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 - xp1024.com
《画魂》


楔子

三途河边,忘川彼岸,一望无际的血红色曼珠沙华,花海中央有一条十分突兀的青石路。这条青石路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亦不知有多少轮回人间的灵魂从这里经过,路面已被磨得光滑,若有谁在这里泼上一盆水,路过的灵魂恐怕都得打个趔趄。

这条青石路,名为黄泉。但凡三界六道之中寿元走到尽头的生灵,来到冥府都要经过判官崔钰的审判,有资格踏入轮回道投身为人的灵魂,在经过轮转殿之后,都会接受指引,来到这黄泉路上。

黄泉路没有别的景色,运气好的灵魂在经过这条路的时候能看见一片如血染般的红色花海,运气不好的,只能看见一片青黄色的花叶。

曼珠沙华花海的彼端,便是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流,河水呈血黄色,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便是三途河,也叫忘川河。

整条河流只有一艘独木船,船上有一个摆渡人。摆渡人本不属于冥界,而是一个曾经因为执念不愿轮回的人类灵魂,这个人在人间带着极大的执念不甘的死去,不愿喝下孟婆汤轮回转世再次为人。于是他便从原本在这里摆渡的小鬼手里接过了橹篙,日复一日的将黄泉路上走来的灵魂送往奈何桥。

一开始,他是为了想要再见到他前世深爱的女子,哪怕说上一句话,他就可以放下船篙,安心的去投胎。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三途河之所以又被称之为忘川河,是因为这里平静无波的河水本身就有令无数生灵死灵迷失、遗忘的能力。

这个凡人的灵魂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撑了多久的船,送走了多少投胎去人间的灵魂,直到有一天他终于遇到了他曾经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但是他的记忆已经不知被忘川河水侵袭了多久,他忘记了她。

这里不分昼夜,天空永远是如同夕阳落下山头最后的那一抹余晖,昏暗无比,如果还有什么能给这昏暗的世界带来一些不一样的色彩,除了那黄泉路边血色的曼珠沙华,还有一样就是忘川另一半河岸上的白色曼陀罗华。

相传,这忘川两岸原本都只有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此花花开千年而无叶,叶生千年而无花,花叶生生相错,永不得见。它是这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花香具有魔力,能够唤起死者生前的回忆。

而后来地藏王菩萨来到地府之后,见去往人间的各道灵魂时常因为曼珠沙华而对生前产生强烈的眷恋,更有甚者不愿踏上摆渡船而最终成为了忘川河边飘荡的孤魂野鬼。

地藏王心存度化之念,便将他从极乐世界带来的一颗曼陀罗华的花种种于黄泉路的对岸。

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同为彼岸花,但是白色的曼陀罗华却是与佛有缘之花。地藏王在忘川的另一边种上了曼陀罗华,只是希望经过黄泉路的灵魂不要执着于眼前和过去,而能够放眼看看遥远的对岸,看看那片不同于地府昏暗气息的白色花朵,让他们放下心中的执念,安心的再度转世为人。

“这里……就是黄泉路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茫然。

“阿娘,什么是黄泉路?”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疑惑的问道。

“幺儿,黄泉路就是指引我们去往奈何桥的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们就能忘记过去的一切,投胎转世为人了。”年轻女子解释道。

“为什么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呢?幺儿不要喝孟婆汤,幺儿不想忘记阿爹!”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

“幺儿乖,幺儿听阿娘说。你阿爹不久之前已经先我们一步来到了这里,他早已经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我们想要再回到人间寻你阿爹,就得跟你阿爹走一样的路。这样到了人间,我们一家三口才能重新在一起。”年轻女子安慰道。

“真的吗?那幺儿听阿娘的话,幺儿会乖乖喝下孟婆汤,这样幺儿就能一直和阿爹阿娘在一起了。”孩童听话的点头说道。

女子素衣麻衫,打扮得十分的朴素,看起来生前并不是什么殷实人家。这么年轻就死了,还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从刚才她和孩子的对话来看,他们一家三口先后都到阴曹地府报了道,估计在人间不是遇上了天灾就是遇上了人祸。

不过不得不说,女子的容貌极美,这简陋的衣衫也无法对她的容貌造成分毫的影响。想来她这么年轻,生前也没造什么孽业,因此她和她的孩子并没有受什么刑罚,便直接让他们再度转世为人。至于她的丈夫,且不说转世之后能不能再见到,即便是遇到了,也不会再记得。

“柳郎,你可曾路过这片血色的花海?你可知惜儿有多想你?柳郎,是惜儿福薄,不能够与你长相厮守,连累你死于非命,还害得我们的幺儿也跟着我一同命丧黄泉。待惜儿转世投胎再度为人,惜儿还愿与你结为夫妻……”女子望着周围的曼珠沙华,眼中渐渐的扩散出痛苦留恋的神色,她的内心也不由得低声哭诉起来。

“阿娘,你快看,河对岸有一片白色的花,幺儿觉得那白色的花儿比这红色的花儿更好看。”孩童的声音将女子的思绪唤了回来。

女子茫然的抬头顺着孩童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远处有一片白色的花海,与她这边红色的花海遥相呼应。不知为何,女子在看到那片耀目的白色之后,心情莫名的安定了一些,停滞了许久的脚步再一次的迈开,缓缓的朝着河岸走去。

走到河岸边,女子看见那里停着一只独木船,船上有一位衣着破旧的男子,男子披蓑戴笠,看不清楚容貌。

“这位大哥,请问……”

“什么也别问,上来吧。”还不待女子说完话,这船上的摆渡人就淡淡的将她的话打断了。

“哦,好,那多谢大哥了。”女子见男子似乎有些不耐,许是长久以来有很多来到这里要渡船的灵魂都问过她想问的问题,女子只能赶紧躬身道谢。

“上了船,不要东张西望,不要伸手去碰河里的水。到了河流尽头就是奈何桥,上了桥以后,可以再最后回头望一眼,或许能看到你们心中最想看到的东西。看完这最后一眼,便喝了孟婆汤,投胎去吧。”男子叮嘱了一声,便撑起篙子,缓缓的向河的远处渡去。

因为这里没有昼夜之分,河两岸的景物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女子不知道自己乘坐的小木船到底行驶了多久。

仿佛过去了许久的时间,又仿佛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女子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青石桥,随着船一点点的靠近,那石桥在女子的眼里也渐渐变大变清晰。

“谢谢这位大哥了。”女子下了船,在岸边对摆渡人欠了欠身子。

摆渡人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答话,随后他头也没再回,划着船渐渐远去。

女子牵着孩童的手,缓步踏上了青石桥,在走到石桥尽头的时候,她并没有按照摆渡人的话回头看那最后一眼。她明明是那么想再见到她的柳郎,再见到她的家乡,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不该回头看这一眼,或许是怕看到了她就真舍不得喝下孟婆汤了。

就在女子准备抬步走向前方的老妇时,昏暗的虚空中一个模糊的光幕突兀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光幕之中隐约是个男子的身影,只是太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男子穿着紫金长袍负手而立。

女子突然觉得胸口的位置有些闷疼,她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还会有这种犹如实质般的疼痛感呢?画面中的男子她毫无记忆,可是那她却能从那个模糊的身影上感受到一缕淡淡的悲伤。

“喝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思绪,女子眼前的光幕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形如枯槁的手,那只手上端着一碗看起来清淡如水的汤液。

女子看了看面前的老妇,伸手接过那碗汤,毫无犹豫的一口喝了下去。

脑海中的记忆迅速的消散,几个呼吸的时间,女子便已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她缓缓抬步走入轮回道,甚至连她的孩子也没有再多看一眼。

“女娃娃,轮回路上时空混乱交错,莫要沉迷于其中,早些投身个好人家吧。”老妇苍老的声音在女子的身后响起。

女子讷讷的点了点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走去。

就在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轮回道里的时候,刚才给她送上孟婆汤的老妇看了看三生石,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哎,十世了。也不知这女娃千年前究竟造了什么孽业,连三生石都无法记录她的前世来生。”

奈何桥下,忘川河中,没有人能看见这里矗立着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紫金色长袍,身形挺拔颀长,容貌俊美无双。有些奇特的是他的眼珠是深紫色的,一头银丝无风自扬。

“我在这忘川河中等待了千年,你果真如此狠心,连一次回眸都不愿留下。”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悠远,淡漠的语气中有一抹难掩的忧伤。

男子苦笑了一下,从河水中飞身而起,落在了河岸边上,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是湿的。

想了想,男子抬起手,一挥袖袍,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光幕,光幕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满面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他便是这冥界的最高统治者——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看见男子的满头白发先是一愣,随后抬手作了个揖,用浑厚的嗓音说道:“看修罗王此景,想必是十世已过吧。”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淡淡道:“刚才遇见了她的第十世,她终究是没有回头看一眼。本王最后一缕黑发也在她进入轮回道的时候变成了白色。”

“恕本帝直言,你虽身为修罗族之王,寿命绵长。可是这忘川之水自冥界初开便存在于此,绝非等闲之物。如今你为了洛河神女在此执着了千年,恐怕……”酆都大帝有些担忧的说道。

“本王明白,送本王入轮回道吧。”年轻男子平静的说道。

“这……你本为修罗王,千年前你的举动已经打破了你的命格,如今强行轮回,福祸尚未可知啊!可需本帝为你的命簿添上些什么?”酆都大帝有些迟疑。

“不必,本王只是不再需要这漫长生命中的记忆罢了。轮回之后该如何都由得天命,本王不再强求。”年轻男子果断的拒绝道。

酆都大帝叹了口气,又作了个揖,“既然如此,还请修罗王珍重。”

语闭,酆都大帝袖袍一挥,一道光束从光幕中射入年轻男子体内,男子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化为一缕紫光,飞速投入轮回道中。

第一章 修罗女王

近日里,修罗皇族上下的气氛皆有些古怪,这古怪气氛的缘由来自于修罗女王陛下不日便将临盆。

阿修罗道本属三善道,但修罗族人比起天道众仙少了些清心寡欲,多了些痴嗔妄念。他们骨子里骁勇好斗,比起人道的凡人他们又拥有着强大的威力和神通,因此在三善道中,修罗族一直颇有争议,属于亦正亦邪的存在。

修罗本族内崇尚勇力,修罗皇族更是整个修罗族实力最强的群体。没有男尊女卑之念,也不屑欺凌弱小,修罗众生的信条只有一个,那便是强者为尊。可偏偏他们如今的女王却并不是个强者。

修罗皇城,烈阳宫中,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女面带忧色的徘徊于一口汤池之外。汤池周边设有禁制,这几名男女法力虽强,却也不敢擅自闯入,因为设下禁制的正是全修罗族最尊贵的女王曼沙王上。

“这都七天七夜了,为何王上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是啊,王上进去之前说让我等在外头把关,没有她的召唤不得擅自入内。可是我修罗全族上下也从未有过哪个女子生产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啊。”

“要我说啊,王上这胎本来就怀得奇怪。我族本就民风开放,并不避忌男女之事,可王上却是十分洁身自好,从她继任修罗王至今已经一千余年,却从未听闻她与本族或外族男子有过关系。”

“这也就罢了,王上与哪个男子欢好都是王上自己的私事,怪就怪在我族女子但凡有孕,前后也不过三年而已。可王上这一胎却足足八年有余啊。”

“哎……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就在几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铺天盖地的黑色云朵如泼墨般迅速染黑了天空,众人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叹,抬头便望见一轮血月高悬于顶。

漆黑的天空,仿若能滴出血来的红色月亮,此情此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正当整个修罗族都在为这奇特的异象感到震惊的时候,汤池外的几人却是更为惊讶的发现,透过汤池周边的禁制,隐约能看见汤池内紫光大盛,就在几人被这强烈的紫光刺得几乎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紫光却开始慢慢收敛,最终化为一道紫芒汇聚在一处,随后慢慢的消散不见。

就在紫芒消失之后,天空中的黑云也迅速化开,血月逐渐明亮,在黑云彻底消失的同时,那之前还鲜红如血的月亮又变成了耀眼刺目的太阳。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长老罗尤讷讷的问道。

“天降异象,若非大福……便是大灾!”占星师蒙羽素指轻点,面色有些凝重。

其余几人听得蒙羽如此说,皆是一阵沉默。占星师在修罗族的地位如何,在场的都十分的清楚。修罗界存在于天地间何止千千万万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修罗族人崇尚勇力的观念虽然并没有改变,但是他们也早就从最初一味盲目的好勇斗狠转变为借助各种力量以助自身获得更大的外在优势,其中便包括了天时与地利。

这十几万年来,占星师在修罗族的地位日渐水涨船高。占星师并不一定法力有多高深,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具备着感知天地异象的能力,这种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若无这种感知力,后天无论如何培养和学习也是无用。一个优秀的占星师就像一个军队里优秀的军师一样,能够指明整个队伍前进的方向。

而蒙羽此刻略显凝重的面色和未下定论的推演却是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汤池周边的禁制突然散去,曼沙女王从池中一跃而出,她缓步朝着众人走来,周身犹自散发着腾腾热气,绣着奇异纹路的素色长衫因为被池水打湿的缘故,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动人曲线。此时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三界六道皆知,修罗族的女子妖娆美貌,而修罗族的男子却是样貌丑陋。实则不尽然,修罗族的女子比起其他各族各界的女子来说确实风姿更甚,但姿容平凡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样貌卓越的数量更多些。

至于修罗族的男子,许是因为自阿修罗道上古修罗王开始皆为外貌奇特异常的男性,因此时至今日,修罗男子大都相貌平庸,比起修罗女子而言自然是显得丑陋不堪。

不过在修罗族的历史上,除了几位有大神通的上古修罗王之外,但凡出现姿容倾国的男子,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当世无可厚非的修罗王。

历史告诉他们,只有无限接近于神族的男子才会有出尘若仙或者俊美如妖的样貌,而修罗族本就是生来仙体,只是他们的信仰和流淌在骨子里的血液让他们不屑与天道众神为伍,并且千万年来都在试图改写天地众生对神的认知。因此修罗界和天界一直大小征战不断,只是修罗族人很少工于心计谋划手段,每每到了最后关头都功败垂成。

在曼沙继任修罗王之前,也就是千年前的上一代修罗王,他便是这修罗族历史上出现过的气质、容貌、身形最无可挑剔的一个男子,同时他也是这十几万年来力量最强横的王,他的名字叫做苍妄。

原本他该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王者,可是一千多年前不知是何原因,苍妄突然举族对天界发起进攻。这本是一场相当惨烈的斗争,双方损失都十分惨重,但到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之后修罗王苍妄也没有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离开之前只给族内大祭司留下了一句话:选一个争斗心不重的女子为王。

正是因为苍妄留下的这句话,法力并不算高深的曼沙成了新一任的修罗王。

曼沙是个善良内敛的女子,这与她火热绝艳的外表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一开始她也不明白苍妄为何会要求大祭司选择一个像她这样无甚锋芒的女子作为修罗女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有些懂了。

千年前那场战争修罗族损失惨重,如果让一个生性冲动凡事都盲目好勇斗狠的人来继任王位,万一哪天又有外族杀上门来一较高下,修罗道恐怕就将永远的从六道中除名了。那次大战过后,休养生息、保存根本,才是修罗全族最迫切需要的。

即便是这样,修罗族人好勇斗狠的性子还是导致了修罗皇族有一部分人对大祭司和大长老等人做出推选曼沙继任修罗王的决定表示不满,尤其是那些曾经跟随苍妄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在他们看来,曼沙虽然容貌绝艳,但是实力却算不得出类拔萃,这着实很难令他们这些向来以实力见真章的将军信服。

第二章 赤刹夫人

“王上,您总算是出来了。”蒙羽对着缓步走来的曼沙盈盈一礼,恭声说道。

“呵,让你们担心了。本王也没有料到这个孩子会如此与众不同。”曼沙略显疲惫的笑了笑。

“不知……王上此胎是男是女?”大祭司陌千度打量着曼沙怀里的孩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男孩。如无意外,他将成为下一任的修罗王。”曼沙满怀宠溺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孩子,笑着答道。

“这……此话怎讲?我修罗皇族可并没有世袭王位的先例啊。”陌千度颇有些不解。

不仅仅是大祭司,其他几人在听见曼沙的话之后心里都泛起了嘀咕,大祭司说的话也正是他们此时的心头所想。

“你们看看这孩子,才刚出生就如此慧黠机警,不哭也不闹。再观之容貌,虽然他还小,但是五官却如此精致,从我族历史看来,但凡相貌出众的男子,无一不是一代骁勇的王者。”曼沙淡淡的解释道。

“这……”陌千度无可反驳,随即他将目光投在了那孩子的脸上。

“这个孩子……这孩子居然……”罗尤在看到了那个婴孩明亮的双目之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长老也发现了吧,没错,这孩子是紫瞳,同上一任修罗王苍妄如出一辙。”曼沙轻笑道。

“看来冥冥中自有定数。或许这孩子会成为第二个修罗王苍妄也不一定。”蒙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孩子还这么小,五官都还没长开,单凭一副紫瞳就说他能继任下一任修罗王也未免太早了些,本将还请王上三思,毕竟推选修罗王可是我修罗一族的大事,不可如此草率。”说话的是大将军王西择,她便是少数不满于曼沙为王的将军之一。

说起西择,亦是个容貌不输曼沙分毫的女子,只是她不同于曼沙那般内敛,也不若曼沙那般娇艳,她的身上更多的是一个长期征战之人的戾气,在她的世界里,比她强的人才有资格赢得她的尊重。

而西择如今的地位更是在众将军之上,她是大将军王,这个身份还是苍妄亲封的。

“西择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孩子现在还小,能否继任王位等他再长大些我们再做商议吧。”曼沙自是明白西择为何出言不逊,但是她此时也并没有想要与她争辩的意思。

不出三日,修罗全族上下都知道本族的女王产下了一名男婴,男婴模样精致且生来紫瞳,很有可能成为修罗族下一任的修罗王。

“这个曼沙王上,千年来毫无建树,将我等骁勇善战的修罗族人如同羔羊般圈养。如今产下男婴,我等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她居然还妄想让那男婴继承修罗王之位,着实可气。”西择府邸内一个隐秘的偏厅,此时众人围坐,对西择刚才发表的言论皆是点头赞同。

“大将军王何必如此动怒。这两天本将也有幸见了那孩子一面,不得不承认,那孩子的确生得不凡。”一名面相普通但看上去却十分和善的中年男子恭声说道,此人名为胤青,曾经跟随苍妄征战多年,为人较为保守,不似一般将领那般勇猛激进。

“胤青将军此言是何意?莫非将军以为如同曼沙这般法力稀疏平常的女子能生出何等惊才绝艳的孩子来?更何况那孩子如今才刚满月,那么小的孩子样貌都无甚差别,何来不凡之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带着讥诮之意从这个偏厅的门口传来,众人都没有回头去看,单凭声音,他们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此女生得一副狭长的桃花媚眼,蛾眉螓首,一袭红衣如火,身姿体态比起曼沙来不遑多让。如果曼沙的容貌和身姿是动人心神,那么此女便是天生的媚态摄人心魄。这女子正是曼沙同母异父的姐姐——赤刹。

“是什么风把赤刹夫人给吹来了,真是让我这将军府蓬荜生辉啊。”西择语气淡淡,英气的眉毛微微扬了扬,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小动作是对来人有所忌惮。

“西择将军的议事厅可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要说能令将军府蓬荜生辉,本夫人可是万万不敢当的。”赤刹夫人凉薄的朱唇嘴角轻扬,一派风流姿态展露无遗,看得在场的几名修罗男子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赤刹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曼沙王上的姐姐,为何对自己的外甥如此的不待见?”先前被赤刹出言讥讽的胤青略显疑惑的开口问道。

“几位将军又何必在本夫人面前遮遮掩掩呢?旁人不知道,几位将军身为我修罗皇族的核心人物,难道会不知道本夫人与我那同母异父的妹妹向来不合么?我的父亲是外族,至今我也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本夫人从小可没少因为这一点遭旁人的白眼,就连我的生身母亲也因此对我不喜。就冲这一点,本夫人与几位将军就完全是在统一战线的。”赤刹笑颜如花的说道。

“夫人恐怕误会了,我等对曼沙王上本人并无成见。之所以在此聚会讨论小王子的问题,只是因为我修罗族沉寂了千年,需要一个有大神通和大魄力的修罗王来带领我们重振昔日的威名,而不是像如今的曼沙王上这般与世无争的栖身在这罗列岛上。”西择淡淡的说道。

“小王子?”赤刹轻蔑的一笑,随即又道:“也是了,在别族来说,王的孩子自然不是公主便是王子。可是我们修罗族何时也变成了王位世袭的种族?看来倒是本夫人孤陋寡闻了。”

见众人被自己这一问噎得哑口无言,赤刹又妩媚一笑:“本夫人今日只是来告诉各位将军本夫人的立场,我修罗一族向来都是实力为尊,我和各位一样,不认为曼沙那个孩子有能力继任下一任的修罗王位。若日后几位将军想明白了,本夫人自然有办法让曼沙自己宣布自己的孩子没有资格继承王位。本夫人会在府上静候几位将军佳音。”

说完这番话,偏厅里只留下赤刹妖冶勾人的娇笑声,众人眼中只见一抹红影一闪,赤刹夫人已经翩然离开了将军府扬长而去。

第三章 陈年秘辛

“许久不见这赤刹夫人,似乎她的法力又精进了不少。且不说先前她如何进来的我等都没发现,此番就连她在我们眼前消失,本将都未曾提前感知。”一个白衣白发的老者捋着自己的山羊须,十分感慨的说道。

“是啊,论实力,她在我族已然属于顶尖之辈,但论起心机手段,她的实力反倒不值一提了,委实是个异类。也不知这赤刹夫人的生父到底是谁,怎么看都觉得她与我族类不尽相同。”胤青皱着眉,若有所思。

“众将军有所不知,赤刹夫人一直以来都对上一任的修罗王苍妄心存爱慕,只是苍妄王上心志高远,从不曾流连于男女情事。后来苍妄王上给大祭司留下一句话之后便失去了踪影,而之后曼沙王上便继任了王位。无论心机还是实力都远胜于曼沙王上的赤刹夫人自然是心生不甘,或许在她的心里还存有疑虑,认为苍妄王上和曼沙王上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西择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开始变得精彩了起来,西择所言之事几乎等同于皇族秘辛,赤刹夫人虽然美艳不可方物,可是修罗族内却没有多少男子敢对她有非分之想,且不说她天生媚态,但凡走近她三丈之内的男子都会被她震慑得迷迷瞪瞪,就单说她的实力,也没有多少男子可与之比肩。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眼高于顶的赤刹夫人居然也如同众多的族内女子一样,对前任修罗王苍妄心生爱慕,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苍妄王上居然对此等尤物视若无物。千年前更是因为苍妄的一句话,使得赤刹夫人一向看不惯的妹妹曼沙成为了修罗界新王,这赤刹夫人没有一怒之下用自己的赤色绫罗洞穿曼沙的心脏,反而一直隐忍至今,足见其心机城府之深沉。

“此事本将还真未听说过,不知西择将军是如何得知的?”白衣白发的老者略显疑惑的问道。

老者话音刚落,西择的脸色就微微一变,随后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呃……哼……本将自然有本将的途径。好了,这不是我们今天聚集在一起讨论的重点,大家还是说说如何阻止曼沙王上准备让自己的孩子继任王位吧。”

众人见西择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份小女儿家的神情,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在座的都是人精,虽说曾经征战无数,但是这千年的休养生息,早已让这些勇猛坚毅的将领养出些察言观色的能耐。

正如同众人所猜测的那样,西择一直以来也对前任修罗王苍妄心存爱慕,那种爱慕比之赤刹夫人而言,多了几分对强者的崇拜和仰慕之意。西择是个勇力强悍的大将军王,从她记事起,她就认为自己存在的价值是在战场上。虽然她不会去欺负弱者,但是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值得她去尊重、仰慕和追随。

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苍妄就已经是这修罗界的王,从小她就知道他们的王是一个与一般修罗族男子大相径庭的奇人,他有着连须弥山巅太宵殿之内的仙人都无法与之媲美的倾世容颜,他还有着除了在修罗族历史传说中上古修罗王才具有的无可匹敌的强横实力。

可以说苍妄在西择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西择幼小的心灵中超越一切的存在。西择自知容貌不差,但是她却不认为在这美女如云的修罗族中她能够凭借自己的容貌吸引苍妄的注意。

修罗族人追寻根本,最初的信仰是什么?自然是强大的实力,只有让自己拥有旁人无法比肩的实力,西择才有可能走近苍妄,才有可能与他对面而立,而不是永远听着他的名字,幻想着他的模样,追寻着一个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影。

好在西择本身的资质不错,再加上她自打懂事起就勤修苦练,她在自己三百岁的时候成为了苍妄麾下最年轻的将军。

西择从来没想过,离苍妄越近,她的心反而越平静。在她的心目中,那如同上古神神祇一般的修罗王苍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世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有资格与他携手而立。

直到有一天,修罗族外出历练的修罗圣女云兰嫣气息奄奄的出现在罗列岛,怀中还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娃娃,那个女娃娃就是如今的赤刹夫人。

修罗族的圣女并非不可与男子成婚,只是如同云兰嫣这般风华无双身份高贵的修罗圣女,外出历练一番却弄得满身是伤的回来,还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孩子,这着实让整个修罗皇族都深感不解。

然而,云兰嫣却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她此番外出的遭遇,也没有对任何人解释她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与何人所生。她不愿说,自然也没有人会逼她。

时间慢慢的过去,云兰嫣后来终于走出了那段阴影,嫁给了族中的一个青年才俊,后来又生下了曼沙这个女儿。

赤刹和曼沙都继承了云兰嫣的绝代风华,尤其是赤刹,待她出落得越发妖冶摄人心魄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纷纷揣测,云兰嫣当年外出究竟是与哪族男子发生了纠葛,竟然能将赤刹生得如此媚态。

虽然云兰嫣本身对于赤刹较为冷淡,但是赤刹却凭借着自己出众的容貌和过人的天赋吸引了修罗族中很多人的注意。这其中也包括当时的修罗王苍妄,但是苍妄对她的注意并非容貌,而是她的天赋以及天生的媚态。

后来在苍妄的授意下,赤刹有了近距离接触苍妄的机会。

自古美女爱英雄,更何况崇尚实力的修罗族女子。赤刹也同许许多多的修罗女子一般,对苍妄情根深种,但是有一点她又同其他女子不一样,其他的女子对苍妄更多的无上的尊敬,而她对苍妄却怀有觊觎之心,她想要成为苍妄的女人,她想得到苍妄的心。

同为女子的西择在第一次见到赤刹看向苍妄的眼神就深深的明白,赤刹对苍妄心存不敬之念,那媚意横生的桃花眼内满是*裸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西择虽对赤刹的容貌和风流仪态感到有些惊叹,也对她的实力表示认同。但是赤刹对这修罗族最尊贵的王者居然心存觊觎,这着实令西择感到不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择每每见到赤刹都是能避则避,避不过也只是态度生硬的打个招呼。

第四章 西择的决定

“西择将军,西择将军?”副将卫森在西择的耳边低声轻唤。

“啊?什么?”西择一个激灵,从刚才的回忆中缓过神来。

先前那个白衣白发的老者老神在在的捋了捋山羊须,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西择将军方才莫不是走神了?”

西择面色微微红了红,有些尴尬的拱了拱手:“还是索须伦老将军眼光毒辣,本将方才是想起一些事情想得出神了些,不知老将军先前说了些什么?”

“我等方才是想问问大将军王的意见,看看那赤刹夫人的提议是否可行。”索须伦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如今曼沙王上的孩子才刚满月,尚且看不出端倪。若日后那孩子果真并非良才,而曼沙王上还执意那孩子继任王位,到时候我们再行商议吧。”西择迟疑了一下说道。

西择此话一出,众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场的都知道曼沙的儿子有一副与众不同的紫瞳,像极了上一任的修罗王苍妄,可是单凭这一点根本就不能够判定那孩子就能有如同苍妄一般的大能耐。

可是如果放任这个孩子成为王子的消息在修罗族内传开,时间一长,所有族人心中都默许了这个孩子成为下一任的修罗之王,万一这孩子资质平庸,那对整个修罗界来说将会成为最大的隐患。

曼沙虽然实力平平,但是她的存在是上一任实力强横的修罗王亲自嘱托的,尽管很多人不明白苍妄此举的用意,但是他们都深知那曾经所向披靡的王者不仅有着卓绝的法力还有着超凡的谋略,所以曼沙继任修罗王时,并没有引来太多反对的声音。

但是这个孩子就不同了,这千年来好斗的修罗族被迫龟缩在这迦蓝海域的罗列岛,已经使得他们的内心抑郁无比了,如今现任的修罗王不想着如何带领修罗族众生重振修罗界威名,还想首创王位世袭制度,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孩子。若那孩子的确出类拔萃也就罢了,若非如此,恐怕曼沙此举将会引起修罗皇族的极大反弹。

到了那个时候,这孩子的命能不能保住不说,皇族之内为了争夺王位所有权,恐怕都要自相残杀争个鱼死网破。

“末将认为此事还是应该尽早做个了结。”一个自从会议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男子突然开口道。

这个男子从面相上看,年龄应该和西择差不多大,也就相当于二十几岁的人界男子。这个男子的样貌在修罗族的男子当中应该算得上乘,但却也是无法用玉树临风或者英俊潇洒之类的词语来形容他,毕竟修罗男子普遍姿容平庸,像他这样五官端正的男子自然在人群之中就显得出彩些。

只不过这个男子的鼻子却是他端正五官的一个败笔,鼻梁凸起,鼻头还略显鹰钩,这使得他原本应该看起来正派无比的面相生生添了几分阴鹜。

“玄拓将军从会议起始就一直未曾说过话,此番得出这样的结论倒是为何?”西择一脸玩味的盯着面前的鹰钩鼻男子,似笑非笑的问道。

玄拓起身拱了拱手说道:“末将自知人微言轻,所以各位大将军在讨论的时候在下一直未曾发话。可是之前赤刹夫人的话想必在场的各位将军都听得十分明白。既然我们本都对曼沙王上担任修罗王心存异议,而此番我等聚集此处也是为了阻止曼沙王上做这开辟世袭王位制度的第一人,那我们就应该尽早做出决断。若等日后整个修罗族人都认为新王非曼沙王上的孩子不可,而那孩子却并非绝佳人选,恐怕我修罗一族又不知要在这三界六道中沉寂多久了。”

玄拓的这一番话正中在场几人的要害,若不是因为修罗族人不屑欺负弱者,恐怕他们当中早就有人将曼沙的孩子给暗杀了。

“这一点我会找个机会提醒曼沙王上,让她对外澄清一下,我族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出现王位世袭这样的制度。至于那个孩子……过些年再说吧,如果那孩子果真如同曼沙王上那般法力平庸,到时候再与赤刹夫人联系也不迟。”西择沉吟许久,终是开口做出了决定。

第五章 他的名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曼沙王上的孩子已经五十岁了,不过此时的他模样也就相当于人间三四岁的小娃娃。

“王上,小王子的模样可真是生得招人喜欢。如月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我族还能有这么漂亮的男子。”一个模样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笑眯眯的对着曼沙说道。

小丫头名叫安如月,是曼沙的贴身女婢,自从曼沙生下了孩子之后,安如月就一直随身伺候着那孩子,对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甚是喜爱。尤其是那个孩子总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明明从外貌上看是个应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奶娃娃,却总是摆出一副老练深沉的模样,从来不见哭闹,那小大人的样子时常惹得安如月忍俊不禁。

“小丫头,别乱说话,在我修罗皇族可没有什么小王子。”曼沙有些嗔怪的看了安如月一眼,这小丫头说话总是大大咧咧没个忌讳,她虽然不介意,可是这话让有心人听去了终归还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是,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定小心说话。”安如月嬉笑着躬了躬身子,那语气却没有半分认错的态度,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修罗皇族上下几乎都默认了他是族中唯一的小王子,私底下也都是如此称呼他的。

“对了王上,小王子如今的年龄已经可以开始学习了,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安如月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略显正色的小声问道。

“这一点本王也很疑惑。想本王当初不知为何在一个睡梦中感应到了他,从那之后他就在我的肚子里呆了整整八年,甚至生产的时候也足足用了七天七夜。时至今日皇族中还有不少议论的声音,说本王这孩子来得蹊跷。虽然本王不屑与他们争执,也不指望他们能相信这个孩子的由来。但是如今五十年过去了,这孩子看着聪敏机灵,却始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这着实也让本王感到为难。”曼沙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无奈的叹息道。

“可不是嘛!我们修罗族人一般出生两三年就会说话了,而且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说出自己的名字。小王子如今都五十岁了,啊,不是,包括他在您肚子里那八年,都已经五十八岁了,可是他却从来未曾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真是让人好生苦恼。”安如月挠着头,噘着小嘴嘟囔道。

“谁说我不会说话?我只是不想说罢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曼沙和安如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个哆嗦,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皆是一脸震惊的齐齐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奶娃娃。

“孩子……你……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此时的曼沙激动异常,她蹲下身子,颤抖的伸出手抚摸自己孩子的小脸。

“母亲不必如此激动。孩儿名为……”小娃娃的声音依旧奶声奶气,不过说话的神色却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在他说自己的名字时,他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还停顿了下来。

“小王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安如月也兴奋的蹲下身子,满心好奇的盯着眼前的奶娃娃看。

“我名无念,苍无念。”小娃娃眉头紧皱,好半晌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苍无念……母亲以后叫你念儿可好?”曼沙轻抚着小娃娃的脸,热泪盈眶的问道。

“你既是我的母亲,如何唤孩儿都是可以的。不过这个小丫头不行!”奶娃娃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小手指十分严肃的指了指安如月,面色凝重的说道。

安如月顿时满头黑线哭笑不得,她从前就知道这小王子与众不同,小小的娃娃总喜欢摆出一副大人的做派,而今天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居然还如此正色的用手指着自己,他明明比她还小了百岁不止,居然敢说她是小丫头?

曼沙也被自己这孩子此时严肃的神色给逗乐了,她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笑着道:“好,母亲答应你。那你倒是说说看,如月姐姐以后该称呼你什么?”

小无念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有些抗拒的扭了扭自己软糯的身子,想从曼沙的怀里挣脱开来,嘴里急道:“母亲虽然是我的母亲,不过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这样随意抱我。至于这个丫头,她可不是什么姐姐,她就还像以前那般,称呼我‘小王子’就行了。”

曼沙的心紧了紧,有些不情愿的松开了苍无念。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小无念明明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如今听到他说话的语气,感觉确是有些生硬和疏远。

而且曼沙打心眼里有些怕这个孩子,与其说是怕,倒不如说是敬畏。那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臣服,或许这孩子真的是修罗族既定的王者,所以他才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由衷的感觉到一种压迫。

“念儿说什么便是什么,母亲都答应你。念儿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母亲,为什么你早就可以说话了,却迟迟不愿开口呢?”曼沙拉着苍无念的小手疑惑的问道。

“母亲应该能感觉到,孩儿并非一般的孩子。孩儿刚来到世间的时候思维还有些混乱,总觉得有些事情孩儿需要去解决,可是又想不出来是究竟什么事情,所以这些年孩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从未想过要开口说话。”苍无念语气淡淡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念儿,母亲有些话想告诉你,我们修罗族是没有世袭王位的先例的,你刚才说让如月叫你‘小王子’,这种话在母亲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在其他皇族面前说。母亲实力平庸,皇族之中有很多人对母亲都表示不满。在你没有强大的能力之前,万不可出言如此张狂。”曼沙小声的叮嘱道。

苍无念闻言,稚嫩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那笑让曼沙和安如月都不由得觉得身体一凉,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身上怎么会有如此瘆人的压迫感。

“母亲不必担忧,孩儿必然会是这修罗族唯一的王者。待孩儿实力恢复,自会让那些不服气的人看明白,什么叫做实力为尊。”苍无念丝毫不在意的朗声说道,稚嫩的嗓音响彻了大半个烈阳宫。

第六章 阴谋

烈阳宫人迹罕至的一角,一男一女似是正在幽会。

仔细看去,那男子正是当日将军府偏厅内要求西择等人对苍无念迅速做出决断的玄拓,而那女子却是任谁也想不到,她居然就是那个妖媚绝伦摄人心魄的赤刹夫人。

“夫人,多日不见,可真是想死我了。”玄拓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在见到赤刹的那一刻直接一个健步飞身上前,一把将赤刹揽进怀里,埋头就她的脖颈处亲吻起来,大手还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着。

“我说玄拓将军,你好歹也是个将军,我修罗族美女如云世人皆知,为何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像个欲求不满的登徒子?”赤刹娇笑着,表面上看是在推拒着玄拓,可是周身散发的媚意却十足十的是在勾引他。

“呵,那些庸脂俗粉怎比得夫人这般如此让人销魂蚀骨!难不成夫人以为这修罗第一美人的称号是白来的么?”玄拓说话间已经扯下了赤刹系在腰间的红绫,伸手从对襟之处探入,不断揉搓着赤刹纤细的腰肢。

“……母亲不必担忧,孩儿必然会是这修罗族唯一的王者。待孩儿实力恢复,自会让那些不服气的人看明白,什么叫做实力为尊。”

就在玄拓想要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苍无念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的传入了两人的耳中,听得这个声音,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赤刹一把将玄拓推开,黛眉紧锁着正了正身上凌乱的衣衫,语气不善道:“刚才那个声音,莫非是曼沙生的那个孽种?”

兴致被打断,玄拓也是满心的不悦,他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才道:“应该是,那孩子这几十年来不是一直未曾言语吗?如今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

“那孩子刚才说恢复实力?这话是什么意思?”赤刹将红绫重新束在腰间,疑惑道。

玄拓眼巴巴的盯着赤刹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衣服又重新整理好,只得悻悻的咽了咽唾沫,随后浑不在意的说:“小东西信口雌黄罢了,那么点屁大的孩子懂得些什么呀!夫人不必如此上心。”

“玄拓……”赤刹心下冷笑,不过依然还是对着玄拓展颜一笑,抛去了一个勾人的眼神,随后才悠悠说道:“不管那小东西究竟是何方神圣,你我都须得提前出手,这才可免除后患。”

说罢,赤刹便伸出纤纤玉指,缓缓勾住了玄拓的下巴。

玄拓只觉得浑身一紧,整个人里立马飘飘然起来,他猛的伸手扣住赤刹的纤腰,探过头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玄拓这条命都是夫人的……”

就在玄拓说话完话准备低头吻住赤刹那娇艳的薄唇时,赤刹却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声音娇媚道:“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要知道,除去了曼沙和她的孩子,本夫人便能够成为这烈阳宫中的新主人,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将成为整个修罗界地位最高的男子。”

玄拓心情激荡,在赤刹娇柔身姿和软语诱惑的双重刺激下,他几乎难以自持的想要发出低吼。他抱着赤刹身形一动,眨眼间两人化为一道光束从原地消失。

一个弹指间,玄拓已经抱着赤刹回到了自己府邸的卧房内。刚把赤刹放在床榻之上,玄拓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撕扯起赤刹的火红罗衫,一边急促的亲吻着赤刹雪白的肌肤,一边喃喃道:“此生能够拥有夫人这般绝色女子,我玄拓即便为你灰飞烟灭也绝无怨言……”

就在玄拓兀自激情投入的时候,他却没有发现身下的女子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本夫人不介意给你点甜头,不过就凭你这等货色还妄想与本夫人比肩,简直是痴人说梦……”赤刹在心里暗自讥讽,身子却是柔弱无骨的迎合着玄拓,任由他在自己完美的身躯上面为所欲为。

激情过后,玄拓心满意足的搂着怀里的女子,低声道:“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赤刹将头靠近了玄拓的怀里,柔声道:“很简单,稍后我会给你一个法器,你只要找个机会进入那小东西的房间,将我给你的法器挂在那小家伙的床头,一切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玄拓愣了愣,满脸狐疑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赤刹狭长的桃花眼妖娆一眨:“就这么简单。”

“好,明日我就找个机会去会会那个小家伙。还望事成之后夫人能够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玄拓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甚至他连问都不想问一下赤刹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此刻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出现他和她美好未来的幻象了。

“我可得事先提醒你,此事虽然简单,但是你也得确保能做得滴水不漏,万一要是事情败露了……”赤刹满面媚色,玉指在玄拓的胸膛处画着圈圈娇声说道。

玄拓自信满满的大笑一声,随手一把握住了赤刹的玉手,朗声道:“夫人放心,即便事情败露了,我也不会出卖夫人。”

赤刹闻言心头暗自冷笑,这个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自大的家伙,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赤刹离去之前,留了一个还没有掌心大的小铜铃给玄拓,顺带还交给他一句口诀,嘱托玄拓在三日之后的月圆之夜将铜铃挂在苍无念寝殿的床头之上,并且在当晚月亮升至最高处时以口诀催动铜铃,如此一来,苍无念这个小家伙就是不死也绝无安然登上王位的机会了。

第七章 做手脚

三日之后,玄拓用法力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悄悄潜入烈阳宫中。

在这烈阳宫内实力在他之上的人有不少,大祭司、大长老,甚至连现任占星师蒙羽的实力都比他强横,但是这些人平时都有自己的去处,一般没有接到曼沙的传唤是不会轻易在宫内出现的。曼沙实力平庸,玄拓倒是没放在眼里,至于安如月那个黄毛丫头还有苍无念那个小不点,玄拓直接就无视了,他可不相信这几个人能有那个本事一眼就看破他的法力发现他的本体。

玄拓悄悄的潜行到苍无念的无幻殿门口,没一会儿就见到安如月一脸兴高采烈的牵着小无念走了出来,想必是这个小丫头又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准备带着苍无念出去凑个热闹。

玄拓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站在殿门口,得意洋洋的看着安如月和苍无念从他的身边经过,心头暗忖:小东西就这点实力,连本将的术法都看不破,还妄想继承修罗王位?再修炼个几千年再说吧。

就在玄拓暗自得意的时候,苍无念已经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安如月拉着往外头走去,路过玄拓身边的时候,苍无念的小眉头暗暗一拧:此人是谁?为何隐匿了身形出现在我无幻殿的门口?

疑惑归疑惑,苍无念却没有出言惊动玄拓的意思,而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摆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任由安如月牵着他的小手往殿外走去。

见二人远去,玄拓这才不紧不慢的抬步走进无幻殿内,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玄拓百无聊赖的走到苍无念的床榻之前,将手中的小铜铃系在苍无念的床头。想了想,玄拓又挪了挪铜铃的位置,将铜铃虚掩在纱幔之后,以免苍无念发现了这小铃铛随手摘下来当做玩具把玩。

做完了这一切,玄拓十分自得的一笑,身形一动,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无幻殿中。

安如月拉着苍无念去往大长老罗尤的住处,然后假借带着小王子来此处学习的由头,缠着罗尤给他们讲这千万年来修罗族的发展史。

“……要说这十几万年来,我族最优秀最强大的王便是上一任修罗王苍妄了……说起苍妄王上……诶?小家伙,你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名为苍无念呢?”罗尤津津有味的跟二人叙说着他所熟知的修罗族发展史,在他无限神往的提及苍妄之时,目光不由得落到眼前稚嫩的小娃娃的脸上。

苍无念在听到“苍妄”二字的时候,小小的眉头微微拧了拧,其实那天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提及自己的名字之时,他就想说自己名为“苍妄”,可是不知为何他又总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于是转念一想他就为自己取名“苍无念”了。

“有何不妥吗?”苍无念小脸严肃的问道。

“呵呵……没有不妥,只不过听到你的名字容易让人联想起苍妄王上罢了。小家伙,虽不知你长大之后是何模样,不过你这副紫瞳倒是生得与他一般无二。”罗尤笑眯眯的说道。

“那他后来去了哪里?”苍念好奇的问道。

“全修罗族上下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早已陨落了吧。”罗尤有些伤感的叹息道。

从大长老罗尤处离开之后,安如月拉着苍无念在烈阳宫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苍无念盯着兀自失神的安若月突然开口问道。

“你这小家伙,虽然你是曼沙王上的儿子,也算是我修罗族的小王子,但是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了百岁不止,你怎么好意思喊我‘小丫头’?”安如月一脸不悦看向小无念,不满的说道。

“既然你也说了我是修罗族的小王子,叫你小丫头又有何不可?”苍无念得意洋洋的答道。

“算了算了,姐姐不和你这小毛孩子计较。”安如月一挥衣袍,故作大度的模样。

“小丫头,我有话问你。”苍无念的小脸突然严肃了起来。

“什么?”安如月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有些不明白这么个奶娃娃怎么像个心思深沉的大人一般,情绪还总是阴晴不定。

“我修罗族每一任修罗王都是全族实力最强之人方可胜任,我母亲实力差强人意,你可知她为何会在千年之前被选为修罗王?”苍无念问道。

“这个……”安如月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千年前我还没出生呢。我只知道曼沙王上能够成为修罗王是大祭司和众长老共同决定的。”

苍无念没再说话,只是任由安如月牵着他往远处走去。

用过晚膳之后,苍无念和曼沙聊了聊今日白天跟安如月在这宫中闲逛时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期间他本想详细的问问关于那位受万人敬仰的上一任修罗王苍妄的事情,但转念又想到,如今这修罗族的王正是自己的母亲,而她偏偏是这修罗族千万年历史中实力最差的一个。怕自己的母亲为此感到忧心,苍无念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与曼沙分开后,苍无念回到了自己的无幻殿。刚踏进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有个样貌还算端正的男子施了法术隐匿了身形来到他殿中,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为何。

想了想,苍无念在自己的房中四处转悠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屋子里也没少什么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躺上床榻。

第八章 血玉祭台

午夜时分,透亮如玉盘一般的明月高悬在夜空中。烈阳宫中除了当值守夜的侍卫偶尔三三两两的在路上巡逻,其余的大多数人都早已安然入梦。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静谧的夜晚。烈阳宫东南角的祭坛上却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之所以说不合时宜,是因为平日里这个祭坛是不允许旁人随意靠近的,只有大祭司在族中遇到大事的时候,会先根据占星师夜观天象推测出来的情况,然后结合其他因素选择一个最佳的时间,最后在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的情况下才会走上祭台开坛做法。

此时出现在祭坛边上的人一身玄色衣衫,做了夜行打扮,若不是今日正逢十五月圆之夜,天空明月高照,这个人此时的装扮能够十分完美的与黑夜相融合,即便是他站在祭台中央,也很难让人发现。

此人,正是白天悄悄在苍无念房中做了手脚的玄拓。

玄拓站在祭坛边上,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再过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月亮就会升至今夜的最高点。

祭坛正中央有一片血玉铸造的祭台,而这血玉祭台最初却并不是这副模样。

自天地初开产生了阿修罗道以来,地处这八荒六合之界南海之南的迦蓝海域便是修罗族的栖息之地。二十万年前,修罗界与天界发生过一场大战,最终修罗一族败北,退回了罗列岛封锁了迦蓝海域。

当时的修罗王赫楼纳因为这一战而深刻意识到了窥视天机把握天时地利的重要性,于是这个修罗王凭借一己之力悄然前往远在西北之处的不周山,那个地方终年积雪,寒冷异常,越往高处越是凶险。

不周山本是天地之间的一个支柱,也是从人界通往天界的唯一道路,但自从远古时代不周山被共工撞断之后,天地之间就发生了异变,日月星辰变换了位置,山川河流发生了移动,原本灵气环绕的不周山也变成了非大能耐者难以靠近的严寒之地。

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却依然有着凶兽镇守,此兽名为穷奇。相传穷奇便是当年撞断不周山的共工死后的怨气所化。因为是怨气所化的凶兽,此兽完全继承了共工性格暴躁行事偏激的作风,也因为共工与不周山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凶兽穷奇的宿命便是永世徘徊在这不周山周围,既是镇守,也是被镇压。

修罗王赫楼纳来到不周山,凭借自己高强的法力躲过了穷奇,来到了不周山巅,找到了山巅之上的一块万年寒玉。此玉乃天地灵气所化,通体洁白晶莹。因为玉石自古便有通灵的作用,而这块寒玉更是这不周山无数岁月凝结出来的珍宝,其本身所带的通灵之力可想而知。

这赫楼纳法力虽强,但是凭借自身的力量来到不周山巅还要抵御周遭恶劣无比的环境,饶是他能耐再大,法力的消耗也不是他所能吃得消的。

就在赫楼纳拿到那万年寒玉准备抽身离开不周山时,终究因为后继力量的不足而泄露了自己的踪迹,被凶兽穷奇所察觉。

之后他不可避免的与穷奇一番恶战,双方斗得两败俱伤,可那穷奇却是不依不饶,最后他不得已使用修罗族的禁术“燃魂咒”,强行燃烧了自己的二魂七魄,带着体内所剩的最后一缕生魂遁回了迦蓝海域。

在他发动禁术的那一刻,修罗皇族的众长老大祭司便已经有所察觉,因此他一出现在海域之内便立刻被人发现然后带回了烈阳宫。

赫楼纳拿出了自己从不周山巅寻回的万年寒玉交给了族中的大祭司,嘱托他将寒玉打造成一方祭台,并在族内寻找出天生对天地万物变化具有强烈感知力的人,让他们专门修习占星之术,好在以后的千万年间有可能遇到的战争之中窥得天机,掌握天时地利。

当时族中的大祭司在拿到那块万年寒玉之时,发现寒玉因为被修罗王的血液浸染,原本通体洁白的玉身之中便染上了一丝血色。开始的时候大祭司有些惊疑,不明白这天地灵气所化的神物为何这么容易便被外物所染。后来他想了许久,也许是因为当世的修罗王也并非寻常之辈,他有这样的机缘寻得如此神物,这神物染上他的血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赫楼纳因为在重伤之下动用了燃魂咒,体内原本的三魂七魄几乎被燃尽,只剩下一缕生魂。没过多久,这一缕生魂也开始慢慢消散,最终这位修罗族万年难遇的一世英雄人物还是身死陨落了。

在他死后的百年,他当年拼死带回的万年寒玉终于集整个修罗皇族大神通者之力被炼制成一方祭台,这带着一丝血色的白玉祭台之上还刻画了一些奇异的符文,这些符文在后来一代又一代的占星师和大祭司的手里被不断的修正,为的就是让其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这二十万年来,每一任修罗王、大祭司、大长老、大将军以及占星师在感觉自己即将坐化陨落之前都会走向这祭台,用燃魂咒燃烧自己的二魂七魄,然后将自己的一缕精血留在白玉祭台之上。虽然并不是每个人的法力都强大到能够让这块白玉浸染上他们的血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只沾染着那曾与穷奇恶战的赫楼纳一丝血色的白玉渐渐的染上了一缕又一缕的殷红。

时至今日,当年通体晶莹洁白的万年寒玉如今已然成为了一块泛着耀目红芒的血玉,而它的通灵之力也是随着血色的凝聚而更加的强大。

只不过凡事有因必有果,有业便有报,虽然这万年寒玉因着这修罗皇族的大能者的精血而力量越发强大,但是若启用祭台使用术法的人不具备相应的实力和资格,便会遭到强烈的反噬,其结果很有可能便是当场重伤甚至毙命,这一点并不是每个修罗皇族的成员都知道,代代相传的也仅有每一任的修罗王、大祭司、大长老、大将军王以及占星师。

第九章 紧急召集令

玄拓此时站立于血玉祭台之上,感受到身体周遭都涌动着奇异的力量,那股力量仿佛重若山岳,在他感到有些难以承受想要远离之时,那重若山岳的奇异力量又仿佛幻化成了一缕缕没有重量的青烟。

“再过三日便是月圆之夜,你在月亮升至最高点时站在我族血玉祭台之上,催动我交给你的口诀,便可确保那小家伙从此再也无法对我们造成半点威胁。”

赤刹那宛若银铃般悦耳诱人的声音在玄拓的脑海里回荡开来。此番话正是三日之前两人苟合之后,赤刹临走之前对他的嘱托。

虽然玄拓早已被赤刹迷得神魂颠倒,但是当赤刹提及“血玉祭台”的时候玄拓还是有些疑虑的,他问赤刹为何非得要去血玉祭台催动口诀。而赤刹给他的说法是,因为那个铜铃很是特别,催动它的人法力越高强,它能发挥的效果就越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是将苍无念一击毙命。站上血玉祭台,利用祭台强大的通灵之力,能够使得玄拓的法力更高深一个层次,从而让铜铃的威力也更大上几分。

如果真如赤刹所言,使用铜铃的人实力越强,铜铃发挥出的作用就越大,那赤刹自己去做这件事的效果比玄拓要好上太多。可是玄拓早已将赤刹看成自己的女人,在玄拓的心目中,赤刹才是这修罗族中唯一有实力成为修罗王的人。此番设局谋害苍无念,虽说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是玄拓也怕这当中有什么危险或者意外。

本来为了不让修罗族中芸芸众生知道他们二人身为修罗皇族居然想要对一个实力远不及他们的小娃娃下手这等为人不齿之事,他二人就已经煞费苦心了,如今要是让赤刹亲自动手去做,万一这件事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就意味着要为了苍无念那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葬送一个法力高强的准修罗王。在玄拓看来,让赤刹去做这件事着实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就在玄拓满脑子想着赤刹之时,一个令他骨头都为之一酥的诱人声音飘然入耳:“玄拓将军,时间差不多了。本夫人在你的房间内等你回来。”

玄拓一个激灵,知道这是赤刹用了隔空传音,随即他便想到赤刹刚才话里的内容,说是已经在他的房间等着他办完事了回去。脑海里浮现出赤刹那柔弱无骨的完美娇躯,玄拓不由得心头一荡。

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果然月亮已经移动到了今晚的最高点。

玄拓双眼紧闭,双手轻抬,两只手的掌心内结出了两团淡淡的黑雾,黑雾越来越浓,直至缠绕在他的周身。此时玄拓脚下的血玉祭台也在同时绽放出了淡淡的血色光芒。

玄拓口中念念有词,催动起了赤刹教给他的口诀。

就在玄拓催动口诀的时候,静谧的夜晚突然狂风大作,原本璀璨的星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朵朵黑云,黑云像一块巨大无比的黑布,将夜空中的星光全部遮了个严实,独独留下一轮明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

随着玄拓口中的口诀被循环往复的念出,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天空又发生了奇异的一幕。

因为星光全部被黑云所遮盖,此时天上剩下的一轮孤单的明月显得格外的耀目,可是这轮圆月独自闪亮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缓缓的将它的光芒遮盖,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圆月的光芒完全被遮挡,随后又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直到最后剩下一缕细细长长的黑线,仿佛将月亮横着截成了两段。

又过了一会儿,那缕细长的黑线也彻底的消失,月亮又变成了之前圆如玉盘的样子,天空中的黑云也迅速散去,点点星光闪烁,整个夜空看起来与之前一般无二,好像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只是幻象。

“不好,有人擅自触发了血玉祭台的力量。”原本正在自己的房中闭目养神的大祭司突然睁开了眼,眼神中闪过一抹凝重。

“怎么回事,刚才是什么东西遮挡住了整个月亮?”蒙羽原本正在观星台上注视着夜空的天象,谁知竟看见了那奇异的一幕。

就在大祭司和占星师都各自发现了今夜的不寻常之后,原本已经入睡的大长老也被自己房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紧接着他便听见屋外传来了他府上婢女略带惊慌的声音:“大长老,刚才巡逻的侍卫长发出了紧急召集令,看信号所指的方向,似乎是无幻殿出了什么事情。”

罗尤眉头紧蹙,他已活了近万年,担任大长老也有几千年了,修罗族人原本就勇猛擅斗,因此即便是在与外族开战的时候,也极少遇到需要烈阳宫中巡逻警戒的侍卫发出紧急召集令的情况。今晚倒是怎么了?为何这当职的侍卫长会发出这样的信号?

罗尤没有多想,伸手一招便穿好了衣衫,随后他的身形化为一道残影,迅速消失在他的府中。

第十章 凶兽来袭

此时的无幻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婢女侍卫皆是满脸戒备同时也满目惊慌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那些正值今夜当差不能睡觉的人几乎都发现了先前夜空的异象,因为那奇异的一幕从开始到消失也不过一弹指的功夫,好多人都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直到看见眼前这身形巨大、面目狰狞可怖的凶兽时,他们才知道自己先前并不是眼花,因为这个怪物的身后拖着一条如一个壮汉手臂般粗细的奇长的尾巴。

之前月亮被挡住之后又重新展露出来,有那么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像是被一条黑线给割裂成两半,不用说,先前挡住月光的正是他们眼前的庞然大物,而后来割裂月亮的细线,便是这怪物身形越过月亮之后挡在月光前的它身后长长的尾巴。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修罗族何时出现了这等恐怖的凶兽?”

“王上和大祭司他们都还没赶来吗?我等实力低微,怎么可能抵挡住这恐怖的怪物?”

无幻殿前一众男男女女皆是紧张得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起来。原本早已熟睡的苍无念也因为屋外的动静而惊醒,他揉了揉眼睛,随后坐了起来,想着是不是该叫个人进来询问一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人,他的房门便被撞开,与此同时几个人影飞了进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小王子小心啊!”安如月紧张的高声疾呼。

她本就是贴身伺候着苍无念,每天晚上都等苍无念睡着之后她才在殿内的偏厅睡下。先前殿外的动静也将她吵醒,没想到她急急忙忙跑到苍无念的房间内居然看到这吓人的一幕。

安如月来不及多想,飞身就奔向苍无念的床榻,想要将他抱走。可是就在她刚奔到床边,那吓人的怪物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显然这东西也是个法力高强的凶兽,在它来到苍无念房间门口的同时,它已经扫除了它面前所有的障碍,然后它将自己的身形逐渐的变小,直到它能够安安稳稳的从房门进入。

就在安如月看到那凶兽的瞬间,那凶兽也已经发现了安如月的动机,此时它那变得犹如一根皮鞭般粗细的长尾巴轻轻一甩,一股劲风带着恐怖的力量便朝安如月的身上甩去。

安如月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兽甩过来的尾巴,知道自己躲不掉,急忙运用她自身还十分低微的法力想要抵挡住一部分的伤害。

砰……

安如月的身体如同断被人丢出去的石头一般被那凶兽的尾巴甩飞出去狠狠的砸在墙上。

“噗……”

一口鲜血从安如月的口中喷出,她腰腹之间因为刚才被那凶兽的尾巴给抽到,此时衣衫已经被撕裂,露出了一道狰狞的血口,鲜血不断的从血口内涌出。如果她在此之前没有试图用法力抵挡,恐怕现在她的身体已经被拦腰截断了。

“小……王子……快……跑……”安如月挣扎着,艰难的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便昏死了过去。

苍无念在看见眼前的怪物那一刻,心里便涌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可是当他看见安如月被这怪物如同看待蝼蚁一般无情的甩飞出去,他的心中顿时怒火大盛。

噬魂兽,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苍无念心中闪过的唯一一抹疑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个凶兽的名字,只是在他看到这凶兽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玩意是什么来历。

噬魂兽那小得可怜的绿豆眼放出一缕精光,死死的盯着苍无念那小小的身体,同时口中发出阵阵低吼,仿佛是遇到了什么让它无比兴奋的猎物。

苍无念心头一惊,这怪物此时正用无比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苍无念很是疑惑,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为什么这噬魂兽就只盯着他一个人看。

脑海中猛然闪过白天他出门之前看到的那个隐匿了身形鬼鬼祟祟的来到他屋子里的那个人的面孔,苍无念下意识的扭头张望了一下。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就在他扭过头的那个瞬间,他的目光正落到自己的床头,那里系着一个小铜铃,先前他没有看到,是因为那铜铃被人刻意的用纱幔挡住了。

“索魂铃?原来那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到这里来,居然是为了用这东西害我?”苍无念有些震惊的盯着眼前的小铃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认得这铃铛,就跟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认得屋内的噬魂兽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索魂铃和噬魂兽之间的关系。

索魂铃和噬魂兽都是魔界之物,魔界王族驯养这噬魂兽由来已久。此兽生来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法力,但是它们有一个特点,就是以天地间所有有灵智的生命的魂魄为食。吸食的魂魄越多,噬魂兽的法力就越强,尤其是当他们吸食到法力强悍的大能者的魂魄之后,实力就会突飞猛进,逐渐成为一头头恐怖的杀戮机器。

由于噬魂兽的成长路途异常缓慢艰难,因此这凶兽虽为魔界王族驯养,但是数量极其稀少。眼前的这一头噬魂兽看它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法力已是大成,如果苍无念的记忆来源没有出错,这头噬魂兽已经不知道吸收吞噬了多少历任魔尊以及魔界王族大能者的魂魄了。

就像修罗界的皇族大能在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之时,会前往血玉祭台动用燃魂咒燃烧魂魄然后将自身精血留在血玉之上一样,魔界王族法力强悍者在陨落之前也会将自己的三魂供养给这头噬魂兽。

之所以是三魂,一是因为当噬魂兽成长到了一定阶段,口味就变得极其挑剔,七魄已经不在它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吞噬了对它也没有任何的帮助。另外一个原因是,魔族不属六道,不能入轮回,一个魔人仅此一生,一旦陨落便是灰飞烟灭,凡六道生灵只要生魂尚未被毁灭,待生魂消散便会进入冥界等待轮回,而魔族并不在此列,因此他们如果不是意外被镇压或者被消灭,大限之前都会将自身魂魄献祭噬魂兽以壮大魔族势力。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正反阴阳两面,魔界追寻本源,其实就是神族的分支,也是神族的对立面,如果说这天地之间还有哪一族比修罗族更想将神族取而代之,那非魔族莫属。

阿修罗道众生勇猛好斗,却不喜也不善于玩心机耍手段,而魔界众生却与他们不同,神魔本是同源,魔却是世间万恶的化身,阴谋诡计信手拈来,他们也因此被众生唾弃。

如果说修罗界与天界开战是为了改写众生对神的认知,那魔族与天界开战就是为了取而代之,让魔道成为世间唯一的“正道”,他们的野心是要消灭三界六道一统天地。

第十一章 孽畜!休得放肆!

想到这些,苍无念突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寒,除了魔界被认可的王族,其他人想要控制噬魂兽就必须通过索魂铃,索魂铃有着引导噬魂兽搜索到攻击目标的能力。如今索魂铃就挂在他的床头,也就是说今晚这噬魂兽的主要攻击目标就是他。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迦蓝海域烈阳宫中修罗皇族的领地,为什么会有人跟魔界有勾结,而且勾结的原因还是为了对他这样一个实力低微的小娃娃下手。

“吼……”噬魂兽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吼叫,一步步缓缓逼近苍无念,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娃娃拥有十分强大的灵魂,若是能吞了他的灵魂,自己的实力就会更加的强大。

“孽畜,若不是我实力尚未恢复,抬手就可将你化为齑粉,哪由得你在我面前放肆!”苍无念皱着眉头低骂了一声,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脱身之法。

噬魂兽显然是听明白了苍无念的话,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在它的眼中,苍无念的灵魂虽然强大,但是还未完全觉醒,根本没有实力与它一较高下。

它今夜本是因为索魂铃被催动才来到这里,原本想着是不是魔界哪位王族又拿它消遣,将索魂铃给了别人让它去对付一些没有营养的小角色,没想到来了之后却发现了一个灵魂如此强大的小娃娃,真是意外之喜。

此时苍无念的一举一动噬魂兽都看在眼里,就在它发现这小娃娃似乎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它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奇异刺耳的尖啸声,那声音有着震慑灵魂的作用,法力不够高深的生灵在听见噬魂兽发出这样的啸声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呆滞,思维不受自己控制,身体也因此无法动弹。

噬魂兽的啸声传遍了整个烈阳宫,那些实力不济者都因此呆滞了下来,僵在了当场,就连正在往无幻殿赶来的曼沙都觉得自己的行动迟缓了一下。

“不好,这声音……莫非是噬魂兽?魔界的凶兽怎么会出现在我修罗皇族的烈阳宫中?”正在加快步伐往无幻殿赶来的陌千度和罗尤都不由得心头一惊暗道糟糕。

此时无幻殿中的小无念完全被噬魂兽刚才的尖啸声震慑住了心神,明亮的紫瞳中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

噬魂兽的小绿豆眼迸发出了丝丝幽蓝色的光芒,同时还伸出那带着唾沫星子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突然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苍无念的身体吸去。

苍无念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精致的小脸因为体内魂魄被噬魂兽强行抽出而疼痛得扭曲起来,他的脸色一点点的开始变得苍白,身上精致的紫金罗锦睡袍也迅速的被汗水打湿。

苍无念的头顶上冒出来三道看起来十分缥缈的烟雾,一道是青色,一道是紫色,一道是黄色,这三道色彩各不相同的烟雾正是他的三缕魂。

噬魂兽看见这小娃娃头顶冒出来的三缕烟雾,小小的绿豆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它吸食过那么多的魂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三魂的颜色各不相同的人,此时噬魂兽更加的确定,若是将这小娃娃的三魂全部吞噬,估计能抵得上它万年的修行。

想到这里,噬魂兽的哈喇子又开始往外冒,它加快了抽离苍无念灵魂的速度,大嘴一张,便把那条紫色的烟雾吸进了嘴里。噬魂兽吞噬了那缕紫色的魂,似是尝到了极致的美味,它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它的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就在噬魂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第二道烟雾的时候,苍无念屋子的门外,无幻殿的院落之中急速闪现出几道身影。

“孽畜!休得放肆!”

那几道身影还未看清房内的景象,只是看见院内的狼藉便忍不住齐齐出口大声喝道。来人正是大祭司陌千度,大长老罗尤,大将军王西择,占星师蒙羽,以及修罗女王曼沙。

噬魂兽显然也是被身后传来的暴喝给震了一下,单单从那声音之中传来的震慑力它就能感觉出来身后的几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若是他们一同出手,它今晚在这里肯定是讨不了好。

就在噬魂兽被几人喝声震住的瞬间,陌千度等人已经齐齐出手,一道道光华带着劲风朝着噬魂兽的身上拍了过去。

尽管这凶兽此时十分舍不得放弃继续吞噬苍无念另外两道魂的念头,但是它毕竟不同于普通的凶兽,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这头凶兽也早已有了不低的灵智,完全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

噬魂兽身形一动,那如铁鞭一般的长尾猛的一甩,将屋外几人刚才对它的进攻化解而去。

“吼……”噬魂兽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嘶吼,显然它刚才虽然抵挡住五人的合力一击,但是毕竟这五人当中,有四人是修罗皇族内实力雄厚的大能,即便噬魂兽皮糙肉厚法力强悍,也难免因为正面与他们硬碰硬的一击而受伤。

“这畜生怎的如此厉害,我们五人同时攻击居然也难以伤它分毫?”西择皱着眉盯着眼前的怪物,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凝重。

“不……听它刚才的低吼声,应该是受了伤,只不过是轻是重的问题。这凶兽来自魔界,法力强大,如果我们五人想要与它硬拼,即便能将它斩杀,恐怕也是惨胜。”陌千度低声说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念儿还在屋子里呢!”曼沙显然是在场最着急的一个,屋子里生死未卜的小娃娃,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啊。

“王上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若是这孽畜不想陨落于此,或许它此时已经准备逃跑了。若是它打算拼死一搏,那我等便陪它一战。”罗尤说道。

就在几人商议对策的时候,噬魂兽突然身形一动,从屋子里飞身而出,同时发出一道低吼之声,身体开始迅速膨胀起来。

五人眼见这噬魂兽突然发生巨变,心里都是一惊:莫非,这凶兽真打算拼了这条性命与他们五人殊死一搏?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五人都明白了过来,他们刚才想错了。因为噬魂兽庞大的身躯突然纵身一跃,四只巨大的脚掌将地面都生生的拍出了四个大坑。随后这庞然大物便迅速远离五人的视线。

在五人的注视下,噬魂兽的身形离他们越来越远,然后他们便看见约莫一炷香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一个巨大的黑影将明亮的圆月慢慢的遮挡,直至完全覆盖,随后月亮又慢慢的出现,一道黑线仿佛将月亮割裂成两半一般,最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第十二章 失了一魂

噬魂兽逃离之后,曼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着急的大喊了一声“念儿”,随后便飞身进入苍无念的房间。其余四人在看到曼沙的举动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也紧跟着曼沙冲进了房间。

房间内一片狼藉,不远处的墙角还有一大滩血迹,安如月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念儿,念儿你怎么样?”曼沙急忙扑到床榻前,将已经昏倒在地的无念一把搂进了怀里。

苍无念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可是他的脸色却并不比倒在血泊之中的安如月好多少,安如月是脸色惨白,而苍无念的面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王上……这孩子怎么了?”西择有些茫然的看着屋内的情景,在看见无念面色铁青的昏厥过去,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本王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长老和祭司可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曼沙向陌千度和罗尤投去了希冀的眼神。

还不待陌千度和罗尤说话,蒙羽却突然开口道:“让我试试吧。”

“你……?”曼沙疑惑的看向蒙羽,蒙羽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虽说法力比她强一些,但是大长老和大祭司都还没说话,蒙羽又如何有办法看出无念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呢?

蒙羽自然知道曼沙心头的疑惑,她只是笑了笑:“请王上放心,我想我应该能查出来小王子究竟是怎么了。”

曼沙见她如此有自信,便点了点头,将无念抱起来放到床榻之上。随后她便给蒙羽让出了位置。

蒙羽走到床边,轻轻的将右手的手掌放在小无念的额头上,随后她的手掌泛起了淡淡的白光,白光通过她的手掌传递到苍无念的身上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光弧,光弧又在苍无念的身上一圈一圈的蔓延开。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蒙羽缓缓的将手收了回来,面色有些凝重。

“念儿到底怎么了?”曼沙见蒙羽面色凝重,顿时焦急了起来。

“王上,我刚才用自身的感知力在小王子的周身探查了一番,我发现……小王子的体内少了一缕魂……”蒙羽沉重的说道。

“什么?少了一缕魂?为何会这样?”曼沙震惊的问道。

“王上有所不知,之前在这无幻殿出现的凶兽名为噬魂兽,此兽乃魔界所出,以天地间有灵智的生灵的魂魄为食。此番蒙羽星师探查之后说小王子少了一缕魂,恐怕便是在我们赶来之前,那孽畜已经将小王子的那缕魂给吞噬了。”罗尤皱着眉,十分严肃的说道。

曼沙一脸的难以置信,身体无力的瘫坐在无念的床边,她颤抖的伸出手去抚摸苍无念那张依旧带着痛苦的小脸,泪水潸然而下。

“王上,我等护救来迟,请王上责罚!”就在曼沙神伤的同时,房间的门口响起了侍卫长的声音。

曼沙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淡淡的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们,你们先把药师请来,让他看看这里的伤员情况如何。”

“是!”侍卫长恭敬的一礼,随后立刻对身后一众侍卫下达了指令。

没多久药师便赶来,将无幻殿中横七竖八早已不省人事的一众婢女护卫的情况检查了一遍,除了安如月伤势极重险些丧命之外,其他的人都只是一些轻伤。

待侍卫们将伤员都安置好并且离开之后,曼沙将药师留了下来。

“王上,让老夫看看小王子的伤势吧。”药师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苍无念,恭声对曼沙说道。

“不必了,刚才蒙羽星师已经查探过了,念儿是被魔界的噬魂兽吞噬了一缕魂。”曼沙的声音低沉哽咽。

“噬魂兽?”药师显然也是十分的震惊,随即他又问道:“敢问王上,小王子丢失的是哪一缕魂?”

曼沙先前只顾着悲伤,却未曾想过要问蒙羽,苍无念究竟被吞噬的是哪一缕魂。

见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蒙羽急忙开口解释道:“小王子少的那一缕魂,是觉魂。”

“但凡这天地之间有灵智的生命都有魂魄,我修罗界与天界、人界以及魔界众生皆有三魂七魄。其中这三魂分别是生魂、识魂和觉魂。生魂主生死、识魂主灵智、觉魂主情感,如今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觉魂……恐怕日后将变得十分冷漠无情。”陌千度面带忧色的说道。

“冷漠无情……”曼沙喃喃的重复这四个字,心头如刀绞般疼痛,这是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如今还尚不能理解情为何物,他就得从此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曼沙真的很担心这孩子会不会从今以后连对她这个母亲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王上也不必太过担忧,这孩子毕竟是王上所生,想必念着这母子情分,他也不会对您冷漠无情的。”似是看出了曼沙的忧虑,蒙羽出言安慰道。

曼沙一只手捋了捋鬓角散落下来的发丝,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无念的胳膊,随后低声问道:“诸位可知念儿这个状况,可有解决之法?”

“据老夫所知,这补魂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若强行抽取他人的魂魄纳为己用,且不说陨落身死之后会不会因这孽业被打入地狱道,就单单魂魄能否很好的融合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若是无法融合或者强行融合,恐怕结果会比失了这一魂还要糟糕。”陌千度皱着眉,语气颇为凝重。

“为今之计,可能只有为小王子想办法重造一个觉魂了。”药师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十三章 解决之法

“重造一个觉魂?如何能造出来?”曼沙疑惑的问道。

“老夫为了研究这世间的仙草奇药,曾经离开修罗族外出游历。大家都知道,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正中央是须弥山,须弥山巅便是那太宵宫众神仙的所在之处。在那须弥山的东边,也就是东海之东,有一条河名为洛河,而洛河的东面便是人界。老夫万年之前曾在人界救过一名重伤垂死之人,不料那人却并不是人界普通的凡人,他自称来自人界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山谷,山谷里面全是他的族人,而那个不为人知的族群叫做‘画族’。”药师悠悠的说道。

“画族?”在场众人在听到药师的这番介绍之后,皆是为之一愣。

“是,画族。据那个人说,他们的先祖本是九天之上的织霞仙子,专门负责勾画天空的云彩霞光,正因如此,那位仙子的丹青之术也是天上地下无人可与之比肩。后来那位仙子私自下凡,与一位凡间男子产生了感情,她也因此触犯了天规,被贬下凡经历三世轮回……”药师不急不缓的说着,曼沙几人则是侧耳倾听。

原来,那织霞仙子在人间经历了三世轮回之后重返天界,原本天帝以为她经历了这么些年的苦难应该会幡然悔悟,可出乎他的意料,那织霞仙子重返天界之后却主动要求脱离仙籍,永生永世做一个凡人。

天帝不解,问她为何在饱受了三世的轮回之苦后,还毅然坚持要做凡人。那织霞仙子的理由却很简单,她觉得天界太过清冷,天界众神甚至包括须弥山下还在苦修正道的仙人都十分的无情。永生永世的呆在天界,终日做着同一件事情直至羽化,实在是无法让她感受到自己活在这天地之间的意义。

织霞仙子说,自己生来便是仙胎,在这九天之上呆了几万年。可这几万年的时间却还不如她在凡间这短短的三世经历过的一切来得精彩,她觉得生命只有充满了未知和美好的情感才有意义。

天帝因为她的话而陷入了沉默。这几十万年来,因为与外族私通而被打入轮回的神仙不在少数,但是像织霞仙子这般执着的却是少之又少。明知道这样做会触犯天规,可是依然有不少神仙这样去做了,或许这天规的的确确是太过无情。

然而天规就是天规,触犯了就要受到惩罚,若无规矩,天界如何主宰这三界六道。

天帝最后允了织霞仙子的心愿,除了她的仙籍,让她世世代代生为凡人。不过天帝因为她的执着也有些动容,法外开恩,许她的后世之辈出生便自带仙根,如若修行得当且有足够机缘,依然可飞升成仙位列仙班。

因为织霞仙子最擅丹青,所以她的后人皆擅绘画,又因为生来带有仙根,他们所画出来的东西便都有灵性,仙根越强,画出来的东西灵性越大。有些人在修行之后所画之物皆能化为实质,就像当年的织霞仙子。

“照你这么说,那画族之人岂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此一来他们何必还要修道成仙?”许久未曾开口的西择在听完药师的叙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这一点连西择将军都想到了,那天帝老儿自然也不是傻子。他为那织霞仙子的后世之辈订下了规矩,若他们当中有人敢以此先天之能作恶,那作恶之人将被打入三恶道,永世不得翻身。”药师笑眯眯的应道。

“药师说了这么许多,莫非这造魂的办法,是要寻那画族之人为念儿画出一个觉魂?”曼沙思量了许久,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

“正是。”药师欣然的点了点头。

“可是大长老先前也说了,补魂之事太过逆天,若是那画族之人真的有这个本事,让他们为念儿画了这个魂,会不会因此触怒天帝,将他们打入三恶道?”曼沙担忧的问道。

“这便无从知晓了。天界的规矩还不都是那些神仙说了算,我们这些外族又岂能明白他们对万事万物的衡量准则?只不过让他们画魂是为了救人,即便此术逆天,想必也算不得是作恶吧。老夫现在担心的是,这画族当中有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能够画出一个真实的魂魄来。”药师叹息道。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药师说得没错,让画族之人画魂且不说算不算是作恶,能够画出魂魄来的人想必实力也必定不凡。得道成仙对于人界众生来说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若画族真有此等仙根强大之人,恐怕已经有资格位列仙班了,那样的人不早早的飞升成仙,还呆在画族当一个凡人干什么。

“无论此计是否可行,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试一试。近日我便安排一下,尽早动身前往洛河东岸寻找那画族之人。”许久的沉默之后,曼沙终于坚定的说道。

“王上,你可是我修罗之王,怎么可以轻易的离开这罗列岛呢?”西择皱眉道。

“西择将军,我如今不单单是修罗族的王,我还是念儿的母亲。不论你们相信与否,我坚信念儿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不单单是我会失去一个孩子,恐怕我修罗族也将失去一个实力卓绝的王。”曼沙认真的说道。

“王上……”几人见曼沙如此坚持,都忍不住再次开口想要劝阻。

“我意已决。”曼沙挥了挥手打断了几人的劝说,“你们先去查查,为何今晚我烈阳宫会出现魔界的凶兽。”

“说起这个,老夫先前感觉到有人擅自触动了血玉祭台的阵法。”陌千度立刻开口说道,先前因为这无幻殿的情景,他居然一时都忘了要汇报这件事。

“哼,看来我修罗族出了叛徒,居然有人私自与魔界勾结,妄图加害我修罗皇族。一定要查清这个人到底是谁,抓出来之后严惩不贷!”苍无念是曼沙的软肋,也是她的逆鳞,饶是以她一贯内敛温和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此事老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陌千度拱了拱手恭声说道。

“老夫去给小王子配几副调养身体的汤药,尽管小王子如今失去了觉魂,但若是想要他能够苏醒应该不是难事。”药师也拱了拱手,随后他便走出了无幻殿。

第十四章 曼沙的决心

曼沙一直守在苍无念的床边寸步未离。第二天一早,大祭司陌千度便匆匆赶来。

“王上,老夫昨夜命人彻查了整个烈阳宫,但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倒是今天一早有人来报,说玄拓将军昨夜似乎也受到了那噬魂兽的袭击,现在与小王子一样也是昏迷不醒。”陌千度恭声说道。

前一夜,玄拓站在血玉祭台上,运用血玉祭台的通灵之力默念口诀,催动了索魂铃,引来了魔界凶兽噬魂兽对苍无念的袭击。

就在玄拓最后一句口诀念完之后,他便感觉到了脑海之中出现了各种幻象,那些幻象令他感到窒息,同时他体内的灵魂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召唤一般不安的躁动了起来。紧接着他的体内传来一种如同魂魄被撕裂般的剧痛,之后他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玄拓将军也受到了袭击?可是据宫中侍卫长的说法,昨夜他们在见到天象的异常之后,紧接着就在念儿的殿中发现了那凶兽。后来我们几人赶了过来,那凶兽就逃跑了。莫非那孽畜并未离开,而是又进了玄拓将军府中作恶?”曼沙对此深感疑惑。

“恐怕也只有这种可能了。”陌千度迟疑道。

“药师去看过玄拓将军的情况了吗?”曼沙问道。

“药师已经赶过去了,估计一会儿便会过来向王上秉明情况。”陌千度答道。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婢女从殿外走进来,说是药师前来求见曼沙。

待药师进入房间,曼沙便开口询问道:“药师,玄拓将军情况如何?”

“回王上,玄拓将军与小王子一样失去了一缕魂,不过玄拓将军的情况更糟糕些,他不仅身受重伤,而且他失去的是识魂,若无法重塑识魂,恐怕……玄拓这一生都将如同一具傀儡,毫无灵智和自主意识。”药师的语气颇为沉重。

“我族与魔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无内奸,难道真的是魔界想同我修罗族开战么?”曼沙担忧道。

“王上,老夫始终觉得此事有蹊跷。昨夜老夫确实是感觉到了有人擅自动用了血玉祭台,恐怕动用血玉祭台的人,就是此次招来凶兽之人。”陌千度推测道。

曼沙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此事终究是要查清楚的,不过眼下本王最担忧的还是念儿的身子。等念儿醒来若是没有别的大碍,本王便准备动身前去洛河之东寻那画族之人。魔界一事就还得麻烦祭司和长老几位了。”

陌千度沉吟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此次那噬魂兽十有八九是我族叛徒与魔界勾结召唤而来的,噬魂兽攻击的对象不是旁人,首当其冲的正是小王子。依老夫猜测,恐怕是有人害怕小王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挡了他们的路,便欲处之而后快。”

曼沙听了陌千度的话先是一惊,随后那一贯温和平静的美丽面庞上一派坚定之色:“若果真日此,那本王更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念儿的那一缕魂给造出来。这几万年来除了苍妄王上,我修罗族再无惊才绝艳的王者,若念儿日后的力量真的能够强大如斯,这一缕觉魂可就至关重要。一个光有实力没有感情的王者,只能将我修罗族数以万计的族人当做杀伐征战的机器。若真是那样,到时候我修罗全族恐怕都要堕入地狱道,再无轮回翻身之日。”

“王上言之有理,只是那玄拓将军……”陌千度有些迟疑,曼沙此番远行是为了试试看是否能找到画族,为苍无念重塑那被噬魂兽吞噬的一缕觉魂,而玄拓也同样因为昨夜的事情少了一缕魂。如果曼沙能够带上玄拓一起前往洛河之东那是最好的,但是此行指不定会不会遇到什么凶险,以曼沙的实力恐怕能保护好苍无念就不错了,再加上一个玄拓,天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本王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次出行路途遥远吉凶难测,且不说是否真能找到画族,就算真的找到了,也不知对方是否有这个能力能够重塑一缕魂。如今我修罗族很有可能出现叛徒,若本王这次要带两个失了魂的人,就必定要带上不少实力强大的人前往保护我们的周全,这样我整个修罗族的防御就会大大减弱,如果魔界真的对我们图谋不轨,恐怕到时候我们会陷入很大的危机。”曼沙凝重的说道。

“老夫明白,玄拓将军虽然是大将军王一党的,老夫也知道我族中几位实力强大的将军一直以来都不支持小王子继任这修罗王之位。不过玄拓的实力在我族之中也是算是上乘,因此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若王上真能为小王子重塑觉魂,还望王上能够为玄拓将军想想办法。”陌千度恭敬的说道。

曼沙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陌千度的意思,虽说她也知道以西择为首的几个实力顶尖的将军都对她不满,但是修罗族一直以来都是实力为尊,他们对她不满也是无可厚非。

“大祭司请放心,本王不是那种公私不分是非不明之人,若此行真的能帮念儿重塑觉魂,本王一定想办法将画族之人请回来。”这是曼沙的承诺。

第十五章 终于醒了

让曼沙没想到的是,苍无念自从被噬魂兽吞噬了觉魂之后,居然就这样一直昏迷着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一开始的时候曼沙以为苍无念在服用了药师给开的汤药之后可能过个三五天的也就该醒过来了,她甚至都已经在考虑她离开之后的日子修罗族该交给谁来打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曼沙从一开始的耐心等待变得焦灼不安起来,她很害怕她的念儿从此以后就这样像个活死人一般一直睡下去,在不能确认苍无念还有没有别的不妥之前,她根本不敢带着他出远门。

……

半年后的某一天,曼沙像之前的半年一样,习惯性的来到苍无念的房间,看着他稚嫩的但是精致的小脸。

这半年来,苍无念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每次药师来检查,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谁也没遇到过被噬魂兽硬生生扯出魂魄吞噬后的人,到了现在,谁也不知道苍无念是否能醒过来。

就在曼沙盯着苍无念的小脸发呆的时候,她发现苍无念的眼睛似乎动了动。曼沙赶紧靠近了一些,死死的盯着苍无念的脸,可是却又发现苍无念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跟之前的半年一样,就像是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曼沙叹了口气,心道刚才兴许是眼花了,毕竟她出现这种幻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半年来,她每天都在期盼能看见自己的孩子醒过来,可每次也只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就在曼沙准备收回自己的视线想要起身的时候,她再一次感觉到苍无念似乎又动了动,而这一次有动作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手指。

曼沙顿在了那里,她知道这一次一定不是她的错觉,她的孩子真的有动静了。

她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苍无念的脸,大约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令她狂喜不已的一幕终于是出现了。

昏迷了半年多的苍无念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醒了。

“念儿,念儿……”曼沙惊喜的叫着自己的孩子,随后她想也没多想便俯下身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母亲似乎忘记了,孩儿说过若没孩儿的同意,就算是母亲也不能这样随意的抱着孩儿。”苍无念淡淡的说道,不过他却没有挣扎。

曼沙原本狂喜激动的心情因为苍无念的这句话而骤然冷却了下来,倒不是因为苍无念不让她抱他,而是因为苍无念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冰冷,似乎不含任何的感情。

……

“如今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觉魂……恐怕日后将变得十分冷漠无情。”

当日陌千度的话在曼沙的脑海中骤然响起,曼沙此刻的心情顿时如遭雷击。

“母亲还是先将孩儿放开吧。”苍无念冷漠淡然的声音再次从曼沙的耳边传来。

曼沙颤抖而又不舍的缓缓将苍无念松开,可是在她看到苍无念的双眼之后,刚才悲伤的情绪立刻被震惊和恐慌所取代。

她的念儿,那原本自出生起就呈现深紫色的双瞳,如今居然变成了灰色,而那双原本灵动有神的双眼,此时也如同那灰色的眼瞳一般寂静如死灰。任谁看见了这样一副双眸都会忍不住打个寒战,这么精致可爱的一个孩子,居然会有着一双没有任何情感寂静如死水般的眼眸。

“念儿……”曼沙有些仓皇无措的喃喃唤了一声。

“母亲,有什么事么?”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念儿,你可知自从那日你被噬魂兽袭击了之后,已经昏迷了半年了?”曼沙美丽的双眼噙着泪水,但是却强忍着不敢哭泣。

苍无念轻轻的摇了摇头:“孩儿只记得那日噬魂兽试图吞噬孩儿的魂魄,生生的将孩儿的三魂吸扯了出来,后来由于太过疼痛,孩儿便晕了过去。”

曼沙下意识的又想去抱住苍无念,可是在看到他那冰冷无情的灰色双眸时,刚伸出去的胳膊又生生的僵在那里。

犹豫了一下,曼沙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苍无念的脸颊,心疼的问道:“我苦命的孩子,你现在……可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苍无念摇了摇头:“并无不适。”

“念儿,那日你被噬魂兽吞噬了一缕觉魂,若无法修补出这缕觉魂,你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明白情为何物,冷冰冰的不会有任何的感情。”曼沙轻声啜泣道。

被吞噬了一缕觉魂?苍无念小小的眉头皱了皱,他知道自己现在实力低微,若是他拥有以前的力量,怎么可能由得那孽畜玷污自己的魂魄。

以前的力量?想到这个,苍无念灰色的眼瞳闪过一抹茫然,为何他会觉得自己应该拥有强大无匹的力量?为何他又会知道那么多自己从未见识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苍无念……苍妄……

苍无念的头突然剧痛无比,每当他想要弄清楚苍妄对于他而言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的时候,他的脑海就一阵阵的犯晕,若要细细探究,头就会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见到自己的孩子脸色突然苍白起来,表情看起来似乎也很是痛苦,曼沙急忙道:“念儿,念儿你怎么了?来人,快去请药师过来……”

“不必……”苍无念出言阻止,“孩儿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头有些痛罢了。”

曼沙见苍无念的意识似乎挺清晰,不由得舒了口气:“念儿,你昏迷了这么久,如今刚醒来,可能身体还有些不适应。晚些时候让药师再来看看,若无大碍,过几日母亲便带你去人界寻找能够修补你觉魂之人。”

“人界?凡人能有何能力施展这逆天之术?”苍无念有些疑惑的问道。

“药师曾经在人界遇到过一个不为人知的族群,名为‘画族’,他们并非平凡的人类,个个生来都带有仙根,画族之人擅画,若是能找到画族中法力最高的人为你画出那缕觉魂,兴许你的三魂就能够重新圆满。”曼沙解释道。

“画族?”苍无念喃喃自语了一声,在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人界何时有了这等逆天的族群?

“我也只是听药师所言,准备去碰碰运气。好了念儿,这几日你好好调养身体,母亲得去安排安排。待你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母亲便带你去人界寻那画族之人。”曼沙并不想解释太多,本来失去了魂魄就是无可挽回之事,如今有一线希望,她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第十六章 动身

曼沙离开之后,苍无念独自躺在床榻上,按照曼沙的说法,他已经昏迷了半年多。这半年多对于他而言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沉睡,睡梦中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画族……画族……

苍无念脑海中萦绕的全是这个奇怪的名字,可是他反反复复的细想,确实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族群。

想到如今自己体内少了一缕觉魂,苍无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自然知道觉魂对于拥有着三魂七魄的生灵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他那有些繁杂错乱的记忆里,他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甚至他依稀觉得,他似乎曾经遇到过十分热烈的情感,可是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完全记不起来,而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一缕觉魂,如果这缕魂无法弥补回来,恐怕他将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

就在苍无念思考着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的同时,曼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落霞殿。随后她将陌千度、罗尤、西择和蒙羽都叫了过来。

“王上。”四人见到曼沙后都躬身一礼。

“几位都是我修罗皇族的中流砥柱,这次将几位叫来,本王有些事情想要嘱托各位。刚才无念已经醒了,身体看起来并无大碍,本王已经通知药师前去仔细的检查一番,若没有问题,本王打算三日后便动身前往人界。”曼沙缓缓的说道。

“小王子醒了?”除了西择,其余三人皆是惊叹了一声。

随后陌千度便问道:“王上,小王子看起来可有什么异常?”

曼沙叹了口气,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哀伤:“如大祭司先前所言,他似乎真的变得有些冰冷了。以前的他只是不太爱说话,有些不苟言笑,不似寻常的孩子那般活泼。可是今日本王的确感觉到他的冷漠,而且……他原本深紫色的眼眸不知为何居然变成了灰色。”

“灰色?”陌千度惊疑了一声,随即他又道:“兴许失去了魂魄之后都会有此反应吧。王上,小王子可还认得您?”

“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本王见他清冷淡漠的模样,心头难免有些感伤。”曼沙淡淡的说道。

“尽管小王子如今失去了觉魂会变得无情,但是王上毕竟是他的母亲,多多相处在一起,兴许能够唤起小王子对亲情的一些知觉,王上也不要太过灰心了。”罗尤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曼沙对此并没有什么信心,她又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本王此次远行,归期尚未可知。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修罗族上下的事物就劳烦几位代为打理。若本王十年之后仍未归来,几位就另选能人担任新王。”

“王上……”几人皆是被曼沙的话给震住了,就连一向不服于曼沙的西择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本王知道这样的决定很是自私,但是本王也知道,以本王的能力无法为我修罗族带来光明和未来,我族能人众多,本王当年只能算是临危受命。如今已过千年,修罗一族不能再如此沉寂下去了。”曼沙淡淡的笑了笑,她说的也都是心里话,当不当这个王她一点都不在意,只要能带领修罗族走得更好更远,别说是让出王位,就是让她灰飞烟灭她也无半句怨言。

“王上,属下近日夜观天象,却是什么也感知不出来。事实上自从小王子出生开始,就有很多奇怪的现象,小王子似乎是我族一个很大的变数,只是如今尚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恕属下直言,王上无论如何还是要保全自己,毕竟推选修罗王是大事,处理得不好很容易引发动荡。属下只盼王上能够尽早归来。”蒙羽躬身说道。

“老夫与蒙羽星师态度一致。不过老夫还有一言,人界的时间不比修罗界,以王上的法力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小王子实力尚弱,到了人界恐怕身形样貌的生长会与凡人一般逐年成长。还望王上此番远行多加小心,能够早日归来。”罗尤也躬身说道。

曼沙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本王定当尽力。”

三日后,曼沙动身离开了修罗族。

曼沙的法力虽然在修罗族中稀疏平常,但是想要横跨海域直接抵达东海之东也并非难事,只是她身边还带着年幼的苍无念以及实力低微的安如月,所以最终她只能在大祭司以及几位长老的帮助下通过血玉祭台启动了穿越空间的阵法。

阵法的力量有限,除了苍无念和安如月,曼沙只带上了四名法力还算说得过去的侍卫与她一同前往人界。

距离祭坛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袭红衣的赤刹远远的盯着祭台中央的几道身影。

就在曼沙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血玉祭台中央的时候,赤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随即她仿若自言自语般的对身边的人说道:“居然妄想通过一个凡人的种族帮那个小野种补全一缕觉魂,我那个妹妹还真是天真啊!我说得对吗,玄拓将军?”

站在赤刹身边的正是如今已经失去识魂的玄拓,他的双眼一片漆黑,空洞无神,如果不是认识他的人知道他曾经也算是修罗族中数得出名头的将军,任谁见了他这副模样,都会以为他只是哪位高人炼制出来的高级傀儡。

其实此时的玄拓跟一个傀儡也没有多大区别,他已经完全的被赤刹所掌控。

他静静的站在赤刹的身边,在赤刹询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就算是赤刹要他立刻燃尽自己体内仅存的二魂七魄灰飞烟灭于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走吧,再怎么说那小野种也是本夫人的外甥,我这个当姨娘的,也得好好为他准备一份厚礼……”赤刹妖娆一笑,转身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抹红色的残影和渐渐飘散在空中的娇媚笑声。

第十七章 锦鲤毫锥

这是一个不为世间凡人所知的隐秘山谷,山谷周边用法术设置了隐匿仙障,即便是九天之上的神仙来到此处,若非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法力再高也无从下手。

此谷名为丹青谷,谷中世代居住着一个神秘的族群,这个族群的族人无论男女都画得一手好丹青,与这山谷的名字相得益彰。

一个宽敞的院落之内,一名身材高大挺拔的蓝衣男子正负手而立。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风神俊秀。他仰望着晴朗的天空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族长……族长……”一个带着急切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随即一个素衣短打的年轻小厮的身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小迟,跟你说了多少次,老大不小了,不要每次都这般莽撞。”蓝衣男子转过身来,对着匆匆跑来的少年笑骂道。

被唤作小迟的年轻小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抱拳恭声道:“族长,占星堂洪堂主前来求见族长,看样子十分焦急,小子这才急忙赶来通报……”

蓝衣男子古井无波的双眼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对着少年道:“快请他进来。”

小迟应声而去,蓝衣男子正了正衣襟,依旧立于原地。

不一会儿,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了院子。男子须髯如戟、浓眉大眼,怎么看也不像那些会夜观星象推盘演卦的星象师,可他偏偏正好就是族中占星堂的堂主洪阳。

洪阳见到蓝衣男子之后立刻躬身抱拳道:“见过族长。”

蓝衣男子回过头,淡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私底下这些虚礼就免了。你这般着急想必是为了昨夜的星空奇象而来吧。”

洪阳沉声道:“正是。昨夜星空明朗,却出现了万年不遇的九星连珠奇景,我推演了许久,也推不出究竟是凶是吉。”

“推不出是凶是吉……”蓝衣男子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族长……族长……”名唤小迟的少年突然又嚷嚷了起来,听声音比之前更为急切。

蓝衣男子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族长,圣地守门人来报,说今儿一早圣池中的锦鲤不知为何不安起来,纷纷探着头想要跃出池面。”小迟急忙道。

“昨夜九星连珠,今早锦鲤又现异状……不如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吧?”洪阳询问道。

“走吧,去看看。”蓝衣男子点了点头,长袍一甩便抬步而去。

圣池乃是丹青谷东南角的一口天然而成的池水。池水的后面有一块巨大的凹陷的山壁,山壁表面有一座浮雕,那浮雕正是这个族群供奉的神明的雕像——主掌人界子嗣的少司命。

圣池的形状十分奇异,如同一个太极八卦图,池水因为池底生长的水草而呈现一半红一半绿的情景。两半池水的形状就如同八卦图中的阴阳鱼那般头尾相接。由于这池水一半色如丹砂一半色如青雘,因此这圣池也被族人称为“丹青池”。

蓝衣男子携着洪阳与少年小迟赶到丹青池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池中一尾尾锦鲤不断的跃出水面。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些锦鲤便停止了跃出水面的举动,仿佛之前它们如此欢快的跳跃就是为了吸引蓝衣男子几人过来。

“这……为何我们一来,这锦鲤就安静下来了?”洪阳一脸诧异的盯着池中安静下来的锦鲤,疑惑不解的问道。

蓝衣男子剑眉微蹙,盯着池中的锦鲤沉吟了片刻,随后他的眼睛猛然一张:“不对!你看那些锦鲤游动的方向,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井然有序。”

洪阳在蓝衣男子的提醒下凝神远望,果真发现池中的锦鲤似乎是在按照什么顺序快速的游动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所有的鱼儿便都停留在自己的位置上。

蓝衣男子瞳孔紧缩的盯着丹青池中锦鲤排列出来的图形,那形状如同一支巨大的毫锥浮在水面上。毫锥就是毛笔,丹青谷的人对此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他们自打呱呱坠地便有着与生俱来的绘画天赋。如需作画,用的自然是那些大小粗细不一的毛笔。

“这……莫非……莫非我画族将有画魂现世?”洪阳望着池中的奇景惊疑出声。

“据说上一回锦鲤如此有序的排列如毫锥是在一千三百年前,那时候我尚未出生,并未有幸见此情景。没想到在老夫有生之年兴许还能有机会看到一位画魂的诞生。”蓝衣男子激动而感慨的说道。

蓝衣男子名为画墨风,正是幽居在这隐于世间的丹青谷中的画族族长。

在画族中有这样一个传说,相传他们的先祖曾是九天之上的织霞仙子,她笔下画出来的东西都能因着仙气而幻化为实物。后来因为这织霞仙子私自下凡与凡间的男子相恋,天帝碍于天规而将她贬为凡人。

尽管织霞仙子被贬为凡人,但是她的后代子孙都继承了她擅画的仙力,虽仙力有强有弱,但就算是族中最不擅画的人绘出的丹青都比凡世间顶级的丹青圣手画出来的东西更为传神。

画族人都知道自己乃是神仙后裔,生来带有仙根,能够很快的修习仙法,仙根强大者若能参悟天道恐怕飞升成仙也不无可能。

尽管这千万年来飞升成仙之人屈指可数,但是却也挡不住各种天才追寻修仙之道。即便无法成仙,画族之人还是与凡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的寿命较之凡人长了十倍不止,而且许多仙根强大仙术高强者几乎是到死的那一天也还是如同青壮年的模样。

画墨风便是画族这千年来最接近天道之人,他虽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实际上已经活了八百多年,即便如此,画墨风出生之时也未出现过什么奇景。也就只有那一千三百多年前,诞生过一名被当时的族长看作最有可能成为画魂并且飞升成仙的天才,那时候丹青池中的锦鲤也曾像今日这般排列如毫锥。

画容画貌难画神,画皮画骨难画魂,擅画是画族与生俱来的天赋法力,但是这法力的境界有高低之分亦有云泥之别。得道成仙者,唯画魂尔。

第十八章 小司命

画墨风感慨一声,对着身边还盯着锦鲤发呆的小迟说道:“去将惠姑唤来,老夫有事问她。”

惠姑是族中威望最高的稳婆,因为经她手里接生过的产妇,从无意外发生,即便是难产,只要她出马皆能母子平安。惠姑本是画族大医师的徒弟,虽仙根平平但医术却不下于其师傅。因为男女始终有别,所以惠姑便钻研于各种有关女子的隐疾,这其中对于女子来说最为艰难的生死关头便是临盆的那一刻。

相传天地间有两位司命,大司命主世人寿夭,少司命主凡人子嗣。由于惠姑的接生水平举族无双,族人们便将她视之为少司命在凡间的得力助手,还给她封了个“小司命”的尊号。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色罗裙的清秀女子便踏着莲步匆匆赶来。

“惠姑见过族长,见过洪堂主。”女子盈盈一礼,对着面前的两位族中长者恭声说道。

“我们向来顽劣不堪的小司命今日怎么如此懂礼数啊?”洪堂主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笑着打趣道。

惠姑闻言直起了身子,明亮的杏眼俏生生的白了洪堂主一眼,嘟哝道:“六叔怎的如此小气,老拿我年少时的做派说事。您也不过虚长我三五百岁,别老将我当做小丫头取笑。”

洪阳在家中排行老六,因此平辈的熟识之人多唤他洪六,亲近的小辈都尊称他“六叔”。

听得惠姑的不满,洪阳和画墨风皆是哈哈大笑,画墨风亦是忍不住笑道:“能让我族人人尊敬的小司命做出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恐怕也就只有你洪六一人了。”

画墨风此话一出,就连一旁站着的小迟也憋不住了,掩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见着惠姑气鼓鼓的模样,洪阳一张古铜色的脸几乎笑成了猪肝色,边笑边喘着气道:“你看看你这模样,分明就跟小时候一般无二。要是让旁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小司命竟是如此刁蛮,恐怕以后见着你都要绕道走了。”

“六叔!”惠姑急得都要跳脚了。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画墨风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惠姑啊,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这两日我族可有即将临盆或者已经生产的女子?”

惠姑见族长问起了正事,也顾不得先前二人还拿她打趣,脆声道:“族长不唤惠姑,惠姑也正要来说明此事。昨晚半夜的时候,司律堂花堂主的夫人突然早产,先是请了临近的稳婆前去接生,可是折腾了两个多时辰,花夫人还是没将孩子生出来。最后花府派人来通知我,将我叫了去,直到今日接近卯时,那孩子才平安落地。”

“花夫人可还安好?”画墨风问道。

“花夫人折腾了这一整晚,如今就是身体虚弱了些,不过我已经开了调养方子,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惠姑自信满满的答道。

“若仅仅只是早产和难产这样的问题,恐怕还犯不着你跑来汇报吧。”洪阳在边上一脸的老神在在。

惠姑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我想说的是,花夫人此胎是个女孩儿,我将那小女娃抱在手里的时候发现她周身光芒萦绕。我接手过那么多的婴孩,这个小女娃是我见过的仙根最强大的一个。而且那女娃生得十分精致可爱,见着我不但不哭,还咯咯直笑呢。”

惠姑说到此处还一脸的回味,仿佛那孩子是她自己的心头肉似的。

画墨风闻言一脸的了然,随后便忍不住说到:“快,随我去花堂主府上,看看那个孩子。”

第十九章 画倾城

……

丹青谷东边,花府。

此时全府上下一派喜气,司律堂堂主花辰喜得一女,此女不但容貌生得精致可爱,出生时周身还萦绕着浓郁的白芒,那是仙根强大的象征,若无意外,她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画族的族长,更甚者能成为得道飞升的仙子。

“禀堂主,族长协同洪堂主以及小司命前来探望夫人小姐。”花府管家在得到下人通报后急急走到会客厅,凑到正在会见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的花辰身边低声耳语。

花辰闻言面色大喜,急忙道:“快请。”

管家应了声“是”随后退走,花辰便起身歉意的拱手抱拳道:“多谢诸位亲朋好友前来道贺。刚才管家来报,族长已经到了花某府上,前来探望小女。恕花某先失陪,待小女满月,还望各位亲朋赏脸光临寒舍来吃一杯小女的满月酒。”

众人一听族长亲自前来,赶紧都起身拱手施礼,嘴里说着“一定一定”,然后一一离开。

待会客厅的众人离开后,花辰便快步走向正厅,此时画墨风、洪阳以及惠姑三人已经在正厅内等候他了。

“族长、洪堂主、小司命,实在抱歉让三位久等了,三位快请坐。”花辰一见到三人立马拱手歉声说道。

“花堂主客气了。想必花堂主已经知道我三人为何而来了吧。”画墨风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然后十分随意的坐了下来。

“刚才管家已经来报,说是为了小女而来。”花辰说道。

“花堂主可知昨夜天现异象?”洪阳坐下后开口问道。

“这个……花某也是今日才知晓的。拙荆这两个月身子日渐沉重,夜里总是睡不好。我只能每晚早些陪着她休息,倒是十分遗憾没能见着那万年难遇的奇景。”花辰叹息道。

“你不仅错过了昨夜的奇景,今日一早丹青池中的锦鲤排列出毫锥的奇景你也没见着啊!”画墨风笑着道。

“什么?”花辰忍不住惊讶出声,“锦鲤毫锥?据我所知上一次出现这等奇景好像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吧?听说当时族内诞生了一个被认为是我画族这近万年来唯一一个有可能成为画魂的人。今日又出现这等景象,莫非……”

画墨风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花辰的猜测:“如若老夫判断不错,恐怕令千金便是有可能成为我族画魂之人。”

惠姑也点头道:“昨日半夜里我来府上给夫人接生,那小娃娃直到接近卯时才肯出来。当时我抱着那孩子可是瞧得十分真切,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周身荧光环绕,一定是个仙根十分强大的孩子。”

“这……这真是太难以置信了。原本我以为我那丫头也就是修习术法会比常人更容易,能走得更远些。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孩子居然有可能成为画魂……”花辰一脸震惊的喃喃道。

“哈哈哈……”画墨风爽朗一笑:“花堂主,从今以后,你们家这小丫头可不仅仅是你们花家宝贝了。对了,方不方便让我和洪堂主见见那个小娃娃呀?”

花辰闻言立即点头道:“这有何不便?还请族长和洪堂主稍等片刻。”随即花辰便朗声对着门口喊道:“来人,去将小姐抱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正厅当中。

“奴家见过族长、花堂主、洪堂主、小司命。”中年女子对着堂前几人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这中年女子夫家姓张,如今是这花府小姐的奶娘。

花辰见状急忙起身,走到中年女子的身前将她手里的襁褓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张大嫂太客气了,拙荆身子虚弱,日后还得多劳张大嫂费心照顾小女。”

张大嫂微微一笑:“花堂主这是哪儿的话,小姐生得乖巧可爱,奴家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

画墨风和洪阳起身走向花辰,朝着那小小的襁褓里头张望着,果然见到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娃娃正冲着他们笑。

“来,让我抱抱这孩子。”画墨风伸过手,一贯平静的内心此时居然起了不小的波澜。

花辰小心的将孩子递给他,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和骄傲。

画墨风一手托着这小女娃,一手探出食指轻轻点在这小女娃的眉心处,淡淡的金色光芒通过画墨风的手指渡向那小娃娃的身体。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画墨风手中的小婴孩周身泛起了浓郁的白芒,小娃娃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画墨风咯咯的笑了起来。

画墨风缓缓的收回手,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果然……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看来我画族真的要出现画魂了。”

旁边几人之前还直愣愣的看着,就连惠姑都没想到在画墨风的法力引导之下这小小的娃娃周身居然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恭喜花堂主,恭喜族长!”洪阳、惠姑以及张大嫂在听见的画墨风的话之后立刻缓过神来恭贺道。

“花堂主,不知这小家伙可有名字了?”画墨风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问道。

花辰拱了拱手:“这孩子今天才刚出生,家里就来了些许宾客,根本来不及想着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既然族长此时问起,不如就请族长做主,给小女取个名字吧。”

画墨风笑着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这女娃娃生得如此精致可爱,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今日老夫见到她,她先后对我笑了两次……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不若便叫她‘倾城’吧!”

“花倾城?不错,不错……我族未来的画魂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人物!”洪阳称赞道。

“不,不是花倾城,是画倾城。不过正好,‘画’与‘花’读音相近,如此也委屈不了花堂主了。”画墨风笑呵呵的说道。

“画倾城……族长,这……我画族历来只有族长才冠以画姓啊,小女如今才刚出生,这……会不会太草率了?”花辰有些惶恐的问道。

“老夫不会看错的,这小娃娃日后就算机缘不够无法飞升成仙,也必然会成为我族的画魂。到时候她的法力定然在我之上,冠以画姓有何不可?”画墨风自信满满的笑道。

“那……花辰在此谢过族长了!从今日起,小女便叫‘画倾城’。”花辰对着画墨风躬身行了个大礼,感激的说道。

很快的,整个丹青谷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司律堂主花辰有了一个被族长认定能成为画族画魂的女儿。一时间东街花府成了热门抢手的去处,诚心来道贺者有之,想来探寻虚实者有之,心生嫉妒不怀好意者亦有之。

不过无论怎样,花家的小倾城还是如同一个小公主一般,在整个画族众星拱月般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

第二十章 初入人界

转眼间曼沙已经带着苍无念来到人间三年了。

在她被传送至人界的那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周身的法力似乎都被压制住了,只能勉强的使出一点点低微的术法。想来这天地规则便是如此,否则但凡遇到个法力高强且居心叵测之人,抬手就能将一座城池化为人间地狱。

这三年来,曼沙只能如同一个普通的凡间女子那般,出行不是步行便是坐马车,她不记得自己途经了多少个城镇,遇到了多少对她见色起意之人。

凡间三年让她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如同无头苍蝇般一路四处打听有关画族的消息,曼沙真的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若不是为了她的念儿,她真想立即就回到迦蓝海域。

“王上,照着药师给我们画的地图来看,再有两日光景,我们便能抵达邵扬镇,到了邵扬镇,我们等于到了洛河边上了。”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内,安如月细细的看着手中地图,对着身边的曼沙说道。

“哎,时间过得真快,本王从来没想过,在修罗界区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抵达的距离,到了人间居然需要用到三年的时间。凡人也真是不易。”曼沙看了看边上已经熟睡的苍无念,无奈的叹息道。

人界三年,原本还如同三四岁小娃娃模样的苍无念已经长成了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年纪长大了些,可是看起来依旧是那副冰冷淡漠的模样,很少言语,仿佛对什么事都不甚关心。

人界不比修罗界,尽管修罗族人生来仙体,但是一个几乎没有法力的修罗族孩童来到人界,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此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人男孩一般一年年长大然后再一年年老去,最后仅仅几十个春秋就魂归黄泉。

夜幕降临,曼沙一行人停止了赶路,这些年他们日夜兼程早已对于赶路这种技术活有了很深刻的觉悟。夜晚来临之时若是在无人的荒郊野岭,十有八九会遇到一些危险的野兽。若是暂住一些偏远的小客栈,运气不好可能会遇到打家劫舍的盲流甚至是遇到黑店。

曼沙几人虽然几乎没了法力,但是好在武技还是有的,尽管一路上遇到不少波折,最终都一一化解了。

“这附近应该有个小村落吧,我们去前面看看,找一户人家借住一晚吧。”曼沙掀开了马车内的窗帘子向外看了看,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四周荒无人烟,不过凭借着这三年来的经验,或许不远处就该有人家了。

果然,马车又前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太阳已经完看不见踪影了,只剩下天边最后一抹昏暗的余晖。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打扮成车夫模样的侍卫扭过头对着身后说道:“王上,前方不远处有些灯火,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居住。”

安如月掀开了车帘子,探出头朝着侍卫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些微弱的灯火。

“王上,我们过去看看吧,如果真是有人家,今夜我们就借宿一晚。”安如月回过头对着车内的曼沙说道。

曼沙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如月,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说起银钱,安如月一张清秀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虽然在修罗界的时候药师提醒过他们,在人间行走免不了要花钱的,可是没想到由于他们对人间东西的价值并没有概念,一些奸猾狡诈的商人看出他们似乎并不了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方式,有些人直接拿他们当做不知人间疾苦的大户人家宰。

当他们熟悉了凡间的生存规则之后,身上的钱也被骗得差不多了,到了后来曼沙实在没办法,只好用仅剩下的一点法力变出了一些银钱,而且每一次好不容易幻化出一些钱来,曼沙的法力就会彻底消失半个月。

如今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虽然还看得过去,却是当初不懂行情的时候花大价钱买来的,同时花大价钱购买的还有一辆比较破旧一些的小马车,毕竟不能整天都让同一个侍卫驾车,几个侍卫也需要有个路上能够轮番休息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借宿

安如月苦着脸翻出自己腰间的小荷包,荷包干瘪瘪的,她还是不甘心的打开了数了数。

“王上,我们还剩下两颗蚕豆大的碎银子还有十几个铜币。”安如月有气无力的说道。

曼沙无奈的点了点头:“这附近应该也都是些穷苦人家,十几个铜币借住一晚虽说是寒碜了点,不过想必他们也不会太过计较的。一会儿到了前面若真是有人,便同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吧。”

说话间,赶车的侍卫已经将马车靠进了先前他们看到的亮着灯火的地方。

侍卫将马车停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外面,下了车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消瘦的老翁打开了门,见门前站立着一个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的高大男子,顿时吓了一跳,想也没多想就准备把门关上。

这模样骇人的高大男子自然是曼沙的赶车侍卫,不得不说修罗界的男子的确是长得瘆人了些,这几个随着曼沙出来的侍卫已经算是修罗皇族的侍卫中还算看得过去的了,即便是这样,这些年还是有不少人被他们的样貌给吓着,一些良家百姓难免把他们当做山匪看待。

侍卫见老翁要关门,急忙一手按住了门板,恭声说道:“这位老丈,我不是坏人。我们家少爷生病了,夫人带着他外出求医。只是路途过于遥远,夜间也不方便赶路,因为看见此处有灯火,所以才过来想要求宿一晚,还望老丈能够行个方便。”

老翁原本因为侍卫突然出手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叫屋内的人来帮忙,不过听见侍卫说话恭敬有礼,显然不像是土匪恶人说话的态度,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你说,你是跟着你家夫人和少爷外出求医的?”老翁声音嘶哑,有些狐疑的问道。

侍卫见老翁没有想要继续关门的意思,急忙松开了按在门上的手,对着老翁抱拳道:“是的,冒昧打扰,还请老丈行个方便。”说着,侍卫将刚才安如月给他的十几个铜币塞进了老翁的手里。

老翁看了看手里的钱,十几个铜币大概够他们一家子用上三四天,虽不算多,但如果只是让他们借宿一晚,倒也不算少了。

老翁暗叹,看来对方如果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那恐怕就是那孩子的病十分的棘手,一路上用去了不少银钱。

“好吧……如果你家夫人不嫌弃我这里太过破旧简陋,那就请他们过来吧。”老翁应道。

侍卫一听这老人家答应了,急忙再次抱拳一礼:“多谢老丈,我这就去将我家夫人和少爷叫来。”

侍卫回到马车边上,对着车内轻声道:“王上,这家主人同意我们借宿一晚了。只是屋棚简陋,还请王上将就一下。”

安如月将车帘掀开,曼沙便牵着苍无念的手下了车,她打量了周遭一眼,叹息道:“我们这三年什么地方没住过,如今有个茅草屋也是能住的,倒是辛苦了你们,陪着我走了这么久。”

侍卫恭声道:“王上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

曼沙一行一共七人,除去苍无念、安如月以及曼沙本人,一共只有四名侍卫。这一路上这四名侍卫可谓是尽忠职守,否则仅仅凭借曼沙和安如月两个女子还要带着一个小孩,真不知道如何安稳的走到今日。

走进院子,刚才的侍卫便指着曼沙和苍无念对那老翁说道:“老丈,这便是我家夫人和少爷。”

老翁抬眼看了看,眼前几个成年男子样貌皆是令人不敢恭维,不过两名女子倒是生得貌美,尤其是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的那位夫人,老翁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看样子边上那个年轻一些姿容稍微逊色的应该是他们家的婢女。

“老太婆,出来帮忙招待一下吧……”老翁回头对屋内喊道。

老翁话音刚落,屋子的门便被打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谨慎的往门口看了一眼,当她看见那几名侍卫的时候也同那老者一般吓了一跳,随后她又看见了曼沙,心下才稍微安定了些。

“我们这里很少有外人过来,只有一间空房是以前我儿子和他媳妇住的,夫人若是不嫌弃,今晚就住在我儿子和儿媳的房间吧。至于您的几位家丁,恐怕要委屈他们住柴房了……”老翁一边讲曼沙三人带进屋,一边絮絮叨叨起来。

曼沙有些为难的看了几名侍卫一眼,为首的那个立马抱拳道:“夫人不必挂心,属下等皮糙肉厚,别说是柴房,即便一夜不睡也没有问题。”

“哎……委屈你们了。”曼沙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妖怪

曼沙带着苍无念和安如月刚走进屋内,便见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那男孩长得憨厚老实,看身量似是比同龄的男孩子要高大些。

可让曼沙没想到的是,那男孩在看了几人一眼之后立刻拽着那老妇的胳膊,一脸惊恐的躲到老妇身后,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道:“婆婆,妖怪……婆婆,有妖怪……”

老妇不明所以,拍了拍那男孩的手安慰道:“勇儿乖,这是别家的夫人少爷路过这里,来咱们家里借宿的,不是什么妖怪。”

可老妇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相反的,那男孩显得更加害怕了,他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苍无念:“他是妖怪,是妖怪……你看他的眼睛,好可怕……他是妖怪!”

老妇和老翁先前都是被曼沙的美貌所吸引,并没有仔细打量过苍无念,毕竟从对方的家丁口中得知他们家的少爷生了病,盯着人家生了病少爷看总是不太礼貌。

可是如今被那男孩一闹腾,老妇和老翁皆是将目光齐齐投向苍无念,借着不算明亮的烛火,他们这才骇然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孩子居然有一双冰冷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灰色眸子。

老翁还算勉强能镇定,那老妇却是受不住了,加上她的孙儿一直死死的拽着她不放,嘴里嚷嚷着“妖怪妖怪”的,老妇急忙拉着自己的孙儿后退了几步说道:“几位还是另寻他处吧,我们也就是普通的穷苦人家,生平没做过恶事,还请几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这位阿婆,他是我的孩子,不是妖怪,因为生病了才变成这样的。还请两位不要害怕,我们真的只是去求医,路过这里想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曼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急忙出言想要安抚老妇。

“啊……别过来,妖怪不要过来……”那男孩见到曼沙心急之下拉着苍无念又朝他们靠近了几步,吓得大叫起来。

“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曼沙急忙道歉,拉着苍无念后退了些许。

安如月见状迅速扯下了自己腰间的小荷包,塞进老翁手里,急切道:“这位老人家,这是我们的全部盘缠了,都给你们,就让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吧。”

老妇这时候却开口道:“我们不要你们的钱,你们还是快走吧!”

“这……”老翁看了看自己惊恐的家人,又看了看面前的曼沙几人,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还是走吧,这钱我们不敢要。”

“老人家,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就借宿一晚吗?现在您赶我们出去,那我们今夜住哪儿呢?”安如月都快哭了。

“……不如这样吧,前面不远处有座已经废弃的破庙,你们今夜要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就去那边落脚吧。”老翁踟蹰着提议道。

安如月一听就急了,什么废弃的破庙,且不说那里面有没有占地为王的乞丐头子,光是听着就觉得吓人,荒郊野岭的破庙能住人吗?

见安如月还要再说什么,曼沙一把拉住了安如月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她又对着老翁躬身一礼:“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夜便去那破庙落脚。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能否麻烦老丈领个路,将我们带去那破庙。”

老翁见这年轻貌美的夫人如此端庄有礼,心下也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刚才仔细打量过曼沙身边的苍无念,除了乍一看那双眼睛委实瘆人了些,模样却是一等一的漂亮,看来是尽得其母的真传。

“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老翁说着,走到屋子的一角拾起一个破旧的灯笼,点亮之后便缓步向着屋外走去。

依旧停留在院子内的几个侍卫见到曼沙三人又随着老翁出来,皆是有些纳闷。

“夫人,这是怎么了?我们刚才听见屋里有人在说什么妖怪?”先前的赶车侍卫急急上前问道。

曼沙摇了摇头:“什么都别问了,跟着这位老丈走吧。”

老翁提着破灯笼在前面慢慢的引路,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只能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只是没过多久,老翁便有些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他心头虽不认为曼沙几人是坏人,但是刚才让自己的孙儿那么一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似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又似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老翁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哎,我那孙儿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因为没来得及医治,坏了脑子,现在变得有些痴痴呆呆的,还望夫人不要将那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听得老翁这样说,曼沙心下也有些了然,难怪那孩子见着无念会说他是妖怪,想必是心智不全容易受惊吓,那老妇自然也是害怕,不过一定是更担心自己的孙儿会再受什么刺激,才将他们赶了出来。

“原本就是我们冒昧了,老丈不必介怀。”曼沙淡淡的说道。

“不知小公子得的可是眼疾?若是眼疾,我知道离我们这儿最近的邵扬镇上有个医术很高明的郎中,我儿子和儿媳妇都在那镇上做活计,偶尔回来有跟我提起过,就是诊费高了些,单单排队看诊就要一钱银子,开方子抓药就更不用说了……”老翁絮絮叨叨的说着,浑然没有发现曼沙的心不在焉。

老翁又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发现曼沙根本没有答话,他有些害怕的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老丈,为何不走了?”曼沙见老翁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问道。

“哦,没事,没事。我见夫人这许久都没说话,以为是跟丢了。”老翁急忙找了个说辞。

“真是抱歉,方才听老丈说起眼疾,我便有些走神。我们本就是要去邵扬镇的,既然那镇上有这么好的郎中,那我就放心了。”曼沙歉意的说道。

“希望小公子的眼疾能够早日康复……哦,前面就到了。”老翁说着,抬手指向前方。

第二十三章 破败的庙宇

曼沙顺着老翁指去的方向,隐约能看见一个庙宇的轮廓。

又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间破败的庙宇出现在曼沙几人的眼前。这庙倒是不小,只是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看着庙宇的规模,想必曾经也是鼎盛一时吧。只是眼下怎的变成如此破败的模样了?”曼沙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说起这庙啊,怕是有千年的历史了。据说千年前我们这一带也是个富饶的城镇,因为靠近洛河,所以附近所建的庙宇大都是供奉洛河神女的。这座庙便是当时规模最大也是最灵验的。可是千年前不知为何,我们这一片地方突然整日整日的下起暴雨,暴雨持续了三年,洪灾不断,最终将这原本富庶的地方都给毁了。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就成了现在如今这副模样。”老翁缓缓的絮说着这千年来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

说话间,曼沙几人已经在老翁的带领下进入了破庙,一股子霉味夹杂着浓烈的尘土气息迎面扑来,就连那老翁也忍不住用他破旧的衣袖掩住了口鼻。

“这里是不会有山匪强盗的,委屈夫人在这里将就一晚了。若没别的事,老朽便先回去了。这钱还给夫人,小公子看病想必还得不少花销。”老翁说着,将手里的荷包和先前赶车侍卫给他的十几个铜币塞进了曼沙身边的安如月手里。

“这……”安如月有些茫然,转过头看向曼沙。

还不待曼沙发话,老翁又道:“老朽本就没帮上什么忙,这钱自然是不能要的。还请夫人拿回去吧。”

曼沙见老翁如此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安如月点了点头。如今他们也是囊中羞涩,不然这点零碎的散钱他们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待老翁离开后,先前赶车的侍卫从马车内取出了一些干净的褥子,然后对着曼沙说道:“王上,这庙宇破败杂乱,只能将就一晚了,属下去找些枯枝来生个火,去去这地上的潮气。”

安如月已经寻了块空地,捡了捡边上的杂物,去了去周围的蛛网。此时她接过侍卫递过来的褥子微微皱了皱眉,叹息了一声便将褥子铺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

侍卫将火生起来之后,原本还显得阴森寒冷的破庙顿时变得温暖明亮了起来。

“王上,今夜您和小王子还有如月姑娘就睡在这里吧。我们几个轮流守夜,如若有什么动静我们一定立刻将你们叫醒。”侍卫抱拳恭声说道。

曼沙点了点头,待四名侍卫走到了庙门口,曼沙才缓缓的坐在火堆边上。

苍无念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事实上这三年来他也很少说话。此时他正借着眼前火堆发出的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庙内除了几根顶梁大柱和一些杂乱的朽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可是当他看见这庙内供奉的所谓洛河神女的石像的时候,他却突然怔住了。

神女的雕像如同这座庙宇一般已经破败不堪,甚至还有很多地方已经碎裂缺失了。可就这么一尊残破的神女像,却在苍无念那不知情感为何物的内心中激起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涟漪。

自从苍无念知道自己失去了觉魂之后,他便能感觉到自己的冷淡,不是他不想跟别人亲近,而是灵魂深处似乎有一种化不开的寒冷,让他怎么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温度。

他只能凭借自己三魂健全时对母亲和安如月的记忆,尽可能的对她们亲近些,即便是如此,那种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模糊起来。

苍无念很是惊疑,他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也从未见过什么洛河神女,可是为什么今夜见到这残破的神女石像,他居然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很久远,久远到他觉得那仿佛只是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境太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苍无念想要抓住那一抹奇异的感觉细细体味的时候,他寒冷的心湖又无情的将那一点点好不容易泛起的涟漪彻底冻结了。

见自己的孩子三年来从未在意过什么,今夜居然在这破庙里对眼前这一尊残破的雕像愣神,曼沙心头闪过一抹疑虑,不过这疑虑瞬间便被惊喜所取代:莫不是这雕像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曼沙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轻声问道:“念儿,何故对着这尊神女像出神?”

苍无念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刚才有那么一瞬心中有一抹异样的情绪闪过。

“母亲,明日到了镇上,将孩儿的眼睛蒙上吧。”苍无念答非所问的淡淡说道。

曼沙闻言,心头涌起一抹悲哀。人间这三年她总是将他保护得很好,平日里也不会多让人瞧他一眼,毕竟以曼沙绝美的容貌走在人群之中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也的确很少有人会细细打量一个孩子。

只是今晚倒是个意外,没想到那痴儿和那老妇见到苍无念灰色的双瞳之后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莫不是那二人的言语刺激到了他?他堂堂一个修罗族的小王子,怎么看在凡人百姓眼里居然成了妖怪。

“小王子,那些乡野村民的话你无须放在心上。小王子生得如此俊俏,怎么能拿那些妖怪跟你相提并论?”安如月显然也是认为那老妇和那痴儿的言语伤害到了苍无念,急忙出言打抱不平。

“我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放心吧,即便蒙上了眼睛,我也能感知周围的一切。”苍无念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念儿说什么便是什么。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曼沙见苍无念今夜难得的多说了两句,虽然话语中的内容让她感到有些悲伤,但是既然是他提出来的要求,她都会答应他。

第二十四章 这是金子呀!

翌日,太阳才刚刚露出一抹光辉,曼沙便已经带着几人上了路。依着昨夜那老翁说的话,绕过眼前的这片山路再走个把时辰就能抵达邵扬镇了。

比他们预想中的快了不少,申时未至,他们就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夫人,这邵扬镇比我们先前路过的那些城镇看起来热闹了许多啊!不若我们在此地找家客店住上几日,也好打听打听消息。”赶车侍卫语气有些激动,这些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荒郊野地度过的,途径的村落小镇也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镇子这般热闹。

“好,本王最近也恢复了些许法力,一会儿再使术法变幻些银钱出来。这些年劳苦奔波,如今到了这里,急也是急不来的。若是客店的价格太贵,我们干脆找家农舍,跟主人家商量商量,这样还能省些银钱。”曼沙此时心头也有些激动。

这三年来,曼沙一路上从未放弃过打听画族的消息,可是却没有人听说过这神秘的族群。而这邵扬镇便是当初药师救得那画族重伤之人的地方,虽然时间久远,地方名称也改变了,不过按照药师所绘制的地图,必然是这里无疑。说不定他们也能有幸在这里探寻到画族的下落。

街道上人来人往,虽是下午,不过街边小摊还是排得满满当当,为了避免有所冲撞,赶车侍卫干脆下了车,牵着马缰让马车慢慢的前行。

“母亲,随我下去走走吧。”车内的苍无念忽然对着身边的曼沙开口道。

曼沙和安如月闻言面面相觑,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苍无念居然会主动要求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的行走。这些年苍无念一直都很安静,从来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意愿,或者说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想要或者不想要的东西。他之所以愿意跟随曼沙来到凡间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画族,一个是为了让曼沙安心,一个也是他的确不甘于就此冰冷淡漠的度过他漫长的一生。

在曼沙和安如月愣神之间,苍无念已经取出一块素色的帕子将自己的双眼蒙了起来,起身就准备朝车外走去。

见苍无念没有丝毫顿滞的起身、掀起车帘然后抬步向车下走去,曼沙的内心更是惊讶不已。

他们来到凡间三年多,周身的法力被压制得几近没有,充其量也就能和一些会点法术皮毛的牛鼻子道士相比。没有了法力,若不凭借肉眼,根本无法感知自身四周的景况。而苍无念还这么小,在修罗族的时候法力还甚是低微,曼沙怎么也想不明白,若是自己此时蒙上了双眼恐怕都很难正常的行走,为什么她的孩子却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惊讶归惊讶,曼沙在看到苍无念的双脚落在地上之后下意识的就一个健步跳下马车,本能的牵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身边带了带,生怕来往的行人将他给碰了撞了。

“母亲不必如此惊慌,这些年孩儿的法力并不是毫无长进。”苍无念没有挣脱被曼沙牵住的那只手,说话间他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握,再摊开之时一枚小小的金锭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随着曼沙从车内走出来的安如月见到眼前一幕顿时呆滞住了。

这可是金子呀,虽然不多,但是按照他们现在那节省的程度,这一小锭金子足够他们几人用上几个月了。

安如月满眼放光的迅速从苍无念的手中将那小小的金锭拿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随后她高兴的欢呼道:“小王……呃,小少爷,您可真是我们的大福星。”

“念儿……你居然可以幻化出金子?你……”

“孩儿并无不适,若不是因为此时在大街上人多眼杂,孩儿还能再变出来些许。”曼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苍无念打断了,他自然知道曼沙想说什么。

初来人界的时候他的确是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后来慢慢的适应了之后他却能感觉到以前低微的法力正一点点的在恢复,这一年来更是有所精进。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住在舒适奢华的烈阳宫或者是住在破败不堪的庙宇中,但是曼沙这些日子为了些许银钱每次都消耗那被压制得微薄法力,也着实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苍无念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修罗女王,虽然在烈阳宫中不能算是要风得风,但至少从未受过这样的苦难和委屈,而这些苦难和委屈的缘由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出了意外被噬魂兽吞噬了一缕觉魂,他的母亲也不用背井离乡来到人间,像个凡人一样为生活所迫。

苍无念也不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消耗法力的缘由是什么,或许那是一种他已经不具备的情感,那种情感应该叫做“心疼”,他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

第二十五章 擦身而过1

曼沙盯着眼前面色平静如常的苍无念,美眸中泛出了莹莹的泪光,她能感觉那是她的念儿想要关心她,她也能感觉到她的念儿是在意她的。只是她可怜的孩子,还未曾了解过亲情友情和爱情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感受它们的能力。

曼沙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牵着苍无念的手,无念没有表示不满,她自然是不愿意放开。

安如月见这对母子难得有如此亲近的时刻,小脑瓜子一转悠便识趣的说道:“夫人,您带着小少爷在这附近转转,我跟护卫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一会儿我们便来寻你们。”

不等曼沙答话,安如月便蹦到赶车侍卫身边,拍了一下侍卫的肩膀说道:“叫上他们几个,我们先去找地方落脚。”

被安如月拍了肩膀的侍卫愣了愣,他刚才并没有见到苍无念变出金锭的那一幕,自然也不明白眼前这小丫头怎么如此喜气洋洋的。

见侍卫发楞,安如月暗骂他们不识趣,不由分说的直接一把将侍卫给拉走了。

“诶……这,这夫人和少爷还在这呢,我们这样走能行吗?”侍卫急忙问道。

“哎呀,你当夫人和少爷是什么人啊!听我的,赶紧找个客栈去。”安如月浑然不在意的说道。

待安如月和侍卫们走远后,苍无念才悠悠的开口道:“这附近可真热闹,孩儿以前在罗烈岛上都没有机会走出烈阳宫,不知我族的普通子民是否也是这样生活的。”

“虽有区别,不过也有相似之处。念儿若是喜欢,那我们便多走走。”曼沙的语气中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苍无念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原本做了普通妇人打扮的曼沙和一身素色衣衫的苍无念走在路上并没有什么与寻常百姓不同的地方,可是坏就在坏在曼沙那张脸蛋确实是人间少见的美女,再加上此时她正牵着一个用素帕蒙着眼睛的小男孩,难免引来路人的回头张望和纷纷议论。

……

街道的另一头,一个面目清秀穿着青色罗裙的女子正着急的四处张望,好半晌之后,她终于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正仰着头盯着一个捏面人的小摊位发呆。

“哎呦我的小祖宗,总算是找到你了。早知道你说话不算数,我就不该背着你阿爹带你出来玩。”青衣女子急急奔到那小小的身影边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惠姑姑,我想要这个。”一个充满稚气的女童的声音清脆异常的响起,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向青衣女子这边看过来。

“这是哪家的小女娃,竟生得如此可爱。”

“就是就是,看这水灵儿的模样,着实招人喜欢。”

“看这小脸蛋,长大了准是个美人儿。”

四周的百姓见着青衣女子怀里的小女娃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青衣女子没有在意,只是看向那捏面人的小贩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小贩是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这个摊位在这里经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每天都有许多人在摊前驻足观望。先前他正专心致志的捏面人,小女娃小小的身影正好被他的摊子给挡住了,此时被边上的人一吆喝,他这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在他的摊位前看了半天。

小贩将一个捏成仙女模样的面人递到小女娃的面前,和蔼的说道:“小娃娃,这个送给你。”

青衣女子愣了愣,随后立即说道:“这怎么行,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能平白的要了你的东西?”

