里,空落落的。

没有直接回长生殿,而是去后面看了看,宫楼都是一片晦暗,夜幕中,金宫里院落错综、飞檐起伏,高高的凤华宫,整齐俨然的承欢阁,都是一片黑寂。

只有烟雨阁亮着灯。

九幽把九冥送到凤华宫门口,自己转身去了烟雨阁。

烟雨阁紫纱帷幔,灯影朦胧,气氛温凉。

一进门就是浓郁的江南春水风情。

多宝格上,红鲤戏莲叶间的白碗,精美的莲花碧波玉雕,还有青瓷瓶里插的一簇簇红绒合欢花。

九幽突然不是那么羡慕祁连了……她家里不是有个持家又舒心的男妾么。

凑过门框里的轻纱看见,扶摇正趴在桌案上睡着。

九幽走近了,悄声的,没想打扰他,可他觉轻,还是醒了。

“妻主~”

“阿摇,小七呢?我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

“在楼上睡着呢,我这几天教他在屋里写字,怕生事端,没让他出屋了。”

“没事儿,很快府里就干净了,都是你管的了,小孩子怎么开心怎么玩。”

719.深恶虫子(2)

“侯爷……出去一天了,饿不饿?”

“饿。”

“去厨房,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对了,今天宫里派人送来了一盆海参……搁在厨房大盆里泡着呢,给你炖几只吃?”

九幽突然想到了这种虫子的样子……圆滚滚的大胖虫子!

恶……“不行,不吃海参!!”

九幽心惊肉跳啊……为了兰陵王回心转意,她要避免,避免跟虫子发生冲突!先从不吃海参开始!

……

九幽这顿晚饭吃的有些压抑,虽然饭桌上没有类似虫子的东西,可她还是忍不住,反复回想着白天祁连那些话。

不知道高长恭体内的虫子,长什么样……高长恭身上是只有一条虫子…?还是一掀皮,掉下来的都是虫子,浑身血肉都被啃完了?

九幽嚼着不知名的肉糜,突然就恶心了,趴桌下痰盂上就干呕:“呕……”

胃里一阵一阵的泛酸水,虽然没吐出什么,可扶摇一脸错愕。

“侯爷你…是吃坏了东西吗?”

九幽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吃饱了。”

既然是郑罗敷下的蛊,而郑罗敷又那么喜欢高长恭,应该不会害他变成蛊鬼吧……

郑罗敷居然会弄蛊?有机会的,九幽非得调查调查她是个什么来路!

侯爷吃饱了,扶摇便招呼季安来拾掇桌子。

九幽倚在旁边儿软椅上,突然想起了地上的小人龙。

他还是很倔,刚才饭桌上给他端的肉米粥,他就是不屈尊抬抬锁铐,也不知道靠什么活着的。

九幽默默走过去,在他的注视下、端起那碗肉糜粥,

“白天吃饭了吗?”

宇文邕凤眼微弯,“朕若说吃了,你还喂么?”

“什么时候吃的?”

“中午,你走之后。”

九幽忽然很舒心,“你早这么有问有答,何必受我的摧残,乖,张嘴吃饭。”

“……”宇文邕刚想说点什么,女侯爷就喂了勺肉糜粥过来了。

这次她没往里捅,而是搁在他嘴边,等他启唇含住勺子、才缓缓换了下一勺。

宇文邕看着眼前这人……她经历了今天后,似乎成长了许多,也收敛了这几日的乖张戾气,眉宇间的稳重,让他有些发慌。

九幽想通了,没必要硬碰硬的,既然皇上不服软,那她就主动对他好点儿吧,反正明天她要通知宫里,把他带走了。

果然,他适合处理国家大事,发号施令。而她只适合当刀锋所指,混迹于市井凡俗。

看着皇上吃完了一碗粥,九幽又给他倒了杯温热的红糖补血茶,看着他握着茶杯,默默喝的见底,九幽便嘱咐一句,“出恭间就在旁边儿隔间,你若起夜,就喊季安吧,我告诉过他了,你要想活动身体,随时可解开锁铐,只要我看见的时候你乖乖在这,就行了。”

宇文邕凤眼黑亮,顺手把杯子搁在了榻沿。

“嗯,朕知道。”

九幽叹了口气,这一天,她已经很累了,只想现在找地方睡一觉。

“皇上,你狠的下心宁折不弯,我却狠不下心。”

九幽说完便起了身,猛然站起,有点头晕眼花。

720.长生殿孤灯冷月

长生殿的烛光变弱了,昨夜便是这样,她宁可不回寝殿睡,也不愿意留下来陪他。

第二夜,宇文邕见她又要走,终于慌了神,猛地伸手抓住了她腕子,抻的锁链声稀里哗啦。“阿幽!不要走……留在长生殿,今晚,留下好不好!”

只穿了个上衣的男人,玉质的肌肤美艳莹白,手脚上灰黑的锁链却极为丑恶。

美与恶,正像是他为君的正与邪。

九幽忽然满眼厌烦,伸手本想去扒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攥住,他居然捏着她的手指,搁在唇边……在她惊诧的目光中,粉红的舌尖伸了出来、贴上了她粉白的指腹。

因为常年练剑,她指腹有一层并不光滑的茧,就这样被他幼嫩的唇瓣含着,被他湿软的舌尖、殷勤的侍奉着……手指上奇痒难耐,酥麻湿热,而他卑微至极的挑逗,满带祈求的眼神,就摇曳在她眼前……

九幽下腹一紧,又隐隐作痛了,只不过这次热流倒转,不是经血,是她…起反应了。

九幽很生气,却没抽出手指,一开口,却隐忍着欲念的火。

“谁教你的!这下贱技俩,谁教你的?你还这样勾搭过几个女人?”

男人凤眼黑润,委屈羞耻的要死,却还要硬撑着…“只有你……朕只勾搭过你……”

他殷勤卑微的挑逗她,她抽回手指,他便故意低吟细喘,嗓音绵软,一时间、满身的妩媚蛊惑。

就着她的手,他撩开自己那层薄薄的寝衣,拿她的手,捂上自己的胸膛……引就着她慢慢低下身,弯下腰。

为了让她更贴近,他换了个姿势跪坐着,露出光洁玉白的大腿,引诱她去抚摸……触手的肌肤,羊脂白玉一样细腻干净,他大腿内侧极热,最脆弱又最害羞的地方,央求着她观赏……

宇文邕凤眼迷离,唇瓣微启,轻轻喘息着、

“阿幽……求你,不要走……”

这次便是,真的抛弃骄傲,卑微挑逗了。

九幽眸色一暗,忽然低下头,对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唇,狠狠的咬去!

宇文邕也不甘示弱,强烈配合,唇舌交战,几近疯狂。

浓郁的龙涎香从他身上,丝丝渗出,妩媚温暖。

九幽突然意识到,不能留下!按他这个勾引法,她肯定把持不住,但是她现在还流着癸水,是不能行房的时候!

这个男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百般讨好,气死她了!

她却在精虫上脑失控之前,结束了这个吻,站起身来。

他感觉嘴唇酥麻肿热,她唇上也一样的红艳欲滴。

他坐在地榻上,凤眼瞪大,混乱的喘息着。

见她转身,他赶紧抓住她的衣摆!

“不要!不要离开朕…”

这次九幽很绝情的甩开他的手,没有留恋。

留宇文邕一个人,坐在地榻上,双目茫然,几乎失明。

窗子透进来了月光,银凉的色泽,打在他身上。

刚才的激情热切,像是大梦一场。

宇文邕不知道自己这次是错在了哪,但是,肯定是清醒了。

“这长生殿的孤灯残月,真冷。”

长生殿也不长生,孤寒冷夜人与灯。

721.许个交代

他从来不会去想,后宫嫔妃见不到他是何等心情,毕竟连皇后都不爱他,次次敷衍服避子药。

但是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妻不如妾,独守空房……

拥有了皇权富贵,都只像大梦一场,一直真实的人,一直是她。

这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他明知她与兰陵王,死生契阔,便没有不轨之心了。

可她来了长安,他却想,她能为兰陵王剑指天下,又只服软于兰陵王…她如此深爱过兰陵王,只要她能爱上他,他便能拥有深情的她了。

断世无二的良人,确实是他的红鸾劫

宇文邕却不知道,君侯就在外殿,躺软椅上睡下了,只一墙之隔。

……

清晨。

九幽睡醒后,发现终于走了癸水!去凤池洗了澡,换了衣服,脱胎换骨般的清爽。

在长生殿抱着被子和锁链,睡了一晚上的人,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了乱糟糟、拾掇东西的声音。

小人龙也不掺合了,就窝在被子里等安静。

等那人拾掇完了,忽然走过来、给他把被子拎高了,把他整个人脖子以下、都掖在了被子里。

被人如此相待,宇文邕不得不睁眼,睁眼一看,面前的女侯爷,换了身白衫褐裤的布衣,腰挎着葫芦和剑,一身民间打扮。

他还生着昨天,他那么卑微勾引、她都无动于衷的气呢。

闭上了眼,也没跟她说话。

她便主动说话:

“皇上,我通知诸葛太史来接你了。昨夜……我不方便,但你主动成那样,我还是很赞赏的。”

宇文邕睁了眼,脸上发热,“为什么?”

“我这几天有事,也算给太宰办事。如果等我回来,你还没对我死心,还像这样不管不顾…要来我身边,等我回来了,我一切都给你交代。”

虽然她说的语无伦次,可宇文邕听懂了,这就是承诺了,

清晨最清爽的模样,就是他漆黑凤眼弯弯,唇红齿白的笑:“阿幽,朕等你回来!朕在宫里等你回来。”

“嗯。”此时此刻,九幽居然也不善表达了,大概她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吧。

九幽怕再耽搁下去,她都不舍得走了。

外面独孤九冥也等的不耐烦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有完没完!”

九幽这才起身应着:“来了来了!”

宇文邕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修成正果了。

孤身漂泊于世,这道曙光,纠缠了毕生,在他眼前普照了很多人,终于……渡他金身,为他而耀。

……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骑着马再次来到凤华山庄。

九幽这下是见识了祁家主的院子,这可真是一个热闹啊。

她只跟着走了一路,路上不住有小男儿给庄主丢手绢,“庄主心肝儿,你什么时候来奴家房里啊~”

祁连还没说话,路上另一个男的就怼上了,“你天天勾搭庄主,也不怕你家八房主儿给你花茎戳钉子?”

那个小男儿白了他一眼,唾道,“你家十三房主儿,他临盆不能侍奉,你还管的着我们侍奉啊?要不是你房里主儿是炼毒药的、你怕死,你爬床得比我们欢着呢。”

722.贴二皮脸

“你!”后来这个男的说不过先头那个,气的满眼泪光,“庄主你管管他啊!贵客面前都发骚!”

祁连有点尴尬,“幽妹子来,你上姐屋里谈事儿来吧,别听他们男儿家碎嘴子。”

九幽憋不住的笑,“庄主姐姐后院挺庞大啊……体力也真好,这么多房男妾。”

祁连是个讲义气的,一听九幽这么说,只觉她被墨莲管着太可怜了,“幽妹子太可怜了,身边儿就一个墨莲,他都说没让你碰过……这哪是女人能忍的啊,你放心,姐今儿亲自给你选了些个男儿,等晚上你访完月牙楼回来的,姐带你挑美人,各个都是没**的,身材相貌,都脱净了站那,让你挑。”

九幽一听这个,哪有人不动心啊!

“好姐姐,你这山庄缺入伙的吗!”

旁边儿独孤九冥赶紧拉住她胳膊,她眼神都快飞起来了……“正事儿呢妹妹!赶紧去化妆贴人皮面具,先去月牙楼访玄机阁主要紧。”

“月牙楼?是什么地方?”

“隔壁凤翔郡的雍州之巅月牙楼,是玄机阁对外议事的总舵。”

……

彼时,庄主房里,九幽安安静静的坐在软凳上,由着旁边儿人在她脸上,一顿忙活。

闭着眼时,透着黄金面盔,他细软的吐息、就打在她脸上。

睁开了眼,也是他面盔底下露出的眼睛,一双比宝石更精美、打磨的极其光滑漂亮的宝石。

“大兄弟,你不会爱上你面前这张脸吧…?”

“呵,那也比爱上自己的脸好啊。”

“啊呸!”

“别乱说话!粉还没敷好!”

因为贴人皮面具是个技术活,也是个隐秘活,此时屋里就仨人,独孤九冥贴身给九幽安假脸,祁连庄主打下手。

到后来,祁连都忍不住赞叹,“跟我一模一样啊,墨莲你手法真好,我都找不着在哪能撕下来。就这样,你都能睡遍我后院了。”

画好了脸,九幽又换了身殷红的衫子,肩上系了带甲披风,头戴鸽血红大翅金冠,画了浓黑眉,勾了浓烈眼尾。

独孤九冥还特意嘱咐她,“你别带剑和葫芦了,容易被人认出来,我帮你保管着。”

“那我能在腕带上绑刀吗?你又不陪我去,也不怕我死里面?”

“不怕,祁连的十四宫影卫,够保护你了。”

“切~你倒挺相信你相好啊。”

“瞎说什么呢。”

祁连还给了他一个红玛瑙石的坠子,九幽搁在手里一看,椭圆形的坠子撺了项链绳,也就拇指盖大,血红的玛瑙中间拿金液、雕纂了个凤凰纹。

“此物赠你兄妹了,是一对儿的,以后若有事来找我,直接给庄子里人出示这个,便知是我祁连的人了。”

祁连一脸促狭的笑,九幽听着不大对劲,“你的人?”

“嗯,这东西,姐就给你俩了,别人可没有啊。”

独孤九冥把玛瑙石在手里抛来抛去,悠悠道,“这石头有什么用啊,我若想找你祁连,直接拎你脖领子来了。”

723.访月牙楼

祁连脸色很难看,

“你这么粗鲁彪悍,小心你妹找个温柔的,就替代你了!”

“哼。她敢?只要我在这,她连男的都不敢多看。”

祁连脸的九幽,魂魄分裂似的在旁边儿谄媚,“墨莲说得对!”

……

最近京中手握实权,却不显山露水的官僚,屡遭暗杀,皆是因月牙楼背后的势力——玄机阁。

凤翔之巅,风水极好。

月牙楼是八层的高楼塔防,外面四个门抱着中间的主楼。

外面一个守卫都没有,倒是坐镇着各种石雕的异兽。

从门外睚眦,到里面的烛龙,摆的都是凶神。

地面上铺的石头和木板都很实诚,九幽带着凤华山庄十四人的随从,踩在月牙楼下地面上。

红衫黑裤,腰挎凤翎长剑,迎着月牙楼槐柳拂面,只觉秋风带水,万物生魂。

披着祁连脸的九幽,虽然气势上很潇洒,但她心里还是怕见到人肉虫包,幸好没守卫,她朕怕活人守卫突然掉脑袋、各种虫子从人脖子里,破茧而出了……

然而从头到尾一路上,别说人了,除了她们十五个以外,会喘气儿的都没有。

就是围绕着月牙楼,种了一地的曼陀罗,黑的白的紫的,什么恐怖颜色都有。也有红的曼珠沙华,妖冶艳丽,可九幽连闻碰都不敢,这种诡丽的花……可是阴邪有毒的。

月牙楼八层主楼,玄机阁主就在一层正殿内会面。

九幽进去之时,却是粗喘低吼声刚歇,正看见一个瘦弱的白发男子、趴在另一个坐着的男人腿间,水声淫靡、喘声粗重。一地不堪入目的场景,九幽从容不迫,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只有一眼,就已让她没眼看……

轻咳了声,“如果阁主现下不方便,那祁某就出去转转,待会儿再来。”

一身金丝黑袍的半老男人,一看那锋利眼神就是阁主,他从身下坐着的,雕刻三首蛟黑曜石座椅上起身,正把一件金纹黑披袍、扔在地上趴着的、正缓缓爬起的那男子身上,那男子四肢纤长,肌肤是病态的白,袍子只盖了他上身,只见浑圆小巧的股丘翘着、雪白精瘦的大腿内侧,血与浊白缓缓淌下,任谁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虽然此情此景罪恶污浊,可男子那张缓缓抬起的脸,有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冰冷又无情愫,脸上的表情,一半是如高岭之花的美貌,另一半却被金色的半脸面具遮盖,他柳叶眉桃花眼,脸色白的几近透明、嘴唇却是鲜艳的红,口中吞咽不及的、流淌了满下巴的浑浊精白,还没他脸色白。

九幽暗自心惊肉跳……这玄机阁真够变态的,这阁主在外客面前,跟男奴又是口、又是捅后门,真不拿男奴当人啊。

不过这个男奴……模样还挺好看的!

这男奴眉宇间,气态清冷疏离,是如冰封万年般的沉寂,即使九幽外人在场,他也并没有丝毫情绪,甚至像她无视他一样。

白发男子默默穿上袍子,骨节纤细白净的手指飞快系扣,这才刚裹住腿前面的东西,便艰难的站起来,快步闪在那男人身后,垂手侍立。

724.访月牙楼(2)

玄机阁主看着走来这群人,十四影卫簇拥着,为首的浓眉大眼,一身殷红衫子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十分潇洒豪气。

“贵客请坐。”

九幽往后一看,便坐在了阁主对岸、也是一个黑曜石三首蛟座椅。

身后十四个凤华山庄的佩剑暗卫,一句也不多言就守在她身后。

九幽咧唇微笑,先表明友好态度。

这满殿内,就这俩玄机阁的人,九幽还是感到了压抑。

一个是坐在黑曜石、雕三首蛟座椅上的阁主,这阁主胡子都不留,满脸五官精刻如刀削,岁月峥嵘,倒还像三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那双鹫目,倒有点暴露沧桑了……像极了宇文护的气势。

另一个就是阁主后面的男奴。

高山雪莲似的外貌,一头霜雪似的白发,承受着炼狱的孽。

九幽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个男奴。

在外人面前这样,他还甩的开两条笋白的腿、真是毫无廉耻,脸上不红不白的。

阁主突然严肃,“既是凤华山庄贵客,三虎图九龙秘宝若果真存在,我元规东山再起时,你祁家主就是我的大将军!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祁家主…可要小冥陪侍?”

小冥?这是那个男奴的名字?

独孤九冥是情死心亡,一夜白头,那他是为了什么?

九幽听到小冥俩字就头皮发麻,想起了自家让她、无可奈何的独孤九冥,哪还敢让他陪侍!

“不必,我只想提醒阁主,这样上下承欢,身心受惊,怕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

“哦?哈哈,既然你那么怜惜他,小冥,那本阁主把你送给庄主如何?”

九幽明明知道阁主在开玩笑,还得配合!

“阁主倒是不拘泥于情缘,但床上之奴,还是长情贴伴的好。”

那男子听了这句,突然一脸凶悍,眼尾高挑着、杀意毕露,扑通就给阁主磕头跪下了。

“洛北冥为义父生,为义父死,绝不苟活与义父之外的人,若义父执意,那洛北冥唯有与她,同归于尽。”

九幽听了这句,顿时吓了个心惊肉跳,身背后一阵寒意……

什么……这俩人还是挂名父子呢?

此地果然民风彪悍!凤华山庄于之玄机阁,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九幽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一双细白长腿,不动声色,点头淡笑,真怕被这俩人揍,都想报独孤九冥的名号了。

“原来是阁主义子啊,在下失敬了,你叫洛北冥?倒让我想到个朋友,独孤九冥。”

这阁主对独孤九冥名讳没在意,倒是低头去呵斥跪地的人:

“小冥,哪有你这样招待贵客的?凤华庄主可是为父座上宾。”

地上的男子语速冰冷,毫无情绪起伏:

“义父,万万不可交出三虎图,她凤华山庄,必然不会将秘宝,全盘托出。”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被一个这样的男奴…敌对势力一言刀破,九幽还是很尴尬。

“当年独孤如意埋下九图秘密,又画了三虎图,也是为了让后人凭此东山再起,阁主既是元家后人,又有一张虎图,何不先与身负九图机密的独孤家联手,一同寻找剩下两张,合并龙九图三虎图,找出秘宝。”

725.访月牙楼(3)

见阁主表情松动,九幽赶紧趁热打铁,情真意切的道,

“待尘埃落定,再平分江山如何?不瞒阁主,在下实为独孤家遗嗣所托,来寻访复兴之计。凤华山庄只想要仕途,不缺富贵钱财。”

九幽说的是实话,祁连本人来这,也得这样说。

凤华山庄富甲一方,扶风郡谁人不知?估计祁连的家底,赶上半个国库了。

而元家独孤家,世代军将皇族,缺的是华胥龙脉的秘宝,最能给的就是高官厚禄。

阁主终于接了九幽的话,

“哦?不知你说的,是哪位独孤后人?”

“正是独孤如愿与独孤如意所出的双生子,幽冥兄妹。”

凤华庄主一提到了独孤如愿,独孤如意,这玄机阁阁主骤然鹫目一眯。

知道如愿如意有双生子的人,必是了解前朝旧事,而这家的事儿,就是连天机阁都买不到的消息……看她的语气,应当真是幽冥兄妹告知的。

听见凤华庄主口中那个‘九冥’字,洛北冥突然想起了什么。

昙花一现的武林第一美男独孤九冥,是惨无人道的强悍,他曾在神木门见过、独孤九冥用神木门独门绝技,分筋错骨手瞬间击杀了神木门掌门,对于他们同是骗学——别人独门武功的套路来说,洛北冥真心佩服独孤九冥。可惜兄妹殊死一战,两人便退隐江湖了。

听说独孤九冥曾为了逼亲妹乱搞,比武招亲愿意下嫁……

正垂眼思索之际,这凤华庄主走下了座椅,挨近了洛北冥,垂到他眼前一个、玛瑙石刻金凤坠子。

漆黑的眼睛抬起了,看向九幽那一眼,冻的她一个哆嗦。她真讨厌这种无情的黑眼睛。

“此物赠你,如有难处,去凤华山庄出示此物,自有人帮你。”

九幽也是一念的恻隐之心,心疼这个当了义父泄欲工具的男子,也心疼叫‘冥’字的男子。

可这人真是愚忠到病入膏肓了,拿了她东西后二话不说,跪地把坠子双手呈上,给玄机阁阁主。

“义父。”

玄机阁阁主见状…笑了半天。

“哈哈哈!既然是庄主所赠,小冥你便收下吧。”

“是。”

得了阁主的话,这男子才敢攥在手里,然后起身,重新侍立一旁。

九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道,“听闻阁主有一玄帝所赠三虎图,而独孤家兄妹只有苍龙九图绝密,而无破解方法。独孤家兄妹又怕自己与阁主不熟识,便叫祁某来当搭桥牵线的。不知阁主,可否容祁某先瞻仰一眼?”

“三虎图,老夫珍藏了多年,不可轻易外见的,也请独孤家双生子不必芥蒂,若论起来……老夫当年与玄帝是生死之交,你们几人一同来,才表诚意。”

九幽不擅谈判,也只能作罢,“如此,那今日祁某多有叨扰了,改日祁某与独孤家兄妹一同来访,还请阁主赏脸啊。”

“那是自然。”

眼前着那红衫子、一身金贵的凤华庄主离开座椅,空留黑曜石三首蛟,携随从离去,玄机阁主却鹫目直瞪。

726.访月牙楼(4)

旁边的男子出声问,“义父,可是觉得这凤华庄主不妥?”

“妥,就是太妥了。凤华庄主祁连,一个地痞商人,要仕途没错,可她要的这么大胆,谈吐却这么稳重……这不是一个地痞商人有的稳妥,她身上有,我们的气候。”

“义父觉得,这人是假扮的?但她身边的随从,却是凤华山庄十四影卫。”

“今日你们出行动,没有迷心蛊撬不开的秘密。”

“是。”

……

未央宫凤阙殿外。

被太史等人,一路簇拥回来的皇上,一入了宫门就辞辇下轿,健步如飞的朝他的凤华花丛来了。

初秋的白牡丹高洁清冷,姚黄的牡丹贵气浮华。

都不如花前的玉容天子,一身酥黄,面比花艳。

平日里皇上从来不舍得掐他的花,这会儿他却很激动的掐了一堆,捧在怀里。

旁边儿太史大人一脸惶恐,“皇上您怎么了啊?怎么君侯一走,您反倒开心了?”

元太医一针见血:“必然是皇上想通了!离了那个魔头当然是高兴事啊!”

皇上掐着手中娇嫩的白牡丹,凤眼黑亮,唇角微勾、笑的得意,“是君侯想通了…君侯说等她回来的,她会来宫里找朕。”

元太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了口老血,“皇上……她这也没说许给你什么啊,您怎么就这么高兴了。”

诸葛太史差点泪流满面,“皇上…君侯这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皇上淡定的递给了太医两朵牡丹,“去,拿去做凤华糕。你们红花麝香汤,不是煮的挺好么?”

“皇上!我是太医又不是厨子!”

“皇上…这红花麝香汤的旧账可不能翻啊…那还不是您和太后…让我们干的么!”

“朕不是让你们停手了么?嗯,过几天你们自己跟君侯解释吧。对了,你们给朕查查,太宰最近找君侯办的什么事。如果能助力君侯就极力而为,让她早些回来。”

“咳…太宰最近本来就闹心前线恶疾,正愁无人可用呢,府里又丢了三虎图,……微臣说句让您不高兴的,君侯还不如不回来了,太宰想借着三虎图的事儿,看君侯本事,把她调赤水平乱去呢。”

“赤水叛军造反,这也是百年来常有的事,她一个侯爵,无官职无军衔,太宰想把她调走?朕可不允。”

“皇上可知晋人‘周处除三害’?最近长安都传,说大周有三害,一个是赤水河闹鬼,谁驻守谁造反。二个是边境军营,谁当官谁歪风带坏,怂兵痞兵就那样儿,多少年来也管不了。第三个就是君侯。”

“君侯?君侯这才入长安几天?关君侯什么事?”

“君侯这才入朝几天啊……几次三番劫持天子,犯众怒,又是逛青楼逛红馆,又是背上人命官司子母案。她住进了玄帝凤华金宫,前朝玄帝在时,身上佩剑‘上斩昏君下斩乱臣’,权朝群臣登九龙山,路过金宫门口,法令都要‘文官下轿武将下马’,玄帝殡天后,本就无人敢亵渎玄帝故居。她这一来,凤华金宫却满宫赐死,三天两头出事儿。长安还一直流传天相邪星,你看她出的事儿还少么?”

“朕会让她洗净名声的,太宰的心思,朕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赤水的事儿,又不是军中无人了……明日早朝,朕把六王调赤水去。还有当初那个救驾小将郁风陵,王家女将,怎么就无将可用了!……”

“皇上!您这有点儿太拘泥于…儿女情长了吧!您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本来就还没和好,太宰还想横加阻挠,朕可不由着!”

……

727.九冥醉酒

九幽回了凤华山庄,已是黄昏了。

一入了庄子,便被几个穿着庄里同样样式的,头缠绞布抹额、捆着圆髻,藕白上衣、灰蓝长裤,腰缠褐黄宽带的女子拦住,身后十四个男的也消失了。

九幽跟人还没学会自来熟,她们就欢欢喜喜的迎了上来,

“哎呀可叫我们好等!男儿们都后院等着呢,快跟我们来吧?”

一看这些人上来就拽她袖子,九幽都懵了,

“我可不是你们庄主……”

“哎呀我们知道!贵客嘛~跟我们走就完了嘛~”

“等等,我先去洗洗脸,把我自己脸换回来。”

“不用换不用换~庄主有吩咐,让我们带您去后院,欣赏男色呢。”

九幽哭笑不得,也没搞明白、她们这些人为何拦她。

“我不赏男色,墨莲呢?我东西还在他那。”

一问到墨莲,这几个人便收了脸上欢脱。

“墨莲公子……在和庄主谈事儿。”

九幽瞬间警觉,“墨莲一个清白男子,你们庄主要你们支开我,独自和他谈事儿?墨莲在哪!快带我去!你们凤华山庄就这么待客的吗!”

“墨莲公子在……在庄主屋里……”

九幽便没理她们,直接扒开人群,冲去祁连正房屋了。

一看里面,进门口正厅就摆了一桌,她脚还没踏进门槛,先闻到酒菜香扑鼻了,屋里热气腾腾,烟炉袅绕的。

酒桌前,那个黑衣男子青丝过腰、绸缎似的披了一身,他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捏着酒杯,面色娇粉,脸颊酡红,醉眼微眯着,浓密眼睫忽闪忽闪的,也没眼看人,昏昏欲睡的样子。

而他的面盔酒葫芦什么的,都搁在了桌边,旁边的女庄主,还在给他推杯倒酒,极力让酒瓶闯入他眼帘。

“来来来……这瓶是惹泪酿,这是不醒醉,这是青闺怨……”

九幽冲到酒桌前,气的脑仁子生疼!直接开吼!“你干什么啊!趁我不在,猛灌他酒!”

祁连看架势也没少喝,却没上头,脸上红扑扑的,看向九幽的眼神光芒迸射,一说话、舌头都硬了。

“你…出去处处留情,也不管家里的,姐只能帮你撺掇撺掇啊。你看,墨莲为情所伤,我都没趁人之危。”

九幽连忙去揽独孤九冥,夺他手中酒杯,“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快别喝了,要失态了。”

独孤九冥手指攥杯子攥的紧,整张脸就铺在她脸上,媚眼软成了一汪水……吞吐着烘热的酒气。

“你…为什么把跟我一对的、红石头给别的男人……”

九幽一愣,也很快猜到了,应该是那十四个人汇报的。

“你不是说这石头没用么,我看那人可怜,就顺手借花献佛了。”

独孤九冥眼角红红的,桃花一样娇媚勾人,眼神却像是桃花潭水,碧波荡漾、却又朦胧到什么都没有。“你这个…处处留情,还没有担当的女人。”

九幽一愣,默默侧头去看祁连:“你俩是想借酒,让他好好发泄对我的不满吗?”

728.九冥醉酒(2)

祁连揉了揉眼,只站起身来,拍了拍九幽肩膀,“床在里屋,掀帘子就是,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然后这潇洒的庄主,扬长而去,走路步子都不乱,好像她喝了那么多酒,压根没事儿。

九幽再次侧过头,正看见在眼前放大的脸、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闭着眼,仰头就在她脸上印了一口。

温软的嘴唇,小巧薄嫩。

九幽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这位大哥双颊粉红粉红的,细腻弹软。

“……你要玩酒后乱!性!啊?大兄弟。”

这大哥眯了眼,眸中神色,已经醉生梦死、不知道眼前是谁了,还把手中酒杯怼在九幽脸上,“你也喝。”

“我可不敢喝,你也别喝了,保不住祁连给你这酒里,下了什么迷魂药呢。”

独孤九冥这回听话了,搁下酒杯、搂着九幽腰身就站了起来。

九幽手快的也环抱住他,“干嘛?”

独孤九冥恶狠狠的吐了口酒气,“跟我到床上去!”

“嗯?”独孤九冥手臂像铁一样,把九幽老腰都箍疼了……也不敢乱挣扎,就见他搂着她,步伐凌乱的进了屋,掀开帘、自己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九幽被他带着趴下时,直接忘了他后腰的佩剑了,疼的他一声痛吟,“嗯~~嘶~腰啊~~”

独孤九冥瞬间收了手,侧身去揉腰。

九幽侧身一翻、就滚到了他身侧,还顺手去帮他取下腰间的剑。

他的手像暖玉一样,细腻温软,可他的剑从来都是冰凉透骨的。

九幽看着醉的迷糊的男子,又好气又好笑。

也伸手去揉他的腰穴,触手的细软腰肢,在薄薄的衣料下更显光滑。“硌到哪了?”

反正纱帘里床榻上,就俩人了,独孤九冥揉完腰,就侧头贴脸过去,侧身跟九幽面对面。

“好了,不疼了。”

九幽也不厌烦,由他闹了。

结果两双眼睛就互相看了半天。

九幽笑了,“大兄弟,你想干嘛?”

独孤九冥嘟囔了句,“你这脸太丑了,没我妹妹好看。”

九幽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二皮脸,心里又得意又膈应,当即坐起来了。

独孤九冥却一把拽住她的手,“你去哪!不准去!”

“我把二皮脸卸下来啊,怕你爱上这张脸。”

“嗯…幽儿,快上榻,赶紧的。”

“呦,大兄弟你又思春啦?”

“嗯,快上我!正面上我!”

九幽直接骂了句,“他娘的!没见过你这么骚的荤话。”

然后一回身,直接趴男子身上了,也怕压疼他,就拿胳膊腿跪支着。

上面的女子是正派的脸,跟此时行径、表情违和,但是那双艳烈的眼睛,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他虽然脸已经很热了,但是她吐息一打过来,他还是感觉她很烫。

她的手、抚上他的嘴唇,问,“给亲么?”

毫不犹豫的:“给。”

她也不在多言,低下头张口含住。

不甘示弱的男子,唇齿并用,丁香小蛇十分灵活。

九幽情不自禁的、就把手往下挪了挪,掀开衣摆,顺着他大腿根就点火。

然后高地处摸到了一坨厚厚的软布,又热又软。

729.九冥醉酒(3)

九幽一愣,然后刚刚还激烈的缠绵,就被底下的人主动切断了,独孤九冥气喘不匀、却忽然拿手护裆,合紧双腿。

红琥珀似的眼睛,沁了水光,眼尾难受的泛起粉红……

“嗯……忘了,来事儿了。”

九幽沉默了一瞬间,又感慨自己走了癸水真好。

“那你还要么?如果你不介意走血期间…”

独孤九冥犹豫了下,酒都醒了些,“不行,我现在难受。”

“乖,那你在这睡着,醒醒酒,我一会儿就回来。”

独孤九冥忽然满眼泪光,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还去玄机阁勾搭人家少阁主。”

“冤枉啊大哥!我就对你最没法狠心了,再说了,我也没勾搭少阁主啊,我就去打个照面儿就回来了。”

独孤九冥垂下了眼,眼圈都红了:“你敷衍我!”

“我哪敢啊,你要是不想我走,你就在这睡,我陪你。对了,我的剑和葫芦在桌上,我拿过来。”

“嗯。”

九幽去酒桌上拿了葫芦和剑,又看了一眼桌子,一看……大瓶小瓶奇形怪状的酒,摆了十几样,这么混着喝,难怪把独孤九冥都和迷糊了。

回到榻上时看,男子双手护住小腹、躺好了。

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九幽。

九幽把酒葫芦和剑搁在床边,便坐他身侧了。

“你提起玄机阁,我倒想起来了……我突然发现,玄机阁不仅邪恶恐怖,还很恶俗彪悍啊……那个阁主养个义子,名字也叫一个‘冥’……当然,没你十分之一好看。你猜我去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独孤九冥醉意朦胧的,她的声音听的清晰,就听见她提到有个名字带‘冥’的人,“什么?”

“我去的时候正看见,那人跪地下,给玄机阁主吹箫呢!屁股大腿上全是、血和精白的东西……啧啧,我还以为是他家男奴呢,后来听说,那是阁主义子。果然元家都是变态,就喜欢圈养小男孩泄愤。”

“嗯,玄机阁主喜欢圈养男奴,也是人尽皆知的。”

“但是义父跟义子,这多万恶啊……他们就是地位高闹的,像我,我师父教我不能离经叛道、道德沦丧,所以我一听他名字叫洛北冥,也有个冥字,我就想起你了……这人太可怜了,所以我就把那块红石头给他了。”九幽见独孤九冥忽然皱了眉,一脸凝重的看着她,她终于意识到了失言……“咳,我把红石头给他,还是看在你的面子,要不是他跟他义父誓死忠诚,我都想解救出来,送给祁连了。你不要连这个闲气也生啊……”

独孤九冥忽然道,“玄机阁第一用蛊鬼手,就是少阁主洛北冥,这是刚才祁连说的。你见到了洛北冥?还…说他义父对他那样?”

九幽顿觉晴天霹雳……“啊?等等等等……用蛊鬼手不是应该……一掀皮都是虫子,一张嘴就吐条蛇出来的……妖鬼吗?”

九幽顿觉恶寒,“那玄机阁主捅他后面……也不怕钻出来只蛇,咬掉他命根子啊……”

730.俩祁连共浴

独孤九冥差点让她气咬了舌头,“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他那里钻出蛇、又咬不到你!”

“完了完了,我今天离他那么近,容我先去拿硫磺洗个澡……你等我一会儿,剑也搁这给你防身了,你别动……”

独孤九冥还没回话呢,这人就跑开了。

这就正常多了么……看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用蛊鬼手可怜,她也快跟鬼似的了。

九幽刚出了里屋,就看见饭桌上,祁连正在那坐着呢,瞪着正义的大眼,一脸无辜。

九幽眉心狂跳,“你在这干嘛呢?”

“我要说我来拿酒……你肯定不信,没错,我是来看你俩活春宫的。”

“那我都走出来了,你怎么还不走?非得让我逮个正着?”

“带我来看戏的影卫是新来的,一激动,就自己跑了,把庄主撂这跟你脸贴脸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俩还没发生什么。那什么……你这哪能硫磺洗澡吗,我要去去身上晦气。哎对……你得跟我一起去洗。”

祁连嘴角抽搐,“是你去了玄机阁沾染蛊鬼了,可不是我啊,姐喜欢男人,你可别跟我洗鸯鸯浴。”

“我怕你对墨莲欲行不轨!走啊庄主!我害怕浑身长虫子啊!急!”

祁连无语了,“后山有硫磺温泉池子,我带你去。”

……

片刻后,后山一汪汪的小温泉眼里,一个泉眼同时躺进了俩一模一样的人。

因为已经入夜了,旁边儿便有俩男童安静的、给提着夜明珠灯照亮。

祁连很欣赏九幽的洒脱劲儿,不慌不乱放得开,是个大女人气魄。

这俩女的对面而躺,双臂外撇、胸口入了水的瞬间,都不约而同的吐了口浊气!

——“爽!”

——“爽~~”

对面的祁家主笑的欢快,“得劲儿吧?我这温泉水底下,有天然九曲硫磺,滋补我天生纯阳体的。还是跟你玩儿舒爽,都是纯阳体,还能一起泡澡泡男人。”

九幽点头,“真是宝地呀~姐你无敌了,有点当年玄帝的意思了。”

“亥~玄帝不敢攀枝,做玄帝多累啊,我就富甲一方逍遥天下,没事儿就搞搞事情,倒手财富,这才活的欢快啊。”

俩人一起泡温泉,虽然是江湖义气,也还是凡俗之人。

所以不闲唠嗑聊家常,不扯犊子侃大山,那是待不住的。

“羡慕啊……来你这,我真有乐不思蜀的感觉了,对了祁连姐,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啊?”

在这个人体享受、意识放松美好时段,趁机问过往,找话题连带了解情敌第一方。

“我家呢,世代相传就是经商,要啥啥没有,就剩钱了,我从小就不学好,就知道吃喝赌,就不懂嫖,文武都不行,我爹生我难产死的,我家除了管家,谁都不喜欢我。六年前我娘病重,给我留了一个钱庄,让我带着钱滚蛋。我被撵出门的时候,就碰见墨莲了。”

“果然不寻常的人,都有不寻常的人生经历啊!”

“那时候我刚十七,那小子才十一,贼胆大,长得也好看,他文采好武艺高强,就是没钱。然后他就给我出鬼点子,告诉我赚江湖人的黑心钱,哄抬市价倒手买卖、欺负老百姓没意思了,得赚有钱人的钱……”

731.俩祁连共浴(2)

“墨莲有句话我印象深刻至今,世上知道秘密最多的地方是青楼,买卖消息最大胆的地方叫天机阁。”

人一愉身心,就爱吹牛逼。祁连不仅诠释了这个俗套,还绘声绘色的,说的九幽狠狠的崇拜了她一下,敬仰之情骤然而生。

“都不是我跟你吹,当今扶风郡第一妓院‘舞媚娘’,男红馆就是我出资建的,有我一半财力收益,男妓都归我管,女妓我也管不了。我也算占了半壁江山呀。”

“你那么有钱,咋不直接全投男娼啊?”

“关键是全养男娼,上不了排面啊,这中原还是男人的天下,我等女尊王朝的族人,也就能在这世外桃源欢乐了。而且另一半出资的,都是大周朝权贵,都是男人,跟女人一样声色犬马。我负责收钱投钱,大人物们就负责各取所需,没有大人物扶持,舞媚娘也到不了今天。”

“改天要去舞媚娘看看。”

“成啊,舞媚娘里的男娼女妓,各个都身怀绝技的,我看了那些个男女,我都动心,差点连女人我都睡了。”

九幽听的一阵恶寒,“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祁连盯着面前这张,跟她一样的脸,越看越想笑,“你啊,太累了,周旋于男权王朝,被人当刀子使,马首是瞻。还死守着仁义道德,就是不肯跟墨莲合卺欢爱。”

“也许你无法理解我吧,但我暂时,真不能碰他。你的命多好,生活在女权社会,而我一直周旋在女帝和男权之间,要我敢像你这样快活,还得写写历史呢。更何况……墨莲是我不敢辜负,不敢玷污的人。”

“你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嘛……我知道,你们的故事我都知道。我看你这样也挺累的,想撮合撮合你俩,但好像,没啥用啊,好不容易墨莲动情一回……怎么还赶上男子月事了呢。”

“咳……祁连姐,你是好人,货真价实的。墨莲认识你这个朋友,是三生有幸了。等我翻了这王朝当女帝的,你要不要做高官厚禄,封疆大吏?你这样的朋友在身边,那才叫舒心啊。”

“高官厚禄封疆大吏多累啊……你们是世家就这样,我不行,我家就是祁连山下来的小百姓,就喜欢自在做海外天子。”

“那也挺好……我是真羡慕啊。”

“你先别羡慕了,泡完了没?姐带你找点儿乐子去啊?墨莲这几天不方便,你也不能憋着啊,姐庄子里今晚弄了选秀,跟姐上大院儿挑男奴去吧!”

“啊?这不用了……”

“不用什么啊!我这温泉水滋阴补肾,纯阳体泡完要是不泻火,特伤身!”

“没事儿……我禁欲久了,不怕火大。”

“姐选秀都是脱干净了的,你一看那些男体,包你火大。我跟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有说不完的话想跟你说,你可别跟我见外啊。”

……

当九幽换了身宽松的殷红绸缎衫子,跟祁连坐在大厅软椅里,看着莺莺燕燕跳舞,笙管琴箫伴奏,各个男子都穿的薄纱。

732.选寝奴

都是脆生生娇艳的颜色,只堪遮住高地的护裆摆之下、露着两条细白的大腿,踩着小短靴,扭腰摆胯之间,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的跳动的鸟和鸟蛋……居然什么也没穿。

然后跳舞的被祁连一挥手,就开始宽衣解带……

九幽眼睛都直了,又被眼前雪白的男体给蹭模糊了……

祁连诚不欺我。

这一水水的娇嫩美男,下面连根毛都没有,从脸白净到脚丫子,就高地处耸拉着粉红的,颜色一个比一个浅。

身上毫无遮挡,就戴个面纱。

九幽看了两眼,就没敢看,侧头去看祁连:“姐,你整这个干嘛……墨莲在哪呢?我怕他一会儿窜出来砍了我。”

“没事儿,咱们女人想睡男的泻火,他管得了?我跟他说了,让你在这快活快活,他说你好多天不见欢颜,成天臭着个脸吓唬人,你要是乐了,他也高兴。”

九幽点了点头,“虽然这么大方不像他的作风,可也应该,这几天他们都憋着让我乐呢。”

“那你挑挑?各个都是处,右胳膊上都有守宫砂的,你想挑几个挑几个,床肯定是给你安排够大。”

九幽嘴角抽搐,“这……这事儿来的太快,我有点不好意思接受了。”

俩人只顾着说话,都不看玉体瑟瑟的一众美男了。

祁连一挥手,就又撤下了一波。

众娇艳美男一句话没敢说,灰溜溜捡起衣服就撤出去了。

“你要是对这些没兴趣,你试试我的十四宫影卫?跟我三年了,都是男的,年纪最大的二十,送你俩当保镖了。”

“咳,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就看看祁连姐,你这能有多热闹。”

祁连一声令下,底下跪了两排人。

凤华山庄有个特点,就是女人穿裤子,男人平时穿的都露大腿,就拿护裆摆挡着高地,大腿一个赛一个漂亮有型。

而她这十四个人除外,因为动不动就带出去随行,还得如影随形,露大腿容易暴露位置不说,还容易让其他人觊觎。

“属下参见庄主。”

然后动作整齐的开始解衣襟,整齐了露出两排肩膀……九幽赶紧叫停,“停停停……不用脱衣裤,让我看看脸就行了。”

这十四影卫闻言,便整齐划一的开始摘面纱。

“你还挺怜香惜玉。”

“那你看……毕竟这都是男儿家,我是逞一时快意,挑一个糟践了其他十三个,那我多作孽啊。”

九幽走下了座椅,下地去看脸,这两排人都垂着眼,不跟她对视,身形都挺细挑,雪肤美貌的。

祁连也走下了软椅,“唉,你这性子还真佛,来去不留痕,你多挑几个走吧,听墨莲说你家挺乱的,都是男权禁卫军,你信得过墨莲,就该信得过我,信得过我送你的人。”

九幽点了点头,看了两遍这两排十四个人,指了指第二排边儿上的一个,“这个吧,长的跟瓷娃娃似的,这细软身段跟我府里、一个江南男子挺像。”

祁连点头,“好,这孩子武功学的好,历练的过。我命人给他沐浴准备,送你房里去,咱们姐们先吃饭吧,我都命厨子备了酒席了。”

733.恶意灌酒

“好啊,但你这酒席……可不能恶意灌酒醉啊,我还得床上大战呢。”

“哈哈哈!知道了!”

俩臭味相投道女人只一对眼,就更明白了。

“……幽儿!祁连!”

俩人刚一抬头,就看见外面窜来个黑衣男子!

独孤九冥一看屋里站的两排、裸着上身的黑衣男子,急的直瞪九幽!

“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快活呢?祁连!我刚才撞见有刺客,在院子里翻腾呢!莫不是你惹了仇家,怕不是奔着九幽来的!”

祁连一愣,“是吗?刺客?我凤华山庄,连贼都不敢踏入,哪的刺客胆子这么大?……哎呀,怕不是玄机阁识破了什么?”

九幽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喔,那祁连姐你可别离开我,你身上自带辟邪体质,蛊鬼都不敢碰你,况且咱俩现在脸一样,我跟你走就安全了。”

“可也是……行了,去外屋吃饭吧,你今儿就在我这屋隔壁睡,那有大床,咱们先上外屋吃饭吧。”

独孤九冥心道,反正这俩女人在一起,一个比一个能祸害人,世上估计没人能比她们更危险了,也就不着急了,三人便一同坐在三十六道菜、高腿大酒桌前。

“来来来,这是惹泪酿,这是不醒醉……”

熟悉的酒名,熟悉的酒瓶子。

九幽嘴角抽搐,“我跟你说,再千杯不醉的人,也不能这么混着喝啊……”

这次有独孤九冥在旁边,他都好不容易醒酒的,很着急的拦,“祁连你悠着点!别欺负我妹!”

祁家主很动情的叹息道,“墨莲啊,我跟幽妹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拦也拦不住,好不容易找到个,能一起泡澡泡美男,纯阳体还投缘性格的人,你还不让我们喝痛快了……初次见面,萍水相逢也不能连敬酒都不喝啊……”

九幽是个易激动的,祁连这话说的慷慨淋漓,顿足捶胸,就差潸然泪下了,她二话不说,“祁连姐说得对!九幽这杯酒先干为敬!”

祁连端着自己那杯酒,满眼含泪,“哎哎哎?我这么拦你,都没拦住……哪能你先啊,我得尽地主之谊啊!这是我敬你的第一杯酒,天地有情,敬你我相遇,来干!”

俩人对着喝了一杯,独孤九冥这一看,第一回合九幽就多喝了一杯……这哪行啊。

祁连跟九幽,从伯牙子期到曼珠沙华的花期,独孤九冥看不下去了,“别闹她了,我替她喝一杯。”

然后抢过了祁连倒给九幽的上一杯酒,直接喝了一大口,独孤九冥那凝脂雪白的脸蛋儿,瞬间就一粉,春雾秋波似的眼神、又开始迷糊了,“这……什么酒啊,我怎么没喝过…怎么这么冲!”

祁连瞥了他一眼,满脸促狭:

“就你抢的这杯好啊,是祁连山马鹿茸鹿鞭,跟高岭山脉冰窖酒泡的滋补酒,你一个这几天不方便的男的…喝这个干嘛,火气再大也只能多流点血了,这是给你女人补肾助火的。”

734.恶意灌酒(2)

独孤九冥恶狠狠的!瞪了这俩女人一眼,“大爷我就要喝!你们能补,我就不能补啊?”

然后他为了置气,猛灌了两口……九幽看的心惊肉跳,独孤九冥居然这样就上头了,双颊和脑门都粉红粉红的,“祁连,你这酒没毒吧?我咋看他反应不对呢。”

“你还要他什么反应?跟吃了媚药似的,扯开衣服让你上?我家这补酒挑人,对女人是大补至宝,对男人……也就补气养血好了,你也喝一杯吧,把他灌睡了,你再消停睡男宠,这江湖上的男人……得先睡到手再谈事儿,你先睡了他,他就能全心全意扑在你身上,奉你为主了。”

九幽边听前辈教授技巧,边喝了口她刚倒的酒。

顿时辣的喉咙发麻,“嚯!这什么酒!刀子似的,劲儿这么大啊。”

“祁连山高岭酒,都拿猛料泡的,那必须得难以下咽啊。”

然后九幽还没怎么样,对面的独孤九冥就酒劲上头,杯子都掉地下、摔了。

脸上酡红,眼神忽闪,趴在桌边就要抱臂睡觉。

祁连见状,便道,“你扶他回房睡吧,他放心不下你,硬要在你的房间旁边儿。你也别再真喝多了,回房吧,先睡了人,你再诚心招纳,他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子,就对你死心塌地、为你是从了。”

九幽便赶紧搁下酒杯,揽着他腰肢把人搀起。

独孤九冥真酒劲上头,就不说话了,也一点都不闹,乖乖让她扶着,极力不让自己出糗。

九幽扶着独孤九冥上榻,给他脱了鞋袜盖上杯子,见他沾枕头就闭眼,这才转身去了隔壁。

……

一进门,穿着纱裙、露着两条白腿的男使从,正三两个在门口等她呢。

“贵客,陪床寝奴是洗好了不穿衣物,拿被子卷进来的,请您享用。”

一边说着,男使从还握着她的手,引她上床边儿去看。

九幽入目的,就看见她这个屋有点旷,就中间一张大床,床边儿搁着一排六角花架,摆了几样小糕点和青瓷酒瓶。

九幽顺手就拿了块糕点吃,嗯,应该是玫瑰花生酥,闻着是浓郁的玫瑰味,入口花生酥脆,裹得麦芽糖也甜,嚼着贼香。

这不是重点……九幽吃完了手中花生酥,一回头才发现,

床都被人铺好了,满屋桃红的轻纱帷幔,层层复叠叠,隐隐可见里面、拿被子裹了个人。

九幽才想起来,她要了祁连一个影卫陪床呢。

九幽只掀开纱帘,瞥了一脸里面的‘人形茧’,便坐在床边儿脱靴,

正脱着靴子和套袜,就听到身后有、缓缓掀开被褥的声音,好像是裹被子里的人自己起来了……

虽说一个陪床男子这么主动,有点骚浪,但是祁连的影卫……肯定不是一般小娇男,九幽也就由他浪了。

她感受到了身后的男子坐起来了,虽然九幽记着祁连告诉的,先睡完再培养忠心的话,可她觉得,用强的容易适得其反。

“你若是不愿意,就先在这睡一玩吧,反正我也是闲的、跟你们庄主讨了你,你我来日方长……不急着要你做陪床男人。”

735.有刺客

身后的人却没吱声,也没贴上来引诱她,就在她身后……

感觉气息凉凉的不对劲儿,九幽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双泛着琥珀冷光、阴毒的眼睛!

这人脸还是那张标致稚嫩的脸,肌肤脂白,大眼叶眉……却毫无表情,死气沉沉!

九幽目光一扫,瞬间就觉出不对了!

他怎么穿着衣服?还是一身毫无花纹的黑衣!

九幽刚开口,就看见他一只手上扑出一条、虫子粗细的红色小蛇,朝她吐着信子!

九幽瞬间吓的脊骨发凉!

盯着那个玩应——一个翻身就往后一仰!

正好躺进了大床里头,那个一身黑衣黑裤的刺客,就堵在床边,手里攥着那个虫子还是蛇的东西、就屈膝朝她凑了过来。

“你干什么!祁连让你杀我?!”

九幽仅凭他这往死里没感情的眼神,就认定这人肯定也戴了二皮脸,混进来要弄死她!

九幽意识想到这些是一刹那,也是一刹那,人就嗖的扑过来了!

在被身上轻巧的黑衣刺客骑住的瞬间,

一拳直接锤在九幽脸上!——九幽感觉鼻子都要歪了,瞬间鼻子酸胀,差点睁不开眼!

这刺客反手就捏住了她下巴,逼她张嘴,九幽瞬间惊骇,赶紧反手抵抗,抬腿照他后背踢了一脚!

受击的刹那、黑衣刺客闪身一滚,就从九幽身上翻了下去,她也赶紧收腿坐起!

“你不是祁连的人!?你为什么混进来拿虫子咬我!”

九幽刚想拔剑,却想起自己的剑和葫芦,都不在身边,让独孤九冥收着了!

跪坐在床上的刺客面无表情,只有一双黑邃无底的眼睛,

“你也不是凤华庄主!不必问你,待会你的一切我都会知道。”

九幽瞬间明白了——

“你是玄机阁杀手?我怎么可能把秘密告诉你!”

这刺客淡淡道,

“吃了迷心蛊的人,不存在秘密。你不是凤华庄主!我没闻到她身上硫磺避忌的气味”

眼见着他一打开手心,就露出一条老长的虫子……九幽吓的魂儿都废了,手撑着后面床、准备翻下去就跑!

没想到这人行动的速度,跟她想得一样快!

九幽身形刚一动,这刺客就扑身上来,把那猩红的虫子、抓着奔她脸来了!

“你会玩蛊?!不行!来人救我啊!有刺客…我可不想变虫子啊!!”

床上俩人赤身肉搏,终是九幽不敌这人,带功力的劲儿大,九幽虽然也有劲,但他反应太快了!她一下没打着他,倒是挨了他好几拳!

一阵猛捶猛打,这刺客还把她双手腕子、都捆着按住,九幽侧着脸压着下颌,被逼着上半身无法动弹。

身上压着她的细瘦躯体看似柔弱,实则力有千钧,专攥她手筋和侧骨。

那虫子十分有灵性的,在俩人缠斗的分不开手时、自己爬到了九幽脸上,九幽眼睁睁的看着猩红的一条,拿翠绿的眼睛看了看她、沿着她鼻梁骨往嘴边蠕动!

滑溜湿黏的触感紧贴着皮肉,她大气都不敢喘!

九幽吓的满眼含泪,魂儿都飞了,而双手还被男子注铁一样的!冰冷双手箍的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九幽被并在一起的手互借了力、终于——拔出了腕带上的嬮妲刀!

刀从鞘出带起的寒锋,直接让刺客撤回了对她的钳制。

九幽直接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试图以锋利眼神呵退头顶的刺客,“别动!快把你这恶心的玩应收回去,这吹发即断的嬮妲刀,你可以拿命试试。”

736.刺杀不成反被睡

在她举刀逼迫下,身上刺客缓缓从她身上坐起。

霜白的刀锋,架在他黑衣白颈上,他居然稳如磐石,九幽诧异,“你居然毫不质疑,这刀的锋利?”

刺客脸上毫无情绪,“刀出鞘时,锋锐把我衣服和头发都斩断了。”

“你反应真快,不愧是当杀手的。我拔刀的瞬间——你要没收回手,怕是你得少十个手指头。”

‘砰’一声踹门巨响!外面姗姗来迟的救兵!一哄而入,挥舞刀剑,连忙喊!“刺客在哪!”

没管其他人,九幽就盯着眼前刺客……只见他目光随手而动,去摸九幽脖子!九幽以为他要锁喉,刚手抖刀颤,就听见刺客说,“你不是凤华庄主,为何也是纯阳避忌体?”

原来趁俩人缠斗,那蛇直接滑到九幽脖子上了……此时冰凉的滑腻的东西、循着脖子血管,九幽吓的魂儿都飞了,……没想到这小蛇咬了她皮肉一下,就溜回到刺客手上,不知钻到他身上哪里、就不见了,九幽才松了口气。

门外,真正的凤华庄主、已经带人围了上来。

祁连眼见着……床上一个黑衣男的,骑着一个女的,那女的一身殷红色衫子,满脸狼狈,提着的心却被那男的、脖子上的白刃打乱了。

“这是没事了吧?喂那个刺客……你干什么来的!为何偷换我影卫的脸,爬她床!?”

这刺客刚才还六亲不认,突然作出一副、柔身软骨的妖态,避开她刀锋、俯下身来,音色绵媚甜腻,声还不小,让所有人都听清了:“你好不通情理啊~阁主是命我来勾引你的~”

九幽手稳稳的握着嬮妲刀,听他睁眼扯犊子,不禁冷哼一声,

“勾引?你刚刚不还要砍我呢吗?你这变脸比变天还快啊。”

祁连大概是还没搞明白现状,“你这刺客,你走不了!哪来的心机妖鬼,贴了本庄主暗卫的脸?还想伤我贵客,这不是打本庄主脸吗!那谁…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二皮脸刺客?”

这刺客着实硬气,一看撒泼无门,便又冷了脸色,眼刀只顾剜着九幽:

“你究竟是谁!要我无功而返,不如赴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和你同归于尽!”

祁连怒骂!“你敢!你们玄机阁就这点儿手段吗?”

九幽手上嬮妲刀,还是搁在他脖颈喉管边上,后背却吓的一身冷汗了……九幽想起他说的,似乎她体热的,先天性病根救了她,这虫子不咬她…既然他是天机阁的,九幽得先攻破了一个,才能渗入玄机阁。

九幽攥着刀的手更加坚稳,咧唇笑了,

“你是玄机阁的杀手,会玩蛊虫对吧?何必跟我同归于尽啊……死的一身虫子多难看啊,你不是奉命要勾引我吗,继续啊。你把我伺候爽了,我就放你一条命,给你个继续调查我的机会。”

为了展现自己言而有信,九幽先收回了搁他脖颈上的刀。

发现他脖颈上,已经有一道粉红的痕迹了,应该是刀锋所伤。

737.刺杀不成反被睡(2)

一拿开刀,九幽都是缓慢紧绷的往回收着,生怕他突然发力扑过来揍她。

九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却一眼都不看她,还真凑过来了,她坐在床上,他就跪坐着贴过来——九幽赶紧横过刀来,架在他脖子一侧。

“你干嘛?”

这刺客默不作声,也不怕刀锋了,上来就要解她腰带,细白手指扣住九幽腰间、绞金丝攒玉皮带,九幽赶紧拿手扣住他的手,这刺客手贼凉了。

“你干嘛?上来就要解腰带,你这是勾搭还是劫色?”

刺客抬了眼,幼嫩标致的小脸儿上,毫无情绪波动,眼睛一如既往的黑邃。

“我给你口,你爽了就放我走。”

在旁边儿看的祁连,忽然反应过来,咳了声,“既然你有这情趣,那我们在门外守着,你能自保就行了,这庄子我已布下天罗地网。”

九幽见祁连一群人,当真退到门外去了,便回过眼,看这刺客的神情。

可惜他黑邃双眼里,毫无神情。

“听你这语气,是没少给女人这样啊?”

这刺客满眼淡然,

“是啊。”

九幽却气的火冒三丈,兴致顿扫而光!

“你们玄机阁杀手,是妓院投生啊,还得随时准备、伺候男人女人呢?”

刺客眼中,终于有了厌恶愤怒,

“你没资格评论我们玄机阁!快点,爽了就行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多话!”

九幽嘴角一抽,没想到这刺客,还是个对变态阁主,愚忠的贱男人啊。

“我可不需要,你这种男的…给我解腰带,我还是扒你裤子吧。玩男人身体,才能让我爽。”

九幽一手拿着刀,一手去解他腰间布缠的束带,

这刺客也不反抗,任着九幽解他腰带扒裤子,还顺着她的势,被她推躺下。

他双手摊开,与肩平抬,四肢大张着,只说了句,“你把刀收进鞘里,不然还没等你爽,我就先死了。”

九幽经他提醒,才把刀插回、腕带绑着的鞘里。

低头看,正好对上这刺客黑邃的眼睛,目光相触之后,他又侧过头去了……

九幽也一言不发作弄他,直到这刺客裤腰都扔开了,外面长裤也褪下来了,望着他身上、只到腿根的雪白布条亵裤,九幽很挫败,“你怎么反抗都没有?裤子也让人扒习惯了。”

这刺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是。怎么,嫌弃?”

九幽差点被他气出一口老血!他这脾气,这性格,她咋这么熟悉呢?

“你究竟干什么的啊!你知不知道,你顶替调包过来的,原本那个躺我床上的,该是个清纯玉男?”

这刺客还不耐烦了,皱了皱眉,

“你这人真啰嗦,又要我勾引你,又嫌弃我经验丰富。”

九幽冷哼了一声,“你的经验丰富,就是直接脱裤子开干?”

许是九幽那不屑的眼神刺痛了什么,

这刺客便忽然抓住她的一只手,细软粉红的舌尖,就一下一下刷在她指腹……九幽一痒,五指骤然分开,他便卷上手指头,一根一根,被湿软的丁香小蛇、细腻的包裹,殷勤的侍奉……

738.刺杀不成反被睡(3)

九幽被他服侍的下腹一热,五指一并、就直接捏住他下巴,把指头堵进蛇洞、去抓丁香小蛇了。

她明显的在羞辱他,是入侵,他还殷勤的献媚,技巧娴熟的迎接。

九幽眯了眼!

“你是什么妖魔啊!说变态度就变态度!”

他忽然吐出来句话,“享受得了,哪那么多碎嘴。”

然后猛然坐起身来,俯下头、继续拿口中灵蛇挑逗女人,弄的她满手水光靡艳,他还仰着头看她,连表情眼神,都迷离妩媚的、真像那回事儿。

九幽只管坐着看他伺候,从手指荡漾开来,牵动了她身上每一丝欲念。

而昨天,也有男的刚这样挑逗过她……而昨天的人跟他比,还真是青涩稚嫩的很。

刺客又一口嘬上了她颈子,便拿手缓缓下拉她衣襟,边用小牙轻磨,炽热的好像新婚洞房。

刺客又开始下解她腰带,上吻她脖颈。

丁香小蛇敏捷灵动,技法上道,他每一个动作、哪怕是吐息细喘,都能撩到她身上火起之处。

九幽开始呼吸急促,忽然一把扣住、伏在她身前男子的肩胛骨,然后强忍着燥热,推开他,令人失望的是,他还是面无表情,脸色白净。

“好了……你这引诱法,怎么净脱我?你在我身上点的火够了,该轮到你了,男人身体才能让我有兴趣。”

他忽然来了句,

“那你要失望了,我天生残疾,不举。”

九幽好奇,

“残疾不举?你不会没长东西吧?”

刚才是发问,九幽也不容分说的、再次把他按倒在床上,分开他双臂左右,

九幽扯下他那条布条缠的亵裤,把他衣襟撩到肚皮以上,入目的两条白腿,高地上怂着一块软粉。

“你那里一点毛都没有,是不长还是刮了?”

“都有。”

“这不长着呢吗?哪就看出不举了?”

九幽伸手握住那处,他就闷哼一声,……九幽只觉触手的物件娇嫩温软,皮肉像是薄膜,手感比中原男子,脆弱太多了……她搁在手里捧着,忍不住恶意的搓弄这美好,又怕给他弄碎了、他也没别的动静,就是眼睛红红的,

“没女人碰过你这里?”

“没…有、唔。哼~~”

他开始呼吸急促,娇吟细喘了,却刚泄出一声,就被他自己硬生生压制住,白牙咬的嘴唇娇红水润,像是习惯了隐忍沉默。

九幽也觉着手中的小东西站了起来,却还是柔软娇嫩的过分……

“还是处嘛?你看,你都起反应了,挺敏感的呀,怎么一声儿也不吭?我都挺用力了,不爽也得疼啊。”

“唔……你下了什么毒,难受……”

“呸!我还用得着下毒?你看你这一脸意乱情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人这样对你过吗?那我服侍服侍你吧。”

底下的男子抿着嘴唇,黑邃双眼湿漉漉的,还在小声的哼唧。

九幽直接照他脖子就啃上了。

瞬间发现,这男的除了高地,身上肌肤也娇嫩的,跟豆腐似得啊,太软太滑了……!

反正俩人都带的二皮脸,嘴对嘴也下不去嘴。

739.刺杀不成反被睡(4)

九幽边啃边拉衣领,手也迫不及待,钻进他衣领去,却意外的摸到一根绳,绳头绑着个硬东西!——在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石头,九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直接跳到旁边跌坐下来,吓的汗毛直竖,腿都软了……

那个猩红雕纂金凤的坠子,是她刚扔出去给人的。

“你是那个蛊鬼……洛北冥?!”

他还躺在床上,四肢大张着,下面一丝不挂,黑色上衣都把衣襟、掀露了胸膛的骚情男子,瞬间映入九幽眼中的,就成了一滩爬行的蝎子蜈蚣,毒蛇穿骨,皮肉生蛆……!

男子遮挡都不屑遮挡,只是冷笑一声,

“呵,洛北冥就够吓到你了吗?”

“洛洛洛、北冥?这是你的身体吗?怎么跟人似的……不对,跟人一样的……”

他忽然眉眼皱起,嘴唇颤抖,

“谁告诉你,洛北冥不是人?”

九幽现在满脑子乱哄哄的,一时都语无伦次了!

“你这身上,血肉骨头里……流淌的是虫子……还是蛆啊?你怎么没一张嘴,就吐出蜈蚣蝎子?吐蛇我倒看见了…”

“谁告诉你洛北冥身体里,流淌的全是蛊虫?”

九幽也突然发现自己太怂了。

男子丝毫不受她话影响。

“知道我是洛北冥了?还要我勾引吗?”

“你是不是被自己义父侵犯的,从没被其他人疼爱过,才觉得自己不举?”

“与你无关。”

他一这个态度,九幽刚才被吓停住的欲念,又腾然烧起了。

真是极致的感受……他的传言恶心了她两天,真人摆在这,却娇嫩的像豆腐,他的行径,也勾的她五迷三道的。

“洛北冥你别吐虫子,我睡你一次,然后放你走,你别来找我,扯平,你看可行?”

男子也不做作,当然答应了。

“可行。我又不是母蛊,吐什么虫子……唔哼!”

洛北冥后面没说出来的话,都被喉咙痒的、想喊的冲动,给压回去了。

这个女人狂癫起来,真是无可畏惧……啃着他胸前小珠的人,真是恶劣透了,也情动至极,下流的手技法,抑扬顿挫的揉捏着他那里,他快忍不住的想喘,喉咙里痒的快堵不住了,他浑身发热,胸口和下面越来越硬挺,渗出了蜜汁……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每次对女人出任务,都是让别人爽了,也不是没有女子这样对他,可他只觉得那是种耻辱,恶心到神魂俱恨!

而他身上这个女子,浑身皮肉都灼烫着他,被她贴附游走过的地方,又烫又痒,极度酥麻,并不是疼,而是深埋体内的原始欲念、开始死灰复生,他居然难以自控的、想沦陷,想要更多,浑身的热痒,想要她来释放!

看着男子满脸满身无措的汗,手脚开始攀上她的身体、难受到濒临崩溃,

九幽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最后问你一次,被我睡,是不是你情我愿的?要不要我继续上你?”

已是弓满如月,箭在弦上,就差一松手了,男子满眼湿润,喘声低媚…

“继续!嗯哼~”

740.刺杀不成反被睡(5)

得了他首肯,她再不多言、猛地就欺上去了。

“——啊嘶~你那里怎么像倒刺一样……那么疼。”

“疼吗?那我要发动攻击了!”

女子只掀开衣摆,拉下亵裤坐在他身上,上身衣着整齐的是她,浑身寸缕不着的是他。

“嗯哼!”

男子娇嫩的处儿高地,被纳入女子灼热所在…洛北冥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她这什么地方……是长了仙人掌的刺吗!

“你、你那里是长了倒刺吗!……好疼…啊!要碎了…”

身上女子恶劣的,起伏顿挫了一下,只觉这块嫩豆腐,就算站起来,也刚柔并济,即使芯儿像灌了磐铁,那外皮也软嫩的要死,真是要激动死她了!九幽忍不住!忍不住的发狂,想绞碎他…“这样、当真不爽?”

“嗯哼!啊唔……爽!”

“那我继续了?”

“继~唔、续!”

身上女子得了令,忽然俯下身、去咬他脖颈,上身脖颈都被她嘬的一片黏腻,下面也骤然绞紧了、找准抨击点癫狂律动。

交缠处灼热湿黏,热度蔓延全身,很快就大汗淋漓了。

原来和女人是这样的感觉,要洛北冥如何形容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蚊子叮出个包,又可以挠到。然后拿指甲盖,掐出一下又一下,明明很疼,却又深刻的缓解了痒,乐此不疲。

直到她感觉,他那里热流涌动,像活的一样,突然就想起了……他不会男精都流虫子吧……吓的她赶紧抽身,跑的特别快。

九幽刹时清醒不少,感觉身上热汗一冷。

而蜷缩着躺在旁边的,浑身皮肉都过分娇嫩的男子,那里还在往出、一股股的吐出猩红的浓稠,他难受的夹紧了腿,双手抱着胸口、侧身贴在床褥上,紧闭着眼,微微喘息。

鬓角汗湿的墨发、竟然透出了雪白的颜色。

九幽傻傻的问了一句,

“你这是精还是血?还是精血?”

眼睁睁看着他那里的血,染的身下被单上全是,这才慢慢止住了。

九幽觉得此时尴尬,主动说话,

“你是处?第一次?”

黑邃双眼再次睁开,他满额头都是汗,连水光都是粉红色的。

“你…是谁!…罢了,快继续来!你要是不上,我就上你!”

男子眼神湿漉漉的,却还僵着脸跟九幽求欢。

九幽第一回碰到,初次见面被夺初夜,还能这么快就、忠于体欲的男子……

“好!这可是你要求的!”

“唔哼!~”洛北冥猛然又被女子压住,对准了头,心里暗骂……她挨他揍时反应不快,这时候倒快。

她不仅进场快,人还坏,一边粗声粗气的做运动,一边跟他说话,

“你为什么憋着不叫出来啊?我还第一次见,男子初夜这么管制自己的。”

“没、没有为什么…嘶哼……”

底下男子玉体湿润,汗一层一层的,九幽也越来发现,自己身上衣衫,都被汗浸透的贴上了。

……狂热而激烈的战斗之后,男子仰躺在床上喘息,累的十分虚弱。

741.反手一刀放他走

九幽拿棉巾擦了擦俩人、刚才纠缠处的,一片糊涂后,就躺在他旁边。

她知道收拾残局,让他的反感有点缓解了。

他默默的,抓起她的手指,眼神迷乱、嗓音是史无前例的柔软:“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拿身体,都换不了你一点的秘密吗。”

九幽真想开口问他离情蛊了,想了想,此时她不着寸缕,真怕被他下蛊。

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她暗自想,她记住这双眼睛了……无论他贴谁二皮脸,都要认出来这个人。

“会再见面的。”

他的手指十分温软缓慢的,一点点覆上她的手。

九幽不禁垂下了眼……她终于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吗?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会故意强他,夺他初夜,想借他渗入到玄机阁……这个受尽侵害欺凌的男子,也让她给破了身,他没有长得如何像鬼,初夜流的血是红的,也不是虫子……

见她低头想东西,男子便缓缓挨近了她,忽然就贴在了她身上。

不着寸缕的男体,媚意靡丽的眼神,他嘴唇也极其娇嫩,“别动。”

九幽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情,以为他是怕她再强行,把他再强一会。

没想到这人这么好骗,她只是睡了他,他就开始依赖贴乎她了。

“你刚累完,该缓缓的,男子这个虚弱期……我理解。”

悄无声息的,洛北冥抓着她手指的手、猛然拔起了她腕带上的嬮妲刀!

九幽瞬间一慌,还没起来身、刚刚还虚弱无比的男子,就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了!

嬮妲刀架在脖子上,把这恶女人骑在身下,他恶狠狠的一句,“你,送我出去!有你在我手里,其他人不敢拦了。”

原来他摩挲她的手,是在研究怎么偷拔嬮妲刀出鞘!

好吧,九幽收回刚刚自作多情的想法!

“你你你小心啊!这刀可不能乱玩啊!”

洛北冥眼神冰冷锋利!

“快起来!走!”

“你等我先穿好衣服啊……你也穿上衣服行不行!”

“你穿你的!”

脖子上的刀挪开了,九幽才敢穿衣服裤子,一侧头,正看见这刺客,拿刀斩下桃红的纱帘,瞬间就旋身围在了自己身上。

也不长,就缠到了膝盖,像是宽肩带抹胸裙子。

九幽点点头,嗯,是个裁缝的料。

然后她就被人拿着刀逼着,强行带出了屋子。

一踏出去,外屋浩浩荡荡站满了人,为首的是祁连带着十三影卫,缺那个估计是,不知让洛北冥给弄哪去了。

“刺客!你休想逃!”

刺客也不说话,逼迫着九幽跟他出门了,而这些人拿着武器,围着他到出门,只见他突然推开九幽、手里甩个东西冒出一团黑雾……然后人就没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剩一把白亮的刀扔在地上。

九幽点点头,去捡起嬮妲刀,收入腕带的鞘里。“还知道这种锋利的刀、只能待在坚固的鞘里,有脑子。”

一群人目送着那个半光着的,桃红色短裙的男子离开,

742.长安风味早点摊

祁连忽而道,

“对了九幽,下午的时候,外面截获个小飞鸽,信上是让你明日去舞媚娘。然后鸽子啊……让我家后院男人给吃了。”

“咦?可有落款?”

“没有,就留了个君侯,你不就是君侯么。而且你也别怪我男人啊……阴差阳错把鸽子灭口了,也省得鸽子暴露我凤华山庄与你。”

“那我怎么继续和义父联系啊!!”

“那我不管,不过我可以给你资助路费,只要你去了舞媚娘…提我,好使!”

九幽刚死灰复燃,感动的不行,祁连又补了句,“喔,好像不太好使了,你把我给你的红石金凤坠给扔了,没办法了。”

“这不是重点!独孤九冥呢?这么热闹他都没起来?”

“他起来过,看到你正在和人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旁若无人,他就又回去睡觉了。”

……

清晨,凤翔城小街道口。

城口小巷子里,居民家的早点铺子前,挂着‘早点’的红黄拼布摊旗,一张木头桌子磨得锃亮,桌面全是积年老腻子,却坐着个一身白上衣、宽皮腰带,后腰挎着长剑,挂着酒葫芦,穿了身土褐色大灯笼裤的女侠,这人满头青丝扎个球,额头一丝头发都不留,晨风徐徐,她黑眉大眼,手里捧着个肉夹馍、正咬的虎虎生威。

此时她桌上全是早点。

摊子老板是个白胡子老叟,脸上皱纹像树皮,还在给她桌上布满、热气腾腾的早点。

九幽撕咬着肉夹馍,吃的开心着呢,这肉夹馍,是老汤洒米蒸的红褐色皮瘦猪肉,再切几块粉白的新蒸肉,一起让她看着切碎了的,又切了葱根和红辣椒,跟切碎的肉一起、塞进到划开口子的馍里,老板给肉给的实诚,馍都快塞不下了……再浇上酱香浑厚的老肉汤……咬这一口,馍皮劲道有嚼劲,里头的肉又香又辣,酱汁浓郁,九幽孤身赶路至此的辘辘饥肠,可算是得到慰籍了。

咬口肉夹馍,再喝口这豆腐脑,这豆腐脑一半甜一半咸,里头还洒了虾米紫菜,就一个字,鲜!

“女娃娃忒识货勒…小老儿饿这早点铺子,家传,看哈这豆腐脑,里面还加了牛奶浆、鸡蛋浆呢,讲究的是微火熬浆,急火点卤。”

“嗯!老爹,我的包子还有多久能熟啊?”

“下屉热乎的驴肉羊肉包马上就好,女娃娃你来不尝一哈、小老儿起早包的馄饨?”

九幽狼吞虎咽了一个肉夹馍,吃两口豆腐脑平了平嗓子,还是觉得太干巴,“行,老爹你给我来碗吧,我这豆腐脑吃几口就腻了……”

“馄饨来哈~小老儿这馄饨,皮薄馅大,刚捞出来锅子。”

刚才肉夹馍就豆腐脑吃的女侠,这会儿包子就馄饨,这包子个个有小拳头大,面皮白胖白胖的,褶子捏的不多,一咬开、浑厚汤汁就跟着肉馅滚到嘴里了。

摊主见她吃的欢快,还给她送了碗细磨醇厚的浆子,还道,“女娃娃,做豆腐的就是浆子多,洒了糖面了,配包子喝得劲!”

743.天上掉下白头鸽

这位女侠吃早点、吃的满脑门子汗,好久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早点了。

九幽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吃,最后还剩了半碗豆腐脑半碗馄饨,有些歉意的扔在桌上,就掏跟葫芦挂在一起的荷包结账,她临行前祁连给了她二十两,她就拿出一块碎银子搁桌上,这老爹刚要抓铜钱给她,她又看上人家刚揭锅的糯米红糕了,“甭找了老爹,这蜜枣甑糕给我包一块吧。”

“晓得勒!”

……

九幽抱着怀里,油纸包的蜜枣甑糕,从那个早点铺子起身,挨家挨户的看。

小城区白墙绿瓦,小院子拿木头栅子圈着,

那红纸黑字的对联,门前挂着的褪色红灯笼,还有墙上挂辣椒蒜辫子的,真真好看极了。

还有不知谁家,隔墙种着老槐树,墙里倒是院里一丛小树林子,就是墙外还孤单的遗漏了一棵。

九幽仿佛看到一只花白鸽子、翻飞在树冠之间,九幽瞬间心痒,站在地上就盯着那白鸽子……离近了,树顶之下,那白鸽子骤然变大、‘噗通’——一声!直接照九幽脸砸来了!

九幽条件反射后退几步、才发现自己眼疾手快的,抱了个人。

仗着这人身体也轻巧,九幽在把人扶正之后,揉着鼻子被撞酸的鼻子,眯眼看着眼前人。

这人好像站不起来了,还一直搭着她的肩膀,倚靠着她才不至于跌倒。

……这人有一双黑邃的眼睛,长相精致,柳叶眉桃花眼,朱唇含血,还有一头雪白的长发,漂亮的像是高岭之花。

虽然他穿的是凤华山庄女使从那身,藕白的衣服蓝灰的裤子,可他雪白脖颈上、一片大大小小的红痕紫迹,还有那个红石金凤坠子,九幽便确认了这人是谁。

此时她用的自己的脸,也不怕被他认出来。

九幽开始装作初出茅庐,啥也不懂了:“哎哎哎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从天而降啊,初次见面就搭着本姑娘肩膀,投怀送抱,这可于礼不合吧!”

男子秀气的眉头一抽,眯了眯眼,缓缓从她身上收手,踉踉跄跄的自己站直了。

漂亮的高岭之花一开口,就烟火气十足。

“你——滚!”

九幽发现他脸上有表情了,居然会皱眉了……这男的怎么跑凤翔来了?昨天刚做完就吹风逃亡,他也不怕伤身啊?哦,看他这反应,明显是身体没那么快修复好。

忍着笑,九幽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胸膛!“小兄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还是没吃早点,饿的没劲儿飞轻功啦?萍水相逢,本姑娘请你吃早点吧!前面摊上的肉夹馍贼香!——我扶你啊?”

九幽笑的正气凛然,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作请。

白发男子黑眸看了看她,淡淡道,“好。”

“你可以拿我当兄弟,反正本姑娘在家,家奴院丁都喊我叫大哥的。”

然后她就顺势,就跟他勾肩搭背,一副哥俩的样儿了。

男子细挑瘦高,身骨单薄,也没恼了九幽的无礼,任她给架到了刚才那个早点铺子。

744.这兄弟不凡俗

摊主还在那看蜜枣甑糕,九幽去而又返,欢欢喜喜的喊了声“老爹!刚才那些样儿再给我上一遍,我这兄弟也饿了。”

摊主一回头,看是九幽,就笑了,“女娃娃你咋个……”他再一看到她身边儿男子,就忍不住多看了男子几眼,又看九幽……“女娃娃,你这兄弟可不是凡俗啊。”

“凡俗能长的这么好看嘛!刚才我去那边赏树,他就从树上掉下来了,一看就是早点没吃饿的……”

老摊主看这女侠傻里傻气的笑脸儿,暗自苦笑,这女娃娃是哪家的傻孩子啊,外域蛊鬼洛北冥都不认识……待会儿怕是等化成虫水,才能知道了。

老摊主对洛北冥还是很忌惮的,此时见他一身白净,一本正经的坐在这女娃娃对面,脸上没啥要祸害人的征兆,便道,

“这女娃娃刚才吃的样儿多,像什么肉夹馍、驴肉包、豆腐脑、馄饨,蜜枣甑糕……小兄弟你想吃点啥?”

九幽觉得这摊主对他敬重过分了,他俩这状态有点不利于她、调教冷美男啊。

“我刚才吃那个肉夹馍不错,还有豆腐脑,又甜又咸……你这身骨太瘦弱了,得吃肉长肉啊。”

白发男子直接否决了她,“我不吃肉。”

这男的,还真不给面子!九幽暗自咬着牙,继续笑嘻嘻的道,“不吃肉怎么行!就你这身板儿还吃素,你真要当鸽子啊?难怪你从树上掉下来!你家长辈苛待你吗?还不让你吃肉的?”

男子黑眸一瞪,又复归平静,“肉馍皮硬,豆腐脑腻。”

“那吃包子馄饨?”

“嗯。”

然后摊主盛了碗热腾腾的馄饨,拿了屉驴肉羊肉包子混的,就搁在了白发男子面前。

九幽殷勤的给他拿出竹筒里的筷子,又拿个小碗,往他碗里夹包子,这白发男子头也不抬,只不做声的拿勺子舀了舀馄饨……又放下勺子,拿筷子夹包子吃。

九幽见他小口小口的吃,都替他着急,赶紧喊摊主,“老爹!来碗浆子!”

“哦来勒!”

“老板!你那茶叶蛋给我拿几个!”

“哦来勒!”