“姑娘不必在意,我送这面人是因为这女娃生得招人喜欢,和认不认识没有关系。”小贩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道。

“这……”青衣女子见小贩似乎真的不是假客气,犹豫了一下对着怀中的女娃娃说道:“快,谢过这位大叔。”

“谢谢大叔,大叔做的小人真漂亮!”小女娃乖巧的道了声谢,那稚嫩清脆的小嗓门再一次惹得周围的人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她。

第二十六章 擦身而过2

青衣女子将小女娃抱着走了些距离之后便将她放下,随后她蹲下身子沉声说道:“小丫头,今天我可是破例带你出来玩的,你可别给我惹什么乱子,否则以后别怪姑姑不带你出来了。”

小女娃原本还喜滋滋的把玩着手里的面人,听得青衣女子的语气似乎是生气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盈满了委屈:“惠姑姑,画儿知道错了,姑姑不要生气,画儿以后都听姑姑的。”

青衣女子差点就给跪了,这小丫头今年才三岁多,却是个十足十的鬼机灵。分明就是个惹事精,可是每每看到长辈想要呵斥她,她就会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一双水汪汪充满委屈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化了,哪还舍得再训斥她。

这可爱的小丫头自然就是画族三年多之前诞生的既定画魂,同时也是画族上下出了名的混世小魔女——画倾城,而那青衣女子便是亲手将她从娘胎里接生出来的画族小司命惠姑。

“哼,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自己的先天优势,仗着自己模样长得可爱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告诉你,姑姑可不吃你这套,你要是不听话,以后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姑姑都不带你!”惠姑故作生气的将头扭向一边。

“姑姑,姑姑……画儿一定听你的话,姑姑不要生气嘛,姑姑要是生气,画儿会很难过的……”小倾城拽着惠姑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泪珠子来。

惠姑见状急忙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无奈的安慰道:“好啦好啦,姑姑原谅你了,你可千万别哭。”

但凡领教过这小丫头哭闹功夫的绝对不会想领教第二遍,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配上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闪亮的大眼睛,哭得并不撕心裂肺,只是悲悲戚戚的呜咽着,然后用那种“明明我没错你还要冤枉我”的眼神看着你,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产生自己是不是在虐待儿童的错觉。

小倾城见到惠姑不生气了,立刻喜笑颜开,巴拉着脑袋凑近惠姑的脸,“吧唧”一声亲了她一口,随后咯咯笑道:“惠姑姑最好了。画儿最喜欢姑姑了。”

就在惠姑起身准备再次抱起画倾城的时候,先前同在这条街道上闲逛的曼沙和苍无念母子俩手牵着手从她们的身边走过去。

“好美的女子!”同为女子的惠姑在见到曼沙的那一刻不由得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暗叹,尽管她自认为容貌并不差,可是跟刚才从身边经过的女子比起来,真是让她忍不住自惭形秽。

“那个小哥哥为什么用帕子蒙着眼睛,莫不是那小哥哥的眼睛有眼疾?”画倾城并没有留意到曼沙的美貌,许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她还是对同为孩童的苍无念格外留意一些。

只不过小倾城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音量,虽然声音不算大,但是已经跟他们擦身而过的曼沙和苍无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惠姑一头黑线,急忙一把将画倾城抱起来往远处走去,边走边无力的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以后不许在别人背后议论人家身体上的缺陷,那是很不礼貌的。你想想看,谁愿意生病啊?那个小哥哥眼睛看不见本来就很难过了,你还这样说人家,要是让那个小哥哥听见了,岂不是更伤心?”

小倾城一双大眼睛眨啊眨,随即泪水毫无征兆的就流了出来。

“诶?你这小丫头,我也没训斥你啊,你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惠姑彻底无语了,这丫头平时也没这么容易就被训哭的呀。

画倾城用她粉嫩嫩的小手擦了擦眼睛,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呜呜的说道:“姑姑,这次画儿是真的错了。画儿不该说那个小哥哥有眼疾。小哥哥那么漂亮,怎么会有眼疾呢?兴许他只是在跟别人玩躲猫猫,所以才蒙上眼睛的……”

惠姑叹了口气,原来这小丫头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将心比心了,别看她平日里虽然顽劣,可是小小年纪懂的东西却不少,心地也是十分善良,否则她也不会因为一个只打了个照面的小男孩得了眼疾不能视物就哭成这样。

“是是是,画儿说得没错,那个小哥哥一定是在跟他的同伴玩躲猫猫呢。画儿乖,不哭了啊……”惠姑轻拍着画倾城的背,缓缓的向远处走去。

“没想到蒙着眼睛也能惹得这么小的女娃娃哭泣。”已经走远了的苍无念突然有些自嘲的说了一句。

“那小女孩倒是生得可爱,心性善良得很。”曼沙感叹了一句。

“只是不知那女娃娃看见了我的双瞳之后,还会不会如此同情我。”苍无念语气淡淡,可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曼沙自然是没有看见苍无念这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她的心情因为苍无念的这句话又开始低落起来,若是一日补不回这觉魂,她的念儿岂不是一日要受旁人的非议?即便是回到了修罗族中,他这样一个冰冷无情的孩子,日后怎么能够继承修罗王位。

“念儿,我们去寻如月他们吧,这外头吵吵闹闹的,母亲有些乏了。”曼沙随意的找了个借口,此时的她已经没了继续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呆下去的心情,她害怕她的念儿受到伤害。

“母亲既然乏了,那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省得他们一会儿找不到我们。”苍无念淡淡的提议道。

第二十七章 打听

就在曼沙和苍无念原路返回的时候,安如月在远处已经看见了他们,三步并两步的蹦到他们面前之后,兴高采烈的领着二人前往他们刚找好的落脚之处。

这是一家建造得十分普通的客栈,客栈的名字也很普通,就叫做“邵扬客栈”。安如月几人之所以选择这样一家普通的客栈,一个原因是他们这两年穷怕了,好不容易有了点钱得省着花,太高档的客栈他们可住不起。另一个原因是如果租住的时间长,这家客栈还能为客人提供优惠,而且酒水和食物也不贵,客栈内还有人专门负责照看马匹。

每天不用自己弄吃的,屋子有人打扫,马匹有人饲养,安如月怎么想都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进入客栈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不过让曼沙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小镇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间居然还是有许多人在外面,街边摆摊的不但不见少,反而还多了起来。

想着今天还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曼沙几人便在客栈一楼招待客人用餐的地方坐了下来。

跑堂的一见有人落座,立马小跑过来殷勤的问道:“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安如月看了看曼沙又看了看苍无念,见二人都没说话的意思,想想便说道:“随便来几个小菜就行了。”

小二愣了一下,这才道:“我见这四位大哥英武不凡,不打算来点酒吗?我们邵扬镇的玉泉酿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安如月见这店小二能说会道的,若是刚进入人界的那会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上十坛八坛的,当初他们一行七人还真上过当,且不说那酒的价格不菲,喝起来却实在是不怎么样,比他们修罗族的酒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待店小二说完之后,安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小二哥,酒就不必了,你给我们来壶上好的清茶就行。”

店小二眼里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似是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客人,只听他朗声道:“好嘞!几位客官请稍等,小菜和茶水马上就送来。”

就在安如月这边点完菜之后,一楼吃饭的地方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这情景倒是让曼沙几人有些疑惑,毕竟这是家客栈,而不是专门出售酒菜的酒楼,莫不是这周围的酒楼饭菜太贵,外面的客人才都跑来这里吃饭?

待得店小二再次来到他们的桌前将小菜和清茶端上来的时候,曼沙开口询问道:“小二哥,你们这家客栈平时来吃饭的人都这么多吗?”

店小二嘿嘿一笑:“几位是赶路赶得忘了日子吧?今儿是中元节,从别的小村庄过来凑热闹的人可多了,所以别的酒楼大都早已被预定了,不然轮不着到我们这小客栈来吃饭。”

“中元节?”安如月和曼沙他们都是一脸的迷茫。

见几个人不但没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反而是面露疑色,店小二也是愣了一下,怎么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中元节吗?

曼沙首先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哦,我们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可能习俗和叫法都不太一样,这位小哥不要介意。”

“哦……几位该不是别国来的吧,我们这邵扬镇属于万桑国,整个万桑国就靠着洛河的源头。几位知道这洛河吧?据说过了这洛河的西岸就是一望无际的东海,过了东海再往西,就是那山巅上住着神仙的须弥山……”店小二见眼前这几个客人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便忍不住侃侃而谈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请问小二哥,你们这镇上可有什么擅作丹青的画师?”曼沙见这店小二似乎挺热情,便趁热打铁的问道。

店小二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貌美的夫人思维怎么如此跳脱,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答道:“小镇最东边有家酒馆,听说半年前来了个外乡人,时常在酒馆里一泡就是一天。据那些出入酒馆的人说,那个外乡人写字和绘画功夫都不错,只要送他一壶玉泉酿,他就能帮你画一张人物小像。至于草木山水,小的就不知道他会不会了。”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小二哥。”曼沙强压住内心的欣喜,拿出了几个铜币递给店小二以做答谢。

店小二愉快的接过赏钱道了声谢,见曼沙几人没有想要再询问什么的意思,便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王上是打算去会会那个外乡人?”见店小二离去,安如月凑近了曼沙身边低声问道。

“那是自然,我们找了三年都没有什么头绪,现在看来只能从民间那些作画高手里面寻找,看看能不能问出些蛛丝马迹。”曼沙同样低声应道。

几人吃完饭后,曼沙本来打算直接回房休息,可是却见着安如月眼巴巴的盯着客栈的门口,看样子她还是童心未泯,一听说人间的节日便忍不住想要出去凑个热闹。

“如月,想去就去吧,早些回来便是。”曼沙浅浅一笑说道。

“夫人……我自己一个人去多无聊啊,不如你和少爷跟我一块儿去吧,反正时间还早,外面这么热闹,现在回屋也没法休息啊。”安如月一副可怜巴巴的撒娇模样。

曼沙无奈的笑着摇头,虽然看外表她也就是凡间女子二十刚出头的模样,可毕竟她已经活了两千多年,又当了一千多年的修罗女王,终究已经不是少女心性了。

见曼沙犹豫,安如月又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苍无念,可是当她看见苍无念眼前蒙着的素帕时,这才恍然自己这目光是白投了,小王子蒙着眼,怎么可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可出乎安如月意料的是,苍无念仿佛隔着帕子看到了她渴望的眼神,居然淡淡的开口说道:“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第二十八章 我就要这盏

安如月闻言差点蹦起来,难道苍无念本来也想出去,正等着她提出来吗?这也不对啊,小王子这些年对什么事都冷冰冰的,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间的节日有兴趣呢?

不过无论如何,苍无念答应了,那曼沙一定是不会拒绝的。毫不夸张的说,即便苍无念开口要天上的星星,曼沙恐怕拼尽一身修为也要为他办到。

果不其然,苍无念开了口,曼沙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能感到她的念儿自从来到这邵扬镇,似乎发生了些变化,话也多了些,对周遭的事物也有了些兴趣,这是好事。

曼沙和苍无念要出去,另外四名护卫自然也不会在客栈里呆着,于是这一行七人井然有序的涌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几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河边,这里想必就是那客栈小二哥口中的“洛河源头”。此时河岸边上有许多小商贩,这些商贩售卖的东西都十分一致,皆是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河灯。

安如月见许多人都拿着河灯然后放进河里,一点点火光便随着河水越漂越远。她也忍不住走到一个小摊边上左顾右盼起来。

“姑娘,买盏河灯吧。你看这盏白莲怎么样?”小贩见安如月走到他的摊前东瞧西望的,立刻拿起一盏做成白色莲花一般的河灯递到安如月的面前。

“放这河灯有什么讲究吗?”安如月接过河灯,好奇的问道。

“姑娘不是我万桑国的人吧?姑娘有所不知,在我万桑国每逢七月半都要祭祖放河灯的,若是家里有故去的亲人,便在纸上写上自己亲人的名字,再将纸条放入河灯中,让河灯顺着河水漂走,以保佑故去的亲人早日投身好人家。”小贩殷勤的解释道。

“那如果没有故去的亲人岂不是不能放河灯了?”安如月有些泄气的问道。

“自然也是可以的,你可以将自己的一些心愿写在纸上,同样用河灯载着放入河水中,可以祈求自己的心愿能够早日达成。”小贩肯定的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这河灯怎么卖呀?”安如月又问道。

“便宜,三文钱一盏,若要两盏便只收你五文钱。”小贩十分干脆的说道。

安如月没有着急买,而是回过头对着身后的曼沙等人问:“夫人,少爷,你们要不要买盏河灯啊?看起来挺有意思呢。”

曼沙了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苍无念问道:“念儿,要不要母亲帮你买一盏?图个吉利吧。”

苍无念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既然母亲是这么认为的,那便买一盏吧。”

“河灯的样式挺多的,念儿喜欢什么样的?”曼沙又问道。

苍无念正想说随便什么样的都行,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童稚嫩清脆的声音:“惠姑姑,这些河灯好漂亮啊,画儿也想要一盏!”

这女童正是今日下午与苍无念擦身而过并且为他的眼睛哭泣的画倾城。

“今天既然带你出来了,若是不满足你这些要求,你回去岂不是又要跟我哭个没完?”惠姑没好气的说道。

“我就知道惠姑姑最疼我了。”画倾城对着惠姑咯咯笑着,然后伸出她短短的藕节胳膊指着其中一个河灯说道:“大叔,我要这盏河灯。”

卖河灯的小贩下意识的想去取画倾城指着的那盏灯的时候却猛的发现不对,他这才有些尴尬的对抱着画倾城的惠姑说道:“这位姑娘,这小妹妹不适合买这盏灯。”

惠姑有些诧异,哪有人这样做生意的?客人指明了要买,对方居然不卖?

“老板这是何道理?为什么我家这小丫头不能买这盏灯?”惠姑有些不悦的问道。

“这……姑娘有所不知,这盏河灯虽然也是做成了花的模样,可是这花叫做‘曼珠沙华’,这种花的寓意是两个相爱的男女却无法在一起,一般都是那些求而不得的年轻男女为了寄托相思之情才买的。”小贩有些为难的解释道。

“曼珠沙华?”惠姑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花的名字,虽然寓意不是很好,可是看这灯做成的样子,那应该是一种十分美丽的花,她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那照你这么说,这种花灯岂不是很不吉利吗?这样还会有人买?”

“话也不是这么说,所谓物极必反,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执着的试一试,可能哪天月老一高兴,就给两人牵上红线了也不一定。一些年轻人买这种灯,也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小贩急忙解释道。

惠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怀里的小倾城说道:“画儿,你如今年岁尚小,这位大叔刚才也说了你不适合买这盏灯。不如我们换一盏,姑姑看那盏粉色的莲花灯也很漂亮,要不买那一盏好不好?”

谁知小倾城居然嘟起了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不情愿:“我不要嘛,我就喜欢那盏灯,别的我都不喜欢。”

惠姑有些无语,这小小的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有多重要,她还这么小,哪懂得那些痴男怨女的悲苦。

“姑姑,姑姑,就给我买那盏灯吧,画儿喜欢那盏灯,也喜欢那花儿的名字。再说了,画儿的姻缘怎么可能让一盏灯就给决定了呢?”小倾城开始掰扯出些大道理想要说服惠姑了。

“算了算了,人小鬼大,哪来这么多歪理。”惠姑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对着小贩说道:“就要这盏吧,这小丫头说的也没错,姻缘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一盏灯就给决定了。既然她喜欢,那就买一个让她图个新鲜。”

小贩见两人都如此执着,也不好再说什么,该解释的他都解释过了,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画倾城接过灯,十分欢喜的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由着惠姑抱着她往河水边上走去。

惠姑和画倾城买完了河灯,苍无念不知为何,居然抬步缓缓的走到面前的摊位边上,他眼睛虽蒙着素帕,可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看见周围的一切东西。

他很快锁定了与先前画倾城买的同样款式的河灯,随即他便伸手将河灯拿在了手里,淡淡的说道:“我要这盏。”

此时不仅小贩呆住了,连安如月和曼沙也呆住了,他们刚才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边上摊位发生的那一幕,也都明明白白的听见了惠姑他们几人的对话。而如今苍无念居然伸手就抓住了与画倾城手中一样的河灯,这实在很难让人不惊讶。

“这……这位小公子,您恐怕不知道,您手里这盏灯正是刚才边上的摊主说的‘曼珠沙华’。我看这样,不如您换一盏吧,我这里还有许多样式的灯,都很漂亮的。”小贩有些尴尬的说道,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苍无念眼睛看不见瞎摸到了这盏灯。

“我知道我这盏灯跟刚才那个小女孩买的一样,我觉得那小女孩说得挺有道理,我就要这盏了。”苍无念没有解释,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曼沙自然是了解自己孩子的性子,既然他下了决定,那她便不会阻止。见曼沙默许,安如月很有眼色的从荷包里掏出了五个铜币丢给小贩,顺带抓起小贩先前推销给她的白莲河灯,然后拉着苍无念向河水边上走去。

第二十九章 放河灯

见苍无念几人离去,小贩这才摇了摇头感慨道:“今儿是怎么了,一群小娃娃居然学起那些痴男怨女来了。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走到河边,安如月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没找小贩借支笔写上几个字,于是又匆匆的赶了回去。

苍无念静静站在河岸上,他能看见周围的人来人往,还有河面上顺着水流的方向忽明忽暗的点点火光。

“诶?是那个小哥哥!”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入苍无念的耳中,这声音他已然熟悉了,或者说从他第一次听见便没有忘记,正是那个为了自己眼睛而哭泣的素昧平生的小女娃。

惠姑顺着画倾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下午被那个绝美女子牵着的蒙着素帕的小男孩。

还不待惠姑说什么,画倾城就挣开了惠姑的手,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苍无念的身边。

苍无念只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拽了拽,随后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又传进他耳朵里:“小哥哥,你也来放河灯啊!”

苍无念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小丫头对自己似乎很关注,而又是为什么他居然第一次不反感一个陌生人离他这么近。

“是,我也来放河灯。”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诶?小哥哥,你手里拿的河灯跟我的一样也!”画倾城发现苍无念手中拿着的也是“曼珠沙华”,顿时惊喜的叫道。

“是嘛,那真是凑巧。”苍无念依旧淡淡的应道。

“小哥哥,你的河灯写上字了吗?要不画儿帮你写吧,小哥哥可有什么心愿?或者可有想念的亲人?若是画儿不认得那些字,画儿可以帮你画一个。”画倾城十分关切的说道。

“画一个?”苍无念有些疑惑,这么小的孩子,能写字已经是天才了,何况是作画?

“是呀,我的画画得可好了,族中的夫子都对我赞扬有加。”画倾城骄傲的说道。

“族中?你不是邵扬镇的人?”苍无念敏感的问道。

“不是呀,画儿今天是缠着惠姑姑带画儿出来看热闹的。画儿很少能出门,一般都呆在族中学习,不仅仅是画儿,我们族中的人都很少出来的。”画倾城天真的说道。

“你们那是个什么族群?住在哪儿?”苍无念又问道。

“我们……”

“画儿,该放灯了,放了河灯我们就该回去了,时间晚了你阿爹阿娘会不高兴的。”还未等画倾城把话说完,从后头跟上来想要看个究竟的惠姑立刻出言打断道。

“哦……知道了。”画倾城讪讪的低下了头,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话多了些,她不该随意的跟外人说出自己以及画族的事情,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哥哥这么上心,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力量无形当中就能够吸引她。

此时安如月已经拿了纸和笔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刚才被他们甩在后头的曼沙以及另外四名侍卫。

安如月见到先前吵着要买曼珠沙华河灯的小女孩居然和自家的小王子呆在一起,而苍无念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她着实感到有些惊疑。

不过惊疑归惊疑,苍无念都没意见,她自然也不会多话,她只是对着惠姑点了点头,然后将笔和纸递给苍无念:“少爷,写几个字吧。”

见苍无念伸手接过纸笔,画倾城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随后小心的问道:“小哥哥,你……能看得见吗?”

苍无念没有回答,只是很自然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将笔递给了画倾城,说道:“我写好了,你也写上吧。”

画倾城有些迟疑的接过笔,然后小声的问道:“小哥哥,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写了些什么?”

苍无念没有犹豫,直接将手里的纸条放在画倾城的眼前,只见那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弱水三千。

画倾城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她正愁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看见这四个字之后她便咯咯笑了起来:“小哥哥,谢谢你!不然画儿都不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了。”

随后她毫不犹豫的拿起苍无念刚才递过来的笔,在自己的纸条上写上“只取一瓢”四个字,然后噘起小嘴在纸上吹了吹,似是怕被人看见,赶紧将纸条折起来放进河灯的花瓣之间。

“小哥哥,我们一起放河灯吧。”画倾城显然很是开心,因为她发现这个有眼疾的小哥哥除了眼睛蒙了帕子之外,似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还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字。

苍无念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他用火折子点燃了自己的河灯,将河灯放入了河水中。

见苍无念将自己的灯放进了水里,画倾城也急忙将自己手里的河灯点燃,紧跟在他后面也将灯放进了水里。

两盏河灯亦步亦趋渐行渐远。惠姑走上前将画倾城抱了起来,与此同时曼沙也上前牵起了苍无念的手。

两个女子相互看了看彼此身边的孩子,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契的对彼此轻轻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 君家兄弟

待惠姑和画倾城离去后,苍无念淡淡的对曼沙说道:“母亲,那个小女孩似乎有些问题。”

曼沙有些疑惑,刚才远远的她看见那个可爱的小女娃扯着苍无念的衣角,可是他却并未作出什么不满的反应,而且今日下午他们与那小女娃擦身而过的时候,那青衣女子和小女娃的对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一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小娃娃,能有什么问题呢?

“念儿此言何意?”曼沙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和那青衣女子很有可能便是我们要找的画族之人。”苍无念说道。

“什么?”曼沙震惊了,她甚至都来不及问苍无念为何如此猜测,急忙回头想要寻找那青衣女子和那个小女孩,可是人群之中哪还有那两人的身影。

曼沙十分沮丧的转过身来,对着苍无念问道:“念儿,你为何不问清楚,我见那小女孩对你似乎十分在意,就算是为了你自己早日恢复觉魂,你也该好好问问她呀!”

“并非孩儿不想问,而是被她的姑姑阻止了。想必这等隐匿于世的神秘族群必然是不希望有外人前去打扰的。不过母亲也不必担忧,这仅仅只是孩儿的猜测。既然今日能遇见她们,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再遇上别人。”苍无念语气毫无波澜,虽然他也想重塑觉魂,但是他也明白,今日终究是机缘不够。

……

在人群中不起眼的一角,有三个人默默的注视着刚才画倾城和苍无念之间发生的一切。

这是三个尚在舞象之年的少年郎,其中两个身形清瘦修长,五官也算得俊朗,仔细瞧去两人的长相有七分相似。另外一名看起来年纪比这两个少年郎小一些,做了书童的打扮。

这三人与画倾城和惠姑一样,皆是来自画族,其中两个是画族大长老君封的孙子:长孙君奕晟,次孙君奕轩,至于那个小书童,名唤苏白,打小就是君奕晟的陪读。

有些不同的是,苏白并非是画族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画族隐于人世间已有很长的历史,从最初的与世隔绝,慢慢发展为允许一些族中仙根强大的人到俗世间历练。

与凡间来往得日渐密切之后,渐渐的画族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凡人,能来到画族的凡人无不是心地善良且无家可归之人,即便是日后他们起了歹心,也不可能瞒过族中能力卓绝的元老们的法眼,一粒忘尘丹便可将他们在画族一切记忆抹去,重新送回俗世间。这便是神仙后裔与凡人的区别。

苏白便是画族中为数不多的普通凡人之一,从他的曾祖那一辈开始便一直居住在丹青谷中,虽没有仙根,但根骨还是异于常人,也能修习一些简单粗浅的仙术。

此番君奕晟、君奕轩二人能从画族出来,也算是沾了苏白的光,毕竟是苏白是凡人,苏家每年中元节都会有人回乡祭祖。苏白今年十五岁,虽比君奕晟君奕轩年纪小些,不过为人老实稳重,此番祭祖是得了大长老君封的特许,而君奕晟作为画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画倾城出生之前一直被认为是下一任画族族长的接班人,很受君封的重视,他提出要陪苏白一同前来,君封便由着他了。

“真想不到,陪着小白来这俗世一趟,居然能碰见我们画族的小公主。”君奕晟右手持一柄折扇,缓缓的拍打在左手掌心,仿若一派偏偏佳公子的模样。只不过此时他面上似笑非笑,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冷意。

“看那小丫头的样子,似乎对那个小男孩挺上心的。”君奕轩饶有兴致的盯着远处眼蒙素帕的苍无念笑着说道。

“若我没听错,刚才不是小司命出言阻止,那小丫头恐怕就要将我们画族的老底都对那小子和盘托出了。”君奕晟讥讽道。

“哥,你多虑了,有惠姑姑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君奕轩以为自己的哥哥是担心画族的秘密会被随意的泄露出去,出言安慰道。

“小司命么?这些年她仗着自己在族中的身份地位,可没少干些出格的事情。若此次我回去将她偷偷带那小丫头来俗世的事情告诉爷爷,少不了她去司律堂走一趟。”君奕晟冷哼道。

“哥,这事就算了吧,你可别忘了,司律堂花堂主可是小倾城的亲爹,当初小倾城还是惠姑姑亲自接生的呢,有这层关系,估计进去了也就是走个过场。别到时候惠姑姑没事,你倒是枉作小人了。”君奕轩急忙出言阻止道。

听得君奕轩这么说,君奕晟一张素白的脸顿时有些铁青了起来,随后他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走吧。希望那小丫头能收敛一点,自从她出生以来,没少把我们画族折腾得鸡飞狗跳。偏偏那一个个冥顽不灵的老头还将她当做宝贝。”

苏白在一旁默默的跟着没有言语,君奕轩则是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最是了解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大哥,天资卓绝,心高气傲。

据说君奕晟刚出生的时候,周身也是白芒萦绕,一看就是个仙根强大的孩子,即便是这样,画墨风也未曾亲自上门探寻。

没想到三年前画倾城出生,画墨风居然巴巴的亲自跑去花府,还直接将这个小女娃冠以了画姓,这令得向来自命不凡的君奕晟很是不服气。他也知道锦鲤毫锥的事情,一千三百多年前丹青池也出现过这样的奇景,可是当时被族长冠以画姓的人呢?千年前就背离了画族,到现在生死不明。

因着那前车之鉴,君奕晟对锦鲤毫锥的奇景嗤之以鼻,连带着对小倾城也是越看越不顺眼,凭什么单单因为一群鱼儿就能断定一个人的前途,他君奕晟偏偏不信这个,他要让画族那些老头们知道,他君奕晟才能成为画族当之无愧的画魂。

第三十一章 无忧酒肆

翌日。

一大早,几人吃过早饭,曼沙便带着苍无念和安如月前去邵扬镇的最东边,客栈的店小二没有骗他们,这东边果然有一家酒馆,叫做“无忧酒肆”。

兴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很少有人这种时候来酒馆喝酒或者买酒。曼沙三人走进酒馆后环视了一圈,发现酒馆内没有一个人。

安如月见酒馆内空荡荡的,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她便大声喊道:“有人吗?店家可在?”

安如月话音一落,只听见一个带着些江湖豪气的女声响起:“客官稍等,马上就来了。”

过了一会儿,从酒馆里面一个隔着帘子的门后走出来一个身着淡橘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身形凹凸有致,约莫三十出头。三十几岁的女子在人界来说已是半老徐娘了,不过从这她的容貌来看,却是显得别有一番风姿,想必年轻时也是个能引得许多少年郎追求的女子。

“你便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娘?”安如月显然是觉得刚才那个有些豪气的女人声音跟面前这个风韵卓越的女子对不上号。

“奴家名唤乔三娘,是这家酒肆的老板,而非老板娘。请问几位客官需要些什么酒?”这位自称乔三娘的中年女子在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经一一扫过曼沙三人。只一眼她就能看出眼前三人恐怕并不是来买酒的。

“哦,实不相瞒,我们三人并非是来买酒的,我们是想向乔掌柜打听个人。”安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欠了欠身子。

“看几位面生得很,不知几位想要打听何人?”乔三娘轻轻扬了扬眉头,心道果然不出她所料。

“我们听说半年前有个外乡人来到这里,时常来你这间酒馆喝酒,那人笔下功夫了得,能写会画。敢问掌柜的是否方便告知我们此人的下落?”安如月客气的问道。

乔三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的踱了几步,顾盼生姿的秋水双眸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来来回回将曼沙和安如月扫视了几遍,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苍无念的身上。

好一会儿她才悠悠的说道:“几位恐怕是白跑一趟了,那人就是个白吃白喝的疯癫道人,先前我见着他可怜,又会画几笔小像,这才收留了他几天。不过我一个半老徐娘,成日留个男人在酒馆里终究惹人非议,便在昨日我已经将他遣走了,眼下恐怕已是出了这邵扬镇了吧。”

听得乔三娘说话的语气,曼沙和安如月心下都明了,这个乔三娘所言不实。只是她们都想不明白,既然是个萍水相逢的疯癫之人,那她又为何不肯实言相告。

“姑娘是不是有所误会,我们只是想为家中寻一个作画师傅罢了。家父常说高手在民间,因此我们才特意来寻的。”曼沙有些着急的说道。

“姑娘?”乔三娘柳眉一挑,随后似笑非笑道:“夫人这一声姑娘,三娘可担待不起,若论年纪,夫人恐怕都该叫我一声姨娘了。”

曼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容貌比起眼前这个乔三娘自然是好上十倍不止,从表面年纪看来起码比她年轻十岁,刚才情急之下喊对方“姑娘”,这乔三娘想必也是个心性高傲之人,定是以为曼沙在讽刺她韶华已逝。

“抱歉,是妾身失言了。乔掌柜,我们并没有恶意,若是乔掌柜知道此人的去处,还望告知。”曼沙急忙欠了欠身子告歉道。

“奴家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浪荡道人昨日已被我遣走,至于他去了哪里,恐怕只有老天爷和他自己知道。几位若不买酒,就请便吧。”乔三娘说完话,抬手将袖袍一带,转身就准备走进房间。

“乔掌柜莫不是看上那浪荡道人了吧。”一直没说话的苍无念突然冷冷的开口道。

乔三娘的身体顿了顿,这小男孩说话的语气令她不自觉的有些发寒,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仿佛没有灵魂似的。

不过她乔三娘也不是没见过风浪的普通女子,顿滞也就是一瞬,随后她便回过身子对着曼沙冷哼道:“夫人真是好教养,居然由得你的孩子如此出言不逊?”

开不等曼沙出口反驳,苍无念又淡淡的说道:“从你见到我三人开始,目光就一直在我母亲身上打转,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若我估计的不错,你是将我母亲当做那浪荡道人的妻子,将我当做他的儿子。你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作为一个商人,你不想着以和为贵,反而字里行间处处带刺,那只能有一个解释,便是你瞧上了那人,对我的母亲心生了妒忌。”

苍无念此话出口,别说是乔三娘哑口无言,就连曼沙和安如月也愣在了当场。

这恐怕是苍无念这三年来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他实际年龄虽已过六十,但这个年纪在修罗界来说不过只是个垂髫小儿。此番他居然能够一针见血的点出连曼沙和安如月都还未反应过来的道理,着实令人惊叹。

“你……你这黄口小儿……”乔三娘的心思被苍无念毫不留情的给挑明,她顿时气得脸色通红,指着苍无念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

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原本气得发红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起来,眼中的怒火也转为惊惧。

第三十二章 浪荡道人

她分明早已看见苍无念的眼睛上蒙着一抹素帕,正常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将眼睛给蒙上呢。既然蒙上,那便说明他即便不是眼盲,起码也是有眼疾的,但无论是哪一种,此时这个小孩根本不可能看见眼前的情景。但这孩子刚才所言有条有理,还说是他亲眼所见,这孩子……若无奇能,那必定是妖怪。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不……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赶紧离开我的酒肆,否则……否则我要喊人了!”乔三娘惊恐得一边后退,一边口不择言起来。

“乔掌柜,你莫要惊慌,我们没有恶意……”曼沙自然也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惊恐,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她。

可是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乔三娘哪里听得进这些,见曼沙上前想要抓她,她慌张之下对着曼沙的胸前一掌拍了过去。

这乔三娘早年拜过师傅,学过拳脚功夫,一心想当一名行侠仗义的女侠,奈何天资一般,怎么学也达不到自己想达到的境界,后来她年岁渐长,一腔江湖儿女的热血也渐渐冷却。最后她独自漂泊来到这邵扬镇,便就此安定了下来,开了这间酒肆。

头几年还总有些登徒子贪图她的美貌,以为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外来寡妇,都想占她的便宜。可是这乔三娘比起那些天纵奇才来说确实天资太低,但是那么些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对付那些地痞流氓就跟拍豆腐似的。所以渐渐的再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加上她年岁也不小了,也没有人上门说亲,于是这么些年她始终孤身一人。

而曼沙自打来到人界便与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无甚差别,仅剩的一点法力她也不敢使出来,且不说会不会被人当做妖怪,即便无人看见,她每次使用法力过后也都会很虚弱。

此时乔三娘仓皇出手至少使了七成的力道,毫无防备的曼沙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已经随着乔三娘的掌力倒飞而出。

“母亲!”

“夫人!”

苍无念和安如月见此突发情况也是大吃一惊。

曼沙见乔三娘一掌向她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她此时心中唯一的感觉只有深深的无奈,她堂堂一个修罗女王,流落凡间居然会被一个凡人女子一掌拍飞。

曼沙索性闭上了眼睛,等着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曼沙只觉得身体一实,一只有力的胳膊揽在了她的腰间,随后她便十分稳当的落在了地上。

曼沙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散乱、下巴和唇角布满青色胡茬的男子。

男子的年纪看上去应该和乔三娘差不多,只是因为他十分的不修边幅,看起来多了些沧桑的气息。

“夫人没事吧?”男子的嗓音有些低哑,不过听起来却颇为悦耳。

感受到周身浓烈的成熟男子气息,曼沙的俏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烫。当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躺在一个男人的臂弯中时,她急忙起身挣脱开来,后退了几步,有些仓皇局促的说道:“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待到安如月上前将曼沙搀扶稳妥,曼沙才仔细打量起前的男子:一身灰衣短打,身后背着一柄长剑,挽了个道士的发髻,发髻上歪歪斜斜的插着一支木头簪子。凭直觉曼沙也知道,此人便是他们此行想要找的人。

只是男子这副打扮不伦不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的道士,恐怕还真如乔三娘所言,他就是个疯癫道人。

“哈哈哈……”男子爽朗一笑,笑声带着难掩的狂放与不羁,这份自信的感觉分明发自其骨子里,跟他略显邋遢的外形着实是对不上号。

一对奇葩!这是安如月此时心中所想。

真想不到在这小小的酒肆会接连出现两个内在与外形完全不符的人,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许久没有人称呼我为公子了。能被夫人这般绝色女子尊称一声‘公子’,我洛某人还真是三生有幸啊!”男子似是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脸色,依旧狂放的笑说道。

“洛大哥……”乔三娘的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先前的愤怒恐惧惊慌所有的情绪在看见男子出现的那一刻统统化作浓烈的爱慕之意。

“我说三娘,一日不见你功夫见长啊,居然跟自己的客人动起手来。你说你动手也就动手吧,还对一个手无寸的夫人动手,莫不是嫉妒人家比你生得年轻貌美?”男子双手抱胸,揶揄道。

乔三娘见此情景哪还能不明白,她所仰慕的洛大哥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三人,不过为了从男子的口中得到证实,她还是讷讷的问了一句:“洛大哥,这位夫人不是你的妻子?”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又是哈哈一阵大笑:“我洛凡孤家寡人一个,漂泊江湖多年,何来如此年轻貌美的妻子?”

乔三娘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踱步到曼沙的面前,躬身一礼说道:“先前仓皇出手差点伤了夫人,三娘在此对夫人陪个不是,还请夫人见谅。”

曼沙微微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无碍。想必这位公子应该就是乔掌柜口中的‘疯癫道人’吧。”

乔三娘悄悄瞥了男子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曼沙心中有些激动,虽然表面上看不出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子是否如店小二说的那般能写会画,但是曼沙能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不简单。

安如月知道,尽管自家王上此时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内心一定已经汹涌澎湃了。她搀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第三十三章 求画是假,别有用心是真

见曼沙迟迟不说话,安如月急忙松开了曼沙的手,对着眼前的男子躬身一礼说道:“小女子安如月见过这位公子,多谢公子先前对我家夫人出手相助。小女子今日陪同夫人少爷前来,正是特意来寻公子的。”

男子剑眉微微扬了扬,随后潇洒的一挥手,如在自家一般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朗声道:“在下洛凡,姑娘与夫人不必公子公子的称呼我,我也不大习惯。若是二位不嫌弃,可随三娘一般唤我一声‘洛大哥’”。

曼沙点了点:“妾身曼沙,见过洛大哥。”随后她寻了个与洛凡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对着洛凡说道:“恕妾身冒昧,敢问洛大哥是否擅作丹青?”

洛凡剑眉一挑,饶有兴致的瞥了曼沙一眼,随后缓缓道:“这画自然是能画上两笔,但是如夫人这般天姿国色,恕洛某无能,恐怕画不出夫人十分之一的神韵。”

曼沙闻言微微有些失落,可转念又想,或许这洛凡是故意诓她也不一定,毕竟自刚才见面到现在,此人口中言语尽是轻佻之词,但他散发出来的狂傲自信的气息,寻常人却很难伪装出来。

思及此,曼沙又想起先前客栈的店小二说过,若是要他帮忙写书信或者作字画,需得送他一壶玉泉酿。

曼沙暗骂自己粗心,她与人家素昧平生,此时有求于人却未表露出丝毫求人的诚心,难怪对方拒绝得这么干脆。

“妾身并非要洛大哥替妾身作画,随便洛大哥画什么,妾身只需要一幅洛大哥亲笔所绘之图便可。若是洛大哥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妾身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曼沙想明白了之后急忙开口说道。

洛凡的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因为曼沙的许诺而有所动容。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是开口了,不过这话却不是对着曼沙说的,而是对着乔三娘说的:“三娘,你这几日愈发小气了。”

乔三娘原本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正暗自懊恼自己先前怎么如此冒失,先入为主的就轻易得罪了人。看这女子容貌气质非凡,万一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到时候这她岂不是得被人报复,倒也不是她怕事,只是这邵扬镇如果呆不下去了,那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洛凡了。

听得洛凡突然开口叫她,乔三娘打了个激灵,随后有些茫然的问道:“啊?洛大哥此话何意?”

洛凡漫不经心的用拳头轻轻叩响了桌面,大喇喇的说道:“我这都来了半天了,你也不舍得拿坛酒出来招呼一下,不是小气又是什么?”

乔三娘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应声道:“哦,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拿……”

待乔三娘离开,洛凡忽然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浪荡模样,原本还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沉声对着曼沙问道:“夫人是何人?但凡邵扬镇的百姓都知道,无论要我作画还是写字,只需一壶玉泉酿。夫人来寻我作画却不求我画什么,甚至还给出了比一壶酒高百倍的报酬。若洛某所料不差,夫人求画是假,别有用心是真!”

这个男人好生厉害!这是苍无念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面前的男人这么轻易的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曼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男人无论怎么看也不会超过四十岁,而自己好歹也活了两千多年,如今居然如同一杯白水一般被他一窥见底,若要说这个男人没有古怪,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见男子目光如此犀利,曼沙深吸一口气,随后她索性站起身来躬身一礼:“洛公子所言不错,我的确不是单纯的为求字画而来。不过还请洛公子相信我,我们并无恶意。”

洛凡见曼沙又改口称他为“公子”,恐怕的确是被他刚才的态度给震住了。他犀利的眼神放缓了下来,刚想问曼沙究竟有何事找他,却听见乔三娘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

就在乔三娘准备伸手撩开布帘的那一刻,洛凡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随后他一挥袖袍,刚才还在酒肆内的四人便一齐消失不见了。

乔三娘在洛凡四人消失的同时已经掀开布帘走了出来,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她很是不解的嘟囔了一句:“这人呢?刚才不是还叫人家去拿酒吗?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都跑了!”

第三十四章 夫人还是另寻他法吧

此时洛凡四人已经凭空出现在距离刚才的酒肆十几里之外的无人小道上。

曼沙和安如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皆是唏嘘不已。若是在修罗界,这样的术法对她们来说倒也是稀疏平常,可是如今在凡间,她们的法力被压制得很厉害,真不知道这个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

苍无念虽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内心也是有些惊叹,不过他更确定了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更甚至……他和他们一样,不属于人界。

洛凡浑然不在意眼前三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随意的笑了笑:“好歹我也修了十几年的道,会些空间转移的术法也不足为奇。三位不用放在心上。”

曼沙敛了敛心神,这才说道:“洛公子果然非同常人,看来此番我可能真是找对人了。”

洛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故意使出这么一手就是因为猜到曼沙定有他求,他先表现出一些非凡的能力,之后不管曼沙所求是什么,若他能办到他会加以考虑,若是他办不到,便可以随意找个借口,诸如他此等实力都办不到劝他们还是早日放弃云云。

“说吧,究竟所求为何?”洛凡淡淡道。

“敢问洛公子行走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一些与世隔绝的不同于普通凡人的族群?”曼沙问道。

“这是自然,就好比凡人皆渴望得道成仙,这修仙的地方就是与世隔绝的。莫非夫人也有此追求?”洛凡笑着说道。

“洛公子说笑了,妾身一介寻常女流之辈,六根未净,怎敢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念想。妾身只想问问,洛公子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过一个名为‘画族’的族群。”曼沙用词虽恭敬,但是态度却不卑不亢,同时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洛凡的脸,留意着他任何一个可能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

不单单是曼沙,安如月和苍无念此时也是紧盯着洛凡,想看看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没让三人失望,洛凡在听见“画族”二字的时候表情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或许是他没有料到曼沙会知道“画族”,亦或许是他本就打定主意,无论曼沙问什么,他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曼沙问完之后,几人就陷入了沉默。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只听得洛凡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不知夫人寻找画族所为何事?”

曼沙没有料到洛凡会回答得这么痛快,他这样的反问分明就是承认了他听说过画族,甚至有可能知道画族在哪里。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曼沙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公子想必也看见了,我的孩子,他……他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洛凡点了点头:“先前你们与三娘的谈话我老远的也听到了一些。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小娃娃挺不一般,小小年纪对人情世故就能观察分析得如此细致准确。可是后来我见到他眼前蒙着素帕……我想三娘就是因为这一点而如此惊慌失措吧。”

曼沙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正常人蒙着眼睛是肯定看不着东西的,可是令公子不但看见了,还看得一清二楚,若无异能,那只能说明……三位也不是凡人吧。”洛凡语气淡淡,可这平淡的话语间透露着一丝凌厉。

曼沙秀眉紧蹙,良久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说得没错,我们的确不是普通的凡人。我们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这次出门是为我的孩子来求医的。”

说着,曼沙走到苍无念的身边,轻轻的将苍无念蒙在眼睛上的素帕摘了下来。

苍无念并没有阻止曼沙的举动,他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他的眼睛,之所谓蒙上素帕,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避免别人有心或者无意的猜测伤害到曼沙。

当洛凡看见苍无念的双眼之后,饶是以他的心性也不由得感觉脊背有些发寒。如此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为何会有一双犹如死水般毫无情感的灰色双眸。

“这……这孩子的眼睛为何会是灰色的?”洛凡有些诧异的问道。

曼沙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眼睛就变成了这样,而且性格也变得十分冷漠。后来我族中的药师说这孩子不知为何失去了觉魂,所以我这才带他出来寻找修补觉魂的方法。”

曼沙此话一半真一半假,她自然不会告诉对方他们压根儿就不属于人界,也不会告诉对方苍无念是因为噬魂兽才失去了觉魂。她只需要让洛凡知道她的孩子病了,三魂不完整,需要找到修补觉魂的方法,这样就够了。

洛凡盯着苍无念那灰色的双眸,剑眉紧蹙着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他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找到画族就能修补这孩子的觉魂?”

曼沙欠了欠身子,诚恳的说道:“自然是族中的药师,药师为了寻找各种仙草奇药,曾经离开我族外出历练多年。是他告诉我他听说在这洛河之东有一个隐世的画族,据药师所言,这画族中法力最高强的人画出来的东西都具有灵性,能化为实质。妾身并不想用邪门歪道对别人的魂魄强取豪夺来修补自己孩子的觉魂,所以不远万里来到此地,希望能够找到画族之人,帮我儿重塑这一魂。”

洛凡凝视着曼沙的脸,她的诚恳和她的担忧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但曼沙一直未曾直言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一点让洛凡感到有些不舒服。

又是许久的沉默,洛凡最终一声叹息:“不瞒夫人,我的确曾有幸接触过画族中人,甚至我还亲自去过那个地方。不过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画族之人的确天生擅画,而且拥有异于凡人的仙力,但是画族当中并不存在拥有如此逆天神通的人,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人画出来的东西也仅仅只是看着有灵性,根本达不到变幻成实质那么夸张。”

曼沙绝美的脸上涌上一抹失望,随后她又很是不甘的问道:“敢问公子,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兴许画族当时没有那样厉害的人,如今可能已经有了呢?”

洛凡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后说出来的话是真的打算绝了曼沙的念想:“即便现在有,我们也不可能找到。画族本就与世隔绝,他们所住之处周围布满了仙障,那仙障不仅仅要求来人有足够的法力,还必须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每隔一段时间,仙障的入口都会发生变化,除了族中之人,可以说即便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到了那里也是束手无策。”

曼沙听了洛凡的这番话,整个人瞬间呆滞住了,她无力的踉跄后退了几步,若不是安如月及时上前将她扶住,她恐怕整个人就要跌坐在地上。

“夫人还是另寻他法吧。在下言尽于此,先告辞了。”洛凡抬手对曼沙作了个揖,随后一转身消失在三人的面前。

第三十五章 管不着

“这可如何是好……药师当初明明说了,那画族当中法力高强的人可以将所画之物变为实质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曼沙满脸的绝望痛苦,整个人倚靠在安如月的身上,喃喃自语着。

苍无念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之后他突然开口道:“母亲,我觉得那个男人在说谎。”

曼沙原本还沉浸在希望幻灭的痛苦之中,听得苍无念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微微有些错愕的问道:“念儿何出此言?”

“他只是一个会些许法术的流浪道士,如何识得画族之人?即便有缘认识,当年药师救了那画族垂死之人的性命,如此大的恩德都未曾有幸受到邀请去那个神秘的地方,凭什么这个男人就能够去到那个地方?如果他真的去过,只能说明他与族中很重要的人物相交匪浅,要什么样的交情,画族中人才能破例将他带入族中?还有,这个男人先是说画族人没有那样的能力,见母亲不死心,最后才十分肯定的说画族所在之处常人无法进入。若是他真与画族人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他必然有方法进入,即便他进不去,他认识的那个人也一定能够带他进去。”苍无念有条不紊的分析着洛凡此番表露出来的破绽。

的确如苍无念所言,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救命之恩更大的恩德?这样的恩德也只是换来一个对方坦言自己身份的消息,那洛凡何德何能,能有幸成为画族的座上宾?如若真的有,他又岂会被画族拒之门外?

想通了这个道理,曼沙决定再去找一次这个洛凡,这个男人一定有问题,无论他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曼沙都一定要求得进入画族的方法。

看了看周围,曼沙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先回镇上,回到镇上我立刻去找他。”

……

洛凡离开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无忧酒肆,进入酒肆的时候,只见乔三娘正独自抱着之前那坛酒坐在桌前发呆。

见洛凡回来,乔三娘先是惊喜,随即又忍不住板起脸来:“怎么?看见那位夫人生得貌美,你便如此按捺不住?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就带着人家跑了?”

洛凡挑了挑眉,一把将乔三娘手中的酒坛子抓了过来,直接揭开封盖对着自己的嘴猛灌了几口,然后才悠悠的说道:“三娘,无论我跟哪个女人跑你似乎都管不着吧?”

乔三娘的心狠狠的抽了抽,那是一种被心爱之人漠视的疼痛。

半年之前,这个男人生死不明的躺在她的店门口,一开始她以为是哪个村子遭了天灾逃亡而来的流民。可是当她将手探向他的脖颈想要看看他是死是活的时候,他却突然一把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呢喃不清的说着些什么。

乔三娘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意外的发现这个男人的力气奇大,像她这种练过功夫的女子,寻常大汉随手也能放倒三五个,面对这样一个身形并不算壮实的男子她居然连自己的手都抽不回来,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如同流民一般的男子绝非凡人。

无奈之下乔三娘将洛凡搀扶起来,将他弄进了自己酒肆内的卧房中。洛凡一沾床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乔三娘只得打了盆水将他脏兮兮的脸和手擦干净。

她本就是江湖儿女,平常做事不拘小节,男女之别在她的眼里倒也不是看得很重。当她找来一套干净的男装想为他换上的时候,乔三娘惊讶的发现这个男人外形看起来虽然有些消瘦,可是破旧的衣服包裹之下的却是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疤,有的伤疤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有的深有的浅,还有几道看上是去新伤。

洛凡的这一身伤痕深深触碰到了乔三娘内心最柔软的那个部分。她曾经想当一个女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她也练过苦工,知道习武的不易。如果先前她无法从洛凡的手中挣脱出自己的手,她还能安慰自己说是此人有几分蛮力,那在她看到洛凡满身伤痕之后她就彻底的明白不是那样了。

洛凡身上的疤大都的刀伤和剑伤,还有一些是类似暗器之类的东西所伤。看他如此落魄的打扮醉倒在她的酒肆门口,想必一定不会是坏人,如今这年月,坏人大都富得流油,怎么会像他这般衣着破旧胡子拉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听清楚洛凡口中反复呢喃的只有两个字——蕊儿。

蕊儿,定是个女子的名字。看他如此心伤和痛苦的模样,想必应该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女子。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女儿?还是……他心爱之人?

有人说,如果一个女子对一个陌生的男子产生了好奇,那这个女子很有可能在探寻这男子身上的秘密的过程中慢慢的爱上他,反之,男子对女子也是如此。

不过很可惜的是,洛凡从未对乔三娘产生过好奇,所以这便成了乔三娘一个人探寻洛凡秘密的旅途,洛凡却从未陪她参与。

当洛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的卧房内,他一点也没有惊讶。见着乔三娘的时候,他也只是简单的道了声谢。他之所以没有离开这个地方,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乔三娘这里有酒,而洛凡身上有能够吸引乔三娘的神秘感,于是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捅破这些东西,半年来两人都相安无事并且还十分熟络了,至少乔三娘觉得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不浅的交情。

洛凡也并没有在乔三娘这里白吃白喝,他写得一手好字,绘得一手好丹青。这一点令乔三娘很是惊讶,她从来没想过一介江湖武夫,做起这些文人墨客才会做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含糊。

镇上稍微有点名声的人家听说洛凡会写字作画,都跑到酒肆来瞧他,在见到他却有真材实料之后纷纷想要请他回家给自家的孩子当先生,琴和棋尚且不知他会不会,这书和画他是已经占了两样了,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各种好手。

可是洛凡却一一回绝了,他觉得自己去当别人的先生只会误人子弟,若是有人有兴趣买他的字画,倒是可以直接将钱给乔三娘,乔三娘把酬劳兑换成玉泉酿给他就行。

乔三娘发现洛凡很奇怪,经常到了晚上就不知跑去了哪里,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那么一回半夜醉醺醺的倒在酒肆的门口,直到乔三娘第二天一大早打开店门才将他扶回房间。

后来乔三娘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总爱做类似潦倒道士打扮的男人时常流连烟花之地。他每一次醉醺醺的回来,必定是去了镇上最有名的醉夜楼。

醉夜楼除了姑娘漂亮有风情,还有一样东西也是这附近几个城镇都很出名的,那就是醉夜楼卖的酒,那酒名叫“醉生梦死”,据说许多人去醉夜楼宁愿不要姑娘也一定要尝一尝这酒。

乔三娘不知道洛凡去醉夜楼究竟是去寻欢作乐还是去喝酒的,不过不管是哪一样,都证明这个时常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男人并不穷苦。

当然,乔三娘宁愿洛凡只是去喝酒的,若是去寻花问柳,那真是要将她的心都伤透了,她对洛凡动了心思她不相信洛凡看不出来,但是洛凡如果宁愿去碰一个青楼女子也不愿意碰她,可见她在洛凡的心目中连青楼女子都比不上。

第三十六章 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洛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并不是想要管你什么,你莫放在心上。”乔三娘有些落寞的解释了一句。

“三娘,我们认识多久了?”洛凡又喝了一大口酒,缓缓的问道。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乔三娘心中一紧,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的洛凡有些奇怪,难道跟那个叫做曼沙的美丽女子有关系?

“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你是个不错的女人,就是别整天那么彪悍,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嫁了吧,再迟几年,恐怕孩子都生不出来了。”洛凡毒舌的调侃道。

“我本就是江湖儿女,让我学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我可学不来。若是不能与自己中意的男子长相厮守,那不嫁也罢,反正这么些年,我自己不也过得好好的么?”乔三娘的语气听起来是满不在意的平淡,可是她却不由得垂了垂眼,掩饰自己眼底的一丝伤感。

她中意的男子,不就在眼前吗?可是那个男子现在却告诉她,他打算离开这里了。

“哎……女人终究是要有个归宿的,等你老了,走不动了,身边还有个伴,还能有儿孙承欢膝下。”洛凡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乔三娘的脸。可是乔三娘却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的脸,不知道他的脑海里此时正想着谁。

“就光女子要有归宿,男子就不需要么?我看这样吧,咱们都是孤家寡人,不如你就别走了,留下来跟我凑个伴儿。”乔三娘强颜欢笑的打趣道。

“呵,你这女人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恐怕当初你将我弄进你的房间,就是贪图我的美色,只不过我定力足,才没吃了你的亏。”洛凡笑骂道,仿佛他一点也没听懂乔三娘话中的意思。

乔三娘心中微微一涩,她明白这个男人是想用开玩笑的方式岔开这个话题,她没有接话,良久之后只是轻声问道:“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嗯,明天就离开。自此一别,你我恐怕后会无期。”洛凡淡淡的说道。

乔三娘很想说别走,我想给你一个家;她也很想说带我走,我愿意跟你浪迹天涯。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她自认为不是个扭捏造作之人,可是面对真感情,原来她果然同普通女子一般无二。

洛凡是个浪子,若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让他为之动容,恐怕只有他念念不忘的那个“蕊儿”了。

乔三娘咬着唇,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可以过两日再走吗?后天是我的生辰,我在这也没有朋友,除了你,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陪我过这个生辰了。”

洛凡本想一口拒绝,因为他猜测如果他不走,那个叫曼沙的女子可能还会来找他。可是当他看见乔三娘那充满希冀又充满落寞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吧,那就陪你过了生辰再走。记得弄几个拿手好菜,还有你这酒肆最好的酒,不然恕不奉陪啊!”洛凡爽快的答应,随手将已经喝干了的酒坛子放在桌上,又抓起了一个装满酒的小酒壶,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肆。

他刚走出酒肆,就撞上了迎面跑来的一个年轻小厮,小厮刚想开口骂是哪个不长眼的,连黄员外家的人都敢撞,结果抬眼一看与他相撞的正是他此番要来寻找的人。

小厮赶紧拱手作揖,十分恭敬的说道:“原来是洛大师,小的是黄员外府上的家丁,奉黄员外之命前来请洛大师到员外府上一叙。”

洛凡眯着眼盯着这小厮看了半天,随后大喇喇的一摆手:“去去去!什么黄员外绿员外的,要字画让他自己上酒肆来,别的事情一概免谈。”

小厮十分无语,若不是员外点名要找这个看起来邋邋遢遢的疯癫道人,他何苦来受这个闲气。

无语归无语,小厮也知道眼前这个人脾气古怪得很,之前多少人花钱请都没法把他请回家。小厮只好耐着性子再次拱手作揖:“洛大师,我们家老爷说了,请您回府上给我们家小姐画幅肖像,您也知道,我们员外府在这邵扬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小姐久居深闺,实在是不方便来这市井之地。还请洛大师能够屈尊去府上一趟。我们老爷说了,只要洛大师愿意到府上给小姐画像,玉泉酿不是问题,甚至是醉夜楼的‘醉生梦死’他也能给你弄上十坛。”

洛凡冷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这黄员外打的什么主意,他家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如今年方二八,估计是想将女儿送给县衙知府当个小妾,好让自己能再往上爬。

像这样为了自己的前途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的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也无心掺和。可是当他想再一次拒绝眼前这个小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乔三娘。

虽说他与乔三娘算是萍水相逢,但是乔三娘给他的感觉倒也不坏,为人豪爽没有心机,就是容易得罪人。若是真像这个小厮说的,给他们家小姐画一幅画像就能许他一笔不小的财富,那他倒是不介意将这笔财富转赠给乔三娘,毕竟他就要离开了,乔三娘一个女人家,多些钱财傍身总是稳妥些。

想到这里,洛凡才口齿不清的嘟哝道:“废话真多,带路吧。‘醉生梦死’就不必了,记得让你们老爷把酬劳送到无忧酒肆来。”

小厮原本还在酝酿下一番说辞,没想到洛凡这就答应了。小厮不由得心中腹诽:果然是个怪人。

第三十七章 如果大爷要你伺候我一晚

曼沙三人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从那条无人的小道走回邵阳镇。

一到镇上,曼沙便让安如月将苍无念先带回客栈休息,而她自己则是顾不得身子的疲惫,直接奔向了无忧酒肆。

再一次见到曼沙,乔三娘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先前洛凡一声不吭的就跟着她走了。

“夫人此番急匆匆又来到三娘这个小酒肆,莫非还是来寻洛大哥的?”乔三娘见曼沙一脸疲惫,试探着问道。

曼沙也没跟她客套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道:“是的,先前有些事没问清楚,此番特地过来请教洛公子。不知乔掌柜可否将洛公子请出来,我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的。”

“先前洛大哥倒是回来过,不过说了几句话之后又离开了。”乔三娘倒是没说谎,他们的确是说了几句话,然后洛凡独自抱着酒壶离开了。

“这……乔掌柜可知洛公子去了哪里?”曼沙急忙问道,她现在十分的担心,这洛凡是个无根之人,万一他怕自己为了画族的事纠缠他,于是脚底抹油开溜了,那让她上哪再去找一个知道画族下落的人?

乔三娘有些好奇,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美丽的女子会这么执着的寻找洛凡,不过看她的神色那种着急和担忧也不是作假。想到先前自己没弄清楚状况就出手伤了对方,而对方却十分大度没有追究的意思,她的心里又有些愧疚。

乔三娘咬了咬牙,这才说道:“先前他离开之后,我好像听见门外有人找他,我也没听仔细,大概应该是去了黄员外府。”

曼沙一听有了明确的去向,立即对着乔三娘欠身一礼:“多谢乔掌柜,不知那黄员外府所在何处?”

“在南面最热闹的那一块,你到了那边随便找人一问便知。”乔三娘答道。

曼沙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再次道了声谢之后便匆匆离去。

曼沙找到黄员外府的时候,洛凡正好从黄员外府出来,他晃晃悠悠的走着,手里还拿着个酒壶。

看见洛凡出来,曼沙想都没多想,直接跑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洛凡的衣袖。

洛凡显然被眼前突然冲上来的女子给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楚来人是曼沙的时候,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轻易就死心的。

“洛公子,你一定知道如何寻找画族的对吗?先前你说你去过,想必一定是认识族中十分重要之人,妾身恳求你,无论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一定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带我去找到那个地方。”曼沙此时已经顾不得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顾不得凡间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她只是死死拽着洛凡的衣角,生怕他又在她的眼皮子地下遁走。

其实曼沙是想多了,如果洛凡真要走,即便她拽着他的衣服也没用,然而洛凡是怎么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术法遁走的。

“我说这位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就是个卖字画的,哪知道什么花族草族的……”洛凡假借酒劲,佯装喝醉了认不清人的样子。

曼沙自然知道洛凡在装蒜,像他这样的能人异士,怎么可能因为一点酒就醉得不认识人呢?她依然死死拽着洛凡的衣角,语气中尽是哀求:“洛公子,就当我求你了。我只是一个母亲,我不忍心看到我的孩子一生就这样在冷漠无情的世界中度过。只要你能带我找到画族,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洛凡心下无奈,可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随后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曼沙的下巴,暧昧的说道:“美人儿,你说你什么都愿意答应我,那如果大爷要你伺候我一晚,不知你可愿意啊?”

曼沙拉着洛凡衣袖的手顿时抖了抖,不过却依然没有松开。若是在修罗界,敢有人对她如此无礼,早就被她一掌震飞了。可是如今的她却没有能力办到,即便能,对着眼前这个人她也不敢,这个浪荡的男子是她这三年多来寻找到的唯一希望。

见曼沙面色难看,身体都有些颤抖,洛凡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造孽啊!

不过做戏自然是做全套,曼沙不吭声,他却不能继续沉默着:“大爷我从来不强人所难,美人儿要是同意,本大爷一高兴,兴许就带你去那什么花花草草的地方了。你要是不同意,就赶紧撒手,别碍着本大爷去逍遥快活!”

曼沙见洛凡似乎真是打算走了,她狠狠的咬了咬牙,沉声道:“我答应你。”

这话一出,洛凡傻眼了。他都提出了这么无耻的要求,换做一般的女子早就哭着喊着骂他登徒子了。眼前的曼沙虽自称来自一个神秘的部族,可是看行事作派俨然也是大家之后,况且她还有个孩子……这孩子莫非是她们族中最受重视的后辈?否则曼沙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他这种无异于趁火打劫的要求?

“你是认真的?”洛凡打了个酒嗝,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第二,今夜我陪你,明日你就带我们去画族。”曼沙的美眸中透着一抹决绝。

洛凡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了,若是早知道这个曼沙为了自己的孩子真的连这种事都肯答应,他必然不会提这种荒诞的要求,他完全可以假意附和,然后寻个无人之处遁走。

边上已经陆续有行人驻足观望,皆是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的。洛凡索性把心一横,一把将曼沙揽入怀中,随后大喇喇的说道:“第一件事呢,本大爷答应你。第二件事嘛……”洛凡故意顿了顿,然后将头凑近曼沙的耳边低声道:“爷可等不到今夜,现在就跟爷走。”

第三十八章 威胁

就在洛凡搂着曼沙的腰离去之后,围观的人群也迅速散开,不过却有三人在人群散去之后依然驻足在那里,看着洛凡和曼沙远去的背影。

“真是世风日下,青天白日的就这样搂搂抱抱,简直不成体统。”说话的是君奕轩。他们本来今日一早便打算返回画族,不过中途又想起来要来这南街买些邵扬镇的特产,一逛居然半日光景过去,索性便在附近的小店吃了顿饭,没想到刚吃完饭出来,就见到曼沙与洛凡拉拉扯扯的一幕。

君奕晟盯着远去的女子却是微微皱起了眉,随后他一拍手中折扇说道:“不对,那女子我们昨夜见过,就在那个眼蒙素帕的小男孩身边。”

君奕轩想了一下,这才恍然:“难怪我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她难道不是那个小男孩的娘亲吗?怎么会如此不守妇道跟一个江湖道士走了?”

“两位少爷,若小童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两人似乎是在说……画族。”久未开口的苏白突然说道。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先前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君奕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怎么可能知道与我族有关的事情?”君奕轩不解的问道。

君奕晟沉默了下来,不自觉的来回踱了几步,细细回想着刚才隐约听到的二人之间的对话。

不一会儿,君奕晟猛的将折扇拍在手心:“我明白了。定是那江湖术士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得知了我画族的名头,借此来诓那位夫人。若我猜得没错,应当与那小男孩的眼疾有关。”

不得不说君奕晟不愧为画族中年轻小辈的杰出人物,仅凭着这一点点破碎的信息就能猜出个大概,只不过因为洛凡先前表现得太过猥琐,让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洛凡一定是个不择手段的江湖骗子。至于曼沙,一个如此貌美柔弱的年轻女子,还带着一个患有眼疾的孩子,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要真是这样岂不是糟了?好端端一个年轻貌美的夫人,怎能让如此下作的江湖道士给糟蹋呢?”君奕轩听了自家大哥的推测,不由得着急起来。

“对,此事我们得管管。万一那登徒子打着我画族的名头招摇撞骗,岂不是坏了我族名声!”君奕晟一挥衣袖,率先闪身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

洛凡搂着曼沙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最终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口。

曼沙皱了皱眉,一路上她已经留意到了,洛凡一直在将她往人少的地方带。终于在走到巷口的时候,曼沙扯着洛凡的衣袖顿住了脚步。

洛凡眉头一挑,懒洋洋的说道:“夫人为何不走了?莫不是想要反悔?”

曼沙叹了口气道:“洛公子,你将我带到这无人的小巷子是什么意思?”

“我们先前不是已经协商好了么?不将你带来这无人小巷,莫非夫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我欢好?我反正烂人一个不在意这些,倒是夫人以后打算如何见人?”洛凡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余光却在四处打量,准备逮着机会就跑。

曼沙已经猜到洛凡的目的了,先前他提的乱七八糟的要求不过就是为了诓她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他好借机溜走。

想到这里,曼沙索性靠近了洛凡,压低声音说道:“洛公子,不管你先前提出的要求是真是假,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我别无所求,只为能补全我儿三魂。若是洛公子想接机摆脱我,就别怪妾身无礼了。”

洛凡冷哼一声,这女子有意思,居然敢威胁他,且不说他洛凡一身术法炉火纯青,就单单凭借他浪迹江湖多年的摸爬滚打,即便是单用武技,也能轻而易举的将这弱女子给甩出十丈之外。若不是念着答应了乔三娘过两日与她过生辰,此时他早已身在百里之外了,哪还能由着她死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放啊。

洛凡也懒得再同曼沙打太极,身形一动就准备挣开曼沙的手。

谁知曼沙却比他更快一步,直接用双臂环住洛凡的腰,同时不遗余力的催动起自身所有的法力,嘴里大声喊道:“来人啊,非礼啊,快来人啊……”

“你……果然最毒妇人心……”洛凡大急,想要挣脱曼沙的双臂,可是刚一用力他便感到不妙,随后他的脸色立刻大变:“你居然会法术?你究竟是何人,居然连我都能困住?”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母亲。洛公子,我不想为难你,我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带我进画族,无论结果如何,我曼沙此生都会对你感激不尽。如若你今日不答应我,即便日后我会不得善终,我也要搜你的魂,找出画族所在之处。”曼沙依旧死死的抱着洛凡的腰,口中的话语却充满着决绝。

若是曼沙还如同在修罗界那样能够自由施展法力,搜一个凡人的魂自然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此举太过凶险,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此时的曼沙自然是没有这种能力的,除非她动用燃魂咒燃尽自己的二魂七魄,可是那样的话,她也离死不远了。她还没有看着她的念儿康复,还没有看着她的念儿继任王位,她不甘心就此陨落。而如今洛凡正好被她给震慑住了,她便想通过言语威胁他一番,若这样还是不行,那再过一会儿等到她法力耗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凡离去了。

“你说什么?你会搜魂?你好端端的一个女子,怎么会习得如此邪恶之术?”洛凡显然也是惊诧不已,这样的人若真的带去了画族,万一她起什么歹心,画族岂不是要因为他而惹来大祸。

“洛公子,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已经有人过来了,若是在来人发现我们之前你依旧不肯答应我,那我别无选择,只能冒犯你了。”曼沙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起来,困住一个会法术的人对现在的她来说,的确是太过勉强了。

洛凡怕把曼沙惹急了,她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在心里再三权衡,最终准备答应她,他就不信画族那么多仙法高强的人拿不下她。

第三十九章 好心办坏事?

就在洛凡准备点头答应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无耻狂徒,快将那位夫人放开!”

随着这一声暴喝,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奔而来,转瞬间已经到了洛凡和曼沙的跟前。

曼沙的法力本来就快耗尽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惊,立马就被洛凡给挣脱开来。

见曼沙已经脱离了洛凡的钳制,君奕晟一把拉过曼沙,随手将她往君奕轩的身边一送,急声道:“奕轩,保护好这位夫人。”

说话间君奕晟身形一动,手中折扇带着一抹白光飞快的刺向洛凡。

洛凡心中大喜,他正愁怎么脱身呢,这两个少年郎来得真是时候,否则他今日就得英名尽毁,被一介女流逼得就范了。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他开心的时候,君奕晟的折扇马上就要接近他的胸口了。他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击,嘴里赞了一句:“年轻人好身手!”

随后他身形一动,飞身跃到了巷子边的围墙之上,见君奕晟似是同样准备跃起,洛凡心头一叹,他本无意与这几人纠缠。随即他心念一动,袖袍一挥,转瞬消失在墙头之上。

“这妖道,竟有如此法力?”君奕晟见眼前的邋遢道人凭空消失在他的眼前,不由得暗自震惊。

“大哥,这位夫人的情况好像很不好。”君奕轩搀着曼沙略显焦急的喊道。一开始他还想着若是大哥要与那道士苦战一番,他便等苏白过来,将曼沙交到苏白手上然后助君奕晟一臂之力。

没想到的是,苏白后一步刚赶到这里,那道士就遁走了,而此时他搀扶的女子脸色发白,几乎是全身无力的摊在他怀里。

君奕晟闻言也顾不得多想洛凡的问题,急忙跑到君奕轩的身边,扶着曼沙靠在墙边坐下,担忧的问道:“这位夫人,你没事吧?可是刚才那妖道对你做了些什么?”

曼沙心中涌上一阵悲哀,眼前这两个少年郎,还真是好心办坏事,刚才她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逼迫洛凡答应她的要求了,怎奈天不遂人愿,终究还是让洛凡给跑了。

“我没事,多谢两位公子了。”曼沙虚弱的说道。

苏白这时候走过来,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君奕晟说道:“大少爷,将这丹药给这位夫人服下吧。”

君奕晟急忙接过瓶子,从里面倒出一枚黄豆大小的丹丸,说了一句:“夫人,冒犯了。”然后也不管曼沙怎么想,直接将丹丸塞进了曼沙的嘴里。

曼沙此时周身乏力,也只能由得这少年给她灌丹药。不过当她将丹药吞下之后,片刻间便觉得体力恢复了许多。

“这是什么丹药?”曼沙有些意外的问道。

“这叫生元丹,是我族的疗伤圣品,无论外伤内伤,吃了这丹药都能快速恢复。夫人可觉得好些了?”君奕晟笑着说道。

“嗯,好些了,多谢几位公子。”曼沙微微一笑,挣扎着准备站起身来。

曼沙本就生得绝美,她这带着病容的一笑更是惹人心生怜惜,三个少年郎不由得都看得有些痴了。

见曼沙挣扎着要起来,还是君奕晟先反应过来,他暗骂自己定力浅薄,急忙伸手扶住曼沙:“夫人先别急着动,再休息会儿吧,那妖道估计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回来的。”

“妖道?”曼沙愣了愣,随后她反应过来,这少年口中的妖道自然就是刚刚遁走的洛凡了。

“夫人可是受了那妖道的骗?”君奕晟问道。

“受骗?此话怎讲?”曼沙有些疑惑,非要说骗的话,洛凡刚才的确是骗了她,他并不想要曼沙的身子,也不想带曼沙去找画族,而是诓着她到了这无人的小巷子准备接机溜走。可是这少年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瞒夫人,我三人先前看见那妖道在大街上与夫人拉扯,隐约听见夫人央他带你去寻什么画族。想必那妖道定是以此将夫人骗至此处,借机对夫人图谋不轨吧?”君奕晟说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三个少年会这么巧出现在这条无人小巷,原来他们是一路跟来的。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她注定是要失去洛凡这条线索的。

曼沙苦笑一声:“我的确是想去寻画族,那位道人是我唯一的线索,倒也不是他诓我,是我有求于他罢了。”

君奕晟微微一皱眉,莫非是他们弄错了?刚才并非是那道人强迫眼前的女子来的?

“敢问夫人,你如此着急寻找画族做什么?”君奕轩疑惑的问道。

被君奕轩这么一问,曼沙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苍无念刚出生的样子,那一对深紫色的眼瞳,那可爱的小脸。再想想如今,他为了避免自己伤心,出门还要蒙着素帕,一双灰色的眸子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时常看着都觉得满心的寒凉。

第四十章 希望

曼沙本想回答,可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这几个少年在听见“画族”二字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惊疑,也没有先她问画族是什么,而是问她找画族做什么,难道……

曼沙原本落寞的双眼顿时迸发出了惊喜的光彩,她有些激动的问道:“莫非……莫非三位公子听说过画族?”

三人相视了一眼,随后君奕晟低声说道:“是听说过。不若夫人先告诉我们为何寻那画族,在下好给夫人出出主意。”

曼沙大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她原本还以为这趟让洛凡走掉,又不知要再过多少年才能找到一个听说过画族的人,没想到眼前这三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知道画族的下落。

“三位公子真的知道画族吗?如果三位能带我找到画族,妾身感激不尽!”曼沙激动的说着,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夫人切莫激动。”君奕晟急忙一把将曼沙扶住,然后说道:“夫人还是先跟我们说说为何要找到画族吧,我们也好看看是否能帮上夫人。”

曼沙点了点头,这才将之前与洛凡说过的寻找画族的缘由跟眼前的三个少年说了一遍,不过她并没有说自己并非普通凡人,毕竟眼前的三个少年一看就是涉世未深,不像洛凡那么难糊弄。

听完曼沙的话,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三个少年平日里在一起都是以君奕晟为首,此时君奕晟不说话,其他二人自然也不会说。毕竟这是关系到画族,不是十分了解的人他们也不敢轻易透露画族的秘密。

“夫人,你寻找画族,真的只是为了给令公子修补魂魄?”良久之后,君奕晟沉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若不是为了我儿,我何苦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虽然我也不知道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曼沙的表情有些苦涩,眼神中却充满了坚毅。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夫人去画族。不过夫人需得立誓,绝对不得将有关画族的一切透露给任何人。”君奕晟严肃的说道。

“你们……你们真的能带我去画族?”曼沙欣喜若狂。

“是的,我们三人便来自画族。我乃画族长老君封的孙儿君奕晟,这两位一个是我弟弟君奕轩,一个是我的书童苏白。”君奕晟指着身边的两个少年介绍道。

“原来是长老家的两位少爷……妾身曼沙,三位公子有礼了。”曼沙此时已经恢复了力气,缓缓站起身来对着三人欠了欠身子。

“夫人不必多礼,不知夫人下榻的地方在哪?我们先送夫人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再启程回画族。”君奕晟问道。

“妾身就住在邵扬客栈,不知几位公子可是在邵扬镇还有什么事吗?”曼沙问道。

君奕晟愣了愣,随即答道:“我们此番是陪着小白来祭祖的,如今倒也没什么事了。原本上午在街上购置了些东西之后便打算回去,不料却遇到了夫人。不知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曼沙笑了笑,再次对着三人欠了欠身:“妾身冒昧,能否请三位公子马上动身?我带着孩子已经寻找了三年多,如今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这……可是夫人您的身子……”君奕晟迟疑道。

“无碍的,在马车上歇息也是一样的。”曼沙解释道。

“那好吧,正好我们住的地方与夫人顺路。这样,大家回去收拾收拾,稍后便动身前往丹青谷。”君奕晟笑道。

……

送曼沙回了客栈后,君奕轩有些担忧的问道:“哥,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毕竟我们今天才认识这位夫人,也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

君奕晟摆了摆手:“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罢了,看得出来她很关心自己的孩子,没想到那个小男孩命这么苦,小小年纪居然失了觉魂。”

君奕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的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天悯人了?依我猜测,你肯定有别的目的。”

君奕晟没好气的用手中折扇敲了一下君奕轩的脑袋,这才悠悠的说道:“你说的也不错,我的确好奇,我画族的仙力究竟能发挥到何等境界。千万年来,画魂在我族也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我很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

“你就是再好奇,也不该随意将外人带回去啊!”君奕轩埋怨道。

君奕晟一脸老神在在:“你怕什么?大不了给他们一人一颗忘尘丹,将他们在画族中的记忆全部抹去就是了。”

不到半个时辰,双方都将自己的行囊收拾妥当。各自乘坐自己的马车相继离开了邵扬镇。

马车内,安如月一脸欢喜的说道:“王上,没想到真的能遇上画族的人,看来小王子这次修补觉魂有希望了。”

“哎……但愿吧,那为首的少年自称是画族大长老的孙儿,可是连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族中是否有人能办到此事。本王现在反倒有些害怕,怕这一切都是空欢喜一场……”曼沙此时早已从最初的狂喜中平复下来,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这一趟完全是孤注一掷,若是连画族也办不到,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母亲不必太过忧虑,顺其自然吧。若是这一缕觉魂补不回来,孩儿定会试着去学,学习如何做一个三魂健全的人。”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念儿,你可知情感是所有具有灵智的生灵天生具备的东西,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都是由你的情感操纵的。并不是学习的知识越多,情感就会越丰富。若你非要去学,也只能是做一个表象给别人看,旁人如若用心去感受,就会发现你其实是在演戏,而不是真情流露。你明白吗?”曼沙的美眸闪着莹莹的水光,她深深的望着自己的孩子,若是可以,她宁愿将自己的觉魂抽出来强行融合到苍无念的身体里。

“用心?”苍无念淡淡的重复了一句,随后他的心思沉寂了下来,想要试着找找什么叫做“用心去感受”。

过了好半晌,苍无念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心湖一片冰冷,冷得他自己都不敢靠近。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的回忆,在他记忆的最深处寻找喜怒哀乐,可是每当他快要靠近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将他挡住,他觉得那个身影就是他自己,可是好像又不是。折腾到最后,他的下场无一例外是头痛欲裂。

“王上,小王子,你们也别太过担忧了,我们这不是还有希望吗?这世间那么多能人异士,总会有办法的。”安如月见气氛实在过于沉闷,赶紧出言安慰道。

第四十一章 丹青谷缩影

一行十人,三辆马车,一路往东行去。直到夜幕降临,几人才将马车停了下来。

周围是一片荒郊,四下寂静无声,没有人烟,甚至连鸟兽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

几人下了马车,曼沙的随行侍卫捡了枯枝生起了火堆,十个人就这样围着火堆坐成一圈。

“奕晟公子,你们画族的人画出来的东西真的都有灵性吗?”安如月最是耐不住寂寞,她早就对画族好奇不已了。

君奕晟笑了笑,将手中的折扇递给安如月:“安姑娘自己看看吧。”

安如月好奇的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借着火光她看见扇子上是一幅水墨画,画的似乎是一片山谷,可是也就仅仅是一片山谷而已,她不会画画,也欣赏不出个所以然。

安如月有些失望的将扇子递还给君奕晟:“好像……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君奕晟只是微笑却并没有接过,而是指着扇子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安如月一脸的不解,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她死死的盯着那折扇上的水墨山谷,一开始还是没什么发现,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却发现扇面上的山谷开始散发出莹莹的光点,随后整个画面似乎活了起来,她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高山,看见了流水,看见了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安如月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画。

又过了一会儿,画面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幅水墨画,画面上是一个普通的山谷。

安如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画面还是不动,她噘起嘴将扇子摆到君奕晟的眼前,嘟哝道:“哼,刚才一定是你使术法来诓我。”

君奕晟笑着接过扇子,将扇面摊在安如月的面前,悠悠的说道:“让你看看我使用术法是如何诓你的。”

话音刚落,君奕晟手中的折扇突然光芒大盛,光芒从扇面上射向夜空中,不一会儿半空之中出现了一个虚影,虚影之中有山谷,山谷之下有池水,池水之中有锦鲤,还有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房屋……

“哇……”安如月看得都痴了。

不仅仅是安如月,四名侍卫也忍不住发出惊叹,曼沙和苍无念也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

待到光芒消失之后,君奕晟笑盈盈的收起了折扇。安如月根本没看过瘾,急忙一屁股坐到君奕晟的身边,拉着君奕晟的胳膊撒娇道:“奕晟公子,再让我看一会儿嘛,或者你还有没有别的扇子,再变几个术法给我看看。”

君奕晟有些哭笑不得,边上的君奕轩急忙说道:“安姑娘,你真当这是变戏法呢?我们画族的人即便得到允许能够走出丹青谷来到俗世历练,也是禁止随意使用法力的。刚才那一幕若是被爷爷感知到了,回去我们肯定得挨罚了。”

“啊?这么严重啊!”安如月讪讪的吐了吐舌头。

“这幅水墨画是大哥六岁那年所画,当中的颜料是用我族圣池的池水调制的。我们画族人画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有灵性,灵性的强弱跟作画者仙法的高低有着必然的联系。不过若是没有好的材料,画出来的东西也会大打折扣。大哥六岁就能画出这样的画已经是我族千年不遇的天才了。”君奕轩的语气中充满着自豪。

“那照奕轩公子的意思,光有仙力还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好的画具?”曼沙很快抓住了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是的,笔、墨、纸、砚每一样都至关重要。大哥扇子上画的是我画族所居丹青谷的缩影,因为当时尚且年幼,除了调配颜料的水,其余的皆是寻常之物,所以即便动用法力,也只能看到虚影。”君奕轩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若是想要画出来的东西化为实质,所需要的材料岂不是非常珍贵?”曼沙开始担忧了起来。

“嗯……也不一定,若是作画者的法力高到一定的境界,不是十分珍稀的材料也是可以的。像我爷爷还有族长他们几个族内的元老,用最普通的东西也能画出实物来。”君奕轩认真的思索着答道。

曼沙沉默了下来,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兴许这次画族一行并不会太顺利。不过不管画魂需要什么逆天的材料,上天入地她也要弄来。

同一时间,丹青谷中,画墨风府上的院落之内。

“族长,近日的星象洪某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洪阳捋着自己的络腮胡,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我也有同感,这几日我总觉得族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画墨风抬眼望着夜空,语气凝重。

“君长老的两个孙儿借着陪同苏家小童去祭祖的由头去了俗世,等他们回来了,不如就封谷吧。这段时间别让我族之人再出去了。”洪阳建议道。

“嗯,这样也好。这几千年来,我族与俗世来往得过于密切了些。若是我族与生俱来的能力被外界知晓,恐怕将会给整个画族带来不小的灾难。”画墨风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二章 进入谷中

曼沙一行人跟着君奕晟三人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抵达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

“诶?这里就是画族居住的地方吗?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呀?”安如月盯着四周的山丘,有些疑惑的说道。

“安姑娘说笑了,这里只是画族与俗世的交界处,想要真正进入画族,除了拥有我族开启隐匿仙障的洛书拓片,就只能是精通奇门遁甲而且法力卓绝之人。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看见进入丹青谷的路。”君奕晟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啊?可是我也没看出来这附近有什么阵法啊?”安如月拨弄着自己的一缕长发,左顾右盼的看了半天。

君奕轩走了过来,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你往那边走走试试。”

安如月看了看君奕轩,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不过她还是狐疑的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别……”

“哎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声音出自来不及出言阻止的君奕晟,一个声音出自安如月。

“哈哈哈哈……”君奕轩看着不远处跌坐在地郁闷的揉着额头的安如月捧腹大笑。

“你呀你呀!”君奕晟没好气的用手中的折扇敲一下君奕轩的头,这臭小子,就是喜欢捉弄人。

“君奕轩!你是故意的!”安如月见到君奕轩笑得那么开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月,别闹了。赶紧让两位公子开启仙障吧。”曼沙无奈的对着安如月招了招手,示意她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舍弟顽劣,平日在族中也没有年纪相若的女孩子同他玩闹,如今和安姑娘相熟,难免忘了分寸,还请夫人和安姑娘不要介意。”君奕晟对着曼沙和安如月抱拳拱了拱手。

“奕晟公子哪里话,是我平日里太娇惯自己的侍女了。此番三位公子愿意带我们前来画族圣地,妾身感激不尽,无论成功与否,这份恩情永生不敢忘。”曼沙欠了欠身子,回礼道。

“夫人客气了。我只是见夫人爱子心切,便想着能帮就帮一把。”说着,君奕晟摘下了手指上佩戴的一枚墨玉扳指。看样子,这便是他刚才所说的洛书拓片了。

“等一等。”曼沙见君奕晟似乎是准备开启仙障入口,急忙出言阻止道。

君奕晟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向曼沙,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曼沙对着君奕晟三人欠身一礼,随后身体转了个方向,对着远处即将没入山间的夕阳跪了下来。

见曼沙跪了下来,安如月和四名侍卫包括苍无念也齐齐跪了下来。

“我曼沙今日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将画族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若违此誓定当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从此再无轮回。”曼沙按照修罗族最高规格的祭祀礼仪,字字铿锵的发下重誓。这是先前君奕晟提出的条件,她现在便在这丹青谷口履行她的诺言。

见曼沙如此郑总的发下重誓,其余几人也紧跟着立下自己的誓言。

君奕晟三人有些动容,没想到这个年轻貌美的夫人竟有如此魄力。他们昨日还想着,若是担心他们出去后会泄露画族的秘密,便给他们每人一颗忘尘丹抹除他们一切关于丹青谷的记忆,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待曼沙几人立完誓,君奕晟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也不多话,转过身摊开了手掌,那墨玉扳指便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慢慢的悬浮于半空之中。

随后扳指上的光芒越来越强,射出无数道光束喷撒在无形的仙障上,仙障在这些光芒的投射下立刻显露了出来,一个个古老的符文流转其中。

苍无念的目光从那墨玉扳指散发出光芒的那一刻起就莫名的被牵动着,当他看到仙障上的符文时,灰色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为什么他觉得这光芒和符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仔细探寻那种感觉,可是脑子又不受控制的疼痛了起来,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这种探寻。

待这些光芒慢慢淡去,仙障的中心处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漩涡的入口。

“夫人,请。”君奕晟对着曼沙一行人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曼沙点了点头,率先迈入了漩涡入口之中。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入口之后,漩涡立刻缩小,很快的消失在虚空之中,一切看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四面只有青山环绕,没有仙障,也没有入口。

……

就在先前众人停留的地方,虚空突然扭曲了一下,随后一个火红的身影凌空而立,那身影妖娆曼妙,曲线玲珑有致。火红身影的边上还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原来,画族就在这里呀!洛书拓片么?倒是有点意思!”声音如同身姿一般摄人心魄,正是曼沙的姐姐赤刹夫人。

“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男子的声音晦涩木讷,如同傀儡一般,一双眼瞳漆黑无神,正是失了识魂的玄拓。

“区区一个拓片罢了,本夫人还没有放在心上。我倒是好奇的很,那画族是否真有那个本事。画魂……本夫人很是期待呢!”赤刹毫不在意的冷哼了一声,随后她素手一挥,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第四十三章 君府

“这里就是丹青谷么?为何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这里还晚霞满天呢?”进入了丹青谷的安如月兴奋的四处张望。他们刚才进来之前,外界的夕阳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昏暗的余晖,可如今进了这谷中,却发现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漫天的晚霞映衬着山谷,显得格外的静谧美丽。

“呵,我丹青谷即便是到了夜晚,天上的星辰也比外界的明亮。”君奕晟笑着说道。

“这个地方真漂亮!”安如月看着道路两边竞相开放的不知名的花朵,已然是赞不绝口。

“先去我君府稍作休息吧,我们三人还得先去跟爷爷打声招呼。晚些时候我再带夫人和公子去见族长。”君奕晟停下了脚步对着曼沙说道。

“那就有劳公子了。”曼沙微微一礼,如今已经到了画族之内,她就算是再心急,也只能是客随主便。

君奕晟淡淡一笑,随即手中折扇一挥,众人便被一团光芒笼罩,下一刻,众人站在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朴大气的府邸之外。

君奕晟率先走上前去,直接将大门推开,推门的动静惊动了院内的应门童,小童一见为首的是君奕晟,立刻作揖恭声道:“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可回来了。长老昨儿还在念叨,说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和,带这几位客人先去休息,我要亲自去见一下爷爷。”君奕晟对着面前的小童说道。

“是!长老在书房等着你们呢。”名唤小和的小童恭声应道,随后他对着曼沙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客人请随我来。”

待小和将曼沙等人带走后,君奕晟协同君奕轩和苏白直接抬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大开着,君封在谷外仙障被开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家的孙儿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外人。他相信自己的孙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索性便在书房等着他自己上门来说明缘由。

“孙儿拜见爷爷!”

“苏白拜见长老!”

三人踏入房门,对着里面正负手而立的一个消瘦身影抱拳恭声道。

消瘦身影闻声转过身子,此人一身灰白长袍,须发也有些灰白,外表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面相倒是十分和蔼,不过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却透露着无尽的威严。

此人正是画族大长老君封,也是如今画族年岁最长辈分最高之人。

“回来啦!回来就好。”君封的声音中气十足,除了威严,听不出喜怒。

“爷爷,晟儿此番归在邵扬镇遇到了一位年轻的夫人,她四处在打听我族的下落,还差点受了歹人的骗,孙儿不忍见其继续毫无目的的四处奔走,于是便将她和她的家人带了回来。孙儿未经族内长者同意擅将外人带入,还请爷爷责罚!”君奕晟对着君封躬身抱拳说道。

不得不说君奕晟这番话说得挺高明,先是简略的说明曼沙的处境,然后在君封责问之前主动坦承自己的错误请求责罚,自家老爷子的脾气他早就摸透了,以往他这一招可谓百试不爽。

“哼,责罚?你们的眼里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么?”君封似乎丝毫不为所动,面色一沉冷哼道。

三人被君封这一声冷哼惊了一下,立即齐齐双膝跪地。

君奕晟双手作揖行了个叩拜之礼:“孙儿不敢。那位夫人在入谷之前当天立誓,绝不会将我族之事向外人透露,足见其诚挚之心。孙儿未经允许将外人带入谷中是孙儿的不是,但是孙儿肯请爷爷能够出手帮那位夫人一把。”

君封叹了口气,一挥袖袍:“起来说话吧。”

君奕晟三人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曼沙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君封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位夫人的孩子因为一场大病失去了体内的觉魂?”君封有些震惊的问道。

“是的,那位夫人是这样告诉孙儿的。”君奕晟说道。

“来者是客,先让他们安顿一下,等用过晚膳,你将她母子二人带到族长府上。此时非同小可,我得先去找族长商议一下。”君封沉吟片刻后说道,随后他袖袍一挥,消失在书房之中。

君封从自己府上的书房消失之后直接出现在画墨风的院落之内,画墨风感觉到来人的气息,从屋内走了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君长老突然到访,莫非是闻见了我刚开封的丹青酿?”

君封眉头一挑:“哦?今日是什么大喜日子?你这老小子居然舍得将你珍藏多年的佳酿拿出来?”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近日来总有些心神不宁,觉得这酒再不喝,或许日后便没有机会了。”画墨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难起波澜的眼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色。

“刚才晟儿和轩儿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外界的人,说是那为首的女子先前四处在打听我族的下落。”君封正色说道。

“何故打听我族的下落?那女子又是从何知晓我画族的?”画墨风疑惑的问道。

“那女子从何知晓我族,老夫也不甚清楚。不过晟儿说那女子的孩子失了一缕觉魂,寻找我族正是为了重塑那失去的魂魄。”君封面色凝重的看着画墨风,似是想看看画墨风对此事作何反应。

画墨风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再次开口:“那女子现在何处?”

“在我府上,我让晟儿晚些时候将那他们母子二人带过来,也好详细的询问一下。”君封答道。

第四十四章 又见面

一个时辰之后,君奕晟带着曼沙和苍无念来到了族长府上。此时族长府的议事厅内几个族中元老早已列席而坐。

“晚辈君奕晟,见过族长、大长老以及诸位叔伯。”君奕晟对着众人行了个晚辈礼,恭声说道。

“晟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行退下吧。”君封对着君奕晟挥了挥手说道。

“是,孙儿告退。”君奕晟再次行了个礼,恭敬的离开了议事厅。

“妾身曼沙携小儿无念见过各位前辈。”曼沙对着在场的画族元老恭敬的欠了欠身子。

在场的众人在看见曼沙的容貌之后,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饶是他们个个都是人老成精,也的确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画墨风神色凝重的打量了曼沙和苍无念片刻,随后开口道:“长老和几位堂主先回去吧,老夫有话要和这位夫人单独谈谈。”

洪阳看了看曼沙母子,又看了看画墨风,随后叹了口气率先起身告辞。

待议事厅只剩下画墨风、曼沙以及苍无念三人的时候,画墨风起身走向苍无念,低声说道:“小家伙,可否让老夫看看你的眼睛?”

苍无念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蒙在眼睛上的素帕取下,一双冰冷寂静的灰眸呈现在画墨风的眼前。

画墨风的眼神微微凝了凝,随后叹了口气:“果然是静如死水,毫无情感。”

苍无念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又将双眼蒙上。

曼沙心头早已紧张不已,见画墨风看过苍无念的双眼只是一声叹息便沉默不语,她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急忙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可有办法助我儿重塑觉魂?”

画墨风面色凝重的看了看二人,正当他要开口之时,却听见院外传来了一个带着焦急的稚嫩的声音。

“姑姑,快点儿!听说奕晟哥哥从俗世带了几个凡人回来,正在族长爷爷家里做客,我得见见他们到底是何人!”说话的正是前两天才偷偷溜去俗世的小倾城,此时她正拼命的拽着惠姑的手,着急的往画墨风的院子里跑来。

“小祖宗,族长既然愿意见他们,说明他们短时间内还会留在我族中做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惠姑很是无奈,这小丫头疯起来连族长都得让着她三分,真不知道她这小小的身体怎么有那么多的精力折腾。

听见外头两人的声音,曼沙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苍无念。感受到了母亲投来的目光,苍无念微微点了点头。他们都听出来了,那女童就是前两日在洛河岸边和他一起放河灯的小女娃,那女子就是小女娃口中的“姑姑”。

她们果然是画族之人,看样子还是身份不低的人,苍无念心中暗自想着。

画墨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歉意说道:“实在是失礼了。两位若是不介意,先随老夫出去看看吧。”

曼沙欠了欠身子说道:“族长客气了。”

画墨风走入正厅的时候,还没缓过劲来,一个粉色的小东西嗖的一下砸进了画墨风的怀里。画墨风一把抱住蹦到他怀里的画倾城,宠溺的笑骂道:“你这小家伙,越来越没规矩了。”

“族长爷爷,画儿听说族中来了客人,画儿想见见他们。”画倾城软糯糯的身子在画墨风的怀里蹭了蹭,稚嫩可爱的声音让人无论听到她提什么要求都不忍拒绝。

“见倒是可以让你见,不过你得答应爷爷,不许没规没矩的!”画墨风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画倾城的小鼻尖,佯装严肃的说道。

“那是自然,画儿可不会在外人面前丢了我画族的颜面。”画倾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曼沙此时已经从正厅的后门走了出来,画倾城一眼瞧见了来人不由得惊疑一声:“咦?漂亮姨娘?”

画墨风的剑眉轻轻扬了扬:“怎么?画儿认识这位姨娘?”

画倾城突然想起自己前两日是央着惠姑带她偷偷溜出去的,意识到自己似乎露了马脚,急忙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画儿只是觉得这位姨娘长得太漂亮,有些吃惊罢了。”

说罢,画倾城就从画墨风的怀里蹦了下来,对着曼沙躬身一礼说道:“画儿见过这位姨娘。先前画儿听说晟哥哥带了好几个人来,怎么如今只有姨娘一人?”

曼沙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好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分明是想问苍无念有没有一同前来,又怕自己偷溜出去玩的事情败露,这才装模作样的跑来问她其他人的下落。

曼沙俯下身子摸了摸画倾城的小脑袋,指着身后笑着说道:“画儿看看,这不是还有一个小哥哥吗?”

画倾城在看见苍无念的瞬间,顿时两眼泛起精光,随后她又强装镇定的说道:“画儿见过这位小哥哥。小哥哥刚来丹青谷,一定还没到处去看看吧。不如这样,让漂亮姨娘留在这里跟族长爷爷谈事情,画儿带小哥哥四处走走。”说完画倾城急忙将小脑袋转向画墨风,撒娇道:“族长爷爷,你说好不好?”

画墨风原本也正有此意,况且他一早就从画倾城的反应中看出来几人先前一定见过,这小丫头,以为央着惠姑就能将她偷偷带出去了,不过是族中的元老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画墨风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着惠姑说道:“惠姑,你先下去吧。”

惠姑深深的看了曼沙一眼,欠身一礼,离开了族长府。

“小丫头,那这位小公子就交给你招待了,可不许怠慢了人家。”画墨风拍了拍画倾城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

画倾城在得到了画墨风的许可之后高兴得就差蹦起来了,一把上前就抓住了苍无念的手,兴高采烈的说道:“小哥哥,我们走吧!”

第四十五章 爱莫能助

曼沙根本没料到眼前这小女孩儿会突然上去拉自己儿子的手,想要出言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当她看见苍无念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的任由画倾城拉着他的手离开这间屋子,内心也不由得十分震惊。

“夫人不必担心,我丹青谷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令公子跟着那小丫头出去,不会出什么事的。”画墨风见曼沙怔怔的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出事,于是出言安慰道。

曼沙回过神来,欠身说道:“前辈误会了,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画墨风叹了口气:“前辈二字老夫怕是不敢当了,若老夫所料不错,夫人绝非普通的凡人,兴许也和我画族一样,来自某个隐世的部族。”

“族长说得不错,妾身的确不是普通的凡人。只是妾身确实不方便透露我族的消息,还望族长见谅!”曼沙歉然的说道,不是她不方便说,而是她根本不敢说,她怕“修罗”二字一出,人家把他们驱逐出去事小,把他们当做居心叵测的异族给处理掉,那麻烦可就大了。

画墨风倒是并没有在意曼沙有所隐瞒,他本就无意探寻他人的隐私,他淡淡的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老夫只是有些好奇,夫人是从何得知我画族消息的?”

“我族中药师早年外出历练,曾经有幸听说过画族。这次也是小儿病发突然,药师才建议妾身带着我儿来此一试,还望族长能够施以援手,妾身定当感激不尽!”曼沙盈盈一礼恭声说道。

画墨风沉吟了许久,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不瞒夫人,并非老夫不愿施以援手,只不过令公子的情况老夫的确无能为力。”

曼沙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她何止是不远万里而来,她此番是整整跨越了一界。从修罗界来到凡间,她如同一个普通凡人一般苦寻了三年多,这三年多的时间比她过去两千多年的时间经历的绝望还多。这也就罢了,为了她的念儿,即便是再苦寻三十年、三百年她也心甘情愿。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唯一的希望却在今日破灭了。

曼沙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颤声问道:“不知……不知族长所说的无能为力,是因为代价太过高昂,还是补魂一事本就不可为?”

画墨风深深的叹了口气:“是否可为老夫也不知晓,不过这代价的确是十分高昂。我画族之中一直有一个传说,那便是无限接近天道之人方可称之为‘画魂’。我族历代的天才在族史之中皆有记载,得道成仙者虽屈指可数,但至少也是真实出现过,但是这之中却无任何与画魂有关的记录。换言之,即便是成仙,也未必能够画魂。”

“难道画族之中从来没有人试过是否能够画出魂魄吗?”曼沙难以置信的问道。

画墨风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物万年难遇,都是天命之人。即便诞生,也有可能因为种种不可避免的因素导致这样的人才最终与天道无缘。老夫刚才也说过,代价十分高昂,其原因有二:一是画魂难求,二是即便真出现了画魂,若不能找到天地异宝用作勾画魂魄的材料,一样也是画不出魂的。”

曼沙听完画墨风的话,身体无力的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两行清泪从她那美丽的双眸之中滑落下来。

画墨风剑眉紧蹙,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夫人也不必如此忧伤。令公子失去觉魂,除了性情冰冷不通人情之外,于性命倒是无碍的。不过老夫还是想给夫人提个……提个不太和适宜的建议……”

曼沙见画墨风话说到后面居然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由得疑惑的问道:“是何建议?”

画墨风老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哼……咳咳……那个,夫人只有这一个孩子吗?”

曼沙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更加疑惑了:“是啊,妾身的确只有这一个孩子。”

“老夫虽不知夫人今年究竟芳龄几何,不过看令公子年纪尚小,想必夫人若再生几个孩子应不是难事。”画墨风说道。

“族长此言何意?”曼沙一头的雾水,怎么这族长越说她越听不懂了?

“令公子觉魂已失,此生虽性命无忧,但是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情之一物,这一点想必你这个做娘亲的最有体会。”画墨风说道。

“是的,自从他醒来后,确实是变得冰冷了许多。若不是他还有些对亲情的记忆,恐怕我这个亲娘都难以接近他半分。”曼沙想起了苍无念刚醒来那一天,她激动的拥抱着他的时候,他语气中充斥着的冰凉彻骨的寒意。

“有记忆的亲情尚且如此,还未曾经历过的男女情感便可想而知了。老夫之所以建议夫人再生几个孩子,是因为令公子以后恐怕是不可能与女子结婚生子了,若令公子是夫人家中唯一的血脉,未免香火后继无人……”

画墨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此番说出这些,已经是十分的失礼了。他也只是见曼沙如此心焦这个孩子,想必这孩子对她来说是十分的重要,可是再重要也已经无可挽回,还不如早些想明白,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免得断了香火。

曼沙迟迟没回过神来。作为一个母亲,她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失去觉魂虽然于性命无碍,但终究是不完整的。她除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健全的魂魄感受天地间的一切情感,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个孩子非同一般,没有原因,就是一种直觉,她坚信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代受万众敬仰的王者,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坚定的要让他的三魂健全。

一个王者不可以感情用事,但更不可以冷酷无情。

可是曼沙却忽略了他终有一天是要娶妻生子的,她更没想到的是,没有了觉魂,没有了感情,她的念儿恐怕根本不可能与任何女子有所接触,即便接触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就更别说行夫妻之礼延续香火了……

第四十六章 约定

苍无念自然不知道曼沙此时内心的痛苦与彷徨,他被画倾城拉出去以后并没有走多久,画倾城小手一挥,两人就来到了一口池水边上。

抬眼望去,苍无念发现这池水很是特别,借着明亮的星光,他能看见这池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半红一半绿,但却丝毫不见浑浊,甚至仿佛一眼能就看到底。两半池水就如同八卦图上的两尾阴阳鱼,头尾衔接得天衣无缝。

不过最令苍无念在意的是池水后面的巨大山壁,山壁上有一座浮雕,看样子应该是画族供奉的某位仙子。

“小哥哥,我们现在所在之处是我画族圣地,我们的面前有一口很大很大的池子,池子里面的水一半是红色的一半是绿色的,这是我们族中的圣池,也叫做‘丹青池’。用这池中的水调配出来的颜料可以保持画的色泽长久鲜艳,若是仙法厉害的,画出来的东西就会有灵性。”画倾城牵着苍无念的手,小心翼翼的来到池边,一边将他的手放进池水中让他细细感受,一边耐心的解说道。

苍无念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这山壁上的浮雕,雕刻的是谁?”

“哦,那个呀,那是少司命啊。传说少司命是掌管人间子嗣的神女,还有传说少司命是我们画族先祖的好姐妹呢……咦?小哥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壁和浮雕?”画倾城一开始还得意洋洋的解释着少司命的事情,说着说着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有些惊讶的盯着苍无念眼前的素帕,不明白苍无念是怎么能够知道眼前的情景的。

“我能看见。”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你……你能看见?你没有眼疾?”画倾城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震惊的盯着苍无念的脸。

苍无念看见面前这个一身粉色的小家伙,那精致无比的小脸和惊讶无辜的表情,不知道为何,他冰冷的心湖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的轻轻扬了扬。

画倾城一直注视着苍无念的脸,当她发现苍无念的嘴角似乎以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扬起的时候,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个跟头翻起,小手直接抓向苍无念眼前的素帕。

苍无念本来可以阻止她的举动,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这个小丫头将他眼前的素帕扯了下来。

画倾城的小手抓着那条素帕,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苍无念那灰色冰冷的双眸,良久之后她讷讷的说了一句:“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画儿从来没见过比小哥哥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苍无念的眉头微微动了动,随后他淡淡的问道:“你看见我的眼睛,不害怕吗?”

画倾城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害怕?小哥哥的眼睛可好看了,画儿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呢!”

听见画倾城这天真无邪的一番话语,苍无念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动了动,那种感觉很奇怪,或许应该叫做“温暖”,可惜他却感受不到。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自从遇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之后,确实变得跟之前的三年不太一样了。

“画儿。”苍无念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画倾城歪着脑袋看向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你们画族,真的有画魂吗?”这是苍无念第一次主动的想要了解这个问题,他突然发现自己十分有必要补全那一缕觉魂,他想了解他对这个小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嗯……”画倾城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小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头,随后十分认真的说道:“其实呢……我就是画族的画魂,应该说是既定的画魂。阿爹和族长爷爷他们都说我生下来的时候这圣池里的锦鲤给出了预示,他们还说我天生的仙根就很强大,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画魂。可是,据说一千多年前我族也有过这样的人,但是他最终却没有成为画魂,而且千年前就不知所踪了,或许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你说,你是画族的画魂?”苍无念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们是这么说的,不过还不算是画魂。我还这么小,很多东西都还不会呢,要达到画魂的境界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多祖宗前辈都没办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办到。”画倾城有些沮丧的说道。

“你一定的可以的。我会等你。”苍无念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冰冷的眼眸中闪动着一点希望的光芒。

画倾城有些害羞的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抚向苍无念精致的脸庞,讷讷的问道:“小哥哥,可以告诉画儿你的名字吗?等画儿有一天真的成为了画魂,画儿一定去找小哥哥,然后给小哥哥画一副紫色的眼睛。”

“我……我叫苍妄。”这是苍无念第一次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不管这个小女孩以后会不会成为画魂,她如此天真善良的心性已经在苍无念的冰冷的心湖中留下了痕迹,若是后会无期,他也要她记得他真正的名字。

“苍妄?好奇怪的名字呀,不过听起来好威风的样子呢。我叫倾城,这名字还是族长爷爷取的。苍妄哥哥可一定要记得呢!”画倾城十分的开心,她终于知道这个小哥哥叫什么名字了,苍无念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比她在族中见到的任何一个哥哥都特别。

第四十七章 丹青灵玉

这边一对小男孩小女孩手牵着手缓缓的在丹青谷的小路上走着,那边曼沙却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族长府,她的手中拽着一根红色的细线,细线的一头吊着一枚玉佩,仔细看去,那玉佩几乎就是丹青池的缩小版,一半红一半青,吊在红绳上随着曼沙的步伐晃晃悠悠。

……

“族长的意思妾身明白了,此番前来多有叨扰,明日我们便离开丹青谷,这三界六道,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能让我儿恢复觉魂的。”

“令郎的事情老夫帮不上忙,委实惭愧得很。老夫这里有一枚丹青灵玉,这玉石是我族圣池之中凝结的圣物,玉石自古便具有通灵的作用,此玉更是有温养神魂的功效。令郎如今没了觉魂,七魄的感知受到极大的抑制,希望此玉对令郎的七魄及剩余的二魂能够有所帮助吧。”

曼沙回想着离开前与画墨风最后的对话,她缓缓的抬起手,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红绳上的丹青灵玉,心中满是叹息。

七魄分别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可以说七魄本就是围绕着觉魂而衍生出来的,能够将具有灵智的生命的情感更强烈而鲜明的表现出来。如今觉魂无法重塑,七魄便无从发挥,况且七魄中只有“喜”和“爱”能让人感觉到幸福,其余五魄若没有觉魂的制衡,太过突出反而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欲”,若是欲念过重,能求而得之也就罢了,若是求之不得,岂不是比没有情感来得更痛苦。

曼沙有些犹豫,果然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若是不能重塑觉魂,她的念儿终此一生将冰冷无情,若想在不重塑觉魂的情况下能够对情感有所感知,目前也只能用这丹青灵玉温养他体内剩下的二魂七魄,只是不知这样做的结果究竟会是好还是不好。

曼沙一路回到了君府,跟君封和君奕晟几人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君家为他们准备的客房休息去了。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的念儿居然还没有回来。

“王上,画族的这些元老们都是怎么说的?能够帮小王子重塑觉魂吗?”安如月见曼沙回来,急忙拉着曼沙问道。

曼沙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按照族长的说法,画魂在画族也只是一个传说。他说在画族千万年的历史上,得道飞升的人屈指可数,而画魂却是一个也没有。”

“什么?那……那既然没有,为什么还会有画魂这一说呀?”安如月十分不解的问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画魂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实际要完成却十分困难。每一个有可能成为画魂的人在出生的时候会有一些天地异象,这倒不难理解,就像念儿出生的时候天空也出现了异象,再加上他的确生得不凡,所以我便一直认为念儿是我修罗族既定的王者。可是族长也说了,即便有人具备画魂的能力,要寻找到画魂的材料却是千难万难,所有的材料无一不是天地灵物。眼下画族并没有人具备这样的能力,而那些材料也是一样都没有。因此说来,画魂的确也只是画族的一个传说罢了。”曼沙悠悠的解释道。

“那可如何是好?莫非小王子就得这样冷冰冰的度过一生吗?若是他此生都无法再感觉到真情的温暖,久而久之会不会变得愈发的乖张暴戾?”安如月面露忧色的说道。

“这也是我所担忧的。天地万物都讲究一个平衡,如今念儿的觉魂被毁,现在暂时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可是他体内毕竟七魄完整、灵智健全,长久以往,此消彼长,感受不到这世间情感的温暖,恐怕他终究有有一天会由冷漠变为残忍,最可怕的是,他自己却感觉不到。”曼沙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如同魔尊一般的苍无念。

“母亲,孩儿不会变成那样的。”苍无念的声音突然从曼沙的房门口传来。

“念儿,你回来了。咦……你的素帕……”曼沙先是一阵欢喜,接着是一阵惊疑。

“那个小丫头顽劣,将我的素帕拿走不愿意还给我。”苍无念语气依旧平淡,不过却带着一种让人轻松的感觉。

曼沙皱着眉,疑惑的打量着苍无念,她的确能感觉到自己的孩子对那个小丫头是特别的。若是换了寻常的孩童,父母也只当是两个孩子兴趣相投喜欢与对方在一起玩耍。可是曼沙却明白,自己的孩子不是寻常的孩子,当然那个名叫“画儿”的小丫头也不是,这样两个不寻常的孩子居然能够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玩到一起,怎么能不让曼沙感到奇怪呢?

“如月,你先回房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念儿说。”曼沙沉吟了片刻,对着安如月说道。

“是,如月先告退了。”安如月对着曼沙欠了欠了身子,离开了曼沙的房间。

“母亲打算何时离开画族?”苍无念坐到了曼沙的对面,平静的问道。

“你……都猜到了?”曼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小心。

“其实孩儿一早就没有对画族一行报以太大的希望。补魂之法几乎无异于夺舍重生,其结果如何不用我多说母亲定然也是知晓。倘若这魂真是这么容易就能重塑,那这世间各道法力高强的生灵又岂会冒着神魂俱灭的危险去夺舍呢?”苍无念悠悠的说道。

曼沙闻言愣了愣,随后苦笑道:“倒是母亲蒙昧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我的念儿都明白,我却想不明白。”

“并非母亲蒙昧,而是母亲太过关心孩儿罢了。孩儿感受不到如母亲那般强烈的情感,但是孩儿的灵智健全,虽感觉不到,却可以试着去理解。”这是苍无念这三年多来,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曼沙有些激动,原来他的念儿还记得。他明明感受不到,却还要强迫自己追寻记忆去理解,想必他的心里定然也是有着深深的无奈和苦闷吧。

“念儿……我的好孩子,母亲对不住你……其实母亲一直希望帮你重塑觉魂,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还因为母亲相信你会是下一任的修罗王,为了我修罗族万千子民,你也不能够是一个冰冷无情的王者。念儿,你会不会怪母亲太过自私,从未考虑过你愿意不愿意?”曼沙伸出手,颤抖的抚摸着苍无念的脸颊,泪水莹莹而下。

“自然不会。孩儿也有一种直觉,觉得自己似乎丢失了许多的东西,也许其中包括孩儿的法力和记忆,孩儿也想将它们找回来。至于整个修罗界,孩儿定然能够扛起来,不会让母亲失望的。”苍无念语气依旧淡漠,但他却是伸出手,第一次帮曼沙抹去眼泪。

孩子见到母亲哭泣,伸手帮母亲抹去泪水,原本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可是苍无念做出这样的举动,却是让曼沙震惊的同时又充满了感动。

她急忙用手将自己脸上残余的泪水擦掉,缓了缓情绪后说道:“念儿,母亲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母亲但说无妨。”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你的觉魂画族无能为力,但是画族的族长给了母亲一块丹青灵玉,这灵玉有温养神魂的功效,兴许能够激发你的七魄让你对世间的情感有所感知。只是母亲担心如今你没有觉魂对七魄的牵制,可能会导致你性情大变,或者是喜怒无常。母亲拿不定主意,便想问问你自己的想法。”曼沙从腰间拿出了那块如同八卦图一般的丹青灵玉,放在了苍无念的面前。

苍无念伸手拿起了那块灵玉,握入掌心的瞬间他便能感觉到体内的二魂七魄有了一点点奇异的反应。

随后苍无念毫无犹豫的将拴着丹青灵玉的红绳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淡淡的说道:“孩儿想知道这世间的各种情感,无论是爱是恨,是喜是怒,孩儿都想要知道。这二魂七魄是属于孩儿的,孩儿不相信自己会控制不住它们。”

曼沙感慨的笑了笑,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日后事情的发展会偏离他们的初衷,那也都是天命所向,怨不得任何人。

第四十八章 古怪的黑雾

翌日一早,曼沙等人便起身前去向君封一家人告辞,随后他们一行人又去了族长府辞行。

目送曼沙等人离开以后,画墨风一声叹息,随后他的声音在整个丹青谷内响彻开来:“今日起,我丹青谷封谷百年,所有人不得外出,百年之后再另行商议。”

说完话,画墨风摊开掌心,一块看上去十分久远残破的璞玉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那块璞玉在画墨风的掌心上浮起,慢慢的开始旋转起来。在这块璞玉转动的同时,一道道光束从整个丹青谷的四面八方飞射过来,全部被吸收进璞玉当中。

那一道道光束都是从类似昨日君奕晟开启山谷隐匿仙障的墨玉扳指中抽出来的。画墨风手中残破的璞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洛书拓片,这拓片由每一任的族长代代相传,而那些进出山谷用的墨玉扳指,只是画族族长利用法力映射上去的符文。如今画墨风决定闭封谷,便将这些法力符文全部都收了回来。

曼沙一行人自然不知道画族之内发生了什么,他们七人乘坐着来时的马车,一路慢慢的远离这神秘的山谷。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苍无念忽而问道:“母亲,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是否要回罗烈岛?”

曼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王上,我们来的时候尚且需要通过血玉祭台,如今法力几乎全无,要怎么才能回去啊?”安如月苦恼的问道。

曼沙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傻丫头,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回去的。你可别忘了,再不济,本王也是修罗之王,本王只需动用禁术,大祭司和大长老们就会开启血玉祭台,到时候我们会直接被传送回去的。”

“母亲要动用燃魂咒?”苍无念有些疑惑的问道。

“只是启动,并非真的动用。毕竟燃魂咒要燃烧魂魄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但是只要我催动咒语,却并不急着激发,就不会对我的三魂七魄造成伤害,顶多也就是虚弱一段时间。”曼沙笑着安慰道。

苍无念这才点了点了头。燃魂咒是修罗皇族的禁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至于曼沙的说法他是知道的,所以倒也并不担忧。

三人说话间,赶车的侍卫却突然停下了马车,随即他的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王上,这天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曼沙一听,急忙掀开车厢内的布帘向窗口外头张望。果然,原本刚出谷时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此时天空的远处却冒出来一抹浓浓的黑雾,那黑雾好像还在不断的向他们这里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安如月也看见了天空的异常,惊讶的问道。

要说这黑雾也的确是来得蹊跷,并不像是平常要下雨时乌云密布的样子,既无电闪也无雷鸣,但是那黑压压的一片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压抑。

没多久,那片黑雾便来到了曼沙一行人的头顶,所有人的眼前都变得昏暗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将阳光遮得如此严实?”赶车侍卫大是震惊不解。

苍无念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这种奇怪的东西他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哪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苍无念皱眉思索的同时,他们眼前的视线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阳光又照亮了整个大地。

“诶?那片黑雾走远了。”安如月看着黑雾远去的方向,讷讷的说了一句。

“不好,快调头,画族有危险!”苍无念突然大喝一声。三年多来,他的心情从未如此激荡过,此时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那种情绪似乎是怒意。

“念儿,你怎么了?”曼沙十分惊讶的盯着眼前变化得有些突然的苍无念,虽说此时他的表情依旧淡漠,但是他刚才说话的语气确实没有了冰冷的感觉。

“那是魔族,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丹青谷。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得想办法阻止他们。”苍无念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曼沙听见“魔族”二字的时候,瞳孔不自觉的缩了缩。若不是魔族,她的孩子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一股恨意在曼沙的心中迅速的蔓延开来,随即她不再犹豫,对着车外的侍卫大声喝道:“立即调头,前往丹青谷!”

第四十九章 奉曼沙女王之命

尽管是立刻调头,毕竟曼沙他们已经出谷一个多时辰了,就算是马儿再怎么拼命奔跑,一时三刻也是到不了谷口。而此时那一团黑雾已经接近了丹青谷的上空。

画墨风收回法力符文后便一直站在院落之内,他的目光有些悠远,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画墨风刚抬步准备走回房间,却猛的发现天色突然变得异常了起来。与此同时,几道身影迅速的闪现在画墨风的身边。

“这天色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古怪?”说话的是惠姑,画倾城一早便吵着要惠姑带她去君府为苍无念等人送行,谁知她们到了君府的时候,苍无念一行人早已经离开了。

随后整个画族都听见了画墨风的声音,墨玉扳指失效,画倾城想出谷追上苍无念也不行了。谁知这小丫头越想越不开心,明知道对方已经远去,还是死缠烂打央着惠姑带她来找族长爷爷,想请族长爷爷将仙障打开让她出去寻一寻苍无念的踪影。

惠姑耐不住她的纠缠,只好随她来到族长府,可谁知刚走到院门口,便发现了天空的异常。

“这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乌云啊!”画倾城眨巴着眼,一脸疑惑的表情。

还不待其他人再说些什么,几人便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一阵颤动。

“不好!有人在攻击我族的隐匿仙障!”画墨风神色一凝。

众人随着画墨风的目光望向远处,果然看到平日里不会轻易显现出来的仙障如今正一阵阵的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惠姑,你和画儿呆在这里,其他人跟我去谷口看看。”画墨风面色凝重的说完这句话,随手一挥袖袍,除了惠姑和画倾城,其他几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原地。

几人的身形刚出现在丹青谷谷口的仙障之内,便看见外面的半空中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为首的一个身穿玄色铠甲,表情木然的指挥着一群人对仙障发出攻击。

“来者何人?为何出手攻击我族的仙障?”君封气息悠远,沉声喝道。

“修罗族大将军王座下左将玄拓,奉我族曼沙女王之命,前来恭请画族画魂。”为首之人正是玄拓,此时他的声音就如同机械一般单调麻木。

“修罗族?曼沙女王?”画墨风几人顿时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震惊。

“诸位不必讶异,就是你们此时所想到的那位。”一个妖娆妩媚的声音突然间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火红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虚空之中,与身后黑色的一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在看见半空中的火红身影之后更是惊疑无比,先前他们看见了曼沙,已经为曼沙绝色的姿容所折服,而如今这个红衣女子的容貌却是丝毫不输曼沙,甚至全身上下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媚意。

“姑娘又是何人?”画墨风剑眉紧蹙,凭直觉也知道这群人定非凡人,至于今日离去的曼沙是否真是他们口中的“曼沙女王”,他倒是还有所怀疑。

“姑娘?你可知就连我那妹妹曼沙当你的婆婆都绰绰有余了?”赤刹笑着讥讽道。

赤刹此言一出,画墨风几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画族之人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凡人,即便是仙根最弱的,活上个两三百年也是绰绰有余。而在场的几人无一不是画族的元老,画墨风更是已经活了八百多年。能让一个八百多岁的人唤作婆婆,那曼沙究竟多大了?

“你们……你们果真来自修罗界?”画墨风一贯沉稳的语气此时不由得有些颤抖起来。

修罗界在六道之中的名声并不算太好,人界更是传言修罗一族嗔念太重,冷血弑杀。虽然先前曼沙表露出来的样子丝毫不似他们对修罗族的认知,可若她真的是修罗女王,那她的儿子岂不就是修罗族的王子?

莫非曼沙是以为画族故意拒绝帮助修罗王子重塑觉魂,这才恼羞成怒,派了兵马前来逼迫他们?

“本夫人没有骗你们的必要。现在,本夫人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的将你们画族的画魂交出来,本夫人可以替你们在我妹妹面前求个情,让她放你们一马;二么,就是待本夫人破除你们的隐匿仙障,将你们一个个抓起来搜魂炼魄,然后再将画魂带走。”赤刹的声音依旧妩媚动人,可是在场所有的人听着都觉得脊背一阵的寒凉。

“画魂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我画族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你即便是将我等搜魂炼魄,没有就是没有,还能凭空冒出来不成!”君封一脸的铁青,沉声喝道。他此时心中十分的懊恼,早就已经感觉到最近的天象十分的诡异,他还由着自己的两个孙儿将外人带回了丹青谷,没想到居然是他君家引狼入室了。

“看几位的意思,是不打算配合了?那就休怪本夫人无礼了。”赤刹一声冷笑,随即她素手一抬,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便迅速有序的排列开来。

“玄拓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实在不行,记得用我交给你的东西。本夫人现在要去迎接我的好妹妹了!”赤刹对着玄拓妖娆一笑,随即身形一闪,半空中只留下了一抹红色的残影。

第五十章 快走!

画墨风在看清楚外面的大部队所摆出的阵型之后就知道情况不妙,随即他立刻沉声喝道:“快,通知所有族中强者前来守住这阵门。”

画墨风话音一落,身后就出现了大片的人影。丹青谷内大部分人都看见了仙障之外的这一幕,许多人已经纷纷赶到了仙障的入口。丹青谷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如今惹来凶狠的外族入侵,即便是实力再低微的人,此时也无法坐以待毙。

“族长爷爷,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进攻我们画族?”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正是先前画墨风交代留在自己府中的画倾城。

“画儿,你怎么来了!”画墨风和花辰同时惊呼了一声。

“族长,花堂主,小倾城刚才听见了外面的人说的话,死活要出来看个究竟。”惠姑急匆匆的从人群之中挤了过来,语气十分无奈。

“刚才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坏女人说漂亮姨娘是修罗族的,画儿不信!小哥哥和漂亮姨娘都是好人,怎么会和那坏女人一样是修罗族的呢?”画倾城指着谷外的黑影,气呼呼的说道。

“画儿听话,快跟惠姑姑回去。这里现在很危险。”花辰急忙阻止自己的女儿,一把将她抱起来就往惠姑的怀里塞去。

“画儿不回去,他们要找的人是画儿。实在不行阿爹和族长爷爷就将画儿交出去吧。画儿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害了整个画族。”画倾城一张粉嫩的小脸已经满是泪水,她很害怕,怕外面那些人一旦破了仙障,丹青谷恐怕将血流成河。

“胡闹!惠姑,快将画儿带走!”画墨风怒喝了一声,一挥衣袖,一道光芒射入画倾城的身体之中,小丫头顷刻之间便晕了过去。

玄拓自从失去了识魂之后就已经彻底的被赤刹所控制,可以说他就相当于赤刹的另外一双眼睛,他所看见的经历的一切赤刹在千里之外都能感受得到。

刚才画倾城突然出现的那一幕玄拓完全看在眼里,赤刹的声音立刻在玄拓的心中响起:“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那个小女孩儿。”

玄拓得到了赤刹的命令,立刻沉声喝道:“夫人有命,抓住刚才那个小女孩儿。”

随着玄拓一声令下,谷外黑影军团又一次对着丹青谷的隐匿仙障发出了猛烈的攻击。一时间丹青谷内地动山摇,几名挡在前面的画族长者都不由得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一些实力低微的人顿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口中都喷出鲜血昏死了过去。

“这修罗军队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居然连我族的阵法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花辰喘了几口粗气,面色铁青的说道。

“是老夫对不住画族,由得我那两个不孝的孙儿引狼入室啊!”君封痛心疾首的说道。

“爷爷!”人群中传来君奕晟和君奕轩的声音,他们刚刚才赶到这里,在来的路上见到了抱着昏迷的小倾城匆匆后撤的惠姑,并且从惠姑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爷爷,是孙儿不孝,孙儿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今日也要与这凶残的修罗族拼上一拼!”君奕晟满目赤红,此时他恨不得冲出去将外面的黑影军队杀个片甲不留。他恨自己的鲁莽,恨自己愚笨,居然会将修罗族的人带进丹青谷,还轻信对方装模作样立下的毒誓。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君长老,让你这两个孙儿也赶紧离开吧。今日一战已是不可避免,画儿与奕晟奕轩是我族小辈中资质最出众的人了,为保我画族最后一线血脉,让他们跟着惠姑一同离开这里。”画墨风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法力,如今脸色都开始微微泛白。他这些日子那种惴惴不安的预感,今日终于是得到应验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种预感居然是预示着画族的灭顶之灾。

“不!族长,我不走!让小白随奕轩走吧。此事都是我一人引起的,我要留下来和画族共存亡!”君奕晟一脸坚定的说道。

“不,大哥,此事也有我的责任,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君奕轩断然拒绝道。

“不肖子孙!”君封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他既是生气自己孙儿给画族引来的祸事,又是生气他们此时还想逞匹夫之勇。

画墨风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记掌风挥在君奕晟的脖颈之处,用着先前对付画倾城的方法,直接将君奕晟弄晕了过去。

“奕轩,苏白,速速带着奕晟去跟惠姑回合,离开丹青谷,有多远走多远!”画墨风沉声说道。

“这……族长,爷爷……”君奕轩茫然的盯着两位长辈,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仙障再一次被外面的黑影军队猛烈一击,这一回就连画墨风还有君封几人都被震得跌坐在地上。周围的房屋也已经陆续开始坍塌。

“快走!”君封此时也顾不得生气,急忙对着君奕轩大吼道。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恐怕仙障真的要被他们破坏了。我画族的秘密不能就此失传。”画墨风面露焦急的看着那似乎随时会被破坏的隐匿仙障,低声自语道。

“墨风,你的意思是……”君封有些不确定的问。

画墨风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君封、花辰还有洪阳等人说道:“这里暂时交给几位了,尽可能多争取些时间,我必须要把画儿送出去,她决不能有事!”