洛北冥:“……”

于是,九幽在旁边儿扒茶叶蛋,那位小兄弟默不作声的,吃着包子和馄饨。

纤细葱白的五指捏着红褐色的筷子,被包子和馄饨热气熏的,他小脸儿粉红,玉齿朱唇,柳叶眉桃花眼,美的十分雾气仙昭。

画面一度很和谐,他只管吃,她只管准备吃的。

只可惜……九幽见他不喝浆子,就拿勺要喂他,这白发男子断然一呵!“别动!我自己喝。”

九幽扒的溜干净的,茶叶蛋放他面前,他也很不给面子,“不吃。”

“那你吃蛋清?蛋清好啊,跟你脸上一样光滑。”

“你这人……真黏人。”

九幽只顾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咧唇笑了,“小兄弟,你家哪的啊,叫什么名字?我第一次从家里出来,一见到你,我都不想闯荡江湖了。”

白发男子停了筷,一双黑眸深邃,嘴唇粉红,“你若知道我是谁,就不会心平气和、在这陪我吃东西了。”

“怎么会~我胆子大着呢,你就算是阎王,我也敢陪你,就怕来日再相见,你还高攀不起呢。”

男子不说话,只低头喝浆子,一顿狂补体力,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他不吃,九幽也不扒茶叶蛋了,把盘子里那些个茶叶蛋,都剥的溜光、摆了一盘,她就拍了拍手,看着他吃饭。

一不留神,就听见女子的,一串银铃般脆生的娇笑,“呦~~这不是洛北冥嘛!怎地今天不拿小姑娘喂虫子,改让小姑娘喂你了?”

九幽闻声惊起!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了——一回头,就被女子有力的手指锁住了喉!

745.上来就锁喉

九幽瞪着眼、喉咙瞬间被攥紧了,五官痛苦的骤然紧缩!

她眼前的是一张女人脸……柳叶眉狭长眼,半睁半寐的神态,媚眼邪异。

此时一勾朱唇,笑容诡秘,提着九幽脖子就要把她拎起!——九幽早在她冲过来的瞬间、就想拔剑了!可她直接锁喉,九幽只来的及胡乱抠着她的手,脸色憋的青白,声音都快出不来了……

“放、放手!”

桌上的白发男子搁下勺子,拿手擦了擦粉红嘴角,才站起身来。

“洛之澜你收手!她不是江湖中人。”

女子眼尾一挑,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你怎么还装上人了?昨夜你怎么回事儿,人间蒸发,还要我来接你。”

说着话的功夫,女子就把手中被锁喉的人一推!

这女子一松手、九幽就惯性的,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抱着脖子一阵猛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幸好这女人没存心要掐死她,就掐住她脖子作势而已。

低着头的角度,正看见这女子露着两半胸膛,穿一身深茶色长袍,前后左右都开叉,一站那就露了两条、雪白又肉实的长腿,脚蹬的漆黑长靴到了膝盖,大腿上还绑着泛光的金圈。

九幽眼睁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片黑压压的人,站在那个叫洛之澜的女子身后,而那白发男子也缓缓起身,走入人群,忘了九幽一样、一言未发。

那个叫洛之澜的女子,却看了九幽一眼,然后扶了扶眉心的、绞金丝镶红宝石抹额,甩着及腰青丝,步伐十分大气,六亲不认,每一步都露出雪白长腿,腿上的灿金色箍圈在光下反亮。

老摊主见人走了,才敢扶起九幽。

“女娃娃……你去城中可得当心啊!这可不抵你们大户人家管的好,城里乱着呢,像刚才那些魔头……平时我们小老百姓、看他们作恶都只敢看着,今天没伤人算挺好了……你可不能跟这种人来往啊……”

九幽揉着腰起身,笑了下,“没事儿没事儿,萍水相逢,我也就想以善念换善念,老爹,没吓着您吧?来……结饭钱。”

……

在回玄机阁的路上,洛之澜看着旁边儿这人,不禁想趁机挖苦他,

“你昨天不是出任务去了吗?你这衣服…怎么还换了?”

“出了些意外,任务失败,那个假扮凤华庄主的人……是个硬茬。”

旁边儿女子盯着他满脖子红痕,好像发现了什么,“呦…洛北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晨风吹乱了男子、发丝雪白的鬓角,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有话快放!”

“你身上真气乱了,童男身让女人夺了吧?你昨夜怎么回事?怪不得大早上……发信号找我接你来。”

“回去之后,我会如实向义父禀告的。”

“嗯,那一定是个……成熟有魅力,还强行霸道的女人。”

“并不是。我最讨厌成熟女人——尤其你这样的。”

“呵呵。还真尴尬呀,既然你对成熟女人没兴趣,所以你就换个口味了,去试试那些单纯无知的了?”

746.舞媚娘怎么走

“我是对男女之事无有兴趣。”

“无有性趣?!那你还把自己玩的走不动路,那你今天还维护、早点摊那个小姑娘?这不像你的作风,你不是恩怨向来,都用杀死对方来勾销么。”

“她是性子纯粹的人,与我还有用,就算我想报复,也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

“啧啧,洛北冥就是洛北冥,能算计出鬼来。”

……

凤翔城外,街道繁华,到处都有商贩摊铺。

此时,酒香巷深的老糕点铺外头,挂着褪了色的‘酥容斋’布旗,支起的布篷下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饼子。

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小厮、跟着个浅茶色清透衣衫的公子,俩人直奔这摊子来的。

伞旁边的嫩脸儿小厮,头戴银丝抹额,穿了身浅翠色衫子,满脸傲慢相,声音又尖又脆生,“伙计呢?给我们公子包上二斤糕饼,还是那几样混装的。”

店主是老爹带着一家儿女,店主家女儿认得,这公子是常客,便笑出了虎牙,熟练的给他拿纸包糕饼。

“好,公子莫急,奴家这就得。”

伞下公子从浅茶色袖口里,脱出一只五指如削葱根似的手来,指了指一板贴了、嫩花骨朵的糕饼,

“少掌柜,你这可是桂花糕?仲秋可还要…小个把月呢,这么早就开做桂花糕了?。”

“是呢,老爹说今年桂花落的早,这糕得提前些做得开卖了。”

“呵呵~也好,有的口福了,这桂花糕也给我拿上一斤。”

“这就得嘞~”那女少掌柜应了声,便招呼旁边年岁小些的男子,“老弟,你去给公子包桂花糕去。”

摊位前光糕点的甜香味,就够吸引百八十里人了,摊上买卖忙活着,旁边儿却凑过来个人,不问糕点,只问那伞下公子,

“打扰一下,这位大兄弟……这是哪儿啊?舞媚娘怎么走啊?”

九幽在小城区走了一上午,迷路快迷丢了,可算闻着点心香走出民巷了,顾不得别的了,她是抓到个年轻的就问啊!

伞下公子一回头,映入九幽眼帘的……这张脸清秀柔媚,桃花眼柳叶眉,樱桃嘴,明明是个五官清晰的男子,却满脸的媚水妖冶……九幽都愣了一下,他却眉眼一斜,傲慢的咳了声。

他旁边儿随从的小厮,顿时急了,“大胆!你这是哪来的登徒女……上来就问舞媚娘?这不是大庭广众作弄人吗?”

九幽被这一个路边小厮骂了,气的登时叉腰!

“咋啦?酒色财气人之常情!说得好像你们、男的不去似的!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别一副高傲样子,本姑娘就是看你们一身骚情,才跟你们问路的!”

桃花眼公子眼一眯,忽而冷笑道,“你问舞媚娘做什么?”

九幽哪里知道义父,要她去舞媚娘做什么啊!总不会是去嫖小倌吧!

“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自己找。”

小厮气的鼻子都歪了!“哪来的粗鄙丫头,竟憋着污秽公子耳目!”

那公子眉目清灵,看不出喜怒。

747.舞媚娘怎么走(2)

“你这么无礼,就算去了舞媚娘,也会被打出去。”

“你以为你嘴开光了啊?你说什么是什么?天王老子说话我都不怕,怕你吓唬了?这凤翔男人脾气,怎么都这么臭!”

桃花眼公子脸上表情,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怎的,

“呵,真希望你下次见到我时,不要求我。”

“……公、公子!您的糕饼!”

旁边儿店铺的人,把捆好的油纸包糕点、递给了他们,这俩主仆便走了。

九幽看这糕点不错,便想着买两块尝尝,到最后掏荷包的时候……崩溃了!

“啊!我荷包呢!?”

店铺少掌柜也是和善人,没恼她折腾了半天还不买的事,

“姑娘怕是第一次来凤翔吧?这城里,偷荷包的贼出名着呢!”

九幽双眼含泪,“那我怎么回家啊!我能报官吗?”

“报官也没用,官府不管外来人、这小偷小摸的行径。”

“我是被偷啊!”

“那也是小偷小摸。”

九幽欲哭无泪,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再回去,跟祁连说这事儿……

“店铺掌柜……您可知道舞媚娘在哪?我不是去寻欢问柳的,是我娘…看上舞媚娘个小倌,就抛夫弃女不要我们了,家里让我来凤翔,找舞媚娘寻我娘来!”

听了这小女侠的经历,酥容斋女少掌柜也挺可怜她,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的女娃娃啊,你这样找人,也不是事儿。我给你指条明路吧,那个舞媚娘正招杂役呢,你一会儿就出街口,那哪块天上挂的红绸彩带和纸鸢最高,哪里最热闹,哪里就是舞媚娘。”

九幽眼含热泪,抱拳道!

“多谢少掌柜的指明路!”

……

九幽循着那最热闹的地方去了,天上挂着高飞的纸鸢红绸的地方,是好几层的高楼美阁,一座朱阁周边,还有好几座低些的楼子,上下左右的扶栏相近,怕是人能从一座楼阁跳另一座楼阁去。这气派程度,怕是宫廷内院都比不起。

只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门前,石狮子都戴着红绣球,涂着金漆红唇。

龙飞凤舞、红绸彩锻铺的,三个鎏金大字‘舞媚娘’!

左右两边儿,女子红袖招,男儿清纱舞,而进门的无不衣着光鲜,都不用招徕。

九幽看这正门,也不像招杂役的啊,倒是进去寻欢问柳的。

她这一身朴素,还真显得格格不入,也没敢从正门进,就绕着富态繁华的舞媚娘走。

正赶上旁边儿旷隘的偏巷里,闹闹吵吵的有人哭骂动静。

九幽走近了正看见、一个粗布褐色短衣男的,胖的像猪,低手要打腿上、紧抱着他小腿的小姑娘……

“你这个赔钱货!老子给你找口饭吃你还不乐意!你对得起老子养活你这些年吗!”

那小姑娘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啊!阿爹不要卖老丫!老丫还要给弟弟找吃的……弟弟不能没有桂花!”

“闭嘴!把你卖了,你弟弟就有吃的了!”

748.老丫

这满脸凶相的壮汉,转头就换上了副谄媚,脸上油腻泛光、“鸨姐,你看这丫头能卖多少啊?”

穿的艳丽的鸨子大姐,一脸嫌弃的看着,“呦…就这丫头?你一打,脸更肿了,倒是哭开了这模样还能看,年纪太小,当个杂役婢子还行,要是拿到各楼头牌主儿面前,不等主儿们发怨,姐头儿也得骂惨了我。”

“阿爹不要卖老丫!呜呜呜……你拿了钱又会去赌了!弟弟咋办……”

“你这死丫头!还敢说你老子?老子那是去干大事!你知道个妈子!”

这壮汉抬手又要打,手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人抓住了,

——“住手!”

顿时仨人都转过头来,盯着这个出来阻挠的人,

这人身板儿高挑,细手拂风一样,却力道强劲、磐铁一样,把那壮汉的肥手腕捏的狠狠的……

这来者,一身灰白的衣裳,褐色裤子,腰缠皮带还挂着剑和葫芦,倒像是个侠客打扮。

而胸前鼓着,下腹到大腿都平滑,一看就是个烈性女儿。

壮汉顿时气上心头!就凭他这体格,手居然被一个还没葱壮的、女娃娃给钳制的抬不动!

“你是哪来的女娃娃!哪轮得到你管我们家的事了!”

九幽冷笑着,狠狠把抓着的猪蹄子甩下!

“你这样的男人,毫无担当,枉为人父,能生个这么有主意的女儿,还不珍惜,除了赌博你还能干啥?”

这壮汉一听九幽的说辞,更不屑了,赌都拿鼻孔看人了!

“我们家的事儿,哪轮得到你打岔了?哼,老子就烦你们这种的,一群人自恃侠客风骨,竟管闲事,我们老百姓家家就这样,哪儿显着你佛光普照了?别整那些感化人的心思,二十两,你要想买你就买。”

“我…我草!”九幽真想泪流满面,别说她现在没钱,就算有钱,也不能买个小丫头,带着做任务啊!

一看九幽不接茬,这壮汉鄙夷的咧嘴大笑!

“怎么,闯荡江湖没钱啊?没钱你还装什么女侠!干脆你也把自个儿卖了得了!”

这个大汉跟鸨姐顿时,满喉咙滚出放浪嘲讽的笑来,把九幽气的脸通红,地上的小丫头只顾着哭,一声儿都不敢吭。

九幽一定是来错了地方。

那鸨姐还像草里发现了花一样,满眼看货的神色,“你这丫头倒长了张大气的脸儿啊,你要是卖我楼里,接几回男客,我可保管能把你这性子板过来。”

一看这恶心的鸨姐朝她过来了,九幽顿时一阵恶心、下意识退后一步,就要抬剑,“你!嘴巴放干净点!”

天知道九幽要怎么忍着脾气……不血溅当场!

九幽敢发誓,这鸨姐再说一句侮辱她的话,她直接让这发生命案,然后告诉太宰,这个乱民欺凌侯爷!

——洛北冥正看见舞媚娘门前,有个眼熟的人影,她一身白衣褐裤,辫发高束,腰挎着剑,与妓院的低俗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是早上那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

749.老丫(2)

洛北冥一看见她…出现在舞媚娘门前,心里难以言喻的不舒服,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跟过去了。

原来她受在阻止一个父亲,卖自己女儿……站在风口听了几句,老丫的身世着实可怜,可惜当年的洛北冥,救他一生的人,也是折磨他一生的人。

被鸨姐嘴上侮辱的九幽,真恨不得下一秒就拔剑了,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哭哭啼啼的,真让人扫兴。那个鸨子,你这嘴要是不会说人话,不如我洛北冥让你,永远不必说话了?”

几人瞬间惊恐抬头,眼见那个白发男子,款动雪色长腿、踏风而来,尤其是鸨姐,赶紧瑟瑟发抖的往后退、直接腿一软差点坐地下了!“洛、洛大人怎么来此了!小奴家嘴严着呢……可不敢劳您高抬贵手……”

九幽愕然回头,却见来人满头霜雪,一身深紫色长袍宽袖,倒是在腿上两侧开口、每走一步都甩开了、笔直纤长的玉腿,脚蹬着漆黑高靴,腿上也箍着个金圈。

及腰的长发雪白柔顺,脸上扣了一半的黄金面具,露出的那半张脸,朱唇似血,肤白胜雪,眉眼漆黑深邃,五官精美妖冶……果然是洛北冥!

还有,他们玄机阁的杀手,平常都穿的这么风骚吗?长袍露腿,只一个眼神,走一步就足够!把人魂儿勾走了。

九幽很激动!“洛北冥?你怎么在这?你又出任务啊?杀舞媚娘里的谁啊?”

九幽身后的鸨姐,一下就瘫坐地上……眼睛瞪大,嘴里颤抖着嘟囔:“完了……这俩人还认识!”

洛北冥看了九幽一眼,黑邃双眼又转而,去看地上吓瘫的老妇鸨姐,她瞪大了眼,浑身止不住的颤。

“呵,小奴家?都成老冤家了。”

洛北冥居然也说了句俏皮话,听的这几个人都不太敢接,

“对!就是老冤家!洛大人说什么都对!”

“洛北冥!你能不能不让他们卖孩子!”

白发男子眉头一抽,“我凭什么不让?但是我喜欢,拿小孩子做虫盅,而且抓小孩子不给钱。”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这孩子没爹娘要了,他就敢抓走。

这个人……脾气还真可爱,九幽笑了,“洛大人…”

洛北冥再没说话,扭头一甩胯、就走了。

他走路时宽袖露出的、细白双手垂着,虎威猫步,衣袂生风,眼睛看着很远之外,很是六亲不认。

即便是个背影,也是细腰翘臀,深紫色的长袍更突出了、那雪白大腿的魅力,日落近黄昏,他腿上的金环极其耀眼,像是雪里埋金。

九幽还记得那夜,身下的刺客男子,皮肉细腻娇嫩的像是豆腐,她唯恐弄坏了他……可他竟然是,让她做了一晚上噩梦的,用蛊鬼手,蛊鬼人洛北冥……

原来蛊鬼也是和人一样,只是所经之年,都高寒无爱,所以没得七情六欲。

就像她曾经恨之入骨,又爱入灵魂的独孤九冥……他身世一问到底,在她面前如若透明,却又很神秘,神秘到能推翻,她对他的一切认知,神秘到她对真实的他,一无所知。

750.招杂役

独孤九冥……洛北冥?

相像却又无处相像。

……九幽一出了暗巷,没抓到洛北冥的影子,倒是抓到了旁边儿小巷,贴布告的老婆子。

九幽凑近了看,布告上果然写的招杂役,

“老姐!这儿还招杂役吗?”

被喊‘老姐’的婆子一回头,头上毫无花纹的一根银簪子、差点划到九幽脸!九幽慌忙退后一步……

见了个一身白衣黑裤,腰上还佩剑的侠客,愣了一下,

“呦……你这娃娃是,姑娘还是伙计?”

九幽满头雾水的摸了摸脸,弱弱的道,

“我是女的啊……”

“骇…你个小姑娘,怎么来这种地方找活儿计了!没看我们这来应召的,都是些孤寡老汉汉老婆子吗?”

九幽闻言,也挺慌,四外看了几眼,真发现这巷子里的,都是老叟老妪了。

“这儿不是招杂役吗?我刚从家里出来的,进城后荷包让人偷了,听说这招杂役,我就来了。”

听见九幽这边儿说话,又有个婆子凑过来,这人吊梢眼,瘦长脸,给九幽就留个刻薄印象……

“呦……你这小姑娘,不是奔着来当舞媚楼男倌、主儿们女使的?”

那个头插银簪的圆脸婆子,连忙拿手、拽那个瘦长脸婆子,

“哇哇你也别怪我们多嘴,这几天要来应召的姑娘小子,都憋着塞钱让我们通融、让我们给安排到楼子里,伺候姐主儿和男倌主儿们呢。”

九幽一听她们这番话,着实哭笑不得……但她独孤九幽,岂是没见过世面的?宫里有大周最好看的男人,等着她,她还要救盖世美将兰陵王回心转意呢!君侯是微服行访好吗!

“哎?咱们这不是招杂役吗?我刚来凤翔,真不知道此地规矩啊……老姐你帮帮我吧,我家都是武师,成天舞刀弄棒的管我,我嫌管教严才跑出来的……我能吃苦,还能打架,你让我干粗活重活,打男人,我一个顶俩!”

九幽满眼正经,装不出来可怜无辜,但是装傻充愣在行啊,她本色出演!

果然,一听这个,那个圆脸的婆子就心软了,叹了口气,就拍了拍九幽肩膀。

“你这姑娘外地人啊?口音都没长安味儿了,行吧,你跟我们来,先消停安分着,好好干活就行了,攒点路费回家,别想那些没用的,主儿们的女使可不好当。我姓陈,这个瘦长脸的,我们叫她老刁。”

九幽赶紧给抱拳,行江湖礼!“陈老姐!刁老姐!以后还得请老姐姐,多管教我呢,我叫阿蛟,蛟龙的蛟!”

……

九幽一路精神紧绷,跟她们去了老仆役干脏活儿、累活儿的后院。

一进屋来,给她领到个大通铺、火炕前头,屋里还是土坯房,油灯的桌上落了厚厚的灰,陈老姐指着大通铺道,“以后你跟我一屋吧,一会儿我给你拿铺被子,不管你以前当什么大家姑娘,在这也没法矜贵了。”

“嗯,阿蛟知道,阿蛟不怂。”

那个吊眼的刁老姐,就左一眼右一眼,把她好一顿打量,“模样挺周正,怎么不去把自个儿卖了,当姐主儿啊。”

751.招杂役(2)

“哎!老刁,你说什么呢,人家女娃娃不都说了吗,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正经人家还能跑出来?定然是不规矩,行吧,你消停在这干活,不过……你这身衣服不能穿了。”

然后这刁婆子,就扔给她一套、灰褐色的粗布衣裤,“你去把这衣服换上,一会儿干的活儿,你就穿不了这好颜色衣服了。”

九幽虽然哭笑不得,居然有一天要沦落到,和这些市井之徒,姑婆姨妈的扯嘴皮子受白眼……也罢也罢,反正这也是舞媚娘别院。

她只能毫无怨言,尽量多做事少说话。

“那谢谢刁老姐了。”

结果九幽换了身粗布麻衣,把剑和葫芦、叠在自己衣服里放好,那个老刁婆子,就给她领到、臭气熏天的一间屋子去了。

九幽是捏着鼻子进去的,就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屋里又小又脏,还是柴房。

九幽赶紧侧头询问,

“这是哪儿啊?这哪有活儿?”

吊梢眼一挑,刁老婆子就冷冷的笑,满嘴鄙夷:

“这就是活儿!刷恭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丫头小子,心里想的什么,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苏合主儿屋里的恭桶!你好好闻味儿吧!”

九幽听得委屈,

“哎?老姐你这什么意思!你安排活儿我接受,你还数落我什么意思?这可太糟贱人了。”

刁老婆子白了他一眼,

“刷你的恭桶!刷完那个桶再来吃饭!”

那刁婆子甩上了门,留九幽一个人在这蒙圈,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给她、换这么脏的衣服了。

九幽还在门口愣着,

外面又进来个婆子,还拎了桶水。

是那个圆脸和善的陈老姐。

“阿蛟姑娘,来我教你,拿布把手缠上,就抓这这扫帚头,里头秽物都倒干净了,你就拿水和着皂角涮涮。”

于是,九幽强忍着恶心,努力让自己拿这个活儿、跟被毒蛇穿骨,皮肉生蛆做比,这才忍下来了。

九幽努力说服自己,自己什么没经历过?就差刷恭桶了,这回齐活儿了。

陈老姐为了安慰她,还一直跟她说话。

“一会儿跟我一起把脏水、倒旁边菜地去就行了。”

“菜地?那菜地也是你们种的啊?”

“是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对了,你可别去对面巷子院里,那里都是退下来的男倌主儿,孤寡的老汉汉,都没脸没皮着呢,你一个小姑娘…太危险…”

“嗯,我知道。”

“其实老刁也是难为你,恭桶没有婆子刷的,尤其是这个,苏合主儿的恭桶,从来不用刷,他最矜贵,不用刷了第二次的脏桶,这桶是该扔了的。”

“……历练新人,刁老姐做的对啊。”

“你也别恨老刁,她也是怨恨着呢。我们这些人,哪个没当过花国魁列啊,哪个没伺候过魁列啊,都是人老珠黄,又没了六亲的,只能在这做些活儿混饭,看着新人赛当年,死在舞媚娘了。”

“我真不恨人……只是她怎么这么,讨厌其他人、接近前院主儿呢?”

752.招杂役(3)

“她当年是被男使,给骗的怀孕的,她义女干儿也是被男使女使,给欺辱的身败名裂……尤其是她当年,风光无限时候,还认了个外域的、男倌主儿做干儿,那男倌还博得了前朝玄帝一掷千金呢,差点就成了玄帝妃嫔,结果还没进宫就怀了孕,宫里下圣旨杖毙了奸妇,这妓院舞媚娘,差点犯了欺君。”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既然有前车之鉴,怎么还天天招伙计啊?”

“那些主儿身边,也不能没有伺候的啊,你这女娃娃脾气倒好,也真忍得干活,你有点文辞,来这活受罪干嘛……”

“我先干几天活吃吃饭,躲我家里人几天,等过几天我攒足了车马钱,我就回家了……”

“行吧,先干活,整这个时候说吃饭,怕你一会儿,对着那些粗糙饭菜,更吃不下去了。”

“那不能~”

“呦,你这娃娃,干这活儿也挺快啊,还真忍得了,刷的这个认真。”

俩人一出去倒秽物脏水,院里其他人也只看了看,没说话,刁老婆子刚从外头回来,看见九幽了,“你俩倒拾掇的挺快。刷的干净吗?”

九幽也直白,

“老姐您看看吧,要是不干净,我再重刷。”

刁婆子突然觉得这孩子,就算不是傻,也是个牛脾气,咋干捏不碎呢。

“行了,你们去外面水缸里,舀水洗洗手,阿蛟你把衣服换了,一会儿去后屋吃饭。”

这刁老姐,也是第一回喊九幽阿蛟的名儿,此后算是留下这个、傻里傻气的女娃娃了。

“好嘞刁老姐!”

九幽一出那个臭烘烘,还暗无天日的屋子,

这才发现,天色都晚了,黄昏日暮,残阳渐没。

九幽一个人绕着菜地,走到一排的水缸前,她刚舀起一瓢水,突然就听见栅栏院子外、有人惊呼道,“猫儿!哎呀快帮我抓住它!”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见一个小白东西,从栅栏缝儿边上钻了过来,蹿到她脚边!

九幽条件反射的!拿手里那瓢水——劈头盖脸的扬过去!

那一团白毛的东西被水一激,本能的开始甩毛,九幽手快身快、把瓢往缸里一扔,就窜过去按住!

那东西速度太快,也赶不上有轻功底子的九幽啊!九幽蹭蹭两步强行逮住,于是这团白毛,直接就被她拎着耳朵,拿起来了。

从栅栏边儿,小门进来的男子,见状哇哇乱叫!气的跳脚!“啊你这个人!!谁给你胆子拿水泼猫儿的?这可是苏合主儿的宝贝!”

九幽拎着乱扑腾腿的兔子,一回头,俩人一对脸,就都脱口而出一句!“是你!?”

对面这人,一身浅绿色纱裙,头戴银箍,正是今天糕点铺子遇见那个,跟着大公子的小厮。

九幽还没说什么,这小兄弟就皱着眉,捏起鼻子,纤手凭空扇了扇~一脸嫌弃,“你身上怎么这个味儿啊,太恶心了,你白天不趾高气扬的吗?这会儿怎么,跟这群老婆子在一块呢?”

九幽淡淡道,

“我荷包让人偷了,为什么会在这嘛,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753.招杂役(4)

“就你这样,还能混饭吃?把我猫儿给我!你身上臭味都熏到它了!”

九幽也不跟他接茬,依言举着胳膊、顺耳朵递过兔子,看他一脸嫌弃,又小心翼翼的把兔子抱怀里,

九幽突然想问一句,

“这只兔子叫猫?”

“你一个小老婆子,干杂役的,还敢质疑主儿?我就让你拦住,还敢往猫儿身上泼水?你领头婆子搁哪呢,我让她轰走了你!”

九幽不禁嘴角抽搐,今天她这也太倒霉了啊……陌生的凤翔城,还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

“大兄弟,不至于公报私仇吧?都是在这儿混口饭吃……”

“谁跟你公报私仇了!你站住了!”

然后这男的舀了一瓢水,劈头盖脸扬了九幽一身。

这男的还哼道,“你不是要混饭吃吗?小爷现在看看你这饭,吃的香不香!”

九幽抹了把脸上的水,感觉半身都湿了。

“这样行了吗?行了的话,我干活去了。”

“你是个傻子吧!”

九幽也不理他,扭头就走了,是大通铺那屋,换衣服的。

……

吃饭的时候,四五个婆子挤在一桌,对着拌豆腐、白菜豆腐、麻婆豆腐,豆腐不是挺嫩,不至于碎糊,但是炝汤就那么香,用料用酱都火爆够味儿,九幽猛吃了两碗麦子饭。

不管刚才经历了什么身心的恶心,她还是能把饭吃香。

这种一无所有,生而只为填饱辘辘饥肠的感觉,既空旷又饱满。

一看这孩子吃的凶相,和她英气不俗的模样极致极端,一桌坐的婆子都傻了,“阿蛟,你咋饿这样,这饭菜有那么香吗?”

九幽出于礼貌,嘴里饭菜还没嚼碎咽下去、就回话了,

“就这豆腐,手艺太好了啊,真香!侯府里的厨子都不一定比得上……”

九幽又发现自己有喷饭嫌疑,赶紧捂住了嘴嚼。

连刁老婆子的吊梢眼都放下来了,不禁扶了扶脑门……

“这可怜孩子……”

……九幽的饭还没吃完,就听见外面,热热闹闹的喊,“苏合主儿来了!”

于是就听一个傲慢尖脆的声音道,“你们这儿那个新来的呢?”

九幽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才过去,“找我吗?”

陈老姐紧张兮兮的,看了九幽一眼,

“豆蔻小哥找我们后院,新来的什么事儿啊?”

旁边儿一个婆子小声道,

“听说她今天晚上,得罪了苏合主儿的猫儿。”

刁老姐也看了眼九幽,刚要同那浅绿色衫子的小厮说话,他就扭头出了门口……

再一进门,这绿衫小厮就毕恭毕敬的喊着,

“咳咳咳!苏合主儿到!”

当看到一个锦衫贵气的身影走近门,屋里人都围过来了。

一群婆子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了前院男倌主儿。

“主儿怎么玉体至此!”

中午糕点铺子前那个男子,换了一身浅茶色纱衣,肩上系着斗篷,头上也是镶珠攒玉的金箍。

这男子目光高傲,也不听其他人说话,只看着站得笔挺的九幽,“还记得今日,你说的话么?”

754.舞媚

九幽眼皮一抖,不卑不亢的回道,

“记得。”

“现在跪地求我!我就挑你当我屋外女使。”

九幽挑眉,“凭什么……我自己在这干活混饭吃,挺好的。”

苏合主儿笑了笑,“给你个翻身的机会,你既然不要,我便不问你第二次。”

这男的还真无情,生的面若桃花,眼底却清寒无底。

这男的说完,就转身了,茶黄色衣衫翩跹,毫不留恋,一句都不多言。

难道这就是凤翔男子的性子特点?

不过洛北冥也确实是这个脾气,说一不二的,很是六亲不认。

九幽一急、当即抓住他纱裙后摆!单腿屈膝跪了!

“苏合主儿!求你,让我伺候你吧!”

九幽此时想的却是……反正皇上都给她跪了,她跪跪别人也不算特别丢人。

听着这个主儿,还挺有势力,就是脾气大了点。

苏合回了头,微眯了眼,点了点头算是赞赏。“我这是教你生存之道呢,起来,走吧。”

九幽没想到,他这么就报复完她了?喜出望外呀!

“主儿!容我回趟屋,拿我佩剑行不行?”

“行,但你跟了我回去,便要自报家门,让我知道你不是心怀不轨。”

九幽顿时乐了,果然还是老百姓善良啊~“那是肯定的呀~主儿等我!”

九幽欢欢喜喜的扭头走后,苏合倒是听了好些句酸话。

“这就能翻身了?唉……年轻真好。”

“你们都老成这样了,就算当了前院主儿的女使,也干不动啊!”

刁老婆子又咬牙切齿了,“苏合主儿也不怕前车之鉴?”

苏合眼也不抬,只转了转自己腕上、镶满翡翠红玉髓的金镯子。

“我脾气向来如此,无需多言。”

……

舞媚娘是左右两院,左边儿是男娼红馆叫‘舞媚’,右边是艺女青楼叫‘舞娘’。

舞媚一楼大厅里,全是彩纱帷幕,到处挂满了红绸彩锻绑的绸花,中间一个方形大台子,四周依次铺开了高桌高凳,此时正热闹着,台下女客怀里抱着,娇声笑语莺莺燕燕的,在男权天子远的地方,真是人间天外天,女人的仙境。

台上身段妖娆的舞男,细腰长腿,穿着清透,甩胳膊扔腿的动作、总把白如凝脂的玉腿,从纱裙里脱出,一撩一撩的,

楼内到处都有熏香的炉鼎,那味儿,浓香甜腻,熏的人意乱情迷。

而苏合主儿住的是二楼,好大个屋子,外屋套里屋,东偏房套西偏房。

苏合主儿往熏香浓郁的,黄梨木桌前一坐,就看着地下,单腿屈膝而跪的、白衣褐裤的女侠客。

眉峰俊朗,凤眼清澈,表情淡淡的,也还是无悲无喜,怎么看她的面相和气度,也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说吧,什么目的。处心积虑要找舞媚娘?脾气又不像看上楼里主儿了,不为财色,是为什么?别说谎,我听的出来。”

九幽眼皮一跳,顺口就开始捧他,咧着唇就笑:

“嘿嘿…本来我不是为了主儿美色,但现在我是了。”

755.苏合

苏合眼皮一抬,暗自琢磨,这人是怎么长的,刚才看着五官清俊,挺不食烟火的,这一笑就眉眼挑着,五官浓艳,一股子浑然的妖邪气。

“脑子还算好使,但你这谎撒的,睁眼睛逗乐子呢?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找舞媚娘?”

“我叫阿蛟,蛟龙的蛟,我家练武的,也不是凤翔人,我是……嫌练武太累了,偷着出来闯荡闯荡,没想到刚进城,就让人偷了荷包。”

“嗯,就如此?绝无其他?”

“绝无其他。”

九幽不笑了,只拿无辜的眼神跟他对着看。

这个叫苏合的男倌,长得是挺不错,虽然脾气阴晴不定的,但是主意挺正,要搁以前,九幽得嫌弃死这个男娼,可现在,九幽只想知道,他又是有什么苦衷呢?

苏合那双含着媚意的桃花眼一皱,忽然拿手掩了鼻子,

“让豆蔻带你去,楼下有个女客浴池,你洗洗身上味道,再来见我。”

“是。”九幽起了身,便随着那个叫豆蔻的小厮去了。

豆蔻对这个粗鲁的女子,一直看不上,把她扔进楼下大众浴池就回去了。

……

“主儿,你当真信这人说的话?”

“信与不信,她就这样说的。”

“主儿,本来你我是在涉忘川,渡弱水,今儿你怎么非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使放到眼前,也不怕误事?”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她会武,现在又是我的屋外女使,若是有人对我有威胁,她岂会不护我?”

“这倒是啊…不过…主儿,今夜又要放灯,又要主儿们扔绸花,当真还要晚上见那人?”

“嗯,趁乱才好。”

“豆蔻怕……怕那人一个发狠了,”

“这不是有了个,会武的么?”

主奴俩个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来了人,一身水蓝色衫裙的男子,领了个贴身小厮。

这位来的男子,面容清俊,神情冷淡,头上玉簪束发,半披半散着,穿的绸缎衫子也襟领合缝细密,一派正装。

见了黄梨木桌前坐着的男子,也不见外,自己过去坐了。

“苏合弟弟……你不上牌子快一个月,鸨爹整日捶胸顿足呢,今夜,可是要挂牌子了么?”

苏合百无聊赖的,去剥桌上橘子。

“挂了。我们这等异族男子就是麻烦,又要避癸水,又要服避子药,哪像疏泠哥哥你……又没五病三灾的,又没癸水,又不怕怀孕,还能终日挂清倌牌子,入花国魁列。”

疏泠早习惯了他这些话,

“呵呵……苏合弟弟这脾气,还是喜欢跟我,较这个劲儿呢。哥哥这有上好的凝香玉露膏,润滑止血,修复肌伤,我又用不到,先给你留着了。”

说着,疏泠便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圆盒的东西来,这东西光外壳就雕着金花,镶珠攒玉,工艺严整气派,必是哪位高官大人赏的。

苏合只觉疏泠是个奇人,也不卖身,就有上流贵客上门。

要不是他总一副清高脸,苏合就会把他这个,成天炫耀的人…揍出去了!

756.疏泠

“那就谢谢疏泠哥了。疏泠哥哥可还有事儿?鸨姐前两日就催我挂牌子,我还要好好拾掇呢。”

苏合站起身来,捻了捻自己衣襟,明显的送客了。

疏泠还稳坐着,忽然问了句,

“听说,你刚从后院领了个屋外女使?”

苏合瞬时眯眼,没想到疏泠居然问这个?一抬头,正看见个墨发垂肩、一身白衣褐裤,腰挎长剑的女侠走进来了。

“是啊,正好,她来了,阿蛟……?快来拜拜这位疏泠主儿,看看他与我,哪个好。”

九幽刚在浴池洗完澡回来,进屋就看见,两个模样标致的男倌,还有他们各自的小厮,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她……

那个一身水蓝色的男子,看了九幽一眼,便缓缓站起身来,似水清冽的眉眼,含了柔絮:“姑娘好生英气,一身浩然呢。苏合弟弟脾气难拿捏,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苏合眉眼一挑,当即冷笑,“疏泠哥哥这是…要吓唬我的女使么?阿蛟你说,我与疏泠主儿,谁好?”

九幽走进了门,弯腰给两位主儿,挨个抱拳行礼。

九幽恭恭敬敬的,面无表情的…

“当然是主儿好了。”

如果论脾气,这位疏泠主儿,可真温柔太多了,虽然是头次见面,可这样清冷标致的美人……怕是舞媚极品了吧?

而这位主儿的长相,跟苏合也是清俊妖媚的分别,但是这些,九幽都不敢说,毕竟是苏合把她从,后院粪堆捞上来的,她跟随苏合就够了。

苏合很得意,眉眼带笑的。

疏泠也不恼,目光又礼貌的看了九幽两眼,便拱手跟苏合作揖,

“实不相瞒…苏合弟弟,我看你这女使气态生的不错,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可否借我?”

苏合的脸瞬间下来了,

“疏泠哥哥,你向来不争不闹,怎么今儿也开始,和苏合抢女使了?”

俩人站着互看,疏泠见苏合脸色又黑了,歉然的浅笑道,

“我也只是一念忽生,你别往心里去……苏合弟弟若舍不得,就当哥哥吹风了。”

苏合眼一斜,这才想起来、傻愣愣站那的女使。

“怎会生气呢,我又没说不给……只是阿蛟啊,你要是跟疏泠哥哥去了,就别回来了。”

九幽眼皮一抖,“主儿放心,阿蛟不会。”

疏泠见状,满眼清澈温婉的笑意,

“苏合弟弟,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出面扔绸花么,也该沐浴抹香了吧?阿蛟新来的,我领她到我屋讲讲规矩,在外面等你换完。”

苏合哼了声,

“行了行了,你们去吧。”

九幽还没反应过来呢,“喂!两位主儿,我还没说话呢,你俩就把我推出去了?”

疏泠一抬水蓝渐白的水袖,露出白皙玉手作请:“无事,阿蛟姑娘莫慌,疏泠不会害你,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可否与疏泠房中一叙?”

九幽紧张兮兮的看了眼苏合,结果他扭头就进里屋了,全然不管九幽了。

果然是妓子最无情无爱!

九幽顺势抱个拳,

“疏泠主儿对阿蛟如此礼遇,阿蛟岂会不去……”

757.疏泠(2)

……疏泠住的地方,跟苏合的艳气一比,像是广寒仙境,从门口一看,里面摆的全是霜花白玉,铺天盖地的水蓝色……真真居如其人,这妓院还真是藏尽世间男色啊。

疏泠与九幽一前一后进了门,由他的贴身男侍关了门,听见关门声,九幽猛然回头!错愕问、“疏泠主儿,你关门做什么?也不怕苏合生气?”

俩人对面而站,疏泠眉眼清澈,毫无不轨之意,“不知姑娘真名,可是刘玄蛟?”

九幽沉默了一下,刚要开口,他便道,“请恕疏泠冒昧,阿蛟可带了信物?”

他一叫出刘玄蛟,九幽就明白……这便是太宰让她,来舞媚娘的意思了。

九幽便从脖子上、拽出一条绳来,红绳挂着的盘凤玉璧上,斗大的‘凤翔’俩字,这是邑主君侯,受纳凤翔郡贡饷的信物。

疏泠再不多言,一撩轻薄的下衣摆,垂手屈膝半跪:“草民疏泠拜见君侯千岁,疏泠奉上头之命,在此等候侯爷。”

九幽忽然有种……又回到了太宰手上的感觉。

君侯是把刀,刀锋所指所向披靡,但都挣脱不开太宰这个鞘,鞘之所在,才是刀锋所指。

尤其是让人认出了女装的她,九幽对疏泠那些好感,瞬间一扫而空。

“你的上头是谁?本侯义父么?你刚才这声姑娘,叫的本侯心慌慌啊。”

疏泠依旧是不急不缓的道来,

“侯爷放心,疏泠只听命于上头,做疏泠接引之事,与太宰大人天地之差,不可能得一言语,更不会多嘴。”

“既然如此……那上头,要本侯接下来做什么?”

“玄机阁聚形为月牙楼,上头请侯爷私访月牙楼。还有就是……近日玄机阁少阁主,出没于舞媚娘,而据调查,他懂得看华胥符咒,请侯爷伺机、调查一下玄机阁少阁主。”

“少阁主洛北冥?那个蛊鬼?他要是南疆人本侯倒信,华胥地带是中原九州,怎会与他有关?”

“所以才请侯爷私访,调查此人,是他破解了上头,真假华胥图的密码。”

九幽点点头,如果太宰说的那五个杀手,唯一存活下来、还带走了真三虎图的,是洛北冥,她倒也信。

还真没想到,初见那天,他在地上以残败之姿,晚上又在她床上留下血花绽放……远在活于耳闻中的蛊鬼,近到喘息在她身下……真是命中注定,他要走九幽这一劫啊。

“本侯知道此事了,你跟你这小厮,也不准泄露本侯身份。还有…你们这扔绸花,是什么玩法?”

疏泠忽而尴尬的笑了,“扔绸花选恩客,这是今夜出席的男倌都要经历的,方才听侯爷喊着他主儿……疏泠真是吓的心惊肉跳。”

九幽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当时他只以为都是妓子,想给苏合长长脸,没想到在妓子面前,最丢面子的是她……

“苏合本性挺好,主意也正,可惜待错了地方,本侯现在隐姓埋名,能遇到他这么,肯扶拽人的小倌,难免感激,待他身边儿,可比听你在这喊侯爷松快多了。”

758.疏泠(3)

“疏泠一介草民,天天旁观别人,传言递语,就快与世隔绝了,唯有一个贴身的小厮同我说话,哪能博得侯爷舒心呢……只愿侯爷今晚沉住了气,可别太心疼他啊。若是实在心疼……大可亮出身份,或者先付了他缠头。”

“你跟苏合有仇?听这意思,你就不出席了?”

“无有,我又不出席扔绸花,又不跟他争抢恩客。”

“苏合说,你是清倌?”

“是,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中原男子,不会像外域男子一样,为女人怀胎。”

“有守宫砂么?本侯付你缠头,今夜你给不给睡?”

“呵呵……侯爷这是喜欢**清倌么?若是侯爷想要,自然不会有人敢拒绝的,疏泠也不例外,必会沐浴抹香,承欢侯爷。”

这个疏泠,反应还挺快啊,刚才还在跟苏合讨价还价,又瞬间认出她是君侯,传达完太宰的千秋大事,九幽突然就转到要他陪睡,他也顺势接受,乖顺的毫无破绽……

果然,没点本事的人,也不会派来跟她对话。

“罢了,本侯回去找苏合。”

“疏泠恭送侯爷。”

……

九幽回去的时候,苏合已经沐浴换衣完了。

漆黑乌润的长发披了一身,他只拿个镶珠攒玉的鎏金发箍、戴在头上。

他平日里穿的浅茶色纱裙,而现在,就剩纱了。

就里面一身丝绸的浅茶色上衣,外面罩着灿金色绣花草的薄纱外衫,那衣服太薄了,九幽都看见他胸口勒的、一条遮挡两点茱萸白布条了……

而他下面还好,前摆是一条短短的护裆,身后的裙摆长及脚踝,就露着两条腿、大腿和脚踝上还缠着几串、镶了红玉翡翠的金铃铛串。

赤着足,从他脚下,铺了一地长长的绣锻地毯,直到他屋外栏杆。

原来扔绸花是从二楼扔啊。

九幽只看了苏合一眼,就被他身边儿的男侍给喝令住!“唉你——往哪看呢!那是你能看的吗!”

九幽默默道,“那我出去转转……”

苏合动了动细白藕臂,闲的转动自己凝脂皓腕上、镶了翡翠红玉髓的大金镯子,忽而道,“疏泠同你说什么了?”

“疏泠主儿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护着你点,别让你太作贱自己。”

苏合眼皮都没抬,下巴瘦尖的小脸儿,沐浴过后更显白嫩精美,五官也漂亮的白璧无暇。

“呵,我可比不得他,我就这样肮脏的度日,捱着年岁了……他也不接客也不交人,就知道佛光普照,真不知道怎么待魁列这些时日的。”

九幽听得心里难受,也着实心疼他……他是真妓子,无权无势的,漂泊在此吃年轻饭,疏泠跟他们不一样,跟疏泠怎么比……

“主儿,你可别自己作贱自己……肮脏什么,若是玩够了,不如自赎,好好过正常人的日子。”

“这都是疏泠教你的理?我算是知道他同你说什么了……阿蛟你忘了么,你今日在街上,在后院婆子堆里。你要为你的话收拾残局,也要为你的性子脾气接受后果。你要想好好活着,就要明白这些残酷,又无情的道理。”

“阿蛟……正在明白。”

759.女恩客

“行了,你上楼下去看吧,别踩脏了我的地。”

九幽抱着自己腰间的剑,下楼去看了,她眼见着一个个衣着及近光裸的男子,扔下手中各色的绸花,然后一个两个的女恩客,上楼来寻房,扑过来就开始撕扯薄纱,而男子又娇笑又羞赧的,躲进恩客怀里,关上门,更有甚者门都不关。

九幽后来没眼看了,眼看着拿完绸花的恩客上了楼,楼下的恩客、跟男倌主儿们坐一起,缠绸花画风筝,楼上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楼底下诗情画意,热闹浓情。

苏合屋里就是不关门的,她清楚的,听到了男子娇媚的笑声,又带着低吟细喘,

黄梨木桌上摆着个,挂着金玉流苏的红绸花,凳子上坐着的女客,头戴金冠,衣着光鲜,绿衫大氅,一看这穿的衣服样式,就非富即贵,绝不是江湖杂人。

九幽眼睁睁的看着,坐在女子腿上的苏合,衣襟被扯开了,上身衣服都堆到了手腕,脊骨像是圆弓。

女子还让他抬了一条腿、眼睁睁看着他、把下摆褪了下来,白白的脚丫子上,金玉摇曳、铃铛作响。

女子手里拿起桌上一摞的银元宝,然后低手把银两、掀开他那层亵裤塞进去,

隐密在布料之下的手,塞银子顺便、恶意的蹂躏他高地,

“是不是塞这里你才爽?”

“哎呀、好凉……”

“苏儿,咱今天就看看你这宝贝高地,能不能能塞十块,要是能塞下,我再给你一百两。”

“唔~大人手劲儿好大,捏的小苏儿都站起来了,哪还塞的下更多呀~”

“是你太骚了,”

一块又一块的银两,被女子大笑着,塞入那层隐密的布料,那声音太刺耳了,交融着男子娇声附和,九幽真的听不下去……这般情景,不是最下三滥的,却也是寻欢场常态。

九幽叹了口气,只好假装没看见,扭头出门去,也不好意思在二楼走,就伏在围栏上看楼下。

不知过了多久,

里面又传来软糯糯的啜泣……“啊!有、有点疼、苏儿能忍,”

九幽继续没听见,直到里面男子凄厉的惨叫,“啊!——大人不要、不要塞了、裂了裂了!……”

九幽再也忍不住,扭身就冲进去了,正看见床榻上男子、弯着两条腿翘着密地,双腿被女人架在肩上、九幽上前就把女人扯开了!

九幽迅速扫一眼苏合下身,白精猩红糊涂着,

——“这位恩客是不是完事了?请下楼吧!”

突然被打断的女人,顿时凝眉怒目,满脸枣红色,像是憋着欲念还没泄出来呢,“你是何人!敢打扰本大人好事?这是你该闯的地方吗!不认得凤翔女郡丞吗?”

苏合满身汗湿狼狈,只顾合紧腿半遮半掩、弱弱的道,“是一个打杂女使……阿蛟你快出去!郡丞大人,您别怪她……”

九幽眯了眼,扣着女人手腕的肩胛骨的力道,丝毫不减、磐铁一样,往死里施压给她,坚持把人拽出去,“大人请跟我出来!冒死也要请大人下楼!”

760.女恩客(2)

床榻上的男子都吓呆住了,伏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他的女使把他的恩客,赶出去了……

一出了房门,九幽就拎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凤翔玉璧,“你说你是凤翔郡丞?凤翔郡丞可认得此物?”

刚才还满脸枣红怒气的女客,趁她松手,刚开始揉被她抓疼的腕子,就被一块玉璧怼脸上了。

女郡丞看了这玉璧两眼,瞬间头顶发寒,脸色都降下来了…

“邑主君侯?下官……恭见君侯!”

郡丞刚要跪,就让九幽拦住了,“你现在自己抽自己嘴巴,然后恶狠狠的喊:让你多管闲事!本大人再也不来了!懂了吗?”

女郡丞一愣,九幽眼一横,刚要抬手……女郡丞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就抽了自己一嘴巴,疼的呲牙咧嘴了,才恶狠狠的骂!

“让你多管闲事!本大人…再也不来了!”

九幽:“恭送大人!”

这郡丞话都没敢说,只看了九幽一眼,笼络了衣襟和裤腰,赶紧跑了。

九幽见人走了,才把玉璧掖回领子里。

九幽一进屋,就看见白玉似的男体,一丝不挂,侧身蜷缩在地上,黑亮发丝洒了一身,他满脸粉白,正难受的喘息着,满身是汗,水洗过一样。

豆蔻吓坏了,围在他身边不敢上手,眼圈里眼泪在打转…“主儿!怎么办……”

苏合抬眼看了看九幽,嫣红的眼角累的半睁半合,“你得罪郡丞了……是么?”

“没事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主儿的,主儿你……”九幽见他大腿上有血迹,便凑近了蹲下身,豆蔻见状,赶紧扑上去挡住苏合的身体!“你一个女的!谁让你看主儿玉体的!”

九幽无视豆蔻,只看着苏合又白又红的脸,

“主儿你怎么流血了?”

“大人往我后庭塞银子来着,定然是庭口裂了。”

亏他还能不紧不慢的说出来!九幽气的直咬牙!

“那还不抠出来!”

苏合趴在自己手臂上,眼神昏昏欲睡,像是累极了,还有心情跟她扯嘴唇苦笑……

“刚才我抠了,太疼,自己下不去手,那串翡翠珠子塞的太深,断在里面了,还有银子挡着……”

“你要是抠不出来,就让我来!”

旁边儿豆蔻吓坏了,“不行!你可别碰主儿!我我我我抠出来就行了,我一定能行的!你可不行啊……”

豆蔻一脸护犊子,好像九幽会吃了他主儿一样!

九幽不禁冷哼,

“只是我手劲儿大而已,我还不至于下三滥到,吃这种豆腐渣。”

而苏合也睁了眼,嗓音柔软的道,

“阿蛟你出去吧,我还要沐浴呢。楼外面在放火树银花,你就不去看么……”

九幽看了眼苏合,“主儿,那你自己拾掇吧,我看着都受不了,你怎么就受得了、她往你亵裤塞银子,往后面塞珠子了。”

九幽没听的苏合怎么回,也不想听,扭头就走了。

这番舞媚娘之行,她眼看着底层杂役如何,为了钱不要羞耻的妓子如何,真是受益匪浅啊。

761.做我的死士

她不也是么,从前只想着自己爽了,拿红馆男娼不当玩应,一开始只想祸害扶摇身体,前几天劫持了宇文邕,她还要给他锁链加身,要拿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去折磨他……

苏合不反抗,是因为他要恩客豪掷金银。

扶摇和宇文邕不反抗,又是怎样的情深入骨,才会纵容她无情的羞辱呢?

……

九幽这次出门就没回去,直到看到了一道黑影直窜二楼,看方向好像是苏合那屋……九幽眼尖,看见那头白发,还有深紫长袍之下、露出的雪白长腿了。

竟然是洛北冥!疏泠还真没说假,他居然还真混迹舞媚娘?

洛北冥去苏合房里干什么?苏合还接男客的!?

九幽窜上楼,进了屋,正看见那个,半脸面具的白发男子,拿套了黑铁鬼爪尖的右手,掐住了坐在地毯上、苏合的小细白脖子。

洛北冥空灵阴冷的嗓音,突兀的出现在屋里。

“我玄机阁从不做无偿交易。我给你陈国皇子的消息和旧仆,你答应的呢?”

“洛大人……你想要苏合以身入蛊做死士,不就是为了要安息香配方吗?请多宽限苏合些时日……寻得皇子回国,苏合才能完成任务,死而无憾。”

“可以,但你明日先把安息香配方,写下来给我。”

“洛大人放心,苏合一会儿就写。”

九幽默默进门,就看见深紫长袍、站着露两条笔直大腿的,白发男子掐着苏合主儿的脖子。

那个紫袍男子臀丘圆翘,腰肢细软,可他手上铁爪……挺吓人啊。

那俩人也瞬间扭头来看她。

九幽还没说话,那白发男子就松了手,站直了刚俯下的腰,看了眼九幽,又去看苏合,眼神锋利,“她怎么在你这?”

“洛大人……认得阿蛟?阿蛟是今日刚到楼子里的,做我的女使。”

“不认识。不过……”洛北冥突然迈动皮肉紧实白嫩的长腿,深紫色衣袍翻卷,走到九幽面前。

四目相对,他黑邃的双眼,冷的像是冰洞的蛇一样。

“做我的死士吧,只要你有求于我,例如带你走。我会给你下任何蛊,教你用各种蛊。”

九幽嘴角抽搐,没想到今天辗转在这几个男人这,还都想带她走,引狼入室……

但九幽即使有任务在身,也不能拿自己命陪他啊!开玩笑,给他做蛊人?她想想就恶心的浑身发麻,恨不得赶紧离他一丈开外!

“我是要解蛊的,不需要学会用蛊。”

“你这样纯粹的人,以后会失心的更惨,不如早些做我的死士。”

“…做死士?我永远不会的。如果我有求于你,我会用同等价值的东西做交换。”

这白发男子便不说话了,垂着手迈着步,从九幽身旁走过。

深紫色长袍每走一步,都摇曳着白如凝脂的大腿。

苏合已经穿了件薄纱,只是跪在地上的柔弱身体,还在颤抖着。

九幽去扶他起身,“主儿,你跟这蛊鬼有交易?”

苏合倒也不藏着掖着,

762.观花楼

“是啊,我与他的事,你不必知道。你又是……怎么见过他的?”

九幽毫不犹豫的,从早上说起。

“今早我刚进凤翔城,不认识江湖人,见他从天而降,饿的走不动路,我就带他吃了早点。”

苏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呵呵…居然还有这事儿?阿蛟……我想去看烟火,本来出席的人,都看不到那种热闹的。”

“我陪着你,只是你这身体?”

“我涂了疏泠给的药膏,已经不疼了。我这就穿上衣服……去对面观花楼。”

“好。”

……

去了观花楼才发现,人真多呀,不仅有舞媚的男倌,还有对面舞娘的艺女,男客女客混在一起,乱哄哄的。

也可得亏观花楼台子够宽够大,还有八卦图似的吊桥,通向各个周围的热闹楼子。

刚走着吊桥上了观花楼,苏合便叹道,“唉,人真多,不想看了。”

九幽顺手、把他被风吹起的帔衣压实了,试探问,“那我扶你回房休息?”

苏合忽而指着对面、漆黑一片只有一排灯笼的顶楼,“你看,洛北冥在那。”

“嗯?那漆黑一片,哪有人啊?”

“你看灯笼下面啊!就那头白发,不是他就是鬼了。”

九幽随他目光看去,果真看见橙黄发亮的灯笼底下,有一团白色。

“呵呵…主儿,你还挺有趣的。”

苏合忽而欢欢的笑了,

“阿蛟你看!那么多孔明灯,从这里放飞了呢!”

“嗯,怎么?”

“真是可笑呢,寻欢作乐之处,却有人异想天开,祈求上苍赐予两情长久。”

九幽听他这话,被满眼烟火盛况迷住的心,瞬间清醒了。

苏合想的还真透彻啊……

“主儿,你这样性格的人,真不该搭在这儿。”

九幽只看着眼前,这烟花之地,夜幕蔽下,小的是男女浓情,大的是万家灯火。铺天盖地的孔明灯和纸鸢,无处不在,都有花前月下,如此热闹舒心的浮华盛世她的心……却空荡荡的,因为都与她无关。

浮华背后,暗潮汹涌。

最是锋利,最为快意,缠绵悱恻的,不如生冷纯粹。

九幽明白,这凤翔繁华,都不是她的,今时今日,热闹纨绔也不是她的。

九幽只需记着,那个牡丹帝王说,等她回来。

还有个盖世美将兰陵王,等着跟她回心转意呢……就够了。

苏合见她眼中只有星火,却没在看星火,突然觉得她…会突然消失了。

“阿蛟,你在奢求什么呢,不想甘心陪我这样、一个妓子是么?”

她侧过了头,眼中星火璀璨,语气却孤冷悲悯,

“主儿,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你又不快乐。”

苏合笑了,对,就是悲悯……初见她的表情,她就好像对世间人,都存有孤高的俯瞰态度,神态悲悯。

一个妓子最常打探的,就该是恩客的身份,在床上,人都喜欢夸耀自己,找话说,苏合擅长哄话,却不想,不想听她的故事,只想打碎她对他的悲悯。

打不碎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乐在其中呢…阿蛟…我这一辈子,便是如此了,去吧,对面楼上,洛北冥有意搭救你,你便要自己往上爬,离开这个污秽。你不一样,他不像想是要你命。”

九幽诧异,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就要撵她走?

“主儿……那你?”

“除非你也翻了身,嫖我一回,我也卖笑给你。”

苏合半开玩笑的说着,却很认真的看着她。

九幽知道,他说认真的。

“我就算翻了身,也不想嫖你。”

“随你吧,我不问你的来历了,快滚,离我远点。”

“主儿……你真可怜!”

“快滚!我就烦你这悲天悯人的样儿。”

……

763.救我啊洛大人

漆黑之中,九幽扶着吊桥奔向对面。

那个人眼望着满天孔明灯,肩甲摇曳着披风猎猎,他就那样站在风口,任风一下一下、吹露他的双腿,又撂下衣摆,站在那里的…简直不像真人。

九幽都走近了,才确认,真是洛北冥。

他站在风口,而她迎着吊桥,白衣显眼,一步步走到脸前。

一直看着满天孔明灯的人,忽然正眼看她。

九幽率先开口,

“洛北冥!救救我!我钱包被人偷了,是沦落在这里的!”

白发男子嗓音空灵,毫无情绪。

“我是杀手,不会平白无故买杂役。”

九幽真想就地撒泼!“洛大人咱别这样…那你就当买小倌了!”

男子眉头一挑,很认真的反驳她,

“你不是女子么?我不喜欢女子,我不举。”

九幽气的直咬牙……我的娘嘞,这男的脾气咋这么气人呢,麻麻赖赖,一点儿也不圆润!

“你就是没遇见看对眼的女子,遇见了你就能举了。”

“哼,不想遇见,再也不想。”

九幽说的是那晚上的事儿,而他和嫌弃的语气,估计是那天晚上,给他疼出阴影来了……

“你这…!洛大人…咱们要礼尚往来,你可不能把我扔在这啊!你今天不是连那个、要被爹卖的小丫头,都护着么……”

“我只是想,那个小姑娘很可怜罢了。我也有个…会打骂我的父亲,可是他也没让我冻死饿死,流落街头被人**而死。”

九幽了然,哦,原来他是想到了…玄机阁主和他自己啊。

一想起那天,她眼睁睁看着他…被玄机阁主那样,九幽心里就一抽一抽的,替他心疼,赶紧错开话题…

“你们还跟我比可怜……我就没有爹,五岁就没有了。”

洛北冥目光这才投向她,漆黑夜色里,只有他的眼睛和白发是亮的。

“那你怎么这个年岁了,才出来混江湖?你不是有家里人么?”

“我义父就是放养我,虽然不打骂我,但是他脾气坏的要死,总整事儿历练我。”

动不动就拿她、发泄对独孤家的恨意,还给她下达这个那个任务,九幽对太宰的不满……居然只敢跟,同是沦落风尘的洛北冥说了,

洛北冥忽而道,

“走么?我请你去舞媚顶楼喝酒,付你的缠头。”

九幽忽然眼前一亮,

“嗯?喝酒?咳……我可不是小倌,用不着缠头,要给钱的话,给我就行了。”

白发男子凝眸看着九幽,

“你真是个不凡俗的女子。不做作,本来很心机的事,你光明正大的来,却让人觉得天经地义。”

“本就是不凡俗嘛…还记得你今早说的话么?来日相见,怕是我要高攀不起。这句话也赠与你。”

洛北冥眼一眯,朱唇翘起:

“怎么?你是嫌缠头少,还是想告诉我,你除了风月场杂役,武师人家,还有别的身份?”

“不喝酒了么,洛北冥?”

“喝。”

九幽不禁松快了口气。

洛北冥这人,虽然主意正,不给人留面子,可问答起来,干脆爽快,这就是最好的给面子了。

764.迎风喝酒

连九幽自己都要自己以为,自己是为了离开这个,充满肉欲的肮脏地方,而接近他。

不是为了三虎图,而是因为离情蛊。

她却不敢问,洛北冥,你知不知道离情蛊……

九幽只觉得今夜,俩人十分微妙。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或是洛北冥也开始试探凡尘了……

洛北冥主动约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姑娘,去舞媚楼顶喝酒。

舞媚楼顶就是一座一座的小亭子,连酒都是摆好的,来此处的人,都是一对一对看烟花和趁黑、露天玩野战的。

洛北冥扔给门卫一锭银子,那门卫一看是白头发、晾大腿的男子,只叫了声“洛大人!”,忙着低下头,都不敢接着银子。

这楼顶可以看到孔明灯飞上来,四外圈挂满了灯笼,亮的很。

结果却是,洛北冥倚着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喝酒,九幽只管侧头看火树银花,俯瞰万家灯火。

这凤翔城的高地,大概是这里了吧。

洛北冥边喝边想起旧事,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以为你这个小姑娘,不敢来。”

大概是夜色烟火醉人,她丝毫不怕他吐一地蛊虫了。

九幽听他说话,才侧过头,

“小瞧我呢?洛大人。”

洛北冥没说话,闭上了眼,默不作声,拎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

九幽突然想起!

“洛北冥!你知不知道离情蛊!”

洛北冥睁开了眼,眼中倒影着满天孔明灯,眼底还是那样漆黑深邃。“你一个小姑娘,无需知道这些。”

“洛北冥!那你会不会种离情蛊?”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子。”

“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你不喜欢我,照样有人喜欢,只不过那人……种了离情蛊,我想让他回心转意。”

洛北冥的目光,借着灯笼,投在了她腰间的酒葫芦上。

“你为什么,从不喝腰间那壶酒?”

九幽摸了摸酒葫芦,心里对高长恭的愧疚,想弄明白离情蛊的急切、又呼之欲出,撕裂一样。

“喝了就没了啊。而且我还没有喝他酒的底气。”

“你在寻找什么?”

“寻找别人期望我找到的,和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

“如果我交给你离情蛊,你能否把酒给我?”

“我……”

“你犹豫了。看来给你这酒的人,和离情蛊一样重要。”

“如果你能教我破解离情蛊,这壶酒就给你。”

“我不要了。送你酒的人,没有中了离情蛊的那人重要。”

“……”

夜风一吹,洛北冥自己喝着,突然就醒了,“请你喝酒,你怎么都不喝?”

九幽看风一下一下、吹起他护裆摆,露出戴着金环的大腿,手痒,就把他护裆摆压了下来,盖住他雪白大腿。

“吹风喝酒,你也不怕着凉?”

洛北冥固执道,“你要是不喝,信不信你马上就成蛊鬼?”

九幽手一抖,赶紧捞起桌上一坛酒,嘟囔道,“我喝酒不是怕你,是为了陪你,你总吓唬别人干嘛…我又不会拂你面子。”

九幽也学着他,直接开坛喝酒,幸好这酒坛细圆,坛口也窄。

765.美人醉在怀

九幽喝了几口酒,都没听见旁边儿人说话,放下酒坛才发现,这白发男子倚着身后桅杆,眼睛半眯半睁,像是喝醉了。

九幽心里一阵心疼,赶紧劝他,“别喝了兄弟!你醉了醉了……再喝就浑身难受了!”

洛北冥却道,“老丫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无论他的父亲怎样打骂他,他依然深爱他的父亲,因为确实,是他父亲成就了他。养育之恩,不可忤逆啊……阿蛟…来……陪我喝!”

九幽暗道,这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嘛……可他喊这声‘阿蛟’,让她瞬间栽了。

“好,你想喝就喝个尽兴,你要是喝醉了,我会抱你下去。”

那个白发男子也没在听她说话,眼看着桅杆底下、飞上来的火光,他那只戴着黑漆铁爪的右手,抓着那坛酒,时而仰头喝一口、嘴唇被酒渍淹的红润,太性感了!

九幽看得激动,狠狠的灌了口酒喝!

这漆黑的天地,头顶是抓握不急的星火,底下是喧哗热闹,都与她无关……而她眼前这个男子,孤身只影倚着桅杆,他身后是万顷黑夜,身前是遥远的灯火万家,他眼望着满天星火……一切喧闹,也都与他无关。

好可怜的两个人,九幽真想把他拉进怀里,互相慰籍,以身取暖,却又不敢……不敢想,她若一时一步错,会不会就像从这里摔下去,永堕炼狱深渊,万劫不复……

酒入愁肠,九幽一口接一口,喝的十分豪爽。

看着眼前的人,九幽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冻住了,努力想冲破冰封,却又不敢水落大海、从此征途无望……

这不是高长恭,不是宇文邕,也不是她所爱的男子……只是被她故意剥夺了初夜的男子,是她一开始就满心计谋,她这是…内疚自责了么?

九幽突然听到一声,酒坛滚在地上、摔稀碎的声音。

一抬头,看见那个男子手上空了……

洛北冥本想让这姑娘先醉的,却没想到自己刚看着她、喝几口之后,自己是真迷糊了,不仅坐着歪斜,腰背紧贴着桅杆,站都站不住。

九幽也站起身来,去箍住他细软腰肢和肩膀,伸手要扶他下去,洛北冥作势怎么都不挪动,倚着桅杆滑下、躺倒软椅上,就躺在软椅上蜷起雪白双腿,怎么都不肯让她搀起了……

九幽一时心急,赶紧下了楼,去疏泠屋里,到那就喊,“借我床被子!”

疏泠正在屋里看书,眼睁睁白衣墨发的女侯爷,气喘吁吁出现在自己门口……疏泠愣愣的,把自己那床被子递给她,刚要说话……她就抱着水蓝色软被,匆匆出门跑了。

疏泠房里的小厮闻声过来,诧异问“主儿,她这是……”

“不该问的,不要问。”

“主儿!那您晚上盖什么啊!那可是您贴身的被褥!”

“……一时糊涂,我忘了。”

……

舞媚楼顶上,晚风凉凉,洛北冥半醉半醒之间,只见有人抱来被子,裹在他身上,还有女子的手臂,十分有力、搂着他的腰要抱。

766.金乌客栈

洛北冥骤然睁眼!有一瞬间的杀意,却感觉浑身瘫软,满脑子酸疼……而身体在被她搂抱时,瞬间的放赖和贴附,让他不知所措。

四目相对,他睁大了眼睛,朱唇微启,惊慌的碎碎喘息。

而搂着他腰身的人,透过柔软的被子,都能感到她、浑身都是温热的,这小姑娘的脸挨得近,灯火昏暗之中,她精美浓艳的脸上,满是心急,皱着眉,像是在心疼……

“你别误会,你受凉发热了,我扶你下楼顶,我在舞媚娘对面客栈开了客房,失礼失礼。”

洛北冥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她吐出的温热气息打住,他含糊的说了句,“受凉……我以前从未受凉过。”

因为从小练着铁布衫护体,可惜最近破功了。

“是么,那你武功还真挺厉害啊。”

九幽果然没发现错,这男子身体太轻了、她把他拦腰抱着,居然只觉得比被子沉些,也许是美男在怀,她一路下了吊桥,出了舞媚娘,去了对面的客栈。

叫金乌客栈。

刚才她回二楼借被子时,就顺便去外面找客栈来着,正好看见金乌客栈了,牌匾上鎏金的画符,跟太宰府那些人肩上的一样。

反正九幽兜里没银子,就找太宰就行了。

进了屋去,一亮玉璧,半夜被掀起来的老掌柜,就慌忙行礼:“草民拜见侯爷千岁!”

九幽赶紧把人扶起,“有没有客房了?给本侯开一间,本侯给义父办事儿呢!”

“是是是……只要侯爷需要,客房必须有!”

……

没想到九幽把人卷着被子,抱回客栈后,迎面就看见一个金乌侍卫,领着一排官家武兵。

赶在那个金乌侍卫开口前,九幽赶紧轻声喝令!

“别出声!我一会儿就下来!”

然后九幽这才,跟着老掌柜指示,上了二楼客房,把洛北冥连人带被子,轻轻搁在屋里。

被子里的男子,露出轻微鼾声,闭眼抿唇,眼睫像是蝶翼。

九幽话都没敢说,把他搁在床上,也不扯他身上水蓝色软被,又给他盖了一层客栈里的。

九幽一下楼梯,就被一群人堵在门口了。

那个金乌侍卫一撩下摆,带头屈膝行礼。

“卑职恭见侯爷,不知侯爷刚才抱回来的人…是不是舞媚娘疏泠?”

九幽摆了摆手,“免礼,你们也别在这没事儿闲着了,附近有没有药铺,本侯的人刚才喝酒吹风,着凉了。”

老掌柜连忙道,“老叟这里有些现成的草药包……”

金乌侍卫赶紧指挥老掌柜,“你去,给侯爷熬药。”

“老叟这就去!”

人都走了,空荡荡的一楼,就九幽面对着这些人。

“侯爷,实不相瞒,奉上头之命,在此伺机相助侯爷。”

“那本侯谢谢你们了,你们这些武兵怎么个意思?都容易吓到本侯。”

“侯爷……此次调来凤翔郡郡尉近兵,也是为了保护您安全啊。”

“行,你们随便吧,但有一点,本侯这次是微服走访,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容易坏了义父的事啊……”

“那依侯爷之意?”

767.金乌客栈(2)

“先消停的,别打扰本侯和本侯屋里的人。”

“是,卑职明白。卑职告退。”

……

二楼客房里,折腾到半夜,她才端来一碗药,推门进屋。

睡到半夜,洛北冥酒醒之后也没走,就窝在被子里,直到听见了开门声……那个姑娘端了一碗药进来了,那股味道着实熏人。

洛北冥一睁眼就皱着眉,很嫌弃,

“我最讨厌药。”

而她已经端着药碗,捏着勺,来到他面前了。

半夜没睡,她神色带着疲倦,却硬撑着给他咧唇嬉笑,

“我也讨厌喝药,所以尽量不生病。哈哈。”

洛北冥黑邃双眼只看着她,“你离开苏合,就不怕舞媚娘找你?”

九幽也没想再回舞媚娘,她的任务……不就在眼前么。

“不怕,我只是去舞媚娘玩玩,我要是想走,没人拦得住。乖,喝药,啊~”

九幽舀了勺药、喂在他嘴唇边,裹在软被里只露了脑袋的洛北冥,满眼漆亮…半张脸的面具泛着金属冷光,他朱唇蠕动、低声问,

“你是洛北冥命中的…昙花一现么?”

九幽趁他启唇、缓缓就喂了一勺药进去,洛北冥含着药,只好咽下去。

他满眼幽怨,红润的嘴唇撅了撅,极是可爱……九幽差点一激动,就亲上去了。

“不,我是你家院子里的,曼珠沙华。”

洛北冥黑眸深邃,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她就一勺一勺喂药给他。

九幽见他脸色不好看,也不说话了,以为他难受,“有那么苦吗?都苦的你不说话了?”

“很苦,又刚好可以接受。”

九幽一勺一勺喂,他就侧着头,一勺一勺喝。

他脸上只有一半的黄金面盔,精美贵气,低眉垂睫之际,整张脸都娇媚温软的很,真是个又刺儿头又软嫩的男子。

九幽喂完了他满碗的药,把药碗搁在旁边儿柜上,他才抬起眼睛看她,

“我怕是看走眼了……你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洛北冥,还记得早上我同你说的话么?只怕来日相见,高攀不起,无言以对。你睡吧,明日便走吧,无人敢进来。”

“你要走了么?”

“嗯。”

洛北冥便没有说话。

只是九幽在关紧门缝之前,最后说了一句,“会再见面的。”

两扇门是扣上了,床榻上躺着的人,双眼也骤然睁开!

……

九幽一推门,就看见门外站满了武兵。

九幽顿时恼了,“谁让你们跟过来的!”

为首那个金乌侍卫,低头抱拳道,“侯爷恕罪!卑职怕您…遭遇刺杀,而我等来不及护驾。”

“走!下楼!你们谁要敢违抗,私自进去打扰,本侯把你们剁了!”

……听着脚步声和说话声远去,从锦被里钻出来的男子,迈开腿,悄声开了门。

一开门见到的,果然是官兵。

洛北冥不想与官兵厮杀,便顺着二楼走廊、御轻功跳窗而出!

刚下了楼梯的一群人,当然回头就发现了紫袍白腿的人,金乌侍卫刚要去追,便被九幽拦下。

“不准追!”

“侯爷!他就是玄机阁洛北冥!捉到他,省得你以身犯险了!”

768.宫门帝怒

“我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是为了陪我救人,才喝醉了感风寒的,这次你们在我面前,不能与他打斗。”

“君侯!您是皇亲贵胄啊!怎可与这种粗野魔头为伍!”

“本侯与他只是偶逢而已,不必担心。”

……夙夜饮酒,大醉大醒之后,洛北冥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尤其是听到他们,喊她侯爷,洛北冥感觉今天所经历的桃花源,都崩塌了。

凤翔玉璧现于舞媚娘,她居然是那个太宰义子,君侯!

她是食邑万户的,凤翔郡邑主君侯!

果然这世间,没什么是纯粹的。

当日太宰府,他受义父之命偷了三虎图,而今朝凤翔郡,她受义父之命来夺回三虎图。

……

深夜,未央宫,凤阙殿。

鎏金龙书案前,坐着一袭灿金色龙袍,正捏着白玉柄的笔杆子。

旁边儿是叠好的一摞摞奏章,正中央铺开的雪白宣纸上,四角压着镇石,玉容天子正细细描绘着一张脸……眉峰俊朗,凤眼睁大,五官精美,不施脂粉就已浓烈绝色的脸,正是心尖尖上的人。

可她的眼神,他却只能画出三分深情,七分的玩世不恭,六亲不认。

只能怪,他见她深情的时候太少了……最深情的时候,她身中媚药,看着他,喊着别人名字,还有就是前两天……他大早上被她生死决别的深情,给震惊的呆住,铭刻在心。

悄然落到桌案前,跪地的两个暗卫探子,低头行礼道,

“皇上,卑职无能……君侯,确实两天两夜没回侯府了,连太宰都找不到君侯,只能等君侯找太宰了。”

“君侯失去踪迹两天,你们一眼都没找到?”

“皇上…其实,刚收到了消息……臣等不敢通报。”

“卑职以为,想必…是谣传,君侯应该已经离开了。”

正描绘着画中人,漆黑眉峰的天子,忽然怒斥了声,

“荒谬!”

“请皇上恕罪!”

“请皇上息怒……”

“你们还盼着君侯,一会儿换一个地儿?!说!君侯怎么样了!”

“据说是凤翔郡女郡丞上报……说在舞媚娘遇到邑主君侯,君侯携着凤翔玉璧,跟她争一个男倌,”

“当时女郡丞正与男倌,翻云覆雨……君侯生生把女客人吓走了的。”

“舞媚娘,是什么地方?”

“是凤翔当地……有些名气的妓院。”

皇上握着笔杆子的手一顿,忽然抬起了漆黑凤目,眼神锋利的像刀子一样!

“你们是说,君侯消失两天,露面却在妓院,嫖小倌!?”

“也许是那个女郡丞,有意添油加醋说的……”

“卑职以为…定是有人胆大妄为,抹黑君侯呢!”

“朕且问你们,太宰可会安排君侯,逛妓院嫖小倌的任务?”

“想必……不会……”

“但太宰性格无常……”

皇上突然摔了手中笔杆子,把墨汁甩了满地,灿金色龙袍一甩、豁然站起!

“哼!反了她了!还敢在外面逛妓院嫖小倌!你们,带十个禁军,去把那天君侯嫖的小倌抓住,朕明日微服走访,看看君侯怎么回事!”

“皇上!您真龙之体!怎能屈尊去那种地方……”

“朕堂堂一国之君,在宫里等她回来,她居然去嫖小倌!?朕要把君侯抓回来!!”

……

769.两冥对阵庄门前

片刻后,凤华山庄大门开了,露面的是凤华庄主领着十四影卫,还有一个极其耀目的…白发红袍男子!

洛北冥瞬间被眼前这人惊住了。

这个男子,身形高挑,满头白发万缕、长过腰臀,脸上扣个黄金面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了深邃的双眸,朱红嘴唇。

身上也是一身艳红袍子,及膝的护裆摆之下,每走一步、都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来。

洛北冥头一次有挫败的感觉。

祁连侧头看了眼独孤九冥,便跟洛北冥道,“你说你有信物?”

洛北冥抬手,走近祁连,将手中红石头坠子递过去,祁连从他鬼爪中捏起坠子,点头问,“玄机阁一手遮天,竟然能需要凤华山庄求助?既然本庄主有言在先,就决不食言,说吧洛北冥,你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要见那个人。”

“哪个人?”

“那天月牙楼,给我坠子那个人!”

“呦,那天出访月牙楼的,不就是本庄主么?”

“那夜两个凤华庄主,如果你是真的,我找的便是另一个。”

提起那夜,洛北冥都觉得尴尬。

祁连侧头看了看独孤九冥,见他没动静,便清咳道,“你找她干什么?对你负责,娶了你?”

“洛北冥此行,只为约见她,至于找她干什么,庄主无需知道。”

祁连登时拉下脸了,“你个魔头,你还敢这么跟本…”

旁边儿独孤九冥终于伸手,拦住要骂人的祁连了。

独孤九冥从手腕上、解下另一个红石金凤坠,走到那个被称为蛊鬼的男子面前,朱唇微启,淡淡道,“这坠子本是一对,你若想见她,可与我说明,我同意她见你,她才会见你。”

洛北冥在看到他手中,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坠子之后,心里极度难堪,这种尴尬,化作了愤怒,

“你——是何人?口出狂言!”

独孤九冥缓缓伸手,摘下了脸上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绝美,容貌浓艳的脸来。

洛北冥瞬间呼吸一窒……这个男子的脸,他昨日见了好多次,只不过昨夜的女子,英气逼人,而他……美艳倾城!

“我叫,独孤九冥。”

当初昙花一现的武林第一美男,在掀翻了血雨腥风之后,被血亲妹妹打赢了自己、比武招亲的擂台,这兄妹便归于沉寂。

原来独孤九冥面具下的脸,果然惊艳平生。

所以他昨天遇到的人,就是他的妹妹,所以那夜的女子,就是他的妹妹?

洛北冥忽然很绝望,从来不屑于融入凡人情感的他,却在此时,无比自卑。

她有这么举世无双的独孤九冥,为什么又要招惹他洛北冥?!

就算那夜,她是玩玩而已,那么昨天,她一直哄他陪他,又算什么……为了任务,玩弄男人和感情吗?

……独孤九冥早就知道,这个蛊鬼看到他,知道他是谁后会收敛,没想到这个蛊鬼……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得他都尴尬了。

但是独孤九冥心里憋着怨恨呢,怨恨自己一觉醒来,妹妹走了,妹妹昨夜床上的男子,留下一朵血花。

770.两冥对阵庄门前(2)

他真不知道该厌恶蛊鬼放荡,把初夜随便就送给女子了,还是该怨恨妹妹…居然趁他这几天,说睡别人就睡别人……但是同为男子,他心疼蛊鬼失了身,也怕他一心要拿妹妹炼蛆喂蛊虫。

“你叫洛北冥是么?你想见我妹,是不是受你义父指使,想要给她下蛊的?你们那夜…我一直在隔壁,知道是你意图刺杀,要用蛊迷住她的心智,你这么危险,我可不敢让我妹妹见你。”

洛北冥此行来,还真是受义父之命,让她出来,再给她下蛊的。

洛北冥此时对独孤九冥,不是敬意畏惧,而是不甘示弱!“独孤九冥是么?洛北冥向你讨教!”

洛北冥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影子一样,直接一鬼爪子!照独孤九冥面门而去!

独孤九冥不慌不乱,在他扑过来之时、向后一弯腰,就抬手抓住了他、砸过来的鬼手!

看着近在眼睫的鬼手上、还爬着一只猩红的蚯蚓似的东西,独孤九冥咧唇冷笑,“小蛊鬼,想给我独孤九冥下蛊!?我当年在南疆,给蛊王当大祭司的时候,你怕是还拿尿和泥养蛆呢!”

这俩人动作太快,一发招一接招就完了,祁连等人在旁边儿看着,还安慰属下:“遇到墨莲出手,你们离远点就行,别崩一身血。”

洛北冥脸色瞬间沉下来,一双黑邃锋利的眼神……就盯着独孤九冥,那只‘蛆’又缓缓的,爬回他鬼手里去了……

独孤九冥狠狠甩开了他的手,洛北冥受力、往后退了两步。

站稳了,才继续盯着独孤九冥。

“既然是大祭司,为何她不找你寻求,解离情蛊之法?”

“你想套我的话么?我身上没有蛊虫,那种恶心的东西,我们兄妹都厌恶着呢,所以……我才让她去问你,离情蛊怎么解。”

洛北冥对独孤九冥的话深信不疑,这话听着刻薄,也实在有杀伤力……原来,还都是骗他的,她接近他,单纯只是为了离情蛊,还有三虎图……

独孤九冥心里七窍玲珑着呢,一看洛北冥那苍白的脸儿,痛苦的眼神,就知道他挺难受。

洛北冥忽然一眯眼,再次挥爪过来、独孤九冥还是徒手抓住了他,在他教唆蛊虫钻出来之前,再次打击他,“小蛊鬼,你以为大祭司是白当的?我身上没有蛊虫,自然是有抗体的,你信不信你那条蛆咬了我,回去就让你吐血沫子,被反噬死了?”

洛北冥鬼爪那只手攥成拳,“前辈道行深,我信。”

“别叫前辈,都给我叫老了……这样吧,你懂蛊,你教会我妹如何解离情蛊,我就让她与你见面,如何?还有…我妹身上也有抗体,你那条蛆咬不动她,想必你也发现了吧?”

“可以。那,独孤九冥,你明明知道离情蛊我会解,为什么你不去解?难道说,你和她,还没上过床?”

洛北冥脸上看不出来意,独孤九冥脸上也没有喜怒,实话实说了。

771.离情蛊之谜

“确实没有。不过,你也挺像我,不止名字像,性格也像,你还是当你的小蛊鬼去吧,当活替身,多累呢。”

“洛北冥自有洛北冥的不凡俗之处,无需前辈指点。还请前辈告诉她,今天正午,我在凤翔之巅山下,种了曼珠沙华的小溪那等她。”

洛北冥话说完扭头就走,都不容独孤九冥说一句的,眼见着那深紫色长袍,秀着白腿,飞身而去……独孤九冥揉了揉刚才、捏他鬼爪的那只手,这个小蛊鬼劲儿挺猛的。

“我妹这是要养出个龙的退化史么,怎么现在开始养人形蛆了?”

祁连一边挥手让人关门,一边拽独孤九冥胳膊,拐他回去,

“对了,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刚出个离情蛊,怎么就说到上没上过床了?”

“离情蛊呢……下蛊的时候,都得是三个人的事儿,只要‘下蛊’的人和‘被下蛊’的人,同时身体情动,但是‘被下蛊’的人心里、爱的不是‘下蛊’的人,这蛊必是‘下蛊’者含恨下的,还是嘴对嘴喂蛊虫……从此以后,中了离情蛊的人,只要还爱被下蛊时,心里爱的那个人,就会心绞痛,如果执意去想,蛊虫就会啃噬心脏。不去想的话,慢慢就会遗忘那个深爱的人、曾经有多爱了。”

“你倒知道的挺细致的,不愧是大祭司!不过这蛊,不止听着残忍,还挺香艳啊……身体情动,这么说,那个兰陵王早与别人睡过了?你妹妹知道这些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离情蛊让兰陵王,忘记曾经爱她了。”

“你跟你妹妹,好像从不说你这些本事,要何处安放你的七窍玲珑心啊~”

“她那么忙,哪有功夫围在我身边?她怕是不想听我…像老爹婆似的絮叨呢。”

“咳……你刚说种离情蛊了,怎么没说……为什么就问到你跟九幽…没那个过啊?”

“解离情蛊,是要被种蛊的人所爱的那个……先吸收了引出蛊虫抗体的母蛊,再与被种蛊的人做那事,才会让离情蛊化为血水,流出被种蛊的人体内。”说着说着,独孤九冥都觉得难以启齿了…“…那个小蛊鬼也知道,我就算没养蛊,当蛊王大祭司的人,也绝对有母皇蛊的抗体,如果我和九幽有过,那么我会告诉她,你只要去睡兰陵王就可以了……但是我让九幽去找他,一定是我没给九幽精元血。”

“……精元血?又是什么血?”

“男子初夜的落红,就是精元血。但是只有处子男蛊师的精元血,才能把抗体送给第一次的人。”

“那蛊鬼和九幽已经睡了,是不是九幽就算有解蛊抗体了?”

“按理来说,小蛊鬼和九幽那个过,九幽若是把女人的精元,与他合体相融……抗体应该会融入双方体内的。我又没见过,我也不确认怎么渡抗体,才算灵。”

独孤九冥说着话,就感觉到旁边儿女人,目光财迷的看着他,独孤九冥抬手就照她脑门一弹!

772.驾临舞媚娘

祁连被他弹得嗷嗷疼,“嗷!大哥大哥!我不看了还不行吗!太粗鲁了…疼啊娘勒!……”

“你也不要起了歹念,目前这种精元血抗体,我只听说过制裁离情蛊有用。还不能抗拒百蛊。”

“啧啧~那你跟那谁比,有点不专业啊~我听那个小蛊鬼的意思,倒像是跟你示威呢啊?”

“他今天动手想拿蛆咬我,已经是光明正大挑战了。小东西,真有勇气。”

祁连见独孤九冥脸上,阴云密布,眼神森然,只觉头皮发麻,“墨莲,你知道你现在多吓人吗?就跟你昨儿早上,看见小蛊鬼的落红一样。你那么喜欢九幽,怎么就不肯拉下傲气,来跟她啊。”

“我服软了啊,她可能嫌弃我太主动了,把她吓哭了,我就再没强迫过她。我就这几天流血没管教她,她就开始欺师灭祖,囚禁皇上,还睡小蛊鬼了……”

祁连听的直笑,“不愧是玄帝的儿女啊。”

“对了,昨儿早上她一走就没回来,你不是捡到小飞鸽了么?她去哪了?我还答应人小蛊鬼,让她去见见人家呢。”

“啊……我没敢跟你说,她奉义父之命,去逛窑子了……”

独孤九冥正漫不经心的走着,突然听她说了这么句,又漫不经心的问一句。

“什么!?什么窑子?”

“就是凤翔最大的,美男最多的舞媚娘啊……那里面都是男的卖身,女的卖艺……”

“靠!你还有空在这哔哔叨!?快备马!大爷我抓人去!!”

……

舞媚娘一大早就被官兵造访了。

当天就停业,外客不许进,里面的主儿都不许出屋,楼里管事儿的,都被黑衣软甲的虎贲军给制服住了。

舞媚楼大厅,鸨爹鸨哥儿的,在泛着冷光的、刀枪剑戟底下,瑟瑟发抖,

保不住这些尖兵利器,哪个一不留神…就戳花了他们的皮肉。

而在他们面前,郡守和女郡丞、郡尉等人,也同样瘫坐在地上打颤。

只因为这些持有武器的人,身带宫门令牌,都是长安城天子六率中、负责护驾行走的虎贲军,领头的还是皇上禁卫军。

直到日头高挂,舞媚又浩浩荡荡,迎来好几个贵气逼人达官贵人,光身后跟的随从禁卫军,就快把大厅站满了。

鸨爹只远远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走在前头,一身白衣金冠,却又贵气逼人的男子……就这一眼,就惊艳的他刹时瞪大了眼,几乎不敢喘气……

悠悠苍天!这哪来的天神男子!这张脸,就是他舞媚里十个花国魁列,脸搁一块拼出最好的,都比他差到云山海外去!

这张脸,何以形容?龙眉凤眼,白璧无瑕,睫黑唇红……绝顶精美,不可多一分,不可少一点!

旁边儿禁卫军赶紧!照鸨爹脑袋推了一下!

“大胆!谁让你仰头观天颜的!此乃皇上微服私访!”

而那绝顶好看的男人身边儿,另一个男人替主发声:

“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你们这开窑子的,连点规矩都不懂?”

773.驾临舞媚娘(2)

于是山呼海啸的,一阵跪拜叩首。

舞媚鸨爹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多年来舞媚不接男客的惯例,就因皇上私访而破了。

这绝顶好看的皇上,也不说平身,只满含怒气的问身边儿人,“君侯当真不在楼里?”

“回皇上!卑职搜了一早上了,确实没看见君侯,倒是……有两个妓子承认,有见过君侯。”

“昨夜是哪个妓子?”

“是二楼一个名叫苏合的,此时正锁在他房中。”

鸨爹一听这个,也不敢抬头,还是赶紧奉承……

“各、各位大人…皇上万岁长安!皇上万岁…您若是想要苏合,直接命人说一声,草民给您送过去便是……”

皇上嘴角一抽,幼嫩的嘴唇、无比嫌弃的撇着,从心底恶心到了脸上。

“荒唐!区区一个肮脏妓子,也配爬朕的床?”

“草民该死!草民知错!求皇上恕罪!草民就是想……皇上您拿着当玩物,玩物就已是他无上殊荣……怎敢爬龙床!”

皇上心里暗骂,果然是开窑子的,太会奉承捧人了,但是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子,她独孤九幽睡了,就不怕烂肉吗!

“哼!朕还要杀了他呢!带路!朕倒要问问他,把君侯给朕诓骗到哪去了!”

……

风风火火骑马赶到舞媚娘的,两个人三匹马,就被舞媚娘门外净了街、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给惊住了。

俩人停了马,就站在无人巷口,远远看着大早上、就死气沉沉的舞媚娘,祁连看看独孤九冥,独孤九冥看看祁连。

忽然就听见一声、懒散的嗓音道,“大哥大姐,你们怎么在这啊,还把我小黑牵来啦?呦,真好~”

俩人一低头,就看见那个被找的人,跟没事儿人似的,晨风拂墨发,玉质美貌,搂着自己壮硕大黑马的脖子,主马俩都眯着眼哼唧,好一顿亲昵。

独孤九冥本来挺大火的,看她没事人似的,就消了大半,“舞媚娘怎么回事?你嫖小倌不给钱,被人报官了?”

九幽一抬头,看见他黄金面盔下、那朵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瞎话眼睛都不眨,好生气!

“哼!你这又是什么诅咒啊!我洁身自好着呢,别说嫖小倌了,就是看见衣着暴露的小倌,我都回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前面客栈睡的觉,醒来就听说舞媚娘被官兵查封了,出来就看到你们俩了。”

独孤九冥一听她没嫖小倌,当然选择相信她了,气也消了不少,“嗯,回去吧,对了,早上你睡的那个,玄机阁少阁主洛北冥,拿红石头来庄子找你了。”

九幽从他口中听说……那个男子来找她,居然有些脸热了,

“咦?他找我?他为什么找我啊?”

祁连忍不住道,“那个蛊鬼太粗鲁了!上来就要打你哥脸!还要给你哥喂蛆!幸好你哥皮糙肉厚武艺高,属于打不死的……”

独孤九冥脸上尴尬,轻咳了声,赶紧瞪着祁连,逼她不敢胡说,

774.驾临舞媚娘(3)

“小蛊鬼让我转达你,他正午在凤翔之巅,种了曼珠沙华的、小溪那等你,他好像要告诉你,解离情蛊的法子……”

九幽看了眼日头,“娘勒!再不去这不是要爽约了吗!你们待着,我这就去!”

话不多说,九幽直接踩蹬子上马,一拍小黑屁股就跑了。

然后空荡无人的巷口,又剩这俩人了。

祁连叹道,“心里难受不?墨莲?”

独孤九冥看了看兵甲重重的舞媚娘,“不难受。”

“你也太想得开了。”

“祁连…我总觉得舞媚娘今天,有大事呢?官兵敢围舞媚娘,你这半壁江山的大商贾,就不去看看?”

“也对!”

“一会进门,你要讲点礼数,不然容易掉脑袋,我好像……看到了个熟人。”

“谁?”

“大周国的皇上。”

……

屋里的苏合,已经惊慌无措了一早上,从早上官兵封门锁楼开始,虽然官兵不说因为什么,但他总觉得……跟昨天阿蛟得罪了郡丞有关。

总不会整个舞媚娘,都要因郡丞而毁灭吧!

所以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本来还坐着的,直接腿一软……跪伏在地上了!

“郡丞大人饶命啊!求郡丞大人绕过舞媚娘吧……苏合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昨夜阿蛟……也是为了贱奴才冒犯您,阿蛟一早就离开舞媚了,阿蛟是贱奴昨天从后院……倒粪婆子堆儿里捡出来的,就是可怜她…苏合与她不熟识啊大人!……”

苏合絮絮叨叨半天,头顶的人,嗓音好听的紧,却冰冷的瘆人!

“什么!你个妓子,还管她叫阿蛟!?谁允许你直呼君侯小名儿的!还有——什么,后院倒粪?后院是哪!把人抓来!!”

苏合听屋里突然涌入了很多人,顿时傻了,刚要抬头想看一眼、就被旁边穿铠甲的小将,一脚踩在脑袋上,摁下去……

“仰面视君罪当斩!谁给你个十个胆子!让你抬头的!?”

苏合此时真是不知是生是死了,脑壳疼,心口也疼,也不敢说话了,真不知现在正经历着什么,究竟昨夜的阿蛟……身份是什么。

旁边儿文官嗓音的男人,温缓的劝慰道,“皇上别动怒,别气坏龙体,君侯会找到的,太宰大人不是说了么……昨夜是他的人见到了君侯,君侯不会有事的。”

“敢让君侯倒粪!朕要让这个…肮脏之地所有人下葬!!”

“皇上皇上!息怒啊皇上!您可不能太张扬……太张扬太暴戾了,君侯又会嫌弃的啊皇上!”

刚刚还气急败坏,威严霸道的皇上,一听君侯会嫌弃,什么脾气都顿扫而光了。

“那……扶朕坐下,朕要审审这个妓子,你们外面的人撤一撤,别让君侯知道了……朕来了此地。”

苏合虽然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为君侯而庆幸……如果阿蛟真是女君侯,那么这个脾气反复无常的皇上,居然肯为她无限收敛,真是毕生难修此缘呢。

775.驾临舞媚娘(4)

在黄梨木桌前坐下的皇上,看着一地不敢抬头的人,心里很生气,都不想问话了。

“把屋里妓子放出去,朕要静一静。”

苏合连天子一面都没敢看,只听见了天子、又怨怒又好听的嗓音,暗道…真不愧是天命之子。

被官兵拎着肩胛骨,拖出去之后,苏合看见了大厅里,那些楼子里的熟悉人脸,只觉焕然新生,终于……找到活人气儿了。

就听里屋、忽然有人翻窗而入,一屋子禁卫军瞬间拔剑窜过去!

“什么人!”

而无视禁卫军、两步点地就跃到皇上面前的、红衣白发男子,盯着那个白衣金冠,唯有倾国容颜,雪藏不住的男人,“皇上派官兵围剿舞媚娘,所为何事?”

宇文邕抬眼,浓黑眼睫一掀…一看是独孤九冥,瞬间心里有底了,有万千对九幽的话语,想问他,“君侯呢?她应该和你在一起的吧?她怎样了?”

“原来您是找她啊~她啊,好着呢,幽会新欢小蛊鬼去了。”

“……什么新欢?什么小蛊鬼?”

“呦~皇上,你想知道呀?可以等她回来告诉你呀~唉,只怕她啊,有了骚情的小蛊鬼,就想不起来回家了。”

“她在哪?”

“皇上,我建议你呢,撤兵,别闹太大了,然后我去找她回来,你平时跟她作,她能忍你。你信不信,你今天再在这作下去,不仅她会嫌你架子大束手束脚,连太宰都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朕信……但是朕听不得她一个人…在外受委屈…”

“历练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你要是真聪明,就该像我这样,什么是爱,不是束手束脚,而是适当存在。”

……

凤翔之巅山下,小溪前,是一片红海,种满了曼珠沙华。

而红海之中,有一个白发垂肩的背影,深紫色长袍随风而动、玉腿雪白,他就站在花海之中。

即使他身后,有一片黑衣贴甲,身带武器的玄机阁杀手,可九幽都不惧,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这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九幽便是骑着漠北踏雪名马,踏过一地小溪,奔赴向彼岸。

她走到花海前,才‘吁’声叫停,下了马,九幽是穿着裹腿裤子的,不怕被花的毒性侵蚀,她只担心光着腿的洛北冥……可又想到,洛北冥怎么会怕这曼陀罗呢,他是生活在毒花中的。

“洛北冥,你想见我?”

那深紫色长袍的男子,缓缓回头,脸上黄金面盔,熠熠生辉。

他漂亮的脸上,有了情绪,很复杂的情绪。

看见朝他走来的,这个白衣褐裤的女子,她的脸一如昨日,美貌浓烈,英气逼人,笑的舒心欢快,可又不是昨日那个傻姑娘了。

今早凤华山庄门前,被独孤九冥好一顿羞辱,洛北冥记恨着这个城府,深重的女骗子…

洛北冥满心哽咽,一时无话可问。

“为什么,会是这张脸呢。”

眼见着她不怕顾忌的,走进花丛里,洛北冥刚想骂她傻…却又没法开口。

776.曼珠沙华相见

仅仅第三天,六根断尽、生来不举的洛北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被夺了初夜,又融心在家常的陪伴上……为一个女子而动心,又伤心,疯狂的心痛……

“为什么不能是这张脸…那夜对你粗鲁的女子,换个身份温柔对你,不是很好么?”

这个女子的脸,已经近在眉睫了,洛北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这张俊美明艳的脸,雌雄难辨,行事又兼具粗暴与温柔……如何要独孤九冥不沦陷呢!

洛北冥自知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便在她贴近之后——直接抬起了套着鬼爪的右手,尖利的黑铁指甲、握上她下巴……

“你一个人来,就不怕么?”

被掐住下巴的九幽,几乎能把气息打在他脸上了……近在眉睫的眼睛里没有杀意,从他抿紧的红嫩嘴唇来看……他挺纠结的。

眼看着他手上的鬼爪,又有一条红彤彤的小蛇钻出来,要往她嘴里爬了,九幽单个右手就拔出了、右腕上的嬮妲刀。

架在了他细白的脖子上,

“怕什么?怕你鸿门宴?我说过会见面的,你我非要这么生死对峙么?把你那条蛊虫,收一收行不行?”

那条虫子还真听话,黏腻冰冷的一条、刚贴上九幽嘴唇,就扭着身体往他手里爬。

洛北冥侧头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白刃,忽然撤下了、捏着她下巴的鬼爪,“真的是你…我本来希望不是的。”

九幽也顺手就撤了他脖子上的武器,收刀入鞘。

“说吧,什么事?你义父又要你杀我了?独孤九幽凤剑在手,这江湖,就不怕想杀我的。”

“你想要的,只有离情蛊的解药,还有三虎图,不是么?”

“是啊,你都知道了啊…真尴尬。”

“我会给你离情蛊的解药,但是三虎图,义父不会给你的。义父命我,给你下迷心蛊。”

九幽走近了他、掰下他的脸,直接亲上去!“是这样下蛊吗?让我看看,你的蛊怎么下的。”

如此关头,洛北冥居然羞涩的,像是纯情少男。

“差不多。”

“你怎么这么有趣…要不你金盆洗手吧,我养你。”

“违抗义父的命令,就是断了自己的活路,洛北冥这条命,为义父生为义父死,不会背叛义父的。”

“愚忠!你为什么这么傻,玄机阁主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住口,不准你冒犯我义父!没有义父……我早在五岁那年就死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

虽然九幽是敷衍的哄着他,可是,这也是俩人第一次脸贴脸,说这么多话,身后他那些立正的黑衣杀手,好像不存在。

洛北冥抬起了眼,正接住她熠熠眸光。

“我见过独孤九冥了,也知道你身份了,长安城女君侯,你是义父派来,夺回三虎图的不是么?你想要解除心爱男子的离情蛊,不是么?我不会给你三虎图,但是我可以教你解离情蛊。”

“好,解了离情蛊就好。”

“那你前天晚上,是不是故意睡我?知道我是初夜,有没有内疚?”

777.义父给的任务

“有。”虽然九幽有点心虚,故意是真的,内疚也有点。

“你昨天早上,你对洛北冥的好,除了算计,有没有一点真心?”

“有。”九幽真是心血来潮,看他身体还没好,挺内疚的。

“你昨天晚上……陪我喝酒,抱我下楼,喂我喝药,不让官兵去追捕我,都是你骗我感情的计策吗?”洛北冥最后这句话,越说嗓子越哽咽,眼神中薄雾变换着,九幽心都抽起来了…之前他问的那几句,九幽心虚的回答,都已实诚入骨了。

“不是…洛北冥,我不是想骗你感情!”

“呵…洛北冥从来没有心,怎会伤心,从此以后,更会一心向鬼。”

“别说了!”九幽一急,抬手掰过他的脸来,贴上他半张脸冰冷的金盔、循着那抹软嫩就吻上。

那夜即使她夺了他初夜,也没施舍给他一个吻,洛北冥感受着唇上温软、任她攻进牙关,灵蛇横扫,又纠缠着他的……只一放松,就沉沦了,也学着她,青涩的配合起舞。

吻的满口津液,俩人都气喘吁吁嘬个够后,洛北冥嘴唇红润着,桃花眼满含浅红媚色,

“独孤九幽,做吧,在这里。”

九幽见他说话时,鬓角的雪白发丝、都吃到嘴里去了,就抬手给他拢了拢发丝。

“嗯?什么意思?”

他忽然抓住…她那只手,把她的手往下按,撩开自己下摆、把她的手搁入他大腿内侧。

九幽搁他腿上的手一抖,眼神诧异的去看他,

洛北冥瞳色黑邃,脸颊却浮起了绯色。

“那天晚上你怎么做的,这么快就忘了?”

九幽只觉**一紧,不禁深吸了口气。

“…这也是你义父给你的任务喽?这是为什么?”

“…嗯,对。你不必怕我带的杀手,他们只是要确认,你我做没做而已。”

九幽气急!直接把他护着脑后和腰、拽倒在彼岸花海里。

压折了一地花枝,香味儿是刺骨的靡艳。

洛北冥很配合的、被她拽倒,本以为会摔的五脏俱痛,却一点儿感觉没有…脑后软软的,腰下也压着个有力的臂弯。

随他一起摔下来的女子,浓烈绝美的眉眼,近在眼睫,她炽热的呼吸,就喷吐在他脸上,洛北冥感觉,脸上发烫,从腿间、被她手扣住的高地开始,浑身都滚热了起来。

“你义父不信你被我睡了?我不睡你,你就没法交差是不是?”

洛北冥重重的吐了口气!“是。”

九幽便不再说话,收回了护着他脑后和腰的手,拿手捏着他下巴,摘下了他脸上一半的面具。

许久未暴露在日光下的肌肤,娇嫩粉白,洛北冥难受的眯了眯眼……下巴已被她抓住,嘴上也被含住了。

778.为谁而解离情蛊

“唔…呜哼……”洛北冥嘴上和身体,都被女子热情的侵略着,被她滚热的身体纠缠着,他感觉浑身都是热流,叫嚣着要释放,尤其是下面那处、颤巍巍的站起来了,又被她掌控在手里,被她弄的又痒又疼,…洛北冥难受的,把两腿合拢了,双手也紧拥着身上女子,只勾的到她的颈子和肩膀。

她不止容貌浓烈绝艳,眼神也炽热灼烫着他的心,她猩红的嘴唇像是喝了血一样……真是好看又危险的女子。

“别抗拒,别隐忍,这就是身体之欲,记住你身上这个,让你情动的女人…独孤九幽!”

“嗯唔…幽、九幽…不要玩了,让我…让我进入你~”

一边解腰带一边脸红又生气的九幽,还要教他一句、什么叫女上位的主权!

“你应该说,‘幽幽、要我’!”

“要、要我…唔呜呜——”忽然冲撞过来的女体,把嫩豆腐绞的又疼又痒,身体交缠的酥麻之感……舒爽的底下男子,动情的闭了眼,腰肢随着她的抨击、主动迎上去,越绞越紧,越纠缠越真实。

“你明明挺舒服的,为什么不叫出来?”

“我、呜…不习惯…啊嘶!你、你就不怕把我绞断了!?”

脸上潮红靡艳的俊容女子,笑容邪魅,

“你看,还不是叫出来了?”

底下男子连鼻尖都是细汗,眼神融融的看着头顶的、忽然支撑着起来,去咬她嘴唇、腰肢顶了一下!

“唔~你在反击我?”

“哼~跟你学的。”

“你真合我口味,来,我体力特别好,还能再来几次。”

“你…哼~~”

低沉压抑的喘声持续了一会儿,在意念上俩人倒是乐此不疲,洛北冥却发现,自己那里皮肉特别薄,都快让她磨出血了……可算俩人又到了次极乐,容貌英气绝艳的女子,脸上红扑扑的,结合处还不肯分离。

洛北冥心里酸涩,却还是硬生生让自己冷静下来,

“让你不顾生死,要寻求离情蛊接触方法的男子,是谁呢?”

九幽还是很舒心的笑,“齐国兰陵王。他生我气了,说被未嫁先休,说想无爱无恨,可还是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若再不想办法救他……他就会被蛊虫咬穿心脏了。”

“你不是要解离情蛊么,这个法子,是要被‘种蛊’的人所爱的那个……先吸收了引出蛊虫抗体的、母皇蛊精元,再与‘被种蛊’的人做这种事,才会让离情蛊化为血水,流出‘被种蛊’的人体内。”

躺在一身压折了的花香靡丽中,也不怕花下死了。

九幽刚从刚才的流汗运动中清醒,就趴在男子胸膛上,喘着热气,侧头看他说话。

洛北冥摘了面盔的脸,白嫩精致,像个玉雕的娃娃,脸上就剩了微微粉红,他倒清醒挺快的。

“你是说,我要睡了高长恭…才能化解离情蛊?母皇蛊究竟是什么?要我以身种蛊嘛?”

身上的女子一身心紧张,那处吞食天地的地方、又绞紧了,感受到自己的东西,在被磨破皮流血的威胁下、还要蠢蠢欲动,洛北冥弱弱的轻咳了声,

779.遭到离情蛊反噬

“你,你不是吃饱了么,放开我吧…快让你磨破皮了,吃多了也会腻的。”

“不会腻的,你的味道这么好,怎么会腻!”

洛北冥看着眼前的脸,她这满眼深情…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么?

“你有没有和兰陵王这样过?他深爱着你,那你呢?”

九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纠结她的情史。

一提起兰陵王,九幽还是满心难受。

“爱。我最怕那些恶心的蛊虫了,像蛆一样,所以我听闻你,是人肉虫卵,即使再怕……当他心痛的要死,说起死生契阔,说我是他的信仰时……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只要他能好,刀山火海,我都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真像独孤九冥说的,她讨厌,恶心,惧怕蛊虫,又为了那个中蛊的男人,以身犯险来跟他…

洛北冥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指腹,搁在唇边儿狠咬!

“嗯哼!嘶啊、嗯~~”在他咬破自己指腹的瞬间、身上作乱的女子!居然闷不做声,又撞起木桩来…洛北冥揉碎了细喘,在他张口之际、吟哼出声。

洛北冥只觉一副天旋地转……这个女人,一旦没话说了,难道只会用做这种事,跟他交流吗?

洛北冥顺着咬破的手指里,嘬了一口血、整个人都去迎接她,身下一顶、她就顺势启唇…而洛北冥这一口血,就顺着吻喂了进去。

但刚一尝到他满口铁锈味儿,九幽就连忙跟他分扯开…却还是喝了一口…

洛北冥红唇红牙,淌下血来的样子,吓住了九幽,

“你这又在玩什么!”

也许是刚才说的话,触动了她的逆鳞,即使与她做着最亲密无间、最热情的事,她却还眉眼阴郁,锋利深邃。

洛北冥眉眼黑邃,一边翘唇,一边扭腰摆胯,搅得九幽一身酥麻,强行压抑着喘声,按住了他的细软腰肢。

“我在教你怎么用抗体…化解离情蛊啊。虽然我已经流过精元血了,那夜只顾着疼和做那事,哪想的起来,给你筑抗体,但是能补救,我把我的血喂给你,就可以了。”

九幽点点头,“谢谢你…我都无以为报了……”

男子眼神清冽,又抬起了他那只、血淋淋的指腹,搁在嘴边嘬。

如此精致漂亮的男子,凝脂白玉染上了血色,更媚惑勾人了。

他缓缓凑了猩红嘴唇过来、搂住九幽颈子,献上香唇与精元血的抗体。

颠鸾倒凤的两人,正做着挥汗如雨,香汗淋漓的人生美事。

九幽喝了满口铁锈味儿,与他两蛇交战之际、猛然发现有第三条蛇,都快到嗓子眼了!

九幽顿时浑身一震、头顶透凉!猛地推开他、就感觉口中多了个软嫩的东西、还在蠕动着!九幽顿时干呕……嗓子眼的血一阵难受、就连血带那个软肉,都吐在一边儿草地上了。

只见血喷溅在了曼珠沙华的花叶上,还有一条小肉球似的红虫子,像是很痛苦的,蜷缩着自己满地打滚。

九幽满面惊骇!转过头,一把扣住男子的肩膀!

780.遭到离情蛊反噬(2)

白发男子表情倦怠,忽然道,

“恕我直言,你的兰陵王,可能已经和下蛊之人,做过那事了。”

“你骗我!兰儿不会的!……你居然这种时候,还想给我下蛊!洛北冥!你究竟有没有人性啊!?”

男子脸色苍白,忽然咧唇笑了……就见他嘴角是血,又咳了声,血吐了一下巴、一脖子都是。

九幽瞬间慌了,“分明是给我下蛊,你还吐血了?”

“九幽……我遭到离情蛊反噬了。即使知道你和我做这事,爱的也是别人,我还无法…无法恨你,咳咳、…你真是洛北冥的昙花一现呢……”

九幽居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手指颤抖着…去抹他下巴上的血。

“你…怎么这么笨的!”

男子脸色苍白,呼吸有些微弱,忽然双手攥住她那只、沾了血的手,

“种离情蛊,需要下蛊人和被下蛊人行房情动,还要被下蛊人心想着另一个人,下蛊人含恨而种离情蛊,此后中蛊人只要想到那个人,就会心痛,如果被下蛊人执意要想那他人…蛊虫会啃噬心脏咬死宿主。……独孤九幽,你可知,你又俘获了一颗心呢?我也是…刚刚知道。”

九幽心里无比酸涩,见他眼角都红了,氤氲着泪光,更难受了。

洛北冥呼吸浅浅,嘴边都是血,红牙红唇。

“你放过洛北冥吧,洛北冥宁愿第二次完不成任务。”

站了一排给他们遮挡的杀手,此刻忽然!拔出了身上武器,急道!“少阁主!”

洛北冥深吸了口气,看着身上女子,动了动腰,“独孤九幽,你起来,我放你走,不要找三虎图了,你可以化解离情蛊了,快滚!”

即便有这么多人看着,九幽还是趴下了他胸膛,去吻他一下巴半干的血。

“不放,不滚,我现在要是不和你做完,再走了,才真成背信弃义的人了……”

九幽这无处安放的身心啊,只想累死在男子身上。

她一动,底下男子就一阵痉挛颤栗、某处也很明显的更加肿胀了。

“唔~你究竟还要怎样!!你再怎么折腾我,我也不会让你拿到三虎图的,快去救你的兰陵王啊!”

“我不找三虎图了,也先不救兰陵王了…现在我就想干你!死在你身上算了!”

身上的女子…恶意惩罚他似的,百般研磨,他实在疼痒难耐…有些意识不清了。

“你…嗯呜~~那你、说话算数!”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为什么会懂华胥符咒…我就是华胥人…”

“因为我也是华胥人,所以白头发!”

“好!继续!”

“哈、哼~~”

……大汗淋漓的疯狂之后,九幽真感觉要累死在他身上了,直接瘫软的压着人家。

俩人喘了半天气,洛北冥才红着脸,戳了戳她的脸,

“你、你放过我…再不起来,我那不争气的东西,又要留你了。”

九幽迷迷糊糊的抬起脸,正看见男子,满脸红嫩,面若桃花,又美艳又性感。

九幽笑眯眯的抽身出来,先给自己裤子提上,再帮他把亵裤套上。

九幽一边单手扣腰带,一边单手给他把雪白的短亵裤、从膝盖下面往上提。

男子赶紧两只手都过来了,“不必麻烦你……我自己来!”

781.带你去玩

九幽见他脸色潮红未退,浓密眼睫低垂,粉红粉红的,就想戏弄他,顺便扣腰带,绑好佩剑和酒葫芦。

“你这男人,也太忘恩负义了吧,刚用完我疼爱你,就嫌弃我了?等下次你想要,就找块豆腐当女人好了。”

洛北冥明知她是顺口一说,还是手忙脚乱的想解释,一边慢吞吞坐起来、撩衣摆提亵裤,一边歉意的看着九幽,“我不是嫌弃你…我不习惯让其他人,碰我贴身衣物。”

九幽看他大腿内侧,都流下半干的浊白了,突然发现,

“唉?怎么跟你做,这么奇怪啊,总是我身上干干净净的,都不用清理了。……倒是你,怎么都吸引到你身上去了啊?”

闻言,洛北冥脸色腾地一红,表情像是被噎住,“你…你刚才是不是,把精元都倒灌回我身上了……怪不得我,感觉小腹鼓鼓的,想尿尿。”

“噗……那我带你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洛北冥忽然脸色一白,

“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让女子精元入体……容易怀孕的!”

眼看着洛北冥,合拢着腿跪坐起来,小脸儿垂下,咬着嘴唇,满眼委屈的样子

九幽嘴角抽搐,心里暗喜,“你就那么怕怀上我的孩子?”

洛北冥也是做完了,才想起来这事儿,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为没服避孕而害怕。

“我…不喜欢小孩子。”

“喔,那要不,你先去撒尿?”

“小腹胀……不想尿,我好难受……不行,可能又是那几天来了,你快走,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洛北冥戴好半脸面盔起身了,却还脚步发软、扭头要走,而那些杀手都围上来了,九幽一把抓住洛北冥的手,“等等,你最近有任务没?”

洛北冥半张脸粉红着,黑眸看着九幽,“如果你不偷三虎图,就没任务。”

“好,我不偷,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洛北冥错愕:“去玩?去哪儿?”

九幽拽着他就走,“跟我走就行了!让你身后杀手都滚回去吧!”

九幽拿两根手指打个响,自己沿溪溜达了半天的小黑……几步就跑回来,停到九幽面前了。

九幽先上了马,看着马下、仰头看着她的男子,以及追上来拽着洛北冥喊:“少阁主!你让我们怎么跟阁主交代啊!”

九幽伸手给他,特意在身前挪了个位置,“洛北冥,手给我,独孤九幽带你玩去!”

马上的少女,笑容明媚,容貌绝艳,这个人…是大周国新起之秀,风云人物女君侯,也是踏遍了西域女国的独孤九幽……现在,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他。

她是他的昙花一现,也是彼岸而来的曼珠沙华。

男子将手上套着的、漆黑鬼爪卸下来,挂在了腰间束带上,然后将骨节细白的手,递上去。

“好。”

九幽拽他上马,把白发男子拥紧怀里,头靠着他肩膀、就笑着甩开嘶缰,“驾!”

一匹黑马背着俩人,一溜烟就跑到凤华山庄门下了。

782.带你去玩(2)

九幽先下了马,又伸手拽洛北冥下马,白发男子连自己会轻功都忘了,就被她拽扶着,下马时、还扑进了女子怀里。

可能是刚才在花海里,跟她做过头了,他又骑了好久的马……腿都软着。

九幽乐坏了,没想到他还投怀送抱呢,“哈哈哈真好…小北北,抱你真娇软。”

洛北冥脸一热,握着拳清咳了声,“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带你见见家里人啊?”

庄门守卫一看是九幽,赶紧放行:“贵客回来的正好,庄主刚回来…和墨公子正等您呢。”

九幽牵着洛北冥的手,俩人直接奔祁连那屋去了。

洛北冥每走一步,都迈着雪白长腿,只是这回走的端正多了,迈的步子都不大。

九幽突然松了手,站地看他走。

她刚一松手,洛北冥就侧头看她来着,然后看了自己周身几眼……“怎么了?”

“你走路姿势跟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什么样?”

“嗯…六亲不认的,快能把鞋甩丢了,每走一步都能看见腿,现在走的规规矩矩的,腿都遮遮掩掩了。”

洛北冥朱唇一翘,黑眸淡淡的看着九幽,“还不是你…刚才纠缠我不死不休的,你倒是穿着裤子呢,我腿一动作大了,不就让人看出来尴尬了么。”

九幽瞬间明白,眉头一挑,“哦?你怪我疼爱你太狠了,让你走不动路了是不是?”

洛北冥还没说话,女子就贴身过来、揽着他腰和腿,就把人拦腰一抱。

“抱紧了我脖子!别摔下去了!”

白发男子慌忙搂住她的脖颈、抬眼看她,朱红嘴唇抖了抖,

“你怎么力气这么大……”

“这就算力气大了?你也太瘦了,恕我直言,我家当年一个大刀就八十斤,一对流星锤一百二十斤,我拿独孤九冥佩剑、跟我这佩剑一起,就抵你这重量了。”

“我又不是走不动了……你放我下来,让你哥看到,又会嘲笑我了。”

“别听他的,独孤九冥顶多是嫉妒!我独孤九幽喜欢谁,从来不藏着掖着,从不背信弃义!”

……

九幽美滋滋的,抱着怀里小美人,还没到祁连门前,就被红衣男子迎面堵上来了。

红衣男子白发万缕,脸上带着黄金面盔,腰挎着蓝白色佩剑,修长玉腿,踩着鹿皮小高靴,走到九幽面前停住了,

“九幽,你什么情况?”

“哥,我带他出来玩玩,顺便见见长辈?”

独孤九冥看了眼她怀里的人,“成何体统!玄机阁少阁主没长腿吗?小蛊鬼,我严重怀疑你给她下蛊了。”

洛北冥贴着九幽耳朵发怨,“还不放我下来!”

九幽乖乖把人放了下来。

洛北冥落定在地,恭恭敬敬的朝独孤九冥一抱拳,“前辈,又见面了。”

九幽才轻咳了声,“他是没下成蛊,遭到反噬了,祁连呢?我还想让她帮我找找,有没有好医师给北北看看呢。”

独孤九冥见这俩人浓情蜜意的,真想知道这个洛北冥,用了什么鬼计邪招。

783.带你去玩(3)

“你叫他北北,避开了冥字,怕跟大哥混淆了么?恕大哥直言,你就不怕医师刚给他诊脉,就诊出‘虫脉’来?你不是最怕这些玩蛆的么?”

“北北跟人一样,有血有肉的,哪就虫脉了……你这大舅哥也太刻薄了吧!”

洛北冥忽而道,“怕蛊虫的人,无非就是恐惧未知的、不可掌控的么。血肉入蛊的蛊师,与凡俗人的区别便是,放弃了血肉之躯,代以灵魂驱使,所以不死不灭,而凡人无法制裁,却会被制裁,所以恐惧害怕蛊虫。”

“这么说,你会通灵喽?”

“算是吧,罪孽缠身之人,自当冤灵缠绕。”

“我和幽儿都是人中之神,尚且不信天命,你会通灵?那你便给你身边的女人通通灵,问问天,为何让她半生凄惨,所爱之人所求之事,都求之不得不得善终。”

“九幽的身体,蛊虫尚且避忌,怕是算卦天师都算不准她。”

“你看你,说了满嘴状似有理的话,其实狗屁不通。”

“通或不通,因人而异。”

俩冥就这么对着看,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忘记九幽的存在了,九幽远远的就看见、祁连那身红衫子跑过来了,赶紧招手!“祁连姐快来解救我啊!!”

祁连走近了,才笑嘻嘻的瞅着俩冥……“远来即是客,这也大下午的了,太阳都快落山了,饿了吧两位冥公子?我吩咐下面做饭了,你们都爱吃什么啊?”

九幽顺口就想控诉独孤九冥!“姐,你先给我哥弄两瓢水,他一顿叨叨肯定嘴都干巴了!”

洛北冥看了看九幽,默默凑到九幽身边、牵住她垂在腰侧的手,“幽幽爱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面对独孤九冥凉凉的目光,还有祁连赞赏的眼神,九幽赶紧哈哈笑,“哈哈哈小北北咋这么贴心啊,大哥大姐你俩看着做菜吧,我俩一路奔波累着了,先进屋了啊……”

祁连挑眼笑道,“行啊幽妹子,还是那晚上你俩睡觉那屋,连少阁主的落红,祁某都给你留着呢。”

洛北冥闻言,顿时脸热,嗔怪的瞪了九幽一眼,“你先别来了…我那里疼,腰疼腿也疼,你让我缓一夜……”

九幽清咳着,“这绝对是夸大其词!我怎会是那种流氓呢!北北,我是带你进屋休息的。”

然后不由分说,拽上他就跑了。

……独孤九冥见俩人牵着手走了,后头的深紫色长袍男子,还羞怯的很,连步子都不敢大刺刺的迈,心里真挺难受。

祁连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吧,这俩人都有义父,敌对着呢,等这俩人欢乐够了,有小蛊鬼哭的时候。”

独孤九冥突然想起,“我还没告诉幽儿……她家皇上找她到妓院了,快找疯了呢。”

……

九幽拉着他进了屋,那天被他斩断的桃红色床帘,还剩了个残布在那。

只不过床上铺了,雪白柔软的薄褥,换下了那天的红花。

俩人往大床上一坐,对着看,九幽一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戴了一般面具,穿着深紫色长袍,眼神黑邃,只觉得违和的可爱。

784.带你去玩(4)

于是九幽这个接地气的汉子,就问了个煞风景的话,

“还想不想撒尿啦?”

“可能已经……吸收了。”

“噗!哈哈哈…这玩意还能吸收的?北北你咋这么招人稀罕呢?”

“什么叫……招人喜欢?”

“是东北龙泽话,说你可爱,我喜欢的意思,……咳,我在东北待过两年,就改不过来了。”

“哦,你也招我稀罕。”

“噗……哈哈哈!学的快!挺好,哈哈……”

洛北冥坐着看她笑,等她笑完了,才问,“我好累……好困,你能不能,陪我睡一会儿?我居然觉得…有你在这,我无所畏惧了。”

“好!来来来,我给你脱靴袜!”

九幽说到做到,赶紧蹲下榻去抓他脚腕,洛北冥被她这动作…慌得不知所措,抬手拦她…

“这…这就不用了…”

“啧!别动!我就喜欢宠你,不许拒绝!我好面子着呢!”

洛北冥看着给他脱靴的女子,她还得意的笑着,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世人明知昙花一现,还要种下昙花,趁夜观一现呢?

昙花很美,就像此时这人。

正低头把他两只靴子都脱下来,又去褪他雪白小袜的女子,忽然满眼邪气的抬头看他,还吹了声口哨,“呦~裙底风光,真销魂啊!”

洛北冥:“……”

白发男子光着脚丫子、滚到床榻上,直接奔着软枕躺下了,连脸上办张金盔都没摘。

而九幽也蹬掉鞋袜,先给他摘了脸上金盔、搁到他枕边,才打开一旁的软被,摊开裹在俩人身上,

眼看着九幽就要蒙他的头…洛北冥抬眼一慌,软软的喊了声,“别……你要睡觉还是睡人啊!”

搂着男子细软腰肢的手臂,细瘦有力,突然埋到他颈窝乱蹭的女子,开始撒泼……“我就抱着你,你睡你的~不需要拒绝我嘛,我不要面子的啊~”

洛北冥感叹,“你是第一个这么黏我的姑娘,你要我怎么睡得着?”

九幽只好把脸、往枕边挪了挪,“这样呢?”

白发男子明显松了口气。“松快多了,你搁我腰上的手,也搂太紧了。”

“嗯…那我轻点搂,咱俩就消停在这躲躲清闲,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我就想抱着你,就都不会…孤独无依了。”

男子听的满心悲喜,也抬起了手…扣在腰间、她的手上。

“偷得这片刻,生有所值。”

……

俩人这一觉,睡到夜幕沉沉。

九幽醒来时,屋里烛影摇红,明显有人来点过灯。

九幽的手臂还挂在他腰上,他的手心、也还扣在她手背上。

九幽侧过头,去看这男子睡容……五官精美漂亮,肤白胜雪,眼睫在合上的时候、垂下两汪浅影,安静温柔,小小的桃红嘴唇抿着,这样危险又娇软的男子,真要把她的心都融化了……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灼烫,正被她盯着看的脸……突然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又氤氲的眼里。

初醒的人,嗓音绵柔,握着她的手、更攥紧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这样看我?”

785.三十六道大菜

“刚醒,看你睡容这么好看温软,我连大气都不敢喘,怕惊扰了你。”

“我觉轻,半睡半醒中…就感觉有人,拿热烈的眼神看我,好像要吃了我。”

“说到吃,你饿不饿啊?”

她话音刚落,男子的平整的小腹,就传来一阵痉挛…

洛北冥有些尴尬,“咳…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做好了送来。”

洛北冥还没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我们还在等你们两个一起吃饭,你们连面都不肯让我们一见?”

俩人闻声坐起来……就看见打门外,进来个身披黑斗篷的白发男子,脸上戴着黄金面盔。

九幽条件反射的、捂紧了被子,“大哥你听房呢?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独孤九冥淡淡道,“谁让你这屋……不隔音了,况且,我就住你隔壁屋。行了,你俩快起来吧,祁连备了三十六道菜,总有你们爱吃的。”

然后这位大哥,就很有长辈派头的,一甩黑斗篷,走了。

洛北冥不喜欢别人掺合他,赶紧勒令九幽,“你穿你的,不要掺合我了,别扭着呢。”

“收到!”

……

饭桌上,布满了各色菜码。

“幽妹子,少阁主,快尝尝这些!菜码全着呢,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你看这肉菜,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浮的,菜也是极尽香花百草,我这凤华山庄最大阵仗,就在这了!”

白发男子慌忙抱拳,反应都十分拘谨了,

“多谢庄主盛情款待…洛北冥受之有愧…还请庄主不要这么客气了。”

九幽嘴角一抽,“饭桌上怎么这么多礼节啊,吃菜行不行?”

祁连赶紧附和,“行啊,九幽你来给人夹菜,你看人家,都不好意思动手了。”

洛北冥大概是不习惯这么多人,不习惯大家热闹的坐一起吃饭,虽然偌大酒席前,就四个人。

九幽看他,就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一脸拘谨的看着她…连筷子都不拿,九幽有些心疼,又看了看了摘下面具的,独孤九冥……

独孤九冥也不管其他人,自己夹着糖醋排骨啃呢。

祁连递了坛酒过来,眉眼带笑着,“喝酒啊少阁主?我这祁连山多宝酒,好喝着呢,还滋补养身!”

九幽还记得昨天晚上,洛北冥喝酒吹风的事儿呢。

一看洛北冥也不拒绝,伸手去接祁连的酒,九幽眼睁睁看着……真不知道该不该拦他!

拦了吧,又怕祁连面子过不去,又怕独孤九冥不高兴,不拦的话,这边儿洛北冥已经开始往酒杯里倒了……

九幽看了看低头啃排骨的独孤九冥,那排骨都红褐色了,裹了一层糖醋的霜,一块块都是顺溜的肉,他吃的嘴唇红润,一看就挺香。

“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洛北冥啊。”

“还行吧。”

“那你就不能说说话,缓解一下尴尬?我跟祁连光张罗,也没你俩配合啊。”

独孤九冥把排骨啃的,剩了一排圆骨头,搁在桌上,然后指头捻着筷子一动、就站起身来,给洛北冥连夹了两块排骨。

786.又不是恶毒主夫

“先别空腹喝酒了,祁连家厨子手艺不错,这糖醋排骨挺好吃的,也不腻。我又不是恶毒主夫,你别一副受气样儿。…你早上挑战我的气焰呢?”

洛北冥只瞪着黑邃双眼,歉然道,“多谢九冥前辈…早上是我的错,我也是…火大的无处发泄呢……”

洛北冥只是倒了杯酒,就搁在手边,满眼黑邃的看着独孤九冥。

“九冥,你什么都有,只要你想,你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我真羡慕你,却一点都不嫉妒,我以为我这条命,至死都是义父的就算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我只能偷来这一天的,正常人生活,你也不要恨我…”

独孤九冥毕竟是个心软的,而洛北冥想的透骨,说的一针见血,连他听了都替他难受,亏他还能……不顾一切,追逐这一会儿。

“行了…你俩能多待一会儿,都实属不易,就先放下恩仇,好好吃饭吧,”独孤九冥便站着,给洛北冥碟子里一顿布菜。

“这个蒸晶鹿肉也挺好吃,还有这个…酥炸鸡丸,黄金地瓜条……”

“咳…谢谢九冥前辈……”

“叫我哥哥吧。”

……

吃完了饭,洛北冥便匆匆的要回去歇息,九幽看他明明爱吃,还敞不开,还要了两盘糕点和黄金地瓜条,拎了壶茉莉蜜茶回屋。

独孤九冥还在饭桌上,慢悠悠的吃着,祁连见她要走,忽然跟她下了桌、一把拽住九幽拿吃食的手,“幽妹子,我咋发现你这么疼人呢……真怕你被这男人吆五喝六啊,来,姐交给你点儿家法,以振妻纲!”

九幽满脸懵然:“什么家法?”

“莫怕莫怕!闺房情趣!”

祁连说着话的时候,俩女人都条件反射…扭头看了眼独孤九冥,这位耳力极强的大哥,停下筷子正看她们呢。

祁连心虚,也怕独孤九冥揍她教坏他妹,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支钗子、插到九幽头上,“这东西是锁阳针,一般都配合贞操锁使用的,插入男人该锁的地方,他连排泄都得征求你的同意了。”

九幽一手端吃食,一手拎着茶,也没空余的手去摸索头上的钗子,见祁连又从墙上、取下来一袋子,打开全是铐镣,看似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珠串发钗,其实都可以做不可言喻之事。

独孤九冥不禁扶额,“你们俩……已经双贱合璧了!”

祁连眼一斜,“说谁贱呢?告诉你,要不是我拿你当姐们儿,我比这还过呢。”

九幽看的脸热,“我可没那么多手,先走了啊~”

……

坐在床上的白发男子,默默的吃,九幽就坐旁边,时不时拿起一点来,陪他吃。

“北北~你怎么这么蔫吧了呀?”

洛北冥正拿杯子倒了,喝着花茶,闻言皱了眉,“我有么?”

“你看你,一说你还皱眉了!”

洛北冥忽然拿手捂住嘴,脸都皱巴起来了,

“呜…痰桶!我要……”

九幽正好在地上,见他着急忙慌喊痰桶,赶紧拎了床边儿,祁连养鱼的缸子来……

787.冥星北落

幸好里面没有鱼了,也没有水了,洛北冥抱着鱼缸吐了半天,九幽看的目不忍视……只好去桌上拿了软巾和花茶,在旁边看他吐完了,才递给他。

洛北冥估计是把晚饭都吐出去,小脸儿刷白,九幽先递了花茶,“漱漱口,再拿这个擦。”

趁着洛北冥擦嘴,九幽赶紧问,“你咋啦,吃着吃着还吐了?”

白发男子满脸狼狈,眼睫颤抖,瑟瑟道,“应该是吃的太多,腻到了。”

“那你喝喝蜜茶解腻?”

“不了……这茶就有点腻。”

洛北冥不喝,九幽就又给搁桌上去了。

“哦…那我待会儿去揍祁连,谁让她一天到晚,就拿吃的喝的作弄你。”

“嗯无事……九幽,你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几天了?”

九幽见他满眼认真的看着她,也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如果算夺你初夜那天晚上,是三天。”

俩人就坐在床边儿,四目相对着,九幽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冷了脸色,又是那双没感情的眼神了。

“仅仅三天…我居然就遭到了,离情蛊反噬,那你呢?你心里…有没有喜欢我?”

“有。从那天晚上,我就对你上心了,你这个男子……身居肮脏之地,却像高岭之花满嘴骚言浪语,还不在乎的样子……可真实的你,脆弱美好,又孤独,让我心疼。”

洛北冥忽然眸光莹亮,漆黑明瑞…“你是看我可怜,才百般哄我的吗?”

“不,是我可怜,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伴……”

“那么…我是你的什么?对血亲兄长的求之不得,才拿我…替代么?”

“你瞎说什么呢!你就是洛北冥,我最宠爱,最合我口味的洛北冥,他独孤九冥哪儿凉会儿哪儿高高挂着去!”

“九幽……你可以叫我北落……义父说,我的名字,既是北落师门,又是北冥星陨落之意。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不想用跟别人同样的名字。”

洛北冥语气清冷,嗓音空灵,话落时,嗓音还是带了哽咽,眸中泫然欲泣的东西……也摇摇欲坠。

真是像极了洛北冥的性子,又不像他了。

九幽看的心里揪疼……伸手就搂住了他肩膀,把人家脸贴脸抱了个满怀。

“你是独一无二的洛北冥……你是我的北落星。”

男子软嫩的脸颊肌肤,就贴着她的,细软的呼吸、就打在她颈子上……怕吓到她似的,他大气都不敢喘。

“那么你呢…咸池欲孽的女帝星么?…我真的很荣幸,遇到你,做了一天女帝星宠爱的人。”

“抱着你的感觉真好。”

“你头上插的什么钗子啊,这么丑!”

九幽闻言,瞬间从他娇嫩的怀抱里脱身,委屈巴巴的拔下头上钗子,搁手里一看,就一颗打磨成椎的鸽血红,红锥子下面堵着颗不大不小的珍珠,奇怪的是,整根钗子都是一串、左右偏移的小珍珠贯穿的,唯有钗子尾有个小尖,还锋锐的很。

“祁连塞给我的,说是……闺房情趣,要放到男人该放的地方去。”

788.想带少阁主去哪

洛北冥眉眼一挑,“哪儿?”

九幽不答,只是很有深意的看着他、并拿手中钗子,从他小腹下滑入腿间,洛北冥的目光随之向下……顿时羞恼的拍床!

“不行!”

“这个算是贞操锁……”

“麻麻赖赖,疙疙瘩瘩,看着就难受,睡还没睡够,凭什么就来上锁了?”

“这倒也是……”九幽若有所思的把钗子,搁在枕畔一边儿。

然后一把抱住,盘着腿,坐地生闷气的男子,“那我们先睡个够?”

洛北冥机智的…脾气瞬间软了下来。

“嗯…阿幽~~我好困,怎么办?”

“躺下睡觉啊?”

九幽见他半推半就,直接板着他肩膀压入软枕了。

忽然四目相对,洛北冥看着头顶、喷吐热气的女子,有些打怵,

“你可不可以手老实点…别乱摸!我也要缓缓的…”

“嘿嘿…好说好说~”九幽也很听话,只好往旁边挪了挪脑袋。

女子温热的气息一远…也不抱他了,洛北冥还是失落。

“我也没让你理我那么远!手拿开干嘛?抱着我啊!”

当冷美人撒娇耍泼起来,九幽毫无招架能力。

……

第二天一早上,玄机阁主就派好多杀手,就叫阵凤华山庄门前,来寻人了。

大早上的,九幽正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身旁人僵挺挺的,起身了……

九幽猛一睁眼,就看见洛北冥闭着眼睛坐起来了,还穿着雪白的寝衣,衣领子都开到了肚脐…他还梦游似的要下床,九幽顿时吓精神了!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赶紧抱住他,摇醒他!

“洛北冥!洛北冥…你怎么大早上梦游啊!洛北冥?”

白发男子被她摇的,脖子软软的靠在了她肩上,黑邃双眸忽然睁开!

“九幽!义父召我回去了……”

“你……听谁说的你?自己吓自己呢?”

“我身上的母皇蛊…收到了义父传来的讯息。”

“咦?这么神奇的吗?没事儿,我们独孤家兄妹武功绝世,我让独孤九冥拦住你义父,我带你跑吧!”

洛北冥忽然嘴角一扯,像是苦笑“玄机阁杀手已经来了。”

九幽惊的把身上软被都掀了,

“来了?在哪?”

只听门外,有女子的嗓音传来,“贵人是想带我们少阁主,去哪儿啊?”

九幽只见有个女子挑帘进来了,她眉心是绞金丝镶红宝石的抹额,青丝及腰,

这女子露着两半胸膛,一身前后左右开叉的、深茶色长袍,露了两条雪白肉实的长腿,脚蹬的漆黑长靴到了膝盖,大腿上还绑着泛光的金圈。

是那天早点摊遇见的!玄机阁洛之澜!

女子叉腰,晾着碧玉长腿站住了,狭媚双眼上挑着,“你且放心,我奉阁主之命,来寻少阁主回去的。贵人若是想要三虎图,也跟来。”

……

结果九幽骑马追一群杀手,一路奔波去了凤翔之巅。

九幽跟洛北冥一进了月牙楼,洛北冥就不知道去哪了,不仅没看着阁主,连洛之澜跟那些杀手……都不见了。

789.不必见少阁主了

九幽一个人在黑曜石三首蛟座椅上,坐了很久。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她也不好意思叫嚣去翻人。

直到那个叫洛之澜的女人,迈着腿大开大合,手里抱着一卷东西,后面跟着一片,身形细挑的黑衣杀手。

洛之澜拿来这卷卷轴,恭恭敬敬的举在九幽面前。

“阁主给你的。”

“什么东西?”

“三虎图。”

九幽一听,赶紧接过卷轴……

黄绢纸裱的画,打开来足有三尺长,工笔浓墨相印,大气精细相峙,上面画着一只壮硕的老虎,发毛俱显,上面的虎脑袋一回头,还是个吊眼梢,满眼凶光。

下面踩着山石草木,笔墨丹青,手法飘逸。

“三虎图还给你了,请你离开吧。”

面对洛之澜的送客,九幽只默默卷起画轴,站起身来。

“洛北冥呢?”

洛之澜眉眼微垂,冷漠道,

“你已经拿到三虎图了,无需再见少阁主了。”

“不行!我就要见他,我还想…问他嫁不嫁我。”

“少阁主不会离开玄机阁的,你放弃吧。”

九幽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难堪。

求之不得,触之不及。

“我是真喜欢他…”

那个叫洛之澜的女子,嘲讽的笑着,“你们没可能的,偷的半晌贪欢就不错啦,还妄想什么呢。本就是算计而已,怎么算计算计的,都入戏太深呢。”

九幽深吸了口气,身形一动、就猛然攥住了洛之澜的手。

“我想见洛北冥!洛之澜……求你帮我一次!”

四目相对,洛之澜眼前这双眼,急切清澈,一如那天早上……有些人就不是六亲不认的料,这个人,明显也不合该掺与恩仇怨报。

“…把手松开…傻子吧你!那你去二楼第一间吧,门口栽了两槽子曼珠沙华的。”

九幽一愣,顿时喜出望外!道了声“谢谢你!”扔下洛之澜就跑了。

洛之澜看着这姑娘一走,暗自摇头……洛北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

朱红的曼珠沙华,妖冶的拢绕在月洞门前。

里面仿了山石流水的摆设,像是一脚迈入了桃园仙谷。

九幽的目光急切的寻找着,在窗边儿秋千架上,看见了倚着秋千绳,背对着她的深紫色长袍背影。

九幽简直怕他一荡秋千、就飞出窗子去……

“北北…”

忽然回头的男子,满眼湿润,像是水洗的黑珍珠,蒙上一层霜华。

“我敢保证,离情蛊的抗体是真的,义父给你的三虎图,也是真的,我没有给你下蛊……你走吧!”

眼泪像是锁在了他眼里,憋的眼角桃花,更加美艳,他没落泪,但是嗓音哽咽着,听得九幽心肝儿都颤了。

“北北…我知道,我信你,我不想走了,我怕我一走,再也看不到你了……”

男子偏过头,拿手噌花了满眼莹亮,说话的嗓音……都黏腻哽咽的,从所未闻。

“我跟你没有可能的,都结束了。”

九幽最怨恨他说这种话……气的几步就挨近他了,

“我不信!凭什么就没有可能!”

790.最后的温存

一看女子气势汹汹的过来,洛北冥差点从秋千上慌忙摔下去、在她赶来拽他之前,洛北冥站定、落地了。

四目相对,几乎是咫尺间。

“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你信不信——”白发男子突然从靠窗的地方,抽出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信不信,现在就让洛北冥,永远消失?”

九幽满心哽咽,也抄出了手中嬮妲刀,吹发即断的东西就抵在自己颈上,“那你就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眼看着……今早之前,意气风发的女子,从来潇洒骄傲,今时今日,却拿曾经欺负他的刀抵自己脖子,满眼泪光的凶样子。

洛北冥简直要崩溃了。自己拿刀的手…都在微微打颤。

“独孤九幽!你是玄帝的女儿,你和洛北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就这么执着,才认识几天的我呢……”

“几天的欢愉,已胜过多年老友,独孤九幽只想告诉你,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我喜欢的,不会放手。”

洛北冥难受的侧了下头,不忍去看,也是偷偷喘气。

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忍面对,在错误的时候,遇上八辈子不该碰面的人……还能怎么办呢。

洛北冥手一松,刀就滚落地上了,叮铃叮铃的。

白发男子闭了眼,浓密眼睫覆下两行清泪。

“那你放下刀,亲亲我。”

九幽见他手里没了刀,才收刀入鞘,贴过去吻他。

热情迎合的男子,反手抱住了她的脑袋、媚眼含春,唇舌灵活,非要跟她互相推诿,再也不愿在她攻势下,婉转承欢了。

气喘吁吁的俩人,半推半就的,跟她抱着就搂到了,床上……然后俩人急切的,互相撕扯衣襟,而九幽刚露出雪白里衣之下,刚鼓胀隆起的胸膛……他浑身衣袍都被撸下,贴身小衣被褪到肩膀、浑身就剩一条亵裤了。

男子腰肢细软,胸膛微鼓,触手的两点茱萸粉红柔软,在她指法摧残之下、刚硬成了红豆。

白发男子满眼水光,重重的喘着气,气的反手去抓她的胸膛泄愤……

她却忽然低下头,伏在她胸膛,拿唇齿去磨咬小红豆。

“嗯……嗯~~别,别咬那里了,难、难受~”

身上女子抬起了头,笑容邪魅,“哪儿难受?”

洛北冥半眯着眼,刚要回她,她就拽下了他那层布,直攻要害。

她的身体像是带有法力,总能引燃的他失控,欲罢不能。

白发男子刹时从脖子红到了脸,吐出一口热气。

“都、都难受……”

忽然倾身压下来的女体,急切的要吞城掠地。

“北北~你的身体……好嫩!好软!唔啊……”

洛北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动作太激烈了,抻的他腿根的筋都疼,只为迎合她,听她吟哼,陪她沉沦。

洛北冥从未有过如此的豪情,只想宠溺她,往死里跟她好…

人间至妙的嗓音……不过如此了……

情乱之中,洛北冥大汗淋漓的,听到她说,

“我想做下一个玄帝,挖龙脉娶你!”

洛北冥只好无奈的笑。

“我算什么…娶我当侍妾么……我还是想要这样的自由,生死由天,无牵无挂。”

这次欢爱情动的快,九幽睡的也快。

791.上下山虎

从头天中午睡到第二天早上。

可气的是,九幽神清气爽的醒来,发现自己衣着整齐的……躺在洛北冥的床上,屋里空无一人。

只有她枕边,留下了三虎图那张卷轴。

洛北冥屋里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能做念想的东西。

九幽疯狂的跑出屋门,整个月牙楼,这次是真没人了。

九幽打开看过那卷三虎图,确实是和睡着前一样的。

……

太宰府。

当太宰打开那卷三虎图时,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

“这个老杂毛!耍孤呢吗不是!”

九幽一路带这东西回来,就回府换了身男装,画轴都没离开过视线,她可不信被人调包了……

“怎么啦义父?这个是假的?不能吧……我都没让这画离开我眼睛啊!”

“是真的,和孤那幅一模一样,但孤的是下山虎,他这个是上山虎……他又是个能看懂的人,研究个臭够的画才给我,逗谁呢这是!”

老头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九幽暗自记着了,原来三虎图分上山虎和下山虎啊,那第三张虎图是什么虎?中华虎?

“咳……我又没见过三虎图,哪分得清上山虎下山虎啊……真的就行,反正图在您这,总有机会破解的。”

“为父就是气不过呀,上山虎是吃饱了回去的,下山虎是下山来找饭吃的,怕是那个老杂毛,抢我下山虎要闹事!”

九幽嘴角抽搐,“爹您放心,我随叫随到!谁再敢偷东西,我追他老家去!”

太宰捋了捋那一撮胡子…

“嗯,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好好回去休息,为父过几天安排你受官京兆尹,皇上也极力让你当京官儿历练呢。”

“好嘞!”九幽也是顺口奉承着应下,早想回去歇息了。

……

九幽一回府,才算是真清静了,也不用装假了,就往长生殿屋里一躺,也不说话。

独孤九冥换了身严整的男装,衫裤严整,跑来九幽床边儿坐着。

“闹心呢啊?你是情窦初开嘛?我看你俩就不是好得瑟。”

“哼。”九幽默默侧了头,换个方向睡。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那天早上舞媚娘被官兵封,是你的皇上听说你在嫖小倌,特意去找你的,让我给劝回去了,没看他这几天消停了么,他怕你嫌他烦。”

九幽一心想着小北北,觉得他们都挺烦。

实指望他说一会儿,她不理他就走了。

偏偏他还开始挥洒慈爱的光辉了。

“你不是答应了皇上,回来就去找他嘛?”

“我没心情。”

“北落师门,又是北冥星陨落之意。洛北冥…他比你可看得开呢。”

“我说你一个……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没看上我,看上我睡过那些男的了?”

独孤九冥凤眸一瞪!“你…不知好歹!”

男子哼了一声,这才起身走了。

九幽忽然怕自己撵他离远点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

皇宫内院,大内监安季大中午的吵醒皇上小憩。

“皇上,君侯回来了。”

睡眼惺忪的皇上,瞬间精神了,

“嗯?跟膳房交代,快换那些君侯爱吃的准备好,再做些凤华糕,君侯指不定一会儿就来眼前了,……给朕准备沐浴!”

……

792.胸前符咒

自打侯爷一回来,就往床上一躺,拉着帘,不知道寻思啥呢,饭也不知道咋做。

连独孤九冥来劝都被气跑了,一府的人沉默了一个时辰,便见扶摇跟独孤九冥,拿着府里账目来了,

就坐在床边儿,给九幽念着皇家赏银,和府里开支明细。

“这些府里开支,我都能管制了,就是皇上……这几天每日的不断的送东西来,之前是补品,您走第一天送来了百两黄金,第二天送来了裁剪好的、各色魏晋风骨锦缎衣裳,第三天又送了宫里的糕点两箱子,一看您不在,说皇上说赏给我们吃了……昨儿送的几册手抄经书,今儿中午又来了,送的——”

九幽听得烦躁,直接坐起来吼!“老子一侯爷,你们磨磨唧唧跟我整什么娘们儿事?自己研究得了!”

床边儿坐着的俩人目瞪口呆。

独孤九冥气的凤眼含泪,“你疯了吧你!咱俩谁是娘们儿啊!老子给你整家务事儿,你还吆五喝六嫌我烦!”

扶摇一看独孤九冥又气的,扭头就走了,自己只好硬着头哄侯爷,“你俩别气了……我娘们儿!我自己研究这些还不行吗!”

九幽顿觉头疼,“府里内务真得劳烦你了,我现在真嫌烦。”

“嗯,我尽力。”

……

凤池亮如白昼,汤水里泡着的人,刚褪下贴身小衣,就看见锁骨下面、胸口往上,有个小小的黑色符号,也就鹌鹑蛋大,像两个背靠背的小人。

这……

九幽顿觉此事不简单!

她这几天也就跟洛北冥‘坦诚相待’过,他往她身上画这个是什么意思?

九幽赶紧叫住帘儿后面等候的人,“姝妡!去叫连小草来!”

“啊?现在方便吗侯爷?男女授受不亲的……”

“方便!快叫他过来!”

姝妡明显是会议错了,了然的点了点头……“喔喔!奴婢懂了~”

也不知姝妡怎么跟他说的,人来的特别快。

……那个穿了一身男装,黑衣大氅的墨发男子,步子像是脚疼,站在门口就犹豫了。

正伸展双臂,倚在白玉靠背上的女侯爷,慵懒的一搭眼,就瞧见笼罩了、热气白雾的帘子后面,站着个脸戴黄金面盔,黑衣黑发的修长身影。

“怎么不过来啊?我有事儿找你帮忙呢。”

那人影才依言,踱步进来,就停在池子岸边,居高临下的,拿嫌弃的眼神看着池子里的人……幽妹子闭着眼,被热气熏的满脸桃红靡艳。

水波荡漾,那女体的胸膛微鼓,肉隐肉现。

独孤九冥还没说话,就见这人突然睁开了眼、一伸手就抓住了他脚踝、把他拽进水池里了!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头朝下就栽进去了!

“哈哈哈!……”

喝了她好几口洗澡水,男子才在她的搀扶下、在水里站起身来,这凤池有一丈宽,一人高,差点把独孤九冥淹着了……都忘了他会水了。

独孤九冥死命的咳嗽,被水呛得不知所措,被强制灌的洗澡水也吐不出来……都快昏厥了,

793胸前符咒(2)

九幽一边儿大笑,一边搂着他的细腰,拿手拨弄开他满脸打湿的白发……他这头发也不知怎么染的,一拿水泼就掉色,但是黑色却没染黑汤水。

九幽笑够了,他也咳嗽完了,这池水都快没过了他胸口,而他胸口……紧贴着两团柔软,女体暖阳似的热香,拥抱的他头昏脑胀……凤眼一睁,独孤九冥眼睫都湿润了……“干什么,你还要睡我啊?”

女子眉眼飞扬,笑如妖魔,“哎,你那几天走了吗?”

独孤九冥在水里,试图挣脱被她箍住的双手……她这哪里是抱,分明是捆啊!

“走了。昨天刚走。”

“哦~那我们完成一下,我们一直没做成的事儿吧?”

独孤九冥面具下的脸,都热透了,心里的苦涩,却莫名其妙浮出来……“你找我来,就是要做那事?”

九幽这才想起正事儿,松开了紧抱他的手,指了指自己锁骨上,“洛北冥给我身上画了个这玩应,我怕一会儿洗澡洗掉了,找你看看这什么东西…他想跟我留个什么意思?”

她一挺胸,独孤九冥都快看到两点茱萸了……他只看了一眼,就尴尬的侧过了头,不自觉的喉咙发麻,咽了咽噎住的口水,“是华胥文,两人背坐,是‘北’的意思。可能是他不想你忘记他,你快自己洗吧。”

“哎?你还懂华胥文的?我觉得不能这么简单吧,改天你教教我华胥古文吧?”

“行,那我先走了。”

独孤九冥跟避毒蛇猛兽似得,说完这句,扭头就往她反方向游,极快的上了岸。

独孤九冥好像没生她拽她下水的气,闷不做声,背对着她拧衣服上的水呢。

“喂,你怎么还跑了?不下来跟我一起洗啊?不用我‘疼爱’你啊?”

“不了,我不想和你发生什么了,这样挺好。洛北冥告诉我…得不到的,你才能念念不忘,不是么。”

九幽喉中一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又或者,他已深爱入骨,不想让她这么轻易得到,傲慢抛弃。

“你浑身湿透了,出去容易感风寒的……”

“我是处子身,有精元护体,阳刚着呢,没事儿。”

九幽顿时无话可说,“行吧,你快回去吧,别忘了教我华胥古文啊~”

男子头也不回:“你快点洗完,我拿书去长生殿教你。”

……

入夜,凤阙殿内。

攀龙附凤的雕花桌案前,玉容天子一身黄袍,金冠端整,额前鬓角的漆黑秀发一丝不乱,更衬的玉肌雪肤。

男子生得墨眉浓睫,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此时正浓情软意的,执笔绘制美人面。

似愁似怨,全然不顾风度,活脱脱一个怨夫。

“安季你说,她为什么不来了……是不是朕那天,造访妓院阵仗太大,惹得她反感了?朕不也是心里委屈,不甘心嘛……”

侍立一旁的红衣内监,满眼不忍。

“皇上,您别这样委屈自己了……”

“这是朕应得的,本就是朕先对不起她。”

794.招幸冯嫔御

“皇上……其实听说,君侯在宫外,失魂落魄而归,好像是个露水情缘的人,没带回来。”

正执笔惆怅的人,忽然把笔搁在笔托上了。

漆黑眉眼,美艳无光。

“为了新欢…就忘记了答应朕的交代么?”

“皇上……您又要奋不顾身不要面子了?”

“不,这次朕生气了,她要是不自己来,朕也不去找她。”

……

深夜的长生殿,黄梨木雕书案前,坐着的俩人画了一地鬼画符。

因为是晚上了,俩人都只穿了个雪白寝衣,坐着软垫绣墩,沐浴过后的女侯爷,墨发如泼披在肩头,在凤池里邪魅饥色的女子,此时却一本正经的,照着一本蓝皮黄纸书,一个一个学着鬼画符。

而白发白衫,还撸胳膊挽袖子、烦躁的满地打滚蹬蹬腿的男子,耍泼的哀嚎~“好困啊侯爷!你都把月亮看出来了,还非得把太阳熬出来啊!”

还在描华胥古文‘北’的侯爷,抽空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阳刚的很嘛,都不怕生病,还怕晚会儿睡觉?”

“你怎么这么爱学!这是晚点儿嘛?这都戌时了!”

“床在后面,你先睡吧,我看这鬼画符挺有意思的,好像三虎图上……我见过类似的符号。”

打滚儿蹬腿了半天的男子,见侯爷也不哄他,揉着眼睛,抱着铺地毯上的软被,就迷迷糊糊…爬上那张黄梨木榻了。

“破妹子!居然也憋着挖人家陪葬品了……”

白发男子刚爬上榻,外面就闹闹吵吵有人闯进来,停在内殿门帘外。

内监季安急道!“侯爷!宫里来人说,皇上招幸冯嫔御侍寝呢!请您进宫一看啊!”

九幽正学着象形文字华胥符咒呢,也没听懂他说的啥意思,“什么冯嫔御?本侯不认识啊。”

“就是咱们府里送去的……马令心啊!”

“哦…哦?令心丫头不是才十三岁嘛?”

“是啊侯爷!您快进宫一看吧!”

“太万恶了!太作孽了!你让宫里来报信的人,跟皇上说,本侯代表全天下老百姓鄙视他。”

……

凤阙殿内。

十三岁的小丫头穿的清透艳丽,坐在皇上面前一路哭号,还吃了塞冯嫔御嘴的果子。

皇上也一身严整的灿金色绣龙常服,还套了个雪色大氅。

他还没怕欺负小孩子有损清誉呢,这孩子就嗷嗷哭,哭的满脸妆都花了,呲嘴獠牙的,实在难看。

“别哭了!人都走了!朕又没把你怎么样!”

瘦黑的小丫头,这才抹着眼泪,干巴巴扯嗓子嚎。

“皇上……你可不能欺负小孩子啊,你这样,君侯会不喜欢你的!”

皇上听她拿君侯当挡箭牌,原来她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了……从一个小孩子嘴里提出来,还真有些羞耻呢。

“哼,君侯这个骗子,哪有喜欢过朕,朕等她好多天了,她还不来!”

小丫头看皇上这反应,觉得有门……赶紧趁热打铁,投其所好。

“其实我们家侯爷,可喜欢皇上您了,所以您可不能欺负小孩子啊,不能对不起君侯啊……”

795.招幸冯嫔御(2)

皇上对她这些话很是受用,脸色都温软了好多,“真的?你一个就知道鬼哭狼嚎的小丫头,还看得出来君侯喜欢朕?”

小丫头一听,皇上嫌弃她哭,暗恨的咬牙,但是还得哄啊,“那当然啦,府里谁不知道啊……以前侯爷就说,皇上一乐繁花失色,成天去宫里看皇上,要不是您撺掇太宰满宫赐死,侯爷早请您天天回侯府玩儿了。”

“你这小丫头,懂得还挺多…朕当时也是…以后不会了……”

说着说着,小丫头就一脸惋惜嫌弃的看了看皇上,

“不过,侯爷现在也该不喜欢皇上您了,您看看您做的这些作妖事儿,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上侯府要人充实后宫,还连我这么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您太万恶了了,侯爷是举世无双的女英豪,才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围在您身边儿呢。”

皇上气的脑仁子生疼!刚才刚萌生的喜滋滋情绪,又被她打散了!“你这破丫头!谁给你的胆子还敢数落朕了?”

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我是心如死灰,无依无靠,还有什么怕的呢……我自小颠沛流离,干不成事儿,除了府里姐姐护我,就是侯爷养我了,侯爷送我来,本意是享享清福,以为皇上会明白她的意思,等侯爷跟您和好了再接我回去……没想到这个皇上如此放荡,根本不拿我侯爷放眼里了……”

宇文邕听得五味杂陈,默默褪下身上大氅,眼见着小丫头又憋了满眼泪,颤抖着要嚎……“行了,你披着朕这身大氅,去外殿跪着,朕要一个人在这睡。”

小丫头喜极而泣,“谢皇上!喏!~~”

……片刻后,从九龙山下回来的宫奴侍卫来报,“皇上!君侯说,她代表全天下老百姓鄙视您!”

……

竖日。

敕造宗伯府匾牌下面,白衣黑马的侯爷,正和门缝里的门童对峙着。

“侯爷,您回去吧……老大人病重,公子谁也不见。”

“你去通报你家公子一声,君侯求见!”

“公子留下话,不见君侯。”

“那我就硬闯!”

“君侯,您这可是为难我们呢……”

雪霁一看君侯硬生生就要往门缝里钻,赶紧吩咐人推攘了门……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关门放狗。”

只见里面还真扑出来一只黑漆漆的大狗,‘汪汪’吠的九幽一身冷汗……赶紧退后了几步。

朱红老朽的大门咣当上了锁,留下一脸惊惧的君侯。

“封浮华你长能耐了啊!你还敢放狗咬我?!”

侯爷本来想踹门,又想想,脚疼……于是含着泪,委屈巴巴的回府了。

在门口就撞到太宰家来的,金乌侍卫了。

足有十个人,都戴着面盔,也不知道是谁。

一见失魂落魄的侯爷,领头那位很淡定,“听说侯爷去宗伯府,被人放狗咬啦?封大人一家简直有辱斯文!”

“太宰义父派你们来笑话本侯的嘛?”

“卑职岂敢岂敢…太宰派我来与侯爷说明,您被下毒之事,正在调查,定与封家这群人有关,也请侯爷不要与封家来往了,保重身体,过几日要巡城呢。”

……

796.请进宫一看

正午,皇上又派人送了糕点来。

听说侯爷回来了,在长生殿憋着看书呢,来人直接把东西送到了屋里,府里内监季安掀开了帘子,那个红衣内监安季命人把东西摆进了屋里、搁在九幽书案旁边,而自己缓缓行礼,

“上次来没见到侯爷,听闻侯爷回来了,皇上又给您做了些糕点。”

九幽顺手就把书合上,拿自己抄的一页兵书、盖在一摞鬼画符上了。

挥手叫“免礼。”侯爷就移开步子,去看书案下面的糕点箱子了。

还真是箱子,俩箱雕花红木的盒子,每个都有她半扇桌案大,她一掀开盒子……里面酥香甜腻,各色各样糕点都好几块,酥黄的粉白的、晶莹五彩的,还挺多样。

“皇上心念着侯爷呢,天天派奴才来看侯爷回没回来,侯爷您尝尝这些糕点……这都是皇上尝着不错,才给您送来的,有咸肉的有甜素的……”

女侯爷点了点头,捏起一块酥香的画圈纹圆饼,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

“昨儿宫里什么情况?”

内监安季一愣,这才心里突突的想到,侯爷这还是挺在意的嘛…

“听说昨夜,是冯嫔御出言不逊,龙颜大怒,皇上让冯嫔御跪了一晚上。还说冯嫔御连个宫女都不如,过几天要给侯爷退回来。”

“行啊,他不稀罕我家丫头,本侯可稀罕那丫头得紧呢。”

内监安季顿时不知道,侯爷这是吃味儿还是护短了。

……

入夜,侯爷还是在研究华胥符咒,那个白发男子闲的没事儿,在她旁边儿跟扶摇下围棋。

九幽心里就有个执念。

洛北冥也是没放下她吧?所以才在她身上留下华胥符咒,不管是他破译的三虎图暗语,还是他的名字,最起码……这次分离,他没有表面上,那么决绝和不留痕迹,他还是……挺心思细腻的。

都深夜了,外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府里总管季安,领着他兄弟安季齐齐拜倒:

“侯爷!皇上说有国宝,请您进宫一看!”

九幽画符画的闲,正在画水草王八解闷儿,听得这番话,猛然抬了头:

“国宝?本侯还没听说过,宫里有宝贝呢,皇上这又闹的哪一茬?”

“是今儿护国公主从封地回来,说上供地方宝物来了,还要晚上与皇上把酒言欢呢……皇上不服气,硬是找出了国宝对峙护国公主。”

“喔,那你帮本侯回了皇上,就说让他注意身体,酒大伤身,生气还伤肾。”

“侯爷,您也不怕护国公主勾搭咱们皇上啊?”

“他要是这么没定力,那本侯还要代表全天下老百姓鄙视他。”

红衣内监再无话说,“奴才告退了。”

宫里的人走了,白发男子才丢下棋盘,去看满箱子的喷香糕点。

“你临走之前,不是还要给皇上个交代嘛?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九幽吃了块酥香的糕点,只觉得里面的肉粒甜咸可口,层层有味,拍了拍手,才去收拾桌案上的笔纸……一边收拾,一边回他,“我也是有自知之明啊,我现在哪有心情哄他,再胡说话让他受委屈,我岂不作孽……”

797.请进宫一看(2)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你就往他面前一站,你哪怕说太阳是晚上出来的,他都得逼着全大周晚上赏日。你这是低估了…男人的肚量呀。”

九幽回头,看了眼独孤九冥,

“哦?男人的肚量?”

一看她挤眉弄眼,满脸猥琐,独孤九冥顿觉他这句话很猥琐,虽然没一个字猥琐……

幽妹子眉眼斜飞,“一起睡啊大兄弟?”

虽然知道,就算睡一起,只要他不想,她就会规规矩矩的,什么也不会发生,可他此时就不敢了……“我今天回凤华宫睡!谁也别拦我……”

“没人拦你,我不去宫里,只是不自信罢了。你看他一边说,等我回来如何如何,不还是招幸这个勾搭那个的。”

“你这话里有话啊,受什么刺激了?”

“洛北冥说,高长恭是跟郑罗敷睡过,才会被种离情蛊的。你还说……兰陵王比大周天子好呢。”

独孤九冥见她一脸淡漠,也感觉到她隐忍的多难受了。

“也就洛北冥跟你说,你才会信了。也许……离情蛊不止做那事才能种呢……”

“哥,你最近有事儿需要远游去齐国嘛?”

“倒是有。我准备过几天去苍龙山呢,怎么啦?找我带你偷渡去?”

“不是,你帮我跟高长恭说一声,既然都和别人有夫妻之实了,离情蛊不需要解,忘记我就行了,反正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

独孤九冥不禁感叹,“风云变幻,事态无常,你身边儿怕是留不住男人了。”

……

这天正午,小厨房都没开火,头天晚上皇上送的糕点,侯爷家内人这几个,还没吃完呢。

连续六七天,宫里的人天天来,冷不丁有一天没来人通报,九幽连午觉都没睡好。

入夜了,宫里终于来人了,可也不是送东西来的,而是宣召来的。

望着倚在软椅上的,俊美的玄衣白氅侯爷,

内监安季都快哭出来了,

“侯爷!您的心是铁打的吗!皇上气的…今儿召厍贵妃侍寝了!您快进宫一看啊!”

九幽虽然心里不舒服,可还是撇嘴顺口回了句,

“关本侯何干!”

九幽话音未落,旁边儿就冲来个白发男子,一把拽住她左胳膊,右边儿扶摇拽住他另一条。

独孤九冥气的嗓子都冒烟了,“作什么作!你再不去看皇上,劳资给你绑了扔宫里去!人家这么待你,你还这么待人家,这像人干的事儿吗!”

“你是真当皇上…不会再让其他人侍寝?你可回来好几天了,都没理人家皇上。”

九幽挣脱不开,只觉异常尴尬,

“我又没说不去!他天天造势不就等我去阻拦么,走吧,带上季安纪律等人,本侯光明正大进宫。”

……

其实君侯一听皇上,招幸冯嫔御侍寝,就已经很生气了,但想到,令心丫头一个孩子……她也放得心。

皇上要是真摧残半大孩子,九幽会很鄙视他。

所以今天听说,又召厍贵妃侍寝,君侯还憋着气呢,还没弄明白她跟厍言欢,究竟是谁像谁呢……

798.请进宫一看(3)

清点人马,侯府君侯带着总管季安,统领纪律,领了府里几个侍卫,

火急火燎赶到皇宫,大晚上的,从宫门口到皇上寝殿凤阙,没遇到什么阻拦就进去了。

结果凤阙今晚太热闹了啊。

门外杵着一地宫女侍卫,屋里却没敢留人。

九幽以为迎接她呢,结果一进去,就明白不是那么回事了。

打酥黄门帘外就看见,龙床上周遭挂了红艳的帷帐,描龙绣凤金丝银线的帷帐里,两个人坐着互看。

一个穿着板正衣服的男子,一个脱的只剩抹胸裙、露一对香肩的女子。

忽然,男人伸手将女子的头摁向自己,唇舌交缠,水渍淫声,细喘碎碎。

九幽看的心如火烧,攥紧了拳,忍着一声不吱。

扭身就往外殿去了。

一转头,差点撞到身后跟着的季安等人,季安一看侯爷黑着张脸,往里一瞅,张口要喊……九幽恶狠狠一瞪,小声威胁,“谁要是敢出声说本侯在这,本侯把你撕巴撕巴喂鹰!”