君封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狠狠的点了点头:“快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第五十一章 蜃光

画墨风起身,深深的望了众人一眼,随后他身形一动,带着君奕轩、苏白以及昏迷的君奕晟消失在原地。

转瞬之后,画墨风几人的身影出现在丹青池边,此时惠姑正抱着画倾城躲在丹青池后巨大的石壁边上。

见到画墨风出现,惠姑急忙走了出来,焦急的问道:“族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画墨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他往丹青池的边沿走近了几步,双手结出了一道阵法。片刻后,阵法幻化的光芒缓缓脱离了画墨风的掌心,渐渐的变为一个巨大的光盘一寸寸的覆盖在丹青池的上方。

在这阵法光盘的牵引之下,丹青池中红色和青色的池水开始各自翻滚起来,形成了红、绿两道水柱。随后两道水柱纠缠交织在一起,飞速的旋转,一时间光芒乍现,刺得众人都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画墨风伸出手掌对着那散发着光芒的中心凌空一握,一道白光瞬间从水柱当中飞射入画墨风的手心。

随着东西入手,那刺眼的光芒渐渐的黯淡下去。画墨风手掌一摊,一支通体森白如骨的毫锥映入惠姑几人的眼帘。不,确切的说这并不是一支毫锥,而是一支无毫之锥,它只有一根笔管,笔头处却并没有毛。

“这是……?”在场除了了昏迷的画倾城和君奕晟,其余三人都十分惊讶的盯着画墨风手里这柄白森森的笔管。

“这是我族代代相传的圣物。据说当年我们的先祖织霞仙子便是用这支笔勾勒出天上的云彩霞光,只是这笔尖毫毛不知是否因为年岁久远的缘故,早已缺失了。”画墨风淡淡的说道。

“这笔没了笔尖,还如何能做得画?”惠姑疑惑的问道。

“这便是我今日一定要将此物拿出来的原因。这支笔名为‘蜃光’,笔管是由蜃龙的半截牙齿所造。传说蜃龙能口吐幻景,因此用蜃龙牙做出的笔能够让作画之人的法力得到更大的发挥,画出具有灵性之物。至于我族画魂的详细信息,全都记录在这中空的笔管之内,非我画族之人或画族仙根不够强大者即便是拿到这支蜃光也不可能知道画魂的秘密。画儿是我族既定的画魂,也是最后的希望。今日我画族恐遭灭顶之灾,这圣物决不能因此与我画族陪葬!”画墨风面带敬畏之色,目光十分眷恋的盯着手中的笔管,似是要将他此生所有的希冀都刻在这笔管之上。

“惠姑,这蜃光就交由你代为保管。有朝一日待到时机成熟,你便将它交给画儿。如若她不够资格参透笔管所记载的信息,那从此这天地之间就再无画族。就当我所有族人都在这一天陪同整个丹青谷一同灭亡了吧。”画墨风将那森白的笔管交给了惠姑,一张本该透着仙风道骨的脸上写满了沉痛的死志。

“族长,我们一起走吧!”惠姑接过蜃光之后突然跪了下来。

“是啊族长,您跟我们一起走吧!”君奕轩和苏白也跪下哀求道。

“我若跟你们一起走,那就谁也走不掉了。”画墨风苦笑了一声,将几人扶了起来。

随后画墨风不再言语,猛的一扬手,先前封谷时所用的洛书拓片从他的衣袖中飞出,一路飞射向丹青池后凹陷的石壁上。拓片不偏不倚,堪堪射入少司命雕像的眉心之处。

洛书拓片没入雕像眉心之后便仿佛与整座浮雕融为了一体,随后整个雕像突然震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惠姑三人皆是目露震惊之色的盯着那不断晃动起来的神女雕像。

片刻之间,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明明看起来是与山壁连为一体的雕像却硬生生的挪出来一道窄缝。虽说远看是窄缝,但是也足有一人宽了。

画墨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身后的仙障,深知长老和其他几位堂主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他不再犹豫,直接一道劲风将几人全部扫入那雕像边上的窄缝之中。

“族长……”三人大惊,可是身体却根本由不得他们自己支配。

待五人全部飞入那裂缝之中,神女像又重新挪回了本来的位置,和石壁接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刚才挪出的那一道缝隙只是一种幻觉。

五人当中仍然清醒的三人在眼睁睁看着雕像渐渐将画墨风的身影所遮挡的同时,画墨风最后的声音飘然入耳:“离开之后能走多远便走多远。不要想着报仇,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第五十二章 杀!

这一切说起来缓慢,但实际上从画墨风带着君奕轩三人离开谷口来到丹青池边,到五人被画墨风扫入石壁裂缝,再到画墨风闪身回到谷口,一共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族长,画儿可送走了?”花辰见画墨风回来,急忙问道。

画墨风点了点头:“他们五人已经被我送走了,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外面那群黑影军队不知为什么突然停止了进攻。我们这才刚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君封满脸疲惫的说道。

君封话音刚落,仙障之外却突然传来玄拓的木然的声音:“本将听闻这个仙障需以洛书拓片上的法力符文方能开启。一个拓片方能有此奇效,不知本将手中的洛书残片又会有何等威力呢?”

玄拓此话一出,画墨风等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洛书残片?修罗族居然会拥有洛书残片?要知道画墨风手中的拓片,不过就是照着洛书残片原本的内容复刻下来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拓本。而洛书残片,却是真真正正属于原本完整的洛书的一部分。

在远古时代,人皇伏羲为这天地之间留下了一样至宝,便是发明创造了八卦,八卦后来演变为《易经》,然后才有了奇门遁甲。而伏羲创造八卦的感悟来源便是黄河龙马身上的河图与洛河神龟壳上的洛书。后来河图辗转落到了大禹的手里,而洛书则一直为伏羲后人所有。

只是让画墨风等人想不明白的是,即便那刻有洛书的龟壳经历了这无数万年的时间早已碎裂,那当中的残片也实在不应该会落到修罗族的手中。

丹青谷的仙障本就是伏羲后人的手笔,虽说后世完善出来的奇门遁甲繁杂多变,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作为八卦本源之一的洛书,可以说是能够开启任何诡异阵法的钥匙。

如今仅凭借洛书拓片便可以随意开启的仙障,在真正的上古宝物洛书的残片面前哪还能有半点威力?

就在画族众人兀自震惊的时候,玄拓的手中已经悬浮出一块青黑的残片,残片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随后光芒缓缓的扩散开,幻化成一道道古老玄妙的符文,一道道符文就仿佛天生就该镶嵌在那仙障上面一般,急速向仙障表面飞去。

此时曼沙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丹青谷入口驶来,远远的已经能遥望到入口那片环绕着的山谷。

“王上,已经可以看见入口了。先前的那团黑雾果然停留在谷口的上方。只是不知为何,隐约能看见谷口的仙障发出奇异的光芒。”驾车的侍卫出言喊道。

苍无念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莫非魔族找到了开启丹青谷隐匿仙障的方法?不可能啊,那可是得有洛书拓片的符文才能开启的仙障,而且法力若是不够,即便有拓片也是无用的。

思索间,马车已经离谷口越来越近,仙障上的符文光芒也越来越清晰。苍无念忍不住掀开车帘放眼望去,他的目光仅仅在那群黑影军队的身上一扫而过,随后便死死的盯着玄拓手中悬浮的一小块青黑色的残片,还有残片散发出来射入仙障的符文。

苍无念的思维瞬间凝滞住了,仿佛这一刻那符文震慑住了他的神魂一般。许许多多残破不清的画面在苍无念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一般不断的闪动,可是无论是哪一幅画面他都看不清晰,也捕捉不到。

见苍无念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曼沙也顾不上看远处的军队究竟是不是魔族派来的,她一把揽过苍无念的身子,着急的问道:“念儿,念儿你怎么了?”

苍无念没有说话,他还沉浸在自己凌乱的脑海世界中。边上的安如月却惊叫出声:“王上,王上,有一支黑影队伍好像朝我们我们这边来了。”

曼沙来不及多想,对着外头的驾车侍卫喊道:“快走,快离开这儿。”

侍卫早在曼沙下达命令之前就已经将马车调了头,那黑影队伍来势汹汹,很明显是针对他们的,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又如何顾得了画族的安危。

苍无念猛的一把拉开车窗内的布帘,扭头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仙障,在丹青谷口即将要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时,仙障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无数的符文光华像是夜空中绽放的烟火一般炸裂开来。

“啊……啊……”苍无念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嘶吼起来。

“念儿,念儿你到底怎么了?念儿,你说句话啊……”曼沙心如刀绞,一把将苍无念搂在怀里,可是任她怎么呼唤他的名字,苍无念就是不说话,只是不断痛苦的挣扎着,嘶吼着。

“王上,小王子以前似乎就有头疼的毛病,只是从未曾像今日这般痛苦过。”安如月满脸焦急的说道。

“啊……”

伴随着苍无念最后一声疯狂的嘶吼,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脑海中凌乱密集的残破画面的侵袭,终于脸色惨白的晕厥了过去。

与此同时,丹青谷内的画墨风等人也是在仙障被破开的那一刻瞳孔猛的紧缩起来。

“哈哈哈哈……”半空中传来玄拓木讷而带着残忍笑声,“这画族的隐匿仙障,不过如此!”

画墨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沉声道:“所有族人听令,今日便是死,也要与这些残酷的修罗血战到底!”

在场还清醒着的所有的人都是拼了命的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皆是满腔的恨意与怒火。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

玄拓淡漠的俯视着眼前一腔怒火的画族人,漆黑无神的眼眸中只有麻木,他本就居高临下,此时热血激昂的画族人在他的眼里仿佛就像一群蝼蚁一般。

“杀!除了那个小女孩,其余的一个不留!”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冰冷的从口中吐出,玄拓的右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黑影大军便齐齐的攻入丹青谷中。

一时间嘶吼声、惨叫声、怒骂声、哭喊声响彻了整个丹青谷,久久的回荡着……

第五十三章 末将西择,恭迎曼沙王上

丹青谷内传出的动静连此时正忙着逃命的曼沙等人都听得见,只可惜他们现在法力被压制得几乎等于没有,否则以曼沙的性格,一定会返回去和那些魔族的黑影军队一较高下。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曼沙和安如月差点跌落到地上。

“怎么回事?”安如月惊慌的问道。

“前方有几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看样子来者不善。王上,一会儿若是打起来,您带着小王子赶紧先逃,属下等恐怕阻挡不了他们多长时间。”赶车侍卫沉声说道。

就在曼沙眉头紧皱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前方的队伍中传来:“末将西择,恭迎曼沙王上。”

曼沙一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愣住了,她一把掀开车帘朝前方望去,果然见到为首一名身穿银色战甲的女子。女子此时正对着曼沙这边拱手抱拳。

“西择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曼沙的心头有些惊喜。虽说平日里在烈阳宫中,以西择为首的几名老将对她并不满意,但她也知道,那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意见,而是因为她的实力的确不配坐在王位上。

尽管如此,西择对修罗族的一片赤胆忠心曼沙自然是十分的清楚,她知道西择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此时西择能在这等紧要关头突然出现,怎能不叫她欣喜。

“王上已经离开修罗族三年有余,近日里蒙羽星师夜观星象,推测王上可能会遇到凶险,所以末将特意带了几个麾下得力之人前来助王上一臂之力。”西择再次抱拳说道。

曼沙抱着苍无念在安如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随后她回头对着已经看不见任何情况的丹青谷的方向深深的望了一眼,打斗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可是西择一共才带来了几个人,即便他们几人法力比曼沙高强,但是在人界恐怕一样也会受到不小的压制,此时回头,究竟是不是那些魔族大军的对手呢?

“王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请王上随末将等先行离开吧。”就在曼沙犹豫的片刻,西择的声音再次传来。

先前曼沙只是沉浸在突然遇到救兵的狂喜之中,狂喜过后又是为画族感到深深的悲哀和一些愧疚。可是此时再一次听见西择的声音,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应该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从她一听见西择的声音时就有了,只是当时她并未仔细思索。

曼沙转过身,眼神在西择和她身边的几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随后她不着痕迹的拉着安如月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嘴上却说道:“本王自从来到人界,法力便时有时无,不知将军来到这里可有同感?”

西择微微一笑道:“末将并无此感,虽略有受限,不过影响倒不算太大,兴许王上本身的法力稍有不足,到了人界才会受到三界规则的压制吧。”

曼沙闻言皱了皱眉,她法力再不济,也比安如月强上十倍有余,到了人界之后她的法力却被压制得与安如月相差无几,西择这番说辞,实在让她难以信服。

“卫森将军此番为何没有陪同西择将军一同前来?据本王所知,卫森可是西择将军最得意的副将啊。”曼沙拉着安如月的手下意识的用了用力,嘴上仍然不慌不忙的问着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王上有所不知,前段时间修罗族内有魔族来犯,卫森副将在抵挡魔族的时候受了伤,因此无法一同前来。”西择淡淡的说道。

就在西择说话的时候,曼沙已经在心中默默催动起了燃魂咒。西择话音刚落,曼沙和安如月的脚底就出现了一片血色的光芒,那光芒正是修罗族中血玉祭台营造的空间传送法阵。

一瞬间,曼沙和安如月周身都被淡淡的血色光芒笼罩,安如月有些惊讶的盯着的曼沙,茫然的问道:“王上,西择将军不是已经来帮我们了吗?您为什么在这时候催动燃魂咒?”

还不待曼沙回答,光罩之中传来一道悠远的声音,那声音正是大祭司陌千度的:“曼沙王上,族中有变,此阵布置匆忙,恐只能将王上一行传送至千里之外。若我等幸存一命,定当想办法再行联系王上,望王上珍重……”

这声音很明显是陌千度事先留下的,看来当时的情况的确是危急,连布置阵法的准备时间都没有。莫非真的像西择刚才所说,是魔界大举进犯修罗族?

曼沙还未来得及再多想,却发现腰间被一道劲力缠绕住,那力道很明显是要将她拉出传送阵法的光罩之外。

法力尽失的曼沙根本敌不过这个力道,她在感觉到自己即将被拽出去的瞬间,一把将苍无念塞进了安如月的怀里,大声喊道:“照顾好念儿,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曼沙整个人从光罩中飞了出来,安如月和苍无念的身影伴随着血红光芒彻底消失在她的眼前……

第五十四章 你这是要反么?

四名一路陪同保护曼沙的侍卫早已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曼沙看了一眼腰间的赤色绫罗,刚才就是这东西束缚住了她,将她从光阵内拉了出来。

“哼,你这是要反吗?赤刹夫人!”曼沙狠狠的擦了一把唇角溢出的血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西择将军”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哈哈哈……”这个有着西择将军一样面容的女子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妖娆笑声,随后她猛的一挥手,西择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衣、身姿妖娆的赤刹。

“我的好妹妹,几年不见眼光倒是长进了不少。本夫人的幻术即便是陌千度那几个老不死的都看不出来,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赤刹面带娇笑的走到曼沙面前,眼里却带着森寒的冷意。

曼沙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淡淡的说道:“你的幻术并无破绽,你最大的破绽在于,你对我太过谦卑恭敬了。”

西择是一个心气高傲的人,加上曼沙本就不是她心服口服的王上,所以她在面对曼沙的时候都是自称“本将”,而非“末将”。

赤刹之前幻化做西择的模样,几句话中全是以“末将”谦称,再加上她在回答关于卫森的问题的时候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爱将受伤而愤怒或者担忧,这些很明显都不是西择平时的做派。至于最后她使出自己的赤色绫罗,也是知道了曼沙发现她并非西择,所以索性便不再装下去了。

赤刹自然已经从曼沙的话中猜到了自己先前露出了什么破绽,她脸上虚假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冷冷的对着曼沙说道:“谦卑?恭敬?曼沙,本夫人从前真是小看你了,若不是你使了什么龌龊的手段勾引苍妄王上,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坐上我修罗皇族的女王之位?”

曼沙一头的雾水,她的能力的确是不足以坐上王位,但是那和勾引苍妄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苍妄也不是她想勾引就能勾引来的呀。

“赤刹,你污蔑我不要紧,你污蔑苍妄王上,不怕引来我修罗族无数子民的怒火吗?”曼沙皱着眉沉声喝道。

“污蔑?那你倒是告诉我,苍无念那个小东西是你跟谁生的野种?这世上除了苍妄,还有谁是天生的紫瞳?本夫人现在十分怀疑,这千年来是不是你用什么手段控制了苍妄王上,然后自己坐上王位,更甚至你还生下了他的孩子,好巩固你在修罗族中的地位。”赤刹字字铿锵有力,好像一切真如她亲眼所见一般。

曼沙不怒反笑:“赤刹,你想除掉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我若是连苍妄王上那样的人物都能控制得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在我面前叫嚣吗?”

“哼,若真是这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那小子既然不是苍妄王上的孩子,必然是没有资格继任王位的。无论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外甥,等我把他找回来,好好让你们母子共享天伦之乐!”赤刹的脸上又溢满了阴测测的笑容。

曼沙一听便急了,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赤刹想要王位,她给她也就罢了,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还想要苍无念的命。

想到这里,曼沙再不犹豫,她迅速的催动起燃魂咒——今日即便是死,她也要跟赤刹同归于尽。

赤刹见到曼沙周身突然涌动的气势,不用多想也知道她是在催动燃魂咒,不过赤刹也仅仅只是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丝不屑。

随后她素手一挥,一只小铃铛从她的袖口飞射而出。铃铛一飞出来便迎风暴涨,弹指间化为一个一人大小的淡黑色光罩。

这铃铛形状的淡黑色光罩直接将曼沙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曼沙体内原本因为催动了燃魂咒而躁动不安的三魂七魄突然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给强行压制了下来。

“噗……”

禁术被强行中断,曼沙自身也因为反噬之力激得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什么东西!”曼沙喘着粗气,怒声问道。

“这是魔族至宝索魂铃。这个‘索’字呢,既可以是‘搜索’的‘索’,也可以是‘封锁’的‘锁’。引导噬魂兽吞噬魂魄的时候,它便是第一个‘索’,现在对付你嘛,自然是第二个了。”赤刹站在光罩外,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在锁魂铃中动弹不得的曼沙。

“噬魂兽?原来是你?赤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念儿只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曼沙愤怒的使出全力击打着锁魂铃的内壁,可是却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为什么?等我将你的好儿子抓回来,我再好好跟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赤刹不屑的说完这句话,抬手一挥,锁魂铃便迅速的缩小,然后重新飞入赤刹的衣袖之中。

解决了曼沙这边,赤刹也不多逗留,身形一动便出现了在了丹青谷内。

此时的丹青谷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

赤刹走到玄拓的身边,淡淡问道:“那个小丫头呢?”

玄拓木然的摇了摇头:“没有找到,我已经让其他人分头去搜索了。”

赤刹闻言冷哼了一声:“一群废物!给我仔细的搜!一定要将那个小丫头给我搜出来!”

第五十五章 千年前的既定画魂

不一会儿,一个魔族将领匆匆跑了过来,对着赤刹和玄拓恭声说道:“禀报夫人、将军,我等在丹青谷深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石壁,依属下猜测那很有可能是一个隐秘的通道入口。可是我等费了半天劲却撼动不了那石壁分毫,还请夫人和将军示下!”

赤刹微微蹙眉,随即说道:“走,带本夫人过去看看。”

那魔族将领将赤刹和玄拓带到了丹青池边,此时的丹青池里连一滴池水也没有了,看起来仅仅只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池。

魔将指着空池的后面凹陷的石壁说道:“就是这座石壁,属下等猜测或许那浮雕上面有什么机关,可是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赤刹略一沉吟,飞身落在了石壁的边上。她来来回回打量着这石壁和浮雕,可是看了许久之后也是毫无头绪。她抬手凝聚了法力一掌轰了出去,可是除了轰下来一些石块碎渣,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浮雕根本就是从这块巨大的石壁上雕刻出来的,二者本就是一体,没有丝毫的缝隙。

赤刹最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恨声说道:“传令下去,将这丹青谷方圆百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部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遍,一定要将那个小丫头活捉回来。谁若是能抓到那个丫头,魔尊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

就在赤刹带领着这一众魔军撤离后不久,一个人影急速的往丹青谷的方向狂奔而来。

男子一身灰衣短打,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凌乱的头发挽着一个道士的发髻,发髻上歪歪斜斜的插着一支木头簪子,唇角和下巴布满的青色胡茬使他看上去略显沧桑。

此人正是两日之前因为君奕晟三人突然出现随后借机远遁的洛凡。

那日他施法遁走之后便打算离开邵扬镇,虽然心下觉得有些对不住乔三娘,但是为了避免曼沙再一次找上门来纠缠于他,他也只好做一回不守承诺之人。

可是今日一早,也就是在画墨风动用洛书拓片收回族内所有开启仙障的法力符文之时,他一直当做吊坠挂于胸前的一个块青玉也有了躁动的反应。

他急忙施法稳住了青玉的动荡,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这个东西陪伴了他多少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异常情况。如果他猜测得没错,一定是丹青谷内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头涌上莫名的不安,早已远离邵扬镇百里之外的洛凡也顾不得会不会再遇上曼沙,急速的催动自身的法力,一路上频频使用遁术。

当洛凡最后一个闪身来到丹青谷谷口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画面将他整个人都给惊呆了:谷口隐匿的仙障消失无踪,原本仙气环绕的丹青谷现在只剩下一片死气。损毁的房屋、倒塌的树木、满地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

“谁……是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洛凡木然的盯着眼前的一幕,根本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这凡世间还有什么人竟然有这种本事能将一个全族皆有仙根的族群给灭了?

“为什么……到底是谁……曼沙!是不是你?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洛凡咆哮着,除了曼沙,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毕竟先前只有曼沙纠缠过他,甚至还使出了连他都为之头疼的法术。

“你……是……何人……”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飘然传入洛凡的耳中,若非他也不是寻常之人,恐怕根本听不到这几乎只剩下气息的微弱声响。

洛凡心中一惊,随即他的目光立马锁定在了一个早已动弹不得的身体上。

洛凡一个健步奔了过去,将一息尚存的画墨风轻轻扶了起来。随后他急切的问道:“族长,究竟是谁干的?”

画墨风早已在先前的恶战之中耗尽了一身的修为,此时的他容颜苍老,一头白发,生机近乎全部散去。

尽管是这样,他仍然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你……你怎么认得我……”

“族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凡痛心而又急切的问道。

画墨风艰难的喘着气,好一会儿才说道:“是……修罗女王……曼沙……他们……来找画魂……可是……可是……”

画墨风的话最终没有说完,洛凡也不知道他的“可是”究竟是要可是些什么。

在听见“修罗女王曼沙”这几个字的时候,洛凡就已经完全明白了。难怪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就感到她并非凡人,甚至觉得她可能根本不属于人界。难怪她这么急切的想要补全自己儿子的三魂。难怪她能使出让他一时都难以化解的法术。

修罗……曼沙……

洛凡心中掀起滔天恨意,浑身都不自觉的颤抖着。他就这样跪坐在地上,手中还抱着画墨风的尸体。

良久之后,洛凡猛然间抬头,仰天长啸,那愤怒的啸声在整个丹青谷中回荡着:“修罗族……曼沙……此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我画洛凡对天起誓,穷己一生也必将手刃修罗,用整个修罗族的血来祭奠我画族的亡魂……

洛凡,画洛凡。他便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画族的上一任既定画魂,在他诞生之日,丹青池中的锦鲤也是无比愉悦的排列出了锦鲤毫锥的奇景。

然而千年前他去俗世历练,却彻底葬送了他这一生。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从画族中彻底的消失了。

这千年来,他一直浑浑噩噩,曾经当过侠客,曾经被人追杀,曾经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如今的他只是四处漂泊,终日以酒为伴,时而正经,时而浪荡。连他都早已经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何模样,曾经的自己究竟追求过什么。

今日他终于有了一个必须要由他亲手完成的使命,那就是为画族报仇!

第五十六章 两方姿态

今日是画族灭族之日,却也是乔三娘的生辰。

乔三娘等了一个晚上,最终没有等来洛凡。看着柜台上黄员外府上送来的一笔数额不小的银钱,她知道,洛凡这次是真的走了,不会再来了。

她猜测,兴许是那个名叫曼沙的绝美夫人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寻找洛凡。而她乔三娘的酒肆不过也只是那个浪荡男人偶然遇到的落脚之处罢了。

一桌子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早已经凉了,乔三娘也没有想要吃饭的胃口。她有些落寞的一口接着一口喝着她这酒肆里最好的玉泉酿,泪水不知怎的,控制不住的流了满面。

邵扬镇,这个地方给了她一个新的生活,给了她这三十几年生命中的第一段情。如今情人远去,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也只是徒添伤感罢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乔三娘便收拾好了行囊,关闭了自己的酒肆,悄然离开了邵扬镇。

……

君奕晟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的周围一片昏暗,他甩了甩意识还有模糊的脑袋,随后他昏迷之前所有的画面汹涌的向他的脑海中袭来。

“这是什么地方?族长和爷爷他们怎么样了?”在确定自己并非身在画族的同时,君奕晟急忙大声的呼喊起来。

“哥,你醒了。”君奕轩疲惫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奕轩,这是哪儿?爷爷怎么样了?画族怎么样了?”君奕晟一把扣住君奕轩的肩膀,十分激动的问道。

“哥,你冷静一下。画族……恐怕已经没有了……”君奕轩的语气有些哽咽。

“没有了?没有了……”君奕晟颓废的松开了扣在君奕轩肩膀上的手,双眼空洞无神的呢喃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若是画族还能完好,他又怎么会在这陌生的地方。

“族长用洛书拓片开启了丹青谷唯一的秘密出口。那个出口只能开启一次,关闭之后洛书拓片也消失了。族长用他最后的力量将我们五人送了出来,并且要我们有多远走多远,不要想着去报仇……”君奕轩缓缓的解释道。

“五人?还有谁?”君奕晟急忙问道,他醒来的这会儿只看见君奕轩一人,他还以为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小白、惠姑还有小倾城。我们五人都是族长亲自送出来的。”君奕轩轻声说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君奕晟突然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同时他的泪水也刷刷的从眼中滚落下来。

“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啊!我有什么资格让族长将我同画魂一齐送出来。若不是我,画族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我才是那个应该下地狱的人!”君奕晟状若疯狂的嘶吼道。

“君家的长孙就这点出息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怒气从他们不远处传来。

君奕晟茫然的抬头看去,他这才发现他们此时应该是在一个山洞里面,刚才那个声音正是从山洞的洞口处传来的,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与他一同被送出来的惠姑。

苏白站在惠姑的身后,惠姑怀里抱着画倾城,小丫头自从被画墨风弄晕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若不是确定画墨风不可能伤害画倾城,惠姑真的想好好用法术探查一下这小丫头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惠姑姑,你说得对,我不配做君家的长孙,我不配当画族的人。一切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君奕晟自嘲的一笑,颓然的垂下了头。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就算是去死也是无济于事。既然族长他们决定保住我们,自己拼死也要将我们送出来,那我们就必须好好的活着。我们若是死了,这世上就再无画族了,到那时候,你还有脸去地底下见那些为了画族而牺牲的族人吗?”惠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话语中有些措辞依然强烈,因为此时全然陷入自责当中的君奕晟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安慰。

“惠姑姑说的没错,如今画族只剩下我们五人,小白没有仙根,从血脉的角度来说,画族就只剩下我们四人了。若我们不能够替死去的族人好好的活下去,这世上真的就再也没有画族了。”君奕轩也出言安慰道。

“奕轩,惠姑姑,我知道你们这么说是为了安慰我。可是我过不了我心里那一关,如果不是我将他们带回来,如今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所有的道理君奕晟都明白,可他无法释怀,因为他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可能我画族注定要遭此一劫吧。说起来也不全是你的错,那个修罗族的女王和她的孩子我在俗世的时候也遇见过,就连我也没看出来她竟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如果当时我知道她在找寻我们画族要为她的儿子重塑魂魄,我想我也会将他们带回来的。”惠姑一边轻轻的拍着怀里依然昏迷的画倾城,一边淡淡的说道。

她想起在邵扬镇遇到曼沙母子的情形,她想起小倾城看见那个被唤作“念儿”的小男孩时的欢喜模样,她想起曼沙那绝美的脸庞和端庄的仪态。若是换了她,恐怕会做出和君奕晟一样的选择。

“曼沙……呵,终究是我定力浅薄,识人不清。我会好好活下去的,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要他们修罗界付出百倍的代价来偿还!”君奕晟的眼中迸发出一抹决绝的狠戾——画族的仇,他一定要报!

第五十七章 千机阁

那一边,丹青谷被毁,画族被灭,仅存的五人不知去向。

这一头,安如月抱着苍无念在传送阵启动的那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安如月醒过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晕眩,眼睛酸痛得难以张开。迷迷糊糊中她在想,兴许是大祭祀和长老们布置阵法的时候太过仓促,很多东西都准备不足,不然没理由一个千里空间传送就能让她晕过去。

小王子呢?

安如月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榻之上,她有些艰难的扭过头向周围打量,床榻四周垂挂着淡红色的纱幔。床的不远处摆着一张金丝楠木的圆桌,桌面上摆放着茶具和一个熏炉,淡淡的烟雾伴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熏炉之中袅袅升起。

在那圆桌的前方有一面同样以金丝楠木为构架做成的屏风,屏芯是精致的刺绣,绣的是一池竞相绽放的莲花。

安如月有些吃惊,虽不知身在何处,但是从这屋内的摆设看来,主人家定是非富即贵。不过此时却不是安如月考虑主人家有没有钱的时候,这间屋子内除了她再无旁人,小王子也不知去向。她急忙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准备绕过屏风开门出去找人问问她们家小王子的下落。

“砰”的一声,安如月的脚刚着地,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浑身上下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安如月揉着自己不小心磕疼的膝盖,无奈的嘟囔道。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方看见安如月跌坐在地上,急忙上前来扶。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来人是一个看起来跟安如月差不多大的少女,一身浅蓝衣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模样倒也算得清秀。

“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可有看见我家少爷?”安如月在浅蓝衣裙姑娘的搀扶下坐回了床榻,急忙出言询问道。

“姑娘不必客气,奴婢名唤妙蓝,是专门负责伺候姑娘的。姑娘口中说的少爷可是一名身着素衫,七八岁模样的小公子?”这个自称妙蓝的少女对着安如月盈盈一礼,不急不缓的问道。

“是,就是他。他是我们家少爷,妙蓝姑娘可否带我去找他?”安如月一听眼前的女子见过苍无念,激动的拉着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见安如月如此着急的又要起身,妙蓝急忙安慰道:“姑娘且放心,小公子没事。待奴婢伺候姑娘先洗漱一下,随后便带姑娘去寻小公子。”

一听说苍无念没事,安如月这才放下心来。她盯着眼前的女子细细打量了一下,随后才出言问道:“敢问妙蓝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和我家少爷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妙蓝对着安如月展颜一笑,欠了欠身说道:“姑娘唤奴婢蓝儿便可。这里是千机山庄,也是千机阁的总舵。寻常人可能知道千机阁,却极少有人知道这千机山庄,更不用说来到这里了。五日之前姑娘和小公子双双昏倒在我千机山庄的大门外,是庄主命人将姑娘和小公子带回来的。”

千机山庄?千机阁?安如月一头的雾水,她随着曼沙来到凡间三年有余,可是却从未听闻这样一个地方。

等等,五日之前?安如月想起血玉祭坛的传送光阵内陌千度留下的声音,说是无法将他们带回迦蓝海域,只能随机传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莫非她在这千里之外的地方一睡竟睡了五日?她都昏迷了这么久,那苍无念可怎么办?之前他可是抱着头痛苦不堪的昏过去的。

“蓝儿姑娘,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昏迷了五日了?那我家少爷……”安如月急忙问道。

“小公子昨日便已经醒了,今晨还来探望过姑娘呢。”妙蓝笑着说道。

“呼……”安如月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好,若是少爷出了什么意外,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见安如月面露伤痛之色,妙蓝猜测她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之事,于是轻声说道:“小公子此时正在庄主府中做客,不若奴婢先伺候姑娘沐浴更衣,稍后奴婢便带姑娘前去庄主府寻他。”

安如月这才想起,她光顾着关心苍无念的情况,连救他们回来的这个庄主姓甚名谁都还没来得及打听一下,自己与人家非亲非故的,还凭白的受了别人五天的恩惠,这也实在是太失礼了。

想到这里,安如月脸色一红急忙说道:“是我失礼了,不知贵庄庄主如何称呼,一会儿待我梳洗完毕好前去跟庄主道一声谢。”

妙蓝微微一笑:“我们庄主姓古,名问天。庄主为人向来稳健且眼光独到,此番将姑娘和小公子带回来,并且吩咐我们这些下人好生伺候,足见两位定非寻常之辈。”

听了这番话,安如月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们岂是“定非寻常之辈”那么简单。看来这人界也有不少能人异士,随便看看就能发现他们的与众不同。

安如月不禁想起了洛凡,那个看起来邋遢浪荡却又带着些许狂傲的男子,不正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吗?不过想来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当初王上也只是为了向他打听画族的下落才对他紧追不放,如今……

想到曼沙,安如月心中泛起酸楚。当时事发突然,她都不知道曼沙为何在最后关头离开了那传送光罩,也不知道为何曼沙会说让她带着小王子好好活下去。

在安如月看来,西择将军就是对曼沙再不满,也不可能会加害曼沙和苍无念,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曼沙突然催动燃魂咒启动传送光阵到底是为什么。再联想到大祭司的话,说族中有变,无法将他们传回罗烈岛,安如月的脑中一团浆糊,所有的事情自从苍无念被噬魂兽袭击之后便开始偏离了正常的轨道,怎么理也理不清。

第五十八章 处境1

安如月在妙蓝的伺候下洗漱更衣,顺便吃了点东西,之后妙蓝便带着她前往庄主府。

一路上,安如月时不时的四处打量,她发现这个这个山庄很大,有许多不同的府邸,可是庄内来往的人却并不多。偶尔见到几个,都是脸戴面具,甚至连面具的模样都不尽相同。

这不免让安如月心中有些疑惑,这些人既然是山庄内的人,为何大白天的走在路上还要戴着面具呢?

就在安如月心中暗自纳闷的时候,妙蓝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姑娘,前面便是庄主府,还请姑娘自己进去,奴婢就在此处等候姑娘。”

“蓝儿姑娘不与我一同进去吗?”安如月看了看面前这座气派的府邸,又看了看妙蓝,奇怪的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在这千机山庄,没有庄主的召唤,任何人都是不能进入庄主府的。庄主先前只是吩咐奴婢将姑娘带来这里,并没有说要召见奴婢。”妙蓝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安如月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庄主看来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既然他能看出来自己和苍无念不是寻常之辈,却还敢单独见他们,定然是有所倚仗。

“那就有劳蓝儿姑娘了。”安如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妙蓝点了点头,随后便独自迈进了庄主府的大门。

走进大门,安如月看见一个宽敞的院落,院子两旁栽种着各种各样奇特的花草。细细看去,安如月居然发现那些花草没有一样是她认识的。她不禁想起了修罗族的药师,不知道像药师这样浸淫各种汤药丹方数千年的天才,会不会认得这院中的花草。

穿过院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假山,假山上有许多拳头大小的的石洞,那些石洞一看就是人为打造出来的。安如月很是好奇,她在人界三年多,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别处的假山追求的都是浑然天成的意境,这个庄主倒好,在这假山上凿出一个个大小形状几乎完全相同的石洞,这品味还真是独特。

“姑娘,庄主在后院等您很久了。”一个略显尖锐声音突兀的响起,将正在暗自腹诽的安如月吓了一跳。

安如月急忙转身,入眼的是一个皮肤白皙得近乎病态的青年男子,身形看起来也很是单薄。不过除去他这白得有些瘆人的肤色和单薄的身形,这青年的模样倒是生得十分俊秀,甚至有几分阴柔。

“是小女子失礼了,还请公子带个路。”安如月缓了缓神,对着眼前的青年欠了欠身。

青年的目光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在安如月的身上来回扫了扫,却是并没有再说话,转身就朝着后院走去。

“庄主就在前面的凉亭内,姑娘自己过去便可。”青年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凉亭对安如月说了一声,随后也不管安如月是不是还有话要问,转身便离开了。

安如月挑了挑眉,心道这千机山庄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倒是那个妙蓝看起来还算不错。也不知那庄主的性情如何,万一也是个行事作风古怪之人,她和苍无念现在寄人篱下,还能不能有好日过。

叹了口气,安如月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走近凉亭,安如月才看见此时凉亭内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苍无念,至于另一个,想必就是千机山庄的庄主古问天了。

“姑娘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了吧。”安如月刚准备开口,古问天雄浑有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想必阁下便是古庄主吧,小女子安如月,多谢古庄主前几日的出手相救。”安如月没来得及多看古问天一眼,在听见对方的声音之后急忙欠身行礼。

随后安如月便看见一只大手朝她的手腕处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托起,同时听见对方笑道:“安姑娘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安如月皱了皱眉,自己和对方并不认识,而且她知道,在人界,男女之间相处是很讲究礼仪的,一个陌生男子这样随意的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腕是很轻浮的行为。别说是在人界了,即便是在修罗界,这样的行为也很遭女子的反感。这古问天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个内敛沉稳的人才对,为何此时会对她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似是感觉到安如月的不悦,古问天这才收回手,坦然自若的说道:“安姑娘别误会,古某略懂些歧黄之术,方才只是想探一探姑娘的脉搏,看看姑娘的身体是否有恙。”

安如月闻言心中倒是微微松了松,原来对方还是个杏林圣手,所谓“略懂”恐怕是自谦的说法。

想到这里安如月这才抬头打量起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身素锦长袍,身材高大魁梧,五官棱角分明,颇有些大将之风。

“古庄主多虑了,小女子方才只是一时没缓过神来。古庄主身为一庄之主,怎会是轻浮之人。”安如月恭声说道。

古问天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后对着安如月招了招手说道:“安姑娘坐下说话吧。”

安如月看了一眼一直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苍无念,想了想便抬步走到了苍无念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五日前我庄中下人来报,说是有一名年轻女子和一个孩童昏倒在我千机山庄的大门口,那女子和孩童自然便是你二人。只是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安姑娘的什么人?”古问天的目光扫过苍无念,停留在安如月的脸上。

“他是我家少爷。”安如月说道。

“原来是这样,先前古某还以为你二人是姐弟呢。不知安姑娘为何会与这位小公子一齐昏倒在我山庄外呢?”古问天语气淡淡的问道。

安如月心头一跳,这古问天问话的口气,似乎是在怀疑什么。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年幼的孩童能有什么值得让他怀疑的?他此番故意当着苍无念的面问她要一个缘由,莫非是想看看他们二人的说辞是否一致?

第五十九章 处境2

片刻间,安如月的小脑瓜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随后她灵机一动,不答反问:“哦?我家少爷没有对庄主说明情况吗?”

古问天叹了口气说道:“小公子似是并不擅与人交流,自他昨日醒来,也只是向下人询问了一下你的下落,之后便一直未曾言语。今日我让下人将他带过来本是想好好查探一下他的身体是否有什么异常,顺便问问二位的身份来历。不过……不瞒姑娘,小公子在我这里坐了小半日,却是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安如月下意识的看了看边上的苍无念,看他此时的模样,估计十有八九又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难怪古问天从他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苍无念什么也没说,否则她要是随便编一个理由,岂不是瞬间就穿帮了。

安如月心中大定,随即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信口胡诌了起来:“五日前小女子陪同夫人少爷外出游玩,途中遇到了一帮凶徒,那些个凶徒见我家夫人姿容出众,便想出手将我家夫人掳去给他们头领做压寨夫人,还想将我抓去做小妾。我们主仆三人趁乱逃跑,可惜随行的家丁和护卫根本不是那帮凶徒的对手,还未抵挡多久,凶徒就已追了上来。夫人见在劫难逃,便留下与他们周旋,让我带着少爷离开。我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后来实在是精疲力竭,便昏倒在这山庄之外了。我主仆二人承蒙庄主大义,才侥幸没有落入歹人之手,只可怜了我家夫人……”

说起夫人,安如月还真是想起了曼沙,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居然真的有眼泪流了下来。

古问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头却是清楚眼前这女子所言并非实情,不过他还是安慰道:“你家夫人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什么闪失的。不若这样,你将你家夫人姓甚名谁告知于我,我命人帮你查查她的下落。”

安如月一听古问天要帮忙打听,心头顿时一惊。哪有什么夫人少爷?这不过是他们为了方便在人界走动临时套用的一个身份罢了。不过谎话都已经说了,若是不接着再说,岂不是一眼就让人看穿了。反正人界这么大,她也不信这古问天能把每个角落都查遍,索性就把曼沙的名字说出来让他去慢慢查吧。

就在安如月心中打定主意之时,古问天悠悠的说了一句话,顿时让安如月冒出一身冷汗:“古某乃是千机阁阁主,这人世间的每个角落,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市井百姓,甚至包括那些隐世不出的神秘部族,我千机阁皆有备案,只不过是信息来源多寡的问题。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古某便能将他的一切信息很快的搜集出来。安姑娘大可放心。”

古问天这最后一句“大可放心”分明是另有所指,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安如月,你们一行人在我千机山庄附近遇袭,别说这根本不可能,即便真有其事,想找出几名凶徒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就是喝杯茶那么简单。

安如月傻眼了,她很后悔先前怎么没仔细问问妙蓝这千机阁究竟干什么的,现在古问天分明对他们的来历有所怀疑,这谎要是圆不起来,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和苍无念的小命给留在这里。

就在安如月心急如焚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苍无念突然淡淡的说道:“不必麻烦古庄主了,家母已经命丧歹人手中。晚辈二人在府上叨扰多时,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救命之恩铭感五内,若是他日有机会,晚辈定当回报。”

古问天的眉头微微扬了扬,他可是头一回听见这小男孩主动开口说话,随即他便问道:“小公子如何得知令堂已经遭到毒手?据安姑娘所言,那些山匪也只是想抓令堂回去做压寨夫人,虽恐清白难保,但性命当是无虞。”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淡淡答道:“庄主有所不知,晚辈自幼便与家母心灵相通,自晚辈醒过来就已经感觉到她已魂归黄泉,所以不必劳烦庄主派人搜寻了。”

古问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令尊现在何处?”

“家父在晚辈出生三个月时就突染顽疾撒手人寰了,家中大小事务都是母亲一人承担,至于其余亲戚皆是多年未曾往来,此番晚辈也不愿找上门去寄人篱下。如今母亲尸骨未寒,晚辈只希望能够回到家中为母亲立一个衣冠冢以作悼念,还望庄主成全。”苍无念索性把话给说死了,免得古问天再问下去连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要给刨出来。

“这么说来你二人现在是无家可归了?古某有个提议,不若你二人便留在我千机山庄,古某愿收你为义子,令尊令堂的牌位,也可迁入我庄主府的祠堂之内。至于安姑娘,若是姑娘愿意,可以担任我千机阁的客卿长老,虽是个闲职,但也不再是下人了。”古问天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一脸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二人,他对这两人甚是在意,若这样说还留不下他们,那他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古问天这番话,让苍无念和安如月二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他们想不明白这古问天为何要留下他们,如果说是可怜他们如今无家可归,只是想收留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给出那么优厚的条件。认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男孩做义子,让一个奴婢做客卿长老,如果不是他脑子有问题,那一定就是另有图谋。

显然能拥有如此气派的山庄并且成为一阁之主的人,定然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的,所以苍无念和安如月几乎不加思索的就在心中认定这个古问天另有图谋。

第六十章 处境3

“古庄主一番好意,晚辈二人心领了。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又怎敢凭白的再受庄主的恩惠?晚辈二人也只是出生小门小户,并无雄才伟略,只希望能安稳的度过这一生,不似庄主这般心志高远。所以还请庄主……”

不等苍无念把话说完,古问天突然站起身来,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丝丝寒意,将苍无念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打断了。

安如月不知道古问天为何此时身上会有些那种让人感到有些害怕的气息,但是苍无念却是很清楚,那是一种隐晦的杀意,这个男人,对他们起了杀心。

“若是古某没有看错,小公子体内的魂魄不全。古某不才,对这仙法道术也略有研究,恰巧对小公子有所帮助,不知公子二人可有兴趣听听?”古问天丝毫没有在意苍无念和安如月的想法,而是语气十分平缓的说道。

此人居然能看出苍无念魂魄不全?莫非他比洛凡还要厉害?安如月心中震惊不已,即便小王子的眼睛与常人不同,也很难让人联想到与魂魄不全有关啊。这古问天莫非会搜魂?

想到这里,安如月不由得看向了身边的苍无念,而苍无念正好也皱着眉头扭头看向了她。

这一看可把安如月吓得不轻,她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少爷……你的……你的……”

苍无念知道她想说他的眼睛,事实上他醒过来之后就感觉到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当他回想起丹青谷的时候,他居然发觉自己有些莫名的怒意。

他自从记事起,便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失去觉魂之后没有了对爱恨情仇的感知,他就更不记得那些感情是什么模样。可是那天在丹青谷外看到那些奇异的符文光芒之后,他好像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很多与感情有关的东西。

潮水般的记忆片段似乎要将他的脑子给撑爆,痛苦不堪之下他终于是昏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的苍无念依旧没记起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一点点情绪上的波动。后来伺候他洗漱的下人给他端了盆水,他在洗脸的时候无意中从水中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眼珠居然不再是冰冷的灰色,而是变得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的黑褐色。

苍无念对着安如月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没有大碍,不必太过惊慌。

安如月这才按捺下心中的震惊,再一次看向古问天,有些忌惮的说道:“古庄主果然是高人。只是不知庄主有何奇能异术能助我家少爷修补残缺的魂魄?”

古问天的嘴角扬了扬,他就知道这二人一定不会放弃一切可能的机会,随即他悠悠的说道:“古某其实早已看出两位绝非等闲之辈,补魂乃逆天之术想必二位心中也有数。想要神魂健全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强行抽取他人的魂魄纳为己用,此法本质上与夺舍重生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肉身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安如月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个方法我们怎会不知,但是此举太过凶险恶毒,我们少爷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古问天根本不在意安如月的态度,他只是笑了笑:“古某自然知道此法的弊端,也知小公子定然不愿如此。所以这第二个方法,那便是找到传说中画族的所在,据说画族之中无限接近于天道之人被称之为‘画魂’,其所画之物皆能化为实质,若是能找到画族的画魂,小公子的魂魄兴许能够被修补完全。”

此话一出,安如月和苍无念再一次深感震惊。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对这个从未听闻过的千机阁有所怀疑,此时听见古问天提到画族,他们的疑虑就彻底的被打消了。连画族这样神秘的隐世部族他都能搜集到情报信息,可见这千机阁却是有着十分厉害的手段。至于古问天,他身为千机阁的阁主,必然更是不容小觑。

“不愧是千机阁的掌舵人,居然连画族的信息都能探寻到。小女子佩服。”安如月对着古问天欠了欠身,不过她却并没有说自己一行人已经去过画族,她倒是想看看这古问天是不是真的手眼通天。

“哦?原来你们也知道这神秘的部族?果然非同寻常啊!”古问天有些吃惊的扫了二人一眼,随后却是叹息道:“可惜啊,据古某所知,这画族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前几日全族被灭,无人生还。”

古问天这句话也不全对,画族的确是被灭了,但是却有五人在画族族长最后的努力下悄然逃脱。当然,这一点且不说他不知晓,即便知晓,他也不会说出来,毕竟他可没有想过真的让苍无念补全魂魄。

“你说,画族被灭,无一生还?”苍无念语气有些冰冷起来。

“没错。据我千机阁在万桑国的分支传来的消息,画族确实是被灭族了,就在五日之前,凑巧也是古某发现公子与姑娘昏迷在我山庄之外的那天。”古问天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悠悠的说道。

苍无念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憋闷,隐隐的有一点点酸楚,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那个名叫“画倾城”的可爱的小女孩。他还记得那个小女孩说自己便是画族的既定画魂,说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画魂,便要来找他,帮他画一副紫色的眼睛。

她死了……

她是间接被自己害死的……

还有整个画族众多的无辜生命,都是因为自己的牵连而惹来了灭族之灾……

苍无念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那居然是一种想要哭泣的哀伤。

第六十一章 处境4

安如月并没有留意到苍无念的变化,事实上从苍无念的表情确实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她只是如同苍无念一样感到愧疚和悲哀,觉得画族是因为他们才惹来了灾祸。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起来。好一会儿安如月才缓过劲来,低声道:“如此说来,庄主先前所说的两种方法皆不可行,难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助我家少爷重塑魂魄吗?”

古问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一笑:“哈哈哈,换了别人或许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小公子却是可以一试。”

“此话何解?”苍无念皱眉问道。

“古某在小公子昏迷之时探查出小公子所失之魂乃是觉魂,失觉魂者虽于性命灵智无碍,但终其一生将冷漠无情,不能明白情感为何物。不过古某同时也发现,小公子的七魄似乎受到了激发,能够令小公子对世间情感有所知觉,若所料不差,定是与公子胸前所挂玉佩有关。那块玉石很是特别,有着超乎寻常的灵性。想必是哪位世外高人送给公子的至宝吧。”古问天凝视着苍无念,笃定的说道。

苍无念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古问天能够看出这些,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反正古问天也没有问起玉佩的来历,他肯定他的那些猜测倒也无妨。

“那又如何?这玉也只是能够温养神魂罢了,也不可能重新让我家少爷塑造出觉魂。”安如月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说了这半天,还不是没有办法。

“既然失去觉魂于性命无碍,那为何还要重塑觉魂?觉魂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有情吗?换言之,只要能恢复小公子的情感知觉,有没有觉魂有又什么差别呢?”古问天笑盈盈的反问道。

此话一出,安如月倒是愣住了,王上费尽心机的寻找画族,想为小王子重塑觉魂,不就是不忍心他这一生在冰冷无情的世界度过吗?而且小王子是注定要成为修罗之王的,一个无情的王者定会给修罗族带来灾难。

如果能够拥有情感,那有没有觉魂又有什么差别呢?

“庄主的意思是?”安如月急忙问道。

“如今小公子年岁尚小,而他的七魄因为没有觉魂的制衡会变得比正常人要更难以协调。若是能好好加以利用,在这人情世故中磨练自己,学着让自己体会和理解各种情感,或许不出十年,他便能够同正常人一样,拥有表现喜怒哀乐的能力,能够感受到世间的爱恨情仇是为何物。”古问天自信满满的说道。

“庄主说了这许多,与将我二人留在千机阁有何干系?”苍无念明白了古问天的方法,果断的将话题扯回原处。

“我千机阁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相当于一个隐藏于世间的部族,只不过我们的根系庞大,与许多地方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各国的皇族也要礼让我们三分。你若成为我的义子,便能有机会深入接触到那些三教九流、达官贵人甚至是皇亲国戚。只有这样,你才有深刻感受世情的机会。”古问天说道。

“这么说来,晚辈岂非占尽了庄主的便宜?不知庄主希望晚辈能够为千机阁做些什么?”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哈哈哈哈……”古问天仰头大笑,随即道:“果然是个非同寻常的小家伙。既然你这样问,我也不妨直说。我千机阁搜集世间所有情报,始终都是在暗处进行。我们自成一系,只认钱,不认人。不干涉各国朝政,也不牵扯江湖纷争。所有的掌权者都想从我们这里获得信息,但是同样的也有许多大人物想要灭掉我们。你认我做义父,便是我千机阁的少阁主,千机山庄的少庄主,我倾尽全力栽培你,你也须得倾尽全力辅佐我。这世间隐藏得越深的情报越是珍贵,同时凶险也越大。这样的事情,恐怕以后就得由你亲自出马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白受的恩惠。苍无念明白,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平衡,有人想灭了千机阁,自然就有人愿意保它。对于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情报机构,凶险很大,利益更大。虽然他并不相信这千机阁的存在仅仅只为了钱,但是如此庞大的体系,若没有大量的金钱,根本不足以支撑。

当然这些都不是苍无念想要关心的,至少有一点古问天没说错,若是留在千机阁,他的确有深入接触三教九流体会世情冷暖的机会。更甚至他可以好好利用千机阁的资源,看看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够真正的重塑他的觉魂。

因为比起古问天的说法,他更相信画族的族长画墨风,丹青玉是能够温养他的神魂,让他对情感有所感知,但是一旦失控,可能会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他只想要正常的感情,若日后真会性情大变,他宁愿这样一生冰冷无情。

还有一个原因,他和安如月现在的确无处可去。在这人界,他们一个是毫无一技之长的弱女子,一个是尚未长大成人的幼小孩童,他们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有朝一日返回烈阳宫重掌修罗界,就必须先学会适应人界的生存法则。

想到这里,苍无念站起来身来,对着古问天抱拳躬身一礼:“孩儿无念,拜见义父大人!”

古问天的眼神微微凝了凝——苍无念只是对他弯腰鞠躬,并没有行子女对父母的叩拜大礼。不过他倒也不十分计较这些,眼前这个孩子骨子里十分的骄傲,况且他们也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关系,说白了还是相互利用,叩拜与否,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一瞬的顿滞,古问天便起身拍了拍苍无念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孩子。从今日起你便跟着为父,为父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第六十二章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陪着苍无念走出庄主府的时候,安如月依然有些恍神,从他们抵达邵扬镇,到如今距离邵扬镇千里之外的千机山庄,这前后都没有超过十日的时间,怎么一切就便得完全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如月,母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苍无念开口打断了安如月的沉思。

“我也不知道,那日黑影军向我们这边过来,似是想要追杀我们,随后你就突然嘶吼着昏了过去。侍卫加快了速度往回撤,走到一半黑影军队没追上来,我们却被西择将军和她的手下给拦住,说是来接应我们的。可是后来不怎的,王上突然催动了燃魂咒,激发了血玉祭台的传送阵。在传送阵中我们听见了大祭司留在阵法内的声音,说是族中有变,这阵法是提前仓促布置的,只能将我们传送到千里之外。本来王上应该跟我们一起被传送到这里,可是在传送阵马上要被激发的时候,她却不知为何猛的把你推到我身边,叫我带着你好好活下去,然后自己退出了传送光罩。之后我就跟你一样也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安如月解释道。

“你说,西择将军也来了人界?还特意来接应我们?”苍无念皱眉问道。

“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西择将军无疑。”安如月肯定的说道。

苍无念沉吟许久,最终果断的说道:“不,一定不是西择。按照大祭司的说法,族中既然有变,西择将军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到人界接应我们。我们在人界三年多,从未与修罗界联系过,虽说西择不至于盼着我们死在外面,但也绝不会在修罗族遇到危险的时候来接应我们。假设她真的会来,那也定是修罗族的危机已经解除,如果是那样,大祭司没有道理留一个仓皇布置出来的传送阵将我们送走。”

苍无念这么一说,安如月顿时恍然大悟,她就一直觉得曼沙那天的情况很不对劲,一直在问西择将军一些奇怪的问题,边问还边后退,最后激发了传送阵。再回想起曼沙当时离开传送阵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受到了外力的拉扯,只是那时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安如月都没有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将曼沙给牵扯出去的。

“那这么说,王上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安如月脸色有些发白,不是西择,那王上究竟会落到谁的手里?

“那人既然没有直接出手杀了我们,还要大费周章的冒充西择,估计是想将我们活捉。既然是要活的,母亲应当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苦头总是免不了要吃的。我现在只希望能够早日找出回修罗界的方法,将想要害我们的人一网打尽。”苍无念表情有些阴寒起来,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魔族的手笔。

“有道理……”安如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满的问道:“小王子,你为何要答应那古问天留在千机阁?奴婢觉得那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我当然知道他没安好心。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必须得留下。”苍无念语气十分平静,他从一醒过来就已经做好了留下来的准备。

“为什么?”安如月下意识的反问道。

“你自己没有感觉吗?我们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了。和一个最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的区别。”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安如月一惊,急忙想要催动自身的法力,可是试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刚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就连下床的时候都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先前就算是被压制,也不至于一点都施展不出来啊!”安如月着急的喊道。

安如月会有这样的反应,苍无念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语气依然平静:“不仅是你,我也一样。醒来之后我就发现周身法力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封印住了。如果我没猜错,在我们昏迷的这几日,古问天在我们身上做了手脚。他一定一早就看出我们身上有法力,他又想要留下我们,必然是要想办法控制住我们。”

“这个老匹夫。不就是个什么破千机阁吗?他那么厉害那么有钱,愿意为他卖命的人多的是,为什么非要找上我们?”安如月恨恨的跺着脚。

“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帮他卖命这么简单。至于原因我现在还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吧。”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其实还有一点苍无念没有说,他愿意留下来,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利用千机阁庞大的资源去寻找画倾城的下落。

先前听得古问天说画族被灭,无一生还,他一时间有些无措,因为事关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他刚刚有些知觉的情感居然让他感受到了悲伤。

可是他很快却又冷静了下来。五日之前他们离开画族,在看见那魔族的黑影大军时,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魔族设的局。

魔族先是暗中勾结修罗族的内鬼,引来噬魂兽对他进行攻击,对方恐怕早就料到他没那么容易就死,噬魂兽吞噬了他的魂魄,曼沙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事情果然是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修罗皇族商讨出了一个有可能修补他觉魂的办法。之后曼沙带着他来到人界,魔族便一路尾随,直到他们找到了画族的所在。

想必魔族这些年早已蠢蠢欲动了,他们暂时打不赢天界,便想从千年前受了重创的修罗界下手。噬魂兽作为魔界特有的凶兽,自然是魔族的一张王牌,但是这张王牌成长得太过缓慢,想要噬魂兽法力增强,只能让它们不断吞噬强者的魂魄。

如此种种可见,魔族也迫切想要找到重塑自身魂魄的方法,曼沙和苍无念只是他们找寻方法的其中一条路线罢了。

只是恐怕那些魔族自己都没想到,曼沙和苍无念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画族的下落。如果能够抓住画族的画魂,魔尊就可以让噬魂兽吞噬自己强大的魂魄,只需要一个画魂,便可以无限重塑他被吞噬的魂。

由此看来,即便是画族被灭,画倾城依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的目标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杀戮,他们是为了活捉画倾城。

“画儿,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苍无念在心中轻声的说。

第六十三章 从今日起相依为命

在远离丹青谷百里之外的荒山中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仔细看去会发现,这简陋的茅草屋才新搭建不久。

距离画族被灭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惠姑这一行五个画族仅剩的幸存者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白天躲在隐秘的山洞或者茂密的树林里,夜间才匆忙赶路。

他们甚至都不敢使用法术,怕法力的波动会引来黑影军队的察觉。

直到过了大半个月,似乎再也没有发现黑影军的踪迹,他们才终于在这百里之外的荒山中搭建了一个用以栖身的茅草屋。

……

“这都已经睡了一个月了,为何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茅屋内,惠姑看着画倾城平静的睡颜喃喃自语道。

“惠姑姑,画儿还没醒来吗?”这是这几日外出寻找食物的君奕晟三人每天回来的第一句话。

如今画族已经被灭,在失去了亲人以及族人之后,君奕晟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很少言语,每天也只是关心着这个自打出生就被整个画族当做宝贝的小丫头。

他常常在想,若是自己当时不那么幼稚,不那么急于去探究画族中是否有人能够画魂,或许一个月前的那一幕人间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现在每天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丫头,君奕晟心头万般滋味,他比她年长十几岁,可是他却反倒像个小孩子一般处处看这丫头不顺眼。每每想到这些,君奕晟真是觉得自己这过去的十几年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哎……还是老样子。睡得很安静。”惠姑轻声的叹息道。

“先吃点东西吧。族长平日里最疼画儿了,他让画儿昏睡这么长时间,一定有他的道理。”君奕晟淡淡的说道。

惠姑又是叹了口气,走到一张做工看起来很是粗糙的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所谓的食物,也就是些山间的野果野菜,偶尔能发现一些小动物,但是因为处理起来太过麻烦,所以往往都将它们放走了。

简单的吃了些野果之后,君奕晟突然站起身子,对着惠姑恭敬的行了个大礼。

惠姑有些错愕的问道:“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惠姑姑,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明白了,画族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我现在实力低微,终日躲在这深山之中不可能有所寸进。奕轩和小白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离开之后还望惠姑姑能够多照顾他们。”君奕晟恭敬的说道。

“大哥,你在说什么呢?你若是打开离开,我这个当弟弟的也定然会陪在大哥左右。这画族不是大哥你一人的画族,这血海深仇也不仅仅只有大哥你一人想报。”君奕轩拉着君奕晟的衣袖急切的说道。

“小童不才,也希望能陪在两位少爷身边。”苏白对着君奕晟君奕轩二人躬身一礼,神色十分的郑重。

“你们……我不是跟你们闹着玩的,这次我离开,会遇到什么危险都是不可预知的,你们跟着惠姑姑,我才能够放心。”君奕晟很是感动,可是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和苏白跟着他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们三兄弟从小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论大哥要做什么,我和小白陪着便是。惠姑姑要照顾小倾城,哪有时间管我们呐!”君奕轩故作轻松的说道。

“哎……”惠姑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悠悠的说道:“我早便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你们三人一起去吧,一路上好有个照应。不过姑姑希望你们能答应姑姑一件事情。”

三人闻言皆是对着惠姑作了个揖:“姑姑但说无妨。”

“报仇之事我知拦不住你们。姑姑只希望你们能够量力而行,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凡事当多加忍耐,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惠姑语重心长的说道。

“姑姑放心吧。晟儿已经不再是画族那个自命不凡的君家少爷了。待我兄弟三人有了报仇的能力,定然会先来找寻姑姑和画儿,与姑姑一同商议之后再做行动。”君奕晟一脸的坚定,他是画族年轻一辈的翘楚,他有比别人更强大的天赋,他就该担当比别人更为重要的责任。

君奕晟三人离去之后,这简陋的茅屋就只剩下了惠姑和画倾城两个人。冷清的气氛让惠姑心里感到更加的凄凉。

“……这是哪儿?”一个稚嫩而又细微的声音带着十分的虚弱从屋内简陋的木床上传来。

原本坐在门口正兀自对着远处树林发呆的惠姑在听到这微不可查的声音之后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随后她面带狂喜的起身奔向木床边,激动的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

“画儿,画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惠姑看着画倾城已经睁开的大眼睛,一瞬间喜极而泣。

可是躺在床上的可爱女娃却是疑惑的眨巴着她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问道:“画儿……是谁?你又是谁?”

惠姑愣住了,她赶紧伸手摸了摸画倾城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惠姑收回手,疑惑的自言自语道。随后她轻轻的拉起画倾城的小手,轻声问道:“画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画倾城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些口渴。”

惠姑一拍脑袋,这才想到小家伙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了,这下醒来怎么也该吃点东西喝点水了。

她赶紧起身,拿来一个装着清水的竹筒,小心的将画倾城扶起来,一边喂她喝水一边叮嘱道:“慢点喝,别呛着了。你睡了好久,现在醒来肚子也该饿了吧,一会儿姑姑给你弄点吃的。”

画倾城喝完水后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盯着惠姑,不过眼神中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茫然:“谢谢这位姨娘,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姨娘是谁……”

惠姑心头一沉,这小丫头没有生病,看神色也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可是她却偏偏说不认识自己,这中间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你不记得我?那你可记得你是谁?”惠姑小心的询问道。

画倾城的眼中还是一片茫然,想了许久她才讷讷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好像……好像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看着画倾城此时的模样,惠姑突然想起那一日画墨风在把小倾城弄晕的时候抬手往她的身体里射入了一道白光。

莫非是忘尘丹?惠姑心头一紧,她怎么把忘尘丹给忘了?画墨风之前跟她交代过,等时机成熟了再把画族的至宝“蜃光”交给小倾城,最后还特意交代不要想着报仇。看来画墨风一定是将忘尘丹随着那道法力一并灌入画倾城的体内,想要借此封锁她对画族的记忆。

想到这一点,惠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族长可谓是用心良苦,封锁了这小丫头的记忆,让她不必这么小就担负着血海深仇而痛苦的成长。她本来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世上。

从心底里来说,惠姑本就十分疼爱画倾城,如果可以,她宁愿她就像一个平凡百姓家里的孩子那样快乐的成长,然后到了年龄便给她找一个好人家,结婚生子,让她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

可她终究是画魂,至少是命定的画魂。如若真的让她就这样平凡的度过这一生,到老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这样对她真的公平吗?

惠姑心头重重一叹,既然她与画族有关的记忆都被封锁了起来,就让她无忧无虑的成长吧,若是到了必须要让她记起前尘往事的时候,那也都是天命所向,只能顺其自然。

“小丫头,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就叫你‘倾城’,你唤我姑姑便可。”惠姑伸出手,怜爱的抚摸着画倾城的小脸,轻声说道。

第六十四章 五年后

五年后,万桑国皇都万安城。

万安城繁华热闹的主街道上,有一家名为“幽雨轩”的茶楼。从表面上看,这家茶楼并没有太多的特别之处,但却每日都是高朋满座。

万安城稍微有些头脸的人都知道,这幽雨轩不仅仅是一家茶楼,它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机阁”在万桑国皇都的一个分据点。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喝茶是假,探听情报是真。

“三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殷勤的对着三个刚刚踏进茶楼内的客人招呼道。

这三人当中,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身形有些消瘦,一张还带着些许青涩和稚嫩的面庞却是俊秀无比。

少年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劲装,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挑、容貌姣好,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傲然。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面相有些凶悍。

黑衣男子瞥了店小二一眼,沉声道:“找一间安静的雅间给我们。”

店小二一听对方要雅间,一张脸立马苦了起来:“真是对不住三位,最近来我们这小茶楼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所有的雅间都已经有客人了,您看……”

“哼,幽雨轩的雅间岂是随随便便什么客人都能去的?究竟是你这店小二在诓我们,还是这店里的掌柜中饱私囊,想要坏了千机阁的规矩?”黑衣少女双手抱胸,不屑的冷哼道。

“哎呦这位小姐,您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听说我们少阁主最近准备来这万安城视察的,您这话一说出去,我和我们掌柜恐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店小二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小声赔笑道。

黑衣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为首的少年却是轻轻的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随后少年看着店小二淡淡的说道:“她是跟你开玩笑的。带我们找个人少一些的角落便可。”

小二一听这为首的少年发话了,心头暗自庆幸,还好这当主子的好说话。

他急忙对着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多谢这位公子,公子里面请!”

就在三人落座后不久,茶楼的门外又走进来三名男子,三人全都是素衣短打,其中两人手持佩剑,为首的那个却是很不协调的手持一把折扇。三人都带着黑纱斗笠,看不清楚面容。

三人一进入茶楼便径直向柜台处走去,柜台内的伙计见到三人急忙恭声问道:“三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手拿折扇的男子从腰间拽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桌上,沉声道:“我们是来打听消息的。”

伙计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钱,而是面色微微僵了僵,随手对着三人拱手抱拳道:“三位客官有所不知,来我们这买消息需要先付五百两银子的定金,付完定金后的第三日再过来,到时候小店会给前来打听消息的客人专门准备雅间,具体还需再付多少银子那要根据消息打探渠道的难易程度来定。”

手持折扇的男子黑纱遮掩下的面色微微凝了凝,他显然是没想到这里打听一个消息需要这么高昂的价格。

此时身后的一名男子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大哥,不如先算了,反正我们也已经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兴许能从别人聊天的内容里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手持折扇的男子沉吟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身将刚才扔在柜台上的钱袋收了回来,对着面前的伙计说道:“消息就先不打听了,给我们上一壶白露香,再随便来几道茶点。”

“好嘞!客官里面坐,香茶和点心随后就送到。”伙计倒是面色如常客气的招呼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这三人不继续要求打听消息而小看对方出不起价。

这三个男子寻了个空位坐下,正好在之前那少年三人的不远处。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斩罗宗最近又要大开宗门收弟子了!”

“何止是听说,我那表弟前两天就已经去报名了。”

“是嘛!不知令弟天资如何,若是能被选为内门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

在三名男子的相邻一桌,两个寻常百姓模样的年轻男子正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着。他们并没有压低音量,所以边上的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斩罗宗?奕轩,你可曾听说过这个宗门?”手持折扇的男子正是君奕晟,坐在他边上的另外两人自然是君奕轩和苏白。

三人五年前与惠姑和画倾城分开之后便四处漂泊,想要寻找能够提升自己实力的方法。可是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曾经在画族之中顺风顺水的他们,来到俗世之后却是处处受限,再加上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究竟要找寻什么,所以在外一飘荡就是五年。

几天前他们来到了万安城,多番打听之后才听说这个幽雨轩是整个皇城中消息来源最广泛的地方,只要出得起价,就一定能买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只是让君奕晟三人没想到的是,这所谓的“价”,他们现在还真是出不起。

眼下他们听见邻桌的二人聊得正起劲,不由得也产生了些好奇。

“没听说过,我过去问问。”君奕轩摇了摇头,随后便站起身来朝邻桌的二人走去。

第六十五章 我要知道他们的来历

“请问两位兄台刚才说的‘斩罗宗’是个什么地方?”君奕轩对着二人拱手抱拳道。

说话的两人先是愣了愣,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君奕轩,其中一个微胖的男子答道:“看阁下这副打扮,应该也是个练家子吧。你们这些人在江湖上行走,居然没听说过斩罗宗?”

君奕轩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再次冲着二人抱了抱拳:“我兄弟三人曾经学过些拳脚功夫,但却算不得江湖中人。我们刚从外地来,并不知道这皇都内的事情,所以这才冒昧向二位兄台打听一二。”

“弄了半天你们这身行头是糊弄人的呀!小兄弟,我告诉你,这斩罗宗可不单单在我们万安城,整个万桑国内稍微有些名气的城镇都有斩罗宗的分支。”微胖男子舒了口气,笑着说道。

微胖男子对面的皮肤黝黑的男子接话说道:“说来也奇怪,据说这斩罗宗是五年前才建立的,一开始根本没有什么名气。结果三年前这斩罗宗的宗主单枪匹马灭了一个连朝廷出兵都无法解决的匪窝,还将那匪窝头子的脑袋砍了下来挂在宗门口示众一个月。朝廷得知此事之后本想对那宗主进行封赏,可人家压根儿就没把这当回事。”

见自己的同伴说了这么一堆,微胖男子也不甘示弱:“对对对,那件事之后江湖上的人都在传,说这斩罗宗的宗主本就是个修道的半仙,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财富和虚名。还有人说他之所以出手剿灭那匪窝,其实就是因为那匪窝头子的外号惹恼了他。话说那个匪头子的外号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鬼面修罗!”

“鬼面修罗”这四个字一出来,君奕轩黑纱斗笠下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坐在邻桌的君奕晟拿着茶杯的手也略微抖了抖。

“外号起得倒是挺霸气,可惜遇到了人家斩罗宗啊。我估摸着,这‘斩罗宗’三个字的意思说不定就是专门斩杀这些残酷如修罗的人呢。”皮肤黝黑的男子面带讥讽的摇了摇头,好像那鬼面修罗是他动手解决的一般。

这话一说出口,不要说是君奕晟三人,就连坐在君奕晟不远处角落里的白衣少年面色也微微变了变。

因为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苍无念。

在人界呆了这么多年,他今天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残酷”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修罗族。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和一个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骨子里流的还是修罗族的血,听到这些凡人对修罗族有这么深的偏见,他的心里难得的有些不痛快。

君奕轩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对着面前已然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的两个人再次抱拳道:“在下还有个问题,请问两位兄台,这斩罗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宗派?他们收弟子有什么条件吗?”

微胖男子斜了他一眼:“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宗主是个修道的半仙,自然是个教习仙法道术的宗门啦!至于有什么条件,据说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适合修习仙法,有的人适合修习武艺,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我们寻常百姓哪知道人家收徒的标准是什么。你们要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去试试,大不了就是人家不收你们呗,又不会少块肉。”

“那敢问兄台是否知道该去哪里报名?”君奕轩又问道。

“十里之外的曲平山有他们的一个分支,去了你就知道了。”微胖男子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多谢两位兄台!”君奕轩问完话,对着两人道了声谢,转身回到君奕晟身边坐了下来。

“大哥准备去那斩罗宗看看吗?”一直未曾言语的苏白开口问道。

自从画族被灭,他们三人告别了惠姑,这些年来三人一起在外漂泊,君奕晟和君奕轩便不再允许苏白称呼他们为“少爷”。他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二人对待苏白也始终像是对待自己的弟弟一般,所以现在苏白称呼君家这两兄弟就变成了“大哥”和“二哥”。

“去看看吧。反正这么多年我们也遇到了不少江湖骗子,再多一个也无妨。若是这个斩罗宗真有那么厉害,我们投入其门下学艺倒也未尝不可。”君奕晟点头说道。

三人起身离去的同时,苍无念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说道:“黑奎,派人跟着那三人,我要知道他们的来历。”

那个叫黑奎的黑衣男子对着苍无念抱了抱拳应道:“是,少主。”

“我们一向对什么事情都冷冰冰的少主今天怎么会对三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男子感兴趣了?”黑衣女子语气带着些许讥诮之意,饶有兴致的看着苍无念。

“我只是对那个斩罗宗有兴趣罢了。”苍无念丝毫没有在意女子的态度,依旧是语气平淡。

“少主想要斩罗宗的消息,属下这里有大把的信息,您又何必追着那三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呢?”黑衣女子依旧不依不饶的询问。

“黑耀,你的话太多了。有空多跟你哥哥学学,少说话,多做事。”苍无念瞥了二人一眼,随后直接起身便往茶楼外走去。

“哥!你不觉得少主今天很奇怪吗?平白无故的怎么对那几个人这么上心!”黑耀一张俏脸满是憋屈,拽着黑奎的胳膊不满的嘟囔道。

“少主说的没错,你今天的确是话太多了。不过三个男子罢了,少主想查我们便去帮他查。你忘了阁主交代过什么了?”黑奎沉着脸,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妹妹而去向着她说话。

“我当然记得了。阁主要我们兄妹二人陪着他,无论他要干什么都由着他,我们只需要回头向阁主汇报就行了。说来也奇怪,你说阁主对他这个义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啊?要说疼爱他吧,又让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要说不疼他吧,又什么事都由着他。真是搞不懂!”黑耀苦着张脸,这五年来他们兄妹二人一直陪伴在苍无念身侧,几乎算是全职保镖兼佣人。

在苍无念没有出现之前,他们兄妹二人一直是古问天最看重的,可是苍无念出现之后,他们的地位就直线下降,这几年夹在这对脾气古怪的“父子”中间,心高气傲的黑耀已经都快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阁主自然有阁主的想法,我兄妹二人不过是阁主捡回来的孤儿,若没有阁主,我们二人可能早就冻死饿死了。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遵照阁主的吩咐办事,别的事情不要多想。”黑奎沉声教训道。

第六十六章 果然是他们

当晚,在苍无念下榻的客栈房间内,黑奎带来了白天苍无念命他前去调查的结果。

“少主,属下命人调查了那三名男子,得知他们今晚也住在我们这家客栈。但是属下却没有查到那三名男子的来历,也不知他们姓甚名谁,他们三人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属下仅能查到他们是五年前才出现在出现在我千机阁的视线范围之内,地点大概是在洛河源头一个叫做‘邵扬镇’的地方。”黑奎站在苍无念三步距离之外,恭声抱拳说道。

“邵扬镇?”苍无念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小镇的名字。这个小镇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以说在他抵达邵扬镇之前路过的所有的地方他都没有记住过,独独这个邵扬镇他始终难以忘怀。大概就是因为在那个小镇上,他第一次遇到了画倾城。

苍无念很想不明白,从他有意识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一个孩童。但是他却偏偏十分神奇的被一个人界的小女娃给吸引了,虽说那个女孩也不是寻常的凡人,但至少她的确是个小孩子。

苍无念的眼睛微微凝了凝,随后将这些他依然无法理解的感觉抛在一边,沉声问道:“确定是在邵扬镇吗?”

“不确定,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方位,因为邵扬镇方圆百里都只有些零散的村落,其实也不能算作是村落,只是有几户人家而已,所以那附近唯一的地名也就只有邵扬镇了。”黑奎答道。

“我知道了,跟我说说斩罗宗的事吧。”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黑奎早就猜到苍无念必定会问起斩罗宗,于是他便把他说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苍无念。

如同先前他们在幽雨轩听到的那般,斩罗宗是五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宗派,宗主十分的神秘,千机阁至今没能查出他的来历,只知道他自称“凡道人”。

这凡道人也的确如同传闻那般会仙法道术,即便是武艺也是十分的高强,这五年来死在他的绝技“修罗斩”之下的江湖败类和朝廷贪官多不胜数,朝廷多次派人前去想将他纳为己用却都被拒之门外。

自从他单枪匹马灭了那个自称“鬼面修罗”的匪头子的匪窝之后,斩罗宗就在江湖上声名大噪。这两年更是频频大开宗门对外招收弟子。许多想要修道成仙的人都慕名前往,抱着最不济也能习得一身好武艺的心思想要拜师学艺。

“知道这斩罗宗的总舵在哪吗?”苍无念问道。

“就在十里之外的曲平山。根据我们的消息,斩罗宗各分支的门主每次招收到资质好的新弟子都会举荐到曲平山,由那凡道人亲自教导。”黑奎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苍无念轻轻的对着黑奎挥了挥手,示意这里已经没他的事了。

黑奎却是没有立即退出去,而是犹豫了一下对着苍无念恭声道:“少主如此在意这个斩罗宗,不若属下寻一个天资高的人拜入其门下,以便探探虚实?”

苍无念淡淡的瞥了黑奎一眼,声音冰冷淡漠的说道:“像这样一个连寻常百姓都知道的宗门,难道我千机阁会没有探子潜入其中吗?如果不是你所言不实,那只能说明那凡道人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派不派人进去,我都得不到我想要的消息。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黑奎听见苍无念忽然转冷的语气,脊背瞬间有些发凉。他跟在苍无念身边五年,平日里苍无念虽然冷漠,不过偶尔的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些正常的情绪。但是像今日这般冰寒彻骨的寒意,他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少主完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那瘆人的冰寒态度压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少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都要怀疑苍无念是用了什么术法才使得他如此不舒服。

黑奎急忙低下头,语气恭敬的说道:“少主思虑周全,是属下逾越了。”

“下去吧。”苍无念摆了摆手,在黑奎的脚步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他又悠悠的说了一句:“回头告诉我义父,他这个千机阁也该好好招收一些人才了。”

淡漠的话语凉凉入耳,黑奎健硕的身躯不由得顿了顿,他回过身应了声“是”,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苍无念的房间。他早就该知道,以他们这位少主诡异难测的脾性和心思,怎么可能会对他和他的妹妹没有怀疑。

黑奎离开后,苍无念抬手便将屋内的灯给熄了。在他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确定没有人盯着他之后,他的身影便凭空的消失在房间之内。

离开了房间的瞬息,苍无念出现在这家客栈的屋顶之上,很快的他便找到了君奕晟他们所住的房间。

此时君奕晟三人已然摘下了白天戴在头上的黑纱斗笠,几张熟悉的面庞映入了苍无念的眼帘。

“果然是他们……画族的人的确没有死绝。既然他们三个还活着,那画儿一定也还活着。这样便好,活着……终有机会再见的。”苍无念盯着屋内的三人,心中隐隐的泛起了些许期待。或许是期待与那个小女孩再见面,或许是期待再见面时,她已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画魂。

第六十七章 破阵

第二日清早,君奕晟三人便离开了客栈动身前往十里之外的曲平山。

“真想不到,在这浊气繁重的皇都,周边居然会有这么一座灵气充沛的山。”一脚踏入曲平山脚下,君奕轩就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的确没想到。看来那斩罗宗的宗主还是有些眼光的,也不知道我们今日能不能见到他。”君奕晟仰望着山峰,沉寂多年的心居然有了些期待的喜悦。

“三位小哥是打算去斩罗宗拜师的吗?”一个带着些许豪气的女声在君奕晟三人背后响起。

三人一回头看见一个身着蓝衣劲装,体态丰满婀娜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已经不似年轻姑娘家的模样,虽然算不得绝色,但却有着成熟女子独有的风韵。

“我兄弟三人确是有这个打算。不知这位大姐……”君奕晟对着眼前女子抱了抱拳,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叫乔三娘,年少时曾学过些拳脚功夫,一心想当一名女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眼下虽说年岁大了,不过总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执着。这些年斩罗宗在坊间颇有声名,所以此番也想上山寻个机缘。不知三位小哥是否介意与我结伴同行?”乔三娘十分爽利的说道。

“原来是乔大姐,在下君奕晟,这两位是我的弟弟君奕轩和苏白。”君奕晟对着乔三娘拱了拱手,客气的介绍了自己这一行三人。

“唤我三娘便可,江湖儿女不必在意那些客套的礼数。”乔三娘笑着挥了挥手,她的确不喜欢被别人称呼为“大姐”甚至是“姨娘”,这样的称呼只会提醒她,她已韶华远逝,青春不再。倒不是她害怕自己人老珠黄,而是她怕自己的一腔江湖热血逐渐冷却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三娘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相见即是有缘,我们便一同上山吧。”君奕晟笑着说道。

四人结伴,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乔三娘本就是个性子爽直的人,很快就跟君奕晟三人熟络了起来。

过了小半日,四人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倒不是他们走不动了,而是因为“斩罗宗”三个大字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不是说这斩罗宗近日大开宗门招收弟子吗?怎么眼下却是这番情景!”君奕轩看着眼前紧闭的宗门,十分的疑惑。

“我这一路过来,也就遇到你们兄弟三人。莫非这斩罗宗换了地方?”乔三娘也很是疑惑。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君奕晟提议道。

就在四人准备上前看看能不能将门推开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宗门口凭空出现了一群人,冷不丁的把君奕晟四人给吓了一跳。

“哎,这斩罗宗收徒的要求也忒高了些!”这群人当中的一人盯着眼前斩罗宗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叹息道。

其他人也是摇了摇头,随后三三两两的绕过君奕晟四人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这位兄台请留步!”君奕晟上前拦住了先前出声叹息的男子,抱拳施礼道:“请问兄台,刚才你们一众人为何凭空出现在这里?”

“小兄弟,你们几个也是上山来拜师的吧?”男子看了看君奕晟,又扫了边上的乔三娘等人一眼,便笃定这四人也是慕名前来的。

“正是,我们四人刚到这里。先前这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我们正觉得奇怪,结果兄台一众人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了。”君奕晟答道。

“哎,我们这些人都是来拜师的。先前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他们当中还有比我来得更早的。大概一柱香之前,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者,让我们都跟他进去。进去以后那位老者对我们每个人询问探查了一番,却是一个也没瞧上。这不,他抬手一挥,我们就都出来了。”男子无奈的解释道。

“这……那老者可有说明缘由?”君奕轩走过来问道。

“无外乎就是资质不行,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几位若是对自己的资质有信心,倒是不妨一试。”男子话虽如此说,不过语气中却是没有多少鼓励的意味,在他看来眼前这三男一女也没什么特别的,进去了指不定也是跟他们一样的结果。

“多谢兄台!”君奕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拱手对这男子道了声谢。

男子离开之后,这斩罗宗的门口就又剩下君奕晟四人了。

四人相视一眼,随后君奕晟率先走上前去,伸手叩响了那紧闭的大门。

“今日时辰已过,几位明日再来吧。”一个中气十足气息悠远的老者的声音传来,让君奕晟惊奇的是,他居然判断不出那声音究竟是从哪个位置传来的,仿佛四面八方都回响着老者的声音。

这位老者定非凡人!这是四人在听见那声音之后心中唯一的想法。

“这位前辈,我等是诚心前来拜师学艺的。前辈先前已经见了那么多人,又何妨再看看我们几人是否符合前辈的心意?”君奕晟并没有想着立刻离开,而是语气恭敬的说道。

尽管他能感觉出这老者很强,但是他自信,假以时日他定能够超越这位老者,如果此时因为老者的一句话他们就乖乖的离开等到明日再来求见,岂不是说明他们也与刚才那群人一样,对自己的资质天赋没有信心吗?

果然,君奕晟这话一出口,周围就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几人脚底突然多出了一个光阵,光阵散发出来的光芒将四人的身形全部笼罩其中。

“若你们有办法破阵而出,老朽便直接将你们收为内门弟子。”老者的声音再一次悠悠的传来。

“这……这老头分明是以大欺小嘛!我们都只是寻常人,如何破得了他的仙阵啊?”乔三娘顿时皱眉骂道,她只是学过拳脚功夫,又未曾修习仙术,怎么可能破得了什么阵法。

君奕晟却是目光紧紧的盯着围绕在周身的阵法,沉吟片刻之后,他对着边上的三人说道:“你们都站到我的身后来。”

语毕,君奕晟双手交叠,手型变换,淡淡的光芒从他的掌中溢出。随即光芒越来越强烈,君奕晟将指尖对着面前的光阵一点,口中大喝一声:“破!”

在这“破”字一出口,笼罩着四人的光阵顿时消散无踪。

“你……你居然会仙法?”乔三娘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君奕晟,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的男子居然还懂得仙法。

“呵!让三娘你见笑了,不过是略懂些皮毛而已。”君奕晟淡淡的笑了笑。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破开这仙障。很好,你们进来吧……”老者的声音有些惊讶,惊讶之中带着些赞赏。

第六十八章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随着老者话音落下,紧闭的宗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响缓缓敞开。

君奕晟与三人相识一眼,随后率先抬步走进了宗门。

进入宗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十分宽阔的平地,远处有许多衣着统一的人正在练功,不用说,那些人自然都是这斩罗宗的弟子。

几人还没来得及再多走几步,便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虚幻了起来,一阵短暂的晕眩过后,四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大殿之内,一名身着灰袍的老者就站在他们正前方的不远处。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面带微笑的看着君奕晟,听声音便知道,这位显然就是先前给他们布下仙阵的老者。

君奕晟赶紧抱拳一礼,恭敬的答道:“晚辈君奕晟,这两位是晚辈的弟弟君奕轩和苏白,边上这位姑娘是晚辈在山下认识的,名叫乔三娘。”

老者点了点了,又细细的打量了几人一会儿,随后淡淡的说道:“老朽百里笙,是斩罗宗的大长老。我见你兄弟三人的资质尚可,不过这位姑娘……”

乔三娘心头一沉,她原本就不是为了修习仙法道术来的,只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即便再无寸进,每天能跟着众多的师兄弟练练拳脚,偶尔下山惩恶扬善一下也是好的。她没想到这才刚进来,就要被人轰出去了。

“百里前辈,晚辈并没有修习过法术。晚辈少时学过些拳脚功夫,此番前来也只是想学习武艺的,还望前辈能够收下晚辈!”乔三娘急忙抱拳说道。

“有根基自然是好的。这样吧,我先让弟子带你们去客房稍作休息,等晚些时候宗主回来再行定夺。”百里笙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直接拒绝乔三娘的请求。

就在百里笙叫来一名弟子带着君奕晟四人准备离开这个大殿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殿门口飞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用飞,是因为那人的确是双脚离地,而且速度奇快,君奕晟只能看见一道青色的影子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随后那身影在百里笙的身边落下,略带低哑的爽朗笑声便响彻整个大殿:“哈哈哈……这几位应该是笙儿新收的弟子吧!”

老者一见来人,急忙躬身行礼:“让师父见笑了,徒儿正打算同师父商量此事。”

君奕晟四人都看呆了,先前飞进来的那个人一身青衣短打,衣着上看起来就已经很不考究了,头发还有些散乱,歪歪斜斜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木头簪子。虽然这人此时背对着他们,但就算是听声音也知道,这个外表看上去有些邋遢的男子年纪并不大。可是他们刚才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位百里笙老前辈居然称呼这个男子为“师父”。

当然,在君奕晟这四人当中,最震惊的还是乔三娘,因为眼前这个青衣男子的声音和背影实对于乔三娘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洛大哥……”乔三娘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百里笙身边的那个背影,喃喃的叫出了声。

青衣男子在听到这一声轻唤的时候,身体微微僵了僵,随后他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乔三娘的身上。

乔三娘没有认错人,眼前这个青衣男子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的那个洛大哥。

“是你?”君奕晟在看见青衣男子的面貌之后瞬间惊疑出声。

洛凡这才将目光往乔三娘边上的三人看去,在看见君奕晟几人的长相时,他也是微微有些错愕,不过错愕也就是一瞬,随即他便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是你们。”

“无耻狂徒!”君奕晟顿时怒火大盛,下一刻他身形一动,瞬间闪现到洛凡的面前,手中的折扇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朝着他的胸前刺去。

“无耻狂徒,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君奕晟此时双目赤红,他已经顾不得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斩罗宗的什么人。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也不可能尾随曼沙,更不会想要将曼沙从他的手中救出来。如果没有将曼沙救下来,他也不可能带曼沙去画族,如果曼沙没有去画族,画族就不会惹到那无妄之灾。

君奕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对付修罗族,所以他现在对眼前这个男子的恨意有一大半都是迁怒。他根本不愿意去探究他和曼沙究竟是什么关系,至少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都是他兄弟三人亲眼所见。

会跟曼沙扯上关系的男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凡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一共就见过两次,可偏就这么两次,这年轻人每次都是抄着手中的折扇想要跟他拼命。

就在君奕晟的折扇带着刺眼的光芒来到距离洛凡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洛凡轻轻的抬起手,手掌挡在了扇尖和他胸口的中间。

君奕晟的扇子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挡在洛凡的掌心之外,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寸进不得。

君奕晟的一张脸涨得发红,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用力过度:“你这妖道!究竟使的什么妖法!”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你我不过才见过两次面,你每一次都出手想要我的命。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洛凡的语气轻飘飘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随意的一挥手,君奕晟的身子就倒飞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这样的他

看见自己的大哥这么轻易的就被挡了回来,君奕轩和苏白急忙上前将君奕晟给扶住。

乔三娘直到这个时候才缓过劲来,着急的两头张望:“洛大哥,奕晟兄弟,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君奕晟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乔三娘的话,而是恨恨的盯着洛凡,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我兄弟三人也不会家破人亡。你这妖道,有本事你今天就将我兄弟三人的命留在这里!否则我君奕晟总有一天会亲手灭了你!”

如果说君奕晟刚才是仿佛没有听见乔三娘的话,那此时的洛凡是既没有听见乔三娘的心急如焚,也没有听见君奕晟的咬牙切齿。他只是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君奕晟胸口的衣领处。

似是察觉到洛凡的眼神不对劲,君奕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原来刚才他被洛凡一掌掀飞回来的时候,他这些年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曾经用以开启画族隐匿仙障的墨玉扳指不小心露了出来。

君奕晟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将墨玉扳指重新塞进自己的衣领,洛凡却突然伸出手对着他的胸前凌空一抓,那拴着墨玉扳指的红线立刻就被扯断,随后墨玉扳指便飞入了洛凡的掌心之中。

“你干什么!你把东西还给我!”君奕晟大惊,他没想这个“妖道”居然会伸*他的东西。别的东西也就算了,但是这墨玉扳指是属于画族的东西,是他留在身边唯一的一点念想,即便是死,他也不能让这份念想落在别人手里。

君奕晟说完话,已经挣开了君奕轩和苏白的手,准备再次朝洛凡扑过去。

洛凡紧紧的盯着手中的墨玉扳指,就在君奕晟的手向他抓来的时候,他淡淡的问道:“君封是你什么人?”

君奕晟马上就要够到那墨玉扳指的手就这样愣愣的僵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将手放下,错愕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爷爷?君奕晟……原来是你君封的孙子。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洛凡盯着手中的墨玉扳指,喃喃自语。

“你究竟是什么人?”君奕晟此时也感觉事情有些蹊跷,这世上除了画族的人,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爷爷叫什么名字,而对方很明显是因为他身上的墨玉扳指才提起了他爷爷。

洛凡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君奕轩和苏白二人问道:“你是君封的孙子,那他们两个又是谁?”

“他们都是我弟弟。”君奕晟沉声说道。

洛凡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墨玉扳指还给了君奕晟,抬脚便往大殿外走去。与此同时他的声音淡淡的在大殿中响起:“三娘留下,你们三个跟我来。”

几人离开后,大殿内就只剩下了乔三娘和百里笙。乔三娘直到此时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她曾经以为洛凡就是个江湖浪子,可能有着不俗的武艺。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有不俗的武艺,还会高强的法术。

乔三娘已经完全懵了,她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懂这个让她心动的男子,或者说从始至终,她就没有看懂过他,他于她而言,不过是烙在心里的一个名字和一副皮相罢了。

“乔姑娘,你还好吧?”百里笙见乔三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乔三娘狠狠的甩了甩脑袋,深深的吸了口气:“百里前辈,洛大哥他……到底是什么人?”

百里笙和蔼的笑了笑:“他便是小老儿的师父,也是这斩罗宗的宗主。”

“师父?如果晚辈没看错,百里前辈应该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吧,洛大哥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师父?”乔三娘满脸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哈……”百里笙哈哈大笑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修仙之人,寿命远非我等可比。小老儿六岁的时候就跟在师父身边了,如过去了两百余年,我已经老成这副样子,而师父他老人家却还是如同当年我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乔三娘听了百里笙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七十来岁的老头居然已经两百多岁了,而洛凡那个浪荡道人,居然过了两百多年还是这副模样?这……还是人吗?

“姑娘不必如此吃惊。凡人修习仙法,自然是为了长生,法力越强,寿命也就越长。这茫茫三界苍生,有机缘、有仙根,飞升成仙者不知凡几。像师父他老人家这样的仙人离位列仙班也就是一步之遥的事,可惜啊,师父这么多年来似乎一直为俗事所累,迟迟无法飞升成仙。”百里笙看出了乔三娘的震惊,缓缓的解释道。

乔三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斩罗宗为她准备的客房的。

自从今天见到了洛凡,她的脑子就一片混乱。

他是个半只脚踏入天界的人……

他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大岁数了……

只要他将心中的执念放下,或许他立刻就有可能飞升成仙……

这样的他,还是她心仪的洛大哥吗?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凡间女子,没有高强的武艺,没有法力,没有仙根,没有过人的容貌,甚至她连青春都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这样的她,似乎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第七十章 前辈何许人

洛凡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君奕晟三人也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尽管他们现在有很多的疑问,可是洛凡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洛凡领着三人绕过了几条岔路,一路行至宗门深处,最终在一块巨大的石门之前停了下来。他抬手一挥,巨大的石门便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缓缓的打开。

“你们进去看看吧。”洛凡指着石门里面,语气淡淡的说道。

君奕晟三人相视一眼,虽有疑惑却并没有多少犹豫的直接走了进去。以洛凡的实力若是想将他们三人杀了,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根本没有任何的必要把他们骗到什么古怪的地方再动手。

进入了石门,他们发现眼前是一间石室,石室内笼罩着淡淡的光芒,很明显,这光芒是仙法所化。

很快的,君奕晟三人就知道这是室内的仙法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因为在他们的面前整齐的排列着十口棺木,而且还是十口没有盖棺的棺木。

每一口棺木之中都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因为仙法的保护而没有丝毫的腐坏。那些尸体他们太熟悉了,正是画族的十名元老,其中自然也包括画墨风和君封。

“爷爷……族长……”君奕晟三人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棺木,喃喃出声。

下一刻三人齐齐的跪在棺木之前,悲痛的哭喊道:“爷爷!族长!”

“爷爷!孙儿不孝,孙儿被送出画族之后都没有勇气再回到画族将爷爷的遗体找回来。孙儿不孝!若不是孙儿,画族也不会遭此灭顶之灾……”君奕晟已然泣不成声,这五年来他没有再回过画族,他不敢回,也不能回。他将内心的自责和仇恨全都埋藏在深处,化为他努力提升自身的动力。

可是今日当他真正看见了爷爷以及画族各元老的尸首,他一直小心隐藏的脆弱终于是不可遏制的爆发了出来。

良久之后,三人才缓缓起身,对着面前的十口棺木躬身一礼。随后三人皆是再没有言语,默默的退出了这间石室。

“不知前辈究竟是何人,与我画族有何渊源?为何能够将我画族元老的尸首找回并且存放在此?”君奕晟对着洛凡抱了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我叫洛凡,这个名字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不过一千多年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画洛凡。”洛凡淡淡的说道。

“画洛凡……你姓画?你就是千年前从我画族中消失的画魂?”君奕晟三人皆是十分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画族一千三百多年前诞生的仙根最强之人居然会真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是我。”洛凡轻轻的点了点头。

“洛凡前辈,晚辈先前并不知前辈就是我画族千年前的画魂,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君奕晟急忙对着洛凡抱拳,语气十分诚恳的道歉。

“不知者不罪,况且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画族的既定画魂了。”洛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语气中有些落寞。

“洛凡前辈可知我画族是被何人所灭吗?”君奕晟问道。

“修罗,曼沙。”洛凡语气冰冷的吐出这四个字。

“原来前辈知道……既然前辈知道那曼沙是修罗女王,那日在邵扬镇为何还要与她纠缠?”君奕晟不解的问道。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修罗女王,她寻到我的时候我已察觉她并非凡人,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她居然根本不属于人界。当时她说她的孩子失去了觉魂,想要找画族的人帮那孩子重塑觉魂。我深知画族当中并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所以劝她打消去画族的念头。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们。若我所料不错……是你们三个将她带回画族的吧。”洛凡悠悠的说道。

一听洛凡说这话,君奕晟三人更是自责无比,齐齐跪了下来。

“都是晚辈识人不清,才会给画族带来如此灾难。先前晚辈在大殿内看见前辈,立刻就联想到了曼沙,所以……”

君奕晟的话还没说完,洛凡就挥了挥手打断道:“先起来吧。我知道,你以为我跟那曼沙定然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将对她的仇恨迁怒到我身上。此事也不完全怪你们,想必你们也不清楚画族究竟有没有画魂。”

“洛凡前辈有所不知,八年前我画族的确又诞生了一名画魂。晚辈心头一直有一个疑惑,就是想知道我画族究竟有没有办法画出真实的魂魄,若非如此,晚辈也不会那么轻易将曼沙带入丹青谷中。”君奕晟说道。

“画魂……或许就是个传说吧。至少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即便能画出来,也不会有灵性,没有灵性的物事,也不过就是张普通的画罢了。”洛凡叹了口气,他的确没有那个能力,否则他也不会失去他的蕊儿。

“就连前辈也无法画魂吗?那我画族的先祖为何会给后辈留下这么一个念想呢……”君奕晟茫然的问道。

“许是机缘不够吧。”洛凡叹了口气,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苏白身上:“你应该只是个凡人吧?”

苏白见洛凡问起自己,急忙行礼说道:“晚辈苏白,见过洛凡前辈。前辈说得不错,晚辈的确只是一介凡人,自晚辈的曾祖起,有幸进入丹青谷并且在谷内定居,所以晚辈自打出生起便跟着奕晟和奕轩两位兄长,从而也习得了一些粗浅的法术。”

洛凡点了点:“作为一个没有仙根的凡人,你已经算是不错的。如今画族被灭,我创立这斩罗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斩尽修罗族,为我画族报此血海深仇。如果你们三人愿意,从今以后便跟着我吧。”

君奕晟三人听洛凡这么说,心头顿时大喜。画族千年前失踪的既定画魂,那实力绝对远非任何一个画族元老可比。他们三人本就是在外漂泊,希望能够找到不断提升自己实力的机缘,如今能够跟着洛凡,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三人齐齐跪在洛凡身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行了这师徒大礼。

第七十一章 我都给你担着

在收了君奕晟三人为徒之后,洛凡突然想起了先前被他留在大殿中的乔三娘。交代了三人几句后他身形一动,转瞬又回到了大殿之内。

“笙儿,三娘呢?”洛凡看见大殿之中只剩下百里笙一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百里笙对着洛凡行了个礼,恭声道:“师父,徒儿已经命弟子带那位姑娘去厢房休息了。”

洛凡点了点,随后便走出了大殿。

他本想直接去乔三娘的厢房内找她,可是转念一想,他却是先去了酒窖。从酒窖中掂了两坛他曾经时常和乔三娘共饮的玉泉酿,这才往厢房走去。

“笃笃笃……”

轻轻的叩门声响将坐在桌边兀自发呆的乔三娘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是谁?”乔三娘问道。

“我。”洛凡只淡淡的说了这一个字。

乔三娘的心在听见这简单的一个“我”字后便突然不争气的突突直跳起来。五年前他不辞而别,她明知道再会无期心里却还是依然有所期盼,可是没想到五年后再见面,才发现他一直以来就是她根本不可能追寻到的目标。

洛凡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听见屋里的动静,他正思量着是不是要直接将门推开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乔三娘那张略带着些许苍白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怎么,几年不见,三娘就不打算认我这个老朋友了么?”洛凡将手中的酒在乔三娘的面前晃了晃,大咧咧的走进了房内。

“我应该叫你洛宗主,还是叫你一声老祖宗?”乔三娘苦笑了一下,轻声问道。

“别介啊,咱们俩当年好歹也算是患难之交,你还是叫我‘洛大哥’显得亲切!来,过来陪洛大哥喝两杯。”洛凡笑盈盈的对着乔三娘招呼道,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乔三娘此刻内心中的那些复杂。

乔三娘心中悠悠一叹,随手关上了房门走到洛凡的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玉泉酿?”乔三娘盯着桌上的两坛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啊,当初在邵扬镇的时候,你的酒窖里不都是这种酒么?这酒不错,我也喝习惯了。”洛凡笑了笑,随手将一坛酒的盖子掀开,直接递给了乔三娘。

乔三娘咬了咬牙,接过洛凡递来的酒坛子,就着坛口仰头咕嘟咕嘟的就灌下几大口。

“够豪气!这才是我认识的乔三娘!”洛凡赞了一声,随手开启了另外一坛酒,也跟乔三娘一样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

乔三娘从接过酒开始就一直没再说话,只是闷着头一个劲的灌自己。曾经在邵扬镇的那个小酒肆里,两人时不时的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可是那样的日子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有心事的人喝酒是很难喝醉的,但是一坛酒见底了之后乔三娘却突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心头闷热得犹如被放在屉子里蒸的包子。

“洛大哥……”乔三娘喃喃的开了口,可是声音却低哑得她自己都快听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而且那声音之中还带着哽咽,与此同时,眼眶内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就要溢出来。

洛凡心头悠悠一叹,他知道乔三娘对他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一个人,在失去那个人的时候他痛苦得想要立刻就死去。他曾终日流连烟花之地,想通过放纵来麻痹自己对那人的思念。

可是千年过去了,思念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他身边经过的女人很多,但是能让他记住的,也就只有乔三娘一人了。可惜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

在洛凡的眼里,乔三娘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知己,也是个可以让他去爱护的妹子,唯独不会是那个能占据他整个心房的爱人。

“傻丫头,想哭就哭出来吧。喝了酒还把难过的事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洛凡伸出手,轻轻的捋了捋乔三娘脸颊边有些散乱的头发,声音柔软的说道。

“洛大哥……我没事,只是没想过还能有机会跟洛大哥坐在一起喝酒,心里头激动罢了。”乔三娘伸手抹了抹眼角,十分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

“你这笑的,还不如哭呢!”洛凡打趣道,顿了顿他又问道:“说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了?万安城离邵扬镇的路程可不近哪。”

乔三娘忍不住白了洛凡一眼:“你还好意思说。那日我生辰,一晚上没等到你,我就知道你再也不会回邵扬镇了。我本来就是个无根之人,也没什么朋友,你走了以后我留在那酒肆里也只是触景伤情罢了。索性我干脆又过起了多年之前在江湖上漂泊的生活。你这个斩罗宗这两年在坊间的名声很大,我就想着来试试,看还能不能再让武艺有所精进。”

听得乔三娘提起那一年的生辰,洛凡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五年前乔三娘生辰的那一天,也正是画族的灭族之日。他亲眼见到了丹青谷尸横遍地的模样,仇恨早已充斥了他整个头脑,哪里还会记得乔三娘生辰之事。

然而这一切乔三娘却并不知情,如果她知道她的生日是洛凡族人的忌日,她一定不会提及此事的。

洛凡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陪乔三娘过生辰了,但是他也很愧疚,愧疚他曾答应了她,却没有办法办到。

“三娘,不如你就留在斩罗宗吧,我看你这年纪,这辈子恐怕是嫁不出去了。不如就留下来,继续当你那行侠仗义的女侠。如果遇到打不过的,还有我斩罗宗替你出头。”沉吟了许久,洛凡最终开了口,虽然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挺欠揍,但这是他所能给她的全部了。生辰不能陪,感情不能给,他只能在自己有生之年,护她一个周全。

乔三娘也是心思剔透的女子,她特意提及了五年前他在自己生辰之日放了自己的鸽子,可是他却避而不提,甚至连一句歉意的话也没说,那只能说明那一天的确发生了什么很突然的事情,或许那件事是洛凡自己都不愿意去想的。所以他才会开口请自己留下来,算是变相的表达歉意了。

“我嫁不出去还不都是你害的,整天说我没人要,生生的把我的姻缘都给说没了。此番就算你不留我,我也得让你负责。不过以后若是我在外面闯祸了,你可得给我担着!”乔三娘瞥了洛凡一眼,打趣的说道。

“行!看在你那些玉泉酿的份上,无论你闯什么祸,我都给你担着!”洛凡毫不在意的笑道。这世上,除了千年前他失去的那个人还有五年前他救不回的画族,还有什么对他来说能算得担不起的“祸事”……

第七十二章 启程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过了十年。

丹青谷百里之外,荒山,茅草屋。

惠姑没有想过,自己带着画倾城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一住就是十五年。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画倾城还太小,她也没想过要带着她离开这片山林。可是随着画倾城一年年的长大,惠姑越来越觉得应该带着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画倾城如今已年满十八岁了,出落得十分的水灵动人,可是她除了还带着些许儿时的激灵活泼,人生阅历几乎就是一张白纸。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荒山之中,如此单纯善良的心性,以后可如何是好。

但是惠姑又有些无奈,她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要将画倾城带出这片山林,是因为她在等君奕晟兄弟三个。当年君奕晟三人离开的时候,说过会再回来寻她们。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三人却从未曾回来过。惠姑不知道他们三人是因为还未拥有报仇的实力,还是遇上了什么意外,但是这十五年,她的确每天都在担心着他们。

“姑姑,你看看我今天带回来什么!”一个清脆娇俏的女子声音老远的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房间内的惠姑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时不时的就喜欢从山野中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你这丫头,姑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家要稳重矜持些。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老这样毛毛躁躁的,以后下了山,我看哪家儿郎敢要你!”画倾城一走进门,惠姑就忍不住笑着教训道。

画倾城听到惠姑的话立刻噘起了嘴:“哼,姑姑说要带我下山已经说了十年有余了,可如今我连一个小村庄是何模样都没见过,还谈什么儿郎!”

“你这小丫头啊……”惠姑用手指戳了戳画倾城的额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姑姑,你到底准备何时带倾城出去见见世面啊?倾城自打有记忆起就一直在这荒野山林里呆着,除了姑姑就再没见过旁的人,我们又不是庵里面修行的尼姑,这日子过得也忒无趣了些!”画倾城拽着惠姑的胳膊撒起娇来。

惠姑心中悠悠一叹,她的确是不应该绑着这小丫头继续呆在这荒山之中了,至于君奕晟三人,既然等不回来,不如她们亲自去寻。

“这两日准备准备我们便离开吧,不过姑姑可得先跟你说好,外界不比这荒山之中安宁,人心都十分复杂,你可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也别给我闯出什么祸来。否则姑姑就把你带回来,让你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在这小茅屋里呆着。”惠姑面色严肃的说道。

画倾城一听惠姑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一双大眼睛顿时泛起了精光,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姑放心,去了外面倾城什么都听姑姑的,姑姑说往东,倾城绝对不往西!”

二人虽说在这山林居住了十几年,可是需要收拾的东西却是寥寥无几,无非也就几件粗衣麻衫。

将衣服收拾在一个小包袱中,第二日两人便动身准备离开这座荒山。

走出小茅屋的时候,画倾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间简陋的小屋子,虽说她一直渴望着能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这里毕竟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此番离去,不知何时还会再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舍不得走了?那不如我们还是回屋吧。”惠姑看着画倾城盯着小茅屋依依不舍的模样,悠悠的开口道。

画倾城一个激灵:“没有没有,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姑姑,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离开了这座荒山,惠姑和画倾城二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画倾城左瞧瞧、右看看,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姑,怎么下了山还是没有人呐?我们该去哪儿呢?”

惠姑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先陪姑姑去看望一些故人吧。”

画倾城一脸疑惑的问道:“故人?倾城自幼就跟姑姑生活在那荒山野岭里,怎么从未听姑姑提过什么故人呢?”

惠姑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原本姑姑并没有想过要现在去看他们,不过既然决定离开这里了,那就顺道先去看看吧。”

说完话,惠姑伸出一只手,手掌上泛起淡淡的白光,她用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一抹,容颜就迅速的发生了改变。熟悉她的人能看出来这张脸还是她,只是从原本二十出头的模样变成了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

“姑姑……你为何好端端的要将自己的容貌变成这样?”画倾城看着眼前一下子老了一倍的惠姑不解的问道。

“傻丫头,我离开那些故人都十几年了,如果还是以前的模样,岂不是会把人家都吓着?”惠姑淡淡的笑了笑,随意的找了个借口。

画倾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倾城第一次见到姑姑的时候,姑姑就是那般年轻貌美的模样,这都十几年过去了还是那般模样,确实会吓到那些普通人的。”

“姑姑教给你的法术都还记得么?集中精神,我们准备走了。”惠姑问道。

“嗯,姑姑教给倾城的东西,倾城早就烂熟于胸了!”画倾城自信满满的说道。

惠姑点了点头,随后两人手中同时结出手印,一束白光将两人笼罩其中,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就同时消失在原地。

第七十三章 相见不识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惠姑和画倾城出现在一个山谷之中。山谷寂静无声,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早已损毁的房屋废墟,风一吹过,扬起一阵尘土。

“姑姑,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尽是些废墟呢?”画倾城环视着周围的荒凉情景,心中有些发寒。

惠姑没有回答,只是拉着画倾城的手快速的在路上行走着。她的眼睛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难道有人来过这里?怎么连一副遗骸都没有看到?”惠姑在心头暗自疑惑。她首先想到的是君奕晟三人,可是随即这个念头就被她打消了。

这里是曾经的丹青谷,是画族的家园,也是整个画族的埋骨之地。以君奕晟的性格,在他没有能力为画族报仇之前,想必他是不会回来这个地方的。而且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才距离画族被灭一个多月,贸然前来不但于事无补,还很有可能被“修罗族”的黑影军队所察觉。

惠姑拉着画倾城几乎将整个山谷绕了一圈,除了坍塌的废墟之外确实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东西了。

惠姑心头幽幽一叹,莫不是这些年发生过什么别的变故,连族人的尸骸都已经找不到了。

“姑姑,那里是不是有个人?”画倾城拽了拽惠姑的衣袖,指着远处问道。

惠姑扭头一看,发现她们二人此时已经来到了画族当初的圣地,而圣地内那口早已干涸了的丹青池边上的确是有个人。

那是一名女子,女子身着玫红色深衣,深衣外面套着一曾薄薄的黑色纱衣,手中似是拿着一支笛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容貌。

女子正静静的站立在丹青池后的巨大凹陷石壁面前,看起来似乎正对着石壁上已经残破的少司命浮雕出神。

“姑娘是何人?”惠姑放开了画倾城的手,闪身来到蒙面女子的身后,语气中带着些警惕的问道。

蒙面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盯着眼前的惠姑,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这妇人……似乎有些眼熟?

随后蒙面女子看见了正在往她们这里跑来的画倾城,眼前不由得一亮:好美的小姑娘!

“姑姑,你们认识?”画倾城见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问道。

“小妹妹你误会了,我与这位……这位姐姐并不认识。”蒙面女子略带笑意的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似乎并不比画倾城大多少。

“姑娘为何会在此处?”惠姑盯着眼前的蒙面女子问道。

“我年少时曾与这里住着的几人有些渊源,所以此番特地过来看看。莫非姐姐也认识这里的人?”蒙面女子问道。

惠姑微微皱了皱,她觉得眼前这个蒙面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说话的声音也似曾相识。可是因为此时她用面纱遮着脸,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所以惠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我们与姑娘差不多,也是与这里的一些人有些渊源。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里居然会变得如此情景。”惠姑淡淡的说道。

“是啊,还记得我十几年前有幸来到这里,当时这山谷中仙气萦绕,很是美丽……”蒙面女子悠悠的说着,眼神中也不自觉的流露出回忆和遗憾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儿,蒙面女子又道:“两位可知这里为何会变得如此景况吗?”

惠姑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知。”

蒙面女子惋惜的叹了口气:“哎……可惜了,原本我还以为……”话说一半,蒙面女子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我今日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也该回去了,就此别过二位姐妹。”

说完话,蒙面女子将手中的笛子吹响,眨眼间,不知从哪里奔来一匹黑色的骏马。女子纵身一跃翻上马背,对着惠姑和画倾城潇洒的抱了抱拳:“二位后会有期!”

马蹄卷起沙土,载着蒙面女子绝尘而去。就在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画倾城二人眼中的那一瞬,惠姑的瞳孔突然紧缩,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浑身几乎都颤抖起来。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画倾城见惠姑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急忙搀着她的胳膊问道。

“是她……是她……怎么会是她……不……不会的……”惠姑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画倾城的话,口中喃喃自语道。

“姑姑认识她吗?她到底是谁啊?”画倾城十分不解的问道。

惠姑深吸了口气,良久之后终于缓和了些情绪:“但愿是我认错了吧。如果真的是她,我一定会杀了她!她和她的主子,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这么多年来,姑姑一直都是温和如水,时不时的还会跟她开些玩笑,待她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将一身的医术都倾囊相授。

她知道姑姑不是普通人,不仅有高超的医术,还会仙法,她问过姑姑是什么来历,可是姑姑却从未告诉过她,甚至连姑姑的姓名她都不知道。

可是让画倾城没想到的是,她们今天头一回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可能会是姑姑的仇人。而且姑姑此时的模样让她感到有些害怕,想必姑姑口中的“她”和“她的主子”一定是让姑姑恨之入骨的人吧。

“姑姑当年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了逃避追杀才躲到那荒山野岭?”画倾城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等时机成熟了,姑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惠姑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淡,她不认为现在是让画倾城知道真相的好时机。

第七十四章 今天是中元节

黑色的骏马在无人的小道上畅通无阻的狂奔,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骏马便带着马背上的蒙面女子来到了邵扬镇的邵扬客栈门口。

女子将黑马交给了店内的伙计,让他把马牵去马棚。随后她便径直走向了客栈二楼的某间客房内。

蒙面女子没有敲门,而是直接伸手将门推开。

此时的房内正端坐着一个人,此人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身着素净的月白色长袍,齐腰的墨发用一支与衣服颜色一般无二的白玉簪随意的束起了一半。

男子手中端着一个茶杯,他似是完全没有在意到蒙面女子推门进入了这间屋内,只是悠悠然的将茶杯送到嘴边,缓缓的喝了一口。

待到他品完这口茶,这才将茶杯放下,抬起头来看向蒙面女子,俊美如妖般的面庞展露出一抹嫣然的笑意。

“回来了。”男子的语气风轻云淡,可是嗓音却极其富有吸引力。

蒙面女子素手轻抬,一把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秀丽的面容。随即她长长呼了口气,有些埋怨的对着男子说道:“小王子,您可不可以不要面带着这样的笑容看着我?”

男子闻言笑意愈发大了:“怎么?我的如月姐姐不喜欢看见我笑?”

“小王子,你就饶了奴婢吧!当年是奴婢不好,不该妄想要您称呼奴婢为姐姐!”蒙面女子正是安如月,这些年她面对着变化得翻天覆地的苍无念,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每当看见他俊美得不真实的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意,她的心都不自觉的一抽一抽的。

“好吧,如月长老。说说吧,之前在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苍无念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问道。

“一片废墟,萧索至极,入眼之处满目苍夷,不过却是连具白骨都没见着。”安如月坐在苍无念的边上,有些无力的说道。

“没有尸骨?那墓碑呢?”苍无念微微皱眉。

“我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的确什么也没有。倒是那尊少司命的石雕有被人损毁过的痕迹,可我仔细看了很久,也看不出来那石雕之中有什么玄机。”安如月耸了耸肩说道。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的线索也是难免的。”苍无念语气淡淡的说道,随手又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

“说来倒是奇怪,我今天在那里居然遇到了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是个中年妇人,看那气质样貌,年轻的时候应该也算是个漂亮的女人。至于另外一个,约莫十七八岁,那脸蛋生的……居然比王上还要美上三分。”安如月感慨的说道。

苍无念闻言,平静的脸庞上突兀的涌现出一丝淡淡的怒意。

安如月看到苍无念的表情,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急忙道:“小王子,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提起王上的。只是那个小妹妹的确长得太美了,我才……”

“她们是什么人?”苍无念没等安如月的话说完便出言打断道。

“不知道,她们只是说跟我一样,曾经和那里的人有些渊源,所以去看看。还说没想到那地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安如月摇了摇头答道。

苍无念沉默了下来,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人:十五年前,洛河岸边,那个身穿青色罗裙的女子,和她怀里抱着的粉嫩的小女娃。

可是怎么可能是她们呢?这十五年来他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打入千机阁的内部,逐渐的掌握住了千机阁大半重要信息的来源,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得到过与那个小女孩有关的半点消息。这让他一度十分怀疑自己当初判断她还活在世上是不是错误的。

“不,应该不会是她们。”苍无念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

“她们?”安如月疑惑的看向苍无念,随后她一拍脑袋:“你是说画族的惠姑和那个小女孩?这么说起来,那中年妇人倒是长得跟那个惠姑有些神似,可是怎么可能……她的模样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了,画族的人生来自带仙根,即便会变老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苍无念眯了眯眼,手中的茶杯被他捏了个粉碎。随后他长舒一口气:“罢了,你派人多注意点斩罗宗的动静,若真的是她们,迟早会去和君家兄弟见面的。”

“我知道了。对了小王子,你为什么会选在今天来这个地方啊?古问天那老匹夫不是派你去皇宫吗?要是被你身边那两条尾巴知道你溜到这邵扬镇来,你就不怕引起那老狐狸的怀疑?”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平静的脸上又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看得安如月心头一阵颤抖。只不过苍无念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今天是中元节。”

第七十五章 初入俗世

惠姑和画倾城一路过来都是使用法术遁走,不过在距离邵扬镇十里之外的地方她们就开始步行了。因为这附近偶尔三三两两的能看到几户人家,若是使用法术,万一被寻常老百姓看到她们凭空消失或者凭空出现,估计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接近傍晚的时候,两人终于抵达了邵扬镇。

此时邵扬镇的街道上热闹非常,各色各样的摊位在道路两边排得满满的。

画倾城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地方,她像个充满好奇的孩童一般左顾右盼,时不时还蹦到别人的摊位前仔细的瞧着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稀罕物事。

“姑姑,原来这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的热闹啊?好多好玩的东西倾城都没见过,姑姑,不如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多好啊!”画倾城挽着惠姑的胳膊,十分兴奋的说道。

惠姑挑了挑眉,在她的印象里,俗世之中只有遇到一些特殊的节日才会在傍晚时分也如此热闹。她们在那荒山之中呆了十几年,早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莫不是这么凑巧的,一出来就赶上节日了吧?

“你这丫头,我们可不仅仅是出来玩的。这外头好玩的地方多得很,小小的一个邵扬镇还算不上什么。”惠姑轻笑道。

“哦?莫非姑姑此番愿意带倾城离开那荒山,是有什么目的地吗?”画倾城回过味来,她总觉得姑姑这次会如此爽快的带她离开那小茅屋来到这外面的世界,似乎是有什么用意的。

“目的地是没有,目标倒是有一个。慢慢来吧,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先住上两日。”惠姑神色如常,却是没有细说。

画倾城也早就习惯了惠姑如此,这么多年来,她每次问起一些与自己或者与惠姑有关的事情,惠姑或者避而不答,或者话说一半。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问了,反正惠姑也说了,总有一天会告诉她的。

两人走到了邵扬客栈的门口停了下来,画倾城看了看面前的客栈问道:“姑姑,这客栈就是让路过的人暂住的地方吗?”

“嗯,不若我们今晚便在此落脚吧。”惠姑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画倾城走进了客栈。

“二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呐?”跑堂的见画倾城二人进来,十分热情的招呼道。

惠姑将腰间的一个小荷包拿出来放在柜台上,然后说道:“住店。顺便给我们备些饭菜和茶水送到房里来。”

“好嘞!两位随我来。”店小二麻溜的将钱收起,客气的对着惠姑二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上楼的时候惠姑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位小哥,我二人先前赶路有些匆忙,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儿啊,今儿是中元节啊!我们这镇子附近都是些零散的小村小户,所以每年的今天镇子上都热闹得很。二位吃完晚饭也可以出去转转,放个河灯讨个吉利。”店小二热心的答道。

“日子过得真快,这么快就到中元节了。多谢这位小哥了!”惠姑一脸恍然的说道。

两人进了房间后,画倾城这才悄悄的问惠姑:“姑姑,什么是中元节啊?”

“每年的七月十五就是中元节,民间也将这个节日叫做‘鬼节’。有些地方会举行祭典,到了晚上人们会去放河灯,为逝去亲人的亡魂引路,或者是为自己祈福。”惠姑缓缓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外头这么热闹。姑姑,一会儿我们也出去看看吧?”画倾城兴致十足,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稀罕的,一出来就赶上个节日,她怎么也得凑凑热闹。

惠姑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她逝去的亲人不就是整个画族的人,如今大仇未报,她有什么脸面为这些亡魂引路和祈祷,恐怕他们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的。

见惠姑似乎有些不愿意,画倾城忍不住嘟起了小嘴:“倾城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况,姑姑就不能答应我,让我去看看嘛?”

“哎,你这小丫头,姑姑又没说不让你去。不过你可得答应姑姑,早去早回,别在外头闯祸。”惠姑无奈的叹气。

“诶?姑姑你不跟我一起去吗?”画倾城有些惊讶的问道。

“姑姑有些乏了,就不跟你去凑这个热闹了,记得姑姑的话,看完了热闹就赶紧回来。不要跟陌生人说太多,知道吗?”惠姑叮嘱道。

“知道了!倾城一定听姑姑的话!”画倾城高兴得就差跳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两位客官,小的给二位送饭菜和茶水来了!”

画倾城起身去开门,店小二走了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二位请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

“谢谢这位小哥,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会再叫你的。”画倾城没等惠姑说话,笑盈盈的对着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先前并没有仔细的去看画倾城,因为画倾城一直在惠姑的身后并没有言语,而且看两人打扮得也十分朴素,甚至朴素得有些寒碜。此时画倾城主动开口,那清脆甜美的嗓音顿时让这店小二为之一震,随后他又看向画倾城的脸,这一细看,当场就傻了。

“嗯……哼……”惠姑见这店小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画倾城的脸,有些不悦的故意清了清嗓子。

店小二这才缓过神来,脸色一红,尴尬的赔笑道:“小的失礼,小的失礼了!”说完,店小二急忙恭谨的退出房门。

画倾城将门关上的同时,那店小二边离开边自言自语道:“我了个亲娘诶,这世上还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天上的仙女儿估摸着也就这模样了吧。”

“你这丫头,之前才叮嘱你不要随便跟那些不认识的人说话,你转眼就给忘了?”店小二走后,惠姑不满的瞪了画倾城一眼。

画倾城吐了吐舌头:“我也没说什么嘛,谁知道那个小二哥干嘛盯着我看呐!”

惠姑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啊……你这张小脸太惹人注意了些。”

画倾城眨巴着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无辜道:“没有啊,我这看了十几年了,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啊!”

倒也不是画倾城谦虚,她这么多年见过的人除了惠姑就是她自己,在她的眼里,似乎女子就是长成这样的,至于男子,她也是来了这邵扬镇后第一次见。美和丑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概念。

惠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丫头看来还得对这外界适应一段时间,才会明白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这也急不来,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去感受了。

吃过晚饭,画倾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有些隆起的肚皮:“这外头的东西真好吃,在那深山老林里住了十几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听得画倾城这样说,惠姑不禁有些心酸。这小丫头十几年来跟着她,实在是受委屈了。在画族的时候,她可是全族人眼中的宝贝,谁会想到那么个小公主后来会经历这些苦难,现在居然连几个简单的小菜都吃得如此幸福。

“你若是喜欢,以后姑姑天天做给你吃。”惠姑带着些许心疼的伸手捋了捋画倾城耳边的头发,轻声说道。

“好啊!姑姑到时候也教教我,我也可以做给姑姑吃!”画倾城不知道惠姑此时内心所想,十分开心的应道。

第七十六章 洛河边上再相遇

酒足饭饱后,画倾城跟惠姑打了个招呼,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客栈。

出了客栈,画倾城就如同一只被放飞的小鸟一般,每路过一个小摊位都要瞧瞧看看,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还会忍不住上前去摸摸。

“姑娘,买面人儿吗?一文钱一个,便宜得很!”一个捏面人的小贩见画倾城停在自己的摊位边上,热情的招呼道。

“好漂亮,跟真的一样,这玩意儿能吃吗?”画倾城小心的拿起一个面人,大眼睛盯着看了半天,问出了一个让小贩几欲晕厥的问题。

小贩嘴角抽了抽,这才尴尬的说道:“姑娘真会说笑,这面人儿是用面捏的没错,不过是用来观赏把玩的,不是用来吃的。”

“哦……不是用来的吃的啊。也是,这么漂亮的面人儿吃了也怪可惜的。”画倾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随手又将面人儿给放回了原位。

离开了卖面人的小摊,画倾城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洛河岸边。

“卖河灯啦,卖河灯啦!一个三文,两个五文钱……”河岸边上,许多卖河灯的小贩大声的吆喝着。

“这东西叫河灯?”画倾城指着一个小摊上的河灯对着那摊位的小贩问道。

“姑娘不是万桑国的人?”小贩没有直接回答画倾城的问题,而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心头暗忖这万桑国周边哪个国家是以美女闻名的,居然能生养出如此美得不像话的女子。

“哦……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在山上学艺,所以没见过这些东西。”画倾城扯了个谎。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恐怕也不知道这河灯的用处吧?这河灯……”

“我知道!”还没等小贩把话说完,画倾城底气十足便打断道:“这河灯是为逝去亲人的亡魂引路,或者是为自己祈福用的。”

“对对对!姑娘知道那便最好不过了!我这儿的河灯样式齐全,价格也公道,姑娘看看喜欢哪一盏,随便挑!”小贩喜笑颜开的指着自己摊位前的河灯对画倾城说道。

画倾城的眼神在那些款式各异的河灯上面来来回回的打量,最后终是把目光落在了一盏红艳艳的河灯之上。

那河灯是做成一朵花的样子,花瓣很细,每一丝花瓣长短不一并且都向着花蕊内微微卷曲,除了底座之外,整盏河灯的颜色鲜红如血。

画倾城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那盏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一般,让她不自觉的就将手伸了过去。

就在她的手马上要触碰到那盏鲜红的河灯时,一只五指修长的大手在她之前先一步将河灯给拿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略显低沉但是极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画倾城的耳边淡淡的响起:“这盏灯我要了。”

画倾城讷讷的转过头,甚至伸出去抓了个空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一个仿佛俊美如妖又出尘似仙的男子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

男子看上去刚过弱冠之年,一身月白色长袍,长眉入鬓,一双凤眸明亮而深邃,完美的脸部轮廓仿若天工巧匠雕琢出来的一般,活脱脱就是个从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看着身边的男子,画倾城居然不由得有些痴了。她突然想起了姑姑的话,姑姑说她长得极美,这样的容貌实在是很惹人注意。从前她不能理解一个人的容貌惹人注意是什么概念,如今她却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原来当一个人长得好看到无法形容的时候,容不得别人不去注意。

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画倾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微微侧过头,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画倾城。

似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画倾城急忙将悬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来,有些怯怯的说道:“这位……这位小哥哥,这灯……灯是我先看上的……”

男子的深邃的眼眸在听见“小哥哥”这三个字的时候微微凝了凝,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过他“小哥哥”,就是那个曾经说过要为他画一副紫瞳的可爱的小女孩。如果那个小女孩还活着,如今应该也如同眼前这个女子一般大了吧,或许也会生得如此美丽动人。

“你说,你也看上了这盏灯?”男子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凉凉的传入画倾城的耳朵里。

“是啊,我正准备伸手去拿,你就把它拿走了。”画倾城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十分诚实的说道。

一旁的小贩看着面前的这一对年轻男女,一时间居然呆滞住了,直到男子再次将目光投向他,并且淡淡的问道:“老板,这种灯只有这一盏吗?”

小贩这才一个激灵,急忙道:“不是不是,还有一盏,我这就给二位拿。”

小贩很快又从自己的摊位下面一堆没陈列在摊位上的河灯中找出了另外一盏这鲜红的河灯递到了年轻男子的手里。

男子接过河灯,顺手递给了画倾城,随后他拿出一串铜币放在小贩的手中:“再给我一支笔和两张纸笺。剩下的不用找了。”

小贩欣喜的接过钱,随手又将笔和纸递给了年轻男子,嘴里说着:“多谢这位公子,愿公子和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男子微微笑了笑,转过身看向还在兀自发呆的画倾城:“姑娘,不介意的话,一起去放河灯吧。”

画倾城讷讷的点了点头,手里捧着河灯,整个人仿佛着了魔一般紧跟在男子的身后向河边走去。

小贩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才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今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玉皇大帝身边的金童玉女下凡来了吧?这世上怎么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画倾城跟着男子一路来到了河水边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面前的男子她认识了很久很久,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气息在牵引着她,让她觉得亲切,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男子此时的内心也略微有些疑惑,这个款式的河灯是他心底里最深的记忆之一,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买一盏曼珠沙华送给这个姑娘,或许仅仅是因为她一开口时那一句“小哥哥”。

摇了摇头,男子提笔在纸笺上写下了几个字,随后他顺手将笔递给画倾城说道:“写点什么吧。”

画倾城接过笔,却并没有马上就写字,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小哥哥,可以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男子目光又是微微凝了凝,同样的节日,同样的称呼,同样的问题,难道面前的女子也会是十五年前同样的那一个人吗?

可是不由他多想的,他的手已经下意识的将纸笺递到了画倾城的面前。

“弱水三千?”画倾城盯着纸笺上的字,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随后她嫣然一笑:“嘿嘿,这个我懂。”

说罢,画倾城便在男子复杂的目光中提笔写下了“只取一瓢”四个字。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一瞬他都忘记了,问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的闺名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

“我叫倾城,小哥哥你呢?”画倾城倒是没有丝毫的在意,很干脆的应道。

倾城……

她说,她叫倾城。

……

“我叫倾城,这名字还是族长爷爷取的。苍妄哥哥可一定要记得呢!”

那个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在男子的脑海中回响——她叫倾城,他从来没忘记过。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居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激动,那种感觉不知道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或者是他终于可能有机会体会那种喜悦。

“你……你姓什么?”男子的嗓音愈加的低沉,仿佛是为了压抑住内心的颤抖。

画倾城摇了摇头:“倾城就是倾城,没有姓,从小姑姑就是这么叫我的。”

只有名,没有姓?难道是个孤儿?

“那你姑姑叫什么名字?”男子追问道。

“姑姑就是姑姑啊,我也不知道姑姑叫什么,她从来没告诉过我。”画倾城依然摇了摇头,十分无辜的说道。

她说她叫倾城,她说她有个姑姑,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姑姑叫什么。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她,她的姑姑又会不会是那个惠姑?

见男子似是陷入了沉思,画倾城想了想,小声的问道:“小哥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回过神,直视着她精致美丽的脸庞,良久之后淡淡的说道:“我名无念。”

“无念……无念哥哥,你也没有姓吗?”画倾城又问道。

苍无念转过头,目光望向河水中星星点点的河灯,语气中带着些许淡漠的冷意:“如果非要说有,那我便姓古。”

“古无念?”画倾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哥哥似乎并不愿意自己姓古,不过她却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笑盈盈的说道:“无念哥哥,我们一起放河灯吧!”

两盏红艳艳的河灯被点亮,顺着水流的方向慢慢的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苍无念的心中升腾起一丝丝怅然,身边的这个姑娘看来应该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如果是她,以她这般天真无邪的心性,定当会说出当年曾经与一个小男孩在这里一起放过河灯的事情。

第七十七章 后会有期

就在这时候,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迅速的来到了苍无念的身边,来人画倾城见过,正是白天在那萧索的山谷之中遇见的蒙面女子。

“怎么了?”苍无念见到安如月匆匆赶来,淡淡的问了一句。

安如月依旧蒙着面纱,她抬眼看见苍无念身边的画倾城时微微愣了愣,随即她便凑到苍无念的耳边,低声说道:“千机山庄来报,说那个老匹夫今日从山庄离开了。”

苍无念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古问天这时候离开千机山庄,莫非是对他不放心,想亲自去皇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走,我们现在就动身。”苍无念低声回了一句,随后他又转身看向画倾城,微微拱了拱手:“倾城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先行离开了。后会有期。”

不知怎的,画倾城心头居然有些淡淡的失落,她不想这么快就跟他分开,她还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可是他刚才说了有要事在身,而他们仅仅才认识了一炷香的时间,连朋友都还算不上。他们真的能“后会有期”吗?

失落归失落,画倾城依然对着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头:“无念哥哥,后会有期。”

两人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画倾城的视线中,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们远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画面中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两人在河边放河灯。之后,小女孩被一个年轻的女子抱走,她恋恋不舍的回头,小男孩的手也被一个年轻的女子牵着,注视着她们远去。

……

“小王子,刚才那位姑娘就是我今日在丹青谷中遇到的其中一个。”正在迅速远离喧嚣人群的安如月对着身边的苍无念说道。

“你确定没认错?”苍无念面色凝重的看向安如月。

“这么漂亮的姑娘,想看错都难啊。”安如月感慨了一声。

“难道真的是她?”苍无念疑惑道。

“她?小王子说的莫不是画族的那个小女孩?”安如月问道。

“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苍无念眉头紧锁,他想不明白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如果真的是她,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也很正常吧,毕竟那时候她才三、四岁。”安如月道。

“不,那个小女孩不是一般的孩子,不可能轻易的忘记什么东西。她刚才告诉我,她叫倾城。如月,回头帮我查查她,顺便再查查她身边的那个中年妇人。”苍无念说道。

安如月点了点头:“小王子放心,奴婢一定会亲自去查。”

画倾城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邵扬客栈,正准备出门去寻她的惠姑看见她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惠姑忍不住疑惑道:“小丫头,出去逛了一圈不开心么?”

“没有啊,外面很热闹,还有好多我从来没见过没玩过的东西,挺开心的。”画倾城语气的淡淡的说道。

“可你脸上分明就写着你不开心。告诉姑姑,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惠姑撇了撇嘴问道。

“也没什么了,就是遇到了一个小哥哥,然后跟他一起放了河灯,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被人叫走了。哦,对了,叫走他的人我们今晨还见过,就是那个蒙着面纱的姐姐。”画倾城说道。

“小哥哥?蒙面女子?你有没有问问那男子姓甚名谁?”惠姑警觉的问道。

“他姓古,名无念。”画倾城如实回答。

“古无念?”惠姑皱着眉,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她现在有八分的怀疑,那蒙面女子是安如月,而这个古无念很有可能就是十五年前来到画族的修罗族王子。可惜她当初并没有问过曼沙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唤他“念儿”,如果这个古无念就是当初那个男孩,那可当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了姑姑?有什么不妥吗?”画倾城见惠姑面色有些难看,这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惠姑问道。

“不知道,看样子可能是要离开邵扬镇吧。”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日我们也离开这里。姑姑已经打听过了,我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在皇都。只不过从此处去皇都路途遥远,我们现在手头上也没有钱,看样子只能一路行医赚些盘缠。倾城,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的在他人面前动用你的法术,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惠姑面色郑重的叮嘱道。

第二天一早,画倾城便随着惠姑动身离开了邵扬镇。昨天晚上画倾城出去凑热闹的时候,惠姑便已经在客栈内打听过了,这些年江湖上名头最响亮的一个宗门叫做“斩罗宗”,据说斩罗宗的宗主是个一只脚迈入天道的半仙,无论是武艺还是法术都十分的高深。

依惠姑猜测,君奕晟三人若是想要学习本事,定然是要寻找一些世外高人。这斩罗宗听起来虽与寻常的江湖门派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有一点惠姑十分在意,便是那斩罗宗的宗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个凡人是决不可能拥有什么高深的法术的。如果君奕晟等人还在万桑国,会去寻那斩罗宗宗主也不一定。

第七十八章 少主是时候找个女人了

苍无念和安如月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万桑国最西面的邵扬镇赶到了位于万桑国土正中央的皇都万安城。

万安城郊外一隅,正是苍无念这些年在皇都打造的栖身之所。

“小王子,真没想到你的法力不但可以恢复,而且还越来越精进了。”院落之内,安如月十分感慨对着苍无念说道。

自从十五年前他们被古问天救回,再到他们被古问天以术法钳制,苍无念就成了千机阁名义上的少主,而安如月也成了千机阁的客卿长老。

虽说在千机阁的下属看来,他们二人身份尊贵,可以请最好的师傅教他们武艺,还有最得力的助手与他们随行。但是只有苍无念和安如月心中最清楚,古问天对他们必然另有所图。

古问天如此“善待”苍无念,就好像是养了一头羊,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到养肥了之后,就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宰了,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只是让古问天没有想到的是,他猜到了安如月和苍无念不是凡人,可是他却没猜到这两个压根儿就不是人。苍无念的潜力之大连苍无念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本他一心习武,只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古问天对他起了杀心他能够勉强有个自保的能力。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按照古问天给他安排的各种身份和角色去表演,同时也暗中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他知道黑奎和黑耀两兄妹是古问天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睛,对于这种明面上的眼线他并不在意,他从不刻意疏远,也不刻意亲近这对兄妹,而是任由他们将他的一切行动告诉古问天。

古问天敢放任他的成长,无非就是料定自己能够吃定苍无念主仆二人,他自信自己在二人体内种下的封印,能让他们生生世世如同普通人一般,对他无法造成分毫的威胁。

只是很可惜,苍无念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单能使用法力,而且他的法力还能在这个将修罗族法力压制得几近于无的人界一点点的精进。

“我有一种感觉,我的这些法力不及我原有实力的万一。而且古问天也不可小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底牌。但愿他能按捺得住,否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苍无念一声叹息。

“少主,左右护法求见!”屋外传来了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男子名为荆从义,是苍无念府上的管事,也是千机阁的一员。而他口中的“左右护法”,正是黑奎和黑耀两兄妹。

“来得倒挺快。”安如月不屑的撇了撇嘴。

“让他们进来吧。”苍无念对着门外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一会儿,黑奎和黑耀就被荆从义带了进来。

“属下黑奎(黑耀)见过少主!见过如月长老!”黑奎和黑耀在见到苍无念二人后齐齐拱手行礼。

“说吧,义父他老人家此番又下达了什么指令。”苍无念波澜不惊的看着二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黑奎与黑耀相视一眼,然后抱拳道:“少主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苍无念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淡漠的盯着黑奎,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安如月在一旁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心道:小王子离开修罗族的时候就已经快六十岁了,如今又在人界呆了十八年,七十三都不止了,还二十三呢。

见苍无念不答话,黑奎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似是在考虑接下去的话该怎么说。

黑耀见状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哥,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啊?不就是阁主觉得少主是时候该找个女人了吗!”

“噗……”

安如月一口茶刚喝进嘴里,直接被黑耀的这句话给呛得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安如月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哭笑不得的问道:“我说,阁主他老人家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想着抱孙子了?”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扫了安如月一眼,安如月急忙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左护法的意思是,义父希望我……早日成亲?”苍无念将视线转向黑耀,若有所思的问道。

黑耀耸了耸肩:“这个阁主倒是没说,只是阁主说了,少主是时候体验一下男女之情了。寻常大户人家的少爷十几岁的时候便有了通房丫头,以少主的身份就算不娶正妻,身边有几个小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阁主还说,了解男女之事对少主大有裨益。”

苍无念面色无波,心里却在思量着古问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十几年来,古问天没少给他安排些稀奇古怪的身份:在军营当过斥候,在总督府当过管家,在某个江湖大门派里拜过师学过艺,当过戏子,甚至还当过乞儿。

虽说这十几年各种身份的变换也让他经历过不少的危险,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渐渐的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情感,不再像刚失去觉魂的那几年情绪几乎没有波动。尽管如此,他可不相信古问天会这么好心的为了他的终身大事着想,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有办法体会真正的男女之情。

轻轻的叹了口气,苍无念淡淡的问道:“不知义父希望我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万桑国长公主,夏柔梦。”黑耀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个名号一说出来,黑奎原本有些尴尬的脸色现在更为尴尬,安如月原本还有些不置可否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苍无念更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夏柔梦”这三个字也许很多人不知道,毕竟这是一个公主的闺名。但若是提起“巫山公主”,恐怕整个万桑国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夏柔梦是万桑国君楚煜的表妹,其父乃是楚煜的表舅,同时也是万桑国的一代大将军。只不过夏柔梦的父亲早年在外征战战死沙场,只留下夏柔梦这么一个女儿,当时的国君也就是楚煜的父亲念其年幼且父亲于国有功,所以特封夏柔梦为“安国公主”。

可惜这安国公主丝毫没有继承其父的风范,也没有一点身为公主的端庄本分,平日里极好男色,但凡是姿容出众的年轻男子她都想染指一二,若是对方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便会被她强行纳入“后宫”之中。因此私底下人们都将这“安国公主”称为“巫山公主”,以表其喜好巫山云雨之意。

跟夏柔梦扯上关系,与其说是让苍无念找个女人,不如说是让他去当那公主的面首更为合适。

“义父可还有其他指示?”良久之后,苍无念才缓缓的问道。

“据千机阁安插在皇宫的眼线来报,这万桑国皇室手中可能掌握着一个重宝的线索,至于宝物是什么,尚且无人知晓。而国君楚煜和那安国公主似乎也有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黑耀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知道苍无念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什么时候进宫?”苍无念又问。

“明日一早,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我们的。”黑耀答道。

“两位护法也要一起进宫?”安如月有些狐疑的问道。

“不仅仅是我们两个,如月长老也要同去。”黑耀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苍无扫了黑奎和黑耀一眼,示意他们两个退下。

第七十九章 入宫

待黑奎和黑耀离开后,苍无念周身开始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毫无疑问的,古问天这一次的安排很成功的让苍无念感觉到了愤怒。

“小王子,您真的决定要进宫去当那劳什子公主的面首?”安如月十分不爽的问道。

苍无念眯了眯眼:“宫是一定要进的。我也很好奇这皇宫中有什么宝贝居然能让我那好义父都起了心思。”

“可是那个夏柔梦怎么办?”安如月担忧的问道。

“怎么?如月姐姐不希望我碰她?”苍无念忽然收起了周身冰冷的气息,转而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看向安如月。

安如月气结的翻了个白眼:“奴婢可没跟你开玩笑,小王子想碰谁不想碰谁本就不是奴婢能管的。只是奴婢以为那个公主是配不上你的。”

“放心吧,一个寻常的人界女子,我还没有放在眼里。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老匹夫究竟想玩什么花样。”苍无念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的说道。

……

第二天一早,苍无念的府上就来了人。只不过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来的居然是十五年前他们在千机山庄皆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此人皮肤白皙,身形消瘦,本就带着几分阴柔气息的面庞在他此时一袭淡粉色广袖长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男女莫辨。他就是十五年前在千机山庄庄主府中带安如月去见古问天的那个青年男子。

“是你?”安如月一见到来人,顿时惊讶出声。她惊讶倒并不是因为见到这个男子,而是惊讶于十五年过去了,这个男子的样貌一点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虽然这十几年样貌没有发生变化的不止这男子一人,包括安如月自己也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安如月平日里脸上都会覆以面纱,即便不遮面纱也会稍作易容,不会像这个男子这般毫不掩饰的就出现在人前。

男子对着安如月和苍无念淡淡一笑:“在下季子安,见过少主,如月长老。”

“想不到十几年未见,季公子风姿不减当年啊,奴家真是很好奇,季公子用的是什么驻颜的法术?”安如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季子安问道。如果说此人没有古怪,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季子安笑盈盈的盯着安如月那遮着面纱的脸,下一刻他突然闪电般的伸出手,一把将安如月的面纱扯了下来,随后笑意更甚的说道:“安姑娘不也一样驻颜有术么?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

苍无念从一开始就只是默默的注意着季子安,虽说季子安突然对安如月出手他是可以挡下来的,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恶意,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实力,他这才任由季子安将安如月的面纱给扯下。

“季兄好身手。”苍无念淡淡的夸赞了一句。

“少主谬赞了。子安这点身手,恐怕在少主的面前还不够看的。”季子安对着苍无念抱了抱拳,语气十分恭谨的说道。

安如月皱着眉,一把将季子安手里的面纱给夺了回来,重新在面前系好,这才略带不悦的问道:“不知季公子此番将以何身份带我们几人入宫?”

季子安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举手投足的风流姿态就是让女人见了也不由得自惭形秽,“子安不才,在长公主的身边谋了份差事,专门为公主搜罗世间美男。到时候就是得委屈少主和如月长老假扮做落魄的少爷和小姐,以求得公主垂怜。”

“那长公主的眼光如此之高么?以季兄的样貌都入不了她的眼?”苍无念斜睨着季子安,悠悠的问了一句。虽说这季子安比起一般的男子多了几分阴柔,但是论容貌即便是许多女子也是不及的,像他这种类型的男子若是去做面首,那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季子安眉头微微挑了挑,随即面露一丝尴尬之色:“让少主见笑了,子安的确是入不了公主的眼,公主是喜欢美男子不假,但却是喜欢英武阳刚的美男子。”

安如月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道: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娘娘腔。

“原来如此。按季兄所言,我和如月扮作落魄的姐弟,那黑奎和黑耀兄妹俩又以什么身份进去?”苍无念又问。

“左右护法并非与少主和长老一路,他们是以应招国君护卫的身份进去的。子安有一言须提醒少主,皇宫之中规矩繁多,戒备森严,少主和长老入宫之后须得谨言慎行。至于左右护法,若是有事他们必然会通过千机阁的暗号联系你们,平日里你二人装作不认识他们便可。”季子安正了正面色,略带严肃的说道。

……

在季子安的带领下,苍无念和安如月十分轻松的就进入了皇宫大门。

“小王子,这季子安的话,您信几分?”走在通往长公主寝宫的路上,安如月小声的询问身边的苍无念。

“除了宫中规矩繁多戒备森严之外,我全都不信。”苍无念低声答道。

“小王子可想好对策了?”安如月又问。

“既来之则安之吧。”苍无念叹了口气。

在这皇宫之中七拐八绕的,两人终于是见着了此行的目的地——无心殿。

“这长公主倒是有趣,居然给自己的寝宫取这么个名字。不过这名字倒是挺符合她的做派,恐怕只有无心之人才会见一个爱一个吧。”安如月看着眼前宫殿门口高悬的牌匾,不由得轻哼道。

苍无念还未说话,只见从无心殿内缓步走来一名宫娥。宫娥对着季子安盈盈一礼:“公主有旨,请季大夫三人入殿详谈。”

季子安对着眼前的宫娥抱了抱拳:“有劳倩儿姑娘了。”

进入无心殿中,安如月下意识的开始打量起四周,这殿内倒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装饰得极为考究罢了,想当年在烈阳宫中,苍无念的寝殿内的装潢也不比这里差。

第八十章 这个公主不大对劲

“子安拜见公主殿下!”季子安的声音突然响起,正在暗自思量的安如月一个激灵,急忙垂下头。

苍无念跟在季子安的身后,目光扫过向他们缓步走来的华服女子,随后也略微低下头。

“季大夫免礼。”夏柔梦轻轻的一挥手,随后将目光看向季子安身后的苍无念和安如月,继而笑道:“这两位便是季大夫前几日跟我提过的人吗?”

季子安拱了拱手道:“正是。他们本是高丝国内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少爷,只不过家道中落,辗转沦落至我万桑国边境。臣几个月前偶然发现了他们,见他姐弟二人无论是样貌还是出身皆是不凡,臣便擅自做主将他二人引荐给公主殿下。”

“原来是邻国的落魄公子和小姐。”夏柔梦掩嘴轻笑,随即她绕过季子安,饶有兴致的盯着苍无念道:“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苍无念抬起头来直视着夏柔梦的脸,抱了抱拳略显恭敬的说道:“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啧啧啧……果真是个俏郎君。本宫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高丝国还盛产美男呢?”夏柔梦娇笑了一声,而后对着身边那名唤倩儿的宫娥说道:“倩儿,带季大夫下去领赏吧。”

“是!”倩儿对着夏柔梦欠身一礼,随后对着季子安说道:“季大夫请随我来。”

季子安深深的看了苍无念二人一眼,对着夏柔梦躬身抱拳:“臣多谢公主赏赐。”

待季子安和倩儿离去,夏柔梦在苍无念和安如月身前来回缓缓的踱了几步,这才悠悠的说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草民古惑,这位是我的姐姐,名叫古安。”苍无念语气恭谨的扯起谎来。

夏柔梦面带笑意,居然伸出玉手轻佻的勾向苍无念的下巴,娇笑道:“古惑?好名字!的确配得上你这张蛊惑人心的俊脸。”

安如月见状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巫山公主还真是名副其实,居然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就能做出如此轻佻之举。

苍无念倒是面色平静的说道:“公主谬赞。草民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容貌倾国、风姿卓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呵……这小嘴还挺甜。既然来了我无心殿,两位以后便是我无心殿的人,只要你们守本分,本宫保你们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夏柔梦看起来很是愉悦。

“草民多谢公主厚爱。”苍无念抱拳说道。

“来人,将这位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着。”夏柔梦对着殿中的宫娥招呼了一声,然后看向苍无念:“俏郎君,你随本宫来。”

安如月皱了皱眉头,悄悄看向一旁的苍无念,只见苍无念依旧面色如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几名宫娥将安如月带了出去,苍无念则随着夏柔梦离开正殿,一路来到了夏柔梦的暖阁之中。

无心殿的暖阁也就相当于一个女子的闺房,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竟如此随意的便将男子带入闺房中,看来这巫山公主私底下当真是形骸放浪之人。

一走进夏柔梦的暖阁内,苍无念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暖阁的光线比别的房间看起来昏暗一些,周围的窗户都用淡红色的纱幔遮挡住,使得整个房间透露着暧昧旖旎的气息。房间内还隐隐约约的飘散出一种淡淡的香气,若是苍无念所料不差,这种熏香恐怕有催情的功效,想必这公主平日里和自己的面首在此交颈缠绵时没少用这些催情香。

“不知惑儿从前可曾接触过别的女子?”夏柔梦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苍无念,眼神毫不忌惮的打量着苍无念那俊美如妖的面庞。只是“惑儿”这个称呼,着实让苍无念有些头皮发麻。

强行压下转身就走人的冲动,苍无念恭声道:“回公主,草民不曾接触过别的女子。”

夏柔梦伸出手抚向苍无念的脸,柔声道:“想必季大夫已经跟你说过了,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宫的男人。本宫是喜欢美男不错,不过像你这样的绝色,本宫还是头一次见。依我看……从今以后你莫要唤本宫为公主了。”

苍无念抬手将夏柔梦的手轻轻的握在手中,不着痕迹的带离了自己的脸,同时他俊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意:“那我便唤公主柔儿可好?”

夏柔梦被苍无念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惹得咯咯娇笑:“惑儿真是放肆……不过本宫就喜欢你这样俊美又放肆的俏郎君。”

说话间,夏柔梦的双臂如同水蛇一般缠绕上了苍无念的脖颈,一双红唇也在缓缓的朝着苍无念的薄唇靠近。

苍无念却是笑着,抬手抵住了夏柔梦的嘴唇,轻声道:“柔儿,你可知我为何会愿意来到这皇都之中?”

夏柔梦愣了愣,她没想到苍无念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话。虽有些不满,不过她此时却是好奇心更甚,从来没有哪个男子在她和她费心研制的摄魂香面前还能有如此定力的。

“惑儿倒是说说看。”夏柔梦饶有兴致的说道。

“那我便直言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见谅。”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夏柔梦点了点头,不过她的双手依然勾在苍无念的脖颈上,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苍无念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在坊间曾听闻百姓们议论起公主,说公主乃名门之后,貌若天仙,但可惜举止放浪,极好男色,有辱乃父之威名。”

夏柔梦身体微微僵了僵,秀眉也微微蹙起。不过她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苍无念,既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当即发怒。

苍无念笑了笑,接着道:“对这种说法,在下深表怀疑,出于对公主的仰慕和好奇,便决定同季大夫进宫,看看公主究竟是否如同坊间传闻那般。”

夏柔梦的眼中闪过一抹忌惮,随即她又恢复了之前妩媚动人的笑容:“那惑儿倒是说说,本宫是否如传闻那般?”

苍无念轻轻的拉开她勾在自己脖颈上的双手,淡淡道:“初看之下的确如此。不过在我看来,公主似乎是病了。”

夏柔梦微微一愣,随即问道:“病了?此话怎讲?”

“公主天生丽质,身份尊贵,想必从小定是受到了良好的教养,按理说本不该如此轻浮。依在下看来,公主的病应该在心里,公主流连于男色,许是因为公主想找到一个真正让公主动心的人。可是公主的做法却是本末倒置,公主接触的男子越多,恐怕越难发现自己的心在何处。”苍无念若有所指的说道。

听了苍无念的话,夏柔梦的面色顿时变了几变,她目露警惕的盯着苍无念的眼睛,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看了半天,她最终颓然的摇了摇头,因为苍无念的眼神很干净,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良久之后,夏柔梦悠悠的问道:“既然你如此确定我是病了,那你可知有什么解决之法?”

苍无念平静的面容再次露出一抹笑意,这笑出现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甚是动人,恐怕世间没有多少女子能不为之动心。

“心病还须心药医。在下不才,愿做那走入公主心中之人。相信要不了多久,待我与公主两情相悦之时,公主定然能够体会到何为男女之间真正的情爱。”苍无念微笑着说道。

夏柔梦的目光在苍无念的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她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男子怎么会有如此的自信,明明只是一个落魄的少爷,却胆敢妄想与公主两情相悦。可偏偏他这气场强大得犹如一个王者,让夏柔梦情不自禁的想要臣服。

“好,本宫答应你。从今日起,本宫独宠你一人,但愿你有办法能让本宫体会到所谓的男女之情。”夏柔梦咬了咬唇,似是做出了什么难以抉择的决定。

苍无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打从他见到这巫山公主的第一眼,便觉得她有些古怪。堂堂一个公主,身份尊贵,容貌气质也都算得上乘,好端端的为何会如此放浪不检点,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给自己的寝殿取名叫“无心殿”。苍无念猜测,这公主恐怕与他有什么类似的地方,想要借助什么手段唤醒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

好在苍无念猜对了,至少这公主同意了他的提议,否则他恐怕真得用点什么手段,才能让这公主不要再对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与夏柔梦达成协议之后,苍无念就离开了她的寝殿。从今以后,他就是夏柔梦名义上的面首,私底下他要进一步的调查这个皇宫之中那所谓重宝的线索,若是能赢得夏柔梦的真心,要查到那些线索想必会更容易些。

……

当晚,苍无念悄悄的找到了安如月在无心殿内的住处。

“小王子?你吓死我了,怎么事先也不发个暗号通知我一下。”看着自己房间内凭空出现的苍无念,安如月下意识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家这小王子现在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的如月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战战兢兢了?”苍无念一边悠然的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笑着说道。

“奴婢又不像小王子这般法力高强。在这皇宫之中当然得小心谨慎了。”安如月不满的撇了撇嘴。

“我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我们恐怕要在这宫中呆上好一段时间,平日里你自己多加小心。那些消息能打听则打听,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苍无念说道。

“小王子,我觉得那长公主不大对劲,她没对你怎么样吧?”安如月担忧的问道。

“我也觉得她有些奇怪,只是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不过就凭她,是不可能拿我怎么样的。”苍无念微微皱眉,淡淡的说道。

“对了,我今日跟这无心殿中新调来的一个宫娥聊得倒是挺投机,听那小宫娥说,这长公主以前不是这样的。三年前她大病了一场,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结果后来来了位高人将她的病治好了,但是病好了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安如月急忙把她今日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病了一场?高人?”苍无念喃喃自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他瞧不真切。

“是啊,你想想,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可能凭白的做出这些有辱皇家脸面的事情。要我说啊,一定是那个高人有什么问题。”安如月嘟囔道。

“如月,谢谢你。此事你不要再过问了,先别急着去追究那所谓的高人究竟是何人。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放在古问天在意的那件宝物之上,旁的事暂且先放下。”苍无念突然感觉有了些头绪,但是目前还理不清,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整件事似乎是有什么阴谋。

说完话,苍无念身形一动,消失在安如月的房内,留下安如月一头雾水的看着苍无念消失的地方。

第八十一章 打听消息

一个月后,万安城中,幽雨轩。

“姑姑,为何我们刚一到皇城,你就带我来这个地方?”茶楼一角,画倾城不解的看向惠姑。

二人离开邵扬镇后,一路东行,在荒无人烟的郊外才使用法术遁走,途经的城镇也只是呆上几日。若是凑巧遇到什么得了顽疾之人,她们便出手帮个忙,既解决了他人的病痛,还能积攒些盘缠,一路上生活得倒也轻松。

二人昨日刚抵达皇都,今日惠姑便匆匆将画倾城带到了幽雨轩。惠姑这举动让画倾城很是疑惑,一个茶楼而已,皇都内满大街都是,为何非要选择这个距离她们下榻之处甚远的幽雨轩。来就来吧,偏偏惠姑还要求她易容,如今两人皆是作了男子的打扮。

“我昨日打听过了,这个幽雨轩有些名堂。据说只要出得起价,在这幽雨轩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任何消息。我们此番本就是来找人的,在这茶楼里坐坐或许能探听到一些我们需要的信息。”惠姑小声应道。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们在这坐了半天了,周围的人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啊。”画倾城郁闷的嘟囔了一声。

还不待惠姑答话,她们边上一桌走来了两个刚进门的客人。这是两个年轻的妇人,看衣着打扮便知她们应是有钱人家的贵妇。

两个妇人一坐下便讨论了起来。其中一个穿黄衣的妇人说:“许久未与姐姐闲话家常了,听说刘大人最近又高升了,妹妹可真是羡慕姐姐嫁了这么个如意郎君。”

另一名穿蓝衣的妇人笑着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家相公也就是侥幸得了陛下赏识。要说姐姐倒还羡慕妹妹,听说张大官人的丝绸生意越做越大,如今都已经成了宫中那些嫔妃娘娘们钦点的抢手货了。”

“我家相公也就会做点小生意罢了,在姐姐面前可不值一提。对了姐姐,可否跟妹妹说说近日里宫中可发生了什么稀罕事儿,好让妹妹回头跟我家相公说道说道,省得他傻头傻脑的进了宫什么都不懂。”黄衣妇人给蓝衣妇人倒了杯茶,语气甚是客气。

蓝衣妇人闻言脸上得意之色尽显,她缓缓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故作神秘的说:“说起稀罕事啊,还真有一件。听说我们的巫山公主一个月前不知从哪又寻得一名男子,传闻那男子样貌生得俊俏无比,就连看惯了美男的巫山公主都对他青睐有加。据说这一个月来啊,公主都只独宠他一人,寝殿之内夜夜笙歌,公主其余的一众旧爱都被公主晾在了一边。”

“哦?竟有此事?妹妹可是听闻那巫山公主极是喜新厌旧,莫不是一时兴起罢了?”黄衣妇人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公主喜新厌旧倒是不假,可也从未听说过她专宠哪个面首而放着其余的看都不看一眼啊。要我说啊,这男子还真是有些能耐,居然能将公主给拿下。甚至有传言说,兴许过不了多久,这男子就该成为国君的妹婿了!”蓝衣妇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

“姑姑,什么叫做‘面首’啊?”画倾城在听见两个妇人聊天的内容之后十分好奇的低声询问惠姑。

惠姑皱了皱眉,答道:“就是指男宠,一些有权有势的女子养在家中用来取悦自己的。”

“啊?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干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啊?”画倾城十分震惊。

“哼,这些皇宫贵族仗着自己的权势,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得还少么?不过这些我们也管不着,听听就罢了。”惠姑冷哼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找掌柜的打听一下这里的规矩。”

“这位客官,您有什么需要?”掌柜的见惠姑朝柜台走来,笑盈盈的问。

“在下想问问,你们这里打听一个消息得多少钱?”惠姑粗着嗓子问道。

“订金五百两银子,付了钱三日后再来取消息,根据消息打探的难易程度再付尾款。”掌柜的答道。

惠姑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单单一个订金就要五百两银子,再加上尾款,估计没有准备个一千两根本别想查到什么。这么多钱,让她上哪里弄去?

想到这里,惠姑皱了皱眉,再次问道:“那请问掌柜的,如果调查有关斩罗宗的情况,大概需要多少尾款?”

掌柜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惠姑,这才缓缓道:“如果只是宗内的寻常事物,就不需要尾款了,若是要查内门甚至宗主之事,需得再备五百两。”

惠姑心道果然,看来想探听些有用的东西还真得花大价钱。她在心中悠悠的叹了口气,对着掌柜抱了抱拳道:“多谢掌柜的。”

说完,惠姑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对着画倾城道:“我们走吧,回去再说。”

画倾城跟着惠姑出了茶楼以后,这才问道:“怎么样啊姑姑,打听到什么了没有?”

惠姑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想打听出我们需要的消息,至少得准备一千两银子。”

“什么?”画倾城忍不住惊呼出声,“有没有搞错呀?打探个消息要这么多钱,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小点声!”惠姑无奈的瞪了画倾城一眼,她们现在可是在大街上,又做了男子的打扮,这么大呼小叫的难免惹人注意。

“哦!”画倾城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上了嘴。随即她压低声音问道:“姑姑,我们上哪弄那么多钱啊?”

惠姑叹了口气:“既然我们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了,就先安顿下来吧。这两日姑姑去各大医馆看看有没有招收医女的。”

……

是夜,一阵奇异的啸声传遍了整个皇宫,啸声并不大,也不刺耳,乍一听就犹如奇怪的鸟叫声。但是苍无念和安如月都知道,这是千机阁特有的骨笛发出的信号。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苍无念和安如月都来到了皇宫中隐秘的一角。先前那骨笛发出的讯号便是从这个地方传出来的,而黑奎和黑耀兄妹两个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们了。

在场除了苍无念依旧是一身月白色长袍,其余三人皆是一身黑衣劲装,黑耀见状不由得咂舌:“少主,您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

苍无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什么事快说吧。”

“不知道少主和长老这一个月来可查到什么线索?”黑奎恭敬的问道。

“我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知道少主那边情况如何。”安如月摊了摊手,看向苍无念。

苍无念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只听闻这万桑国皇室之中确实是有一个秘密,不过那秘密皆是历代国君在驾崩之前才会口述给继任的国君。”

黑耀皱了皱眉:“那也就是说,现在整个万桑国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楚煜一个人?”

苍无念点了点头。安如月却是眨巴了几下眼睛,满不在意的说道:“既然是这样,把那个楚煜掳走,好好拷问一下不就完了么?”

黑奎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这么简单,也等不到我们来查了。”

安如月不解的看着黑奎:“此话何意?”

“我们兄妹俩虽说是以楚煜近身侍卫的身份入的宫,但实际上很少有机会看到他。楚煜为人十分谨慎,所有接近他的人和事物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而且楚煜本身也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即便是我兄妹二人联手,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黑奎解释道。

黑耀在边上又适时的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楚煜的身上有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器,也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送给他的。据说有那东西傍身,寻常的歪门邪术对他都不管用的。”

苍无念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界的国君居然也会这么难对付。

“少主,恕属下直言,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利用夏柔梦和楚煜的关系了……”黑奎有些尴尬的抱拳说道。

苍无念自然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如今是巫山公主的第一面首,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万安城都知道他是巫山公主眼前的大红人,若是他对巫山公主吹吹枕边风,以楚煜与巫山公主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兴许能够有所收获。

可是苍无念自己很清楚,他跟夏柔梦之间,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协议。为了不坐实两人之间的男女关系,他连先谈情后同房的拖延战术都用上了,如今要是突然跟夏柔梦提起皇族至宝的事情,即便对方不起疑心,他恐怕也得付出他不想付出的代价。

“我尽力而为吧。只不过这个巫山公主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思量再三,苍无念最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待黑奎兄妹二人离去后,安如月才悄悄的对苍无念说:“小王子,幽雨轩来了消息,说是今日有人去打听过斩罗宗的消息。”

“哦?对方是什么人?”苍无念眉头一挑,顿时来了些精神。

“掌柜的说是两名年轻的男子,而且来人似乎并不知道向千机阁打探消息的规矩,在询问需要多少银两之后便离开了。”安如月答道。

“男子?”苍无念有些讶异,“幽雨轩那边有没有派人盯着那两人?”

“没有,因为对方是男子,所以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不过依照那边的意思,那两名男子很有可能还会再来的。”安如月答道。

“如果再见到他们,一定要让人盯紧他们。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苍无念沉声叮嘱道。

第八十二章 突发的疾病

第二天一早,苍无念刚刚起床,梳洗完毕之后准备按照惯例去向夏柔梦请安。谁知房门一打开,便看见两名宫娥行色匆匆从他门口路过,向着夏柔梦的暖阁而去。

“你们两个,何事如此惊慌?”苍无念开口叫住了这两名宫娥,想要问问出了什么情况。

两名宫娥听见苍无念的声音,急忙转过身对着苍无念行礼:“回大人,乾坤宫传来消息,说陛下今晨突发疾病,御医们都已经赶过去了,奴婢等正是特意前来将此事禀报公主殿下的。”

楚煜突发疾病?苍无念心头暗自惊疑,昨夜他们几个还想着如何才能想办法从楚煜身上打开突破口,今日他就突然病了?御医全都去了,看来病情来势凶猛啊。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旁人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我知道了,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去禀报公主吧。”苍无念对着两名宫娥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皇宫内,御医们因为国君突发的疾病忙得焦头烂额,所有的奴才婢女都战战兢兢。

皇宫外的惠姑也没闲着,她起了个大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了门,想要去各个医馆看看是否有人愿意招收医女。

不过让惠姑没想到的是,她连着找了好几家,对方要么是看不起她一个妇道人家,要么是表示铺子里不缺坐诊的郎中,反正都是连一点表现的机会也不给她,便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求。

惠姑很是不忿,她没想到在这皇都之中,女子行医竟是如此不招人待见。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惠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她们暂住的客栈。画倾城一见到惠姑回来,急忙上前端茶送水,一脸希冀的问道:“姑姑,怎么样?是不是找了一家工钱不错的医馆坐诊啊?”

惠姑端起茶杯,狠狠的喝了两大口,这才吐了口气:“哎,别提了。我跑了大半个万安城,居然没有一家医馆愿意请女子做郎中。”

“什么?”画倾城惊疑出声,愤愤不平道:“姑姑的医术如此高明,这些医馆的馆主都瞎了眼吗?不请姑姑去坐诊,绝对是他们的损失!”

“哎,罢了。明日姑姑再去看看,兴许不是所有的医馆都是如此的。”惠姑摆了摆手安慰道。

皇宫内,一早就赶往乾坤宫的夏柔梦也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才返回自己的无心殿。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走进了自己的暖阁,暖阁之中却是早已有人坐在那里等她。

“惑儿,你怎么在这里?”夏柔梦看见苍无念坐在自己的卧房内,感到有些惊讶。这一个月来,如果不是她特地传召,除了每天的请安,苍无念是不会主动来这里寻她的。

“听说陛下病了,公主今日一定辛苦了。我此番是特地来看望公主的。”苍无念站起身来,对着夏柔梦浅浅一笑。

“惑儿……”夏柔梦讷讷的看着苍无念的笑颜,此时的她居然莫名的有些感动。下一刻,她的双脚先于她的意识,几步小跑到了苍无念的身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苍无念有些尴尬,所谓的来看望夏柔梦,不过只是他想打听楚煜病情的一个说辞,没想到这个女人一个月来看似循规蹈矩,恐怕想拿下他已经想了很久了。

“公主……”

苍无念无奈的拍了拍夏柔梦的肩膀,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惑儿,唤我柔儿,不要叫我公主……”

“柔儿……别这样,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苍无念放缓了语气,顺着夏柔梦的意思低声道。

夏柔梦这才将头抬起来,一双眼睛萦绕着雾气:“惑儿,皇兄他此番突发恶疾,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我真的很担心他会……”

“别乱想,跟我说说,陛下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兴许我能想到办法。”苍无念安慰着说道。

“惑儿,你真的能有办法吗?我今晨赶过去的时候,皇兄就已经昏迷了,后来皇兄陆续醒过来两回,可是每一回都是痛苦不堪的模样,而且还咳出了不少鲜血。我真的好害怕……”夏柔梦说着说着,便靠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了。

苍无念皱了皱眉头,他有些吃不准这个公主此时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在他的心里,他始终认定这个公主有些古怪,可是这一个月来,他又看不出这个公主除了喜好男色之外究竟有什么古怪。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就像镜面被蒙上了雾气,看不清楚镜中的影子。

“别担心,陛下吉人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不如这样吧,明日让宫中起草一篇榜文,许以重金向整个万安城以及万安城周边的大小城镇征集民间的医者,集思广益,或许能想出对策来。”苍无念提议道。

夏柔梦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苍无念:“整个万桑国最好的医者全都在宫里了,那些坊间的江湖游医怎么能跟宫里的御医相比呢?”

苍无念笑了笑:“柔儿自幼便在皇宫之中长大,养尊处优的,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有许多高人都是隐世不出的,功名利禄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粪土。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因为种种原因没法进入宫中,报效朝廷。此番张贴榜文,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同御医一样束手无策罢了。”

苍无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今楚煜的病御医毫无头绪,张贴榜文也就是为了多寻些机会,万一真遇到杏林圣手了呢?

可是夏柔梦却是皱起了眉头,不知心里在思量些什么。良久之后她终于是轻声应道:“好吧,那便依你所言,张贴榜文的事也由你负责。不过……惑儿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苍无念略带警惕的问道。

夏柔梦妩媚一笑:“瞧你这严肃的表情,莫不是怕本宫吃了你?放心吧,我只是要你答应我,在榜文里面加上一条,若是发现浑水摸鱼、投机取巧或者居心叵测者,严惩不贷。”

苍无念松了口气,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人界的国君自然身份尊贵,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在丰厚的利益面前,总有那么些人会铤而走险,而且万一有人起什么歹心妄图加害国君,那苍无念的麻烦也不小。

其实苍无念提出张贴榜文搜罗民间医者这个建议的初衷只是为了试探夏柔梦的反应。在他看来,若此事与夏柔梦有关,她定然不会那么痛快的就答应这个提议。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夏柔梦不但答应了,还把这个担子直接甩到他身上,若非此事真与夏柔梦无关,那就是她对这件事有十足的自信。

当然还有最糟糕的一点,也是苍无念最不愿意想的一点,那就是夏柔梦开始怀疑他了,想利用这件事反过来试探他。若是他办好了,那皆大欢喜;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那他也难逃干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宫这么大,他作为公主的一个面首,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面见国君。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按兵不动,虽说他有一百种方法进入乾坤宫,但是黑奎和黑耀也说过了,楚煜身手了得,还有来历不明的法器傍身,他贸然前去恐怕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反而打草惊蛇。

如今夏柔梦把这个任务派给他,他正好借机名正言顺的走近楚煜,然后再想办法探寻这万桑国历代国君口口相传的秘密。

第八十三章 揭皇榜

翌日,惠姑如同前一天一样,一大早便出了客栈。

在又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惠姑已经开始泄气了,看来在这皇都之中想找到一件赚钱的差事并不容易。实在不行她就只得自己开个摊位行医了。只不过这皇都之中医馆众多,什么档次的都有,恐怕就连最寻常的百姓也不一定会在一个看起来十分有可能是江湖骗子的摊位上看病。

就在惠姑苦想着该如何才能尽快凑齐一千两银子好早日探听到有关斩罗宗的消息时,一阵喧哗声将她的思绪打断了。

“快看快看,张贴皇榜了!”

“是嘛?快让我瞧瞧。”

“诶……我说,你别挤我啊!”

惠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人头攒动,一大堆人围在一起,议论着刚贴在告示栏上的榜文。

皇榜?惠姑灵机一动,这普天下之下最有钱的地方不就是皇宫吗?如今皇宫内有人出来张贴皇榜,那定然是有什么棘手的大事发生。

惠姑虽不敢说自己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但是凭她的出身,又岂是世俗凡人可比的?若是她能够揭下这皇榜,那何愁一千两银子无处可寻啊。

惠姑一面想着,一面努力的往人群里面挤。可是挤了半天,她还是被排挤在人群之外。

正当她无奈之时,却见到已经有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她急忙一把上前拦住来人,十分客气的问道:“两位小哥,我想请问一下,这皇榜上都说了些什么内容啊?”

被她拦住的是两个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看那扮相,估计应该是某家医馆的学徒。

其中一名高个子的男子答道:“皇榜上说,国君突发疾病,众御医束手无策,因此向坊间征寻名医。若有人能治好国君的病,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

惠姑闻言心下大喜,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万安城的医馆一个个将她拒之门外,谁曾想竟是为了掉个大馅饼给她。

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惠姑又问道:“看两位小哥的打扮,应该也是杏林中人吧?为何不揭下这皇榜前去试上一试呢?”

高个男子轻蔑的一笑,看向惠姑的眼神中有些许嘲弄的意味:“这位大娘,你可知这榜文是何人所发?”

惠姑皱了皱眉,她连看都没看到,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发布的榜文。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还请小哥告知一二。”

“起草这榜文之人名为古惑,此人乃安国公主第一面首。如今国君性命堪忧,此人张贴皇榜以求名医,且不说在这皇都之中,即便是整个万桑国估计也没有人敢揭那皇榜。”高个男子冷哼道。

古惑?万桑国长公主身边的第一面首?此人究竟有何能耐,居然有权利下发皇榜?不过最让惠姑疑惑的还是这高个男子的话,为何这古惑下发的皇榜就没有人敢揭呢?

见惠姑面露疑色,另一个矮个男子接话道:“国君身染恶疾,此事非同小可。能进宫当御医的岂是泛泛之辈,若不是此病的确无方可治,那只能说明这之中另有玄机。我等言尽于此,这位大娘好自为之吧。”

说罢,两名男子也不再顾及惠姑是否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直接绕过她大步远去。

惠姑在听完那矮个男子的解释之后心下已经有些了然了。就如同两人说的,能成为皇宫之中的御医,其医术即便当不得妙手回春,那也不可能是庸医。

那古惑据说是一个月前刚入的宫,结果一个月后国君就一病不起,这也就罢了,毕竟他是公主看上的人,与国君并无直接关系。可凭他的身份,居然为朝廷下发皇榜,实在是很难让人不遐想连篇。

惠姑猜测,要么是此人来历不简单,用了什么方法蛊惑公主,谋害国君,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么就是公主本身有野心,不知从哪寻来手段高明的古惑,许以重利,让他帮助她谋害国君,然后公主好借机把持朝政。

无论是哪个原因,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人治好国君的病,若真是治好了,恐怕也没那个命拿到那千两黄金百亩良田了。

不过富贵险中求,万一这皇榜是真的呢?万一她能治好国君的病,能拿到这些酬劳呢?退一万步讲,她又不是寻常的凡间女子,若那公主和她的面首真的居心叵测,她一个遁术就能离开皇宫,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待惠姑想通了这个道理,再回头向告示栏看去,先前挤在一处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了大半,惠姑浅浅一笑,大踏步的走到皇榜前。

正当她伸手抓向皇榜一角时,从旁边伸来另一只手几乎在同时跟她一起抓向了皇榜的另一角。

惠姑扭头望去,只见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没想到,姑娘居然也对这皇榜感兴趣!”男子轻笑一声,声音略显低沉慵懒。

惠姑微微皱了皱眉打量着眼前之人。来人看上去三十出头,一身素衣短打,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头顶挽着的道士发髻歪歪斜斜的插着一根木头簪子,凌乱的发丝和唇边的青色胡茬使他看起来浪荡而沧桑。

当然,这些都不是惠姑所在意的,她所在意的是对方刚才称呼她为“姑娘”。她如今的面容是用术法幻化来的,使她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四十多岁的普通妇人,对方的模样虽然看起来沧桑,但是肯定也不会超过四十岁,怎么会开口唤她“姑娘”?

“这位道长,妾身怎么看也比道长虚长几岁,道长何以出言不逊唤妾身‘姑娘’呢?”惠姑面露不悦的问道。

男子淡淡一笑,将身子前倾了些,放低了声音道:“所谓明人不说暗话,贫道既然能看出姑娘用的术法,姑娘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惠姑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你是何人?”

“贫道不过一逍遥散人,说起来贫道与姑娘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进宫给国君治病。贫道不问姑娘是何人,姑娘也不必在意贫道是何人。”男子笑着说道。

惠姑怔了怔,这浪荡道人说的话有道理,他们萍水相逢,只是为了揭个皇榜去给国君看病罢了,对方看起来也并无恶意,又何必在意他究竟有几斤几两呢。

“二位是否打算一起揭了这皇榜?”一个侍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僵持。显然是对他们二人抓着皇榜又不揭下的行为表示不满。

“正是。”浪荡道人应声说道。

“那好,两位随我来登记吧。登记完了就随我等入宫。”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惠姑与道人相视一眼,然后一起跟着侍卫走到一边做了身份登记。惠姑随便给自己编了名字,叫做司徒惠。而她瞄了一眼身边的浪荡道人,却见他写的是“落凡道人”。

简单的登记完身份,惠姑想起了还在客栈中等她的画倾城。此去皇宫之中不知是福是祸,她自然是要把画倾城带在身边的,万一她因为揭了这皇榜而得罪皇室的人,也好带着画倾城遁走。

眼看侍卫马上就准备带他们进宫了,她急忙对着侍卫说道:“这位官爷,民妇的药童还在客栈里,请容民妇前去将她一同带来。”

侍卫扫了惠姑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速去速回。”

惠姑欠了欠身子,急急赶回客栈中。

“诶?姑姑今儿这么快就回来了?”画倾城正闲着无聊在房内看着她已经烂熟于胸的医书,见惠姑突然回来,感觉颇有些意外。

“我今日在城东看见张贴的皇榜,说是国君身染恶疾,现在正在这万安城和周边的城镇寻求医术高明的大夫。你速速换一身衣裳随我入宫去。”惠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

画倾城眨巴了几下眼睛:“姑姑的意思是,你揭了那皇榜?”

“这是自然。我们如今正愁没有银两打听消息,若能将国君的病治好,赏赐定然不会少。只是皇室之中人心叵测,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得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你就扮作我的药童随我一起进宫。”惠姑解释道。

第八十四章 再度相遇

画倾城点了点头,迅速的为自己做了一副男儿打扮。

两人收拾完为数不多的东西,便匆匆离开了客栈,很快的来到先前惠姑揭下皇榜的地方。

落凡道人见到药童打扮的画倾城顿时眼前一亮,饶有兴致的对着惠姑道:“你这药童倒是生得灵性十足,不知司徒姑娘可否割爱,让我收她为徒?”

惠姑冷冷的睨了落凡道人一眼:“道长真会说笑。她既是我的药童,也是我的亲人。我与道长素昧平生,怎可能随意的将自己的亲人交到别人手上。”

落凡道人叹了口气:“哎,可惜了。我这一生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可是他们四个的天赋加起来也没你这小药童的天资高。司徒姑娘不妨再考虑考虑?”

“这位大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是不知道姑姑有多厉害,你要是见识过姑姑的高明之处,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画倾城在一旁笑着插口道。

“姑姑?这位姑娘看上去不过比你这小丫头大不了几岁,你居然喊她姑姑?”落凡道人别有深意的看着两人。

画倾城心头一惊,这邋遢道人眼光好生毒辣,一眼看穿她的女儿身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看穿姑姑用术法变幻的容貌?莫非他不是个寻常道士,而是跟她们一样来自什么神秘的部族?

“此事不劳道长费心。官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还是随他们进宫吧。”惠姑生怕画倾城再多说什么,急忙出言岔开话题。

三人随着宫中侍卫去往皇宫之时,无心殿内的苍无念已经接到了消息:皇榜张贴出去反响很大,但是目前来揭榜的只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人还都是外乡人,皇都之中各大医馆以及周边城镇有名的医者无一人前来揭榜。

苍无念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他能猜到得到这是为何。这些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平时消息来源丰富且迅速,给国君治病,治得好是本分,治不好便是无能。若是治不好,坏了自己的名声事小,要是因此惹怒了皇室,恐怕脑袋都保不住了。

……

画倾城三人随着几名侍卫刚入了宫门,便见到一名宫娥朝他们这里迎面而来。

那宫娥对着为首的侍卫盈盈一礼:“安国公主有令,命所有应召而来的医者先去无心殿。”

为首的侍卫闻言对着那宫娥抱了抱拳:“既然是公主殿下的旨意,我等定然遵从。”

宫娥向几名侍卫欠了欠身,转而对着画倾城三人说道:“三位请随我来。”

画倾城暗自挑了挑眉,看来这巫山公主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在宫中的权利倒是不小。他们三人是进宫来给国君看病的,居然还要先经过这位公主。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三人在宫娥的带领下七转八弯的终于是看到了先前宫娥口中所说的“无心殿”。

此时的无心殿内,主座之上,苍无念姿态肆意的坐在那里,而她身边的夏柔梦正慵懒的侧躺在他的一条腿上。此番情景可以说是活色生香。

远远的看见大殿之中一男一女青天白日的毫不避讳的摆出这副轻佻香艳的姿态,画倾城不由得咂来了咂舌,看来传言不虚啊,这万桑国的长公主果真是个形骸放浪之人。

见自己的贴身女婢已经将人带了进来,夏柔梦这才缓缓起身,对着苍无念伸出一只手,让他搀着她走到三人面前。

“公主,这两位便是今日前来揭榜之人。”领头的宫娥对着夏柔梦欠身行礼,语气恭谨的说道。

“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夏柔梦轻轻挥了挥手手,那宫娥便躬身退走。

“你们三个,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夏柔梦看着眼前的“两男一女”,漫不经心的说道。

三人原本跟在宫娥身后,进入殿中也只是微垂着头以表谦卑和恭敬,如今公主发话让他们抬起头来,三人自然也都抬起头来直视着公主。

只不过这种直视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因为下一刻,三人就将目光全部定格在夏柔梦身边的苍无念身上。

这男子的身上……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这是惠姑和落凡道人脑海中同时涌现出的想法。

而画倾城则是瞪直了眼,心中满是惊讶:怎么会是他?

苍无念原本只是一脸笑意的搀着夏柔梦的手,可是当他看见落凡道人的时候眼神却是微微凝了凝。十五年了,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当初那副邋遢浪荡的模样,还是那张看起来也就三十刚出头的脸——洛凡。

这倒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当他的目光绕过惠姑扫向她身后的小药童时,他原本没有太多波澜的心湖居然莫名的激荡了起来,先前洋溢在脸上的嫣然笑意也瞬间僵了僵。

一个月前,他和她在洛河源头偶遇,他送给她一盏做成曼珠沙华模样的河灯,他写“弱水三千”,她写“只取一瓢”。她说她叫倾城,她唤他“小哥哥”……

“莫不是本宫的心上人生得太过俊美,竟叫几位看得痴了?”夏柔梦语气有些不满的打断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四人。

“草民不敢!”

“民妇不敢!”

三人急忙垂下头,恭谨的说道。

“说说吧,你们各自有什么本事,敢揭这皇榜来为我皇兄治病。”夏柔梦瞥了三人一眼,淡淡道。

洛凡一拱手:“回公主,贫道乃是一介散人,少时随师父修习过仙法道术,对这歧黄之术也略有研究。此番贸然前来揭榜,也只是想为我万桑国国君尽些微薄之力。”

夏柔梦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惠姑:“你呢?”

惠姑急忙欠了欠身子:“民妇司徒惠,早年跟着村中颇具威望的医师学医,后来便一直在外游历,一路行医,辗转来到这皇都之中。今日偶然看见了这皇榜,得知陛下重病在身,民妇不才,也希望能为国君尽些绵薄之力。”

夏柔梦依旧是点了点头,最终将目光落在惠姑身后的画倾城身上:“那你呢?”

画倾城见公主突然将目光看向自己,急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小人司徒城,是师父的药童,自小便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医术。此番随师父进宫,只是为了给师父打打下手。”

夏柔梦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缓缓的朝画倾城靠近了几步,眼神在画倾城那绝美的脸上来回扫视。

末了,夏柔梦的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先前本宫竟是没发现,你这小药童的模样居然生得如此俊俏。”

说着,夏柔梦伸出了手,准备像她第一次见到苍无念那般勾起画倾城的下巴。

不过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画倾城,苍无念已经先她一步将她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中,同时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瞥向夏柔梦:“柔儿当着我的面就如此调戏良家少年郎,难道不怕我吃醋么?”

夏柔梦掩嘴一笑:“我的惑儿居然会对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吃醋,真是难得。放心吧,本宫心中只有你一人!”

说完话,夏柔梦便牵着苍无念的手转过身子,缓缓的朝前走了几步,苍无念则是淡淡的看了画倾城一眼,随着夏柔梦往前走去。

与画倾城三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夏柔梦又再次转过身来,对着三人说道:“两位准备准备,一会儿本宫便命人将你们带去乾坤宫,好好替本宫的皇兄诊治诊治。若是你们能有办法治好陛下的病,本宫自有重赏。”

半个时辰之后,画倾城三人已经被带到乾坤宫中。

自打在无心殿见到了苍无念,三人心中就各怀心思。洛凡总觉得苍无念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很像当年曼沙的儿子。可是一别十五年,他也不确定曼沙的儿子如今长成什么模样,而且照理说当年曼沙派兵灭了画族,她和她的儿子应该早已返回修罗界,怎么可能还留在人界,甚至出现在这万桑国的皇宫中,去当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的面首。

最让他不敢确定的是,曼沙那个孩子失去了觉魂之后双瞳明明是冰冷死寂的灰色,而今天见到的这个男子的双瞳却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惠姑的想法与洛凡差不多,她也觉得这巫山公主的第一面首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样的她也不敢确定,这个“古惑”到底是不是修罗女王的儿子。

画倾城自然不知道惠姑与洛凡在想什么,她从见到苍无念开始,就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在这皇宫中见到苍无念后,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就变得失魂落魄起来。她想起在洛河岸边他送她河灯的情景,想起他对她说“后会有期”。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不期然的再遇,却颠覆了她所有的期待。他叫古惑,他是巫山公主的面首,他是巫山公主众多面首中的第一面首。

他生得如此不凡,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这样一个男子,怎么会去当一个女人的面首?那个女人是公主又如何?这样的男子岂是那种声名狼藉的公主能够配得上的。

“城儿,城儿!”见画倾城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惠姑小声的唤了唤她。

“啊?怎么了姑姑?”画倾城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你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惠姑低声问。

“哦,没有。只是觉得在这皇宫之中太过拘束而已。”画倾城微微笑了笑,扯了个谎。

“两位神医,请随奴婢来。”一名宫娥从殿外匆匆赶来,对着在乾坤宫大殿之中等候多时的三人说道。

惠姑与洛凡相视一眼,然后随着那宫娥走向了国君的寝殿。

第八十五章 所患何疾

偌大的房间内,进进出出的宫娥太监,还有一个个如履薄冰的御医,皆是为龙榻之上躺着的那名男子而忙碌。

“我说巧儿,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吗?这都带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人进来。赶紧带走,回头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儿。”一名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冲着为画倾城三人引路的宫娥嚷道。

那被唤作“巧儿”的宫娥对着眼前的老太监盈盈一礼:“鲁公公,这三位是长公主从坊间寻来的神医,特意来为陛下诊治病情的。”

“神医?”鲁公公倒吊的三角眼狐疑的斜了画倾城三人一眼:一个邋遢不修边幅的道人,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妇人,一个年轻白净的毛头小子,这三人,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像是神医啊。

“是的,长公主担忧陛下的病情,特地下发了皇榜,这几位便是今日揭了皇榜而来的。”巧儿有礼有节的答道。

“哼,长公主还真是有心了!”鲁公公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随即又瞥了三人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乾坤宫可不是什么杂鱼都能来的。但愿你们三人真有点本事,否则杂家定然禀明陛下,治你们个欺君之罪!”

惠姑和画倾城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洛凡则是仿佛没有听见老太监在说什么似的,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见三人对自己所说的话没有回应,鲁公公面色一沉,刚想再呵斥几句,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充满嘲弄的声音:“鲁公公的意思是,本宫只是一条杂鱼?”

随着声音传来,夏柔梦在苍无念的搀扶下缓步踏进了楚煜的卧房之中。

房间众人皆是齐齐下跪行礼:

“臣等参见安国公主!”

“奴婢(奴才)见过安国公主!”

夏柔梦素手一挥:“都起来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那鲁公公甚是不情愿的走到夏柔梦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

“鲁公公,本宫知你对皇兄忠心耿耿,但是本宫与皇兄的兄妹之情也是日月可鉴。如今皇兄身染重病卧榻不起,本宫心忧皇兄,从坊间寻来神医,不知鲁公公可是有什么异议?”夏柔梦斜睨着鲁公公,淡淡的说道。

“奴才对公主自然不敢有异议。奴才只是担心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公主与陛下的兄妹之情,妄图混进宫中加害于陛下。”鲁公公不卑不亢的说道。

“公公大可放心,出了什么事情,本宫自会担待。如今太医们对皇兄的病情束手无策,倒不妨让他们试试,若是能看出些端倪自然是最好,若是查不出病因,也不过就是同现在一样。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看着,公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夏柔梦似笑非笑的说道。

鲁公公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对着夏柔梦躬身一礼:“公主所言极是。那便让神医替陛下诊治吧。”

夏柔梦将目光看向洛凡和惠姑:“去吧,本宫也对你们的本事很是期待。”

惠姑和洛凡回了个礼,一起走向龙榻边。只见躺在床上的楚煜面色苍白,眼袋处呈现青黑之色,剑眉深深的皱起,仿佛在昏迷之中也饱受着痛苦。

惠姑看了洛凡一眼,率先抬手朝楚煜的腕间探去。她闭上眼,沉下心,缓缓的将自己的法力渡向楚煜的体内。一缕凡人的肉眼看不见的白色微光顺着楚煜体内的经络蔓延开来。

周围的一众御医都眼巴巴的瞧着,见这所谓的“神医”同他们一样也只是把把脉,心下都有些不屑。他们还以为这中年妇人会使出什么奇特的诊治手法呢。

洛凡的目光却是微微凝了凝,他看见了从惠姑指尖传递到楚煜身体里的白芒,那白芒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画族之人体内的仙力便是如同这般。只是眼前这年轻的姑娘,难道会和画族有关系?

可是十五年前他明明亲眼看到了画族被灭族的惨况,修罗的军队残忍的将他们全都杀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在洛凡心生疑虑的时候,惠姑已经将手收了回来,与此同时她的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紧锁起来。

“司徒神医可查出什么来了?”洛凡轻声问道。

惠姑凝重的看了洛凡一眼,沉声道:“你自己看吧。”

洛凡心头一跳,这司徒姑娘居然没对他冷眼相向,反而语气如此凝重,莫不是这楚煜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没再犹豫,洛凡也伸出手探向楚煜的脉搏。不过他却没有如同惠姑那样将自己的仙力渡向楚煜,因为当他触及楚煜的脉搏时,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很快收回手,眉头也如同惠姑一般深锁起来。

夏柔梦看二人在为楚煜切完脉之后都面露凝重之色,不由得暗自摇头,看来他们二人也如同御医一样,诊治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苍无念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两位神医可是有什么发现?”

惠姑看了苍无念一眼,转而对着夏柔梦行了个礼:“公主,此事干系重大,能否请公主先行屏退左右。”

夏柔梦微微一愣,难道她先前想错了?这二人眉头紧锁的原因不是因为查不出来,而是因为仅仅把了一次脉就看出了楚煜的问题所在?

疑惑归疑惑,但是她也知道楚煜如今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她对着房内的一众御医奴才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随着夏柔梦的一声令下,房内大小宫娥太监还有各个御医皆躬身告退,一时间房间内除了昏迷不醒的楚煜,就只剩下惠姑三人还有夏柔梦和苍无念。

惠姑没有开口,而是把目光看向苍无念。夏柔梦却是笑了笑说道:“他是本宫的人,两位神医但说无妨。”

惠姑皱了皱眉,她没想到这个面首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居然这么重要。就连一直未曾言语的画倾城也不由得垂了垂眼,掩饰内心中一丝莫名的沉闷之感。

“若民妇没有看错,陛下恐怕不是染了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惠姑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夏柔梦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惊骇的眼神之中一丝意味不明的精光一闪而过。

“司徒惠,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室之中最忌讳这些巫蛊之说,如今你竟然敢口出狂言,说陛下是被人下了蛊?你真当本宫不会治你的罪吗?”夏柔梦厉声喝道。

还未待惠姑回话,边上的洛凡却是悠悠的开了口:“贫道不才,也认为陛下是被人下了蛊。”

夏柔梦闻言顿时娇躯一颤,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苍无念及时搀住了她,她恐怕会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们……你们莫不会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吧!你们倒是说说,陛下究竟中了什么蛊!”夏柔梦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给气的。

“啊——”还不待惠姑回答,一阵沉闷的低吼声带着无尽的痛苦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皇兄,皇兄你怎么样了?”夏柔梦一听见床榻上的楚煜传来了痛苦的嘶吼,急忙奔到床前抓住了楚煜的手。

“疼……寡人的心……好疼……”楚煜喘着粗气,十分费力的从口中说出这几个字。

话音刚落,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楚煜的嘴里喷出,溅得锦被上和夏柔梦的衣服上到处都是。

“你们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啊!”夏柔梦面露焦急的对着惠姑和洛凡喊道。

洛凡摇了摇头,闪电般的出手在楚煜胸前的几处大穴上点了几下。楚煜一声闷哼,又昏了过去。

“皇兄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夏柔梦见楚煜又昏了过去,哭着叫喊了起来。

“贫道只是封住了他的几个穴位,让他能暂时昏睡,免受这蛊毒的痛苦。”洛凡淡淡的说道。

惠姑看见刚才楚煜蛊毒发作的情景,有些不确定的说:“民妇对巫蛊之术研究得不多,只是从陛下方才的情形看起来,似乎是中了‘摧心蛊’。”

“摧心蛊”三个字一出,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洛凡没有开口肯定,夏柔梦却是秀眉紧蹙,喃喃道:“摧心蛊……?”

良久的沉默之后,洛凡悠悠的开口:“公主,陛下的蛊贫道有办法解,不过须得给贫道一个晚上的时间。”

“落凡道长当真有办法解这摧心蛊?”夏柔梦面露疑色的问道。

“是的。”洛凡笃定的点了点头。

“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一定全力配合你。”夏柔梦点了点头,眼中尽是担忧。

自始至终,苍无念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一旁,将这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不认为司徒惠是瞎说的,但是同样他也不认为楚煜中的是摧心蛊。因为当司徒惠说出“摧心蛊”三个字的时候,他看见洛凡的眼中闪过一抹疑虑。

他不知道洛凡是不是真的能够在一夜之间找到解决楚煜所中之蛊的办法,但是他相信,若是楚煜的病能够得以救治的消息传出去,那下蛊之人恐怕会铤而走险,在今夜便会对楚煜下杀手。

苍无念无心去管楚煜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要用这么隐晦而又歹毒的手段去谋害他的性命,但是有一点,楚煜决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死去,否则那只有他一人才知道的秘密就要随着他一同埋入地底了。

第八十六章 黑衣男女

当晚,为了方便照看楚煜的身体状况,洛凡、惠姑还有画倾城三人都住进了乾坤宫内,不过惠姑和画倾城住在东厢房,而洛凡则是以需要清静为由住在了比较僻静的西厢房。

因为画倾城是男儿打扮,所以她与惠姑分住在两个房间。

半夜里,整个宫中一片寂静,画倾城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她的脑海中满是苍无念的脸,他沉吟的表情,他说话的声音,他的笑容,还有他与那个巫山公主举止亲密却轻浮的模样。

他说他叫无念,他说他姓古。可是在这皇宫之中,他虽然还是古,名字却由“无念”变成了“惑”,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一大堆的问号充斥着画倾城的脑海,让她几欲狂吼一声以发泄心头的烦闷。

就在画倾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些令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一个黑影正悄然疾行在乾坤宫各个房屋的房檐之上。

此人一袭夜行黑衣,从身形上看是一名男子,一面闪着淡淡幽光的古铜色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了薄薄的双唇和下巴。

黑衣男子的身手极为迅捷灵敏,一看就知道是武艺极其高强之人。他一路快速的掠过房檐,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也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巡逻的守卫。

他的目标,是乾坤宫正中央的楚煜的卧房。到了卧房的外院,他小心翼翼的从房檐上翻了下来,落在了院内。

脚一落地他就猛然感觉到不对劲,楚煜如今重病在身,照理说他的身边整夜都该有许多人伺候着,而且侍卫的数量也应该有所增加。

可是此时的院中空无一人,就连门外守夜随时等候差遣的奴才都不见了。

“不好!有人比我先到一步。”黑衣男子暗道糟糕,随即他没有多想,一个飞身跃到了房门前。

他刚伸出手准备推开房门的时候,却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危机感传来,刚一回头,几个看不清形状的细小的暗器就朝他的胸口飞射而来。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下意识的一个凌空后翻,堪堪躲过了朝他飞射来的暗器。

躲过暗器,他的身形才刚刚站稳,一道凌厉的身影从院墙上落下,直冲他飞奔而来。

来人也是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看不见面容。但是从那玲珑的身段看来,此人是一名女子。

黑衣女子一面朝黑衣男子奔来,一面又猛的朝他甩出了几枚暗器。黑衣男子一个侧身闪过了暗器,手中一把白森森的骨笛便朝着女子刺了过去。

女子的身形灵巧程度丝毫不亚于男子,两人扭打之间竟是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十几个回合之后,两人齐齐飞跃至屋顶,每当男子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都会冷不丁的甩出几枚暗器,迫使男子不得不拉开距离躲闪。

即便是如此大打出手,房顶上的砖瓦却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仿佛两人都是纸糊的,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一般。

“贫道早已恭候多时了!只是没想到二位看起来似乎不是一路的。”洛凡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扭打在一起的二人闻声都是微微一怔。

不过那女子显然更为狡诈,就在男子这一怔之时,她猛的又甩出几枚暗器,男子暗道不好,一个凌空侧旋躲闪不及,其中一枚暗器堪堪射进了他的胸口。

暗器入体,男子发出一声闷哼,一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在了房顶上。那女子趁着男子受伤,二话不说转身跃到了另一个屋顶,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凡皱了皱眉,随后飞身落在了黑衣男子的身边,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国君的病与你是否有关?”

黑衣男子没有吭声,而是略显艰难的站起身来。

“告诉我你的目的,否则今夜你休想从此地离开!”洛凡猜测面前的黑衣男子此时定然是在寻思如何逃脱,语气顿时冰冷了起来。

其实洛凡白日里是故意说出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便能够解除楚煜身上的蛊毒,为的就是想引出下蛊之人。他一早便埋伏在这附近,还故意放倒了院内所有的侍卫宫人,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等不及的要对楚煜下手了。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今晚居然来了两个人,这一男一女居然还不是一路的。两人扭打之时他已经在暗中观察,发现两人的武艺都不会在他之下。但是洛凡还是有自信至少能留下其中一人,他好歹也是个一只脚迈入天道的人,再不济,他还能使用法术。

察觉到洛凡似乎是要对他动手了,此时的黑衣男子居然似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一个眨眼间身形凭空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此人居然会法术?”洛凡大惊,他本来已经很为对方高强的武艺所感叹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还会使用法术,而且是他的面前遁走。这简直就是*裸的打脸。

第八十七章 是你1

乾坤宫东厢房,画倾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起身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今夜她是注定无法入睡了,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索性不如去院子里吹吹凉风,兴许能想通些事情。

打开房门,看见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有些许灯火。今夜夜空晴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倒是显得很是耀眼。

画倾城一路小心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厢房的尽头,不远处似乎是有一个亭子。

“奇怪,不是说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吗?为什么我这一路走来连一个侍卫都没看到?”画倾城一面暗自嘟囔,一面朝着那亭子走去。

就在她的脚刚踏上亭子的台阶时,身后传来了一些声响,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嘴就被人从身后给捂住了,与此同时她还感觉到她的后腰处被人用什么钝器抵着,让她连挣扎都不敢。

“不要乱动,不要发出声音。否则,我会杀了你。”一个男子的声音略带着些许虚弱,轻轻的、凉凉的传进了画倾城的耳朵里。

画倾城身体一僵,这人莫不是刺客?她这一路走来没看见半个侍卫,难道那些侍卫都被此人杀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画倾城的脊背不禁有些发寒,她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而是拼命的点了点头,表示她愿意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办。

男子喘了几口气,然后才哑着嗓音淡淡的说道:“跟我去那亭子后面,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给我。”

画倾城闻言,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他们这孤男寡女的,这男人居然要她把衣服脱给他,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怎么不走?”男子见画倾城似是呆住了,有些不悦的问道。

“唔唔……唔……”画倾城拼命的摇头,也顾不得她现在发出声音对方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且不说让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当着男子的面换衣服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羞耻之事。就单单说真换了衣服之后,万一皇宫的侍卫出动,正好发现了她,她岂不是要替这个男子背黑锅,照样死路一条。

听见画倾城发出的“唔唔”声,男子惊疑道:“你是女人?”

“嗯!嗯!”画倾城急忙点头。老天爷,这黑衣刺客总算是明白她的苦衷了。

不过刚点完头她就后悔了。对方会不会见她是女子,便对她动什么坏心思啊?姑姑可是说过,她这张脸生得太惹人注意,很容易让男子对她动歪脑筋的。

身后的男子好长一会儿没有吭声,只有略显急促的喘息一下一下的喷薄在画倾城的耳边,男子的气息仿佛一把鼓槌,敲得她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

良久之后,男子叹了口气:“你走吧。”

说罢,男子松开了捂在画倾城嘴上的手,缓缓的往后退了一步。

画倾城惊魂未定的慢慢转过身来,入眼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奇怪面具、一身黑衣的男子。

四目相对,画倾城在男子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震惊。

“你……你是不是受伤了?”话一出口,画倾城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对方愿意放了她,她不赶紧撒丫子跑路,居然还关心起这个刺客是不是受伤了。

“我……”男子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是一声闷哼,一缕黑血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画倾城大惊:“你……你不单单是受伤了,你还中毒了!你快坐下来,我给你看看。”说着,画倾城上前一步,想抓住男子的手腕探探的他的脉搏。

“不必……”男子抬手想挡住画倾城,可是他此时太过虚弱,居然没挡下来。

画倾城一把掐住男子的手腕,不一会儿她便惊疑出声:“诶?你的脉象怎么这么奇怪呀?好像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呢。不如你告诉我你伤在哪儿,我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帮你处理一下。”

男子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看向画倾城的目光复杂而深邃。

画倾城此时却被男子的目光给震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男子的眼神她有些熟悉,还有那说话的语气也是似曾相识。

再看看他凉薄但是棱角分明的唇,还有那弧度优美的下巴……

画倾城的手先于她的意识,缓缓的伸到了男子的面前,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看面具之下男子的真实面容。

“啪”的一声轻响,男子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画倾城伸到他眼前的手腕,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一句话,男子问得匆忙,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要压低自己的嗓音。

画倾城的身体微微抖了抖,这声音她很熟悉,虽然听过的次数不多,但是这声音已经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了无数遍了。

再也没多想,画倾城闪电般的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把揭开了覆在男子脸上的面具。

一张在月光照耀下略显苍白但是依旧俊美绝伦的面庞映入了画倾城明亮的双眸之中。

“无念哥哥,真的是你……”画倾城盯着这张多日来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面容,喃喃出声。

苍无念皱了皱眉,自嘲一笑:“看见了,对你并没有好处。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你不会的。”画倾城笃定的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确定?”苍无念眼睛眯了眯,手中森白的骨笛已经抵在了画倾城雪白的脖颈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到底是古无念还是古惑?或者这两个都不是你的真名?公主的面首、黑衣刺客,笑颜如花、冷若冰霜、残忍嗜杀?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画倾城完全没有在意脖颈处那支随时可能夺命的骨笛,而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惆怅轻声问道。

“那你呢,你又是谁?倾城?司徒城?或者这两个也都不是你的真名。你和你的姑姑都会武艺和仙术,你们却乔装易容混入宫中,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苍无念淡淡的反问道。

“我的确叫倾城,司徒城只是进入这皇宫中临时编造的名字。我跟姑姑来为国君看病只是为了钱,我们要去幽雨轩打听一些消息,需要很多钱。”画倾城诚实的答道。

苍无念缓缓垂下手,问道:“你们想找千机阁打听什么消息?”

“听姑姑说是要打听一个叫做‘斩罗宗’的宗门内的消息。姑姑告诉我,她的故人可能会去斩罗宗拜师学艺,为了打听这件事,我们必须要凑到一笔银子。”画倾城依旧诚实的答道。

“昨日去幽雨轩打听斩罗宗消息的两名年轻男子,是你跟你姑姑?”苍无念皱着眉,迅速的联想到安如月昨夜向他汇报的消息。

“嗯,我跟姑姑女扮男装去的那家茶馆。”画倾城下意识的点了点,随后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诶?你怎么知道昨日有人去幽雨轩打听消息?”

苍无念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画倾城的脸。忽然,他伸出手,一把扯下了画倾城包在头上的一抹方巾,瀑布般的青丝瞬间散落了下来。

苍无念将手松开,方巾随意的掉落在地上,他修长的手指略带颤抖的抚向画倾城的脸颊,喃喃道:“画儿,是你吗?”

第八十八章 是你2

……

“画儿,画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画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你不记得我?那你可记得你是谁?”

脑海中,第一次见到姑姑时,姑姑所说的话不期然的在耳边回响……

画儿……画儿……姑姑曾经也这么叫过她。莫非,她还有个名字叫做“画儿”?

“无念哥哥……我的头,有点疼……”画倾城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她觉得好像的确有人曾经这么叫过她。残破的记忆画面中好像还有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哥哥。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画儿,你一定是画儿对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忘了我?”苍无念有些激动,画倾城现在的反应跟他猛然间想起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的时候一样,都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头疼,那显然是失忆的表现。

“我不知道……无念哥哥……我不知道……”画倾城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她的头越来越疼了,她下意识的一把推开了苍无念抚在她脸上的手,她此时只想找个什么东西狠狠的把自己拍晕过去。

只是她忘记了,苍无念现在是个受伤中毒之人,她这猛的一用力,苍无念猝不及防间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没稳住跌坐在了地上。

“无念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画倾城吃了一惊,急忙跑上前去拉住了苍无念的手。

苍无念痛苦的皱了皱眉,一口黑血又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

从先前苍无念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胸口的动作来看,画倾城已经猜到了他受伤的位置在胸口,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将手伸向苍无念夜行衣的对襟之处。

“画儿,你干什么?”苍无念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此时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画倾城将他的衣服扯开。

苍无念那并不算十分白皙但却如玉般温润的皮肤映入画倾城的眼帘,头一回看见一个男子的胸膛,画倾城的脸很自然的红了红。

只不过下一刻她的视线便被他胸口那一个深深的血洞给吸引住了。她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发现自己刚才抓着苍无念的衣服的手上沾满了发黑的血渍。

“这……是喂了毒的暗器?”画倾城略带颤抖的问道。

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若是寻常的暗器,他此时也不会如此虚弱。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歹毒,居然将带毒的暗器射入无念哥哥的体内?”画倾城心中涌起一抹怒火,尽管在入宫之前他们仅有过一面之缘,但是苍无念给她的感觉却很是特别,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了。

苍无念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名女子。”

画倾城秀眉紧蹙,没有再说多余的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苍无念体内的暗器取出来,然后替他解毒,否则这样拖下去,苍无念性命堪舆。

咬了咬嘴唇,画倾城决定不再隐藏什么,她缓缓的抬起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慢慢的靠近苍无念的伤口,随即她的指尖处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越来越亮,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冷汗从她的额头溢出,画倾城咬着唇,似是在尽极大的努力。

随着苍无念的一声低吼,他胸口处的血洞之内缓缓冒出一截不足一寸长的东西。

那东西被画倾城的法术牵引,带出一道细细的血柱,最终掉落在了苍无念的黑衣之上。

画倾城喘了口气,这才将刚才从苍无念体内取出来的暗器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连苍无念自己都惊呆了,这哪是什么暗器,这东西分明是一节指甲。

指甲呈青黑色,很明显是剧毒之物。

“我的天呐……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可以用指甲当暗器?”画倾城惊愕的低呼道。

“想不到……对方竟然也不是凡人。”苍无念虚弱的闭了闭眼,气息凌乱的说道。

他记得很清楚,对方从一开始对他出手就是用的这样的暗器,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疯狂的飞射出这么多指甲,而且那每一节指甲还都沾染剧毒,连他这副不属于人界的躯体都抵挡不住那毒性。

“无念哥哥,除了这个,你身上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画倾城也顾不得去考虑这节毒甲的事情,担忧的询问道。

“没有了。今夜是我一时大意,中了对方的招。”苍无念淡淡的答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递到苍无念的嘴边:“无念哥哥,把这药吃了。姑姑说这药是疗伤圣品,不仅能治伤,还能解百毒,你吃了这药很快就能痊愈的。”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他并没有一口将药吞下,而是问道:“这个丹药是不是叫做‘生元丹’?”

画倾城的大眼睛眨巴了眨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药的名字啊?姑姑说这是她师父研制出的丹药,后来她又加以改良了,外头可是没得卖的。”

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你果然就是那个小女孩。画儿,我真的找到你了。”

画倾城痴痴的看着苍无念脸上虚弱的笑容,那样的笑出现在他此时略显苍白的面容之上,有着说不出的凄美。一个男子怎么可以俊美到这种程度呢?

见画倾城发呆,苍无念笑意更甚,他微微探过头,将画倾城手中的丹药含入口中。只是过程中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将手收了回来,美丽的脸庞上飞快的染上了绯红。

苍无念也没想到自己的唇会碰到她的手,虽然只是短暂而轻微的触碰,他却觉得那一瞬体内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暖流在涌动。

丹药入口,很快的苍无念便感受到这药效的神奇。他原本因为中毒而变得极为虚弱的身体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恢复力气和知觉。

画族的疗伤圣品,果然非同一般,看来母亲当年所说并没有半点夸张之处。苍无念在心中暗自惊叹。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苍无念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一半,至少他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甚至可以勉强运功,快速的返回无心殿。

“无念哥哥,你感觉怎么样了?”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好多了,画儿,谢谢你。”苍无念浅浅一笑。

画倾城微微皱眉:“无念哥哥,你为什么会认定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画儿’?”

“因为我们小的时候见过,还一起放过河灯。那时候的你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兴许是你当时还太小,所以有些事记不清了吧。”话虽这样说,但他相信画倾城的失忆一定不是偶然,不过灭族之痛,忘记了也好,更何况这件事跟他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放河灯?画倾城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她和苍无念在洛河边上一起放河灯的情景。那时苍无念随那蒙面女子匆匆离开,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画面中便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一起放河灯。

如今细想起来,那画面似乎更清晰了些,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小男孩,一身素衣,表情看上去很是冷淡,她想要再仔细的看看那小男孩的面容,却是惊奇的发现那个小男孩的眼睛上蒙着素帕。

“那个小男孩的眼睛上好像蒙着素帕,莫非他有眼疾?”画倾城皱着眉头,喃喃的自言自语。

苍无念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是她,她就是画族既定的画魂——画倾城。她没有死,她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一刻,苍无念突然有些感动,有些感激。幸好她逃出来了,幸好她还活着。她活着,便是他的希望。

“画儿,时间不早了。明日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和你姑姑赶紧离开皇宫。你们要找的地方,在离皇都十里之外的曲平山,你们要找的人也在那里。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事情。”苍无念沉声说道。

“啊?”画倾城回过神来,她一脸不解的盯着苍无念:“无念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啊?我都不知道呢。还有……”

画倾城的问题还没问完,苍无念便打断道:“还有,无念并非我的本名,我的名字叫做苍妄。这一次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再忘记了。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我还有一些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没有办法带你们走。跟着你姑姑离开这里,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说完这番话,苍无念已经站起了身子,他的身体在生元丹的帮助下,已经康复了大半,现在距离他出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若再不回去,恐怕会有麻烦。

“无念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吗?”画倾城有些不舍的问道。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会的。”我找了你十五年,又岂会这么轻易的让你再一次离开我的视线。

说完话,苍无念纵身跃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八十九章 试探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震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关上房门,画倾城便听见外面嘈杂的声响:“给我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很快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的房门被人砰砰叩响。

画倾城急忙松了松自己身上的衣服,定了定神,然后打着哈欠将门打开:“几位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敲门的侍卫看了看画倾城,然后问道:“屋里就你一个人吗?”

画倾城无辜的点了点头。

“先前你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敲过你的房门?”

画倾城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的道:“什么可疑的人啊?我这一晚上也就见到你们几位了。”

侍卫皱着眉头,然后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进去看看。”

画倾城暗自松了口气,反正她房间里又没藏着人,看就看吧。

待那侍卫走进房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后,才对着画倾城抱了抱拳:“多有打扰,若是阁下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请立刻告诉我们。”

画倾城急忙客气的回了个礼:“一定一定。”

一众侍卫挨个把这东厢房附近一带搜了个干净,最后只在东厢房尽头的凉亭附近发现了一抹方巾,别的什么收获也没有。

待侍卫离开后,画倾城刚关上房门没多久,又传来了敲门的声响,这回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惠姑。

“姑姑……”

“嘘……进去再说。”

画倾城刚开口喊了一句,便被惠姑给制止了。

进了房间,惠姑立刻关切的问道:“倾城,今晚宫中出了刺客,你没怎么样吧?”

画倾城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屋里睡着呢,若不是刚才宫中的侍卫来敲门,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好……”惠姑松了口气,随即又道:“看来定然是那妄图谋害国君之人,担心我们会将他体内的蛊毒解了,所以便按捺不住选择在今晚动手了。”

画倾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今晚苍无念受伤了,伤了他的暗器还是一节带毒的指甲,看来那以指甲为暗器的女子一定和下蛊谋害楚煜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姑姑,不如我们明日就离开皇宫吧。皇室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能谋害国君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得罪了那个始作俑者,我担心……”画倾城担忧的说道。

惠姑闻言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即便不走,姑姑也对那蛊毒束手无策。巫蛊之术本就不是寻常丹药可解的。只是可惜了,我们探寻消息的银两又没有着落了。”

……

无心殿内,苍无念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将自己的夜行衣换了下来,在伤口上涂了点特制的生肌膏,还没来得及处理染了血的手巾和面盆里的血水,他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苍无念急忙套上了一件睡袍,一挥手将这些来不处理的东西全藏到了屋内的屏风后面。

“惑儿,快开门!”门外传来夏柔梦焦急的声音。

苍无念皱了皱眉,这巫山公主来得还真是时候。稍微顿滞了一下,苍无念才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门一打开,夏柔梦便一把扑在了他的怀里,好死不死的,夏柔梦的一只手还按在了他的伤口处,疼得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强行压制住一把推开夏柔梦的冲动,苍无念有些僵硬的用手拍了拍夏柔梦的后背,轻声问道:“柔儿这是怎么了?”

夏柔梦靠在他的怀中,嘤嘤低语道:“刚才有侍卫来报,说今夜宫中出了刺客,想要行刺皇兄,还好那落凡道人事先做了安排,否则……皇兄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那刺客可是抓到了?”苍无念急忙问道。

“没有。据说有有两名刺客,一男一女,其中那男子还受了伤,不过最后却是让他们给逃了。”夏柔梦答道。

“柔儿不必忧心,既然那两名刺客今夜没有得手,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了。那落凡道人不是说了明日便可解除陛下体内的蛊毒吗?”苍无念安慰道。

夏柔梦缓缓的抬起头,昏暗中可见到她的眸中闪动着些许莹莹的亮光,看样子是泪水在眼中打转。

“惑儿说得不错。待明日落凡道人解了皇兄的蛊毒,我定然要彻查此事,将那下蛊之人诛灭九族。”夏柔梦恨恨的说道。

“此事定然是要彻查的。不过现在时辰了也不早了,柔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苍无念耐着性子说道。

“惑儿,你在我这无心殿中也住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来,我待你如何,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夏柔梦语气中带着些许幽怨。

苍无念闻言头皮一紧,这巫山公主大半夜的跑来他的卧房,难道是为了借着宫中出了刺客的由头与他寻个顺水推舟让两人关系有更进一步发展的理由?

可是无论怎么想,苍无念都觉得此事不大对劲。从他被洛凡发现,到他回到房中清理好伤口,这一段时间当中,夏柔梦应该早就得到消息并且到这里来找他了。可是偏偏就那么凑巧,他刚回来没多久,夏柔梦就来了,莫非她是在怀疑他?

苍无念故意叹了口气:“柔儿,你的确待我很好,但是你想想,你待我的好,与其他男子可有不同?”

夏柔梦愣了愣,随后才有些不甘的嗔道:“自然是有的,我可不会允许其他男子像你这般总是忤逆我的心意。”

苍无念笑了笑:“那我再问你,你可愿招我为驸马,从此以后只忠于我一人?”

夏柔梦沉默了,不得不说苍无念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的刁钻,她的的确确从来没有想过招驸马的事情,更没有想过将自己的面首招为驸马。

见夏柔梦许久不说话,苍无念又是一声叹息:“柔儿,你的心还不在我这。我若是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不久之后你依然还会想要寻找别的男子。那样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惑儿,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我虽知道,却感受不到。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感受不到了……”夏柔梦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苍凉,她轻轻的推开了苍无念,缓缓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知道,却感受不到……”待夏柔梦离去后,苍无念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难道这巫山公主也同他一般,没有了觉魂?或者是失去了七魄中的哪一魄?可是看她的表现又不太像啊,如果感受不到自己的感情,一名女子又如何能够随意的与别的男子行床笫之欢呢?就连他身为男子,都会本能的排斥这种事情。

深深的呼了口气,无论如何,要快点解决楚煜的问题,他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在这皇宫中多呆了。

夏柔梦刚离开,苍无念的房门又一次被叩响。

“谁?”苍无念沉声问道。

“是我。”门外响起了安如月的声音。

苍无念松了口气,起身将门打开,随后一把拉住安如月的手将她拽进了房间。

“你不知道此时宫中的侍卫都在巡逻吗?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苍无念有些不悦的问道。

“奴婢正是因此而来的。侍卫说今夜乾坤宫中出了刺客。小王子,是不是你……”安如月忧心的问道。

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的确是去了,还跟那个刺客交了手。论功夫,对方不在我之下。”

“我听他们说其中一人受了伤,小王子……你是不是受伤了?”安如月关切的问。

苍无念的眼神凝了凝:“一时大意,中了对方的暗器,没什么大碍的。明日宫中恐怕要出事,你通知一下黑奎和黑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第九十章 解蛊

第二日一早,夏柔梦便带着苍无念来到了乾坤宫中。

正殿之内,洛凡对着夏柔梦躬身一礼:“贫道昨日没能将妄图谋害陛下的贼人捉拿归案,还望公主殿下赎罪!”

夏柔梦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罢了,若不是道长早有安排,恐怕皇兄已遭不测。今日本宫前来,就是想问问道长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解蛊之法。”

洛凡拱了拱手,正色道:“公主有所不知,据贫道观察,陛下所中之蛊并非摧心蛊,而是与摧心蛊有些相似但却更为阴毒的‘噬心蛊’。”

此话一出,正殿中的几人面色都发生了些许变化:惠姑先是愣了愣,随后向洛凡投去了怀疑的目光;画倾城则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洛凡;苍无念皱了皱眉,似是若有所思;夏柔梦却是面露惊骇之色。

见几人面色各异,洛凡又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噬心蛊有一个特点,便是它下蛊的方式与寻常的蛊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惠姑好奇的盯着洛凡,作为一名医者,她本能的对世间所有未曾闻见的疑难杂症都充满了求知欲,此时她见洛凡的神态似乎并不是信口胡诌,以至于她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辞行。

洛凡面色微微一凝,沉声道:“这噬心蛊需得身带母蛊之人与下蛊对象交合,此蛊方能种下。”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这大概就是一个帝王的悲哀吧,盼着要收他性命的人居然是他自己的枕边人。

苍无念下意识的瞥了夏柔梦一眼,只见夏柔梦面色有些发白,其中一只手也不自觉狠狠的扯紧自己襦裙。

良久之后,夏柔梦才淡淡的问道:“那依道长的意思,这后宫中的嫔妃,每一个都有嫌疑了?”

洛凡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回公主殿下,不仅仅是宫中的嫔妃,所有与陛下发生过关系的女子都有嫌疑。”

夏柔梦眼中的阴鹜一闪而过,随即缓缓道:“陛下后宫之中除了君后,还有四位夫人、十三位美人、二十七世妇、三十八御妻,这其中还不包括意外身亡的那些,依着道长的意思,该如何查?”

洛凡笑着摆了摆手:“不必那么麻烦。只需找出这一个月之内伺候过陛下的那些娘娘便可。”

“这是为何?”夏柔梦挑眉问道。

“噬心蛊中下之后,一月之内必须催动,否则身带母蛊之人将受到反噬。”洛凡答道。

夏柔梦闻言,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是么?道长知道的可真不少呢。也罢,本宫这就命人去将这一个月内给皇兄侍过寝的嫔妃唤来。只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皇兄解除体内的蛊毒,不知道落凡道长可准备好了?”

洛凡恭敬的抱了抱拳:“公主只需将人唤来,贫道自有办法。”

一炷香之后,这一个月来记录在案的侍寝嫔妃都被唤到了乾坤宫中。

“我说安国,这几日陛下病了,你不让我等前来探望,现在这大清早的,你又是在耍什么威风?”一名身穿紫衣华服的女子刚进入正殿,便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此女正是最近正得宠的秦美人。

楚煜的病来得十分突然,后宫的嫔妃在得知楚煜病了,皆是纷纷前来探望,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悲戚与忧心,待楚煜病愈之后对她们心生不满。

可是夏柔梦听了苍无念的建议要从坊间招纳名医之后,便以陛下需要静养为由,还说通了君后,不让这一众嫔妃再来探望。

这秦美人入宫不过半年就被封为美人,加上她的娘家家世显赫,平日里自然是眼高于顶,嚣张惯了。况且她也清楚楚煜和夏柔梦这个所谓的表妹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此时让她逮着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逞逞口舌之威。

夏柔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后直接无视了她,转而对洛凡道:“道长,这四位便是这一个月内侍奉过陛下的嫔妃了。”

“安国,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美人见夏柔梦理都不理她,反而对着一个看起来邋遢浪荡的道士如此恭谨,心里顿生怒意。

“君后驾到……”

夏柔梦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门外传来了下人通报君后到来的吆喝声。

“拜见君后!”正殿内一众人纷纷对着已然从门口走进来的一名头戴凤冠身穿金色华服的中年女子行礼。

“都免礼了。”君后淡淡的挥了挥手,随后道对着夏柔梦道:“安国,陛下的病情可有进展?”

夏柔梦对着君后欠了欠身子,指着洛凡三人对着君后说道:“回嫂嫂,这三人便是这两日从坊间招纳而来的神医。这位道长道号落凡,今日正是他说有办法医治皇兄的病。”

君后将目光扫向洛凡,眼中闪过一抹疑虑:“哦?想来道长必然是世外高人,不知道长有何良方能医治好陛下?”

洛凡对着君后拱了拱手:“回君后,贫道今晨托公主将几位娘娘请来,一来是为了找出陛下此番大病的始作俑者,二来正是为了医治陛下。”

君后在听见“始作俑者”四个字的时候,目光顿时凌厉了起来:“道长的意思是,陛下并非是得了什么疾病,而是有人妄图加害于陛下?”

“正是。”洛凡不卑不亢的说道。

“好!”君后一挥袖袍,抬步坐在了殿中的正位之上,沉声道:“那本宫今日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弑君!落凡道长,若你能抓出此人并且医治好陛下,有何要求可尽管提出来。但若是你居心叵测,那也休怪本宫将你就地正法了。”

殿中一片沉寂,君后就是君后,虽年事渐长不免有些色衰爱弛,但是那恩威并施的气场还是将殿内之人震慑得大气也不管喘一个。

洛凡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随后他将锦盒打开,一枚蚕豆大小的丹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锦盒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药草芳香便弥漫在整个正殿之中,同时众人也都看见了那丹丸之上散发着的淡淡荧光。

“这……这是什么?”君后讷讷的问道。

“这是一枚假死药,服用之后会使人暂时停止呼吸和心跳,让人进入假死状态。”洛凡解释道。

君后闻言蹙眉凝视着洛凡,有些不悦道:“道长这是何意?莫非道长是打算让陛下服用此药?”

“不错。”洛凡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见众人都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洛凡又解释道:“陛下身中噬心之蛊,蛊毒来势凶猛,不出七日便会将陛下的心蚕食一空。但是这蛊毒有一个特点,只会吞噬具有生机的心脏。若是陛下进入假死状态,这噬心蛊便不会再吞噬陛下的心,相反的,没有鲜活的心供噬心子蛊吞噬,子蛊便会躁动不安,引发下蛊者体内母蛊的愤怒,母蛊便会对下蛊者造成反噬。”

“你这妖道!皇宫之中岂是由得你口出狂言的地方?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加害于陛下,才编出这些巫蛊之说妖言惑众。姐姐,您可万万不能听信这妖道之言。”洛凡的话音刚落,秦美人便一脸怒气指着洛凡的鼻子骂道。

君后的面色微微一凝,她抬了抬手示意秦美人安静,随后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洛凡:“落凡道长,你可知在这皇宫之中最是忌讳这巫蛊之说?你今日在这乾坤宫正殿之内的一番说辞已经足够让陛下灭你九族。”

洛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寒意:灭他九族?殊不知在十五年前他全族就已经惨遭毒手了。

“贫道所言字字属实,今日已是陛下蛊毒发作的第三日,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洛凡语气淡淡,“恐怕”什么想必君后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君后的凤眼眯了眯,良久之后才沉声道:“好,那本宫便信你一次,若是陛下有个好歹,本宫为你是问。”

第九十一章 幕后黑手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洛凡身上的时候,只有苍无念始终未曾将注意力从夏柔梦的身上转移。凭直觉,他认定夏柔梦一定有问题。

也不负他一直注意着她,因为在场除了苍无念,没有人发现当洛凡拿出那枚假死药的时候,夏柔梦的双手狠狠的攥了攥衣袖,周身散发出些许若有若无的气息,那种气息苍无念很敏感也很熟悉,是一种隐晦的杀气。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昨晚那名黑衣蒙面女子。现在想来,那女子的身形似乎和夏柔梦有些相似。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那青黑色的带毒的指甲是怎么回事,因为夏柔梦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也与常人无异。

苍无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脚步下意识的跟随众人前往楚煜的卧房,此时洛凡已经将假死药送入了楚煜的口中。

屋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的盯着楚煜。

片刻之后,楚煜的面部微微发生了些许变化,那原本因为被蛊毒折磨而痛苦扭曲的表情慢慢的松弛了下来。一盏茶之后,楚煜的模样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十分的平静安详,若不是他此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已然痊愈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屋内还是一片沉寂。君后皱了皱眉,小声问道:“陛下究竟要这样睡多久?”

洛凡扫视了众人一眼:“再有个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有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的一众人也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在这之中的某一人脸上看见痛苦隐忍的表情。

夏柔梦自从进入楚煜的卧房开始,就一直低头不语,此时的她除了有些沉默,倒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异常。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秦美人终于是忍不住再一次开口喝道:“你这妖道,怀疑我等清白在先,下药谋害陛下在后。如今一炷香的时间已过,陛下还未转醒,这屋内所有的人也都安然无恙,你说你该当何罪!”

洛凡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若不是贫道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娘娘今日对贫道多番阻挠发难,贫道恐怕真要以为娘娘才是那幕后黑手。”

“你……”秦美人一张俏脸被洛凡一句话气得都快绿了。

君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秦美人退下,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道长可是察觉到什么?”

洛凡淡淡一笑,对着自从进屋后便一言不发垂着头的夏柔梦道:“长公主殿下,您的身子可还安好?”

众人随着洛凡的视线朝夏柔梦看去,只见她依然低垂着头,双手藏于宽大的衣袖之中,似是攥紧了拳头。此时她的身体因为洛凡淡淡的询问而略微的抖了抖。

“快闪开!”苍无念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洛凡问话之后夏柔梦身上涌起的杀意,急忙大喝了一声,想要上前将离夏柔梦最近的画倾城拉开。

可是夏柔梦却比他更快一步,一个闪身来到了画倾城身后,一把扼住了她白皙的脖颈,与那白皙的皮肤显得极为格格不入的是,夏柔梦指尖那五根长约一寸的青黑色的指甲。

“是你!”

洛凡和苍无念同时下意识的出声,惊疑过后,洛凡又眯着眼看向了苍无念,他已经了然,昨夜那个黑衣男子定是苍无念无疑。

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果然非同寻常,他不是夏柔梦的第一面首么?怎么看此番情景两人竟然是貌合神离。

苍无念可没有心思去管洛凡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在看到夏柔梦扼住画倾城的那一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若是这个女人敢将画倾城如何,他很难想象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此时的夏柔梦脸色苍白,原本顾盼生姿的杏眸之中爬满了可怖的血丝,她勾了勾唇角,表情看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惑儿,本宫真是低估你了。”

苍无念面无表情,淡淡道:“她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药童,你抓着她,对你并没有什么保障。”

“呵呵……”夏柔梦冷冷的笑了笑:“是么?想必昨夜就是这个小药童救了惑儿吧。惑儿迟迟不愿与本宫同房,莫不是因为他?”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我与她不过初次见面罢了,再说我与公主之间的事,与一名男子能有何关系?”

夏柔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洛凡:“本宫同样也低估了你,真没想到在这小小的万桑国,居然有人能破了本宫的蛊。你这道士倒有几分本事。”

洛凡的眼神掠过此时面色十分难看的惠姑,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堂堂一国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像你这般使用歪门邪术!”

“本宫是谁,还用不着跟你交代。统统让开,不要逼本宫大开杀戒。”夏柔梦冷冷的说道。

此时房内的一众嫔妃娘娘早已被夏柔梦的突发变化吓得说不出话来,听得夏柔梦开口要走,君后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大呼:“快来人,来人,将这妖妇拿下!”

惠姑心中怒火大盛,这君后此时大呼小叫,明显是不打算顾及画倾城的死活了,果然皇室中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你不仁我不义,惠姑也懒得再顾及什么所谓的君臣之礼,这俗世的帝王在她的眼中也都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君后只是帝王的一个女人罢了。

“你再大喊大叫,我立刻让你变成寡妇!”惠姑瞪着君后,恶狠狠的说道。

“你……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是要反了吗?快来人,来人……”

以君后为首的五名后宫女子都惊得大呼起来,惠姑深深呼出一口气,素手一挥,一片白芒散逸,五名女子齐齐昏了过去。

夏柔梦有些忌惮的看着惠姑:“想不到,你居然会仙术。”

“快将她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惠姑怒声说道。

“看来这俊俏的小郎君才是你们当中最有价值的人。”夏柔梦轻笑一声,目光淡淡的扫过惠姑、苍无念和洛凡的脸。

她在他们三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一致的表情,那就是对她手里这个小药童的关切之心。

“你究竟想怎么样?”一直保持着平静不曾开口的画倾城终于是淡淡出声。

“俏郎君,你放心,本宫不会对你如何,你若是愿意跟着本宫,本宫日后一定好好待你。”夏柔梦轻轻的在画倾城耳边说道。

“夏柔梦,放开她!我跟你走。”未等画倾城表态,苍无念抢先说道。

“古惑!你真当本宫是空气吗?本宫第一眼看见这小药童便知道她是个女子,你们俩当着本宫的面眉来眼去,你以为本宫凭什么放过她?”夏柔梦面色有些扭曲的吼道。

“我与她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罢了。你究竟想要什么,不妨直说。”苍无念沉声道。

夏柔梦正想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秘音:“无心,速速离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跟我走,其他人不许跟来。否则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这个丫头跟我陪葬!”夏柔梦在听见那道秘音之后急急的说了一声,带着画倾城身形一动已然消失在屋内。

“倾城!”惠姑惊恐的对着夏柔梦和画倾城消失的地方失声喊道。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苍无念看了惠姑和洛凡一眼,留下一句话后也消失在原地。

第九十二章 无心傀儡

惠姑感觉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这一间小小的寝殿内,法术比她厉害的居然还不止一个。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没事吧?”洛凡一把上前扶住了险些跌坐在地上的惠姑。

“画儿,画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惠姑泪光莹莹的呢喃道。

“画儿?司徒姑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我总觉得你们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洛凡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滞,疑惑的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说来你也不会知道的。画儿是我的命,是我们全族的命,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万死难辞其咎。都怪我,非要凑银子去幽雨轩打听什么斩罗宗的消息,早知道这皇宫之中会有此等危险,我是定然不会带她来的。”惠姑一面哭泣,一面自责道。

“你们要找斩罗宗?为何探寻斩罗宗的消息?”洛凡更是惊疑。

“我有三个世侄十几年前与我们分离了。据我猜测,若是他们还在万桑国境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这斩罗宗,我此番也是为了寻他们而来。”惠姑稳了稳情绪,缓缓的说道。此时她早已经忘记先前她是如何提防眼前这个邋遢道人的。

“哦?”洛凡心头一跳,他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君奕晟三人,可是这十几年他却并未听三人提起过画族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不瞒姑娘,贫道倒是跟斩罗宗的长老有些交情,不知姑娘的世侄姓甚名谁,或许贫道可以帮姑娘打听打听。”洛凡试探着询问道。

“你认识斩罗宗的长老?”惠姑心下一喜,随即又有些黯然的说道:“我那三个世侄有两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另外一人与他们兄弟情同手足,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外历练会不会改名换姓,若是他们为了掩饰身份而改头换面,恐怕告诉你名字也是枉然。”

洛凡的目光变得凝重了起来,两个是亲兄弟,另一个与他们情同手足,这情形与君家两兄弟和苏白的关系完全的一致,可是这女子称呼他们为“世侄”,难道她也是画族中人?

想到这里,洛凡微微有些激动:“你……是画族人?”

惠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洛凡:“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画族?”

洛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面露欣喜:“看你这反应,定是如此了。你那三位世侄想必就是君奕晟、君奕轩还有苏白吧。”

“你……你……”惠姑讷讷的盯着洛凡,“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名洛凡,是斩罗宗的宗主。君家兄弟还有小白,十三年前已被我收为徒弟。”洛凡语气平缓的说道,随后他又问:“你刚才叫那个小丫头‘画儿’,莫非她就是十八年前画族新诞生的‘画魂’?”

“没错,她叫画倾城。十五年前画族被灭之时,族长将唯一的生路留给了我们五人。族长让我们不要想着复仇,同时他也封住了画儿的记忆,希望她能够像一个正常的姑娘一般快乐的成长。可是我却没想到,我护了她十五年,今日居然……”惠姑说着说着,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那个古惑不简单,不过看起来他对倾城似乎并没有恶意。他既然说不会让她有事,那我们现在也只能相信他。至于灭族之仇……那是一定要报的,倾城不可能一辈子活在懵懂之中。她身为画魂,就有着必须要肩负的责任。”洛凡面色严肃的说道。

“当时的情况你不知晓,族中那么多元老都不能幸免,这样的仇恨让画儿背负,对她太残忍了,她当时只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娃娃。若是可以,我宁愿她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这件事。”惠姑摇着头,面露苦涩。

洛凡自嘲的笑了:“你说的也不错。身为画族的前辈,我的确不该让你们这些后辈去肩负这样的血海深仇。”

惠姑一脸愕然的看着洛凡,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前辈?你……你是……?”

“我跟倾城一样,我也姓画。”洛凡淡淡道。

“你是我画族千年前诞生的画魂?”惠姑惊奇出声。

洛凡轻轻的点了点头:“不错,是我。此番我来这里,是感觉到这万桑国君会有危险,却没想到会在此遇到你们,想来是天意吧。”

……

那一头,苍无念在匆忙留下一句话后迅速遁走,一路追寻着夏柔梦的气息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夏柔梦,你将我们带到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苍无念警惕的盯着站在不远处等他的夏柔梦,语气中隐隐流露出一点点暴戾。此时的画倾城似是被她封锁了周身穴道,正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动弹不得。

夏柔梦的脸色依旧苍白,想必是因为遭到了噬心蛊母蛊的反噬,只不过先前她眼睛中可怖的血丝已然褪去,没有了刚才在皇宫之中的狰狞,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苍凉。

“夏柔梦……”夏柔梦轻轻的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夏柔梦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听得这句话,画倾城和苍无念的心中皆是一沉。

难怪第一次见到这巫山公主的时候,苍无念就觉得她有些古怪,原来当真是个冒牌货。

“既然真正的公主已经死了,那你又是谁?”苍无念沉声问道。

“我是谁……呵呵呵……我是谁啊……”夏柔梦低低的笑着,可是那笑声却带着浓浓的悲伤与无助。

“你莫不是失忆了?”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失忆?不,我没有失忆。”夏柔梦淡淡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请你先放了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苍无念皱了皱眉头,手中森白的骨笛已经指向了夏柔梦。

“古惑,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名吧。不过不论你叫什么名字,你都会是我记忆中的惑儿。真没想到,像你这样冷冰冰的男子也会对女子动心。”夏柔梦丝毫不惧,目光直视着苍无念俊美绝伦的脸。

苍无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么多年来,这夏柔梦是第一个用“冷冰冰”这个词来形容他的人。

在千机阁的这十几年,他已经能够略微感觉到一些人世间的情感,再加上他刻意的伪装,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内心真正的情绪是什么。可是为何夏柔梦却能一语道出他的本质。

不过此时尚未脱离危险的画倾城听了夏柔梦这句话却是俏脸微微红了红,因为夏柔梦刚才说,苍无念对女子动了心。她以为,苍无念不惧危险,为了救她而追了过来,若不是对她动心,那又是为何?

见苍无念只是皱眉却不说话,夏柔梦又问道:“这个丫头无非就是生得貌美些,我不相信你会是这么庸俗肤浅之人,莫非这当中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本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换了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人,我一样会追过来。有什么条件你还是直说吧,不要浪费时间了。”苍无念语气冰冷的说道。

听了苍无念的话,画倾城原本还有些窃喜的心像是瞬间掉入了冰窟窿。原来她在无念哥哥的心目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夏柔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果然和我一样,是个没有心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苍无念沉声道。

“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我是病了,不知自己的心在何处?”夏柔梦轻声问道。

“自然是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有古怪。”苍无念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

“我第一眼见你,也知你定不是寻常人。只是没想到你一眼就能看透我的问题所在。通过后来一个月的接触,我也发现了惑儿你的问题所在。”夏柔梦悠悠的说。

“哦?”苍无念眉头一挑:“不知公主殿下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夏柔梦笑了笑:“我只是没有心,而你,却像是没有魂。你说想做那走入我心中之人,想必也只是为了不与我发生肌肤之亲而找寻的托词。你的骨子里分明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又怎么可能与我两情相悦呢?”

“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何还要留我在你身边?”苍无念面色平静的问道。

“留你在身边,自然是为了下蛊啊。若是像你这样冰冷无情的男子能够对我动心,我又何必去找别人。”夏柔梦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莫非你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加害楚煜?”苍无念沉声问道。

夏柔梦长叹一口气,随即又似是自嘲似是无奈的笑了笑:“楚煜的身上有一个秘密,对他下手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到来,我提前了这个计划罢了。”

“照公主的意思,陛下如今命悬一线,还都是因为我了?”苍无念冷哼一声。

夏柔梦并不在意苍无念语气中的讥讽,而是悠悠的说道:“我说过,我不是公主。我名姬无心,只是一个借用了公主的身体和身份的无心之人。更确切的说,我只是一具没有心的傀儡。”

第九十三章 交易

“什么?”

画倾城和苍无念忍不住惊疑出声。

“呵,也难怪你们会如此惊讶。夏柔梦在三年前那场大病之中就已经魂归黄泉了,是主人来到了皇宫,利用夏柔梦的身体塑造了一个我……”姬无心缓缓的解释道。

三年前,真正的安国公主夏柔梦身染重病药石无灵,就在楚煜心急万分打算举国悬赏重金招纳各地神医来替她医治的时候,朝中的太师向楚煜引荐了一名神秘的男子,男子自称来自万桑国与高丝国北部边境的一个隐世部族,有办法能够治好公主的病。

楚煜有些半信半疑,但是想到是太师引荐来的人,而且安国公主当时也的确病入膏肓,即便治不好,恐怕最坏也便是如此了,于是就答应了让那神秘男子替安国公主医治。

那神秘男子当时提出了一个要求,在他医治公主的期间,任何人不得在一旁观看,也不得打扰,否则出了什么岔子他一概不负责任。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时的夏柔梦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根本是回天乏术。那神秘男子索性给了她一个痛快,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真正的安国公主香消玉殒后,神秘男子利用随身携带的巫藤重塑了一副夏柔梦的骨骼,然后利用巫术融合进夏柔梦的身体里。

就此,一个拥有着夏柔梦皮囊和记忆的无心傀儡诞生了,男子为她起名——姬无心。

人如其名,她确实无心。

夏柔梦再一次活生生的站在楚煜面前时,楚煜欣喜若狂。神秘男子告诉他,公主福泽深厚大难不死,身体已然无恙,只是有可能会性情大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让楚煜没想到的是,夏柔梦一切如常,唯独提出的要求就是让楚煜不得干涉她的婚姻。

自此之后,这皇宫之中不仅国君有后宫佳丽三千,姬无心的后宫也是新人辈出。

“主人给了我所有关于巫族蛊毒之术的记忆,其中这噬心蛊本是巫族女子为了控制自己心爱之人才下的蛊。不过我却是将它反过来用,我寻找所有对我有心的男子,利用子蛊吞噬他们的心脏为我所用,可惜……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过。”姬无心语气淡淡,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多么的天理难容。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为了让自己拥有一颗心,你就要加害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吗?”画倾城实在是忍不住了,也顾不得自己的小命正被姬无心捏在手中,这么令人发指的手段,她怎么做得出来?

“小妹妹,你可真是误会我了。这噬心蛊只对动了心的人才起作用,在巫族,女子担心自己的爱人会背叛自己,在两情相悦时中下此蛊往往也都是两厢情愿的事。若是日后两人当中有人变心,就会饱受万箭穿心之痛,被这蛊毒折磨七日之后失心丧命。而我之所以说没有成功过,就代表着没有人因此丧命。”姬无心平静的解释道。

“那楚煜的情况又怎么解释?”苍无念皱眉问道。

“他……他大概才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待夏柔梦的人吧。我知道他心里有夏柔梦,我在夏柔梦的记忆中也看到了他的影子。只不过因为皇权和斗争,楚煜不可能将徒有虚名而没有任何助益的夏柔梦封为君后。而夏柔梦生性要强,若不为后,她宁愿与楚煜划清界限。所以二人的感情虽是心照不宣,但也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姬无心淡淡道。

画倾城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忍不住问:“这噬心蛊下蛊的方式当真如落凡道长所言吗?”

“不错。”姬无心点了点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知道楚煜爱的是夏柔梦,你怎么可以利用夏柔梦的身体去……去做那种事?”画倾城很是憋闷与不解。

“因为你的小情郎,我的好惑儿,我不得不使用这种手段。”姬无心略带讥诮的说道。

“无念哥哥?”画倾城疑惑的将目光看向苍无念:“无念哥哥,这件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无念?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千机阁的少主?”姬无心挑了挑眉,随后一脸的恍然。

“千机阁……少主?”画倾城听了姬无心的话,一脸错愕的盯着苍无念。难怪他会知道她和姑姑去过幽雨轩,难怪他会知道她们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

苍无念面露复杂之色的扫了一眼画倾城,随后对着姬无心沉声问道:“你的主人就是为了楚煜手里的秘密,所以让你提前动手?”

“是的。对他下手一是为了完成主人的命令,另外一个,也是为了让我能够拥有一颗心。”姬无心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想拥有一颗心,无非就是想体会男女之情,可是拿走他的心,你就失去了爱你的人,你以为,从今以后你就能过得安生了吗?”苍无念面色有些阴沉,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男女之情,他浑身就有一种矛盾的感觉,那种情感他明明很陌生,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又十分希望能够体会到。

“我自然知道,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这一生也不会明白心动是什么感觉。主人为我取名无心,仅仅当我是一具傀儡,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把夏柔梦的记忆留给我,让我对爱情有了憧憬。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可是却无法感同身受……”姬无心的语气有些萧索,加上她此时苍白的脸色,居然让人莫名的感到有些悲哀。

“你跟我们说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目的?”苍无念很理智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原点。他可不相信姬无心只是想跟他们唠家常那么简单。

“呵呵……”姬无心苦笑了一下:“我如今被噬心蛊反噬,以你的身手不出十个回合就能将我挫骨扬灰,你还怕我使什么手段吗?”

“既然不想使什么手段,就把她放了。这所有的事本就与她无关。”苍无念冷冷的说道。

“惑儿……你在这里听我说了半天,心里还是在牵挂着这个小妹妹的安危。看来,你的确是对她动心了。有心……真好啊……”姬无心悠悠一叹,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轻得仿若自言自语。

有心,真好?

苍无念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个位置昨夜受了伤,那一节带毒的指甲还是画倾城亲手帮他取出来的。

自从失去了觉魂,他很少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波动,如果不是它还在跳动,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没有心。

难道他的心里真的有她?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们这十几年来一共就见过几次,连熟悉都谈不上。当初他寻找她,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等她成为真正的画魂,将他的觉魂重塑,他才能有机会体会时间一切情感。

一抹苦涩的自嘲在苍无念的嘴角蔓延,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姬无心真的很像,虽然知道,但却不能够体会。都想着借助一些手段,利用别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见苍无念迟迟不吭声,姬无心一声轻笑:“果真是让我说中了。不过她现在是我最大的筹码,如果我放她走,你会放过我吗?”

“姬无心,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恩怨。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苍无念缓了缓心神,淡淡的开口道。

“哦?你说说看。”姬无心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我是千机阁的少主,千机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你想得到一颗心,我想要你放人,不如我们就以此做交易吧。我会尽快让人去查是否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你拥有一颗心,而不需要你付出失去爱人的代价。”苍无念道。

姬无心神色凝重的打量着苍无念,又看了看一直紧咬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画倾城。

良久之后,姬无心终于是点了点头:“好,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苍无念沉声问道。

“如果你日后得知了楚煜的秘密,一定要告诉我。主人当初将我塑造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皇族之中的秘密。如今任务没完成,皇宫我也回不去了,所以消息的来源只能从你这里得到。”姬无心答道。

“好。”苍无念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皇室的秘密又如何,这么多年了这万桑国依旧是风平浪静,想必那重宝如若不是真的十分稀罕难得,那就是世人以讹传讹。为了一个宝物的线索而放弃画倾城,他是傻了才会这么干。

见苍无念答应的如此爽快,姬无心微微一愣。主人告诉过她,苍无念潜入宫中也是为了楚煜手里那个秘密而来。只是她没想到,为了画倾城,苍无念居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将消息告诉她。

凭直觉,她相信苍无念不屑对她说谎,既然不会骗她又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画倾城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苦笑了一下,姬无心抬手甩给苍无念一张看起来像符箓的东西,“日后若有消息,就将这道符烧了,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说罢她一挥衣袖,身体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视线之中。

第九十四章 心动

见姬无心离去,苍无念松了口气,飞身来到画倾城的身边,抬手解开了她被封住的穴道,语气带着担忧的问道:“画儿,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画倾城有些木然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可是半晌都没有说话。

苍无念皱了皱眉,再次出声询问道:“画儿,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

画倾城的美眸渐渐的涌起一层雾气,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苍无念那张犹如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俊美容颜,“无念哥哥,你到底是谁?”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抬起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如你所知,我现在的确是千机阁的少主。至于别的,可能某一天你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就会明白。”

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恢复记忆,毕竟画族被灭也算是因我而起。我盼着你兑现儿时的许诺,但又不忍你忆起灭族之痛。

画倾城狠狠的咬着嘴唇,昨夜里苍无念对她说他们小时候见过面,当时她也只是好奇,好奇他们小时候是如何相遇的。

可今日她却是十分的迫切,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姑姑面前问清楚,问清楚她为何会对儿时的事没有一点印象。她想知道,她很想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究竟还有什么身份。

“无念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许久之后,画倾城才用细小得如蚊子一般的声音问道。

苍无念有些的疑惑:“什么问题?”

“刚才,姬无心说你像是没有灵魂一般冷冰冰的。倾城想知道,冰冷如无念哥哥你,是否对她动过心?”画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没有。”苍无念语气淡淡,否认得十分干脆。

“那……你……你可曾遇到过让你心动的女子?”画倾城的声音更小了,头也不由自主的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苍无念的眼睛。

有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女子?

苍无念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从他失去了觉魂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注定是与世间的一切情感无缘了。这些年借着丹青玉温养魂魄的功效,他能够稍微有所感知,可是对于真正的感情,他依然犹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还是懵懵懂懂。

他不知道心动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依稀记得,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曾经有过十分炙热浓烈的情感,只是他不记得那份情感的对象是谁,也不记得那种感觉究竟该是如何的模样。

良久的沉默,等不到苍无念回答的画倾城开始懊恼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疯,一个姑娘家居然巴巴的跑去问一个男子这样的问题。

“无念哥哥……对不起啊,我不该问这些的。我也只是……只是好奇,公主身份尊贵,样貌身段亦属上乘。这样的女子无念哥哥都不曾对她动心,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走进你的心里。”画倾城怯怯的说道。

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傻丫头,这世上身份尊贵容貌美丽的女子那么多,难道我都要对她们动心吗?”顿了顿,苍无念凝视着画倾城的脸,似是一声轻叹:“或许有一天,你会让我知道对一个女子心动是什么感觉。”

闻言,画倾城的脸“刷”的就红了。

苍无念这话的本意是,若有一天画倾城成为了真正的画魂,帮他重塑了觉魂,他就能拥有感知一切情感的能力。可是这话听到画倾城的耳朵里,她却是以为苍无念有一天会对她心动。

苍无念自然是不知道画倾城此时心中正犹如小鹿乱撞,看着她突然变得红扑扑的脸色,苍无念皱了皱眉,随即抓起她的手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回去吧。想必你姑姑也该等急了。”

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画倾城的脸已然红到了脖子根,以往姑姑跟她说过的女儿家要矜持,不可随意与男子有肢体上的触碰之类的谆谆教诲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知道他的手心很温暖,手掌也很有力,就这样被他牵着手,她心头的欢喜完全盖过了羞赧。

察觉到画倾城的异样,苍无念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将人姑娘家的手给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只是对方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若是他此刻再突然松手,反倒会增添彼此的尴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中,他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就好像抓住了什么一直害怕失去的东西。

……

心念一动,两人转瞬之间已经回到了皇宫。

当二人出现在楚煜的卧房之中时,屋内的情景与他们离开之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包括君后在内的五名后宫嫔妃依然昏迷不醒,楚煜也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如果睡着了一般。

见到突然出现的二人,洛凡的眼神只是微微凝了凝,不过惠姑显然是错愕了,因为她在两人一出现在屋内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嗯……哼……”惠姑皱了皱眉,清了一下嗓子。

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两步蹦到惠姑的身边,低着头挽着惠姑的胳膊轻晃:“姑姑……”

掌心内的温度骤然离去,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湖微微颤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好像应该被称之为“怅然若失”。

“年轻人果然不简单。”洛凡盯着苍无念的脸,别有深意的说道。

“彼此彼此。”苍无念淡淡的回了一句。

“姑姑,倾城得以脱险,多亏了……多亏了古公子的搭救。”画倾城见惠姑面色凝重,急忙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是不知那公主究竟是什么人,既然她虏走了倾城,为何会让你二人如此完好的归来?”惠姑对着苍无念欠了欠身子,虽是道谢,可语气中却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苍无念自然明白惠姑的意思,先前他和姬无心之间的关系摆在那里,惠姑对他有所怀疑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苍无念倒是并没有多少在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并非是真正的公主。真正的安国公主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我们见到的这位公主,只是别人利用公主的皮囊施以巫术而造就的傀儡。”

“傀儡?”惠姑惊疑出声。

然而,洛凡掌握到的重点却不是“傀儡”,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你刚才说,巫术?”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错,是巫术。这冒牌的公主自称名为‘姬无心’,她的身体其实是巫藤所造,她的主人利用巫术将巫藤融进了安国公主的体内,让她继承了安国公主所有的记忆。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她的主人定然是巫族之中身份极高之人。”

“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牵扯到巫族……”洛凡喃喃道。

“前辈听说过巫族?”苍无念挑眉问道。他在千机阁十几年,手中掌握的有关巫族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甚至比画族的信息还更少,真不知道这洛凡究竟是何方高人,既去过画族,也知道巫族。这人界稀奇古怪的隐世部族有不少,难不成这洛凡都曾听闻过?

“略有耳闻罢了。我倒很是好奇,那傀儡将你们带走,为何又轻易的放你们回来?”洛凡一脸玩味的盯着苍无念。

“她本是个无心傀儡,可是想必她的主人未曾料到这个傀儡在继承了安国公主的记忆后,十分迫切的想要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我答应她帮她找到一颗属于她的心,所以她便放我们回来了。”苍无念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答道。

“找到一颗心……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你能耐通天,还是你们达成了别的共识?”洛凡别有深意的说道。

“前辈多心了。那姬无心因为前辈的假死药而受到噬心蛊的反噬,实力严重受限,若不是她挟持了倾城姑娘,我连这个要求都不会答应她。说来还都是托了前辈的福。”苍无念丝毫不在意洛凡的怀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答道。

画倾城站在惠姑的身边,听着三人的交谈她微微有些疑惑,她自然是清楚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姬无心说楚煜身上有秘密,要求苍无念在得知这个秘密之后告知于她。

既然是秘密,苍无念不愿对洛凡坦承这倒也情有可原,可是让画倾城疑惑的是,苍无念当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姬无心的要求,为何在洛凡的面前却是只字不提。这秘密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就在画倾城脑子里乱糟糟的纠结着这些她想不明白的问题时,龙榻之上的男人似乎有了些动静。

屋内的四人皆不是寻常人,立刻就将目光齐齐向楚煜的身上望去。

“国君醒了?”惠姑疑惑的看向洛凡。这不是假死药么?难道不需要服用解药或者是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才能将服用过假死药的人唤醒么?

洛凡轻轻点了点头:“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

“这假死药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么?”惠姑又问道。

“自然不是。只不过我炼制的这枚假死药还加了些别的东西用以解除楚煜体内的蛊毒。如今他转醒,想必是蛊毒已除。”洛凡解释道。

第九十五章 代代相传的秘密

“寡人似乎……做了个噩梦……”龙榻上的楚煜睁开了眼,许是因为刚刚醒来,脑子还有点迷蒙。

“陛下,你醒了。”洛凡淡淡的开口。

听见这陌生的声音,楚煜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自己的几名妃子都齐齐的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而面前的四人他却是见都没有见过。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对寡人的君后还有爱妃做了些什么?”楚煜惊怒。

“陛下放心,她们没事。陛下三日前突发重病卧榻不起,我们正是应长公主的榜文前来替陛下治病的。”惠姑上前安抚道。

楚煜闻言眉头深锁,沉吟片刻后才道:“难怪寡人总觉得在梦里心口剧痛难忍,原来这并非是在做梦。寡人究竟所患何疾?”

“陛下并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洛凡直言道。

楚煜一听见“下蛊”二字,威严的脸庞立刻阴沉了下来:“你这道士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寡人面前口出妄言!”

“陛下稍安勿躁,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洛凡对楚煜的态度不甚在意,上前一步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枚青玉。

在看见那块青玉的时候,在场除了画倾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与其说这一块青玉,倒不如说这是某块完整玉石中的一半。惠姑之所以变了脸色,是因为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丹青玉,她更没想到的是,洛凡手中的丹青玉只剩下半块青玉,丹玉却不知所踪。

苍无念面色凝重的盯着洛凡手中那犹如一尾阴阳鱼的青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因为这丹青玉他也有一枚,是十五年前画族族长画墨风赠与他的。

这丹青玉对于画族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宝物,若非画墨风心怀仁爱,断不可能将此玉送给他。这洛凡究竟与画族有何渊源,为什么他手中会有丹青玉,又是为何,这玉石会被一分为二。

楚煜更是面露骇然之色,目光死死的盯着洛凡手中的青玉。半晌之后,他略有些颤抖将手伸进自己里衣内掏出了一件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物事。

众人震惊,这楚煜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正是丹青玉的另外一半——丹玉。

“相传我万桑国的开国先祖曾经遇到过一位世外高人,那位高人将自己的灵玉一分为二,将其中这红色的半块送给了先祖。莫非道长是那位世外高人的后人?”良久之后,楚煜有些迟疑的问道。

洛凡微微笑了笑,还未出声,惠姑却抢先说道:“他可不是那位世外高人的后人,他正是那位世外高人本尊。”

“什么?”楚煜愕然。

别说楚煜,就连苍无念也有些错愕。万桑国的开国先祖,那可是千年前的人物了,如今惠姑说洛凡便是当年赠送丹玉的世外高人,那岂不是说洛凡今年怎么的也有个一千多岁了。

这洛凡究竟是什么人,而惠姑跟他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他不过是追着姬无心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变得友好了许多?

“不错。当年我外出游历遇到了些事情,与你的先祖也算是有缘。我当时将这丹玉赠与他,其实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够找到不死树的下落并且告知于我。”洛凡点了点头,坦然的说道。

“呵,不死树……想必寡人此番遭此劫难,也是因为这个东西吧。”楚煜苦笑了一下。

“不死树?那是什么东西?”画倾城茫然的看着楚煜和洛凡,好奇的问道。

“不死树是传说中的长生树,因其枝干肤色灰青,表面斑驳栉比犹如龙鳞,加上它能够分泌出鲜红色的汁液,所以世人也称它为‘龙血神木’。这龙血神木的生长十分缓慢,百年方得一尺,千年方成一树,成树之后再千年才会开花。世人皆传,若凡人能寻得此树并且服用神木之花,便可长生不老甚至飞升成仙。只是……”苍无念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话说一半却是向洛凡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你是在好奇,我已然是一只脚迈入天道之人,为何还要寻这龙血神木对么?”洛凡苦笑一声道。

苍无念眉头紧锁,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年我寻找不死树,自然是为了救人。可惜……我要救的那个人,终究是离我而去了。”洛凡一贯浪荡的面容之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神伤。

“那个人……一定是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吧?”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呵,自然是十分重要之人。罢了……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洛凡一声苦叹。

画倾城乖巧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仿若自言自语般的嘟哝了一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树吗?如果真的有,那凡人不是早都成仙了。”

此话一出,苍无念、惠姑还有洛凡都齐齐将目光投向龙榻之上的楚煜,若不出苍无念所料,这龙血神木的下落恐怕就是万桑国历代国君口口相传的那个秘密。

果不其然,楚煜的面色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他一声叹息:“哎……不瞒各位,自我万桑国开国先祖伊始,的确是流传下来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每一任的国君知晓,正是与那不死树有关。”

“陛下的意思是,知道那龙血神木的下落?”苍无念沉声问道。

楚煜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人力所不能及的传说罢了。当年先祖不知从何得知了这龙血神木的所在,曾倾尽所有、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可是根本没有人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后来许多人都开始怀疑这世上究竟有没有此等神木。”

“既然到不了那个地方,为何万桑国历任国君还要坚守着这个秘密呢?”惠姑问道。

楚煜看了看洛凡:“自然是为了先祖当年对高人的承诺。高人赠与的这半块丹玉乃是罕见的宝物,它一直护佑着我万桑国皇室免遭邪物所侵。况且……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哪个帝王不向往,甚至连寡人自己也曾痴想终有一日能寻得那龙血神木。”

“那神木究竟在哪呢?”画倾城忍不住插嘴问道。

楚煜闻言微微蹙眉,随后向洛凡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洛凡微微一笑:“既然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想必便是昭告天下也难有能人可寻得,陛下但说无妨。”

“高人所言在理。世间至宝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若真的能寻得这龙血神木,想必以几位的能耐也定能让此神物造福一方。父皇临终前告诉寡人,那龙血神木在西方昆仑山之中,这昆仑山有多大,其中有何凶险,寡人就不得而知了。”楚煜缓缓的说道。

“西方昆仑山?”苍无念听见这几个字不由得蹙起眉头。

“那是什么地方?”画倾城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洛凡,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解答。

“果然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洛凡苦笑了一下,饶是他如今仙法高强,要去那个地方恐怕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见画倾城一脸的茫然,苍无念解释道:“这西方昆仑山,位于须弥山西面的西海之西,与我们这洛河之东相距不知几千万里。若真是要前往,恐怕距离还不是最大的难题,途中会遇到何等凶险才是最难以预料的。”

“看不出来,古公子年纪轻轻,知晓的东西倒是不少。”洛凡饶有兴致的盯着苍无念。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来历愈发的感兴趣了。

苍无念面色平静的看了洛凡一眼,淡淡道:“前辈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在下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龙血神木的秘密说了出来,楚煜的心头倒是轻松了不少,他这才细细打量起苍无念,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安国近月来独宠的那个古惑吧?”

苍无念抱了抱拳:“回陛下,草民正是古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楚煜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苍无念叹了口气:“陛下请节哀,公主早已不是以前的公主。真正的安国公主早在三年前便已经魂归黄泉了”

话一出口,画倾城的心便紧了紧,先前在那树林子里她已然从姬无心的口中知道了万桑国君对夏柔梦一直心存爱心。如今苍无念如此直白的告诉楚煜真正的夏柔梦早已香消玉殒,而一具无心傀儡占据着夏柔梦的皮囊并且还加害于他,真不知这国君得知真相后会是何心情。

不过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是,楚煜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震惊,一时的错愕之后,楚煜的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深深的痛惜和自责上。

“三年前她病愈之后,寡人便觉得曾经的安国已经不在了。寡人深知对不住她一片深情,即便是有所怀疑,却依然心存侥幸,无论她要做什么寡人都由着她。只是没想到,这份侥幸终有被揭穿的一天。是寡人无能,护不了她周全。”楚煜苦笑,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一个君王高高在上的威严,反而像是一个寻常男子在自责没有守护住心爱的女子。

“陛下……”苍无念拱了拱手,想着该如何将姬无心下蛊害他的事婉转的告诉楚煜。

可楚煜却是摆了摆手:“我知道,寡人这蛊定然与假安国有关,尔等不必露出此等为难之色。寡人自诩并非昏庸无能之辈,这点打击寡人还承受得起。”

洛凡面露赞赏的点了点头:“陛下能有此等胸怀,乃天下百姓之幸事。如今事情也解决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楚煜点了点头,随后他缓缓的站起身,对着洛凡四人抱拳一礼:“寡人遭此一劫多亏了几位出手相助,寡人知你四人皆非寻常之辈,定然也不会将金银财宝功名利禄放在眼中。寡人只能给四位一个承诺,在寡人有生之年,若四位有什么需要是寡人能够帮上忙的,寡人定当竭尽所能。”

楚煜这番话让画倾城和惠姑的心中都微微有些感慨,这位国君虽然身份高贵,不过倒颇有些江湖豪杰的胸怀。能让一个国君开口许以重诺,那可比金银珠宝功名利禄强上不知多少倍。

第九十六章 故人相逢

离开皇宫,苍无念便要与画倾城三人分道扬镳了。

“无……古公子,若日后倾城想要寻你,该去哪找你呢?”宫门口,画倾城依依不舍的瞧着苍无念,小声问道。

苍无念微微一笑,薄唇轻启:“幽雨轩。”

画倾城点了点头,很快跟着惠姑和洛凡消失在了苍无念的视线当中。

……

“姑姑,我们现在……”画倾城拽了拽惠姑的衣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洛凡。

惠姑拍了拍画倾城的手:“先前你被那冒牌公主带走的时候,这位洛凡前辈已经告知于我他的真实身份,他便是斩罗宗的宗主,而姑姑要寻的人恰巧正是他的徒儿。”

画倾城面露狐疑之色的瞥了洛凡一眼,她能感觉到姑姑对洛凡的态度转变,可是这转变也未免有些大了。对方的年龄对方的身份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姑姑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呢?