内监都急了,低声道,“侯爷您…过去吧?”

九幽冷笑,“去什么去,都消停的在这看着!拿凳子,本侯围观!”

红衣内监瞠目结舌,也不敢多言,只能迎着头皮回复,“喏!”

待内监从外殿拿来个绣墩,九幽就往酥黄门帘子后面、大门口一坐,就见殿内深处的红帐摇晃。

女子先褪了薄薄衣衫,又去解男人的。

然后,红帐中人影成双,忽然一齐放倒,

女子娇羞道,“皇上~您怎么这么好看呢…臣、臣妾能侍奉您这般好看的男子,…实在是死而无憾了…”

男人低声喘着,嗓音震颤绵磁,像是瑶琴的尾音,“讨好朕。”

女子沉默了半天,忽然起身摸到男人腰间去,缓缓一低头……

男人伸手挡住,“不要这样,你…算了,朕来!”

女子还未听懂,就被他扣住双肩按倒、“啊?皇上……唔~”

这男的一边啃一边咒骂,

“唔…君侯!朕就不信了,哼…朕也可以,朕不会一辈子输在你手里!”

九幽眼看着,那个男的在展演雄风,把女的伺候的一阵娇吟细喘,笑成了傻子,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演戏,还是真决定睡别人了。反正她挺心难受的。

“皇上……呀,好痒,呵呵哈~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红帐里的皇上,还穿着一身酥黄衣衫,正浓情热烈,却突然坐起身来,被妃子嘬的红润的嘴唇、还在清浅的细喘。

“……你来。”

“…怎么来?”厍贵妃惊讶的问了声,也跟着坐起来,凑近了这绝顶好看的皇上,面如玉雕,眉眼绝俊的男人,满眼漆黑深邃,无神又无情。

厍贵妃娇颜绯红,大着胆子,先是去吻他嘴唇,发现男人没有抗拒的意思,又往下移动着……柔荑玉手探入天子衣襟,去虔诚摸拜里头、光洁玉腻的胸膛,软滑的红豆。

妃子朱唇软糯,大胆的含吮着帝王的锁骨、散了满屋水渍靡丽的声音,朱唇游到皇上胸前茱萸时,宇文邕痛的一声吟哼,眉峰一皱,忽然伸手扣住了妃子的肩胛骨,带着女子一齐倒下……

799.问君怎么还不来

以金丝银线描龙绣凤的,轻薄红帐微微浮动,像是情动时的靡艳,摇的人春心荡漾。

妃子又大又亮的凤眸,泛着琥珀般的通透色泽,她青丝垂了满身,娇颜红艳,娇红的嘴唇微启、细碎的轻喘着,低吟着“皇上~”

皇上~

这嗓音娇软妩媚,和她全然不同。

胸膛上被妃子湿蛇挑逗,埋下想要破茧而出的野兽,却也无法掩盖心口炽热的疼,是所托非人的难受,

宇文邕浑身的不自在,急于找个发泄口,却又彷徨失落……无从发泄……

他忽然抬手,推开了身上的妃子,低沉碎喘,“不,不行…厍言欢,你走…”

被皇上的手大力推开,妃子顺势就握住了玉杆似的指头,再次贴上去:“皇上~臣妾不走,你叫了臣妾侍寝的,怎么骗人呢~”

宇文邕满眼的红帐和灯火,心里火烧火燎的…

独孤九幽才骗人!

为什么…为什么她又骗他!为什么她又不来了!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怕再这样下去,他要假戏真做了。

贴身上来的香软妃子,玉腿横斜,朱唇似血…满腔子热血都倒在他身上了,

宇文邕眼前浮动的红帐子,一如他沸水滚锅一样的心,他对其他女人的触碰都无比恶心,唯独不反感的那个女人…怎么也不肯来,也不为他嫉妒!

为什么自以为是的总是他,猜不透她的总是他!

漆黑凤目骤然瞪大,望着眼前凑近的、眉眼和朱唇,他咬着牙,压下心底翻腾的难堪,忍不住侧头低喘:“让朕、让朕冷静一下……朕有些反胃。”

妃子骤然怔住,“啊?”

宇文邕侧头的瞬间,突然听到异响…层层帷幔龙帐外…那个愤然而起的、白衣红绣的侯爷,一脚踢翻了座下绣墩,扭头而去……

她身边儿的一众人,也惊住了,连忙追去,口呼“君侯息怒啊!!”

宇文邕顿觉浑身一震,冷汗淋漓,一把推开旁边儿的妃子坐起!

“你退下!——君侯!君侯…啊,疼…”

九幽当然是听见了,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衣襟半开,捂着胸口的玉容天子,他只顾低着头,低吟“疼……”

而旁边儿就剩个橘红抹胸裙,露了白嫩膀子的妃子都吓住了,颤颤巍巍伸手上前…“皇上!”

却被他冷声呵退,“你滚…你退下!”

妃子侧头,也看见了刚才愤然而起的侯爷,“啊!”一声惊叫,便直接哭了出来,凄惨惨的问,“皇上拿我使激将法是吗?”

那不堪痛苦的皇上,几乎坐不稳了,满口颤抖的喊,“君侯…君侯!不要走…朕疼……”

明明恨人的情景,让她气到了骨子的男人,可是一看他突然受了伤似得…坐床边儿颤巍巍喊疼,

九幽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挪不动了,再能动时……已经掀开红绣帘子,飞奔到龙床上了!

攥住他捂着胸口的手,她急切的问,“哪儿疼?怎么疼?”

忽然睁开双眼的皇上,漆黑凤眼迷蒙,咬着幼嫩薄红的嘴唇…“你不来,朕的心好疼……你明明说,会给朕一个交代的……”

800.问君怎么还不来(2)

九幽差点气结!

“那你还召厍贵妃侍寝?”

宇文邕的漆黑眼睫颤栗着,润了一层水光,嗓音也颤抖着,说的有气无力…“如果你不要朕了…那朕跟谁都行……”

九幽看了眼旁边儿呆若木鸡的贵妃,“我没不要你,是你背叛我了。”

旁边儿的厍贵妃都傻眼了,一句话也不敢说,眼见着门口的帘子后面,一群宫娥内监朝她招手……厍贵妃恨恨的一咬朱唇,捡起地上衣衫,含着泪捂着膀子就走了。

坐在龙床边儿上,凤眼漆黑靡丽的皇上,满脸桃红,伸手拽侯爷往床边儿坐。

“对不起…朕想见你,可你怎么也不肯来,朕也是走投无路,气疯了,才用这种激将法…朕知道错了,但是朕没有二心!朕…你惩罚朕吧……只要你别走……”

九幽听得直叹气,也明白他是为了气自己…便由着他,拉自己坐下来。

“雍儿…你这是何苦呢,你没错,是我错了,我这几天……事儿太多,是我无法面对你,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你不用说,朕都知道,你能回来找朕,朕就知足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你生气的大张旗鼓去舞媚娘,为什么也不跟我当面对质?”

宇文邕只默默看着她,凄然一笑……“朕不敢,朕怕你嫌朕烦。……你要是不想说,朕问了只是讨人嫌,你要是想说,就会跟朕解释的。”

九幽真是心疼他了,多想问问他……你的骄傲呢,为什么要这么卑微的跟她……可也想起了高长恭。

他说忠贞不二,可他却一边和别人睡了,一边让她给他解离情蛊。

“听说高长恭和别人睡了,他才会中离情蛊的,我要怎么办…他明明说忠贞不二的……你会和他一样吗?如果我刚才不来,是不是你们就睡了?”

俊美艳烈的女侯爷,此时满脸的凄惶失落,宇文邕也终于知道……她这几天失魂落魄的,所为何事了,也不知该不该谢谢高长恭,三番两次推开她,让他把她抱的更紧。

宇文邕凤眼漆黑,唇红带笑:

“朕毕生所爱,唯有一个九幽而已。所以朕…无法说服自己去取悦其他女人,那些奴才太该死了,都没人提醒朕你来了…朕刚才都绝望了,第一次在情动时这么痛苦…因为不是你,朕都恶心自己。”

“是我不让他们出声儿的,就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朕也怕你不来,但是朕笃定了你会来,你不会玩弄过朕感情后,就挥之即去……那你呢,承不承认心里有朕?”

他说的委屈巴巴,底气倒挺足,九幽突然就被感动了,也不知怎么表达才算郑重,就拍了拍胸脯!

“承认啊!我怎么可能不承认!”

九幽承认的这么快,明明他该激动,该高兴,可是…

宇文邕眨着凤眸,捂着胸口,自己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面对她心里越痛快,越绞碎了的疼…

“唔……心口疼,你怎么承认的这么草率,得让你写下来……等等,朕找圣旨和笔去。”

801.圣旨你来写

宇文邕猛然起身,就感觉眼前一黑,闭眼站住了,顿了顿身形,才缓缓离开龙床撩开帐子,去旁边儿龙书案前、找准备好的圣旨。

也是为了掩饰一下,自己今天莫名的身体不适。

他这会儿把她、一个人留在床上,宇文邕回头看都没敢。

九幽坐在床边儿,就看见凤眼含春的皇上,一手攥着两根轴子的圣旨,一手把酥黄绣龙的衣襟合上了。

看着他把五彩攒线、灿金色布帛的圣旨铺在龙床上,还递给了她一只刚沾好的玉柄毫笔,九幽嘴角抽搐,

“圣旨?我写?怎么写?你也不怕这墨点子洒你一床?”

九幽一质疑,皇上就凑了凌厉俊美的眉眼过来,凤眸漆黑,斜眉上挑:

“别想耍赖!你就写你刚才承认的,就说:独孤九幽承认,‘雍幽’互相心许,愿结发为夫妻,然后怎么怎么样……朕要记下来,你还得署名按手印,以后你要是赖账……”

九幽看他气鼓鼓的,蠕动幼红唇瓣,已经哭笑不得了,话唠的皇上还真可爱…

“你至于嘛雍儿…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媳妇儿…”说起小媳妇儿,九幽想起放狗咬她的青梅竹马了,说好的愿结发为夫妻,一个为凤太子,就够打碎前尘旧梦了。

“哼,朕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宇文邕顺口反驳了她一句,才想起正事儿,

“快写快写!再不写,墨点子就真滴答下来了…你可不能写狂草啊,别人认不出来怎么办!”

九幽看一眼毛笔看一眼他,

“小雍儿,你不是心口疼嘛?”

宇文邕被他一口一个‘小雍儿’叫的脸热,一把年纪了、居然被小丫头这么叫,听着怪羞耻的,但是也不敢起头反驳她,怕她有理由耍嘴,又不写了。

“你写,朕就没那么疼了。对了,一会儿你还要按手印呢。”

“你咋也变得这么黏人了?”

“也?”宇文邕忽然凤眸锃亮,满含凶光,“朕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么?”

“是是是……哦对了皇上,你昨儿跟护国公主,看得什么国宝啊?你不是说找我来看国宝嘛,我怎么不知道宫里有国宝呢……”

宇文邕凤眼漆亮,幽幽道,“朕就是国宝啊!朕乃一国之君,还算不上大周国宝么?你快写,你写完了,朕就把自己给你~”

九幽憋不住的笑了,“算!自然算国宝…我这就写……”

九幽心道,这男人也是拼了,为了忽悠她进宫,什么千奇百怪的招数都用了。九幽也不跟他耍嘴皮子了,低下头,拿笔龙飞凤舞写着行书。

黄帛布上已经绣好了、开头的天承运,末尾的钦此。

她只是拿笔写敕曰,独孤九幽在此承认,雍幽互相心许,愿结发为夫妻,拥有帝王情,倾国貌,幽三生有幸,九世修缘,不负则不负。

署名,独孤九幽。

九幽写完了这些话,就规规矩矩下地,把笔杆子搁回笔托上了。

回来看时,皇上正坐在床里头,捧着不是皇上写的圣旨,眉舒眼笑,看得挺高兴。

802.心照不宣

九幽默默摇头,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宇文邕吗…他的满足感来源,和常人不一样啊。

皇上看圣旨无误,这才把布帛顺手搁在龙床里头,红唇一勾、朝九幽亮了个得逞的笑。

九幽却突然想到了个要命的事…遭了,刚才他念着‘愿结发为夫妻’,她顺手就写上了,她可是答应了封浮华,绝不让人抢他正室位置的…虽然他放狗咬她,可毕竟没咬着她,她还信封浮华对她闭门不见,只是权宜之计。

“咳,皇上,你把那圣旨拿来,我觉得有点漏洞,我字写错了…”

“朕看过了,情真意切,字迹龙行凤走,没有错字。”

“皇上…我有话没写完,你把那个给我,我销毁了,咱们换一张再写…”

“笔下说不完的,你只管说就行,朕记在心里就够了。”

“皇上!我觉得吧…”

宇文邕忽然漆黑凤眸一瞪!

“你怎么话这么多?写圣旨没够啊?要不要朕的位子给你来,你天天写个够?”

九幽只好作罢,不敢提了,“咳…哪敢哪敢,没事儿了。”

九幽只希望他别拿结发为夫妻的事儿,去要挟封浮华,为凤太子的孽障还没理顺,这俩人可别结仇啊……

而宇文邕确实是故意的。

之前封浮华总拿纲常伦理,结发夫妻来搪塞他,现如今他拿圣旨为证,有了她的承认,便无所畏惧了。

九幽欲言又止,踌躇了半天也没敢再提起。

皇上的漆黑眉眼微垂,忽然皱了眉,按着衣襟捂着胸口、一脸病痛愁容:

“幽儿~朕胸口疼…喔,疼…”

九幽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假的,还是凑过来了,赶紧往他衣襟里伸手,刚扯开了锁骨,泄出他入骨的龙涎香气,九幽就看见他眉眼带笑,明显的算计得意…

九幽一恼,“你真疼假疼啊?还是就想让我疼爱你?”

宇文邕凤眸漆黑莹亮,“朕要是这个时候了…还玩欲擒故纵,三贞五烈,那才丢脸呢。”

下一瞬间,就被女侯爷“嗷呜”一声!摁着扑倒在床上了。

龙床宽大,底下铺的被褥温软柔绵。

倒下的瞬间,女侯爷只屈膝半跪、骑在他身上,她还用手一阵戳他腋窝……宇文邕顿时慌不择路,一边儿哈哈笑,一边儿手忙脚乱的抓她手……

这一阵忙活儿,宇文邕笑累了,抓她也抓的累了,机智的女侯爷则趁机,把他衣襟给打开了。

笑的僵硬的唇瓣和粉舌,缓缓被身上趴着的侯爷抓住,少女甘洌清澈的气息、从唇齿间缠渡过来。

女侯爷软韧的两瓣像刷子一样,像是某些小兽在舐犊,好像他能有母乳,她憋着要嘬出什么来,皇上凤眼一眯……忍不住开口,一开口、喉咙却开始发痒了,“嗯唔、你怎么这么温柔了…好不真实…”

九幽顿时不服气了,“不真实?”

宇文邕突然感受到,来自胸口传来的刺痛密痒,她正肆意嚣张的,揉捏揪尖儿…宇文邕差点失声痛呼…连忙伸手去捂胸口,“好折磨人的指法…你在别人身上练来的,朕不要。”

九幽愕然收手,“指法?”

803.被下龙凤呈祥

她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果然皇上说话,就是不一样。

九幽看他漆黑眼睫微微湿润了,就赶紧低下头、去亲口抚慰被她指法、折磨了半天的红豆。

轻咬磨牙,温柔粗暴并用,如愿以偿的,听到男人压抑的、低低细喘,扣在她脑后的两只手无所事事的、开始解她发冠,

“唔哼~你头上的红宝石珍珠钗子、有些丑……”

什么红宝石珍珠钗子?九幽想了半天,才想起是祁连给她的锁阳针,然而洛北冥也说那东西丑…

九幽放开了水光润泽的红豆,恶狠狠的抬头看,

“皇上的皮肉真有弹性,尤其是这两点,好啃的很。”

宇文邕脸一红,垂眼撇她:“你嫌弃朕的身体…是老男人了么?可没你那新欢年轻娇嫩。”

九幽愣了一下,才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不由得苦笑……

“怎么会…你连这种飞醋都吃啊?”

“哼。朕又不是没皮肉娇嫩的时候,只可惜少年最好的时候……是被人当娈奴欺辱的。”

宇文邕平平静静的说着,连眼神都一直漆黑,毫无情绪,九幽听得心里揪疼极了,真想捂住他嘴不让他说!

“对不起…雍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宇文邕也发现,此时不能提这些,都把她兴致搅和了,便扯着嘴唇,懒懒一笑,

“你来的可不晚了,从你周岁那年,朕就跟你了结梁子,这么多年了……一想起这个,朕心口又疼了。”

九幽满脸心疼,手撑着他肩膀两侧、只看着他的脸。

“那我给你找太医去?”

宇文邕爱极了她这副…护短又宠溺柔情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嗓音都绵软撒泼起来了…

“不行!你就是太医,快救救朕~朕好想你~”

九幽眼神灼烫的看着他,“你身体不好,别总想那些没羞没臊的。”

宇文邕一把拽住了女侯爷领子!气的脸热,“什么朕身体不好……朕好的很呢!你是不是跟新欢爱的太多,都嫌弃朕年老色衰了?”

“噗……你要是年老色衰,那我不风烛残年了呀?那你躺好,我伺候伺候你。”

说话算数,九幽开始剥他酥黄绣龙的衣襟,剥到肩膀了,又开始扯贴身长裤。

九幽没敢再看他的脸,只低头忙活衣服的事,但也脸热的很,而宇文邕……只看着她低头忙活的样子,就开始脸热了……趁她没摸到他最后一层裤子,宇文邕赶紧清咳一声,“等等!等等等等…旁边儿有被子,咱们……蒙上再继续好不好?”

九幽停了手,把腿从他身上迈过,得了释放的皇上满脸、满颈子绯红,余光都不敢看九幽,只默默去抻床边儿叠好摆着的,金丝彩线龙凤呈祥的云衾软被。

“皇上…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咱俩都算老夫老妻了,又不是第一次……”

“但是,朕是第一次心甘情愿…清醒着,清白的和你…而且之前,也没有这么灯火通明,互相看着的……如果有机会,朕想和你像民间汉人一样,成亲走礼。”

804.被下龙凤呈祥(2)

九幽还没看几眼他、艳丽的脸色和眼神,他就抻开云衾软被一扔、给她脑袋蒙上了!

眼前的天地忽然昏暗无光。

这云衾柔软温香,和他身上气味儿一样,被子也够大……她刚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猛然钻进来的男体、就捆住她臂膀、紧拥住她了。

宇文邕只来得及得意的笑一下,他刚刚还坐着呢,突然就被压来的女子笑颜、还有重如泰山的柔荑女体……给摁回龙床上了。

宇文邕不甘总是被压,手忙脚乱的,从围住脖子的、软被里伸手…据理力争!

“幽儿乖~在上面的会累,快下来,朕伺候你。”

而跟他下巴撞下巴的女侯爷,却凤眼瞪大,琥珀般的润亮,一脸少女的惊慌、细碎的热气也狼狈的,打在他下巴上,

“不…不要…我在下面有阴影,我怕。”

宇文邕也想到了五年前,他推她进坑,让她经历了一场,跟自己一样肮脏的十二岁了。

明知她是装出来的懦弱害怕,可他还是心疼她,自责不已。

“……罢了,你来上位,朕在下面…也能让你舒服。”

头顶的少女,这才眉眼一挑,露出邪魔般的笑来:

“小雍儿,你就不后悔?一招被我压,十年难翻身呦!”

宇文邕顿时喉中一噎,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道:

“朕自愿的!”

于是第一次俩人没喝药,没喝酒,面对面吐露心声,坦诚相待。

柔软的绣被盖住俩人脖子以下,俩人只露着头大口喘气,看都不好意思看对方。

九幽本来是想钻进被窝里吃豆的,结果茱萸刚红,红豆刚熟,男人就揉碎了喘声、咬牙切齿的抗拒,“换朕啃你行不行!痒的朕浑身不自在……都起鸡皮疙瘩了……”

九幽恶狠狠的探入他下三路,制服住龙头所在,“不行!”

突然被抓住要害的男人,眼角绯红,浓黑眼睫颤栗的眨呀眨,十分可怜委屈…

“唔……朕,朕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按手印呢,要不你去按手印,朕想想太史怎么教朕……挑逗你的来着……”

躺都躺了,被蒙了衣裳也褪了,箭在弦上,哪有半途而废之理?

九幽突然想起长生殿那夜,这人毫无廉耻的挽留她过夜,原来是诸葛星教的!“不许乱学!诸葛星这个下三滥,把你带走火入魔了怎么办!按手印着什么急,老子把你老二磨出血来甩你圣旨上,比按手印管用!”

“你这话就很下三滥……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狂的女人!”

“我还能更狂!雍儿,来叫声妻主听听?”

“嗯~~你在搔痒么,要不你起来,朕在上伺候你吧~”

“你觉得我太温柔了,你雄风站不起来?”

“没有……呜!你属狗的啊…别别别咬…啊嘶、别掐啊……”

“越痛越受刺激,你很有潜力嘛~”

“啊嘶!你是魔鬼啊你!”

最后,皇上这声妻主还是叫了。

龙凤呈祥的软被之下,男女体不着寸缕,翻江倒海,身体紧密贴合,闹的一身热汗,几乎要把绣被殷湿了。上面的女子、猛烈抨击着脆弱的龙头玉柱,

805.被下龙凤呈祥(3)

柔软的锦被之外,玉容天子满额头的汗,鼻尖也是一层薄汗,脸色潮红,怕泄出羞人的声音…他主动跟她唇舌来往,纠缠的几近窒息,热气熏的他浑身难受,被她绞的磨得有些疼,浑身都紧绷了,

唯有顺承着她的动作,腰、胯扭摆,力顶身上的密地。

越发强壮的玉!柱!充盈着密地,缝隙不留。

身上的她难受的动不起来了,柔韧腰肢止不住的颤抖…男人温软的,含住她一片香瓣…“放松。朕是不是很雄伟?”

浑身红热的少女咬紧了牙,“不是!”

于是底下的男人,借着紧密贴合,把本来就钉的严实的器物、又颤巍巍往里入了一分。

“唔…呜~你安分点儿!!”

骤然目露凶光的女子,顺口就是一句呵斥。

“不要,朕胀的难受…你都不动,只能朕动了。”

耍赖语气十足的男人,秉承着八浅二深的招数,缓缓行动。

上面的女体再也忍不得了,暗骂一句骚!就嚣张的回以猛烈抨击!

适应了尺寸,就轮到她强取豪夺,吞城掠地。

“…呼、叫妻主,叫啊、雍儿~”

“唔~你先!你先叫夫君!”

“夫君~唔……”

“啊~~妻主~”

“嗯~你叫的真好听~”

“你、你轻点…要晕了、啊嘶~磨疼了~”

……凝聚了多日思念的精元,终于得以发泄,男人却觉得这次太奇怪了,像是在抽四肢百骸的血往出淌,九幽见他咬着牙说“有点疼…”

九幽还没意识到什么。

只是男人到泄过一次的虚弱期了,他迅速褪了脸上潮红,发丝都贴在鬓角,眼睛都皱着,难受的睁不开了的样子……

体内热流涌入,是不属于她的,九幽就慌忙退身出来了。

九幽也是一个念头闪过……猛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刚才褪下的外衫捂住了胸口和身上,却一伸手……就从自己腿上抓到一把黏腻的猩红。

九幽愕然!“娘嘞血!血啊!!”

宇文邕也睁了眼,坐起来,俩人齐齐整整一掀龙凤呈祥的锦被……露出锦被之下,刚刚男人躺的那个窝儿,铺着一朵猩红的血花,凌乱的就像是那夜,洛北冥的落红。

而那酥黄五彩的圣旨、也不知什么时候滚他身下去了,那坨猩红血迹,都染刚才写的圣旨上了。

把她那个‘结发’二字浸在血泊之中,墨迹依然清晰。

九幽点点头,既然这圣旨染血了,她就不信他还好意思,把圣旨拿出去给别人看。

这血肯定不是她的,于是九幽沉默的,盘腿一坐,胸前围个外袍遮到了膝盖,她豪迈的就差说句我负责了。

“你怎么会流血?你又不是华胥男子……”

而捂在软被里的宇文邕脸色惨白,漆黑凤目不可置信的…盯着被血污了一片的圣旨。

“不知道……刚才还浑身难受,心绞痛的厉害,这一出血倒是松快多了。”

九幽听他这番话,顿时一愣!在脑海里飞快整合着他这些话,越寻思越乱乎!

806.朕没有

而洛北冥说过,中了离情蛊的男人,如果和有抗体的女子睡,体内的蛊虫会化成脓水排出……而种离情蛊,又要和下蛊人行房!

“你中了离情蛊?你骗我!怪不得心口疼,你又跟谁做过!真恶心,你刚才还说忠贞不二,你怎么这么可笑!!”

宇文邕不知道,九幽为什么突然就变脸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她脸上阴云密布,不像是假装生气的…

“朕没有!你相信朕…朕没有碰过任何人……”

“呵!没和别人睡过,会有人给你下了离情蛊?”

宇文邕此时百口莫辩,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朕不知道什么是离情蛊啊!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朕!朕没有做…就刚才,和厍贵妃吻过,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九幽虽然生气,可也不明真相,一看皇上委屈的这个…悲愤欲绝的样儿,兴许离情蛊,不止做那事才能种呢?

“咳,你们当真没做?就亲了一下?那你对她情动了没?”

宇文邕漆黑眼睫颤栗着,眼睫比眼眸更湿润了,

“没做……其实朕,挺敏感的,只是在你面前习惯隐忍了,怕你嫌弃朕轻浮……”

“中了离情蛊的男人,如果和我行房,会被我身上抗体、把蛊虫化为脓血逼出。不是我不信你,我就问问你,皇上,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和别的女人睡过?”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爱着,突然就冷了脸色,这个女人,变脸怎么比变天还快呢!宇文邕顿时…撕心裂肺了一样,满眼泪光,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九幽缓缓低下头,咬住他一片唇瓣,“最后问一次,有没有?”

都快委屈哭了的男人,哑着嗓音。“没有…”

九幽默默钻进了软被里,扯开刚才围身上的衣服。

“行,那我让你记住记住我,不许让其他女人,再碰你这身体。”

“唔…你这么勇猛,朕哪敢了~”

……

清晨醒来,九幽一睁眼,就感觉浑身酸软,尤其是腰上特别累,还被人箍的紧紧的……被窝里倒是热得很,俩人盖的一床香软的被子,被子宽大,是俩人搂的太紧了……把俩人裹得,就剩脑袋露在外面了。

而她枕边儿躺着的男人,满头绸缎似的青丝、都压在身下,露着洁白玉滑的额头,浓黑眼睫安静的覆着,唇色幼红,肤如白玉,真是温顺好看……

红帐外,等候多时的内监缩着脑袋,往里打量了一眼,见君侯醒了…才敢低低唤了声,

“侯爷……快到早朝时辰了,您要不要叫皇上?”

九幽便毫不忌讳的,戳了戳枕边人的脸,“皇上,早朝啦~呦,小雍儿这脸蛋儿真滑。”

结果这位皱着眉,紧了紧搁在她腰上的手,连哼唧带往她脸上蹭。

“嗯哼~~阿幽…算你猛了可好…朕好累……别折腾朕了……”

九幽脸一热,赶紧清咳一声,跟帐子外等候的内监一摆手,“别吵他,他是真累着了。”

外面的内监哪还好意思说话,只向帐子里的侯爷、投来崇拜的目光,而自己满含热泪,……扭头走了。

……

807.赖床

安季走了好久,久的九幽都又睡了一觉,睡的自己神清气爽,只有下身还一时、没缓过来的酸胀了……一睁眼,正和枕畔的男人面对面,还互相喷洒着细碎的吐息,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掉的头,面朝她了。

漆黑凤眸带着初醒的迷茫,忽然掀起了浓密眼睫…

九幽正好捉住他睡眼朦胧的样子,“醒啦?累坏了吧?”

宇文邕干脆又闭上了眼,就地撒泼,撇着软红嘴唇:“朕没醒。再议再议~”

“刚才安季来报,你错过了早朝。”

…这个折腾了一晚上的疯丫头…大早上就不陪他歇息了,宇文邕气的牙根都痒痒!

“早朝没什么事儿,你不要管了。陪朕再睡会儿!!”

皇上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内监战战兢兢的声音:

“皇…皇上……早朝结束了,听说庾大人和刘载师,因为君侯当堂骂架,还是被太宰给劝住的……您看,您们能不能表个态啊。”

宇文邕闭着眼,只默默提了提被角…一言不发装睡。

九幽看着好笑,就伸出两个指头、去捏他鼻子……

“皇上,你怎么还有赖床的习性呢?真是让我嫌弃啊。”

被捏鼻子无法喘气的男人,满脸涨红,骤然瞪开了眼,幽怨的瞅她!

“朕此前从不赖床。但是,朕开始发觉…每天醒来能看见…你在身边熟睡,比什么都好。”

九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那以后我一定要比你先醒来。”

皇上倔劲儿上来了,就地要撒泼!

“那朕天天晚上就不睡了,等你醒!”

九幽无语,

“你就非要跟我杠上吗?”

宇文邕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软软的唤了句,

“…怎敢呢。朕自从遇见了你,什么自尊骄傲,都不要了。”

望着他深邃灿亮的凤眸,九幽心里突突直跳…偶尔也想矫情一下。

“……你以前的妃子,不是这样受宠的嘛?帝王家泛滥的情爱,我可不要。”

他却安静的伸出手,默默给九幽掖着被角,

“朕有生以来第一次,唯一一次这样心动。朕就是喜欢宠爱你,而凡俗女子被宠爱浮夸满足感,和与你在一起时是无法比拟的,你骄傲不愿意被宠爱,朕就偏偏喜欢满足你,看你一点点接受和消除戒备。”

“征服了一个帝王的心,我很荣幸。”

“别这样说…朕还受宠若惊呢,十几年前想也不敢想,只能羡慕的看着哥哥们,有你和权臣拥戴…罢了,不提了。”

“皇上,你是不是该起床拉?”

一提这个,皇上瞬间变成黏人的贴树皮了…臂弯搂着九幽的腰身,作势就不松开,还把脸埋在软枕里!

“不想,这样很好,朕真想就这么一直躺着。”

九幽存心逗他,缓缓掀开软被、作势要起来!

“……那我可起来了啊。”

腰身一紧,宇文邕嗓音低哑!“不行!你不准走,朕要你陪朕躺着!”

皇上一摆帝王谱,君侯瞬间就不服!

九幽脸一板,冷哼了声,这回拦都拦不住了,她撩开软被,抓下腰间的手,执意坐起来。“还敢跟我摆帝王谱发号施令呢?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松手,我要回去了!”

808.强人锁男

宇文邕一看她真生气了,自己也赶紧坐起来,一把扑到她怀中、搂着她颈子……

强行压制住没羞没臊的想法,宇文邕跟她脸贴脸耍泼!

“——不!你不要走!朕说错了…朕该罚,怎么算账都随你,你不准走…”

九幽嘴角抽搐,“你又想要了?大早上就发骚啊?”

凤眼半眯的男子,四肢都圈了上来抱住她:“嗯~~幽儿朕疼~”

“哪儿疼?下面疼啊?”

“嘴巴疼。你亲一下就好。”

九幽默默无语,只好侧头在他唇上啄一下。

男人凤眼妩媚,舔了舔幼嫩薄红的嘴角,又哼唧道,“幽儿~朕脖子也疼~”

九幽很配合的,去他脖子上,加深了原本的红红一条的吻痕。

得寸进尺的皇上,眉舒眼笑,真是一乐繁花失色。

“幽儿……朕胸口也疼~”

九幽斜他一眼,顿觉喉咙一紧…自己真是,越来越容易受他撩拨了。

“你这是勾搭我把你…就地正法啊?”

“只要你想要,朕随时满足你~”

“…靠,你正常点吧,我怕累死在你身上。”

宇文邕凤眼妩媚,翘着唇角就贴上她颈窝了,

“朕想就这样抱着你……什么都不顾了。”

说是抱着,他还故意凑在她脖颈耳畔,吐着热气。

“这都日上三竿了,快起来吧雍儿。你不吃饭不饿啊?”

宇文邕懒洋洋的回了句,

“饿……朕想吃你~”

这男人黏黏糊糊的,大早上就放浪,九幽气的脸通红,掀被子坐起来了!

“吃你妹去吧!老子没力气要你了,又不是没日子腻歪了,至于嘛……”

皇上只好不情不愿的坐起来。

一坐起来、还如坐针毡似得,把手伸进被窝、掏出一只鸽血红珍珠串的钗子来,分明是昨儿从她头上摘下的,也不知怎么滚到被窝里去了。

宇文邕僵着脸,把钗子递回给她:

“朕怕你跑了就不回来了。嗯……昨儿忘记说了,你头上这个钗子真丑,不伦不类的,是哪个新欢送你的啊?朕国库里有的是钗子,随你挑……”

九幽这才想起来,祁连给她的东西。

于是勾唇一笑,接过他递来的鸽血红珍珠串金钗,在他漆黑凤眸前晃了晃。

“戴上,让我看看你的忠贞不二。”其实就在暗骂,我让你再敢喊丑!

男人咬唇,漆黑凤眸一瞪,“嗯?什么意思?”

“这是给男人戴的贞洁锁,叫锁阳针,西域女国很常见,只不过铁环才是最常见的,我对你已经很客气尊重了。你应该猜得到放入哪里戴的。”

宇文邕果断拒绝,“不戴。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朕堂堂一国之君…你这不是拿朕当红馆男娼了吗?”

九幽顿时脸上阴沉,琥珀般的瞳色泛起深黑冷光,“对,我就强人锁男!我再晚来一会儿,你都跟别的女人睡完了,就你这么放浪的骚!男!人!不给你扣上锁阳针,你还不得天天出去浪?”

809.强人锁男(2)

九幽耿耿于怀的事儿,是他脑子一热想出来的下策,也确实是他不对在先。

宇文邕凤眸流转,咬了咬幼红的唇瓣…“朕错了…朕再也不敢了…你怎么惩罚朕都行,别生气…”

“我再问你一次,戴不戴?”

“戴!”

得逞的女侯爷,笑的春风得意,浓艳俊美的五官,更显耀目。

“那就戴啊?”

男人黑眸倏地一瞪,摇了摇头,双颊缓缓绯红,这涉及她的信任,可这种东西,这种地方,太羞耻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抗拒……“戴上也卡不住吧?”

九幽邪肆一笑,表情十分猥琐:

“我又不是男人~哪知道卡不卡的住。要不,你戴完之后,再给你套上个铁环固定一下?”

“…不用,这个很好。”

“好就戴上,快去!”

男人一脸纠结的攥着金钗,蒙住软被,转过了身去。

九幽数了十个数后,才淡定的掀开鼓成大包的暖被窝,正堵上男人窝在温软被窝,盘腿坐着,手指骨节清晰白皙,一手挡某处一手抓着金钗。

突然被人掀开被窝,冻得他刚褪下亵裤的双腿发颤……

九幽眼尖的瞟到,仗着他皮肉白,他连大腿内侧都有红紫的痕迹,也不知是昨儿咬的还是掐的。

皇上一脸错愕惊慌的,瞪一双黑眸瞅九幽,脸色瞬间腾起粉红。

九幽一脸冷漠,毫无悲悯,“在我面前戴。”

“……”宇文邕知道是躲不过了,干脆壮烈一下,尽快服从好她吧。

皇上眼一闭,拿手挡着重要部位,扶着龙头,一脸壮烈的缓缓自己置入。

可他也才发现,自己那物轨迹曲折,这满身疙瘩的钗子,撑的极度酥麻刺痛……

刚入一个针尖和最边儿上珍珠,就把他铃口磨砺的酥麻酸胀,他惊叫了声:“嘶……疼!这东西不是能戴的!!”

“就是这么戴的,快点,挺大个人了,别装柔弱!”

宇文邕委屈巴巴,低头面红脖赤的捏着红宝石,往里斜着戴珍珠串子……

这串小珍珠也不知怎么挑的,大大小小左右排列,刮蹭的铃口一阵刺痛麻痒…不是疼,倒像是某种快感,为了掩饰尴尬,他只要一泄出吟喘就喊疼,

也知道自己被女魔鬼看着呢,他巴不得快点戴完,胡乱就捅…手劲儿还太猛了,针尖扎的细肉是有些疼。

戴完了他还嗷一声,“疼!…呜幽儿…好难受!不戴了好不好……”

九幽唯恐天下不乱:

“这不都戴上了么?睁开眼看着我。”

男人再睁开凤眸时,已经双颊绯红了,喘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朕戴好了,你满意了么?”

九幽瞥了一眼,只见粉红的龙头上、镶着一颗硕大的鸽血红石,浑然一体,本该让人脸红的部位……此时毫无下流感。

九幽点了点头,“是挺好看,皇上龙体还真美腻啊,身上白净那里也白净,戴上装饰品更贵气了,那你先戴一天,不许偷偷取下来。”

发现抗议无效,宇文邕自动忽略了她下三滥的话,默默盖上被子,在被窝里提裤子……她夸人的话怎么总是,又羞耻又让人满足呢……

810.强人锁男(3)

“为什么……朕哪也不去,陪你在这里躺着,还用戴这个?”

看他一脸隐忍,紧咬嘴唇在被窝里做小动作…九幽大发善心,也不继续欺负他了,只是觉得,一被女人逼迫做羞耻的行径…就只会害羞到,捂在被窝里的皇上,他怕是古今第一人了。

“我一会儿得回府看看,今天你没去早朝,我也没回府,太宰那不好交代了。”

虽然上次她被宫里送了堕胎药,闹的满城风雨,太宰还力驳众议护着她,九幽心里感动,可也不信太宰老狐狸会这么信她。

她怕是……早被太宰怀疑身份了,只是他隐忍不发,百般栽培,只是为了她对自己有用处吗?

皇上黑眸闪烁,默然垂睫。“妻主,朕错了。以后朕……会处理好各方面,再去找你的。”

这声妻主叫的九幽心神荡漾,顿时咽下了所有,把责任推给他的无耻想法。

“小雍儿,你知道这声妻主有多重嘛?”

漆黑凤眸忽然抬起,浮光莹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朕知道,朕也想让你知道……朕除了你,没有心爱之人,你叫朕夫君了,朕便叫你妻主,结发为夫妻,有朝一日朕遣散后宫,你便是朕的皇妻。”

“你不爱你后宫那三位了么?”

“说来可笑……朕最恨别人下药,逼朕就范,可是一个通房李娥姿,一个厍言欢…朕拿她当姐姐,她居然受别人指使强上我…”

九幽听他气急之下,都自称我了,不由得感慨,“对不起,我…之前九龙塔强迫你,也是箭在弦上……”

“朕知道,昨夜你我都清醒的,不是很融洽么。还有,还有厍言欢,多万恶……五年前,朕御驾亲征南郡,在流民里遇见了你,朕就记得,你这张脸像极了玄帝娘娘,长大了倒是比玄帝娘娘年轻貌美…朕第一眼见到厍言欢,还以为是你,她要以身侍奉,朕也没拦。你那么小,就被朕盯上了……这么多年,你长大了,也接纳朕了…”

皇上就坐这,干巴巴断断续续的说着,脸上僵冷不已,相必也是历尽内心挣扎,才跟她吐露心声的。

九幽觉得这场面太冷了,就挤眉弄眼的笑问着,

“唉?原来你…蓄谋已久啊?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不记得了…朕只觉得对不起你,五年前,害你…深陷炼狱。”

“怕不是你先认识的厍言欢,才喜欢上像我的她吧?”

被她步步紧逼,宇文邕愈发难以启齿,只得弱弱的唤了声,“妻主…为夫…说不出口了,能不能缓缓再问?为夫已经没脸说话了……”

眼见着面前的男人,漆黑的凤眸中荧荧幽惑,脸色绯然。

九幽呵呵一笑,上去就把人抱在了怀里。

“小郎君,妻主就喜欢你这…羞红了脸的模样。”

“……”

……

九幽穿好了她那身,朱红刺绣的白袍子,有宫娥内监伺候着洗漱了,就出了凤阙到殿外,留下里头不情不愿的皇上……由内监安季通报着早朝呢。

811.意图勾搭君侯

九幽在殿外廊下闲逛,皇上寝殿自然守卫众多,几步就一个禁军。

九幽正好看见那个总逮她的,虎贲禁军了。

天子的六率禁军,身穿六色,而这些位,头戴金盔身穿金甲,一身黑衣刺绣云纹袍子,手握着银枪站岗。

唯有虎贲军穿黑衣。

九幽站住了仔细观瞧,浓眉大眼面色白,相貌也还挺端正的,一看就是个犟起来…九头牛都拽不住的大哥。

见君侯从皇上寝殿出来,还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这位大哥还冲她乐了一下,顿时白夜生昙花,九幽怀疑自己眼花了,赶紧站定脚步,停在人家面前。“你再乐一个?”

那人一脸蒙圈,但还是听话的咧唇笑了。

九幽也笑了,“哈哈哈!多笑笑就好嘛,你总绷个脸,憋着逮本侯,本侯都不敢进宫了。”

“君侯恕罪,卑职以后会对您笑的,您若因此不进宫了…皇上得砍了我,卑职跟你说,宫中禁军,尤其是守卫虎贲军,要目不斜视,言不露声。”

“唉?那你看……去了本侯府里的人,连纪律都让本侯逗笑了,你们也该有点儿人模样嘛。要不,本侯把你要回去,跟纪律作伴啊?”

这位侍卫大哥顿时眼前一亮,也是很崇敬纪律的样子,刚要说话…就听见龙吟虎啸的一声厉斥!

“君侯!君侯你在做什么呢!”九幽一回头,就看见了身长玉立,表情愠怒的皇上。

他已经换好了灿金色绣龙衣袍,此时衣袖翩翩灿然,携风微浮,头顶着飞龙攒珠金冠,眉眼漆黑,一派玉容绝俊。

一见了皇上,顿时廊下所有侍卫,都放下手中兵器蹲拜在地!

“叩见皇上!”

九幽有些心虚,一本正经的站稳了,想了想,又赶紧屈膝半跪:

“……那个,小侯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回皇上,我闲得慌,随便看看。”

玉容天子迈着贵气逼人的步子,甩袖朝她走来,漆黑凤眸愈发锋利了,

一看她这‘自觉’的循规拘礼,恨的牙根都痒痒,昨夜和今早那么放肆嚣张,怎么就在别的男人面前装正经呢!

“大胆君侯!你是在看风景还是看人呢?这个禁军意图勾搭君侯,目无尊法无纪律,朕要把他贬出宫去!”

九幽顿时自责不已,看了眼旁边儿这群,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禁军。

“唉皇上你可别啊?我什么都没干啊…你,你要把他贬出宫去,小侯我只能把他收归麾下了。”

宇文邕走近了她,甚至抬袖子指着她鼻子骂!

“你还收归?你信不信朕就地砍了他!!”

女侯爷只得哭笑不得,也听出来了他是气话,就不知道他怎么大早上,火气就大…

“皇上!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无理取闹……阴晴不定了啊。”

“哼!”

俩人拌嘴,可把旁边儿的禁军吓住了,跪了一地的侍卫,喊完“叩见皇上万岁!”就没敢吱声了。

九幽见这愠怒的皇上,平时玉容雪白,一染上怒气,脸上耳尖就带了薄粉,而眉眼漆黑,唇红惊艳的模样……越看越喜欢,越觉着心神荡漾。

812.保证不摘

“皇上,我突然发现个事。”

近在她眼前的漆黑眉眼一挑,宇文邕翘唇问,“什么事?”

于是女侯爷眉眼带笑,年轻俊艳的五官,更显意气风发:“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宇文邕凤目斜睨,见四下除了低头的侍卫、再无旁人,才别扭的覆下脸,软凉的两瓣蜻蜓点水一般,在她脸上印一下,他又恢复了垂袖站住的姿势,幼嫩薄红的嘴唇蠕动:“什么事?”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侯爷,憋不住眯眼笑出来了…

“哈哈哈!…堂堂一国之君,连个禁军侍卫的嫉妒都吃,真黏人,真有趣啊。”

宇文邕顿时脸色一沉,凤眸微眯:

“你故意让朕嫉妒的是不是?”

九幽见好就收,吃完他一早上的娇蛮脾气了,赶紧开始哄:

“哎呀小雍儿~咱俩小打小闹是情趣嘛,别跟其他人置气啊。晚上我好好疼爱疼爱皇上你。”

一听她说晚上回来如何如何,宇文邕什么气都消了。

“…那你可要早些回来…你要是言而无信,朕就治你全府欺君。”

“好~谨遵皇上圣旨~”

九幽笑嘻嘻,也不等他相送,扭头就走了……一步还没迈动,就被人大力攥住了手腕。

九幽无奈回头,而皇上凤眸潋滟,满眼不舍…

“慢着,你说回府看一下,几时回宫来?”

九幽也不敢随便就许给他,万一赶不上约定时间呢,

“额……那谁说的准啊,肯定晚上之前就对了!”

一听她敷衍的话,宇文邕表情难看,一双黑若点漆的凤目、傲然的瞧着她,“你要是敢放朕鸽子……朕就打你家男宠板子!”

宇文邕虽然不舍,听出来她是敷衍之词,但也没过分逼迫她许下什么,宇文邕这么好说话,让九幽挺感动内疚的。

“…嘿嘿嘿…别气别气!气大伤身啊小雍儿!”

九幽嘿嘿的哄着他,一看他这副临别前,还冷言冷语的冷漠样子,就忍不住的想……他这副高傲绝美的表象下,是不是还带着那个…满身疙瘩的锁阳针呢?

也不知男人那里戴这种东西,是什么滋味儿。

“皇上,我今早送你的礼物,还戴着呢嘛?”

刚才还傲慢姿态的皇上,耳尖刹时红了。

“嗯。”

女侯爷年轻俊艳的脸上,有日光灿烈,有意味深长的邪笑:

“可别在我回来之前,偷偷摘下啊……”

“朕尽量。”宇文邕本来想蒙混过关,结果一看她锐利的那眼神…就怂了,“嗯…朕保证不摘……”

天知道他回她这句,有多羞耻!这恶心的东西,他晚上一定要哄她销毁了!

……

季安纪律等人,也一晚上没敢挪窝,在凤阙殿外守了一夜,又随侯爷回家了。

侯爷三天两头不着家,府里也都习惯了。

只是季安纪律跟着侯爷一回来,姝妡就诧异了……“呦,今儿季总管和纪统领,怎么从外面儿回来了啊?”

九幽差点泪流满面:“见到本侯彻夜不归,都不问了嘛?”

813.春风一度

姝妡这才弓身行礼,歉意道,“侯爷千岁恕罪…姝妡逾越了,侯爷您们……昨日去了哪儿啊?”

九幽云淡风轻的道了句,“进宫护驾去了。”

“啊!?”姝妡愣了一下,才再次弓身行礼,“侯爷辛苦了!您的辛劳,怕是皇上的禁军都不如啊。”

纪总领很鄙夷:“别听侯爷说的大义凛然,她是劫色去了。”

季总管悠悠道,“纪统领此言差矣……两情相悦的事儿,就不存在谁劫谁。”

……

侯爷一回来,长生殿就聚满了看热闹的。

内殿里头,侯爷手杵着黄梨木雕花桌案,半趴半靠的,眯眼看着坐了一地绣墩的,看热闹的。

还有俩人下棋的,紫衫公子教着丫髻小娃娃下围棋呢。

姝妡踊跃发言,一脸正色的问,“侯爷昨夜带着季总管、纪统领入宫,夜不归宿,究竟去做什么大事啦?”

九幽也很正经的回她,“是大事儿,本侯昨天去宫里打猛兽了,那猛兽也不知哪个山上跑下来的,本侯正好看见他要吃人呢,都快咬断贵妃脖子了,皇上还非说这猛兽是国宝…本侯只能为民除害,把猛兽按床上就揍,揍得他再也不敢咬贵妃了。”

姝妡怎么也没想到,侯爷会告诉她这么荒谬的事儿,但是这很侯爷!

在一旁倚着墙的季总管,憋不住笑了…“哈哈哈!我哥猜的太准了!他就说君侯回去肯定不带承认的…奴才心疼皇上啊!姝妡你怎么不问我!我跟纪律围观了‘捕兽事件’全过程好吗!”

姝妡点点头,“原来是奴婢想多了……奴婢以为侯爷会与皇上和好,春风一度呢。”

扎着俩丫髻,粉雕玉琢的大眼小娃娃,正捏着棋子,闻言抬头问一旁、教他下棋的紫衫公子,“哥哥,什么叫春风一度呀?”

紫衫公子尴尬的清咳了下,才道,“春风一度嘛,就像冬去春来,破镜重圆,皇上这几天与咱们侯爷,总闹不愉快呢,想必昨夜,已经春风一度了吧?”

扶摇狭眼上挑,向侯爷投去目光。

九幽也不藏着掖着,果断承认:“嗯,皇上也是用心良苦,天不负有心人。以后…你也要认同他,如果他醋意大发乱摆帝王谱,我也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扶摇紫眸灿然,抿唇一笑,“你拿你家阿摇当妒夫啦?皇上待你真心,阿摇就高兴了,有你护着我……我也无所畏惧了。”

此情此景,姝妡悄悄从绣墩上起身了,偷耳去问季安:“猛兽的事儿不是真的吧?咱们侯爷跟皇上……?”

季安意味深长的道,“自古君王如虎,就凭咱们侯爷这能耐…你懂得!”

九幽却才想起来,一回来就没看到纪律,赶紧问墙上倚着的,那一男一女,“纪律呢?”

季安道,“纪统领回去补觉了,他昨儿晚上都没敢睡,生怕有人擅闯皇上寝殿,再…对侯爷不利。”

九幽点头,“纪总领真是个忠良猛将啊!待会儿本侯问问他想回宫不,本侯可以跟太宰和皇上商量,送他回去当副统领。”

814.春风一度(2)

季安顺口应着,“奴才待会儿就去跟纪统领说。”

屋里正说着,就见个一身黑衣大氅的男子,满头青丝尽数扣在后颈,脸上戴着个只露了嘴的黄金面盔,身形修长挺拔,昂首阔步,白如凝脂的细瘦玉指一翻、掀帘进了内殿。

望着里面这群人,这位气派稳重的男子,说了句极不稳重的话。

“你同与皇上春宵一度,尝尽美人风骨,我们也为你高兴,这可是值得庆祝的事呢~不如晚上请他过来,咱们饮酒游戏,庆祝庆祝如何?”

九幽嘴角抽搐,她现在可不敢让、这俩男的随便喝大酒了,怕他俩贞洁不保啊!

“就你爱闹事!可别撺掇喝酒了,我怕你们清白都丢了…再说了,他酒量不好,和他比喝酒没胜利感。”

“唉?我怎么听说,皇上向来千杯不醉呢?你还真信中元节那天,他当真喝醉了?”

“不要说那么直白嘛……只要他不是用手段计谋害我,我就觉得他挺可爱的。”

黑衣墨发的男子默默的,在棋盘前面蹲下了,“小七,冥哥哥带你去玩‘华容道’好不好?”

小娃娃大眼溜晶的,先是嘟了嘟小嘴巴、看了眼独孤九冥,又去拽扶摇的衣角…

九幽默默道,“你倒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嘛。”

扶摇只好收拾棋盘起身了,“冥公子跟小七很合得来呢,这几天又是鲁班锁,又是九连环华容道的…我都跟着玩儿,日子有趣多了。”

小娃娃欢欢喜喜的,跟着扶摇捡棋子,捡完了棋子,就奔着黑氅男子去了…

独孤九冥朱唇一翘,懒懒的道,“我们这些凡俗人啊,凑一起玩小玩具就很有滋味了,侯爷您还是忙您的…仕途风流去吧。”

九幽不禁嘴角抽搐,“说什么呢你!别说别的了,我要去跟你们玩儿!你那华容道有几盘啊?给我来一个!”

然后侯爷就去了烟雨阁,跟着后院这些…大舅哥男妾还有孩子,坐一块儿玩了一下午解锁游戏。

虽然九幽在解锁中,感觉像忘了什么,但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怎么感觉就差一步,就走出华容道了呢!

……

入夜了,侯爷正在烟雨阁中,绞尽脑汁摆弄那盘华容道,就差摔盘子了……只听见外面的纪统领,慌忙锤门来报:

“报!侯爷,皇上驾到!!”

九幽大呼一声“坏了!”赶紧扔下华容道就跑出门去,夜黑蝉鸣,清清凉凉,九幽逮着纪统领问,“皇上在哪儿呢?”

纪统领跑的满头是汗,气喘如牛!“刚到门口!这不赶紧找您接驾来了么!”

于是,九幽刚跑到长生殿,迎面就看见了,那个身披黑氅帔衣,衣着滚绣龙图的玉容天子,被红衣内监陪着,身后跟了一片禁军。

侯爷带着府里一众侍女仆役护院,恭恭敬敬的半跪下去,俯首行礼,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

只见那龙袍帝王来势汹汹,一脸冷傲的走过来,一把揪起地上叩拜的、侯爷的衣领,就凑在九幽耳边咬牙切齿道:“还在这装恭敬呢?你骗朕!你为什么不回去找朕了…你知不知道被那东西,扎着那里一天有多难受!!”

815.取钗头血

九幽忽闪着恍然大悟的眼睛,温柔的摸上了他、揪她衣领的手。

“……哦,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嘛。”

还没进长生殿的门呢,众人站在廊下,九幽就坏笑着当着众人面,把手伸进他裆部摁了下!

那里热热的,微微鼓起,隔着好几层布料…都摸到了邦邦硬的鸽血红钗头。

“唔呜!……”这女人手太狠了,一下就摁那块顶针的石头上了,深处的珠串钗尖扎的他刺痛、这龙袍帝王顿时腰肢一软,直接扑在了侯爷身上。

九幽把男人抱了个满怀,还感受到了、脸贴脸,他滚热的脸颊。

九幽笑了,“你还真没摘下来啊…你怎么这么乖啊……”

旁边儿人不明真相,听见皇上声儿不对,还抬起头问呢:“皇上怎么了?龙体欠安吗?”

宇文邕羞恼不已,揪她衣领的手,改为抓她肩胛骨…自己挣扎着站稳了,漆黑凤眸在夜色里,廊下灯盏的照耀中…灿烈明亮。

薄红嘴唇气鼓鼓的,一时只是瞪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数落她了。

就在这时候,女侯爷眉眼带笑的看着他,旁若无人的伸手拽过他的帔衣、去撩他下摆,借着帔衣遮挡了她的动作,她就从他腰下那里、循着裤腰,一层一层往里钻,结果受到了腰带的阻拦,她最后还是握到了某物。

男人脸色一红,忽然伸手去搂她、柔韧腰肢,瞪着湿漉漉的黑眸,喘气都热了,“唔…拿出来,这里还有人呢。”

“是让我的手拿出来,还是让我把你身上的…玩具拿出来?”

“……都,都拿出来。”

“哼。如你所愿。”

只听‘咔嚓’一声,九幽就把他最外层那个,盘金攒玉的腰带给打开了,她居然直接就能伸入密地,抓到亵裤的边儿了!

反应极快的皇上…赶紧伸手拽住了自己腰带,却给了她去揉捏那个钗子的机会…

“啊疼!…别,别在这里拿,幽儿别…呜别这样…进屋、进屋去…”绵媚的痛吟毫无预兆的冲出嗓子,听得人心都醉了。

皇上顿时疼的脸都白了,难受的弯下腰,凤眸涌上泪意,赶紧捉住她的手…扑向她怀里。

本来俩人的动作,有他帔衣遮挡着,他一喊疼就都暴露了。

跪了一地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跑。

九幽心道,有这么疼么……但是他腰都直不起来了,她也不忍再欺负他,便搂住他腰肢、扶着他进屋。

还顺便跟身后的人喊了句:“都各忙各的吧,你们可别说出去……皇上要面子的很呢。”

皇上于是嗓音委屈,“不许让其他人进来!要不朕就杀人灭口!”

……

长生殿里屋的宽大床上,男人脱了靴袜,光着白皙细瘦的脚丫子,漆黑绣龙帔衣褪在一边儿,外衣褪在一边儿,外裤褪在一边儿,片刻后……他浑身就剩个酥黄衣衫,还有一条长及脚踝的酥黄亵裤了,也被解了腰带褪下了。

盘着修长紧致的双腿一坐,憋的脸通红的皇上,眉眼微垂,都不敢看她,洁白玉质、骨节修长的双手扣着十指,护着重要部位……只露出一个鸽血红的钗子头,连一点儿肌肤都没亮给九幽。

816.作威作福

九幽把自己的东西收回来才知道,他为什么死活不干了,那针尖儿上还带血呢,九幽怕他看了更疼,赶紧往枕头旁边儿放,这都晚了……正默默整理裤子的宇文邕,一看见血就不干了,凤眸一瞪,满眼委屈:“你快看!都扎出血了!…幽儿朕疼!快扔了快扔了!!”

九幽有些为难,“不就是一个锁阳针嘛?你看你,不还是挺喜欢的,都起反应了,只不过这次扎的有点儿狠了。”

“朕那是磨肿了!你拿那个恶心东西,放男人那么脆弱的地方…你就不怕扎的朕不举啊!”

九幽心道,莫非中原男人,和祁连那些男人,敏感点不一样的?那些男的能爽,到他这完全不反应?

见她低头无语,宇文邕赶紧趁热打铁,耍泼讨饶,“这东西真不是能玩的,朕每走一步都难受的紧,步子大了还扎的肉疼,朕连饭都没吃,也没出恭,你放过朕吧……”

九幽听他这些话,也心疼不已,“行了行了,咱们明天不戴了,饿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来给咱们。”

“吃饭着什么急!朕三急啊!!”

……于是皇上进了长生殿偏房屋,那个放恭桶的隔间。

九幽就倚着门在外头等他,只穿了贴身的酥黄衣衫的皇上,出来时看见她,又是一脸委屈。

“朕难受…方便的时候都疼,火辣辣的疼,你再这么玩,朕容易废了……”

九幽默默垂眼,“嗯,我的错…我的错,你好好养养吧,先回屋穿衣服,你想吃什么?我这府里没皇宫那么全,但也能勉强入口。”

“朕想沐浴…洗洗血迹。算了…先吃饭吧,吃什么都行,都没力气洗了。”

宇文邕垂着凤眸叹气,九幽却笑了,“你这么乖,真好,咱们吃完饭再去洗。”

而饭桌上,一身灿金色衮绣、龙袍的玉容天子,捏着勺子,看着满桌的参枣大补鸡肉,蛋奶羹,还有他面前的参茸肉糜粥……宇文邕只觉她吃的,肉类丰富,就是口味异常清淡,他也没多想,刚吃了一口,就听她解释道,“怕你三急的时候不好放水,我就让人给你清淡的做粥了。多吃些补血的…好养身体。”

“咳咳、…咳咳咳!……”宇文邕差点被粥呛死!他只不过是昨儿用力过猛肿了,早上的锁阳针扎偏扎出血了,怎么她就表现的,像他不举一样!

怪不得他送给她补身体的东西,她都拿来给他当饭吃了……怎么每一回皇上驾到凤华金宫,她都让他这么没面子!

而旁边儿守着的红衣内监,目光诧异的看了看俩人,“皇上?宫里好东西多的是,要不明儿把元太医……”

宇文邕直接一嗓子吼出来!

“放肆!朕的身体状况,也是你们敢揣度的?”

皇上凤眼锋利,面容刀削,把安季震慑的直接跪下了,一阵脊骨发寒,他低头连忙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冒昧!”

宇文邕眼刀又甩到了九幽脸上,一脸愠怒的拍桌子!“朕昨天没伺候好你吗?还敢制造舆论,映射朕身体不好?”

817.作威作福(2)

九幽只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淡淡道,“你是不是贞洁锁没戴够?还是在我榻下没被锁够?敢到我家里作威作福摆帝王谱来了?”

宇文邕凤眸一瞪,嘴唇抖了抖,还是蔫了气焰。

“朕错了。”

“饭还吃不吃?我是看你被锁阳针扎坏了,昨天也是第一次俩人心无隔阂,我确实要的有点无休无止了。你要是忍不了我这样的人,也忍不了自己脾气,我也不能容忍你,我是太宰一把刀,你是太宰的傀儡皇帝。”

宇文邕凤眸温软,嘴唇慢吞吞的蠕动:“朕吃。”

刚塞了一勺子粥到嘴里,嚼完了才补一句,“朕认错服软,不是怕你的威胁,朕什么都不怕,除了你敌对朕,朕什么都不怕。”

“只要你不想害死我,就不会敌对。”

“幽儿,朕会听你话,哄你好,你可不可以拿朕当最重要的男人?哪怕兰陵王恨的要杀朕,你不会为了他而伤朕的,是不是?”

“只要你们不互相伤害,我怎么会伤你。”但是九幽,还是没办法把他放第一位,就连独孤九冥,都对她没有全意真心,她是不敢信男人的真心了。

宇文邕见她一句没提感情的事,也只好不提了。

“只要不是你伤朕,换任何人伤朕都可以,朕都不会死,唯独你,会让朕伤心死的。”

女侯爷白衣胜雪,身上朱红刺绣的蛟龙,平添了不知多少猖狂媚色,她这张脸……自小长开了,也还是浓烈俊艳的五官精致,她腮帮子鼓着,嚼着吃的,有一眼没一眼的,目光也没看他,这女侯爷,眉目深邃,满眼满脸的无情。

她没答复他,闷声吃饭,但是他又说话了,“独孤九幽。”

“嗯?”带着慵懒的鼻音,她刚嚼完嘴里的脆骨。

宇文邕唇角含笑。

“就是想叫叫你,听你应声。”

女侯爷眼一翻,“吃你饭啊!”

“朕想讲些陈年过往,不知道你肯不肯听。总之……朕觉着你这个梦,从天边拽到眼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碎了,让朕像兄长爱你大姐一样。死于不爱江山,爱仇人。”

“独孤家和宇文家,本来不该是仇人,我爹有什么错?玄帝有什么错?只是你爹,不安于室,只是你家,受欺压太久了,好不容易独孤家倒台了,就恨不得把我们的历史功绩都给抹掉。”

“对!朕,朕和宇文护一样,和父亲一样,都是被欺压太久了,你天生就已经万千星辉,你幼年的愉快,是朕永远仰望不及的,哪有人不是大起大落,光辉过了,就是烧成灰烬。”

九幽不禁诧异,“宇文邕,你到底想说什么?”

宇文邕也不吃饭了,凤眼漆黑,红唇浅笑。

“独孤九幽,把你的青春年少,填满朕还能疯狂的余生,可好?”

九幽没有犹豫,但是很沉重:“好。那你吃饭好不好?我后院男宠尚且,成天该吃吃该喝喝,破事不往心里搁,你一个皇上,能不能让自己好过点,我都怕你自己把自己作碎了。”

“好。看着你,朕的饭都不用吃了。”

“莫非是我长得太寒碜了?那你可得学学我,我就喜欢看你这种,脸皮和骨子都好看的人,看着你吃饭,能比平时多吃两碗。”

……

818.年少初遇人间炼狱

年少初遇,他是宇文家不受宠的四公子。一出生就被人说命格突奇,克妻妨主。

当年的大魏女主只有一个玄帝独大,乱世烽火熄灭,豪杰英雄无不为她折腰,愿为马前卒,愿为大魏死。

玄帝不信谣传,还给他赐名,叫‘雍’,世有名花雍容气,不争艳丽自来香。

宇文家受了独孤家多年打压,为了避嫌,宇文家族逼迫父亲,把他送到了李丞相家寄养,李丞相家又与父亲向来不和,若不是五岁那年,赶上玄帝跟李丞相一家议事,被她看见,重罚李丞相,解救了他,怕是宇文家都忘了他,他早成了没人性的奴隶了。

而她是独孤郎的幺儿,在玄帝殡天三年后,独孤郎说他有了玄帝遗腹子。

独孤九幽从一出生,就已有万千星辉,全家宠爱了。

那年他十一,独孤郎的幺儿抓周。他第一次见这个孩子,他就深刻记住,她的眉眼神态,和独孤如愿无甚相像,但是太像玄帝了!

他自小就觉得,玄帝是大魏绝顶好看的人,各国皇子王孙,天下以美貌著称的人,都不及她一根眼睫眉毛!

大概是越好看的人,心地越恶毒,这个小娃娃骄纵的活脱一个混账,他就看不惯她欺负孩子,也不是故意摔坏她东西,可她就是有骄纵的底气,她有七个姐姐八个哥哥,一个刚周岁的孩子掌掴他,她嗷嗷哭,他就要道歉,还要被罚面壁跪祖宗。

独孤如愿和玄帝虽是同族兄妹,但各自风流,一个比一个能浪,即便独孤如愿正妻所出,地位也和玄帝遗腹子,有着云泥之别。

宇文邕不再叫玄帝赐的‘雍’字,再也听不到了玄帝的传奇故事,独孤家一个个倒台,父亲临走前,拿摄政大权换宇文护,送独孤如愿去陪他,去陪独孤如意九泉再战,可改朝换代所有人都推崇的,是父亲正妻所出的三哥。

若不是三哥太锋芒毕露,稳重的长兄不会参与,傀儡帝王之争。

若不是长兄太爱长嫂,不爱江山,宇文护嫉妒又恨铁不成钢,傀儡帝王的位子也不会轮到,劣迹斑斑,自小命途多舛的他。

宇文护曾经不爱权力,也不恨独孤如愿,他崇敬玄帝,义结独孤如愿,他却在最年轻的时候,没看上玄帝身旁男人的位置,倒想做独孤家女婿。

独孤如愿择女婿太狠了,玄帝看女婿的眼光也太毒了,人品如何,这兄妹俩一眼看到底,最后玄帝让他娶的元家皇女,给他放官放权,所有人都撮合,他不得不娶。

最后的每个人,都是政权废墟的牺牲品。

大魏朝的沉沙只剩了灰烬,那些耳熟能详的,枭雄豪杰都已入土,只剩了活下的人生不如死,挣扎在废墟肮脏里,无法脱身,终日梦魇,冤报往复。

宇文家斩断元家和独孤家这根、名义皇族和权朝摄政的命丝纽带,一家独大。

所以独孤家还活着的人,全天下都觉得会回京夺权。

所以元家亡了国的人,极尽余生,几近癫狂的报复宇文家人,犹如丧家之犬,不知明朝升日月。

这纷乱人间,罪恶怨报,似乎只有这个女扮男装的,玄帝遗腹子,最是清醒,总是在他眼前照亮其他人,她百挠不折,突然出现,永远不会死。

她使独孤家在玄帝殡天后,再次登顶无上光辉。

她使三哥有了敢于抵抗权臣,帝王的底气,有了群臣满腔子热血簇拥万岁。

她使宇文护在逼死独孤如愿后,经年夜不能眠,梦魇玄帝回来索命报仇。

她使多年之后,大周天子身陷险境,她不知他是谁,只是心善不泯,倾力解救,令人起敬,他毕生未曾忘记的,就是这张脸。

玄帝是他人生第一缕光,而她,是他余生所有的光。

……

819.真龙沐浴

凤池内,白玉砌的岸边,侯爷秉退其他人,就留下了自己,那一身酥黄绣龙的衣裤,都叠好搁在岸边儿的翡翠玉案上了,而九幽……就倚坐在玉案边儿上,看着池水里只露了挺拔如削的香肩、墨发如泼的俊美男人。

她突然想起太宰让她找三虎图时,她顺口胡诌的真龙沐浴图,此时从画里走出来了。

被烘热雾气熏的、玉容泛起粉红的男人,漆黑凤眸像是融化了冰晶,水波潋滟,眉眼溶溶,嘴唇红润。

“幽儿,你不下来?”

九幽摇头,“这刚折腾一夜了,不能再祸害你了,鸳鸯浴就不必要了…我现在愈发受不了你撩拨了。”

“噗……朕又不是不举了,你下来,朕好好伺候伺候你~”

然而宇文邕热情的邀请,贴上人家铁面无情脸了。

她毫不受他诱惑,脸上表情淡淡的,

“容我问个正事儿,你就这么跑过来,宫里内史官怎么记的?你洗完,我送你回宫,可别耽误了明儿的早朝。”

宇文邕瞬间失了刚才的热切,泡在温热的池子里,都觉得身心俱冷。

“朕不想回去…别逼走朕,行么?”

“下午的时候,太宰派人告知我,明天早朝,要上殿跟皇上受官,做巡城京兆尹呢。官服都送来了,话说京兆尹官服还挺好看啊,从八命大官比正八命君侯气派多了,”

“毕竟京兆尹是吃俸禄,正经的官职,朕那六弟还想回京吃俸禄,要京兆尹呢,朕就知道他不是那块料,他非得让长安乱了不可。”

“六王叔那是身娇肉贵,巡城这种粗活儿还是我来吧,反正我闲的没事儿。就是那官服,巡城我可不敢穿,风沙掩面的,弄脏了太心疼。”

宇文邕一听她喊自己六弟‘王叔’,心里就怪怪的,憋不住的笑,“你对六弟倒是挺敬重规矩,那昨夜怎么没想到,朕还是你名义上的皇叔呢?”

坐在水岸边的女侯爷,撇了他一眼。“原来你喜欢这种违背道德的刺激啊…皇叔?”

宇文邕脸一热,只恨自己起这么个头…怪羞耻的。

“咳,以后你要是天天去巡城…是好事,省得太宰总把你东调西调的,但是…你要多久才能来宫里见朕?”

九幽也是于心不忍,看他满脸落寞,好像要隔万重山似的,都不知道怎么劝了,“你要是想我,我可以争取住宫里了,天天看得见你。”

玉容天子这才唇角微勾,舒然一笑:“好啊…”

“对了,你那厍贵妃什么来头,为何会用离情蛊?”

“朕不知道…她是三年前,朕在北上流民里救下的…什么是离情蛊?”

“离情蛊会让你,只要一想到所爱之人,就会心口疼,那是虫子在咬你心窝,最惨的结果,就是蛊虫咬穿你心窝,你就死了。”

“和兰陵王中的是一样么?那要怎么解?”

“是一样的,只不过…昨夜你一流血,离情蛊就解了。”

见水里的男人将信将疑,九幽笑了笑,“你可以当做我没说,昨夜就当是你初夜了…流血助兴,只是,你那厍贵妃太危险了,要是她哪天,下蛊弄死我怎么办?”

820.祁连造访

“朕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朕回去就软禁她!”

宇文邕脸上表情太阴鸷戾气了,九幽看着有点打怵,赶紧展现一下妻主威风!

“你要是再浪的,让别的女人亲你摸你,我就天天晚上压榨你,白天强制给你戴锁阳针。”

水里的男人凤眸一抬,唇色红润、像水洗的樱桃,懒懒的回了句,

“…你都承认朕了,朕岂会放着你不要,跟别人自找不痛快,但你若能天天晚上来,朕乐不得你压榨朕呢。”

这男人精神和体力,恢复的也太快了吧?怕不是他刚才嗷嗷叫来找她喊疼,就是装的?

九幽暗自流泪,看看人家洛北冥,招架不住了会讨饶,而宇文邕,他是怎么都咬牙死撑着,是拿命在欢好,非得逼她先求饶!

正在九幽望着池子惆怅时,门口传来季安的声音:“侯爷您下水了吗?奴才有急事禀告!”

“本侯没有,你上里头来说。”

季安隔着外层的纱帘就站住了,“侯爷,我就在这说吧,有扶风郡的客人拜访,客人说她姓祁连。”

九幽一愣,“姓祁连?她在哪儿?她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客人在长生殿等您呢,说见到您了才能议事。”

九幽看了眼水池子泡着的男人,“皇上,让季安帮你穿衣服吧,我有点儿事。”

宇文邕要不是泡在水里,铁定就跟她去看了,此时只能满脸不甘愿,嘴唇抿着,漆黑凤目冷冷的看着九幽,“祁连是谁!男的女的?跟你什么关系!”

九幽发现,他还真是爱生气,一句话没照顾到,又冷着脸。

“是女的!前几天我帮太宰办事儿,她就帮我老大忙了。她是我的贵人,不能让她久等了。”

“那你先去,朕随后就到。”

“你慢慢泡着就行,我们姐们儿得说会子话。”

……

九幽一进长生殿,就看见她的侍女侍卫站在院里,屋前廊下站了一片黑衣人,分作两派簇拥着中间,一个殷红衫子绣金纹的女人。

这位大姐头顶飞凤金冠,眉目深邃俊朗,负手而立站在门口,颇有主人的范儿。

“还真是祁连姐姐啊?祁连姐姐,你怎么找这来了?也是本侯招待不周,快请进吧。——姝妡呐,给贵客看茶!”

随着侯爷的走近,挡住门口的人、都移身避出了大道。

九幽本着地主之谊,翻手作请,

祁连点点头,“多谢侯爷,叨扰了。草民不需要看茶,您自个儿陪我进屋就行了。”

九幽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这位大姐攥着手腕进屋了。

掀帘进了里屋,九幽就被祁连大姐拽到了、黄梨木榻上坐着。

九幽嘴角抽搐,“姐,你这是干啥……”

祁连一本正经,还特意让她那十四影卫堵住了门,“侯爷,我有要事跟你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受了好几个人所托……其实我自己也想来找你,顺便看看墨莲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男子阴岑岑的声音传来:“呸!祁连老淫贼!抓我妹手还不松开了?打算霸王硬上弓玩磨镜啊?”

821.三事有托送君侯

推开一群堵在门口的黑衣影卫,见来人面戴金盔,一身黑衣大氅,身型很是高挑挺拔。

一看到黑衣男子,祁连抓着九幽的手赶紧松开了……

“咳咳,那哪能啊,墨莲你来的正好,帮幽妹子做参谋吧……”

独孤九冥委身过来,也凑在俩人坐的床榻上,一撩后摆坐下来。

“你们在研究什么呢?”

祁连见状,直冲他点头:“嗯,果然是在中原养大的男子,这撩后摆的豪迈动作,这要是换了我后院男的穿的裙子,连身上贞洁锁都能漏出来了。”

独孤九冥眼一瞪,“哎我说你?祁连你找削是吧?我就觉着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跑这儿扯我闲话来了?你信不信我让你全山庄跑肚拉稀,让你在男人床上jingjin人亡?!”

祁连连忙抱拳讨饶,“行行行大哥你别骂了行吗?怎么你越来越泼辣了啊,连调侃都不让了,嘴都没把门的了。”

“你来究竟什么事?凤华山庄出事了?你不怕凤华山庄出事,我还怕你给凤华金宫招祸呢。”

“你放心吧,凤华山庄在扶风郡首屈一指,我来时候也是从九龙山后门偷着进来的,没人知道。我来呢……是受了众人之托,来慰问君侯,送点东西。”

九幽问了,“谁让你来的啊?送什么东西啊?”

“扶风郡出来的廉正廉老汉,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古板老头,可人品不赖,人性极好,他回到乡里,听说君侯即将走马上任京兆尹,就让我这个地方举人…来慰问慰问君侯,还说呢,处理京兆之事他有些眉目了,理顺了一些治理清单,让我转交君侯。”

“廉正能有你如此高的评价,看来这人被告老还乡,还真折损好人啊。”

“还有玄机阁主,他让我转达你,那天月牙楼私访,你们商谈的事,依旧可以继续合作,你只要找到第三张三虎图,他就能破译画上的华胥符咒。”

“行,我记下了,但是第三张的下落,我可不好查。”

“他说了,就在皇宫,不知道藏在哪了。听说当年玄帝,给为凤太子的金镯子上,就能有第三张三虎图下落,据说玄帝给的镯子也在皇宫。”

九幽完全听懂了,但是不能说,是得找个机会问问封浮华,他那镯子能不能借她研究研究。说来还真可笑,别人怎么也搞不明白的东西,原来都在她周遭布下了陷阱。

“还有啊,我给你的玩具你咋不用呢,一个华胥女人沦落到男朝权政之下,特别难受吧?我给你带来新玩具了,我给你那个锁阳钗呢?”

而那黑衣男子,在这句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她们在说什么。

九幽是抛下床榻上的俩人,去里屋拿回来的,“在这呢。”

九幽把钗子往她手里一递,祁连搭眼一瞧、就笑了,

“你这锁阳针给男人用过啦?给谁用的?不会是你哥吧?”

九幽很尴尬,看了眼自家兄长,“当然不是!我们哥俩相敬如宾着呢,你是凭啥看出来的用过了啊?”

“这钗子上的珍珠是稀罕物,遇人体会变色,你看这珠子,最开始是白的,现在都显出粉红了,定是拿男人精血浸透了。”

822.驯龙有一套

“原…原来这么有门道的啊。”

“是啊,对了,我把跟这锁阳针配套的,贞洁锁给带来了,你府里也没什么男人啊,不是你哥,兰陵王又不在这……”

九幽尴尬的不知所云,“咳,那能告诉你么……”

祁连只一挥手,她那影卫就从身上、掏出一排巴掌大的小盒子,还顺手打开了盖子,依次在黄梨木桌案上摆开了一排。

祁连无视了独孤九冥,只起身去拽九幽,给她展现桌案上码了一片的玩具。

“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啊,我可以交给你很多闺房情趣啊。听说你府里就一个男妾?那他是中原人还是女族人啊?女族男子我玩的在行,用完锁阳针,我教你然后怎么玩……”

“你可别问了……”

皇上带着府里的统领总管,以及自己身边儿的内监禁军,和堵住门口的禁军对峙上了。

“幽儿,你的朋友,不该给朕自绍么?”

祁连一见来人,身穿着灿金色衮绣龙袍,赶紧带着属下撩袍跪倒,“草民叩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长安!”

九幽很尴尬,只好后知后觉屈膝半跪,刚要行礼就被人捞起来了。“以后朕给你颁布圣旨,唯独你不用跪。其他人——平身吧。”

祁连见状,了然了,“君侯不愧是女帝后人,驯龙有一套啊,长见识了。”

九幽站直了身,翻手介绍祁连,

“皇上……这是我民间结识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按照寻常百姓的胆识,不会犯着惹恼皇上的危险,仰面视君,肆意观仰天颜。

祁连不仅正眼看了,看得眼睛都放光,这个满脸清朗的女人一笑起来,足有魔鬼的邪佞。

宇文邕被这女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暗骂这是哪来的乡野村妇,淫心邪性,怎么这么没规矩!

“放肆!你深夜造访侯府,所谓何来?怕不是磨镜?”

祁连嘴角一扯,

“皇上此言差矣,她是华胥人,我是嬮妲人,都是养了一后院男人的,我们是姐妹情,没别的!”

然后祁连就旁若无人的,看着九幽发嘀咕,“你这皇上不愧是大周出名的美男子,真足有绝顶的好看啊,跟我后院那些嬮妲男子,好看的方向全然不同。”

宇文邕也扯着嘴角冷笑,“嬮妲不过是西域番邦小国,神鬼世界,怎能与朕浩荡中土比较。”

祁连不甘示弱,“若论国土,嬮妲的广阔,怕是这中原‘齐周陈’三国合一起都比不上呢,嬮妲女国乃是云天海外的灵境,自古以来便是华胥女国联袂友邦,皇上虽然是男权的君主,可也不能这么贬低我们女国啊。”

九幽生怕这俩人掐起来,

“皇上,我跟祁连姐姐还有事,你快回宫吧,我就不送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撵朕走?跟人密谋什么坏事呢?”

祁连不服,“我们这不叫坏事啊!我们是姐妹情深,共同商讨御男大业!”

宇文邕看了看摆了一桌的东西,九幽眼疾手快拿手要盖……这都晚了,宇文邕搭眼一扫,满眼都是玉势珠串,忍着嫌恶,讥诮了句,“你都有朕了,还要这假阳物干嘛?”

不待九幽为难,祁连就恭恭敬敬的抱拳回道,“回皇上,这是给男人用的。我们嬮妲女国是男人用后庭产子,产道狭窄,而嬮妲人骨子里都有原始的性,又盛产金玉之物,所以也盛产闺房情趣玩具,而这种给男人用的‘龙娘子’,就是扩充男人后庭产道用的。”

823.皇上别问了

宇文邕瞬间就拉下脸来了,烫眼睛一般,赶紧从桌上移开,“咳,嬮妲男子真不容易,原来是如此生育的…那得多疼啊。”

“大周的帝王只心疼我们嬮妲男人多疼,怎么不心疼你们国家的女人呢,中原男人本性恶劣,女人为你们男人生产又有多疼呢?要我说,皇上你若是真想体验人间疾苦,还不如先拿这些闺房玩具玩玩,只怕你会爱上龙娘子,不让幽妹子碰了。”

九幽嘴角抽搐,“大姐你这嘴啊!敢不敢有点把门的!”

一旁的独孤九冥悠悠道,“你看,可不止我骂她了吧。连你家皇上都敢数落调侃…”

那绣龙衣袍的男人也不知生气了没,只是弯腰去翻看满目琳琅的玩具。

祁连倒是无所谓,“姐说话直,幽妹子你得往心里去啊!咱俩是姐们儿,姐才跟你说的!”

而皇上,自己捏起个细珠穿的串儿,“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姐妹情深,还玩这些?”

祁连无辜道,“这些是给男人玩的,皇上你手下那些,都是给男人玩的。”

九幽很尴尬,“皇上,你可别问了,也别乱摸,对你影响不好。”

宇文邕幼红嘴唇一撇,凤目斜睨,站直了身来,狠狠剜了眼九幽,又委屈又愠怒的样子。

祁连忽而道,“原来用了贞洁钗的男人,是大周天子啊。”

突然明白过来的宇文邕,真想杀她灭口,手上东西也烫手的很,很恶心的一把扔开!“教坏幽儿,你这种姐妹情深,委实不好。搁朕的中原,该浸猪笼了。”

“草民呢,是天子不管阎王不收,皇上恕我直言,我后院男人,比你后宫女人还多。”其实祁连心里鄙夷着呢,谁不知道这周国,是胡人抢的华胥人政权啊,一个有无实权,空有皮囊的美貌帝王,还敢跟她拼嘴男女谁尊谁卑。

“朕要她一人足矣。”宇文邕也存心在九幽面前,誓师立志,以表忠贞。

“呦,可笑啊,我还第一次见中原男人要爱情,不止要作~爱的。”祁连对于他这故意而为之的话,不太信他。

这男人好看是好看,心眼儿城府也未免太多了些。

九幽看这俩,一个强势女人一个霸道男人,三两句话就剑拔弩张,实在吓人,就拽了拽宇文邕袖子,

“……皇上,要不你先回宫吧。”

祁连就在这时,懒懒的来了句,

“幽儿,我跟你说,用完锁阳针,你可以再给男人试试嬮妲铃穿的铁拉珠,会自动震颤的,就皇上刚才拿的那个,跟锁阳针一个玩法拉珠探入铃口,就留个珍珠露在外。嬮妲铃的拉珠会在里头震颤,男人的花茎脆弱柔软,禁不起玩,但是这么玩,男人会舒服翻了,嬮妲铃拉珠不用拿出来,女人就正面上他,多方面的刺激,也会别有滋味。”

宇文邕咬紧了牙,凤眸漆黑,满脸阴郁,

“够了!满口胡言!你住口!”