当然,画倾城没有想过的是,她对苍无念的一面之词也是深信不疑的。

随后她眼珠一转笑盈盈的说道:“这么巧啊?我跟姑姑早就听说过斩罗宗,也知道宗主大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前辈既然是斩罗宗的宗主,那可不可以先告诉倾城贵宗的大门朝哪儿开呀?”

洛凡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古灵精怪!”

而后他一声叹息:“罢了,知道你这小丫头对我有所怀疑,斩罗宗的总舵便在距离皇城十里之外的曲平山上。如何?跟那位古公子告诉你的消息可有出入?”

画倾城闻言小脸微微一红,都说人老成精,这洛凡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当真是个老妖怪,居然连无念哥哥告诉过她斩罗宗的消息都能猜得到。

见画倾城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尽显无余,惠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对于那个身份不明的古惑,她总觉得有些危险,本能的不希望画倾城跟他有什么牵扯。

一阵奇异的啸声划过三人的耳膜,正是依然停留在皇宫外围的苍无念吹响了千机阁的骨笛。

“千机阁?有点意思!”洛凡的眼神微微凝了凝,随即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很快的,三个身影出现在苍无念的身边。

“少主!”

安如月以及黑奎黑耀两兄妹对着苍无念抱拳恭声道。

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看向黑奎兄妹二人:“万桑国皇室的秘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不知义父何时会抵达皇城?”

黑奎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恭声道:“属下并不知道阁主具体何时会来,若所料不差的话,想必就在这两日了。”

苍无念没有说话,双手背于身后,目光没有焦距的凝视着远方,那个方向正是画倾城三人离开的方向。

洛凡……

想到这个名字,苍无念的眼睛微眯了起来,从前后种种以及这些年千机阁对斩罗宗搜集的情报看来,那斩罗宗神秘莫测的半仙凡道人必然是洛凡无疑了。

洛凡、惠姑、君家兄弟、画倾城……似乎一切早在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他在这凡界十余载一共也就这么几个故人,只是为何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抹不安。画族被灭,想必他们心中对自己一定是有怨恨的吧……

十里之外,曲平山,斩罗宗。

“师父此番外出可还顺利?”斩罗宗大殿之内,恭候多时的百里笙对着刚刚出现在殿门口的洛凡行礼问候。

洛凡哈哈一笑:“何止是顺利。笙儿,速速去将君家兄弟三人唤来,为师给他们带回来一位故人,想必他们见了会高兴的。”

百里笙打量了画倾城和惠姑二人一眼,随后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不多时,百里笙便领着君奕晟、君奕轩还有苏白来重返殿内。

“徒儿拜见师父!”

三人对着洛凡躬身一礼,齐声说道。

洛凡脸上带着笑意,指着惠姑对着三人道:“你们看看,她是谁?”

三人顺着洛凡的手看去,正瞧见用法术易了容的惠姑和打扮成小药童的画倾城。

惠姑的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整整十五年了,三个原本还稚嫩的少年如今看起来成熟稳重多了。

“这位……这位大娘是谁?”君奕晟纳闷的盯着惠姑,不明所以的问道。

听得君奕晟称呼惠姑为“大娘”,画倾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看来自家姑姑的法术还是十分了得的,连这斩罗宗宗主的高徒都看不破。

惠姑微微一笑,伸手在自己的面前抹了一把,一张清丽的脸庞展露在君奕晟三人面前。

“惠姑姑!”

三人皆惊,随后齐齐拥向惠姑。

“惠姑姑,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君奕晟惊喜的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你们三个离开十五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我也不可能一辈子把倾城锁在那荒山野岭上,想想也是时候带她出来看看,就顺路打听一下消息。没想到还真让我找着你们了。”惠姑感慨的说道。

“小倾城也一起来了吗?在哪儿呢?”君奕轩关切的问道。

“喏,不就在这儿吗?”惠姑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小药童。

“你……你是倾城?我刚才还想着这是谁家的小童,生得这么俊俏,原来是我们的小公主啊!”君奕轩惊喜的拉过画倾城的手,开心的上下打量着。

“那个……这位公子,我……我不认识你呀!”画倾城有些受不了君奕轩的热情,一脸尴尬的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君奕晟没好气的用手中折扇敲了一下君奕轩的脑袋:“你这小子,赶紧松手,别吓着倾城了。”

君奕轩这才想起,面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年仅三岁、谁都可以牵着抱着的软糯糯的小女娃了。如今的画倾城已然出落成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正依了当初画墨风给她取的名字。

悻悻的收回手,君奕轩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小倾城,我总当你是当初那个小丫头呢。我是你奕轩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画倾城一脸茫然的盯着君奕轩,讷讷的摇了摇头,随后她又向惠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她搞不明白,这三个年轻的男子明明是姑姑要寻的故人,而自己对他们毫无印象,为什么他们对自己会如此热情。

惠姑微微蹙了蹙眉:“倾城当时还小,有些事情记不得也是正常的。不如……”

惠姑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洛凡道:“笙儿,你带这小姑娘四处逛逛吧,为师还有些事与奕晟他们商量。”

百里笙闻言对着洛凡抱拳一礼:“徒儿遵命。”随后他笑呵呵的对画倾城道:“姑娘请。”

画倾城不明所以的拽了拽惠姑的衣角:“姑姑……”

惠姑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去吧,姑姑的确也有些事要跟这三位世侄聊聊,晚些时候姑姑再详细跟你说。”

待画倾城随着百里笙离开后,君奕晟这才开口问道:“师父和惠姑姑为何要将小倾城支走?还有……她为何会不记得我们三个?”

惠姑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族长的良苦用心吧。当初他用法力将忘尘丹打入了画儿的体内,所以画儿才会昏迷了一个月。醒来之后她早已忘记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一切与画族有关的事情。”

“难道惠姑姑打算一辈子瞒着她?”君奕晟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每当看到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就无法说服自己将那么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如果真的要为画族报仇,就让我代替她去承受这些苦难吧。”惠姑悠悠的说道。

“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呢?”洛凡挑了挑眉,没好气的说道。

“徒儿不敢!”君奕晟急忙抱拳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前辈,我创立这斩罗宗,为的正是有朝一日血洗修罗,为我画族报这血海深仇。至于那个小丫头……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她吧。”洛凡叹道。

沉吟了片刻,惠姑手掌一翻,一支通体森白如骨的笔管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

“洛凡前辈可曾见过此物?”惠姑问道。

洛凡的眼神凝了凝,身为上一任的既定画魂,他怎么可能会没有见过这支无毫之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别居然已过千年。

洛凡伸出手,略微有些颤抖的从惠姑手中拿过蜃光,眼神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想不到,时隔千年,我居然还能再一次见到画族至宝。”

“洛凡前辈,当初你可曾参透过笔管内的秘密?”惠姑有些急切的问道。

“说来惭愧啊……”洛凡苦笑着摇了摇头,“还记得那年我刚及弱冠之年,当时的族长便将蜃光交于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有能力参悟笔管内的玄机。可是后来百余年过去,我始终看不透这毫锥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难道在我画族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参透笔管之中秘密吗?”君奕晟不解的问道。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其实想想也并不奇怪,若魂魄是那么容易重塑的,我画族岂非能够逆天改命,跳出三界之外了。”洛凡淡淡的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画族之人世世代代生活在丹青谷中,他们生来就知道自己是神仙的后裔,知道自己与寻常的凡人有所不同。他们比俗世凡人有着更大的机缘可以飞升成仙,以能够成为画魂为傲。

然而历经的时代久远,画族的先祖织霞仙子自愿当一介凡人的故事已然成为一个不可考证的传说。作为人界的一员,画族人也如同世俗凡人一样,渴望成仙,渴望拥有无上的法力。可是他们当中却极少有人思考,为何要成为画魂,而真的成为画魂是否就能够逆天改命。

第九十七章 身世1

宗门内,画倾城正随着百里笙在外头闲逛,根本不知道大殿之中惠姑他们所讨论的事情与她有多么重大的联系。

“百里爷爷,您今年多大岁数啦?”画倾城盯着百里笙那张看起来颇具有仙风道骨的脸,笑嘻嘻的问道。

百里笙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记不清咯,大约应该是两百二三十岁吧。”

“您从小就跟着洛凡前辈学习仙法吗?”画倾城又问道。

百里笙点了点头:“是啊,小老儿六岁那年便跟在师父身边了。”

“洛凡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呢?听说他已经一千多岁了,样貌居然还如此年轻。”画倾城好奇心大起,就连自己一向尊敬的姑姑如今对洛凡也是敬重有加,到了这斩罗宗之后更是把她给支开来。她是真搞不懂这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百里笙闻言眉头微微挑了挑,他自然是清楚洛凡几人的身份,而他眼前的画倾城,虽然洛凡没有明说,但是他也能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必然跟洛凡有着不浅的渊源。

如今洛凡几人有意将她支开,自然是有些东西不想让她知道。师父的意愿,终归是不能违背的。

“小老儿也不知师父究竟是何出身,师父他老人家从未提起过。倾城姑娘既然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问他呢?”百里笙老神在在,将问题又丢给了画倾城。

“原来百里爷爷也不知晓洛凡前辈的身份啊,看来只有去问姑姑了。”画倾城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耷拉下了小脸。

“大长老!”

就在画倾城闷闷不乐的思索着如何开口向惠姑询问的时候,两名穿着打扮都十分一致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画倾城与百里笙的面前,并且对着百里笙恭敬的行了个礼。

百里笙轻轻的点了点头,正待掠过他们二人时,其中一名男子却是“咦”了一声:“这位是长老新收的弟子吗?竟生得如此灵气逼人!”

百里笙无奈的笑了笑:“老夫可没这个福气,整个宗门内有资格收她当徒弟的,恐怕也只有宗主一人了。”

先前说话的男子面露震惊之色:“这小童天资如此之高?”

“是啊,恐怕奕晟和奕轩师弟也是望尘莫及的……好啦,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百里笙似乎并不想多言,挥了挥衣袖,示意面前的两位弟子退下。

两人离开后,画倾城才开口问道:“百里爷爷刚才说的奕晟和奕轩,就是先前在大殿之中与姑姑见面的三位公子之中的两位吧?”

“正是。”百里笙应道。

“他们二人天资很高吗?”画倾城又来了兴致。

“的确是世间少有。”百里笙点了点头。

“比起百里爷爷如何呢?”画倾城已然成了个好奇宝宝,他们越是藏着掖着不想告诉她,她就越是想要旁敲侧击的打听些东西。

“若论天资,小老儿可比不得他二人,尤其是奕晟师弟,这短短十几年的功夫,他的术法进步神速,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咯。”百里笙苦笑着感慨道。

“这么厉害啊……”画倾城吐了吐舌头。心里想着,也不知那个奕晟哥哥比起姑姑如何。

回到厢房中,画倾城终于是忍不住拉着惠姑坐了下来。

“姑姑,你们今天究竟商讨了些什么啊?为何要将倾城给打发出去呢?”画倾城不满的嘟哝道。

惠姑面露苦笑:“洛凡前辈和他那三位徒弟,其实都是姑姑的族人。姑姑出生在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隐世部族,十五年前,因为一些事情,姑姑与那三位世侄便分开了。至于那位洛凡前辈,千年前他就从族内离开,所以姑姑未曾见过他。”

“原来是这样。”画倾城点了点头,“那倾城呢?倾城也是姑姑的族人吗?”

惠姑的表情微微一滞,眼神深处闪过的一抹伤痛堪堪落进了画倾城的眼中。

“自然不是。姑姑当初外出游历,途经一个闹了瘟疫的小村庄,那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濒临死亡,一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都逃命去了。而你……当时你的母亲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她就已经奄奄一息了。那时候你还太小,加上本身也感染了瘟疫,所以你醒来之后对于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惠姑淡淡的说道。

画倾城静静的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姑姑说起自己的身世,也是她第一次听姑姑说起自己的母亲。按照姑姑的说法,自己的父母一定都在那一场瘟疫中死去了,生身父母离开了人世,按理说她应该感到很悲伤,可是不知为何,画倾城的心中却毫无波澜,反倒觉得姑姑所说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姑姑的意思是……倾城只是一个孤儿,所有的亲人在当年那一场瘟疫中都已经故去?”画倾城有些茫然的开口问道。

惠姑叹了口气:“是啊,原本姑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不过如今你也长大了,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听得惠姑的肯定,画倾城的心头更是迷雾重重。无念哥哥告诉过她,他们小的时候见过面,自己今年十八岁,遇见姑姑的那一年才三岁,她三岁那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凑巧都在那一年发生了呢?

脑子里一团乱麻,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痛起来,猛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君奕晟和君奕轩的脸,还有一些残破的画面。

“倾城,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惠姑见画倾城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急忙伸手想要扣住她的脉搏。

“姑姑,姑姑你告诉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为何要喊我画儿?”画倾城躲过了惠姑伸过来的手,表情有些痛苦而又执拗的问道。

惠姑伸到半空中的手微微僵了僵,随后她垂下手淡淡道:“那自然是你母亲给你取的乳名。”

“是嘛……”画倾城有些颓然,莫非,姑姑所说的都是真的?她是应该要相信姑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中会有越来越多的疑惑,这种疑惑似乎还伴随着埋藏得很深的惶恐。

“倾城,别想太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我们就在这斩罗宗安身,洛凡前辈的仙术可比姑姑高明多了,以你的天分,日后定然大有所成。”惠姑拉过画倾城的手,柔声安慰道。

用晚膳的时候,画倾城随着惠姑来到了洛凡的居所——随云苑

二人走进正厅的时候,屋内只有一个白日里画倾城没有见过的女子——乔三娘。

此时的画倾城恢复了女儿身的打扮,虽身穿素衣不施粉黛,一头青丝也只是用一根黑木簪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但就是这样清淡如水的装扮,反倒让她显得格外的淡雅脱俗,就犹如一朵刚刚绽放的青莲一般,干净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位小妹妹便是倾城吧?真是人如其名,当真倾国倾城。”乔三娘面露惊叹之色,笑盈盈的走到画倾城的身旁。

画倾城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睛眨了眨,眼前的女子看容貌已是三十有余,可是却并未做妇人打扮,看来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这位姐姐认识我?不知姐姐又是何人?”沉吟了片刻,画倾城最终还是决定称呼对方为“姐姐”。

乔三娘噗嗤一笑:“不单单人长得美,嘴也挺甜的。不过以你的年纪,恐怕还是唤我一声‘姨娘’更为妥当。”

“聊些什么呢,这么开心?”洛凡从屋外走进来,看见乔三娘与画倾城二人正笑意盈盈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洛大哥,你看中的苗子,当真是个妙人。”乔三娘笑道。

“看你这副样子,定是人家小姑娘为了不损你的面子,将你称呼得年轻了吧。”洛凡挑了挑眉,没好气的说道。

小心思被洛凡揭穿,乔三娘倒也不恼,同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洛大哥你已然是个一只脚迈入天道之人,我自然不希望有一天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还喊你‘大哥’啦。”

“洛凡前辈……”惠姑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人似是而非的打情骂俏的模样,不免对这个女子的身份有些好奇。

“哦,你看看,我都忘了介绍了。她叫乔三娘,十五年前我与她在邵扬镇相识,后来机缘巧合,她跟着君家那三个小子一起来到了斩罗宗,然后就赖在这里不走了。”洛凡揶揄道。

惠姑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一个寻常的俗世女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未嫁人,心甘情愿的在这斩罗宗一呆就是十年,无需多想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过从眼前二人这副状态来看,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乔姑娘有礼了。”惠姑对着乔三娘微微欠了欠身,虽然以乔三娘的年纪而言,惠姑即便是受她一个晚辈礼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对于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子,惠姑还是给予很大的尊重。洛凡再厉害,终究是个男子,身边有个贴心的女子照顾着,始终是件好事。

“三娘不敢当。”乔三娘急忙对着惠姑回以一礼,“我与洛大哥相识之时并不知他的身份来历,所以一直唤他‘大哥’,但是三娘也知道,洛大哥的故人定非凡人。若是你不嫌弃,我便随君家兄弟三人,唤你一声惠姑姑吧。”

惠姑赞赏的点了点头,能跟在洛凡前辈身边的女子,果然还是知分寸的人。

“师父!”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君奕晟三人的声音。

三人走进房间,又齐齐对惠姑作了个揖:“惠姑姑,没想到你们来得比我们还早。”

“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儿。十几年没见了,姑姑对这顿饭可是念想了许久了。”惠姑笑道。

“小倾城恢复女儿身的打扮了啊,真好看,跟仙女儿似的。”君奕轩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惠姑身边的画倾城给吸引住了,不由得啧啧称赞。

“倾城见过三位哥哥。”画倾城微微欠身,对着三人打了个招呼。

“倾城不必客气,以后你就当我们三个是你亲哥哥就行,要是谁敢欺负你,奕轩哥哥一定替你出头。”君奕轩拍着胸脯,一副没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模样。

“臭小子,师父还没说话呢,没点正行!”君奕晟忍不住用手中折扇敲了君奕轩一记,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好弟弟这么关心小倾城呢。

“哎呦,大哥,我可是真心拿倾城当妹妹看待。难不成你舍得看人欺负她吗?”君奕轩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不满的嘟哝道。

“好啦好啦,你们几个臭小子,就不能安分点。”洛凡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父,我可什么都没说。”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白冷不丁的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洛大哥这随云苑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你们先坐,我去将备好的酒菜端过来。”乔三娘笑着招呼了一声,转身朝着屋外的膳房走去。

第九十八章 身世2

不一会儿,乔三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从屋外走了进来。

画倾城自打随姑姑下了山,就对这俗世之中的美食特别的着迷,只见她眼巴巴的盯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讷讷道:“这些都是乔姐姐做的吗?好厉害啊!”

乔三娘微微一笑:“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艺,还希望倾城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画倾城一听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乔姐姐,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教我两手怎么样?以后有机会我也可以做饭给大家吃。”

“当然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乔三娘爽快的应道。

“啧啧啧,我们的小倾城居然想要学做饭,不知接下来是不是还打算学习学习女红啊?”君奕轩忍不住揶揄道。

尽管知道君奕轩是故意拿她开涮,可是画倾城却是眨巴了几下眼睛,认真的回应道:“嗯……好像是应该学习一下女红,姑姑以前也没教过我。乔姐姐,不如你将做饭和女红的手艺一块儿都交给我吧?”

正在喝酒的洛凡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咳咳……咳……那个,你乔姐姐只会舞刀弄枪,就连描眉都是这些年才学会的,你还指望她教你女红?”

乔三娘闻言俏生生的白了洛凡一眼:“又没有人需要穿我做的衣服,我学那个作甚!”

“啊?连乔姐姐都不会吗?那可如何是好……”画倾城一脸失望的模样。

君奕轩接话道:“小倾城,我们乔姐姐不会女红是因为没人需要。你天赋这么高,不想着跟师父修习仙法,光想着学习寻常女子的活计,莫不是……看上哪家俏郎君了吧?”

原本君奕轩只是想跟画倾城开个玩笑,可是没想到他这句玩笑话一说出,画倾城的脸“刷”的就红了。

“我……我哪有,奕轩哥哥你别乱说。”画倾城低着头,心头却是娇羞慌乱无比,就好像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被别人一下子揭穿了似的。

见画倾城如此一副小女儿家害羞娇憨的模样,在座的几人脸上的表情也精彩了起来:有恍然的,有皱眉的,有若有所思的……

倒是乔三娘先开了口:“倾城妹子,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喜欢便是喜欢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座的都都比你年长,不如说说你中意的是谁家的公子,我们好帮你把把关!”

乔三娘这直白的言语使得画倾城原本微红的脸颊迅速的红到了脖子根。因为当君奕轩开玩笑的问她看上了哪家俏郎君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已经不自觉的浮现出苍无念的脸。如今乔三娘的话,更是让她浮想联翩,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去幽雨轩联系苍无念,好好的问问他,他是否也会不经意的想起她。

身边的惠姑将画倾城的每一个神情和举动都看在眼里,这小丫头是她一手带大的,从来不曾接触过外人,也不了解人心的复杂多变,心思干净纯洁,根本藏不住心事。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十有八九是对那个古惑念念不忘了。

“三娘说得不错,这里没有外人。”惠姑见画倾城红着脸不说话,淡淡的开口道,随即她却是看向洛凡,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洛凡前辈,不知你觉得那古惑如何?”

洛凡挑了挑眉,显然他联想到的也正是此人。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惠姑会当着几人的面这样问。

“古惑”二字传进画倾城的耳朵里,就犹如大晴天的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使得画倾城整个人都为之一哆嗦,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转了起来。

“论样貌,当是世间少有。论能力,想必前途不可限量。论家世嘛……就尚未可知了。”洛凡一副实事求是的模样,看似十分认真的回答。

“论人品呢?”惠姑不置可否的问道。

“这个嘛……惠姑莫非是在介意他曾经是那假安国公主名义上的面首?”洛凡似笑非笑的反问。

“是不是名义上的,谁又说得清楚。纵然他有千万个理由,也不应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惠姑语气淡淡,意有所指的瞥了画倾城一眼。

“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无念哥哥他……”听出来惠姑对苍无念似乎很有成见,画倾城忍不住出言想要辩驳,可是情急之下却说出了苍无念的名字,她急忙闭上了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无念哥哥?他就是你中元节那天遇到的那个男子?”惠姑警觉的问道。

“无念?他是不是告诉你,他叫古无念?”洛凡也向画倾城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画倾城懊恼不已,她又想起苍无念昨晚才跟她说过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他的事情,所以此时画倾城索性将嘴闭上,即便是顶着姑姑那不满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半个字。

“倾城,无论他是叫古无念还是叫古惑,听姑姑的,离他远一点。”见画倾城不说话,惠姑只能无奈的劝说道。

“姑姑究竟与他有何恩怨,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待见?”画倾城忍不住问道。

“这个男子不简单,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孩子。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他也就是姑姑的仇人。”惠姑语气冰冷的说道。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洛凡苦笑了一声。

“洛凡前辈知道我说的是谁?”惠姑疑惑的问。

“自然是知道的。十五年前在邵扬镇上,我曾经见过那个孩子。之所以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是因为当年那个孩子的眼睛。”洛凡淡淡道。

“师父和惠姑姑说的,莫不是……”君奕晟脸色大变,他已然明白惠姑和洛凡在讨论的人是谁。

惠姑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我不敢确定的原因和洛凡前辈一样,不过倾城一个多月前曾经见过他,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我见过,虽没有看到容貌,不过看身形,的确和当初他们身边的那个婢女很像。”

“姑姑……洛凡前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画倾城很是茫然的问道。

“在说一个我们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仇人。”君奕晟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

“你们说……古公子是你们的仇人?”画倾城震惊,苍无念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十五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垂髫小儿,一个小孩子,又能将姑姑他们这样仙法高强的人如何呢?

“此事也不能就这样草率的下定论。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古惑的真实身份。”洛凡说道。

“洛凡前辈说的没错,十五年前,无念哥哥还是个小孩子啊,那时候的他能对你们做什么呢?”画倾城急忙说道。

“他是不能做什么,但是他的族人可以。”君奕晟拳头紧握,恨恨道。

“你们这样对他不公平。且不说他是不是你们仇人的孩子,即便是,那些事也与他无关啊,他当时还小,能决定些什么呢?”画倾城着急的辩解道。

“呵!”君奕晟冷笑一声,“倾城妹妹,如果你的父母亲人被他的家人给杀害了,你以为你还能去计较什么公平不公平吗?”

“……”

画倾城沉默了,在她的记忆中,没有父母亲人的概念,姑姑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若是姑姑被苍无念的家人杀害了,她能够坦然的面对苍无念吗?

似是受不了如此沉闷且一触即发的气氛,乔三娘忍不住开口打圆场:“好啦好啦,我说你们几个,倾城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你们都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作甚?再说了,洛大哥和惠姑姑方才不是也说过,那位公子的眼睛与当年那孩子不同吗?”

眼睛?

再一次听得他们提及眼睛,画倾城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十五年前,邵扬镇,小男孩,眼睛……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画儿从来没见过比小哥哥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你看见我的眼睛,不害怕吗?”

“你看见我的眼睛,不害怕吗?”

你看见我的眼睛,不害怕吗……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的对话不断的在画倾城的耳边回响。他们是谁,到底是谁?明明没有印象,为什么好像切身经历过一般。

“为什么要害怕?画儿为什么要害怕?画儿不怕,画儿……画儿要为小哥哥画一副紫色的眼睛。”画倾城突然抱着头,原本明亮的双目此时变得毫无焦距,口中木然的喃喃的自语道。

“倾城,倾城你怎么了?倾城……”惠姑见画倾城突然失控的模样,急忙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焦急的询问道。

“姑姑……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啊!”画倾城一面大口的呼吸,一面痛苦的低喊道。

“怎么回事?她刚才说画儿?”洛凡刷的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盯着画倾城和惠姑二人。

“姑姑,画儿的头好痛……姑姑,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画倾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是昏倒在了惠姑的怀里。

“小倾城到底怎么了?”君奕晟三人眼见着画倾城昏了过去,也是焦急万分。

惠姑急忙伸手扣住了画倾城的脉搏,片刻之后才稍稍舒了口气:“没什么大碍,只是没想到忘尘丹对她的作用似乎有消退的迹象。她好像渐渐的开始想起了些什么。”

“这丫头果然非同一般。连忘尘丹都无法让她永久的失去对画族的记忆。”洛凡感慨了一声。

“洛大哥……你们说,倾城姑娘失忆了?”乔三娘愕然。

“三娘,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本就与你无甚干系。”洛凡淡淡道。

乔三娘苦笑,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与他而言终究还不算是自己人。

见乔三娘面露苦涩,惠姑心中暗叹,这洛凡前辈也忒不会说话了,明明是不希望乔三娘一介凡人牵扯到画族与修罗族的血海深仇之中,可是说出来的言语却让人觉得受到了排挤似的。

“乔姑娘,有些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洛凡前辈是为了你好,听他的就对了。”惠姑出言安慰道,随即又对着几人说:“我先带这丫头回房休息去了,只是可惜了乔姑娘的好手艺,我都还未来得及多尝尝。”

“惠姑姑哪儿的话,倾城的身子要紧,不若一会儿我再做一些送到你们房里去,指不定等倾城醒来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呢。”乔三娘向惠姑投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就麻烦乔姑娘了。”惠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随即抬手结出了一道光印,带着画倾城消失在房间内。

第九十九章 魂牵梦萦1

午夜时分,万安城郊外一栋独立的府邸内。

苍无念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不知为何,今夜他总觉得心头有些发闷,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压迫着他,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府内的人除了夜里巡逻的几名护卫之外,大都已经入睡了。想了想,苍无念起身,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后院之中。

月明星稀,空气微凉,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些许虫鸣之声。苍无念独自站在月光下,被拉长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他一抬手,掌心内出现了上午姬无心临走时交给他的符箓。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心念一动,转瞬间符箓便被他用法力凝结出来的火焰燃烧成了灰烬。

……

一座幽暗的古堡内,宽敞的大殿之中,十六根顶梁大柱上雕刻着奇异的图腾,房梁上悬挂着一盏盏闪动着幽蓝色光芒的灯火。

大殿尽头,首座之上,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披着斗篷的男子姿态慵懒的斜靠在一张十分宽敞但是看起来古朴至极的乌木宝座上。

男子被黑色斗篷笼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带着些许寒意的闪亮的双眼。此时男子正淡然的俯瞰着单膝跪于阶梯之下的姬无心。

“无心,你让本座很是失望啊。”男子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姬无心的面色依旧如白日里那般惨白,可以看得出来,噬心蛊的反噬仍在她的体内持续着。

姬无心微微抬起头,幽蓝色的灯火将她一张本就惨白的脸映衬得妖异无比,她有些艰难的抱拳开口道:“无心办事不利,让主人失望了,请主人责罚!”

男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本座耗尽心力将你塑造出来,可不是为了责罚你。”

听到这句话,姬无心松了口气,正待她开口,男子话锋一转:“但若是不罚,恐怕你以后会更容易犯错。”

男子话音一落,姬无心便忍不住打了个颤栗,主人心思深沉,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模样,她不知道主人惩罚手下的方式是什么,但是他这种波澜不惊抬手就能掌控她生死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到一阵的恐慌。

“主人……”

姬无心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一道符箓的虚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随后那虚影被一团火焰围绕,燃烧殆尽。

“谁给你发的讯息?”男子看见那燃尽的符箓虚影后淡淡的问道。

“回主人,是古无念。”姬无心急忙恭声答道。

“哦?我们堂堂千机阁的少主,怎么居然会愿意与你这么一个冒牌的公主有牵扯?”男子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

“这千机阁的少主似乎对那个名叫司徒城的丫头很是上心,我将那丫头从皇宫中劫持出来的时候与他达成了协议,他让我将那丫头放了,等日后他得到万桑国国君的秘密便会告知于我。”姬无心解释道。

“你在皇宫呆了三年有余都未查到的秘密,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查出来了?果然有点能耐。”男子一声轻笑,闪亮的双眼划过一抹算计之色。

“据无心所查,那古无念绝非凡人,他的武学造诣不在无心之下,甚至他的术法看起来也有些诡异。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个落凡道人以及司徒惠,他们都不是寻常人。”姬无心沉声说道。

男子闻言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的叩击着乌木宝座的扶手。随后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一挥袖袍,一颗闪烁着莹莹绿芒的丹药悬浮在姬无心的面前。

“这枚丹药你且先服下。既然千机阁少主相约,你若是不去就显得太失礼了。”男子淡淡说道。

姬无心一把抓过悬浮在面前的淡绿色丹丸,想都没想就直接吞入腹中,随后她再次抱拳一礼:“多谢主人,无心这便前去为主人拿回消息。”

……

空荡的院落内,苍无念负手而立,距离他燃烧那枚通讯符已经过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微微蹙眉,莫不是这姬无心出了什么意外?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院中有不寻常的气息波动,他身后的虚空无端的扭曲起来。

苍无念一回头,只见身着靛蓝色纱裙的姬无心已然出现在这院中。与平日里锦衣华服的模样不同,姬无心此时铅华洗净,青丝及腰,素净中带着些许生人勿进的气息。

“看来,你的蛊毒已经不碍事了。”苍无念打量了一下姬无心的面色,丝毫没有意外的说道。

“多谢惑儿的关心,只是没想到惑儿如此迅速就掌握了万桑国皇室的秘密所在,真是让无心佩服。”姬无心浅浅笑道。

“运气罢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不过在告诉你这个秘密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先问问你。”苍无念说道。

姬无心苦笑了一下:“若我没有猜错,你定是想问我主人的事情吧。不过很可惜,我只知道他来自巫族,精通各种巫术,其余的莫说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也是无可奉告。”

苍无念点了点头,姬无心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继而开口道:“万桑国君世代相传的秘密,是龙血神木的下落。”

“龙血神木?你说的是不死树?”姬无心有些吃惊的问道。

苍无念扬了扬眉头:“哦?看你这神情,想必也是听说过此物了。”

姬无心点了点,有些急切的问道:“那龙血神木究竟在何处?”

“西海之西,昆仑山中。”苍无念淡淡道。

“西海之西……难怪这么多年来万桑国也只是守着这个秘密,原来根本就是个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姬无心恍然道。

“寻常凡人自然是不可及,不过或许你家主人历经个百八十年也不是不能够到达。”苍无念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略带玩味的说道。

姬无心闻言挑了挑眉:“惑儿此话说得倒是不错,但是想必以惑儿的能耐,百八十年的应该也能抵达昆仑山吧。”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你倒是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介凡人,会些许粗浅的术法,如何能跨越一界,去到如此遥不可及的地方。”

察觉到苍无念的警觉之意,姬无心却是转移了话题:“对了,不知惑儿此番可为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这不过半日光景,我上哪给你弄这么多消息。”苍无念不置可否的说道。

“看惑儿这态度,似乎是不打算兑现承诺了?堂堂千机阁的少主,半日光景居然弄不来一个想要得到的消息?若我猜的不错,在千机阁之中,越是稀奇古怪的消息越是重中之重,惑儿的说辞让无心很难信服啊。”姬无心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

姬无心这话倒是没说错,在千机阁中,越是离奇稀少的事物,其信息含金量越大,千机阁的核心人物基本都掌握着这些消息来源。

原本苍无念连龙血神木的下落也可以不告诉她,反正画倾城如今已安然无恙,姬无心手中没有能够威胁他的筹码。他之所以通知姬无心,其实就是想看看姬无心背后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说不定对方有什么通天本领,让他在前面引路,苍无念也正好可以暗中弄清楚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迅速抵达昆仑山。

可是对于苍无念想要知道的东西,姬无心却是无可奉告,这不由得让苍无念的心中有些不悦。

似是察觉到苍无念的不屑,姬无心却是缓缓的抬起手,捋了捋自己鬓边垂落的发丝,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我真是不明白,缜密睿智如你,怎么会以为我没有给自己押下一点筹码?”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苍无念的周身突然散发出强烈的寒意,他冷声说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顺手下了个蛊罢了。”姬无心微微一笑,在看见苍无念那随时可能动手杀了她的眼神之后,她话锋一转:“别这么激动,若不是你,我也没机会对她下这种蛊。”

“你到底对她下了什么蛊?”苍无念压着怒气问道。

“此蛊名为‘魂牵梦萦’,若是爱上一个人却求之不得就会导致蛊毒发作。中了这种蛊的人若是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那对于中蛊之人便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但若是得不到其心头所爱,便会像那些犯了单相思的人一般痛不欲生,最后心力交瘁而亡。”姬无心悠然的解释道。

“魂牵梦萦?若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她迟早会遇到一个能与她举案齐眉之人,这蛊下得有何意义?”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姬无心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时间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姬无心才缓过劲来:“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说此蛊在巫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苍无念面色凝重:“洗耳恭听。”

“在巫族之中,每一代被选定的巫女都必须斩却情欲保持处子之身。她们从小就在禁地之中修习各种禁术,若不斩却情思便会功亏一篑。而这魂牵梦萦其实就是用来检验历任巫女是否情根清净。”姬无心解释道。

“那又如何?倾城又不是你巫族的巫女。”苍无念嗤之以鼻的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这魂牵梦萦的炼制并不复杂,只不过其中的蛊引却是男子的鲜血。换言之,若是巫族中的巫女被怀疑与哪个男子有情感上的纠葛,只需以那男子的鲜血为引,将魂牵梦萦种于巫女体内。若是巫女真对那男子有意,只要男子三日不出现在巫女面前,蛊毒就会发作。”姬无心缓缓说道。

第一百章 魂牵梦萦2

“男子的鲜血?倾城心性单纯,涉世未深,怎么可能与什么男子有纠葛?你若是随便用哪个男子的鲜血,那这蛊怕是白下了。”苍无念不置可否的冷哼道。

“这蛊引怎么能是随便用的呢?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我所用的蛊引正是你的血,若是你跟那小丫头因此缔结良缘,我还是个大大的媒人呢!”姬无心娇笑道。

“我的血?这怎么可能?”苍无念错愕道。

姬无心幽幽的瞥了苍无念一眼:“惑儿的记性可真不好。你莫不是忘记了,昨天夜里你可是中了我的毒甲。”

苍无念的脑海中迅速的思索着昨天夜里的事情,从他与姬无心在楚煜的院内大大出手,到他不小心中了暗器然后遇到画倾城,再到他返回无心殿处理完伤口……

处理完伤口!苍无念想起来了,他刚敷上药,姬无心便来到他的房内,当时她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还狠狠的按在了他的伤口之上……

“想起来了?”姬无心见苍无念面色大变,挑眉问道。

“你早就算计好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苍无念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伸手捏死面前这个女人。

“说来也不算是算计,我怎么知道你会出现在楚煜的寝宫。我的手按向你的伤口也只是试探,没想到,你还真的受伤了。”姬无心说话间,缓缓靠近了苍无念几步,伸出手试图抚向苍无念胸口的位置。

苍无念一个闪身躲了开来,眯着眼冷声道:“哼,即便是这样又如何?我与她不过几面之缘,何来的感情。”

“哎!”姬无心悠悠一叹,“惑儿不仅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女人。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三日之内,她必来找你。”

想起画倾城临走之时问过他,日后若是想寻他,该如何与他取得联系,苍无念的心头突然涌起一抹不安,这一刻他居然没有了底气,他不敢拿画倾城的安危来跟姬无心赌。

想起画倾城便是画族的画魂,苍无念突然灵机一动:“你不就是想知道如何拥有一颗真正的心吗?那你最好祈祷她没有意外,否则你的心愿恐怕就要落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姬无心有些疑惑的盯着苍无念,不知他脸上突然轻松的表情是为何。

“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那位姑娘能够有办法让你拥有一颗真正的心,她可不是普通的凡人。”苍无念淡淡道。

姬无心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不过随即她便了然的笑了:“看来那位姑娘对惑儿的重要性不下于我。惑儿一定比我更不希望她出事吧?”

“你……”苍无念哑然,他发现他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什么,画倾城于他,的确有着很重要的意义,那关乎他的觉魂,关乎他以后漫长生命中的所有情感。

“如此看来,这蛊我还真下对了。”见苍无念无力反驳,姬无心得意的笑了。

“此蛊何解?若是你不说出来,今晚就别想离开了。”苍无念冰冷的语气夹杂着难掩的怒意,说话间他已猛然出手,森白骨笛的一端直指着姬无心的脖颈之处。

姬无心淡淡的瞥了一眼那随时可能划过她喉咙的骨笛,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别这么冲动,我又没说不告诉你解蛊之法。”

“那你快说!”苍无念沉声喝道,却没有把骨笛放下的意思。

“解法很简单啊,既然与情爱有关,那中蛊的女子与其爱郎一夜缠绵,此蛊就算是解了。”姬无心漫不经心的说道。

“无耻!”苍无念恨恨的低骂了一句。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只有并非你情我愿的纠缠才能算作是无耻。”姬无心斜睨了苍无念一眼,很是不认同的说道。

苍无念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近日里他动怒的次数好像变得频繁了,莫不是没有掌控好自己的情绪,导致丹青玉的负面作用出现了?

见苍无念面色难看,姬无心伸出手,轻轻的将指着她的骨笛推开,悠悠的说道:“顺便提醒你一句,魂牵梦萦即单思,单思蛊,相思解。你若是没看上人家姑娘便与其共赴巫山,那可就不仅仅是无耻那么简单了。”

“你说什么?”苍无念惊怒。

虽说他不认为这短短的几次接触画倾城便会倾心于他,可是他赌不起这个万一。万一她对他有意,那该如何是好?

可是苍无念还来不及细想这个解蛊方法的可行性,却被姬无心的话又是当头一棒。

“若是两情相悦,此蛊可解,若非如此……”姬无心故意卖了个关子。

“说下去!”苍无念沉声喝道。

“若那男子对中蛊的女子无意,那女子的下场便是第二日爆体而亡。”姬无心悠悠的说道。

“卑鄙!”苍无念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惑儿如此看待无心,无心还真的很是难过。我看得出来,你们对彼此都有些不一样的心思,说不定就因祸得福了呢?好了,无心言尽于此,惑儿好生珍重。”姬无心话音一落,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无心等着惑儿的好消息……呵呵……”虚空中只留下了姬无心的娇笑声。

苍无念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在心头暗暗祈祷,希望这三日之中,画倾城可千万别来寻他。

良久之后,苍无念重重的叹了口气,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也太不同寻常了,他总觉得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背后,隐隐的透露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意味。

将骨笛放至嘴边,一阵短促的笛声划破黑夜,响彻在整个府邸之中,不过这笛声被苍无念施以术法,以秘音的方式传递出去,整个府邸之中,只有荆从义和安如月二人能听得见。

笛声传递出去之后,苍无念身形一动,消失在月色笼罩下的院落之中。

下一刻他已然出现在一间密室之内。这间密室与寻常的密室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只是苍无念利用法力创造出来的独立空间,只有得到了他的允许,外人才能进来,否则法力再高也只是枉然。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受到召唤的荆从义和安如月出现在了苍无念的面前。

“参见少主!”二人一见到苍无念便躬身行礼。

苍无念淡淡的点了点头:“事情查探得如何?”

“回禀少主,属下无能,查不出那季子安究竟是何来历。属下能够查到的,整个千机山庄的人也都知道。此人身份特殊,似乎连古问天也对他礼让三分。”荆从义恭声回报,面色看上去颇有些自责。

得到这样的回答,苍无念并不感到意外。那个季子安看上去的确有几分诡异,他能自由的出入千机山庄,但却从来不曾在千机阁中露面,他并非古问天的下属,古问天看上去却很是重视他。

这个季子安,到底是什么人!

轻轻的呼了口气,苍无念将目光看向安如月:“如月,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安如月盈盈一礼:“古问天一个多月前离开了千机山庄,奴婢一直让人时刻注意他的行踪,不过这几日却是在万桑国与高丝国边界之地失去了他的踪迹,就跟这些年我们所掌控的线索一样。不过这一次奴婢有些不太好的感觉,总觉得那老匹夫似乎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倒是希望他赶紧行动,这十几年来,我忍他忍得太久了。”苍无念语气淡淡,他有一种感觉,古问天暴露他真实目的的日子应该已经不远了。

“对了少主,属下近日里听闻在万桑国与高丝国边境的一个名为盘溪的小镇上出现了百年难遇的瘟疫……”

荆从义话还没说完,安如月便忍不住插口道:“我说荆老哥,我们家主子又不是国君,出个瘟疫挨他什么事啊?”

苍无念有些不悦的扫了安如月一眼,这么多年了,她的性子就不知道改改。

安如月看见苍无念凉凉的眼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哝道:“人家又没说错。”

荆从义却是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月长老说得也没错,若是寻常的瘟疫的确是与少主毫无干系。不过属下却是得到了一个尚未经过证实的消息,据说那瘟疫是人为的,而且与其说它是瘟疫,它倒是更像另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啊?”还未等苍无念发问,安如月又心急的问道。

“据说……那个小镇里的人好像是被人下了……蛊。”荆从义的语气有些犹豫,因为千机阁的规矩是,未经证实的消息都不能算作是确切可靠的信息。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的事情,与道听途说并没有区别。

听见“蛊”这个字的时候,苍无念的面色顿时变了变,他第一个联想到的人便是姬无心。自从他成了千机阁的少主,的确没少听闻巫族与巫蛊之事,但他真正遇到的与巫族有牵扯的人,只有姬无心一个。

可是姬无心自从被她的主人塑造出来,便一直留在皇宫之中,若非她对楚煜下手的事情败露,恐怕她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皇宫。饶是她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对一个千里之外的小镇出手,况且她似乎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想办法查清楚究竟是不是巫蛊之术。”苍无念沉声道。

“是!”荆从义恭谨的应道,随即他看了看安如月,然后对着苍无念抱拳道:“若少主没有别的吩咐,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第一百零一章 各自心思

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头,待荆从义离去之后,他才轻声对安如月道:“这两日,多注意斩罗宗的情况。另外,若是幽雨轩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如月若有所思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认真而又有些迟疑的问:“小王子,奴婢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苍无念有些意外,安如月这丫头,平日里除了跟他汇报千机阁的事情,很少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候。

“你这么关心倾城姑娘,仅仅只是因为她有可能为你画魂吗?”安如月小心的问道。

苍无念闻言微微一愣,而后苦笑了一下:“若非如此,莫不是你认为还能有别的原因?”

安如月咬了咬嘴唇,似是有所挣扎,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道:“奴婢以为,这些年丹青玉对小王子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小王子是否细想过,究竟为何如此在意倾城姑娘?”

“究竟为何?”苍无念轻轻的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深邃的双眸闪过一抹迷茫。

究竟是为何?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从十五年前离开丹青谷,他就没有忘记过画倾城当年与他的约定。对于他的觉魂,一开始他倒并不甚在意,可是当他看到曼沙的执着和付出,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如此淡漠的对待这个问题。

直到他遇到了画倾城,他感觉自己居然对重塑觉魂这件事有了期待,他想要拥有感知情感的能力,不想再做一个魂魄残缺不全的修罗。

可是今天夜里,安如月已经是第二个跟他提及画倾城的人了,而且安如月和姬无心一样,那意思分明就是说他与画倾城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存在。

可是感情这东西,三魂健全的人都不一定能完全了解,更何况他早年就已失去了觉魂。

“为何有此一问?”良久之后,苍无念才淡淡的开口问道。

安如月叹了口气,眼神中的黯然苍无念看得真切:“奴婢只是觉得,小王子对待倾城姑娘很特别。从十五年前在洛河岸边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小王子对她就与其他人不同。奴婢以为,小王子应该好好的抓住这种感觉,或许……或许你真的会发现一些特别的感情。”

“呵……”苍无念苦笑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若是我三魂健全,恐怕已然是对她动心了。奈何我早已没有了觉魂,根本察觉不出情为何物。”

“小王子,这么多年,你几乎已经拥有了正常的喜怒哀乐,奴婢觉得,倾城姑娘是一个契机。小王子为何不试试,与倾城姑娘多接触,或许不必非要重塑觉魂,你也可以感觉到那些情感。”安如月有些激动的说道。

摇了摇头,苍无念一声叹息:“如月,你不懂,所谓的喜怒哀乐,大多只是我刻意为之的表象。非要说感觉,我感知最为清晰的情绪是怒意,其余的,依然是一片模糊。说实话,我觉得这并非是件好事。画族族长曾经说过,这丹青玉能温养神魂,但是因为我体内没有觉魂的牵制,所以放任七魄的发展,我很有可能变得喜怒无常。现在我觉得,族长所言非虚。”

“小王子……”安如月张口轻唤,可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这些年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在这远离迦蓝海域的人界,你就如同母亲那般,已然是我的亲人。我现在只希望我的法力能够快些恢复,母亲等我太久了。”苍无念面色平静,可是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萧索。

“是啊,王上还等着与小王子团聚呢。也不知这十几年来,王上是怎么过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说起曼沙,安如月不由得眼圈微红。

“我的母亲虽实力不高,但是我相信她绝不会是个轻言放弃之人,她一定会等到我将她救出来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为她,为被灭的画族,也为我无意给画族带来的伤痛讨回一个公道。”苍无念语气低沉,却充满着毋庸置疑的果决。

……

幽暗的古堡内,闪烁着莹莹幽蓝灯火的大殿之中,姬无心刚刚向首座上的黑袍男子汇报完她从苍无念那里得来的消息。

“你是说,龙血神木?”男子的语气带着一丝讶异与惊喜。

“是的,正是龙血神木。”姬无心恭声应道。

“西海之西,昆仑山。呵,有意思!”男子轻笑了一声。

“主人是有办法抵达昆仑山么?”姬无心有些吃惊于男子的反应,好奇的问道。

“谈何容易啊!不过……本座相信要不了多久,会有人替我们开路的。”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话音刚落,男子原本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神却是突然凌厉了几分,只听得男子沉声道:“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你去办的本座会随时通知你的。”

姬无心下意识的往大殿四周扫了一眼,随后她恭谨的应了声“是”,而后飘然离开了大殿。

“出来吧。”男子对着空旷的大殿淡淡说道。

“哈哈哈……”

一个浑厚有力的笑声响彻大殿,随后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黑袍男子的面前。

“古庄主何时有了听墙根的爱好了?”黑袍男子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诮之意。

“公子可真是冤枉古某了,古某刚刚到此,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听见。”来人正是古问天,只见他笑盈盈的走到了男子的身边,一脸坦然的说道。

男子缓缓站起身,淡然道:“听见也无妨。说起来,此事正需要你帮忙呢。”

“哦?说来听听。”古问天来了兴致。

“我的下属方才来报,万桑国皇室的秘密,其实就是那龙血神木的所在之处。”男子悠悠的说道。

“什么?”古问天震惊出声,随后他面带狂喜之色的问道:“公子所言,可是那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不死之树?”

“是不死树没错。不过它可不单单是生死人肉白骨那么简单。”男子瞥了古问天一眼,有些鄙夷古问天的目光短浅。

古问天挑了挑眉,故作谦逊的说道:“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相传此树生长极其缓慢,千年方可长成。其枝干中的树汁能使凡人长生不死,若是有缘能得其花,服下之后更是可以飞升成仙。”黑袍男子解释道。

“当真如此神奇?想必这龙血神木的所在之处定是极其凶险吧?”古问天故作吃惊的问道。

“那是自然,此树位于西海之西的昆仑山,与我们相隔何止亿万里之遥。庄主乃修仙之人,不知可有良策?”男子略显玩味的盯着古问天。

古问天心下冷哼一声,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眼前男子是在试探他。两人相识多年,一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正是因为对方的身份特殊且手段诡异,他没有办法完全吃定他,所以才对他礼让三分。

“公子也说了,此树位于西海之西,我想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单凭一己之力到达那个地方。依古某拙见,不如我们合作,一同前往那昆仑山,若是真寻得此宝,我们一人一半,公子以为如何?”古问天很是真诚的说道。

原本以为男子会直接拒绝,可是让古问天没想到的是,黑袍男子居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是在思量这个合作的可行性。

半晌之后,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半月之后,我们各自带齐人手,在邵扬镇碰头吧。”

“哈哈哈哈……公子性情爽快果决,不愧为巫族族长的接班人。”古问天很是愉悦的大笑起来,随后他又面露憾色的摇了摇头:“可惜啊,我的凡儿要是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或许也能像公子一般出类拔萃。”

男子闻言,闪亮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置可否的意味,悠悠说道:“你那义子倒是不错,这十几年的父子之情,你就当真舍得拿他做魂引?”

听见男子说起“义子”二字,古问天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神中也满是阴鹜,“当初收留他的时候,我便知道他的来历有蹊跷,我甚至怀疑,他是‘那边’派来监视我的。好在这些年他还算安分,否则提前解决了他,还真是浪费了一个好引子。”

男子一声低笑,随即淡淡道:“盘溪镇的动静,你闹得大了些,不怕引起他的怀疑吗?”

古问天哈哈一笑:“莫非以公子的能耐,会怕他那样一个法力全无的蝼蚁?如今引魂蛊只差最后一步了,待此蛊炼制成功,我便取了那小子的魂魄。能为我儿做魂引,也算他三生有幸了。”

“我早便知道你的决心。”男子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又开口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得到龙血神木的下落的?”

古问天微微一愣:“不是公子手下的无心傀儡带回来的消息么?”

男子摇了摇头:“是无心带回来的消息没错,不过那消息却是从你义子口中传出来的。”

古问天眉头一拧:“当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不成他与你那傀儡假戏真做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他的能耐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你的预料,要对他下手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黑袍男子悠悠的说道。

“多谢公子提醒。古某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先行离去。半月之后,我们邵扬镇见。”古问天对着男子拱了拱手,身形一动,消失在大殿之中。

古问天离去之后,黑袍男子静静的站在原地,似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起右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姬无心的身影迅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恭敬的行了个礼:“主人有何吩咐?”

“无心,你说古问天和古无念之间的较量,谁技高一筹?”男子淡淡的问道。

“古问天?”姬无心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主人是说,方才偷偷潜入古堡大殿的人是千机阁主古问天?”

“你都听见了?”男子问道。

姬无心急忙垂下头:“属下不敢!”

男子淡淡的瞥了姬无心一眼,转而将目光看向远处。

空旷的大殿,幽蓝的灯火,全身被黑袍笼罩只露出一双闪亮明目的男子负手而立,他的眼神很是悠远,而单膝跪在他身侧的姬无心却是觉得莫名的压力,不知道主人下一刻究竟会做出什么举动。

良久之后,男子似是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千机阁,该易主了。”

第一百零二章 她要去找他

第二日清晨,画倾城从睡梦中幽幽转醒。初醒之时她还未完全恢复意识,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昨夜的梦境中。

在梦里,她再一次在洛河岸边见到了一个身穿素衣眼蒙素帕的小男孩,男孩身边有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

画面一转,她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山谷,山谷内仙气萦绕,生长着各种奇异的花草。在一个犹如八卦图一般的巨大池水边上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袍、样貌风神俊秀的男子,蓝袍男子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十分慈祥、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

那个山谷里还有很多人,那些人好像都认识她,他们都唤她“画儿”。

梦境的最后,她看见那山谷里的人都身染鲜血,一个个惨死在她的面前。

“不要!”梦里的画倾城大声喊道,可是她却发现她只是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要……不要……”画倾城极其不安,她猛的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素净的床榻之上。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惠姑从屋外匆匆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倾城?怎么满头大汗的?可是身子还有什么不适?”惠姑着急的问道,伸手就探向画倾城的腕间。

画倾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没事的姑姑,只是做了个噩梦。”

惠姑凝神细细的替她把过脉,确定她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昨晚你突然说头疼,然后便晕了过去,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昨晚?”画倾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昨晚我怎么了?为什么我昏迷之前的事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

惠姑的面色微微僵了僵,勉强的笑道:“没事,许是前些日子使用法术太过频繁了。你根基尚浅,如此频繁的使用法术,难免会有些不适。”

“哦,原来是这样啊。”画倾城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她总觉得姑姑自从带她离开了那座荒山以来,一直都有些怪怪的,这种感觉在遇到洛凡他们几人之后就表现得更明显了。画倾城知道他们有事瞒着她,可是她却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事需要瞒着她呢?

见画倾城没有再追问什么,惠姑赶紧说道:“倾城,你先洗漱一下,姑姑去给你弄点吃的,昨晚你就没吃上晚饭,这会儿定是该饿了。”

待惠姑离开房间,画倾城缓缓的坐起身子,斜靠着床头,她在努力的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昨晚,她跟姑姑去了洛凡的随云苑,几人在正式用膳之前聊起了天。当她说要向乔三娘学习女红的时候,大家都揶揄她,问她瞧上了哪家的公子。

想到这里,画倾城的俏脸忍不住微微发烫,不得不承认,当他们问及她的心上人的时候,她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面孔便是苍无念那张俊美如妖的脸。

可是姑姑似乎对苍无念十分的有成见,听他们几人说话间,似是认为苍无念是他们仇家的儿子。

后来呢?画倾城努力的回想着,他们后来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好端端的晕过去。

突然,一双冷漠如冰,寂静如死水般的灰色双眸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那双眼睛,为何这么熟悉?

“你看到我的眼睛,不害怕吗?”一个男孩的声音突然在画倾城的耳边回响。

这一次画倾城终于明白了,这个对她说话的男孩,定是她在梦里见到的眼蒙素帕的那个小男孩。

“无念哥哥,那个小男孩是你对吗?你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你的眼睛会没有一丝正常人的感情在里面?”画倾城喃喃出声,泪水不知为何,潸然而下。

在画倾城纠结着苍无念的眼睛之时,苍无念的府邸却迎来了他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古问天。

“孩儿拜见义父。”正厅之中,苍无念面无波澜的对着坐在主座上品茶的古问天行了个礼。

古问天悠然的喝了口茶,随后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为父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眉目了?”

苍无念抱了抱拳:“孩儿正打算向义父禀报此事。据孩儿一个多月的调查,最终得知万桑国皇室的所谓重宝其实只是一件宝物的下落。”

“哦?”古问天挑了挑眉,“是什么宝物的下落?”

“是传说中的龙血神木。”苍无念答道。

“龙血神木……”古问天语气淡淡,他昨夜已从黑袍男子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苍无念,看来他这个义子倒是并没有打算知情不报。

“看义父的神情,似乎早便得知了此物的消息?”苍无念问道。

“若是你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旁人,为父恐怕还没有机会提前知道。”古问天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

苍无念心中了然,这个古问天果然跟姬无心的主人有牵扯,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知龙血神木的事情。

“孩儿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苍无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是么?说来听听。”古问天饶有兴致的盯着苍无念,准备看看他怎么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义父想必已经知道,那龙血神木位于西海之西的昆仑山,那个地方与我们这里遥遥相对。千年前万桑国的开国皇帝就已经知道了此树的下落,可是这千年来,万桑国皇室却依然没有办法抵达那个地方。由此可见,仅凭一己之力想要得到龙血神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苍无念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嗯,言之有理。”古问天面露赞同之色的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孩儿本是从安国公主那里得知的,不过孩儿却没料到,那安国公主却并非正牌的公主,她只是出自巫族人手中的一具无心傀儡。这个消息想必她定会告知她的主人,所以孩儿认为不如顺水推舟,知道这个消息的高人越多,能想出来的办法就越多,若是真有办法集众人之力到达昆仑山,以义父的智谋和能耐,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苍无念一本正经的拍起马屁来。

古问天听完这番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随即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苍无念的肩膀,哈哈笑道:“不错,我儿果然足智多谋,没让为父失望。就依念儿的意思,让那些人当我们的马前卒,我们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义父谬赞了,若不是义父这十几年的栽培,孩儿怎会有今日。义父大恩,孩儿铭感五内。”苍无念对着古问天作了个揖,微垂下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好,很好。但愿念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若是有一天为父需要你的帮助,还望我儿不要推辞。”古问天别有深意的说道。

“只要孩儿力所能及,定当义不容辞。”苍无念语气恭谨,却是跟古问天玩起了文字游戏。言外之意就是,若是力所不能及,那你这老匹夫也休想强人所难。

古问天却好似没有听出苍无念的弦外之音,只是接着说道:“对了,这几日你准备一下,七日之后与我去一个地方,到时候我会让黑奎黑耀兄妹二人来接你的。”

说完这番话,古问天便抬步走出了正厅的大门。

看着古问天离去的背影,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凝了凝,深邃的眼中寒意更甚。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苍无念低声自语,或许七日之后,就是他看清古问天真正目的的时候了。

……

接连两日,画倾城都魂不守舍,不是捧着医书发呆,就是在乔三娘教她做菜时走神。

就在她来到斩罗宗的第二天夜里,她独自躺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

这两日惠姑时不时就会替她把脉,生怕她的身体又有什么不适,可是每次把脉的结果都是一切如常。

但是画倾城自己心里清楚,自从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苍无念,她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似乎源自于内心深处,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提醒着她,让她不断的想起苍无念。

可是越是想起他,她的心里就越是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快要冻死的人,看见了一个火堆,却是怎么努力也不能靠近,无法得到她想要的温暖。

半夜里,画倾城死死的搂着自己的被子,她感觉自己今天比昨天更加的难受了,整个脑海里全是苍无念的影子,他言笑晏晏的模样,他肆意慵懒的模样,他冰冷淡漠的模样,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画倾城的脑海中不断的闪过。

“无念哥哥,我好想你,倾城好想你……”画倾城搂着被子,身子却在瑟瑟发抖,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一些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知廉耻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无念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想见到你,好想……”身体与内心的双重煎熬,让画倾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从不知思念为何物的她,如今居然对一个认识才不过一个多月,甚至都不算熟识的男子有这般心思。

她原本以为夜渐渐深了,自己疲累了之后便会沉沉的睡去,可是那种渴望见到苍无念的心情却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而渐渐的加重。好像再不见到他,她就会死去一般。

终于,画倾城下定了决心,明日一早,她便要寻个理由下山去。她要去幽雨轩,她要去找他。

第一百零三章 不知姑娘所寻何人

第二日一早,惠姑如同先前的两日一般来到画倾城的房里,见画倾城一张俏脸如今苍白如纸,惠姑的心不由得的疼了起来。

“倾城,你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你的身子并无任何问题,为何这两日却是如此的不对劲?”惠姑担忧而又疑惑的问道。

“姑姑,倾城不孝。倾城……倾城有事想与姑姑商量。”画倾城咬了咬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唇,十分艰难的说道。

“何事?”惠姑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倾城这两日总是做噩梦,梦见许多不曾见过的人惨死在倾城的面前。倾城觉得那些人一定与倾城是有所联系的,倾城知道姑姑有些事瞒着我,若是姑姑有什么苦衷……那就让倾城想用自己的方法想起来,还望姑姑成全。”画倾城的态度诚恳而悲戚,可这却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对惠姑说了谎。

惠姑在听完画倾城的话之后,面色忽而变得难看了起来,她知道忘尘丹已经渐渐开始对画倾城失去作用,只是她没想到画倾城会这么迅速的想起这些事。

“你想怎么做?”良久之后,惠姑轻声问道。

话音一落,画倾城“噗通”一声跪在了惠姑的面前,泪水在她的眼眸之中盈盈打转:“请姑姑给倾城几日的时间,倾城想要独自下山去,找到梦境之中的那个地方。倾城答应姑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请姑姑成全。”

成全,又是成全。画儿,你当真是为了让姑姑成全你的记忆吗?

惠姑叹了口气,将画倾城扶了起来,眼眸之中满是复杂之色:“倾城,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过去的事,那姑姑便告诉你,不过姑姑希望你在听完之后,能够振作一些,不要让伤痛和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画倾城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她似乎寻了个很不怎么样的理由。虽然她一直很想弄清楚她噩梦之中的那个山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很想弄清楚那些惨死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些什么来历。可是如今她所有的思绪只被苍无念一人占据,再不见到他,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的。

“不,姑姑,我不想要听你说过去的事情。我只是想亲自去看一看,若是不看上一眼,倾城心头难安。姑姑难道忍心看着倾城每日都犹如现在这般惶恐不安吗?”画倾城狠了狠心,跟惠姑用起了情感战术。

如今画倾城的一张脸看起来很是憔悴,加上她那双盈满泪水的美眸正充满痛楚和希冀的盯着惠姑,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惠姑恍惚间犹如重新看到了幼年时的画倾城。

那时候的画倾城活泼调皮,每当做了混账事长辈们要训斥她的时候,她就会假装委屈,让人不忍再责备她。

没想到时隔多年,画倾城本能的又采用了幼年时的招数对付惠姑,这招数还依然奏效。

“哎,真是拗不过你。从小你就是这样……罢了罢了,你如今也长大了,姑姑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既然你不愿意听姑姑说,那你便自己去看看。不过你要答应姑姑,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用法术与姑姑沟通,知道吗?”惠姑最终还是妥协了。

“倾城答应姑姑,一定照顾好自己,若有意外,定当马上与姑姑联系。”画倾城心头一喜,急忙对着惠姑欠身说道。

……

“你就如此放心的让这丫头离开?”望着画倾城渐行渐远的身影,洛凡不知何时出现在惠姑的身边,略显疑惑的问道。

“不放心又如何?她终有一天会想起自己的身世,而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将她护在身边。”惠姑的语气中带着惆怅。

“你真相信她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梦境而下山的?”洛凡一脸玩味的盯着惠姑问道。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你没见她这两日魂不守舍的模样,分明是早已将自己的心给丢了。若是不允了她的心愿,万一她做出什么更偏激的事情,我们岂不是后悔莫及?”惠姑苦笑着摇头道。

“但愿那个古惑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否则……”洛凡有些犹豫的说道。

“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惠姑的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离开斩罗宗的范围,画倾城再也按捺不住想要见到苍无念的心。趁着四下无人,她便直接施展了法术遁走。

不过这一次她却是惊讶的发现,自己原先还需要姑姑的引导才能很好的发挥出作用的法力,如今施展起来居然是得心应手。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画倾城便已经出现在了幽雨轩的大门口。

抬头看了看茶楼上挂着的牌匾,画倾城的心居然不争气的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起来。

由于时间尚早,茶楼内的客人三三两两,画倾城刚刚踏进茶楼的大门,便有跑堂的上来迎她。

“这位姑娘需要点什么?”店小二殷勤的问道。

画倾城有些谨慎的看了店小二一眼,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茶楼内周遭的情况,她不是来喝茶的,也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如今的她只觉得有些做贼心虚,生怕别人知道她一个姑娘家主动上门寻找一名男子而对她指指点点。

“我……我想问问,你们掌柜的可在?”画倾城低声问道,表情有些腼腆。

店小二细细的打量着画倾城,心下腹诽,面前的女子美得如此脱俗,那一副羞赧之意看起来明显是不谙世事,这掌柜的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让一个这么美丽的姑娘主动寻上门来。

“掌柜的在后院,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将掌柜的叫出来。”腹诽归腹诽,来者是客,客人提出的要求,他一个店小二只能尽力去满足。

很快的,幽雨轩的掌柜便来到了画倾城的面前。见到画倾城的时候,掌柜的也是微微一愣,心头暗叹,这是谁家的小姐,竟生得如此貌美。

发现掌柜的盯着自己看,画倾城不由得娇羞更甚,如今她在苍无念的地盘上,总担心一切与苍无念有关的人会看穿她的心思。

察觉出画倾城的不安,掌柜的急忙正了正面色,像对待平时的客人一般说道:“姑娘可是来打听消息的?”

“我……”一个字刚出口,画倾城居然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想好该怎么说。她是来寻苍无念的,可若是这掌柜的问她可有信物或者问她是苍无念的什么人,她该如何回答?

“姑娘想打探什么消息但说无妨,我们幽雨轩打开大门做生意,什么样刁钻古怪的问题我们都遇到过,姑娘不必如此为难。”掌柜的笑盈盈的说道。

“我并非来打探消息的,我……我是来寻人的。”画倾城低垂着头,后面几个字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一般。

“寻人?不知姑娘所寻何人?”掌柜问道。

“我是来寻千机阁的少主的。”画倾城的声音更小了,一张先前还发白的俏脸如今却是不自觉的爬满了红晕。

“寻我们少主?”掌柜的心头一动,再一次细细打量起画倾城。

前两日他已经得到消息,少主特意交代过,若是这几日有人来寻他,一定要立刻汇报。

他们这些扎根在市井之中最底层的隶属于千机阁边沿的小人物,平日里很少有机会直接见到千机阁的高层。据千机阁内部传言,他们的少主不仅模样俊美,心思还十分深沉,平日里素不喜与人往来。

这样一个只可远观的少主下达了如此命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只会本能的认为少主定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务,需要亲自面见什么重要的线人。

可是眼前这个姑娘看上去清纯美丽,如同一朵不染凡尘的青莲,怎么看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线人啊。

想到这里,掌柜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怎么就忘了,再怎么说少主也是个正值大好年华的青年男子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淑女亲自找上门来,想来……少主是好事将近了吧。

“原来姑娘是来寻我们少主的。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也好前去禀报。”掌柜的怕画倾城难为情,没有询问她与苍无念是何关系,而是很有眼色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毕竟少主先前有过交代,对于上门寻他之人需得立即汇报。所以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只要报上名字,那见与不见便都看少主的意思了。

画倾城心头松了口气,这掌柜的还算通情达理,没有追根究底的去问她是何人,与苍无念是何关系,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掌柜的只需告诉他,画儿前来寻他,希望他……他能出面一见。”思虑再三,画倾城决定用苍无念对她的称呼来表明自己的身份,想必“画儿”二字更能让苍无念接受她吧。

掌柜的闻言暗暗挑了挑眉。画儿?如此亲昵的称呼,看来少主与这女子关系果然非同一般啊。

“姑娘请先随在下去内屋休息,我这就前去请示少主。”掌柜的对着画倾城恭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将画倾城带入了茶楼的内院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盼着你不要来

让人给画倾城沏了壶茶,掌柜的就迅速离开了,留下画倾城一人独坐在屋内,她的心不由得愈发的紧张起来。

无念哥哥会见她吗?无念哥哥若是见到她这副模样,会不会心生鄙夷?无念哥哥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她该如何是好?

一连串的问号在画倾城的心中如同发酵一般的膨胀,使得她之前因为紧张与腼腆而暂时忘却的难受之感再一次爆发了出来。

“怎么回事……为何我的身体如此难受……”画倾城下意识的双臂环抱,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冷很冷,可是明明体温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却是能感觉到骨子里一阵阵的寒意袭来。

与身体感受到的寒意不同,她的心头反倒是一阵阵的潮热,就好像全身的热量都被她的心脏所吸收,每一下的跳动仿佛都可能会使得她的心脏因为这冷热的两种极端而爆裂开来。

掌柜的离开房间后,迅速的走到了一间偏僻的暗室之内,抬手按下暗室门上的机关,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阶梯被缓缓打开。

地下室内,左右两排长明的灯火使得屋内看起来并不昏暗,除了尽头一面巨大的铜镜之外,这间屋子里便没有什么醒目的东西了。

掌柜的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看似钥匙的东西,将钥匙插入了铜镜边上的一个小孔之中。

不一会儿,原本光洁清晰的铜镜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皇城郊外,苍无念府邸内空旷的院落之中,一座形状结构与千机山庄庄主府内几乎一致的假山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座假山比起古问天府内那座要小上一些,但却也是如同那座假山一般,上面布满了犹如拳头般大小的石洞。

“小王子,后院的假山有动静,奴婢过去看看。”苍无念的法力密室之内,安如月正在与他商量着四日后应付古问天的对策,察觉到后院假山传来的讯息,安如月便打算起身去看个究竟。

“一起去吧。”苍无念淡淡说道。

“诶?”安如月暗暗惊疑了一下,小王子平日里从来不关心千机阁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不会亲自出面去与手底下的人沟通什么,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么?

见苍无念投来的凉飕飕的目光,安如月讪讪的吐了吐舌头,将一抹纱巾覆于面前,跟着苍无念往后院走去。

后院之中,假山上众多石洞当中的一个正一闪一闪的散发着白芒。

安如月看了看身边的苍无念,用征询的口气问道:“是幽雨轩,小王子要亲自见那掌柜的吗?”

苍无念的心头微微紧了紧,犹豫了片刻他沉声道:“还是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

安如月点了点头,朝假山走近了几步,抬手一挥,那石洞内白色的光芒便散逸开来,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面光幕。

暗室之内,幽雨轩的掌柜的见到铜镜之中出现的蒙面女子,急忙躬身施礼道:“属下幽雨轩掌柜方远河见过如月长老。”

安如月轻轻点头示意:“方掌柜有何要事?”

见安如月发问,方远河急忙作了个揖:“方才有一名女子来到幽雨轩,说是要求见少主。”

“女子?”安如月眉头微微一挑,在这人界十几年,她从来也没听说过自家小王子跟什么女子有牵扯,如今居然有女子找上门来了。

“正是。”方远河答道。

安如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苍无念一眼,只见苍无念眉头紧锁,面色有些难看。

“那女子是何人,现在是否还在幽雨轩?”苍无念对着安如月问道。

“那女子可有说自己姓甚名谁?如今可还在幽雨轩内?”安如月转过头对着光幕内的方远河问道。

“那女子自称‘画儿’,属下安排她在幽雨轩后院的内屋休息之后便立即前来禀报了。”方远河答道,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那位姑娘生得十分貌美,不过看起来似乎很是憔悴。”

安如月的眉头又挑了挑:“好了,我知道了。你让那位姑娘稍等片刻,我随后便禀报少主。”说罢安如月素手一挥,光幕便迅速消散而去。

“小王子,你都听见了吧。倾城姑娘上门寻你来了,要去看看她吗?”安如月走到苍无念的身边,试探的问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你留在府里,我自己去便可。”苍无念一声叹息,还未等安如月反应过来,他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安如月的眼前。

“走得这么快,居然还用法术,还说自己没对倾城姑娘动心思,真当我是小丫头啊!”安如月不满的嘟哝了一声。想了想,她迅速离开了后院,准备命人去收拾一间厢房出来。看自家小王子那模样,今日十有八九是要将倾城姑娘领回府上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苍无念就已经出现在幽雨轩的门口,店小二一见来人样貌气质皆是不凡,急忙恭敬的跑上前来:“这位公子里面请!我们茶楼最近新到了一批上好的雨前龙井,公子可要一试?”

“不必了,我找你们掌柜的。”苍无念摆了摆手,淡淡道。

店小二一听这话,小心肝不由得抖了抖,今儿刮的什么风,先是来了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子说要找掌柜的,这会儿冒出来一个俊得没天理的公子也说要找掌柜的。

自打那女子出现到现在,好一会儿没见着掌柜的面了,难不成……掌柜的还客串起媒人来了?

见店小二发楞,一双眼睛还冒着意味不明的精光,苍无念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千机阁底层成员的素质如今都变得这么差劲了么?

察觉到对方不耐的气息,店小二一个激灵,急忙道:“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将掌柜的叫出来。”

“罢了,我跟你一起进去。”苍无念沉声说完这句话,却是率先抬步往柜台边上的后门走去。

“诶诶……这位公子……”店小二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苍无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帘之后。

苍无念轻车熟路的便来到后院之中,他闭上了眼睛稍微感知了一下,便快步朝着其中一个房间走去。

画倾城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好久好久,她的手脚已经开始有些发麻,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寒冷让她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抱成一团,独自蜷缩在屋子内的一角。

“无念哥哥怎么还不来,他该不会是不想见到我吧……越来越冷了,怎么办呢……”画倾城感觉自己又冷又累,她等了这么久,掌柜的也没有再回来,该不会苍无念压根不想见自己,等着自己识相的离开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的刺痛,痛得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苍无念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房门推开,入眼的情形让他不由得愣住了——他看见那个单纯美丽的女子如今正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白兔一样,楚楚可怜的蜷缩在角落里。

“画儿……”苍无念下意识的轻唤。

听见这一声轻唤,画倾城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朝门口望去,那张自从第一看见就再难忘怀的盛世容颜不期然的映入她的眼帘。

“无念哥哥,是你吗?”画倾城的目光有些涣散。她已然发觉自己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更别说她还得费劲的去思索门口矗立着的身影是不是她的幻觉。

看见画倾城满脸的泪痕以及那惨白的面容,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似的,这难道就是心疼的感觉吗?

脚步先于意识,当苍无念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一个健步来到了画倾城的跟前,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无念哥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画倾城痴痴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面颊的那一刻,似乎有一股暖流划过全身,让她那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身体略微舒缓了一些。

“画儿,对不起。你……你一定很难过吧?”苍无念愧疚的问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不是因为倾城不该来找无念哥哥?”画倾城有些惊慌的问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她这样突然跑来找他,兴许会耽误他要办的事情。而他却一见面便说对不起,莫非……他要赶她走?

“你该来,可是……我却盼着你不要来,至少不是现在。”苍无念语气低沉,心中的愧疚更甚。

十五年前因为他的缘故,魔族找上了画族,并且一举将画族全灭。那时候的他,已然对画倾城充满了愧疚。

十五年之后还是因为他的缘故,画倾城再一次遭受无妄之灾,被姬无心下了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今日是她中蛊的第三日,按照姬无心的说法,若是今日她没有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恐怕性命堪舆。而她在这个时候跑来找他……原因很明显了,他就是她魂牵梦萦之人。

画倾城不懂苍无念此时心中的复杂,她只听见他说,他盼着她不要来。无所盼,想必是不愿再见,或者是不能再见。可是如今的她,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让她无论如何也要靠近苍无念。若是不得见,她该如何自处。

身体内那刚刚感受到的一丝温暖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比没有见到苍无念时更加刺骨的寒意。

第一百零五章 拥抱

“无念哥哥,对不起,是倾城鲁莽了。既然无念哥哥不愿见到我,那……那我这便离开。”画倾城语气中带着萧索,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见画倾城动作僵硬迟缓,苍无念急忙扶住了他,叹息道:“我并非不愿见你,只是……”

“不必解释,倾城不想知道缘由。既然倾城不该来,那倾城离开便是。从今往后,倾城再不会来寻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也不必如此困扰。”画倾城开口断了苍无念的解释,她什么理由也不想听,在她如今已经不完全清晰的意识里,苍无念只该有两种决定,一是将她留下,另外一个就是让她走。

什么叫做她该来,但是他却不盼着她来,这不矛盾吗?

“画儿,你别这样。你看起来很不对劲,你告诉我,你如今感觉如何?”苍无念紧紧的握着画倾城想要挣脱开去的手,担忧的问道。

“我……我难受……”画倾城艰难的开口,下一刻她只觉得她那颗燥热无比的心脏似乎再难承受这样的煎熬,一股灼热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从画倾城的口中喷吐而出,那刺眼的鲜红瞬间让苍无念的眼中爬满了猩红的血丝。

“哎,这如月长老也不说清楚,少主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呢?人家姑娘可还在屋子里等着呢,这可让我如何交代。”方远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之前已在地下室内等了半天,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此时他正十分为难的往画倾城的房间走来,寻思着该如何安置这位姑娘。

“姑娘……”方远河见房门是开的,有些疑惑的喊了一声,下一刻他却看见屋内多了一名男子。

从门口看去,先前那位姑娘正半倚在男子的怀里,男子的手也紧紧的握着那姑娘的手。原本两人的姿势看起来俨然是有些暧昧,可是方远河却不认为两人正是你侬我侬之时。

因为他很清楚的看见,男子的月白色长袍上沾染了不少鲜血,而女子的嘴角的血迹还在流淌。

“你是何人?竟敢对我幽雨轩的客人无礼!”方远河心下一惊,大声喝道。

“出去!”苍无念皱了皱眉头,沉声冷喝,声音中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压。

“你……”

“我叫你出去!”方远河的话还未说完,苍无念便不耐烦的打断道。

方远河被这更加低沉还带着隐隐怒意的喝声震慑得打了个激灵。不过转念之间他便想起,好赖他也是这幽雨轩的掌柜,若是今日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被一个年轻人给吓跑了,他以后还怎么在皇城中混呢?

“我乃幽雨轩掌柜,阁下可知这位姑娘是我们少主的朋友,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做就不怕得罪我们千机阁吗?”方远河强自镇定的将千机阁拉来做后盾,在他看来,对方见他亮出千机阁少主这张底牌,一定不敢再对这位姑娘有什么企图。

“衷心可表,眼力却不佳。”苍无念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他一抬手,一阵劲力随着他轻飘飘挥起的衣袖直接将方远河击飞了出去,房门也在同一时间“砰”的关了起来。

“哎呦喂!”方远河摔了个四脚朝天,刚想骂娘,发现怀里兀自多了一件东西。

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胸前的乌金令牌,方远河的眼睛都直了。

愣了好半晌,他才捧着令牌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道:“我的亲娘诶……这,这,这男子居然是少主。完了完了……我这掌柜的算是做到头了。”

房间内,苍无念完全没有心思顾及刚才被他掀飞的掌柜是否受了伤。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急忙一把将画倾城抱起,放在屋内的矮榻上。

“画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些。”苍无念面露忧色的问道。

画倾城此时的意识已经渐渐的开始模糊,听见苍无念的问话,她低声答道:“无念哥哥……倾城,倾城觉得好冷……无念哥哥可不可以抱抱我……”

没有任何犹豫的,苍无念便俯下身,一把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与先前的半倚半靠不同,这一次两人之间毫无间隙,他是结结实实的将她抱了个满怀。

柔软的触感,夹杂着些许血腥味的淡淡的清香,苍无念是第一次主动的与一名女子有这样的接触。

在这个世上,只有他的母亲曼沙和先前冒充公主的姬无心曾经拥抱过他,但是他却并不喜欢那样的接触,甚至是十分的排斥。

可是如今将画倾城拥在怀中,他居然莫名的有些欢喜,欢喜之余他还有些惊讶,惊讶于这种感觉他似曾相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拥抱过一名女子,那时候的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画倾城乖巧的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心跳,她身体内冰冷僵硬的感觉开始得到缓解,心头那积郁的燥热也开始一点点的褪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谁也没有再说话,似乎所有的言语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是多余的。

良久之后,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身体舒服多了,那纠缠了她两日多的冰寒似乎被苍无念的这个拥抱给融化了一般。

鼻尖传来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画倾城下意识的嗅了嗅,原来一个男子不仅可以生得好看,连身上的味道也可以那么好闻。

许是一个拥抱姿势维持的时间太长,灵台已然清明的画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了身子。

“好些了吗?”耳边传来男子低沉好听的嗓音。

“好些了……”画倾城的声音细小得如针尖落地,可是这三个字刚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她说好些了,那他是不是就要赶她走了?

“傻丫头,这些日子就留在我身边吧,等你的身体无碍了,再离开不迟。”似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苍无念一声叹息,轻轻的说道。

“无念哥哥不赶我走了?”画倾城眼睛一亮,心头大喜。若是她不想离去,那身体好没好,不都是她说了算吗?

“我怎么会赶你走?你变成现在这样,我有责任。”苍无念有些自责的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无念哥哥知道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拍了拍她的背,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缓缓带离自己的怀抱。紧盯着她依然憔悴苍白的面孔,苍无念心头那种针扎般的疼痛似乎又明显了一些。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替她擦了擦依然留在嘴角的血迹,“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画儿,我们两个,看来是注定谁也离不开谁了。”

苍无念以为,他说的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实话,然而他一个不明白情为何物的人,却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任谁听了都会让人觉得是一名男子在对心爱的女子表明心迹。

他说谁也离不开谁,是因为他离开了画倾城,恐怕这一生再难寻第二个人为他画魂,而画倾城身中以他的血为蛊引的“魂牵梦萦”,此生恐怕也无法离开他。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们是彼此的解药,但是他们各自却都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何时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画倾城的脸早已红得犹如爬满云霞的天空,在她看来,苍无念定是与她一般,已然心系于她,否则以他沉稳淡漠的心性,断然不会许下如此重诺。

“无念哥哥……你的意思是,你也舍不得离开我吗?”画倾城怯怯的轻声问道。

画儿,我该告诉你真相吗?若是你想起当年的事情,会不会因此而恨我?如今你身中蛊毒,就连那蛊引也是来自于我。我是你的解药,可是……我也会成为你的毒药。画儿,我到底该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

苍无念的心头泛起淡淡的苦涩,似乎他的出现只会给这个可爱的姑娘带来灾难。他突然很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否则这辈子也不会出生不久就失去了一魂,还一再的连累身边的人。

“放心吧,除非你离开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苍无念扯出一个笑容,轻声安慰道。

画倾城心头欢喜,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两情相悦吧,原来与心仪之人心意相通,是如此奇妙的一件事。

不出安如月所料的,当晚,苍无念便将画倾城带回了自己的府邸。

“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再一次见到画倾城,安如月打心眼里替自家小王子感到高兴。

“是你?你是无念哥哥的什么人?”画倾城眨巴着眼,她没想到这个有过两面之缘的蒙面女子居然会住在苍无念的府上。

“瞧你这警惕的样子。放心吧,我只是他的婢女,也是他的下属,少主可是很洁身自好的,这么多年来,你可是少主唯一在意的女子。”安如月笑着说道。

闻言画倾城悄悄的瞥了苍无念一眼,垂着头不好意思说话。苍无念在一旁却是忍不住皱眉道:“如月,你的话太多了。”

安如月挑了挑眉,心头暗道苍无念口是心非,不过倒是很给面子的没有反驳。

“如月姐姐,你为什么总是蒙着面纱呢?”画倾城好奇的问道,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名女子,每一次她都脸覆纱巾,这不由得让她很想看看纱巾下面她真实的面容。

安如月摊了摊手:“没办法啊,作为少主的贴身女婢,总得保持一点神秘感嘛。否则下面的人看见我年纪轻轻的,不服从我,我该怎么办呢?”

苍无念差点给气乐了,这丫头都两百多岁了,好意思说自己年纪轻轻,要是在这人界之中有人听到她这样说话,定是要鄙夷她的厚颜无耻。

“好了,如月,你让人替倾城姑娘收拾一间厢房吧,这些日子她就便在这里先住下。”为了阻止安如月继续编造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诓骗画倾城,苍无念直接下达了命令。

“不必少主费心,今儿少主出门的时候,奴婢就已经命人将房间给收拾好了。”安如月得意洋洋的说道。

苍无念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画倾城:“画儿,你如今身子不好,早些跟如月回房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画倾城乖巧的点了点头,便随着安如月一同前往她的房间。

第一百零六章 不若成亲吧?

“倾城姑娘,此番怎的就你一人出来了?之前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姐姐呢?”路上,安如月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说姑姑啊,姑姑如今找到了她的故人,留在了斩罗宗呢。”画倾城答道。

“姑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你姑姑就这么放心你一人独自出来?”安如月疑惑,这画倾城看起来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虽说她是画族既定的画魂,可是如今看来她还并不具有什么高深的法力,惠姑怎么就能毫无顾虑的放她独自来寻自家小王子呢?

“这……不瞒姐姐,其实我是对姑姑说了谎。不知无念哥哥是否跟姐姐提过,我对于儿时发生过的很多事情都已然记不得了,那些事情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姑姑定然是知道的,但是却瞒着我始终不肯透露只言片语。此番出来,正是寻了个借口,跟姑姑说我已然想起了些事情,想要独自出来寻找真相。”画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安如月闻言挑了挑眉,这劳什子借口,骗三岁的孩童还差不多,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立马听出破绽,惠姑怎么可能会信呢?

转念一想,安如月便有些明白了,恐怕是画倾城心系小王子的事情已然被惠姑看出了端倪,所谓哪个少女不思春,女儿家到了年纪,就连亲娘都留不住,更别说惠姑只是她族中的姑姑。

可是这也不对啊?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大老远的跑来找一个男子,还留宿在男子的府中,即便日后两人能够成就一桩姻缘,恐怕也是要遭人诟病的,若惠姑真有意成全两人的好事,为何不换一种方法?

想到这里,安如月的心头莫名的涌上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是洛凡和惠姑在怀疑些什么,所以顺水推舟的让画倾城与苍无念有近距离的相处机会,好调查出苍无念的真实身份?

“倾城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那洛凡道人是否便是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斩罗宗宗主?”安如月问道。

画倾城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洛凡前辈很神秘吗?”

“江湖上并没有人知道斩罗宗宗主是何方神圣,你说他神秘不神秘呢?”安如月狡黠一笑,接着又问道:“那他与你姑姑是何关系,为什么会将你们带进斩罗宗,而且还会让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呢?”

画倾城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与姑姑是什么关系,姑姑也称他为‘前辈’,好像听姑姑说,洛凡前辈与他的三位徒儿都是姑姑的族人。”

族人……安如月恍然,难怪十五年前在邵扬镇遇到洛凡,他会说自己知道画族并且去过画族,而且还断然拒绝了曼沙王上的请求。原来他根本就是画族之人,从他的修为看来,恐怕法力也是高深难测。

斩罗宗……莫非,画族仅存的这几人将他们被灭族的罪魁祸首归咎到了苍无念的身上,所谓“斩罗宗”,根本就是洛凡为了将修罗族斩尽杀绝才创立的宗门?

安如月一个激灵,若真是这样,那惠姑等人定然早已将曼沙王上恨之入骨,若是他们知道小王子便是当年他们见到的曼沙的儿子,那他们怎么可能让画族的既定画魂与苍无念来往呢?

思及此,安如月神色有些复杂的瞧了瞧画倾城的脸,半晌之后才问道:“倾城姑娘,你觉得……我家少主如何?”

没料到安如月会突然有此一问,画倾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的时候,俏脸瞬间就红了,她有些羞赧的垂下头,低声道:“无念哥哥他……很好啊!”

见画倾城一副小女儿家害羞的表情,安如月心头微微动了动,“那倾城姑娘可愿做我们的少主夫人?”

“啊?”画倾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安如月,转瞬间她的脸更红了,急忙又将头埋得低低的,“如月姐姐在说什么呢!无念哥哥年轻有为,定然是……定然是不会看上倾城这样无才无德的女子的。”

安如月暗自叹息,这丫头已然是对小王子情根深种了,若有朝一日她得知了画族对修罗族的怨恨,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

“倾城姑娘大可放心,我自小便伺候在少主身侧,少主对于姑娘的心意我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不如这些日子你与少主再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我在少主身边再推一把劲儿,让少主娶了姑娘,不就皆大欢喜了。”安如月笑盈盈的说道。

“真的吗?无念哥哥,他……会愿意娶我吗?”画倾城红着脸,双手局促的扯着衣角,但问出来的问题早已将她的矜持全部出卖了。

“肯定会的!”安如月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安如月事先便命人收拾好的厢房。安如月对着画倾城欠了欠身道:“倾城姑娘这些日子便安心的住下,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

画倾城也急忙回了个礼:“有劳如月姐姐了。”

……

目送画倾城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安如月便疾速返回苍无念的身边。

“小王子,您将倾城姑娘带回来,不怕古问天那个老匹夫有所怀疑吗?”苍无念的法力密室内,安如月面带忧色的问道。

“他与姬无心的主人早有牵扯,即便我不将画儿带回来,他迟早也会从他们口中知道画儿的存在。既然先前我已经表现出了我对画儿的在意,那再多表现一些也无妨。”苍无念面色冷峻的说道。

安如月叹了口气,随后她想到了方才她与画倾城的对话,急忙道:“对了,我刚才从倾城姑娘的口中得知,那洛凡也是画族人,而且斩罗宗就是他创立的。恐怕……当年的画族被灭的事情,他们已然将这仇恨算到了我们头上。”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果然是这样。我先前便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画族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流落在外。”

“小王子,画族被灭虽然是因我们而起,可是当初我们也不知道那魔族竟会如此狡诈,居然利用我们找到画族,又将画族斩尽杀绝。说到底,魔族才是罪魁祸首,小王子和倾城姑娘都是受害者啊!难道小王子当真要因为这样的误会,就辜负了倾城姑娘对您的一片痴情?”安如月焦急道。

不得不说安如月道出了苍无念现在最不想去考虑的问题,画倾城对他芳心暗许是他始料未及的,如今她还身中蛊毒,需要他的情感和身体合二为一才能够解除,且不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明白情为何物,就单单只是让他与画倾城一夜雨露之欢他也是办不到的。

可偏偏画倾城心系于他,离开了他,她将被蛊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如果她能够成为真正的画魂,帮他重塑觉魂,或许他会爱上她。可是她若要成为画魂,就定然会恢复儿时的记忆,若是她知道了画族被灭是因他而起,她还可能帮他画魂吗?

这破不开的玲珑局,究竟该怎么走下去才能够皆大欢喜。

见苍无念皱着眉头不说话,安如月又道:“小王子,依着奴婢的意思,不如……不如您与倾城姑娘成亲吧?等你们有了夫妻之实,想必她的族人也无法再阻止你们往来,而倾城姑娘成了你的妻子,你便可有机会将真相告知于她,想必那时,倾城姑娘会谅解你的。”

“成……亲?”苍无念哑然,这两个字分开来他认识,可是合在一起,他却觉得陌生无比。他从来不认为,成亲这种事情有朝一日会落到他的头上。

“对呀,成亲。即便是在修罗族,男女相互钟情于对方,成亲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修罗族民风开放,虽说不成亲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倾城姑娘毕竟是人界女子,若是不成亲,便没了名分,这样做终归是对倾城姑娘不公平。”安如月晓之以理的说道。

“不可。”苍无念断然拒绝道。

“为何不可?小王子这么多年来从未在意过哪个女子,况且若是倾城姑娘有朝一日真的成为画魂,为小王子重塑了觉魂,即便是当做报答,小王子娶了她又如何?如月是女儿身,尚且认为倾城姑娘是个值得男子珍惜疼爱的好姑娘,难道小王子认为自己补全觉魂之后,会爱上别的女子吗?”安如月急切的说道。

苍无念一声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安如月所说不无道理,可是……“如月,你知道她为何来找我吗?”

“若非犯了相思,还能是为何?”安如月不满的撇了撇嘴。

“她是对我有情不假,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被姬无心下了蛊。”苍无念无奈道。

“什么?”安如月又气又惊,不由得抬高了嗓门怒道:“那傀儡是不是一天不给人下蛊就全身不自在啊?她给倾城姑娘下了什么蛊?”

“此蛊名为‘魂牵梦萦’。在巫族中有一种身份特殊的女子被称之为‘巫女’,相当于我修罗族的圣女一般。但是巫族的巫女是不允许有男女之情的,若是巫女一旦被怀疑与哪个男子有私情,他们便会以那男子的血为蛊引,在巫女的体内种下这‘魂牵梦萦’。”苍无念解释道。

“那种下这‘魂牵梦萦’之后,巫女会怎样?”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若是三日没有见到那男子,巫女便会痛不欲生,最后心力交瘁而亡。”苍无念凝重的说道。

“什么?”安如月惊呼,“那这么算来,今日是便是倾城姑娘中蛊的第三日了?”

“是的。”苍无念了点了点头,“我先前去幽雨轩寻她的时候,发现她周身冰凉,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误以为我不愿意见到她,心绪牵动之下还呕出了鲜血。”

安如月闻言面色变得难看起来,随即她又十分疑惑道:“小王子方才说此蛊需以女子心上人的血为蛊引,可是……那姬无心是怎么拿到小王子的血的?”

苍无念苦笑一声:“那晚我中了姬无心的暗器,回到房中正在处理伤口,她便突然寻上门来一把扑进我怀中,当时她的手正好按在我的伤口上。我本以为她是无意的,没想到她早就在怀疑我了。”

“那该死的傀儡!”安如月恨恨的咒骂了一声,而后又不甘心的问:“小王子,那姬无心既然跟你说了这么多,她可有告诉你此蛊何解?”

说起如何解这“魂牵梦萦”,苍无念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这……”

“什么这啊那的?到底怎么解啊?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倾城姑娘天天被这蛊毒折磨吗?”安如月急切的问道。

“按照姬无心的说法,若要解此蛊,需得……需得我与画儿成就夫妻之实……”苍无念尴尬道。

“呃……”安如月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如此,那不是正应了奴婢先前的提议吗?少主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若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坏就坏在,若是中蛊的女子与那以血为引的男子并非两情相悦,二人结合之后,女子便会爆体而亡。”苍无念无奈道。

安如月简直想要骂娘了,这巫族的人整天吃饱没事干,尽研这些折磨人的勾当。

“这如何是好啊?当真急死人了!”安如月气急的跺了跺脚。

“为今之计只能将画儿留在我的身边,只要分开不超过三日,她的蛊毒便不会有大碍。至于其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苍无念悠悠叹道。

第一百零七章 一夜共处

两人说话间,苍无念的法力密室却是突然发生了些许波动,下一刻,荆从义的身形便出现在了密室之中。

“属下贸然闯进,请少主恕罪!”荆从义见苍无念面色难看,急忙抱拳请罪。

“发生了什么事?”苍无念皱了皱眉,平日里若非遇到紧急情况,荆从义是断不会如此莽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回少主,方才负责伺候倾城姑娘的婢女来报,说倾城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荆从义急忙说道。

苍无念闻言面色大变,还没等安如月和荆从义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密室之内。

“荆老哥,倾城姑娘怎么了?”安如月担忧的问道。

“我也不知那姑娘怎么了,只是听婢女说,倾城姑娘似乎是身子不好,像是生病了。我本打算来请示少主,是否寻个郎中来替倾城姑娘瞧瞧。可是……少主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荆从义疑惑道。

“哎……”安如月幽幽一叹,“倾城姑娘的确是病了,不过这病啊,郎中是瞧不好的。还是看少主如何解决吧。”

画倾城的厢房门口,一个婢女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苍无念突然出现的身影,婢女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少主……里面的姑娘她……”婢女哆哆嗦嗦的,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苍无念沉声道。

待那婢女离开,苍无念急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借着幽幽的烛火,苍无念看到房间内的乌木圆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茶具已经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而画倾城正蜷缩在床榻的一角,死死的抱着被子,浑身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

“画儿,你怎么了?”苍无念心下愕然,急忙奔向床前。

听见有人叫自己,画倾城迟缓的将头抬起来,平日里如星子般璀璨明亮的双目,如今却是黯淡无光。苍无念发现,她原本娇艳的双唇也变得紫青起来。

“无念哥哥……倾城,倾城好冷,好冷……”画倾城打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

苍无念剑眉紧蹙,心中暗自惊疑: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不能离开她心仪之人三日吗?这如今也才分别不到一个时辰,为什么现在的画倾城看起来比今日初见的时候还要糟糕。

仔细回想姬无心说过的话,苍无念忽而发觉自己似乎误解了什么,姬无心只是说不能离开心仪之人三日,却并没有说过每见一次面可以维持三日。莫非此蛊一日不除,她便需得时时刻刻与他相伴?

还未等苍无念再多想,这一次画倾城却是主动的凑到了他的身前,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苍无念一声叹息,双手却是下意识的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拥她入怀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她的身子比今日初见之时更加的冰凉了一些。

“无念哥哥……不要离开倾城,倾城好冷,好难受……”尚未脱离蛊毒发作的折磨,画倾城此时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意识中的本能。

苍无念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只有与他相拥之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傻丫头,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苍无念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良久之后,画倾城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虽然依旧冰凉,不过却比先前好上许多。

随着身体慢慢变得舒适了些,画倾城的意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当她发现自己再一次与苍无念拥抱在一起,而且还是在她厢房内的床榻之上时,她的脸瞬间犹如晚霞般绯红。

“无念哥哥……”画倾城喃喃开口。

“好些了么?”苍无念轻声问道。

“嗯,好些了。我方才……可是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事?”这话一问出口,画倾城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的双手还死死的搂在苍无念的脖子上,若这都不叫失礼,那还有什么算得失礼?

“没有,是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苍无念怕画倾城难堪,低声安慰道。

画倾城缓缓起身,垂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无念哥哥会不会觉得,倾城是个举止轻浮的女子……”

“怎么会呢?你多心了。”苍无念淡淡的笑了笑。

“其实……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你我在皇宫门口分离,这三日来我便总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什么怪病。姑姑每日都替我把脉,却也察觉不出我的身体有什么异常。”画倾城很是惆怅的说道。

“你本来就是特别的,别想太多了,早些休息吧。”苍无念轻声安慰,心头却是暗自叹息。

“无念哥哥,你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吗?”画倾城用乞求的眼神盯着他说道。

“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赶紧睡吧。”苍无念微微一笑,缓缓的握紧了她的手。

画倾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的一只手仍然被苍无念握在手中。而苍无念却是斜靠着床头,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心中泛起浓浓的感动和隐隐的疼痛,画倾城想叫他躺下身来睡,可是又担心会弄醒他。

就在她正纠结着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苍无念却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苍无念将她感动、羞赧又带着自责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浅浅一笑:“昨夜睡得可好?”

“嗯……倾城是睡得好了,可是无念哥哥……”画倾城咬了咬唇,自责更甚。

“无碍的,这些年什么样的环境都已经习惯了。”苍无念语气淡淡,丝毫不觉得以这样难受的姿势睡着有什么不妥。

可是听得他平静的语气,画倾城的心头却愈发的酸涩,她以为作为一个庞大情报组织的少主定然是意气风发养尊处优的,可现在看来是她太过天真了。一个没有经历过苦难和磨砺的人,即便侥幸呆在那样的位置上,也迟早会有人反了他。

“无念哥哥,做千机阁的少主一定很累吧?”画倾城轻声问道。

“累?”苍无念略显疑惑的反问道,随即他突然想起了古问天的脸,面色不由得沉了几分,“是有些累了。不过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去面对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什么。”

画倾城不明白苍无念所说的“有些事情”具体指的是什么,不过凭直觉,一定是些棘手的事。

“无念哥哥可以答应倾城一件事吗?”画倾城忽而嫣然一笑。

“什么事?”苍无念眼含笑意的问道。

“若是无念哥哥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跟倾城说。从今以后,无论什么困难,倾城都愿意和无念哥哥一起面对。”画倾城真诚的说道。

苍无念的眼神闪了闪,当真什么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吗?包括她幼时全族被灭之事……

见苍无念犹豫,画倾城的心不由得紧了紧,她小心的问道:“无念哥哥不愿意?”

“不,我愿意。”苍无念淡淡一笑,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

唤来了下人伺候画倾城洗漱更衣,随后两人在一起吃了一个简单的早饭。

画倾城觉得,这一顿饭是她十几年来吃得最愉快也最难忘的一次。苍无念给她的感觉,犹如坠落凡尘的谪仙,又犹如狂傲不羁的修罗,但无论是哪一种,他清冷淡漠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很难以靠近。

唯独这一顿饭,让画倾城真切的感觉到他也是一个食人间烟火的正常人。

用过早膳,苍无念正思量着是不是该将荆从义和安如月唤来的时候,房门口便传来了安如月的声音:“少主,如月有事求见。”

苍无念起身打开房门,安如月便贼头贼脑的朝着屋内扫视了一眼,不过她的举动却没有逃过画倾城的眼睛。

察觉到安如月别有深意的目光,画倾城不由得红了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整一晚上,任谁知道了都会浮想联翩的。

“什么事?”苍无念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安如月的小心思。

安如月急忙欠了欠身子,小声道:“小王子,借一步说话。”

苍无念回头看了一眼桌边的画倾城,抬步随着安如月往屋外走了几步。

“小王子,你该不会一夜都与倾城姑娘待在一个屋子里吧?”安如月别有深意的问道。

“是又如何?”苍无念挑眉反问。

“如月只是没想到,你和倾城姑娘会发展得……这么快啊!”安如月一脸窃喜。

苍无念哭笑不得的白了安如月一眼:“你这脑子里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昨夜蛊毒又发作了,我若是不留下,难道任由她受折磨吗?”

“魂牵梦萦又发作了?不是说三日不见才会有危险吗?”安如月变了脸色,疑惑的问道。

“我原本也以为是这样。但是细细想来,姬无心却并没有这样说过,看来这蛊一日不解,她便一日也离不开我。”苍无念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再过三日,古问天那老匹夫不是又要给你派什么任务吗?到时候倾城姑娘可怎么办?”安如月面露忧色的问道。

“到时候我们便用法术保持联系,若她蛊毒再发作,你便带她来寻我。”苍无念思索了片刻,低声答道。

“恐怕也只得如此了,少主一定要多加小心。”安如月面色凝重的叮嘱道。

第一百零八章 有何干系

三日过后,黑奎和黑耀两兄妹来到了苍无念的府上,让苍无念和安如月都始料未及的是,古问天居然要求安如月也一同前往。

“少主,若是都准备好了,我们这便出发吧。”黑奎恭谨的抱拳道。

苍无念面色微微凝了凝:“你二人先去外头候着吧,我还有些事要跟管事交代一下。”

黑奎与黑耀相视一眼,皆是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古问天下达什么命令,苍无念几乎从不曾对府上的人有所交代,可谓是说走就走干脆利落。为何今日看少主的神情,却好似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

即便是心生疑惑,二人也不敢忤逆苍无念的意思,恭敬的退到了府邸之外。

在黑奎和黑耀消失在他视线中的那一瞬,苍无念立马进入了自己的法力密室,受召而来的还有安如月、荆从义以及画倾城。

“我与如月需得离开几日,这几日画儿的一切便交给你了。”密室之中,苍无念面色严肃的对着荆从义说道。

“属下遵命。”荆从义恭声应道。

“无念哥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一听说苍无念要离开,画倾城便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暂且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苍无念淡淡的笑了笑,只不过眼神之中却并没有笑意。

一旁的安如月张了张口,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神色复杂的在画倾城和苍无念身上来回打量着。

“这期间我会想办法联系你,若是三日之内我无法归来,你便催动这密室中的机关。此间密室与我心意相通,可以尽快带你们到我的身边。”苍无念对着荆从义再次叮嘱。

交代完他目前唯一忧心牵挂的事,苍无念便与安如月离开了这皇郊府邸。

马车一路西行,约莫过了半日光景,苍无念一行四人来到了一个位于皇都周边的一个小村庄里。

一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农舍内,古问天悠悠然的品着香茗。见苍无念和安如月的到来,他放下茶杯哈哈一笑:“念儿和如月长老来得挺及时。”

“义父有命,孩儿自当遵从,不知义父此番需要孩儿和如月做些什么?”苍无念抱了抱拳,语气恭谨的问道。

“你们先下去吧。”古问天对着黑奎和黑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退下。

待黑奎、黑耀两人离去,古问天这才悠悠道:“念儿可听曾说盘溪镇最近有些奇怪的动静?”

苍无念心头一跳,面色却是波澜不惊:“有所耳闻,据说那个小镇上的人好像都感染了瘟疫。”

“不错,不过为父还听说,那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瘟疫。此番为父打算带你们过去瞧瞧,兴许能发现些什么特别之处。”古问天神色如常,可却偏偏给苍无念和安如月带来一种他话里有话的感觉。

不好的预感同时涌上苍无念二人的心头,凭直觉,他们猜测古问天十五年前收留并控制他二人的目的怕是要揭晓了。

盘溪镇距离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有近千里的路程,古问天却是袖袍一挥双手结印,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将苍无念与安如月二人带到了盘溪镇上。

双脚踏在盘溪镇地界上的那一瞬,苍无念的内心就忍不住开始动荡起来。他自然是知道古问天是有些能耐的,只是没想到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他,这千里之遥的路程,若是正常的车马出行也得用去小半月的时间。而古问天却是单凭一己之力还带着两个人,居然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一阵阴风刮过,安如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镇子地处万桑国与高丝国的交界线上,照理来说平日里应该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可是如今站在镇子口,入眼的却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阴暗的天空中隐隐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死气。

“这镇上的人都哪去了?”苍无念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既然感染了瘟疫,应该是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估计也都闭门不出了吧。”安如月小声嘀咕道。

“如月长老倒是冰雪聪明,不过据本座的调查,这镇上的人自从感染上那古怪的瘟疫,白日里皆是闭门不出,夜间倒是活跃非常。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等日落之后再出来探查些端倪。”古问天提议道。

闻言,安如月下意识的与苍无念相视一眼,两人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抹忧虑和怀疑。不过他们倒是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古问天了提议。实际上,他二人既然已经跟着古问天来到了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气氛的地方,自然一切都会顺着对方的意思,好弄清楚古问天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一切但凭义父做主。”苍无念眼睫微垂,掩盖了眼神之中划过的警惕与寒意。

……

日落时分,斩罗宗内。

“这几日,倾城那丫头可有传什么消息回来?”随云苑的院落之中,惠姑略显担忧的向洛凡询问道。

“怎么?决定放她独自离开的人是你,如今倒是后悔了么?”洛凡挑了挑眉头,轻扬的嘴角昭示着他毫无掩饰之意的戏谑。

“哎……”惠姑深深的叹了口气,继而苦笑:“洛凡前辈有所不知,倾城那丫头自小便是我一手带大的。这十几年来我已然是将她视若己出,对于她的脾气秉性我是再了解不过了。自从那日我们离开皇宫,这丫头便终一副日魂不守舍的模样,若是不让她了了心愿,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哈哈哈哈……”洛凡忽而开口大笑起来,笑得惠姑一头雾水。

“洛凡前辈,您笑什么?”惠姑被他笑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司命今年多大了?”洛凡大笑过后,却突然问出了一个与先前所谈之事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惠姑微微一愣,虽不明就里,却仍是照实答道:“三百六十八岁。”

“可曾婚配?”洛凡的眉头扬了扬,沉吟片刻后接着问道。

“不曾。”惠姑轻轻的摇了摇头。

“可有过心仪之人?”洛凡又问道。

“不曾。”惠姑依然摇了摇头。

“哎……”洛凡一声叹息,用带着同情的目光凝视着惠姑的脸,直到将惠姑打量得颇有些不自在之后才悠悠道:“按理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样貌嘛生得也不差,怎的对这男女情事却一无所知呢?”

惠姑闻言面露尴尬之色,颇有些不忿的答道:“晚辈自小便跟着族中的大医师学习医术,一心立志于治病救人,哪有那个闲工夫去与男子谈情说爱。”

“难怪了,难怪了……”洛凡将手负于身后,缓缓踱了几步,摇着头感慨道。

“难怪什么?”惠姑一脸不解的问道。

“难怪你会放那小丫头独自出去啊。”洛凡回过头,没好气的白了惠姑一眼。

“放她独自出去与我是否婚配有何干系?”惠姑是真的懵了。

洛凡无奈的撇了撇嘴:“你当知晓倾城心仪何人吧。”

“自然是那个古无念。”提起这个名字,惠姑的心里就颇为矛盾。

“你心中既然提防着他,却又让倾城去寻他,想必你除了明白自己管不了那丫头的心,也存了点心思想探寻那古无念的身份来历。只不过你这样做,就不担心如此一个天姿国色的黄花大姑娘是羊入虎口吗?”洛凡浅笑着揶揄道。

“我相信倾城是懂分寸的女子。”惠姑的面色凝了凝,却是十分坚定与自信的说道。

“要不说你没经历过男女情事呢!如今是我们的小倾城主动送上门去,只肖对方稍微用点心计手段,已然坠入情网的小羊羔怎么会是那心思深沉的古无念的对手。”洛凡一脸正经的说道。

“不会吧……我虽不喜那小子,但却也看得出来,他应当不会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登徒子。”惠姑摇头否定了洛凡的说法。

“若是登徒子,以倾城的本事即便不是对方的对手,也一定有办法在遇到危机时通知我们。怕就怕对方别有用心,让那丫头一步步泥足深陷,心甘情愿的与他……”洛凡故意拉长了调子,煞有介事的看向惠姑。

惠姑在听完这番话后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之所以同意让画倾城独自出去,除了自知强留那丫头在身边是不切实际的之外,也是存了点心思想弄清楚古无念究竟是何人。

可是如今洛凡却是一语道出了她最大的担忧,若是画倾城因此受到伤害,那该如何是好。

“不行,我这就去将画儿带回来!”惠姑越想越后怕,这便准备离开斩罗宗去将画倾城寻回来。

“得啦,现在才着急有什么用!”洛凡出言制止了惠姑的脚步,无奈的说道:“我虽对那古无念也有所怀疑,但不知为何,他偏生给我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至少他应当不会做出伤害倾城的事情。至于他二人以后会如何发展,那也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第一百零九章 被下药

惠姑依然有些犹豫,正当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院门外却响起了百里笙的声音:“徒儿百里笙,有事向师父禀报。”

洛凡的眼神微微一凝,沉声道:“进来吧。”

百里笙推门走进院中,对着洛凡躬身一礼:“师父,盘溪镇有异动。”

“哦?”洛凡眉头轻挑,似是若有所思。

“盘溪镇?那是个什么地方?”惠姑疑惑出声。

“那是地处高丝国与万桑国西南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据闻前些日子那个镇子上爆发了瘟疫,可是据斩罗宗分支反馈而来的消息,我却觉得那并非瘟疫这么简单。”洛凡的面色有些凝重。

“并非瘟疫?洛凡前辈认为那镇子有何蹊跷?”惠姑疑惑更甚。

“若我判断得没错,那镇子上的人,恐怕……是被人下了蛊。”洛凡沉声道。

“蛊?”惠姑惊疑出声,“这段日子是怎么了,为何总是与巫蛊之术扯上关系?莫非是巫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洛凡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巫族之人与我画族一样,都是隐世不出的部族。这世间万物都讲究因果循环,我们本属人界,虽有异能但却也不能够因此而随心所欲。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若是触犯了这天地间的规则,即便是神仙恐怕也承担不起这孽业。”

惠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如此看来,恐怕是巫族的败类所谓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洛凡突然问道。

百里笙急忙答道:“四月十七。”

“四月十七……”洛凡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道:“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这两日多注意那边的动静,一有情况,随时来报。”

……

夜幕降临,万安城郊一隅,一整天没有见到苍无念的画倾城独自坐在院内发呆。

她来到苍无念的府上已经三日有余,这三日来苍无念几乎整天都陪在她的身边,虽然两人言语上的交流并不算多,但是每天能够看见他,画倾城的心中便是十分的欢喜。

“哎,也不知无念哥哥此番外出何时才能够归来。”想起苍无念离开之前的样子,画倾城忍不住发出一声愁苦的叹息。

“姑娘,该用晚膳了。”身后传来这几日专门负责伺候她的婢女的声音,将画倾城从自己的思绪中给拉了回来。

看了看对方手中托盘内盛放的饭菜,画倾城急忙起身,对着面前的婢女笑了笑:“有劳欣儿姑娘了,这几日多亏了姑娘的照顾。”

名唤欣儿的婢女急忙诚惶诚恐的回了一礼:“姑娘是这是哪儿的话,奴婢奉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荣幸。奴婢这条命都是少主给的,姑娘是少主极为重视之人,自然也是奴婢重视之人。”

画倾城有些无奈,她对自己的身世毫无记忆,也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是名门望族之后,若不是身在苍无念的府中,她真心不认为自己是个需要奴才丫头伺候的主儿。

“别奴婢奴婢的了,我听着不习惯。我在这府上住了几日,除了无念哥哥和如月姐姐,也就数你跟我亲近了。我看你的年纪应该还比我小一些,若是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便可。”见这小丫头委实拘谨,画倾城努力的摆出了一副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微笑着说道。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这番话却吓得欣儿连连后退了几步:“万万不可!姑娘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姑娘以后可会是这府上的半个主人,主仆始终是有分别的。若是姑娘不嫌弃,愿意让奴婢跟随姑娘,这便是对奴婢最大的恩宠了!”

见欣儿如此坚持,画倾城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强人所难。”

欣儿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先前如临大敌的面色也微微缓和了些,她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随后躬身一礼:“少主交代过,姑娘身子弱,需得好生照顾,这晚膳是奴婢特意交代厨子专门给姑娘做的,姑娘趁热吃了吧。”

画倾城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跟她这几天在府中吃的东西似是有些区别,不过看着一样的精致可口。只是如今苍无念不在府上,她一个人吃饭也不觉得有多大胃口。

“你吃过了吗?不如坐下来随我一道吃点?”画倾城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问道。

谁知这个在画倾城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一问出口,欣儿又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不可。姑娘您慢用,奴婢这便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顾画倾城的挽留,欣儿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我只是好心让她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又不是让她吃毒药,至于这么紧张吗?”画倾城郁结得嘟哝了一句,随后叹息了一声,拿起勺子喝起桌上的一盅汤来。

吃完饭不一会儿,那欣儿便如同在画倾城身边安了眼睛似的,很快的来到画倾城的面前,将碗筷收拾干净后如同先前一般急急离开了画倾城的视线范围,生怕逾越一点主仆规矩。

望着欣儿迅速消失的背影,画倾城一声轻叹。在她有记忆的前十五年的生命中,她所认识和接触到的人只有姑姑一个,那时候天天在荒山里待着,与飞禽走兽为伴,倒也不觉得枯燥无趣。

可是自从离开了那座荒山,见识到了世间繁华的景象,画倾城的心却突然变得空旷孤独了起来。她没有朋友,除了姑姑再无亲人,她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苍无念一个人的身上,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原来对一个男子动心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抬头望了望夜空,今日是四月十七,天上的月亮看起来虽然没有前两日那么圆,倒也皎洁明亮。

“无念哥哥,此时的你在做什么呢?不知你是否也看见了今晚的月色。”画倾城盯着月亮喃喃自语。

一阵晚风拂过,画倾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几日她似乎愈发的怕冷了。只有与苍无念在一块儿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有温度的人。

起身朝屋内走去,刚推开房门,画倾城便觉得心头一阵燥热传来。

“怎么回事?这感觉似乎比先前更猛烈了……”画倾城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胸口,生怕下一刻自己的心就会爆裂开来。

可是紧接着她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几日里,每当她觉得心头燥热难耐的时候,四肢百骸却是会愈发的冰寒。但是此时的她却并未有这种感觉,相反的,心头那股燥热似乎正顺着体内的经脉慢慢的延伸到全身。

伴随着越来越难以忍受的阵阵潮热,画倾城直觉的想褪去身上并不算厚实的衣衫。眼前的景物和脑海中的画面也开始渐渐的变得模糊凌乱起来。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死死的咬着唇,压抑的呢喃道。

床榻并不遥远,可是对于此时的画倾城而言却是犹如相隔万里,脚步明明虚浮,可是她却觉得双脚犹如被巨大的山岳压迫着,使得她寸进不得。

一个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身侧,画倾城晕过去的那个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落在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在恍惚中看见对方的眼睛犹如黑暗中的猛兽一般璀璨而犀利。

“古无念那小子,眼光还真是不错。”黑袍男子在接住画倾城即将倒地的身体之后,近距离的看见了画倾城的容颜,他的目光微微一凝,不由得轻声赞叹了一句。

“主人可是看上了这女子?”跟在黑袍男子身边的姬无心垂了垂眼,低声问道。

“怎么?你希望她死?”男子的语气略带讥讽的问道。

“属下不敢。”姬无心急忙抱拳说道。

“不敢?”男子似笑非笑的反问,随即那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目光骤而转冷:“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巫蛊之术都是谁教给你的了?无心,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见男子态度冷硬似是动了怒,姬无心急忙单膝跪地,垂下头沉声道:“是无心擅作主张,请主人责罚!”

男子看了一眼怀中滚烫的人儿,眼神微微凝了凝,随后他将画倾城放在了床榻之上,淡淡道:“能被古无念重视的人,定然不会是寻常之辈。本座目前还不打算跟他交恶,这一次,你恐怕真的是要坏我的事了。”

“主人,无心只是见那古无念似乎对这女子颇为在意,但他自己似乎还未曾意识到。于是无心便想着成就他二人的好事,这样也算是能够掌握住古无念的一个弱点,所以才会对这女子下蛊。”姬无心解释道。

“你的初衷倒是不错,可惜你却选错了对象。”黑袍男子一声轻叹。

姬无心抬起头,向男子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主人此话何意?”

“本座似乎忘记告诉你了,古无念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的体内没有觉魂,是不可能拥有人世间正常的情感的。你对这女子下了‘魂牵梦萦’,恐怕我们还没有发现她存在的价值,她就已经命丧黄泉了。”黑袍男子淡淡的说道。

“没有觉魂?”姬无心惊叹一声,难怪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苍无念很奇怪,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但是偶然透露出的冷意却分明是来自灵魂深处,原来,他竟是个没有觉魂的人。

“看她眼下这番情景,怕是被人下了烈性的媚药,加之她体内的蛊……”男子话说一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画倾城,此时这绝美的女子衣衫有些凌乱,不自然的潮红的面色几乎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心猿意马。

“若是不与古无念行房……她恐怕活不过今夜了。”姬无心看了一眼画倾城,皱着眉说道。

“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女子,便是死了也与我们无关。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恩怨,我们静观其变就是。”男子沉吟了许久,最终决定作壁上观。

不过在黑袍男子和姬无心消失在苍无念的府中之时,男子却是从手中打出一道暗力,一节幽黑的巫藤在黑暗中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飞速的射向一个房间的门上,在触碰到房门的一瞬间便化为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正在自己屋内闭目打坐的荆从义忽而睁开双眼,方才他察觉到门外似乎是有动静。

一个健步跃至房门,荆从义开门往外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不由得让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以他的武学造诣,对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判断准确,这一刻他几乎马上便断定,府上来了不知名的高手。

“不好,倾城姑娘……”荆从义目光一凝,暗道糟糕,急忙施展轻功飞身向画倾城厢房的位置奔去。

第一百一十章 冰晶玉棺

盘溪镇内,古问天三人行走在阴森诡异的街道上,此时的街道依旧如同白日里一般空无一人,在月色的笼罩下,这个小镇更是显得死气沉沉。

“庄主不是说这盘溪镇夜间的时候热闹非常吗?为何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一个人也没有见到呢?”安如月越走越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莫急,马上就到了。”古问天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脚下的步伐却是越来越快。

苍无念淡淡的看了安如月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他倒是想看看,这古问天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镇子的正中央处,入眼的是一个空旷的大广场,广场的中央有一个祭坛,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这镇上的百姓举行盛大祭典的地方。

“义父将孩儿二人带至此处,莫非是这镇子中的人将在今夜举行祭典?”苍无念望着远处的祭坛低声问道。

“不错。”古问天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的笑意。

话音刚落,苍无念便警觉的发现周围有些不寻常的动静,下一刻,这个在月光照耀下清晰可见的广场不知怎的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了许多人。

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的打扮,男女老幼皆在其中。不过细看之下不难发现,这些人的脚步生涩迟缓,仿佛一具具被人操控的行尸走肉。

“这些……都是盘溪镇的老百姓吗?”安如月讷讷的问道。

“没错,他们都是寻常的老百姓。”古问天状似平静的答道,不过他看向那人群时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狂热之色却是没有逃过苍无念的眼睛。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苍无念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在按照预先设定好的方向行走,步伐十分的整齐统一。过了一会儿,这些人似乎是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一凝,眼前这景况看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操纵这些百姓的身体排列成一个阵法,他早就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可是眼前的阵法他却吃不准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本能的感觉这个阵法定然是出自高人之手。

就在苍无念暗自惊叹的时候,却见这些百姓面朝着祭坛齐齐跪地,口中皆是念念有词。伴随着他们看似虔诚的吟唱,祭坛中央开始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随后有什么东西从祭坛的底部缓缓升起。

苍无念和安如月皆是面色大变,因为他们很快便已然看清,那从祭坛底部升至祭台上的东西,正是两口泛着淡淡寒气的白玉棺木。

“这些人,为何如此祭拜两口棺材?”苍无念沉声问道。

“念儿想知道?”古问天面带和煦的笑意,“随为父上去看看,你便会知晓其中缘由了。”

说罢,由不得苍无念是否愿意,只见古问天袖袍一挥,他和安如月的身体便被一道劲风扫过,堪堪飞向祭台之上。

古问天的身形紧接着二人之后也落在祭台之上,苍无念见状急忙靠边一步,将安如月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自己的后腰处,准备抽出骨笛随时应战。

可是古问天却仿佛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痴痴地盯着眼前的两口白玉棺木,脚步缓缓的向棺木前移动着。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了!蕊儿,我终于找出了让我们的孩子康复的办法。要不了多久,你也不必再睡在这冰冷的棺木之中,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够重新过上从前那逍遥自在的生活。”古问天双手颤抖的抚摸着其中一口较大的棺木,眼神之中满是眷恋。这一刻他的表情让苍无念有些失神和动容,这个男人似乎是真的爱惨了他口中的那个“蕊儿”。

“小王子……”一旁的安如月扯了扯苍无念的衣角,低声提醒他,此时他二人的处境并不是感慨和动容的时候。

“念儿,来,拜见你义母。”古问天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不远处的苍无念招了招手,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苍无念却是巍然不动,面色凝重的说道:“死者为大,既然义母已经身故多年,义父何苦不让她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古问天仿若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古问天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死去。这么多年来,我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将她唤醒的契机而已。”

“义父的意思是,义母依然活着?既然活着,为何又安置在这棺材之中?”苍无念皱眉问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棺材,这是为父耗尽心力用东海深处采集而来的寒冰晶配以万年寒玉炼制而成的冰晶玉棺。只要尚有一口气在,睡在这玉棺之中便可永生不死。”古问天面带狂热之色的盯着冰晶玉棺,语气颇为自豪的说道。

“这么说来,义父如今是打算将义母唤醒了?”苍无念面色一滞,沉声问道。

“这是当然。不过,在唤醒她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古问天缓缓抬头,看向苍无念的眼神之中竟是毫不掩饰的*裸的掠夺之色。那眼神就像丛林中的猛兽盯上了美味的猎物,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将苍无念生吞活剥。

苍无念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面色更加的凝重和阴沉:“义父意欲何为?”

“哈哈哈哈……”古问天仰天大笑,笑声颇为骇人,“念儿,这十几年来为父待你不薄,今时今日便是你好好报答为父的时候了。”

说罢,古问天双手猛的一扬,周身开始散发出强大的法力波纹。那波纹以古问天的双脚为中心,迅速的旋转起来,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强光,那波纹随着古问天不断变换结印的双手一圈圈的朝着祭坛之下跪伏在地上的百姓荡漾开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令苍无念和安如月都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以盘溪镇所有百姓的身体排列而成的阵法散发出妖异的光芒,随后每个人的身体之上都缓缓浮现出了丝丝飘渺的烟雾。细细看去,那飘渺烟雾的形状正是对应着身体的每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场景给了苍无念很大的触动,他突然回想起他失去觉魂的那一夜,当时那面目可怖的噬魂兽张开血盆大口,生生的将他的三魂从体内抽离了出来,来自灵魂的剧烈疼痛让他终是难以承受的昏迷过去。

可如今眼前的这些人,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他们一个个只是神情木然的跪在地上,任由体内的魂魄被这阵法抽离。若是魂魄就这样被抽走,他们必死无疑。

“快住手!”苍无念忍不住大喝一声。

“哈哈哈哈……”古问天面目扭曲的狂笑着,“念儿莫急,这才只是个开始。这些肉体凡胎,根本不值得惋惜。”

古问天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上便狂风大作,将那祭台下跪拜着的百姓身上飘逸的烟雾席卷聚拢起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钵盂。

苍无念心中划过一抹不安,正准备拉着安如月飞身远离,那个由魂魄凝结而成的白色钵盂便迅速的朝二人飞来,当头便扣了下去,将二人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你二人就在这引魂障中好好休息片刻,再过一个时辰,便是轮到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古问天哈哈大笑,心情甚是愉悦。

白色的屏障之中,苍无念愕然发觉自己周身的法力都受到了限制,甚至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而法力比他弱得多的安如月已然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法术?竟然能将我们的法力都牵制住。”苍无念面色难看的环顾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得不说,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世上七十余年遇到的最危急的景况了。

咬了咬牙,苍无念从身后抽出了骨笛,用尽全力的狠狠照着屏障的内壁敲击而去。

“嗡”的一声,这看似透明虚幻的白色屏障居然在苍无念的敲击之下发出了犹如敲击在实质之上才有的低鸣之声。

“莫要做那困兽之斗了。这可是为父花了几百年的心血炼制的引魂阵,若是这么轻易便让你这毛头小子给破了,为父岂不是枉为一只脚迈入天道之人。”屏障之外,看着费劲挣扎的苍无念,古问天不屑的说道。

“古问天,自从十五年前你强迫我二人留下的那一日起我便知你不安好心,你当真以为我没做任何准备,就这样对你束手就擒?”苍无念沉声冷喝。

“哦?”古问天眉头一挑,似是来了兴致,“原来你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正好,让本座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吧。”

苍无念眉头紧蹙,为了提防古问天,这十五年来他的确是做了很多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古问天的手段竟然高明如斯。如今他被困在这屏障之内,想要脱身,恐怕只有动用燃魂咒了。

似是察觉到苍无念想要做什么,安如月急忙出言阻止:“小王子,不可!”

“小王子?”古问天显然是听见了安如月的声音,随后他面带讥诮之色的说道:“本座身为千机阁阁主,居然都不知道我的义子竟是个王子。”

“老匹夫,你闭嘴!我们家小王子身份尊贵,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配知晓的!”安如月气急,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左右的她现在已是瓮中之鳖,不如逞逞口舌之快。

“身份尊贵?”古问天不屑的冷哼一声,“自打我第一眼看见你二人,便知你们的来历有蹊跷。若是今日你们老老实实交代出那边派你们来监视我究竟有何目的,兴许我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什么这边那边的,你是不是活得久了脑子也不清楚了?当年若不是你在我们身上做了手脚,你以为我们愿意留下来?这些年我们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当真以为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安如月差点就给气乐了,这个老匹夫,想动手便动手,何苦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实话,那再过一个时辰,就看看你们还有没有那个命再说话了。”古无念一声冷笑,随后转过身凝望着夜空。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天狗食月之时,待月亮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筹备多年的引魂蛊便可发挥作用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扑了个空

斩罗宗内,洛凡负手立于院中。自从白日里百里笙来报说盘溪镇有异动,他的心里就一直觉得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很不寻常的事将要发生,可是偏偏他却又想不出来。

凝视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洛凡的眼神微凝,“四月十七……”今日是四月十七,这个日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他居然始终没有想出其中的关键。

“糟了!”洛凡猛然惊觉。

他早便知晓盘溪镇的异常,也一直有所怀疑,可是至今为止也未传来什么确切的消息,所以他也一直未曾亲自前往查探。可是此时他却忽然想起,今夜若无意外将会发生天狗食月之象,再联想到那镇子内的人可能都被下了蛊,洛凡顿时恍然他这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

“什么糟了?”乔三娘刚从院外走进来便听见洛凡低声惊呼,急忙关切的问道。

“三娘,速速将惠姑和君家兄弟唤来,我有事同他们商量。”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乔三娘心下苦笑,果然她这个没有任何仙根的俗世女子在这种时候毫无助益。

没有再询问什么,乔三娘快步从洛凡的院内离开。

不一会儿,惠姑四人便匆匆赶来。乔三娘心下虽然忧心洛凡,可是为免遭洛凡白眼,她强忍着担忧和好奇,并没有跟进来。

“洛凡前辈!”

“师父!”

四人向洛凡打了声招呼,随后惠姑疑惑的问道:“不知前辈此时将我四人唤来,可是有何要事?”

“还记得上午笙儿来报时说盘溪镇中有异动吗?我突然想起来,今夜恰逢天狗食月之象,若是盘溪镇的百姓真的被下了蛊,那今日的异动便是不同寻常,你四人且随我一同前去看看。”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盘溪镇?那地方离我们可有千里之遥啊。”君奕轩忍不住惊呼道。

“便是万里也得去,这小小的万桑国近日里发生的事情皆不寻常,恐怕这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别多说了,赶紧催动法力,随我一起布置阵法传送过去。”洛凡沉声嘱咐道。

与此同时,苍无念的府中,荆从义敲了几下画倾城所住厢房的房门,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倾城姑娘,请恕在下失礼了!”荆从义担忧的说了一句,便伸手将房门推开。

入眼之处没有什么异常,只见画倾城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之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倾城姑娘?”荆从义试探的唤了一声。

见画倾城没有回应,荆从义有些犹豫,按理说即便是睡着了,他刚才在外头敲了门,如今又进入房中唤她,现下她早该醒了才是。可是为何她眼下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热……好热……”就在荆从义下定决心上前看个究竟的时候,却听见床榻上的女子传来了梦呓般的低喃。那细微甜美的嗓音此时还带着无限的媚意。

“倾城姑娘,你可是身子不适?”荆从义来不及多想,一个健步来到画倾城的床前。

“无念哥哥,是你吗?”画倾城的脑子昏昏沉沉,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本能的只会认为对方是苍无念。

荆从义心下担忧,从女子微弱的声音听来,似乎是又犯病了,只是为何这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荆从义急忙掏出火折子,将床头的烛火点燃,一回头,他发现画倾城此时正衣衫凌乱的躺在床上,面色看起来不似犯病时那般苍白,反而是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心头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毕竟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楞头小子,多年来为千机阁办事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名女子不是犯病了,而是被人下了极为烈性的媚药。

“来人,快来人!”荆从义对着门外怒声喝道。

“管事大人有何吩咐?”一名婢女急急从院外跑了进来,对着荆从义盈盈一礼。

“今夜可有什么人来过这里?”荆从义沉声问道。

“没有人旁的人来过。先前只有欣儿伺候姑娘的晚膳,用过晚膳后姑娘便回房休息了。”那婢女恭声答道。

“欣儿?”荆从义疑惑的问道。

“就是少主一年前无意中救下的那名女子,她为了报答少主的救命之恩,便随少主回来,一直在府上当婢女。少主特地派人查过她,发现她身家清白,并没有什么问题。”婢女答道。

“少主也真是,明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居然还随意从外面带人回来。你先下去吧,将那个欣儿给我唤来。”荆从义颇有些无奈和不悦。若不是苍无念曾经有恩于自己,自己真心奉他为主,眼下这个身份不明的画倾城又偏偏是苍无念十分重视之人,他是断然不会如此在意的。

不一会儿,欣儿战战兢兢的来到了画倾城的房间内,对着荆从义恭敬的欠了欠身:“欣儿见过管事大人。”

“今晚是你伺候倾城姑娘的晚膳?”荆从义问道。

“回管事,的确是奴婢。”欣儿答道。

“晚膳都是些什么?”荆从义又问道。

“少主说过姑娘身子弱,奴婢便吩咐厨子炖了上好的血燕,还备了几个爽口的小菜。”欣儿依旧恭敬的回答。

“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要知道倾城姑娘很可能是这府上未来的女主人,若是你心怀叵测……你定然会见识到少主冷酷无情的一面。”荆从义冷哼道。

听到这番话,欣儿的身子微微抖了抖,颤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对少主一片忠心,绝不会做出背叛少主的事情。”

“好了,你下去吧。”荆从义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欣儿退下。

待欣儿离开后,荆从义深深的叹了口气,再次看向画倾城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眼睛已然睁开,只是她的眼神涣散,似是没有焦距。

“倾城姑娘,你醒了?”荆从义快步走到画倾城的身边,低声问道。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对着荆从义伸出了手,秋水盈盈的双目透过他脸,不知看向了何处。

“糟了,看倾城姑娘这状态,恐怕自己熬过去这段时间是不可能的了。”荆从义面露忧色,虽然他是极不想在苍无念与古问天即将爆发矛盾的时候去打扰他,但若是画倾城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恐怕苍无念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重重的叹了口气,荆从义一把捞起床榻上的画倾城,心念一动之间来到了苍无念的法力密室之中。

“少主,少主!”密室内,荆从义着急的呼唤道。

千里之外正在引魂障内做困兽之斗的苍无念感应到了荆从义的呼唤,心中顿感焦急了起来。他离开前交代过,若是画倾城出了问题,便让荆从义联系他,如有必要,便让他催动密室内的机关直接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如今苍无念自己也身处险境,若是将画倾城带来,他如何护得她周全。

“可是画儿出了什么问题?”苍无念用秘音问道。

“倾城姑娘不知被何人下了媚药,情况不容乐观。”得到回应的荆从义急忙说道。

“媚药?”苍无念闻言面色一变,画倾城本就身中“魂牵梦萦”,如今这蛊毒尚未解除,居然又被人下了媚药,究竟是谁竟是如此见不得她安生呢?