“皇上,爱上一个势均力敌的女人呢,要么你有能力让她只为你停留,要么你就改变自己迎合她。或者干脆分开好了,我看你们挺累的。”

“咳咳!姐你别操心我了,我们俩感情好着呢…”

824.心气高

“那也挡不着房事霸权啊…这个大点儿的嬮妲铃也挺好的,嬮妲盛产金玉,用来做铃子的金属质地也好,一层一层又薄又坚固,裹的水银,内里水银流动永远停不住,就像颤抖一样。嬮妲铃有两种,一种小如红豆,串成拉珠进铃口。一种是有龙眼大的,两三个一串,也是给男人用,往他前面一放,花茎都能震麻了,床上助兴挺好。”

宇文邕恨的牙根都痒痒,恨不得把眼睛剜出来,这个村妇明显是故意的,一边儿说这话嘲讽欺辱他,一边儿还递给他挑衅眼神!

宇文邕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罢了,不就是逼朕离开么,你们继续姐妹情深,朕回宫了。”

宇文邕默不作声,就给红衣内监招手,安季也会意的打开玄黑色披风,给皇上系在颈上。

九幽赶紧去拽他垂在身侧的手,手一抓,她就摸到了他腕上、凉浸浸的镯子。

他的手快赶上镯子凉了,九幽忽然铺头盖脑的心疼……

“皇上!你可别生气啊,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儿!才会乱说话的…”

宇文邕侧目,冷锐凤眼一斜。

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女侯爷,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反正是生闷气,心里恼她。

“朕就是这么个傲慢,心气高的人,你要是嫌朕无趣,那也无法。她这么说话羞辱朕,朕不杀她已经是极限了,这要是中原女子,朕能诛她九族!你要是听信她的话…还是去养男妾祸害吧。”

皇上说话冰冷沉着,却又温吞如水,明明是俊冷硬气的相貌,抿着唇,凤眸眼角下面,都氤氲了一层桃红,就这么楚楚动人,美的易碎。

九幽缓缓伸手,去抚慰他眼角下滑腻肌肤。

“我喜欢的不就是你的心气高么,你看你,眼角都红了…你可别哭啊!你先回宫,我我我待会带官服进宫,你等我!”

语无伦次的少年侯爷,脸都急红了,一对双凤大眼快挤出眼泪来,他突然就不想闹脾气了,要论耍泼,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

宇文邕凤眸眨了眨,眼色柔缓,他骨节清晰修长的手、执起她的一只手来,垂下到唇边,拿幼嫩薄红,蹭了一下她的细白手背,眼神烁光传动,眉梢眼角微皱,又卑微又委屈。

“好,朕等你,你要是不进宫,朕就一夜不睡。”

九幽侧头,在他幼嫩唇瓣上嘬了一下。

“别气了,哪有人心眼这么窄的,气都不够你生的了。”

“朕没生气。”

“嗯,你是受屈,是我的错,我以后天天给你赔不是,我今儿先说事儿,明儿去见你。”

“嗯。”宇文邕虽然半信半疑,可一听她们这些话,也委实待不住了。

侯爷松开了攥他的手,宇文邕忽然就觉着遍体生凉,拢紧了身上帔衣,又不知门外的夜风又要多冷。

皇上这才由着、自己身边儿的内监禁军,簇拥着出门去了,从殿里到殿外一阵的“恭送皇上——”

回到屋里,祁连瞅着九幽,忍不住打趣她,

“这皇上让你调教的,挺乖巧啊。”

825.咸吃萝卜

九幽恨不得咬她一口!瞪着眼看她,

“他害羞着呢,你可别在他面前言行冲撞了,别说对方是什么身份,哪有当着人家良家男子面儿,就介绍这些个下三滥东西的!”

“哈哈哈…这叫下三滥嘛?我觉得挺好的呀,什么身份的男人,不得吃喝拉撒,不得跟女人睡觉啊?再说了,是他先蔑视我嬮妲,我才恶意埋汰他的。”

九幽无奈的摇头,“那也得看场合啊,混熟了怎么说过分话都行,当然,你跟他混熟了就会知道,这男人开不起玩笑,性格高傲着呢,得哄着。”

“我以为你只喜欢洛北冥那种,直来直往说睡就能睡的,原来还睡这种国君啊……自古帝王多淫性啊,你跟他也不觉得吃亏?要换做我找这种强势的,我一定要确认,我身下躺过的人,比他的多。”

“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睡的他,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儿么。”

俩人说着话,就好像忘记了个人,一回头看,那位大哥正香躯斜卧黄梨木,一手支起雪酥腮呢,另一手还看着廉正老汉手写的,治安条例呢。

身在污秽中,都不染淫邪性,独孤九冥真是亘古一人,举世独清啊。

祁连又开始介绍起她的玩具了,“这个叫‘羊眼圈’,是取活羊眼睫毛的柔韧性,套在男人花茎上,逼他走路,能刺激到他跪地求你上他。”

即将上任的京兆尹,于礼不合的在看闺房玩具,美貌的兄长却在看治理清单。

还很犀利的打岔了句,“有没有给女人玩的?总折腾男的有什么意思。”

祁连顺口就回,“有啊,男人不就是么。”

黑衣男子朱唇微启,将手里书本大力摔她脸上!“滚!”

……

深夜凤阙殿内。

身穿漆黑描金鳞纹寝衣的君王,腰杆挺直,端端正正的,拿满桌水墨,正给一张纸上、俊艳精美的脸上色呢。

这张英气女子像,细致青丝尽数拢在头顶,镶嵌红玉髓的冠里,身穿的白衣胜雪,肩上衣领尽是朱红刺绣的蛟龙鳞爪。

手拿着的,是一只并蒂牡丹,鹅黄洁白的两色。

留白的眼眸是琥珀般通透的褐色,双凤眼眼尾挑着,拿嫩粉的颜色抹上眼角香腮,桃花色的嘴唇,真是又嚣张又娇俏。

大内监安季从外殿,掀帘跪礼的凑上来:“皇上这画工越来越神来之笔了,浓情于笔间,观者无不惊叹啊。”

低头忙活上色的玉容天子,只顾垂着漆黑眉眼,好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几更天了?有人进宫么?”

“回皇上,奴才就是想来回您,二更天了,早些就寝吧,太宰还特意来提过……皇上您明日,要正装严肃的上早朝。”

内监明知皇上问的是谁,也没敢说没来。

宇文邕俊美的脸上,冷如敷冰。

还是漆黑凤眸凝神,玉色指头细致的捏着笔杆子,在画上添色。

“朕就知道,她今晚不会来了。”

内监安季,心里暗自叹息,却也一点情绪不敢露。

“皇上,太宰对您按下、调君侯去军营的奏章,已是不满了,今日早朝风陵渡八百里急报,您都不在早朝。”

826.殿上授官

“那你说说,风陵渡如何了。齐国不是休战了俩月么。”

“近日赤水叛军划地造反,不归顺大周了,齐国虎视眈眈,要争夺赤水流经地域,论着国土民心,赤水毕竟是我国疆土啊。而齐国…前几日起用了赋闲在家的兰陵王,兵临风陵渡,沿边境行军,已攻破烽火台玉璧城,意欲争夺赤水之地。”

玉容俊冷的皇上,只默默搁下了手中笔杆,置在笔托上。

漆黑凤目瞧着桌上的画,冷凛一笑,“兰陵王拿玉璧城当他家了么,就敢拿玉璧城立威。朕的疆土,任他折腾,也少不了这笔。”

“太宰的意思是,前些日子君侯闹出过,与兰陵王妃同名之事,又与兰陵王一同在军营待过,定然更有夺回赤水,大胜兰陵王的本事。”

“朕何尝不懂太宰居心?怕是她一去,兰陵王就不知道该不该打了,虽然兰陵王知道她是谁,可太宰不确定。太宰想制造机会暴露身份,或者让她死在战场,朕可不允。不能给她…再有和兰陵王相处的机会。”

皇上坐在那喃喃默默,吓得一旁的红衣内监,跪低了头!

“皇上!您怎的学会了使性子!太宰,闵帝文帝,前车之鉴啊皇上!”

宇文邕自顾自的起了身,漆黑凤眸惶然无底。

看着自己这身黑衣,就想起了黄陂城旧事。

兰陵王喜欢给她换衣服,让她穿跟自己一样的,黑褂红衫的衣服,红色是齐国国色。

他每次看到,兰陵王和她穿一样的衣服,大摇大摆极尽招摇,真是一双令人艳羡的眷侣呢,盖世美将配无双女杰。

宇文邕忽然觉得,很得意很可笑。

高长恭跟她轰轰烈烈爱的死去活来,却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而高长恭当初,最不放在眼里的男奴,现在是最配得上她的人。

像是布了多年的局,终于收网,从此以后,兰陵王如果敢提旧事,他就让她做大周皇妻。

而高长恭,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兰陵王不配拥有的,他终于收入怀抱,终于惨败了!不败战神兰陵王!

……

寅时。

金銮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那位端坐于九龙椅上,身穿玄黑大色描金攒珠衣袍,繁复华贵的九龙朝服的帝王,墨发整束,头顶的明珠冠冕,垂下满帘的五彩珠石,垂至帝王浓烈如远山的眉峰。

眉眼漆黑,俊冷精美,无可比拟的年轻帝王,一派沉稳威严。

文左武右列了两排,按前正九命、从九命依次列后,一如当日封侯绶印,百官献瞩,从遥远地阶,九曲黄泉之下,一步一步,向着碧落之上,遥天之云的帝位金龙前,走去。

这手持飞翠白玉笏板,走上殿的新任京兆尹,方才一十有七,五官精致的面庞刚脱稚气,却已坚韧俊朗,气态从容。

一身绛红色描飞禽鹏鸟的官服,被这年幼的新官,穿出沉稳老气做派来了。

厚重繁复的官袍之下,内敛了少年人张扬的气派。

没有封侯那般放肆,也有封侯那般的气派。

827.殿上授官(2)

跪在九层金砖台阶之下,向龙椅上威严的君王行礼,那身压抑的黑色,威严贵气逼人到,令人不敢仰视。

因春官府专司礼仪典事的,大宗伯少宗伯一家告病,临危受命充当礼官的、春府年轻上大夫,一板一眼的念礼,“请新官上任京兆尹向君王,行三拜九叩!跪,——拜,——一叩首——二叩首——”

“下官宇文君玄拜叩君王,吾皇万岁长安!”

“起,跪,——拜,一叩首——”

三拜九叩,起而再跪,再拜,听着礼官一句一句的念,如是重复。

用的是太宰赐她的姓,师父赐她的名。

整个过程没有其他人说一句话,不仅太宰没有,连龙椅上那玄黑龙袍,气势迫人的君王都未吱一声。

九幽走礼走的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挨到入文官列,

听礼官念,“京兆尹大人自此新官上任,大人应依法治民,除暴安良,护佑长安。即日起应入驻京兆府,承接府中事宜。”

“下官谨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退朝后君侯留下。”君王要下早朝留人,都不必找理由的,也没人敢过问。

廉正廉大人,大司寇王弯异口同声持笏板:

“臣——”

于是太宰鹫目一斜,皇上凤眼一挑,也异口同声了:“——嗯?”

本来就没多大事儿,不就是太宰给义子个官儿么。

老司寇王弯只好道,“老臣恭贺京兆尹新官上任,只是京城不好管啊,君侯要费心了。”

九幽手持笏板,弓身给老司寇轻施一礼:“大司寇大人放心,下官绝不徇私舞弊,绝不贪赃枉法,愿倾余生之力,肃整京城,除暴安良,护佑长安。”

龙椅上,嗓音低沉严肃的君王,缓缓道,“众卿今日,可有急事上奏?”

——“臣等无事启奏!”

——“退朝!”

等所有人都走了,那新官上任的京兆尹,一身绛红厚重官袍、挡不住高挑身形,还站在殿里。

等到金漆龙椅上的君王,在身边内监的搭扶下,玄黑龙袍翩跹而起,绣在黑袍上的、五彩金龙纹丝葳蕤浮动,走下九层金砖台阶。

年幼的女侯爷大眼精神,仰望着从天阶走下来的人。

穿的一身玄黑纹金龙袍的帝王,耳鬓面容一如既往的玉白,眉目漆黑,唇色幼红。

宇文邕见她今天格外沉静,浓黑眼睫一抬,眉峰一皱:“发什么愣,走,回凤阙。”

“遵命。”

九幽一路上,就跟在这漆黑龙袍身后,恍惚觉着,前面这个威严深沉的人,是她义父。

从昨晚上她就在寻思,寻思了一早朝,还被礼官和老司寇警示,她更觉得压力大了。

京兆尹那是好当的吗,不是风流人物也不敢管这天子脚下,吐口唾沫都能砸到两三个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她倒不是不敢惹,她敢惹百姓不敢惹啊,她怕是管不好事儿,整不明白大事小情缘由,再惹得一身骚。

进了凤阙殿内,翠衫黄裙杂裾的,娇颜宫女翩跹而来,素手稳端着金漆托盘茶盏,弯腰在她面前行礼,嗓音细糯:“君侯请用茶。”

九幽接过温热的茶盏,摩挲着其上盖盅。

“谢皇上赏赐。”

828.侍寝么京兆尹

下了朝连朝服都不换的人,走到哪儿都是一团压抑,威严的黑氅,严肃大气。

听她在身后跟宫女客气,规规矩矩的吓人,宇文邕本来往内殿走的,都扭回头了,抓住她一只手腕,就往内殿拽去。

“你今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跟朕上内殿去,吃些热茶和糕点,是甜的。”

宇文邕猛一回头,还真吓了她一跳,黑衣深沉,玉容雪白,明明是朝堂上那身、六亲不认的朝服,可脸上皱眉头的表情,还有幼红唇色,都是熟悉的样子。

九幽差点给皇上行跪拜礼了。

“皇上……你今儿怎么换朝服了啊,这身黑太气派了,我都不敢看。”

“其实朕有十二色朝服,根据场合择色,玄黑色是大周国色。之前看你挺喜欢朕穿金黄色的,朕才一直穿着。”

九幽似懂非懂,一进了内殿,就把他手挣开了。

宇文邕也不吱声,只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规矩了。

抓下她手里的白瓷茶盏,撂在摆满糕点果子的桌案上,九幽低头无语,只是往绣墩上一坐,就反客为主的,捏起香软雪白的糕吃,吃了满嘴牛乳的醇厚,和凤华的鲜香。

宇文邕也没用早膳呢,跟她对面而坐,俩人也不说话,对着吃,见对面严肃脸的女侯爷,吃的饿虎扑羊,他还把瓜盅蜜汤,往她面前推了推,拿旁边的长颈小勺,放进瓜盅里一个。

“朕穿玄色,就那么吓人?”

九幽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反复叨咕廉正教给她那些,合格的京兆尹怎么管制。

冷不丁就听见对面的君王,嘚不嘚动了动胳膊嘴皮子,还一脸凝重的看她,头顶十二道旒珠摇曳在眉峰,等着她回复,

“嗯?皇上你刚才说什么了?”

宇文邕嘴角一抽,“说!你刚才想什么呢?!魂不守舍一早上了,是不是你府里有狐狸精,把你迷住了?!”

“我是在想京兆尹怎么干,京城难管,东家常西家短就算了,吐口唾沫都能崩到仨达官贵人的……”

“朕以为你是被朕这身衣服,吓住了。”

九幽看了看面前,下朝连朝服都没换的皇上,他那身衣服看着就繁复厚重,也不知坐着迈不迈得开腿。

“嗯,吓住了,我都想不到,今早金銮殿上坐着的,跟那天晚上,在我身下承欢的娇羞男人,是同一个人。”

皇上凤眸微眯,忽然一甩袖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凑身过来,头顶的十二道冕旒都砸到她脸上了:“今夜侍寝么?京兆尹?”

九幽眉头一皱,推开他砸过来的满头珠帘,也站起来了。

“少拿你唬妃嫔那套吓唬我,我也要在后院羊车临幸的。”

挺直腰板,站起身来的黑袍绣龙君王,表情俊冷高傲:

“你后院不就那个紫眼妖物么,他洒泪晒盐羊都不敢舔,还敢和朕争抢?”

九幽哭笑不得,在他地盘上,听他叫嚣,九幽都有点没感全感了,

“皇上,你独占欲有点儿强啊,这我就不服气了。”

829.怎能负朕

眉眼漆黑的玉容天子,高冠旒珠加冕,他满脸傲慢,

“哼~朕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能辜负朕。朕当然要占据主权,多黏着你。”

“先别黏了,我看您也找我没什么事,我先去京兆府上任了。”

九幽看他换这套,本来就怵得慌,他还满嘴犀利,压迫感强烈,九幽也不想待了。

转身要走,他却忽然叫住她,嗓音低沉,

“独孤九幽!你今年几岁?”

九幽回头,见他脸上表情严肃,凤目漆黑深邃,丝毫没有明知故问的自觉。

“十七啊。”

幼红的嘴唇,微微蠕动,宇文邕缓缓言道,

“朕二十七了。比你大十岁,朕虽然是青壮之年,但是朕不知道还能年轻多久,你是年幼轻狂,是华胥女儿郎,只拿酒色财气当消遣,朕不一样,朕也是思虑苦久才下定决心的,你怎能负朕……不是朕自夸,自古朕这样的贤明帝王,作为男人还肯忠贞专情,不多了。”

俊美的帝王表情沉冷,眉眼间流泻的悲戚,凄凉透骨。

九幽听着如鲠在喉。

她一直任性妄为多年,对宇文邕也是没多投心的。

可却突然发现,他要下定决心陪她疯狂,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这要多难?还要接受她这么,猖狂多情的华胥女子,喊她一声妻主,这又要多难?

似乎除了宇文邕,这世上没人会抛弃更多东西,放下身段待她了。也没有他这么沉稳,处处为她思虑好,又包容她任性的男人了。

她以前竟然没发现,世上怎么有这么傻,这么好的男人?她若再折磨他,也忒不是人了。

“嗯,晚上长安城宵禁后,我回宫陪你,你跟宫门禁卫说一声,到时候给我放行。”

宇文邕凤眼一瞥,也没看出来她这眼神,是不是认真的。

“好。但是你昨夜答应了朕,都没来。”

宇文邕不提,九幽都忘了。

九幽瞬间没了底气,也只敢低着头,去拽他垂在身侧、宽袖里的手,男人手掌宽薄,指头修长的比竹节还细。

往他腕上摸去,还是套了个冷凉的镯子。

女侯爷抬眼,是少年人的笑貌明艳,面对她的宇文邕冷着脸,也不阻止她,任她把他两只手腕,都摸个遍。

“我以为你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我扔给你的,你会一只都不屑留呢。”

“哼。朕独守空房,还不让朕睹物思人了?”

九幽也很不好意思,松了他的手,笑吟吟的道,

“我若是今天还不来,就罚我明早起来,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男宠背着我偷人,我还行房不举。”

“……”宇文邕真不知怎么骂她了,不信她说的,又觉得她发这样的毒誓,答应的一定是真的。

他也发现了,只要她一看见他戴两只镯子,她就挺心疼,说话也温软了,至于什么时候把另一只给她,今日先不给了。

一身绛红色官袍,新官上任的京兆尹忽然,掀开君王冕旒前帘的珠串、把他后脑按下来,他还睁着眼睛、就吻上了少女的香软唇瓣。

830.皇叔,晚上等我

她眉眼艳烈,满眼烁光,强势霸道的逮着他唇舌纠缠,不容他反攻,只在她制造的狂风骤雨中、吟哼沉沦。

他冠上前帘的珠子,稀里哗啦砸了她满额头。

松开后,喘息未定,她一双看似细瘦、极为有力的臂弯、紧拥着他繁复朝服下的腰肢,咬着他唇色红润的一瓣嘴唇,双凤眼含了层晶亮的朦雾,唇瓣状似桃花,缓缓道,“皇叔,晚上洗干净了等我。”

宇文邕听得脸红心跳,手掌捧起她的脸来,只觉触手尽是少年人、独有的光滑软腻,

她的眉目,不施粉黛,就已极为浓艳俊美了,这世间,应是再无这么英气耀目的女子了。

“……下次说这事儿时,别叫皇叔。”

“知道了,皇叔害羞的模样…真让我心痒痒啊,那我晚上能带玩具来嘛?我觉得那个拉珠就挺有意思,她们嬮妲人叫男人哪里什么…花茎?”

宇文邕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黑的发青。“最好别带,朕怕疼。”

“不能疼,应该挺好玩的。”

宇文邕想拒绝,又怕她不肯找他来了,又委屈又为难。

浓黑眼睫一眨一眨的,嘴唇还抿着,好像就要挤出眼泪来了。

九幽只好退一步,“那我拿那个大的来,在皮肉上试试,不蹂躏你。”

宇文邕一双波涟凤眸,都快浪涛泛滥了,又急又恼,濒临决堤!

“幽儿!非得让你祸害不举了,你才高兴么!”

九幽一看他这气呼呼委屈巴拉的样,也不敢欺负了,赶紧搂紧他腰肢,贴过去哄。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明明是给男的助兴的玩具,怎么让你说的,像要阉人一样……”

看着手掌心里,脸颊细腻的女娃娃,眉目表情笑吟吟的,璀璨的眼里都是他。

宇文邕忽然就沉静从容了下来,心里底气足的很。

“朕不喜欢什么助兴玩具,朕想着就觉得恶心。朕就想看见你,你啊~~”宇文邕凤眸温软,唇色幼红,刚想跟她撒泼讨饶,

忽然就听见一声,“父皇,什么您觉得恶心呀?”

还搂着腰的俩人,顿时都是一激灵!

九幽赶紧收了抱人家腰的手,宇文邕也撤回了搁在她脸上的掌心,赶紧往门口看,“赟儿!你怎么来了!”

正好掀开酥黄纱帘进来的,黑衣黄衫的半大孩子,生的大眼溜晶,粉雕玉琢,跟女娃娃一样好看,就是满脸傲慢,也跟他爹一样。正是长皇子。

“君哥儿要当京官儿啦,我想跟君哥儿出去玩呀。父皇和君哥儿玩什么呢?”

宇文邕很尴尬,“不许跟她去!”

宇文赟特别委屈的,抓住九幽的手,“君哥儿你快哄哄父皇…他又吼我!”

“君侯还要走马上任,朕交代完了,你也快些出去,再等会京兆府都关门了,赟儿你留下,父皇问问你功课。”

一听要问功课,给孩子急的大眼含泪,就一把搂住侯爷瘦腰了。

“功课一背不好,父皇就恨不得打骂死我!君哥儿,带我走啊!!”

831.京兆上任

这崽子逮着黏糊君侯了,气的皇上直瞪眼,直接伸手来抓这小子衣领!“把手松开!谁让你这么无礼的!信不信父皇抽你!还敢搂?松手!”

皇上拽孩子不动,气的扭头就喊,“朕的鞭子呢?”

小皇子满眼含泪,赶紧松开了侯爷的腰,扑去抱父皇了。

“父皇别找!赟儿错了!父皇…君哥儿救救孩子啊!”

九幽哭笑不得,“长皇子恕罪,皇上有令,小侯不敢忤逆啊。”

侯爷也不好意思耽搁了,赶紧跑了,后来长皇子被严厉的爹抓着,怎么批评教育,九幽就不得而知了。

……

京兆府在长安边上坐落的。

不是繁华的街道两旁,也聚了一些好事的百姓。

京兆府尹换了一茬又一茬,哪个都是轰轰烈烈豪言壮语的开头,也都对京中治安束手无策,最终草草收场。

这次这个新上任京兆尹,却是个侯爷,还是大周最闹腾的义子侯爷。

这侯爷,入京不足一月,就已满城风雨,朝野震怒,逛青楼红馆,上欺天子下压臣民,一个连京城还没站住脚的人物,就敢管京城?

两旁都是看热闹的,一句一句闲嘴舌落在官兵耳里,领头的官兵直接在道路中央甩鞭子了。

左右是肃静回避,持棍官兵开道。

前头官兵随从,拿着官衔牌、铁链、木棍、乌鞘鞭、金瓜、尾枪、乌扇、黄伞等随行仪仗。

只听得七棒铜锣声响,前头官兵簇拥个,骑在乌黑马背上,绛红色官袍的贵气大官。

金鞍黑马,白玉似的手,攥长鞭嘶缰,端坐马上这位,腰板挺拔,一看就是个老练马的,身穿绛红官袍,衬得身形欣长细挑,头顶乌纱折幞头血玉冠,青丝墨发拢着,只见这年轻人五官极是俊美深邃,浓眉凤眼,眼神和笑的,着实艳烈,也不知怎么就可乐。

马上坐着的人,风风光光过长街,看着一片人间百态的脸孔,确实觉得挺可乐。

高头大马,吹吹打打来了京兆府。

府门前,府衙差人列阵等候。

乌泱乌泱的府兵府官,围得左一层右一层,新官儿走近了,都愣是没看见京兆府大门长啥样。

这群人在地下,眼看着来人,满眼虔诚,嘴皮子就开始磨叽嘚不嘚了。

见这小侯爷单枪匹马,就一个人来的,下了马牵着缰绳,落下来一个瘦条身形,是少年人的矫健张扬,走的步子还挺沉稳,生威带风,众人心里不禁打鼓…怕是这个京兆尹不好调理啊。

头三天就洒水扫好的门前砖阶,连灰都没有,唯一风尘仆仆的就是新任京兆尹。

府衙差人上前来,齐齐整整的给新上任的、京兆尹老爷行膝跪大礼:

“下官见过京兆尹大人!”

“下官见过京兆尹老爷!”

“卑职……”

……一群人山呼海啸似的,跪伏在绛红官袍前面,年轻俊俏的京兆老爷,却只朝一个官兵招了招手,嘴唇翘着,笑吟吟的道,

“来人,就你,给本官的马带下去好生喂养,饿掉了马毛,本官就拔你毛!”

832.京兆上任(2)

一群人一听这话,顿觉明日灰暗,这侯爷还真……嚣张跋扈啊。

依言过来牵马的官兵,实足是受宠若惊,规规矩矩应声,把马给牵后头去了。

小黑也不老听话的,瞪着大眼看了看主人,打着马鸣儿让人拽走的。

九幽交代完了,这才正眼瞧一瞧地上这群人。

这新任京兆尹真是年轻,说话倒也和气,上来就笑吟吟的,除了气焰嚣张点儿,语气倒也稳重厚道。

“诸位都免礼吧,本官今儿头一天上任,谁也不认识,就一匹马跟本官熟了,以后咱们都是同僚,下官还得仰仗各位赐教呢,你们挨个说一说,自个儿都干什么差的吧。”

这群人不需面面相觑,只眼神交汇,就看出来谁官大谁有地位了。

“下官是长安令,恭见京兆尹大人。”

“下官是万年令,恭见京兆尹老爷!”

“卑职是长安县丞,整理案宗副文。”

“卑职是长安县尉,领带府尹官兵,维护治安。”

“卑职……”

从这附近县里的县令县丞县尉,到各自主簿长史,挨个都是三言两语介绍完的,跪的一地老脸,尤其那个长安令,脸色活像个老地瓜,人堆儿里,顶数九幽是个异类了。

也对啊,有相貌有

九幽细看之下,还有熟人。

铁打的府官儿流水的京兆尹。

上头京兆尹换来换去,县里官儿倒雷打不动的那几个。

九幽一眼就看见了,有个一身藏青袍子,腰挎长刀的男人,端的是浓眉大眼。

“呦,尉官啊?当初廉老汉当京兆尹的时候,你们查本侯案子,还要给本侯扣屎盆子,可还记得?”

这位大哥也不卑不亢,抱拳拱手道,“卑职在!卑职也是恪忠职守,幸而侯爷碧血沉冤了。”

那个尉官一开口说话,露的一口板正的牙,九幽一看,确实是当初五行草案,受封浮华所托帮她那个。

一看见这个武官模样的尉官,九幽就想起了高洁孤傲的封公子,也不知他近日在忙什么。却不肯去追究,为什么一个文绉绉的大家闺男,会与京官儿武将有交情。

一听新任这么说,旁边儿的长安令捋了捋下巴,把须子都给磨没了,愈发像个地瓜。满眼同情的,瞅了眼长安县尉,心道这小子,怕是要跟新任京兆尹杀鸡儆猴,公报私仇用了。

下一句,这新官就拍了拍尉官肩膀,满含热泪,俨然兄弟情深。“大兄弟,有你这么正直的人保护本官,本官都不怕被人陷害了!以后你就跟本官出去巡城,你可要跟紧了本官啊!”

“卑职定不辱命,保护京兆老爷,是卑职之责。”

腰杆挺拔,在光口站着的绛袍京兆尹,嗓音是少年人的脆生,容貌也是稚气刚脱的样子,偏偏压低了嗓音,从头上乌纱到绛袍,漆黑眉目到沉稳态度,浑然一副刚正不阿模样。

“还有呢,你们对本官之前的传言,和身份,有什么误解就随便误解,别给本官带个人情绪,到正事儿上来。”

底下的人各自心头一凛,也不知忘没忘了,这可是太宰义子呢,还是恭敬应答:

——“下官明白。”

833.京兆府

年轻的京兆,明明面容艳烈,非要故作老态,面上功夫沉稳的一点轻浮不露,即便旁人看出是装的,也要敬佩,也要跟着装。

“廉正前两天给本官传授了一些,他整治京城风气的法子,本官觉着有很多可以沿用的,你们要是觉得有异议,就给我提,要是故意反驳闹事,目无长官,本官亲自砸你板子。”

余下的人,被京兆这一番连哄带吓,恩威并施,哪还敢在门口就反驳闹事,等板子了。

——“下官不敢!”

“既然如此,还劳烦各位大人,跟本官进里头认认门吧。”

于是,年轻人也不顾、其他人什么年纪,什么体力了,愣是哄骗吓唬着,强行带一群人逛官府。

得亏这位年轻的新官上任,这群大人算是把京兆府,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个穿心透。

不止要记住路,从前门逛到后门,从后门府邸,再往前面大堂回来。

光倒腾腿还不算,京兆尹还总问这是哪,干什么用的。

为了让士民更有敬畏感,官府方位建设十分清色稳重。

仪门东侧是土地祠和典史署,西侧是监狱和仓库。

再向里是一架牌楼,两侧是胥吏办公的科房,正对着的是正堂。正堂后面为川堂,再后是上房,后面才是府邸。

京兆官府大门以里,公堂上,坐在堂桌后头,背靠青云白鹤壁雕的京兆老爷,正由着主簿呈报、近日的案宗点目表,看得斜眉挑眼,直嘬牙花子。

一众各郡县令老爷,都坐在这陪小侯爷闹腾。

小侯爷觉得他们闹腾,但也不能不陪他们闹腾。

“怎么挺大个京兆府,就这么两个当差的啊?要是等会各位大人回去,怕是本官要冷死在这了。”

在旁坐的众老地瓜满脸惶恐,

“侯爷言重了…下官不敢当啊。”

“本来官府就是人少的,也不是肥差,京兆尹第一个月没有俸禄,是要看政绩的。尹官尚且如此,下面人儿更是俸禄少了。”

上头的京兆老爷点点头,一嘴的情真意切,痛心疾首,“本官也不是想来混日子的,混是混不出来政绩,说也说不出来,只要不违背人伦道德,不忤逆犯上,不鱼肉乡里,上下统共查不出不痛快来,这不就不至于摘了帽,不给俸禄么。”

九幽也不差这份俸禄,从八命京兆尹和正八命侯爵,受的银粮差不多,只不过官职拿银子俸禄,食邑万户拿粮食贡饷。

为了这些东西,她还得在外头开个粮仓,至于银库,放金宫里就够了。

然后京兆老爷听了一上午,主簿给解说一上午。

治理京兆地区也不是多难,只是个别事棘手。

白天有寅卯早市,晚上有宵禁,京兆尹就白日里巡查街道,有无摊贩占道,有无违法乱纪的人事、和违规建筑,一切从维护治安,为百姓方便而行就对了。

九幽点了点头,趴在桌上研究,刚有点头绪,

肚子就开始空巷擂鼓了。

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在这陪着新官看案宗,九幽也挺心疼这些老大人的,主要是请他们这么多人吃饭,开销太大。

834.庾开府

“诸位大人,这也都正午了,各位辖区想必事儿也不少,都请回吧。”

长安令尤其感动,老眼顿时绽光,从座上起身,作揖便拜:“京兆尹所言极是!下官虽然极想沾沾、青年才俊英姿勃发,奈何年事已高,小县事务烦多,先告辞了,实为不恭,不恭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本官今儿刚上任,起早进宫觐见又出来,也挺累人的,改日有机会,再请大人来赐教。”

只听得外面有人传话,“大人,庾开府到。”

九幽一愣,赶紧板正坐姿,清咳着问,“庾开府?请进来。”

由官兵家从引进来,这人穿的锦衣墨绿,外氅月灰,瘦骨伶仃的老身板。

待看到进来的人,是花白头发庾信时,九幽才想起来,他早年就被提拔开府仪同三司,不正是庾开府么。

满屋子大小辖区官老爷,都豁然起身,给庾开府作揖行礼,面对众人作揖礼,庾开府也低首回礼。

九幽差点忘了规矩,赶紧在人家进了门后,从自己座下走出来,施施然躬身行礼:

“不知庾开府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庾开府所谓何来啊?”

然后庾老头也给京兆回了个礼,径直往大堂里走了。

庾老头满眼烁光,脸上表情甚是清朗,丝毫不像来找茬的。

“君侯千岁金安,请恕冒昧之罪。老朽也是怕京兆尹新官上任,一人孤寂,来叨扰叨扰。”

九幽笑了声,沉声附和,

“多谢庾开府抬爱,下官受宠若惊啊。——来人,给庾开府拿座。”

“老朽也是身在京中多年,看惯了市井百态,跑京兆府也熟门熟路了,之前廉正在职,老朽跟他投的来,也常随之巡查的。”

“那还得庾大人多多赐教了!”俩人说话的功夫,县尉已经把红木绣墩的凳子拿来了。

还一手抓一个凳子腿来的,因为九幽也站着呢。

这尉官说话干脆,一个字也不多,“京兆大人请坐,庾开府请坐。”

九幽不由得多看了这尉官一眼,这时候谁听她差遣,谁最爱在面前表现,确实让人印象深。

庾开府就地撩袍坐下,双手搁在双膝上,跟侯爷正面而视。

“对面而坐无甚意思,新官上任,有空在这听奉承谄媚,不如听老朽劝您,先私服上街体验一下,走几天街道,就该明白点什么了。”

“本官正有此意。”

“最腐败恶劣之地,往往最繁华热闹,地表的树不重要,树根已经深入黄泉了。”

九幽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啊,

“无故提及此事,庾开府可是有事要交代?”

“老朽并非私怨,而想到廉正被弹劾,是看到有赌坊强盗,逼赌要账,还当街打死人了,才查到章台,京兆尹走马章台,惊扰了一些人,触动了一些根基,他们怕了,所以弹劾他。”

“章台?廉老汉去那花街柳巷做什么?”

“廉老汉快六十了,怕是有心也无力。自然是看不过嚣张枉法。”

庾开府从朝廷上就心直口快,说话不讨好,他在这跟年轻的新任说话,饿着刚刚跟侯爷讨辞,准备回家吃饭的一众人了。

835.足矣无孔不入

在座的老地瓜都如坐针毡,屁股烙着了一样,赶紧找由头要走。

尤其长安令,打刚才就没坐下,刚才连京兆都站着呢,虽然这位宇文京兆跟庾开府坐下了,可京兆没发话,谁敢坐啊。

“庾开府胸怀百姓,我等自愧弗如!下官辖区还有些琐碎事没理顺呢,请京兆大人安,先告辞了!”

“京兆大人有庾开府畅谈,那我等便告退了!”

京兆大人瞪一双同情的大眼,点头道,“诸位大人快归家吧,本官同庾开府还有话说,先不送了。”

长安令摸了摸胡子,突然老眼泛起同情,谁家没个糟心事儿和顶头官儿啊。

幸好他们这位新任的京兆尹还挺仁义,要是搁以前廉正庾开府这种,油盐不进水火无情,怕是老骨头再跟折腾几天,也不用吃饭了。

九幽把人目送走了,就剩公堂两排的官兵,府门里的主簿和尉官,才跟庾大人话家常。

“庾开府大驾光临,下官本该远接高迎的,下官也是粗野惯了,刚入仕途,如有得罪之处,还得请大人谅解啊…”

庾老头一看小侯爷拘谨,胡子都笑活了…

“哈哈…君侯这个京兆当的,有些如坐针毡啊,从君侯手足无措,对这满堂县官,一个人也不亲近,一个人也不落下,就可见了。”

庾老头说话还真直白,一针见血,跟训孩子似的。

自从廉正对她改观,说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九幽觉得跟廉正交好的庾信,必然也不会存心害她。

廉正这种人,是不会害她的,庾信要是反复无常,廉正也不会信他。九幽只是不知道,他都看透了什么,了解到了什么地步,目的是什么。

“让庾开府见笑了……皇令难为,都是赶鸭子上架呢,小侯就是无德无能的人。”

“君侯何必妄自菲薄,君侯若无德无能,老朽也不会前来叨扰。如何?君侯若不知京中风气,大可亲身体验,君侯如今身份权势,足矣无孔不可入。”

庾老头脸上皱纹不多,就是脸色蜡青,满眼的明亮烁光,不是锋芒也不锐利,只有意味不明。

九幽岂会不知道京中风气?

权倾朝野的义父是大奸佞,她却不忠不孝,小奸佞做的十分不称职,真怕做京兆一巡城,一天一个跟太宰沾亲带故的,被她给扔牢里。

“庾大人这是说笑了,小侯刚入京几天啊,还人生地不熟的。对了,小侯刚入京的时候,碰见老道跟和尚算命来着,请教庾大人,在长安找个和尚老道好找吗?我刚进长安,就被人骗走了镯子和八宝手串,那两样可贵重着呢,番邦外国所产的啊。”

知道这个年轻京兆,是故意别过去不说风气,庾开府也不发作,顺着她继续说,嘴跟刀子一样。

“单个和尚骗人,那是不好找,不过京中大和尚都有名有姓有户籍,大小寺庙各有规定,寺内和尚失德破戒也是常事,诓你点东西算什么,和尚还俗生子,骗**香客,寺内分桃断袖,都屡见不鲜,没人管得了寺庙罢了。”

836.自尽求见

京兆尹才问了一句和尚骗东西,庾开府就怼了一嘴子,京兆尹都快听不过来了,瞪一双凤眼,满脸错愕尴尬,

“庾开府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亵渎神灵佛陀啊!你说这,这哪是寺庙啊?听着跟土匪窝子似的!”

庾开府头发似的满脸胡子抖了抖,‘嗤’出一声冷笑。

“君侯,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要知道,什么都不能看表象,这世道,表面好的地方,内里不一定好,表面坏的,内里也一定好不到哪去。佛法无错,错的是人心。”

“那您看我呢?”

庾大人还真正经的看了看她,皱眉凝目看了两眼。

“亦正亦邪,做官三分钟热度吧。”

九幽差点哭出来,幸好这老头又补了句,“不怕帝王有武略,就怕将军有文才。明哲保身,锦衣夜行,还是很不容易的。”

……

凤阙殿可算归于平静了。

皇上刚把孩子规矩完,教训走了,便挥手叫宫女来给他卸朝服,玉质洁光似的手掌一挥,就把大内监给招进来了。

漆黑凤眸看了一眼来人,也没太诧异,大内监过来也必有原因。

“皇上,云和殿厍贵妃今早…悬梁自尽未遂,等您一见。”

皇上漆黑眉眼一蹙,“来人给朕换下朝服,朕即刻去。——另外,你派人去提醒她一句,妃嫔畏罪自戕,罪当株连九族,看她还敢不敢以死示威。”

宇文邕心道,她不找他,他也要找她呢。

自打那夜得了九幽‘交代’,云雨巫山,她提到厍言欢下了离情蛊之事,隔日他就下旨,把云和殿闭宫,已有两日。

宇文邕生来凉情薄幸,要算来这二十七年,恨也只恨过这一个女娃,爱也只爱过这一个女魔。

招恨的独孤九幽总是死无全尸,也总是死不成,他对她的恨发泄够了,爱倒是都给厍言欢了。

以前合宫就一个李娥姿,既是通房又是皇后,他当了皇上之后,也受着太宰的欺压,心里还有着幼年的梗,每每唤一声娥姐姐心里都罪恶滔天,都快以为自己要断袖了。

可是这个女娃娃……似乎从他有记忆起,大的小的,就晃悠在眼前的脸,从玄帝,玄帝遗腹子,再到如花明艳的厍言欢。

他把她从俘虏流民里捞出来,就为她那惊艳的眼神,还有胆大话直的性格。

他觉得她那股劲儿,像一个女娃,眼睛更像。

两年前这个时候,他娶回来突厥的宝贝公主做皇后,她在宫里望不到北原的旷野,望不到草原的马和英雄,就为了气她,他依然独宠着厍言欢,与世不争,只言欢笑,不管何悲。

卧薪尝胆,潜底十年,他学着前三国后主刘禅,却没有卧龙相父鞠躬尽瘁。

朝野上下,乌烟瘴气,安逸太久的太宰,只有权谋,而无远虑。

他想中兴,却只是折翼樊笼的鸾凤,十年孤寂,又见星辉。

从一开始就爱恨恢恢的这个人,又来扰乱他的心志。

从无法无天万千宠爱的孩提,到比他更忍辱负重,比他更不甘灭亡的,女扮男装奋勇前行……

837.云和殿

宇文邕确切的知道,自己这是自愿的,十年暗无天日的忍耐,从来不知道明天是阴是晴,何日心晴,终于也看到了星辉,清晰了自己的指望。

理智和冲动终归一致,都不可阻挡,无人可挡。

云和殿金碧辉煌,廊下花坛子里培着的,明艳的花儿朵儿常年不败,门口就有瑞脑金兽香薰炉,散了不少秋风虎热。

由宫女掀开了轻纱珠帘,内监把玉容天子请进去,进得屋去又是另一种靡丽的香。

香炉软榻芙蓉帐,娇躯斜卧象牙床。

一身浅黄杂裾裙的妃子,穿的少见的素色,脸上苍白,满头青丝松散着,瘦的脸只剩了巴掌小,双凤大眼半睁半合,成了两个粉桃子,樱桃小口费力的喘着气。

跪在她病榻前啜泣的青衫女子,止不住的啜泣,直到宫娥说皇上来了,青衫瘦骨才低头拿绣帕擦泪,悄然退去。

宇文邕一眼就看见殿内雕梁上,挂着的长长的橘黄色布带了。

他家妃子脸上白的瘆人,嘴唇也毫无血色,倒是脖子上,有发紫的一道泪痕印子。

妃子本来意识迷离,正翻白眼,见一身漆黑龙鳞衣氅,俊美的皇上来了,赶紧揉眼起身行礼,

“臣妾……叩见皇上。”

站在榻前的修长俊影,扶她都未扶。

“免礼。”俩人一说上了话,宫娥内监都退到殿外去了。

支撑着两日滴米未进的身子,她蜷了蜷伏着的双手,收回跪在床榻上的腿,也不顾什么美感,翻身躺下了。

碎喘着,她看着离她床边三尺的冷面君王,似乎气笑了,双凤眼弯弯着,琥珀般通透灿亮的眼里,浓情不假。

“皇上,你当真好男色?臣妾不信,你们说的都是唬人的。”

宇文邕不想否认也不想承认,更不想听她数落这个。“与你无关。”

厍言欢眉眼一挑,满眼的玩味,看向他的眼神和表情……却是浓烈的忧伤。

“皇上对厍言欢,就没有过真心吗?臣妾信皇上的情意,不是假的,为什么旧爱,比不得新欢了呢?”

“因为你这张脸,相貌,性格,都像极了另一个人。——你恨朕多情也罢,无情也罢,好了伤疤忘了疼也罢。”宇文邕从来只会隐忍,会认错,但只要他想做的,哪怕是错,哪怕与全天下背道而驰,粉身碎骨永堕阿鼻,也算对得起自己。

“皇上,臣妾不是傻子。自小就有人说,臣妾像玄帝,长大以后是要当娘娘。可原来,像也只是像。”

厍言欢接受的很快,其实她也是早就猜到了,并不意外。

宇文邕想问的是大事!

“离情蛊,是你用的?”

“是。臣妾小时候,跟南疆蛊族学过些情人蛊。”

“你知不知道,离情蛊要命了,能害的朕被蛊虫啃穿心脏而死!?”

“臣妾不会让皇上死的…只要皇上没有太想她就没事了。那个人,终究还是来了,想不到,她居然会解这种蛊。”

“厍言欢,她不是你能作弄的,你趁早消停些,你也不可再拿蛊虫祸害旁人。你若实在不安分了,朕只得遣散你。”

838.云和殿(2)

“哈哈哈…”他这妃子仗着年轻美艳,笑的花枝乱颤,哪里还有半分刚进门时,那灰败之色。

“皇上还是收了云和殿锁宫禁令吧,若是逼急了臣妾,臣妾怎么会不狗急跳墙,把君侯是女人的事……公诸于世呢。”

宇文邕忍不住迈步上前,漆黑凤目狠剜着床上的妃子,

“你安分些!”

“呵呵哈哈…现在又要臣妾安分了?皇上,臣妾等着她和臣妾一样……沦落到旧人看着新人哭那天呢。”

“不会有那一天。”

“是啊,又能当男人跟差办事,又能当女人龙床上办事,怕是皇上……要腻还早着呢。”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朕把你禁足掖庭!”

“皇上放心,臣妾权当看不见了,即日起,天天找李姐姐下棋,烦皇后吹曲儿去,颐养天年。那皇上怎么慰劳臣妾呢?”

“你都做贵妃了,无故不便升皇贵妃。但是朕可以升迁你父。”

“风陵渡多战事,父亲年事已高,不便在前线担惊受怕了……只求得皇上怜我父一生颠沛。”

“朕允你父回京做个闲差。”宇文邕心想,把你爹防身边拿人看着,也不怕你再使玩心眼。

闻听此言,厍贵妃还是爬起来,跪蜷着,给皇上叩头行礼。

行完礼了,厍贵妃就抱着被子,侧卧倚在软枕上。

眉眼温融。

“那就多谢皇上了……其实臣妾本意,并非如此,臣妾是要皇上,继续那天晚上没做完的事。”

“不行。”宇文邕脱口而出的一句,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抗拒,如此心口同一。

“为什么?是言欢不够美,还是身体对您没吸引力了?难道那个君侯,还敢要挟天子不成?”

“朕可以胸怀天下,心里却容不下二一个人。”

“皇上,你真不是个好夫君,把臣妾宠冠后宫的时候奋不顾身,打入掖庭的时候又毫不留情。”

“朕这辈子,自小就是养成了这样,无法。即便朕再无情,你也只有承受的份儿,或者离宫归家。”

“皇上,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孩子,你才对我这般生分?您对那人是愧疚,那现在呢?您对厍言欢,就不愧疚吗?”

“愧疚。朕该早知今日,便不该当初。”

厍贵妃又给气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珠帘折了线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

“皇上,你再爱人家,也不敢堂而皇之啊?何苦呢,枉规越矩,明知不该害了双方,为何要这样折磨身边人。”

宇文邕看着榻上哭天抹泪的妃子,她一哭起来,就不像那人了。

那人最不屑哭的,有着他一样的幼年,她选择的却是张扬,浓入骨子里的骄傲。

宇文邕不知道厍言欢猜到哪了,又猜对了哪些,只希望她别再说这些事。

“言欢,你不是说过最懂朕么。既然怎样都是暗无天日,便在黑夜里放灯,也算超脱了。”

“臣妾的理智,会在感情面前支离破碎。皇上,你也是吗?”

“你从未看透感情和君妃。朕也从未看透你。”

“皇上……”

839.太宰候

没有话说的皇上,只是说了句,“朕不知道,还能欢愉多久。朕就像笼中的金雀,渴望化作凤鹏飞去,羡慕鹰隼的自在。连做比翼鸳鸯,都不敢妄想。”

——“启禀皇上,太宰在凤阙殿内等候。”

宇文邕只看了厍贵妃一眼,拂袖而去。

身后的妃子,凄凄喊了句“皇上!你的只言欢笑,不管何悲……与世无争,要离您远去了。”

那漆黑衣氅,满身金黄龙鳞的皇帝,头也未回,脚步稳健,也未停。

“刀山火海,天塌地陷,朕也捱着。”

……

皇上从凤阙殿外回来,捏着一副画卷的太宰,刚也闻声转头。

宇文邕一看见他捏着那幅画,眼睛就瞪住了,顿时遍体生凉。

太宰没提别的,就是把画往桌案上一扔,意味不明道,“这精细丹青画工,倒像当年给玄帝画像的老阎颜。”

宇文邕默不作声走过去,卷起画轴。

“朕闲暇无事练笔的,颜七叔画工神鬼通灵,教人也是好手。朕也好几年未见颜七叔了。不知皇兄今日,所谓何来?”

“皇上,凤翔郡舞媚娘被官兵围剿,你哪来的消息和兵丁?”

“朕几日不见君侯,听闻君侯在凤翔落难…当然是带着禁军去的。”

宇文邕应答如流,也是早就思虑好了的。

而太宰就自顾自的,往他软榻上,肩膀大展着一坐,去拿榻腰桌上,宫女上来进奉的茶盏。

“那皇上,近一月前,你在京中红馆,把君侯当男娼那次,你是去做什么了?好男色?”

宇文邕凤眼一斜,就往榻前一站,气态沉稳,

“皇兄…是在怀疑朕什么?还是误会了君侯什么?”

榻上的太宰喝了一大口茶,鹫目锋锐,毫不留情。

“皇上,你一举一动,孤都知道。若不是证据太明显,孤也不会在这问你。”

宇文邕很委屈,多想说都做了傀儡皇帝,还不让沉迷酒色,岂不要憋死人了,也怕太宰一生气,逼宫夺位。

“断袖之癖又不是稀奇事,南朝陈霸先韩子高,苻坚凤皇,不都是么。”

“那是昏君佞臣,你也想亡国?不要说你好男色那些话,别以为孤是好骗的!难道孤独如愿的孩子,他还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以为孤会想不到?”

“皇兄放心,朕不会自取灭亡。”

太宰冷凛一笑,显然执着的不是这个。

“孤想养一条小黑龙,借玄帝的普照,驰骋疆场愤指朝堂,唯吾所用。如果天子和天子之剑都不受控制,孤就先折断剑,再换个听话的人。”

宇文邕浓密眼睫一掀,凤眸怔怔的看着他太宰,表情甚是无辜。

“皇兄可是要交代朕什么?”

“安分点儿,你以为在生死大敌面前,一推即倒的感情,能胜过利益吗?既然是孤打造的武器,若是听命于其他人,孤随即销毁。”

“皇兄放心,朕懂得。”

……

三言两语,绛红官袍的年轻俊美京兆尹,就被忽悠的骑马出了府。

落了轿子下了马,俩人站在风口,看着隔壁街。

840.望章台

红绸招展,香气扑鼻。

遥望对面烟花柳巷,这个年轻京兆尹,就好像变了个人。

官兵家从围着前头这俩人,一老一少对眼而视。

少年侯爷笑吟吟的,看不出有没有城府,但是脾气傲,开门见山,

“小侯和庾开府素来没甚交情,您不参奏小侯就不错了,恕小侯直言,今日与小侯同游,怕是另有其事吧?”

庾开府摸着胡子,眯眼带笑,还挺欣赏这直来直去的人。

“怕是再等一会儿,就能看到有人巴结京兆,给君侯送礼了。当初廉正就折在送礼这块,老朽不想君侯重蹈覆辙啊。老朽也没什么能送君侯的,就送君侯个前车之鉴,还有步步为赢吧。”

小侯爷似懂非懂的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本侯也挺内疚的,一来就把廉老汉挤兑走了,如有机会,本侯一定奏明皇上太宰,把廉老汉起用回来。”

“侯爷没听懂重点啊,要是有人来给京兆尹送礼,君侯收不收啊?”

“那能收嘛,我刚上任,可不能贪污受贿。”

“廉正当日就是,有人送礼一概不收,也不站阵营,油盐不进,所以朝野树敌太多,孑然一身。”

“那我收了?收正经好人的,贿赂不要?”庾开府一看这侯爷,眉眼带笑,分明是没往心里去,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若是有偏见性的收,也算是站阵营了,而且你是太宰义子,阵营已定,亲近‘反护’之人,太宰那里你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老朽倒无所谓了,孤身一人在这大周,就靠着傲骨支撑了。”

这小侯爷瞪着双凤大眼,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有理!那我真得考虑考虑。”

这小侯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假装听心里去了,回应却那么浮夸,庾开府要不是脾气稳,都想啐她一口了!

“君侯可曾听说过,走马章台?”

“听说过。所以敢问庾开府…咱们为什么要来这条街啊?”

庾信此时真有种拐良家少年上贼船的感觉,也不知太宰打哪儿骗来的义子干儿,怎么傻里傻气的。

“章台街不仅有青楼红馆,也有赌坊黑店,热闹着呢。”

九幽闻言,差点被他的话噎死!

亏他还能悠悠说出口,这老头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像是逗乐子,也太老不正经了些。

九幽拿袖子擦了擦满额细汗,见这官袍袖口滚满了刺绣的云纹,华贵威风,顿时挺直腰板,郑重其事的,目光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意,才一本正经的道,

“庾大人可别坑我!我还穿着官袍呢,哪能公务时间逛窑子啊。”

庾开府老脸一僵,也有点尴尬了,

“谁让你逛窑子了!引你来,是让你查办黑心赌坊,继续廉正没办完的事儿的!再说了,你出门也不换身衣裳?你就这一件租来的官袍,换不下来啊?”

九幽奉行能懒绝不多管闲事的为官之道,此时在不明来意的前提下,更不敢乱跟老不正经胡扯了!

“对啊,我早上就穿着一件来的,没别的换。”

“这孩子真愁人,行吧,那边有个成衣铺子,老朽领你去。”

“我新官上任,第一个月还没俸禄呢,手中无余银啊。”

庾开府脸上的花白胡子又开始抖了,眼神怪异的看着君侯,叹气。心道,他家要有这么个,一有正事就放赖,捣乱绝不落下的孩子,非得气英年早逝不可。

“行吧,老朽给你出银子。”

841.对事不对人

……片刻后。

从成衣铺子出来,已在章台街里。

九幽揪着自己这一身,锦绣衫裤,白白净净的衣裳,有些委屈。

怎么有点像爹领孩子出来呢。

庾开府捋着胡子,看着身旁,这腰杆子挺拔,模样俊艳,气态风流的小侯爷,笑的满脸慈爱。

“君侯这俊美容貌,不像是义子干儿,倒像是胡汉八家嫡亲的孩子。”

小侯爷俩眼睛像是异域琥珀,滴溜溜的转,又通透又黑邃,肤色像是某种暖玉,还爱笑,一咧嘴,浓艳俊美的五官,就纯粹的晃人眼睛。

庾信突然满肚子早年的宫体诗词,差点张口就吟。

“得了吧,我这脸禁不起夸,庾开府怎么逮着不烦恶本侯,开始捧本侯了?”

小侯爷忽然眉眼一挑,刚才看着纯良的少年,就只剩了邪肆搞坏,痞气的让人看着想揍。

太宰义子也跟太宰一个德行,骨子就透着邪性和坏。

“想当年,老朽也是南朝风流人物,听得大魏朝女主玄帝风华传奇,才请缨来出使这落凤坡孤坟地,却没想到,眼见了玄帝如何败给政权啊。有朝一日,能看到玄帝遗孤起飞,能做造势弄潮者,老朽也无憾了。”

庾信这番唏嘘感叹,对面这少年一句都没听进去。

“不就是要给廉正报仇么,您直接领我去那个赌坊就行,我可不敢在这章台街晃悠了,万一让人看见,多影响我仕途和名声啊。”

庾老头气的胡子眼睛一起颤抖,满腔怒慨充斥胸臆,溢出话来毫不留情,差点直接啐出来!

“还怕影响名声?君侯你这也太谦虚了,你在长安最出名的就是闹事,上欺天子下压臣民。”

九幽嘿嘿一笑,脸上满带诚恳。

“是怕家里人生气,您别看我年纪小,我惧内啊。”

“君侯不是未及弱冠,也没成亲吗?”

“侍妾通房也算家里人啊,万一本侯心仪的媳妇,一听本侯当京兆第一天,就走马章台,还能乐意嫁我了吗。”

庾信也是将信将疑,毕竟目的是把小侯爷带入正轨,也不打算继续耍嘴皮子了。

“也罢,不过我可不能领你去,都认识我,我去的话,明日又要群臣参奏我了。你去,我告诉你,那赌坊叫天玑赌坊。”

“是章台街最大的赌坊不?”

“不大,不像赢勾赌坊,是老年头的了,庄家清白,靠山在朝也稳如泰山,规矩暗渠也都心照不宣。天玑赌坊是这两年起来的,但是年轻人多,玩的黑,外地人赢了,出不去门就让人打死抢银子了,章台街乱,死的嫖客赌客娼妓外地人,拐子拐来的,数不胜数,也管制不过来。”

“怕不是庾开府…才是老赢勾赌坊幕后老仙,见不得后起之秀,准备公报私仇吧?”

庾信终于没忍住,一口唾在了地上,差点咬碎一口残牙,怒瞪对脸儿这侯爷,“呸!你这是埋汰谁呢?老朽至于给太宰的黑赌场报仇?”

九幽一愣,“庾开府,你说这赌场…?”

“长安谁不知道啊,别说老赌坊,就是酒楼窑子,太宰一手遮天,富可敌国那背地里孝敬他的生意老仙,才是无处不有。”

九幽这回是真佩服这俩老头了,一个廉正一个庾信,耿直的吓人,对事不对人的脾气,也旷古未有啊。

842.天玑赌坊

“行,还请庾开府移轿,把小侯官袍和黑马拽回去。本侯去走访一下。如果庾开府赶上有人送礼呢,再麻烦大人跟主簿传达一下,一律登记送礼人和礼品记录,封在一处,过些天都孝敬给义父。”

既然不收招恨,收一部分也招恨,倒不如贪着都收了,反正她登记了,又不用送来的东西,日后都孝敬给义父,借花献佛两方都好。

庾老头满头胡子发丝纠缠,飘散在风里,浑浊的眼睛愈发见了清光。

望着那又是一本正经,俊美纯粹的小侯爷,忽然疯狂作怪,“哈哈!…哈哈哈…”

“庾开府!我把你气疯啦?”

老头也不笑了,只是张口就吟诗。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九幽忽然怔住。

这句话好耳熟,想起来了……扶摇说过,那时候他在作哀江南赋。

……

章台街像是拿香薰腌透了,脂粉味儿浓重,酒香也刺烈。

人家逛花街柳巷都锦衣华服,拿个小扇子不扇屁股扇脸蛋,就君侯爷穿的端端正正一身白衫,就衣领有点草花纹,腰上挎着把赤铁宝剑。

头顶乌纱摘了,换束发玉扣。脸上模样表情没变,黑眉大眼的,因为太精神,就显得格格不入。

一走一过路过青楼红馆,全是姑娘小子娇笑着,朝她招手,还问小兄弟是不是没钱了,要不进去跟哥儿坐会儿,能赚钱。

给九幽烦的,迈腿就朝红馆反方向走了。

一个人就不适合逛这种地方,动不动就被调戏。

九幽都想回府换个别的招了,就听头顶‘咻——’一声!砸了个东西下来!

九幽一抬头,正好躲过二楼抛物,飞出来的东西嵌在草稞子黄土地里,是个银锭子。

就看见二楼窗子里,朝她招手着一个清秀小厮,呼叫道,“哎小兄弟!帮我捡来!”

里面还有人声闹吵,劝道,“赵大爷闹归闹别扔银子啊!这怎么话说……”

“大爷自己赢的钱,还不让扔了?继续来!大爷这么多年斗什么就没见输过!”

“赵大爷您可别闹了,今儿都让您赌跑好些人了!”

“你们这群吃财鬼,不是说你们这儿妙手玩的好吗!大爷不尽兴!”

九幽没动手,倒有其他人一拥而上来捡了,还跟仰望天王老子似的朝头上喊,

九幽越听越笑,头顶又飞来银子,她左躲右挨,旁边人干脆把她推一边去,捡个痛快。

九幽也不想跟人格格不入,只捡了一块,就扔着往里走了。

九幽发誓!她只想去找失主,失主说不要她再要。

天玑赌坊门口,琉璃瓦红漆柱,鎏金大字,两旁貔貅坐镇,还涂金漆扎红绸,看着就热闹。

九幽一进门,门口的迎客先问,“这位爷面生啊,带多少银子来的?要先下注押银啊。”

九幽笑着,颠了颠手里还沾着灰土的银锭子。

“我脸不熟,也没钱,准备跟二楼那位借点儿,赢了钱开壶,就押银。”

门口的迎客以为这小兄弟、跟二楼那位认识,就放进去了。

“祝爷儿财源滚滚,顺利亨通。”

“多谢。”

843.霸赌

赌坊里玩的,除了棋盘就是走兽,单双、骰子、四门方宝、牌九、番摊、翻筋斗、六博、奕棋、投壶、马吊、打褐、大小猪窝、族鬼、胡画、数仓、赌快、藏弦、樗蒲、双蹙融、选仙、加减、插关火、大小象戏、奕棋、彩选、打马、长行、叶子、博簺、弹棋、除红、响屟、斗鸡、斗鸭、斗鹅、斗鹌鹑、走马、走犬、斗促织、捻钱、摊钱……

而这天玑赌坊,前院骰盅摇个不停,后院虫雀叽叽喳喳,咯咯嘎嘎个没完。

世上还是穷人多劳苦,享清闲。

大中午的一群人都不吃饭,赌坊一楼满厅子热闹喧杂,全是摩肩擦踵的赌客。

这里头也真是大,但是到处都塞了一张张的,长条状的桌子,生生把偌大厅子给安排的紧紧巴巴。

骰子撞击骰盅,人声鼎沸,衣着各异的人叫好连天,拨弄着各式各样的赌具,灰白的银两跟五颜六色、精致金贵的赌局,一齐摊在赌桌上,在赌客手里推诿。

似乎没人在意二楼豪赌的人,作什么妖。

二楼由墙壁隔断出一个个屋子,最大的那间连门都不设,简直是厅子。

也确实是厅子。

几个魁梧的黑脸大汉,个个穿的锦缎华衫,一齐站在一个瘦公子身后,活像一堵墙。前头这公子仰住软椅,手里团着鸽血红,拿珍珠作点的骰子,翘脚搭在赌桌上,靠着窗吹风熏香,都消不了他的怒气。

拽的跟天王附体,豪赌这位,穿一个花花衫子,吊梢眼,满脸吊儿郎当,涂金漆拿翡翠磕角的赌桌上,银子堆了小山似的。

还叫嚣,“你们管事的搁后院生孩子呢?磨磨唧唧的等大爷拽他呢啊!”

站他对面的俩侍者赶紧赔笑,“赵大爷您等等,小的这就给您叫管事儿的去。”

话还没落的功夫,管事的领着赌坊二十多个打手过来了,虽然双方都赤手空拳的,可剑拔弩张意思还挺明显。

不为别的,二十多个熊似的汉子,簇拥的这位管事儿杨柳细腰的,白皮鹅蛋脸,狭尖狐狸眼,一双眼珠子含了水波潋滟,随意瞥一眼都蜜意浓情,要不是穿了身深衣金钱豹袍子,胸膛平平,还以为是个风情撩骚的女人。

这男人的风骚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与模样不符的谦和了。

白兮兮的细瘦爪子顺势作揖,张口就是赔笑,嗓音绵媚。

“小人家里这是小赌坊小生意,赵大爷是京门骁将之后,何必跟小人过不去呢。”

“听说你这儿,最近赌桌上水挺凶的?大爷也不难为你们,坐这儿陪大爷赌,大爷要是还不上我爹还,我爹还不上柱国还,柱国还不上太宰还,皇上还。”

这管事的款动水蛇腰摆,走上赌桌来,笑看着对面的赵大爷,心里暗自骂娘。

也不知他怎么算的账,就说太宰吧,谁敢找太宰要帐啊。

“赵大爷既然赌兴高,非要在下相陪,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爷来什么玩法啊?”

“就骰子吧。”

844.有点眼熟

俩人把骰盅摇的滚手烂响,赵大爷摸着手上碧玉扳指,漫不经心的撇着俩细长眼。

说开就开,

这管事的很轻松就输了,还挺坦然,把几锭银子推入他那一角小山里,狐狸眼一瞥。

“这五十两就权当小人孝敬太宰的吧,赵大爷早些回吧,这大正午的。”

赵大爷直接一口啐出来了!

“呸!你孝敬太宰,五十两银子就够啊?再说了,我凭本事赢的,怎么就算你孝敬的了!”

然后这管事的,只好陪着笑,赌着大小,摇骰盅摇的,都快把骰子摇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水,赵公子一直赢,也没说话,又输了五百两才吐了口气,赔笑道“赵大爷早回吧,小人赔不起了,再赔只能赔人了。”

“你赔人大爷我也不稀罕啊!继续!大爷没尽兴!”

“赵大爷,您行行好吧,再闹就出不去了。”

管事儿的一挤眼,旁边儿人就开始从二楼撵客了,

刚上楼来的小侯爷,手里还攥着那锭银子,寻摸找失主呢,赌坊打杂的恭敬的请道,“客官请回吧,我们今儿歇业了。”

九幽眼见,看那闹事的,头顶金鸡冠,一身刺绣百雀翎鸟毛的华衫,有点眼熟。

当初五行草案,他供出了马超群,还骂‘干你哥’……

一看这架势,他这是要被关门里挨揍啊。

那赵公子冷哼一声,笑了,“大爷身后这带的,可是精兵!大爷凭本事赢得钱,你还敢打死我抢钱不成?”

“自然不敢,不知小人哪里得罪了赵大爷?”

“前些天你抢钱打死人,那是本大爷的门客!我见他会听骰有点东西,爱惜人才,你倒是个心狠手辣赚钱红眼的!今儿本大爷就让你认认亲,看你怎么就把你大爷打死了!”

管事的脸色难看,

“你可知我们背后的顶天柱是……”

赵公子佯作大惊,“背后的顶天柱?皇上奉行俭君富民,太宰也开始整顿官吏贪腐行贿,你这背后是谁?太宰教你打死人抢钱了啊?”

“不敢。那就请赵大爷在小人寒舍…歇一晚吧。”

“你们还打算绑架朝廷命官之子不成?”

“赵大爷,我尊你一声大爷你是客爷,要不尊你,就是你父来了,想要在这儿无法无天,都要掂量掂量。”

这话说的就很直白难听了。

登时,那赵大爷黑一张脸,噌的站起来了!一双锋锐细眼瞪着人。

“下作乱民!拿你当个人看,你就看不着谁势族了?”

眼看着给那狐狸脸儿男人一挥手,两群大汉就开始抡胳膊挽袖子——

却听人吼一声,“住手!”

一群人看见楼梯口还有看热闹的,都要疯了,“怎么还有人啊!撵出去!”

只见那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子,腰上挂着赤铁剑,一开口就是一派官腔,“连京兆尹都敢撵?”

赵公子往旁边儿一看就乐了,

“哎呀君侯!还真是你啊!缘分啊!快点,劳资举报!这儿有人草菅人命的,跟你义父说,摘了他脑袋!”

九幽脸一板,

“一介草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还要本官拿官印来?”

845.赵家的画戟

自打这人一嗓子喊出来,循声见了人,狐脸男就瞪眼睛看,哪有大官出来就一个人的,还怀疑着是不是假的,一看赵公子喊他君侯,他还摆官腔,也就将信将疑了。

连带赵公子,顿时各个收容敛笑,撩袍拜跪。

“草民见过京兆尹大人。今日惊扰大人,草民知错,自当不会再犯。”

赵公子也收了嬉皮笑脸,敬重躬身:“赵画戟见过京兆尹大人。”

忽然就拜倒一地,唯一站着的人,稳如老佛的点头,

“行了,这姓赵的跟本官上官府走一趟吧。——要是你们赌坊人准备动手,本官就得请你们都去京兆府了。”

那狐脸男还未起身,只顾低头赔礼:“小人不敢……请京兆老爷好走。”

赵大爷眼瞅着赌桌上小山似的银子,跟他家黑脸大汉们一挥手,“把大爷战利品都带走!”

……九幽进赌场门时是一个人,出来身后就跟一群人了。

旁边儿赵公子一出了门,就跑京兆前头,紧张兮兮的瞪眼问“君侯,你真要把我逮官府去啊?”

“我也是借个由头从官府出来的,京兆府没几个喘气的,没人逮你。而且刚才,不是我不帮你,我就一个人,能把你带走就不错了。”

赵公子的马车停在赌坊外面,很自然的他就问,

“君侯上车吧?我送您回京兆府。”

九幽饿的愈发胃平,点头上车,发现里面还挺宽敞的,摆着茶水。

“侯爷怎么想到来赌场了啊?我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动京兆尹来救场。”

“是庾开府,他说上任京兆廉正,在这个赌坊碰了钉子,让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来打入敌人内部,报仇雪恨呢。”

赵公子眯眼叹了叹,顺便倒了两杯茶水,先给的君侯。

九幽道了声谢,就拿茶水润嗓子抚胃了。

“庾开府和廉老汉,都是朝中清流啊,侯爷跟我也挺对口味儿,都是纨绔做皮,主意还正。”

“上次五行草案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都挺仁义的,我居然才知道,你叫赵…啥来着?就尾巴特好看那个花鸡啊?咋起这名儿呢,我请你进官府当师爷咋样?”

赵公子脸色难看,瞪眼瞅身旁的侯爷,

“是赵画戟!前三国吕布用的方天画戟!”

“喔…听说吕布赵云,断袖龙阳呐。”

赵公子眼皮一抬,看面前的侯爷笑着说话,又想起君侯家养男宠,与皇上纠缠不清,细思极恐,有些毛骨悚然,

“那谁知道去,我又不好男风。侯爷要我去当师爷?我就一个不成器的俗人,哪管得了那些个。还不如我请侯爷喝花酒,当我结交侯爷了。”

九幽只是对他这词儿颇感兴趣,“大白天就逛窑子喝花酒?”

“也不算窑子,就是隔壁街有个吐谷浑人开的酒馆,里面也有名妓暗娼。我们几个京城里合得来的兄弟,就爱在那泡酒。君侯也算来的巧了,昨儿我一兄弟从吐谷浑回来,带来不少好骆驼肉和外域果子。君侯赏个脸吧?”

九幽打早上从宫里出来,就没吃饭,这都中午快过了。

“行啊,本侯在京兆府刚准备回家吃饭,就让庾开府给哄来赌坊了,早饿了。”

846.酒馆子吃骆驼肉

“本来这会我们就该坐一块,吃骆驼肉的,也是人多话杂,就想起来我家门客,前几日被黑赌坊打死劫赌的事了。哎对了侯爷…这赌坊黑幕,我可得请您去看看,我那些兄弟都特会赌,各个都不俗。”

“对了,你刚才挺行啊,是赌场放水还是你运气这么好,局局都赢?”

赵公子眯眼,得意的笑,“实不相瞒,我会听骰。”

九幽恍然大悟,“哦…你们咋练的?我确实听说,有人能听出来骰子点数,这玩应挺玄乎啊。”

“骰子每个面儿声音不一样。我打小就体弱多病,全家都是武将,就我一个纨绔,闲在京城跟老祖母没事儿干,就剩逗蛐蛐玩骰子了。”

九幽适时附和一句,“看来你们都挺有故事啊。”

赵公子睁了睁细长的眼,“倒也不算故事。我弱冠之前,我老祖母连门儿都不让我出,生怕被狗咬了鸟惊了,也就马九郎,还有几个打小一起玩的,成天上我家爬墙来看我,为此小前儿没少被各自的爹揍。自从他们大了,当官的当官,从军的从军,这几年京城也没跟我什么…要好的纨绔了。”

吐谷浑人开的那家酒馆子,是拿土壳子垒的,装的金碧辉煌,又民风纯俗。

从进门到雅间,都跟中原酒馆无异,大厅里拿土墙垒出隔断,坐地就架炉子架锅烤肉。

但是,这里只卖牛羊肉之类的。

骆驼作为西域大漠的主要交通工具,就跟中原的牛一样,不好杀,主要是暴殄天物。

赵画戟让那二十多个大汉回去,就自己引着九幽越过大厅,往一处角落的隔断里去。

九幽进了门后,一脚踏进了老大个屋子,打挺老远就听到琴声了,尤其这门里声儿最响,就是这门。

一看里头,有几位爷在那吃酒已久了,有人弹琴有人跳胡旋舞,还有穿着凉快的少年男女,贴心的倒酒,给架子上的烤肉翻身,这些人高谈阔论,放声吟诗朗笑,当过日子了。

掀开门帘,一脚迈入的俊艳年轻人,瞪一双凤眼,满眼是对这陌生环境的迷茫。然后侧头看赵画戟,

“几位爷吃着呢啊。”

一见挑帘进来个脸生的,这群人也愣了,赶紧停了歌舞,“赵兄,这位兄弟是?”

赵公子连忙作揖引见:“这是新官上任的京兆尹,太宰义子君侯。刚才我在那黑赌坊,那个狐脸男要强行劫赌,多亏侯爷救我场呢。”

一屋人赶紧弯腰、俯身行礼:“恭见侯爷千岁!”

其中一个胡服男人,穿的沙黄小袖衫子,枫红小口袴,浅紫的大头长裙帽,生的五官深邃眼瞳突出,五官九幽没看清,头发都抿进帽子里了,她倒是觉得,他帽子跟毒蘑菇头似的,仗着脸色白更像蘑菇了。

这人虚空行完中原礼了,当即直起身来,站一旁侧目打量她,被侯爷发现了撇眼过去,他也不躲不闪的直视她,满眼是晶石般的烁光。

另一个行完礼的一起来,朝着门口走来就笑,

“哈哈哈…怎么?前些天你们官司没打够,现在开始打交情了?”

847.吐谷浑的蘑菇

九幽赶紧客气客气:

“是啊,那都是误会,小侯是新官上任,这不,午饭都还没吃呢,就赶去赌场看戏了。”

说话这人生的浓眉大眼,本来五官正义,却笑的眉目含情,尤其是额头留的一缕头发,一股子风流味儿,穿的是汉服锦袍,手拿扇子当武器使,真像极了弃武从文。

俩人一左一右把侯爷请进了屋。

赵公子直接亲自去给侯爷拿木质凳子,给她往大胡桌旁放好了,才请她坐:

“君侯是条汉子,也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儿可得带着玩玩。侯爷,您也别拘谨,没啥深仇大恨,一笑泯恩仇就成,只要你不嫌弃,这都是文武双全的酒友。”

“小侯刚入京,今儿也是饿着肚子呢,就跟各位兄台作揖认小,讨兄台们顿饭了。”

赵公子也有点不知所措,看桌上都是大家吃剩的肉块骨头,木头签子…便赶紧把桌上切好的干净水果,往侯爷面前推,“侯爷说的哪里话……侯爷,这是马奶葡萄,西瓜,哈密瓜,都是西域的玩应,我这兄弟从吐谷浑带回来的,新鲜着呢,您先垫垫肚子。”

吐谷浑回来的蘑菇也干笑了声,“小人家乡的区区特产,请侯爷别嫌弃,勉强入口解解渴吧。”

九幽觉得,就听他这语气,水果的主人就挺护短的,一边儿强调他是果主,一边儿说着看似卑微实则傲慢的反话。

九幽都不好意思下嘴了,只好坐地盯着这蘑菇看,“多谢兄台美意,刚才小侯我在画戟马车上,喝茶解过渴了,话说,你是吐谷浑人?吐谷浑人脸都挺俊,面皮够白啊,加上你戴着个帽子,真像个蘑菇。”

蘑菇撇嘴讪笑,“吐谷浑的风俗,都是鲜卑那辈儿传下来的。”

也怕侯爷放不开,赵公子给她拿了块哈密瓜,强行往手里塞,就自己也拿一块。

“侯爷,吃!”

“哦哦!多谢兄台!”

“别别别…侯爷你这么客气,我得折寿的!”

九幽倒不怕折寿,如果光客气就折寿,那她又让皇上跪又让他叫妻主,岂不得坐地就归西了。

一想到宫里天天等她的皇上,九幽看着水汪汪澄黄的瓜……都无法下口了。

那个吐谷浑男人,正‘吭哧’一口,咬的哈密瓜冒汁,好奇也多话,“敢问君侯今年贵庚啊?有无婚配?方便询问贵姓吗?太宰义子也没有太宰那…盛气凌人的样儿啊。”

他旁边刚才吟诗的一个锦袍公子,赶紧拿手里扇子拍他脸,“哪有你这么没规矩的!再冒犯了侯爷!”

九幽正听他这话,才回了神,一本正经的道:

“小侯…宇文君玄,今年十七,无婚配,承蒙义父抬爱,给了我个官儿,估计是看中我这性子,想开始肃清官风了。”

在别人听来,侯爷这就是一本正经的逗乐子。

蘑菇直接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侯爷太年轻了,你还小着呢,是这里最年轻的了。我叫慕容雁,大雁北飞的雁,吐谷浑人,这位拿扇子装秀才的流氓,叫小豆子,成天的乐趣就是作贱自己娱乐大众,外号逗乐子。”

848.传言害人

拿扇子装秀才的流氓不爱听了,“我拿我这象牙骨扇子,拍你这死人皮脸上!怎么说话呢?堂堂正六命春府上大夫,怎么让你说的跟卖笑的似的?”扇子砸完了人,这男的又眉眼带笑的,瞅着九幽道,

“君侯,我呢叫窦然则,早在封侯宴上,我们跟春府宗伯参宴,就远远的见了您呢。”

刚才被窦然则啐走的慕容雁,正蹲在地上,跟整只剥了皮,又开膛破肚的骆驼身上割肉。

然后丢了碗口大的几块生肉,到铁网烤架上,拿一旁的大木头盘子、捡出深红熟透了的。

听炭火把肉烤的‘滋滋’直响,变了颜色,他还熟练的拿旁边的调料罐,往上撒孜然胡椒面儿。

饭桌上,几人吃着果子闲聊。

他说是见过九幽,九幽也不好意思说瞎话,万一圆不上谎呢。

“是嘛?之前小侯没太注意认脸,都没印象。”

窦然则摇着扇子,把头顶垂下的那缕发丝…扇的左右摇摆。

“我可亲眼见着,侯爷酒后乱性,把小宗伯给搂住亲了,气的大宗伯封老大人嘴都歪了……”

屁颠屁颠拿盘子,夹回几大块骆驼肉的慕容雁,闻言,搁九幽面前撂盘子的手都颤抖,差点把肉都摔了。

“侯爷好男风啊?你看侯爷这,俊美英气的相貌,本以为你是个迷死大姑娘的汉子,没想到……虽然我也未婚,可我还想找个姑娘……”

把九幽恶心的没招了,“你们放心,本侯眼挑着呢,专挑好看纯良的男子蹂躏,也就简单施暴,都是男人嘛,偶尔一次,不妨事的。”

慕容雁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眼皮一阵抽搐:“哦……那侯爷你吃两块肉填填肚子吧,现烤的。”

赵公子也来打圆场,拿两根烧红的铁签子,给九幽扎了一块巴掌大的来。“侯爷你来尝尝看!这骆驼肉是公骆驼肉,皮肉紧实,烤的流油也不肥,撒的西域胡辣调料,香喷喷的。”

九幽赶紧动筷啃肉,这肉确实紧实,但是火候正好,又筋道又爽口,“放什么料啦?孜然?…真香!不愧是骆驼肉!”

赵画戟悠悠道,“这骆驼肉就是大雁带回来的,今早现宰的,烤之前都拿料喂过了。”

紧实又烤的熟烂的肉,嚼烂了咽下肚,极大的抚慰了侯爷的饥肠辘辘。

九幽边吃边给旁边儿人竖起大拇指:“多谢大雁哥盛情款待!烤肉手艺真好啊!”

大雁哥笑的憨厚,眼睛也愈发锃亮。“侯爷爱吃我这手艺就行。”

撕着深红骆驼肉,往肉上洒孜然胡椒面儿的赵公子,慕容雁还不忘来一句,

“对了…侯爷,京兆尹除了巡城还干什么啊?赌坊窑子都敢大摇大摆进,还是正经的公务,我就服了京兆尹了。”

窦然则吃瓜又唯恐天下不乱。“京兆尹不就管闲事么,总闹事这些个纨绔,左不过玩闹的就这几个,听他赵画戟贼喊捉贼,你都能把作恶乱民一锅端了。”

慕容雁点头,“老赵就够让官府管窝头的了。”

赵画戟恨不得把手里头,连签子带肉摔他俩脸上!

849.赌运

“哎我去,拆老底是不?上报京兆尹老爷!这个小窦子,他打小推过瞎子下河,抢叫花子银碗,逛窑子都敢骗妓女钱,让老鸨打出去了,没事儿还去偷妓女肚兜男娼亵裤,前儿看上赌坊的兔儿爷贱男了,出千让人逮了个正着,愣是扒了人家亵裤翻窗逃出去…二楼!”

赵公子这番话,把窦然则气的脸憋通红!九幽也替他尴尬,尴尬的都笑出来了。

“噗!窦兄弟,武艺高强啊!什么爱好!”

“还不是老赵变态,总拿银子赌我胆子,老赵有钱谁不寻思赚啊……再说了,偷出来的肚兜亵裤,不还是给老赵了吗?”

“所以你负责偷,我就往回送,那些姑娘跟我可好了,天天床上骂你个鳖犊子,早晚手烂眼瞎的王八羔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稳如老佛的侯爷无奈插话:“本官不提倡你们这么下三滥,得收敛收敛。”

赵画戟点头,“对了侯爷,你今儿巡城巡出什么名堂没啊?”