“是的少主,而且从倾城姑娘眼下的情形看来,似乎还是性子极为猛烈的媚药。属下担心再这样下去……”荆从义犹豫道。

“你先封住她的经脉穴道,以防止她的气血逆行。然后你速速带她前往十里之外的曲平山,斩罗宗内有画儿的亲人,他们定会想办法救她。”苍无念十分明白再不想办法解决,画倾城很有可能命在旦夕,于是果断下了命令。

“少主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是否需要属下前去支援?”荆从义敏感的察觉到苍无念此时定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否则对于他如此在意的女子,他为何不自己出手相助。

“别问那么多了,速速前往曲平山。你只需记住,她不能有事。”苍无念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得到了苍无念的死命令,荆从义只得咬了咬牙,按照苍无念的吩咐封住了她周身的几处大穴,随后从府内驾了辆马车,快速的赶往曲平山。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至曲平山脚下,眼见山路崎岖险峻,荆从义只得将车停下,一把抱起昏迷中的画倾城一路使用轻功来到了斩罗宗门口。

“有人吗?在下荆从义,求见斩罗宗宗主。”荆从义叩响斩罗宗的大门,着急的呼喊道。

几个呼吸之后,一名灰衣老者凭空出现在了荆从义的面前。

“晚辈荆从义,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荆从义对着老者行了个礼,恭声问道。

“老夫百里笙,是这斩罗宗的大长老。阁下寻我宗宗主所为何事?”百里笙瞥了一眼荆从义,淡淡的问道。

“百里长老,我身边这位女子名为倾城,晚辈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将这位姑娘送来的,主人说斩罗宗内有她的亲人,定能解决她身上的问题。”荆从义见老者态度冷淡,急忙报上了画倾城的名讳。

“你是说倾城姑娘?”百里笙一愣,急忙朝着荆从义搀扶着的女子的脸上看去。

“正是。”荆从义急忙答道。

百里笙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画倾城的手腕,不消片刻他便深深皱起了眉头:“何人如此卑鄙龌龊,居然对这么个小姑娘下如此烈性的媚药?”

“是晚辈无能,没能照看好倾城姑娘。还望前辈能够施以援手!”荆从义歉然道。

百里笙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夫爱莫能助啊。若是师父还在宗内或许会有办法,可是师父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离开了,此时估计早已身在千里之外。”

“这可如何是好?前辈有办法联系到尊师吗?”荆从义心中大急,怎么今日之事偏生都这么凑巧呢。

百里笙一声苦笑,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若是有事要办,三年五载见不着他一面也是常有的事。”

顿了顿,百里笙似是想起来什么,问道:“阁下是千机阁的人吧,你家主人难道没有办法医治倾城姑娘吗?”

荆从义剑眉紧蹙,略有犹豫的说道:“晚辈确是千机阁的人,我家主人应当是有办法的,不过……”

“尔等没有趁人之危,可见是心思纯良之人,如今老夫也寻不得师父所在何处,未免拖延下去对倾城姑娘不利,还望阁下能够说服你家主人施以援手。”百里笙正色道。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荆从义咬了咬牙,他此刻只能在心中祈祷少主赶紧解决完身边的麻烦,不然再拖下去,倾城姑娘性命堪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战1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在引魂障笼罩下的苍无念并没有再度对周围的屏障发动攻击。画倾城的情况让他很是忧心,他只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原地打坐以试图聚集体内的法力。

见苍无念这个时候还在强自镇静,古问天的嘴角扬起一抹不屑。

起身,望了望天,不出古问天所料的,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开始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就如同被一张黑暗的巨口缓缓吞噬。

“小王子……”安如月注意到了夜空的异象,忍不住担忧的轻唤。

“哈哈哈哈……”古问天一阵狂笑,借着月亮消失前的最后一抹亮光,安如月真切的看见了他脸上残忍而又疯狂的神色。

“凡儿,你感受到了吗?那小子的魂魄正是你最好的魂引。要不了多久,你我父子二人便可团聚,谁也休想将我们分开!”古问天面色扭曲的笑着,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此时他墨发翻飞衣袂飘扬,看上去像是来自地狱的夺命阎罗。

夜空中的月亮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整个广场之中只能看见祭台上散发着淡淡寒芒的两口冰晶玉棺,还有古问天不断变换的手印散发出来的结界光芒。

魂魄屏障之内,原本强自镇静打坐的苍无念猛然睁开了双眼,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魂翻涌,在这个用盘溪镇百姓的魂魄凝结而成的白色钵盂之内,他体内剩余的二魂七魄正受到了外力牵引,若是他不努力压制,恐怕要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身体与他的魂魄就将生生被分离开来。

“老匹夫,你的儿子还不配拿我的魂魄做引!”苍无念面色阴沉的低喝了一声,随即他的周身泛起了浓烈的紫光——他决定,即便是身死陨落,他剩下的魂魄也要由他自己掌控。

一口精血从苍无念的口中喷吐而出,落在他手中的骨笛之上,原本森白的骨笛在沾染到苍无念的精血之后立刻发出了耀眼的血芒。

苍无念面色沉重目光阴冷,手持骨笛飞身而起,带着血芒的骨笛被他狠狠的甩向他面前的白色屏障之上。

“小王子……”安如月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喊。若她估计得不错,苍无念定然是动用了燃魂咒。骄傲如他,在幼年时期被噬魂兽吞噬了觉魂,对他来说已然是一种耻辱。如今他被古问天逼得如斯境地,定然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看见苍无念周身荡起的紫光时,古问天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十五年前他便在苍无念和安如月体内种下了封印,他自信这封印一天不除,二人是绝无可能施展法力的。

可是如今的苍无念全身上下却充斥着强横的法力波动,那从他手中飞射出来的骨笛仿佛能够轻易穿过引魂阵的屏障直接刺向他的心口。

“轰”的一声巨响,白色的屏障在骨笛的撞击之下出现了一道裂纹,随后裂纹越来越大,整个屏障发出吱啦吱啦的龟裂破碎之声。

苍无念的身子落在地上,先前巨大的撞击之力使得他的胸腔之内一阵翻涌,让他不得已单膝跪地,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到了地面之上。

稍稍缓了口气,苍无念站起身子,手掌一抬,骨笛飞回他的手中。没有犹豫的,他再一次飞身而起,这一次他要一举将这屏障击碎。

“小王子,不要啊——”安如月嘶声喊道,若是再这样消耗下去,等到燃魂咒将他体内的魂魄燃烧殆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就在苍无念准备无视安如月的阻止再一次对着面前的屏障发起进攻之时,空旷的广场上却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淡然的声音:“多年不见,师兄好大的手笔。”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道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乍现之时便冲着笼罩着苍无念二人的白色屏障而来。

“砰”的一声,原本已然出现裂痕的屏障不堪重负,炸成了无数细小的烟尘,点点白烟如星子一般悬浮在空中。

没有了束缚的安如月急忙起身上前将苍无念护于身后,深怕古问天对他们发起突然袭击。

五道身影齐齐落在祭坛上,为首之人正是洛凡。

苍无念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显然是没想到洛凡几人会出现在这里。这样的话,画倾城该怎么办?想必荆从义带着她前往曲平山定然是扑了个空。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古问天居然是洛凡的师兄。

“是你!”在看清楚洛凡的脸之后,古问天面色大变。这一瞬间他的表情精彩至极,有惊讶,有怨毒,有嫉妒,还有一抹难掩的忌惮。

洛凡的视线扫过苍无念和安如月二人,最终落在了祭台中央的两口冰晶玉棺之上。在看清其中一口玉棺内的情景之后,饶是以洛凡这千年来放荡不羁的心性,也是瞳孔紧缩,面露震惊之色。

“真没想到,师兄为了蕊儿,居然执意逆天而行。”缓了缓神,洛凡终是淡淡出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蕊儿是我的结发妻子,更是为我生下了凡儿这等聪敏可爱的儿子。为了她母子二人,便是逆天又有何妨?”古问天面色带傲然之色,言语中占有意味十足的字字句句都如尖刀般扎入洛凡的心中。

“呵,你这又是何苦。你已然是一只脚迈入天道之人,天理昭彰,因果报应不爽,你当清楚你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洛凡苦笑,很是无奈的摇头叹道。

“后果?难道你不想再见到蕊儿?你不希望她再活过来?”古问天面色狰狞的怒喝,“当年口口声声说爱她,结果呢?这千年来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听得古问天提及“当年”二字,洛凡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了下来,昔日种种历历在目,这千年时光他却是一刻也不敢忘怀。

“你还有脸跟我提当年?还是说,你需要我帮助你回忆一下你当初是用何等卑劣的手段迫使蕊儿下嫁于你的,古二牛师兄?”洛凡面色冰寒,语气森冷的说道。

古……二牛?

听见这个名字,安如月突然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原来“古问天”并非他的本名,在“古问天”这个听起来大气豪迈的名字背后,居然还有“古二牛”这么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

“哼!”古问天冷哼一声,“古二牛早已随着蕊儿沉睡千年了。张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本座古问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耻笑凡事都忍气吞声的古二牛了。”

“千机阁主,古问天?”洛凡眉头一挑,锐利的目光扫过苍无念的脸。他还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处理任何事情都摆出一副烂好人姿态的师兄居然会成为江湖中最神秘最庞大的情报组织的首领。

只是看眼下这情形,古问天是打算取了他这个义子的性命。早便看出来苍无念的不同寻常,没想到他的魂魄竟然能强大到被古问天给惦记上。

“洛师弟,晚些时候你我师兄弟二人再好好的叙叙旧。现在请你先让开,否则耽搁了时辰,休怪师兄对你无礼了。”古问天望了一眼夜空,现在正是他催动引魂蛊的最佳时机,若是不抓紧时间抽出苍无念的魂魄,待到月亮重新露出脸来,他费劲心力布置起来的引魂阵就将失去作用,而他的儿子也不知何时才能苏醒过来。

“师兄,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当知晓,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牺牲全镇人的性命去施展这逆天邪术的。”洛凡冷冷的说道。

古问天心下大急,苍无念突然施展出来的法力已经让他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生出了很大的变故,收拾苍无念一个人他尚有几分自信,但若是再加上一个洛凡,他想都不用多想便知自己没有胜算。

可是要因此而让他放弃他这千年来唯一的心愿,他是死也不会甘心的。

想到这里,古问天眼珠一转,脸上堆满了诚恳的微笑:“师弟怕是误会了,这引魂蛊只是借用盘溪镇上百姓的魂魄作为容器,我真正需要的只是这个小子的魂魄。待我将他的生魂融入我儿体内,盘溪镇上的百姓自然都可魂魄归位。这小子来历不明,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很可能是魔族的王子。世间妖魔人人得而诛之,若是能以魔族王子之命换回蕊儿的孩子,师弟依然不愿与我联手吗?”

魔族王子?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齐齐向苍无念投去了古怪的目光。

魔界在这三界六道之中可谓是声名狼藉,世人皆认为魔族残忍狡诈,手段阴狠,野心勃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

“古无念,你竟然是魔族的王子?”惠姑大惊,今夜她与洛凡来到此处便看见他周身妖异的紫光,原来这紫色的法力光芒竟是魔族的标志吗?

随即惠姑突然想起,画倾城还在苍无念的手上,顿时失声喊道:“倾城呢?你把倾城怎么样了?”

苍无念显然没有料到刚刚才有所缓和的局势被古问天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一挑唆,立刻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他想要开口解释,可却又无法表明身份。

“休要听这老匹夫信口雌黄,我们家小王子怎是魔族败类可比的!”安如月可没心思顾及那么多,他们和魔族的梁子结得可大了去了,怎么能任由别人污蔑苍无念是嗜杀的魔鬼。

安如月虽然蒙着面纱,可是她的声音还有她的眼神,以及她对苍无念的称呼立刻便引起了君奕晟三人的注意。

这个蒙面女子……好生熟悉!

洛凡也是眼神微凝,细细的打量起安如月来。不过细看之下让他震惊的并不是安如月身形与声音,而是安如月的眼睛。这双眼睛和刚才流露出来的着急的神色,居然与蕊儿有七分相似。

见安如月几乎是要暴露了,苍无念急忙一个闪身将她护于身后,面色平静的淡淡说道:“倾城姑娘一切安好,我并非魔族王子,对倾城姑娘也没有恶意。我与古问天之间有些恩怨,还希望几位不要听信古问天的一面之词。”

“一切安好?”古问天冷不丁的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听见古问天的嘲讽,苍无念的目光骤冷,想到先前荆从义通过他留在府内的法力密室联系他,说画倾城被人下了烈性媚药。难不成,是古问天做的手脚?

“你对她做了什么?”苍无念沉声喝道。

“有意思!”古问天一声冷笑,“分明是你把人带到府上的,你怎么不说说你想对人家姑娘做什么?”

“古无念,你究竟对倾城做了什么!”惠姑大急,不由分说的便闪身来到苍无念面前,掌心法力凝聚,抬手就欲对着苍无念的胸口拍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战2

“休得无礼!”

就在惠姑即将攻击到苍无念之时,虚空之中响起了一名中年男子的怒喝。随即苍无念面色大变,因为他已经感知到,荆从义催动了法力密室的机关,带着画倾城传送到了他的身边。

惠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而顿滞了片刻,苍无念也借机闪避了身形,离开了惠姑的攻击范围,反手一道掌力拍出,将惠姑击退了好几步。

“少主,你没事吧?”传送而来的荆从义警惕的盯着面前不远处的惠姑,对着身侧的苍无念低声询问道。

还未等苍无念答话,刚刚稳住身形的惠姑便已然注意到这凭空而来的中年男子手中搀扶着的女子。

“倾城!你们到底对倾城做了什么!”见到面色痛苦似是失去意识的画倾城,惠姑心中大恸,立刻便再欲上前将画倾城从他们手中夺过来。

苍无念一个闪身将画倾城三人护于身后,安如月借机扶过画倾城连退数步。眼见她如今的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妙,安如月忍不住问道:“荆老哥,倾城姑娘到底怎么了?”

荆从义面色凝重,在安如月从他手中接过画倾城之后立即单膝跪地,对着苍无念抱拳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没能照顾好倾城姑娘,请少主责罚!”

苍无念眉头紧锁,随后他将目光转向古问天,语气冰冷的说道:“不能怪你,都是这个老匹夫算计好了的。看样子,义父大人对我身边的人真是一刻也不曾放松过警惕。”

“为父也是为了你好啊。当初让你进宫正是为了让你体验男女之爱,谁知你却是辜负了为父的一番好意。如今这个姑娘是你自己选的,未免夜长梦多,为父自然是要助你一臂之力了。”古问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无耻!”苍无念沉声低喝,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愤怒。伴随着“无耻”二字脱口而出,他周身法力凝聚,转瞬间闪身来到古问天的面前,手中骨笛泛着耀目红芒对着古问天的胸口而去。

苍无念的速度之快,来势之汹涌出乎了古问天的意料,他急忙一个侧身欲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不过终归是慢了那么一点点,苍无念手中的骨笛依然是划过了他胸前的皮肉,带起了一道血溅。

急急后退了几步,古问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被划破的衣衫和流着血的伤口,他的面色顿时变得扭曲起来。

“小畜生,今夜不将你的命留下,本座便枉在这世间修道千年!”古问天双目赤红,那恶毒的语气丝毫不让人怀疑他此时恨不得将苍无念碎尸万段。

话音落下,古问天周身的气势猛然爆涨,身上的长袍无风自扬,一柄泛着寒光的宝剑突兀的出现在他的手中。

“夺魄剑都亮了出来,看来你也没有底牌了。”苍无念目光微凝的看着古问天手中的宝剑,冷哼了一声。

“能死在我的剑下,也算你三生有幸!”古问天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剑身一转,凝聚着法力的剑芒便飞速朝着苍无念劈去。

“小王子当心啊!”

“少主小心!”

安如月和荆从义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出声喊道。

苍无念早有准备,在剑芒即将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飞身而起,堪堪避开了古问天这一击。

剑芒划过虚空,劈在了祭坛边的石柱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大的石柱转眼间变得支离破碎。

“想留下我的命,拿出真本事来吧。”苍无念凌空而立,神色淡淡的俯视着此时暴怒如猛兽的古问天。

古问天一声狂笑飞身而起,再一次对苍无念发起了进攻。

这十几年的勤修苦练以及在各种身份之间转换游走时经历过的危险使得苍无念的危机意识异常的敏锐。不得不说这一刻苍无念的心中对古问天是有所感激的,感激他的狂妄自大,将他培养成为了一个相当棘手的对手。

在古问天的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过一丝的后悔,若不是他低估了苍无念的潜力,今时今日他想要抽取他的魂魄也不过就是举手投足间的小事罢了。他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苍无念的法力在他的封印之下也能够如此的突飞猛进。

“洛凡前辈,倾城怎么办?”眼见着古问天和苍无念扭打在一起,而画倾城还依然在安如月和荆从义的手里,惠姑心急如焚的向洛凡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洛凡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一直集中在安如月的身上,直到苍无念对古问天发起进攻的时候心头才泛起了波澜。早在皇宫之中他就看见过苍无念出手,虽然只是使用武艺,可是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个中高手。而最后苍无念用法术遁走的确让洛凡有些吃惊,不过当时他也只是高看了苍无念一眼,并没有想过他会是个法力高强的人。

如今苍无念与古问天可谓是生死相搏,且不说他见招拆招从容不迫的气度已然是身经百战之人才有可能办到的,就单单他周身涌动的奇异的法力光芒便足以让洛凡心生忌惮。

要知道苍无念看起来无非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此年纪便能有这样深厚的法力,在面对一个修习仙法道术千年有余的对手时依然不落于下风,莫非……他真的是魔族?

思及此,洛凡下意识的又将目光投向安如月,这个蒙面女子很是眼熟,而她对苍无念的称呼也的确让他很是在意。

安如月扶着半昏半醒的画倾城站在祭坛的角落里,一面紧张苍无念与古问天的战局,一面也在时刻警惕洛凡几人会随时向他们出手。

感受到洛凡向她这里投来的目光,安如月的心头紧了紧,莫不是他们已经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看倾城的样子,似乎是被人下了药,以你的医术,应当不会有性命之虞吧。”洛凡凝视着远处的安如月,淡淡说道。

“尚未详细诊治,我也不敢确定。我就怕他们对倾城还动了别的手脚。洛凡前辈,以你的法力难道还需要忌惮那个蒙面女子吗?”惠姑担忧的问道。

“是啊师父,小倾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不如我们拿下他们三人,好让惠姑姑赶紧替小倾城诊治一下吧!”一旁的君奕轩也忍不住劝道。

洛凡的眼神凝了凝,他今夜来此的目的原本是查探清楚盘溪镇异动的缘由,可是没想到却遇上了他这千年来心中最难解的结。

冰晶玉棺中躺着的女子名为云蕊,正是他洛凡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他无力挽回她沉睡的命运,就如同他无力改变当年她嫁给古问天的决定一般。

从内心深处来说,若是有一丝机会可能让云蕊重新活过来,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甘愿一试。洛凡相信古问天对云蕊的感情不下于他,尽管如今古问天的举动看上去疯狂得令人发指,可是他疯狂的背后却是对自己妻儿的执着,从这一点来说,洛凡的心中不是没有动容的。

“呵……”洛凡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自嘲,这一刻他居然发现自己不过也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什么天理,什么正道,若是能换回云蕊的命,逆天又有何妨?

不明就里的惠姑等人看着洛凡诡异的面色,皆是心头一紧。在他们看来法力高深莫测的洛凡此时居然会如此的忌惮苍无念和他身边的手下。

“轰”的一声巨响,半空中厮杀的二人似是皆不满于如此胶着的战势,十分默契的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攻势,不躲不避的将自身法力凝结于掌心对着彼此的胸口击打而去。

两道刺眼的光芒一经碰撞便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随后光芒如最绚丽的烟火一般在半空中爆炸开来,与此同时二人的身体因为这巨大的冲击齐齐倒飞而出。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沉闷的声响,二人的身体一个撞击在祭坛的一根石柱上,一个撞击在祭坛的围栏上,落地之时皆是有些狼狈。

一丝鲜血从苍无念的嘴角溢出,先前那硬碰硬的一掌已经使得他的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的动荡起来,撞向石柱的那一刻他便知晓自己体内的伤势怕是难以再战了。想要强自稳住身形,可是落地之时终归还是后继无力,他只能勉强单膝跪地,一只手狠狠的撑在地上以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古问天此时的状态看上去比苍无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没有口吐鲜血,不过从他苍白扭曲的脸色以及藏在袖口中握着剑柄却依然瑟瑟发抖的手来看,他也定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洛一师弟,此子定然已受重创,为了蕊儿,师弟切莫犹豫错失良机啊!”古问天深知自己此刻体内的伤势,他也已然没有力气对苍无念发动最后一击,于是果断的将主意打到了洛凡的身上。

洛凡面色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局势,内心之中很是挣扎。一个是他深爱的女子,一个是画族的最后一个既定画魂。他毫不怀疑若是他对苍无念出手,画倾城定会命丧当场。可是他也同样不怀疑古问天这逆天邪术兴许真的能唤醒云蕊。

苍无念气息凌乱,有些疲累的闭了闭眼,他完全能猜到洛凡此刻心中所想。古问天这老匹夫果然是老奸巨猾,这种时候还不忘记从中挑拨,若是洛凡真的听信他的话,对自己出手,这该如何是好?

脑中飞速的寻找脱身之法,苍无念忽而灵机一动,若是他没有听错的话,古问天方才称呼洛凡为“洛一师弟”,而他称呼自己的儿子却为“凡儿”。

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苍无念已然猜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或许,今夜注定了他合该逃过这一劫。

“洛一?”苍无念轻笑一声,“义父大人,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相识千年有余,你竟然不知道这位前辈名为洛凡吗?”

“洛凡?”古问天闻言面色一滞,随即他将目光转向洛凡,表情变得扭曲起来,“你的名字叫洛凡?”

洛凡眉头紧锁,这千年来他为自己编造过不少虚假的身份和名字,无论别人如何唤他他都早已习以为常。可是眼下苍无念突然对古问天提及他的真名,再思及先前古问天将他与云蕊的儿子唤作“凡儿”,这各中缘由昭然若揭。

见洛凡不开口否认,古无念的心头渐渐的下沉。他想起了千年之前云蕊为他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时的情景。

当时的女子刚刚生产完,面色很是苍白,襁褓中的婴儿置于她的枕边,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婴孩的小脸,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古问天在一边高兴得手足无措,犹如一个傻小子一般。

只听得女子气息有些微弱的说道:“这孩子的名字由我来取,可好?”

“好!好!只要蕊儿高兴,一切都由着你!”古问天急忙点头答应。

“这孩子日后或许会有不平凡的际遇,但我只希望他不要忘记在这人世间平平凡凡才是真,不若便唤他忆凡吧。”女子淡淡道。

“忆凡,古忆凡,好名字!孩子,你听见了吗?你娘亲为你取名忆凡。哈哈哈……我好开心,能得蕊儿与凡儿相伴,此生足矣!”古问天哈哈大笑,抱起枕边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脸幸福沉醉的表情。

……

“洛凡,忆凡……哈哈哈哈……”古问天忽而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说不出的悲怆。

现在想来,当年的云蕊眉间明明有着化不开的愁苦与追忆,而当时的古问天却被幸福冲昏了头,以为那是女子产后虚弱和初为人母的表现。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古问天的口中喷吐而出,他目光怨毒的盯着洛凡,声音低哑愤恨:“原来,即便是嫁给我,为我生了孩子,她也一刻都未曾忘记过你,就连孩子的名字也是为了你而取的。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们之间,为什么?”

洛凡眯着眼盯着远处似乎随时会崩溃的男子,心中有怒亦有叹。

一抹亮光照射在广场之上,夜空中的月亮渐渐的显露出来。广场上遍布满地的百姓,祭坛上面色各异的众人,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让人觉得沉闷而窒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暴露了

“啪,啪,啪。”

三下轻拍的击掌声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一个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只露出闪亮而犀利双目的男子不知何时从黑暗中向着祭坛走了上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靛蓝色纱裙的清丽女子。

“看来,胜负已定了。”黑袍男子一声轻笑,淡淡开口。

“公子此言何意?”古问天稳了稳身形,蹙眉冷哼道。

“古庄主耗尽心力筹备了几百年的引魂蛊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了,此番你父子二人较量的结果不是很明显了吗?”黑袍男子语带讥诮的说道。

“阁下便是姬无心的主人吧。不论阁下是何身份,有一点希望你搞清楚,我与他从来不是什么父子。”苍无念狠狠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冷峻的凝视着黑袍男子说道。

还未等黑袍男子有所回应,古问天便怒喝道:“小杂碎!这十几年来我花了多少心思培养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苍无念嘴角扬起一抹不屑,挑眉看向古问天,冷哼道:“你我心知肚明,我于你而言不过就是一具装着你儿子魂引的躯壳。你培养我无非也就是想让我为千机阁卖命。若非你的引魂蛊还未到火候,你会留我的性命在这世上这么多年吗?”

古问天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却是将目光看向了洛凡:“洛师弟,当初我从你手里抢走了蕊儿确是有失坦荡,不过如今你已然知晓这么多年来蕊儿始终未曾对你忘情,这事我们便算是扯平了。眼下我负伤在身,加之唤醒我儿的时辰已过,今夜终究是无法成事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跟在这小子身边的那个蒙面女子是让蕊儿重生最好的夺舍对象。若是你也同我一般希望再见到蕊儿,这便是你我最好的机会。”

没有料到古问天会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安如月只觉得自己此刻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原来不仅仅是苍无念,居然连她一直以来也都是这老匹夫觊觎的目标。

“你这老乌龟,为了一己私欲,连夺舍这等逆天邪术也敢使用,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难怪你的妻儿沉睡至今,就你这恶毒心肠,活该你孤家寡人一辈子。我要是那蕊儿,我也定然不会倾心于你的!”安如月气得破口大骂,还不忘记顺带拿云蕊刺激他。

“安如月!你真当自己是回事了?若不是你与蕊儿有几分神似,你以为本座会留你到现在?”提及云蕊和他的儿子,就犹如戳中了古问天的伤疤,使得他顿时恼羞成怒。

不过,在场除了黑袍男子、姬无心以及荆从义,其余几人在听见古问天怒喝安如月的名字之时皆是面色大变,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意古问天后面还说了什么。就连安如月自己也心下大惊,她怎么就忘了,画族遗留下来的幸存者此时可都在这里。

“蠢丫头!”苍无念忍不住一声低骂。

自从与画倾城再遇,苍无念就一直身处矛盾之中。他盼着画倾城能够忆起幼时约定,盼着她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画魂,可是他又不忍她忆起曾经的伤痛。而后来与洛凡和惠姑有了接触,他更是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来解释当年的事情。

如今安如月却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激怒了古问天。这下可好了,古问天一怒之下道出了她的真实姓名,恐怕洛凡等人今夜是不可能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了。

“安如月?果真是你。看来这古无念也就是当初曼沙那个失去觉魂的儿子了?”洛凡语气淡淡,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却是杀机暗藏。

安如月知道自己闯了祸,此时她愧怒交加,只得狠狠咬着嘴唇不说话。

黑袍男子却是一声轻咦:“哦?看不出,几位竟是旧识。这么多年来如月长老都戴着面纱,原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张不曾老去容颜啊!”

“哼,以五十步笑百步。若是心怀坦荡,阁下何须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我可是清楚的记得,倾城姑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有你主仆二人的一份功劳呢!”安如月扬手将覆于脸上的面纱揭下,指着黑袍男子气鼓鼓的说道。

她心中清楚,此时苍无念身受重伤,荆从义虽然武艺高强但绝不会是洛凡他们这些法力高深之人的对手。而她自己本身法力受限,若是交手亦是不敌,如果不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恐怕她和苍无念今夜都讨不了好。

况且这黑袍男子既然是姬无心的主人,那他定是巫族中人,想必古问天的引魂蛊也一定是他所授,与古问天狼狈为奸,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见安如月的脸,在场反应最大的却是君奕晟和君奕轩。君奕晟是因为安如月而联想到了当年的曼沙,想起他当年自以为是的擅作主张将曼沙一行人带入丹青谷,从而给画族引来了灭顶之灾。

而君奕轩则是讶异,那一夜与他们同行,路上与他有说有笑的小丫头除了看上去成熟了些许,当真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如若她不是修罗女王的爪牙,或许今时今日他们仍可以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妖女,纳命来吧!”君奕晟再也耐不住心头的恨意,一声怒喝飞身而出,手中折扇带着耀眼的光芒直冲安如月而去。

“奕晟,不可!”惠姑急忙大呼一声,紧随着君奕晟飞身而出,想要阻止他的鲁莽举动。

画族被灭惠姑与他们一样对修罗一族恨之入骨,但是对惠姑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会比画倾城的性命更加重要。且不说他们今夜能不能将安如月和苍无念的命留下,若是杀了他们要以画倾城的性命为代价,那惠姑一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君奕晟的一只手被惠姑拽着,不得已停下了动作,他扭过头,对着惠姑急切而又愤怒道:“惠姑姑,你放手!莫非你忘了,当初他们是如何对我们的族人痛下杀手的吗?”

“我自然不可能忘记。可是你也别忘了,倾城还在他们手里呢!”惠姑一脸痛色的凝视着君奕晟,无奈而又担忧的说道。

“哈哈哈哈……”古问天忽而仰天大笑起来,“没想到啊,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盼着你们死呢。这样说起来,夺魂一事虽是失败了,不过本座倒也没输,你说是么?季公子。”

“季公子?你是季子安?”苍无念心头一动,目光敏锐的看向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手将罩在头上的连帽斗篷捋向后背,露出了一张俊秀却略显阴柔的脸庞。

“正是季某,少主有礼了。”季子安淡淡一笑,对着苍无念拱了拱手。

“竟然是你?你是巫族人?”安如月愕然,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一直以来在她眼里就是个娘娘腔的家伙居然会是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怎么?安姑娘似乎对在下颇有微词啊。”季子安嘴角轻扬,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哼,我可不敢。季公子要是一个心情不好,对我下个乱七八糟的蛊,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安如月白了季子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阁下巫蛊之术如此高明,想必在巫族之中定然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又是为何会助古问天行此逆天邪术?”许久未曾开口的洛凡淡淡出声。

“古庄主曾经救过我一命,虽然我也知道他当初救我的时候心怀叵测,不过我巫族之人向来是恩怨分明。他奈何不了我,而我又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我便允他一个心愿,教他引魂蛊以唤醒他的妻儿。”季子安悠悠然的解释道。

洛凡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在祭台上的两口冰晶玉棺上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而又扫视了一圈广场上横七竖八的百姓的身体,随后问道:“既然此蛊是阁下所授,想必阁下应该知晓如何唤醒这些无辜的百姓吧?”

季子安眉头扬了扬,他居然发现自己吃不准眼前这看起来有些浪荡的道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若说此人心怀大义,可是他先前明明没有立刻阻止古问天催动引魂蛊的举动,甚至明知道古问天很可能是在骗他,说此蛊对这些百姓无害,他也选择了默认。可若说此人心中无大义,那又是为何情敌与仇人当前,他居然迟迟未有动手的迹象,反倒是关心起这些百姓的安危来了。

“在引魂蛊还未激发出其效用之时的确是可以重新将这些百姓唤醒的。可如今,用这些百姓的魂魄炼制的屏障已被你击碎多时……除非你愿意消耗自身的法力去将这些魂魄的残片一一修补完全,否则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了。”季子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望着依然散逸在半空中的点点破碎的白烟,洛凡的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一起,他没想道自己初来之时打破的那个白色的屏障居然是用这些百姓的魂魄凝结而成的,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出手帮助的对象正是仇家之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亲

“师父,不若我们先将此二人拿下,把倾城救回来,之后再一起施法修补这些百姓的魂魄残片!”见洛凡陷入了犹豫,君奕晟急忙提议道。

他们与修罗族的仇恨不共戴天,对修罗女王曼沙更是恨之入骨,若是将她的儿子拿下,想必定能引出曼沙。修罗族的小王子在手,便是战也有了更大的胜算。

“奕晟所言在理。”惠姑对君奕晟的提议深以为然。

洛凡的眼神凝了凝,扫了安如月一眼之后便将目光定格在了苍无念的身上。如今苍无念已然身受重伤,若不是怕安如月对画倾城不利,想要将他拿下简直易如反掌。

见画族的几人都向自己投来了虎视眈眈的目光,苍无念的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苍凉之感,他很清楚,如果这几人同时对他发起进攻,他今夜恐怕真的要燃尽自己体内的二魂七魄才有可能全身而退了。可若真是那样做,他与灭亡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你们不能那样做。当年画……”

“如月,住口!”

安如月眼见这一触即发的恶战,情急之下便想道出当初画族被灭的真相,可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就被苍无念的厉声呵斥给打断了。

“小王子!为何不让我说?他们会杀了你的!”安如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是心痛和不解的看向苍无念。

苍无念眯了眯眼,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并非他不愿意让安如月道出真相,只是时隔这么多年,这样的说辞并不一定就能让洛凡等人信服,毕竟当年魔族的的确确是因为他们一行人才找到了画族,这一点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最重要的是,在场并非只有他们两方人马,古问天虽然受伤,但苍无念相信若是他想逃走并非不可能的事。至于季子安,此人太过诡异,还不知是敌是友,就这样贸然说出实情只会暴露画倾城的身份。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画倾城如今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画魂,但若是她的来历因此而被透露出去,恐怕日后将难得安生,即便有洛凡这样法力高强的前辈护着她,但是世间奇能异士何止万千,终是防不胜防。

“把倾城交给他们。”良久之后,苍无念淡淡开口。

安如月瞪大了眼睛,沾满泪痕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虽然她是不可能对画倾城下手的,但是她很清楚洛凡几人迟迟未对他们动手的原因必然是担心她会画倾城不利。如今苍无念命令她将画倾城交给洛凡等人,没有了这张护身符,他们今晚岂不是必死无疑?

洛凡和惠姑五人闻言也是微微一愣,皆是向苍无念投去怀疑的目光,他们可不相信苍无念会这样束手就擒,莫非他想使什么诈?

“交给他们吧。”苍无念心头泛起一抹苦涩,见安如月愣神,再次淡淡出声。

安如月看了看靠在她肩头的画倾城,突然灵机一动,画倾城如今身中“魂牵梦萦”,而苍无念是这世上唯一能替她解除蛊毒之人,若是将这一点告知洛凡等人,他们出于对画倾城安危的考虑,一定不会对苍无念下杀手的。

可就在安如月心头窃喜天无绝人之路的时候,一直未曾言语的荆从义却是突然一把从安如月手中夺过画倾城,飞身退到了数丈之外。

“荆从义,你干什么!”苍无念惊怒。

“少主,这姑娘如今是你唯一的护身符,属下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少主去送死。”荆从义面色凝重的说道。

“放了她,这是命令!”苍无念沉声喝道。

“属下跟随少主多年,为少主马首是瞻,少主前途不可限量,何苦为了一名女子英雄气短!”荆从义不为所动,他不明白画倾城对于苍无念的意义何在,他只知道他眼下必须阻止苍无念这自掘坟墓的做法。

“你……”苍无念气结,居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假仁假义!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好心,何必要在此惺惺作态!”君奕晟怒火中烧,十分鄙夷的怒斥道。

“你这属下倒是忠心耿耿,可惜……太自不量力了。”洛凡一声轻笑,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然出现在荆从义的身侧,抬手一挥便将荆从义一掌击飞,另一只手护住了画倾城,转瞬又飞身回到了原地。

先前洛凡一直迟迟未曾出手,是因为他知道安如月不是凡人,他曾经领教过曼沙的法力,虽不知深浅,但也着实令他感到头疼。修罗族毕竟崇尚勇力,法力远非人界可比,即便安如月的法力不如曼沙高强,但是画倾城在她的手上,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他也不敢贸然出手。

但是荆从义就不同了,只一眼洛凡便能看出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纵然武艺高强,但是却没有法力。以洛凡的修为,对付一个不会法术的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

从洛凡出手将荆从义击倒在地,再到他带着画倾城回到惠姑几人的身边也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安如月反应过来的时候,画倾城已经被洛凡交到了惠姑的手里。

早便知道洛凡的厉害,可是真正看到他出手的时候,安如月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她心头也很是疑惑,为何刚才洛凡一直迟迟不曾对她下手。这样快的速度,这样强的法力,对付她也就是一招就够了。

若是洛凡知道自己十分高估了安如月,恐怕他也会哭笑不得。

“看看她究竟如何了?”洛凡对着惠姑轻声问道。

一看之下,惠姑便知道此时的画倾城情况十分的不好。只见她全身发烫,面色潮红,嘴唇也开始干裂。

一手扣住画倾城的脉搏,惠姑面色当即大变,侧过头对着苍无念怒目而视,怒斥道:“无耻!”

“惠姑姑,小倾城情况到底如何?”君家兄弟见惠姑面色如此难看,急忙问道。

惠姑显然是气得不轻,她一手搂着画倾城,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苍无念,怒骂道:“你这卑鄙下流的登徒子,居然……居然……”

“惠姑姑,他到底对倾城做了什么?”君奕晟见惠姑气得话都说不完全,心下更是焦急。

“他居然对倾城下了……下了‘一夜笙歌’。”惠姑颤声道。

“‘一夜笙歌’?这……是媚药?”君奕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惠姑无力的闭了闭眼,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单单是媚药,还是性子极为猛烈的媚药。”

“那该怎么办?小倾城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姑娘,总不能让她与男子做……做那种事吧。”君奕轩急得直跺脚。

惠姑痴痴的盯着画倾城的脸,眼神之中竟然流露出些许绝望之色。

见惠姑不语,洛凡叹了口气道:“若是普通的媚药,泡泡冷水熬过去这段时间也就没事了。可是这‘一夜笙歌’的药性却是极为霸道,被下了此药之人若是在两个时辰之内不沾雨露,即便能熬过去药效发作的时间,日后也会落下病根。”

“会落下什么样的病根?”君奕晟急忙问道。

“若是男子,便再难人道。若是女子,便终身无法受孕。”惠姑闭了闭眼,声音低哑的说道。

“此药竟如此歹毒?”君奕轩惊呼。

“从倾城的脉象看来,她中此媚药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有余了。这该如何是好……”惠姑讷讷的开口。

君奕晟的面色变了几变,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咬了咬牙,双膝重重跪于地上,对着惠姑拜了一拜,抱拳说道:“请惠姑姑做主,将倾城许配与我。奕晟虽不才,但此生定当拼尽全力护得倾城周全!”

在场的人因为君奕晟这一举动都吃了一惊,只有古问天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可!”

片刻的愣神过后,惠姑等人却是听见了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急喝之声。

其中两个声音来自苍无念和安如月,这倒也还在惠姑和洛凡的意料之内,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却是来自许久未曾言语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黑袍男子——季子安。

听见自己的主人居然会开口阻止,姬无心疑惑的看了看身边这个在她看来凡事都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男子,她不明白为何主人会出言阻止。

苍无念眼神微凝,同时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季子安。他自然明白季子安肯定是知道画倾城中了“魂牵梦萦”,可是他却吃不准季子安出言阻止究竟是何用意。

感受到众人的疑惑,季子安虽面色如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那句“不可”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的内心竟然起了些许不寻常的波动。

古问天和苍无念之间,他本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但是从内心深处而言,他更看好苍无念。他甚至考虑过,是不是该适时出手帮苍无念一把,好为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拉来一大助益。

很快的,季子安便将心头那不寻常的波动抛诸脑后,他确定自己定然是为了交好苍无念才会出言阻止君奕晟对画倾城的求亲。无论如何,在画倾城体内的“魂牵梦萦”被解除之前,她是绝对不能与任何男子有肌肤之亲的,况且蛊毒一事他也算是有些责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们不能杀他

“无耻之徒,你有什么资格反对我娶倾城?若不是你用这种下流卑鄙的手段,倾城也不会身处险境!”短暂的错愕之后,君奕晟迅速将季子安的态度抛在一边。只见他对着苍无念怒目而视,周身弥漫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下一刻君奕晟便飞身而起,手中的折扇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直冲苍无念而去。

“小王子!”安如月大惊,几乎在同一时间,她也鼓动起体内所有的法力,朝着君奕晟奔了过去。

“十五年了,这笔账是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眼见着安如月和君奕晟扭打在了一起,洛凡终是将目光再一次投向苍无念,淡淡开口说道。

苍无念眉头紧蹙,倒不是他害怕洛凡,而是他担忧画倾城的安危。

不过由不得他想太多,洛凡已经朝着他飞身而来,在他掌心间凝聚的金色的法力光芒,让苍无念丝毫不怀疑这一掌若是击打到他的身上,他就是不死恐怕也会重伤不起。

可就在苍无念准备强行催动体内法力以避过洛凡的攻击时,他的余光却下意识的扫过了古问天的脸。

不看也便罢了,这一个不经意的扫视,苍无念居然看见古问天的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他便发现,不知在何时,古问天居然悄悄在暗中凝聚了法力,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按照苍无念原本的理解,古问天这暗中凝聚的力量定然是冲他而来的,毕竟他想要抽自己的魂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此时看来,古问天竟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从背后袭击洛凡。转念间苍无念就已然明白其中缘由,定是因为他先前知道了云蕊心中从未对洛凡忘情,以古问天心胸之狭窄性情之偏激,定然是心生妒恨,想要将洛凡除之而后快。

这片刻的思考与犹疑,使得苍无念已经失去了躲避洛凡攻击的最佳时机,他强行凝聚的法力可以堪堪抵挡住洛凡的攻势,可是那样的话,洛凡定然会被古问天偷袭成功。

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就当作是为了当初无意中对画族造成的灾难而赎罪吧。若他不死,定然要向洛凡道出真相。

一道耀目的紫光自苍无念的指尖溢出,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道紫光竟然是冲着古问天而去的。

飞身而来的洛凡在看见苍无念嘴角那抹带着决绝的自嘲笑意之时,心下就微微有些动容。这样的笑意他曾经见过,就是那夜在皇宫,一身夜行衣且脸覆面具的苍无念受伤之后,在面对他的盘问和即将发动的攻击之时,他也曾经这样笑过。

笑容很淡,无害且无奈。几乎就是一个瞬间,洛凡便下意识的收住了些许攻势。随后他便发现,他想要攻击的这个年轻的男子,指尖凝聚的法力竟然朝着他的斜后方发起了进攻。

心思清明如洛凡,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那个方向正是古问天的所在,想必古问天因为今夜完全明白了云蕊的心意,对他起了杀心。只是让洛凡百思不解的是,为何苍无念要冒着可能丧命的危险去帮他抵挡古问天的偷袭。

紫光划破虚空,在挡下古问天的攻击之后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直接轰在了古问天的胸口。

“噗”的一声,古问天口中鲜血喷吐而出,他的身体也狼狈的被打翻在地。

“小畜生!”古问天气息凌乱而虚弱的怒骂一声,又是一口鲜血不可抑制的从口中喷出。

听见古问天倒地的声音,洛凡的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虽然他下意识的收住了些许攻势,可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根本容不得他改变攻击的轨道。

“小王子!”与君奕晟扭打作一团的安如月始终未曾将注意力从苍无念的身上转移过,如今看见他居然准备不闪不避的承受洛凡这一掌,不由得高声惊呼起来。

而君奕晟借着安如月这一个分心的空当,一道掌力劈出,直冲着安如月的胸口,安如月大惊之下躲闪不及,只来得微微及侧过身子,随后她的肩头一阵钝痛传来,君奕晟的掌力劈在了她的肩膀上,直接将她击飞到丈许之外。

先前君奕晟在与安如月纠缠打斗之时也如同安如月一般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当他看到苍无念突然对古问天发起进攻的时候,心下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在他看来,他却是认为苍无念已经放弃了抵抗,他一定深知自己不是洛凡的对手,所以干脆先下手除去古问天,所谓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思吧。

但是君奕晟不能够理解的是,他的师父洛凡为何在看见苍无念对古问天出手之时将原本不可抵挡的攻势收住了大半。对这些残酷的修罗,洛凡竟然也能生出不忍之心吗?

这一切不过皆是君奕晟心中瞬间而过的念头,在他将安如月一掌击飞的同时,他便借着反冲而来的力道扭身转向了苍无念的方向。洛凡这收去了大半攻势的一击根本不足以重创苍无念,如今仇敌当前,他君奕晟势必要将苍无念给留下,不惜一切代价。

“不要——”

被击倒在地的安如月眼看着君奕晟和洛凡二人齐齐攻向苍无念,而苍无念周身却是没有任何用以抵挡攻击的法力波动,安如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喊。

“砰”的一声巨响,以苍无念为中心的那一块区域散发出了刺眼耀目的白光,白光将苍无念、洛凡以及君奕晟三人的身形全都笼罩了起来。

安如月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顺着眼角滚落而下,“小王子……为什么……”

就在安如月心灰意冷不忍直视这残忍的景况之时,祭台的另一角却是响起了惠姑的惊呼之声:“倾城……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这一声惊呼,安如月猛然张开眼,与此同时先前将注意力集中在洛凡和苍无念身上的所有人的目光也皆是看向了惠姑。

只见惠姑满脸的惊愕之色,双手还维持着之前搀扶着画倾城的姿势,然而她的手中却空无一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倾城人呢?”君奕轩哑然,愣愣的盯着惠姑的双手,先前画倾城明明就在他们的身边,怎么他不过是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小倾城就突然不见了?

季子安先前与在场的人一样,皆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苍无念的身上。眼看着洛凡和君奕晟都对苍无念发起了进攻,而苍无念却是再也无力抵挡,他的心中正有些怅然,看来苍无念今夜是注定难逃此劫了。

可是当他因为惠姑的惊呼而下意识的朝他们这里看过来时,目光却是忍不住的凝了凝,眉头也跟着紧锁起来。一个身中“一夜笙歌”半昏半醒的女子,何故如此诡异的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下一刻又是一声巨响,众人还未来得及想明白画倾城究竟为何消失不见之时,又齐齐的扭头看向了苍无念那一处。

先前第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眼的光芒,光芒将苍无念三人的身形皆笼罩在其中,根本看不清楚那光罩内的三人到底情况如何。

而如今伴随着第二声巨响,强烈的光芒却是开始缓缓的散逸而去,与此同时有两道身影略显狼狈的踉跄着往外后退了几步。这两个身影众人看得真切,正是洛凡和君奕晟。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奕晟稳住了身形,疑惑的看向洛凡。

洛凡剑眉紧蹙,却是未曾答话,只是凝着目光盯着他们面前还未完全消散的光芒。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刺眼的光芒最终是消散而去,剩下的是一片薄薄的白色光罩,不消说,就是这光罩抵挡住了洛凡和君奕晟的攻击。

而让众人惊讶的并不是这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光罩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而是此时踏着莲步从光罩之中缓缓走出来的女子。

“倾城?你……你……”君奕晟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

“倾城姑娘……”安如月痴痴的盯着远处的女子,讷讷的开口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君奕轩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惠姑。

“画儿……”画倾城的身后,苍无念也是愕然的盯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先前来自洛凡和君奕晟的攻击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深知自己如今受伤不轻,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最后一点法力也用来对付古问天了。

原本他想着,受了这两人的一掌,是死是活都由得天意了。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局势居然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逆转。

女子一身素衣盈盈而立,一阵清风拂过,带起了她的裙角和发丝,使得此时的她看上去宛如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神女。

“你们不能杀他。”画倾城淡淡的开口,声音听起来清冷至极,完全不似她平日里活泼天真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善后

“倾城,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见画倾城摆明了一副要护着苍无念的架势,君奕晟急忙呵斥道。

画倾城闻言微微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君奕晟。

也就在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画倾城那原本明亮水灵的双目之中如今却是一片混沌之色,仿佛此时是另外一个灵魂在支配着她如今这副身体。

“我说了,你们不能杀他。”画倾城依旧是淡淡的开口,声音之中没有情绪,听不出喜怒。

君奕晟看着眼前清清冷冷、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气息的画倾城,心头居然莫名的生出些许敬畏之感。这还是画族当初那个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小公主吗?

就在君奕晟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洛凡却是一把拉住了他,面色凝重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见众人不语,也没有再出手袭击苍无念的意思,画倾城悠悠的将目光转向了倒在地上只剩下半口气的古问天。

“本座……竟是没有看出来,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古问天挣扎着,喘着粗气冷笑道。

“便是神仙也不敢逆天而行,你这半吊子的修仙之人,还妄想逆天改命。”画倾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苟延残喘的古问天,仿佛只要她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要杀便杀,本座在这人世间闯荡了千年有余,还不需要你这黄毛丫头来教训!”古问天不屑的冷哼道。

“自作孽不可活。”画倾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古问天,语气之中似是夹杂了些许怒意。

“呵呵呵呵……”古问天突然低笑起来,随即他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目光不甘的看向画倾城身后的苍无念,气息凌乱而虚弱的说道:“本座若是死了,你也休想安生。千机阁……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闻言,苍无念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在这千机阁十几年,自然知道如此盘根错杂的一个组织能够长此以往的屹立不倒定然是有不寻常的地方,他一直猜测千机阁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加强悍的后盾,只可惜他却始终没能查出什么端倪。

想起古问天先前与他的对话,他问他是不是“那边”派来监视他的,“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何看古问天当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很是忌惮又愤恨的模样。

“杀了你,为免也太便宜你了。”画倾城冷冷的开口,同时素手轻扬,袖袍一挥,一道白芒打进了古问天的身体之中,只听见古问天惨叫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画倾城收回手,目光淡淡的看向安如月道:“如月姑娘,他就交给你了。”

安如月略显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想走近画倾城,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畏惧。

想了想,安如月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而是将视线转向惠姑几人,欠了欠身低声说道:“当年之事,我家小王子其实也是受害者之一,无论你们信与不信,这一切都是他人的阴谋。王上为了小王子一心求医,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不利。”

君奕晟闻言冷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洛凡却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见洛凡不发话,惠姑几人也皆是皱眉不语,气氛一时间沉闷了起来。

良久之后,只听得洛凡一声轻叹:“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安姑娘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不若便请二位随我们回斩罗宗详细道明当年的情况吧。”

安如月微微一愣,转而向苍无念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苍无念面无波澜,轻轻的对她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画倾城见双方达成共识,淡淡的开口。就在众人洗耳恭听她的下文时,她却是缓缓的转过身,朝着苍无念伸出了手,轻声道:“阿念,我们走。”

阿念,我们走……

阿念……

这世上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可是当苍无念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却是瞳孔骤然紧缩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心口之处也是一阵难以遏制的翻涌,比之先前拥抱画倾城之时波澜更甚。

脑中一阵剧痛传来,这种疼痛让苍无念几近晕厥,他狠狠的咬了咬牙,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他的手便被画倾城拉住,掌中传来的滚烫温度让苍无念猛然惊觉此时的画倾城体内还有“一夜笙歌”未除。

“画儿,你……”苍无念下意识的开口,抬眼却见画倾城此时的面色十分的难看,美眸之中混沌与清明之色相互交替闪烁着。

“阿念,我们走。”画倾城又轻声低唤了一句,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却带着些许迫切和隐忍的意味。

也由不得苍无念愿意不愿意,画倾城便拉着他的手飞身而起,迅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此处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也走吧。”季子安目送二人离去之后,淡淡的对着身边的姬无心说道。

“洛凡前辈,倾城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姑怔愣了好久,终于是缓过劲来,急急走到洛凡的身边担忧的问道。

洛凡面色凝重,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从倾城刚才的情形看来,倒像是唤醒了许久前的记忆,就仿佛她的体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另一个人的存在?难道倾城被人夺舍了?”惠姑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不是夺舍,或许是她的前世也不一定。我曾经听闻,只有法力高强且带着执念转生而来的人,才有可能在特殊的情况下唤起前世的记忆。不过这样看来……倾城似乎跟那个古无念早有牵扯。”洛凡凝望着画倾城和苍无念消失的方向,悠悠的说道。

“师父,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君奕轩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们几个先随我用法力将这里残破的魂魄修补完整,待这些百姓魂魄归位之后,我们便回斩罗宗吧。”洛凡淡淡道。

“那个……惠姑娘,可以……可以劳烦你一件事吗?”安如月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惠姑转过头,神色复杂的打量着安如月:“何事?”

安如月对着惠姑欠了欠身,随后指着身后不远处昏迷在地的荆从义说道:“这位荆大哥是小王子府上的管事,他只是一介凡人,并不知晓倾城姑娘的身份。先前他也是护主心切,得罪之处如月在这里替他向各位陪个不是。还望惠姑娘能帮忙看看,他是否有大碍。”

惠姑闻言皱了皱眉,正要答话,洛凡却是淡淡道:“放心吧,我自然知道他只是一介凡人,所以下手之时留了分寸。晚些时候将他一同带回斩罗宗,休息一日便无事了。”

“如此便多谢洛凡前辈了。”安如月心下松了口气,对着洛凡盈盈一礼。

……

一个时辰之后,洛凡五人面色皆是有些苍白。那么多百姓的魂魄碎片光靠他们五个人的法力来修补,的确是消耗很大的一件事。不过还好,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洛凡站起身子,周身荡漾起金色的法力波纹,只见虚空中一道道缥缈的白烟随着他不断变换的掌印有条不紊的飞向广场之上倒地的百姓体内。

“师父,这些百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见洛凡收敛了气息,最后一道白烟也回到了它归属的身体内,君奕晟在一旁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洛凡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随后他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走吧,回宗。”

“那……他们怎么办?”惠姑将目光看向祭台上的两口冰晶玉棺,小心的问道。

洛凡微微怔了怔,并没有答话,而是缓缓的踱步至云蕊所在的那口玉棺边上。

望着洛凡此时的背影,惠姑忽然觉得这位看起来一直都放荡不羁的画族前辈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心智坚毅的男子,在失去深爱的女子之后越是容易变得疯狂。只不过洛凡的疯狂不似古问天那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玉棺晶莹而透明,棺内的女子依然是千年前那般俏丽娇艳的模样。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般。

洛凡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摩挲着棺盖,那平日里慵懒涣散的双眸之内竟是涌起了淡淡的薄雾。

良久之后,洛凡缓缓的抬起头,将目光定格在了安如月的脸上,轻声道:“初见你之时,我竟是没有发现你的眉眼与蕊儿有些神似。”随后他又自嘲一笑,“看来,师兄对蕊儿的情谊当远胜于我。”

安如月闻言有些无措,她下意识的将视线看向玉棺内的女子。先前她只是瞧见这两口玉棺内躺着一个女人和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除了觉得有些诡异之外,却并没有将心思放在其中。

而如今细看之下,安如月竟是有些吃惊,倒不是她觉得玉棺内的女子与她的容貌有什么相似之处,而是因为她察觉,这女子的身上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波动,那是属于修罗一族特有的气息。

莫非……

见安如月神色有些古怪,洛凡又是一声苦笑:“看样子,连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我不是这么认为的。”安如月一个激灵,急忙开口否认。

“不是这么认为的?那你方才的神情是为何?”洛凡眉头微蹙,不解的问道。

缓了缓心神,安如月却是十分认真的说道:“如月虽不曾倾心于哪个男子,但是在如月看来,若是真心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其他人即使生得与他再相似,终究还是另外一个人。洛凡前辈不曾发觉我与蕊儿姑娘相似,足以证明在前辈心中蕊儿姑娘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听了安如月这番话,洛凡的面色竟是微微凝了凝,随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赞赏之色,“世间之事,果然还是当局者迷。枉我洛凡自打来到这天地间便一直自命不凡,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安如月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这洛凡不似古问天那般偏执,否则仅仅是因为她长得跟云蕊有几分神似,就要将她抽魂炼魄,她可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师父法力高强,心怀宽广,本就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如今怎的为了仇家爪牙的几句话而妄自菲薄。”君奕晟一脸不悦的说道。

洛凡淡淡的瞥了君奕晟一眼,对于这个徒弟,他心中一直都有数,天赋资质颇高,但骨子里却是个傲气而又固执的人。这样的人有两个最大的弱点:其一,是他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再改变,即便是错的,也不愿意去承认;其二,便是经受不起打击。引导得好,他可成就一番伟业,若是引导得不好,恐怕便会成为一方祸害。

当年画族被灭一事,洛凡知道他心中一直在自责与愧疚,若非他还知道自己背负着这份责任,恐怕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也不无可能。

然而,洛凡在这俗世间飘荡了千年,早已明白了凡事不能光看表面的道理。当年之事他并非亲眼所见,但是因为他心中的些许怀疑以及画墨风临死前并不完整的一句话,他的双眼已然被族人的鲜血染红,一颗心也被仇恨所蒙蔽。

可是从他这些日子与苍无念几次短暂的接触和今夜的情景看来,他更愿意相信这当中确有很深的误会,甚至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思及此,洛凡缓缓开口:“回宗吧,将这两口玉棺一并带回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念神交

那一头,画倾城拉着苍无念飞身离去之后,不多时,二人便抵达了与盘溪镇相临近的一座城内,此城名为卧龙城,在万桑国与高丝国的交界之处算得一座较为繁华的城池。

二人的脚刚踏上卧龙城的地界,画倾城便十分虚弱的瘫在了苍无念的怀中,此时的她,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仿佛再多走一步她便会虚脱倒地不起。

见画倾城的情况如此糟糕,苍无念也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咬了咬牙,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同时快速的前往离他们最近的客栈。

一家名为“相聚欢”的客栈之内,店小二正在打扫卫生,掌柜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查看着今日的账簿。

“砰”的一声,苍无念一脚踹开了客栈的大门,快速的走了进去。

“诶诶诶,我说这位公子,小店今儿已经打烊了,您这样闯进来……”店小二在看见来人如此粗鲁莽撞,不由得失声喊道。

还未等店小二说完话,苍无念却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凉彻骨,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惊得店小二一个哆嗦,把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来到柜台边,苍无念小心的将画倾城放下来,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钱袋扔在掌柜的面前,沉声说道:“给我一间最好的厢房。”

掌柜的本来看见来人如此蛮横,心下有些不悦,不过在看见柜台上鼓囊囊的钱袋之后,他的两眼顿时放出了精光,立刻摆出了一副笑脸说道:“好说好说,公子来得正巧,今儿我们这客栈还就剩下一间上好的厢房。公子且随我来。”

苍无念再次抱起画倾城,在掌柜的带领下进入了二楼的最角落的一个厢房之中。

“公子还有何需要请尽管吩咐!”掌柜的别有深意的瞅了一眼苍无念怀中的女子,殷勤的说道。

“去给我打一盆凉水送来,要快!”苍无念沉声道。

“好嘞,公子请稍等。”掌柜应了一声,随后识趣的退出了房门。

苍无念急忙将画倾城放到床榻上,蹲伏在她的身侧,担忧的问道:“画儿,你如今感觉怎么样?”

听见了苍无念的询问,画倾城艰难的睁开眼睛,声音虚弱的说道:“阿念……如今只有你,只有你……”

“是,只有我,我该怎么做?”苍无念紧握着她的手,无措的问道。

“我这副身体,本就中了蛊,如今……如今还被人下了‘一夜笙歌’……”画倾城呼吸急促,眼神之中的混沌之色也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再一次听见“一夜笙歌”,苍无念的心头顿时揪了起来,如今距离画倾城被下药马上就要过两个时辰了,若是他不有所决定,恐怕画倾城这辈子便将再也无法受孕,这样她就会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可是他害怕,他怕他解了她这一时的*,换来的会是第二日她的爆体而亡。

就在苍无念心头焦灼之时,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公子,您要的凉水。”

苍无念急忙起身开门,接过店小二手中的面盆之后沉声道:“你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店小二心下一动,偷偷的往厢房之中床榻的方向扫了一眼,用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殷勤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如此……小的便先告退了。”

店小二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苍无念便已然一把将房门给关上了。店小二摸了摸鼻子,嘟哝道:“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原来也跟那些逛窑子的大老粗一样猴急。”

苍无念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别人怎么想,他急忙将面盆放在桌上,将手巾打湿后来到床榻前,替画倾城擦拭她那潮红滚烫的脸颊。

“热……无念哥哥,倾城好热,好难受……”饱受煎熬的画倾城在感受到脸上的凉意之时,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苍无念的手。

“画儿,我到底该怎么办?”苍无念皱着眉头,心中十分的犹豫。

“阿念……阿念……”画倾城再次睁眼,对苍无念的称呼又变成了“阿念”。

“我在,只是……”苍无念已经不想再计较为何画倾城时而唤他“无念哥哥”,时而又唤他“阿念”,只是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能解决画倾城眼下的困境。

“抱紧我……用法力……催动你的意念与我相融……”画倾城急切的说道。

“意念?”苍无念愣了愣,有些不明白画倾城的意思。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画倾城却是一把搂住了他脖子,力气大得根本不像一个虚弱得随时会晕过去的人。

苍无念猝不及防被她的力道一带,原本受了伤的身体便不受掌控的滚落在床上,结结实实的将画倾城给压在了身下。

“嗯……”画倾城一声闷哼,饶是苍无念看上去虽略显消瘦,但终究是堂堂七尺男儿之身,这一压差点让她喘不上气来。

苍无念心头一惊,急忙朝着床内翻了个身,侧躺在她的边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床榻之上,美人在怀,两人此时的姿势看起来暧昧无比,没有了任何的言语之后,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四目相对,画倾城的眼中依然混沌,可是却闪烁着莹莹点点的水光,那双眼睛满怀深情、痛苦、隐忍,还满怀着无限的媚色。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凝视着画倾城的脸,苍无念居然发现自己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按照常理,接下来该发生些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他却偏偏不敢轻举妄动。

“无念哥哥……”见苍无念只是痴痴的盯着她的脸却迟迟未有动静,画倾城死死的咬着唇,终究还是忍不住呢喃道。

“画儿……你……”苍无念的声音有些暗哑,他虽没有了感情,但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此情此景,已然是在挑战他意志的极限。

“无念哥哥……阿念……快……我……”画倾城眼中的神色变换得频繁,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妖娆。

“画儿,你会后悔的……”苍无念几乎是从牙缝间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原来,没有爱不代表就会没有欲,此时的他,已然是*中烧。

下一刻,苍无念的唇便情不自禁的吻上了画倾城的唇,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对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

女子的唇柔软而又滚烫,一经触碰,苍无念的心中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流淌而出,这种感觉迅速的扩散至他的四肢百骸,同时却令他的脑海清明了起来。

好像曾几何时,他也这样亲吻过一个女子,唇间的触感也是这样柔软而滚烫,也是这样芳香而清甜。这究竟是来自何时的记忆,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唇齿相交,女子一声嘤咛,手臂犹如水蛇般攀爬上他的后背,滚烫的身躯亦是止不住微微颤抖。苍无念脑海之中短暂的清明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不由自主的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神奇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脑海中的画面他看得真切,正是他和画倾城此时相拥亲吻的情景。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让他不由得面红耳赤。

他看见自己与画倾城意乱情迷,两人吻得愈发的深情忘我,彼此急切的相互探索着……不多时二人便衣衫尽褪,他亲吻遍她潮红而滚烫的肌肤,最终占有了她美丽而生涩的身体……

几经缠绵,耳边传来画倾城无意识的低喃,声音听来娇媚无比。苍无念只觉得头昏脑涨,竟然一时分不清那声音究竟是脑海中的画面里传来的,还是他怀里拥着的女子口中传来的。

……

良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苍无念缓缓的睁开眼,想要看看怀中的女子如今情况如何。

入眼的是一双水波流转的美眸,画倾城的眼中已然一片晶莹透亮之色,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也已经褪去,只剩下双颊两抹绯红的云霞。

苍无念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他还抱着她、吻着她,他急忙将自己的唇移开,一脸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念哥哥……”画倾城心中羞赧无比,轻轻低唤了他一声,便急忙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不敢再看他。

“画儿……我……”苍无念讷讷的开口,可是他居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不确定画倾城是否也看到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属于他二人的春色潋滟的画面。

“无念哥哥,从今夜起,倾城便是你的人了。倾城不求别的,只求无念哥哥能让倾城相伴左右,直到终老。”怀中女子腼腆一笑,娇声说道。

“画儿,你刚才……都看见了?”苍无念尴尬而又不确定的问道。

画倾城轻轻的点了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得到了画倾城肯定的答复,苍无念茫然的张了张嘴,可是内心之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塌,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画倾城微微抬起头,看见苍无念茫然无措的样子,她缓缓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道:“无念哥哥不必自责,我知道无念哥哥是为了解我体内的媚药才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况且倾城亦还是清白之身。只是……只是倾城早已心系于你,即便是意念神交,倾城也已然是无念哥哥的人了。此生……也再不会与旁的男子有牵扯。”

第一百一十九章 骗子

看着面前的女子如此抛却矜持深情而真挚的告白,苍无念竟突然觉得胸口憋闷无比,好像有一层无形但却又异常坚韧的网蒙在了他的心上,明明体内血气翻涌,却是无论如何也冲不破心头那层阻碍。

觉魂!

苍无念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今时今日这般迫切的想要拥有自己的觉魂。若是他未曾失去过觉魂,他定然能感知到,他一定深爱眼前这美丽而执着的女子,他定然能够毫不犹豫的许下他此生最重的承诺。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还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若是他三魂健全,恐怕也不可能来到人界,不可能认识她,不可能发生如今的这一切。就仿佛,他们生来就注定是要错过彼此。

看着苍无念突然变得冷厉起来的面色,画倾城的身体微微僵了僵,莫不是她以此为理由想要跟在他的身边,遭到了他的反感?还是说,苍无念不喜她这样不知矜持的女子?

胸口血气翻涌更甚,苍无念忍不住一把将画倾城推开,飞快的起身下榻,夺门而出。

“无念哥哥……”不明所以的画倾城眼睁睁的看着苍无念如同避之唯恐不及一般的飞速离开了房间,她想要起身去追,可是最终却是无力的瘫倒在床。

夺门而出的苍无念闪身来到这客栈的一个无人角落,刚稳住身形,胸口翻滚的气血便再也压制不住的上涌。

“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吐而出。今夜终究是受伤不轻,加上他先前的确是激发过燃魂咒,虽然没有燃尽他体内的二魂七魄,但是仍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他如今这副状态,本该好好的静养调息,可偏偏方才为了解画倾城体内的“一夜笙歌”,他无意识的再次动用了法力。而后来面对画倾城的告白,无从感知爱意的他却是牵动了体内的怒意,这无疑是给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该死的!”苍无念恨恨的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怒,是为了那份无从回应的深情,还是为了魔族对他的算计。

强行压下体内妄图再次上涌的血气,苍无念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今夜解决了古问天,也算是解决了他这十几年来的一块心病,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倒是觉得愈发的沉闷压抑起来。

良久之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飞身回到了厢房的门口。

刚抬步跨进房门,入眼之处却看见画倾城紧紧的抱着被子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先前还满面红霞的她,此时却是一脸的惨白,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小脸上挂满着泪痕。

苍无念心下一惊,他怎么就忘记了,先前的意念神交仅仅只是解了她体内的媚药,而真正会要了她性命的,是她被姬无心种下的“魂牵梦萦”。

方才他什么也没有说,在听了她袒露心迹之后便略显粗暴的将她推开然后夺门而去,想必他这个举动定是又让这敏感的女子误会了什么。

“画儿……”苍无念轻唤了一声,急忙走向床榻边。

听见有人叫她,画倾城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在看清来人之后,先前缓缓滑落的泪水顿时如泉涌一般的夺眶而出。

“画儿,别哭了,方才是我不好。我只是……”苍无念无措的想要安慰,可是开口才发现自己似乎无从解释。难不成告诉她,他先前仓促的离开只是为了不让她看见他吐血的样子?

手忙脚乱的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可是指尖刚触碰到她的面颊,苍无念就忍不住微微一颤——她的泪水,居然如此冰凉。

事实证明,想要安慰一个女子,“别哭了”这三个字往往是毫无成效的。更何况此时的画倾城已然是蛊毒发作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这泪水是想止也止不住。

想到先前两次她蛊毒发作的模样,苍无念心下一叹,一把将她从角落捞起,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画儿,对不起,对不起……”苍无念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后背,低声呢喃道。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后,画倾城已然是十分的习惯与贪恋他温暖的怀抱了。她原本以为,苍无念愿意拥她入怀,甚至今夜还与她拥吻,用法力凝聚的意念替她解去了体内的媚药,至少说明在他的心中是有她的位置的。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在她对他表明心迹,想要常伴他左右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反而看起来甚是为难与愤怒的模样。

在画倾城看来,若是心仪一人,便该同她这般渴望与对方长相厮守。从初识至今,苍无念对她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颇为关切,那看似淡漠无情的眼中时常透露出隐隐的忧虑之色,若非在意一个人,冷情如他,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亲近旖旎。

可如今画倾城却是完全没了底气,她突然想起了姬无心说过的话,她说他是个冰冷得仿若没有灵魂的人。

无力的靠在他的肩头,周身的冰冷开始渐渐的有所消散,画倾城心下无奈,她十分鄙夷自己为何如此贪恋这个男子的怀抱。可是每当她觉得周身泛起刺骨寒意的时候,他的怀抱又的确能够缓解她的痛苦。

半晌过后,画倾城的心思渐渐的清明起来,身体也不若方才那般僵硬迟缓。她微微侧过头,想看看苍无念的脸,可是鼻尖之处却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无念哥哥,你……你受伤了?”画倾城秀眉紧蹙,急忙直起了身子,目露忧色的凝视着苍无念的脸。

屋内烛火莹莹,画倾城毫不费力的便看见了他在灯火映衬下俊美却苍白的脸庞。

“没事……一点小伤罢了。”苍无念扯出了一个让他如今看上去能尽量显得云淡风轻的笑容,轻声说道。

画倾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的医术虽及不上姑姑,但是眼下苍无念的面色分明就写着他如今情况十分的不对劲。更何况她从未与男子有所接触,苍无念是第一个走进她心中并且与她暧昧纠缠的男子,他身上的味道就犹如镌刻在她脑海中一般,想忘都忘不掉。

而如今她分明嗅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若非伤势严重,他此刻苍白的面色又该作何解释。

心中涌起一抹不悦,几日之前在他府上,他明明答应了她,有什么困难都要与她一同面对,可如今倒好,他分明是什么事都想瞒着她。

思及此,画倾城俏脸一沉,猝不及防之下伸手便扣住了苍无念的手腕。

不是第一次替他把脉了,他的脉象依然如同第一次那般,让她感受得不真切。但与第一次他中了姬无心的毒甲不同,这一回画倾城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动得毫无章法:时而磅礴有力,就仿佛他体内有什么躁动不安的东西在涌动着;时而又虚无缥缈,不细细感受几乎难以察觉,就好像随时会消逝那般。

松开了他的手腕,画倾城忍不住噘起了嘴,气鼓鼓的推了他一把。

冷不丁被面前女子一推,毫无防备的苍无念竟是“咚”的一声撞在了床围上,不偏不倚的正好击中了他的后背心。那个位置先前他与古问天打斗时,双双将对方击飞后,他曾重重的撞击在那祭台的石柱之上。

如今画倾城的力道虽不能与古问天相比,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还是让他疼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自从受伤到现在已然一个时辰有余,他没有分毫调理内息的时间,体内躁动的七魄早便不受他的控制,这一切无疑是给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又是一阵气血翻涌,苍无念只觉得喉头一甜,尽管他很努力的想要压制住,可是一丝血水终究是不受控制的溢出了嘴角。

这一幕看得画倾城又痛又怒,她当然知道以她刚才的那点力气根本不足以伤到苍无念,而眼下他偏偏因此而口吐鲜血。

“骗子,无念哥哥是个大骗子!”画倾城狠狠的握紧了拳头,美眸中噙着泪水,低声骂道。

苍无念无奈的闭了闭眼,索性将身子倚靠在床头上,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这么些年,都习惯了。”

都习惯了……

听见这几个字,画倾城立刻就联想到在他府上的时候,他为了照顾她,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也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说“都习惯了”。

这么些年究竟是多少年,而他到底又习惯了多少她难以想象的逆境。

“既然无念哥哥什么痛苦都能习惯,为何不能习惯一下倾城?为何不能与倾城坦诚相对?”画倾城忍不住质问道。

“……”苍无念哑然。这个问题真是刁钻,竟是让他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回答。

见苍无念凝着面色不说话,画倾城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几乎将指甲嵌进手掌心。

第一百二十章 狠心与执念

“画儿,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良久之后,苍无念悠悠的冒出这么句话。

闻言,画倾城那揪起来的心总算是微微松了松,不过面上却是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嘀咕道:“我知道,我特别傻嘛。”

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不,你很聪明。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第一次遇见你,便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可是听姑姑说过,这俗世间的轻薄男子在搭讪女子的时候就喜欢这么说。无念哥哥怎的也学起那些浪荡轻佻的登徒子了!”画倾城强忍着笑意,佯装不悦道。

“我说的是真的。而且这种感觉,我从未对别人提起过。”苍无念嘴上说着不管她信不信,可是看见画倾城一脸质疑的表情,他居然有些急了。

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画倾城终于是破涕为笑。随后她凝视着他的双眼十分认真的说道:“我相信你。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无念哥哥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让我忍不住的想要靠近。那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我天生就应该守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苍无念闻言却是愣了愣,画倾城这番话,前面两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最后一句为何听起来如此别扭?难道不该是男子守护女子,不让女子受到伤害吗?怎么画倾城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竟会有如此奇异的想法?

忽然间,苍无念想起了一个多时辰之前,在盘溪镇中央的祭台之上,当他放弃抵抗准备承受洛凡和君奕晟二人的联合攻击时,画倾城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身前,几乎抬手之间便替他挡下了那可能致命的一击。

从内心深处而言,苍无念不是没有惊叹的。因为他一直也没有看出来,这个心思单纯的美丽女子竟然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可是后来当他看到她那双充满混沌之色的双眼,以及她对他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思及此,苍无念蹙眉问道:“画儿,你可还记得先前在盘溪镇上发生的事?”

画倾城的美眸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她茫然的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我只隐约听见姑姑说我中了‘一夜笙歌’,奕晟哥哥和洛凡前辈好像因此对你很愤怒,似乎他们还要出手伤你。别的……我就真记不清了。”

听得画倾城的回答,苍无念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他相信画倾城不会骗他,可是当时出手护住他的又却是画倾城无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体内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是什么原因她会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呢?

“那……你可还记得你之前唤我什么?”苍无念试探着询问道。

画倾城一脸不解的盯着苍无念,嘟哝道:“我不是一直唤你‘无念哥哥’吗?哦,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因为不晓得你的名字,所以唤你‘小哥哥’。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记得你唤过我‘阿念’?”苍无念追问道。

“阿念?”画倾城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声,随即她的脸突然就红了,轻声说道:“这样亲切的称呼,想必……想必只有夫妻之间才会这么叫吧。”

夫妻?苍无念微微一愣。第一次听见有人唤他“阿念”,他只是觉得这个称呼似曾相识,让他的心中涌起一抹异样的波动。然而他却是没有留意到这样的称呼显得太过的亲昵。

看着画倾城的俏脸红扑扑的模样,苍无念心头一叹,好像他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诚然他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容易让画倾城产生误解的话来,否则画倾城也不会这么快就对他情根深种。

见苍无念面色有异,画倾城这才反应过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着重的去体会苍无念方才问话的重点。

转念一想,画倾城大感不妙,急忙问道:“无念哥哥为何有此一问?莫非我意识不清之时曾这样唤过无念哥哥?”

嘴上这样问着,画倾城却是在心中暗暗叫苦,她倒真的想过有朝一日嫁他为妻,可以堂堂正正的唤他一声“阿念”。可如今他二人这不尴不尬的关系,苍无念甚至对她的表白都尚未有所回应,这一句“阿念”叫出口,她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闻言,苍无念的面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意识不清之时无论说些什么都无可厚非,可是意识不清之时还爆发出那么惊人的力量,那着实是令人费解。除非……

想到这种可能性,苍无念的心中一阵难以遏制的动荡,难道画倾城的前世是一个法力十分强悍的人、神、或者妖?不仅如此,她定然还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这也不对呀?苍无念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而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本来应该叫做苍妄。

之所以没有在修罗族中这么介绍自己,是因为这个名字与千年前的修罗王如出一辙,他弄不清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与苍妄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才给自己取名无念。

至于为什么要叫“无念”,他也不是很明白,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意念在暗示着他,让他一定要忘记些什么,忘记了,就不会再惦念着。

可是,他到底要忘记些什么呢?

脑海中一阵剧痛传来,苍无念急忙抛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忍不住自嘲起来:既然是要忘记的,为何又要去追究,忘了,不好吗?

半晌之后,苍无念才悠悠一叹:“许是我听错了吧,毕竟这世上从未有人如此唤我。”

画倾城松了口气,可是心头却隐隐有些失落,从未有人如此唤他,为什么她不可以成为第一个呢?原来在他的心里,她终究还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是嘛……”画倾城垂了垂眼,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中的失望,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轻声道:“终有一日,会有那么一个女子如此称呼无念哥哥的。只是希望那个女子出现之时……无念哥哥不要忘了我才是。”

傻丫头,那个女子不就是你吗?可是……如今的我,如何能给你承诺啊……

觉魂,又是觉魂!这已经是今夜他第二次想起这件事了。一日不重塑他的觉魂,他便一日无法真切的体会到爱一个人的心情。或许重新拥有了觉魂之后,凭借他现在的法力,他能够慢慢的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那些关于苍妄,关于洛书残片,关于洛河神女,以及关于那一句似曾相识的“阿念”,这所有一切令他想要深思便头痛难忍的事情,或许都有着很大的关联。

没有彻底的遗忘,说明心中曾有很大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狠心的想要忘却,却又如此执着的难以忘怀?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就犹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实在是令他难以心安。

先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因着思及觉魂一事又开始动荡起来,苍无念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鲜血再一次溢出了他的嘴角。

画倾城此时才猛然惊觉,刚才她明明是想要关心他的伤势,可是怎么就不由自主的跟他使起了小性子。

急忙伸手摸向腰间,可是摸了半天她却没有摸着自己从不离身的小瓷瓶。

“糟了,我的生元丹!”画倾城心下一沉,她的生元丹连同那套小药童的衣服一齐放在了斩罗宗,那日她洗漱完毕换回了女装,竟是忘了要将丹药贴身放好。

“无碍的,我这伤势,休息一晚应当便无大碍了,咳咳……”苍无念见她焦急的模样,想要出言安慰,可是话刚说完,他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看你这样子,怎么会无碍呢?不行,明日一早我们便回斩罗宗,我得让姑姑好好替你瞧瞧。”画倾城担忧的说道。

听见“斩罗宗”三个字,苍无念不由得蹙起眉,不得不说在他猜到洛凡创立此宗的目的之后,他的心头便极为的不舒服。就算当初是因为他的缘故,魔族才会找上画族并且将画族给灭了,但是说到底,修罗族也只是被魔族算计了一把,终究是替魔族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

这个时辰,想必安如月应该已经随着洛凡他们回到斩罗宗了吧,这十五年的误会,终归还是到了必须要解开的这一天。

只是……画倾城能够谅解他吗?

“画儿,有件事,我觉得我应当同你说清楚。”苍无念面色凝重,终是下了决心。

见苍无念如此正色,画倾城却是心下一惊,难道他不愿意跟她一起走?

“在无念哥哥说这件事之前,倾城也有句话想先说清楚。无论如何,在无念哥哥的伤养好之前,倾城都不会离开的。”画倾城咬了咬唇,坚定的说道。

苍无念闻言却是一阵苦笑:“我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只是……若你听完这件事之后,恐怕……我想留,你也未必会留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坦言相告

画倾城秀眉紧蹙,疑惑的看向苍无念:“无念哥哥此言何意?”

一声长叹,苍无念缓缓的开口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再瞒着你的了。其实,我并非人族,我来自南海之南的迦蓝海域,而那里是修罗族的栖身之所。”

画倾城闻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讷讷说道:“你说……你是修罗?”

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修罗。而我的母亲,是修罗族的女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便是修罗族的王子。”

好半晌,画倾城才缓过劲来,原来他是修罗王子,难怪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凡人的气息,也难怪他的脉象她总是感受得不真切。

“既然你是修罗族的王子,又为何万里迢迢的来到人界,还在人界受那么多苦呢?”画倾城不解的问道。一族的王子,身份何等的尊贵,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在这人界的江湖之中遭罪呢?

“十八年前,修罗族中出了叛徒,勾结魔族妄图除掉我。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想过要直接杀了我。对方引来了魔界的凶兽,此凶兽名为‘噬魂兽’,以吸食魂魄为生。而我在那一次变故之中,被那噬魂凶兽吞噬了体内的一缕觉魂。”苍无念淡淡说道。

“被吞噬了觉魂?”画倾城愕然。她从未想过,原来苍无念小的时候经历过这么恐怖而痛苦的事情。要知道,魂魄被生生抽离身体的那种痛苦,可远胜于被剥皮抽筋。

等等,被吞噬了觉魂?那也就是说,苍无念的体内早就没有了觉魂,没有觉魂就意味着他没有了感情,失去了对世间一切情感的感知能力。

难怪,难怪他在面对自己的表白时会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原来,他一直都无法体会自己心中的感情究竟是何模样。

“是的,十八年前,我便已经没有了觉魂。我的母亲因此带我来到了人界,寻找一个名为‘画族’的隐世部族。那个族群的人皆有仙根,天生擅画。据说在画族当中,有一种无限接近天道的人,被称之为‘画魂’。除了夺舍,恐怕这天地间只有‘画魂’才能帮我重新勾勒出失去的那缕觉魂。”苍无念凝视着画倾城,缓缓的解释道。

“画族……画魂?”画倾城的美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为何听见这两个奇怪的名字时,她的心中莫名的涌上一抹哀伤。

“母亲带着我,在人界寻找了三年。终于有一天我们遇到了第一个来自画族的人,那个人便是洛凡。”苍无念接着说道。

“洛凡前辈?你说洛凡前辈是画族人?那这么说……姑姑和君家三位哥哥也是来自画族吗?”画倾城吃惊的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意,他深深的凝视着画倾城的脸,轻声道:“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你,也是画族的人。”

“我?”画倾城更是惊愕,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和姑姑还有洛凡前辈有这样一层关系。

“不错,你是画族人,而且……你是画族既定的画魂。”苍无念点头说道。

“你说……我是画族的画魂?怎么可能……我不会画画呀。”画倾城一脸茫然的说道。

“这便是我要说的重点,我只希望你听完之后……不会因此而记恨于我。”苍无念一声叹息,终究还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不会的,我相信无念哥哥不会伤害我的。”画倾城美眸中波光粼粼,无论如何,她都是信他的。

苍无念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当年,母亲带着我找到了洛凡前辈,请求他带我们去往画族,不过最终遭到了他的拒绝。后来阴差阳错,我们遇到了君家的兄弟,依我猜测,当年君奕晟也是为了弄清楚画族那些法力高强的前辈是否真的能够画魂,因此将我们一行人带进了画族。但是可惜的是,画族的族长告知我母亲,在画族的历史上并未出现过真正的画魂,对于我的觉魂,他们无能为力。”

“然后呢?”画倾城知道,接下来的一切才是苍无念此番话的重点所在,她好奇的同时,一颗心也不由得纠结在了一起。

“然后……我们便启程离开了画族,准备返回迦蓝海域。可是就在那时候,魔族却来到了人界。在我看见魔族军队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们定是一路尾随我们而来。因为魔界凶兽培养过程缓慢,需要吞噬大量强大的魂魄才能迅速成长,变成一个个恐怖的杀伐工具。若我所料不差,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着能够不断重复再生魂魄的方法,好迅速的养成噬魂兽。”苍无念说到这里,却是忍不住顿了顿,因为他发现画倾城的面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所以,他们利用你们,找到了画族,逼迫画族交出画魂,并且屠杀了画族所有的族人,是这样吗无念哥哥?”画倾城面带痛苦之色,眼中满是晶莹的泪水。口中虽质问着,但她分明是想得到苍无念否定的答案。

苍无念无奈的闭了闭眼,深深的叹了口气:“没错,他们兵分两路,其中大部分人马进攻了画族,还有几个冒充我修罗族的大将军王,想要活捉我和我的母亲。母亲在最后一刻将我和如月送进了事先布置好的传送阵,她自己却落到了他们手中。而我便是在那时,被传送到了千机阁的总舵,之后便成为了古问天名义上的义子。”

听完这一切,画倾城颓然的靠在了床榻的一角。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她梦境中的画面,画面中那个原本美丽的山谷转瞬间血流成河的模样,还有那一具具倒在她面前的尸体。原来,那不仅仅是个梦,那些死去的人们,全都是她族人亲人。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从画倾城的眼中滚落下来,与惠姑编造她身份时杜撰的瘟疫之说不同,这一次,画倾城是真切的感觉到内心深处的伤痛。虽然她依旧不记得儿时发生过的事,但是当她听苍无念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种血脉相连的疼痛感却是真切的蔓延遍她的周身,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良久之后,画倾城缓缓抬手,慢慢的拭去脸上的泪水,凝视着苍无念问道:“无念哥哥,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是画族既定的画魂,因为我有可能帮你重塑觉魂,所以你才会如此在意我?”

苍无念剑眉紧蹙,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诚然,他在画族被灭后暗中寻了她十五年,的确是为了有朝一日待她成为真正的画魂,能为他提笔勾画出他体内早已失去的觉魂。可是,这真的只是他在意她的唯一理由吗?

半晌,苍无念悠悠一叹:“画儿,我不想骗你,我会如此在意你,的确是因为你是画族的既定画魂。我们幼时曾经见过两次面,那时候我的眼睛并非像现在这般,许多人见了我的双眼,都将我视为妖怪。只有你未曾害怕过,还许诺说若是有朝一日你成为了真正的画魂,要为我画一双紫色的眼睛。”

……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画儿从来没见过比小哥哥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你看见我的眼睛,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小哥哥的眼睛可好看了,画儿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呢!”

“小哥哥,可以告诉画儿你的名字吗?等画儿有一天真的成为了画魂,画儿一定去找小哥哥,然后给小哥哥画一副紫色的眼睛。”

……

脑海中,再一次回响起那一个小男孩与一个小女童的对话,这一次,画倾城终于听见了那女童后面所说的内容。

“原来……你真的是那个眼蒙素帕的小哥哥?而信誓旦旦说要替你画一副紫色双眸的小女童,就是我?”画倾城一脸的木然,喃喃说道。

“你想起来了?”苍无念有些吃惊的问道。

摇了摇头,画倾城的表情依然不知所措:“我只是一直反反复复的看见这些残破的画面,要说想起什么,我脑中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的人,往往是最无助的。苍无念也有过这样的体验,他很明白画倾城这一脸的茫然是为了什么。

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苍无念一声轻叹:“我们明日便回曲平山吧,你儿时的记忆想必是被封印了,你姑姑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的。”

没有反抗和挣扎,画倾城像往常一样,十分乖巧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但此刻的她眼神却是十分的迷离,只听她淡淡说道:“无念哥哥,如今我尚未完全记起过去的事情,仅仅只是听你口中所说,我便如此难过。若是我全都记起来了,你就不怕你的觉魂此生重塑无望吗?”

闻言,苍无念涩然一笑,轻声说道:“若你真的因为画族一事而无法面对我,那也是我命中注定要承受这一切,怨不得你。”

画倾城心头一阵酸楚蔓延:无念哥哥,你当真是不了解我。画族被灭,与其说是因你而起,不如说是因为有我的存在。我在意的是,我终究不会是镌刻在你心头的那个人,若你的觉魂一日不重塑,那你还能多在意我一日。若是有朝一日你三魂健全,那时候的我对你来说,还算什么呢?

泪无声无息的落下,不知过了多久,画倾城竟是疲累的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隐隐约约间,苍无念只听见她梦呓般的低喃:“无念哥哥……我该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有你们,也会有别人

……

斩罗宗内,那间用仙法维持着十位画族元老尸身不腐的石室今日又多加进来两口棺材——正是洛凡等人从盘溪镇带回来的那两口冰晶玉棺。

安如月将十五年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之后,深深的对着画族十位元老作了个揖,转而对洛凡等人诚恳的说道:“整件事的经过大致便是如此,如月绝没有半句虚言。”

“照你的说法,就连曼沙也落入了魔族手中?”洛凡蹙眉问道。

点了点头,安如月的眼神有些哀伤:“依小王子的推测,当时王上定是看出了前来接应我们的大将军王是他人假冒的,而凭我们的法力显然不是对方对手。所以最后王上不得已将小王子托付于我,而她自己却没能跟着我们一起进入传送阵。”

“大将军王?我倒是隐约记得有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自称是大将军王的左将,好像叫……叫玄什么。”惠姑不太确定的说道。

“你说的可是玄拓将军?”安如月急忙问道。

“对,就是玄拓!”惠姑立刻点头肯定。她的脑海中努力的回忆着当年的情形,若有所思的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此人看上去神情木讷,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甚是怪异,好像跟个人偶似的。”

“不应该啊。玄拓将军跟小王子在同一夜受到了噬魂兽的攻击,小王子失去的是一缕觉魂,而玄拓将军却是被吞噬了识魂,没有了识魂,他根本就没有自主意识……”安如月说到此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几人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震惊和一抹恍然,没有自主意识的玄拓居然能够从遥远的迦蓝海域来到洛河之东,还能指挥着一群魔族军队对丹青谷发动进攻,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在失去了觉魂之后就被他人所控制了。而这个控制玄拓的人,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定是那勾结魔界并且妄图加害苍无念的叛徒。

“惠姑娘,你可还记得,当年率领魔族大军的将领除了玄拓之外,是否还有旁人?”安如月急切的问道,希望能走惠姑这个目击者的口中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便是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因为我对那个女子印象太深刻了。”惠姑一声轻叹,语气之中竟是有些难以名状的艳羡之意。

“女子?”安如月显然是吃了一惊。

“不错,是一个十分美艳妖冶的女子。当时丹青谷的隐匿仙障之外,半空中的魔族军队黑压压的一片,只有那个女子特立独行,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裳,看上去十分醒目。”惠姑肯定的说道。

在听见“美艳妖冶”这四个字的时候,安如月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再听见惠姑说对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裳,安如月便已然能够确定,那个女子定是赤刹无疑。

只见安如月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恍然,又由恍然转为愤怒,最后再由愤怒转为哀伤与担忧。

“没想到,居然是她……”短暂的沉默过后,安如月喃喃的说道。

“她是什么人?”洛凡疑惑的问道。

“呵,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曼沙王上前世欠了她的,从小就被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压着风头。千年前因为上一任修罗王离去之前留下的一句话,曼沙王上成为了修罗族的新王,即便如此,却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她挑拨修罗皇族之间的关系。只是没想到最后,王上还是着了她的道。”安如月一声苦叹,竟是说不出的感慨与无奈。

虽然安如月没有详细道明这两姐妹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是在场的都是心思剔透之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权利的斗争是永恒不休的,家族有家族权利的斗争,部族有部族权利的斗争,皇族有皇权之争,更何况曼沙与她的姐姐那是一界的王权之争。

“原来这十五年来,我们一直都恨错了人。”惠姑忍不住黯然一叹,其余几人也皆是垂着眼沉默不语。

“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你们修罗一族给我们画族引来的这场灾难。如今你三言两语便想撇清关系,这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事?”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这声冷哼正是来自从一开始便不置可否的君奕晟。

不料君奕晟话音刚落,洛凡的面色却顿时冷厉了起来,只听他一声冷喝:“奕晟,跪下!”

见师父洛凡突然发难,君奕晟不解的看向洛凡,一脸倔强的问道:“徒儿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见君奕晟不为所动,洛凡目光微凝,下一刻他猛的一扬手,一道劲力扫过君奕晟的双膝,迫使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师父!”君奕晟一脸羞愤,怒声喊道。

“不明白为师为何让你跪下?”洛凡眯了眯眼问道。

“请师父明示!”君奕晟咬了咬牙,沉声答道。

“你好好看看,你如今跪拜的可都是画族中德高望重的元老们。我让你跪他们,你可有怨言?”洛凡扫了一眼面前的十口棺材,淡淡问道。

“自是不敢有怨言!”君奕晟皱眉答道。

“当年,是你将修罗女王带入了丹青谷,若不是你擅作主张,魔族如何能尾随他们一举将我画族全灭?就这一点而言,画族被灭,第一个逃不了干系的人就是你!”洛凡沉声斥道。

没有料到洛凡会旧事重提,而且会用如此重的语气责备君奕晟,在场的几人皆是面色大变。当年得知画族惨遭灭亡,君奕晟险些一蹶不振,如今虽然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可是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件事始终是君奕晟心中一个难以抹去的伤疤。

“洛凡前辈,说起来此事也怪不得奕晟,当年他……”

“惠姑姑,不必说了。”

惠姑焦急的开口想要替君奕晟解释什么,可是话说一半,却被君奕晟淡淡的开口打断了。

“师父说得没错,当年之事,奕晟难逃干系。这十几年来,若非为了替画族报仇赎罪,奕晟这一条贱命,早就不愿继续苟延残喘于世!”君奕晟眼眶通红,低声说道。

“师父,当年之事也不能全怪罪于大哥,我们也是有责任的,若师父要责罚,便将我们二人也一并罚了吧!”君奕轩和苏白眼见着洛凡越来越冷厉的面色,急忙齐齐跪地恳求道。

“哼,你兄弟三人当真是手足情深。”洛凡冷冷的扫了一眼君奕轩和苏白。随后却是一声叹息,对着君奕晟说道:“奕晟,你还不明白吗?当年之事,你始终还是未曾走出来。这些年你一直生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尽管你隐藏得很好,但是每当你听见与修罗族有关的消息,你就会怒不可遏,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讲。与其说你是在恨他们,不如说你因为恨自己而因此迁怒于他们。”

君奕晟闻言,如遭雷击,那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子亦忍不住微微抖了抖,那原本充满着愤怒与不甘的眼神,也涌上了一抹茫然。

见君奕晟如此反应,洛凡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这世间有太多连神仙都无法掌控的事。但是天道轮回,凡事总有因果。我画族被灭,追根究底是因为魔族觊觎我族的画魂,只要他们起了这样的心思,这中途发生的一切都改变不了我们最终会被灭族的命运,无论是你还是修罗王子,都只是这因果之间的牺牲品,没有你们,也会有别人。你明白吗?”

“没有我们,也会有别人?”君奕晟喃喃的重复了一声,似是依然在思考洛凡此番话中的道理。

“我们不曾怪罪过你,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没有动过陷害画族的心思,也没有做出伤害画族的举动。追寻根源,修罗女王曼沙亦是如此,她只是一心想替自己的孩子重塑觉魂,从未想过与人不利。为何我们能因此不怪罪于你,你却不能因此而放下你心中十几年来那子虚乌有的仇恨?”洛凡淡淡的问道。

“师父……奕晟愚钝,有些事情的确一时半会儿还是想不明白。”良久之后,君奕晟颓然的开口说道。

“想不明白,你便在这里好好的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洛凡一声叹息,随后对着其他几人招呼道:“让他自己在这里静心思过吧,其他人随我回随云苑,有些事情,需要重新打算了。”

前往随云苑的路上,惠姑忍不住担忧的问道:“洛凡前辈,先前你对奕晟的态度如此严厉,我担心他……”

“担心什么?担心他会因此寻短见?”洛凡挑眉问道。

“若是换到十几年前刚画族刚被灭的时候,兴许他会自寻短见。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只是怕,他会因此一蹶不振。”惠姑想了想,做出了十分中肯的回答。

“玉不琢,不成器。奕晟这孩子是什么性子你应当跟我一样清楚。他这样凡事只凭自己的好恶去判断,迟早会出大事。今日我也只是给他一个提醒,但愿他自己能够想明白。”洛凡无奈的叹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郁闷的乔三娘

随云苑中,乔三娘早已等候在那里,见洛凡几人回来了,急忙起身上前迎接:“洛大哥,你们回来了。”说话间,乔三娘抬眼瞧见了跟在洛凡几人身后的安如月,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是你?”

看见乔三娘出现在这里,安如月也是颇感意外。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乔三娘作为一个凡间的女子,不会任何的仙法道术,这十五年过去了,她的容貌竟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依然如同当年在邵扬镇初见之时那风韵犹存的模样。

不过短暂的惊讶过后,安如月便释然了。乔三娘跟洛凡在一起,以洛凡的本事,帮助一个凡人女子驻颜应该不算难事。

“乔掌柜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安如月对着乔三娘欠了欠身,淡淡笑道。

“我早已不是什么掌柜的了,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今日竟会在这斩罗宗内相遇。看来姑娘和你家夫人果非凡人,这十几年过去,姑娘的样貌竟是与当年丝毫不差。”乔三娘感慨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艳羡之意。

“原来,你们也认识?”一旁的惠姑打量着二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疑。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别在外面杵着了,进去说话吧。”洛凡淡淡开口打断了几个女人之间的交谈。

走进屋内,乔三娘下意识的朝屋外又看了看,随后疑惑的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吗?奕晟呢?”

提到君奕晟,洛凡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让那孩子在石室内思过,有些道理他不想明白,怕是不行的。”

说起石室,乔三娘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先前洛凡几人回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她在这随云苑中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到洛凡。在询问了百里笙之后她才知晓,洛凡此番归来还带回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以及两口棺材。

对于那两个中年男子,乔三娘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是当她得知那两口棺材中分别躺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男童的时候,她的心却隐隐的感到了不安。

“我听百里前辈说,洛大哥带了两口玉棺回来?不知……那玉棺之中躺着何人?”乔三娘略带小心的询问道。

闻言,洛凡的面色不由得微微凝了凝。他一直都清楚乔三娘对他的心意,虽然他知道自己无法接受乔三娘,但是他终究是不愿意伤害到她。可是玉棺中的女子,的的确确是他洛凡这千年多生命里唯一深爱的人,这是不可抹灭的事实。如今玉棺都带回来了,乔三娘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见洛凡不语,乔三娘的心中微微一疼,凭借女人的直觉她也已然猜出,那玉棺中的女子定然是洛凡十分重视的人。

“三娘只不过随口一问。若是洛大哥不便说,那就当做三娘没问过吧。”乔三娘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佯装不在意的说道。

“倒也没有什么不便说的。那两口玉棺里分别躺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男童。女子名叫‘云蕊’,是我师兄的结发妻子,那男童便是他们的孩子。”洛凡淡淡说道。

云蕊?莫非她就是洛凡当年喝得酩酊大醉时口中无意识低喃的那个“蕊儿”?而这个蕊儿,居然还是洛凡师兄的发妻?

原来……她姓云。

难怪洛凡会给自己的住处取名“随云苑”,曾经乔三娘一直以为这是洛凡洒脱逍遥的一个象征。如今看来,这随云苑的“随云”二字,竟是为了表达洛凡对云蕊刻骨铭心的思念。

看见乔三娘脸上黯然的表情,安如月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叹,原来这十几年过去了,没有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容貌,连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丝毫的进展。看来,洛凡当真是爱惨了玉棺内那个被他唤作“蕊儿”的女子,否则一个女子如此痴情的追随他这么多年,再怎么样的铁石心肠也该化为绕指柔了。

“对了,洛凡前辈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同大家商议吗?”见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闷,惠姑急忙岔开了话题。

“既然洛大哥有事要同大家商议,那三娘便先行退下了。”乔三娘心头一叹,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而一直以来洛凡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不希望她参与,索性她便识趣的主动开口告辞。

“你留下来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是你不方便知道的。”就在乔三娘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洛凡却是淡淡开口说道。

乔三娘闻言身形一滞,从前她在洛凡与惠姑等人商议事情的时候离开,洛凡从未曾开口挽留过。今日倒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他将云蕊带了回来,便好断了她的念想吗?

这临门一脚她终归还是跨不出去,面对洛凡,她从来没有什么傲骨可言。她也很想知道,那个云蕊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为何会让洛凡时至今日都念念不忘。

几人坐下后,洛凡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决定从今日起,将‘斩罗宗’正式更名为‘斩魔宗’。这几日我便会将这个消息昭告江湖。”

“斩魔宗?为何突然要改成这个名字?”乔三娘疑惑的问道。

洛凡深深的看了乔三娘一眼,低声道:“不知你这些年是否有所耳闻,我建立这个宗派的最初目的,其实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前往南海之南的迦蓝海域,与修罗族决一死战。”

乔三娘垂了垂眼:“嗯,是有所耳闻。不过洛大哥不愿意说,三娘也从未曾问起过。只是三娘一直不明白,那远在南海之南的修罗族,与洛大哥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我和惠姑还有君家兄弟都来自一个隐世的部族,这个部族名为‘画族’。十五年前,画族被灭,我一直以为那是修罗族所为,所以在那之后不久我便创立了这斩罗宗,为的就是能够替画族报仇。”洛凡语气淡淡的说道。

“那洛大哥现在将宗门改名为‘斩魔宗’,莫非……”乔三娘话说一半,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

修罗一族的名声在人界已经足够让人闻风丧胆了,而魔族……那却是与仙界一样遥不可及的存在。神与魔本就是两个极端,对于凡人而言,神可以救世,而魔却是灭世的象征。

如今,洛凡将宗门改名为“斩魔宗”,显而易见的,他是打算对魔族发起进攻。尽管乔三娘知道洛凡很强,但是他再强,终归还是个凡人,一个尚未得道成仙的凡人,法力再高,如何能与魔抗衡?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嘛。”洛凡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后正色道:“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修道之人分内之事,更何况,我的族人也是死在他们的手里。”

“可是洛大哥,传言魔族心狠手辣,而且法力高强,凡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呢?”乔三娘担忧的问道。

闻言,洛凡却是扬了扬眉头,将目光看向了安如月。

乔三娘一脸不解,只是下意识的随着洛凡的目光也看向了安如月。

安如月见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心下感慨一叹,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盈盈一礼:“多谢洛凡前辈愿意相信我。我修罗一族与魔族积怨已久,若能得人界奇人异士的相助,想必他日我们与魔界开战,胜算也更大些。”

听了安如月这番话,乔三娘是彻底的惊呆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些年因为洛凡的关系,已经是培养出了一颗强大的内心,对世间一切未曾听闻的稀奇古怪的事物都能淡定的面对。

可是当她清清楚楚的听见从安如月说出的“我修罗一族”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是当真无法淡定了。

好半晌之后,乔三娘才艰难的开口,声音都略带着颤抖:“你……你说,你说你是修罗?那……那你家夫人和少爷……”

安如月淡淡一笑:“我家夫人是修罗女王曼沙,少爷苍无念,乃是修罗族的王子。”

“我的天啊……”乔三娘简直欲哭无泪,她当年在邵扬镇遇到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怪胎啊。

“我有一事倒是十分好奇。”洛凡突然开口,向安如月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何事?”安如月问道。

“当年我见到你们王子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分明是如死水一般的灰色,为何如今看上去却与常人无异?难道他的觉魂已经恢复了?”洛凡不解的问道。

“此事说来,还得感谢画族已故的族长。当年他将一枚丹青灵玉送给了王上,说那枚灵玉具有温养神魂的功效。我和小王子被传送到千机山庄后昏迷了几日,我醒过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安如月答道。

“原来是丹青灵玉。不过族长可曾告诉过你们,体内没有了觉魂,使用这丹青灵玉温养神魂是有弊端的?”洛凡又问道。

安如月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画族族长曾说过,若是小王子没有办法很好的掌控自己体内剩余的二魂七魄,很有可能会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些年小王子一直都挺好的,没看出来丹青灵玉对他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闻言,洛凡的眼中竟是流露出些许赞赏之色:“果然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若没有很好的自制力,没有很强大的信念支撑他,恐怕他现在的性情会比冷漠无情更糟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害相权

“说起这个……如月还有一事相求。”安如月抿了抿唇,对着洛凡几人又是一礼,语气诚恳的说道。

“你是想说画魂一事?”洛凡面色平静的看着安如月,淡淡的问道。

“不错。我和小王子始终都相信,画族之中画魂一说不会是空穴来风。既然倾城姑娘是画族新一任被选中的画魂,为何不让她试试,或许她真的能够替我家小王子重塑觉魂呢?”安如月的眼中带着恳求,语气异常坚定的说道。

听了安如月的话,洛凡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族之人凭借高深的法力,画出些有灵性的物事倒也不是不可。可是画魂……谈何容易啊!且不说究竟要修习到何种境界才能参透我族至宝‘蜃光’内的秘密,恐怕便是画魂需要的天才地宝也是可遇不可求。说来我也好奇,没有了觉魂本与性命无碍,为何曼沙当年如此执着的要替无念重塑觉魂呢?”

为何如此执着?安如月一声苦笑:“谁希望自己的孩子这一生的感情都一片空白呢?小王子前途无量,将来定是要掌管修罗界的,作为一个王者,若是冷漠无情,那对他的子民来说将会是多大的灾难啊!而且我总觉得,小王子似乎失去了很多记忆,那些记忆或许还牵扯到他的前世。如果重新拥有了觉魂,他也许就能从这些情感当中找回他的记忆,甚至是找回他曾经拥有的力量。”

“前世么……”听安如月提及前世,洛凡下意识的自语了一句,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先前在盘溪镇时,画倾城为了保护苍无念而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还有她那淡漠清冷的声音以及那充满混沌之色的双眼。

“这么说起来的话,难道倾城和无念真的在前世便有所瓜葛?”洛凡甚是不解的嘀咕道。

“倾城?怎么这件事还跟倾城妹妹有关吗?”乔三娘一头雾水的在边上听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一个能插上嘴的话题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提起画倾城的时候,在座的几人面色却都发生了变化。

看着大家古怪的面色,乔三娘有些尴尬的问道:“怎么了?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吗?”

君奕轩和苏白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今晚小倾城也出现在了盘溪镇,而且也不知她当时是怎么了,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清清冷冷,法力却十分了得。而眼下……”

君奕轩没有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扫过了安如月和惠姑。

要说在场谁的心情最复杂,那自然是非惠姑莫属。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丫头身中媚药,她已经是够心痛的了,可偏偏那丫头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无视众人的态度,独自带着一名男子飞身而去,这简直是让惠姑欲哭无泪。

她心中明了画倾城心仪苍无念,而现在在得知苍无念的真实身份以及弄清楚了这十几年来的误会以后,虽说她的心里还是无法立刻就接受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倒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对苍无念抱有成见了。

可是坏就坏在,如今两人名不正言不顺的,而画倾城离去之前体内媚药还未除去。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会做些什么,这几乎都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够得到答案的事,这叫惠姑的心里怎么能是个滋味呢?

安如月的想法其实和惠姑也差不多,但是她却在心下暗自替自家小王子感到欣喜:或许经过这一晚,还真成就了两人的好事也不一定。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糟了!”安如月惊呼一声,她总算想起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怎么了?”见安如月大惊失色,惠姑的一颗心立即就提了起来。

“洛凡前辈,惠姑娘,这一次恐怕你们真得赶紧替我们家小王子想想办法了。就算是为了倾城姑娘,小王子的觉魂也是无论如何都要重塑的,否则……否则……”安如月有些语无伦次,急得几乎跳脚。

“如月姑娘稍安勿躁,坐下来慢慢说,为何无念的觉魂重塑与否会与倾城有关?”洛凡轻声安慰着问道。

安如月咬了咬牙,恨恨道:“还不是都是那个无心傀儡,那日在皇宫,洛凡前辈揭穿了她的身份,她将倾城姑娘挟持而去,然后在倾城姑娘体内种下了一种名为‘魂牵梦萦’的蛊,那个蛊……那个蛊……”

“你说倾城被那个冒牌公主下了蛊?这怎么可能?”惠姑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离开皇宫后的几日,她担忧画倾城的身体,每天都有替她把脉,但却并没有发现丝毫的异常。

“倾城姑娘的确是被下了蛊,而那蛊的蛊引正是我家小王子的血。此事说来复杂,总之……总之那蛊一日不除,倾城姑娘便一日无法离开小王子的身边,否则便会蛊毒发作。若是离开超过三日,她便会心力交瘁而亡。”安如月急切道。

“那你可知解蛊之法?”惠姑问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这知道和不知道都解不了倾城姑娘体内的蛊啊。”安如月一脸苦相的说道。

“此话何意?”洛凡皱着眉问道。

“那个姬无心告诉我家小王子,若是想解倾城姑娘体内的蛊毒,需得他……需得他与倾城姑娘行夫妻之礼。而且……还必须得是在小王子爱上倾城姑娘的情况下,二人共赴巫山,此蛊才能解除。否则……倾城姑娘第二日便会爆体而亡。”安如月面带难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杀千刀的巫族!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倾城?”君奕轩一个没忍住,一拍大腿怒骂道。

“这世间……竟有如此诡异阴毒的蛊?”惠姑有些怀疑的看向安如月。

洛凡却是深深叹了口气:“不要小看了巫族。三界众生皆逃不了七情六欲,巫族之人更是擅长利用巫蛊之术控制这七情六欲。这巫蛊之术便像是凡世间江湖门派的武学,初学时不过都是那几个招式,可是每个人的天赋和造诣不同,蛊毒也便如同武学一般千变万化。”

“难怪之前奕晟求娶倾城的时候你们会提出反对……若真是这样,那倾城岂不是危险了?”听了洛凡的解释,惠姑的面色不由得开始发白。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想,他应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想到那张绝色而淡定的俊颜,洛凡一声感叹。他相信这个年轻人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欲望左右心智的人,否则……以画倾城无意识中爆发出来的强悍力量看来,前世的她,应该也不会如此在意他了。

只是这样一来,画倾城兴许能保住一条命,但是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了。

“洛大哥,惠姑姑,事情或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你们先不要如此悲观啊。”乔三娘出言安慰,尽管她自己心底也并不看好这件事。

这几乎等同于自欺欺人的安慰对惠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发红的眼眸中满是痛色:“画儿,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经历些苦难,又何来的成长与担当。若是她命中注定该有此劫,我们再如何埋怨老天爷,也是于事无补。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除倾城体内的蛊。”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师父所言极是,不过此事不好办啊。小倾城心仪修罗王子,可是对方根本不知情为何物,这剃头挑子一头热,此蛊根本无解嘛!难不成让小倾城移情别恋吗?”君奕轩摊了摊手嘟哝道。

“移情别恋怕是不可能了。据我这几日的观察,倾城姑娘对小王子的感情迅速加深,定是有这蛊毒在作祟的缘故。两者相互影响,蛊毒发作一次,中蛊之人的感情就加深一分,而感情越是加深,蛊毒似乎就发作得越频繁。而且这蛊毒还与倾城姑娘的情绪有很大的关系,若是她对小王子感到伤心或者失望,即便小王子在她的身边,蛊毒依然会发作。”安如月很是无奈的解释道。

“那这么说起来,只有想办法替你们王子重塑觉魂这一条路可走了。也罢,等他二人归来,便将真相告知于倾城吧。若是她也无法参透‘蜃光’内的秘密……那他二人这一生怕是也只有错过了。”洛凡很是感慨,这二人的命格还真是相生相克,也不知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乔三娘眼神灼灼的凝视着洛凡,她能感觉到他在说起“错过”二字时语气中掩藏的那抹悲伤,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与深爱之人生生错过是怎样的一种无力与痛苦。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但愿他们二人能够平安归来。”惠姑有些木然的说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歇息吧。奕轩、小白,你们送惠姑回房去。”见惠姑黯然神伤的模样,洛凡心中明了,怕是她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画倾城身上发生的这些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洛凡的前尘往事1

目送君奕轩和苏白陪着惠姑离去,安如月和乔三娘却是不为所动,在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有立刻动身离开的念头时,两人面面相觑,皆是微微一愣。

洛凡饶有兴致的将目光在二女脸上扫视了一个来回,调侃道:“我这随云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吸引力了?”

“我……”二女齐齐出声,在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之后又齐齐闭上了嘴。

“得啦!三娘,我知道你一定是想问云蕊的事吧,此事我也没打算瞒着你,你若想知道,我便与你说说。”洛凡袖袍一挥,两坛玉泉酿和三只空碗凭空的出现在桌子上。

大喇喇的坐了下来,洛凡一把掀开了坛盖,将面前的三只空碗都斟满,拿起其中一碗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才对着安如月说道:“至于如月姑娘你为什么留下,我倒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如月浅浅一笑,拿起桌上的酒碗也喝了一口,悠悠说道:“我也是为了那位云姑娘的事而留下来的。”

“哦?”洛凡挑了挑眉,“如月姑娘也对我那些前尘旧事感兴趣吗?”

“洛凡前辈别误会,如月并没有探究别人私事的爱好。只是……我今夜看见那棺内女子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上分明还有气息波动。”安如月答道。

“你能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倒也不奇怪,毕竟她并未真正的死去。”洛凡平静的说道。

“洛大哥,你说……云姑娘没有死?既然没有死,为何要置放在棺材里面?”乔三娘诧异的问道。

“她的确没死,但是跟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确切的说,她只是一个剩下半缕生魂的活死人,若非置放在这特殊的冰晶玉棺内,她恐怕早已化为尘埃了。”洛凡说着,一碗酒直接下了肚。

“剩下半缕生魂的活死人?云姑娘何故会只剩下半缕生魂?”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洛凡涩然一笑:“哎,此事还得从一千两百多年前说起……”

……

那一年,洛凡正满百岁,自他呱呱坠地以来便是全画族元老重点培养的对象,也是全画族上下人人尊敬和仰慕的天才。

那时的洛凡可谓是意气风发,族中亦有不少妙龄女子明里暗里的对他表达思慕之情。

可是年少有为难免轻狂,洛凡也不例外。在他百岁生辰的那一天,他当着全族人的面立下重誓,一日不成为真正的画魂,他便一日不考虑娶妻生子之事。

第二日他便同当时的族长辞行,想要去外界历练寻找机缘。族长见他信念如此坚定,也就遂了他的心意,放他离开了丹青谷。

在外界的江湖之中,洛凡化名“洛一”闯荡了几年,已然是小有名气,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属于何门何派。

终于有一日,在他落脚之处来了几名衣着打扮颇具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女。这几人自称来自凡人向往却少有人企及的修仙圣地——清虚洞天。

据来人所言,这清虚洞天内清虚观的观主赤宵真人看上了洛凡的天资,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苗子,欲纳他为内门弟子。

这若是换成寻常人,能有幸去到清虚洞天沾染些仙山的仙气那都是莫大的福泽,更遑论成为内门弟子便几乎等同于一只脚迈入了仙人的行列。

可是洛凡毕竟不是寻常人,这清虚洞天他的确是知道,但是想让他投拜其门下,不拿出点足以让他信服的真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洛凡很直接的开出了条件:要收他做弟子可以,只要他们这几人当中有人能打败他,他绝无二话。

来人似乎早就调查过他的脾气秉性,对于他这种近乎狂妄自大的条件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而是直接派出了一人与洛凡比试切磋。

站出来的是一名女子,只见为首的一人对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师妹,一切就交给你了。”

听见这句话,洛凡心中顿感不悦,这清虚观也忒瞧不起人了,派一名女子与他切磋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资历最浅入门时间最短的“小师妹”。

一声冷哼,洛凡连看都没多看对方一眼,略显不耐道:“速战速决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不会因为你是女人便对你手下留情的。”

女子闻言淡淡一笑,下一刻她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洛凡的面前,虚晃了一下便犹如鬼魅一般贴近了洛凡的身侧。

还未来得及赞叹对方身手的敏捷,洛凡的心中便涌起一抹不安,正欲出手拔剑,却听见自己的腰间“锃”的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伴,紧接着眼前剑光一闪,随后脖颈之处便传来凉凉的触感。

“你输了。”女子娇柔温软的声音在洛凡的耳边淡淡的响起。

心中很是不甘,因为他根本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连场面话也不说一句便直接出手。但是在江湖之中飘荡了这些年也使得他明白,高手之间的较量本就是分秒必争的,如果对方是敌人,根本不可能在出手之前跟他打招呼让他有所防备。

而且洛凡的心中隐隐有所感觉,即便是在他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他恐怕也不是这女子的对手,他的败局无非就是一招和十招的区别罢了。

“是的,我输了。”洛凡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愿赌服输,你这便收拾收拾,随我们前往清虚洞天吧。”女子的语气温软而平和,丝毫也没有因为一招就将对方拿下而产生轻视和怠慢之意。

几人御剑飞行了数日,抵达了一处空旷无人的所在。洛凡四下张望,颇有些诧异:“这便到了么?”

为首的男子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面露赞赏之色的看着洛凡,眼含微笑道:“师尊的眼光果然不错,尚未经过正经的修行便可随我们一同御剑飞行数日还不露疲态。”随即他又将目光看向那一招拿下洛凡的女子道:“小师妹,看样子你以后可是多了个劲敌呢!”

女子闻言浅浅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师兄弟之间相互监督共同进步,何来劲敌之说。何况师父不是常告诫我们,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应该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被外界所扰吗?”

“小师妹不愧为师尊最看重的弟子,当真是把师尊的每一句话都付诸行动了。”为首的男子看似在夸赞,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许讥诮之意。

洛凡见此情景却是暗暗皱了皱眉头,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些隐世修仙的门派之中,弟子明争暗斗也是在所难免了。一时间,洛凡竟是有些后悔,他如此的草率的答应投入这清虚观门下,到底是对还是错。

就在洛凡暗自腹诽的时候,清虚观这几名弟子已然整齐划一的排列出阵法,腰间佩剑出鞘,铿锵之声划破虚空,在半空之中高速旋转起来。剑身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了一道道密集的光影,而肉眼看去那光影的形状,竟是一节节通往云层之中的阶梯。

“洛师弟,请吧!”为首的男子面带笑意的对着洛凡说道。可是洛凡心里却明白,此时的他还尚未成为正式弟子,这男子唤他一声“师弟”,还让他先上这光影阶梯,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究竟还有多少斤两。

洛凡心下一声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抱了抱拳:“有劳各位了。”

话音落下,洛凡周身法力流转,身体升腾而起,随后他足尖轻点在那看似实质实则虚幻的剑阵光影之上,身形婉若游龙一般扶摇直上。

跃至云端,洛凡才惊讶的发现他已经脚踏实地了,这周边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云雾竟然是仙气所化,而在这一片片云雾之间,有着一座座悬于空中的浮岛。

“这清虚洞天,当真是别有洞天啊!”洛凡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清虚观的几名弟子紧随洛凡之后登上了这座浮岛,为首的男子赞了一声:“洛师弟好身手。我们这便去见观主吧,他老人家早已等候多时了。”

清虚观观主的居所在这片浮岛群最东面的清幽之地,见到赤霄真人本尊的时候,洛凡心头微微一怔:好强大的法力修为。

只见赤霄真人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仙气,以至于洛凡甚至连他的样貌都看得不十分真切。

“来了。”赤霄真人淡淡开口,气息悠远而绵长,既不淡漠冰冷,也不温暖热情。好似洛凡来与不来,都会在他意料之中。

“师尊,我等幸不辱命。”几名弟子抱拳恭声说道。

赤霄道人淡淡的点了点头:“你们下去吧,云儿留下便可。”

为首的弟子眼神黯了黯,恭敬的应了声“是”,便随着其余几人退了出去。

“从今日起,你便同云儿一样,是我赤霄的关门弟子。至于我清虚观的规矩,晚些时候云儿会同你说明。你,可有异议?”赤霄平静的看着洛凡,不急不缓的说道。

洛凡有些纳闷,从先前几名弟子对这赤霄真人的称呼可以听得出来,他们并不是这赤霄真人亲传的弟子。能够来这里修习仙术的人,想必资质都不会差,可是为何这赤霄真人连他的家世背景都没问,也不曾出些难题考验他,就这么爽快的提出要收他为关门弟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洛凡的前尘往事2

“恕晚辈冒昧一问,为何真人指明要收我为弟子?”洛凡抱了抱拳恭敬的问道。

“因为你仙根强大,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赤霄真人淡然答道。

洛凡闻言一滞,这赤霄真人倒是不简单,竟然只一眼便看出来他具有强大的仙根。要知道,画族族长想要看出他的仙根究竟多强,也得通过锦鲤毫锥的预示以及使出自身的法力来引导他的仙根产生共鸣。

“前辈果然高明,晚辈心服。”洛凡对着赤霄真人深深的作了个揖,由衷的说道。

“还叫‘前辈’啊?该改口叫‘师父’了吧。”那个被赤霄道人唤作“云儿”的女子在一旁轻声的提醒道。

洛凡愣了愣,随后双膝跪地,对着赤霄真人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拜师的过程如此简单,简单到洛凡离开了赤霄真人的居所时还有些愣神,觉得自己是不是癔症了。

“以后你便住在这‘凭阑居’,每日的功课以及清虚观的相关事宜都在你床头的玉简之中。”直到耳边响起女子温软平静的声音,洛凡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跟着女子来到了一处古朴别致的雅苑。雅苑的构造简洁大气,看起来不像修仙之地,反倒像俗世间一些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的居所。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吗?”洛凡有些迟疑的问道,这偌大的雅苑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住,那哪像是来修仙的,分明是来享福的。

女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掩嘴娇笑道:“自然不是,师兄们此时都在齐云峰练功呢,晚些时候便会回来。”

洛凡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居然会问出一个如此愣头愣脑的问题。而直到这个时候,洛凡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清虚观的小师妹——同时也是他今后的小师姐。

细看之下,洛凡不由得暗暗吃惊,只见女子眉若远山,眼如星子,不施粉黛看起来却明艳异常,一身青衣道袍亦难掩其风流身段,若是细细妆点一番,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见洛凡望着自己出神,女子垂了垂眼轻咳了一声。

洛凡缓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道:“哦,有劳师姐了,说起来,还不知师姐芳名?”

“这个云儿师姐,便是如今玉棺之中的云姑娘吧?”听到这里,安如月忍不住插嘴问道。

洛凡又为自己斟满了一碗酒,轻轻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

“所以洛凡前辈算是对云姑娘一见钟情了?”安如月试探着问道。

摇了摇头,洛凡苦笑一声:“这世间哪里来那么多的一见钟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时候的我对她的样貌也不过是出于欣赏罢了。”

“那后来呢?”安如月又问道。

“后来的日子平淡无奇,无非就是每天跟着师兄弟们练功修习,师父每个月亲临指导一次,给我们讲讲道让我们自己体悟。如此这般,一过便是十年,我都未曾料到自己能够如此平静的在一个地方呆上那么久。”洛凡自嘲的说道。

“这平静的十年之后,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吧?”安如月追问道,若非如此,洛凡与云蕊还有古问天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纠葛了。

洛凡一声轻叹,眼神有些悠远,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洛凡拜入清虚观的第十一个年头,赤霄真人让自己座下的十二名亲传弟子兵分四路外出历练,允他们三年的时间,归来之后各自汇报这三年历练遇到的事情以及感悟。而洛凡很凑巧的与云蕊以及古问天——也就是当时的古二牛一路同行。

那时候的古问天性情随和,从不与人争长短,憨厚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个朴实的农家小哥,洛凡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恶感。只是让他有些感慨的是,如此没有锋芒的人,竟然也会被赤霄真人收为亲传弟子,莫非他也有十分强大的仙根?

这十年的修仙生活,洛凡倒是与云蕊较为亲近些,只是因为云蕊天资极高,而且入门时间不比他长多少,两人时常在一起探讨切磋。有一点令洛凡十分感慨的是,他似乎总是比云蕊稍微逊色那么一点,每当他觉得自己的仙法又有所精进的时候,却是惊讶的发现他依然不是云蕊的对手。

不过洛凡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外出历练,却改变了他们三个人的一生。

事情的过程倒也并不复杂。在三人历练的第三个月,他们来到了一个名为“灵息村”的地方,会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他们感应到这地方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似是有妖精在作祟。

几经查探,果真发现这灵息村内确是有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夜莺。不过这小夜莺却是不走正道,妄图找寻捷径修炼成仙。在这小小的灵息村布下了它的幻音结界。

只要有人误入这个结界之中,便会因为结界之中那蛊惑人心的动人歌声而迷失,从而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而这个刚刚修炼成精的小夜莺便是通过人们产生的各种幻觉修炼自己的幻音,从而强大自己的法力。

说起来这夜莺小妖的举动倒也没有伤害到人,被它的幻音迷惑过的人也就是会短暂的失神几天,于性命倒是无碍。只不过修仙一途艰难缓慢,若是一开始便不走正道,日后误入歧途难免沦为祸害,轻则被打回原形,重则可能永生永世堕入地狱道。

本着让那只夜莺小妖回归正道的心思,洛凡三人决议亲自会一会那小妖的幻音结界,一方面三人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这些年的修习出来的心智是否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定,一方面也是为了破了这小妖的结界,让它明白旁门左道终是有被抹杀的那一天,希望它能迷途知返。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原本三人以为凭借自己的法力对付一个刚修炼出人形的小妖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当三人进入那幻音结界之后,才发现妖的力量果然是比人强大很多。

结界之内,三人看见了一片美丽的山林,到处盛开着娇美艳丽的花朵,山林里还时不时传来悦耳动听的鸟叫声。虽然明知道是幻境,三人还是忍不住一声感慨,这里俨然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三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往山林之中走去,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平静无波的湖边,湖水碧绿清澈,仿佛一眼便能看见湖底。在这湖的对面还搭着一间看起来简单舒适的小竹屋。

走到湖边上,三人相视一眼,便齐齐将目光投向湖面。凭直觉,他们猜测这个湖恐怕暗藏玄机。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他们看向湖面的时候,除了在湖水之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优美动听的旋律,声音似是从竹屋之中传来,那是一个女子空灵清亮的嗓音,和着婉转的笛声淡淡的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三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消多说,这定是那夜莺小妖的幻音无疑。

就在三人准备运转自身法力以防止心智被这幻音迷惑的时候,他们却是惊奇的发现体内的力量正在迅速的流逝,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好个妖孽,居然有此等手段。看来倒是我等小瞧了它!”洛凡皱眉沉声说道。

“现在怎么办?我们的法力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一直在外泄。”这是洛凡第一次在云蕊那一贯平静的脸上看到了焦急之色。

“凝神静气,就地打坐调息,只要我们不被那歌声所惑,我就不信这小妖能奈我们如何!”洛凡低喝道。

可是洛凡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脑海之中出现了短暂的眩晕,当他的意识再度清晰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竟然出现在了先前在湖边看到的那个小竹屋之中。

竹屋不大,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但是倒也并不妨碍洛凡看清屋内的景况:一张简单的圆木桌,两把小竹椅,还有一张挂着纱幔的床。

一个看起来身段婀娜的女子侧身坐在床边的妆台前,先前那婉转空灵的歌声便是从这女子口中传来的。

洛凡面色凝重的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女子,沉声喝道:“不过一个刚修炼出人形的夜莺,也敢如此张狂。想以美*惑我的心智,怕是你的道行还浅了些。”

歌声伴随着洛凡的最后一个字音戛然而止,女子双手抚弄着垂在肩头的发丝,缓缓的将身子转过来,与此同时只见她檀口轻启,声音温软却带着些许娇媚之意的轻声唤道:“洛师弟,美色只不过是表象,而你现在看到的,才是你内心真正所渴望的。”

“云师姐?!”洛凡大吃一惊,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云蕊,只不过不像往昔那般一身青衣道袍。此时她的样子很明显是经过一番悉心打扮,就像是洛凡第一次细看她的脸时联想到的那副经过妆点之后倾国倾城的模样。

“莫要唤我师姐,我不过早你一年入观罢了。若是你愿意,从今往后可唤我‘蕊儿’。”云蕊面带娇色,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缓缓走近洛凡的身边。那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模样,看得洛凡心中一阵动荡。

第一百二十七章 洛凡的前尘往事3

“蕊儿……不,你始终是我的师姐,这样唤你,于理不合。”洛凡喃喃的开口,很快又摇了摇头,似是有所挣扎。

“的确,你我没有名分,这样称呼确是于理不合。不如,你娶我为妻,从今以后你便可光明正大的唤我‘蕊儿’。”云蕊眼睫微垂,羞赧中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你……愿嫁我为妻?可是师父那边该如何交代?他老人家会允许自己的弟子结为夫妻吗?”洛凡有些茫然的问道。

“神仙尚可结为眷侣,更何况修仙又不是出家,一切遵从本心便可,清虚观可没有门下弟子不可成亲这一条规矩。”云蕊面带红霞,俏生生的白了洛凡一眼,似是不满于他的迂腐。

“好,等我们此番历练结束后,回到清虚观我便正式向你家里提亲,到时候请师父他老人家做主,我们便可正式结为夫妻了。”洛凡狠狠的点了点头,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阿一,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这里的事情交给古师兄便可。师兄平日里看起来虽然老实木讷,不过他入门的时间可不短了,处理突发情况的经验比我们丰富。”云蕊浅浅一笑,对着洛凡伸出了纤纤玉指。

“阿一?”洛凡微微一滞,他下意识的牵起云蕊的手,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说道:“既然我们要结为夫妻,有些事,我也不该再瞒着你。其实我的本名叫做画洛凡,‘洛一’只是我在江湖之中的一个化名。”

“画洛凡?好奇怪的姓啊。”云蕊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这人间的姓氏,何止百家,蕊儿没有听说过也属正常……”洛凡轻声说着,同时嘴角却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他猛的扣紧了云蕊的手腕,沉声喝道:“妖孽,你以为你变幻成云师姐的模样就能迷惑我的心智吗?好心劝你一句,莫要再用这些邪门歪道,否则我不介意将你打回原形。”

云蕊大惊失色,急声喊道:“洛凡,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快放手!”

看见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满是焦灼之色,洛凡的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不由得眯了眯眼:“敬酒不吃吃罚酒!”

语毕,洛凡猛的扬起另一只手,一掌击打在云蕊的肩头,同时扣在她手腕处的那只手一松,云蕊毫无防备,被他这一击打倒在地。

“锃”的一声,洛凡的长剑出鞘,剑尖直指云蕊的眉心之处,只见洛凡俯视着她冷冷的说道:“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留你在这世上恐怕终成祸患。今日我便将你打回原形,省得你为祸人间!”

“洛凡,你疯了?”云蕊捂着肩头,满面痛色的喊道。

洛凡没有再接话,手中长剑带起一道剑气,就欲对着云蕊刺去。

“洛师弟,快住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急喝之声,听见这个声音洛凡不由得微微一顿。

就在他这一个晃神的时间内,男子飞快的向他奔来,同时对方手中长剑一挑,将洛凡手里的剑挑落在地。

“洛师弟,你在干什么!”来人正是古二牛,此时他正怒气冲冲的盯着洛凡。

洛凡皱了皱眉头,他有些吃不准眼前的古二牛是真的还是幻象所化。

“古师兄,你让开,这个云师姐是那夜莺小妖所化,方才她还试图诱惑我。如此冥顽不灵,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洛凡沉声说道。

“冥顽不灵的是你,你好好看看她,她分明是云儿师妹,怎么会是妖精?”古二牛难得的带了点火气。

洛凡眉头紧锁,将目光投向了被古二牛护在身后,堪堪吃力的站起身来的云蕊。这一看之下洛凡确是震惊了,他明明记得他身处竹屋之中,可此时他却发现他还在那个碧水湖边上。而方才还妆点得十分细致动人的云蕊,如今却是一身青衣道袍,不施粉黛的脸上因为挨了他一掌的缘故,此时略显得有些苍白。

“云师姐……这是怎么回事?”洛凡讷讷的说道。

“你还说呢?先前我们被这结界给分开了,随后我便四处寻找你们。当我找到你的时候,发现你眼神涣散似是陷入了幻境中,我叫了你半天你也没反应,然后猝不及防的就被你打倒在地了。”云蕊十分无语的看着洛凡,忍不住埋怨道。

“是这样吗?那……我们分开之后,你们可曾遇到了什么幻境?”洛凡有些茫然的问道。

“遇是遇到了,不过一眼便被我看穿了,我破了那幻境便来寻你们,谁知刚赶到这里,就看见你拿剑指着云师妹。”古二牛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

“我同古师兄差不多,也是遇到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幻境,脱离那幻境之后便在这找到了你。”云蕊淡淡的说道。

洛凡是真的有些蒙了,他自然也知道那个幻境漏洞百出,可是为什么轮到他破除幻境的时候,却是真真实实的出手伤害到了云蕊。

“云师姐,我……”洛凡喃喃开口,可是一时间他居然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

“罢了,我也没什么大碍,想必你也是一时没有从幻境中走出来,怪不得你。”云蕊黛眉微蹙,轻声说道。

“看来这小妖还颇有些能耐,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便去那竹屋之中休息一下,兴许晚些时候那小妖还会出来作祟也不一定。”古二牛收起了剑,对着二人提议道。

夜幕很快的降临在这个结界之中,结界之内再没有听见那婉转的歌声,只隐约听见山林中传来的虫鸣。

洛凡独自一人坐在竹屋外,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洛师弟,为何一人独自坐在这里?还在为今日之事懊恼吗?”耳边响起云蕊温软的声音。

再一次不经意间听到这个声音,洛凡的心头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不一样的波动。就好像他今天在那幻境之中看见那女子转过身来轻唤他时,他的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情愿相信那是真的。

“今日错手伤了师姐,洛一心底深感不安,还望师姐见谅。”洛凡扫了云蕊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云蕊浅浅一笑,很自然的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今天不是说,你不叫洛一吗?”

洛凡心头一惊:“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自然是听见了,不过你放心,当时只有你我二人。既然你有心隐瞒身份,我也不会对他人提起。”云蕊安慰道。

洛凡有些尴尬,他在意的倒不是云蕊会不会将他的真实姓名告诉别人,而是……“既然你听见了我说的话,那想必其他的……”

云蕊很干脆的点了点头:“都听见了。”

听得云蕊如此爽利的回答,洛凡霎时间感觉内心之处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有些无措的说道:“云师姐……当时我真的只当那是我看见的幻象,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我才那样说的,云师姐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云蕊却是忽然转过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的眼睛,借着湖面折射而来的光线,洛凡看见她的眸子里涌动着莹莹点点的水光。只见她缓缓张口,轻声说道:“我倒是希望,那是你心中所想。”

“云师姐……你……”洛凡愕然,有心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喉头干涩,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莫要唤我师姐了,不若便像先前那般,唤我蕊儿可好?”云蕊的声音浅淡轻柔,眼神中竟是带着些许希冀。

“蕊儿……”这两个字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洛凡突然觉得心头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迅速的在浑身经脉之中流淌而过,而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动吗?

……

“如此说来,你二人是日久生情了?洛凡前辈回去之后难道没有向云姑娘提亲吗?”听到这里,安如月忍不住再次发问。

乔三娘的神色有些黯然,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或许早在洛凡还未察觉的时候,他便已然对云蕊动了心,那一次的幻音结界,不过只是打开二人心门的一个契机罢了。

“那夜莺小妖的结界还是有几分玄机的,当我们破阵而出的时候,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可是当时我们在里面不过也才待了几个月罢了。回到清虚观之后,我们将此事汇报给师父,师父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是失望,罚我去断崖峰面壁思过三年。”洛凡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坛,苦笑了一声。

“什么?就因为这点事情就罚你面壁三年?那赤霄道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安如月忍不住替洛凡抱不平。

“这也怪不得师父,他也是为了我好。修仙之人,心智不够坚定可是大忌,对此我并未有什么不满。”洛凡平静的说道。

“那后来呢?”这次发问的一直不曾言语的乔三娘,她不相信仅仅因为一次意外的表白,洛凡就会如此深爱云蕊,至今都无法忘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洛凡的前尘往事4

“后来……”

洛凡受罚的头一年,云蕊会隔三差五的偷偷溜上断崖峰去看望他,告诉他清虚观近日又发生了些什么新鲜事,又来了哪些师弟师妹,还会对他说起她小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

原本洛凡觉得,若是这三年都能这样过,其实倒也不错,两人还商议着,等到洛凡受罚的时限一到,他们就一同请师父做主,让他们结为夫妻。

可是没想到,头一年还未过去,云蕊居然有足足一个月没有来看望过他。

那一个月对于洛凡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一个人待在那寂寞而又寒冷的峰顶,心中还饱受着相思之苦。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就在洛凡心头不安、耐心耗尽,想着是不是该冒着再被罚几年的风险偷偷溜去寻她的时候,云蕊终于出现了。

“蕊儿,这两个月你上哪去了?我可想你想得好苦!”一把将女子拥在怀里,这两个月的相思之苦,真是要将洛凡给逼疯了。

女子安静的靠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凄然:“洛凡,你带我走吧,随便去哪里,就我们两个,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好吗?”

洛凡有些疑惑的掰过她的肩头,发现她一直以来都甚是灵动的眼睛如今却满是浑浊,这不由得让洛凡不解的问道:“蕊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师父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不同意我们往来,怕我耽误了你。”云蕊轻声说道。

“师父知道了?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从来不反对弟子成家立业的吗?”洛凡疑惑不解。

“师父说,你与常人不同,若是有这些世俗情感的牵绊,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道成仙的。”云蕊神色黯然,低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赤霄真人此话是否危言耸听,但是对于赤霄的眼光,洛凡倒是不曾有过疑虑。如果真的像他所说,他心中有了牵绊便无法得道成仙,那岂不是说,若要跟云蕊在一起,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画魂了?

想起离开丹青谷时的豪情壮志,洛凡居然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

见他此番表情,云蕊心中幽幽一叹,师父说得没错,这个男人心里最在意的并不是她,也不会是她。可是……

“你瞧你,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副表情。放心吧,我刚才是逗你的。这两个月师父派我出去办了点事,所以一直没时间来看你。”云蕊突然摆出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仿佛她先前的确是在同洛凡开玩笑一般。

“蕊儿,你……你方才的确是在同我说笑?”洛凡怀疑的问道。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啦,快过来,我此番特意从外面带回来几坛酒,这酒的名字还挺有意思,叫‘醉生梦死’。我可记得你是个小酒鬼,所以偷偷的带来与你一同尝尝,看看这酒的滋味是不是真的能教人醉生梦死。”云蕊娇笑着,对着洛凡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小酒坛。

“呵,醉生梦死?人生在世又能放纵几回呢?蕊儿当真懂我。”洛凡感慨一笑,牵起云蕊的手往峰顶的洞中走去。

不得不说这“醉生梦死”的确有它的独到之处,初尝之下极其清淡爽口,入喉而过时却带着浓浓的醇香之感,让人忍不住一饮再饮。

很快的,两小坛酒就被二人喝光了。而让洛凡没有想到的是,这酒喝起来顺口,后劲却十足,他也不过喝了一坛半,居然就开始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脑子不由得有些发懵。

再看看云蕊,她只喝了半坛子便已不胜酒力,满面红霞的靠在他的肩头,嘴里还喃喃的低语着什么。

“蕊儿,这酒还真够劲儿……好久没有喝得这么尽兴了……”洛凡搂着云蕊,很是开怀的说道。

“是啊,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成天都要摆出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真的好累啊……”云蕊呢喃道。

洛凡闻言,甩了甩有些沉重的脑子,掰过云蕊的肩头,嘟哝道:“在我面前,就做最真实的你,不需要摆出你人前的那副模样。你知道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云蕊的眼中雾气腾腾,柔声道:“真的……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吗?”

洛凡狠狠的点了点头:“当然,我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见,不要有所隐藏。蕊儿,你可愿意?”

闻言,云蕊轻轻的推开了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蕊儿,你……你要去哪……”怀中的温暖骤然离去,洛凡狠狠眨了眨迷蒙的双眼,讷讷的问道。

只见云蕊美眸之中满含热泪,双手颤颤巍巍的摸向自己的腰间。伴随着洛凡由迷蒙渐渐转为惊讶的目光,云蕊的腰带、外衣、里衣,一件件的滑落在地。

将头上的发簪取下,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飞泻而下直垂到她的腰际,只剩下一件肚兜和褒裤的云蕊欺身而下,重新投入了洛凡的怀中。

“我愿意,我愿意与你坦诚相见。”云蕊娇声说道。

洛凡的双手尴尬的悬于空中,先前的酒劲突然就醒了大半。他所谓的坦诚相见,并非是这个意思啊。如此的软玉温香,当真教洛凡有些无所适从。

云蕊一声轻叹,将他的一只手抚向自己的后背,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脖颈上肚兜的绑带处,柔声道:“凡,要了我吧。”

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以及女子那娇媚入骨的邀请,洛凡只觉得体内一阵阵的血气上涌,加上怀中人儿略显急促的喘息,那只隔着一层薄布的柔软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胸膛。

理智的那根弦霎时崩裂,洛凡一声低吼,一把扯开了那条细细的绑带,另一只手颤抖却有力的揉搓着她纤细的腰肢,细细密密的吻深深浅浅的落在她的眉心,她的眼角,她的唇,她的全身。

两具滚烫的躯体合二为一,极尽缠绵,毫不餍足,这当真是一个醉生梦死之夜。

第二日日过三竿,洛凡才从剧烈的头痛中幽幽转醒,只见洞中空空如也,连空酒坛子也不见了。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暧昧旖旎的气息以及石阶上的点点殷红,洛凡甚至都要怀疑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春梦一场。

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和失落感同时涌上心头,竟是让一贯雷厉风行的他有些无所适从。

起身,洛凡一眼瞥见了洞中简陋的石桌上放着的玉简,没多想,便一把抓了起来。

打开玉简,只见几行娟秀的小字入眼:醉生梦死有时尽,乍醒方知愁难离;君本锦鲤欲化龙,但以妾心念君心;上穷碧落下黄泉,唯愿此生长相忆。

握着这仿佛还带有女子体温的玉简,洛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似乎隐约记起昨晚情到浓时,云蕊似乎问了他一句:“若是因为我而至使你日后无法飞升成仙,你可会怨我?”

而他当时的回答似乎是:“我不仅会怨你,还要怨你一辈子。我会永生永世把你锁在我的身边,让你随我一起堕落,一起下地狱。”

……

“我……不太明白,云姑娘留下的那几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安如月茫然的问道。

“我猜,应该是她早已想好要与洛大哥诀别了吧。只是她心中放不下洛大哥,便希望拥有一段能够让她永远珍藏在心头的美好回忆。所以……她才借着酒劲,将自己给了洛大哥。”乔三娘垂着眼,默默喝着碗里的酒,轻声说道。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洛凡突然笑了起来,先是低低的压抑着笑,而后笑得状若疯狂。

“洛凡前辈,你还好吧?”安如月吓了一跳,关切的问道。

“好不好,不也过了千年了吗?这个狠心的女人,她就这样擅自决定了我的一生。那一夜的酒根本不足以让我把持不住,我之所以碰了她,便是下定决心即便日后因为心有羁绊而无法飞升,我也绝不会辜负于她,而她呢?她都做了些什么!!”洛凡说到最后,面色骤变,狠狠的将手中酒坛摔落于地。

“她……她嫁给了古问天?”安如月略带小心的说道。

“呵,那天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上过断崖峰。两年之后我思过期满,从峰顶下来听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她要与古二牛成婚了。你们可知我当时是何种心情吗?”洛凡目无焦距,喃喃说道。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会选择嫁给古问天的?”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我问过她,她说在我思过的后两年中,师父曾派他们出去过,无非是些匡扶正道斩妖除魔的事情,而在一次行动中,古二牛为了救她险些丧命。她为了照顾他,日日与他相伴,古二牛便对她袒露了心迹。她说她心中有我,但却难以辜负古二牛的救命之恩和一片深情,所以便选择嫁给他。”洛凡神色哀痛的说道。

“这……恩情和爱情如何能混为一谈?这当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安如月很是不解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是为了听故事这么简单

“自然是有的。”提及别的原因,洛凡的面色猛的一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原因?”安如月又问。

“说来真是窝囊,我终究还是去参加了他们的喜宴。那一晚古二牛喝得酩酊大醉,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身为一个新郎官该有的喜悦。宾客散尽,他醉醺醺的拉着我死活不肯放手,告诉我蕊儿之所以会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三个月前他发现她独自一人借酒消愁,醉意朦胧的时候嘴里在喊我的名字。于是他便用术法幻化成我的模样以解她心中相思之苦。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洛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讥诮着说道。

“幻化成你的模样去解云姑娘的相思之苦?这分明是对云姑娘早有图谋嘛!”安如月不屑的撇了撇嘴。

“事到如今,是不是早有图谋也无关紧要了。总之那一次,蕊儿便怀了他的骨肉,于是决定嫁给他。”洛凡深深的叹了口气,敛去了脸上的怒色。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何云姑娘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乔三娘问道。

“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成婚之后,第二年蕊儿便生下了他们的儿子。一直到那孩子三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看起来都和和美美。可是有一天夜里,蕊儿突然抱着孩子来找我,说她的孩子不知为何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希望我能想想办法。”洛凡皱着眉说道。

“没道理啊,你又不是郎中,孩子生病了找你作甚?再说了,那是她跟古问天的孩子,要找也该是找古问天啊!退一万步说,那清虚观中都是修仙之人,难道查不出那孩子究竟所患何疾?”安如月一脸不相信的说道。

“她为何会带着孩子来找我,我是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你说得不对,我虽不是郎中,但我的医术可比俗世间的杏林圣手高明多了。至于为何不找清虚观中的修仙之人,那是因为当时师父正在闭关,而其他的师兄弟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洛凡缓缓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安如月恍然,紧接着又问道:“那她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我将我的一丝法力注入那孩子的体内,结果发现……他居然是被生生抽走了半缕生魂。”洛凡眯了眯眼,表情突然有些严肃起来。

“什么?!”乔三娘和安如月同时惊呼出声,她们显然是难以想象,一个仅有三岁大的孩子会遭到这样的毒手。

“没错,那孩子不知是被何方高人所伤,生生的被抽走了体内的半缕生魂。”洛凡深吸了一口气,笃定的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的古问天作恶多端,可是按照前辈你的说法,当年的他性情憨厚老实,应该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吧?”安如月很是不解的问道。

洛凡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是啊,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难不成,是云姑娘入清虚观之前有过什么仇家?”乔三娘不确定的问道。

“应该不会。我虽不知蕊儿以前接触过什么人,但平日里她从不刻意与人亲近也不刻意疏远,我实在难以想象像她这样的性子能与人结仇,而对方还要用这么阴狠的手段去报复她的孩子。”洛凡摇了摇头,否定了乔三娘的这个猜测。

“那后来呢?为何云姑娘也失去了半缕生魂?难道也是同一个人干的?”安如月十分好奇的追问道。

“我将孩子的情况告诉了她,同时也表示我无能为力。她只是哭泣却久久不语,也没有告诉我那孩子失去半缕生魂的经过,后来她便独自抱着孩子离开了。再后来,古二牛知道了这件事,为了那个孩子,古二牛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若我所料不差,他应当是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什么抽魂炼魄的逆天邪术。蕊儿作为孩子的生母,三魂七魄与孩子最为契合,她救子心切定然是甘愿冒险一试,想要从自己的体内抽离生魂复刻到孩子的身体里。结果不言而喻,就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洛凡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古问天已经是疯了,云姑娘居然也陪着他一起疯?”安如月十分不解且不认同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对那个孩子如此执着,甘愿冒这样的风险去做一件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可终究,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为了救她,我回到了丹青谷,向族长讨来了丹青灵玉。”洛凡叹息道。

“丹青灵玉?对了,丹青灵玉不是有温养神魂的功效吗?难道它对云姑娘毫无所用?而后来,洛凡前辈又为何要将那灵玉一分为二呢?”提及丹青灵玉,安如月这才想起苍无念跟她提过,在万桑国皇都之中,他曾经见到了楚煜和洛凡手中各自持有的半块玉石。

“这丹青灵玉本就是天地灵气所化,其形如八卦并不算是巧合,而是它本身就是一阴一阳相互调和的灵物。红色的那半块属阳,具有活跃和激发体内魂魄的作用;而青色的那半块属阴,则是收敛和安抚魂魄的作用。若是正常人使用,需得两者一起,方可起到温养调和的功效。而蕊儿当时已然是一个活死人,对于她的情况我只能选择下猛药,只有她体内的半缕生魂被成功激发,才可能有一线转机。所以我便将此玉一分为二,把红色的那半块注入了她的身体之中,希能望以此救她一命。”洛凡解释道。

“那……那结果呢?为何云姑娘还是这副模样?”安如月小心的问道。

“结果……丹玉在她的体内流转了一圈,最后却被排斥了出来。我不甘心,试了一遍又一遍,结果还是如此。直到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么无用。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被族中视为既定的画魂,然而既定画魂,终究不是画魂,我根本没有能力救醒她。心灰意冷之下,我离开了清虚观,终日游荡在外,只为找寻一切可能救她的方法。”洛凡摇头苦笑,一扬手,一坛玉泉酿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后来,你便遇到了万桑国的开国国君?”安如月问道。

“嗯,偶然间遇到,觉得与他意气相投,见他气度不凡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可惜天生体弱,魂魄生机黯淡,于是我便将半块丹玉送给了他。其实那时候我已然心如死灰,而他却对我心存感激,发誓若是有朝一日得登帝位,定然会倾尽国力解我心头之忧。我却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守信的人,这千年之后遇见他的后人,还一直代代相传龙血神木的秘密。”洛凡豪饮了一口酒,扯了扯嘴角笑道。

听完洛凡与云蕊和古问天之间的前尘旧事,安如月和乔三娘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二女虽是沉默,不过心思却不尽相同。乔三娘心头想着洛凡与云蕊当年的点点滴滴,若换做是她,她怕是死也绝对不会嫁给古问天的。即便洛凡最后不会娶她,能得到他的爱,此生还有何求呢?

而安如月想得则复杂些,她能肯定云蕊心中定是清楚洛凡此生过不了情结便无法飞升成仙,若是真爱到深处情难自禁,那为何不索性坚持到底?不成仙又如何?在世为人能与心仪之人相守一生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何况修仙之人寿命远胜凡人,有那么多的时间厮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作为一个女子,决定将自己的清白之躯交给一个男子,那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如此这般,为何又甘愿委身于他人?为什么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地方让她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呢?

“好了,说了这么半天,如月姑娘,你应该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听故事这么简单吧?”洛凡悠悠的开口,打断了安如月和乔三娘的沉思。

安如月这才缓过神来,她今晚留下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听洛凡说他与云蕊的过去如何的。

“洛凡前辈,云姑娘可曾告诉过你她的家世背景?”安如月正了正面色问道。

“不曾,她从未提过,我也从未问起。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洛凡不解的问道。

“实不相瞒,今夜我乍见到云姑娘时,不仅仅只是感觉她的体内有气息波动,而且……”安如月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

“而且什么?”洛凡沉声问道。

“而且不知为何,我感觉她体内的气息十分的熟悉,那种感觉……是我修罗一族特有的。”安如月正色说道。

“什么?”

“怎么可能?”

洛凡和乔三娘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你能确定?”洛凡的声音更加的低沉。

“我……我不大确定。不如,等小王子回来,让他一同看看。我在这人界之中,法力被压制得很厉害。而小王子的法力却能够一点点的精进,他的判断一定会比我准确。”安如月提议道。

洛凡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好,我也想知道,我爱了千年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一百三十章 今日两更(1)

迦蓝海域,罗列岛,烈阳宫。

远远望去,落霞殿内,莹莹的灯火忽明忽暗,靡靡之音若有若无传来。

一张比寻常床榻大了两倍有余的月洞四柱床上就摆放在正殿的中央,床沿悬挂着的淡红色纱幔轻轻的摇曳着,其中还时不时的传出女子妖媚入骨的娇吟和男子压抑的低吼声。

“夫人对夙幽的表现……可还满意?”男子卖力的摇晃着,喘着粗气问道。

“嗯……不错,若是再放得开些,我们可以更愉快的……”女子一脸享受的模样,狭长的桃花眼中尽是一片春色。

“王上,大祭司和大将军王求见!”月洞床上的一男一女还未得尽兴,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木讷的通报声。

女子目光一凛,面色霎时转冷。随后她一把将身上的男子推到一边,伸手一招,将一件薄如无物的火红色纱衣披在了肩上。

一把掀开那淡红色的纱幔,女子赤足下地,缓步走到先前来通报的男子身前。猛的一扬手,只听“啪”的一声,男子的脸上被女子重重的抽了一个耳光。

“玄拓,本王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本王享受雨露之欢的时候来打搅本王。回去告诉他们,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女子一脸愤怒和鄙夷的说道。

挨了一个耳光的玄拓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依旧是木然的站在那里,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属下遵命。”

待玄拓转身离去后,床上的男子撩开纱幔,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和精壮结实的半个身躯。

“夫人莫要为了这点小事动怒。若是还未尽兴,不如我们继续……”男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若是让此时侯在殿外求见女子的陌千度和西择见了此人,他们定会十分的震惊,因为这男子的容貌,竟是与千年前的修罗王苍妄有着八分的相似。之所以是八分,只因为此男子的眼睛与常人无二,而苍妄的眼睛却是世间独有的深紫色。

“今日就算了吧,被那个蠢货一番搅和,本夫人现在也没了兴致。”女子缓缓走回床边,坐在男子身边,手指轻轻的抚弄着男子胸膛,狭长的桃花眼中却是一片寒霜。

男子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一把抓住女子的手,顺势揽过她的柳腰,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中深深的嗅了一口,这才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我今夜来此之前得到了一个消息,人界那边最近似乎有些动静。”

“哦?什么动静?”女子黛眉微蹙,疑惑的问道。

“听说,那两口冰晶玉棺被人给带走了。”男子拨弄着女子的发丝,漫不经心的说道。

“古问天呢?他竟然会允许别人带走那两口棺材?”女子扬了扬眉头,面色带着几分讥讽。

“古问天好像是受了重伤,也不知去向了。我估计,伤了他的恐怕与带走那两口棺材的是同一拨人。”男子轻声答道。

“不用说,定是那洛一干的好事。哼,废物就是废物,当年他就斗不过洛一,我帮助他一臂之力,帮他把那个小贱人弄到手,结果他还是一样得不到人家的心。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那洛一还真是个痴情种。”女子的嘴角扬起一抹嘲弄,冷哼道。

“还有一事,据说这两年,古问天的手底下出了个厉害的人物,他对外宣称此人是他的义子,整个千机阁都奉其为少主。我派人调查过,却查始终不出对方的身份来历,甚至连对方的样貌都未曾得见。”男子说起这个,脸上轻佻的笑意却是收敛了些许。

“哦?可知对方叫什么名字?”女子眸中划过一抹疑色,似是有了些兴致。

“古无念。”男子淡淡说道。

“古无念?你确定?”女子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许,显然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消息是不会出错的,至于是不是真名就不得而知了。”男子意有所指的说道。

“夙幽,让人界的那些家伙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的盯着千机阁。古问天失踪,他那个义子恐怕是要借机上位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查清楚他的身份,若真是那个小野种,立刻向我汇报。”女子眯了眯眼,一脸的鹜色。

“夫人应当知道,夙幽的心始终在夫人身上。夫人想要做的事,夙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男子薄唇在女子的脸上轻轻的落下一吻,说话间,他的双手缓缓的伸进那火红的薄纱之中,温柔的挑拨着她的敏感。

“嗯……”女子一声轻哼,舒服的闭上了眼。先前虽然被玄拓的突然出现中断了兴致,但她身体内的亢奋却并未完全消褪,如今在男子熟稔的动作引领下,很快又有了反应。

迷失在如潮而来的欢愉之中,女子眯着眼,玉指轻轻拂过男子俊秀的眉眼,无声的呢喃道:“他若是有你一丝半点的风情该有多好……”

……

玄拓走到殿外,木然的将女子的方才说的话转达给陌千度和西择之后,也不再理会二人,转身便离去。

“哎,西择将军,你说王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离开落霞殿,陌千度忍不住摇头叹息。

“是啊,自从王上从人界回来之后,性情就开始变得古怪。我虽一直不满于她的实力,但是这千年来她对我修罗族也算是尽心尽力。可这些年……”西择眉头紧蹙,面色凝重的说道。

“莫不是因为小王子的缘故?”陌千度想了半天,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

“没了孩子也不该成为她不理政事夜夜笙歌的理由吧?”西择眼神沉了沉,很是不认同的说道。

“哎,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得考虑考虑令推新主了。”陌千度又是一叹,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担忧。

说起令选新王,西择的面色不由得有些颓然,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希望修罗族皇之中轻易闹出这么大的动荡。千年前与天界的一战,已经让修罗族伤筋动骨了,如今修罗界的局势中好不容易平稳了下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换一位新王,难保族中不惹来非议。

最重要的是,十几年前那勾结魔界引来凶兽妄图加害苍无念的内鬼始终未曾查出来,这一直是修罗皇族的元老们心头的一块心病。修罗内部不稳,魔族要是再来进犯……除非这世间有第二个苍妄出现,否则修罗界的前路堪忧。

“此事……再看看吧,希望王上能够想明白。要知道,赤刹夫人对王位可早就虎视眈眈了,或者我们有必要提醒一下王上,她的王位还是有不少心怀叵测之人在觊觎的。”沉吟了半晌,西择终是淡淡开口说道。

……

落霞殿中,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夙幽起身替女子换好了衣裳,帮她盘发的时候,他淡淡的问:“真的要去吗?”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本夫人怕她?”女子不屑的挑了挑眉。

“我自然知道你不惧她,我只是不愿意见到你不开心的模样。每次你去见她,回来之后心情看起来就异常的糟糕。”夙幽轻声说道。

“无碍的,我只是想到我这十几年来天天都要变幻做她的模样出现在这烈阳宫中,我的心里便不痛快。论实力、论姿色、论计谋,她有什么地方能跟我比?偏偏那一群老不死的,竟然甘愿奉她为王。”提起那个“她”,女子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你不甘心的并非是那群老东西是否奉她为王,你不甘心的,不过是他为何选她为王。”男子的语气依旧清淡柔和,可是深邃的眼眸中却划过一丝无奈和心疼。

“夙幽,都说太过聪明的女子不招男子的喜爱,可这话反过来,道理亦是如此。”女子狭长的桃花眼盯着妆台上铜镜之中男子的脸,神色淡淡的说道。

“夫人教训的是,是夙幽失言了。”在铜镜中看见女子淡漠的神色,夙幽急忙垂下眼帘,低声应道。

盘好了头发,女子起身,留下了一句“你先退下吧”,转瞬便消失在了屋内。

下一刻,女子的身影出现了在了罗列岛最北面的海滩之上。

女子素手一挥,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射入海面。不一会儿,面前的海水便翻滚了起来,缓缓的分成两半,露出了一条由血色珊瑚堆砌而成的通往海底的阶梯。

女子足尖轻点,飞身跃至阶梯之上,缓缓的朝下走去。当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海水便迅速的合拢,很快的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这里是只有修罗皇族的核心成员才知道的秘密海牢,一般只有身份极其特殊或者法力极其高强的犯人才会被关押在此处。据说上一次有人被关进来,还是修罗王苍妄在位之时,至于究竟关的是何人,修罗族中却无人知晓。可以说平日里,这个秘密海牢根本无人会来,也无人在意。

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海牢的最深处,在最隐秘的那间牢房之前停下了脚步。

乍看之下,牢房之中并没有人,只有一口一人多高的巨大的铃铛。

女子嘴角扬起一抹诡异而冷血的弧度,一道红光自她的指尖飞出,射入了那个铃铛之上。只见铃铛的表面光华流转,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今日两更(2)

屏障之中有一名女子躺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的虚弱无力。

感觉到周围似是有些动静,躺在地上的女子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在她看清来人的时候,那惨白憔悴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愤恨表情。

“什么风把赤刹夫人给刮来了。”地上的女子冷笑一声,话语中的讥讽却因为虚弱而生生少了几分气势。

“姐姐来看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赤刹妖娆一笑,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

这躺在地上的女子便是当年在人界被赤刹活捉回来的曼沙。这十五年来,赤刹便一直将她困在锁魂铃内,丢在这无人问津的海牢之中。若不是她的心头还牵挂着她的念儿,恐怕她早已经疯了。

“姐姐?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妹妹吗?”曼沙一声苦笑,吃力的坐起身来。

“那是自然,我不但记得你是我妹妹,我还记得,苍无念那个小野种是你的儿子。”赤刹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斜睨着曼沙,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你把念儿怎么了?”一听见苍无念的名字,曼沙那原本略显浑浊的双眼立刻放出了不一样的光彩,双手也忍不住猛的敲击起锁魂铃的内壁。

“别敲了,你的手不疼吗?要是让你的儿子看见你这副模样,你猜他会怎么样?”很是满意曼沙的反应,赤刹笑得十分的欢愉。

“赤刹,你究竟想要如何?他不过是个孩子,若是你想要王位,你拿走便是,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们母子?”曼沙的眼中满是焦灼和惶恐,无力的靠在锁魂铃的内壁上。

“这王位本来该就是我的,我只是不明白,苍妄究竟是看上你哪一点,为何他消失了千年,却偏偏将王位给了你!从小到大,我受尽了白眼,你有父亲母亲呵护着,而我却连你的婢女都不如。云兰嫣她自己犯贱,与外头的男子有染,凭什么把怨气撒到我的头上!”赤刹越说越是火大,那妖娆的脸庞也不自觉的狰狞了起来。

“赤刹!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曼沙也怒了,就算有万般不好,她也不该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母亲?她是你的母亲没错,可是她除了将我生下来,她还做过些什么配让我称她为‘母亲’的事?她活该被男人抛弃,活该生下一个她视为耻辱的孩子。曼沙,我会让你好好的活着,我曾经承受过的痛苦,我要你百倍还给我。若是云兰嫣泉下有知,她一定会后悔,后悔当初生下我,更后悔生下了你!哈哈……哈哈哈哈……”赤刹状若疯狂咆哮着,到最后竟是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却颇为骇人。

“赤刹,你疯了,你已经疯了!你放我出去,你把念儿还给我……”看着此刻的赤刹,曼沙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恐惧之感,她不敢想象若是她的念儿落在这个疯狂的女人手里,将会有何等悲惨的命运。

“哦,你的念儿。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他现在在人界应该活得很好。不过相信我,很快的,我就会带他回来跟你团聚。你就耐心的在这里等着吧,我的好妹妹!”赤刹敛去了面上的狰狞,语气轻柔的说完这句话,转身便朝着大牢的门口走去。整个海牢之中,只回荡着她的娇笑声。

“念儿……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好好的,一定要平安。只要你无事,母亲便是死,也无憾了。”望着赤刹渐行渐远的背影,曼沙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她以为早已流干了的泪水,亦是止不住的从眼内滑落。

……

翌日,画倾城在苍无念的怀中醒来,脑中清醒之时,想起前一夜发生的事,她的心头有羞赧也有怅然。

“醒了?”耳边传来苍无念平静而好听的声音,就好像寻常人家的丈夫对妻子那般平淡又亲切的问候。

“嗯。无念哥哥这么早就醒了?”画倾城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问道。

苍无念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道:“刚醒一会儿,你若是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听着苍无念依旧虚弱的声音,画倾城下意识的嗅了嗅,果然不出所料的闻到他身上仍然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一个晚上了,这血腥味还未散去,显而易见的,一定是这期间他又呕血了。看来他体内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抬眼,画倾城看见苍无念那苍白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憔悴之色,而他的双眸,更是爬满了血丝。画倾城不由得心中一疼,“无念哥哥,你一夜都没睡?”

“我……”苍无念哑然,诚然他是一夜未合眼,体内的血气不断的翻涌着,他试图调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你是不是又想说你习惯了?无念哥哥,你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你可晓得你身边的人会有多着急吗?”画倾城嘟着嘴,很是不满的抱怨道。

“对不起,画儿。我只是……”苍无念无奈的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无念哥哥,这不是你的错,是倾城任性了。我们这便起身洗漱一下,回曲平山吧。”画倾城垂了垂眼,她怎么就忘了,苍无念体内没有觉魂,怎么可能知道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心情呢?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到斩罗宗,她定要向姑姑问个明白,哪怕苍无念重新拥有觉魂之后会爱上别的女子,她也认了,只要他能够拥有正常的情感,不再这样冰冰凉凉孤孤单单的活在世上便好。

离开的时候,苍无念步履略显艰难的在画倾城的搀扶下走出了客栈。店小二和掌柜的在二人的脚步刚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便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啧啧,看不出来那小娘子还是匹烈马,看把那俏郎君折腾的。”

“可不是,先前我还以为是那俏郎君按捺不住呢,弄了半天是那娇娘子欲求不满啊。”

听见二人那不堪入耳的议论之声,画倾城俏脸先是一白,随后很快便由白转红。脑海中不期然的浮现起苍无念拥吻她的那一幕,以及后来二人意念神交的画面,一时间她竟然对那掌柜的和店小二的话有那么一点点认同,似乎昨夜的她,还真是有些欲求不满的意味。

苍无念只是身形微微一滞,皱了皱眉头,却并未有所言语。

来到人迹稀少的城郊之处,画倾城握着苍无念的手叮嘱道:“无念哥哥,你受伤不轻,如今不宜动用法力。倾城的法力尚且低微,不知道带着你能走多远,我们暂且试试,实在不行,便休息休息。你可切记,千万不可再动用法力了。”

苍无念一声苦笑,怎么如今他看起来竟是如此虚弱吗?不过看着画倾城关切的眼神,苍无念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画倾城深吸了口气,周身白芒涌动,心头暗暗祈祷着,一定要快些回到斩罗宗。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二人的脚便落在了实地上。刚稳住身形,画倾城便急忙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他们此刻居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曲平山的半山腰,面前就是斩罗宗的大门。只不过原本那高悬的牌匾上“斩罗宗”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此时却换成了“斩魔宗”。

“咦?这里是曲平山啊,怎么这牌匾上的字却换了呢?”画倾城疑惑的嘟哝道。

“想必……如月已经跟洛凡前辈说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苍无念望着那个牌匾,感慨的说道。

就在画倾城想问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宗派改名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却听“吱呀”一声,斩罗宗的大门被打开,只见百里笙从里面走了出来,略显激动的说道:“倾城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师父他们正着急要见你呢。”

“洛凡前辈要见我?”画倾城眉头一扬,看来不用她多言,姑姑一定是打算助她恢复儿时的记忆了。

“没错,他们在等着你们回来呢。想必这位便是无念公子吧?”百里笙将目光看向苍无念,虽是询问的口气,不过心头已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错,他就是无念哥哥。多谢百里爷爷告知,我这便跟无念哥哥去见姑姑和洛凡前辈。” 对着百里笙道了声谢,画倾城拉着苍无念转瞬间消失在了百里笙的面前,留下百里笙一个人站在原地微微一怔:这小丫头的法力怎么突然精进了不少?

下一刻,画倾城和苍无念便一齐出现在了随云苑,此时洛凡的正厅之中,众人齐坐,似乎就是在等待他们二人归来。

“倾城!”

“小王子!”

惠姑和安如月在看见二人出现的那一刻,便齐齐呼喊,急切的走到两人的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小王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夜是不是伤得很重啊?”安如月见苍无念的面色惨白,忍不住心疼的问道。

苍无念摆了摆手,想说自己并无大碍,可是刚张嘴,却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来。

“姑姑……”听见苍无念咳嗽的声音,画倾城忍不住向惠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惠姑一声叹息,轻声道:“让我看看吧。”

说着,惠姑扣住了苍无念的手腕,一丝法力顺着她的指尖进入苍无念的身体。细细的感受了一番之后,惠姑缓缓收回手,面色却是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我与他打一架

“惠姑娘,小王子怎么样了?”见惠姑如此神色,安如月不由得担忧的问道。

“身体上的内伤虽然严重,但是好好用药物调理一段时间也就无事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你体内的二魂七魄也受到了重创?”惠姑不解的看着苍无念说道。

苍无念剑眉紧锁,没有说话。安如月则是颓然的踉跄后退了几步,喃喃道:“小王子,你果然是动用了燃魂咒。”

“燃魂咒?”惠姑和画倾城同时惊疑出声,不解的看向安如月。

“这是我族的禁术,简单来说,使用此术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无比的力量,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得强行燃烧自己的魂魄,若是魂魄燃尽……”安如月含着泪,轻声解释道。

“无念哥哥,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此拖了一夜,你的情况岂不是更危险了?”画倾城闻言,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心头如针扎一般疼痛。

“画儿,我没事的。昨夜不得已动用了燃魂咒,但是也并没有燃尽体内的魂魄。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苍无念勉强的笑了笑,轻声安慰道。

“放心吧,他身上还有丹青灵玉,魂魄若只是受创,还是能够温养得回来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而我们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洛凡意有所指的淡淡开口。

众人都知道洛凡指的是什么,一时间竟是沉默了下来。

打破这个气氛的,是在石室内思过了一夜的君奕晟。只见他一脸疲惫,眼中的血丝不比苍无念少。

“师父。”君奕晟走进门,对着洛凡抱了抱拳。

“想明白了?”洛凡问道。

“想明白了。”君奕晟垂了垂眼,低声道。

“想明白便好,正好我们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商议,你且在一旁坐下吧。”洛凡点了点头,示意君奕晟坐到君奕轩和苏白那边。

“在师父商议要事之前,奕晟有个请求,希望师父应允。”君奕晟对着洛凡深深鞠了个躬,正色说道。

“何事?”洛凡问。

君奕晟猛的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盯向苍无念,沉声道:“让我与他打一架!”

苍无念有些不明所以,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后眉头不由得紧了紧。

“奕晟哥哥,你疯了?你没看见无念哥哥受伤了吗?你居然还想与他打架?你这分明是欺负人!”画倾城无疑是在场反应最激烈的人,只见她一把将苍无念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的看着君奕晟大声喝道。那架势,似乎谁要对苍无念不利,她就要与对方拼命。

“倾城,你体内的媚药解了?”君奕晟见画倾城神采奕奕,不由得有些不安的问道。

“自然是解了。”画倾城撇了撇嘴,声音比先前弱了些。

“他可有说要娶你为妻?”君奕晟面色顿时沉了几分。

“没有。”画倾城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声音又弱了些许。

“那他就更该揍了!”君奕晟双拳紧握,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苍无念,咬牙切齿的说道。

“奕晟!”洛凡忍不住沉声喝道。

“师父,你让我放下那子虚乌有的仇恨,奕晟放下了。但是如今为了小倾城,这小子我是揍定了。等我教训完他,便任由师父处置!”君奕晟说着,便欲对苍无念动手。

“等一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惠姑一把上前拦住了君奕晟,无奈的对他摇了摇头。

“什么弄清楚不弄清楚的啊?”画倾城有些心虚的问道。

“倾城,你告诉姑姑,你体内的媚药是不是无念替你解的?”惠姑面色有些古怪的问道。

“是啊。”画倾城低着头,小声应道。

“那……你现在可有不适?”惠姑斟酌着措辞,再次问道。

“没有啊……”画倾城攥着衣角,摇了摇头。

“你们既然已经……可这怎么可能呢?”惠姑有些疑惑了。不是说倾城体内还中了“魂牵梦萦”吗?苍无念明明没有感情,怎么与画倾城发生了那种事之后,画倾城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异样。

“姑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画倾城很是难为情的跺了跺脚。

“无念,还是你说吧。”洛凡看着苍无念,期待他的解释。

“这……”想起昨晚的事,苍无念的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小王子……你该不会真的……”安如月也不由得向苍无念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哎。”苍无念无力的叹了口气,“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总之,画儿还是完璧之身,她体内的媚药也的确是解了。至于其他,我就不便多解释了。”

“你是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这……这怎么可能呢?‘一夜笙歌’若是不行雨露,是解不掉的啊。”惠姑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一头的雾水。

“哎呀,姑姑!您就别再问了,多难为情呀。难不成……难不成你就这么希望倾城还未出阁就失了身子嘛!”画倾城噘着嘴,俏脸红扑扑的抗议着。

“好好好!不问便不问。你没事,姑姑自然也放心了。”惠姑没好气的瞥了画倾城一眼,无奈的妥协了。

“既然倾城无恙,那此事便就此揭过。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眼下最要紧的问题吧。”洛凡面色严肃的说道。

“什么问题?”画倾城眨巴着眼,好奇道。

“无念,你昨夜……可对倾城说了些什么?”洛凡意有所指的看向苍无念问道。

“大约,如月对你们说了什么,我便对她说了什么吧。”苍无念答道。

“你的身份,还有我的……?”洛凡不确定的问道。

“哎呦你们不用打哑谜了,无念哥哥都告诉我了,他是修罗族的王子,而我们……是被灭族的画族人。”画倾城闷闷的说道。

“这就好办了。倾城,你当知道你是画族既定的画魂吧。”洛凡松了口气。

“嗯,我知道。我今日着急赶回来,也是想请洛凡前辈和姑姑让我恢复幼时的记忆。我想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成为真正的画魂,我不希望无念哥哥这一生都这样活在没有感情的世界里。”画倾城神色有些黯然。

“倾城,你……不记恨他吗?”君奕晟疑惑的问道。

画倾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可是……我喜欢无念哥哥,我骗不了我自己。况且,如果没有我,没有画魂,画族也不会引来这等无妄之灾,无念哥哥不过只是这件事的一个受害者罢了,说到底,与他们并无干系。”

“原来……这个道理你如此明了。看来我的确还是过于愚钝,竟是想了一夜,依然觉得心头有疙瘩。”君奕晟自嘲的摇了摇头。

“奕晟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情。听无念哥哥说,当初是你把他们带进画族的,想必画族被灭,你心头定然很是自责愧疚。可是说到底,这些都是魔族干的,只是恰巧利用到了你们,就算没有你们,迟早也会有别人。我们现在应该一条心,努力提升自己的力量,这样才有报仇的机会。”画倾城眼神干净而清澈,十分笃定的说道。

“倾城……”

“画儿……”

君奕晟和苍无念同时看向画倾城,一时间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感慨。

“好,倾城,你小小年纪就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看来我画族真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洛凡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惠姑。

惠姑点了点头:“这便开始吧。”

“开始什么?”画倾城不明所以的问道。

惠姑淡然一笑,没有答话,只见她双手结印,掌心泛起淡淡的光芒,与此同时,洛凡也与惠姑动作一致,一道金光从他的指尖散逸而出。

两道光束同时从惠姑和洛凡的手中射向画倾城的体内,画倾城不由得浑身一颤,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曾经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被一块块的拼凑了起来,成为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丹青谷、丹青池、少司命石雕、画墨风、花辰、洛河源头、蒙着素帕的苍无念、曼沙、河灯……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画倾城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画面最后定格在画墨风向她幼小的身体里射入一道白光便戛然而止。缓缓的睁开眼,画倾城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是泪流满面。

“阿爹,阿娘,族长爷爷……”画倾城喃喃的轻轻的哭喊道。

“倾城,都过去了,打起精神来。”惠姑将画倾城揽进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惠姑姑,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是画族的画魂,阿爹他们就不会死了……”画倾城嘤嘤的哭泣着,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般。

“傻孩子,就像你之前说的,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我画族的画魂一直都存在,你现在知道了这一切,更应该努力提升自己。光是仙根强大,只能说你天赋异于常人,后天不努力修习,一样无法成为画魂,你难道忘记了,你的无念哥哥还在等着你呢。”惠姑轻声鼓励道。

“嗯,我知道的惠姑姑。请惠姑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画倾城擦了擦脸上了泪水,面色坚定的看着惠姑。

“此事一会儿再说,我们先去看看你阿爹还有族长爷爷吧。”惠姑浅浅一笑,将目光看向了洛凡。

洛凡点了点头,一挥手,几人便来到了石室内。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苍妄是谁

看着面前整齐排列的十口棺材,画倾城的身体一时间顿住了,她的阿爹,她的族长爷爷,都如此安详的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虽然在斩罗宗这段日子,惠姑时常会来到这石室内祭拜这十位已故的元老,可是此番将恢复了幼时记忆的画倾城带来,惠姑的心头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族长,惠姑有负您的一片苦心,还是助倾城恢复了幼时的记忆。至于复仇之事,想必是在所难免,惠姑能做的,只有拼死护着倾城周全。若是族长和众位前辈泉下有知,还望保佑我们能够手刃仇人。”惠姑对着十口棺材拜了拜,喃喃低语道。

“阿爹,族长爷爷,你们放心,画儿一定会努力。有朝一日,画儿一定会为画族讨回公道。”画倾城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都十分认真而坚定。

“你有这份心,你阿爹和族长爷爷泉下有知,也必然会感到欣慰的。”惠姑拍了拍画倾城的肩头,轻声说道。

“洛凡前辈,你……居然将那两口棺材也带了回来?”苍无念一进入这间石室,便已然注意到了那两口特殊的玉棺,见画倾城的情绪稳定了些,他这才开口一问。

“说来,我还得问问你,这玉棺中的女子,你可察觉出有何异样?”洛凡想起了昨夜安如月说的话,不由得皱眉问道。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冰晶玉棺中沉睡的女子,随即他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身上似乎有我修罗族的气息。”苍无念沉声道。

“什么?修罗族?”君家三个兄弟皆是一声惊疑,向苍无念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眼光。

“小王子,你也有这种感觉?”安如月急忙问道。

“不错,昨夜我并没有注意,只是察觉到棺内的人似乎一息尚存。今日细细感受,却是发现她的体内的确有修罗族的气息。”苍无念点头肯定道。

“原来,云姑娘当真是修罗族的。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如月疑惑的说道。

“云姑娘?”苍无念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她姓云,单名一个蕊字。”洛凡淡淡的说道。

“若她果真是修罗女子,就没有姓氏这一说。我修罗一族的名字都是由自己起的,自打会说话起,便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我们没有姓氏,就像如月,她也并非是姓安,安如月便是她的全名。”苍无念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倒是挺奇特的。不过,这跟她是否姓云,有什么关系吗?”洛凡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苍无念思索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似乎又想不起来,那个“云”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脑海中一阵剧痛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身受重伤风华无双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婴孩昏倒在地上的场景。

那个女子是谁,那个婴孩又是谁,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发现苍无念面色有异,画倾城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我的头……我的头好痛……”苍无念甩了甩头,咬着牙,略显艰难的说道。

“他……怎么了?莫不是昨夜伤着了头?”君奕轩看见苍无念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低声对君奕晟询问,疑惑中带着些许关切。

“应该不是,看他这个样子,倒是和小倾城昏倒的那一次很像。”君奕晟眉头紧锁,小声回应道。

“小王子……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不不不,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这样,会受不了的!”安如月急忙劝道。这么些年,她太了解苍无念的状况了,每当他不经意想起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就会头痛难忍。

“如月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无念哥哥也失忆了?”画倾城敏感的问道。这种情况她深有体会,先前她脑中出现那些残破的画面时,也是像苍无念这般头痛难忍。

“我也不太清楚。小王子自出生以来,直到五十岁,哦不,五十八岁那一年,他才第一次开口说话。而且他自幼便与寻常的孩子不同,他似乎……他似乎从来就不是个孩子那般。后来我便发现他好像有着一些奇怪的记忆,每当他想起的时候,就会是这番模样。最严重的一次,就是画族遭到魔族毒手的那一日,我们本来是赶回去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可是刚接近丹青谷,便有追兵朝我们而来。马车调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丹青谷仙障上的符文光芒,不知怎的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还因此昏了过去。”安如月大致的解释了一下,并且向洛凡和惠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在丹青谷见到了无念哥哥,当时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他叫……苍妄。”画倾城回忆着那晚的情景,下意识的说道。

“什么?”安如月听见“苍妄”二字,顿时瞪大了双眼。

“不要提那个名字!我的头……好痛……不要提那个名字……”听见那个名字,苍无念突然双手抱着头,忍不住痛苦的怒喝道。

“好好好,不提不提。小王子,你先静下心来,不要想那么多。”安如月急忙如同哄孩子一般,顺着苍无念说道。

“无念哥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哎呀,都怪我!”画倾城自责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倾城,你先送无念回房休息吧,记得给他服用生元丹。”惠姑对着画倾城挤了挤眼,示意她先将苍无念带离这里。

“哦,好。无念哥哥,我们先走吧。”画倾城应了一声,急忙扶着苍无念离开了石室。

待二人离去后,洛凡才深深的看了安如月一眼,沉声问道:“为何如月姑娘在听见‘苍妄’二字的时候反应如此之大?”

安如月蹙着眉,很是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嘀咕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什么不可能?”惠姑疑惑的问道。

“二位有所不知,苍妄王上乃是我修罗族上一任修罗王。我不知道他具体在位多久了,只知道全族子民对他都万分敬仰与崇拜,而且他是这十几万年来我族出现的法力最为强横的王者。”安如月缓缓说道。

“上一任?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洛凡问道。

“千年前,他突然举全族之力对天界发起了进攻,那一战可谓是两败俱伤。之后他就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离开之前只是跟族中大祭司交代,说选一个斗争心不重的女子为王,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曼沙王上。我修罗族并没有世袭王位的传统,历来都是以实力为尊,所以曼沙王上继任王位以来,族中是有不少人表示不满的,否则……小王子也不会因此受到算计。”安如月黯然的说道。

“既然没有世袭王位的传统,他那么小怎么会涉及王权之争?”洛凡敏感的问道。

“那是因为小王子刚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族中的占星师都无法推演出吉凶。而那时候的小王子生得十分精致可爱,最重要的是,他的双眸是紫色的,据说苍妄王上也是拥有一双紫瞳。众所周知,修罗男子的样貌皆是生得奇异甚至丑陋,但是在修罗族的历史上,但凡样貌英俊不凡的男子,皆是一代骁勇的王者。所以曼沙王上一直认为小王子日后一定能够成为修罗界的新王,但是这一点却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和反对,因为我方才说过,我修罗族是以实力为尊,除了曼沙王上,历代的王都是整个修罗界法力最强悍的。”安如月十分详细的解释着。

“那无念的父亲是谁?”洛凡又问。

说起这个,安如月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你们恐怕都不信,小王子没有父亲。曼沙王上是在一个睡梦中感应到他的。甚是奇特的是,他居然在曼沙王上的肚子里一呆就是八年。而我族女子但凡有孕,前后也不过三年而已。”

“没有父亲?”惠姑和君家兄弟都忍不住咂舌。这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根据传说而言,我们这天地间刚刚形成山海大地的时候,一位贪玩的仙人在大海中洗浴时因为水精入身而生下的一枚肉卵,而这肉卵在经过八千年之后便诞生了一名身长堪比须弥山的女怪。而这女怪便是阿修罗始祖。若这传说是真的,那无念没有父亲,也是说得通。”洛凡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在我族也有这样的传说。”安如月认同的点了点头,“只不过那都是上古时代的事了,无从考证。总之小王子的来历在我族内还是颇具非议的。”

“那这么说来……无念很有可能便是上一任修罗王的转生了?”得出这个答案,洛凡也是相当的惊愕。

“这样一说,的确是有这个可能。可是……这于理不合啊。苍妄王上实力如此强横,若非陨落,怎么可能转生?而且……这世间能打败他的人或许有,但是能杀死他的人,恐怕是不存在的呀。难不成他自己投入了轮回道,选择转生?”安如月说出这番话,自己都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这么奇葩的想法,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哎,想要弄清楚这些,恐怕还得有机缘。眼下,还是先想想他的觉魂该怎么办吧。”惠姑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蜃光内的玄机1

画倾城将苍无念扶到了自己的房中,急忙找出了生元丹喂他服下,苍无念凝神静气的调息了一番,身体的不适和脑中的疼痛总算是减轻了些许。

“无念哥哥,感觉好些了吗?”画倾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些了,方才……抱歉了,我并非有意大声呵斥你们的。”苍无念歉然说道。

“此事怪不得无念哥哥,我以为,无念哥哥当初告知于我那个名字是你的真名。”画倾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说来也奇怪,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便是想说出那个名字,可是不知为何,我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妥。而‘无念’二字却是我心底里一种奇特的意念指引,仿佛,我生来就是为了忘却什么。”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生来就是为了忘却什么?这个说法还真是奇怪,难道不是因为担心留恋前世,才需要喝孟婆汤忘记了一切才能够转世投胎吗?怎么会是为了忘却什么才转生呢?”画倾城有些好笑的说道。

“是啊,我也一直想不通。我突然……好想记起那些我感觉已然失去的东西,我总觉得,有什么我很在意的事情,或者是很在意的人,让我不得已选择遗忘。”苍无念的眼神深邃而悠远,声音很轻,也很怅然。

“无念哥哥,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好好静养。其他的就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画倾城柔声安慰道,与此同时,她的指尖悄然的凝聚出一丝法力,轻轻的抚上了苍无念的头。

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苍无念竟是眼皮沉重,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

“无念哥哥,你想要记起来的事,画儿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即便……你很在意的那个人,终究不会是我。”画倾城凝视着他宁静的睡颜,轻声低语道。

轻轻关上房门,画倾城一个闪身,再一次来到了石室内。

见画倾城独自一人回来,安如月忍不住询问道:“倾城姑娘,小王子他……”

“放心吧,我已经喂他服下了生元丹,此刻他已然入睡了。”画倾城浅浅一笑。

“那便好。”安如月总算是松了口气。

“惠姑姑,洛凡前辈,请你们告诉画儿,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够成为真正的画魂?”画倾城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惠姑和洛凡十分诚恳的说道。

“这……”惠姑面露难色的看了看洛凡,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画族既定的画魂,可是,我终究没有能力成为真正的画魂。”洛凡有些自嘲的说道。

“什么?洛凡前辈就是千年前画族既定的画魂吗?连前辈这样法力深厚的人都不能够画魂,那我……”画倾城有些震惊,又有些颓然。

“我不能办到的事,你未必就不能办到。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如何呢?”洛凡轻声安慰。

“洛凡前辈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我也要试试。”沉吟了片刻,画倾城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后山吧。”洛凡四下扫视了一眼,袖袍一挥便将几人带到了后山。

“惠姑,将蜃光交给倾城吧。”洛凡对着惠姑说道。

惠姑点了点头,素手一翻,那支通体森白的笔管便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这是什么?”画倾城一双美眸盯着惠姑手中的东西,满是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画族至宝,当年族长送我们离开之前亲自交给我的。此笔名为‘蜃光’,是用蜃龙的半截牙齿所造。这中空的笔管之内,记载着画族最大的秘密。”惠姑的神情很是庄重的说道。

“这是支毫锥?可是……没有笔头,如何书写作画啊?”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听画倾城这样问,惠姑无奈的摇了摇头:“族长当时将此笔交于我的时候只是对我说由于年代太过久远,所以笔尖毫毛已经缺失了,倒也并没有提过完整的蜃光是用材料做的笔头。”

“那族长爷爷可有说如何才能看见笔管内记载的秘密吗?”画倾城又问。

“没有,想必若要参透此等宝物,需得实力与机缘并存才行吧。当年洛凡前辈曾经尝试过,不过却失败了。现在……只能看你的了。”惠姑的双眼充满希冀的看着画倾城,将蜃光递到了她的面前。

深深的吸了口气,画倾城缓缓的伸出手,从惠姑的手中接过了这支笔管。

笔管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温暖,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样让人感到森寒。比之竹节做成的笔管,这由蜃龙牙打造而来的笔管拿在手中的分量更沉一些。除此之外,画倾城倒是没察觉出它有什么奇特之处。

“姑姑,我该怎么做呢?”画倾城摆弄了半天,这不过就是半颗做成笔管模样的牙齿,上面连个字都没刻,她的确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你试试集中你的意念,催动法力探入笔管内,看看能否有所发现。”惠姑想了想,提议道。

听了惠姑的话,画倾城将蜃光紧握于手中,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一道道法力光芒环绕过她的周身,然后向着她握着笔管的手心汇聚而去。

光芒一触碰到笔管,便被吸收了进去,若是不知道的情况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会让人以为是女子手中的东西在吞噬她体内的法力。

可是如此这般过了好一会儿,笔管依然只是在接收着画倾城传递而去的法力,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画倾城的面色开始有些发白,冷汗也从她的额头上溢了出来。

“倾城,你还好吧?”见画倾城面色不对,惠姑急忙问道。

可是画倾城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依然紧闭着双眼,只是面上却流露出了些许艰难的神色,嘴唇也下意识的抿了起来。

洛凡见此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当年他也曾试图使用法力窥探笔管内的玄机,可是一经触碰,他的法力就仿佛受到了蜃光的排斥一般,被挡了回来。

如今这倒是怎么了,这支古老的笔管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源源不断的吸收着画倾城注入其中的法力。

“洛凡前辈,这可如何是好?”惠姑无措的向洛凡投去求助的目光。

“师父,倾城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再这样消耗下去,恐怕会支持不住的。”君奕晟担忧的说道。

洛凡眼神微凝,眼见着画倾城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艰难疲累,他急忙上前一步,想要让蜃光从画倾城的手里分开来。

就在洛凡将要碰到蜃光的时候,画倾城却是猛然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她手中的蜃光缓缓的悬浮起来。

蜃光在半空之中缓慢的旋转,同时渐渐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几个呼吸之后,那柔和的光芒散逸开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幕。

“这……倾城居然真的能够催动蜃光!”惠姑一脸震惊与欣喜的说道。

“没想到……小倾城居然真的是命定的画魂。”君奕晟看着半空中悬浮的蜃光和光幕,心情复杂的喃喃道。

“都是天意啊!”洛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慨的笑容。

这时候,光幕之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周身萦绕着浓郁的仙气,就仿佛身在雾中一般,让人根本看不见其容貌,只能隐约看见她身着淡紫色的衣裙,身段甚是婀娜。

“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几人的耳边传来光幕内紫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还带着一丝惆怅。

“我怎么觉得,这位仙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呢?”君奕轩蹙眉,不解的嘀咕了一声。

“仙子便是我画族的先祖吗?”画倾城死死的盯着光幕中的女子喃喃问道,虽然再怎么看也看不真切。

“我并非你画族先祖。”紫衣女子淡淡的答道。

“你……你不是我族先祖,为何出现在我族至宝之中?”诚然,画倾城是被这个回答给弄蒙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紫衣女子的语气依旧清冷,不过却夹杂了些许无奈。

“等我?仙子知道我是谁?”画倾城眨巴着大眼睛,十分疑惑的问道。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或许有一天你也会知道我是谁。我且问你,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要成为画魂?”紫衣女子问道。

画倾城没有任何犹豫的狠狠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要成为真正的画魂!”

“若是你会因此而饱受爱别离、求不得之苦,你也依然愿意吗?”紫衣女子又问道。

“爱别离……求不得?”画倾城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她自然清楚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则,无可避免。至于怨憎会,她恢复了幼时记忆之后,心头怨憎的只有一个魔族,且至今尚未相遇,亦不知那是何种愁苦。

但是爱别离和求不得……或许这才是真正缠绕世人教人痴狂、教人欲生欲死终其一生都走不出来的苦难吧。

她想要成为画魂,就是为了重塑苍无念体内的觉魂,可若是苍无念恢复了觉魂之后便离她而去,那当真是爱别离、求不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蜃光内的玄机2

“若是没有想好,便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紫衣女子见画倾城似有犹豫,淡淡的开口说道。

“不,我想好了。我喜欢无念哥哥,无论如何,我都要他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活在这世上。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并不能因为这样,他就必须也要中意于我。即便真的是爱别离、求不得,我也心甘情愿。”画倾城急忙开口,语气甚是坚定。

“呵……”紫衣女子一声轻笑,笑声却满是苦涩的味道:当初,我也是如此执着,我当是懂你的。只要他安好……

“仙子,倾城有一事想请教。”画倾城抿了抿唇,小声的说道。

“若我没有猜错,你是否想问你与他之间的缘分?”紫衣女子的声音再次恢复了清冷。

“是,倾城想知道,若是无念哥哥恢复了觉魂,是否真的就会离我而去?”画倾城有些伤感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并非红娘,亦非月老。我也只是一抹孤寂了千年的残念。我只能说,你们的前路有太多的未知,你要做好承受一切结果的准备。”紫衣女子平淡的说道。

听了紫衣女子的话,画倾城黯然的垂下了眼。她总觉得这个紫衣女子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而且她可以从她清冷的声音背后听出一股浓浓的哀愁。仿佛她与苍无念的一切,她都能够感同身受。

她说,她只是一抹孤寂了千年的残念,那究竟是谁,将这抹残念留在这蜃光之中呢?

“无论如何,倾城都想尽力一试。至于以后将会如何……都由得天意吧。”半晌之后,画倾城才轻轻的说道。

紫衣女子闻言久久未语,她那仿佛身在迷雾之中的身形也是一动不动。尽管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画倾城能够感觉到,她似乎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天意……罢了。”良久之后,紫衣女子一声叹息,转而认真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决意要成为画魂,首先你一定要突破你现在的极限,让你的仙法更上一层楼,没有深厚的法力修为,莫说画魂,就连一只小猫小狗你都画不出来。”

“这一点倾城明白,从今往后,倾城定当勤修苦练……”

画倾城急忙点头,可是她的保证还没说完,紫衣女子却是淡淡的出言打断了她:“你需要的不仅仅是苦练,还有历练。想要画魂,高深的法力只不过是第一步。不看遍人间百态、不经历爱恨情仇,你永远不会明白‘魂’究竟是何模样。虽然你画的是别人的魂,但是那魂却出自你的手,所以你理解的魂是什么样,你画出来的便是什么样。”

“我……不太理解仙子的意思……每个人体内的魂魄,除了看上去缥缈虚无之外,不都是长得同肉身一样吗?若真是要画,难道不是按照魂魄主人肉身的模样来画吗?”画倾城一脸迷茫的问道。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现在担忧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紫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她这一句“为时过早”倒是让画倾城的心又不安了起来。

“仙子的意思是,倾城还差得很远吗?”画倾城心焦的问道。

“你当知晓,想画出有灵性的物事,需得配以有灵性的画具。而若是要达到能够画魂的境界,需要的材料皆是天地间的异宝,笔墨纸砚缺一不可。”紫衣女子说道。

“这个……倾城自是知晓。只是不知画魂究竟需要什么异宝?”画倾城问道。

紫衣女子沉吟了片刻,然后轻轻的一挥手,一方锦帕从光幕之中缓缓的飘了出来,落在了画倾城的手里。

“这锦帕之上记载着你需要的东西,能否得到它们,便看你的机缘了。今日言尽于此,我这缕残念也该随风而逝了。”紫衣女子悠悠的说道。

“仙子此言何意?莫不是……倾城以后再也见不到仙子了?”听了紫衣女子的话,画倾城连手中的锦帕都还未来得及多看一眼,连忙焦急的问道。

“或许……你会再见到我的,但我相信,不见到我,对你才是最好的。”紫衣女子别有深意的说。

“仙子且稍等!”一直未曾说话的洛凡却突然开口叫住了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的身形微微顿了顿,淡淡的问道:“何事?”

“恕晚辈冒昧,敢问仙子尊号如何称呼?与我画族先祖又有何渊源?”洛凡恭敬的抱拳行礼,正色问道。

“我没有什么尊号,与画族先祖亦属泛泛之交。”紫衣女子很明显不愿多说。

“既然仙子不便告知身份来历……是晚辈唐突了,请仙子见谅。”洛凡作了个揖,眼神之中却是难掩的失望。

“洛凡,我知你心中所想。但在这天地之间,不是所有的事都非要寻得真相的。有的时候,即便能够窥得天机,也依然无法逆天改命。与其知道前因后果而惶惶然不可终日,不如糊涂一天,逍遥一天。”紫衣女子意味深长的对洛凡说道。

这大约也是她从开口第一句话到现在说得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了,只是为何画倾城觉得这话听起来玄之又玄,完全不明所以。

“糊涂一天,逍遥一天……”洛凡剑眉紧蹙,有些拿捏不准紫衣女子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

未等其他人再说话,半空中的光幕便迅速淡去,紫衣女子的身影也随着那光幕一同消失在众人眼前。

“仙子!仙子!”画倾城缓过神来,急急的大喊,可是除了蜃光从半空中重新落在她的手里,这周围哪还有紫衣女子的影子。

“洛凡前辈,你可是对那位紫衣仙子的身份有所疑虑?”惠姑走到洛凡身边,略显不解的问道。

洛凡抬头望了望光幕消失的地方,摇了摇头:“倒也不算是疑虑,我只是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让我……让我……”

安如月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贼兮兮的问道:“莫不是这紫衣仙子是洛凡前辈前一世的爱侣?”

话音一落,君奕轩第一个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其余几人皆是对于安如月的想象力哭笑不得,倒是画倾城眨巴着眼睛,似是认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你这丫头,满脑子装的都是狗血吗?”洛凡瞪了安如月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安如月吐了吐舌头:“是前辈你自己说的嘛,那位仙子似曾相识。而刚才那位仙子还说,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寻得真相,若不是你前世与她有什么纠葛,她又为何这样说。”

“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若是我上辈子真的跟她有什么瓜葛,恐怕是兄妹也不一定。”洛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见洛凡似乎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安如月只得识趣的闭上了嘴。

“对了倾城,你快看看,方才那紫衣仙子给你的锦帕上都记载了些什么。”惠姑一眼瞄到画倾城攥在手里的锦帕,这才想起被安如月一搅合,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听得惠姑的提醒,几人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画倾城手中的锦帕。画倾城点了点头,赶紧将锦帕打开细细的端详起来。

这是一方淡紫色的丝绢,丝绢的一角还绣着一朵极其精致逼真的洛神花。只是不知为何,看见那朵鲜红的洛神花的时候,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头微微有些眩晕,随后她的脑海里又不自觉的出现曾经和苍无念一起放河灯的情景,那血红的曼珠沙华和这锦帕上的洛神花交相辉映,一时间让她感到有些窒息。

“倾城姑娘,这锦帕上记载的东西……很难弄到吗?”见画倾城面色有异,安如月以为是画魂所需的宝物难得,她急忙担忧的问道。

“哦,不是,我方才只是有点头晕。我这便看看这锦帕上到底记载了什么内容。”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甩了甩头,尴尬的对着安如月笑了笑。

不过当画倾城将目光投向锦帕上的内容时,她唇角尴尬的笑意顿时僵住了:这……这帕子上记载的东西是“很难弄到”吗?她根本就看不懂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怎么了倾城?”看见画倾城这副神情,不单单是安如月,其余几人也都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这……这都是什么呀?”画倾城一脸苦相的瞅着手中锦帕,无奈的说道。

“让我看看吧。”洛凡皱了皱眉,轻轻的从画倾城手中拿过了那淡紫色的丝绢。

其余几人跟着凑到洛凡的身边,想要瞧瞧那丝绢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竟会让画倾城如此无语。

“这……这是什么古怪的符号?”君奕轩瞅见丝绢上的内容,失声叫道。

“这好像不是符号……我好像曾经在爷爷的书房里见过。”开口的是平日里话就很少的苏白,在他一眼瞧见那丝绢上的字符时,就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梵文。”洛凡看了苏白一眼,淡淡的说道。

苏白一听,顿时恍然:“难怪我会觉得这些字眼熟。爷爷的书房里供奉着一尊观音,置放观音象的神龛上刻着的就是这样的文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想要的

洛凡点了点头:“不错,俗世之人家中供奉观音是常有的事,而我画族只信奉少司命,所以没见过这样的文字也是正常。”

“洛凡前辈,那你知道这丝绢上梵文写的都是什么意思吗?”安如月眼神灼灼的问道。

洛凡叹了口气:“这些字体虽是梵文,可是表达方式实在太过古老晦涩,我也只能看懂一成,其余的那九成我的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可如何是好啊?”安如月顿时泄气的嘟哝了一声,这感觉就像是拿到了一张宝藏地图,可地图上却没有标明路线,急得人干瞪眼。

“洛凡前辈,不如你先将你能看懂的那一成告诉我们,余下的内容,我们日后再想办法。”惠姑在一旁建议道。

洛凡苦笑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我能看懂的这些内容,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这是一个但凡我族之人都知晓的道理,也便是所谓的‘画容画貌难画神,画皮画骨难画魂’。还有那紫衣仙子先前说过的,若要画魂,除了高深的法力,还需得看遍人间百态,经历爱恨情仇。”

“不是吧……还真的跟没说是一样的。不对,是说了反而更让人心头堵得慌。”安如月颓然的耷拉着脑袋,心头暗叹自家小王子命苦。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画倾城的下落,可是找到了她,却又不敢对她透露自己的身份。好不容易将过往的误会都澄清了,而画倾城也是心甘情愿的想要替他重造觉魂,竟不曾想,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画倾城的美眸之中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的,她脑中突然闪过了苍无念的脸。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或许她的无念哥哥会明白这些梵文的含义呢?

“我想,不如等无念哥哥醒了,将这丝绢拿给他看看。或许他有办法知道这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画倾城轻声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闻言,安如月向画倾城投去了疑惑的目光,随即她的目光由疑惑变为恍然,再由恍然变为不认同:“倾城姑娘是想让小王子利用千机阁去查明这丝绢上的内容吗?这可使不得,万一这里面的内容被泄露出去,你可就有危险了,小王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画倾城却是微微一愣:“啊?我还没真没想过利用千机阁的去查这些梵文。我只是觉得……无念哥哥似乎应该能看懂这丝绢上的内容。”

“不会吧……自打小王子出生起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他,我不记得他有研究过这些啊……”安如月一只手托着下巴,努力的回想着苍无念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

“等他看了再说吧,我们在这里凭空猜测,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洛凡将丝绢重新放回了画倾城手里,随后又道:“若这丝绢上当真记载着那些天地异宝的所在,恐怕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踏上寻找宝物的征程了。”

从后山离开,画倾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看着床榻上苍无念平静的睡颜,画倾城只觉得心中百般滋味。

不知晓他真正身份的时候,她只觉得他定然是个能力卓绝的男子,兴许有着不错的出身,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养。而她却只是个自幼便生活在荒山野地里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野丫头,从内心深处而言,她自觉是配不上他的。

在知晓他并非人族,而是修罗界的王子时,那种距离感已然不是云泥之别可以形容的。若非他幼时遇到了变故,因此失了一魂,想必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相遇的机会。

这样想想,她竟是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惆怅。该庆幸是因为他失了一魂,而她又是画族的画魂,所以老天爷才让他们有了相遇的机会;而该惆怅是,他失去的是觉魂,注定了感情世界是一片冰冷淡漠,而她却不知从何时起,已然对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无念哥哥,画儿今日在蜃光之中看见了一位仙子,仙子说,画儿若是想为无念哥哥画魂,需得看尽人间百态,历经爱恨情仇。画儿长这么大,直到遇见了你,方知什么是爱,也是因为遇到了你,才重新记起什么是仇。无念哥哥,为了你,画儿愿意变得更勇敢,更坚强,可是……若有一天你真的重新拥有了觉魂,是不是就会离我而去了呢?”画倾城一手攥着丝绢,一手轻轻抚着苍无念的脸自言自语。

这一刻,她无比的希望她的无念哥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界男子,而她也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他们结为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直到终老。

她就这样痴痴的坐在床头,盯着他如画般的面庞发呆。直到她的手被他轻轻的握在掌心,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的手一直抚在他的脸上。

“无念哥哥,你醒了啊?”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和羞赧,画倾城急忙垂下头,低声问道。

“嗯。”苍无念轻轻的发出了一个单音,许是由于刚睡醒的缘故,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和暗哑,听得画倾城忍不住心头一颤。

“你受伤不轻,怎么……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呢?”画倾城撇过头,不敢看他,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离,可是他却没有让他如愿。

“有个傻丫头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我怎么能睡得安稳呢?”苍无念低声说道,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难掩的笑意。

“我……我说的话无念哥哥都听见了?”画倾城大感窘迫,虽然她对苍无念也是表白过了,现在身边的人也都知道她对苍无念存了怎样的心思。

可是她趁着他熟睡之时念叨些心里话,还一直将手抚在人家的脸上,这分明是有存心占人便宜之嫌。而最最要命的是,她还被对方抓了个现行。

“听见了。”苍无念淡淡的答道,随即他坐起身来,凝视着画倾城红扑扑的脸,轻声道:“为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而不是将感情浪费在我这样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子身上。你是个好女孩儿,应当有个懂你爱你,能够保护你的男子陪你相守终老。”

短暂的怔愣过后,画倾城却是决然的摇了摇头:“不,画儿想要的,并不是去心仪一个懂我爱我能够保护我的男子,画儿想要的,是我心仪的男子能够懂我爱我保护我。这世上兴许有许许多多的男子能够做到无念哥哥所说的那样,拥有带给女子幸福的能力。但是,画儿想要的幸福,只有无念哥哥能给。”

望着女子清澈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神,苍无念心头那种被坚韧的网蒙蔽着的压抑感又汹汹的袭来。这种感觉让他挫败而又无力,让他根本无从回应她的执着与深情。

苍无念的每一个神情画倾城都看在眼里,尽管内心很是失落,她却也不忍逼迫他再这样强迫自己去感受他现在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里。人之所以会觉得难过,就是因为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而知足者常乐,却又是老祖宗早就传下来的道理,画倾城觉得,一定是自己太过贪心才会每每纠结于此,比起他终有一日会离她而去,如今的朝夕相处,她应当知足才是。

“好了无念哥哥,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替你重塑觉魂。”画倾城收起了眼底的失落,扬起头对着苍无念浅浅一笑。

她的一举一动同样没有逃过苍无念的眼睛,他知她心中所想,可是这样的问题如果继续讨论下去,依然是不会有结果的,或许还会惹得她黯然神伤。既然她主动的转移了话题,那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想必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我迷迷糊糊的听见你说起什么‘仙子’?”苍无念问道。

“对呀,确切的说,是那位紫衣仙子将自己的一缕残念留在了我画族至宝之中,我今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没想到真的触发了蜃光之中的玄机。我问那位仙子如何能够成为真正的画魂,然后那位仙子便给了我这个。”画倾城说着,将手中淡紫色的丝绢递到了苍无念的眼前。

苍无念疑惑的接过丝绢,入眼便瞧见了那丝绢一角绣着的洛神花。就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了脑袋,电光火石之间,有许多繁杂破碎的画面在苍无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脑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使得他的瞳孔顿时紧缩了起来,呼吸也不由得急促。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莫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见苍无念骤变的面色,画倾城心下大急。

狠狠的深呼吸,好一会儿,苍无念才轻轻的摆了摆手:“无妨,只是觉得这丝绢上的花儿有些眼熟罢了。”

“这花……对无念哥哥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画倾城小心的询问道。

“没有。即便有,我也想不起来了。”苍无念苦笑着摇了摇头,很快他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丝绢上那犹如一串串奇异符号的梵文上。

“这……居然是梵文。”苍无念有些吃惊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苍无念的决定1

“之前洛凡前辈也看过这丝绢,他便说这上面的文字是梵文,可惜洛凡前辈只能看懂其中一成的内容,而那一成的内容,还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东西。”画倾城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这么古老而又晦涩的记载,也难怪洛凡前辈看不明白。”苍无念盯着丝绢上的字,淡淡说道。

“无念哥哥,莫非你能看懂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听苍无念这样说,画倾城原本略显黯淡的美眸之中顿时迸发出了光彩。她的直觉没有错,她就知道她的无念哥哥一定能看懂丝绢上那些梵文的含义。

苍无念没有回答,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手中丝绢,而他的表情却是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好半晌之后,苍无念才抬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无念哥哥?这上头,都说了些什么?”见苍无念应当是看完了丝绢记载的内容,画倾城急忙问道。

“这丝绢上所记载的东西……当真是闻所未闻。事关重大,我们现在先去随云苑吧,让洛凡前辈把大家都叫来。”苍无念皱着眉,若有所思。

很快,众人再一次齐聚洛凡的随云苑,自从将惠姑和画倾城带上曲平山,洛凡的居所俨然成为了大家的议事厅。

“倾城,你说有事要同大家说,现在人都到齐了,你便说说吧。”惠姑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画倾城,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是我提出让大家都过来的。”苍无念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

“你如今重伤在身,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把大家叫到一起做什么?”君奕晟板着脸问道。

“哥!”君奕轩担心君奕晟又想对苍无念动手,急忙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提醒。

“我又没说错,他不好好养伤,要是伤势加重了,受累和担忧的还不是倾城吗?”君奕晟瞥了苍无念一眼,没好气的嘟哝道。

“好了好了,既然想让无念赶紧回去养伤,就安安静静的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洛凡无奈的瞪了君家这两兄弟一眼。

苍无念淡淡一笑,并未将君奕晟那别扭的态度放在心上,而是从衣袖之中拿出了那抹淡紫色的丝绢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不是先前那位紫衣仙子留给倾城姑娘的丝绢吗?小王子,你将它拿出来,莫非……你当真能看懂这里面记载的内容?”安如月忍不住向苍无念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不仅仅是安如月,在场所有的人都与安如月一样,看向苍无念的眼神疑虑中带着希冀。

“是,我看得懂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苍无念吸了口气,可是神情却显得有些怪异。似乎他并不为自己能看懂这些如同天书般的文字而感到丝毫的庆幸,也没有为他即将有机会重塑的觉魂而感到欣喜。

“想不到,你真能看得懂。”洛凡感慨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别有深意的扫过了画倾城的脸。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定是命中注定要有纠缠和牵扯,但是他们之间的宿命究竟是善是孽呢?

“无念哥哥,大家都在这里了,你就快说说吧,这丝绢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早一日知道,画儿才有可能早一日为你重塑觉魂啊!”画倾城早就按捺不住了,焦急的催促着。

看着画倾城那既紧张又期待的神色,苍无念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宁愿此生都在冰冷无情的世界里度过。”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而苍无念这个回答,如同一盆雾水,浇得画倾城一脸迷茫。

“这怎么行?!”

“不可!”

短暂的沉寂过后,在场除了君奕晟,就连乔三娘都忍不住同其他人一般震惊的开口阻止。

不明所以的君奕晟四下张望了一圈,疑惑道:“为什么……连三娘的反应都如此之大?”

君奕轩赶紧又扯了扯君奕晟的衣角,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在这种时候开口问这样的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昨晚都讨论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君奕晟皱着眉头,小声的问道。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

“为什么不行?”还没等君奕轩再对君奕晟说些什么,却见苍无念皱着眉头略显疑惑的反问,他没料到他的一句话会惹来众人这么大的反应。

“不行就是不行,小王子,你是不是糊涂了!”安如月急得直跺脚,拼命的对着苍无念使眼色。

“我很清醒啊,如果这丝绢的内容都是真的,那我宁愿不要重塑觉魂。”苍无念完全没有理解到安如月使眼色的用意,很是耿直的说道。

“无念,这个……既然有一线希望,为什么不试试呢?”洛凡有些尴尬的开口说道。

“是啊无念哥哥,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拥有正常的情感吗?还是你……”画倾城想说,还是你“嫌弃我”,但是这三个字,她终究舍不得说出口,一旦说了,她就会将自己摆在更卑微的地步。

“是啊是啊,无念兄弟,你说大伙儿都这么关心你,小倾城更是为了你的觉魂操碎了心,你说你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君奕轩急忙站出来打圆场。

可是他不说话便罢了,他这番话一说出来,气氛突然就不对了。只见君奕晟对着他怒目而视,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

画倾城也觉得大家今天的反应很奇怪,她之前怎么没觉得他们这么关心苍无念的觉魂呢?

“奕晟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我们没有什么事瞒着你啊!”画倾城一脸不解的看着君奕晟问道。

“看眼下这情景,不仅仅是我不知道,连你也……唔……”

君奕晟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君奕轩便一把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连同苏白二人将他连拖带拽的从屋内拉到了前院去。

“奕轩哥哥,小白哥哥,你们干什么啊?”画倾城这下是彻底蒙了,不知道这三兄弟唱的是哪一出。

“没事,奕晟昨夜不是在石室思过嘛,事情的来来龙去脉他并不知晓,让奕轩和小白先跟他说说,省得他那冲动的性子又惹出什么不愉快来。”洛凡赶紧找了个借口,免得画倾城继续追问下去。

前院,君奕晟一脸怒色的扯开了君奕轩和苏白拽着他的手,沉声吼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君奕轩与苏白对视一眼,略显正色的说道:“大哥,当弟弟的今天有句话想问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对小倾城动情了?”

闻言,君奕晟微微一愣,随即蹙眉道:“我是否对倾城动情,与你们将我拽到这院中有何相干?”

君奕轩叹了口气:“昨夜在盘溪镇,大哥不是请求惠姑姑将小倾城许配与你吗?难道在大哥的心中对小倾城没有一丝半点的好感?”

看见自己两个兄弟眼中的质疑,君奕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昨夜事态紧急,倾城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看见了。若是不尽快想办法替她解了体内的‘一夜笙歌’,即便她有那个命熬过了药性发作的那段时间,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她这辈子都无法生儿育女吗?”

“所以大哥向惠姑姑求亲,只是为了在解除小倾城体内的媚药之后对她负责吗?”君奕轩追问道。

君奕晟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承认,年少的时候我曾因为倾城一出生就被全族视为未来的画魂而对她心生妒忌。可是画族早已被灭,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若非倾城是命定的画魂,我宁愿她这一辈子都像这十几年一样单纯无邪。我想要爱护她,保护她,不希望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因为我是真心拿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

“既然大哥并非心仪倾城,为何大哥对修罗王子总是心存敌意呢?”苏白不解的问道。

“怎么?在你们的看来,我是因为拿苍无念当情敌,所以便对他有敌意?”君奕晟白了两人一眼,不悦的冷哼道。

君奕轩的嘴角抽了抽,尴尬一笑:“嘿嘿,哪能呢!既然大哥对小倾城没那个意思,我们也就放心了。不过,若是大哥哪天发现自己确实对小倾城动了心思,我们兄弟俩一定全力支持你!”说着君奕轩一手揽过了苏白的肩膀,“你说是不是啊,小白。”

“要支持你自己支持,不要拉上我。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小倾城这辈子恐怕是只能跟修罗王子在一起了。”苏白淡淡的瞥了君奕晟一眼,不冷不热的冒出了这么句话。

“小白,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倾城这辈子只能与苍无念在一起?”君奕晟疑惑的问道。

见苏白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君奕轩无奈的摊了摊手:“哎,昨夜大哥在石室思过的时候,如月那丫头告诉我们,小倾城被人下了蛊,而那蛊只有苍无念可以解。”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苍无念的决定2

“什么?倾城被人下了蛊?是巫族人干的好事?”听见这个消息,君奕晟心头惊怒,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君奕轩和苏白急忙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道:“大哥,你小点儿声,这事小倾城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她中了什么蛊?为何只有苍无念可以解?”君奕晟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

“这个……咳咳……”说起这个蛊的问题,君奕轩竟是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没有耐心等君奕轩卖完关子,君奕晟将目光投向苏白:“小白,你说。”

“如月姑娘说,那个无心傀儡以修罗王子的血为蛊引,在倾城体内种下了蛊,美其名曰‘魂牵梦萦’。倾城本就心仪那修罗王子,加上蛊毒的影响,她对修罗王子的感情愈发的泥足深陷。而解蛊之法是需得倾城与修罗王子成就夫妻之实,而且必须是二者两情相悦才可以,否则第二日倾城便会爆体而亡。在蛊毒解除之前,倾城无法离开修罗王子三日,若是超过三日,她便会心力交瘁而死。”苏白面色凝重的答道。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阴毒诡异的蛊?莫不是那安如月在说谎欺骗你们吧?”听了苏白的解释,君奕晟忍不住皱起眉头,一脸怀疑的盯着苏白和君奕轩。

“莫说是大哥,昨夜就连惠姑姑听说了此蛊都表示怀疑。不过师父却说,巫族之人最擅长利用蛊毒控制人的七情六欲,有这样的蛊倒也不奇怪。师父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不信也得信啊。”君奕轩无奈的摊了摊手。

“怪不得昨夜我为了替倾城解除体内媚药而求娶她之时,苍无念和安如月……还有那个神秘的巫族男子会反应如此之大,原来我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君奕晟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怨恨。

“是啊大哥,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全力帮助小倾城成为画魂,让她能够帮苍无念重新塑造出觉魂。而且我们还得在心里祈祷,那小子有了感情之后会一心一意的待我们的小公主好,否则……小倾城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君奕轩一脸苦相的说道。

屋内,在君奕晟被连拖带拽的弄出去之后,画倾城一头雾水的怔愣在原地,洛凡的说辞并不能让她理解大家今日的过激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安如月则是趁着画倾城的注意力转移的时候,赶紧将苍无念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小王子,你莫不是忘记了倾城姑娘体内的‘魂牵梦萦’?”

被安如月这么一提醒,苍无念的面色顿时僵了僵。当他看明白那淡紫色丝绢上的梵文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觉魂不要也罢。上面记载的画魂所必须的材料几乎都是仅限于传说才中存在的东西,能得到其中的一件都是莫大的机缘,更何况要将它们凑齐,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正如画倾城所言,要想画出真正的魂,需得看尽世间百态,历经爱恨情仇。一个心性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子,经历了如此沧桑之后,还能保持着像现在这般纯真善良的心吗?

由于丝绢上的内容带给苍无念的震撼太大,所以他当真是将画倾城体内的蛊毒给抛在了脑后。可是……

“如月,这是一条不归路。画儿不应该背负这些。”苍无念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奴婢自然是知道此事千难万难,可是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你,这都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啊。莫非……小王子是在担心自己恢复觉魂之后无法爱上倾城姑娘?”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安。我仔细的想了想,这蛊既然是姬无心下的,他们手里一定有别的解蛊之法,我会想办法找到他们主仆二人,让他们解了画儿体内的蛊。若是真的没有办法,那我只能抽去她对我的记忆了。”苍无念面色凝重,在他看来,这样做或许对大家才是最好的。

“小王子,你疯了?你想用法力消除倾城姑娘的记忆,你就不怕遭到反噬吗?而且稍有不慎,倾城姑娘也会有危险的!”安如月忍不住低声惊呼。

尽管安如月已经很努力的压低自己的声音,可是她这一声惊呼,还是惹来屋内其余人的注意。

“无念哥哥,是画儿让你为难了吗?”隐约从他们的对话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两人的神情看来,怕是丝绢上的内容使得苍无念对重塑觉魂这件事有所排斥了吧。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苍无念抬眼看向她,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无念,丝绢上到底都写了什么?为何你突然如此坚决的想要放弃重塑觉魂的机会?”洛凡疑惑的问道。

“不瞒洛凡前辈,这丝绢上记载的都是些闻所未闻的东西,而且均没有标明它们所在何处。再联系到画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真正的画魂这一点,我想,画族的画魂的确只是个传说而已。且不说这上面记载的宝物是真是假,假设确有其物,那它们当中随便一件都有着莫大的神通。试问,如果真的凑齐了这些天地异宝,谁又舍得拿它们去当画魂的材料?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苍无念面色平淡,说得有条不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几句话里,只有一半是真的。

见苍无念表情严肃而诚恳,所说的话也句句在理,洛凡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们一直都被禁锢在一个思想当中,认为画族之人终其一生都该向着画魂的目标努力,他们只知道画魂的画具难寻,可是究竟有多难寻,却是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去实践过。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准备何等的宝物才能够画得一魂。

如今苍无念却是一语将他们点醒,这天地之间的确存在无数异宝奇珍,可是每一件都有着强大而特殊的力量,若是谁能有缘得到其中之一,完全可以成为一方巨擘,谁会傻到将它们炼成画具,仅仅只是为了画个魂呢?

“你说的有道理。还记得当初我也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成为真正的画魂,那几乎就是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只要魂不灭,那我便是永生不死。试想天帝老儿又怎么会允许人世间出现一个如此逆天的部族呢?”洛凡说着,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若真是这样,无念重塑觉魂岂非无望?可是……”惠姑一脸的黯然,话说一半却是戛然而止,因为后面的内容与画倾城体内的蛊有关,可偏偏这件事还没有办法对她明说。而此时的画倾城却正用一种惠姑从未见过的神情盯着他们看。

“倾城妹妹,你可是身体不适?”见画倾城面色有异,乔三娘心下一叹,寻了个话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若要说在场谁最能体会画倾城此时内心的感受,那定非乔三娘莫属。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比不能让心仪之人接受自己更令女子感到愁苦的事了,她深爱洛凡那么多年,而洛凡的心中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这种单思之苦,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让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洛凡是因为心中早有别的女子而无法将感情分给她一丝一毫,但至少这还能给她一个念想,给她一个做梦的机会,兴许就这样一直陪着他,终会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而苍无念的情况却是令人绝望得多,他没有了觉魂,根本不知情为何物,就是守着他千年万年,他一样不可能爱上画倾城。而画倾城自己都还不知道,若是得不到他的爱,她体内的蛊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这不由得让乔三娘心下黯然,也不知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么年轻就要经历这么多坎坷。

听见乔三娘的问话,画倾城却没有了往昔的灵动和慧黠,她神情有些木然的扫过在场几人的脸,淡淡道:“多谢乔姐姐关心,画儿并无不适。”

“倾城,你怎么了?”见画倾城如此反常,惠姑不由得担忧的问道。

可是画倾城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随后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苍无念的脸,半晌才用一种平静到让人的心疼的语气低声说道:“无念哥哥,是画儿太过天真了。画儿一心想要帮你,终究只是自不量力罢了。”

说罢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画倾城便霍然起身,对着屋内的几人盈盈一礼:“画儿有些乏了,先回屋休息了。”

“倾城……”惠姑焦急的喊道,欲起身去追,不过洛凡却是一把拉住了她,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君奕晟三人从前院朝屋内走来,还未见人便听见君奕轩嚷嚷道:“师父,惠姑姑,小倾城怎么了?刚才她急匆匆的从前院跑出去,我们叫她她也不理会。”

洛凡皱了皱眉,没有吭声,惠姑和乔三娘则是叹了口气,亦没有说话。

看见三人的表情,君奕晟立刻敏感的将目光投向了苍无念,这世上能让画倾城如此失态的,除了这个男子,恐怕再无他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苍无念的决定3

“苍无念,你是不是对倾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君奕晟眯着眼,沉声质问。

“没有。”苍无念淡淡看着他,平静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方才奕轩和小白告诉我,倾城体内中的蛊只有你才能解,此事是否属实?”君奕晟又问道。

“若姬无心没有骗我,此事便属实。”苍无念依旧平静的回应。

“那正好,现在倾城不在,你便将丝绢上的内容告诉我们吧。你的觉魂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事,倾城的命可是我们全族的命。”君奕晟态度虽强势,可是想到面前的男子终究是要成为画倾城的夫婿,便缓了口气。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宁愿此生都在冰冷无情中度过。这个觉魂,我不再有抱有任何的念想。至于画儿的蛊,我会想办法的。”苍无念对于丝绢的内容是打定了主意闭口不谈。

“你说不重塑便不重塑?早这样决定,你当初来寻画族做什么?姑且不提画族被灭一事,你如今明知道倾城对你早已情根深种,你不想着早日拥有觉魂好回应她的一片痴情,你居然……你居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你会为她想办法?若是早有办法,你为何还要等到今日?莫非你没有了觉魂,连良知也一并没有了吗?”君奕晟被苍无念那淡漠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

十几年前他们寻找画族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样一副态度,若是当年他们不那么执着的找寻重塑觉魂之法,画族兴许至今仍是安然无恙。而今日苍无念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君奕晟心头好不容易开始淡化的仇恨又重新的被点燃。

被君奕晟指着鼻子骂,苍无念的心中也隐隐的升起了一股怒火,他何尝不想拥有正常的感情,他又何尝想过亏欠画倾城。可是凡事总是要权衡利弊的,画魂的代价太高昂,若真的去做了,恐怕日后会有更大的波澜。与其如此,他宁愿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懵懵懂懂,就算她的蛊永远也解不了,大不了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便是。

“君大少爷,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家小王子?你们关心倾城姑娘,我们自然也关心她,小王子虽然不知情为何物,但是他对倾城姑娘如何,想必倾城姑娘心中也是有数的。若不是那丝绢记载的内容太过虚无缥缈,小王子也不会决定放弃重塑觉魂的机会。”见君奕晟不分青红皂白的贬低自家小王子,安如月忍不住出口辩驳。

“虚无缥缈?我们连丝绢上到底写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句虚无缥缈就毁了整个画族的希望!”君奕晟冷哼道。

“好了!”洛凡面色一沉,低声喝道。

“师父,这一次就算你觉得奕晟有错,那这错奕晟也要犯到底!倾城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也不知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偏生要栽到这种人手里!”君奕晟指着苍无念恨恨的说道。

“奕晟啊,你这个脾气真的该改改了。”洛凡拍了拍君奕晟的肩膀,叹了口气,随后他转头看向苍无念,缓缓道:“无念,我相信你是个有主见的年轻人,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是有你的道理。至于倾城……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勉强,我们一心希望你恢复觉魂之后能够与倾城两情相悦共结连理,或许这样的一厢情愿只会引起你的反感。所以……思前想后,似乎也就只有找寻别的办法替倾城解蛊这一条路可走了。”

苍无念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会找姬无心和季子安问个明白的。若真的别无他法,恐怕……只有强行抽去画儿的记忆了。若是不记得,便不会再爱,只要不爱,蛊毒自然也不会发作。”

“抽去倾城的记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多大的风险?”惠姑忍不住站起身来,震惊的问道。

要知道,抽去记忆和封印记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当初画墨风只是利用忘尘丹封印住了画倾城对于丹青谷的一切记忆,只要法力够深厚,她自己都会有解开封印的那一天。而抽去记忆,是将那原本存在于意识深处的东西借用法力强行剥离,从此以后,这些东西就不再存在,就像砍断了的手臂,不会再长出来一样。

运用法力强行抽去他人的记忆,几乎无异于搜魂炼魄,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稍微控制不好,可能双方都会有危险,轻则记忆出现混乱,重则或许会伤及识魂。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的话……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苍无念目光悠远,语气深沉,若非知道他失去了觉魂,定然会以为他是个无比深情的男子。

君奕晟狠狠的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徒儿百里笙,求见师父!”这时候,屋外响起了百里笙的声音。

“进来吧。”洛凡缓了缓面色,应了一声。

百里笙走进屋内,看见这么多人在这里,而且一个个还表情各异。微微愣了愣,心下暗忖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笙儿有何事?”洛凡问道。

百里笙赶紧对洛凡抱了抱拳:“昨夜师父带回来的两名男子已经醒了,徒儿特来向师父请示,该如何安置他们。”

洛凡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那两名男子一个是荆从义,一个是古问天,说到底该如何安置他们,与苍无念的关系最大。

“无念,你打算如何做?”洛凡问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厢房之中,面色不佳卧于榻上的荆从义看见苍无念从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急忙挣扎着起身,单膝跪地,语气虚弱却带着十分的恭敬:“少主,昨夜是属下擅作主张,还请少主责罚!”

苍无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踱步至屋内,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荆管事,你我相识多久了?”

荆从义疑惑的抬头看着苍无念的背影,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恭敬的答道:“回少主,九年有余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十年了。可是这将近十年的时间,你没有看懂我,我更是没有看懂你。”苍无念的语气毫无波澜,可是却给荆从义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

荆从义急忙垂下头,语气略显焦急:“属下有罪,请少主责罚!”

缓缓的摇了摇头,苍无念却是转过身将他扶了起来:“我说我没有看懂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意。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我的,我只是以为,你能够理解我究竟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可是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否决了我的能力,对我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是属下一时糊涂,属下见少主当时腹背受敌,而倾城姑娘是少主手里唯一的筹码,所以属下才……”

“够了。”

荆从义懊悔而焦急的想要解释,可是却被苍无念淡淡的打断了。

“荆管事,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弄明白,画儿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而不是什么筹码。她心思单纯,不谙世事,远远比我更需要保护。也亏得昨夜洛凡前辈出手及时,否则你若真伤了她,我不敢保证我还会不会留你的命在世上。”苍无念说着,语气却渐渐冰冷了起来。

“属下明白。日后属下定当全力辅佐少主,少主的一切吩咐属下都无条件执行。”荆从义狠狠的松了口气,苍无念此时的态度虽然冰冷,但是他明白,他选择了原谅他这一次。

“是谁给画儿下的药?”苍无念冷冷的问道。

“回少主,据属下猜测,应该是那个叫欣儿的丫头。”荆从义答道。

“欣儿?”苍无念皱了皱眉,似是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

“就是一年多前少主救下的女子,那女子为了报恩来到府中,在府里做婢女。”荆从义解释道。

“我知道了。”苍无念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你的伤势若无大碍,便先回去吧。这两日千机阁会有些大动静,提前跟我们的人支会一声,该出手的时候,干净利落点。”

荆从义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立刻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离开了荆从义的房间,苍无念很快的朝着古问天所在的厢房而去。此时古问天的厢房之内,洛凡一众人都聚集在那里,对于知道了古问天和洛凡之间恩怨的乔三娘和安如月来说,她们看着如今的古问天,心中却是颇多感慨。

都说这世间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可谁也不曾想,古问天走到今天这一步,居然是为了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根本没爱过他的女子。

“不是说他醒了么?”苍无念踏进房门,见众人神色不一的盯着床榻上毫无动静的男人,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醒是醒了,不过跟没醒也没什么区别了。”洛凡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

“此话何意?”苍无念更疑惑了。

“你自己看看吧。”洛凡侧了侧身子,给苍无念让出了路。

第一百四十章 如何处置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往前走近了几步。当他将目光落在床榻之上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愣。只见古问天十分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目空洞无神,若不是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波动,这副模样看起来当真像是死不瞑目。

“他这是……怎么了?”苍无念侧过头向惠姑和洛凡投去询问的目光,毕竟在场就属他们两个的医术最为高明。

惠姑下意识的看了苍无念一眼,却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她的思绪根本就不在这里。

而洛凡则是目光微沉,低声说道:“他体内的识魂被击碎了。”

洛凡话音一落,屋内的几人皆是微微一愣,而苍无念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却是眉头紧蹙。

“师父……这古问天变成这副模样,莫非,莫非是因为小倾城昨夜那一击?”半晌之后,君奕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

“什么?你是说,是倾城妹妹出手击碎了他的识魂?”乔三娘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我不是与你说过,小倾城昨夜也出现在了盘溪镇吗?一开始她因为体内的媚药半昏半醒,可是后来她突然变得清醒,而且看起来十分奇怪,就好像有个法力十分了得的高人控制了她的身体一般。古问天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是因为受了小倾城打入他体内的一道法力。”君奕轩小声的对乔三娘解释道。

在场的除了乔三娘,其余几人都经历了昨晚在盘溪镇上发生的一切。当听见洛凡说古问天体内的识魂被击碎,他们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画倾城昨天夜里那反常的模样:淡漠、清冷,看似无情却又有情。但是最让众人想不明白的,是她的法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不可测了。

洛凡神色复杂的盯着苍无念,良久之后才低声问道:“前几日你与倾城在一起时,可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苍无念目光微凝,却是果断了摇了摇头:“虽然我与她接触的时日不多,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心思单纯如白纸的女子。这几日除了她体内的蛊毒偶尔发作,倒的确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不错,当年我们为了逃避魔族的搜捕,逃到了距离丹青谷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山之中,从那以后我带着倾城在那荒山之上一住就是十五年。倾城从未与外界接触过,根本就是不谙世事。至于她的法力……我只是为了让她在俗世中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先前教给她的也都是最粗浅最基本的术法而已,便是她的仙根再强,也不该进展得如此迅猛。而且倾城自幼就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即便古问天作恶多端,她也断不会使用如此凌厉的手段,生生将他的魂魄击碎。”提及画倾城,再想到昨夜的她与她一直以来的模样形成的巨大反差,惠姑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惜之色。

依着洛凡昨夜的猜测,或许是画倾城与苍无念在上一世便有些渊源,所以当苍无念遇到危机之时,便触动了画倾城上一世的记忆。可是前世今生之说虽是存在,可至今为止他们也没亲眼见到过有什么人能够唤起前世的记忆,他们也不知道若是一个人唤醒了前世的记忆,那从此之后究竟哪一世的意识会作为如今肉身的主宰。若昨夜那模样淡漠清冷的女子确是画倾城的前世,那她睚眦必报的凌厉果决当真令惠姑感到无所适从。

苍无念皱着眉头,脑海中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他即将受到洛凡和君奕晟二人的攻击时,画倾城究竟是如何出突然现在他的身前,又是如何轻而易举的替他挡下二人的攻击的。

“你们不能杀他。”

脑海中又响起那淡然清冷的声音,那一句似曾相识的“阿念”,以及夜风中翻飞的素色衣袂和那看似拒人千里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无双风华。

“或许……她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苍无念下意识的低喃。

“好了,这个问题如今怕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无念,你打算怎么处置古问天?”洛凡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呵……”苍无念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一声轻笑。笑声中有恍然,有无奈,亦有感慨。画儿,这便是你的用意吗?

“若是洛凡前辈没有债要向他讨的话,我便让人将他带回千机山庄。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依然是千机山庄的庄主。”苍无念眼含笑意的答道。

洛凡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苍无念晃了晃,一副了然的神情笑着道:“好小子!”

见这二人一副心照不宣且不足为外人道的模样,边上的几人却是一头雾水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搞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小王子,洛凡前辈,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安如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洛凡看到她一脸焦灼的表情哈哈一笑:“小丫头,我且问你,这千机阁是个什么地方?”

安如月眨了眨眼,很是认真的解释:“千机阁并不是个具体的什么地方,它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一共分为三十六个界域,几乎涵盖了人界的每一个角落。”

洛凡点了点头,又问:“那千机山庄又是个什么地方?”

安如月撇了撇嘴:“不就是千机阁的总舵咯。”

“自千机阁成立以来,千机阁阁主和千机山庄庄主都是古问天一人。而如今古问天已然成为了一个没有自主意识、可以任人摆布的傀儡,你说,从今往后这庄主和阁主,还会都是他一人吗?”洛凡笑眯眯的问道。

安如月黛眉紧蹙,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庄主和阁主本来就是一回事啊。”

洛凡闻言,甚是不赞同的摇头叹气:“哎,迂腐,迂腐啊!”

君奕晟在一旁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师父的意思是,让古问天依然挂着千机山庄庄主的头衔,但实际上千机阁真正的主人却变成了苍无念?”

洛凡挑了挑眉:“嗯,孺子可教也。你这孩子天资聪颖,若凡事都能细细斟酌再做判断,他日就算不能飞升成仙,也定然能够造福一方。”

听出了洛凡的弦外之音,君奕晟急忙垂下了头抱拳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确实太过感情用事。”

“小王子,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可是这老匹夫如今都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你宣布全盘接手千机阁不就好了吗?”安如月不明所以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昨夜他被画儿打昏之前说了什么吗?他说千机阁不是我看到的那么简单,我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如此庞大的组织,运作得井井有条,想将它连根拔起的势力不知凡几,却从来没有人那么做。古问天执掌千机阁几百年,根基稳固,若是突然宣布他的死讯,而我这个名义上的所谓义子顶替他上位,且不说会不会引起千机阁背后那股力量的怀疑,就单单千机阁内部他的死党心腹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傲视天地,所以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想惹。”

听了苍无念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都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而谋权篡位之后,想不引发内部矛盾却更是艰难。虽说这么些年苍无念已经在千机阁中培植出了自己的力量,但若是他以为凭借这些便能够如此高调的宣布古问天的死讯,并且自己上位执掌千机阁,恐怕他培养的那些力量还没起到作用,就被古问天的心腹甚至千机阁背后的势力给扼杀了。

洛凡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能屈能伸,不骄不躁,这才是能够成就大事的人。只是可惜了……没有觉魂的他,究竟能走多远,又究竟值得他人付出几分的信任?

“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将心中那抹怅然和疑虑抛至脑后,洛凡淡淡的问道。

“我要回一趟千机山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回自己府上处理些事情。”想到画倾城被自己府上的人给下了药,苍无念不由得眯了眯眼,心头涌上一抹怒意。

“那……倾城怎么办?”闻得苍无念要离开,惠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苍无念悠悠一叹,想起她先前面无表情的离开随云苑,想必她的心头定是失望无比。可是失望总比绝望强,但愿她能想开些,不要再执着于画魂这一事。

“放心吧,三日之内,我定会回来的。”苍无念轻声说道,想了想,他又从腰间拿出了一枚古铜色的令牌递给惠姑,“若是这三日内画儿有任何的异样,便用法力催动它,我会尽快赶来。”

惠姑接过令牌,无奈的点了点头。

没有在斩魔宗再多做逗留,由于体内伤势依然过重,苍无念和安如月带着形同傀儡的古问天驾着马车,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城外的府邸。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有值得不值得

早一步回来的荆从义见状急忙迎了上来:“少主,欣儿不见了。”

“找。偌大的千机阁,总不至于连个丫头都找不出来。”苍无念面色冷峻,周身散发出瘆人的寒意。

“属下已经命人去调查了。”荆从义垂着头,低声说道。

“黑奎和黑耀呢?”苍无念突然问道。

“左右护法不是一直以来都追随在少主左右吗?说来……属下也许久没见过他二人了。”荆从义疑惑道。

“发动流萤令,速速将他二人召回。”苍无念沉声叮嘱道。

“属下遵命!”荆从义没有任何迟疑,朗声应道。

“小王子,至于发动流萤令那么夸张吗?”待荆从义离去后,安如月在他的身旁小声的问道。

千机阁是一个神秘且庞大的情报组织,扎根于这人界的几乎每个角落,并且以三十六天罡星命名,一共划分为三十六个不同的区域,每一片区域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联系方式。但是这“流萤令”却是整个千机阁通用的一种讯号。那是利用千机阁特制的骨笛吹响的独特旋律,控制山海大地间蛰伏于每个草丛中、每个山林里的小莹虫,使得它们之间由点及面的相互联系,直到有一只莹虫发现目标并且将信息传递回来为止。

可以说,流萤令一出,就意味着被召回的人很有可能是千机阁的叛徒,或者是千机阁所要追击的极其重要的目标。这样的人只要还活在世上,几乎是没有地方可逃的。

“夸张?他兄妹二人这些年在我身边都干了些什么你应该心中有数。就连那个欣儿,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给我的。想必古问天受伤失踪一事他们兄妹二人也早有耳闻,若是不逃,难道等着我杀了他们吗?”苍无念冷冷的说道。

“小王子……你,你当真打算杀了他们?”安如月有些惊愕的问道。

这些年在千机阁,因为古问天的安排,苍无念拥有过很多身份,也有过很多危险的经历,他不是没杀过人,但那几乎都是逼不得已。可以说,他从来没有主动的想要杀过什么人。而今天苍无念的态度却是让安如月感到有些不解,同时还有些隐隐的不安。

黑奎和黑耀在他身边的目的,他是早就知道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见他表现出过不满和愤怒。至于那个欣儿,安如月是不知晓具体情况,但是从苍无念话中的意思想来,他亦是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来历。如此看来,可以说这三人的存在,苍无念一直都心知肚明,可是今日突然发难,到底是为何?

“我会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苍无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的冷冷开口。至于究竟是选择什么东西的机会,恐怕只有等找到他二人之后才会揭晓了。

……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开始黯淡,已是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

距离画倾城木然离开随云苑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可是她却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未曾出来过。

“惠姑姑,倾城把自己关在屋内几个时辰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随云苑的前院内,乔三娘担忧的问道。

惠姑深深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平日里看着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我却知道她骨子里很是执拗,小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即便长辈不同意,她也会想着办法去做。如今她一心想要成为画魂,而无念却又拒绝得如此坚决,恐怕她的心里一时半儿是难以想明白的。”

“那……一会儿我做些她爱吃的菜给她送进屋里吧。感情的事,终究还是勉强不来的。”乔三娘感同身受,颇为感慨的说道。

“说起来,你跟倾城也算是同病相连。这些年你这样无怨无悔的跟在洛凡前辈的身边,值得吗?”论年纪,惠姑比乔三娘长了好几倍,论亲疏,乔三娘与洛凡比起来亦属外人。可是同为女子,惠姑依然打心眼里替乔三娘感到心疼。这种感觉在看到画倾城如今的状态后,变得愈发的深刻了。

乔三娘苦笑了一下:“我也曾问过自己,值得吗?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界女子,在遇见洛大哥之前,我只有过一个心愿,便是习得一身好武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奈何天资不佳,学无所成,最终只是开了一家小酒馆,想着便这样了此残生。可是洛大哥的出现,让我意识到我始终是一个女人,我想要有一个家,能与心爱之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只是没有想到,洛大哥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原本他悄无声息的从邵扬镇离开,我便没有想过此生能再遇到他。怎知天意弄人,我想重新过起仗剑天涯的日子时,却又遇到了他。那大概……算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吧。于是我决定留下来,即便帮不上什么忙,我也希望能在他身旁照顾一二。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贪心,想要的越多反而失去的越多。我心中有他,所以这一切也就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只有我愿意不愿意。”

“好一句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惠姑一声感慨,“我们总是喜欢拿自己的衡量标准去看待别人,也喜欢拿自己的衡量标准去约束别人。可是他人到底感受如何,我们这些外人,终究是无法体会的。”

“不错,其实跟倾城妹妹比起来,我算是幸运的。至少我知道,洛凡前辈是因为心中有难以忘怀的人,才无法接受我。而倾城与无念……根本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爱上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子,当真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乔三娘幽幽一叹,心头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安慰那个小丫头。

“我说你们两个,站在外面说了半天的悄悄话不累吗?饭菜都要凉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名男子略带戏谑的声音。

二女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洛凡双手抱胸靠在门梁上,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们。

“惠姑姑,你先进去吃吧,我再去厨房给倾城炒两个小菜。”大概是因为方才讨论的话题与洛凡有关,猛的回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乔三娘还是觉得心头有些异样,急忙找了个借口遁走。

惠姑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朝屋内走去。

“倾城那小丫头,大半天了也没出来?”洛凡低声问道。

“是啊,怕是那丫头一时半儿想不开吧。”惠姑叹息道。

“感情之事,勉强不得。若是她费尽心机替无念重塑了觉魂,最终却还是得不到他的爱,恐怕她就不会仅仅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开了。我倒是认为,无念的选择是明智的,至少像现在这样,倾城依然可以时常见到他。”洛凡亦是有感而发。

他之所以让乔三娘留下,留在他的身边,也是因为他曾经爱过,他知道那种对于心爱之人连看一眼都是奢侈的痛楚。这世间有一种爱情,并不是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疏远就能够淡化和遗忘的。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知是饮鸩止渴,依旧是甘之如饴。

乔三娘拎着食盒来到了画倾城的房门口,却瞧着里头黑漆漆的一片。

“倾城妹妹,你在屋里吗?”乔三娘叩响了房门,试探着问道。

“我在的,乔姐姐。”屋内传来了画倾城淡淡的回应。

“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天了,也该饿了吧,乔姐姐给你做两个小菜,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呢。”乔三娘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笑着说,要知道每一次画倾城吃到她做的菜都是赞不绝口,一脸幸福的模样。

“有劳乔姐姐了,不过画儿今日没有什么胃口。”画倾城的语气依旧木然冷淡。

“哎,我可是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呢。要不你先让我进去,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吃不吃的问题?”乔三娘佯装委屈的说道。

“是画儿疏忽了,门没有闩,乔姐姐进来便是。”话语中虽是说着自己疏忽了,可是语气却丝毫没有波澜。

乔三娘心下一叹,便伸手推门进了屋。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不点灯呢?”借着屋外的一点点亮光,乔三娘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便想伸手去摸火折子。

“点了灯,心头也不见得亮堂多少。”画倾城幽幽的说道。

乔三娘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怕是钻了牛角尖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顺着画倾城的意思,没有点亮屋内的烛火。

摸着黑,乔三娘坐到了画倾城的床边,轻声道:“倾城妹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乔姐姐说说,不要憋在心里,会把人闷坏的。”

“乔姐姐多虑了,画儿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画倾城的语气平静,却让人觉得带着些许疏离。

“那你一个人呆在屋里作甚?平日里你可不是这副模样。”乔三娘无奈的问道。

“画儿只是有些问题需要仔细的想想,想明白了就没事了,乔姐姐不必担忧。”画倾城答道。

“如此便好,那我先回去了,饭菜在桌上,一会儿趁热吃点。”听画倾城的语气似乎真的是在思考什么,乔三娘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告辞离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夺权1

第二日一早,苍无念便唤来了安如月,准备让她带上古问天一同前往千机山庄。

“小王子,千机山庄离我们这里可有千里之遥,你如今魂魄受创不宜动用法力,若是车马出行,三日时间恐怕是赶不回来吧?”安如月心有疑虑的问道。

“谁告诉你如今我无法动用法力,就必须得车马出行了?”苍无念眼中含笑的反问道。

还未等安如月反应过来,苍无念已经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走去。

“诶,小王子,你等等我!”安如月缓过神来,急忙小跑着跟上。

到了后院,见苍无念负手而立,只是面着对那满是石洞的假山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安如月不由得纳闷的问道:“小王子,你看着这假山做什么啊?”

苍无念勾了勾唇角,从后腰处摸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骨笛。下一刻,只见他将骨笛一把抛向假山的顶端,在即将触及假山的时候,那骨笛却是稳稳的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小王子,切不可催动法力啊!”安如月大惊,不是说好了不动用法力吗?怎么还让那骨笛如此凭空的悬浮于半空之中。

苍无念没有答话,不过双手却是缓缓的结出手印,每变幻一次手印,半空中的骨笛就多出来一个影子。随着他手掌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半空中骨笛的重影也越来越多。

当他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时,半空中已经悬浮着二十四支骨笛。

“落!”苍无念口中一声轻喝,二十四支骨笛排成一个圈,以极快的速度落在假山的周围。

不明所以的安如月刚想出声询问,却见一抹月白色的衣角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苍无念的身形眨眼之间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边。

随后那一抹月白似乎遵循着某些规律,在那二十四支骨笛下落的位置之间不断迅速的游移着,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抹残影。

待苍无念再次重新站回安如月的身边时,令安如月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二十四支骨笛包围的圈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阵,光阵缓缓的旋转着,随后便听见低沉的轰鸣之声,那矗立在他们面前的假山,竟是一分为二,缓缓的向两边移动开来。

“这……小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如月指着面前的假山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是我当年闲来无事,初学奇门遁甲时布下的阵法。可惜那时候手头的材料不够丰富,这阵法着实简陋了些,否则今日也不需要费这么多时间才能开启。”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这是阵法?小王子,你确定你方才没有动用到法力吗?”安如月瞪大了眼睛,还是难以置信。

苍无念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幻影迷踪步’你总该是知道的吧,我要是用了法力,方才那二十四个骨笛的位置出现的就该是我变幻的分身,而不需要我运用这种武学一个点一个点的去跑了。”

安如月讷讷的点了点头,“幻影迷踪步”是当初古问天给他们安排的江湖之中一位武林前辈教给他们的独门绝学,安如月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见这门武学时内心的震惊。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不会法力的凡人也可以使出如此精妙如此迷惑人眼的武技。

当然,让安如月更震惊的是,她的小王子居然只用了半日的时间便掌握到了其中的精髓。

“可是小王子,你体内不是还有内伤吗?这样运用内力,会不会……”安如月担忧的又问道。

“你这丫头,在人界呆得久了,越来越像人界那些老嬷嬷了。”苍无念有些气结的白了安如月一眼。他的肉身不过是受了点内伤,有生元丹的帮助,一夜之间恢复个七七八八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让他很想不明白的是,他做事一贯有自己的主张和分寸,为何身边之人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反倒越是不信任他,总对他做出的事情提出质疑。荆从义如此,安如月更是如此,也不知画倾城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想到画倾城,苍无念的面色不由得僵了僵,昨日他离开斩魔宗的时候,并没有跟她打过招呼,也不知道这丫头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因此而难过,又导致蛊毒发作呢?

“小王子,按照人界的说法,如月这样的身份跟在你的身边,的确就相当于他们所谓的嬷嬷。”安如月倒是没注意到苍无念的态度,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称呼。

“好了,事不宜迟,入阵吧。”苍无念没有心思与她斗嘴,抬手为自己覆上了一枚古铜色的面具。他如今是要去办正事,而时间却很紧迫。

带着毫无自主意识的古问天在阵中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便已然抵达了千机山庄的大门口。

“来者何人!”见有人突然出现,其中一名守门的侍卫警觉的喝道。

三人皆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走上前几步。在看清来人之后,几名守门侍卫急忙单膝跪地,垂头恭敬的说道:“属下参见庄主、少主、如月长老。”

苍无念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然后便越过了守门侍卫,直接走进了山庄之中。

进入庄主府后,苍无念看了古问天一眼,低声吩咐道:“将今日在庄内的所有千机阁域主和长老传唤到你的议事殿,就说你有要事宣布。”

古问天的双目毫无焦距的看着他,木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伸手从衣襟之内缓缓掏出一枚印玺,猛的一扬手,印玺便飞到半空。与此同时,在山庄内的各大界域的域主和长老眼前都出现了一面光幕。

“速到议事殿,本座有要事宣布。”古问天用生硬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议事大殿中便聚集了二十五人,这二十五人当中包括了三名长老和二十二名域主。这些人在进入议事殿后便开始窃窃私语的交谈起来,作为千机阁最顶层成员的一份子,他们显然都听说了古问天受伤失踪一事,不少人纷纷揣测,会不会是他们这位名义上的少主羽翼渐丰,所以设计除去了古问天,好让自己成为千机阁的正主。

今日古问天的出现倒是打消了众人的疑虑,不过与此同时又带来了新的疑虑:这庄主失踪了两日,一回来便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庄主来了”,议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目露恭敬之色的望向议事殿的首座。

“长话短说,今日本座将大家召集于此是要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千机阁一切大小事务由念儿操持管理。以后,他便是千机阁的阁主。”殿内响起了古问天平板且麻木的声音。

只是古问天话音刚落,方得到片刻安宁的议事殿便炸开了锅。这些年他们都知道古问天很是器重苍无念,可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器重到要将自己亲手壮大起来的千机阁交给一个连身份来历都不明的所谓义子手里。

“庄主,这如何使得?您可是一只脚迈入天道的人,我千机阁屹立江湖数百年不倒也都是亏得有您在。若是这样草率的决定了千机阁新主的人选,恐怕那些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势力会借此动荡之机来打压我们。属下还望庄主收回成命!”一名看上去年过六旬的瘦高个老头一脸惶恐的说道。

“属下等还望庄主收回成命!”随着那瘦高老头的这一番话,在场好多人都躬身抱拳附和道。

这瘦高个老头名为左春深,是千机阁资格最老的长老之一,同时他还有个值得一提的身份,便是古问天的师弟。当年在清虚观的时候,还是古二牛的古问天一直对他颇为关照,两人之间情同兄弟。

以至于后来古问天离开了清虚观自立门户,左春深也毅然决然的随着他一起离开。他自知天赋算不得出类拔萃,修习仙法道术对他而言也就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罢了,飞升成仙这种事情,估计下辈子也轮不到他。还不如跟随古问天做一番大事业,也算是轰轰烈烈的活过一回。

虽然自从古问天的儿子成为了一个活死人之后,古问天的性情就开始发生了改变,到了后来连云蕊也变成了那样,古问天便彻底的陷入了疯狂之中。但是左春深始终相信他的本性是善良的,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妻儿付出了太多的爱,才会无法接受他们陷入沉睡的事实。

这么多年来左春深为千机阁尽心尽力,也只是想要替古问天分忧,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出唤醒他的妻儿的办法,助他消除他心中的魔障,这样他才能再一次看到当年那个憨厚本分而且善良的二牛师兄。

偶然得知左春深与古问天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苍无念有些意外,同时他的心头十分清楚,这位左长老无疑是古问天的心腹死党,要说整个千机阁谁说话最有分量,除了古问天之外,非此人莫属。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夺权2

“我意已决,尔等无需多言。”面对众人的请求,古问天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当然,他如今所说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苍无念对他下达的指令,除了照办,他不会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意念。

“古无念,你究竟对庄主做了些什么?为何庄主今日看起来如此怪异?”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身形魁梧的黑脸男子一脸怒气的指着苍无念沉声喝道。

此男子乃是天魁域域主周武成,与左春深一样,是死忠于古问天的那一党。此人性情豪爽恩怨分明,法力和武艺也是千机阁这三十六域之中的最强者之一。他在这千机阁摸爬滚打了四百年有余,从一个最底层的无名小卒一路走到受人仰视的一域之主的位置上,靠的绝不仅仅只是勇力。

他当然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是古问天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是当年没有古问天,也不会有今日的他。忠义当前,周武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漠视古问天今时今日的异常。

“天魁域主多心了,正如左长老所言,庄主已然是一只脚迈入天道之人,其法力修为远非我等可想象。而少主不过初出茅庐,论修为、论计谋、论势力皆无法与庄主相比,若要说少主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暗算并控制庄主……莫非庄主在天魁域主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吗?”开口的是安如月,此时她脸覆面纱,丝毫不见平日的调皮活泼,语带讥讽的她反倒是看起来冷厉异常。

“如月长老休要避重就轻调转矛头,庄主在我心中的分量如何想必整个千机阁上下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指不定就是因为庄主太过信任某些人,而着了某些人的道也不一定。”周武成不屑的冷哼,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指责苍无念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自始至终苍无念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古问天的身边,居高临下的观察着这殿中的二十五名千机阁核心人物。包括今日有事无法赶来的另外十四名域主和一名长老在内,苍无念这些年几乎将整个千机阁内稍微有些头脸的人的身份来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同时也想方设法的掌握住他们的弱点或者特殊喜好,为的就是有一天与古问天撕破脸的时候,能让自己不那么被动。

“庄主,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迫使你将千机阁交给他?”

“庄主,属下誓死追随庄主!”

“庄主,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立马取了这小子的首级!”

“古无念,你有胆的倒是吱一声,敢做不敢认吗?”

见议事殿首座上的古问天一脸木然似是有口难言,殿中的二十五人终于是忍不住喧哗了起来,对着苍无念和安如月指指点点的叫骂道。

“哎呀呀,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们这些家伙倒是长本事了,一个个的对少主如此无礼。怎么着,莫非你们连庄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从议事殿的门口悠悠然的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语气十分慵懒还带着毫无掩饰的讥诮之意。

众人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穿淡粉色广袖长袍男子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飘然走进了议事殿,男子的面容极其秀美,配上他这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当真是雌雄莫辨。而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靛蓝色纱裙的女子,女子的样貌倒也算得上乘,只不过跟她身前的男子相比,着实是显得光彩黯淡。

“季子安?”安如月柳眉一拧,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每次见到这个家伙,她都觉得是对自己承受能力的一种挑战。在她看来,男子的英俊当是如她们家的小王子这般,有如妖般俊美的五官和如仙般出尘的气质,同时亦不能缺少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

可这个季子安倒好,抛却他那令她感到忌讳的身份背景不谈,单就样貌而言,安如月每见到他一次,心里就觉得难受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堂堂的七尺男儿,为何会钟爱那些深闺小姐们惯用的粉色,甚至还毫不忌讳的将这种颜色穿在身上。本来他的长相就够阴柔了,打扮成这副骚气到骨子里的模样,莫非……他有龙阳之好?

苍无念不知安如月心中那点小九九,当他看见门口那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时,他的心头只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无需他动用千机阁的人力物力大费周章的去寻他,他自己正好送上门来了。

“季公子!”殿内的众人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却是出人意料的齐齐向对方抱拳施礼,即便有个别很明显看上去是不服气的,也只是垂下眼不说话。

季子安淡淡的瞥了众人一眼,却是连头也没点一下,施施然走到苍无念三人的面前,面色恭敬的作了个揖,朗声道:“子安见过庄主、少主、如月长老。”

“季公子多礼了。”苍无念终于是淡淡的开口说了今日在这议事殿内的第一句话。

“几日前庄主还同季某念叨,说是这几百年来为着千机阁费尽了心力,如今已是深感疲惫。好在有少主这么个义子,年轻有为,办事牢靠,索性干脆将千机阁交给少主来打理,庄主也好乐得逍遥。当时季某还以为庄主是在说笑,没想到庄主就是庄主,如此英明果决,这么快便宣布退居幕后了。”季子安笑盈盈的盯着古问天说道。

由于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背对着千机阁众人,因此没有人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而面对着他的苍无念和安如月却是看得十分清楚,在他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同时,他那紧盯着古问天的双目之中却是流转着一圈圈诡异的波纹。

“公子与我相交多年,当是了解我的脾气秉性。我古问天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念儿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自然是继承我衣钵的最佳人选。”古问天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了些光彩,声音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平板木讷。

“庄主,这么说,您是真打算让少主执掌千机阁?”见古问天此时看上去似乎又没有什么异常,左春深赶紧开口问道。

“没错。想必前两日本座受伤的消息你们也有所耳闻,正好将千机阁的事物交给念儿打理,本座也好闭关调养一段时间。本座虽不再是千机阁的阁主,但依然是这千机山庄的庄主。若是遇到什么念儿解决不了的问题,本座再出马也不迟。”古问天将目光看向左春深,平静的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庄主既然有伤在身,的确不宜太过辛劳。属下愿遵从庄主之意,全力配合少主。”左春深见古问天说得句句在理,思量再三,决定接受古问天退位的事实。

“属下也愿全力辅佐少主!”

“属下也愿意!”

“属下愿意……”

有了左春深的率先表态,加上这二十五人当中有几个早已被苍无念暗中纳为己用,此时若不推波助澜,那得待到合适才有机会表示忠心。

“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还喊‘少主’呢?是不是该改改口了?”季子安斜睨着众人,凉凉的冒了这么一句。

被季子安这么一提醒,左春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虽然他接受了古问天让苍无念执掌千机阁的决定,但那是出于古问天如今有伤在身需要闭关调养,若是真的奉苍无念为阁主,他们这些老骨头心里还当真是有些膈应。

“无妨,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想必各位一时还不习惯,改不了口也属正常。”苍无念摆了摆手,平静的说道。

“那怎么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在千机阁之中可是等级森严、尊卑有别,若是当下属的凡事都凭借自己的习惯与喜好做事,那还要你们这些长老和域主做什么?再说了,今天的事很快会传出去,江湖上该如何看待一个没有阁主的千机阁?任谁听说了,都会认为你们在起内讧吧?”季子安扬了扬眉角,漫不经心的唱起了红脸。

虽不知季子安与苍无念私底下究竟是什么交情,也不知为何他今日多番出口维护苍无念,但是有一点季子安说得没错,千机阁中对于身份地位是相当的看重,而千机阁的规矩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下属必须无条件执行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

“季公子说得不错,既然庄主已经将阁主的位置给了少主,那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应该无条件的服从安排。”人群之中响起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年轻的声音,这个声音十分出乎众人意料的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奉苍无念为主。

苍无念有些疑惑的循声望去,只见对方是一名身形看上去略有些单薄,长得唇红齿白颇具书生气的年轻男子,或者应该称呼他为“少年”会更合适些。因为看此人的装束和面相,他的确就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夺权3

“你是何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三十六域之中何时出了个如此年少的域主?”周武成皱着眉,目光带着十分的怀疑,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

少年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众人对他投去的不友好的目光,他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对着首座上的苍无念三人抱拳作揖:“属下天退域域主青辞,见过庄主、阁主、如月长老!”