“没啊,我就去了趟赌坊,看见你跟那个豹皮男的纠纷,我还啥也没整明白。”

赵画戟满脸悲愤,“干!要不是今早跟他们喝酒打赌,我输了要去把那个兔儿爷输丢了裤子,也不至于差点让人给绑架了……”

九幽哭笑不得,暗自嫌弃,他们打赌够粗俗的…

“你才赢了人家几百两啊,我看你离让他输丢裤子,还得几年。”

“我赢他是几百两,在他来前头我都赢了一上午了,划拉划拉少说八百两,得有一千两。”

赵画戟搭眼一撇,正瞧见侯爷满眼狼光,一看就憋着宰他银子呢。

慕容雁顺口怼了句,“那你一会儿再去!不把人裤子输下来别下楼!这不京兆老爷在呢,咱们官兵不都有了么,”

“赌运那玩应…也不能说赢就可劲儿赢啊,你倒不如让他,直接去抢人家裤子,兔儿爷又不是妇女,京兆都没法给你定罪,随便你逍遥法外。”

窦然则摇着扇子,

“君侯说的倒是。赌场是有操控性的,比较有名的就是灌入水银,当然这是小赌场,或者私人赌博用的手法,大的赌场基本不用这么幼稚的手法大赌场一般有专业的专家,多年赌博经验,能够摇骰子,听骰子,所以赌场十赌九输。”

赵画戟补道,

“而且赌场黑幕可多了,首先赢钱上,超过了赌场的承受范围,肯定会发生黑幕,比如派人堵截,截杀,这样的事情,现在,有官兵赢钱后,被追出去的打手截杀,前几天上任京兆廉正,不就目睹了,然后无力回天么。黑幕还有,引注,就是安排一个‘自己人’,这个人手气很好,关键时候来个大的,赌徒都跟注寻思借他运气呢,结果不用说。”

“还有一种赌妓,就是穿梭在赌场的,一种另类青楼女子,如果这些女子被收买的话,会偷偷告诉庄家赌徒手中大小,还有,正常的回取得分红,当然…身体交易;听说天玑赌坊那个管事的兔儿爷,以前就在赢勾干这个的。”

“赌大小,虽然玩法比较单调,但有些狠人不走寻常路,比如一点和十八点,一个是三个骰子堆积,最上面显示一点,对家十八点,这时候,庄家或赌徒才说,是赌小二;十八点和三十三点,同上三个骰子,三十三点三个六点斜靠在一起,也就是三个骰子斜在空中点对对,这样会呈现两面,一面六点,不过这得玩了几十年骰子,或者武功内力彪悍的狠人,能干的出来吧。”

……

850.琴伎

那一夜中元节孔明灯满天,旷野河边,他说,“朕从未如此归心似箭,只想见到你。”

此时此刻,九幽又想起了他说的话。

也归心似箭,烙铁灼烧般的思念。

坐那儿只顾吃肉和果子,稳如老佛的少年侯爷,明明是个该精力旺盛爱折腾的,此时颇为少年老成,不仅拿他们抖赌场黑幕…左耳出右耳冒,还酒都不喝。

窦然则给赵画戟一使眼色,赵画戟就嬉皮笑脸的,倒了杯酒给她塞手里。

“君侯新来的,虽然是京兆尹,可我们京中名少,也不怂啊,您先来行酒令助兴如何?”

任他捧杀怎么说,九幽就管吃,说话调子也悠悠的,稳的能气死人。

“小侯不胜酒力,还没啥文采,公务在身,晚上还得探夜呢,可不敢喝酒。”

“不喝酒哪行啊?是不是因为没有美色?你看我们这弹琴跳舞的,都是自己人,相中哪个就逗逗,助兴。”

窦然则:“喊我何事?”

“谁说你了,你是老豆,别往自个老脸上贴嫩草了……那个,弹琴跳舞的也,别坐那吃果子享清闲了,来给侯爷表现表现啊。”

窦然则也不纠结老豆的事儿了,只笑眯眯的看着坐那、老佛吃肉的人,

“听说君侯好男色啊?恰好这琴伎苏合,从良前也不好男色,你要是勾搭,也勾搭不着。”

赵画戟也很热切,扭头招喊:

“苏合,你怎么不弹了?快给侯爷表现表现!”

一听有人喊苏合,九幽才斜眼往角落里看去,只见靠墙的木质软榻上,铺了驼皮软毯,花白软褥,有四肢纤长的香躯斜卧着,闻言还坐起来了。

衣襟本来就开到、差点露出胸口茱萸,一伸凝脂白玉的细长大腿,浅茶色清透衣衫,几乎遮掩不住腿间高地了。

坐起的人一抬头,映入九幽眼帘的……这张脸清秀柔媚,桃花眼柳叶眉,樱桃嘴,明明是个五官标致清晰的男子,却满脸的媚水妖冶。

满头青丝黑的像一把绸缎,拿发箍扣着,这次是一颗红玉髓的眉心坠。

苏合道了声“是。”就拿起一旁指套戴好,开弹了。

细长手指犹如削葱根,撩拨弄弦,时急时缓,煞有气势,荡气回肠的音律从指尖淌出。

九幽一愣,赶紧拽住赵画戟,“你们怎么认识的?”

赵公子一愣,“侯爷,你认识他?他跟马九郎家的是兄弟,马九郎让我收留他的。”

“本侯怎么会认得。”别怪九幽撇清,她也是真不想认。

窦然则道,“听说前几天凤翔最大的窑子‘舞媚娘’惊动了官府,他以前当倌哥儿的,听说得罪了凤翔大官,自赎投奔来此。”

过往旧事,犹如昨日。

九幽想起了黄陂城,齐周在陈国交界作战,那个翻诗经跟她说‘死生契阔,月镀白头’的人。抛开盖世美将的名声,他只是个一直孤单,需要个同样孤单又放纵之人,需要拯救的男子罢了。

御花园里,大周问世无双的蛇蝎美人,男色倾国,

手中埙,唇下流淌的也是这样一曲: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851.曲有误

论天下男色祸水,齐国一个兰陵王,周国一个宇文邕,还有一个行遍南疆西域北原的独孤九冥。

琴声悠扬,苏合只沉浸在自己琴声里,都不看九幽一眼。

九幽看着他低眉垂眼的弹琴,端的是薄衫如瀑,柳叶眉桃花眼,又清冷随风,岁月流淌。

他是个无心的人,混迹人间肮脏纷扰,他灵魂却干净的毫无染指,说抽身就抽身。她心里五味杂陈,连失神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高长恭除了舞刀弄枪,看看兵法刷刷剑舞,算是手艺了,宇文邕除了会吹埙,也没什么才艺了。

九幽看着苏合,他就是苏合,他能让九幽想起演奏凤求凰调的人,却只会让九幽更揪心……他怎么来回来去都是凤求凰兮,求之不得,抓心挠肝,辗转反侧呢……当她没听过这曲子?这不是诅咒她永远求之不得,故意敷衍么!

一时忍不住,九幽启唇就怼,

“你这琴伎好没规矩,这不是欺负本侯与你等人不熟,敷衍本侯么。这凤求凰你只弹了前半截,愣是重复了三遍来敷衍,要不是你弦音衔接流畅悦耳,本侯都要治你诅咒…凤求凰求之不得的罪。”

苏合自她一开口,就停了手上动作,负手站起身来,袖口滑过衣摆,展颜浅笑:“没想到,侯爷还是个懂曲子的。”

九幽点头,“恰好我就懂这首曲子。”

赵画戟顺口来了句,“曲有误周郎顾,你看君侯,算是知遇的周郎不?”

窦然则满怀恶意的笑,唯恐天下不乱,“君侯,你要是能把苏合逗的当众跳艳舞,今天你随便挑在场的,你都能指使他跳艳舞。”

苏合也没茫然无措,只是羞赧的悄悄看她,

赵画戟嘴角直抽,“你可得了吧,一群大老爷们儿,谁还没看过谁长啥样儿啊。”

窦然则不怀好意的笑,“哎~~这你就是井底之蛙了吧?断袖的男人,见了一群男人光着,就跟男人看女人光不出溜一样激动。”

赵画戟看一眼窦然则看一眼君侯,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别说了,大男人光腚有啥好看的,真不明白,断袖的人怎么想的……”

九幽终于得以见空插话!赶紧控诉!“你们可别诬赖本侯啊!哥几个吃饭喝酒就消停干正事,别整那些下三滥的!我不断袖,我天天撩闲皇上寝宫一个宫女呢。”

慕容雁当即恶狠狠的啃了口哈密瓜!

“你们怎么净撺掇侯爷调戏男子啊?拿我带来的舞女不存在啊?侯爷你看看,是宫女好看还是舞女好看?我不管!侯爷你先喝酒,不把你喝晕了,我们怎么说的过你啊。”

“就是!多谢大雁哥的好肉好果子盛情款待!还得先敬你啊……小侯再冒昧的问一句,在座的各位都什么量啊?”

窦然则一愣一愣的,“侯爷,瞧你这意思,要把我们都喝趴下?”

九幽虽然有此意,但也心里没底,毕竟是一群不怎么熟的人,失态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852.九公爷

“那不能,我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我不敢多喝,我家里人是老虎,我惧内。”自古君王如虎,九幽这么形容不为过吧?晚上要不回去,不就得应了毒誓了么。

窦然则满眼笑意,

“公老虎母老虎啊?”

“是老虎就挺吓人了呗!”

“小小年纪,家里就有老虎,真不容易呀。行,也不罚侯爷了,咱们喝慢酒,行酒令。”

九幽没文才也没心情喝酒,她只觉得归心似箭,她在这吃肉喝酒,不知道宫里那位怎么样了……

喝着酒侃大山,就看见慕容雁蹲在一旁,割着半扇骆驼生肉,满脸忧伤,“你们还是不是爷们啊!宰了一只骆驼,连半个身子都没吃出来!赶明儿肉都酸了!”

“也是人太少,就咱们几个,光你饭前给我们塞满肚子果子,也吃不了多少啊。”

九幽肚子里有了粮食,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吃什么都索然无味了,着实归心似箭,想看看皇上在宫里怎样了,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骆驼肉……

“大雁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晚上能不能让小侯带回去块肉,让我家老虎尝尝?”

慕容雁咧嘴笑着,“成啊,侯爷开口了,我再给你宰只骆驼,晚上送侯府去都行。”

“那倒不用!烤熟了我带回去一块就行。”九幽晚上也不回侯府啊,她是想给皇上吃的。

正说着,就见家从来报:

“公子,九公爷从秦州回来了,找您呢。”

赵画戟顿时苦了脸,眉头眼睛都皱成一道了,看着一桌子人,

“这,这我正陪君侯呢…也不能扔下这几个弟兄们…”

九幽正嚼着骆驼肉,含糊道,“有人找啊?那你快回去吧,我也回府了。”

赵画戟一看难办了,“这怎么行……你还没吃饱呢啊。”

赵公子刚满地为难,就见又一个家里的随从挑帘进来!

“大爷!九公爷听说您在喝花酒,急着找您回去呢,都到楼下了。”

赵公子再不耽搁,慌忙起身出门,就和正好挑帘进来的人,撞上了。

九幽跟这三位刚撞了杯,一侧头,就看见有随从挑帘,让个人进来了。

只见这来人,一身浅紫色对襟锦袍,头梳玉银冠,鬓发垂肩。

蛇腰缠玉绶,鹅颈系青帔,身长玉立,面若蟠桃,柳黛眉,桃花眼,玫瑰口,长得跟花儿似的。

本是俊秀雅美的容貌,可这人负手而立,眉眼漆黑,扬的高傲,满目的清冷黑亮,生生冷落了,贵气逼人。

走近了更看见,他鬓角白如霜雪,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九幽酒劲刚上来,就撞入他清冷双眸。

“呦,哪来这么个贵气的姑娘啊。”

赵画戟在一旁咳嗽,

“君侯别闹,这是皇上亲兄弟,九爷陈国公。”

九幽算了一下账,皇上的九兄弟,宇文邕应该是他四哥,宇文直是他六哥。

她刚一杯酒没下肚,居然就失态到调戏九皇叔了,真够闹心的。

少年侯爷喝的脸上不红不白,刚才还满嘴胡话,突然就咧唇而笑,浓艳俊美的五官愈发邪气蓬勃。

“九公爷貌胜宋玉,小侯三生有幸得之一见,算是长见识了,刚才那话多有冒犯,您可别介意啊。”

853.陪着三急

这位九公爷也才听明白,面前这少年就是闹腾的君侯。

都说君侯看着就不善,如此一见,邪神附体不至于,邪气横生倒是真的。

公爷眼若碧波之水,静而深沉。

“君侯升任京兆尹,本公还未恭贺,贺喜君侯了。”

这公爷不止长的秀气,嗓音也秀气,真像刚刚那琴弦,被雨滴洗过一样,充满了年轻人的鲜活,又如嫩柳初生,柔中含刚。

“啊,陈国公客气了,小侯刚入京,也还没机会拜访公爷,是我失礼了。”

九幽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宇文邕不发脾气的时候,嗓音就让她痴迷到心抖肝颤,尤其是床上吟哼,问世无双的美妙。后来他一穿龙袍,成天压着嗓子咬牙却齿的,或是满含愠怒的说话,九幽就快忘记他刚柔并济的好了。

九幽思虑颇多,也就瞪眼看了公爷半天,对面而站的人,见少年侯爷一脸呆愣,明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琥珀般清透脆亮的眼里……却朦胧模糊的,根本没有他,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公爷微一皱眉,却还是好脾气的翘起唇珠,眼色温缓:

“君侯?这样盯着一个大男人看,着实失礼了。”

“啊…公爷勿怪!只是小侯刚入京,想着皇上已经是大周,无人可匹的美男子了,皇上的兄弟竟也是如此……天姿国色,只是小侯未见过九公爷,突然得见天人,一时露怯了,不敢妄言。”

“呵~~君侯果然是孩子心性,说话够直。本公出任秦州三年,今日刚入京拜完皇上。前来寻亲访友,竟不知,画戟同君侯私交如此好了。”

公爷温融的目光瞥在赵画戟身上,他却觉得身上凉凉,赶紧把人往自己刚坐过的凳子上让,

“那个,九公爷您坐~一起吃啊。”

赵画戟话音未落,公爷就回了。

“本公不坐了,怕你们拘谨着,本公先去你家吧。”

慕容雁突然悄悄拉了拉九幽袖子,凑在侯爷肩上低声道!“侯爷,我三急,你三急不?陪我出去一下啊?”

九幽点头起身,“对不住了公爷,我三急,你们先聊着。”

慕容雁拉着九幽就行礼,转后门去找茅房,窦然则也起身了,“他们估计是觉得,怕打扰你们,我也这么想的。”

赵画戟气笑了,“坐那!瞅你们说的这个骚情,我都怕把你们仨放出去,一个都找不回来。”

……九幽跟慕容雁去后院找茅房,才发现里面有俩蹲坑。

九幽见他熟门熟路进去了,很自觉的在外面守着。

结果里面人窸窸窣窣解完裤子就喊!“侯爷我忘带厕纸了!草!”

九幽无语,“那你先蹲会儿,我找人给你送纸。”

九幽熟门熟路回大厅,往烤骆驼肉那间屋走去,却在楼梯上看到个人。

跟人谈笑风生的,是个身形挺拔,穿着湛青对襟衫子的男子。

虽然背影眼熟,可她毕竟只看到了背影,却气的浑身肝颤,像是烤架上的是自己心头肉,煎熬坏了。

854.真巧

俩男的在楼梯口一杵,旁边儿一男的,还被穿着清凉的大姑娘抱着手臂。

抱着人手的姑娘一副胡人打扮,头戴金箍满头小辫儿,穿着抹胸开缝裙裾,露着两条小腿,外衫都是丝绸的,肉隐肉现。

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嘴唇翘着,嗓音甜腻到能把人齁死。

“能成天这样抱着封大人…我巴不得倒贴封大人,自带聘礼嫁妆了…”

另一个胡服男人满脸浪笑,脸上肌肉都一颤一颤的。

“哈哈哈!封大人也太招女人稀罕了吧!你再来晃悠两天,全楼女人不用招,都天天抢着要伺候你呢。”

九幽故意绕到他们前头去,然后顿住,正和那几人打一个对脸儿。眉目清俊的男子,一身湛青色大氅绣着竹节,白衣内里。

他脸上五官深邃,却毫无锋锐,像是打磨的最光润的玉石。

“封大人,真巧啊。”

他在这看见她,居然只是眉头一皱,满眼的朦胧,不惊慌也没有情愫。

“君侯?你怎么在这?”

九幽暗自冷笑,脸上僵硬无比。她还没问封大人怎么在这招嫖,他还好意思问上了!

九幽没说话,扭头就走,身后男子追了过来,她就紧着倒腾腿,往赵画戟那屋去。

没走出两步,手腕就被男子大力拽住!“不许走。跟谁来的?”

九幽试图挣脱,却发现他力气大的出奇,像铁铐子一样!怒而回头,正对上男子的怒目,桃花潭水深千尺,此时已烈火烹油。

九幽忽然心悸,有点心虚,却又想起自己本就没做什么,又没招嫖又没抱女人,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管不着,放手!我要给人送厕纸呢。”

“你让别人送去,我有话对你说。”

封浮华表情凝重,也收了怒气,而是较平时的温融某色,略显锐利。

九幽含糊应声,“行。”

九幽快步走回去,挑帘进屋,看九公爷已经坐在那,粉白指尖捏起绿油油的马奶葡萄了,便悄悄拽住赵画戟,“大雁哥在茅厕没带纸,你给送点去,我看到封大人了,在门口呢。”

赵画戟攥一把厕纸跟九幽出来,出门就见了封大人,一脸厌恶的少年侯爷很生气,

“你来这当门神了?还是酒窑子酒色给的足,请得动你了?今儿出来没带狗啊?”

赵画戟先是行礼,然后尴尬的悄摸、跟九幽道,“我前几天就看见大人了,没敢跟你说。”

九幽淡定侧头安抚他,“现在知道也不晚。”

封浮华看着眼前这人,少年侯爷生的粉桃玉面,真真雌雄难辨的好相貌,就是眼神差了些,赵画戟这种模样都能亲昵牙语。

“君侯可以逛窑子,身边男色不重样的换,我为什么不能?下官…还没当面祝贺君侯,胜任京兆尹之喜呢。”

赵画戟一看事儿不好,赶紧躬身作揖:“二位先说着,我去给兄弟送纸了,告辞!”

九幽气的委屈,眼瞅着无话可说,眼前的男子,却一把搂住侯爷的腰,冷颜吐息,“跟我上楼。”

二楼雅间是舞妓待的地方。

855.混账德行

九幽往里一看,屋里的几个人正喝着酒,搂着胡旋舞的大姑娘,见封大人拽了人回来,愕然起身……刚要问,封大人就把黑着脸的少年,给拽里屋去了,还摔上了门。

一进屋,他就活像要逼良为娼的流氓。

侯爷一脸悲愤,

“封大人,你居然堕落到喝花酒逛窑子了?”

男子笑了,步步紧逼,逼她往里头走,

也不管外面人听不听的见,他贴近她的眼睛,黏腻温乎的说,

“末代太子难道还没资格,招个嫖么?”

“你哪学的这些轻浮之举!封浮华,一个为凤太子,就让你忘了德行了?”

忽然按住她脑袋就咬的男子,用行动回答她了。

“唔呜…你!滚…”

封浮华想用强的,接过怀里这人太能折腾,连咬带扑腾,不让他占一点便宜,唇角都让她撕疼了。

封浮华忽然箍紧女侯爷腰肢,拦腿一板、打横抱着她,就给按在了床榻上。

忽然的天旋地转,把侯爷弄蒙了,

“封浮华!你要干什么!”

“要你!管什么君臣旧恨,我二十几年来所爱的,都是你,跟我争人,怕是他以为元家无人!”

男子自打扑到她身上,怕压疼她似的,只好半跪着伏在她身上。

九幽血都凉了,不怕他知道她跟宇文邕,就怕他有弑君谋反念头,一看他上来就揉她腰穴,憋着解她腰带,九幽就吓得满眼含泪,“封浮华!”

情急之下,一向骄傲强势的女侯爷,居然满眼泪光,鼻音带哭腔。

伏在她身上的男子,抿着性感唇珠,眸若晶石,眉眼融融。

“你不喜欢我碰你?还是说,你只会对我哭?不知道你在他身下,又是怎样娇媚放浪呢。有城府的男人,栓不住的女人,真是恶心。”

“封浮华!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这才短短多少时日,宇文家就憋着,逼死宗伯府呢。你倒好,白天给老的效力,晚上给年轻的效力。”

九幽直接巴掌摔他脸上了!

“说什么混账话!”

结实接了一巴掌,男子干净的脸上添了一片红。

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没挨打,也没觉出疼。

封浮华扯着嘴角想笑,却怎么强撑都笑不出来了,他春花雾醉的眸子里,愈发深沉的没有波澜了。

他攥住了她打人的那只手,紧紧的,怕她挣脱,又怕她勒疼了。

“是,我混账,你让我做男人怎么样?你要不让我睡,我就睡通房丫鬟了。”

“你的骄傲清高呢?怎么也这么堕落了!”

“我以为会有红烛结发那日,我还想自己最好的都给你,看来你有了新欢,只想逼死旧爱了。”

封浮华淡若风云的说着,相握的那只手,他指尖玫红,攥的骨节发白。

九幽大概猜到了,宗伯府告病不上朝,有多少太宰的暗害,有多少皇上的纵容促使。

这两日宇文邕的乖巧背后,又不知怎么对她男人施压的。

九幽忽然醒悟…不能不管不顾,不理他们暗自残害了!

856.獢獢和你的回忆

“小蝴蝶!你拿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想逼死你,什么新欢什么旧爱,是你突然疏离我。”如果不是他放狗咬她,她也恨不得天天抓名医,往宗伯府送。

可她怕打扰他,怕他一时难以接受这多变故,对她生厌。

封浮华垂下眼,看着脸贴脸这人,有些话欲言又止,只是怕所有人都为难,知道了更为难。

“我要是不疏离你,他哪有机会亲近你?我只是看看他,能心狠到什么地步,憋着把我父亲毒死还不算,连我也要弄死么!”

“你可别说死啊死的,谁敢弄死你,我跟他拼命!”

封浮华闻言…翘唇笑了,这个人,打小就是说一不二的,但也太容易轻许,这世上,辜负多容易。

“阿蛟。我从来一无所有,我全部的信念,都是你。等我挺过来了,你也好了,……咱们去玄帝陵,独孤坟,拜天地拜父母可好?”

“好。”

“你还当我是凤子蝶么?你还认父母定下的婚约么?”

“认!”

“那你不准不承认我,你不准有新认识的男子,以往认识的便罢了……我拦不住他,也不能让他连夫妻名位都抢了。”

九幽知道他指的是宇文邕,不禁喉中一哽,安慰自己,毕竟宇文邕有皇后有嫔妃,而他只有自己。

“行。”

封浮华脸色这才好了些。

“我也不强迫你,等你自愿的。我终究还是,不忍伤害你,不想让你难受。”

“那你也不许招嫖!”

封大人低下头,默默整理她衣襟,笑了:

“我不是来招嫖的,是议事,不过,不能跟你说。……话说,很久之前,皇上红馆议事也带我,现在自谋出路,他带上你就抵千军万马了。”

九幽听的半懂不懂。

低头看着她的男子,满眼的湿润温柔。

“你大概是忘了吧,十几年前玩过家家的时候,你要当新郎,非说蝴蝶妹妹最好看,要我当新娘,还拿了姨娘的红手帕当盖头……你整天拿你爹给我的玉璧玩儿,还说长大了要娶我,亲手给我落盖头掀盖头。”

“我没忘。我还记得…那时候没人敢给汪当高堂父母,你就把家里大獢獢狗牵来当我爹,然后你被你爹打了个半死。”

说及旧事,俩人都憋不住笑了,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岁月如流。

封浮华的桃瓣眼色化成了刀,讥讽时唇珠翘的性感:

“那天放出来吓你的狗,是当年那只獢獢的孙子。我从未变过,苦守着和你的回忆。”

九幽嘴角僵硬,舌尖喉咙都苦涩不已。

“对不起。”她不知道该为什么而道歉,可是她要道歉的太多了。

封浮华自顾自的,温情浅笑:

“我最崇敬的,是西魏末代帝后。元钦帝是太子,宇文云英是太子妃,他是皇帝,她是皇后,六宫无嫔御。元钦帝死于被宇文泰毒杀,宇文泰长女云英就为夫殉情。”

九幽听的惊恐万分,他怕不是想重蹈他父皇母后覆辙!

“…这,你可不能一心赴死啊…”

封浮华侧过目光,眼神勾人的缠着她。

857.带肉回家喂老虎

“我最羡慕的是你七姐和七姐夫。你七姐和普六茹坚成亲那年,伽罗才十四,你和你爹死的死逃的逃,权倾朝野的独孤家瞬间倾垮,你看不到我们是怎么…在宇文家打压贬谪下,艰难挺过来的。你姐夫说,无论尊卑贫贵,都将陪你七姐携手白头,誓无异生之子。”

他这么一说,九幽愈发心难受了,

“蝴蝶妹妹……”

“我不强求你什么,只要你做的事对得起自己,不忘初衷,就够了。行了…我送你回去。”

……

赵画戟带着他屋里那几个,就在门外守着,俩人一出来,还十指紧扣着,京兆尹脸上白的吓人,倒是封大人,满颊娇粉。

出了门才松开手。

赵画戟权当看不见不知道,还问呢,“封大人要吃点骆驼肉不?”

封浮华意味不明的道了句,“刚才吃饱了。”

九幽侧头一撇,暗恨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哼了一声,

“封大人那个饭局比咱们重要,还得忙着招嫖呢。咱们回去吧。”

封大人不吭声了,赵画戟就来打圆场。

“行,侯爷你也别不高兴,咱们那不也有么,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把那个弹弦子的,送你府里去。”

俩人边说边下楼。

九幽还念念不忘骆驼肉呢。

“先别说这个了,你们倒都出来了,把好看的公爷自己扔那?也不怕被劫了色?”

赵画戟听侯爷这话,暗自腹诽:只要你不在那,公爷还怕什么被劫色啊。

“九公爷刚才说有事,人已经走了。”

九幽叹气,“真是遗憾呐。”

赵公子给侯爷挑帘,让人进屋,顺便道:

“看侯爷这眼光,就喜欢看美人啊。可侯爷你算白想了,九公爷都二十好几了不成亲,人家说除非有比皇上俊美的女人,不然他就跟皇上过了。”

“皇上跟九公爷关系挺好啊?”

九幽进屋一看,屋里就剩了窦然则跟慕容雁,以及弹弦子的和跳舞的。

“那可不,皇上跟九公爷自小兄弟感情就好,后来为了娶突厥皇后回来,九公爷在突厥磨了六年嘴皮子,才把人娶回来,回来就弱冠了,还是皇上亲手给戴冠的。”

听了赵画戟的话,九幽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更想早点回去看皇上了。

慕容雁正从烤架上卸下肉来,搁九幽眼前晃:

“古法秘制!香料入味!侯爷要吃不?”

“大雁哥,你那骆驼肉帮我烤一块啊,天也快黑了,我得回去陪老虎了。”

“行啊,侯爷要是不嫌弃,明日再来,我准备骰子象戏盘子,然后还教你烤肉。”

“玩游戏行,但本侯不想做饭啊,本侯能文能武,就是不想做饭,娶媳妇就是要给本侯做饭吃的。”

慕容雁尴尬的笑了笑,“侯爷这想法不错啊,我就不同了,吐谷浑临近嬮妲女国,西域都是女人少男人多,我可得学好做饭手艺,然后娶个能文能武,还不柔弱的漂亮女人回去。”

窦然则淡定点评,“能文能武,还不柔弱,还要漂亮,还得是女人?你看史书上那个大魏女帝咋样?死二十多年了,你挖坟掘墓去吧。”

“呸!这话让你说的,一言不合就扬沙子。”

……

858.九弟

全城宵禁,夜幕像一块黑漆漆的抹布,月小星繁。

宫门口灯明如昼。

九幽拎着半只现烤的骆驼腿肘子,还有一筐吐谷浑的甜水果,从青城门往宫里溜,守门的虎贲军里跪下一地,有两人还道,“皇上派卑职在此等候君侯。”

九幽也没看清这俩人脸,一听声就是凤阙殿外的禁军。

九幽刚入凤阙殿,就发现大内监安季都守在外殿。

九幽疑惑,也没问,刚要闯进去,安季就拦她了:“侯爷……您可注意分寸啊,皇上在里面跟九公爷说话呢。”

九幽点头,只好把骆驼肘子和果筐递给他,“这肉还热呢,你先帮我拿会,我进去看看。”

结果一进门,九幽看得醋意翻腾。

皇上倚着软枕下象戏,只着了酥黄寝衣,下盘稳坐,腰杆挺拔。他对面还倚着个浅紫锦袍的年轻男子。

皇上像老佛座钟一样的稳重,身形瘦条的男子,也安静本分,岁月静好。

俩人手捏棋子,话少意多,眉来眼去,媚眼如丝,缱绻缠绵。

九幽很生气,所以进门的时候高声喊:“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

眼见了那俊艳玉容的皇上坐直了身子,皱眉,九幽才规规矩矩低下头去,撩袍拜倒。

“君侯…平身。”

“谢皇上。”

九幽这才抬头,正眼去打量宇文邕身边儿的人。

凤阙殿灯火辉煌,映照的九公爷的脸愈发清丽,秀美浓艳,像是贵妃做派。

公爷眼睫浓黑,五官深邃,却又光洁的像是攒珠玉雕。

只微微翘唇浅笑,就犹如夜幕曙光。

原来他提前离席,是来宫里讨龙床躺。怕不是个觊觎皇兄的兔儿爷。

宇文邕凤眼斜了斜旁边儿的人,便凝神去看满眼敌意的人。

“君侯,九儿……这是朕九弟。”九幽心道,这又哪来个九儿啊。

却也无法,只能低头行礼:

“小侯恭见陈国公千岁。”

这位公爷只往那一坐,虽然浅笑温融,可就是一身的生人勿近味道。

“君侯?免礼吧。”

“谢公爷。小侯冒昧的问一句,公爷深夜在龙床上,跟皇上探讨什么国家大事呢?”

“本公也正想问君侯,京兆尹宵禁后不回府,进宫做什么?”

“我是受皇上宣召进宫的。”

宇文邕很为难,这俩人头一次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也太不给他威严了!“九儿,你快回府吧,朕要等的人来了。”

正侧头看自家兄长的公爷,忽然听了这句,脸上笑都僵硬了。

他还没说话,地上的人就生气了。

“皇上,你叫的是哪个九儿?”

“臣弟也想问。”

宇文邕更加头疼了,“九弟,你快回去吧。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何必生分,今夜天色已晚…”

九幽听出了宇文邕话里的无措,想必他也不是故意让她嫉妒的,便想着怎么哄走公爷。

这九公爷虽然看着人畜无害,性子清高孤傲,但场面还是做的很好,闻言也不恼,脾气好着呢。

“原来皇兄要等的人是君侯啊。这君侯…我们刚见过的,他正与臣弟朋友,在酒馆子喝花酒呢。”

九幽赶紧澄清:“我就喝酒吃肉来着,没有花……难为公爷记得小侯了。”

859.奸夫天上来

宇文邕凤眸微眯,表情怪异的看了眼九幽,“公务时间喝酒吃肉,你第一天上任就这么干?”

“皇上我错了…今儿有人请啊,我救了他免遭黑店毒打,他感激我才请我吃饭的。”

宇文邕只斜眼看着她,也不说话,好像又生气了。

被忽略的九公爷,不甘心的唤了声!

“皇兄!皇兄~~臣弟又没有京城府邸,不如皇兄收留我一晚?我就在隔壁外殿睡。”

宇文邕这才侧头看了眼弟弟,

“旁边儿紫极殿离得近,你去那睡。”

公爷目光瞥过九幽,表情僵冷。

“既然皇兄执意,也罢。臣弟只是怕……怕皇兄吃亏。外面传言,臣弟听得见。”

“纯儿放心,朕自有分寸。”

“那臣弟便不多说了。”

公爷招手,让随从的男侍给穿衣套鞋,下榻走了也没看九幽一眼。

九幽也要恭恭敬敬低头行礼:“恭送九公爷。”

这个九公爷性子还真寡淡,看着跟谁都挺融洽脾气好,却是个对谁都淡淡的人,九幽面对他,真有种无力感。

人走了,九幽才借着他招手的力,坐上龙床。

宇文邕手撑着头,满头黑绸子似的发丝、服帖的垂落肩头,玉容雪白青丝黑,侧身仰卧,眼尾挑着看她。

面前的少女生的俊美浓艳,平时笑如邪魔,容貌无匹,自有颠倒众生的气候。

此时竟一脸委屈,“你九弟是不是喜欢你?”

宇文邕眼睫一抖,忍不住嫌恶的剜她:

“你怎么连男人的醋都吃啊。”

“你都人在床上坐,奸夫天上来了。我多弱小,我多无助,我多可怜啊……”

本来宇文邕听她第一句,挺生气,到后来看她眨巴眼睛,上嘴唇咬下嘴唇,生生要挤出眼泪来,他是万分不信的,却也憋不住笑了,

“别多心,朕一直在等你呢。正好朕九弟…宇文纯从秦州回来了。”

“他叫纯,我看他除了长相,那心思那身段,可一点都不纯啊。”

“朕怎么逮到了,你盯着朕九弟痴迷失神呢?他去年刚及弱冠,模样自然比朕更吸引人。”

对面倚着的男人,真像是慵懒的虎,眼尾上挑,表情内敛,说出话来也暗藏凶光。

“瞎说什么混账话!在我眼里你最好看!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那跟兰陵王相比呢?”

“他就是一个糙爷们,跟他比你也最好看!”

九幽为了增加底气,还挺了挺胸膛,居高临下俯瞰他。

宇文邕差点笑出声,

“朕勉强信了。”

九幽忽然怀揣着满心忧伤。

“我给你带了现烤的骆驼肉,刚才还温着,现在怕是凉透了。”

“骆驼肉?行啊,知道给朕带东西吃了。”

宇文邕难得露出这种…渴望又急切的表情,

九幽喜出望外,赶紧喊门口的大内监!

“安总管!把果筐拿来!看看能不能把肉热一热。对了……还有骆驼奶呢。”

“你是去了趟西域么,哪来这些稀奇吃的。”

“不是,今儿碰见熟人的朋友,从吐谷浑回来,宰骆驼款待呢。”

860.用膳

“男的女的?你就不怕他们对你有所图?”

“他们不敢吧……而且我多机灵啊,喊我行酒令我都不干,我怕喝醉了再跟你失约,我吃饭的时候,还一直想着你呢。”

忽然就四目相对了,笑嘻嘻的女侯爷满眼璀璨,却一点也不轻浮,很认真的只看着他。

她眼里炽热的情感,浓烈入骨,都是对他。

一直求之不得的东西,来的这样凶这样好,他不是招架不住,而是不知道如何接受,怎么这样的手足无措……

宇文邕不禁脸一热,侧过目光,

“咳,你用过晚膳了么?”

“还没…我都没回过侯府。”

她的回答,也是宇文邕意料之中。

“正好,朕也没用膳呢。”

宇文邕顺口回的话,却气的面前女侯爷,瞬间恼怒了,凝眉瞪眼!

“我又不是能饿死了,你吃你的饭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吃饭?还等我干什么!”

宇文邕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发怒,只是瞬间心虚慌乱,

“朕一个人吃,和你一个人,都是一个人孤独,倒不如等着你,凑着一起了。你别生气…朕也是私心,想和你一起吃。”

刚才还满脸恼怒的人,闻言就不生气了,脸上表情怪异:

“怎么最近你,这么像小孩子……让我糟心呢。”

九幽本意是心疼他,宇文邕会意错了,以为她嫌弃他学小孩子任性呢。

“朕错了!你别糟心朕,朕好着呢,跟你示弱,都是想博你心疼,朕还是个挺顶天立地的爷们。”

“雍儿,你是不是傻了,我还是喜欢你当初那种,桀骜不驯对我不屑一顾的样子。”

宇文邕闻言,顿时强行板起脸来,

“不许嘲笑朕!”

宇文邕本来表情就挺拒人千里的,他一故作严肃,五官皮肉就显得各种格格不入,九幽看着也不舒服。

“雍儿~别装别装!太假了不好看,你真情流露就挺好的。哎…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要是能永远活在现在,就好了。”

凤眸深邃的男人,翘唇浅笑。

“说什么傻话呢,以后也永远都是这样。朕这辈子就搭你手里了,你不能赖账。”

“好,我负责你一辈子!”

“你得先负责和朕睡一床被子~”

“行。”

俩人腻歪半天,外面的内监很大声的清咳:“咳咳哼!皇上君侯,可否用膳?”

用膳的长桌就摆在地榻中间。

俩人对面而坐,九幽殷勤的给他夹肉。

大肘子骆驼肉,被切成了巴掌大的小块,还是香料味儿浓郁冲鼻。

接过她递来的肉,他修长有力的骨节钳住双筷。

宇文邕小口小口拿筷子夹着肉吃,嘴巴都不张大,牙也不漏,撕肉时眉眼低垂,接着小碟子吃。

九幽看着他规规矩矩的样儿,觉得好笑,“你能不能大点口!还是不是男人啊!”

宇文邕眼一抬,皱了眉看她,幼红嘴唇上还油汪锃亮的。

“咳…朕只是希望,在心上人面前,都是好的样子。”

“你什么样子我没看到过?是不是不嫌弃我粗俗了?来,像我这样,拿着!一会儿再洗手就完了。”

861.吃肉

接过她塞到嘴里的大块儿肉,宇文邕伸出白白净净的玉色指头,骨节有劲的钳动,闷声啃肉,肉很软烂,就是一大块也没骨头,他啃的嘴角都是孜然辣椒面儿。

九幽看他乖,点头,“嗯,果然皇上粗鲁起来,也还是特好看。像我就不在意形象了,跟人家大老爷们在烤架前,吃的热火朝天的,也没顾过形象。”

宇文邕抬眼,漆黑凤眸露出锋利:

“你是不是存心让朕嫉妒!”

虽然他一脸严肃气恼,但是雪白脸皮、幼红唇瓣上挂着孜然芝麻,就娇俏的不得了。

配上他精美的样貌,刀子似的眼神,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九幽笑了,情不自禁低头……去吃他唇上孜然。

宇文邕嘴里都不敢嚼了,瞪一双漆黑凤眸看着她…“唔。你,你安静的吃肉!”

“嗯,吃肉呢啊,这肉真香~”

宇文邕也不说话了,只好低头忙活肉,浓黑眼睫眨呀眨,脸热的很。

坐他旁边儿的流氓侯爷,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黏他身上……他这寝衣宽松又贴身,愈发腰细腿长。

“皇上真可爱,要不是我满手肉油,我都想掐掐你大腿和脸。”

皇上正吃着,很无辜的抬眼看她,撇嘴问:

“你怎么那么喜欢朕的身体啊?有什么好的,朕就从来不觉得自己除了脸,还有什么地方吸引人。”

“胡说!我是先喜欢你的心,才喜欢你的身的。很久之前,九龙塔上,你说你若放荡能换我痴狂,然后我就迷上你的身体了,你这腰啊大腿啊……不止看着赏心悦目,手感也特别好。”

眼见着大内监领着小宫女,端了洗手盆进来,宇文邕连忙往她口中塞肉、

“先!先吃饭!”

九幽被他塞了一嘴肉,哭笑不得,这皇上脸红耳赤的样子,太乖觉可爱了吧!

嚼完了嘴里的肉,见他徒手抓起肉丝酥饼,九幽又去调戏他,“皇叔,你穿的这么薄,是刚洗完啊,还是为你九弟现脱的?”

宇文邕差点被她呛住!却也委屈巴巴。“你成天数落朕!把朕气死你高兴么!”

“你别这个委屈样儿,我心疼,别说死不死的……我不死你就不能死,哪怕我死了,你也不许死,得给我挖坟立碑呢。”

“你也不许死,朕要万寿无疆,你要陪朕千秋万代。”

“活一万年,那是王八吧……”

俩人忽然对着笑了,笑着笑着就尴尬了。

宇文邕干巴巴的说了句,“快吃饭,朕饿了。”

九幽突然发现,最近他气量大的出奇,让她感到不安。

平日里就他一意孤行,闹的最凶,现在他思虑最周全,温柔大气的,太有贤夫意思了。

……吃完了饭洗完了手,俩人在榻上平胃。

宇文邕坐着,拨弄他发明的象戏棋子,九幽躺着看他写出的象经。

王褒作序,庾信作赋表。

九幽刚翻第一页就夸他,“皇上真有文采,还会写书呢…我看书都费劲,看这书写的,字都一个一个的不连着,哪个字都言辞古奥诘屈聱牙。你一个鲜卑人,把汉字整的这么明白,不坑胡人坑汉人,怕是你祖宗在九泉都笑诈尸了。”

862.懂不懂

本来就是雕版印刷的,又不是他的笔迹,能不板正么。

宇文邕有些受不住她这番数落,“哪有你说的那么难懂,朕觉得写的蛮通俗的……再通俗就得骂街了。去年朕还召集群臣,为《象经》赋诗呢。”

九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皇上你也是闲的了,也挺好,让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写了本教人玩游戏赌博的书。”

宇文邕羞恼不已,赶紧去夺她手中书,拍在象戏棋盘上!

“你是不是今天被黑赌坊的赌徒,浸染坏了!朕的象戏是高雅游戏,赌博跟朕的象经能比么!”

“我也没说什么呀……皇上说高雅,那就必须是高雅!你看你,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上生气。”

宇文邕眼睫低垂,默不作声的,把书搁在象戏棋盘下面,自己去收拾棋盘上玉石做的精巧棋子。幼红嘴唇抿着,委屈不已。

九幽豁然坐起来了,从他背后搂住他细窄腰肢,爬他肩上,舒爽的嗅着他衣上,从肌肤透出的龙涎香味儿。

顺便咬了咬他肌肤细腻柔韧的颈子。

“委屈啦?是不是在心里骂我,骂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宇文邕被她啃的浑身僵硬,湿热刺痛,十分不自在,便伸手拦了她一下……侯爷的牙就磕在他手背上了。

“朕没骂…”

“你写的是技巧,黑套路又怎能写在纸上,公之于众呢。我知道你写的好,就是太好了,只怕太宰察觉到你的棋如人生,一步十年。”

宇文邕感受着肩上,少女温软的身体压来,热乎乎又缠绵的气息打在他耳畔,腰间又是一双纤细有力的手臂,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嵌入她怀里……心里竟然无比踏实。

“你果然懂朕……朕错了,向你道歉,刚才真是骂你不懂朕来着。”

肩上趴着的脑袋,还是少女懒懒的嗓音:“我知道啊。你也不要总认错了,我才心里有愧呢。我本该是带你出牢笼,逼你展雄风的那个人,可我一直为一己私欲,别人怎么欺负你的,我就比别人更甚。”

宇文邕拿手去扣腰间、她搂他腰的手,

“被你欺负,朕心甘情愿的。以后……朕要让天下,只留一个你敢欺负朕,朕若是累了,就让你这个女英雄,拯救朕。”

九幽压了人家肩膀半天,眼看着男人默默把棋子收拾完了,她才板正他肩膀,一起躺下。

在躺下的瞬间,就成面对面了。

俩人侧身躺着,被她松开的手,又被他抓握起来,十指相扣。

宇文邕漆黑凤眸里,深邃之中,有萤火星光。

九幽拿另一只手,去抚慰他的脸。这张脸……玉质的肌肤,鬼斧神工的俊美五官,真是造世主的无匹魁作。

手指下浓密卷翘的眼睫,比她一个女的还长,还好看,幼嫩薄红的嘴唇,简直跟未经人事的幼童一样……九幽觉得,她今生能把这人拿下,已经不算白活了。

“皇上…你最近变了好多,温柔的让我发慌。”

863.要脾气

浓长眼睫眨了眨,宇文邕皱眉乞怜:

“妻主,你怎么不叫为夫雍儿了?”

九幽被他呛了一下,更是自责不已。

“我偶遇新欢,跟人喝花酒,你就不生气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质问我?”

宇文邕眉眼温软、嗓音低缓道,

“本来想给你脸色的,后来想想,朕不能跟一个小孩子使性子。再说了……朕若总质问你,你就不跟朕好了,朕从前在你面前不会说话,现在也怕对你说错话。”

宇文邕这般小心翼翼的,九幽真是惶恐不安,拥有的一点儿也不真切。

“能,当然能跟我使性子!我巴不得你有脾气呢!以后你要是吃味了就说,我又不是你生的,你拿我当孩子可不行……我的男人,我是要拿命宠的,我就喜欢看你使性子,闹脾气的样子。”

宇文邕闷声看着她,漆黑浓密的眼睫眨呀眨,九幽只好逗弄他,“皇叔,你要是不吃味儿,我今天就回府去睡啦?我前几天认识个少男,皮肤那叫一个嫩…还是处呢,要刺杀我,又要献身我,看他流血了,我才知道他是第一次。”

漆黑凤眸怔怔盯了她半天,她笑嘻嘻的样子,嘴里粗俗的陈述,确实挺扎心。

宇文邕凤眼斜睨,眉目凌厉:

“大胆君侯!你还敢找新欢?你信不信你找一个朕剁一个?朕乃大周天子,一句话就能让他凌迟一百次。”

九幽笑喷了,“皇上恕罪~妻主再也不敢了。他啊…让我睡完就没然后了,你逮都逮不到。”

“哪有自称妻主的,你可以自称‘为妻’。”

九幽突然就想到了要命事。

“你能不能把那天写的圣旨给我?我不是不认了,是写的有些瑕疵,需要我改动。”

宇文邕瞪一双漆黑凤眸,表情僵硬,闷声道,

“朕知道,你想不认结发的事。”

九幽白天遇到了封浮华,突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亏欠他太多了。

“封浮华等了我十二年未婚,我已先和他约定结发在先……”

“等过些天,朕会同封浮华解释的。”

“那不一样,你不能拿君威压人,他不会服的,我不能负他。”

“那你要朕怎样?他有选择自由,她有父辈官官相护,他什么都有,朕一无所有,朕只有你陪着了……为了你,太宰愈发看不上朕了。”

“封浮华……还没成过亲。”

“朕也没有结发过,见过中原汉人成亲,从未有过那样的婚礼。”

“咦,那你和阿史那瞳婀?”

“她是突厥人,朕是鲜卑人,就算成亲,婚礼也办不到汉人那里去。幽儿……朕是这辈子,得不到真情爱了么?朕不逼你,但你要想清楚,朕什么都给你了,坦诚相待。你和他,和兰陵王什么都没有,现在你身边最要紧的男人,是谁?”

“行了,洗洗睡吧。”

“嗯。”宇文邕便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夜深,烛光微黯。

九幽喝的酒上头了,忽忽悠悠就感觉身体一腾空……再睁眼,已经被人抱到柔软的床上了,四周都是珠帘和绣龙的帐子。

864.浴足

九幽昏昏欲睡,听见旁边大内监道:

“皇上,浴足水,可需要宫女内监进来?”

宇文邕闷声道,“摆地下就行了,朕同君侯在这里,今夜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然后九幽就觉得脚上一松……突然凉飕飕的。

九幽低头一看,他正抓着她脚踝,去脱袜套,她就本能的躲,又被他蛮横抓住,强行露出了脚丫子!脱完这只脱哪只,然后一齐按在水里!

九幽酒醒了些,却还是晕乎乎的,只觉得脖子脸上热得很。

“这……皇上你怕不是喜欢别人的脚丫子?”

“朕可是平生第一次给人浴足!要不是怕宫女多嘴走漏风声,不想内监碰你,朕才不会,你还挑三拣四的!”

脚丫子在男人宽大手掌,修长指头下快褪了层皮,他又拿软巾擦净了水,才给她腿抬上榻。

眼见着一身绣龙寝衣的皇上,躬身去端洗脚水,

九幽光着脚下了地,踩在柔软干净的绣毯上,跟腾云驾雾了似的……她笑嘻嘻的,按下金漆水盆,搂住他的腰,把人往床上推。

宇文邕错愕,“朕把水送出去!”

九幽端来摆在旁边儿的,另一盆干净水。

“坐好,轮到我给你洗了。”

“这,这多难为情……”

“我是不是不配给你洗呀?”

说这话的时候,女侯爷已经抓住了他一只脚。

“不是,朕只是……”

宇文邕脸一红…她这也太报复了些,他刚才只是规规矩矩的握她脚踝,她倒是不避讳的全抓着了。

女侯爷的手指温热,刚劲有力,掌心灼热,被她包裹着、贴附着,无比安心。

然后九幽发现了,他脚踝挺敏感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太粗鲁,刚沾了水,修长的脚还颤栗了半天,吹弹可破的脚上皮肉、细腻光洁,慢慢的,脖颈浮起粉红,脚面上也粉了起来。

九幽看他黑眸含羞,双颊浮粉,嘴唇抿着,美人跟喝醉酒了似的,太好看了,九幽情不自禁、就抬头起身、嘬了他嘴唇一下!

唇色幼红的男人轻微细喘,惊慌羞恼,

“幽儿!洗脚就别摸来摸去行么?”

“原来你脚上这么敏感啊……那以前宫女伺候的时候,你就不会夜夜发骚?”

“朕以前从来不会,是你的手法太恶意了。”

“那你以后,也要只对我的触碰有想法。”

九幽顺口争论的一句,他却郑重的吐了口气,凝神看着她——

“嗯。朕记住了。”

……俩人洗漱完,便双双上榻。

眼见着男人闷声帮她解腰带,九幽困的晕乎乎的,被他双手忙活的不自在,就推了推:“你自己玩吧,我困了,或者我给你用手。”

宇文邕凤眸一瞪,“朕是怕你穿衣服睡着难受!你拿朕当什么人了,你觉得朕跟你好,就是想和你做那事?都累了一天了还不快就寝?”

被服侍的浑身只剩了、雪白贴身小衣的侯爷,拱进了他扔下的柔软绣被里,顺口回了句,“这样啊…”

九幽枕在铺了软垫,嵌了安神草的玉枕子上,身上捂着温软绣被。

865.无灯之夜

然后自己利索脱完的人,就穿着薄薄一层寝衣钻进被窝里,他一伸手……就搁在了她小腹上,搂着旁人的腰,平躺着睡。

大内监安季落下了珠帘,灿金色绣龙红帐,外面忙活的宫女‘咻——’的灭了灯。

九幽半睁半合之际,突然落入一片黑暗,一睁眼还是那么黑,只是身旁的男人更挨紧了她,把她的手攥紧了,压抑着惊慌的喘。

九幽赶紧伸手,“哎?安季在哪呢?别灭灯啊!”

大内监也没走,急忙应声,“回侯爷,奴才在!”

枕畔的男人幽幽出声,“为什么?”

九幽气恼的侧过头,漆黑夜里,他双眼亮的珠冷。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记得了?你不是怕黑吗!”

“但是你似乎,有灯光睡不着。”

九幽哭笑不得,又心疼他,“原来是因为我啊…你不用管我,我怎么都能睡着。”

“朕也是,朕从前一个人睡,才怕黑,现在有你躺在枕边,越黑才越有安全感,不是么。”

“一个人睡?你不是有妃子呢嘛!”

“朕不喜欢留女人,在自己床上过夜。”

九幽细琢磨他的话,恨不得泪流满面。

“我就不算女人……是吧?”

“你是什么朕不管,总之你要是不留下,朕会睡不着就对了。”

身旁男人也怕打扰她似的,只紧紧搂着她的腰,攥着她的手,还是平躺着睡。

最后灯还是没点。

九幽任他抱了。一夜无话。

……

九幽睡眼惺忪醒来的时候,正听见屋门外,有人掉了什么东西,然后宫女惊呼道,“皇上恕罪!”

男人压低了嗓音怒道,“小点声!里面有人睡着呢!”

九幽顺口就哼哼了声,“哼嗯~~皇上?”

忽然就见,满头墨发束在头顶,一身玄黑华贵朝服的君王,还光秃着头顶,乌黑鬓角一丝不苟的抿着,就掀开珠帘,撩开床头帷帐冲进来了。

他屈膝半蹲在地,凑近了她。

漆黑凤目莹莹点点,脸上玉容雪白,唇色幼红,“朕是下了早朝回来,是不是吵到了你?不然再睡会儿?朕保证,不会有响声的。”

看着近在咫尺这张脸,九幽骤然清醒!

“早朝都完事了?不睡了不睡了……我赶紧回京兆府吧!”

九幽情急之下,猛然掀起被子坐起,又因突然风冷,她身上又只有件轻薄的贴身小衣……只好拿被子卷着,又趴下去了。

她拿下巴挂在枕头上,双凤眼湿润脆亮。

温热有力的手,摸上蹲在床头的皇上脸,触手光滑玉凉。

宇文邕眉眼舒展,浓黑眼睫一掀,抿着嘴唇,任她手指摩挲着。

“朕替你回了群臣,说你昨日上任受了惊吓,修养一日。”

九幽一抖,瞬间收回了搁他脸上的手。

“这……不好吧?你这样一意孤行,让我有种被圈禁的感觉。”

宇文邕的手有些凉,闷声抓起她的手、搁回自己脸上,凤眼忽闪:“朕错了…不该不问过你,就私下命令的。你放心,你想去任何地方都无人敢拦,朕下了早朝,还可以陪你去。”

866.去了章台

九幽瞧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总觉得他脾气一软,她就心里内疚惭愧,过意不去,

“嗯…你也不要万事先认错,我也没生气,算了,既然你这么主动黏人,我就陪你一天好了。”

凤目弯弯的男人,刚笑了下,就想起了别的事,脸一沉。

“听说昨天你跟庾信,去了章台?还招嫖喝花酒?”

“冤枉!我可没招嫖…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干啊!”

宇文邕也觉得,可能是通风报信的人夸大其词了,她也不至于放着他不要,去啃那些残羹剩饭男的。主要是回来的早,不像招嫖。

“嗯,但庾信那人好男色,你离他远些。当年梁国还在的时候,他就供养了个皇亲外戚当娈宠,人家都封王了,他还当众羞辱人家,怕不是他看你少年英气,看上你美色了。”

九幽顿觉无语,不太相信,

“哎?还有这事儿呢?我看庾开府一腔子热血,挺好的呀。”

宇文邕一看她不信,很是气恼!凤眼一瞪,满脸认真:

“他以前就是个下三滥!现在到北方,流落他乡倒是改好了些。南方皇亲贵族都那样,如今的陈国也是。就那个‘舞媚娘’,都是借他早年的诗起的名,他去那里招嫖都万人拥宠,还不花钱!……总之,你要是发觉他有老不正经的心,就立马告诉朕,朕制裁他。”

九幽哭笑不得,昨儿庾信那副慈父样儿,她怎么也不能想到他好男色那去。

“他一把年纪了,怕也有心也无力吧?”

宇文邕漆黑眉眼垂着看她,叹了口气,既然她死犟死犟的,他也多说无益。

“你保护好自己,警觉些便是。别让朕太担心……朕把你留在京城,已经是最省心的办法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么紧张我干嘛!大国君王,你得忙起来啊!”

宇文邕蹲久了腿有点麻,便起身撩袍、坐在了她床边儿。

他身上穿着繁复华贵的漆黑朝服,坐着只能挺直腰板,本来还轻轻的撩后摆坐下、怕她盯着他臀后瞧,结果他这一撩,本来就拖地的后摆,直接甩到床尾去了。

“不继续睡的话,那你起床穿衣裳,朕去传膳。”

坐在床上这个人,真像是一朵贴着金蕊的黑牡丹。他一身带着金漆肩甲的朝服,金线刺绣的龙纹,五彩的下裳,长长的龙腾后摆……绽放在床上,手垂在层层叠叠、绣尽众生的宽大袖口里,玉容雪白的皇上,目光凉凉的看着她,分明是潺潺似水。

“好啊。”眼见着他坐在床边看着她,九幽瞬间会意,又哭笑不得,“我自己穿衣服,皇上您也去换下朝服,忙着去传膳吧,我都已经穿得很严实了,帮我穿你也看不到什么啊。”

“朕好心帮你穿衣服,又不是别有用心!”宇文邕闷声起身,扭头走了。

床尾的后摆随着他的动作,如盛放的牡丹花开又合拢,宽肩窄腰,金玉璀璨的背影,真是惊艳。

……

867.把脉

外头打进来的晨光清冽,日光溶溶。

透过凤阙殿内的黄纱帷幔,风吹起珠帘脆响。

九幽穿好了衣服起来,穿了鞋,坐床边儿正忙着系腰带,就见屋外黄纱珠帘后,站着人。

九幽清咳一声,扣好最后一块玉扣:“门口的进来吧。”

挑帘进来的,是个一身灿金色,穿绣龙对襟衣袍的人。这人头戴白玉金冠,面色雪白,漆黑眉眼波光流转,玉容带笑,眼里只有这人。

宇文邕身后还带了个,戴乌纱穿玄襦红袍的太医。

那太医离她一丈远就躬身行礼:“下官恭见君侯千岁。”

九幽正坐床边儿,宇文邕就凑过来跟她并坐,攥住她手,眼色温融的看着她。

“让元太医给你请个脉,你身体无恙朕才放心。”

“把什么脉,我又没病。”

宇文邕唇瓣一撇…眉眼皱起,眸光温润的看着她,嗓音低沉又柔和,

“就是日常请个平安脉,朕不放心嘛~”

九幽瞬间不忍拒绝,“行。”

坐在软榻上,看元太医从药箱子里、拿出卷垫,搁在桌上。

九幽乖乖把手放上,让他覆着绸帕把脉了。

元太医把着脉,软榻两侧对坐的人,都没看他。

宇文邕瞅着对面,一脸莫名的女侯爷,心里忐忑着。

侯爷觉得自己好得很,对面的男人紧张兮兮,又极力掩饰的样子……看得她莫名其妙。

九幽无语道,“皇上,我饿了。你这脉能不能把完了?”

宇文邕耐心哄她,轻轻拍了拍她胳膊、“马上就用膳。”然后扭头,拿眼刀剜元太医:“怎么样?”

元太医这才放下丝帕和侯爷的手腕,恭敬的站起身来,又躬身行礼道:

“回皇上,侯爷身体健壮,脉搏有力,经期也规矩了。”

九幽听的脸热,心里骤然烦躁,

“你们把脉把这个干嘛?”

宇文邕清咳道,“行,元太医先别走,稍后朕还有话要问你。”

九幽越听越不高兴,

“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问啊?”

宇文邕凤眸流转,翘唇一笑,“问点男人私密的,在你面前问不合适。”

“你少搪塞我!我还听不出来你那些,哪句真话哪句假话吗?就算你几把出血,屁股生疮,我都能给你先瞧病确诊。还跟我私密上了?你有什么话在这问,要不然我就去砸了太医院。”

这皇上跟太医对视一眼,皇上就垂下眼睫,脸色难堪的道,“你怎么什么粗话都说,朕也要威严的。”

“行,你不说这个,那我问你正事,正好元太医回来了,封老大人的病情怎么样了?不是你医的么,究竟下的什么毒?”

闻言,元太医头也没抬就跪了。

“封老大人的病情,世所罕见,只能听天由命了。”

九幽忽然遍体生凉,脊骨发寒。

而旁边儿的宇文邕,还凝着一双漆黑凤目,默默看着她,一言未发。

“呵呵……宇文邕,是不是你纵容别人下毒,不让太医医治,非要制封家于死地?”

她很久没叫过他全名了,宇文邕不由得心头一凛,意识到大事不妙。

“朕没有。封浮华是朕的心腹忠臣……虽然朕嫉妒他跟你好,但是朕……”

宇文邕确实没想好怎么回她,突然就被她摆到明面儿上来问了,他急的额头都冒汗,真不该让元扶凤来!

对面而坐的俊艳女侯爷,猛地打掉了!桌上把脉用的卷垫,拍在了地上太医的脸上。

元太医惊怒抬头,正看见女侯爷满脸冰裂,眉眼锋利,刀子似的剜着皇上。

“你继续编。贱人邕。”

868.无法阻止

宇文邕黑眸深邃,嘴唇抿着,却也止不住的颤抖。

“朕没办法。朕不能阻止太宰,朕在太宰面前的力度……远不如你。”

女侯爷的脸上,浓烈俊美容貌,只剩了让人生惧的危险。

锋利的眉目,怨毒愤恨,嗜血一样。

“亏我还信得过你,让元太医去救治封老大人。怕不是引狼入室,你早就跟太宰串通一气,监守自盗。”

宇文邕喉中紧涩,知道示弱也不行了,只好凄然一笑。

“生气是吧?无助是吧?你我都无法阻止他的决定,只能看着他,看着旁人任他宰割。就像当年,眼睁睁看他杀了三哥,毒死长兄,没办法,忤逆他就是死,他有这样的脾气和权力。”

九幽看着大周天子这张脸。

犹如鬼斧神工美玉无瑕,却从来都不在人间。

这个男的有着漆黑眉眼,深邃无底,真是神祗下凡,丝毫不会被感情赘累。

“罢了。跟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九幽心里头突然就冷了,凉的彻底。封浮华就是她最后的念想,最后的安生之地,可他做不回小蝴蝶了,现在却孤身背负家仇旧恨,她却只能帮倒忙……所以他昨天遇见她,才说了那些话?

封浮华向来心思玲珑,又大度包容,他才只是说了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而九幽昨日全然未听懂……

这陷入沉思的女侯爷,两眼都是茫然的,宇文邕眼看着她起身下榻,腿迈的僵硬,丢了魂似的走,还知道绕开元太医。

昨日封浮华满面难开口的话,九幽现在都明白了。她不知他怎么想的,他宁可跟她决裂,宁可自己背负一切,只要她跟贱人邕好,让宇文邕代他好么……封浮华元凤华,怕不是元家祖传的情种性格,都这么傻笨傻笨的。

——宇文邕一看见她起身走了,就慌了,赶紧追下去,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幽儿朕错了!你别走!朕真的错了!”

九幽侧头,正对上湿润漆黑的凤眸,他咬着幼红嘴唇,嗓音又惊慌又无助。

她无动于衷,还冷眼看着,

“贱人邕,你以为我是真傻吗?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有话直说别想骗我。你想怎么样?知道你赏我的红花,只是通经活血,没让我无法生孕,就想算计我呢是不是?”

要不是他手劲儿太大,攥他攥的紧,九幽也没耐心跟他在这啰嗦。

宇文邕急的差点掉眼泪,声音都急出哭腔了。

“朕没有…朕没想瞒你,朕只想……”

“你天天黏着我求我上你,你还想瞒什么?等把出滑脉了,再先斩后奏,拿身孕说事毁了我?呵呵!贱人邕,我告诉你,你就是我心血来潮的一个玩物,大把会生孩子的男的,蹦嗷嗷要给我传宗接代,而我这辈子都不会给男人生孩子的,除非你生!以后,再想被我上,你先喝避孕药。”

这么绝情的话,她以前是说过,再次说出来,更刺痛人心。

宇文邕攥她手攥的几近脱力,喘息也乏力了起来……眼望着她,

869.这一跪

——那个俊艳冷颜的女侯爷,此时满眼的嫌恶,对他冷言冷语,她的眼神比话更刺痛。

“妻主…什么都依你,别不要朕,别离开……”

九幽淡淡道,

“皇上,别叫妻主了,我给你滚出去。”

她扭头刚一迈步,就听见身后一声闷撞,男人两只手都来攥紧她腕骨,攥的他掌心湿冷冒汗。

不可一世,死要面子的一国之君说跪就跪,连一点儿阻止的机会都不给她。

旁边的元太医本来是站着的,一看见那身漆黑龙袍径直屈膝跪下了,他狠狠的闭上眼!也赶紧跪下!嗓音都颤抖了…“皇上!您自重啊!”

她回头看,跪在地上的男人低着头,只露眉梢,看不清表情,他绣满龙鳞的袖口,露出的两只白净腕子,修长十指紧攥着她手腕。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濒死之人看见还魂丹…宇文邕心里难受的紧,深感无力,手上力气却大的出奇,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

宇文邕的嗓音低沉喑哑…

“别走……”

九幽气的直接转回身,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起来!皇上你能不能有点儿傲气?”

忽然抬起头的玉容天子,满额头的细汗,浓黑眼睫都给打湿黏在一起了,那双漆黑凤眸雾气朦胧,水光湿润。

幼嫩嘴唇被他咬的红肿,这表情,真是可怜。

“朕不起来,朕一无所有背弃天下,只剩你了,你还要抛弃朕,朕只能跪到死。”

不得不说这一刻,九幽狠狠的心疼了他一下。这些天他的隐忍温柔,她看在眼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毕竟跟封浮华多年知心君臣,怕是他俩比她更了解对方。

他是太宰用来发号施令的国印玉玺,她是太宰欲培养成,锋指天下的剑。他身不由己,他多年隐忍,他不善表达。

她纵然无羁,纵然能言善辩张口斥天王,可这都是伪装,薄薄一层的狂傲,她的锋芒只是钝刀子,扎不透他厚厚的防范。

“你从来有话不说,只是无声作恶,这要搁我以前的脾气,不会听你满嘴乱麻解释的。”

“朕在学着说话,学着解释…求你别走,给朕机会吧……你想要怎样朕都依你,朕可以喝避子药再让你睡,朕可以戴贞洁锁等你,朕可以陪你用玩具,只要你想做的,朕力所能及的,朕都陪你……”

宇文邕哑着嗓子,嗓音绵软,凤眼微弯,泪珠子滚落眼睑。

一本正经的,宣誓似的说着下三滥的话。

九幽看了眼旁边儿,跪地颤抖,一脸惊恐的元太医,也觉得脸热。

“我又不是对你只有体欲,你这么说,怕不是被我虐上瘾了?”

“骨肉在外,追魂及心。朕的心,早已掰开揉碎给你看了。”

“你爱人的本性,就是不择手段么?”

元太医自从听懂了、两人刚才下三滥的话,红着脸叫了句“微臣告退!”就走了。

而皇上也没听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还有他双手紧握的那只腕上。

“朕没有不择手段!可能以前朕是妒忌,恨不得与你相关的男人都死,可是现在没有,朕没有对任何人下毒手,朕试图解救他让你高兴…可是朕无法,朕连自己都无法解救……你救救我吧!…我太累了!”

870.新人不如故

宇文邕一边儿哽咽着哭,一边儿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浓密眼睫都湿透了,模糊的眼睛像雾水,挺大个男人,哭的跟孩子似的。

九幽无奈,拿闲出来的手给他擦眼泪。

“别哭…雍儿你别哭,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救你,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天塌下来我也跟你一起顶着。”

妻主一哄着,皇上瞬间找回底气了,泪也不漾了,嗓子也不哑了,

“朕一个大男人……哪能央你帮朕,朕能做的事便做了,朕做不到的便没人能做了。”

九幽一听,他还是没拿她往心里装啊,除了感情身心托付,就是不肯放下芥蒂。

“你怎么这么死犟呢,跟我杠这个大丈夫担当?妻主白叫了?你跪着吧,我可不管你了。”

宇文邕黑眸水润,满脸未干的泪意,抿了红润嘴唇,紧了紧抓她腕子的手……又冒眼泪了。

“幽儿…朕怕……朕不敢,怕你说走就走,拿朕当个笑话。”

因为怕全心托付,付之一空,所以总自居堡垒,坐等另一个人沉沦吗?

九幽叹了口气,弯下身低头,吻去他眼角湿滑的泪。

底下的男人还未反应过来,眨着的浓长眼睫、扫的她嘴唇麻痒,下腹一紧,只能压下别的想法,一边叹气一边哄人,

“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你怕什么,我哪怕是上战场让一万个人砍,砍死了我,魂儿也要飘回来找你,你既然拿我当唯一的妻主,那我就只尊你是我的皇帝,你我都事不由己,只能互相自救了。”

“朕命令你……不准诅咒自己,你要是死了,朕也不独活!”

“别哭了,快起来,咱俩都还年轻,说什么丧气话……你再跪下去我就真得折寿,要英年早逝了。”

怕她英年早逝,

跪地的灿金色龙袍男人,这才听话的站起身,瞬间比女侯爷高出太多……又因跪久了膝盖软,直接扑到了女侯爷怀里。

宇文邕黑眸湿润,脸色薄红……“你陪朕几天吧?然后随便你去睡杀手,睡男妾,你哪怕去睡畜生朕也不骂你,有你在,是朕这辈子最安生的两天。…反正朕相信,东施比宋玉,新人不如故。”

看似身形细挑的女侯爷,十分有力气,抱住他的腰,还能纹丝不动。

九幽眸光炽烈,笑了笑,“畜生?老虎算畜生吧?那我只睡畜生了,君王如虎嘛。”

因离软榻的近,女侯爷还把男人拦腰一抱……在他瞬间手忙脚乱的错愕中,把人扔上了软榻。

宇文邕眼下还挂着水珠子,就凤眸瞪大,满脸不可置信:“幽儿你怎么!这么有力气?”

宇文邕身下铺的是柔软被褥,身上欺压过来一个,眉眼邪气的少女。

她俊美浓烈的脸上,是她标志性的坏笑,拿手蛮横的抹去他脸上的泪痕,香软嘴唇覆在他眼上,霸道强烈的气息,喷吐在他脸上。

宇文邕脸一热,以为她打算直接就睡呢,谁成想,她意味不明的来了句:

“你刚才说的话,可不能不认啊。”

宇文邕捂了捂自己滚热的脸,还在思虑他刚刚说什么了,就见她从头顶……拔下一根珍珠穿鸽血红宝石的钗子。

871.恃宠而骄

宇文邕瞬间浑身僵硬,刚才的怀春羞涩劲儿顿扫而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见她认真的坏笑着,有点打怵,又不敢回避。

“嗯…粉红色的珍珠,挺罕见。”

宇文邕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么一句…只是太羞耻了,明知要受辱,却不敢不顺着她,只因这是她想要的。

见他眨着眼睫,又抗拒又不敢回避的神情,九幽又有点儿心疼了。

“别怕,我就是吓唬吓唬你。”

她语气一放软,宇文邕的态度更柔软了,

“你答应朕吧,陪朕几天~~”

九幽看着他满眼的柔媚,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待几天就够你坦诚待我了?”

“只要功夫下的深,一日夫妻百日恩。”

九幽都快笑出来了,“这就满嘴夫妻了啊?你还挺自来熟的。话说你是哪的功夫下的深啊?你后宫佳丽三千人,也不怕铁杵磨成绣花针?”

“不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的铁杵为你留的,磨吧。”

她身下这男人,凤眼带笑,脸上泪痕还没干,就开始满嘴不着痕迹的荤话了。九幽哭笑不得,拿手抹干他颊上余湿,只觉触手一片柔韧光滑。

“磨什么铁杵,我是来攻你城掠你地的!”

压他身上的女侯爷,混热的吐息打在他脸上,她眼神艳烈,灼灼熠亮,俊美无匹的脸上表情,只凝视着一个人。

宇文邕扣住了她、抚慰他脸颊的手,

“朕经年备战,自居堡垒,所以城内粮草充足,皇妻何日招幸?朕必大开城门。”

九幽忍俊不禁,得意的笑了,

“你怎么变骚变浪了,满嘴俏皮话,跟谁学的啊。”

“朕还不是为了…牢牢抓住皇妻的心。”

“这样就能抓住心了?我后院男人多着呢,你就没危机感?”

“没有,朕看得很清楚,没必要跟一群…只能当侍妾的男子置气。朕只吃兰陵王,还有封浮华的醋。现在看来,他们俩会更吃醋。”宇文邕嗓音柔缓,像极了厚重古琴的弦声,清丽又沉稳。

九幽听心里去了,沉默了,

可也是,怪不得宇文邕只顾温柔大气,也不嫉妒她提起新欢,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嫉妒旁人。地位名声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一个是齐国盖世美将兰陵王,一个是周国忠贞贤臣封浮华。哪怕她再宠爱扶摇,喜欢洛北冥,这些人到他面前,都得对他三拜九叩。

九幽忽然的噤声,让宇文邕有点心里发虚,“你怎么不说话了?”

“怕你恃宠而骄,不想留这了。”

宇文邕幽怨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嫌弃朕骄纵了……都说结发之夫不上床,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怎么都不爱朕…”

“走吧皇上,用早膳。”

见身上压着的女侯爷起身了,只在一旁床边儿坐着,默然看着他。

宇文邕这才长出一口气。

漆黑凤眸波涟莹亮,还有未褪的水汽。

元太医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如释重负,却又并未放下心中巨石。

872.出走御花园

“为什么你对朕的底线,永远是别人呢。”

他一问,她就又不高兴了。

“你容人的气量,就是日后容我的气量。别想用你中原男人那套恶心我,我之前还想用母系那套恶心你呢。”

站在床头的女侯爷,一身白衫草花纹,负手而立,脸上表情孤高清冷,与一副浓艳俊美的相貌截然相反。

支身坐起来的皇上,浓黑凤眸无比深情:

“幽儿,阿雍,记住了。”

“噗……我怎么突然发现,咱俩这名儿挺近呢,嘴一快了都不知道叫谁呢。”

“无论是叫谁,朕都回头,朕就看看谁还敢,叫朕妻主叫这么亲密。”

“噗……”

——俩人吃早饭的时候,默契的没提别的,就光互相投喂,吃饭喝粥了。

俩人吃完了,就在地榻上的隔桌一左一右,对坐着平胃。

宫女来拾掇饭局,就听见外面通禀:“皇上,太宰来了。”

宇文邕眼皮一抖,看了下九幽。

女侯爷满脸惊慌,像是偷腥的猫被主人逮到了似的,她要是只猫,怕早就跑了。

“你先出去,从这后门去御花园待会儿。朕和太宰说话,你在这里诸多不便。”

九幽点头应声,也明白此中利害,起身就走了,后面皇上凄厉的喊,“你可不要走远了!朕一会儿找你回来——”

九幽哭笑不得,“放心,我丢不了。”

丢不了,但是走的了。

九幽刚才就想问他,故意整日缠着她求欢,还让太医看她身体有无损坏,是不是憋着再让她怀一次。

可是她不敢问,她明知道的,无论他回答是或者不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亲口说出来了,是骗她还是实锤,她都受不了,恨不得灭了他。

由宫娥带着女侯爷出了后门。

御花园秋末之景,秋老虎过后迎来荒凉。

九幽走在御花园,看着过往的娇颜宫女,翩跹裙裾,似曾相识。

这御花园对她而言,实在没意思。她不喜欢花花草草,从来看人不看景。毕竟花花草草再美,也是很脆弱的,一揉搓就碎了,风一吹就枯了。

百折不挠,怎么欺负他都不低头,孤傲又可怜的宇文邕,才是人中帝王花。

她想起了御花园初遇,他恨疯了她的模样。

她刚才明明懂他的苦楚,他的不得已,可还是恨啊……恨什么呢,他无法做的,她来做便是。

九幽觉得独孤九冥,有能力救封家,也有能力查到缘由。

大不了弄些好东西,回府哄哄他,她再威逼利诱,独孤九冥心软又深明大义,必然会全力以赴对封家的。

那么,宇文邕该怎么办?

国君这一声声妻主皇妻,便是不允许她再辜负的,辜负的将是天下人。

那厍贵妃的下场是怎样?阿史那皇后怎么办?他那个通房娥姐姐怎么办?

九幽拐出了御花园侧门,而门口守在那的,黑衣金甲的禁军,齐刷刷把她拦住,单膝行礼:

“卑职恭见君侯。皇上有令,请卑职务必陪同君侯行走,皇宫内院屋舍楼多,请您勿要走丢。”

873.君侯是男的

九幽眼皮一跳,只觉满心恶意。

“他是怕我跑了么?本侯逛够花园了,还不让去别处走走?”

那禁军低头道,“君侯请便。”

“你引路去青城门,本侯要找马回家。”

“皇上有令,只要侯爷不出宫,去哪都行。”

“反了他了!劳资想去哪,你们敢拦还是他敢拦?”

少年侯爷站在风口园门,而她身后却匆匆赶来两个、黑袍穿肩甲的禁军,在侯爷暴怒吼人之后,走近了,撩袍便拜:

“卑职奉皇令而来,恭见君侯!”

九幽眼一撇,发现这人够眼熟,“你不是凤阙殿前的禁军么?怎么不守着皇上,他罚你来巡逻了?”

那个当日嘿嘿一笑的禁军,头也未抬,只恭敬道,“皇上与太宰殿内说话,命令卑职来陪同君侯,君侯想去宫中哪里,卑职领路便是。”

九幽这才心晴好了些,“你起来吧。本侯问你,宫里有美男不。”

那禁军一愣,“美男?宫中除了皇上,便只有禁军是男人,禁军不准私自与宫娥私会的。”

“那算了,随便走走吧,对了,长皇子在哪?”

“长皇子此时,正常情况应该是在学堂……”

“那天禄阁呢?”九幽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按理来说上山虎下山虎一对儿,不该有第三只虎了,而自古说‘君王如虎’,天禄阁暗格里的那张画,又有俩帝王,又有元家那个镯子,说不定这就是隐藏的第三张虎图呢,趁着宇文邕不知道用途,自己得把画拿回去研究。

俩禁军也觉得,虽然天禄阁是皇家藏书阁,但就算回禀皇上,皇上也肯定让君侯进得,还得数落他们办事儿没效率。

“君侯请,卑职给您带路。”

……

凤阙殿内,太宰往那一坐,皇上在一旁站着。

太宰鹫目阴鸷,斜眼看着一旁,那位俊美无匹的皇帝。

“皇上,你跟君侯走的太近了,夜夜灭灯凤阙,谁男谁女?你当真好男色?”

玉容天子柔顺道,

“是。饱暖思淫……那个欲,人之常情。”

“君侯女扮男装,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有几分真心?你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孤不知道!”

“君侯是男的。”

“君无戏言,你可真可笑啊宇文邕!”

“君侯是男的!”

“你可以脱衣服伺候孤,让孤怀疑你好男色。”

“好。”

一看这皇上还真把手往腰带上搁,一个一个解着腰带盘扣,一副任人捏扁了搓圆了的乖顺,太宰鹫目骤然瞪大!

“你什么意思!?”

皇上凤眼一抬,面色雪白:

“宽衣解带啊。”

太宰气的胡子都飞了、

“宇文邕你还真敢脱!?手放下!!”

……

临出凤阙殿,太宰还自己生闷气呢,险些后庭不保的皇上,还没事人似的,往门口送人。

“恭送太宰。”

太宰一回头,鹫目斜睨,忽然想起个事儿:

“君侯今年也十七了吧?该娶妻成亲了。”

皇上唇角微弯,笑容大气:

“她还小呢,太宰别着急。”

“皇上留着自用?皇上这么耽于美色,有点意思。”

“朕只是不想放她出去祸害人。您的义子干儿什么脾性,您心里没有点儿数么?给她安排婚事?那得给她增加多少,残害良家男女的机会呢。”

874.男用避子药

太宰听的默不作声,一句话都怼不出来。

皇上说的…确实对啊!

但是,纵然干儿子有这样那样不好,这皇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此直白的诋毁自己干儿子,太宰这老脸确实挂不住了!

“皇上出行的六率禁军,真是越发惯出皇上昏君脾性了,长此下去于超纲有乱,以后皇上调动六率,请先经由孤的允许裁断,如何?”

皇上收敛了笑容,垂眼回道,

“……尽遂太宰意。”

“哈哈哈!那就多谢皇上托付了。”

——少顷。

皇上坐在榻上,手撑着桌案,满眼漆黑,望着空空的桌面出神。

元太医恭敬的跪坐在一旁。

“皇上,您这身体连生气带憋屈,挺受摧残的了,怎么还提这要求啊。”

宇文邕浓黑眼睫一抬,剜了他一眼,

“连臣子本分都忘了,谁准你过问那么多?”

“是。请皇上恕臣逾越之罪,只是臣要多嘴一句,哪怕您不交六率统御之权……作为君王,理应统御禁军啊。”

“就算朕不交,他想要害朕,六率也拦不住。六率早晚是他的。”

宇文邕顺口答着他,眼睛却看着软榻对侧,桌案后面,那个空空的位置。

他的荣辱安危,便都交托与她,除了这个人,他一无所有了。

元太医听了此番话,便不再多言这个,只冥想了会儿,咬音道,

“男子避孕这种事…若要快速见效的话,内服呢,事前服用棉籽,可有效杀精,只是对男子身体损害过份,不宜常用。”

手抚着袖口绵延绣鳞的宇文邕,语气沉重低缓:

“准用。”

“外用的话,以苦参研磨成粉,制成膏脂,行房时抹于阳物上,即刻体外杀精。”

“准,你去制。”

“前两样都是快速见效的,一者内服一者外用,还有雷公藤就温和不刺激多了,雷公藤磨粉煎药服下,半月持续见效,俩月可绝精,停药一段时间即可慢慢恢复。只是此药真是断精啊,让女子误食了损害也极大……”

“准,朕就当日常用膳喝了。”

“皇上!您非要断精迎合那个女人?您让宫里后妃其他人怎么办!您不想要子嗣了?不想千秋万代了?”

“难道你也不信,朕会只与她好么?”

“臣深信不疑,也罢,既然皇上铁了心要委身与她,臣就先让您知道知道,这都什么药,怎么用的。还有蛇床子,虽然是催情助性的药,也有对男子杀精功效,但过于损害男体。”

“准,你即刻去办吧,今晚之前朕要用到。还有什么男人用的…避子药么,见效越快越好。”

皇上漫不经心的发号施令,眼睛却还无神的,看着空荡荡的寝殿。

元太医都快急疯了!

“有也不能告诉你了!皇上!你上次把女人的凤味儿都吃了,已经身体大损了,这才刚好,又要听她任性,折腾自己?真怕你还没做了中兴之君,先让她折腾散架了。”

宇文邕闻言,才转头看他一眼,唇角一扯,得意的笑:

“若不教她折腾,这中兴之君做着有何意义。不必多言了,该怎么做,你回去备药便是。顺便把她的补药……也准备了。”

875.又逃课

“皇上!朕不知道您,怎么会喜欢一个华胥的女子!你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您多吃亏啊!”

“朕明白她的好,不觉吃亏。再说了…朕就是看上她了,她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拼命的样子,朕好羡慕她心尖上的人,以后她不会弃朕而去的。”

……

九幽跟在俩禁军身边儿,由那俩禁军给引路。

九幽三拐两拐的,还没到天禄阁,就看见那个半大孩子了。

黑衣小内监追在那、黄衫小霸王屁股后头,音色凄厉的喊!“背书啊殿下!皇上要查问呢!先秦古典啊!”

前头那个跑的屁颠的长皇子,手里捏着写了密密麻麻黑字的纸,

“风萧萧兮易水寒,一条大河波浪宽。”

“偏啦殿下!是离骚里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捏着纸张跑,正不耐烦的小子,搭眼一瞧就看见九幽了,笑的开心就扑了过来!

“君哥哥!”

九幽一看见这小子就头疼,

“长皇子这是又逃学了?背诗呢啊,不错不错,有空给小侯背一个赐教赐教如何?”

“君哥哥我写诗了!我觉得我写的挺好啊,为什么太学夫子就不赏识我!”

九幽拿过来一看:

“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夺人所爱。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

“这……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这个太偏见了,不提倡。”

“那君哥哥以为怎么改呢?”

“我又不懂诗词歌赋,改天问你父皇去。”

“喔……那算了,父皇不爱教我,其实我母妃挺有文采的,君哥哥要不要跟我回宫坐坐?”

“去哪坐啊?”

“乾安殿。”

“噗……那是皇妃寝殿,我怎么能涉足呢。”

“少来了,皇上寝殿你也没少去呀,我还不是怕你在宫里走丢了,搁我眼皮子底下,也省得你闹事。”

九幽真想泪流满面,

“赟儿,你怎么还少年老成啊,我这么大个人了,还用小孩儿操心吗。”

赟儿一脸认真,“父皇说,过三两年,我就能娶妻了,我也不是小孩儿啊,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从小就得有担当。”

九幽也恨铁不成钢:“你父皇太没正形没人样了,怎么跟小孩儿说这些……”

“君哥哥…这京兆尹是不是有毒啊,怎么当京兆尹的都成这副德行了,死脑筋还满嘴大道理仁义道德…”

“此言差矣!为官者应当心怀百姓,长皇子,你可不能辜负小侯的苦口婆心啊。”

长皇子嗤地一笑,

“富贵无相忘,清官不到头。你要是这么耿直的话,也当不了几天官儿的。”

九幽:“嗯???”

长皇子也没理她这句,只是道了句,“逃学跑的本皇子腿肚子都酸了,君侯,本皇子请你入乾安殿坐坐,敢不敢去?”

九幽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这小子来了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君哥哥,这宫里原本只有我,和父皇母妃木兰是女郎,现在呢,云和殿厍贵妃知道了,太宰堂叔昨儿也来问父皇此事了。你就不想知道知道,你还能隐瞒多久嘛?”

长皇子懒懒的说出口,侯爷只觉虎躯一震!只能服了,

“还请长皇子赐教!”

“走,母妃昨儿就知道你进宫啦,还总说想见你呢。”

“烦劳长皇子带路了!”

876.信女祈福

七月末风爽送凉,吹的乾安殿的檀香都飘出老远。

像是被檀香腌透了,这清幽深沉的香气,侵入心脾,令人勿骄勿躁。

高高的乌黑乔木,绿叶粗长肥硕,被捧着的洁白山玉兰花,清香悠长,又高又远。

树下白色曼陀罗堆儿里,有人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儿念着梵语。

“……观世音菩萨加持,回向给大周天子雍四郎,愿皇上不负臣民不负卿,心之所向,付之良人,深情永寿。回向给玄帝遗女九幽,愿二人终成正果,愿一切有缘众生冤亲债主护佑加持,信女愿一生吃素,修庙塑神,只愿此情此心不辜负,天地作媒。”

从后门溜进乾安殿的侯爷,跟着小皇子都差点走丢,看着头顶乔木上捧着的洁白大花,闻着幽雅檀香,心都静了。

雪白的曼陀罗,又像栀子又像百合,也有点像山玉兰,却更雍容华贵,更妖娆婀娜。

那个穿着浅翠色宫装的女子,只拿绣了朵朵山玉兰的后背对人,面朝树敲着木鱼儿,口中念念有词。

“愿玄帝女儿九幽得真龙帝星护持,得开天眼躲灾避难,林有归鸾虎归山,才有施展武有权,匡扶中兴之君,公明裙钗上殿。……两人十七年恩怨纠缠,爱恨情仇至此,只愿君心似我心,有废帝云英之深情,无前人之悲凉。信女…愿食素余生,求雍幽二人永结同心,永不相离。”

满口祈福的女子,梵语夹杂着汉语祈福,像是在吟诗,她穿着浅翠色杂裾纤髾,头上只拿玉簪挽了个发。

少年侯爷听见她喊自己名字,为自己和皇上祈福,只呆住了表情,一步一步挪到她身边去,探着脖子往前瞧。

“姑娘?姑娘可是认得我?”

女子是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容色清淡,也没妆也没涂胭脂,念经的时候闭着眼,毫不受外界干扰。

这宫装女子也确实是个美人,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眉不画而黑,相貌温柔,不妖不媚,五官漂亮,还很大气。

尤其是一身浅翠色白衫,手攥着念珠,一股超然脱俗的佛家气态,更显得像飘渺若仙人。

等她念完了最后一段梵语,旁边儿就匆匆跑来个、黑衣黄裳的小皇子。

恭敬道,“母妃!君侯让孩儿带来了。”

九幽得知这人是李娥姿,毫无准备,突然的意外,却又不是在她意料之外。

梵语念经声没了,缓缓睁开清丽双眸的女子,一眼就瞧见了身侧,站的挺直的白衫少年。

这少年生的五官艳烈精美,斜眉大眼,此时一脸肃然,垂下眉睫。

九幽躬身行礼:“拜见长皇子,拜见李妃娘娘。”

在有人从身后走近的时候,李妃就发现人了,毕竟身后有人时,人的感官是最清晰明显的…

其实李妃在看这小侯爷第一眼,就该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如此年轻俊艳的容貌,在宫里又不允许男眷随便出入。

李妃笑意温和的,从蒲团上起身了,皇子眼巴巴的伸出小胳膊,扶着自己母妃起身来。

877.请入殿

如空谷山泉,很是温婉磁性的一把嗓音,扬进了女侯爷耳朵里——

“是君侯吧?无需多礼,是迷路了吗?进来坐坐,喝口茶吧。”

这位娘娘的嗓音柔缓辗转,让人听的不敢搭茬,都怕震折了她嗓子的那根弦。

在李妃和长皇子一起身,九幽就条件反射的退后两步。

望着眼前的母慈子孝,九幽深感自己卑微而渺小,任性又胡搅蛮缠。

“不了吧……小侯区区外姓男子,怎敢扰乱娘娘清誉。”

“无碍,君侯也不必拘谨,这乾安殿算上粗使奴婢,也才不足十人,你的事,皇上知道的,几乎都与我说了,若是你不嫌弃,也可叫我一声娥姐姐。”

九幽便抿着唇,一言不发。

如果李娥姿什么都知道的话,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为九幽祈福了…只是她心里堵得慌,宇文邕什么都跟李娥姿说,哪怕是她的秘密么……毕竟是通房,他的娥姐姐,他的第一位皇后……

李妃也是心里透亮的人,一看这小侯爷沉下脸来不说话,便知道她生的什么闷气。

“恕妾身失礼呢,在我眼里,你是在长大的孩子,皇上也是。侯爷若不嫌弃,妾身个信佛的,除了赟儿一无所有了,只能终日青灯古佛,也可是个值得说话的人。君侯能否赏脸,上内殿一坐?”

九幽心里想起她那些话,宁愿一生吃素求别人好的话,真想不到,竟有人这样无偿待她……宇文邕的娥姐姐,真不愧为他心中的姐姐。

“多谢娘娘……那小侯恭敬不如从命了。”

风清气雅,木秀于泉的乾安殿,更像是隐士所居。

一路上平坦安静,多草木少亭台。

少年侯爷眼望着,一路白洁的白曼陀,玉兰树,走在最前头,只有两个宫娥阵仗的李妃,头上只戴了朵白玉鹿角簪花,略施粉黛,笑起来眉眼弯弯翘出了卧蚕,温婉和气。

一个少年侯爷一个母妃在前头走着,被忽略的长皇子闷闷踢开路边石子。

而她母妃也突然想起他了,赶紧回头唤他:

“赟儿最近诗学的越来越好了,上前来,给君侯背几句。”

长皇子正生闷气,哼了声一抬头,顺口九道:

“十五从军八十归,安能辨我是雄雌。”

九幽直接听明白了…

“噗……这怎么,我都变性了啊?长皇子怎么学的诗啊。”

“佛法有云,学海无涯,回头是岸。书山有路勤为径,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九幽乍一听没听懂,但是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她是听懂了…

“噗……你怎么跟你父皇一样,爹俩一个脾气呢,这把诗改的……”

李妃娘娘也觉着尴尬,委屈的望着长皇子,“赟儿!你怎能这样亵渎佛法呢!”

九幽:“……?”难道重点不该是,‘你怎能这样亵渎学习’吗?

……

进了乾安殿厅内,李妃便让宫娥,给侯爷送上来了梅子甜茶。

李妃上坐中堂,态度和气温婉,

“这是赟儿平日爱喝的,怕侯爷喝不惯我们这些…老人家喝的茶。”

878.娥姐姐的托付

“啊?多谢娘娘…思虑周全。”

九幽看着杯里,飘着花瓣的青梅绿茶,有点尴尬,这李妃都拿她当儿子看待了,她还睡人家丈夫,是不是整差辈了,这事儿是不是挺没羞没臊的……

李妃一看这小侯爷,垂着眼看着茶水,饶她心思玲珑着呢,忽觉不妥了。

“侯爷莫要介意,妾身没有占侯爷便宜的意思。”

少年侯爷还是稚气未脱的面庞,她的俊艳容貌,还不足以撑起她此时的一脸稳重。

“李妃娘娘…不知您有何赐教?不妨直说。”

李妃娘娘忽然皱了眉,水眸低垂,叹气道,

“侯爷莫要紧张,妾身绝无恶意。”

少年侯爷只好低伏态度,等她下文:

“皇叔母为何愁眉不展?”

这声皇叔母,唤的李妃心里一阵抽搐,丝毫不暖,还有种被剑锋刺穿的扎心。

似水柔眸,雾气朦胧,李妃看着那少年侯爷,她少年老成,极力稳重的做派,也很让人心疼呢,一生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她也配得上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了。

“雍四儿不幸福,整日闷闷不乐,在我认识他的十三年里,他没有一日是快意的。我希望你,能让他欢心起来。”

即便李妃娘娘说出这么几句,还是不愿表露心迹的少年侯爷,也怕她是故意试探,便有把话抛回去了。

“为什么是我…明明你们更亲密无间,更同心同德。”

李娥姿早知她不是莽撞的人,不会什么情绪都溢于言表,如此一见,也放心多了。

李妃挥手,便让长皇子,把门口的宫娥都领走去了。

中堂八角花架上燃着一炉香,清幽深沉,引人思静。

李妃娘娘手捻着小叶紫檀的珠子,缓缓而言:

“他十一岁那年,你一岁。他还未满周岁,就被送到了别人家寄养,他因命格冲撞女主玄帝,而备受宇文家冷落,又因你周岁时摔了宝印,而遭到独孤家嫌恶……他这一生,悲是因你,喜也是因你。前人旧恨就已经消散了,如今你们唇亡齿寒,历经磨难,更应该冰释前嫌,唯有相依慰藉。”

“我不也是么……悲喜都是因为宇文家,还有他宇文邕。这就是冤冤相报吧。”

“你可以怪他,恨他,但你要相信,他从来不会骗人,他说一不二,他若放下了旧恨,说真心待你了,便是真心的。”

“我相信他,只是李妃娘娘,为何您要对我说这些,撮合我跟他?您今日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恕我直言,你若是想要帝王的宠爱,你们自己争取便好,我是华胥女子,又不是就他一个男人了,我要是第一个睡了他的女人,就绝不会让他有第二个的。”

九幽说的洒脱,表情也真实,李娥姿却听的心里发堵,真是气啊,替皇上揪心,又气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她这洒脱大度,又有几分真假?

“你是华胥人,姐姐羡慕着,可姐姐是江南女子。你若信姐姐,就跟他一样,唤我一声娥姐姐。…阿雍不是滥情的男子,他这专情,能专心一辈子。你知道么…这后宫的女人,算起来,没有一个他爱的,他不喜欢,就不想去碰。”

879.那年他还是鲁国公

“那厍言欢呢?”

“也许是爱过吧。但是…阿雍的心很小,小到无法装下第二个人。现在呢,你可以拥有很多男人,可他只有你。他不是随便的人,但是很执着,娥姐姐之前也怕呢,怕你担不起他的托付此身,怕你当他轻浮,作贱他的真心。”

九幽听了,如鲠在喉,

“娥姐姐你放心。”

“那你放心我么?”

“唉?”

“我是江陵人。当年梁朝国破,我一家老小都被魏人掳到长安,亡国奴之中,是宇文泰挑了我,做当时还只是四公子的,阿雍贴身侍女,也是以后的通房。”

深远的回忆,都是很多年前,她的记忆里除了周岁,他摔她东西,便都没有这个人了。

“那年独孤如愿拥戴闵帝,皇上还是鲁国公。他从未封王,后来就直接成了傀儡帝王,他应该会羡慕七弟赵王吧,他给七弟施展才学的机会,给他封王,圆自己未曾封王的遗憾。”

十二年前那么久远,谁又会记得一个不受宠的灾星呢。

宇文邕是不是断世无双的美男胚子,打小九幽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爹老了也不爱留胡子,独孤郎俊到老也能迷死人。

更何况小蝴蝶打小就好看,被他娘当女儿养,被九幽喊作妹妹,九幽整日调戏蝴蝶妹妹呢,哪有兴趣去注意,宇文家这么个隐人。

李娥姿笑容温婉,真是江南女子的气韵,一团和善。

“自我见到他,就觉得他阴沉异常,总是沉默寡言,长得粉雕玉琢,可又那么不合群,像是夜里才开放的白昙,也没人欣赏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后来他知道了我的身世,可怜我同情我,我便也问他,这一交心,才知道他从前过的多么不好。”

“因为我是通房,他又只信的过我,虽然没有走过汉人的成亲礼,但他登基之后,我便是皇后了。两三年前,阿史那瞳婀进宫后,我便让出了后位,成了李妃。”

九幽在一旁听着,暗自计较,李娥姿之前可是皇后啊…被阿史那瞳婀换下来之后,怎么地位还不如厍言欢一个贵妃呢?

“他只宠爱厍言欢,把她升到了贵妃。可这大周后宫真是残酷,只会锁住雄鹰女子,阿史那瞳婀本该是草原上的女英雄。厍言欢只与皇上你侬我侬,只会当面儿数落我与皇上亲密贴心,却也明白我陪皇伴驾的早,我又不争宠不受宠,她便姐姐姐姐的叫着,也不曾欺压我。而自古的宫斗,我未在大周看见,只看见能驰骋疆场,立列朝堂的巾帼却情困于此了。”

九幽觉着,李娥姿能说出这番话,就算是巾帼英雄了。够大气,也确实有道理。

一不留神,李妃娘娘的似水柔眸,就温融的望向了她。

“我知道皇上对我,只是长辈似的依恋,多年来我看着他如何捱过来的,你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艳了。”

九幽愕然,有些受宠若惊,“我?”

“皇上是个好男子,他命太苦了,一直在隐藏忍耐,所以不太会表达。”

李妃娘娘生恐怕她年纪轻,当他是儿戏,

“他是真动了心的,倾尽一生了,恨也罢爱也罢,这是因果,你可以拯救他。”

880.打小就懂事儿

九幽感叹,“我怕是成他毕生噩梦了。”

李妃却道,

“他从前和我无话不谈,虽然以前也没什么大事。但是现在,他总是与我无话可说。他连说话,都只想跟你说了。”

然后只剩了她一个人在说。

“他偏激,他一意孤行,只是因为他一个人,只能越偏激越像是反抗。”

“他总是半年不进一次后宫,忙着把自己投入无聊的事情里,例如象戏,哪怕一人走六个人的棋,自娱自乐,他也只想自己一个人。”

“自从今年他从醴泉宫回来,他就像是突然变了,张扬起来热切起来,唯恐自己一个人太孤独。”

“他带回来的女儿,你可知是谁的?”

李娥姿突然发问,把九幽弄蒙了。苏毗王国偶遇的旧事,九幽都快忘了。

“肯定不是我的……”

李娥姿目光柔柔,笑了笑,

“那必然也不是他的了。他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若在宫外有了女人,不会连个名分都没有的。”

“唉?…”

“他从小就很懂事,内敛,不爱说话,但是心思性格比谁都通透,什么都看的明白,也知道好歹。”

“他的懂事儿让人心疼,用他的话说,他天资不高,又没有自幼受教,没人从小教他学好,他只能自学自立,他一直在学习,哪怕是自己玩象戏,他都要以道德经易经水准写成辅书,他前两年又拜了,文武双全的老太傅于谨为帝师,他想中兴,他一直是上进的。”

“哪怕是兄弟们凑在一块吃肉,他不仅学孔融让梨,最后哪怕没人吃了,他也要问过别人自己可不可以吃,是该小口品尝还是大快朵颐。他跟六王小叔是亲兄弟,六王却是从小就衣食无忧,让爹娘兄弟捧在头顶的,养成骄纵了,这几年跟着军营,六王长大了也好些了。”

“他对感情,更是不敢敞开心的,十年前吧,我刚到他身边那几年,护国公主宇文挽还没从军,也没封护国公主,她看上了阿雍俊美,整日的调戏,堵着阿雍闹着要嫁他,吓得阿雍想告诉父亲,说有人要强行非礼他…虽然没告状出去,可宇文挽也听到了消息,被大长公主揍了一通,撵风陵渡军营里去了。”

“他对你做的错事,已然做出来了,他也只能补救和解释,你便假设你是他,你也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一无所有,不知所措。”

“其实他父亲收留了我,就是希望我照顾他,教他学好,做他通房,可他这人,很认死理,也很容易受伤受挫。他对男女之事,自小就畏惧,即便那次之后,有了赟儿,他也不肯原谅我,其他事照常谈论,但是半年也不要侍寝一次。”

“他因你陷入噩梦,又为了你敞开心结,你不要嫌恶他,他恨你是真的,心里有你也是真的……也许这么多年的恩怨,独孤家的宇文家的,在你们这里,便可以结束了。”

“你就是翱翔的鹰,你的视野从来都是天空大海,你只当他是一个可停歇的陆地,可他眼里,牢笼之外,闯入牢笼的是你,他心里眼里只有你…你也许想不到,他有多依恋你执着你。”

……

881.毒死你算了

小侯爷听娥姐姐讲了一上午,听的肚子都饿了。

外面长皇子在背庄子的《逍遥游》,背着背着就听见,宫娥们在研究午饭做什么了,然后长皇子就背偏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红烧,一个香辣。”

——

大中午的,九幽眼看着李妃娘娘坐蒲团上,对着满壁的诸天神佛,攒珠子念经。

九幽跟长皇子坐在一桌、荤素搭配齐全的菜前,桌上还有红烧鱼麻辣鱼呢,刚等着菜齐吃饭,就听见外面浩浩荡荡甲胄声响,皇上就带着禁军匆匆找来了。

九幽刚抄起筷子,就听见一声“皇上驾到——”

九幽眼看着李妃娘娘跟长皇子,宫娥内监一众人出门去迎,自己也赶紧迎上去。

这一天…宇文邕这是闻见味儿了来的么?

漆黑的衣摆绣着金丝彩线的龙鳞,在漆黑云纹锦靴的快步迈动里,浮光葳蕤,惊心动魄。

女侯爷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低着头跟喊:“皇上万岁长安!”

结果这人道了句“平身!”就到她面前,抓着她手腕把人拽起来。

九幽还在茫然,就见宇文邕漆黑凤眸带怒,瞥了一眼李妃,冷哼道!

“谁给你的饭你都敢吃啊?这也就是她,换了别人,毒死你算了。”

九幽哭笑不得,拿另一只手攥住他、搁她腕上的手。

“我不是就信得过,你家温柔的娥姐姐嘛…皇上您是闻味儿找来的?”

少女温热的细手一覆上他的,宇文邕心就软了,找不着她的气也消了。

“朕送走太宰之后,寻不见你,都快急疯了!连皇后和厍言欢那,朕都去找了,可算是有人通报,你在乾安殿。”

“我都说不走了,你还不信我么,这么怕我跑了?”

宇文邕嗓音低低的,可还是所有人都能听到:

“朕不怕你跑,怕你不告而别,朕怕找不到你了。”

九幽感受到了其他人,投来了刀子似的目光,也觉得挺尴尬,

“咳咳……皇上,要不你留下吃顿饭?听长皇子给你背诗?”

缓缓起身来的李妃,也柔婉劝道,“皇上,您与君侯一同留下来,用个午膳吧。”

宇文邕觉得此种情况太尴尬了,通房姐姐和自己孩子在这,这饭怕是吃不下去的。

可他又无法开口拒绝。

整顿饭,皇上看着满桌的菜,就挑近的闷声吃,也不说话。

李妃也不好意思给夹菜,小皇子自己吃完就跑了,而九幽看他离鱼肉挺远的,也不管他爱吃不爱吃,一块头一块头的往他碗夹。

虽然鱼肉都剃了刺,九幽也怕厨子不尽心,剥开肉看确实没刺了,才送他碗里去。

皇上凤眼低垂,闷声吃饭,跟受委屈的孩子似的。

九幽一顿饭净忙活他了,也没吃多少。

日当正午,俩人吃完了饭,顶着太阳往回走,皇上连轿辇都不坐,轰退了随从禁军,就和九幽两人进御花园走着。

即使天热,女侯爷还是跟他牵着手走。

宇文邕心里发慌,也不知这一上午,她跟李娥姿都怎么度过的…

882.可以追求你吗

“李娥姿都跟你说什么了?朕发誓……朕也没跟她说太多你的事,也想不到她会找你麻烦,你别生气,朕以为她不会乱说的……”

“没有,她没说我,一直在说你。”

“说朕?朕怎么了?说朕放荡滥情?说朕人尽可妻?”

宇文邕紧张兮兮,拽住她手停了,满眼惊慌的看着她…

九幽哭笑不得,见他急的满额头细汗,便拿袖口给他擦了擦。

“她说你很好,你怎么这么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真想把你栓身边儿,搁眼皮子底下看着。”

宇文邕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她此行反常,心里更没底了。

“你怎么突然这样…她不会恐吓你了吧?”

“娥姐姐是挺好,她把你托付给我了,还跟我说,你是个专情的人,护国公主宇文挽一调戏你,你就害羞,还要去告状说她要对你强行非礼…你怎么不去跟太后告状,说我总是逼迫你做一些,又羞耻又下三滥的事啊……”

宇文邕玉脸一红,低声道,“你怎么也嘲笑朕…”

少年侯爷忽然一本正经的,迎着刺目的日光,俊艳脸庞被晒的白里透红,

“宇文邕,我可以追求你吗?”

宇文邕一晃神,凤眼茫然。

“朕不是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嘛?”

“不是说这个,正经的,我想让你感受一下,被人追求,被人炽热的疼爱,我想哄你,暖你,你恐惧的过去,我帮你慰平,你不需要逃避,我将和你一起面对,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了。”

刚才还笑意满面的宇文邕,忽然笑不出来了,表情酸涩,“这些话,真不像一个女子对男子说的。朕是不是很无能…缺点那么多,恐惧的那么多,还要你来哄朕…朕只会给无所畏惧的你,造成伤害,满足朕肮脏变态的报复欲。”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余生我奉陪到底。宇文邕,雍儿…我心疼你把自己锁在深宫冷院,我愿以寸草之心,庇佑你今生安身,慰你哀伤。你这样的人,如果我不宠着,世间还有谁,值得我独孤九幽去宠呢。”

宇文邕越听越想笑,心里绵延绽开的蜜意浓情都拦不住了,细想想,这话挺耳熟。

“幽儿,这话是不是朕对你说过?”

“对,中元节岐山上。”

“那时候你没答应朕,还嘲笑朕。”

浓黑眼睫低垂,宇文邕表情落寞,九幽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去摩挲他细腻光洁的肌肤。

这个男人,下巴都瘦成锥子了,脸上肌肤倒是紧致光滑的很,像白玉似的质地色泽,嵌着精美漂亮的双凤眼,高鼻梁,薄红嘴唇,正是最俊美的年纪,他的的眼神,如此纯粹清澈…

九幽心里极痒,真想照他嘴唇咬上去!

“那你允许我追求你吗?”

宇文邕微眯凤眼,笑着翘起了薄红嘴唇:

“允许。放马过来!”

“雍儿,你喜欢什么?想去哪里?我流浪半生,除了云山海外,有人的地方哪都去过。我想找遍全天下有意思的东西送给你。”

883.问家里人好

“朕喜欢你。只要你,你再陪朕几天,朕能笑死了。”

“好!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出宫去玩,不走远也好玩,你在宫里养着都容易养傻了,出去看看风土人情,人杰地灵,有意思的多了去了。”

宇文邕倒也想出去,只是他一不在朝,哪天早朝断了,群臣都不允许。

可面前的少年侯爷,笑的灿烈,说的诱人,他实在无奈…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一天之内,又能走多远呢。”

“我可是京兆尹!改天你下了早朝,我就给你用马车拉早市去,就当微服巡城了。如果说皇宫的东西是雪山顶,最好的最高的,那民间就是整座雪山,你怎么知道深埋地下的,没有宝贝呢。”

“好。但是你可不能滥用职权…朕是要出宫,朕还想去菩提寺还愿呢。”

“还愿?你许了什么愿啊?”

“你去凤翔找三虎图的时候,不是说回来就给朕个交代么。朕就许愿,如果你回来了,与朕冰释前嫌,出任务成功,对朕有个好交代,朕就给菩提寺捐银五万两。”

“这…你有这些银子,还不如给我呢,这都够我两年俸禄了啊……别给寺院了,给我得了。”

“不行,虽然朕不信佛,但是朕信仁义道德,得言出必行。”

“……”

俩人把御花园走了个遍,就是不奔出口去,只找凉亭坐。

九幽却突然想起个事儿,

“我想回家看看,两天没回去,我哥和府里人要担心我了。”

旁边儿的宇文邕凤眸莹亮,令人心动…

“你要是回去了,还回来么?”

“回来啊。”

男人闷声闷气,哼了句:

“你肯定不回来。”

九幽板着脸反驳,

“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不讲信用过,那你找人去我府里说一声,说我在宫里好着呢。”

宇文邕点头,算是应下了,

“喔…这可行,只是,你要给府里带的话,太宰都会知道了,朕的禁军调令上交了太宰,……以后出行调遣,都要通过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看你之前调遣禁军,挺威风的啊。”

“今天早上。”

九幽隐隐觉得,今早太宰来找他麻烦,肯定跟她有关。

没想到,她害他连禁军调令都失去了。

九幽心里酸涩难受,更觉得对不住他了。

“……没事,你就说侯爷跟皇上下棋,玩的开心,先不回去了,问家里人好。”

“好。”宇文邕虽然答应的快,心里却挺难受,她给家里人传话,只敢说跟他下棋,什么时候她的家里人,能包括他呢?

——都下午了,消化完食了,九幽都困了,就说要在凉亭里躲日光,躺藤椅上睡。

周遭有花香萦绕,女侯爷枕着手臂,仰躺着,拿片大树叶子盖在了脸上。

而一身漆黑龙袍的皇上,也一撩衣摆,倚着藤椅,手撑着头看她。

把女侯爷看出细弱鼾声了,他才有些困意,仗着凉亭凉快,他也拿叶子盖脸,昏昏入睡。

宇文邕还未睡熟,就见有人寻到了此处,上来就叫,“原来皇兄在这啊!让臣弟好找!”

884.赵王

来人这尖利的嗓音,一下就把皇上闹醒了,宇文邕赶紧睁眼起身,眼看着一紫一蓝两道身影走上凉亭,皇上急忙站了起来!

“别说话!”

来人一愣,随皇上回头去看,被吵醒的少年侯爷刚扔下脸上树叶,就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了。

那身漆黑龙袍急忙转身去扶她,她玉颜浮粉,俊艳的少女睁开眼,就看见了绝顶好看的男人。

凤眸漆黑灿亮的宇文邕,搂着她肩背把人抱起,还挑着眉看她,“是不是吵醒你了?”

女侯爷一脸茫然的趴在他肩上,透过他看他身后的两人。

一个穿着对襟紫衣,头戴银冠,风姿绰约的,是陈国公宇文纯,此时还多了个身穿水蓝对襟长袍,头戴宝蓝色玉髓抹额、手拿玉扇的男子。

九幽推开了皇上的怀抱,清醒了不少,但还是没睡够,所以板着脸。

“你是谁?”

来人笑了,“有朋自远方来…”

九幽没好气的回怼一句,“非奸即盗!”

那蓝袍的男子长得五官端正,就是眼睛不太规矩,一双暧昧眼刀就在九幽身上瞅来瞅去,把她看的窝火,他开口便道,

“皇兄,她跟厍贵妃比,明明还是个孩子嘛!哪有你这样,拿桃儿当小枣儿替身的呀……”

陈国公轻咳了声,闷笑道,“兴许……皇兄喜欢‘一手带大’的呢,你替皇兄着什么急。”

把小侯爷气的拍椅子!

“你们什么意思?有胆量把话给老子说明白了!”

“呦…小黄毛丫头,谁当谁老子啊?”

宇文邕一见事不好,赶紧拽住九幽的手,

“老七老九!谁让你们进宫气朕的?不想待你俩就滚回去!”

吼完了俩兄弟,皇上扭回头来,黑眸湿润,紧张兮兮的看着九幽……

“你别生气…朕发誓,朕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找这儿来!”

一旁儿陈国公清咳道,“君侯,这位是皇上七皇弟宇文招,赵王,也是刚入京。”

九幽只好起身作揖:“恭见赵王,陈国公。”

赵王也笑模笑样的道,“免礼了君侯,对了,上午庾开府与我坐而论道后,从他口中得知,你今日没去京兆府?他说多年难得一知音,想你念你得紧呢。哦对了…庾开府还让小王,把君侯的官服送宫里来呢。”

宇文邕听了,挺不乐意的,哼了声:“朕也怕庾开府给君侯带坏了。”

“皇兄,臣弟此番从赵州回来,还带了不少时鲜呢,象牙梨甜,黑花生香,下酒菜有了,就缺些酒肉,臣弟想在宫里蹭顿饭,顺便与君侯切磋切磋酒量,皇兄可会吝啬?”

皇上一本正经,“贡品可以留下,饭可以蹭,切磋君侯不行。”

“臣弟听君侯这口气,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行走江湖哪能不会喝酒啊?皇兄您也太护犊子了吧?”

君侯淡定的道“皇上别为难,既然七王是冲着我来的,那我还怂什么,大不了你给我收尸。”

皇上顿时皱眉不忍,“说什么胡话!这酒你不准喝!”

赵王来了兴致,咧唇笑道,“一看君侯就是有酒量的,皇兄你瞎担心什么啊。”

885.皇后有请

“朕的人朕当然心疼!像你们这种,要么是三妻四妾不顾家的,要么是不好女色不成家的,哪懂得朕的心疼!”

九幽闻言,顿时惊住,“皇上!感情儿你兄弟还是觊觎你美色的!都不好女色了……”

陈国公看不下去了,无奈板起脸:“你们说话别编排我成么。”

“皇兄,瞧您说的,我们又不能伤着君侯,这不有您挡着呢么,君侯要是不喝,今儿咱兄弟仨就喝个痛快吧。”

这回轮到君侯拦人了:“可别让皇上喝,他酒品不好,一喝醉就没人样了。”

“哈哈哈!君侯你怕是不知道吧?皇兄那可太能喝了啊!二十多年了,我就没见他醉过!”

“嗯?”九幽突然想起中元节那天,宇文挽也说他向来不醉的,她不禁侧头去看他…

宇文邕眨着浓密眼睫,讪讪道…“朕那次是真醉了,后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喝醉了耍酒疯还骄傲呢?行了,你可少喝吧,你一醉了,我都拦不住你跳河。”

“在宫里,朕喝醉了顶多跳床。”

九幽暗想着,她可以把他绑床上啊,就不担心他跳河跳床了。

眼看着皇上跟侯爷,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位王弟看不下去了,

“皇——兄!你们当不当这儿有别人呢?”

皇上淡定道,

“晚膳摆宴凤阙。走,跟朕回凤阙。”

……结果一出御花园,就被几个宫娥内监迎上来了。

——“皇后有请君侯,晚上含仁殿一叙。”

九幽侧头去看皇上,她倒没觉得为难,宇文邕却一脸不高兴:

“皇后可不像李妃那么好脾气,她找你不合规矩,朕陪你去。”

“无事,不能拂了皇后娘娘面子。”

少年侯爷执意跟皇后宫里的人走了,只留下望眼欲穿的皇上,被兄弟两个拦住。

……

摆满美食肉脯的桌案前,君侯吃着牛奶味儿的酥香截饼,享受着宫娥给夹跳丸炙里的丸子,对面而坐的皇后娘娘,白雪似的藕臂撑着头,搭在一旁扶手上,穿的一袭绯红绛纱复裙裙长曳地,橙黄间色纤髾飘逸,挽着银线勾勒鸾绘的金缎披风披帛,颈戴绞金丝坠红髓璎珞圈,头上还有团簇的金雀钗玉珠翠。

只是她一双叶眉锋利,眼色清冷,与浓艳华贵的装束气度,截然不同。

九幽自打一进了含仁殿,皇后娘娘也不笑,就威风的问了句话,“在吃素的李妃那,你能吃饱吗?”

九幽也不敢乱说话,“还行吧…”

皇后娘娘的语气不容置疑,“给你备好了漠北美食,坐下吃吧。”

……然后九幽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就开吃,她都吃饱了,皇后就在对面看她,一筷子也没动。

九幽脸热了,

“咳……皇后娘娘,您可不能磨镜啊!”

皇后娘娘被恶心的浑身一抖,“想什么呢你,说正经的,你是不是独孤九幽?”

“啊?”这一瞬间,九幽想出了很多可能,例如为什么连阿史那瞳婀,也知道她是谁了!

而皇后娘娘的下一句话,让九幽放心了。

886.突厥女瞳婀

“本宫见过你,三年前,你去突厥抢踏雪马,我表哥要认你当干儿子,你不干。”

“我一女的,那能干嘛。”

皇后娘娘云淡风轻道,

“我表哥也是女的,只是自小当男儿养了。不过…你姐确实好看。”

“其实你见的那个我姐,是男的。”

阿史那皇后笑了,“这么回事儿啊,那你岂不捡着宝了?你哥那么好看,又文武双全的,你怎么还能看上宇文邕呢?”

九幽嘴角抽搐,“这不是赶到这了嘛,也许这就是命吧。”

阿史那皇后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默默捏起一块奶香四溢的截饼吃,“本宫从来不信命,在突厥当公主时不信,来到这大周更不信了。”

“命运这东西,想不想逆天改命,取决于你面前的路,是不是你想走的。喔…这饼真好吃。”

皇后娘娘看了对面而坐的少年一眼,寻思要不要给她做几盒子,让她拿回家去慢慢吃。

“你知道牧歌的身世么?”

九幽茫然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兰陵王母亲的身世么?”

九幽更茫然,“也不知道。”

“你帮我金蝉脱壳,或者给宇文邕做做疏通,让他当没我这个人了,我就告诉你兰陵王生母的身世,也会腾地方给你,帮你独占宇文邕。”

阿史那皇后生的美艳无双,眉目锋利,有武将的霸气,说出的话也让九幽胆战心惊……

“这哪行去…皇后娘娘,您说这几个想法,都不太行得通啊!”

皇后娘娘气的一拍身侧扶手!浓眉大眼一瞪!

“快把宇文邕带走,或者把老子带走!老子跟他人鬼殊途!烦死老子了!”

这突厥流氓公主出身的皇后,一口一个老子,还真霸气。

九幽听的心惊肉跳,看四周无人,只能惊恐安抚:“镇定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满脸悲愤,提及此事,更委屈的满眼含泪!

“我突厥女瞳婀,居然沦落到这儿了!”

九幽也万万想不到,宇文邕这后宫女人还真豪情,李妃对皇上无限怜惜,所以撮合她跟他好,就劝她也怜惜。

而阿史那瞳婀,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远离宇文邕,也是劝她跟他好,放她自在。

阿史那皇后与李妃还不一样,她不数落九幽,不说宇文邕,她只说自己和牧歌。

她名叫瞳婀,突厥语里是英雄。

“前几年,明明我爹都派人去齐国了,齐国也愿意谴使来聘,还让牧歌当了少傅,要不是宇文老九作乱天象,非要强取豪夺吓唬我爹,老子早就能嫁到齐国去,跟牧歌一起所向披靡了。”

“哎哎哎话不能乱说!……您现在可是大周皇后啊。再说了,您若嫁到了齐国,那周国现在怕是,早让突厥跟齐国吞了,万一分赃不均,突厥跟齐国可咋办……”

“呵,列国干老子屁事,老子一人能守一城,抵千军万马!这是漠北苍鹰给困这儿了啊!老子这皇后,当的又有什么意思,拖延了六年…还是来到这了。”

皇后一脸落寞,九幽也不知怎么劝好…

887.牧兰身世

“您可是皇后啊,不能总是把老子挂在嘴边儿。”

“老子最后一年在突厥待着,印象最深的还是你呢。”

“那小侯我…真是不甚荣幸了……”

九幽规规矩矩的客气,终于见效了,皇后娘娘只是满眼忧愁,叹道,

“宇文邕看上的,只是突厥的势力,又不是本宫,当年他非要娶本宫的时候,本宫才十二岁,在草原无忧无虑的玩着呢。突厥不让本宫嫁给牧歌,也是因为怕他借突厥势力。哪怕是他要借兵复国,本宫也一万个愿意的。”

“唉?复什么国?”

“他和兰陵王,应该是表兄弟。牧歌是柔然最后一任可汗的小儿子,是突厥吞并了柔然,所以我爹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怕他借机复仇复国。”

“原来牧歌也是个身世复杂的人啊,怪不得跟兰陵王惺惺相惜,又文武全才。”

阿史那皇后突然问道,

“你都做他王妃了,兰陵王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母亲的事?”

“他只说,他生母是千古之谜,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说起来这事儿,该是柔然的丑闻了。兰陵王的生父,当年喜欢的是柔然小公主,兰陵王的祖父替儿子去柔然提亲,都是为了柔然背后势力。公主他爹,非让兰陵王祖父自己娶公主……他祖父又对妻子忠贞,娶了公主也没同房。但是公主后来却生了个孩子,就是兰陵王。所以没人敢提兰陵王生母,兰陵王生父也不敢提,当爹的也不敢对兰陵王好。”

“原来是这样啊……皇后娘娘,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华胥女帝,也就是中原叫独孤如意的那位,和柔然公主交往密切,本宫自小就在柔然和华胥、遗迹的地方生活。前辈女英雄的事迹,都是口口相传的。本宫不羡慕华胥女帝男人多,哪怕没名分,跟柔然公主和高澄一样,跟牧歌毫无嫌隙就够了。”

九幽不禁感慨:“命运二字,着实害惨了人啊,这都如何是好啊。”

皇后娘娘看着女侯爷,眼神锋利:

“你不是华胥女帝的遗腹子么,你怎么不想学着你娘复国,整天哄个傀儡皇帝有什么用,还认贼作父呢,你真拿杀父仇人当爹了?”

“华胥汉人讲究徐徐渐进。”末了,九幽不禁发文问,

“你不会真想帮牧歌复国吧?我可不敢害了宇文邕啊,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已经很可怜了。”

皇后娘娘点头,思虑片刻,才道,

“宇文邕倒也不亏待本宫,本宫也没想害他,况且不是有你保着呢么?你要是哪天自立为王了,可以考虑娶个本宫兄弟回来,跟华胥国主联姻,突厥肯定乐意。我们照样可以在北面给你当靠背。”

“这感情好……不对啊,怎么咱俩这对话,这么不符合历史走向?”

“要什么符合,我是突厥人,你是华胥人,这江山是鲜卑人坐的,华胥汉人打的,本来就不公平。再说了,咱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女英雄,哪能像那群后宫女人似的唧唧歪歪,为一个破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888饮醉马奶酒

“看来这大周后宫里,也没人争宠宫斗啊。”

“有的,就那个长得像你的厍言欢,总是争宠还跟本宫示威,真拿宇文邕当个人了。本宫看着她跟斗鸡似的,她还憋着让自己妹子勾引皇上,也是绝了,忒可笑。”

九幽讪讪道,

“可能因为…皇上好看吧,但是,娘娘您可别把我跟她混为一谈……我可不屑于争宠宫斗啊。”

阿史那皇后白了女侯爷一眼,嗤笑:

“你还用斗吗?这后宫除了厍言欢没人了,宇文邕都是你的。你觉得宇文邕好看,本宫倒觉得宇文邕阴气重的像鬼。一个人一个眼光吧,本宫讨厌他,怎么看宇文邕,也跟牧歌没法比。”

“……”九幽无言以对,因为阿史那皇后说的,确实对啊!

阿史那皇后又道,“本宫想告诉你的,就是希望你帮忙,尽快让皇上太宰别看着本宫了,或者你尽快夺权,放本宫出去吧!”

“那个,这事儿是必然的,但咱们要循序渐进啊娘娘……”

“你们华胥汉人讲究步步为赢,我这暴脾气,可忍不了!”

“要不……娘娘您领我满殿逛逛?就当消消气了,顺便看看含仁殿风景?”

“含仁殿没啥好风景,一想到都是宇文邕安排的,更煞风景。”

……

日落西山,残阳似血,含仁殿后面的一片草地上,草里土里种着很多不知名的,草原上的小花。

草地的石桌上,一身赤焰裙裾,金丝银线绣着鸾凤云纹的皇后娘娘,皓腕凝雪,玉镯摇铃。

染了残阳的双眸,衬着美貌艳烈无双。

她笑嘻嘻的,手里捏着白玉盏,杯子里是奶白的酒。

“小老弟…这可是我北原的马奶酒!多好喝啊……你怎么不喝啊!”

一旁给皇后娘娘剥橙子的女侯爷,都快欲哭无泪了,“娘娘,咱们这酒量,以后少喝行吗?多丢人啊…来吃瓣橙子,解解酒。”

皇后娘娘挥舞着手腕摇头:“嗯~~不吃,酸,我今儿是想事想多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不酸,甜的,主要是解酒,你看我吃一瓣…”

然后九幽酸的牙都倒了,舌头都直了,还逞强忽悠她呢,“嗯,老甜了。”

皇后娘娘斜她一眼,“你都酸大舌头了,还忽悠本宫呢?真当本宫喝醉了呢?本宫就是醉着玩玩。你又没喝酒,吃什么橙子。”

九幽正左右为难之际,就听见有人通报,“禀皇后娘娘君侯,皇上来寻君侯了,在殿外呢。”

九幽去看醉意潇洒的皇后,她眼里的夕阳炽热如血,很慈母的笑了笑,“快去吧~原来这就是,宇文邕动心的表现啊~”

……含仁殿大门外,顶着残阳如血站着的人,身后只跟着一个内监,两个禁军。

九幽走出门去,迎上那个站的挺拔又孤寂的人,与他黑润透亮的眼神,打了个照面。

宇文邕头顶的金冠一丝不苟,鬓发却散乱的垂落满肩,任风拂开、缭乱了满脸。

他红唇微启,嗓音低沉柔和:“幽儿……朕等你一下午,你也不回来,只能来找你了。”

889.北冥有孕

九幽离他一丈远都闻见酒气了,走近了听他说话,吐一口酒味儿,更是皱眉,“你跟人喝酒了?”

宇文邕垂下眼睫,清咳道“朕把他们喝走了,才来找你的。回…凤阙嘛?”

“你这一身酒气,先去洗洗吧。”

宇文邕一听让他洗洗,很自然就想到了接下来的事,就羞赧的回了句,“好…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有点晕,怕你不尽兴。”

九幽无语道,“就让你洗洗,你都喝没人样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啊!”

“做什么…都行。”

……从出含仁殿到往凤阙走,天就黑了,得亏内监拎着灯。

天一黑,皇上更晕乎乎的,紧握着女侯爷的手,跟她寸步不离。

忽然一声尖锐的磨砺声,暗夜之中划来一道银光——

此银光直朝九幽面门而来!

九幽机敏侧头,甩开宇文邕的手!

却是一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同时,刺客也出声了,“你还真风流啊,帝王也睡上了。”

九幽面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胸膛圆鼓,头戴发箍,唯有暗夜里那张慵懒傲慢的脸,让她认出来了。

遭遇这突然袭击,宇文邕都清醒了不少,眼看着刚刚还握在手里的女侯爷,被人拿剑架住脖子,——禁军急忙拔刀的瞬间,宇文邕刚怒吼出一句“放肆!”

那个女刺客就说话了。

“皇上别喊,这是我跟她的事。”

九幽也无奈道,“皇上你别掺合,洛之澜找我,必定是玄机阁有事通知。洛之澜,你把剑收一收,吓到我男人了。”

洛之澜收了剑入鞘,兀自冷笑,“你有了这个男人,就不要玄机阁那个男人了?”

“什么意思?不是洛北冥自己不愿意,不愿意跟我的么。”

“不是玄机阁找你,是我找你。洛北冥有身孕了,是你的。”

宇文邕本来还是半醉半醒的,忽然听到这一句,是全醒了,像被凉水劈头盖脸浇醒的。当知道她那个新欢有了她的种,宇文邕杀人的心都有了。

九幽还愣愣的笑了,“真的啊?那他在哪?侯府吗?”

“他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了,他当然还在玄机阁。他不想要这个孩子,都差点喝红花堕胎了,是阁主拦着不让他堕…独孤九幽,但凡你是个华胥族女人,就别让他怀个孩子,还不明不白的。”

“我知道,我会负责的,只是,他还不知道你来告诉我了?他还是不愿意跟我?”

“他跟你,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看不看的上你,你们也不该有交集。但是…他有了你的种,你若不知道,他得多吃亏啊。”

“看你恨到要拿剑砍我的架势,你莫非喜欢洛北冥?”

“他?嗤…哪个正经女人,会喜欢这么个蛊鬼啊,可他就是在你这吃亏了,我得告诉你,玄机阁男子出任务时可以浪,但玄机阁男子,不是你想糟蹋就糟蹋、糟蹋完唾口吐沫就能扔了的,你要是敢当负心人,玄机阁照样不容你!”

“那你大可放心,独孤九幽唯独不负男儿。”

890.降不住

洛之澜扭头就走了,还是足尖点地御轻功走的。

九幽情不自禁就随着她,走出几步,身后的宇文邕眼疾手快拽住她,漆黑凤眸望着她,心里针扎一样。

“幽儿!你是不是要走……”

九幽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失神了。现在连夜找马,回府找兵器去玄机阁,也没什么用啊。

“雍儿,我要去看他。”此时的九幽,真像犯了错,起码对于他是这样。

宇文邕听了刚才这俩人的对话,既震惊又恼怒,可也无可奈何,留也不得。

“嗯,只是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宇文邕这么好说话,着实吓了九幽一跳。可是他这么隐忍,让她太心疼了。

“那就明日再去。我想看看…有个男子为我怀有身孕,是不是真的。”

九幽在叹气,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宇文邕,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兴许是喝醉了,这男人没表现的太生气,就是满眼雾气,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放、嗓音绵软委屈,

“朕的心好疼,特别疼,简直要疼死了……”

九幽顺手揉了几下,感受到了他薄薄衣料下、结实又滑腻的肌肤,被她染上热度。

“回寝殿,我给你揉揉。”

宇文邕都气笑了,“你是准备揉还是摸?”

九幽眉头一挑,傲慢道,

“咋啦,我睡过的男人,连摸都不让?”

宇文邕温软低伏:

“让,让你摸一辈子,让你睡一辈子,最好……让你一辈子只想睡宇文邕。”

“那你可得多才多艺点儿了,虽然我只喜欢性子冷傲的男子,但偶尔也喜欢辣椒似的男子。”

九幽在这满嘴不着调,宇文邕也不生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比清醒时候还清醒。

“你喜欢的样子朕都有,就怕你降服不住。”

“行,反正我耐得住性子坚持,降服了你,我也算大周第一赢家了。话说……你不会为了气我,也去找杂七杂八的女人吧?”

“弄脏自己,不如给你添堵,朕发脾气从来只作弄你,哪有跟其他女人发泄的时候。”

“有君王如此,我是该庆幸还是不幸呢…”

宇文邕凤眸漆黑,波光流转,“一见九幽毁终身,不见九幽终身悔。”

“那你究竟怪我毁你,还是怕未曾逢面后悔?”

“都怪,却又都爱。”

……

凤阙殿后面有个浴池。

宇文邕一路拽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

九幽每次侧头,他都正拿慌乱明亮的眼神,瞅着她。

九幽实在不忍,“你怎么像小孩子似的。”

到了凤阙门口,他才安心的长舒了口气,“你先进屋,朕去洗洗。”

九幽来了句,“一起洗。”

宇文邕顿时精神了一下,“嗯?这、这……朕有点儿难为情…”

“我看你喝那个熊样儿,怕你掉池子里面儿,再上不来。”

……九幽想的却是,宇文邕喝醉了真有意思,可以趁罪睡一睡。

也不知道他究竟醉没醉,挺大个,透着龙涎香的温热浴池,她匆匆洗完,正看见他脸红红的盯着她,见她突然转过身来,他又慌忙转过去了。

891.喝过药了

九幽笑道,“洗个鸳鸯浴,你还害羞了啊?要不我把你就地正法啊?”

宇文邕凤眼水润,慌忙道,“朕还没洗完……你你你先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朕一会儿就好。”

九幽笑的肚子都疼了……这男人也太可爱了吧!

常年受正统教育,抵制下三滥行径的人,被她这么揩油调戏,难免放不开。

九幽还真就喜欢他这矜持劲儿。

……

九幽正斜倚床上,手里把玩着刚从他屋里翻出来的、几条系带。

看着一步步从珠帘外头,往床榻走来的皇上,他居然把寝衣领子开到肚脐了!

男人墨发如泼,像一把黑绸子一样,柔散的披在脸上肩头,他玉容雪白,肌肤雪白,挺拔高挑的身形,俊美绝艳的五官……被水汽熏透了,漆黑凤眸湿润,脸颊水润,嘴唇红润,一步一颤的锁骨和胸膛……都那么美妙诱人。

坐床床上,手里攥着系带子,像要编筐的女侯爷,看得眼睛都直了。

结果这男人上了榻就去拽绣被,宇文邕羞臊不已的,蒙着被子凑近她,都快趴在她身上了,他拢了拢垂下脸庞的墨发,朝她眨着浓黑眼睫,凤眼湿润,委屈求欢:“朕喝过避子药了……”

他身上绵密的龙涎香极度好闻,丝丝入扣透着媚惑……九幽下腹一紧,嗓音都哑了,

“你不会对我用媚药了吧?”怎么这么香,这么诱人啊……

宇文邕凤眸一瞪,咬唇道,

“不会,朕不会用那么下三滥的东西对你。”

“那你这副样子怎么解释,你是憋久了挨干没够?”

宇文邕一咬牙,恶狠狠的看着她!“朕今天借着酒劲儿,就是让自己的身体,记住你,让你明白明白,我宇文邕……”

女侯爷撑着头看他,拭目以待的样子,只是表情玩味,让宇文邕心里没底了,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幽儿,你对朕,到底有多少真心呢……朕不是要独占你,只希望,你心里的位置能……”

“我这人,越是看着不在乎谁,其实越是在乎的,我也想…输的时候,别人看着我不那么可怜,好像我无所谓一样。你能懂吗?”

“朕懂,你不会输的,你是朕最真实的感情,最真实的记忆了……”

九幽伸手进了被子,去感受他跳如擂鼓的胸口…

“那你为什么,不肯把自己的防线,跟我交换?”

“朕没有安全感,只有这样,才能感受你更真实些。”

“那你把被子掀开,自己脱光了,睁眼看看是谁在上你。”

“……行。”答应了之后,他就从她身上起来,掀开绣被坐一边儿了。

宇文邕想着,反正自己是个大男人,她喜欢怎样他就配合着,她高兴就好了。

反正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他了。

眼看着他还真洒脱,扔了被子,解下身上系带,就把寝衣给褪了,露出浑圆雪白的香肩,就剩个及膝亵裤了,然后凑上来黏糊她。

九幽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你怎么突然愿意了?之前连睡觉,你都要蒙在被子里脱衣服的。”

892.桃和枣

宇文邕也躺下来,跟她面对面,紧搂着她的肩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看着她灿亮的眼睛,他嗓音都柔软了起来,缓缓吐着温热:

“朕之前…怕你觉得朕不自重,轻看朕。容易得到的怕你不会珍惜,一直得不到的,怕你就不想要了。”

九幽一寻思,这不就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么……

“好个撩人套路!我就纳闷了,你哪儿都好,对女的思虑这么周全,手段还高明,怎么还轮得到我?”

宇文邕想了想,只能这么说,

“身心灵魂,都只与你契合。”

他不是个随便的男人,可是她的要求,他都极力满足。

“幽儿,朕的身体对你毫无嫌隙,那你呢?”

九幽茫然不知,

“我?”

宇文邕凤眸莹亮,皱着眉头看她,

“你总是衣冠楚楚,然后让朕一丝不挂。朕足够君子,未经允许,同床那么多次,朕连你上三路都没碰过。”

九幽突然想起白天,他兄弟的话了,“因为我自卑啊,我胸太平了,你摸你的厍贵妃不就好了么。”

这女侯爷,满嘴自卑说的却很自信,云淡风轻的说,也看不出来情绪。

宇文邕凤眼漆黑,红唇带笑:“朕喜欢一手带大的。”

这回轮到九幽脸热脸红了,这男人就眼神灼热的看着她,还伸出粉红的小舌尖舔唇……

九幽无奈,只看着他,自己一扯寝衣带子,顿时胸前的衣襟松散了,“你想怎样?”

没想到她也这么坦诚,拒绝都不拒绝一下,少女的身体就给他展开了

“哼。”

“你生气啦?”

衣襟滑落少女的肩头,女侯爷洒脱的扯掉了寝衣,光膀子扑到男人怀里去,她闷声去啃他耳鬓。

宇文邕结实玉质的胸膛,他捂着怀里的、娇软矫健的少女身体,介于稚气未脱和成熟之间,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馨幽香……宇文邕嗅着她的发香,居然一点也不想残害。

怀里的少女闷声闷气的道,“满意了么。我也毫无保留了。”

宇文邕有点内疚了,握着她削瘦的小肩膀,就给她推开了,“朕是不是……过分了…”

“你不是要一手带大嘛?来,老子给你机会,可别说我苛待你了。”

宇文邕长舒了口气,“够——够了,朕舍不得,尝尝就够了。”

九幽笑的玩味儿,“准备养肥了再吃?”

“嗯。”

893.锁住你

宇文邕扭头就去找自己的衣服,顺手抄起了绣龙外袍,就盖她身上,亲手给她围胸前了,还绕后拿龙袍袖子,给她系背上了,系紧了更像上襦齐胸裙。

“你穿上襦齐胸,真好看。”

可不是么,少女白净的身体,青丝垂肩,胸前围着灿金色绣龙衣袍,衣袍上刺绣的,五彩的金龙团云直上,只见浮光葳蕤,珠白金灿,真像是上襦齐胸裙。

“你这是憋着让我穿裙子呢?”

“嗯,朕想要给你做绣龙裙子,上襦齐胸杂裾裙怎么样?你喜欢什么颜色?红色还是金色?红色的话,和朕就像婚服了…你是朕的国母皇妻,穿龙裙多气派。”

九幽默默道,“我可当不了国母,我没有母仪天下的样儿。再说了,两条龙那是断袖啊!”

“龙又不是只有公的,你要是不喜欢龙,可以绣凤。”

“我挺喜欢龙的呀,还喜欢皇上的龙体,就是怕你断袖。”

“那你穿龙,朕穿凤。朕有你这么个,女儿身男儿心的妻,还哪能堕落到断袖……”

“话说衣裙上绣龙,当今只有太后才敢吧?太后那可是龙母啊,我若穿,是不是差辈儿了。”

“皇妻照样可以穿,调个字就是母龙。”

宇文邕这话哄的,九幽虽然笑,也不逾越过份。

“龙袍我可不敢穿,你要是不研究枣儿了,我就穿上寝衣了。”

宇文邕虽然舍不得,但也不忍过度破坏,便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扭过头去,解下身上龙袍,露出雪白挺拔的脊背背,削弱的肩膀,又套上了酥黄的寝衣。

少女初露成熟的身体,泛着珍珠似的莹光。

九幽穿完衣服,就看见床榻上,她方才扔那的几条带子了。

她忽然回头道,“我想锁住你。”

而斜身躺那的男人,一手撑头,凤眼含春的盯着她,眼色柔媚…

“朕已经被你锁死了。身心,都挪离不开你一步了。”

九幽咧唇一笑,

“我说的,是这个锁,绑。”

宇文邕一脸茫然,只见她正拿起了一旁的几条系带。

跟她这么久了,她用过鞭子,用过裤腰带,用过绳子和锁链,他要是这会儿还看不出来她意思,他也就白认识她了。

宇文邕试图拒绝,“别这样…朕不乱动!不要用这么……对待奴隶的工具行不行…”

盘腿往床上一坐,女侯爷就一脸正色,义正言辞的试图以理服人:

“这不是对待奴隶,这是闺房情趣,你家妻主用的,是你的穿衣服用的,绣龙系带。”

宇文邕狠狠挤出两眼湿润,委屈巴巴的望着她…

“那也不好,不能那样,朕会没有安全感……朕恐惧……”

“这不是有我呢么,独孤九幽捆你,叫家法,我得能制住你,不然你还得无法无天了。”

她一口一个家法,宇文邕还真无法反驳,

“这个家法……朕认!但是…”

“宇文邕你记着,从今以后,只有我独孤九幽能绑你,其他人敢有这想法,都得弄死。我绑你叫家法,你面对恐惧自然有我陪你,别人不配陪你。”

894.爱的捆绑

刚柔并济,连哄带吓,宇文邕成功被说服了,也不拒绝了,“……好。”

……外面大雨倾盆,碗口大的雨珠子砸在屋檐房顶,突然起来的打闪炸裂,把宫楼殿阙照的一亮一亮的。

凤阙殿烛光如昼,珠帘鸾帐里,龙床上,男体四肢修长,肌肤白皙如玉。

把人扒的不着寸缕了,用绣被盖上,她便拿锦绣的细布条带子,把他的双手腕子捆好,分开绑在床头,酥黄的布带绣着朱红软丝云纹,缠着男人的皓雪白腕。

雨下的大,宇文邕挺害怕。

漆黑凤眸像是被雨浇湿了,白玉面颊也蒙了层水汽,他满眼慌乱,鼻尖带汗,薄红的嘴唇惊恐的喘息着……

漆黑无底的眼里,这火树银花炸裂的人世,他只看的见这个少女……

她的眼睛是最深邃的琥珀,无底洞一样吸引人,却只吸引他,浓艳俊美的脸上,是能融化他骨头的温柔……她就像烈酒一样,能把人灌的醉生梦死。

这张脸从十六年前,就留在了他朦胧的记忆里,愈发清晰痛感,成了实病。

荣辱因她,爱恨因她。

“那个雨夜,那个女人,一边打骂,一边诅咒着宇文家怎么不死绝了…我耳边,都是锁链声,雨声,打骂声。”

“都过去了宇文邕!以后谁要再敢伤害你,得先过我这关,独孤九幽会一直陪你。”

他像是撒娇,又是哀伤的控诉。

最灰暗的环境,羞辱人的行径,只因面前是她独孤九幽……便都可以放纵了。

身上只盖了绣被的,雪山白玉似的龙体,因羞赧而微微泛起粉色,绣被从胸口盖到膝盖,他羞耻的夹紧了腿,一双漆黑凤眸惊慌的瞪大,目不转睛的着看她。

坐在他身侧的,只穿了身绣龙寝衣的女子,眼色深邃,明亮放光。

“都说皮肤越白的胡人,体欲越旺盛越淫性么,白的人爱到处发情,看来传言诚不欺我。”

“朕还好…没有到处发情。被你这样绑着,朕心慌还来不及,哪有机会发情。”

“这叫爱的捆绑,我要让你记住,只有我能这样上你,我不会强迫你,全凭自愿。”

全凭自愿…也不知她让男人怀了她的种,又是不是双方自愿呢。

“幽儿…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嫌弃朕无能了,开始拿朕当玩物了?”

九幽最不想听他较这个劲儿,烦躁的很,又没法哄他,

“没有的事,我只是很惊喜洛北冥,居然让我当娘了。我爱的是你宇文邕,又不是孩子。”

宇文邕这才松了口气,黑眸湿润:

“朕在喝杀精药……你可以放心和朕做。”

九幽的手指,抚摸着他白玉般光滑的脸颊,去捏他挺拔小巧的鼻尖,去捻他浓密卷翘的眼睫……绝顶好看的男子,正瞪着漆黑的凤眸,微启着红润嘴唇、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傻呢。”

宇文邕嘴唇颤抖,眼神温融。

“朕心甘情愿的。”

她缓缓低下身,伏在他胸口,温软的问了句:

“你这颗心里,住过多少女人呢。”

895.无你不独活

宇文邕想了下,才小心翼翼的答,

“三个。但是从今以后,不会有第四个了。”

“都是谁?”

“李娥姿,厍言欢,你。”

“为什么我在最后面?”

“因为在你之后就没有人了,朕第一个女人叫李娥姿,自己看上的第一个叫厍言欢……”

她恶狠狠的掐了他胸口茱萸一下,见他痛的倒吸了口冷气,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满眼无辜,九幽笑了

“说永远的都是骗子。”

“朕绝不会骗你!只要朕不死你不死,这世间不会其他人,入得了眼了。”

“我若死了呢?”

“世上若无你,何须朕独活。”

“听你这些话,就傻里傻气的……”

“宇文邕不傻,身心坦诚,掏心掏肺的给你了。”

九幽感慨,“男人说要贤妻美妾,我这辈子,能有傻男人愿意赤诚相待,还都是又贤又美的……”

“那朕呢?在你心里,可是夫君?”

“……结发夫妻,不是只有一人么。”

“朕不为难你。你心里的正夫若只属意封浮华,朕就做平夫,朕只要跟你夫妻的名声,朕尊他是正,也不让他对朕三拜九叩了……”

九幽感觉鼻子酸酸的,实在受不了他的隐忍了。

手指抚摸着他瘦尖的下巴,触手满是玉器似的凉滑。

九幽却发现,这几日他更瘦了。

“何苦呢,雍儿……”

“幽儿,朕身心都托付给你了,你万万不可负我……没了心,宇文邕宁愿把人世间变成炼狱,也好过我一人在炼狱。”

“你不会又想……当残暴昏君吧?”

“朕从来不残暴,只是为了引起你在意。你还记不记得你写的圣旨?朕想听你说,你心里有朕,宇文邕是你最重要的男人。”

“总说这个…怪难为情的。”

宇文邕不说话了,凤眸湿润,极度失落的样子……

九幽心口仿佛被戳痛了,只想搂紧他,感受他光滑冷凉的肌肤上,染上她的温度。

“宇文邕,你就是个妖孽!害得我变成色魔,天天想上你,害得我成天顾家,出任务巡防吃酒,都要想着给你带吃的,害得我……从来不尊重皇家,从来不臣服皇帝,却要为你,恨不得掀翻全天下,想把你喜欢的都抢来给你。”

“朕不要全天下,只要你,只要你的全天下里,朕最重要。”

“好…你最重要!”

“幽儿!朕好欢喜,做梦一样,怕梦醒了,你说的话就都是假的了……”

九幽掐着他胸口茱萸,坏笑,

“那你看看疼不疼?”

“唔~~你怎么突如其来!啊~~”

宇文邕刚刚还动情的跟她谈爱,她就来这个,一时收不住嗓子叫出声来,整张脸都红热了。

九幽笑弯了眼,咧唇坏笑:

“真好听。再叫几声?”

“唔。叫不出来了……”

“那我就让你叫出来,你的嗓音这么好听,干嘛不叫啊。”

于是,宇文邕迷迷糊糊之中,床上就剩他一个人了,他惊慌的晃动手脚上的捆缚,去看床下……屋里也没有找到她,等了半天,才见她去而又返,手里捏着一只蜡烛。

她眉眼带笑,爬上了床。

896.什么闽南语

于是宇文邕眼睁睁的,看着他多年来,奉为昼光圣火的蜡烛,此时被她拿在手里,宇文邕还不明白…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她就举着圣火坐他身边儿了。

他眼睁睁看着蜡油淌下来……滴落在他胸口,烫的他“嘶”地一声,痛呼着喊她名字,“幽儿…疼!”

洁白更胜月色的清艳肌肤,在朱红的蜡油下,灼起块块浮肿的红艳。

作恶者还在引以为傲。

“啧啧,看这花,多好看。只可惜有点偏。”

女侯爷话音未落,又是一滴蜡油,这回正好砸在两点茱萸上,滚烫的蜡油、滴在敏感娇弱的肌肤上,痛痒发麻,宇文邕有些崩溃,玉白的身子一阵颤抖痉挛,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只用一根蜡烛,又因为被绑着,所有感知都被她下一滴灼痛拉扯,这蜡油一路掩到肚脐,隐入草丛,灼痛了粉白的玉器。

密不可言的玉器,随即胀大了几分,即使蜡油封了铃口,也阻止不了附魔了的雄起。

宇文邕唇齿带喘,几近崩溃…“难受…要死了,快停下!别用蜡!”

“怎么还有一句闽南语呢?”

九幽没少听南疆口音,宇文邕却是从来没去过的,

什么狗屁闽南语!

男的泪眼汪汪,“幽幽儿…难受……解开朕!受不得了,朕要把蜡油抠下去!”

九幽无奈,给他解了手,他就兔子似的抱着被子窜一边去,然后自己扣下一块块,粉白的蜡油扔在地上。

都抠完了,他就抱着被子转过来看她,眼角湿热,小脸儿憋的潮红。

九幽看他这气势汹汹,闷声瞪她的样子,以为他要抄起武器削她呢……

“你想怎样?”

“不要折磨朕了,来吧,朕忍的好疼……”

“我还以为,你要削我呢。那咱俩都别折磨人了,你也憋裹得跟蚕蛹似的了……”

宇文邕点头应着,便扯开了绣被,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把酥黄被子围在玉白腰间、就伏在床头,去扯床侧暗格的柜子了。

从里头拿出来个,白瓷金漆的小圆盒来。

九幽眉头一挑,“胭脂?这时候要这玩应干什么。”

宇文邕小心翼翼的拿她眼前来,双颊粉红……“是…有助情事顺畅的香脂,苦参研磨成粉,男子外涂则杀精避孕,制成香脂可以润滑用。”

九幽眉头狠狠一抽,“行了,就寝吧,你喝酒了,也别想别的了,安心睡吧。”

宇文邕还是固执的打开了盖子,顿时一股子冷冽清香透出来。

“你给朕些机会,行不行?”

九幽无语,可也不知怎么劝他,

于是眼看着,他从盒子里挖出一坨,当着九幽的面儿,就抹上了泛起粉红的玉器。

这女侯爷已经练到厚颜无耻了,就默默看着他,而低头忙活儿的男人,却红个脸,给自己好一番心里建设。

又觉得她是在看他放荡,当乐趣呢。宇文邕好一番心酸,爱的卑微就算了,在床上,也要这么卑微么……

897.如此契合

当他还未抹匀香脂的手,被人大力按住后,宇文邕就不伤感了。

这少女的手看着跟细叶子似的,劲儿是真大,把他按床上、就开始强行掰扯了。

冰肌玉骨的美人仰面朝天,刚刚被灼痛过的地方,还一块一块的红,铺在白玉似的龙体上,靡艳极了。

宇文邕一躺下,侧头就看见了床外的门框,帘帐后头的帷幔层层叠叠,像是有人在窥看……前几日,她便是坐在帷幔后,看他在床上跟厍言欢,真是羞耻……宇文邕胡乱的伸手,可算是把床上酥黄的五彩刺绣帘帐扯下来了。

连带噼里啪啦的翡翠珠帘,都砸在了手上。

又被她蛮横的掰过手腕和脸,霸道的让他……只看着她的脸。

多少浓情蜜意,不得不发的情绪,都铺在了女侯爷浓艳俊美的脸上。

他修长的腿弯着,让人架得高起,感觉腿筋抻的生疼,只能牢牢抱紧她的脊背。

岩层褶皱,随着莽撞的抨击、愈发丝丝缕缕的细痒刺痛了。

怕不是华胥族女子的身体结构,真的跟寻常人不一样,是寻常人遥不可及的凶悍……他感觉一会儿是触之不及的痒,一会是灭顶的痛爽……

扣住男体的矫健少女,像是在打磨玉器,如此契合,

底下的人忽然就像没了根的落花,在她制造的巨浪中风雨摇曳。

她像个鬼一样,不知足的索取,吞城掠地,他不止大开城门欢迎,还自甘被收编入伍。

难以压制,也不想压抑的两人,喘息吟哼声散落满床。

因为男人极度绵延魅惑的嗓音,太过惊心动魄,连哼带叽的,还一直喊她的名字……把九幽刺激的,喘气吟哼都是在笑着,极度的快意满足了。

“叫妻主。”

“哼…幽唔……妻主……”

他嗓音绵媚缠人,又毫不女里女气的娇柔,九幽听的脑里像是炸裂了,浓重的吐了口热气,而他呼吸间都是酒香…

“知道华胥男子怎么受孕么?就像这样……”

“啊?……什么…嘶、啊……”

吐出的热流,与暗渠倾巢出动的洪水交融。

体力几近透支了,也无力阻止突袭铃口的热洪……只能慌乱承受。

底下的人身子一阵颤抖抽搐,要从她的扣押下抽身,却被她攥住了腰肢…

“不许拒绝。”

逆流回溯,美人玉体止不住的抽搐,是诡妙的胀涩难受,

他只能紧搂着她的肩背,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的吸取她身上的温香,轻轻喘着气。

难受是难受,舒坦也是真舒坦。

只有怀里还是她,就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的。

她以为他浑身发抖是疼的。

“疼么?你抖的好厉害。”

少女的嗓音,介在稚嫩与成熟之间,低沉懒散,嘴唇压在他耳垂上、满是黏热蛊惑。

他喘着气,抬手护住自己耳朵,明明那么喜欢她的声音,这种时候却总羞臊的不忍听……

“不疼,但是难受。原来是这么酸胀的滋味…朕错了…以后,也尽量不弄脏你里面。”

“华胥嬮妲的男子,就是这样受孕的。”

宇文邕嗓音冷涩,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听说怀了她种儿的男子。

她不止是这样对他一个人,而前者……已经为她身怀有孕了吗?

“朕是鲜卑人,又不能怀孕……”

男人嗓音低沉绵软,掩不住的失落无奈。

“那就让你的灵魂怀孕,只对独孤九幽忠贞不二,大开城门。”

898.奢求

“呵…这东西,只能接受你了。你根本不知道,朕只有你,一直都是你。多可怜,可笑,朕只有你,你却从来不优待朕一点儿…朕才是一开始,就接受了不平等的人。”

宇文邕自觉的清醒,一开始就接受了不平等,因为一开始就是他记得,他做错了要百倍赎罪,于她而言,她从来没有过他这样独活的在意……

“对不起雍儿……是我来的太晚了……要是早些年认识你,就能护着你了。”

紧拥着他的少女,叹着气。

而宇文邕却愈发觉得可笑可怜了,她以为他可怜的,是外界施加的遭遇么,他最可怜的都是她给的……

“你跟封浮华认识的早。可朕呢……当着他的面儿,抢走他定了婚约的妻,却还奢求为什么不能替换他。可你不明白,朕心里痛,朕一直都知道什么是错的,可还要做…朕的私心,都只剩你了…”

九幽默然无语,不是她不懂,只是她懂了,就无法说明白了。

“你这是见外么?你还记不记得你说的话,你对我说,‘你这样的人,如果我还不宠着,还有谁配让我宠呢。’现在独孤九幽把这句话,也对你说,你的一切我感同身受,如果你不嫌弃,就当是托生跟我,做了个比翼鸟吧。”

“呵呵……寻花之路必有荆棘,朕奢望的,唯有悲欢与共之人,形同副影的伴儿罢了。”

“悲欢与共还不够,还要死生同梦。”

……

折腾了一晚上,俩人澡都没洗,就喊内监安季送了两盆水,随便擦擦身下狼藉就睡了。

这男人是最惨的,被霸道的女侯爷把精元回灌,排也没排出来多少,可能是吸收了,但也不可能让他怀一个。

……

早朝时候,宇文邕还准时醒了。

外面一敲更,内监安季进来唤皇上,刚唤了声“皇上——”

里头亮灯一夜的人,就醒了。

宇文邕抻胳膊,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软,五脏六腑还难受,一睁眼,就看见枕边儿睡着个人,女侯爷寝衣凌乱,肤色润透,睡容俊艳清冷,唇角带笑,像是饱食美味。

心心念念的人,就乖顺的躺在枕边。他晨起的不适感,顿时烟消云散。

他觉得此生能想到最美好的场景,莫过于此了,太过甜蜜,他有点受宠若惊的彷徨。

他正看着她,她就醒了。

宇文邕瞬间想放赖,“朕浑身难受……你陪朕躺会儿吧?”

九幽皱眉,

“你怎么一看见我醒,就想赖床啊?你还是不是一国之君了?”

宇文邕也挺委屈,“朕只是想……能跟你一起睡到自然醒。”

九幽态度温软了许多,

“其实我也难受,可我得陪你上朝。正好昨天,七王不是把官服送来了么。咋们等上完早朝回来慢慢睡。”

“好,那便起身更衣吧,朕在朝上看见你,就不累了。”

……

朝堂上相安无事,只太宰也只是提醒君侯,让她赶紧回京兆府,就没有然后了。

九幽一上早朝就精神了,天阶龙椅上的金红龙袍帝王,俊美冷艳,端肃威仪,也没流露出一点困意。

899.京兆眉妩

九幽心道,昨夜他醉醺醺意乱情迷说的话,他今早居然还真穿了身红,跟她身上丹鹤的绛红官袍挺配了。

不过,一下朝庾开府就叫住君侯,说请她同路去京兆府,还请她吃民间早点。

皇上又是一身压抑的玄黑龙袍,冷着脸,眉眼漆黑面色雪白,一看君侯被老臣缠住,他扭头就走了。

九幽欲哭无泪,“庾开府您等我!小侯去跟皇上告个别!”

……

看着前头皇上,步辇都不坐,气冲冲往凤阙走……后头跟着的九幽,嫌他太冷情,突然想拿女子的、胭脂粉墨给他画妆。

皇上在前头甩袖子走着,她在后面跟宫女姐姐问,有没有随身带眉墨。

九幽要到了一截眉墨跑回去,皇上已经入了凤阙殿。

九幽一路跟着,见他进了屋,就开始由几个小内监卸下朝服。

“皇上,你知道汉代时候,‘京兆眉妩’的典故嘛?”

皇上闷声道,“哼。你都要走了,少跟朕说话。”

九幽也不想哄他这个,毕竟就算太宰不提,她也想去找洛北冥呢,搁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宇文邕看着也闹心。

“汉代张京兆,给妻子画的眉特别妩媚,这事儿被人搁朝廷上弹劾了,他就跟皇上说,夫妻间的闺房情趣可不止画眉,汉武帝那是个老江湖啊,表示了解了。皇上…昨夜光顾着在你身上画‘蝇头狂草’了…本京兆给你画画眉怎么样啊?”

皇上刚把朝服换下来,穿了对襟的漆黑绣龙披金常服,头戴翠玉金龙冠,正把手臂搁在桌案上,拿着《象经》看,浓密卷翘的眼睫垂着,根本不理会九幽,九幽干脆擒住他瘦削的下巴,逼迫他转头来。

漆黑凤眸幽幽,他闷声道“你怎么不走?等早膳呢?朕今天不用早膳了,你是京兆尹老爷,总有人要请吃饭。”

“我想给你画眉,再走。”

“朕眉黑,不好画,再说了,朕也要见人的……”

九幽不待他拒绝,掏出从宫女那要来的眉墨,

“我先练练手,你要是不喜欢,一会儿就擦了。”

在他幽怨的眼神中,九幽笔墨勾抹,拿写字画画那股劲儿来,却也不敢过足画家的瘾,只敢轻轻描摹了。最后画出的半面妆,衬着他漂亮的双凤眼,半是清冷绝俊,半是妖艳邪媚,不伦不类甚是妖娆。

他闻言震怒,怒了句,“看你表情就画丑了!”他再一挑眼尾,虽然凌厉,却实是媚态横生,

九幽不禁看得痴迷,试想堂堂一个帝王至尊,古今谁有他这般‘男为悦己者容’?

一想到他纵容她这般,放肆的胡闹,还画妆的如此妖娆另类,九幽便顺手把另一条眉也画了,这回真是斜眉入鬓,挑若凤尾了。

九幽完事了,还摸着他光洁的下巴,咧嘴就笑,

“皇上,你真美啊,全天下男人女人都比不上你美。”

——本来直勾勾瞪着她的漆黑眸子,忽而流光一怔,宇文邕眼神一眯,唇角一弯,破冰笑了。

这一笑,散去所有阴霾。

晨起到刚才心里那些不痛快,都像是破碎的泡沫,她一点儿都不惶恐了,她知道……他这一笑就是没事儿了。

900.言既遂矣

这大周天子宇文邕,平日里何其高傲啊?

却又肯对她,卑微容忍,大气有度,九幽真是感慨,

“皇上,你脾气怎么变这么好了。”

宇文邕抚了抚垂到眼角的一缕发,表情淡漠:

“朕没变,只是对你脾气好了,更能忍了。”

九幽见他头发梳的整齐,就留两条龙须似的青丝垂在额鬓,头戴白玉冠,表情清冷,眉眼精美的,一笔一划是超脱了男女的好看……即便他一本正经,拒人千里的脸色,也足以颠倒众生。

九幽刚想说他真好看,又怕他嗤笑一声,嫌弃她词穷,她便换了个问。

“你怎么喜欢穿黑衣服了?”

“没有特别喜欢,只是穿久了黄色,想换个能镇住场的。再说了……之前是你喜欢看那身灿金色,朕才有意穿的,现在朕都是当家主夫了,哪能跟浪蹄子似的、可劲儿打扮自己,不得沉稳些么。”

可不是么,这大周天子穿的一身漆黑,刺绣着白龙金蕊雪牡丹衣袍,玉冠簪住满头青丝,只留鬓角两缕发丝垂下、其余都板板正正的,只露出了雪白额头。

对待感情,男女都一样,先是花枝招展为悦己者容,在一起了,才是恢复本性,以及镇场立威。

这个宇文邕,诱惑她时是个神仙男子,冷艳孤高,又有威仪又爱使小脾气,把她迷的神魂颠倒……然后她沦陷了,他就稳当起来了,天天板着脸,不说生气不说嫉妒谁谁,就逼的你来哄……

看他凤目漆黑,肃穆凌厉,已经拿主夫自居了……九幽真想泪流满面,“皇上你可别吓我……你还真不是昏君,我怕不是走错了地方,睡错了人。”

宇文邕冷冷的瞥她一眼:

“你还会心慌?哼。”

九幽一阵心惊肉跳,不禁委屈的直撇嘴…“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宇文邕默默挑了双凤眸,湿润带水的看着她…“男也不爽,贰其行?”

九幽眼看着用诗经对不过他了,赶紧无辜摆手……

“皇上恕罪!你家妻主可没有啊…皇上,你今天究竟是生什么气啊,生气我没陪你两天就走了?生气我跟庾开府说话?还是生气怀有身孕的洛北冥?”

宇文邕眼睫一垂,也在纠结。

若说他生气,他还真没生气,只是心里委屈,昨天陪她折腾了一夜,早上起来还想吐呢,她倒跟没事儿人似的,又要出去浪。

一个大男人,堂堂大周天子,也唯有面对她,这么狼狈不堪了。

宇文邕刚要说话,就听外面内监道:“皇上,庾信在外求见,说等君侯一同去巡城呢。”

宇文邕顿时气上心头,“让他在外面站着吧,君侯跟朕有事商议呢。”

所为有事商议,都是一些闺房间不可明说的。

皇上气呼呼的瞪了女侯爷一眼,翘唇讥讽道,“近墨者黑近猪者肥,朕看你早晚跟他学着走马章台,天天给朕找情敌了。”

九幽见他长眉妩媚,凤眼凌厉又有些湿润,嘴唇薄红,忍不住凑上去……

901.朕是怀了

“皇上,你伸舌头~”

宇文邕漆黑凤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依言启唇、露出了个粉红的舌尖来。

一脸认真的女侯爷凑近了他,还皱眉“啧”了声,拍拍他细滑的脸蛋儿…

“伸长点!怕让蛇咬啊?”

于是他极力的,把粉红小蛇探出,漆黑凤眸无辜的看着她…十分听话。

九幽猛然低头去咬!宇文邕也条件反射缩回了舌头!

九幽一张嘴、就咬他嘴唇上了。

宇文邕委屈的很,“唔!干嘛咬朕!”

“本来想跟玩咬舌尖的,我还没说,你就发现游戏规则了。”

“为什么不是朕咬你?”

“我看皇上秀色可餐,想一亲芳泽,你还不乐意呀?”

“乐意。要是你咬不到,有惩罚么?”

“有啊,想怎么罚都行。”

宇文邕忽而挑眉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九幽顿觉不妙,赶紧改口,

“咳,不是我说的…你要是想翻身,那免谈。”

“那不玩儿。除了压你,朕没有什么翻不了的身了。”

女侯爷不乐意了,

“皇上快点,伸舌头!”

“嗯~~”条件虽然没谈拢,宇文邕还是很配合,从幼红嘴唇里、探出了粉红小蛇来。

九幽上去就咬,嗷嗷的咬,还是咬不到,宇文邕存心逗她,一边哈哈笑,一边儿拿舌尖逗弄她。

本来就是怕看到不该看的,殿里一个宫女不留,只留内监,可皇上君侯这俩…也把旁边儿的内监,看得都目不忍视,也没人敢打断俩人腻歪。

玩着玩着,宇文邕突然就掩口推开九幽,急忙下榻找东西……旁边儿的安季眼疾手快,递上来个白瓷的小痰盂。

然后皇上抱着痰盂干呕了半天,因为早上没吃东西,也没吐出什么,全是酸水。

九幽在一旁,拿着内监递过来的茶水的面巾,然后再递给宇文邕。

干呕完了,宇文邕脸色更白了,漱完口,擦着红润嘴巴,就瞪着湿润的凤眸看她……

“朕会不会是有了?安季——快去传元太医!”

九幽无语,“皇上别闹……可能是你昨天喝酒把胃喝伤了。”

安季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去传,虽然有是不可能有,但皇上吐了,肯定不是小事儿。

等了会儿,元太医拎着药匣子就进来了,外面内监也跟进来通报:“皇上,庾开府还没走。”

被侯爷搂在怀里的皇上,细瘦腰杆也被女侯爷按住,他只是柔弱的招了招手…小脸儿刷白,气若游丝,“爱卿……来给朕瞧瞧脉,朕是不是有了。”

元扶凤刚行完大礼,闻言抬头,正看见绛红官袍的女侯爷,搂着漆黑龙袍的玉容天子,元太医顿时!额头大筋一阵狂跳,“皇上,这不可能。”

宇文邕凤眼一横,从侯爷怀里半坐起来,伸出一只白净的腕子来,搁桌案上。

皇上嗓音低沉,冰冷威严。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一下你的医用语言。”

元太医恭恭敬敬的拿出垫板,盖上帕巾,给皇上温柔的瞧脉了半天。然后规规矩矩的挪下皇上龙爪,装好工具,行礼回复:

902.求封德妃

“皇上,经臣诊断,您的龙脉健壮,没有滑脉,只是昨夜饮酒宿醉,受了凉受了惊,胃虚不平,又因情事过度,所以才诱发呕吐。臣给皇上配几服药喝上,此症状就有所缓解了。”

宇文邕脸色难看,“你去配药吧。”

“臣还有一言不得不说…您刚服用断精药,本身就不易饮酒,也不宜借助外物情动,您看您这龙体,都快让人祸害的千疮百孔了。以后皇上喝醉了,万万不可纵情过度,伤身伤肾。”

九幽无语,“元太医,你这是刻板偏见,你没娶妻不断袖,你不懂闺房乐趣。”

元太医淡淡道:“臣只是心疼皇上,只求皇上龙体康健。”

元扶凤这明里就是在数落她,要的只是宇文邕美色身体啊,九幽也真往心里去了,看着怀里没什么血色的男人,挺内疚。

宇文邕眼皮一跳,百无聊赖的一挥手:“你下去配药吧。”

元太医收拾了箱子,就跪礼俯首:“微臣告退。”

元太医一走,九幽也把怀里的男人扶正了,推开了道,“皇上,那我也先走了。”

宇文邕凤眼漆冷,喃漠道,“朕有预感,你这一走就把朕忘了。”

九幽哭笑不得,“我还没走呢,你就说的像阴阳两隔。”

宇文邕眉心一跳,哼了声,

“你走吧。”

皇上不甘不愿的语气,女侯爷好像没发现,还自顾自的说了句…

“哦对了,我昨儿跟娥姐姐相谈甚欢,既然她是让出皇后位给瞳婀了,就一个妃是不是太对不起她了?厍言欢还是贵妃呢。”

“嗯,朕即刻封她入三夫人,就德妃吧。”

“三夫人是个什么职位啊?德妃听着还没厍贵妃威风呢。”

“遵循祖制,后宫三夫人位同前朝三公,地位仅次于皇后,为贵妃、长贵妃、德妃。”

宇文邕又觉得她表情古怪,心虚的轻咳了声,“朕只封了厍言欢入三夫人,仗着她性子直脾气急,这几年在宫里也不曾作恶恼人。”

宇文邕后宫里就三个人,李妃与世无争,皇后又对争宠不屑一顾,厍贵妃都没个对手,还能怎么作恶啊。

“德妃是三夫人之首吗?”

“只要朕想,就可以是。”

女侯爷松了口气,十分满意,“那就好。”

宇文邕一看她这副豁达样子,心里真难受,

“你怎么对朕后宫女人那么上心?朕感觉你越上心她们,对朕的心思就越少了。”

宇文邕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就像独孤九冥,跟她亲近的男人越多,他对宇文邕扶摇越同情怜惜,自己也就越会失望吧?

九幽一看到皇上的后妃,同情善待她们的同时,更会不自主的疏远宇文邕。

“其实…各自风流也挺好。”

宇文邕又气着了,“你是不信朕,还是不想要朕了?”

九幽自知自明,也不奢求也不解释,只是表情淡漠,“我得走了,先替娥姐姐谢谢皇上善待……通房和前皇后了。”

宇文邕凤眸湿冷漆黑,都把下嘴唇咬出殷红了,

“走你的吧!”

九幽下地了,才感觉不对劲,回头,

903.美色乱其心

“我怎么心里这么慌了呢…”

“你走吧,你不懂朕,你就是不走,也体会不到朕的悲哀。”

“雍儿,你当真要我走啊?”

宇文邕眉眼漆黑,表情冷白,“你做的决定,朕什么时候拦住过?”

“瞧你说的,是我死皮赖脸黏糊你行了吧?”

“幽儿,别人请客的话,你别喝酒,朕怕你酒后乱性。朕不想要什么吐谷浑的骆驼肉水果,前天晚上你一身酒气回来,朕都快心塞死了,朕知道不该万事都嫉妒…就希望你回来找朕乱性…”

“嗯,皇上放心,我不乱性。我今儿要是忙忘了,也会让人给你送信,哪怕是吃喝拉撒睡男妾,我也让人记下来传给你。”

宇文邕皱着眉,“去你的吧。”

九幽扭回身就扑他脸上了!

宇文邕措不及防,瞪起漆黑凤眸看她,扑在脸上的女子,手捏着他颊上、玉白冷艳的肌肤,

软热香唇就堵上来了。

没动舌头,就是猛嘬了两口,这女侯爷才意犹未尽的起来。

只留下床榻上,手捂着红润嘴唇的皇上,呆望着绛红官袍背影。

他还没喊她,就喊不到了,年轻的女京兆尹这回是真走了。

似乎她对他告别的方式,就这一种。长生殿里,她临行前凶狠的一吻,她说等她回来给个交代。

而这次,接下来,谁也无法预料,也无法猜透她。

毕竟当日她回来,第一时间是窝在家里思念新欢的,来宫里陪他住了两天,还让他知道,有人怀她孩子了。

要说没有嫉妒恨是不可能的。

在乎才会吃醋,要是连女人有新欢了,都不以为意,那肯定是居心叵测。

宇文邕突然想起了可怜的封浮华……他这个是真可怜。

……

九幽出门去时,庾开府深深的看着她,感叹,“酒色乱其志,美色乱其心。”

九幽笑了笑,“庾开府这是对小侯说呢,还是皇上啊?”

庾开府摸了摸胡子,“对号入座吧。对了,侯爷今日想去哪儿巡城啊?”

九幽忽然想起,皇上提到的菩提寺了。

就怕她不懂规矩,忍不住去砸了人家寺庙。

“想去寺庙看看,不知庾开府能否赐教赐教?菩提寺…清规戒律正不正?”

“菩提寺挺正,毕竟是长安的大寺院。君侯是想看正的还是不正的?”

“哦?正是什么样的,不正又是什么样的?”

“老朽家的夫人,平生好信佛,一日去城外北山寺院,就是个尼姑庵子,正遇到那德高望重的老师爷、被当家师赶出来了…还是因为内斗。都说佛家是清修之地,可这寺院内政斗更是肮脏呢。”

“佛法本无错,错在人心吧。”

“出家之人染上的恶俗,无非还是贪念,和常人无甚区别了,甚至心思晦暗的,比常人更甚。”

……

九幽骑马,庾开府坐轿辇,先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里的管事儿她还不认识,倒是一进门,就给她呈上一沓送礼单子。

九幽盯着礼单看了许久,才侧头看一眼庾开府。

庾开府淡定道,“侯爷,你的决定,没人敢质疑。”

904.禅房花木深

九幽点了点头,“礼单收着,每天你们给本官清点,一样儿不许少,等月底了本官要上交国库呢。”

庾老头默默看了她一眼,“君侯待皇上还真有心。”

“咳咳……庾大人这不是笑话小侯呢么。”

庾开府看了少年侯爷半晌,又道,“君侯那身白衫是不是没带回来?”

九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指的是他给买的那个。

“没事闲的,我带那身干嘛。”

庾开府的鬓发随风浮动,他满脸悲痛,“看来您又得穿官服招摇了。那身衣服上的忍冬花风骨,侯爷您也是没注意啊。”

女侯爷还真是没注意…“什么忍冬花?”

“您衣服上绣的草木忍冬花纹,侯爷您从来不看的吗?”

“那本侯回去,再挨个衣服看。”

“自魏晋以来,忍冬花最是有风骨,因其越冬不死,多为德志之士所青睐。五胡十六国之后,乱世滔恶,佛教传入,又流行开来莲花梵语做衣服花纹了。《洛阳伽蓝记》,就记载着南朝盛行的礼佛盛况呢。”

“我就不喜欢佛教,等级森严自视清高,比历法刑罚还残酷,我在哪都是豪杰人物,不需要佛教加持。”

“这倒是。”

……

自打女侯爷一出门,皇上就把之前跟随侯爷的禁军,给传唤来了。

而元太医也没走,跟太史俩人一起进来了。

太医太史给皇上行礼,皇上挥手算是免礼,就逮了抱拳跪地的禁军问:

“君侯跟李妃初次见面,就对她死心塌地掏心掏肺,朕总觉得蹊跷,昨日君侯怎么会到乾安殿?”

禁卫军也如实相告,

“是长皇子带君侯去的乾安殿,听乾安殿宫女说,娘娘为皇上侯爷祈福,碰巧侯爷听了,颇为感动。”

宇文邕冷哼了声,

“分明是她故意的,笼络人心,逢迎示好,拿佛祖做掩护呢。”

禁军也不敢搭茬,太史吱声了:

“皇上,您有点荒淫无道的意思啊……”

“放肆!谁给你胆子以下犯上的?”

元太医连忙接话,

“请皇上恕罪!微臣有要事禀报,刚得了消息,六王这两日求见您不得,今儿去长乐宫跟太后告状了,是说您金屋藏娇,荒废朝政。太后要派人寻您进长乐宫呢。”

皇上冷哼了声,很是不以为然,

“他私自叛逃风陵渡跑回京城,朕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告朕的状?”

就在这时,外面来人通禀陛下,

“禀皇上!长乐宫太后派人来,请您去长乐宫呢。”

皇上顿时满面烦躁,“行了,朕即刻去。”

……

九幽从京兆府出来,就去庾开府的宅子了。

庾家宅子挺大,但装璜雅致,花草树木的,分外有诗情画意。

庾开府这位正房夫人信佛信的,都如痴如狂了,恨不得成天住寺庙里,还把自家房屋前后都捯饬成了禅房,也仗着庾家房子大,曲径通幽,花木深深。

庾开府把一身绛红官袍的、年轻京兆尹往正堂屋里让,下人已经进去通报了。

正堂门前木头架子上,全是金花快落尽的忍冬藤。

905.佛门欲妄

九幽一迈大门进去,屋内门槛就迎出来两个、穿黄褐僧衣的出家人,还有个年长些的慈态妇人,应该是庾开府的夫人了。

其他人喊“拜见京兆尹大人。”

那俩和尚就手合十,攒念珠低头道,“阿弥陀佛,京兆尹大人。”

这俩和尚一个年老的一个年轻的,九幽看和尚看不出男女,但是一听声儿,年老这位穿土褐色,是个老婆子,年轻这个穿土黄的,却是个男的!

九幽惊讶的侧头去看庾开府,庾信连忙解释道,

“这位师父是菩提寺高僧,无妄法师。妙法师父也是因他,最后给了当家师口舌话柄,把人排挤出来的。此事说来话长,且先进门,容老朽与家妇慢慢道来。”

九幽点头,听那年轻的法师音色如山间清流,黄鹂雀似的婉转,“请——君侯。”年轻的法师一抬袖口,露出皓腕如雪,垂下缠了满手的,墨绿绛红的念珠。

九幽听这素未谋面的和尚,一开口就是‘君侯’,不由得心里诧异,他怎么知道她身份呢……待他抬头去看,却见这年轻的僧人身形高挑,脑瓢光秃秃的一层灰暗,肤色倒是白皙通透,衣着单薄,五官生的也精致,眉心有嵌珠似的一点红。眸如春水,面若桃花,从尖削的下巴,线条细美的锁骨,隐入土黄色覆白的僧衣里。一股子清冷气韵……九幽不禁看迷了眼。

无妄法师眉头一皱,抬眼看她,“君侯?何不进门?”

一旁的庾开府拍了拍九幽的肩膀,清咳道,“君侯啊,人家无妄法师是菩提寺讲法高僧,你这样儿吃着锅里望着碗里的,容易把锅掀了,自己也烫着。皇上要是知道,你出来就这个德行,他能把老朽凌迟一天,摆盘上桌。”

九幽顿时臊的脸热,一边儿跟庾开府往屋里进,一边说话,“这人模样儿绰个儿周正,出家了有点可惜啊。”

“无妄大师也是大魏名将之后,是自幼出家,放下家仇国恨,以身讲法,一十九岁就能为菩提寺现世讲法,周游讲佛了。”

进了屋,庾开府就把正堂的座椅让出来了,先是来了个尊卑地位之礼:“来者是客,君侯,请上座。”

九幽思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回以客者谦卑,不喧宾夺主,“庾开府是主人,您上座,小侯是来听您赐教的,不是来耍威风的。”

庾开府叹了口气,“也罢。”

庾开府上坐,一侧坐的他夫人,另一侧便是君侯与和尚了。

庾信刚要说几句,一抬头,君侯正跟、坐她下垂手的法师说话呢。

少年侯爷一脸热切的跟人家攀谈,

“你叫无妄?今年十九了?这法名,像个道士,也不像和尚的啊。”

穿着单薄、身量纤纤的无妄法师低着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回侯爷,无妄之名,是云游在外的师祖赐的,并非寺内法名。而佛法道家,本就中华至圣谓之道,道在佛前,同样是人在修行,又有何区别。”

906.佛门除名

九幽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他佛语,“看见法师这花容月貌,本侯就下定决心,一定得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和尚啰里啰嗦半天,还是一副墨守成规的拘谨样子,九幽也没兴趣继续撩闲和尚,便去问那位年长的老和尚。

“您是妙法师父吧?小侯叫宇文君玄,太宰义子,现任京兆尹一职,您受的委屈,大可与小侯说,京兆之地不平之事,自有京兆尹恒正。”

老尼姑手攒念珠,热泪盈眶,感慨道,“阿弥陀佛…仰仗我佛明光了,阿弥陀佛!”

九幽不禁侧头问庾开府,“要不还是你们说吧,我不懂梵语。”

“……”

庾开府跟夫人俩,这才把事儿娓娓道来。

妙法师父今年六十七了,是北山寺院三圣庵的老姑子,在三圣庵出家二十多年了,在三圣庵几十个姑子里,是师爷辈儿的,又因稳重慈悲,不争不求,深得人敬重。

这佛教在当今,是没有法律管的,大周皇上又不信佛。

城外北山寺院三圣庵,是妙法师父等人,当年跟她师父徒手抹泥,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拔地而起的寺庙,也是二十年来她日复一日添砖加瓦,佛心不改,才初具规模,逐渐名气稳重。

如今妙法老了,庵里的活儿干不动了,就要被刚从凤翔、调来两年的当家师扫地出门了。

之前寺院里其他人,都让妙法老师爷做当家师,可她说自己老了,管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听从师父之言,请来个小徒儿过来。

没想到两年后,这小徒儿要把她扫地出门。

两年前当家师梵宏刚来三圣庵,没人信服她,姑子们在一旁念经,梵宏念什么,她们就念得更大声,敲的响,念完了就走,也不理梵宏。

当时也只有庾夫人看着梵宏可怜,便和梵宏的小徒弟,三个人在一处念经,庾夫人就这样陪了梵宏半年,因庾夫人是三圣庵最亲切的居士了,天天看着庾夫人孤零零跟梵宏在那念经,其他人也不忍心,其他僧人才慢慢接纳了梵宏,开始和她一起念经。

到后来梵宏这个当家师掌握了实权,广收弟子,就把不认可她的那些人,都给‘起’走,撵出去了。

最后只剩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师爷妙法,妙法师父在三圣庵二十多年了,周遭的居士施主来三圣庵,也多是为了看望妙法师父。

梵宏在三圣庵唯一的长辈就是妙法,撵走了她,就都剩梵宏徒弟辈儿的了。六十七岁的妙法老师爷却佛透了,除了脾气太和善,挑不出毛病来,都不给她机会撵,可算前几日得了机会,就是这个无妄引出的祸。

都说风陵渡连年战事,哀鸿遍野。可无妄还是受邀,带菩提寺僧众去了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结果遭遇赤水叛军造反,他混乱之中,遇到个貌美的落难男子,这人中原话都说不利索,生在长安的无妄实在没听懂他说啥,还险些遭了贼人亵渎,无妄自然是路见不平,耍禅杖相助了。

907.佛门除名(2)

那群贼人也是不信佛的,但是好色啊,就杀了其余僧众,只留下无妄和那个美貌的外族男子,本欲行不轨,奈何无妄者禅杖耍的,削人跟擀饺子皮那么顺手,贼人近身不得。

最后无妄带着男子流落回京城时,昏倒在三圣庵门口。

那美貌男子见无妄昏倒了,他也不知怎么办,就在路上拽住个和尚,哇啦哇啦说了一堆闽南语。

妙法师父当初也是江南寺庙过来的,还真听懂了,这俩人便被妙法师父救回去了。

主要是妙法认得无妄,无妄的赐名师父,就是她当年的俗家丈夫。她从无妄三岁剃度出家,就记得这孩子。

无妄在三圣庵待了两日,便被菩提寺派人,给接回去了,那美貌男子不跟无妄走,临行前说的什么,无妄也没听懂,只是一出寺庙就不见他人了。

而无妄一走,梵宏便诬陷妙法破解淫乱,无视规矩,犯戒破律,已经是个俗人了,不配为佛门弟子,就给逐了出去,还扬言没收了,妙法在三圣庵的戒牒,给她在佛门除名。

也不想想妙法师父都六十七了,腿脚还不好,怕是贼心色胆都不敢想。

妙法师父自知无辜,也不求辩解,不愿拾掇自己积攒了二十来年的行李,而梵宏的徒弟们却乐颠儿的、把妙法的家什,都给拾掇拾掇扔庵门外了,唯恐跟梵宏邀功晚了。

佛门的三毒五戒清规戒律,妙法犯不上,倒是让宏师父都给犯上了,旁人一清二楚,庵内梵宏的徒弟门信她如神明,都快中了邪了。

今天是妙法师父到庾夫人家第三天,妙法师父待不住了,无妄今日也闻讯赶来了。

用庾夫人的话说,这也就是庾夫人脾气品行和善些,换了她那个好友洁居士在这,听说了师父这个遭遇,怕是能给她三圣庵都砸了。

若论三圣庵两个礼佛最久,最忠臣的俗家居士,一个庾夫人一个洁居士,庾夫人和气温柔,洁居士侠肝义胆,不止气势上汉子,饭量上也是,当年洁居士试图在三圣庵出家,吃斋时候,大饼卷馒头就着米饭吃,噎着了就端盆拿粥往下送。

如是,三天就被三圣庵众姑子劝别出家了,说她尘缘未了应该行侠仗义。

洁居士这会儿,就是出去行侠仗义去了,不在长安。

妙法师父情绪不溢于言表,她满口都是不怪梵宏,怪自己。

还说,“这都是因果报应啊,必然前世与梵宏孽怨未了,今生报应当头。”

可她最悲叹的就是,梵宏说要让她在佛门除名,她出家二十多年了,却不曾想知命天年,居然连佛家子都不是了……

九幽听罢,也不知这信佛的都是什么神仙,要搁她,绝对恨不得掀翻了寺庙,凭什么不恨她啊?凭什么我修建了半辈子的寺庙,白给你还让你撵我啊?

而一旁庾夫人,很是虔诚又心疼的,给师父递茶递果子,

妙法师父也很受宠若惊,“贫尼只喝白水就行,这样叨扰夫人,我佛会怪罪贫尼的。”

庾夫人眼窝含泪,“我也是头一次能这样,近身侍奉师父呢,师父您就别推辞了……这两年我都没敢吃喝贡赏去寺院看您,前几次带去了,宏师父总是数落着,不敢偷偷给你,若是带了两份也给宏师父,她便数落我拿你以当家师对待,是要捧着篡位呢。”

一旁的庾开府赶紧拦话:“哎哎夫人!这皇上跟前的皇侄君侯在这,你怎就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呢!”

908.肃风

庾夫人柔柔弱弱的看了眼少年君侯,眉心一皱,“这算什么,宏师父自己穿黄,还不准寺院里人其他人穿褐,只许穿黑穿灰穿海青,连来拜佛的施主穿黄,都会被拒之山门说对佛门不敬……师父这是在居士家,才敢穿穿土褐色。”

九幽看了无妄法师和妙法师父一眼,暗自心惊,无妄还穿土黄呢,妙法师父这都高寿了,穿褐还不让?

庾开府赶紧横眉斜眼给自家夫人!“你怎么什么都敢说…还来劲了?皇上喜好金黄贵气,都没勒令天下呢……在君侯面前,就跟在国母皇娘面前一样。”

九幽嘴角抽搐,居然明白庾开府找她,来平事儿的意思了。

“庾夫人说的对啊,天子尚且没这么强权霸道呢,这个姑子是比皇上还威风啊,罢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也算是个契机吧,三圣庵那个姑子好日子也到头了。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庾夫人也没有机会供养师父,不是吗。”

庾夫人是个多愁善感的,这会儿连忙称是,“侯爷……那您可以肃清长安城佛门不正之风啊!”

“整个长安本侯肃清不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三圣庵本侯还是能肃一下的。”

旁边儿的无妄看了侯爷两眼,便在一旁默默不语。

这妙法师父听得侯爷言论,就十分往心里去的样子,还念叨,“贫尼想不到,侯爷年少,身为官宦贵胄,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侯爷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真是浊世清莲之言啊,真是讲法传世的料,如孔圣人似的。”

九幽听了只是笑,她是真半点不信,也不能拂了老师父面子。

这老师父哪里知道呢,九幽罪孽深重,七情六欲傍身,与佛家是半点不沾边的。

庾夫人深受感动,“侯爷说的真好,若不是师父遭此一难,我等居士怎能有机会近身供养师父呢,有您为师父做主,我们也放心了。那宏师父真的是鬼迷心了,前两年我见她时,她还彬彬有礼的,这半年是愈发尖利,活像让黄皮子附身了。”

庾开府也道,“说邪乎的侯爷就不信了,但这人是真不配为寺院当家师,有个居士前脚刚帮师父,把家什搬到了北山脚下家里,夫人闻听消息去居士家看师父,让老朽去寺院里问怎么回事,那梵宏还说是妙法师父自己要走的,拦都拦不住。”

侯爷听罢,突然想起了刚来长安那天,对她胡言乱语的和尚。

“原来佛门也不清静啊,竟然如此勾心斗角。”

妙法师父感慨道,“侯爷不染浊世,品行正义,真该传道讲法,弘圣人之心,警醒世人啊。”

九幽哭笑不得,顺口应声,权当没听见了。

她若信什么,也只信道,只尊一个女娲,一个华胥。

或者说华胥女帝就是块砖,哪有需要往哪搬。

这边儿正安排着妙法师父,侯爷也在想着是去砸了寺庙,还是微服去三圣庵亲身证实,家里就来人了。

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厮,穿着府里绣银色暗纹的黑袍。

909.赵谋士

知道侯爷肯定不认得,这小厮开口便道,

“回侯爷,奴才是季总管的徒弟,叫林子,府里来人找您了,是京城赵公子,他您请他当谋士来着。”

九幽诧异不已,他不是不愿意给她当谋士吗,怎么还突然找上门来了?

九幽赶紧站起身来,跟庾开府等人作揖,“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老朽恭送侯爷……”

侯爷扭头就走,庾开府等人也起身要送,这时候那个无妄法师说话了。

正好还站侯爷前面。

这无妄法师眸色极亮,

“侯爷此去,可会再来?”

九幽点头应着,“自然,此事不平,本侯不会袖手旁观的。”

“侯爷改日可到菩提寺去,无妄想为侯爷请卦。”

九幽是想拒绝的,又想起菩提寺……皇上不是正想去呢么,就答应了声,“行。”

……

侯爷侧身下了马,走着白石阶迈入府门。

季总管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季安紧张的迎上来,

“侯爷侯爷!你可回来……大舅哥走了!”

九幽正想问墨莲呢,就听见季安说这个,是真慌神了!

“墨莲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前,您一进宫,墨公子就走了。”

“他一句话都没留下?也没说去哪?”

“他说去齐国,就没别的了。”

九幽真想泪流满面,独孤九冥这一走,谁能还治封浮华他爹的奇病啊!

“季安牵马去,本侯去见封浮华!”

季安跟林子俩都挺着急的劝,

“侯爷!这还有客人等着呢!”

“那你也去牵马,本侯打发走了客人,就去找封浮华。”

侯爷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一看就是铁了心要见封大人,

季安还表情犹豫着,徒弟林子快言快语说话了,

“封大人不会想跟侯爷您来往的!您怎么就不明白啊!”

九幽瞪了那小厮一眼,固执道,

“那本侯……也要去见他封浮华。”

……

九华殿待客之道颇为气派。

正在喝蒙顶茶吃酥烙的俩客人,

而自打侯爷一进九华殿,刚作揖道了句,“谋士找本官有何赐教啊?”她那位赵谋士就要走。

九幽这才看见,一同在等侯爷的,还有个高挑的男子。

慕容雁今天穿的是周国衣服,对襟长袍,头戴小帽,白脸儿深目,眸若晶石,想必也是不想太招摇。

见九幽来了,才放下茶水。

“怪不得侯爷不让我送骆驼肉到侯府,原来平日里都不在侯府啊。”

赵画戟站起来给侯爷做了个揖,就笑哈哈的道,“侯爷你可回来了!我这兄弟天天憋着给你送肉呢,这不,你回来了,我也先走吧。”

九幽赶紧拽人袖子、把赵谋士拦回去,

“别走啊谋士!你往哪去?…让二位见笑了久等了,奈何本侯也是京兆尹,到处奔波,忙啊。”

慕容雁一点也不信她这个客套,眼见她杵俩人身前,便笑眯眯的道,

“原来君侯家的是只公老虎啊,还真惹不起,惹不起。”

九幽一头雾水,也不知他是知道什么了,还是看见扶摇了,也不敢再提这个话题…

910.娶正

“大雁哥这就是笑话本侯呢。明说啊,二位兄台来找本侯,究竟所为何事啊?”

慕容雁抬眼看她,一本正经的说、

“前两天你走时候,我不是说了,再见面送你礼物么,干等你也不来,只能找你来了。”

“我现在不收礼。我得清正廉明呢。”

“不是贵重东西,就是心意。”

“哦?什么心意?”

“请你吃酒席。”

“我可不敢喝花酒了。”

“侯爷想什么呢,自然是有正经事。”

“喝酒席还能有正经事?”

“保准是正经事,要是我骗侯爷,就让我被阉了活活疼死。”

“别发那么狠毒誓啊,万一你们摆鸿门宴,我哪敢去啊。”

慕容雁忽然站起来,笑着往她耳鬓一凑,低声道,

“独孤九幽,楼嬮妲王世子妻?你就不想知道知道?”

九幽瞪大了眼,看着凑到眼前的雪白面容,还有锐利的像晶石的眸子,

“你……”

“慕容是吐谷浑国姓。吐谷浑当今部落联盟首领,是我舅舅。”

“咳,原来是吐谷浑皇亲国戚啊,在下失敬失敬……”

慕容雁弯了弯嘴角,会意一笑,

“你是华胥国主遗孤,犯不上跟我客气。”

……

日当正午,七月末秋高气爽。

长乐宫迎来了皇上九龙仪仗。

太后寝宫内,身着暗紫色流霞绣锻,对襟襦袍宫装的太后,端坐于榻上。

一旁是皇上,而六王不知去哪躲着了,没敢出来。

皇上都想直接去薅六王脖领子,问他什么时候看上的君侯了,可惜没找到六王的影子。

太后满脸愁苦的,对皇上道,

“萨保什么都看的明白,如今还骄纵惯养她,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人家一个义子干儿,奇才女子,跟老六儿这个忠心的堂弟一块儿,才是遂了萨保的愿。你这皇帝当的不易,明明是蔫软的性子,怎么非要…跟她少年人一起发疯呢。”

宇文邕缓缓开口,“宇文直不配,这世上只有朕配她,也只有她才配得上朕。”

就像水上浮萍,终落水坻,迫不及待扑向她,恨不得揉碎了自己,与她形影不离,共享人间。

太后直叹气,还是苦口婆心的劝,

“你是皇帝,不能跟她厮混,但你六弟可以,你六弟死心塌地的,宁可嫁给她,你去跟她通融商量吧,让老六做她正夫。你是庶出,哀家也是庶出的妾,正好有了机会,让一身贵气的老六做正。以后等她得了机会,也做个华胥国主封疆女帝,老六也可做个男后亲王。”

宇文邕脸上的表情僵冷,纹丝不动,

“太后当面跟她商议吧。朕无从回答。”

宇文直他凭什么!一步登天就要做她正夫?还真好意思让他去,说服独孤九幽娶宇文直?

宇文邕心里是挺悲伤的,他求了那么久,费尽心机,才坐到她心里的平夫位置,他是庶出也就罢了,这亲娘还一个劲儿提,他自小没养在她身边,身上确实没有贵族的骄纵,宇文邕心里是悲哀的,他明白自己……确实不像个嫡子嫡夫。

911.众叛亲离

太后最疼这六儿了,宇文直是她打小捧手里哄大的,而自小寄养在别人家的宇文邕,跟宇文直受的溺爱比,就相形见绌了,宇文邕还打小就沉默寡言,蔫巴老气,太后和他父亲最喜爱这个…活脱是个开心果的六儿了。

太后眼窝浅,一看四儿皇上这副不咸不淡,六亲不认的做派,恨的直咬牙,泪水还在眼窝里含着,差点就落下泪来了。

“你这孩子,当了皇帝这几年,是愈发不孝母后,不疼爱胞弟了。”

被数落的宇文邕,心里揪的像扎针拔针一样,还是忍下了…

“让您把太后身份让出去,给别的女人机会,你愿意吗?”

“那谁愿意啊,哀家好不容易熬死那么多人。”

“娘,朕也是。”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皇上!你当了皇上,是想做昏君吗?还敢圈养祸水了?”

“那您是太后,宠爱小儿子,就要六亲不认,要朕对他割肉喂血吗?他喜欢谁,让他自己争取去,朕是不会拱手…让出自己的人的。”

“皇上!你非要自己作到众叛亲离吗!你三哥大哥怎么死的!你非要当昏君,跟女人一起祸国殃民吗!你让六儿跟她好,为民除害,你们不都超脱了吗。”

宇文邕何尝不知道,宇文直把宇文护奉为神明,宇文护又看中这个义子干儿,哪怕知道了她确实是女扮男装,还是独孤家的余孽,宇文护也要骄纵惯养她……

宇文邕想,若论祸水,怕该是他迷乱了她的心志,致使太宰不满,太后白眼。

如果独孤九幽娶了宇文直,太宰也许会打消对独孤家的偏见,让义子干儿跟得力爪牙成亲,才是亲上加亲更好控制。

可宇文邕不可能为了成全别人,就逼死自己。他顶着成为宇文护手上、第个位废帝的压力,去亲近她。如果她也只给他背影,那才算是一无所有,万劫不复了。

宇文邕喉咙都肿涩起来了,喑哑难受…

“朕已经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了。太后,朕告退了。”

……

宇文邕回了寝殿,气的掀桌子,把桌上瓷碗玉碟砸个细碎,还是不解气,坐屋就忍不住,泪珠子止不住的掉,想想这些心酸事,他跟她的事,除了她,居然无一人看好,也就表面的看好,背地里还是算计。

要是连她都不看好……他便是真万劫不复了,可是把终身依托给她,一念之间,又怎么牢靠……

不见九幽终身悔,一见九幽毁终身。

许是为了配合皇上大发雷霆,外面开始噼里啪啦打雷了。

外面元扶凤一进来,看见皇上兀自坐在雕翠床上,哭的肝肠寸断,就赶紧跪地哄人,

“皇上!您别这么糟践自己啊……我,我去京兆府找她——”

“不准去!”

“行行行……皇上,要不您放弃她吧,何必……”

“滚!你也滚出去!”

“微、微臣告退!”

把元扶凤轰走,皇上坐屋看着壁上的丹青,是他浓情蜜意画的她手掐牡丹……宇文邕越看越委屈,眼泪珠子又开始断了线似的掉。

912.借酒调情

外面雷声大作,雨点如豆,掩盖了屋里,天子痛彻心扉的哭嚎声。

生来如此,父母不疼,兄弟不爱,平生尽遇无情人,自己也成了无情人。

却奢求有情付良人,这良人……怕才是个无情人。

……

土壳子垒的酒馆子里,没有窦兄弟,也没有赵谋士,也不知这个吐谷浑人,怎么跟赵谋士说的,赵谋士也真忍心,让他过来勾搭侯爷。

独处之时,满桌摆着烤肉鲜果,侯爷跟这位吐谷浑皇亲,俩人对面而坐,侯爷是不想吃不想喝,就啃着果子坐这,一本正经的看他……那边儿慕容雁自斟自饮,云淡风轻的。

“这是吐谷浑的骆驼奶酒,侯爷喝一杯啊?”

“皇上不让我跟人喝酒。”

“那你吃肉……”

“我都怀疑你这肉是不是下毒了,我看你喝了半天酒,把肉晾凉了还不吃…”

“我这不是拿酒漱漱口嘛,万一肉吃多了有口味,你再嫌弃我。那什么……你一个劲儿吃果子,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啊?”

九幽一阵恶寒,“咦惹……大雁哥你别自我安慰了,我是觉得就果子没法被你下药了。我吧,真是拿男人当兄弟,你可别想太多,我们华胥人也没那么滥情。”

“你对周国皇帝还真是一往情深啊……我都替楼嬮妲王世子悲哀。女人永远都是旧爱不如新欢。”

九幽忽然沉默,

“你要真知道我们的事,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天知道…你嘴里的王世子妻,是哪偷听来的。”

“行,我错了,侯爷别怪,慕容雁再自罚一杯!”

九幽眼见着他又开始自斟自饮——很无奈,怕是这人要玩酒后乱性了。

“大雁和蛟龙,都是闲云野鹤的生灵。”

慕容雁满口酒味儿,忽然站起身,把脸凑上她来,在她脸上吐气道,“你是要学柳下惠吗,是我长相太不上品,还是不够放浪?还请…华胥皇女指明。”

女侯爷巍然不动,表情冷漠的抬手挡回他的脸,

“其实我至今为止,都没记住你的脸,也不记得你有什么特点,谁告诉你?我华胥族女人,就见一个男的要一个的?也不知你怎么想的,作贱自己娱乐大众呢。”

慕容雁喝的脸色薄红,水溶了似的眉眼,手里还拿着酒杯子,醉醺醺的往她身旁凑,

“你不是华胥女人么,来让哥看看,华胥女人床上有多凶猛。”

九幽有点烦了,

“你们吐谷浑的男的,又不会生孩子,第一次又没落红。”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九幽眼皮一抬,

“你还是处?吐谷浑没女人了吧?”

慕容雁红个脸,连面前的女侯爷都快看不清了,

“不是处,但也没媳妇。吐谷浑女人少,嬮妲女人更少,华胥女人……我还只见过你一个。你家里不也只有男妾,没成亲的主夫么。”

这中原男人,家里只要没正妻,无论有多少个侍妾都算没成亲,要是死了正妻没续弦的,哪怕妻妾成群也是鳏夫。

而小妾在中原社会是不能扶正的,续弦的正室得是门当户对。

而在四方,尤其是往西,吐谷浑嬮妲,男女尊卑是调了个儿,慕容雁能尊她这个,就不容易了。

913.必有蹊跷

九幽叹了口气,仗着自己劲儿大,伸手就把他的酒杯抢下来了,

“对不住,我喜欢的是个鲜卑帝王,他好吃醋,形同我家主夫了,什么华胥女人三夫四妾,我这都不用,我哄好那个鲜卑男人就够了。”

被抢了酒杯,慕容雁也不生气,被九幽按凳子上坐稳了,便抬头看她……

“你这样的女子…真让人想要。该死的羡慕那个鲜卑人呢。”

“你可不能因为我拒绝你,你就仇视大周啊……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呢!”

“行……那你,也别拒绝我送你的酒肉。改天你要是待够了周国,来吐谷浑,我要你。”

九幽客气的回,“那就多谢了,不会有那天的。”

“你这女人,还装正经…不会是看不起我不是处吧?”

“一半一半,你要是处,我才纠结呢,又得心猿意马,又得考虑对你负责。”

“你家里的公老虎……分明很无趣啊。”无趣么?九幽笑了,

“他有没有趣,我清楚着呢。”

宇文邕是很无趣,不敢喜欢不敢说,敢做恶敢认错,就是不敢改正,一意孤行,一条路走到黑。

他有骄傲的底气,明明讨厌她滥情,可还是会默默容忍,用他特有的方式表达情绪,从不露出拈酸吃醋样儿,却还是能让她看出来,总让她又好笑又心疼。

一看女侯爷那一脸温情,慕容雁酒都醒了。

慕容雁苦笑,

“我应该是知道……那个鲜卑男人,为什么宁背骂名也要跟你好了,能让你放心尖上捧着护着,真如同拥有了全天下。”

九幽心神一晃,垂眼看他,

“那你歪心思该打消了吧?”

慕容雁摇了摇头,

“以后你要是搁中原混不下去了,来吐谷浑吧,我倒看看你是怎么,死在那帮男人手里的。”

——九幽正听着醉汉风言风语,就见身后有人挑帘进来了。

一看屋里的场景,便吱声道、“呦,打扰了侯爷,美人在怀呢?”

九幽转头去看,

挑帘进来的男子一身浅茶色,怀里抱着个绒团儿似的白兔子。

她挺诧异这事儿,慕容雁就抓着她衣领子、让她面看着他。

慕容雁醉眼微眯,吐着酒气的跟她说道,

“他叫苏合,听说前些日子,你们在舞媚娘已经熟识了。既有前缘,何不再续呢?侯府如今只有您一个通房,再来一个美妾多好。”

不管慕容雁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九幽都挺反感,她力气多大呢,很轻松就掰开他的手指直起身了。

哼了声,侯爷毫不加掩的嫌弃,“本侯可不要。”

苏合闻言,软软的笑着,

“呵呵呵~侯爷可是嫌弃苏合不洁?其实这有经验的男子,才耐得住玩儿呢。”

九幽侧头就看见,苏合已经把怀中兔子、搁一旁凳子上,自己开始解外衣,扯松衣领衣襟了。

九幽眼皮一跳,连忙出声阻止,

“你可别来这套!舞媚楼苏合主儿眼高于顶的,怎能看上我一小侯爷呢,此事必有蹊跷。”

最蹊跷的明明应该是,他一个落魄妓子,怎么和吐谷浑人认识的呢?不会是对大周意图不轨吧?

914.激将法

苏合扯松了衣襟,散热似的喘了几口气,露出脖颈胸前一片雪肌……眉眼融化了似的,

“蹊跷就是……侯爷气度非凡,超然于众,自侯爷一走,苏合心里对您念念不忘,舞媚娘也因皇令…官兵插手,临近败落,苏合只想自赎投亲,有幸遇见侯爷……便想投奔侯爷。”

九幽忍住嘲讽,耐心的给他解释,

“你也知道是皇上去查封窑子的?你可离本侯远些,万一让皇上知道你还勾搭我,皇上得灭了你。”

苏合也不惧她这套说辞,还是不卑不亢的道,

“呵……怕是皇上会灭了你吧?侯爷也太为难了些,女扮男装做太宰义子,还和皇上有私情……怕是就您这惧内的性子,也早晚让太宰皇上剥皮抽骨了。”

九幽气的额头青筋都暴起了,

“你好大胆子!还敢恐吓本侯!?”

“侯爷惧内明显,苏合只是实话实说,顺便~可怜一下侯爷啊,什么盖世女枭雄,美男动动嘴皮子就吓够呛。你这么忠贞,人家可是久惯风月的皇上呢。”

“你够了!闭嘴!”

“侯爷不爱听了啊?真可怜~苏合把话就说明白了,侯爷你自己掂量吧,是不是激将法,得看你怎么办了。”

“滚!不——跟劳资回去,劳资教训教训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

“不怕你家老虎吃人啦?”

“他要是老虎,劳资还是龙呢!自古只有龙吞虎,哪有虎压龙!”

……

外面下着大雨,九幽雇了马车回的侯府。

下了马车,站在府门牌匾底下,季总管等人一看侯爷带了个人回来,也没敢多问,就给侯爷撑伞送回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内殿墙里的人鱼油长明灯,亮如白昼。

沾了湿气,冻的直哆嗦的薄衫男子,都不顾侍女还在屋里,就往女侯爷怀里一扑……抱着她就喊“冷!”

“冷你捂被子去啊!”

“抱着你就不冷了~”

女侯爷硬生生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结果撕开他手脚一次,他就缠一次,九幽生气了,把人拦腰一抱……苏合刚窃喜,就被她扔在黄花梨木雕床上,被她拿被子,连脑袋都蒙上了,侯爷这都脱身不得……被他七手八脚,攥手揪衣领的缠着。

从被子里把脑袋钻出来的男子,甚是委屈,“侯爷!你是不是不举啊!怎么男人色诱都不管用?”

任他怎么激将法,九幽就是耐着性子不生气。

“苏合,本侯说过,不会嫖你,不会碰你。你有什么目的,说就是,按你的性子,不可能连旧事都不提就上杆子来。”

苏合拿热乎乎的脸蹭她,眼睛半眯着,

“呵…侯爷,晚了,苏合服了媚药。”

九幽满脸错愕……

“你敢!你非要逼迫本侯?”

苏合倒是意料之中的样子,很得意她的反应,

“我不敢给侯爷下药,只能给自己…下药了。”

九幽冷哼了声,一寻思,怎么都不能他的意,着了他的道!

“本侯不会睡你,你用手解决吧。”

这回轮到苏合意想不到了,

“啊?”

女侯爷眼神锋利,漆黑透亮…

“你要是不撸,就憋死你。”

915.旁观无边春色

苏合咬牙却齿,恨的恨不得咬碎了她的骨头!

“无情人!苏合果然没看错了你。”

“你老实说,特爹的干嘛来的?”

“攀附权贵。”

“本侯问你为什么攀附权贵?”

“不甘风尘。”

“你要不说你以前的工作,你这模样绰个,得有挺多女人想跟你。”

“不想带坏良家子。”

“你好像是能生孩子的吧?你不会喝了什么坐胎药,准备偷生个种吧?”

“侯爷还真聪明。不过,我常年从事特别行业,怕是没机会有孩子了。”

“管你有没有机会,也别想从本侯这偷到机会!”

九幽很生气,就不想上他,他也有点抓不住她了,一着急……眼泪就掉下来了。

“呜呜呜呜~阿蛟别走!求你别走!”

“你能不能不这么作贱自己了!”

“我没办法……求你救救我!阿蛟…你不是最悲天悯人吗?求求你救救我!我好难受……好疼啊!”

苏合已经没有了刚进屋时的冷意,此时浑身滚热,眼泪雨点似的往下掉,一边儿急切的剥着自己衣服,一边儿往她身上贴乎、柔软香唇凑在她下巴上,热的灼痛。

又被她狠狠抓住下巴。

“唔…嘶~疼!”苏合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九幽深吸了口气,表情淡漠,

“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救你,我睡男人是有原则的。”

“我什么都不要!救我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你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了。”

苏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好难受……疼的想死了!怎么有你这样的女人……”

九幽重重吐了口气,忽然松了钳制他下巴的手,把他正面按在床上,粗鲁的扯开他的系腰带、撕下薄软长裤。

干干净净的笋白大腿内侧,连草根都没有,只有一截红红的花茎,已经抬头半天了。

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丢下床榻上半光的男子,去打开床头暗格里的抽屉。

苏合措不及防,就被她剥了个干净,晾在一边,下身凉飕飕的,他急忙合紧双腿,呆望着她……而面无表情的女侯爷,从抽屉里拿出两串铃子来。

苏合还真认识,所以眼睁睁看着她把拿两串东西,一个入了铃口,一个缠在花茎根儿上。

来自铃子里的,剧烈的震动毫无章法,而她力大无极的双手、也搓豆腐似的抓上来,

苏合被她这样……伺候的几近崩溃!“啊!啊啊啊……”

春色旖旎,男色艳情。

也亏的苏合吃的药少。

九幽一边儿挫豆腐一边儿郁闷,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替男的做这事!

还有那个入铃口的东西,她手拿攥紧都没动,他就喊疼,哭叽尿嚎的喊,宇文邕还戴了一天呢,虽然一个是钗子一个是铃儿,也不至于难受成这样啊……是宇文邕太能忍,还是苏合太矫情?

七月末长安城。

夜雨声烦,刚歇了一会儿,就又稀里哗啦的下起来了,下到夜色黑沉,还是不停。

她把苏合伺候的满腿狼藉,终于是药效过了。

九幽拿起沾满灼白、掺杂了猩红血丝的嬮妲铃,扔去一边儿,就拿他的衣料擦手。

苏合还仰躺在床上,身上就盖了件浅茶色外衣,脸上泪水口水纵横,他喘气连带呜咽,连带骂侯爷不举。

女侯爷板着脸,也不解释,一副少年老成,禁欲修身的典范。

916.从窗户上下来

就听见一声懒散的道,

“君侯好耐性,居然看着美人自渎,都不脱裤子上。”

九幽愕然抬头,居然发现旁边儿的圆窗子上,迎风坐着个人。

也不知道窗户什么时候开的,雨什么时候停的,虽然不是很冷,雨后湿气还是很重。

这人有着纤瘦身条,皮肉鲜嫩,穿了袭深紫色长袍,抱着白净修长的腿坐倚在窗台,生的一头雪白的发丝、吹拂了他满脸,半张面具之下,露出柳眉桃目,嘴唇嫣红。

九幽惊喜万状,赶紧起身奔他而去,

“洛北冥!你怎么来了?快从窗台上下来!”

九幽后知后觉的,像是死里逃生般的庆幸,冷汗都下来了……她这也算捡回了条命啊,幸好幸好,幸好她没上苏合,这要是让洛北冥逮个正着了……他不得往她饭里拌蛊虫啊!

男子身形一动,踩下黑皮小靴的足尖,就落了地,洛北冥斜眼看了下榻上……光不出溜的男体。

苏合早在他从窗台上出声后,就抱起被子了,退缩到床脚了。此时也一脸惊惧的看着洛北冥。

洛北冥斜眼看着九幽,满脸漫不经心的道,

“君侯,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这个妓子靠谱么。”

“我哪知道靠不靠谱,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挺熟的嘛。”

洛北冥眼一眯,真想啐她一口!屎盆子乱扣呢?

“我之前跟他是交易而已。君侯,我奉劝你,别总是引狼入室,一窝一窝的引。”

“那就多谢你的挂心了啊。”九幽其实想说,要生一窝的不是你么……可一看洛北冥这气势,这细瘦腰条,利索的动作,这六亲不认态度,不像有身孕的呀。

俩人在说话的功夫,床脚的苏合已经胡乱穿上衣服了,此时又连忙滚下黄花梨木雕榻……

“侯爷!洛、洛大人你们谈……苏合告退了!”

“……”九幽只是目送了美人儿光脚丫子,露着小腿后背逃离的背影,就收到了洛大人刀子似的目光。他也不说话,就是眼神吓人的看着你……

洛北冥横眉冷眼,开门见山,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借三虎图。你在皇宫里跟皇上待了那么多天,想必已经找到第三张三虎图了吧?你与义父一起找到龙脉秘宝,金银秘宝归你,玄机阁只要传国玉玺怎样?”

“这倒是不亏。只是你们都知道,前两张什么暗语了,这第三张要是再给你们…你们反悔了,杀我灭口怎么办?”

“玄机阁当然是拿三虎图的暗语告诉你,还需请你一起来解密呢。三虎图是不是在你手?可以交给我了么?”

“你上来就要图,你义父咋一点诚意都没有啊。”九幽挺失望的,他居然不是上来就说身孕的事儿。

洛北冥对于诚意的理解可能有点误会,恍然大悟的看着她,

“玄机阁可以为你办事,毕生无偿给你情报,你活多久我们帮你多久,义父不想给情报的除外。”

九幽嘴角抽搐,“怎么,怕我活太久,你们还想弄死我呢?”

917.云淡风轻洛北冥

洛北冥一本正经:“你还有用呢,三虎图秘密没解开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九幽真想家暴……这男人,怎么成天想着谋杀亲妻呢!

“洛北冥,我心口疼,要被你气死了。”

洛北冥眼一抬,“命都没保障了,你不怕么?还有功夫心疼?连我几句话都受不了,你还怎么后院美男起火啊?”

“我要是胆子小,也不敢忤逆人伦往床上搞兄长,搞皇帝。也不会敢在杀父仇人旁边儿作乱。”

洛北冥忽然想起了那日,凤华山庄门口,他被独孤九冥狠狠打脸的事。

“那你跟独孤九冥…后来有没有啊?”

九幽听他在意起她私事来了,真是意外的惊喜,“没有,独孤九冥冰清玉洁,我们之间只有超脱俗世的感情,没有别的邪念了。”

同样都是杀人用蛊的,洛北冥是知道,独孤九冥那可是成了精的老妖怪,至于她嘴里的冰清玉洁……洛北冥也信。

信之余,还有点难受。

“哦,行吧。”

洛北冥这么一说,九幽刚才心里那点儿惊喜,又给打魂飞魄散了。他脸上风轻云淡的,九幽都快气疯了!

“洛北冥,你跟我,就没有别的事了么?”

“还有什么事?”

九幽踌躇了半天,都不好意思了,又发觉自己个妻主,这样不行啊。

“洛之澜跟我说,你怀孕了。”

九幽是说了,他却没什么反应,

洛北冥眼一垂,再次睁眼,却毫无情绪,“然后呢?”

“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你想怎么办,生下来还是打掉?来见我了,却不肯先开口跟我说?”

“为什么要跟你说,我想生下来是我的事,又不会认你当娘。”

“你!你这什么脑袋啊,你就那么不想当我的男人?”九幽最近也是越发膨胀,越发放肆了。

即便女侯爷眉目凌厉,气势吓人,洛北冥也不为所动,“不想。你对我来说,除了让我有男女交合的快活之外,毫无意义。”

“你拿我当玩具用呢?”

洛北冥嗤地一笑,

“独孤九幽…你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你以为自己是独孤如意遗腹子,能文能武,骗了兰陵王的感情,让周国皇帝认你为妻主,就以为全天下男的,都得喜欢嫁给你是不是?你就没在我眼里过,你比凤华山庄那个祁连一族的悍匪,还禽兽不如。”

九幽越听越伤感,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洛北冥,这是你心里话?”

洛北冥这小子表情冷淡,一半白脸儿,一半金面具,一双晶石浅淡的眸子也毫无情绪。

“当然是。不止如此,哪怕你是当时玄帝,一统天下万民敬仰,任凭你怎么呼风唤雨怎么优秀,我也就是讨厌你这种人,我是你掳不到身边的人,你也无法强求我……我就是有本事来去自如。”

九幽嗷一声就怒了!

“我特么给你脸了!今儿我就把话撂这,你要是不陪我睡,最后一张三虎图你就别想看着!”

洛北冥毫不犹豫,“行,睡就睡,我又不在乎这个,只是你得注意了,我总想吐,你弄恶心了我,我容易吐你一脸。”

九幽真是被他的满嘴无耻给打败了!

918.为民除害

“洛北冥!你怎么这么粗糙啊!”

“男妓你也往榻上拐,来者不拒,这么饥不择食,谁还稀罕你啊。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吃醋,同样也看不上你,我只同情其他男子。”

“这是你真心话?”

“当然是。”

给九幽气的,直接把人捞进怀里,就往屋里抱去了,压在床上,掀开他长袍,九幽发现他今天亵裤穿得多,也厚,都遮到膝盖了,也被她剥了个干净。

洛北冥抵触都不抵触一下,十分配合。

男子一身嫩豆腐似的皮肉,让她爱也爱不够,欲罢不能。

春宵苦短,年轻贪欲,体力旺盛的俩人,胡天胡地的折腾到入了夜。

他身上本来就白嫩细腻,又被她啃出一片杂乱的紫红印子,洛北冥脸上水渍未干,眼睫都湿漉漉的看着她,红唇玉齿轻启,颤抖的唾骂出声!

“女人都是体欲熏心的败类!”

“腰酸腿疼,不能来了。”

“不是说孕夫最敏感么。”

“你最好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干碎了,也省得我考虑留不留。”

九幽叹了口气,

“我舍不得。如果你生下来,就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许还是唯一一个呢。”

洛北冥累的,鬓角头发都打湿了,经过这几次欢爱,九幽也发现了,他是个不耐办的主儿,跟他的情动来还好,他要是累了,绝对不会让你碰的。

尤其是他现在肚子真疼。

任她折磨也没流血,他本来还指望、她自己把孩子折腾掉的。

她的手还窝在白嫩的腿窝里,只见洛北冥捂着小腹,满额头细汗,闭着眼睛,睫毛都湿了。

“九幽!我肚子疼……”

九幽其实是吃饱了,一看他难受,赶紧抽回手,规规矩矩给他盖上大袖衫,又把人搂在怀里,“我抱你去沐浴。”

被女侯爷大力、按到胸口抱起的时候,洛北冥惊的低喘了声…

男子眼睫湿润,眸子透亮,气若游丝的道…“侯爷…你可别趁机欺负我。”

把人整个拦腰一抱,又盖上深紫外袍,九幽抱人起身便道,

“哪会呢。”

她的声音就在头顶,低喃似的温柔,还蛮有…

洛北冥搂着女侯爷脖颈,也偷偷软了身段,把脸埋在她怀里。

蛮有安全感的。

……九幽抱着人,一出里屋,就看见梨花木榻上坐着个人。

坐的规规矩矩的男人,两手相扣,跟个新娘子似的,一身绯红衣袍,灿金色云纹,金冠束带,玉容雪白,见她出来……他正拿漆黑凤眸看着她。

919.想你便来了

墨发如泼披在肩头的男人,面容雪白,眉目漆黑,端的是五官精美,绝顶的漂亮。

穿这一身绯红衣衫,还不像皇上,贵气逼人的样子像极了皇后。

九幽看见宇文邕,就愣住了,真想痛骂府里人,怎么没人通禀她!

而她怀里的男子,也紧搂着她脖颈,瞟了眼龙袍冷艳的帝王,一声不吭。

饶是洛北冥见过了独孤九冥的惊艳美貌……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位冷艳无双的皇帝,还真是倾国倾城……独孤九冥是妖孽非凡的漂亮,妖孽根本不在人间。而这位跟天神似的,气度相貌都是人间绝顶的,他就坐在那看你一眼,不怒自威,洛北冥就心虚腿软了。

一个站着一个被抱着,俩人就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宇文邕虽然气恼,却又尴尬的无地自容,自知挺没威仪了的。

宇文邕说话了,“你们去沐浴吧,朕等你。”

长生殿屋内和大厅不隔音,这个之前宇文邕就在、被锁在床前的时候,九幽就知道了。

她心里开始打鼓了…刚才的欢爱和对话,不知道这男人听了多少去。

九幽不敢问也不敢提,

“你怎么来了?这雨天路滑的,外面儿还总下雨呢,你别耽误明儿上早朝。”

九幽这话乍一听是关心,其实就是撵他呢…宇文邕听出来了都假装没听懂。

委屈巴拉的过来找她,却是上杆子见她风流快活。

大周帝王玉容憔悴,看她那一眼,眸光水润,双眼皮都成三了。

“一个人在宫里度日如年,想你,便来了。”

宇文邕的嗓音,很少这么低软,听的九幽心肝儿都颤了。

“难为你了。”

洛北冥竖耳朵听着,觉得这皇上的声音真好听啊,语气又温柔,不像独孤九冥,说话刁钻带刺,跟刀子似的。

皇上跟女侯爷这俩人……私下里说话毫无架子,熟络亲昵,倒像是寻常夫妻俩。

显得他又多余挡害。

缩在女侯爷怀里的洛北冥,眼见着皇上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宇文邕浓密眼睫低垂…看了看她怀里的人,

“就是他,身怀有孕?”

洛北冥到底还是紧张,呼吸都紧了,抱她脖子的手、都掐疼她了。

九幽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是。”

宇文邕眉眼皱着,凤眸湿冷,好像孩儿他爹是他那么心疼,

“你不要太猛烈了,会让他腹中胎儿受伤的。”

原本把头埋在她怀里的男子,这才露出一脑袋白头来,看了宇文邕一眼,

“多谢皇上关心。”

九幽也道,“劳皇上挂心了。”

宇文邕却看到了那头白发……不禁瞪住了凤眸!“独孤九冥!?你们…”

九幽直接摇头:“不是独孤九冥,他叫洛北冥。”

宇文邕忽然咧唇冷笑,表情别提多凄惨冰凉了,“是替身么,满足你不敢逾越人伦禁忌的私欲?不止有白头发,身形也像。”

洛北冥刚刚还觉得皇上温柔大气,现在发现他就是个嘴毒夫人心,损人挑刺净往大动脉上刺!

九幽一听这话势头不对,赶紧表态!

920.不认

“洛北冥和独孤九冥完全是两种感觉,床上也是,我要洛北冥就够了。”

“幸好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宇文邕,而第二个独孤九幽……是男的。”

九幽生怕宇文邕说话重了……洛北冥再蹦起来弑君,她要一个拦不住,后果不堪设想!赶紧就劝走皇上啊!

“嗯,幸好。皇上你早些回去吧。”

宇文邕这次还是忍了,过不过问毫无意义,只是不知道他的大度,她能听见几句。

宇文邕到底是没说出自己为什么来,以及她到底拿他怎么摆的。

而九幽怀里的男子,却觉得此行太值了。

见识到了她那个倾国倾城的皇上,也让她说出,独孤九冥跟他比,有他一个就够了。

……

凤池里,女侯爷正跟白豆腐似的男子沐浴。

男子被她拿软巾擦身子着,也不管她是不是借机吃豆腐,只眼神锐利的看着她。

“他算是你的正夫么?”

九幽都不用寻思,就知道他问的谁。

“算吧。”虽然这话有点儿心虚,但九幽也想,选择一个那是凡人,她在乎,她一个都不想辜负。

洛北冥嗤笑了声,“有个这样地位的主夫,怕是没人敢再嫁给你了。”

九幽斜眼,

“那你还敢么?”

水池子里泡着的白嫩男子,笑容明媚,

“敢,但是不会嫁。”

“你真是个奇男子。”

“你也很奇,不过都用在睡男人身上了。”

洛北冥这么看待她,九幽不乐意了!

“谁说的!我碰过的男人,统共也没几个好吧?”

洛北冥一听她反驳,也是有意想试探她底细了,

“那是几个?你跟皇上,总不会还没有过吧?”洛北冥一看刚才,皇上那副捉奸的心痛样儿,就觉得他跟她不可能没有夫妻之实,可除却他提独孤九冥的话,这皇上还真是太大度,太能容忍了。

“皇上一个,我男妾一个,你一个,世上怕是你找不出第四个了。”

洛北冥笑了笑,

“呵呵……我还净和皇亲国戚争女人呢?行吧,你这女人,我认了。”

九幽把手从温热的水里拿出来,摸上他嫩豆腐似的脸,笑眯眯的,

“认啦?那你什么时候嫁我啊?”

洛北冥了脸色直接拉下来了,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我是认命,可没认你。”

“孩子都有了,还不认他娘?”

“我养我的孩子,关你屁事。”

“听说没有妻主扩充产道,男子不好生。”

眼看着她的手从脸摸到嘴上,开始摩挲他嘴唇了,洛北冥不干了,赶紧打掉她的手,他腰酸腿疼着呢,她刚还没吃够?

“就是难产死了,我也不让你祸害我后面。禽兽!”

女侯爷一脸邪坏,

“那祸害你前面行吗?”

“也不行,畜生!能不能不只想着这种事!”

收了一脸邪坏的女侯爷,忽然正经起来,眉眼低垂,突如其来的伤感。

“能…洛北冥,你拿我当什么?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水池子里光顾聊天和阻拦她吃豆腐了,洛北冥这才想起,这位侯爷相貌极好,初见时,应该说那个早上,他领她吃早点的情,也是看她面相就纯良,虽然通过后续接触,发现并不只是表面那样儿。

921.奉皇令

水面浮起的锁骨起伏不定,她就在他对脸,眉眼低垂,神情狼狈,像是受伤……洛北冥有点儿内疚了。

“希望你当日的温柔,不是故意的算计,我那时沦陷的越深,后来心就越疼,越恶心。”

“那时候我真的是…想对你好,不是刻意哄你。在进入舞媚娘之前,我都不知道该找谁要三虎图。”

“洛之澜又该嘲笑我了,不喜欢女人,怀了野种,还是个败类的种…”

九幽这就不乐意了,

“我怎么就败类了?我为人挺好啊!你那洛之澜眼瞎嘴瘸了吧!”

“你们这些王公贵胄,才会觉得权势熏天的人,理应什么男人都能睡,可我不喜欢,不喜欢你们这种人,我喜欢一个人,或者能陪我放肆的人。”

对于洛北冥的这些话,九幽还真是深有感触,顺便就开始口若悬河了…

“洛北冥,你应该知道的,我什么都干过,流浪那么多年,我跟我爹学武,跟师父学文,我给嬮妲打过仗,跟南疆娶过蛊王,我浪迹江湖,什么都见过,到头来也只喜欢一个伴侣,一个雪顶桃花似的初恋。”

九幽非常动情的回忆,洛北冥却拿她当说书的讲故事了,

“我不走了,我想听你讲故事。即便我知道玄机阁的情报,可那些情报都是结局的一句话,我想听你讲过程。”

他想听,九幽还不想讲了!

“你我相遇,等我死才算结局,你现在所有的疯狂,都是过程。”

洛北冥忽然来了兴趣,

“阿蛟,我要上你!”

九幽吓了一跳,又觉得好笑,

“你就不怕动了胎气?”

“胎气算什么,我现在心里酸,快点跟我做!”

九幽还以为他觉得她有故事,就更迷她了,现在看来,她还真不信他吃味儿了。

“你那里破皮了…都快出血了,确定还来吗?”

洛北冥恶狠狠的扑上她前胸来、

“哪那么多废话!”

九幽也不甘示弱,把人抵到岸边的、白玉靠背上压住,就把手探到了水下。

泡在水里的男豆腐一个激灵…

“啊!嘶、呜呜不行……我吃亏,我后悔了!”

“谁让你撩火的!箭在弦上你还让我撤兵啊!!”

——冒雨而来宫中太医,都寻到凤池殿外了。

守在门口的侍女小厮齐齐俯身行礼,“元太医何事深夜至此?”

“奉皇令来找君侯。”

“我家侯爷……正在里面沐浴呢。”

“那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家侯爷溺水了,再洗下去皮都搓掉了。”

……池子里的俩人正难舍难分呢,侍女姝妡就进来通禀,

“侯爷!皇上派了人找您呢,挺急的,您快去看看!”

九幽跟身下的男子四目相对,赶紧从池子里出去,擦身上套衣服。

水里飘着的白发男子皱着眉,看着女侯爷的背影出去了。

虽然他刚才是不想从了她,但是被人急忙打断,算什么事啊。

……

元太医进了长生殿,让侯爷遣散侍女,才跟她开口说的。

“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冒雨来找你?”

“不知道啊,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我应该知道……”

922.言出不悔

这个破太医上来就是骂她,给九幽烦的……

“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说?要不是你跟他身边儿的人,我不会听你骂我的。”

眼看着女侯爷就穿了身外袍,刚泡完打水里出来的样子,她受风寒病了倒没事,就怕皇上心疼再罚他,元太医也直入正题了,

“太后让皇上跟你断绝来往,让皇上劝你娶六王做正夫,皇上把太后六王都骂回去了,回凤阙就哭了,说他众叛亲离了,他觉得连你都靠不住,你想娶谁他都无法阻止。”

“我怎么可能娶六王……他都只要求做个平夫呢,凭什么太后一句话,就让他放弃我,让我娶别人做正夫啊。”

“那在你心里,他算什么?我可知道,华胥嬮妲的‘妻主’,是个什么地位。”

九幽垂眼,犹豫了那么久,总是在想,对不起封浮华,不甘心被宇文邕骗着写下了圣旨……

可也是欲擒故纵的。

凭什么要做选择?她都想要,一个也不辜负。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冲动和理智,都是一个结果。

“他是皇帝,我就是皇妻,给他攘外安内。他要是当够了傀儡,我就替他锄奸打仗,割地为王,让他做华胥国皇后。”

元扶凤将信将疑的瞅她……

“你的话,我替你转达给他了,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

“对了……今天我说的事儿,你可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他死要面子,也不肯跟你求什么。”

一听元扶凤这话,他也是偷偷出来的啊,必然也不敢把她的话告诉宇文邕。

九幽这次不是庆幸,是有点儿不甘心了。

“知道了,明天我去看看他。”

……

九幽回凤池时,洛北冥也穿好了。

身形细条的白发美男,露着腿站在水池岸边。

九幽是把人抱回长生殿的。

雨后静夜,湿气清爽。

回到长生殿发现,苏合居然不在屋里了……九幽顺口就问侍女,“本侯屋里那男的,上哪去了?”

姝妡规规矩矩的回,“去烟雨阁了。”

九幽很不解啊,“他不等本侯,去看本侯男妾干嘛?有人看着没,可别让他伤害扶摇。”

姝妡连忙道,“有护院在烟雨阁外面看着呢。”

而她怀里的男子也劝了句,“在你家你还怕人丢啊?别管他了,你管管我!”

九幽垂眼看他,“怎么管?你欲求不满?”

洛北冥脸一热,真想啐她!“禽兽!女败类!”

九幽默默抱他进了里屋,还道,“你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洛北冥都恍惚了…

“你真是洛北冥命里的昙花,也是我最钟爱的曼珠沙华。有毒上瘾,会致死,可我还是爱上了。”

“你的昙花,会像曼珠沙华一样,花开不败。”

……

有梦不觉夜漫长,无眠天亮。

——

睡到半夜,九幽感觉身边人起身了,她就睁眼了,正看见洛北冥要下床。

女侯爷手撑着头,懒懒的瞅他一眼。

“怎么,把我哄睡了,憋着自己去执行什么任务呢?”

923.同进宫

洛北冥有些尴尬,“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有个人没查。”

“查谁?我府里就这么几个人。”

“扶摇。”

九幽突然觉得奇怪,这怎么一个两个,都奔着扶摇来的呢?

“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呢,是我把他从江南掳到这里的。至于你先假意迎合我,哄我睡觉,然后再偷摸走么。”

“我只是没机会问你,也忘问了。不必问你,你肯定不知道。”

“你为什么调查他?”

洛北冥眼皮一抬,

“等我查完了,我就知道了,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那我怕是没日子知道了,你看你,来无影去无踪的。”

“我拿小飞鸽传信给你,记住,别烤吃了……”

于是只剩女侯爷坐在床上,那个细瘦的男子穿着深紫长袍,挺潇洒的走了。

九幽挺郁闷,便喊外面的侍女——“姝妡!什么时辰了?”

外面提着灯进来的姝妡,回道,“回侯爷,丑时四刻了。”

“你们去给本侯官服拿来,本侯进宫去上早朝。”

……

等九幽换好绛红官袍了,正出长生殿,洛北冥也鬼魅似的回来了。

开口就是:“让我跟你进宫,一起找三虎图。”

九幽无语,“你还信不过我?再说了,皇宫那是说进就进的吗?”

洛北冥眼一斜,嗤地一笑,“原来你的枕边人,连进个宫都难如登天啊。”

九幽嘴角抽搐,“进宫是能进宫,但你别让皇上看见,先说好这事儿,行不行?”

洛北冥点头…“行。我不让你正夫看见行了吧?”

……

九幽只好让他换上规矩衣服,充当随从内监了,还百般叮嘱他不准乱逛,可一进宫里,他就扑在她怀里吐酸水,早上刚喝的红枣茶,吐了侯爷满衣襟……

绛红官袍都快黑了,远看跟吐血了似的,太过扎眼,九幽可不敢乱走了,更没脸穿着上朝啊。

九幽都快哭出来了,而罪魁祸首正扶着她肩头,泪眼汪汪,满脸虚弱的看着她……“侯爷…都怪你,昨夜那么凶残,害得我变成这样。”

九幽动了动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在一旁引路的禁军小声提醒:“要不,侯爷您上皇上寝宫换换衣裳?这会儿皇上也快醒了。”

九幽看了眼洛北冥,他倒是很识趣的道,“那我怎么办?你那皇上看见了我,不得撕了我?”

九幽点头,“我也怕他撕了我,我还是去皇后那换换吧。”

洛北冥眼神柔软的看了看她,“那你快去吧,我想自己逛会儿……我又不认识皇后,我谁都不想见。”

九幽顿时觉得着了贼道,可也没法说什么…

九幽顺口应下,还不忘嘱咐,“你可别乱跑冲撞了谁啊。”

“行,你快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然后九幽就天还没亮,偷偷闯了皇后寝宫。

含仁殿迎着晨光熹微,窜出个鬼影子,门口侍卫差点没把侯爷当刺客,给戳成了骰子。

皇后一听有人下半夜吵醒她,披了衣服拎着一对儿金锤出来了。

一看是绛红官袍的君侯,她胸前还一片暗红污渍,皇后还以为她吐血了,慌忙就把人拽殿里去了。

后续君侯怎么解释,皇后怎么生气先不说,而洛北冥却没闲着,一离了她,就满皇宫乱窜。

——

924.惊吓

宫苑深重,青瓦红墙,凤阙殿烛光如豆,几欲掐灭,却无人敢上来续。

龙床上辗转难眠的人,眼望着翡翠珠帘,平静垂下的刺绣金丝帘帐……夜色如海,深暗无澜。

年轻的君王毒发临危之时,急忙立下遗诏,唤四弟侍奉床前……

“雍儿!长兄只信你,江山在长兄手里,没有让黎民享乐,你一定要做个中兴明君……让这文武群臣都辅佐你,不可让国印……落入宇文护之手!”

他登基那年,年方十七岁,四面楚歌,无有兄弟辅佐父母庇佑,一个人,立于刀山火海之上,如履薄冰。

十年韬光养晦,内敛锋芒,都是羽翼不丰。

从来稳如磐石,步步为营,却从黄陂城外,有个人不止掌控不住,还会拨乱他的棋盘了。

从九龙塔那夜臣服,便注定了……不可掌控的不止她,连自己都无法阻止了。

明知是错,也不肯回头,更怕错失。

所以他是自己寻死,不管不顾的飞蛾扑火,宁背世人唾恨。

哪管明日是不是群臣造反。

哪管明日是不是阴阳两隔。

哪管明日!

——

早晨皇上起来,还迷迷糊糊的,睡意昏沉,就被内监唤起来上早朝了。

皇上下榻时冷不防,一脚踩上个!叽叽呱呱吵叫的癞蛤蟆!宇文邕吓了个浑身激灵,猛然间睡意全无,慌忙无措中一抖腿……又踩一脚,这回可好,……那蛤蟆也就刚开始呱呱叫出两声,现在死相贼惨,被踩稀碎,黏黏糊糊沾了皇上一脚丫子。

宇文邕虽然泛恶心,一看织绣地毯上血肉模糊的一滩,也挺吓人,癞蛤蟆呱呱两声变成肉酱,也就不吵了,他忍了。

皇上拿软巾擦了脚丫子,便喊内监进来给穿衣服,结果内监见了天颜,脱口而出一句“王八!”

气的本就眼圈乌青的皇上,满脸煞气!“放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内监也很委屈,领着皇上换下自己寝衣,皇上这才发现,后背上被人拿笔墨画了只王八,还是花子壳的。

宇文邕心里极度不舒服,穿衣服的时候就在想,是谁这么恨他,摸到寝宫来报复他,还玩的这么小儿科。

要一寻思,宇文邕还真知道是谁了。

恨他的人,还报复的这么粗俗的,宇文邕一想就能明白。

……他忽然就觉得肩头痒,像有东西在蠕动,宇文邕伸手去摸,摸到毛茸茸带刺的一条…拿出来一看,是条黑绿的虫子,还黏糊糊的蠕动在他手上……

正围着皇上给穿朝服的几个内监,突然就都被皇上甩开,只见皇上白着小脸儿,怒吼了声,把一东西往地上摔!

内监们都吓懵了。

低头往地下瞅,那毛茸茸的贴树皮还在蠕动着。

顿时跪了一地,内监们都快哭了,“皇上饶命!!奴才该死……”

“跪什么!捉虫啊!!”

皇上连气带吓,肩膀抖腿发软。

宇文邕胆子多大啊,饶是他定力非凡,也吓的脸无血色,差点吐出来!

于是内监们好几个进来翻找朝服,唯恐遗漏下哪只。

朝服上的虫子倒也不多,够炒一盘了。

925.告状

皇上震怒之下,赶紧换了身朝服,因为近日都穿黑的,昨夜去侯府见她是穿红的常服,平日里他又不喜热闹的红朝服,就让人分开放了……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找到他放朝服的地方的,他常穿的黑色黄色都挂着虫子,又想到她官服是红色,宇文邕就找的那身,红的朝服换上。

宇文邕就是愈挫愈勇。

顺便还罚了门口禁卫、管天子衣帽的官儿,给皇上贴身穿衣的内监,各一年俸禄。

完后宇文邕洗漱的时候,更是小心无比,踩死蛤蟆,手抓毛虫的恶心劲儿,还没过去呢,他拿柳枝恶狠狠戳齿着,战战兢兢洗完,发现牙绿了,脸红了。

皇上忍无可忍!一时也洗不掉,只能在脸上敷了粉化了妆。

洗不掉干脆不洗了。

宇文邕正好拿这红脸绿牙,让君侯看看她这新欢作的妖儿。

没想到,早朝君侯居然都不来!

一下早朝,皇上就想要不要喊君侯进宫,又一想,能忍则忍,还是算了吧。

本来这两日,太后和六王的话就让他深感无力,昨夜还见她风流快活……他真不想自讨没趣了。

昨夜又梦长兄之死。

情之一字乱人心志,她越给不了他踏实的爱,他就越清醒。

宇文邕一下了早朝,回了寝殿就开始闷声洗漱。

愣是把大红脸的颜色搓掉了。

忽然听外面安季通报:“皇上!君侯请见!”

君侯穿着白衣绣草的对襟薄衫进来时,见皇上正坐在榻上,拿奶皂和水洗脸呢,洗的玉容雪白,剔透的发粉。

宇文邕见了她来,只抬了下眼,洗的凤眸湿漉漉的,他一言不发,还是低头自己洗漱。

女侯爷头上束着碧玉冠,两鬓垂下散发,笑吟吟的凑到他床边儿来。

“皇上怎么一个劲儿洗脸漱口,准备大早上就让我开荤啊?”

对于她大早上就拿荤话调笑他,宇文邕心里愈发不舒服了。

“君侯请回吧。”

皇上没好气的跟她说一句,然后就伸手,跟身旁内监要擦脸布。

宇文邕心里也挺郁闷,这颜料说洗掉就洗掉了,让他连个告状的证据,博她心疼的底气都没有……

一旁的大内监安季忍不住了,“皇上!那个刺客冒犯您,您还不跟君侯说啊!”

宇文邕皱了皱眉,漆黑凤眸一瞪,冷着脸呵斥,“安季!朕准你多嘴了吗!”

九幽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跟我说?有刺客啊,皇上你受伤了没,我雇玄机阁杀手给你报仇去。”

宇文邕眼一翻,哼了声,“算了吧。”

本就是玄机阁的人闹事,还找玄机阁给报仇?

安季心疼自家皇上,咬牙唾道!

“君侯你是真不知道啊!玄机阁那个刁民,夜入皇上寝宫,在皇上寝衣上画王八,给皇上下脚处粘蛤蟆,给皇上净面水里下药,漱口水里下药,脸红牙绿的,刚洗下去……”

九幽不好奇这个内监,是怎么知道玄机阁洛北冥的,倒是看明白了,宇文邕是真放心安季啊。

九幽凑到他面前水盆旁,坐下。

“洛北冥干的?”

926.没睡好

宇文邕垂着眼,浓密眼睫漂亮卷翘,把他眸子遮的严严实实。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拿布擦,就是不抬头看她,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朕不知道。”

九幽一把扯下他擦手的布,又抓住了他一只手,蛮横又不失温柔的给他擦手。

“我回去教训他。”

宇文邕抽回了被她攥住的手,眼都不抬,“不需要。”

九幽清楚的明白,他这是生闷气了,便把面前跟他隔着的水盆,挪到榻中间桌上。

皇上擦完了手,也不看她,独自站起身了。

一看他前脚站起身来,扭头要走,九幽也赶紧站起来,就死皮赖脸贴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腰,这男人比她高大半个头,九幽抱他还真有点不舒服啊。

从身后忽然!被搂紧敏感的腰侧…宇文邕惊的浑身僵硬,又在感受到她熟悉的触碰后,软下身体,所有怨恨化作无言。

宇文邕转过来,跟她脸贴着脸,他凤眼低垂,脸色苍白,一丝儿情绪都没有。

九幽见他眼下青黑,眉眼倦怠,又一番心疼。

“你是不是没睡好?昨晚几时睡的?”

宇文邕的嘴唇较平日,都有些褪色了,

“丑时睡的。”

九幽一听,心里颇为复杂。

“刚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溜进寝宫闹醒啦?洛北冥太不像话了,我得惩罚惩罚他。”

宇文邕撇了她一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这一欲言又止,九幽一退后倒床上……便被她抱着腰肢,扑在了榻上。

宇文邕扑在女侯爷身上,慌乱之中,双手撑在她肩上……他只觉她浑身都软嫩韧性的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气息……他一抬眼,就是她起伏不定的细瘦锁骨。

锁骨上还有大小细碎的,殷红的嘴印子。

宇文邕心里苦,酸水上泛——

被扑在下的女侯爷,猛然一个蹬腿翻身,抱着身上孤瘦的皇帝,就来了个颠天倒地。

好不容易压了回她的宇文邕,还不敢妄动,怕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呢,就又被人按在身下了。

宇文邕凤眸黑润,他眼前模样英气俊艳的女子,满眼的灼热深情,琥珀般的通透迷人……

她猛地一口,咬上他幼嫩薄红的嘴唇,嘬咬入深。

像是吃着最有嚼劲的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恨不得吞尽他口中的气息……

宇文邕生闷气归生闷气,配合还得配合。

俩人啃了半天,还是难舍难分的对着喘气。

九幽权当吃早点了,分外满足,可嘴唇红润的皇上……还是垂着眼,抿着唇,闷的眉眼皱着。

九幽手抚着他光滑消瘦的下巴,心里明白他生的什么闷气,却也不知道怎么说。

九幽自打刚才见到他那一刻,觉得过后这几天,都不带想睡男人的了。

他是个冷淡寡情的人,她即便在他这得不到,跟洛北冥一样简单粗暴的欢乐,也不该让他看了闹心,更阴郁了怎么办。

昨天让他看到听到,她跟洛北冥的那些,今天他还这副态度,九幽真是替他难受……难道他这个位置,就要无限容忍,只能生闷气,却无法溢于言表么……

927.平生孤独

“雍儿,你是不是挺恨我,后悔跟我好了?你要是……”

不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宇文邕就突然抬起凤眼来,瞪的眼珠子都红了,恶狠狠的吐出句话来,“放屁!你要是敢抛弃朕,朕死了也要拉你垫背的,咱俩同归于尽!”

九幽无奈的笑了,

“我敢抛弃你嘛,我是怕你终于发现我不是良人,再悔之晚矣。”

宇文邕听她浅热的吐息,打在脸上颈上,心里踏实了不少。

“自从见到你独孤九幽,拥有了你,朕才明白什么是拥有。朕最近是有些患得患失,朕觉得……宇文邕什么都未曾拥有,连你也是。”

宇文邕没回她会不会悔之晚矣,九幽挺失望的,又一想,也难怪他心里不踏实啊,患得患失,他这反应已经是最矜持的骄傲了。

“我不会娶六王做正夫,不管你是不是大周帝王,我要的是你宇文邕!”

“你怎么知道的?都知道什么了?”

“知道的不多不少,刚刚好,下次再有人这样说,你就直接回,除了你,没人配得上我,六王算个屁啊。”

宇文邕看着她笑了。

“朕就是这么回的。”

“我的雍儿宝儿,你真是越来越跟我心有灵犀了。”

“你还在这里,朕别无所求。”

“你是要出家吗?都别无所求了?”

宇文邕凤眸莹亮,再被她调笑,心里却热乎多了。

“朕想光明正大奉你为妻,国母皇娘,朕想给你做龙袍裙子,朕想你风光无限,跟朕一同出入无人敢拦,朕想带你去菩提寺还愿,用你我的脸雕成大周最大的佛像,就用你我的封号成佛,朕想带你去敦煌龙门云岗,做供养人,把你我雕刻在壁画上,永世长存,朕想带你去娲皇庙求姻缘签,整桶上上签都要,朕想带你去雕刻壁画版画,亲手刻下你我的万古千秋……”

九幽哭笑不得,“为什么是我?你有跟其他人去过吗?”

宇文邕恶狠狠的,“没有!朕等了你好多年,积攒了平生的孤独和喜乐,你要是不接着,朕就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接着!”

“接!你来软的来硬的我都接,生死祸福,悲欢与共。”

“你别说生死……朕最骄傲你是独孤家的人,却又最伤感这个,朕不想你去战场,朕独坐宫中寝食难安。”

“我倒不怕死,就想高长恭说的,胜负与否,他不怕会死在战场上。我也是,我只想,驰骋疆场时,让你坐定城楼,看我巾帼英雄展旌旗,你在城上,我去讨伐天下回来送给你……天下九州,云山海外,说不尽风土人情,兜兜转转,我只想说别人的故事给你,创作我们的故事给自己。”

“朕何德何能……从兰陵王手里,抢来了你?朕当初绝想不到,今天会和你在这里,如此……”

“谁也预想不到,以后如何结局如何。我想要的就是对的,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

宇文邕看着她,凤眸含泪,

“朕会不会是下一个高长恭?”

9不28.不走

“即便高长恭找了别的女人来气我,我还是会为了他一声令下,去找不知道去哪找的,离情蛊抗体。”

“宇文邕的身心,已无法接纳出你之外的……第二个人。”

话到此处,情浓之时,宇文邕抬头想去吻她脸颊……却看到了她耳鬓旁的殷红嘴印子。

宇文邕平躺在她身下,眼色清冽不少。

犹豫这么久,他还是难堪的出声了…

“你天天跟朕在一起,都不和朕…那个,怎么新欢来一会儿,你就恨不得死在人家身上?是不是朕真的年老色衰,对你无吸引力了……”

“不是,我是看你性子冷淡,都不好意思祸害你。况且,我跟洛北冥见面儿,就跟上了曼陀罗瘾似的,他还羡慕你,冷冷清清的样子就比引诱我,还让我痴迷长情呢。”

宇文邕笑了笑,“朕跟你好之后,已经很有脾气了……朕习惯了清静,以前更是。嗯……你要真心待朕,夫妻之事,就应该找朕,正好朕闲着。”

九幽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欲求旺盛的人,也是一阵一阵的,别想别的了,你先睡会吧,我看你这样,心疼。”

“不睡,一睁眼你又走了。”

“我不走,你睡,我等你醒。”

“想到你在等着,朕更睡不着了。”

“那我陪你躺下,你好好睡觉,睡饱了起来,我领你去寺院礼佛。”

宇文邕目光柔和,嗓音绵软:

“朕不信佛。只信你了…”

九幽哭笑不得,

“我也不信佛,我连自己都不信,可是你不是要还愿么,去菩提寺不着急,我带你去尼姑庵见见世面。”

“好。”

“去床上睡,我哄你睡。”

“呵…你只要不走,朕就睡的安心了。”

俩人下了榻,一直躲一边儿的内监,才来收桌上的水盆。

这榻上确实睡不了,睡也得被桌子把俩人隔开。

皇上玉容雪白,把墨发都散在肩头,褪尽外袍,就穿了层刺绣云纹的酥黄里衣,他站在床头在解挂起的珠帘。

九幽突然想起个事儿。

“对了,我换下来那身白衣服还在么?庾开府说那花叫忍冬,还要为我作诗呢。”

皇上侧过头来,凤眸漆黑,眉眼盈盈。

“忍冬因为凄苦,所以坚韧。朕想你披龙挂凤,陪朕站在一处,毕生不分。”

“嗯,不急,都会有的。”

九幽先蹿上了床坐下,宇文邕落下了酥黄帘帐后,也随之上了床,扯开薄褥盖开,挨着她躺下,就攥着她的手睡。

攥的也不是特别紧,就像是个寄托。

宇文邕不是特别困,也不是脆弱到非要她守着,而是因为她在身边儿,他才想把她留下,让她哄他。

宇文邕笑么滋的睡着,一旁的侯爷,却在看着他玉容寻思,怎么能让皇上参与佛门内斗,让他看看什么叫海外天子寺院天王呢。

……

皇上睡到了晌午。

九幽说想去天禄阁,皇上就陪她去了。

到了天禄阁,在墙上摸了半天,侯爷都想找安季,要锤子凿墙了……皇上跟侯爷锤了半天墙暗格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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