好一个机智的少年,如此顺水推舟的便将苍无念的身份由“少主”改口为“阁主”,若是此时没有人站出来反驳,那便是默认了他从今以后就是他们的主子,日后这句“阁主”便是喊定了。

明知道这个少年是故意这么喊的,但是他们方才的确说了“愿意遵从庄主之意”这样的话,而古问天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再加上季子安在一旁推波助澜……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开口明确的表示不奉苍无念为“阁主”。

“你是青辞?据我所知你本是天退域主莫三刀的右护法,何时成了域主了?”周武成皱了皱眉,心头更是警惕。要说少主变为阁主,那起码是庄主亲自出马当众宣布的;可是这护法突然变成了域主到底是何缘由,在场的居然没有人提前知晓。

谁知听了周武成的问话,这个名为青辞自称天退域主的少年先前那堆着笑容的脸上却是突然愁云满布,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也在霎时涌上了点点波光。

前一刻还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的少年,仅仅因为一句问话而瞬间变成了一个仿若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媳妇,这变脸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这孩子莫不是个戏子吧?”安如月瞪着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青辞,十分错愕的呢喃道。

“周大叔,您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青辞抹了一把辛酸泪,抽泣着说道。只是这一句“周大叔”硬生生的将周武成那张黑脸给憋成了猪肝色,其余人也皆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什么莫三刀,分明就是个挨千刀的色胚!成日里不干点正事儿,不是想着这家的窑姐,就是想着那家的孀妇。这一次更绝,他看上了天退域域内一个名叫‘秋沙国’的小国国君的宠妃,指天指地的说自己爱上了那女子,要与其长相厮守共度余生。我也是多嘴,劝了他几句,他居然……直接撂挑子走人了!把这一域之主的重担甩到了我身上。我还是个孩子啊,这挨千刀的良心都喂狗了,竟然让我用这副柔弱的肩膀来扛起他留下的烂摊子!”青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莫三刀的恶行,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莫三刀对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众人明知道他不该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表现出这番做派,也知道他的哭诉有一半是在演戏,可却偏偏他这副我见犹怜的委屈劲儿,让人实在不好出口指责他什么。

怪只怪那莫三刀委实是色名在外,而且口味还极其特殊,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反倒从不拿正眼瞧上一眼,专门喜欢找那些已经被男人开了苞的成熟少妇,用他的话说,只有经历过男人的女人,才懂得什么叫“风情”。

所以当众人听青辞说那莫三刀看上了秋沙国国君的宠妃,并且决定带对方私奔的时候,大家也并不感到十分的意外。

“莫三刀为人虽好女色,不过他的实力千机阁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他选择你,定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你且先好好适应一段时间,若实在不行,再另择新主吧。”苍无念淡淡的开口说道。

隔着面具,没有人看见他深邃的眸光中有一抹意味不明的计较。不得不说这个名唤青辞的书生模样的少年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敢在这高手云集的议事殿中带头称苍无念为“阁主”,又将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境地诉说了他被迫接受一域之主的无奈。表面上看他似乎只不过是个做事不经过脑子喜怒都溢于言表的愣头少年,但是苍无念知道,他一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甚至于莫三刀将域主的位置让给他这件事,都有待推敲。

只不过苍无念最在意的是,这个少年为何会站在他这一边?究竟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为了一鸣惊人。

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少年当真是个精明会算计的人。苍无念是新任的阁主,等他实权在握之后定然会一步步的将千机阁的核心人物纳为己用,不能为己用的,必然是除之而后快,然后换上他的心腹。而在苍无念饱受质疑的时候,他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苍无念,定然会博得苍无念的好感和另眼相待,那日后他在千机阁的地位定然也是水涨船高。

可如果他是前者……

苍无念眯了眯眼,若这少年图谋不轨,他倒不介意与他斗斗法,看看到底是谁能利用到谁。

“庄主,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这少年如此年轻羸弱,如何肩负得起域主这样的重任?”左春深很明显是不满于苍无念的决定,习惯性的越过了他,直接请示古问天的意见。

可古问天竟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悦的答道:“左长老,本座已经说了,如今千机阁上下所有的事物皆由念儿操持。他说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你们怀疑他的能力,那便是在怀疑本座的眼光。”

“属下不敢,属下绝无此意!”左春深急忙垂下了头,恭谨的说道。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好了,本座乏了,这便散了吧。”古问天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不知庄主打算何时开始闭关?”左春深并未立刻动身,而是面带忧色的询问古问天。

“若无意外,今夜便开始闭关。在本座出关之前,只要天没有塌下来,你们就不要来打扰我。”古问天淡淡的说道。

左春深垂了垂眼,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众人离去。

很快的,议事殿内只剩下苍无念、安如月以及季子安主仆二人,至于古问天,此时已然恢复了先前木讷呆滞的模样,根本无需将他当成一个人看待。

四人两两相望,一时间谁也没有言语,气氛莫名的诡异了起来。

苍无念眼神微凝,伸手取下了覆于脸上的面具,平静的说道:“季公子此番前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力挺我执掌千机阁那么简单,说说吧,你的目的。”

闻言,季子安薄唇轻扬,那笑容尽是满含说不出的风情:“阁主快人快语,那子安就明说了。子安本为巫族族长独子,亦是当初巫族新一任族长的候选人,不过大比在即之时却遭奸人设计陷害,被驱逐出了巫族。子安能看得出来阁主并非凡人,若是日后有用得着子安的地方,阁主请尽管开口,而子安想要的,是有朝一日重返巫族,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又是一个因为权力而被迫参与斗争的可怜人吗?安如月心下有些同情起季子安来,虽然他并没有详细的说明他是遭到了怎样的陷害,但是同样因为斗争而被放逐在人界的安如月亲眼看见这些年苍无念的处境,对于季子安这寥寥几句,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只是……“季公子想要重返巫族,需要的恐怕不是人力物力那么简单吧?千机阁这么多年的经营,对于巫族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又如何能够帮助到季公子?”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季子安轻轻摇了摇头:“我要重返巫族,不需要动刀动枪。我只需要龙血神木的龙血花便可。”

听见“龙血神木”这四个字,苍无念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这个消息是他告诉姬无心的,可是为何如此凑巧,季子安就偏偏需要这神木之花。

见苍无念面有疑色,季子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子安自然知道此等宝物世间难求,正因如此,子安想与阁主联手,若当真能够找到此神木,子安也不会独吞。”

“此去昆仑山路途遥远、凶险未知,我刚接手千机阁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恐怕……此事得过段时间再行商榷了。”苍无念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

“无妨,这几百年我都等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子安这些年一直居住在千阴山的古堡之中,若是阁主想好了,随时可以去那里寻我。”季子安淡然一笑,转身便欲离去。

“季公子且慢!”苍无念见他要走,急忙叫住了他。

“阁主还有何指教?”季子安转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苍无念竟然对着季子安躬身一礼,语气十分诚恳的问道:“敢问季公子,倾城姑娘体内的‘魂牵梦萦’可有别的解法?”

季子安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他扬了扬眉角,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这中蛊可不同于生病,生了病兴许能用不同的药方治愈。可是一种蛊注定只有一种解法,换言之阁主便是倾城姑娘唯一的解药。说起来子安还真是疑惑,如此绝色的女子,怎么就打动不了阁主的心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衡

明知道季子安最后一句话是明知故问意有所指,可是苍无念依然不想作任何解释。他的身份,画倾城的身份,他并不希望在这人界之中还有第三方知道。况且这季子安,日后究竟会成为敌人还是朋友,他心中完全没有任何的底气。

“季公子,感情之事本就勉强不得,若不是因为你们,倾城姑娘又怎么会遭受这无妄之灾?我们阁主又怎么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如今你还在这里说些风凉话,也不怕风大闪着了你的舌头!”安如月气不过的说道。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那张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她就不由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听他这样说话更是忍不住想怼他两句。

“我也很无奈啊,当初若不是我这属下自作主张,或许今日子安与阁主还可以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呢。事到如今……若是阁主和安姑娘仍是解不了心头之气,不若,我便将这傀儡交给你们处置吧。”季子安的语气轻飘飘的,说话间他还侧了侧身子,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姬无心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来。

似是没有想到季子安会如此干脆的将自己推出去,姬无心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双美眸之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主人,你……”

“闭嘴。”

姬无心刚想开口,就被季子安冷冷的打断了。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抹厌恶和坚决。

苍无念无心去计较这主仆二人是不是在演苦肉计,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果断了摆了摆手:“季公子无需如此。现在即便是将姬无心碎尸万段,对倾城体内的蛊毒也没有丝毫的助益。真要怪的话,或许只能怪造化弄人,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

季子安敛去了眼中的寒意,对苍无念抱了抱拳:“阁主如此宽宏大量,思虑深远,子安自愧不如。说起来我这不懂事的属下当初也是为了帮助阁主与倾城姑娘牵条红线……不若阁主听子安一言,试着与倾城姑娘培养培养感情……?”

季子安说得轻巧,不过苍无念听着却是面色有些不善起来。

见苍无念似乎不愿多言,季子安挑了挑眉,识趣的说道:“若阁主没有别的吩咐,子安这便先行离去了。”

刚离开千机山庄的地界,季子安便突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不明所以的姬无心正想张嘴问问他为何不走了。季子安却在这时猛然转过身,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不带任何感情的死死盯着她。

“主……主人……”姬无心感到了恐惧,喉咙却是因为紧张而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季子安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扣住了她的下颌,语气低沉而冰冷:“姬无心,本座需要的是一个无条件执行所有命令的傀儡,而不是一个擅作主张还敢反抗我的女人。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以后再敢有二话,本座不介意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下颌骨传来的疼痛让姬无心不敢有半分的动作,季子安这阴森恐怖的模样却是令她感到胸口的位置很闷,很窒息。她明明没有心,为什么那个属于心脏的位置会如此的难受呢?

“是不是觉得很窒息?胸口很沉闷?”季子安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松,语气也便得轻柔了起来。

姬无心努力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小声的答道:“是……可是主人怎么会知道……”

季子安松开了扣着她下颌的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别忘了,就连你的身体都是我塑造出来的,对于你,我可能比你自己都要更了解。”

听了季子安的话,姬无心只是狠狠的咬着唇不吭声,他当真了解她吗?她不过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随手而造的一具傀儡。他不曾给过她一颗心,可他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多么的渴望拥有一颗心。

千机山庄内,苍无念带着安如月回到了他们曾经在这里居住的府邸。刚一进门,一道浅蓝色的倩影便朝着他们盈盈而来。

“如月长老,少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奴婢好做些准备!”来人正是十五年前安如月在千机阁内醒来之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妙蓝。

“蓝儿姑娘,好久不见了。”安如月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可不是嘛,头几年的时候妙蓝还时常能够伺候少主和如月长老。这些年想必是庄主对两位主子委以重任,妙蓝几乎都没机会伺候两位了。”妙蓝的语气甚是诚恳,让安如月不由得心头微微一暖。

安如月没有姐妹,在这遥远的人界,妙蓝是第一个让她感到亲切的凡人女子。这些年她一直陪在苍无念的身边为了千机阁的事四处奔波,为了提防古问天,她的心几乎很少松懈过。

如今古问天已成为了一个废人,苍无念成为了千机阁的阁主,多年来的一块心病算是暂时化解了。突然间轻松下来的心境,再见到妙蓝的时候,安如月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对妙蓝的那种亲切感也在无形中加深了不少。

“蓝儿姑娘,若是你不介意,我们以后便以姐妹相称吧。这些年流落在外,都没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安如月牵起妙蓝的手,十分真诚的说道。

妙蓝愣了愣,随即狠狠的点了点头:“能与如月姐姐做姐妹,是妙蓝几世修来的福分。”

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子旁若无人的诉说着姐妹情深,苍无念突然觉得女人当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物种,难怪人界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对了蓝儿妹妹,从今天起少主便不再是少主了,他现在是千机阁的阁主。”安如月突然想起这事,便跟妙蓝提了一下。

“啊?少主成了阁主?那庄主呢?”妙蓝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与不解。

“庄主还是庄主,只是从今往后千机阁的大小事务都有阁主操持了。庄主受了点伤,需要闭关调养。”安如月倒是没有详细的解释古问天现在的情况。

“庄主受伤了?庄主的法力如此高强,是什么人能将他打伤呢?居然还需要闭关调养,那一定是伤得很严重了!”妙蓝立即紧张的问道。

没料到妙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安如月只得安慰道:“放心吧,是庄主自己提出来要闭关,兴许很快就会出关的。只是蓝儿……你似乎对庄主很是关心啊。”

安如月只是试探的一问,没想到妙蓝的面色却是微微变了变,随后她感叹一声,轻声说道:“不瞒如月姐姐,蓝儿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庄主便将蓝儿捡了回来,虽说是在千机山庄当婢女,可是吃穿用度也不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差。庄主对于蓝儿来说是恩人,更是慈父。尽管他的脾性有些古怪,可是蓝儿知道,庄主其实是个十分善良的人。”

听得妙蓝这样说,安如月倒是愣住了。自打她第一眼见到古问天,便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在后来的接触中,她更是感觉到古问天此人极端的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他对一个人好,必然是有所图的。

可是这妙蓝无论横看竖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古问天果真还有如此心善的一面,会对一个捡回来的孩子这么用心吗?

看着妙蓝那张担忧的脸,安如月决定还是要瞒着她,毕竟对于一个孤儿来说,破坏古问天在她心目中慈父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些。

“蓝儿不必如此忧心,庄主吉人天相,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最终,安如月还是选择十分违心的出言安慰。

苍无念见两个女子聊得热络,索性便迈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刚回到房间内,他便感应到荆从义通过他留在万安城郊府邸内的法力密室正在联系他。

“怎么了?”苍无念在心中轻声问道。

“属下听闻少主,哦不,阁主已然接手了千机阁,为此属下特来恭贺,恭喜阁主得偿所愿,不必再受古问天的牵制了。”荆从义欣喜的说道。

“不过只是个开始,这千机阁还有许多古问天的死忠党需要去解决。”苍无念却没有丝毫的欢喜之意,他与古问天之间保持了十几年虚与委蛇的平衡关系。如今这关系已然被打破,他便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营造另外一份平衡。

“阁主请放心,属下一定尽全力帮助阁主解决后患。”荆从义恭声说道。

“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苍无念问道。

“欣儿已经死了,仵作的验尸结果是自杀。想必是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便自行了断了。”荆从义答道。

“死了?死了就算了吧……黑奎和黑耀呢?”苍无念皱了皱眉头,不过对于一个婢女的死他倒并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古问天的两只眼睛。

“这个……流萤令已经发出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荆从义略显无奈的答道。

“嗯,有消息了再联系我吧。”苍无念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万俟绯衣1

是夜,在千机山庄的天魁府中,以左春深和周武成为首的古问天一党齐聚于天魁府密室之内。

“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这么些年了,从未听庄主提起过有朝一日要将千机阁交到别人的手上。可是此番庄主突然宣布让位,要说这当中没有什么隐情,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说话的是周武成,想到白日里古问天那平板木讷的说话语调和呆滞的神情,他就愈发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是啊,而且庄主只是说自己受了伤,可是究竟是被何人所伤他却只字未提,莫非……”左春深说到这里,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莫非什么?”见左春深一副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模样,周武成忍不住沉声问道。

“老夫追随庄主多年,对庄主当年的事情要比你们清楚得多一些。其实这千机阁并非完全出自庄主之手,而且它的背后还存在着一股我们看不见的强大势力。如若庄主是受到了这股势力的逼迫而不得不选择退居幕后,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左春深没有详细的解释,事实上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这么说来,我们曾经的少主新任的阁主很有可能是属于千机阁背后那股势力的了?”开口的是一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此女正是天巧域的域主万俟绯衣。

在千机阁的成员当中,女子并不在少数,但是能如万俟绯衣这样成为一域之主的倒委实不多。不仅如此,她也被其他域主列为江湖之中最不好招惹的女人之一。原因有二,其一是这万俟绯衣背后的靠山,她来自于令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万毒谷,而且是毒王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其二是这女子的手段与她的毒药一般的毒,自打江湖上有她这一号人物出现以来,但凡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她,当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为此人们还送了她一个外号,叫“烈艳毒蛛”。

其实万俟绯衣的容貌并不十分惊艳,但是却偏偏具有吸引人对她驻足回眸的魅力。许是因为她从小便和各种毒物打交道的关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在让人感到危险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想要前去探寻和挑战那种危险。

“这么些年我们也没少调查过他,可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若要说他是千机阁背后那股势力派来的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左春深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今天还收到消息,古无念发动了流萤令,要追查黑奎和黑耀两位护法的下落。他们两个都是庄主安排在他身边明面上的眼线,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居然在这时候对他们下手……莫不是他们查到了他的底细,才因此被逼得亡命天涯?”周武成面色凝重的说道。

要说这周武成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黑奎和黑耀跟随在苍无念身边多年,而苍无念对他们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刚刚上位,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即便黑奎和黑耀不肯屈服于他,要将他二人除去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可是他居然如此高调的发动流萤令去追查这两人的下落,要说其中没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就是傻子也不会信的。

“不如这样,等晚些时候我悄悄潜入他府中,给他准备点我精心炮制的小礼物,然后再好好的盘问盘问?”万俟绯衣把玩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笑盈盈的说道。

“你可别小瞧了他,若我猜得不错,他恐怕不仅仅是有一身好武艺那么简单,兴许法力修为也不低,想暗算他,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周武成阴着那张本来就够黑的脸,沉声提醒道。

“天魁域主让我不要小瞧他,可是却很明显是在小瞧我啊!若是使个毒还要忌讳对方的身份,在意对方会不会法术,那我这个万毒谷毒王最中意的弟子岂不是该打回娘胎重造吗?”万俟绯衣睨了周武成一眼,阴测测的笑道。

“你有把握吗?”左春深问道。

“我很惜命的。”万俟绯衣眉头一挑,很是认真的答道。

夜过三更,偌大的千机山庄一派万籁俱寂,苍无念躺在床上却久久未曾入睡。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那淡紫色丝绢上的内容,以及在斩魔宗时画倾城最后转身离去的落寞背影。

没有人发现一道黑影正悄悄的潜入苍无念的府中。那个黑影一路畅通无阻,很快的便摸索到了他的房间。

在那个黑影的身形刚落到他的院内时,苍无念便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他飞快的抓起枕边的面具戴在脸上,屏着呼吸等待来人的下一步行动。

良久之后,屋外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正在苍无念疑惑之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凭借这么多年在不同的环境下磨砺出来的危机意识和经验,苍无念知道那香气定然是毒物无疑。

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苍无念急忙用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若是让他知道千机阁中谁敢这样对他暗下毒手,他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说苍无念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是那香气显然不是寻常毒物,只是初时吸入了那么一点点,很快苍无念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脑子晕乎乎的,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紧接着他又发现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正从他的丹田之处缓缓的扩散开来,一直顺着体内的经脉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最终将他脑子里的混沌全部冲刷了个干净。

苍无念先是有些错愕,随即他便想明白了,恐怕是因为他昨日服用过的生元丹在他体内残存的药性发挥了作用。这不由得再一次令他想起了画倾城,也令他感慨于画族医师高明的医术。

没有给苍无念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的房门已经被人轻轻推了开来。来人既然没有直接对他下杀手,而是选择先下毒,想必定是对他的实力有所忌惮。而从他先前吸入了那奇异的香气之后身体的反应来判断,这毒恐怕是迷魂香一类让他神志不清的东西。看来对方倒不像是想要他的性命。

确定自己的性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苍无念索性就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等着来人向他一步步的靠近。

鼻尖传来一股幽香,香气似乎还带着些许体温。不用再多猜测,苍无念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女人。

“起来。”一个听上去有些娇柔的声音在苍无念的耳边响起。

万俟绯衣?

苍无念暗自皱了皱眉,这烈艳毒蛛大半夜的跑来他这里使毒,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为了白日里古问天宣布退位这件事。

想要看看这个据说不好惹又很多人想惹的毒蜘蛛接下来到底准备干什么,苍无念很是配合的缓缓起身。

“真是个怪人,居然连睡觉都戴着面具,也不知究竟是你长得太丑了还是太俊美了,这么害怕别人看见你的脸。”看见苍无念脸上的面具,万俟绯衣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苍无念没有答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可有所隐瞒,否则你就会饱受万箭穿心之痛,明白了吗?”万俟绯衣在苍无念的身前来回踱了几步,轻声软语道。

苍无念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明白。”

万俟绯衣满意的拍了拍手,漫不经心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无念。”

万俟绯衣扬了扬眉头,看来这家伙真的叫这个名字,之所以姓古,那肯定是因为被古问天收为义子的缘故。

“你今年多大了?”万俟绯衣又问。

“二十有三。”苍无念木讷的答道。

“二十有三,正是男子风华正茂的时候,怎的从没听说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啊?”万俟绯衣戏谑的问道。

“我的心思从来不在女人身上。”苍无念心头有些怒意,没有感情已经令他对于画倾城无所适从了,这些个不要命的,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提及此事,怎能不教他心烦。

“哟,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鸿鹄之志的。那我问你,你是从哪里来的?”万俟绯衣撇了撇嘴,看来传闻中这年轻的少主现在的阁主不近女色应该是真的。

“不知道。”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不知道?喂,我方才不是说过,不得有所隐瞒吗?你回答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万俟绯衣有些愣了,若不是她对自己配的毒有绝对的信心,听见苍无念这样的回答,她几乎都要以为他压根儿就没有中毒。

虽然她平日里嚣张跋扈,心高气傲,但是对于来历不明却能够受古问天重视的苍无念,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今夜来时,她特意准备了她鲜少用到的毒药——若有虚言。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俟绯衣2

之所以是鲜少使用,是因为但凡中了此毒的人都会说真话,至少迄今为止她还没到过心智坚定到能抵挡住这毒的迷幻作用的人。可是既然此毒名为“若有虚言”,那定然是得口出虚言才能触发药性,而说了真话之后,毒药也就不再是毒药了。这样一来,她便无法从中找到看着敌人一点一点毒发身亡垂死挣扎的那种快意。

思量再三,万俟绯衣最终决定对苍无念用这种毒,一是担心苍无念的心智太过坚定,一般的迷魂药恐怕对他起不了作用。还有一点就是,这“若有虚言”一开始的时候无色无嗅,待到对方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之后,那便已然是毒药入体了。

猜到苍无念一定是警惕性很高的人,她很想看看他明知道自己毒药入体却又不得不就范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耳边传来苍无念平静淡漠的声音。

“该不会是失忆了吧?连自己从哪来的都不知道,真没劲!那我再问你,庄主是被何人所伤?”万俟绯衣没好气的嘟哝道。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就你这样的人,古问天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啊?”万俟绯衣忍不住指着苍无念怒斥道。

“不知道。”苍无念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与这女子之间的对话着实幼稚。

“你……”万俟绯衣气结,苍无念的“不知道”让她彻底的无语了,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在一个男子手上吃瘪。

很是焦灼的在苍无念面前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突然她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苍无念脸上的面具。想了想,她索性把心一横,既然这个男子如此害怕别人看见他的容貌,那她倒是要好好看看这面具之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容颜。若是他不肯……那就说明他根本没有中毒,这样的话……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你!把你脸上的面具拿下来。”万俟绯衣指着苍无念的面具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苍无念微微一愣,紧接着那掩藏在面具下的深邃眸子迅速凝结出了一层寒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居然胆敢要求他摘下面具。

整个千机阁中,见过他容貌的人不会超过十个,至于这些核心的域主和长老,那更是一个也没有。自从苍无念参与千机阁的事物以来,他只要出现就定然是戴着面具。这一点在千机阁之中并不奇怪,当初他在千机山庄中醒来,也见到庄内很多人脸上都戴着面具。

后来他知道了,这三十六域中,每个界域都有自己独特的面具,面具对他们而言就像令牌一样,是识别和表明身份的一种方式。之所以戴面具,是因为有些人的容貌在千机阁之中是永远见不得光的。他们需要执行十分隐秘的任务,有一些甚至隐秘到他们的域主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容。

此刻面前这个女子,身为一域之主断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明知故犯,那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活得不耐烦了。

见苍无念不为所动,万俟绯衣心头涌上一股邪火,虽然她方才的命令不属于提问的范畴,但是对方既不说话也不照办,令她感觉很是失了颜面。

“哼,不想让人看,我今天就偏要看。我倒是好奇得很,你究竟是长了几双眼睛几张嘴!”万俟绯衣冷哼一声,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便闪电般的出手,而出手的目标正是苍无念脸上的面具。

“啪嗒”一声,面具被万俟绯衣一掌挥落在地,与此同时,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帘。

虽是深夜,但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以及肉眼长时间处在黑暗之中的适应,万俟绯衣很清楚的看见了苍无念的容貌:小眼粗眉,阔口宽脸,除了那眼神看上去有着不同常人的深邃,可以说这样一张脸,丢到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到。

“哼,我还真当你有何特别,原来终日戴着面具,是因为样貌丑陋啊。其实呢,你也不必有所担忧,就你这张脸,你不戴面具也不会有人记得你长什么样的。”万俟绯衣翻了个白眼,狠狠的将苍无念的容貌嫌弃了一把。

苍无念依旧是一动不动,就连目光也是没有焦距的不知在盯着何处。万俟绯衣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拍了拍手,有些低落的说道:“没劲,我走了。记住,明早醒来你就会忘记今晚的一切。”

说罢,她便打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苍无念的房间。

万俟绯衣前脚刚踏出房门,苍无念便忍不住手捂胸口,一口鲜血压抑不住的从口中溢出。而他的容貌此时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只是看上去十分的虚弱。

叹了口气,苍无念无奈的回到床上盘膝而坐,拿出了丹青玉,试图安抚体内翻涌躁动的二魂七魄。

原本他以为他装作中了毒的样子,配合对方回答完问题也就罢了。可是没想到,这女子根本是胡搅蛮缠,居然异想天开的要揭下他的面具。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苍无念对她动了杀心。这种情况其实很不妙,这十几年来他经历过太多危险,但是在不危及他性命的情况下,他从未对什么人动过杀意。可是最近这几日,包括刚才的万俟绯衣在内,他竟然对四个人起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对万俟绯衣的杀意也就是一闪而过,他如今才刚刚接手千机阁,万俟绯衣身为天巧域的域主,就这样死在他手里,哪怕是对方先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依然是有口难辩。况且这千机阁中会无条件相信他的人,还是太少了些。

没有别的办法,苍无念只得强行催动了法力,在万俟绯衣揭下他面具的那一刻,他将自己的容貌做了改变。

若是换到两天前,他的二魂七魄没有因为动用燃魂咒而受创的情况下,变作他人的容貌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如今却不行,方才不过短短几个弹指的时间,他便感觉到身体之中受创的魂魄传来的令人窒息的疼痛,体内的气血也不断的翻涌。

还好万俟绯衣走得快,否则他很可能就要坚持不住了。

无奈的呼了口气,苍无念将丹青灵玉合于掌中,闭上眼缓缓的调动这灵玉对魂魄的温养之力,一点一点的抚平身体内那些躁动和疼痛。

再睁开眼,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期间安如月来叫过他一次,见他未曾应声,便没有再来打扰。

起身,没有传唤任何的下人,苍无念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重新戴上了面具准备出门。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却见安如月急匆匆的向他的房间走来。

“小王子,你醒可算是起来了。诶?为什么你的唇色看起来如此苍白?”看见苍无念开门出来,安如月先是一喜,可走近却是发现苍无念露在面具之外的薄唇看起来毫无血色,这又令她不由得心头一忧。

“无事,昨夜没休息好罢了。你急匆匆跑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苍无念轻轻的摆了摆手。不想提及昨夜之事,是怕安如月知道他动用法力之后又要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索性便赶紧转移个话题。

“哦,是荆老哥来了消息,说流萤令被人拦截并且强行中断了。”安如月的面色立马变得焦急起来,她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的转移了。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被拦截的?”苍无念的眸子微微一寒,沉声问道。

“昨夜子时,被中断的地点大概在洛河与北海的东北交界处。”安如月详细的作答。

“可有查出是什么人干的?”苍无念眸中的寒光更甚,他想起昨晚万俟绯衣对他使用毒药的时候,大概就是在子时。难道这些人早有预谋,一个来拖住他,其他人好对黑奎和黑耀展开救援的行动?

安如月颓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来人的法力高强,怕是……怕是小王子也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

苍无念沉默不语。洛河与北海的交界处,这一片区域地处天退域的地界范围,想起天退域,苍无念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满身书生气却会当众哭鼻子的少年青辞。

“去将青辞唤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沉吟了片刻,苍无念忽然对安如月说道。

“啊?那个书生?他能帮上什么忙?”安如月不明所以的问道。

“不知道,只是既然他如今身为天退域的域主,有必要让他在自己的界域之内立立威。”苍无念将双手负于身后,深邃的眸子中目光悠远。

安如月撇了撇嘴,识相的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苍无念有自己的计较,若是他不愿意多说,任凭她在他耳边聒噪,他也依然是这副淡然冷漠的模样。这种时候,去执行他交代的任务才是明智的选择。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如月又匆匆的来到了苍无念的屋子里,不过她的面色却是有些难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礼1

“人呢?”苍无念坐在屋内的金丝楠木桌旁,正慢条斯理的喝着汤。

“不在府上。他府上的下人说他昨日连夜离开了千机山庄。”安如月一屁股坐在苍无念的身边的凳子上,垂着头有些抑郁的说道。

苍无念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的顿滞,缓缓的又喝了一口汤,才淡淡问道:“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天知道他去了哪里啊,天退府上的人说他交代了句‘有要事要处理’,然后就没了人影了。”安如月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与安如月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模样相比,苍无念此时却是淡定无比。只见他将手中的汤匙放在碗中漫不经心的缓缓搅动了几下,似是没了胃口,将碗轻轻的放在桌上。之后他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含了口茶漱了漱口。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得优雅自然、有条不紊,可偏生他此刻如此不紧不慢的举动简直让安如月看得欲喷无血。

“走吧,随我去一趟‘千花楼’。”就在安如月实在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问他现在究竟在作何打算时,苍无念终于淡淡的开了口。

所谓“千花楼”,可不是俗世间的男人们找窑姐寻乐子的青楼,按照其字面意思来解释,其实就是一座存放着千机阁花名册的楼阁。也不知这古问天当年是怎么想的,这么个存放千机阁许多重要人物信息且本该严肃对待的秘密楼阁,竟然取了如此一个艳名。

“哦。”见苍无念总算是开了口,安如月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她微微一愣,侧过头不解的问道:“去千花楼做什么?”

这一次倒不是安如月多嘴按捺不住好奇心,而是因为只要来过千机山庄的人都知道,这千花楼是千机山庄的禁忌之地,没有古问天的特许,任何人是不得入内的。千花楼从来无需派人把守,因为楼阁的周边设有诸多的禁制阵法还有机关暗器,若非武艺和法力皆是登峰造极,想要强行闯入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在门口便被化为齑粉。

不过苍无念一直以来都是个特例。这个千花楼内的信息每过一段时间都需要更新,而古问天总是允许他拿到第一手的名册。至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古问天当初会给他如此多的特权,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觉得有朝一日苍无念的生魂会被他抽离融合到自己儿子的体内,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有了些愧疚?

“去找些东西。”苍无念没做解释,淡淡的甩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屋子。

因为苍无念身上象征少主的令牌是整个千机阁独一无二的,除了阁主的印玺,也就只有他的少主令牌可以在千机山庄的任何一个角落畅通无阻。所以安如月也是沾了苍无念的光,在他的带领下有史以来第一次进入了千花楼。

与寻常的藏书楼相差不大,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书架,一摞一摞的名册玉简,看得安如月一阵头皮发麻。

“小王子,你别告诉我,你要找的东西在这些玉简里头?”安如月咽了咽唾沫,小心的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是在这里不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给我我想了解的全部。”

“我的天啊,这里有这么多玉简,您老人家不会是打算让奴婢一个个给您找吧?”安如月一脸苦相的抱怨道。

闻言,苍无念十分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我看你这几年是过得太安逸了,现在连说话都不经过脑子。”

安如月一愣,随后忍不住闭上眼,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小王子,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不再理会她,苍无念一抬手将他的少主令牌抛向半空,随后那枚令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停滞在了空中。

令牌在半空中缓缓的旋转着,发出了低低的嗡鸣之声。下一刻,整个楼阁之中光华四溢,所有书架上的玉简都化为一行行金色字体的悬浮在空中,金色的字体排列有序,整齐的围着苍无念和安如月二人缓缓的旋转起来。

很快的,苍无念便锁定了其中的一个名字,一道暗劲自他指尖弹出,空中旋转的金色字体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名字背后的完整信息。

【天魁域-第一宗-第四卷-青辞,北郁国阳泉镇人士,庚辰年生,父母双亡,家中余一外祖母。甲午年入千机阁……善使暗器。武艺:乙等上级。法力:丁等中级。】

“这个书生今年才十七岁啊?”看完千机阁中记载的青辞的详细背景资料,安如月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短短三年,从一个初入千机阁的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为现在的天退域域主。若说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运气,这千机阁恐怕早就垮了。”苍无念点了点头,平静的面色让安如月一时拿捏不准他对那个少年青辞的态度。

“我看那上面写着,武艺乙等上级,法力丁等中级,这是如何划分界定的?”安如月指着半空中青辞信息的最后几个金色小字问道。

“在千机阁中,每个成员的武艺和法力都会按照实力的高低分为甲、乙、丙、丁四等,这四等当中又分别有上、中、下三等。这乙等上级的武艺放在俗世的江湖之中也就算是个二流的高手,至于法力……”苍无念解释到最后,却微微蹙起眉来。

“丁级中等,估计也就跟那些糊弄老百姓的牛鼻子道士差不多吧?”安如月盯着那四个字笑着说道。

“两年前他带回了一个关于妖族情报,因此他由一个无名小卒被破格提拔为天退域内一个分坛的坛主。可是据我所知他后来并有任何突出的贡献,却能够成为莫三刀的右护法,我着实有些好奇,他究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苍无念盯着半空中的字,若有所思的说道。

“从他这上面记载的信息来看,估计他最了不得的地方应该是暗器了吧。”说着,安如月忍不住掩嘴轻笑。

她之所以笑,是因为这个说法连她自己都不信。别说是千机阁了,普通的江湖门派擅使暗器的人都不在少数,这青辞的背景信息如此简短,莫不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记录在案,所以才特意留下“善使暗器”这一笔?

“走吧。”苍无念没有回答,一挥手,将半空中的令牌收了回来。

……

傍晚时分,苍无念站在庄主府前院的假山跟前。由于昨日古问天宣布将千机阁交给他的时候还有十四名域主在外执行重要的任务,所以自打他中午从千花楼回来,就一直在这里,接收在外的各个域主反馈回来的消息。

“阁主,原来您在这里!”身后突然响起妙蓝的声音,似是一路小跑而来,此时她的气息显得有些凌乱。

苍无念抬手一挥,将面前的光幕散去,这才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事?”

“先前有个少年到府上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商。他还说他的名字叫青辞,是天退域的域主。”妙蓝顺了顺气,对着苍无念欠身说道。

青辞?

“他人现在何处?”苍无念沉声问道。

“他……”

“我在这呢!”

妙蓝刚想回答,便有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

二人下意识的朝门口望去,只见那书生模样的少年正笑盈盈的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属下青辞,见过阁主!”青辞走到苍无念的身前,正色抱拳一礼。

“不必多礼。”苍无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妙蓝道:“你先回去吧。”

待妙蓝离去后,苍无念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青辞身上,淡淡的却是带着审视的意味。而青辞却好似丝毫没有感受到一般,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有何要事,但说无妨。”良久之后,苍无念开口问道。

似乎早就等着苍无念这句话了,话音一落,青辞便咧开嘴嘿嘿一笑:“不瞒阁主,青辞此番是来给阁主送礼来了。我在这千机山庄人生地不熟的,就觉着跟阁主最投缘了,还望阁主以后对小弟多多提携!”

如果苍无念此时嘴里有一口茶,恐怕不是会将自己呛着,就是会很没风度的喷对方一脸。他不是没见识过人界朝堂上官场之中下级给上级送礼是如何点头哈腰的模样。可这倒真是他头一回见人送礼送得这么没有诚意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而且对方很明显是两手空空而来,哪像是带了什么礼的样子。

似是看出了苍无念的怀疑,青辞又上前了一步,凑到他的跟前,小声说道:“嘿嘿,属下这礼呢,有点儿大,不方便随身带着。所以斗胆请阁主屈尊移步至天退府,顺带一起用个晚膳……”

看着面前笑得一脸真挚的少年,苍无念突然很想拿把匕首挑挑他的脸皮,看看会不会厚实坚硬到见不着血。任谁送礼的时候,不都是应该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吗?这个青辞倒好,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说自己送的礼物贵重。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送礼2

一股积郁涌上心头,体内调息了大半日的二魂七魄突然动荡了起来。这个少年当真不错,寻他的时候寻不见人,这会儿神出鬼没的冒出来,几句话就成功的挑起了苍无念的怒意。

“走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份礼究竟有多大。”狠狠的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因为比起愤怒,苍无念现在更想知道这表面上看起来羸弱不堪的少年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气。

进了天退府,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婢女和一老妪,只见二人对着苍无念和青辞欠了欠身子,恭声道:“奴婢见过阁主、域主。”

“无需多礼。”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赵阿婆,难得阁主今天有空,您啊赶紧去弄几个拿手好菜,可不能怠慢了阁主。”青辞对着老妪笑嘻嘻的说道。

那被唤作赵阿婆的老妪一张老脸笑得如秋日里绽放的菊花一般,连连点头:“域主放心,包在我老太婆身上。”

待赵阿婆离去,青辞又对那个年轻的婢女吩咐道:“莲儿姐姐,你去将我今日带回来的千日红沏上一壶,送到我房间里来。”

“是,奴婢这就去。”婢女莲儿应声离去。

“阁主,里面请!”青辞一脸恭敬的侧过身,对着苍无念朝屋子里比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屋,不一会儿便见着莲儿手中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上托着两只看似琉璃质地的杯子。将两个杯子摆放在二人面前,莲儿便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阁主,您尝尝看,这可是我特意从家乡带来的。”青辞指着苍无念面前的琉璃杯笑眯眯的说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随后端起了面前的琉璃杯,打开盖子的那一瞬,便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伴随着热气迎面扑来。奇异的是,那股幽香入鼻之后,他竟是觉得先前那有些焦躁和薄怒的情绪竟然因着这香气而有所缓和了下来。

再看杯中液体,汤色清透晶莹,但却是呈现淡淡的红色,盛放在这琉璃杯中,仿佛一杯稀释过的血液一般,让人觉得甚是诡异。

青辞似是没有察觉苍无念的态度一般,自顾自的端起琉璃杯喝了一口,然后砸吧着嘴细细说道:“这千日红啊是我们家乡一种稀有而又名贵的花茶,这种花只开在极其陡峭的山崖上,并且只有开足了千日的花才能够被称之为‘千日红’,而这样的花做成花茶冲泡出来之后,茶汤之色就像掺了水的血一样。不过阁主别看这汤色有些瘆人,它可是具有安神养魂的功效呢!”

要说青辞这一番话,前面的每一个字苍无念都只是当做增长见闻在漫不经心的听着,可是当他听到“安神养魂”这四个字的时候,面色却顿时僵硬了起来。

难道他一开始嗅到这花茶的幽香便觉得情绪有所缓和,果真是这茶具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吗?可是他在千机阁这么多年,怎么从未曾听说过北郁国境内有这么神奇的一种的花呢?

而且为什么当他在听见青辞说出“安神养魂”这四个字的时候,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究竟是这书生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他太过敏感了?

见苍无念端着茶杯一动不动,眼神看起来也有些古怪,青辞忍不住提醒:“阁主,这茶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话音刚落,苍无念便猛的抬起头,眯着眼睨着他,面具下那深邃的眼底布满着浓浓的审视和隐隐的杀意。

第五个,这是最近出现的第五个让苍无念动了杀意的人。察觉到自己产生这种杀意的时候,苍无念心底深处有着隐隐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最近似乎出了些问题,可是当那种杀意笼罩住他的心的时候,真是挡也挡不住。

也不知是不是被苍无念的眼神吓着了,这斯文羸弱的少年居然撅起了嘴,无辜的眼中盈满了雾气,他似乎极力的想要忍耐,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阁主,人家只是好意请您喝个茶,我以为您会喜欢的嘛。您干嘛这么凶的瞪着我,像是要吃人一样,呜呜呜……”青辞呜呜的抽泣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下流。

眼前这少年说哭就哭的本事昨日在议事殿中苍无念已经领教过了,可是如今近距离的再来这么一出,他依然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他愈发看不懂面前这个看似斯文羸弱的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一个普通的男子成长至十七岁这般年纪,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吓哭的吧。可是这他与这青辞不过见了两次面,少年就已经哭了两回,男儿的眼泪何时变得同女子一般可以轻弹了?

被他哭得有些心烦,苍无念只好皱着眉头沉声道:“别哭了,我喝了便是。”

一听苍无念说愿意喝下这花茶,青辞果然止住了哭声,不过他那双还未拭去泪水的双眼依然带着委屈,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苍无念,仿佛那意思就是:我就看着你喝,你要是不喝光,我还哭给你看。

无奈的叹了口气,苍无念将琉璃杯送到嘴边,一口气将杯中的淡红色茶汤给喝了个见底。

茶是喝完了,可青辞仍然眼巴巴的望着他,小心的询问道:“阁主对这花茶可还满意?”

苍无念皱了皱眉,他方才只想着将茶喝完,还真没有细细品味一下这花茶的滋味。不过此时口中还有余香,那应该是一种花的香味,伴随着淡淡的清甜还有一缕说不出的醇厚之感,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与此同时,他体内的二魂七魄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魂魄受创的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这茶,很特别。”良久之后,苍无念淡淡的给出了评价。

“嘿嘿,我就说嘛,阁主先前一定是嫌弃它的汤色,这样的好茶在我们那都是万金难求,阁主没有理由不喜欢的。”青辞立马破涕为笑,一脸骄傲自豪的模样,跟先前哭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这……莫非就是你说要送给我的礼物?”苍无念意味深长的问道。

一听苍无念的问话,青辞急忙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阁主别误会。您看吧,其实我就是个穷书生,这玩意每年的产量就那么点儿,要拿它来送礼,我还是把自己送给您得了!”

苍无念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他这副打扮的确是个书生没错,可是千机阁之中什么古怪的人都有,打扮成书生就一定是书生了吗?还穷书生,千机阁什么时候缺过钱?

不过看他这抠门的样子,苍无念居然难得起了一点打趣的心思:“你这话说得有些问题。你既然尊我一声‘阁主’,说明我已你的主子,而你也是我的下属。千机阁中下属对于上级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你应该清楚。换言之,你,本来就是我的。”

青辞的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似是缓过神来,慌忙的拢了拢胸前的衣襟,一脸局促而又警惕的盯着苍无念结结巴巴的说道:“阁,阁主……属下,属下这条命是您的,为了……为了千机阁,为了您,属下赴汤蹈火,在,在所不辞。可是……可是属下家中九代单传,父母早亡,属下,属下还得给家里传宗接代呢。若是……若是阁主非要逼属下做这种为人不齿之事,属下唯有一死以保男儿尊严!”

说着,青辞还真的站起身来,一副若是苍无念要对他图谋不轨他便英勇就义的模样。

“坐下吧,我对女子尚且没有兴趣,更何况是你这种爱哭鼻子的小毛孩。”苍无念翻了个白眼,明知道他又在演戏,但不得不说,演得还真不错。

“阁主?您是认真的?”青辞没有坐回位置上,而是小心的试探道。

“你何曾听闻过我有与人开玩笑的习惯?”苍无念淡淡的反问。

青辞似是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不过转瞬间他又嚷嚷起来:“不对呀,阁主方才说属下是什么?爱哭鼻子的小毛孩?属下不服,属下是……是爱哭了点,可是那是因为属下性情耿直不善伪装,但是属下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小毛孩了。”

“跟千机阁那些动辄几百岁的老怪物比起来,你不是小毛孩又是什么?”苍无念悠悠的说道。

“那这么说,阁主既不喜欢女子,也不喜欢小毛孩,而是喜欢那些几百岁的老怪物?”青辞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盯着苍无念,仿佛要将他脸上的面具看穿似的。

“放肆!”苍无念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怒喝了一声。倒不是因为青辞怀疑他喜欢那些年纪大的老怪物,而仅仅是因为那句“不喜欢女子”。

说起“喜欢”,苍无念的心头就憋闷无比,若他知道何为“喜欢”,他又何苦非要执掌千机阁,何苦要惹得画倾城黯然神伤。

似是没料到苍无念会如此动怒,也似是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过分了些,青辞这次倒是没敢哭,而是瘪了瘪嘴,低声道:“属下有罪,阁主息怒。”

第一百五十章 送礼3

“这是怎么了?可是域主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主?”门口响起了赵阿婆的声音,此时她的手里正端着刚做好的饭菜。

赵阿婆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兴致勃勃的送来晚膳,却在门口听见了苍无念的怒喝之声,吓得她差点手一抖便将托盘给摔了出去。

“无事。”苍无念缓了缓口气说道。

赵阿婆这才赶紧走进屋,将手中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边摆边絮叨:“阁主,我们域主终究还是年少了些,难免有时候思虑不周,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妥当。但是域主他心地善良,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好,若是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主,还望阁主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些。”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无事。”苍无念淡淡的答道,语气中却暗藏着些许不耐。

“这……”

“赵阿婆,你先下去吧。没事的。”见赵阿婆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青辞急忙对她使了个眼色。

赵阿婆赶紧住了嘴,心下一声叹息,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莲儿又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个酒壶和两只酒杯。

“素闻阁主酒量过人,只是奴婢并不知阁主喜欢什么样的酒,于是奴婢便擅自做主,将域主平日里最喜欢的酒拿了过来。阁主且尝尝,若是不满意,奴婢再给您换。”莲儿面带笑容语气恭谨的说道。

苍无念闻言却是摆了摆手:“无妨,既然是域主喜欢的,定然是好东西。就放着吧。”

莲儿微微一愣,方才在外面遇见了赵阿婆,听赵阿婆话里的意思,似乎这新阁主对自家的域主不大待见。可此时看苍无念的态度,似乎不太像是不待见的样子啊。

不过莲儿也明白,主子之间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掺和的,她赶紧将酒杯斟满,放在二人的面前,欠了欠身子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不介绍一下吗?”苍无念拿起面前的酒杯,略带玩味的问道。

“这……这酒应该不用介绍了,阁主恐怕一喝便知。”青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哦?”苍无念面具下的眉头轻轻挑了挑,将装着酒的酒杯放在鼻前一嗅,一股带着泉水般清幽的酒香扑鼻而来。

“玉泉酿?”苍无念有些诧异,可是转而又道:“似乎又不完全是玉泉酿。”

“阁主果然厉害,这轻轻一嗅就嗅出来了。”青辞一拍大腿赞叹道。随后又解释说:“这酒呢,的确是玉泉酿,而且这才是正宗的玉泉酿。如今坊间卖的,都是配方有所缺失的,所以导致玉泉酿在万桑国一直只能算是二流档次的酒水。”

“既然玉泉酿的配方有所缺失,你又是如何弄来这正宗的玉泉酿的?”苍无念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问道。

“嘿嘿,不瞒阁主,我家祖上跟这玉泉酿的创始人有些渊源,所以便一直留有这酒的酿造配方。如今我们喝的这一壶是我曾爷爷留下的,到现在已有百年,是真正的百年陈酿了。”青辞嘿嘿笑道。

苍无念没有说话,眼前这个书生看上去柔弱可欺,但是能在千机阁中混出名堂的,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这少年简直就是天生的戏子,谎话信口拈来,只要他愿意,任何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都能在他惟妙惟肖的演绎之下让人深信不疑。

察觉到了苍无念的怀疑,青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哎,我知道阁主不相信,不过这些都是我爹爹告诉我的,毕竟百年前我也还没出生嘛!总之呢,这酒好喝就成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居然都是平日里他常吃的几样。看来这青辞背地里也没少做功课,只是很可惜,这几样菜其实是安如月爱吃的,他毕竟早就没有了觉魂,对这些人界的食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席间,青辞充分发挥了他口若悬河的本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苍无念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慢悠悠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偶尔听到什么他有点兴趣的东西,才会开口问一句。

就这样,两人这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倒也不显得无趣。至少青辞是这么认为的。

酒足饭饱之后,苍无念忽而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他还不少事情没有交代好,竟然一时之间迷了心窍,陪着这个少年到他府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苍无念起身,对着一旁正拍着肚皮打着饱嗝的青辞招呼了一声。

“哎呀,瞧我这记性!”青辞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阁主且稍等,属下这便去将礼物呈上来。”

说完话,青辞一溜烟离开了屋子,仿佛方才那个被撑得快要走不动路的是另有其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苍无念的耐心马上要耗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阁主,这便是属下给您带来的礼物。”青辞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在苍无念的眼前,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一身黑衣劲装,只是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便是先前逃走的被苍无念下令发动流萤令势必要追查到底的黑奎和黑耀两兄妹。

在看见这兄妹二人的那一刻,苍无念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后他却是将目光冷冷的投向青辞:“是你拦截并终止了流萤令?”

青辞无辜的挠了挠头:“没有啊,属下只是接到消息,说流萤令在天退界域范围内有了反应,想必定是已经发现了左右护法的踪迹,所以属下才连夜赶过去,将他们带了回来。”

苍无念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冰冷:“天退域与千机山庄相隔数万里,以你这种法力只有丁级中等的实力,如何能在半日之内便走了个来回?”

“嘿嘿……”青辞尴尬的笑了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小心的答道:“这……这我要是说了,阁主可否不要治我的罪啊?”

“那得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苍无念冷哼一声。

“肯定是实话,属下保证,一定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青辞举起右手,三指指天,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便说吧。”苍无念盯着他的脸,淡淡的说道。

“其实吧……当初我是有所隐藏,没……没太暴露自己的法力。主要是,主要是千机阁能人众多,我要是暴露出自己的法力,恐怕上头就会给我安排更多更难完成的任务。我若是完不成,或者做得没有别人好,那得混多久才能混出个头啊。所以我干脆就装作只懂皮毛的模样,这样当我完成一些在他们看来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主子才对我才会另眼相看嘛。”青辞一边搓着自己的衣角,一边小心的赔笑道。

他这番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隐藏实力,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鸣惊人,的确能够很快的引发注意受到重视。可若仅仅只是这样,恐怕还不足以使他受到那么高的重视,然而别的原因,看青辞这副样子,显然是不打算对他坦承。

这书生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苍无念心知肚明。不过来日方长,他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接近他的目的,还有他真正的身份,迟早会有揭开的那一天。而眼下嘛……

苍无念淡淡的瞥了青辞一眼,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而向黑奎和黑耀投去了看似平静实则寒意涌动的目光。

这兄妹二人一路奔逃,被青辞抓到的时候几乎已经精疲力竭。此时在苍无念周身寒意和那恐怖的眼神的压迫下,若不是两人还有几分硬骨头,恐怕直接两腿一软便要跪在地上了。

“看来,你们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苍无念冷冷的开口。

“少主恕罪,属下……”

黑奎见状,急忙拉着黑耀单膝跪地,可是话还没说完,青辞就在一旁轻轻的咳嗽提醒道:“咳咳,阁主,是阁主。”

被青辞这一提醒,黑奎的面色顿时僵了僵,只得硬着头皮道:“请阁主恕罪,再给我兄妹二人一次机会。”

“恕罪?”苍无念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你们何罪之有?”

“属下……属下不该将您这么多年来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庄……都汇报给古问天。”黑奎沉声说道。

“你二人本来就是他的下属,若是不将我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他,那千机阁要你们做什么?”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阁主教训得是。”黑奎低着头,拿捏不准苍无念这样说的用意。

“看左护法这副神情,似乎是有不一样的想法?”苍无念饶有兴致的盯着从进门起就抿着唇低着头的黑耀。

“阁主,属下知罪,一切都是黑耀的错,请阁主不要为难我哥哥!”看见苍无念那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神,黑耀抱拳恳求。

“一切?看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苍无念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差一点

“一年前,是属下特意安排欣儿出现在阁主的面前,想让她能有机会贴身伺候阁主,进而……进而能够得到阁主的垂青。”黑耀狠狠的咬着唇,低声说道。她一回来便已经听说了欣儿的死讯,可是她却本能的认为那是苍无念下的手。

苍无念眯了眯眼:“这么说来,希望我找个女人的,不仅仅是古问天了。不过我很好奇,就算那欣儿能够入了我的眼,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黑耀低着头,似是在内心之中好一番挣扎,半晌才开口道:“阁主心志高远,从未把心思放在男女情事上。黑耀便想着……若是阁主能够有个女人,或许……或许食髓知味,便会开始对女人有兴趣。那样……那样黑耀可能也会有机会……”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黑耀的脸颊竟是浮现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而她身边的黑奎,脸色却是变得十分难看。

隔着面具,三人看不到苍无念此时脸上的表情,不过从他的眼神和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可以很明显的感知,他是动了真怒,兴许一个弄不好,他会动手杀了这兄妹俩也不一定。

就在黑奎想要张口替自己的妹妹辩解些什么的时候,苍无念却是猛然抬手,一道掌力自他的掌心击出,狠狠的落在了黑耀的肩头,与此同时黑耀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重重的撞在了门板上。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黑耀的口中喷吐而出,她面带痛苦之色,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终究还是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苍无念那绣着白金色祥纹的步云履一点一点的缓缓向她靠近。

“所以,给画儿下药这种丧尽天良的主意,也是你向古问天提出来的对吗?”那双月白底的步云履终于是在她面前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眼前的男子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是从地府而来的阎罗,抬手间便可掌握她的生死。

“阁主,求阁主饶她一命,她也是一时糊涂,说到底……说到底她也只是仰慕阁主,才会想尽办法让阁主对女子动心啊!”黑奎生怕苍无念下一刻就会一脚踹向黑耀的心口,急忙出声讨饶。

“你让我饶她一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让谁饶画儿一命?你们可知她差点因为那该死的媚药死在我的手里?这么多年,古问天让你们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苍无念的语气萧索、声音低哑,似乎有一种化不开的悲哀包裹缠绕着他。

听得这个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曾经的少主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流露出这样的痛色,黑奎和黑耀皆是微微一愣,随即他们突然感觉到了惭愧。他们自然是不知道苍无念体内没有觉魂的事情,所以他们一直以为,苍无念本身就是那种淡漠无情的人。

一个人对什么都冷漠,都不在乎,时间长了,他身边的人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反正他从来没有表露出不满。

而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一旁作壁上观的青辞,在看见这样的苍无念的时候,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古怪。

“阁主,都是黑耀的错,若是阁主不解气,黑耀愿以死谢罪。”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子,这么多年陪伴在苍无念的身边却是为了替古问天办事,时间久了,难免还是会心生愧疚。更何况她对苍无念动了不寻常的心思。

“阁主,可否听属下一言?”青辞终于是忍不住发话了。

苍无念侧过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最好是能说到点子上,若是花言巧语,就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

青辞的身体微微僵了僵,他缩了缩脖子,尴尬道:“阁主这是哪的话。属下只是觉得,如今千机阁乃是用人之际,这两位护法跟随阁主多年,应当是深知您的心意。如今古问天已经退位,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是阁主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想必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苍无念闻言一声冷哼:“这两位护法,我用不起。若是天退域主有兴趣,便让他们跟着你吧。”

言罢,苍无念竟是连看都没有再看三人一眼,大步的离开了天退府。

望着苍无念远去的背影,青辞无奈的撇了撇嘴,对着黑奎没好气道:“还不起来,带着你妹妹回厢房养伤去吧。”

黑奎一个激灵,似是没想到如此轻易的便死里逃生,他急忙起身将倒在地上的黑耀搀扶起来,对着青辞由衷的感谢:“多谢域主,今日若非域主,我兄妹二人恐怕……”

说这话的时候,黑奎不禁想起了昨夜,他和黑耀一路狼狈的逃亡,趁着夜晚正在赶路。在洛河与北海交界处却是被眼前这个斯文书生给拦住了。

这书生看似柔弱可欺,可是出手不过十个回合便将他兄妹二人拿下。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这少年书生却是说,他们不可能这样逃亡一辈子,不如早些跟他回去,将他们的错误坦诚布公,并且告诉苍无念他们这些年的无奈和迫不得已,兴许苍无念能够留他们一命。

先前黑奎和黑耀的心中还有所怀疑,但想着横竖都是死,眼前这书生很明显不会放他们走,与其对这素未谋面的书生卑躬屈膝,他们宁愿向苍无念讨饶。

青辞一翻白眼:“我方才还说你们跟了阁主这么多年定是深知他的心意,感情我说这话就是为了打自己的脸。”

“这……域主此言何意?”黑奎不明所以的问道。

“阁主若是有心杀你们,还费那个劲下达什么流萤令?直接发布绝杀令就行了。他之所以把你们弄回来,无非是想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其实咱们的阁主是个不喜杀戮的人,这些年你们跟在他身边难道就没有发觉,死在他手上的都是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吗?他的手里,何时有过无辜枉死的冤魂?倒是你们两个……没眼光,忒没眼光!”青辞一面解释,一面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二人因为青辞的话而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黑耀苦笑了一声:“域主说得不错,若是我们一早便看清形势,对阁主忠心不二,或许如今也不会弄到这副田地。”

“好啦,从今以后呢,你们就跟着我。我呢,是阁主的人,你们是我的人,也就还是阁主的人。好好改过自新,看你们把阁主给气的。”青辞拍了拍黑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离开了天退府,走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苍无念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他缓缓的伸出双手,低头瞧了瞧,他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今晚最终是按捺住了,没有一掌将黑耀击毙。

“最近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稳定了,莫非真的是丹青玉带来的副作用?”苍无念盯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

“咦?这不是我们的阁主吗?怎的一个人如此落寞的走在路上啊?”一个女声略带着些许讥诮之意从苍无念的背后传来。

苍无念垂下手,缓缓转过身,眼神淡淡的看向她,“天巧域主,本座和几个人、以什么姿态走在这千机山庄的路上,似乎都不需要向旁人报备吧?”

这是苍无念第一次以“本座”自居,无论是曾经在修罗界的烈阳宫中,还是在过去十几年的千机阁中,他虽然淡漠,让人感觉甚是孤傲,但是他却从未在言语上故意彰显自己的身份借此将其余人踩在自己的脚底下。

可是他现在已然是千机阁的新主,而这个女子昨夜私闯他的府邸,对他下了毒想要套他的话,甚至还妄图揭下他的面具,着实是触碰了他容忍的底线。

万俟绯衣显然是愣住了,昨日在议事殿的时候,也没见这个曾经的少主说话如此强势啊?怎么这才过了一日,他的态度却是判若两人。

而且面前的男子那透过面具传来的危险的眼神,让她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想要去挑战和征服的欲望。若不是她昨夜亲眼见着了他的容貌,此时他那露在面具外有棱有角的薄唇加上那淡漠却透露着危险的深邃眼神,万俟绯衣真的会认为,这个男子定然有着倾世的容颜。

一时间,万俟绯衣竟是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

“回去以后,提醒一下周武成,让他好好查查自己进入千机阁前后的经过。被人陷害然后利用了这么多年,还心甘情愿的替人卖命,本座真是……替他的头脑感到难过。”见万俟绯衣不说话,苍无念再一次淡淡的开口,不过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说完话,苍无念再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转身朝着自己原来的方向走去。万俟绯衣却是皱着眉停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他方才说话的模样。

她回忆着昨夜面具下的那个男子的脸,小眼粗眉,阔口宽脸,那分明是平凡到有些丑陋的面容。而方才他说话的时候,那一张一翕有棱有角的薄唇,还有那弧度优美的下巴,怎么看也没法跟昨夜那张脸对上号啊。

“哼,还真当自己是阁主了,本姑奶奶倒是要看看,你这阁主的位置能坐到几时。”回过神来,万俟绯衣对着苍无念消失的方向嘟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他转身前留下的那句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噩梦

悄无声息的返回他自己的府邸,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安如月。此时的苍无念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需要静静的思考,关于自己的问题,千机阁的问题,以及……画倾城的问题。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少主令牌传来了些许波动,想必是惠姑催动了他离开斩魔宗之前留给她的另一块令牌。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心头有些不安。惠姑一定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他的,如今距离他离开斩魔宗已经整整两日,惠姑这时候找他,莫非……是画倾城蛊毒发作了?

来不及多想,他立马拿出令牌投向半空,同时对着令牌打入一道开启禁止的阵法光环。

一面光幕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光幕之中的人影,正是惠姑。

“无念,你总算是出现了。先前我催动了两次这枚令牌,都没有得到你的回应,真是让我担忧。”光幕中,惠姑的脸上带着些许喜悦和忧虑。

“抱歉,先前有些事没有处理好。是不是画儿她……出了什么问题?”苍无念小心的问道。

惠姑却是无奈摇了摇头:“哎,这丫头,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了。怎么劝也不肯出来,这两日我和三娘轮流去给她送饭,小丫头连屋都不让我们进。”

“她两日不曾吃过东西?”苍无念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语调也不由得提高了些。心中有些怒意,这丫头怎么可以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那倒不是,她只是不愿见人,让我们将饭菜放在门口,她想吃了便自己出来取。我们去收拾的时候,东西她还是有吃的,就是吃得不多。”惠姑说道。

“原来如此。这两日……她的情绪还稳定吗?”苍无念带着些歉意问道。

隔着光幕,惠姑深深的看了苍无念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倾城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她对自己决心要做的事情就异常的执着。这两日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劝也没有用,她就那样平平静静不哭不闹,反倒让人更加的担心。无念,或许……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将丝绢上记载的内容告诉她,要么让她有个努力的方向,要么就干脆让她死心。这样拖着……始终不是个事。”

“什么事情都可以,唯独此事没得商量。我不会让她冒这个险去成为画魂,你们认为我自私也好,不负责任也罢,我都不可能告诉她。”苍无念的态度突然生硬了起来。

“哎,你们啊……”惠姑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实今日联系你,主要是想跟你招呼一声……明日便是第三日了,我担心倾城的身子会出什么问题。”

“放心吧,我明日一早便赶回去。”苍无念点了点头,示意惠姑不用担心。

光幕散去,苍无念的体内又传来阵阵疼痛,他知道这是自己昨夜动用法力的结果,想到千机阁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他的心头不由得生起些烦躁。

将丹青灵玉置于掌心,温养之力缓缓的在他的体内蔓延。可是他却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跟这丹青灵玉产生共鸣,二者相辅相成,竟是很快的令他的二魂七魄感到舒适和惬意起来。

“莫非,是那个千日红?”苍无念皱着眉,想起了在天退府中青辞让人给他沏的那杯茶。

喝下那杯茶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它不同寻常的地方,这等神奇的花,看来他是时候需要好好研究一下,顺便弄一些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心境和魂魄都平静了下来,不知不觉的,苍无念竟是缓缓的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平日里他甚少做梦,可是今夜不知为何,他却在梦中反反复复的听见画倾城低低啜泣着、轻唤他的名字,他满心焦虑的想要寻着声音将她找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判断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最后他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发现了抱做一团蜷缩在那里的画倾城,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她体内的“魂牵梦萦”又发作了。他飞快的冲过去想要抱紧她,可是入怀的却是一尊通体寒冷无比的冰雕,画倾城就这样被冰封在冰雕里面,她明亮的眼一片混沌,脸是青的,嘴唇是紫黑色的,表情痛苦却又在极力的在克制着。

她……死了,死于“魂牵梦萦”,没有人知道她独自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她竟然选择这样隐忍着无声无息的死去。

“画儿!”苍无念一声绝望的嘶吼,终于是从梦中惊醒。

察觉自己方才是在做梦的时候,苍无念忍不住狠狠的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他的额头、他的脊背,早已是一片冷汗。

起身,喝了点水,此时却是寅时未至。可是想再入睡怕是不可能了,而先前那个梦已是令他的心头大感不安。回想起惠姑说的话,她已经将自己关在屋子两天了,而今天是第三天。

梦里,他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然成了一尊冰雕,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发现她?莫非她一直都掩藏得很好?心中那种不安更加的强烈,苍无念再没有多想,穿好衣服便夺门而出。

来到庄主府院内的假山前,苍无念快速的启动了之前他带着安如月传送而来的那种阵法。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出现在了万安城郊自己府中的那座假山跟前。

他在万安城郊的府邸距离曲平山只有十几里路,可是这十几里之后却需要盘山而上。算算时间,以他现在的状况,最快也得将近一个时辰才能抵达斩魔宗。

离她越近,他的心越发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只想见到她,见到完好无损的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快一点,一定要快一点!否则,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咬了咬牙,苍无念最终决定放弃使用车马。动用法力顶多是再难受一阵,总能调养得回来的,但若是晚去一步,画倾城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不知道他该如何面对画族,如何面对自己。

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此时体内的疼痛比之昨夜他用法术变幻自己的容貌时不知严重多少倍。可是他依然咬着牙,催动着体内的法力,一心只想着快速到达斩魔宗。

疼痛感加剧,不过如他所愿的,短短几个呼吸后他便已经身处在画倾城的房门口。狠狠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他站在她的房门口竟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一切不过只是个梦而已。惠姑跟他说了,她没有什么大碍,她还愿意吃东西,她还愿意与她们对话。她应该只是一时想不通,所以不想见人,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可是这样的理由,能说服得了自己吗?不管怎么样,他依旧是大半夜从千里之外赶了过来,为了早一点见到她,他不惜让自己伤上加伤。

自嘲的笑了笑,他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再纠结,不也都已经来了吗?他缓缓的伸出手,想要去推画倾城的门。可是一推之下却发现,画倾城将门从里面给闩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却是听见了屋里面传来了些许动静,那似乎,是画倾城的声音。只是太过细微,听不真切。他急忙上前,侧着头倾听,几乎就要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了。若是有谁这时候路过,定会将他认作是不知死活的登徒子。

苍无念屏息静气,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却发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苦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方才太过紧张,听错了也不一定。

就当他准备收回注意力的时候,屋内又传来了一丝声响,这一次他是真的听见了,那似乎是一阵短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声音之中还夹杂着极其隐忍的痛苦。

“画儿!”苍无念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对着房门劈去一掌,生生的用内力震断了门后的门闩。

破门而入,屋内一片漆黑,倒也不影响他看见屋内的大体布局摆设,他急急朝着床榻的方向奔去,隐约见着一个人影,似是搂着被子靠坐在床上。

“什么人?”苍无念正想伸手,却听见床榻上传来女子的声音。冰冰凉凉,清清冷冷,不带任何的感*彩。

“画儿?你没睡?”苍无念有些错愕的问道。

“无念哥哥?”女子的声音略带疑惑,却没有丝毫平日里见到他时那种激动的情绪。

“画儿,你还好吗?”苍无念眉头紧锁,小心的询问。

“无念哥哥天未亮便破门闯入画儿的房内,就是为了问这个?”画倾城的语气带着十分的疏离,淡淡的反问。

此时的她,让苍无念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夜在盘溪镇,她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实力,出手救了他,当时的她,说话的声音和态度也是如现在这般清冷淡漠,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腥之吻

“画儿,对不起,我只是……”苍无念突然觉得心头有些轻松,又有些压抑。轻松是因为她没事,压抑是因为他巴巴的赶过来,对方却如此冷淡。

“无念哥哥不必道歉。若是无事便请回吧,画儿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是会惹人非议的。”画倾城的声音再一次凉凉的传入他的耳中。

“抱歉,是我逾越了。既然你无事,我便放心了。”苍无念无声苦笑,转身便欲离开。

他走得很慢,可是画倾城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可就在他走出房间准备顺手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自己听见了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最近体内魂魄的伤势反复,导致他出现了幻听吗?

他狠狠的握了握拳,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再进去看个究竟。方才他没有点灯,根本没有看到画倾城此时是个什么状态。这一次进去他一定要亲眼看见,就看一眼,只要她无碍,就算她依旧冷言冷语,甚至因此对他心生鄙夷,他也认了。

推门,抬手,屋内的烛火瞬间被点亮。床上的女子似是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了她的双目,她下意识的将脸埋进被子里。而下一刻,她身上的被子却是被苍无念略显粗暴的扯到了一边。

“无念哥哥,你做什么!”画倾城双臂抱着膝,将头埋在胳膊与膝盖之间,声音有些愤怒和颤抖的问道。

“画儿,把头抬起来。”苍无念没有碰她,因为,他在掀起她被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呆住了,他根本不敢碰她。

“无念哥哥,你走吧,画儿不想见到你。”画倾城没有抬头,只是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

“画儿,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成这样的?”苍无念死死的盯着她,他的声音也开始如同她一般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无念哥哥在说什么,你快走吧,我真的不想见到你。”画倾城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气息也变得虚弱了起来。每一次面对他,她总是无力抵抗,她不想总是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苍无念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的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胳膊,可是刚一触碰,他的手就忍不住想要缩回来,那刺骨的冰寒,让他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一块万年寒冰一般。

此时的画倾城,周身看起来就像是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冰层里面,好像轻轻敲一下,她整个人就会碎掉那般。

苍无念现在完全相信,他的那个梦境是真实的预言,若是他再晚来一点,或者是他方才顺从了她的话离开了这里,恐怕下一次再见到的,就是一尊早已没有了生气的冰雕。

“画儿,你一定很冷吧。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好……”苍无念强忍着那难以抵挡的寒意,轻轻的将她的手臂往外拽了拽。

她的胳膊冰冷僵硬,原本纤长素净的手指如今白得发青,而她的指甲早已乌黑一片。

画倾城没有说话,她的胳膊很疼,仿佛脆弱得随时会断掉一样。之前每一次她觉得冷的时候,只要触碰到苍无念,就有会一股暖流传递而来,她体内的寒意很快就被驱散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她将自己关进房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的被冰封起来。

苍无念小心的将她僵硬的胳膊放在一边,伸出手,轻轻的捧起她的脸。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张绝美精致的脸庞,此时的画倾城双眼黯淡无光,隐隐的有些空洞,眼底一片青紫。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因为寒冷而布满了许多细小的血丝,面色发青、嘴唇乌黑,怎么看都像是个令人畏惧的女鬼。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画儿,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姑姑,为什么不通知我?”苍无念震惊而又茫然的盯着她如今看上去十分可怖的面庞,心头不可遏制的翻涌起滔滔的怒意。

画倾城的眼珠很是艰难的转动了一下,好半晌才道:“你们都瞒着我,都不告诉我。可是身体是画儿自己的,画儿能感觉得到。是画儿无用,不能帮助无念哥哥,所以……画儿不愿意成为无念哥哥的累赘。画儿知道,这身子是好不了了,所以……”

“所以你想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然后默默的死去?”苍无念沉声低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愤怒。

“是,只有这样,大家才会好过一些。”画倾城并没有因为他的怒火而服软,反倒是十分坚决的肯定了她这个想法。

苍无念被她这副态度噎得瞬间无言,他突然发现,他似乎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可是怎么办?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早该料到像她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感觉不出来自己身体的异样。而又早该料到,若是她会这么决绝的宁愿选择放弃自己,也不想当他的累赘,那他何苦不告诉她那丝绢上的内容。

他只是希望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活在这世上,可他却没想到,他以为对她最好的方式,却是生生将她推给了死亡。

体内的气血不断的在翻涌,他不得不强行压制着,可是越压制,他心头的怒火就越盛,怒火越盛就越压制不住。

“无念哥哥,其实你来了,画儿反倒松了口气,能够最后见你一面,画儿此生无憾……”画倾城并不知道苍无念此刻正在跟体内的二魂七魄较着劲,她的思维已经开始涣散,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画儿!画儿!”苍无念大惊,急忙将她一把搂进怀里,顾不得那种寒冷会不会使得他寒气入体,对他尚未复原的身体留下什么隐患。他只是希望这一次还能像先前几次一样,抱着她,她便能够有所缓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苍无念也越来越冷,可是怀里的人仿佛就是一座化不开的冰山,丝毫没有回暖的趋势。

“无念哥哥……”耳边传来怀中女子细若游丝的轻唤。

“画儿,我在,我在!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画儿……”苍无念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失去的恐惧。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在那些被他遗忘的过去里,他也曾这样极度的恐惧过,因为害怕失去而恐惧。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的脑子也忍不住疼痛起来。

脑子里的疼痛和体内魂魄的疼痛一齐折磨着他,他体内的气血涌动得更加欢畅了,血水顺着他的唇角滴滴答答的落到了画倾城的肩上、背上。

“无念哥哥,你是不是哭了?”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身上,迷迷糊糊的画倾城以为苍无念是因为她快死了,所以难过得流下了眼泪。

“画儿,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流泪,你若是真有什么差池,我恐怕……我恐怕会一直都难以释怀。”苍无念生平第一次撒了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谎。

“无念哥哥,不要难过。画儿不走,画儿想一直陪在无念哥哥的身边。”画倾城吃力的抬了抬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可是抬到一半,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她太冷了,也太疼了。

苍无念急忙抓起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那冰冷刺骨的感觉,着实令他的眼眶都冻得发疼,可是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如果这时候他不能给她温暖,她可能真的就要化为一座冰雕了。

“无念哥哥,画儿……有个不情之请。”画倾城小声的说着,似是有些难为情。

“你说,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苍无念急忙应道,而且还提高了嗓音,生怕她听不见声音就此睡了过去。

“不用这么大声,画儿能听见。”画倾城像是笑了笑,艰难的喘了几口气,才又轻轻的说:“无念哥哥能不能……能不能像那一夜一般,再亲吻画儿一次……”

没有料到画倾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短暂的错愕之后,苍无念有些犹豫。不是他不愿,而是因为此时他满口的血腥,他怕她会担心。可是又由不得他顾虑这些,因为他感觉到怀中的女子身体越来越僵硬。

俯下头,他的唇像第一次那般印在了她的唇上,可是那触感却已经完全不同,他就仿佛是在亲吻一个冰块,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冰块。

画倾城艰难的打开了牙关,想要感受他火热而柔软的唇舌,可是她实在是太冷了,刚张开口,上下牙便忍不住的开始打架。

察觉到了画倾城的用意,苍无念索性狠了狠心,用自己的唇舌强行顶开了她的牙关,可是用力过度的结果就是,他的嘴唇他的舌全被她此时已经无法自由掌控的牙齿给划破。血水源源不断的溢入了她的口中。

他的血是滚烫的,让画倾城在这种非人的寒冷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她已经没有了味觉,完全尝不出血腥的味道,虽然隐约有种意识:无念哥哥是不是又呕血了?但是寒冷之人对于温暖的贪婪和渴望很快让她将这种意识抛在脑后。

她就像一个吸血鬼一般,不断的吮吸着。血液入体,她依稀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意识依然模糊,恍惚间她听见了来自他心底的声音,他在说:“画儿,答应我,坚持下去。只要你好起来,我便将丝绢上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无念哥哥,你说的话可当真?只要我好起来,只要我好起来……

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所有的平静归于黑暗。两个人的意识都陷入了昏迷,各有各的伤,各有各的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无念呢?

日上三竿的时候,惠姑终于是坐不住了。因为乔三娘一早去给画倾城送早饭的时候,发现昨夜放在门口的食盒画倾城连碰都没过,而她在门口唤了她几声,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寻思着或许她还未起床,乔三娘只得将昨夜的食盒默默的收回,再将早上新准备的点心放在她的房门口。

惠姑本想着,苍无念应该一大早便会过来。可是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出现。她试图用那枚令牌联系他,但是对方始终都没有回应。

远在千机山庄的安如月此时的焦急不亚于惠姑,昨日明明说好了,今日要返回斩魔宗,可是她等了好久,也不见苍无念的传唤。当她终于忍不住叩响他的房门时,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而屋内却是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褥凌乱,很明显不是苍无念平日里的作风,这只能说明一点,苍无念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匆忙的离开了这个房间,更甚至,可能离开了千机山庄。

会让苍无念如此着急失态的,恐怕这世上除了画倾城便再无第二人了。

倾城姑娘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小王子是怎么过去的?是不是又动用法力了?

一连串的担忧充斥着安如月的内心,可偏偏她却只能干着急。千机山庄与斩魔宗相去甚远,她那点法力,赶到斩魔宗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十天半个月后的事了。

“如月姐姐,如月姐姐!”妙蓝的声音将沉浸在焦急心境中的安如月给唤了回神。

“蓝儿妹妹,有什么事吗?”见妙蓝的神情似乎有些着急,安如月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

“天退域主前来求见阁主,可是我寻遍了整个府上,也没见着阁主的踪影,所以便来这里瞧瞧,不过……”妙蓝说着,将头朝苍无念的房间里张望了一下,“看样子阁主似乎也不在这里啊?”

安如月的面色有些凝重,她低下头沉吟了片刻,事到如今,或许这个名叫青辞的书生会是这个千机阁之中唯一能帮到她的人了。

“请他过来吧,阁主眼下有事离开了,离开之前嘱托我交代天退域主一件事情。你要是不来,我都差点给忘了呢。”安如月笑了笑,对着妙蓝扯了个谎。

“好,我这便去将他请来。”妙蓝不疑有他,爽快的点了点头。

很快的,安如月便见到了依旧是一副书生打扮的青辞,只见他一脸欣喜的蹦到安如月的面前,佯装正色的作了个揖:“见过如月长老,不知阁主有何要事交代属下去办?”

安如月四下张望了一圈,妙蓝也已经退了出去,如今苍无念这院中应当是没有旁人了。她这才小声说道:“不瞒你说,阁主他似乎是有急事,早早的便离开了千机山庄。我担心阁主,想去寻他,可奈何阁主所去之处远在千里之外,所以我便想着……问问域主能否帮上我的忙?”

“哦?阁主居然独自一人离开了?不知阁主所去何处?”青辞有些讶异的问道。

“若我没有猜错,应当是距离万桑国皇都万安城十里之外的曲平山。”安如月答道。

青辞闻言,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嘀咕道:“曲平山,那不是斩魔宗的地方吗?阁主莫不是有心向道,想要修习仙法,羽化飞仙?”

安如月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苍无念乃堂堂修罗王子,迟早会成为一界之王,修什么仙向什么道,那规矩刻板繁琐的太宵宫,怎比得在修罗界逍遥自在。

白眼归白眼,这些东西安如月自然是不会告诉这书生,她只得说:“斩魔宗内有阁主的朋友,而他那个朋友前些日子出了点问题,所以我估计阁主是上斩魔宗去看望那位友人了。”

“看望友人?什么样的友人能让阁主连招呼都不跟如月长老打一个便独自离开了啊?要我说,那位友人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吧?”青辞笑眯眯的说道,一脸只可意会的表情。

虽然很想开口反驳他,但是很遗憾的是,青辞的猜测准确无误。画倾城可不就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么?非要说青辞的猜测有误也是可以的,因为花都不一定有画倾城美。

“别管是什么人,你就说吧,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在一炷香之内抵达曲平山?”安如月板着脸问道。

青辞见状却是面露难色:“这个嘛……这个……不太好办啊!”

听青辞说不好办,安如月的心中顿时泄了气。想来也是自己病急乱投医,虽然她对这个书生的底细有所猜疑,但是她也记得,千花楼内他的资料记载的是丁级中等的法力。这样低微的法力修为,怎么可能有办法让她在瞬息之间抵达千里之外呢?

“罢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找阁主可有要事?若是我能处理,告知于我也是一样的。”安如月摇了摇头,语气中有难掩的失落。

“当然是有要事,而且只有阁主才能解决。所以眼下阁主不在,那也只有请如月长老带我去找阁主了。”青辞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要是有那个能力,我早已经去了,还在这里跟你啰嗦个什么劲!”安如月没好气的甩给他一记眼刀。

“所以我才说不好办啊,我有办法在一炷香之内抵达曲平山,可是人家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让我进去?如月长老虽然能进去,但是又无法在短时间内抵达那里。你说说,这该怎么办?”青辞无辜的说道。

安如月愣了愣,随即她反应过来,这书生说话说得弯弯绕绕,其实那意思说白了不就是想让她带上他?

“你怎么不早说?你不就是想跟着去吗?我又没说不让你去!”安如月几欲喷血,现在时间紧迫,可他却在这里跟她说了半天的废话。

“哎呦,人家这不是没好意思嘛……毕竟,毕竟如月长老是阁主身边的大红人,我只不过是刚刚有资格进入千机山庄的小小域主罢了。”青辞挠了挠头,一副腼腆的模样。

“你这书生,怎么这么多话,还不快带我去曲平山!”安如月忍不住急得跺了跺脚。

可是话音一落,安如月便突然觉得自己的腰上一紧,随后她整个人便被青辞一把带进了怀里。

“你……放肆!”安如月大惊,没有料到青辞居然敢对她如此不敬。

“如月长老,抱紧了,我们马上便可到斩魔宗。”青辞毫不在意的一笑,周身荡漾起一片片水蓝色的波纹。

脑中一片眩晕袭来,隐约间她仿佛觉得自己被一片海水所笼罩,待到意识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斩魔宗的大门口,而青辞还依然搂着她的腰。

脸颊有些微烫,安如月急忙挣脱开了他的手,轻声咳了咳:“那个……已经到了。一会儿你别多说话,随我一同进去便是。”

青辞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站在了她的身后,一副小跟班的模样。

安如月上前叩响了宗门,不一会儿,宗门便被人打开,来人却是惠姑。

“如月姑娘,你总算是来。”惠姑面露欣喜之色,可是当她看清安如月身后的男子时,却是疑惑道:“诶?这个书生是谁?无念呢?”

安如月也是一愣,讷讷道:“小王子他……没过来?”

“小王子?”青辞忍不住在身后嘀咕了一句。

安如月一拍额头,她是昏了头了,一时情急之下居然忘记了身后还有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书生。

“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今日的一切若是你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我敢保证你的下场要多惨有多惨!”安如月面色一沉,低声威胁道。

“如月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念到底去哪了?”惠姑顾不得眼前的两人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眼下最严重的问题是,苍无念没有来。

“今日一早我去小王子的房间里寻他,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连被褥什么的都没有收拾过,显然他定是走得匆忙。我本以为是倾城姑娘出了什么岔子,所以他会着急离开,可眼下……”安如月说着,也担忧了起来。

“先进来吧。”惠姑秀眉紧蹙,无奈的说道。

三人很快来到了随云苑,看见安如月带着一名陌生的少年来到这里,洛凡等人也是十分的讶异。

“无念呢?”洛凡也跟惠姑一样,十分的问道。

“一早便不见了,我也正在寻他。”安如月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心思,她根本联系不到他。若是放在平日里,她倒也不甚担忧,可是最近不一样,苍无念的魂魄受到了重创不能动用法力,若是遇到了什么强敌,那该如何是好?

“这位少年又是何人?”洛凡又将目光落在了青辞身上,眼中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青辞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当个贴身的随从也会被人点名提问,看来自己当真是金光闪闪,走到哪都掩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光芒。

“这位大叔有礼了,在下青辞,是千机阁天退域的新任域主,也是如月长老的心腹。”青辞正了正面色,对着洛凡抱拳说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大乐观

听见青辞称呼洛凡为“大叔”,君奕轩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君奕晟和惠姑则是皱着眉头盯着他,苏白却是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安如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青辞表面上整天一副书生打扮,到底读没读过书?见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男子就喊“大叔”,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称呼叫做“前辈”吗?即便是想套近乎,喊声“大哥”也比“大叔”中听啊。还有,他究竟是几时成了她的心腹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原来是千机阁的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域之主,想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洛凡一脸恍然的样子,对安如月投去了别有深意的目光。

“呃……不是这样的洛凡前辈,我为了寻小王子着急赶过来,但是奈何法力低微,一时半会儿的没法跨越这千里之遥,所以便让他带我过来了。”安如月急忙解释。洛凡那眼神,很明显是对于青辞那句“心腹”有更深层次的见解,可是天地良心,他们明明才认识了两天。

“果然英雄出少年,小兄弟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法力,想来出身定是不凡啊!”洛凡笑盈盈的看着青辞,却无人知道他心中在作何计较。

这时候,乔三娘一脸忧色的走了进来,手中还挎着个食盒。

一进门,看见大家都围坐在这里,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看见了安如月,她心下一喜,急忙道:“如月姑娘,你总算是来了,无念呢?快让他去看看倾城妹妹吧!”

安如月无奈的对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小王子去了哪里,之前我还以为他已经来了呢。”

闻言乔三娘也是愣住了,安如月不是一直都贴身伺候着苍无念么?今儿怎么还把人给伺候丢了?

“三娘,倾城她怎么样了?”惠姑忧心的问道。

乔三娘轻轻摇了摇头,无力的将手中食盒放在了桌上,低声道:“这马上都该用午膳了,可是早上的东西她一点也没动过。我方才在门口喊她,她也没有反应。”

“你是说,倾城不但没吃东西,连应都没有应一声?”惠姑警觉的问道。

“是啊,也不知她是不愿意说话,还是不在屋子里。”乔三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好,倾城可能出事了,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惠姑霍然起身,话还没说完就急急往外奔去。

看见惠姑面色大变的冲出房间,其余几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起身,紧跟在惠姑后头往画倾城的房间跑去。

“倾城——”刚到门口,惠姑便忍不住开口唤道,与此同时她伸出手想要去敲画倾城的门。

可是她的手才刚碰到门,门便“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惠姑心中顿感不安,一脚迈了进去,可是入眼的一幕却是险些将她的魂都给吓没了。

“倾城!”惠姑大喊一声,那声音带着伤痛和深深的惊恐。随即她两腿一软,身子不由得往后一倒,正好被随后赶来的洛凡一把扶住。

“怎么了?”洛凡不解的问道。

“倾城,倾城……”惠姑两眼泪光,死死的盯着屋子里的某个方向,口中喃喃呼唤着。

后面赶来的几人顺着惠姑的目光向屋内望去,在看清楚情况之后,也皆是愣在了当场。

只见屋内的床榻之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靠坐在床头,女子靠在男子的怀里。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看见画倾城和苍无念如此亲昵的举动,兴许这时候应该默默的关上房门,识趣的从这里离开。

可坏就坏在,明明该是一幅旖旎的画面,可是在场没有一个是瞎子,也没有一个是傻子,床上那一对男女的衣服都好端端的穿在身上,但是却因为他们衣服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色而显得一片狼藉,而两人的唇角都还沾染着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一贯善于活跃气氛的青辞。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三娘傻愣愣的望着床榻上那一对满身是血的男女,讷讷的说道。竟然有人能在斩魔宗的地盘对他们下手,这简直是太难以置信了。

“小王子!”安如月终于缓过神来,飞快的奔向床榻。

惠姑也从最初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紧跟着安如月奔到了床前。

“小王子,小王子!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奴婢啊!”安如月已经六神无主了,她想上前去将苍无念扶起来,可是却不敢动手,她自己怕摸到的是一具早已冰凉僵硬的尸体。

惠姑深深的吸了口气,颤抖的伸出手扣向画倾城的手腕。

刚接触到她的皮肤,一阵冰凉的感觉便传了过来。惠姑手一抖,差点跌坐在地上。不过下一刻她却是感觉到了画倾城的脉搏还在跳动,很慢很轻微,但是的的确确还是在跳动着。

松了口气,惠姑细细的感受了一番之后又替苍无念把了把脉。出乎惠姑意料的是,苍无念的情况明细比画倾城糟糕多了,他体内的气息流转得毫无章法,二魂七魄似是又受到了伤害,奄奄一息的蜷缩在他身体的角落里。

“惠姑娘,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惠姑姑?”

安如月和君家兄弟都忍不住开口问道。

惠姑叹了口气,将一粒生元丹送入了苍无念的口中,这才转过身来道:“他们两个都陷入了昏迷。倾城除了身体太过冰凉之外,倒也没有太多异常,反倒是无念……情况似乎不大乐观啊。”

“这……床上的男子是阁主?”青辞指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十分不合时宜的开了口问道。

“你要是再多一句废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安如月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对着青辞咆哮道。

青辞急忙缩了缩头,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小声嘟哝道:“凶什么凶,人家这不是第一次看见阁主的尊容嘛。长得这么俊美还整天戴副面具,真是暴殄天物。”

“让我看看吧。”洛凡面色凝重的走到床边,对着惠姑和安如月说道。

两个女子迅速的给洛凡腾出了位置,只见洛凡两只手掌一翻,全身的法力立刻在双掌之上凝结出浓郁的白芒。

洛凡的手掌落在了苍无念的身上,与此同时他手上的白芒也随着他法力的催动源源不断的输入了苍无念的体内。

过了一会儿,洛凡将手收了回来。面色看起来更加的凝重了。

“洛凡前辈,小王子他……他到底怎么了?”看见洛凡的面色,安如月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连洛凡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是不是意味着……苍无念可能没救了?

“二魂七魄三度受创,如今生机十分微弱。加上他本身还有内伤未愈,如今又失血过多……能不能熬过去,很难说啊。”洛凡叹了口气,声音是少有的低沉。

“失血过多?这些血……莫非都是小王子的?”安如月指着二人身上的斑驳血迹,愕然的问道,随后她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妥,顿时瞪大了眼睛:“洛凡前辈,你方才说小王子的二魂七魄三度受创,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受创你我都知道,便是在盘溪镇那一夜。而这接下来两次,大概就是这两天的事,他一定是在这期间动用了法力。尤其是这最后一次,想必定然是他不知如何发现了倾城的不妥,动用法力从千里之外赶了过来,才会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洛凡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安如月实在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照理来说,本不该是这样,至少不会有危及到性命的可能。这期间他的情绪应当是出现过很大的动荡,导致本就受伤的二魂七魄更是不堪重负。他和倾城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等他们醒了才知道了。”洛凡又补充了一句。

“我方才查探过了,倾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我这便试试能否将她唤醒。”惠姑急忙说道。

小心翼翼的将苍无念和画倾城分开,惠姑从衣袖内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枚淡金色的丹丸。随后丹丸在她的掌中化为一缕淡金色的薄雾,伴随着她的法力牵引,那薄雾缓缓的被画倾城吸入体内。

众人眼巴巴的盯着画倾城,都希望她能马上就睁开眼睛。可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画倾城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惠姑姑,小倾城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君奕轩忍不住开口问。

“奇怪,按理说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这会儿应该醒了呀。”惠姑也是不明所以。

众人沉默着,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当大家眼中的希冀一点点黯淡下去的时候,却见床榻上那面色苍白的美丽女子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倾城,倾城你醒了吗?”惠姑眼神灼灼的望着她,激动的喊道。

女子皱着眉,似乎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终于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姑姑……”画倾城发出了一句几不可闻的轻唤。

“倾城,你总算是醒了,你可真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惠姑握着她的手,热泪盈眶。

第一百五十六章 要尽力一试

画倾城的美眸之中还带着些许刚刚苏醒的迷茫,她向惠姑的身后扫了一眼,发现屋子里的人都在盯着她看。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突然想起了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幕,在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在她越发的寒冷和绝望的时候,她看见了苍无念,他一如既往的心疼着她,拥着她,甚至在她的要求下还亲吻了她。

难道那一切只是她在做梦吗?

“无念哥哥呢?无念哥哥为什么没跟你们在一起?”画倾城视线所到之处,并没有发现苍无念的身影。

惠姑蹙着眉,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身侧。画倾城这才意识到,此刻躺在这张床上的似乎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她顺着惠姑的目光扭头看去,正瞧见了面色惨白的苍无念毫无生气的躺在她的身边,而他的唇角和那月白色的衣服上,都沾染着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无念哥哥……”画倾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泪水却是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

她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刚碰到他的脸,她的手便顿住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在他亲吻她的时候,她隐约的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向她渡来。当时她的全身上下都被冰寒笼罩,只有他口中的那股温热能够带给她一丝温暖。现在想来,那液体不是别的,正是苍无念体内的鲜血。

她居然……她居然如此贪婪的攫取着他的血液。她是人啊,是个正常的人啊!她不是吸血的恶鬼,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画倾城挣扎的坐起身,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襟还有肩上也全都是暗红色的血迹,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瞬间崩塌……她居然天真的以为,昨夜滴落到她身上的是苍无念的眼泪。可她早该知道,像他这种没有感情的人,即便是流干了血,也不可能流出一滴泪吧。

眼见着画倾城如此反常的神情,边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刺激到她。

惠姑十分担忧的拉起的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倾城,别这样,无念他只是……”

“姑姑,你们到底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画倾城转过头盯着惠姑,虽是疑问,但是她眼神之中的笃定却是让人为之感到心虚。

“我们……并没有什么瞒着你啊?”惠姑的心紧了紧,表情却故作轻松。

“为何每当我想念无念哥哥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开始变得冰寒?为何那种冰寒在我见到了无念哥哥之后就会有所缓解?他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对我百般呵护和关心?若他对我特别是因为我能够帮他重塑觉魂,为何他又不肯将丝绢上记载的东西告诉我?他的魂魄已然受创不轻,若不是他又强行动用法力,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们不要告诉我,你们猜不到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画倾城字字沉痛,说到最后,竟是有些状若疯狂。

“倾城,你别这样……你的身子才刚刚好些,若是再出什么差池,你叫无念如何能够安心?”惠姑心疼的望着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姑姑,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画倾城突然平静了下来,但是那种平静却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寒凉。

“倾城姑娘,其实……你是被姬无心下了蛊,而那个蛊的蛊引正是小王子的血。也就是说,只有小王子才能解除你体内的蛊。但是……但是解蛊的方法有些复杂,小王子目前还办不到。我们之所以瞒着你,只是不希望你心里有太多的负担。”安如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画倾城。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画倾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尽管苍无念没有了觉魂,但是自己在他那没有情感的世界里应该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她甚至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是有一天她为他重塑了觉魂,或许从此便能够彻底打开他的心门,占据他心中那个属于“爱人”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一厢情愿。现在想来,他一开始就特别在意她,那是因为她是画族既定的画魂,或许有朝一日能够替他重塑觉魂。而后来是因为她中了以他的血为引的蛊,他大概心中有愧,所以才会对她百般呵护与照顾。

可是如今已经知道了成为画魂的方法,他却不愿意告诉她。不能够成为画魂的她对他而言究竟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不惜让自己再度受伤,强行动用法力,不远千里的赶来只为挽回她因蛊毒的折磨而奄奄一息的一条命。

“倾城,你也不必太忧心,总是会有办法的,在完全解除你体内的蛊毒之前,无念会时常陪在你身边的。”惠姑拍了拍画倾城的手,轻声安慰道。

蛊毒解除之前会陪在身边,那蛊毒解除之后呢?他如今应该已经是千机阁的阁主了吧,这天下所有稀奇古怪的物事,只要他有心追寻,总有找到办法的那一天。若真是到了那一天,他是不是就要离她而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成为画魂,不尽力一试,怎么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呢?不尽力一试,叫她怎能够心甘情愿的放弃他。

……

“画儿,答应我,坚持下去。只要你好起来,我便将丝绢上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耳边响起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苍无念在她心中留下的话,他说,只要她坚持下来,他就会将画魂的秘密告诉她。只要知道了那紫衣仙子留给她的丝绢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为苍无念重塑出觉魂的。

“姑姑,无论如何都请你一定要治好无念哥哥,他还欠我一个心愿,我等着他醒来兑现他的承诺。”画倾城的眼中霎时涌上了一抹坚毅的光彩。

不明白她这突然的转变是为何,不过只要她不神伤不消沉,惠姑的心中总还是欢喜的。

“放心吧,姑姑一定尽力而为。”惠姑拍着她的手,轻声应道。

“好了,都散了吧,让倾城和无念好好休息休息。”见画倾城终于是没什么不妥了,洛凡开口这才开了口。想了想,他又征询道:“倾城啊,你看无念现在还昏迷不醒,不如你换一个房间?”

画倾城淡淡的笑了笑,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无论如何,画儿此生都没想过嫁给旁人,况且我与无念哥哥清清白白,又何须在乎那所谓的名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反驳,在场除了青辞,都早已将画倾城视为亲人,她的心意,作为亲人的他们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洛凡前辈,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小王子和倾城姑娘便可。”安如月起身对着洛凡几人欠了欠身说道。

“我也要留下来。”青辞一听不干了,急忙站到安如月身边。

“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别在这里添乱!倾城姑娘是个女儿家,你留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安如月白了青辞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如月长老,如月姐姐!您这是过河拆桥啊?我留下来,自然是为了照顾阁主啊,倾城小姐姐是女儿家,自然由你伺候,但是阁主可是堂堂男子汉,当然是由我照顾来得方便啊!”青辞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青辞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安如月一时竟无言以对。

“如月姐姐,让他留下吧,这位公子说得有道理,无念哥哥始终是男子,由他照顾总是方便些。”画倾城淡淡的开口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洛凡几人先行离开,安如月和青辞则留了下来。

青辞出去打水的时候,安如月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陪着画倾城。想到自己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书生,于是画倾城轻声问道:“如月姐姐,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什么公子,就是个臭小子!”一说起青辞,安如月就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安如月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比较稳重,在她看来,安如月之于苍无念,就好比惠姑之于她,那都是从小便在身边悉心照料相依为命的无可取代的感情。今日倒是难得的看见她如同一个小丫头一般对一个少年斤斤计较的模样。

听见安如月在画倾城面前诋毁自己,刚端着水盆走进房间青辞急忙将盆子摆在架子上,拿了手巾沾了水,蹦到了画倾城的床边,一面将手巾递给她,一面笑嘻嘻的说道:“我叫青辞,是阁主最得力的下属,倾城小姐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青青或者是小青。”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即接过手巾浅浅一笑,转过身替苍无念擦拭脸颊和双手。

而一旁的安如月则是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书生看似斯文,可说出来的话还当真是个泼皮赖脸的,自诩是苍无念最得力的下属也就罢了,还如此自来熟的管画倾城叫“小姐姐”。还有那什么“青青”、“小青”,他能不能再厚颜无耻一点?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青辞域主,本长老昨夜的晚饭都要被你恶心得吐出来了。倾城姑娘可是阁主最重视的女子,你如此出言不逊,就不怕阁主醒来之后治你的罪?”安如月一脸嫌弃的说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跟倾城小姐姐一见如故,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所以才不想这么见外的嘛。即便是阁主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怪罪于我的,像我这样风流倜傥能力出众前途无量的少年,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最重要的是,我可是对阁主一片赤胆忠心呐!”青辞一脸真挚豪情万丈的说道。只是……这样夸自己真的好吗?

安如月翻了翻白眼,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理由把他给打发出去。画倾城却是低低的笑了笑,将手巾递还给他,顺便问道:“不知青辞公子今年贵庚?如何就知晓我一定是‘姐姐’呢?”

“我今年十七,若我猜得不错,倾城小姐姐应该是十八吧?”青辞笑眯眯的说道。

画倾城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还真让你猜对了。”

“嘿嘿,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也是师出名门,会那么两手推盘演卦之术也不足为奇。”青辞嘿嘿笑道。

画倾城深以为然,自从认识了苍无念,对于千机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面前的书生既然是苍无念看重的人,有些奇能异术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不知公子的名字,是哪个“青”哪个“辞”?”画倾城又问道。

“锦辞何处寄,青鸟但凭阑,是为‘青辞’也。”青辞作了个揖,文绉绉的说道。

“当真儒雅。可笑我先前还误以为是‘青花瓷’的‘青瓷’呢。”画倾城轻轻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为何,看见面前的少年,她竟是打心眼里觉得温暖,若是她有个弟弟,想必也会如他这般吧?

“倾城姑娘所言有理,我看呀,你以后也不用叫‘青辞’了。你不是想让倾城姑娘叫你‘小青’吗?如你这般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便称呼你‘小青花’得了。”安如月一脸戏谑的笑道。

“如月姐姐,你这……你这分明是以大欺小啊!”青辞一噘嘴,十分委屈的说道。

“等什么时候你成了主子,你也可以以大欺小啊。”安如月得意洋洋的望着青辞。他越是爱装,她就越是想欺负他,终有一天她会看到他伪装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画倾城不知安如月的心思,只是看两人拌嘴的模样,心头感觉甚是温暖也甚是怅然。若是画族还在,她跟族中的哥哥姐姐们,大概也会是这般模样吧。君奕晟、君奕轩、苏白三人虽说如今也都拿她当妹妹般疼爱,可是那份疼爱终究是背负着太沉重的过去,彼此的心中都有难以释怀的伤痛,终究是比不得儿时那般天真无忧。

拌嘴的二人突然的消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已经发觉画倾城的面色似乎有些异样。想了想,他们一致认为画倾城定是因为此时昏迷不醒的苍无念而暗自神伤。

安如月抿了抿唇,青辞则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倾城小姐姐,对不住啊,不如我和如月姐姐出去候着吧,你呢就先休息会儿,晚些时候我们给你送午膳来。”

说罢也不管画倾城愿意不愿意,他急急对安如月使了个眼色,一溜烟的跑到了门外。

“啊,就是。倾城姑娘你先歇着,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我就在外面。”见青辞那眼色似是别有深意,安如月也急忙起身往屋外走去。

画倾城一头雾水的靠坐在床头,方才这二人有说有笑的,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待见他们的话吧?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拢了拢被子,瞧着依旧安静的躺在她身边的苍无念,画倾城的心头百般滋味。若是平日里,这般吵吵闹闹的,苍无念一定早就醒了吧,或许还会沉着面色让他们闭嘴也不一定。

“无念哥哥,你要何时才会醒来……”画倾城轻抚着他苍白的脸颊,喃喃自语。

屋外,见安如月也走了出来,青辞急忙一把将她拉过来,低声问道:“如月姐姐,这位倾城小姐姐和阁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如月白了他一眼:“你个小毛孩子,关心这么多干什么?”

谁知青辞闻言竟是难得的正了正面色:“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见青辞那不似作假的正经之色,安如月沉吟了片刻,叹息道:“什么关系……这个说起来就很复杂了。其实到现在我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这么说,倾城姑娘心仪阁主,阁主对她也甚是特别,我们都认为他们应该结为连理,可是目前看起来依然是困难重重。”

“我先前听那位洛凡前辈提及阁主体内的魂魄,说的是‘二魂七魄’而非‘三魂七魄’,若是我所料不错,阁主体内没有觉魂,是不是?”青辞又问,语气比先前更是严肃的了些许。

安如月上下打量着青辞,若不是他从千机山庄到这里都一路与她在一起,她真是要怀疑这个书生是不是中途被人掉包了。

“你猜得不错,阁主小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觉魂。所以……他与倾城姑娘之间因着这一魂之隔,便已经是隔了千山万水。”安如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之前说,倾城小姐姐被人下了蛊,而那蛊又只有阁主可解,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阁主至今也没有替倾城小姐姐解了这蛊?”青辞又问。

“这……”安如月的面色有些为难。

“此蛊以血为引,中蛊之人见不到蛊引的主人便会思念成疾,通体发寒,见到了就仿佛得到了温暖从而缓解痛苦。若想要完全解除,依然得凭借蛊引的主人。如此这般能够牵动人心的诡异蛊毒,恐怕这世上只有‘魂牵梦萦’了吧?”没有追问安如月,青辞却是自顾自的有条不紊的分析了起来。

“你……你居然知道‘魂牵梦萦’?”安如月讷讷的盯着青辞,眼前这个看上去孱弱的书生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青辞没有答话,而是垂着眼敛去了眸中的神色变幻。

片刻之后,青辞抬起了头,此时他的脸上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如月姐姐,是不是对我另眼相看了?别看我年轻,我懂的东西可不少呢。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然也有各种奇闻异事。待我回头好好查阅一番典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帮助到阁主。”

见他又是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安如月实在是无奈至极,摊了摊手:“随你吧,就连炼制蛊毒的人都说了,阁主是倾城姑娘唯一的解药。你若是能想出办法,我日后便把你当祖宗供着!”

“别介啊,祖宗都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你供着我,不是盼着我早死好供着我的牌位吗?不妥不妥,我可不想英年早逝。”青辞忙不迭的摇头,随后对着安如月一摆手,“如月姐姐,我先回一趟千机山庄,待我查阅完典籍再来寻你。”

还未等安如月有所反应,青辞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愣了好半晌安如月才缓过劲来,哭笑不得:“这孩子,说风就是雨,这件事要是这么容易就让你解决了,那我们这些人不都白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嘛?”

……

离开了斩魔宗的青辞并不是真的回到了千机山庄,而是直接奔向了一个三界众生都讳莫如深的地方——冥界。

“站住!”两个手持三叉戟的拦路小鬼厉声喝住了正在前往判官府的青辞。

青辞停下了脚步,对着两个拦路小鬼笑着道:“在下有事求见崔判官,还请两位鬼差大哥行个方便。“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冥界!你若是想来,等你死了以后没人拦着你。”其中一个小鬼板着脸沉声喝道。

还不待青辞答话,另外一个小鬼在一边阴测测的说:“像你这种自以为会点法术就想逆天改命的凡人我们可见得多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能承受得起逆天之后的业报。我劝你啊,老老实实回去修你的仙积你的功德,兴许哪日飞升成仙了,我们这些小鬼见着你还得跪拜磕头呢。”

“两位鬼差大哥恐怕是误会了,在下与崔判官是旧识,今日前来是有事请教,并非是来给自己种孽因的。”青辞依旧是满脸堆笑语气恭谨的说道。

“得了得了,别套近乎了,你这样的人我们可见多了。崔大人每天要给多少鬼魂提词判命你知道吗?他怎么有空认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你最好是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拦路小鬼说着,已经将手中的三叉戟指向了青辞的胸口。

青辞脸上泛起苦笑,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声叹息:“哎,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果然无论对于哪一界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命簿

话音一落,青辞却是闪电般的一抬手,两道浅蓝色的波纹自他的指尖飞射而出,齐齐打入两个拦路小鬼的眉心之处。两个小鬼都来不及看清楚对方到底是如何出手的,便觉得脑中一片眩晕袭来,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拍了拍手,青辞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小鬼,摇了摇头:“你说这年头,不管是人是鬼,怎么都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我好言相劝的时候都不理我,非要逼我使用暴力,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最不主张的就是使用暴力了。”

数落完这两个拦路小鬼,青辞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判官府。

正堂之上,一名身着蓝补红袍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执笔专心的在案前写画些什么,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却没有抬头,只是沉着的问了一句:“生前何人,报上名来。”

“回禀大人,在下青辞。”青辞双手负于身后,面带笑意的盯着案前的男子。

男子闻言目光一凛,霍然抬起头来,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大堂之中。

“是你!”见着堂下那个看起来显得玩世不恭的少年书生,中年男子的眼神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崔老哥,许久不见,您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啊。”青辞似是完全没有在意到对方的态度,笑嘻嘻的往他的案前凑过去。

崔钰沉着脸,将手中的勾魂笔往笔架上一搁,站起身来与他对立而视,严肃的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青辞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也不想来啊。你看看这里,到处都阴森森的,还得成天面对那些鬼哭狼嚎的死灵。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冥界诸神真是命苦,别的神仙不是在山上就是在天上,歌舞升平逍遥快活。再看看你们,成天黑着一张脸,一身的死气,都快把自个儿活成鬼了!”

带着审视的目光,崔钰将青辞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细细打量了一遍:“你的变化倒是不小,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辞闻言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将他们的命簿拿给我看看。”

“他们?”崔钰疑惑的盯着青辞,不知道他所谓的“他们”指的是谁。

“崔老哥,明人面前莫说暗话。”青辞斜着眼,语气带着些许不满的讥讽。

“我的确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崔钰面色一沉,对青辞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悦。

“好吧,既然崔老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我换个说法,将画倾城与苍无念的命簿给我看看。”青辞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崔钰皱了皱眉,虽不明白青辞说的这两人究竟是谁,但他知道,能让青辞找上门来的,定不会是寻常身份。略一沉吟,崔钰手掌一翻,生死簿便出现在他掌中。

静气凝神,手中书页飞快的翻动起来,片刻之后,“画倾城”三个字赫然跃于眼帘。只不过让崔钰震惊的是,属于画倾城命簿的那一页,上面的内容仅仅只记载到她三岁的那一年,之后的一切全是空白。照理来说,命簿记载到哪里,这个人的寿命也就在哪里终结,可是偏偏画倾城的命簿并没有已被勾魂索命的记录。

“这是怎么回事?”青辞盯着那一页只有寥寥数笔的命簿不解的问道。

“这……这是哪里出了岔子?”崔钰显然也是十分的错愕,他在冥界数千年,手中勾魂笔判了数不尽的生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命格。

“再看看苍无念的。”青辞沉声说道。

出乎意料的是,当崔钰将整个生死簿都反复翻了几遍之后,却仍是没有找到属于“苍无念”的那一页。也就是说,在这三界六道之中,根本没有这样一个生命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青辞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不断的在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确定有这么个人?”崔钰面色不善的睨着青辞,这厮是来找茬的吗?

“崔老哥,你这破簿子这么不给力,一把火烧了得了。”青辞没好气的说道。

“这天地之间总有些东西是不在掌控之中的。不过你这一闹倒是提醒了我,是时候该将这些奇怪的现象上报阎王了。”崔钰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还没活够,阎王我就不见了,带我去见酆都大帝。”青辞摇着头,十分不客气的说道。

“你要找的这两个是什么人?竟然要惊动到大帝?”崔钰面色一凝,警觉的问道。

青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还未等崔钰再有言语,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在这判官府的大堂之中:“因果循环,天道轮回,终究还是又走到了这一步。罢了,你且随我来吧。”

话音一落,青辞面前的虚空就缓缓的扭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看见那漩涡,青辞对着崔钰笑了笑:“老头儿倒是爽快,崔老哥,回见了!”说完,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一脚踏入了那黑色的漩涡之中。

走至漩涡的另一端,入眼的场景让青辞微微有些错愕,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青石路上,周围是一望无际血红色的花海。

“喂,酆都老头儿,我说你有没有搞错?我这还没死呢,你给我弄到这黄泉路上是什么意思啊?”青辞不满的对着虚空之中嚷嚷道。

话音刚落,青辞便觉得眼前景色一晃,再一定神,他已经身在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流边上。河水是血黄色的,河对岸是方才那一片血红花海,而此刻他的身后却是一片白色的花海。一个身着暗金绣纹玄色广袖长袍的络腮胡中年男子正站在河岸边上眺目远望。

“大帝,您这是替亡魂思考人生呢?还是在思考自己的仙途啊?”青辞走到中年男子的身边,看了看他,然后又顺着他的目光向着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流望去。

“你可知这条河的名字?”酆都大帝没有理他,而是淡淡的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青辞的嘴角抽了抽:“您老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不就是忘川吗?”

“是啊,忘川。”酆都大帝一声感慨,目光依然悠远的凝望着河流的远端,淡声问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你在这河中,被这血黄的河水冲刷千年,会是何等模样?”

青辞的嘴角又抽了抽:“酆都大帝,酆都大老爷,这三界之中谁不知道,这忘川河水能够侵蚀心智、磨灭记忆啊?莫说千年,就算是法力高强的神仙,也抵挡不了几个月吧?”

“在遇到他之前,本帝也是这么认为的。”酆都大帝重重一叹,转过身来对着青辞缓缓说道。

青辞的面色顿时大变,微缩的瞳孔将他内心的震惊全都出卖了。半晌之后他才略有些颤抖的说道:“他……为了她,在忘川河中守候了千年?”

“不错,整整千年。”酆都大帝点了点头,面色很是复杂。

青辞微微垂了垂眼,双手暗暗握成拳,低声问:“为何我在崔判官那里,找不到属于他的命簿?”

“他的命格早已在他决定守候于此的那一天就被他自己打破了。这一世他会如何,全都是天命所向,这也是他最后的心愿。”酆都大帝语气深沉的说道。

“那……这一世,他们会走到一起吗?”青辞又问。

摇了摇头,酆都大帝一声叹息:“这就得看天意了。只怕,会是一场浩劫吧。”

……

离开了冥界,青辞独自一人来到了洛河边,此时已是傍晚,依稀可见洛河两岸亮起的灯火。

并非节日的洛河岸,夜幕降临之时人迹罕至,看上去有几分萧索。青辞漫无目的的走在岸边,背影看上去亦有几分凄凉。

忽然,他的周身荡漾起一层水蓝色的波纹,下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身形便在这水蓝色波纹的包裹下消失在原地。

暗流澎湃的洛河深处,青辞的身形却犹如一头矫健的蛟龙一般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游至一处幽暗漩深邃的涡前,只见他周身蓝光涌动,毫无顿滞的穿越而过。

漩涡的另一头,是一片完全不一样的天地。这像是一座巨大的水底宫殿,但又不似一般宫殿那般金碧辉煌。它倒更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四周看起来光彩明媚,或大或小的夜明珠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宫殿的每个角落。

穿过正殿,入眼的是一条以沉香木为枋梁的古朴长廊,长廊的两边开满了洛神花,淡淡的花香让青辞忍不住心头微微一涩,想起了曾经在这里悉心栽种这些花朵的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

长廊的尽头,是一间琉璃暖阁,暖阁之中,淡紫色的纱幔无风自扬,就像当年出现在那个弱小无能只会躲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幼童眼中的曳地的裙角。

这里的一切摆设都没有变过,唯一不同的,是再没有那样一个清冷而又绝世的女子,素手轻抚瑶琴,奏那一曲宛若天籁又叫人柔肠寸断的《青丝挽辞》。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爷要跟你单挑

“当初,是你教会了我坚强,是他给予了我力量,是你们让我明白了,这世间并不是我看到的那般阴暗与无情。我所有执着的信念,都是你们给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你却放弃了?你可知这千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吗?”远远的望着长廊尽头的那间琉璃暖阁,青辞的脚步却是无论如何也再难寸进。

狠狠的握了握拳,青辞那原本看上去白皙清秀、斯文儒雅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他猛的仰头,发出了一声犹如海底猛兽一般的长啸,啸声中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思念,响彻在整个宫殿之中。

啸声犹如飓风,席卷于宫殿之中的每个角落,琉璃暖阁的淡紫色纱幔翻飞摇曳,一颗颗夜明珠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待到这啸声停止,青辞缓缓的将目光平视于长廊两边的洛神花,他的眼眸中竟然荡漾出略显妖异的幽幽蓝光,两行冰蓝色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他平静的伸出一只手,接住了那冰蓝色的液体,另外一只手凌空一握,几朵洛神花飞入了他的手中。

双掌合并,他将那淡蓝色的眼泪与洛神花融合与手掌之间,淡淡的青烟自他的指尖缓缓升腾而起,不出片刻,他手中原本鲜艳火红的洛神花已然干瘪,就像晒干了的花瓣,呈现出绛紫色。

“何谓天机,何谓浩劫,命格都可以打破,跳出三界又怎样。天不助你,我助你;天不怜你,你又何苦为天。”青辞语气淡淡,幽蓝色的眼瞳之中却是冰冷的坚毅。

……

戌时三刻,青辞悄然回到了斩魔宗。走进画倾城的住所,却见两个女子正坐在院内凉亭之中。

“倾城小姐姐,这外头风大,你身子还弱,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呢?”还离得老远,青辞便冲着凉亭之中的画倾城喊道。

“哟,小青花回来啦,你这典籍查阅得如何了?”安如月眼瞅着看起来颇有些风尘仆仆的青辞,戏谑道。

青辞几步蹦到凉亭中,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却没有看到一旁安如月的脸上那原本戏谑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变得古怪起来。

“哎,累死我了。”将杯中的茶水一口气喝完,青辞这才将茶杯往石桌上“啪嗒”一放,喘着粗气叹了一声。

“你……你……”安如月红着脸,指着青辞,却是“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

“你你你,一下午不见,你结巴了啊?”青辞一脸不解的盯着安如月,想不通她这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是怎么一回事。

边上的画倾城却忍不住掩嘴一笑:“青辞公子,你方才用的那个茶杯……是如月姐姐的。”

“什么?!”青辞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骇,随后他急忙将身子歪向一边,探过头拍打着自己胸口,使劲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们,你们怎么不早说!我都喝完了才告诉我,存心膈应我是不是!”青辞一边咳嗽,一边粗声粗气的嚷道。

“拜托,你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拿起我的杯子喝了起来,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本长老都没嫌弃你用我的杯子,你怎么倒还嫌弃起我来了?”安如月撇着嘴,不满的嘟哝道。

“现在是我沾了你的唾沫,又不是你沾了我的,你凭什么嫌弃我啊?我不管,就是你的错!”青辞恶狠狠的擦了擦嘴,怒声吼道。

“你……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若书生都如你这般不讲理,这书不读也罢了,读了也是祸害。哼!”安如月双手抱胸,气鼓鼓的将头扭向了一旁。

“我是祸害?我怎么就是祸害了?现在吃亏的人可是我诶!我长这么大,几时沾过别人的唾沫星子啊!当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青辞的脸都快气绿了。

“我是女子不错,不过你却也只是个小人,咱们半斤八两。如今这唾沫你沾也是沾了,不沾也是沾了,本长老宽宏大量不计较你占我的便宜,你不单不感恩,还如此出言不逊,你信不信我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安如月毫不相让的反唇相讥。

“以下犯上?我这什么都还没做你便要治我的罪,那我索性便将你这长老冒犯到底,省得这个罪我被治得冤枉!”青辞冷哼一声。

“你们两个……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别伤了和气啊!”画倾城在一旁看得着两人似乎是动了真怒,急忙开口劝道。

“倾城姑娘,这没你的事,我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安如月缓了缓口气,对着画倾城说道。随即她干脆站起身来,撸起袖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青辞的鼻子道:“小姑奶奶今儿倒是要看看,你想怎么冒犯我!”

青辞一拍桌子,也是霍然起身,眉头一挑:“安如月,小爷要跟你单挑。百招之内让你摸到我的一片衣角算我输,第一百零一招放不倒你也算我输!”

“哟,口气不小!你倒是说说,这赢了如何,输了又当如何?”安如月嘴角一勾,扬起一抹讥诮。

“任凭对方处置!”青辞斜睨着她,字字铿锵有力。

“好!倾城姑娘你且在边上数着,省得这书生到时候输了不认账。”安如月扬着头,很是得意与不屑的说道。

话音刚落,还未等画倾城再出言阻止,安如月已经闪电般的出手朝着青辞的前襟抓去。青辞的嘴角扬起一抹嘲笑,就在她的手指马上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却猛的将身体往边上一闪,安如月生生抓了个空,脚底一个踉跄还差点撞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哼!”安如月冷哼一声,稳住身形反手又朝青辞的肩头劈去。这一回青辞没有给她靠近的机会,直接施展轻功飞身而起,稳当的落在了丈许之外。

安如月不服气,也紧跟着飞身追去。一时间什么“飞凤挚尾”、“罗刹索命”、“花开陌上”、“云霞明灭”等等她能想得到的曾经同苍无念一起学习过的武学招式全都往青辞身上招呼而去。

一开始安如月以为青辞能躲过几招也不足为奇,再怎么说他也是乙级上等的武艺水平,知晓这些在江湖上名气颇高的武学招式也不足为奇。可是渐渐的安如月就发现不对劲了,从头到尾青辞的面色都很平静,甚至连大气都不曾喘一个。反观她一直对他发起猛攻,体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渐渐开始下降了。

“九十七,倚花扶柳;九十八,追魂夺命;九十九,狂狮噬日……”青辞一面躲避着安如月的攻击,一面笑盈盈的报出她的武功路数。

安如月突然停止了进攻,此时她面色潮红,大口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他那张笑颜如花的脸。

“还有最后一招了,如月长老。”青辞看着不远处明明累得不行还倔强得不肯服输的安如月,很欠揍的伸出一只食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笑盈盈的说道。

安如月缓了口气,抬起手轻轻的拭去了额上的汗水,两眼执拗的盯着青辞,半晌之后缓缓道:“最后一招,我定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青辞的目光微微凝了凝,心头居然轻轻的为之一颤,倒不是因为安如月放的狠话吓着了他,而是此时安如月眼神之中那倔强的神色勾起了他心底深处埋藏已久的熟悉之感。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是一瞬,因为下一刻他已经发现眼前的安如月突然一个闪身,凭空消失不见了。随后他的周围开始出现了一个个幻影,那些像是分身一般将他包裹了个严严实实的幻影,无一例外的全是安如月。

“幻影迷踪步?”青辞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他没料到这个女子居然能够习得如此精妙但却十分晦涩难以领悟的武学。

“不错呀如月长老,就冲你这最后一招,今日便是你输给我,我也不会为难你的。”青辞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幻影,微笑着说道。

“这些狂妄之言等你能躲过这一招再说吧!”安如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语气中夹杂着愤怒。这个少年,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

话音一落,每一个幻影在同一时间以完全不同的招式和角度齐齐向青辞攻击而去。

就在那些幻影即将攻击到青辞的时候,青辞的身影却也凭空的消失在原地。安如月的幻影迷踪步幻化出来的虚影失去了攻击目标,一个个的消散而去,最终只剩下她的本体停留在先前青辞所站之处。

下一刻,安如月的周围却凭空多出了道道幻影,那竟是青辞以同样的一招打算反过来对付她。与她先前所使出来的招式略有不同的是,青辞的幻影迷踪步所制造出来的幻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快速的遍布了安如月的四面八方,而且那些幻影的数量也远胜于安如月的幻影的数量,甚至连半空之中都是青辞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章 坐实罪名

安如月的心头顿感不妙,她的一百招已经使完了,最后一招幻影迷踪步本是她的杀手锏。当年苍无念用了半日光景便学会的招式,她却足足用了七年的时间,还是在苍无念的悉心教导之下才机缘巧合的学会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武艺明明只有乙级上等水平的年仅十七岁的书生,居然也能够使出此等玄妙的招式,而且速度比她的更快,幻影比她的更多。再联想到他今晨运用法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她从千机山庄带到斩魔宗,安如月的心头顿时涌上了一丝懊悔之意,她怎么就忘了,他在千花楼之中备案的资料,很明显与实际大相径庭,他有那么高深的法力,武学造诣又怎么可能会低。

由不得她再多想的,只听见青辞的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安如月,你输了。”

紧接着,所有的幻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她。安如月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也同时迅速的化为道道幻影,想要冲破青辞的包围。

当两人各自的第六十三个幻影分别因为撞击消散而去的时候,安如月只剩下了本体,而她的周围却还剩下十八个青辞的幻影。那十八个幻影冲着安如月的本体飞快的奔来,安如月只得缓缓闭上了眼,她已经无力再抵抗了。

腰间一实,脚底一轻,安如月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搂着腰凌空而起。睁开眼,发现青辞剩下的幻影已经回归本体,而这本体正搂着她往凉亭的位置飞身而去。

“这‘幻影迷踪步’学至大成,包括本体一共可幻化出一百零八个幻影。不过对付你,八十一个足矣。”青辞紧盯着安如月的眼睛,话虽欠揍,不过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一丝鄙夷。

“哼,愿赌服输,本长老自是不会赖账的,你也不必拿话激我!”安如月有些别扭的将头撇到一边,不想去看他此时得意的神情。

“方才如月长老不是说,要治我个以下犯上的罪吗?”青辞眼含笑意的问道。

“你现在的举动,难道不是在以下犯上吗?”说起这个,安如月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

不过就是这样的眼神,加上她此时还红扑扑的面色,青辞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奇异莫名的火,像是生气,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这女子越是嘴上不饶人,他就越是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既然如月长老如此便已经给我定了罪,那我索性便将这罪名给坐实了吧。”青辞眉头一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突然俯下头,狠狠的吻住了安如月娇艳的红唇。

“唔……”安如月完全没料到青辞居然敢对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在感觉到自己的唇正被面前这个一直被她视为孩子的少年所侵犯的时候,她的大脑居然一时间完全的空白,除了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本能的嘤咛,她竟然把什么都给忘了。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随后安如月便觉得有什么柔软湿滑的东西正灵巧的钻入她的口中,与她的丁香缠绕交织在一起,唇齿之间竟是一股说不出的清甜之感。

凉亭之中的画倾城眼见着他们两个这令人猝不及防的旖旎画面,口中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张俏脸却是被二人的奔放和直接羞得通红。她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自己与苍无念亲吻时的画面,大概……也是如此的火热,如此的羞人吧。

在听见画倾城那一声惊呼之后,大脑空白的安如月终于是回过了神,她竟然……她竟然当着画倾城的面跟这个才认识不到三天的还对外宣称是自己心腹的少年亲吻!不对,是被他强吻!也不对,她刚才……她刚才居然回应了他,而直到此时,两人的舌还在彼此的口中纠缠不清。而这个书生居然还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唔……唔……”安如月大为羞恼,奈何嘴被他堵得严实发不出声音,只能“唔唔”的表示自己的不满,双手下意识的使劲的拍打着他的胸膛。

双脚落在凉亭之中,青辞终于是抬起了头,笑盈盈的凝视着她的双眼,但搂在她腰上的手,却是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无耻狂徒!”安如月羞愤交加,扬起一只手就欲对着青辞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上扇去。

可是她的手才挥出去一半,便被青辞的另外一只手牢牢扣住了手腕,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

“如月长老,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了,输的人任由对方处置吗?”青辞依旧是眼含笑意的望着她,语气轻飘飘的说道。

“你……这算哪门子的处置?你这分明是,分明是趁人之危!”安如月红着一张脸,明明是想怒声反驳他,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好似打情骂俏一般带着几分娇嗔。

“这都不算处置?莫非……”青辞故意拉长了语调,却是又将脸靠近了她几分,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的说道:“莫非如月姐姐想与我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青辞!你、你莫要得寸进尺!”安如月感觉自己真的是欲喷无血,这书生,不但戏演得好,脸皮也是前所未见的厚。

“得寸进尺?这是个好主意!”青辞完全没有会意安如月那自以为能够杀人的眼神,而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冷不丁的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记。

“呃……那个……今晚的夜色看起来不错啊。”远处,洛凡的声音带着些许看好戏的意味悠悠的传进了安如月的耳朵里。

安如月下意识的将头转过去,却见洛凡领着君家三兄弟还有惠姑和乔三娘正往这边走来。

“轰”的一声,安如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她的脸瞬间变得涨红而滚烫,额上的青筋也因为这突然涌来的血液而突突直跳了起来。

青辞勾了勾嘴角,眉头一扬,缓缓的松开了搂在她腰上的手,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轻轻一翻,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大火煮沸,然后转文火将三碗水煎至一碗,直到汤液呈现血红色,趁热让阁主服下。”青辞将琉璃瓶塞入安如月的手中,轻声说道。

本来正想要发作的安如月被他这个举动和他并不似玩笑的话语给怔住了,眼见着洛凡几人越走越近,安如月只得气呼呼的跺了跺脚,娇声低斥:“别以为这样就算没事了,青辞,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本姑娘定会要你好看的!”

说完话安如月也没脸再多逗留,急急的往厨房跑去。

“年轻人,不错嘛。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俏皮可爱,骨子里可是个小辣椒,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将她给拿下了啊!”洛凡笑眯眯的走到青辞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很是赞赏的说道。

“呃……前辈怕是误会了,方才晚辈是与如月长老打了个赌,输的人任由对方处置。而恰巧晚辈侥幸赢了,所以……”青辞挠了挠头,貌似腼腆的笑道。

“即便是打赌赢了,也不该如此轻薄于一个女子吧。”惠姑有些不满的看向青辞。

“这……晚辈也不想啊。可是如月长老拿话激我,说我以下犯上,冒犯于她,还说要治我的罪。这事关男子尊严,我若是不冒犯她,却无端被她治了罪,我岂不是很冤枉?”青辞双手一摊,做无辜状。

“你……”惠姑哑然,这书生伶牙俐齿,虽句句都是歪理,可她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啦,年轻人嘛,做事难免冲动些。不过说不定如月姑娘心中还是乐意接受的也不一定。男子汉主动一点追求心仪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洛凡笑着挥了挥手,继而又将目光投向画倾城:“不过你这个小丫头在一旁看好戏看得满脸通红的,是不是忒不厚道了点?”

见洛凡突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画倾城一时之间有些无措:“这……洛凡前辈,我……我也不是存心要看的啊,再说了,你不是也看了……”

“我们只是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无念,其他的,我们什么也看到。”洛凡双手负于身后,一脸老神在在的说道。

“哼,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还是无念哥哥好。”画倾城忍不住嘟起了嘴,小声的嘀咕道。

“倾城,你现在觉得身子如何了?”惠姑懒得理会洛凡和青辞,径直走到了画倾城的身边,关切的问道。

“已经没事了,感觉跟平日里差不多,惠姑姑不必担心。”画倾城淡淡一笑。

“那无念……”惠姑又担忧的问道。

说起苍无念,画倾城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与白日里一样,虽说内息平稳了不少,但是二魂七魄还是很虚弱。”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倚仗他身上的丹青灵玉还有他自己的毅力了。”惠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反思

“诸位不必忧心,方才我已经将药交给如月长老了,待她把药煎好喂阁主服下,若无意外,明日一早阁主便可苏醒。”青辞开口说道,语气中却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哦?什么药竟有如此奇效?”洛凡和惠姑同时向青辞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嘿嘿,家传秘药,前辈放心吧,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阁主的。”青辞嘿嘿一笑,却是不打算多做解释。

见青辞不愿多说,洛凡等人也没有再多问,进屋瞧了瞧苍无念,洛凡与惠姑交换了个眼神,便跟画倾城打了个招呼,很快又带着众人离开了。

回随云苑的路上,惠姑终于忍不住叹息道:“洛凡前辈,看无念这个伤势,根本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丹青灵玉对他似乎已经渐渐失去作用了,这可如何是好?”

洛凡的神色也是异常的凝重:“不仅仅是失去作用,而且已经开始出现了弊端。没有觉魂的人若是要对情绪有什么明显的感知,最容易触及的便是怒,任何一点逆境都有可能导致他愤怒异常。一开始的时候或许他还能有所克制,可是时间久了,他会愈发的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其发展的结果就是,在不断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不断的伤害自己。”

“可是眼下他的魂魄如此虚弱,就连他何时能醒来都是未知。我真怕倾城也会因此而消沉。”惠姑担忧的说道。

“方才那个叫青辞的少年不是说带来了秘药能够帮助到他吗?”君奕轩在一边提醒了一句。

“那个少年……看上去倒是温良儒雅,可是他方才对如月姑娘做了些什么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当真是有辱斯文。这样的人品,让我很是怀疑。”说起青辞,惠姑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说惠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伙子年纪轻轻难免血气方刚,两人你情我愿的,一时间情难自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要我说你这就是偏见,要知道无念现在可是跟倾城那丫头同塌而眠,你是不是也该拿扫把将他赶出去啊?”洛凡盯着惠姑,摇着头无奈的说道。

洛凡不提这个也罢,一提这个周围的气氛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对于苍无念和画倾城,在场的可以说打心眼里倒是希望他们两个之间能你情我愿情难自禁然后发生点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说明苍无念的觉魂已经重塑了,而画倾城的蛊毒也能解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喝上二人的喜酒。

“哎,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沉默了半晌,惠姑最后只得皱着眉,发出了一声愁苦的叹息。

洛凡几人离开后,青辞就一直独自坐在画倾城院中的凉亭里,脑子里在回想着先前他与安如月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唇,青辞竟是皱着眉头有些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若是说还有谁比安如月更震惊于两人之间的那个吻,那非青辞这个始作俑者莫属。

很多很多年以前,因为幼时的一些十分不愉快的回忆,导致青辞对于他人的唾液很是反感和恶心。自从那一年遇上了那两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他便发誓他一定要拥有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并且不会再容忍任何让他感到恶心的东西靠近他三尺之内。

这也是为何今日他在听闻自己使用的茶杯是安如月用过的之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那个杯子上,沾染着属于别人的唾液,而他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都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加上他才从洛河深处的那个水底宫殿回来,心情大受影响,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刻,很想伸手捏碎安如月的脖颈。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这么做。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仔细的想了想,大概应该是因为安如月无意识之中流露出来的那个倔强而不服输的眼神。因为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清冷而绝世的女子曾经告诉过他,说她愿意帮他,是因为他的眼睛,她说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倔强和不服输的执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在任何人的眼中感受到那女子形容的倔强和不服输的执拗是什么样的一种神色,许是因为他的敌人遇到了他,眼中除了愤恨便只剩下了懦弱。

他不了解安如月,一点也不了解,但是她能够跟在苍无念的身边,他相信她一定会有自己的特别之处。在青辞的眼里,安如月的法力平平,武功也平平,若定是要说她身上有什么出彩一些的地方,大约就是她的样貌吧。可偏偏在青辞的心目中,这世上所有女子的容貌加起来都不及那个女子的万一。

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因为那样一个他认为应当被称作是“倔强”的眼神,就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回忆,那回忆关于他,也关于那个绝世的女子。

“终究,还是冲动了啊。”青辞回想起自己亲吻安如月的那一幕,忍不住自嘲的说道。

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唇碰唇,那算得是一时的冲动,可是后来他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舌头探入她的口中,那又是为何?唾液这种东西,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禁忌吗?为什么与她唇齿交融的时候,他竟然丝毫也不觉得恶心,甚至还感受到一股清泉般的甘甜。

“青辞公子。”清脆甜美的声音打断了青辞的沉思,他一回头,只见画倾城正朝他缓缓走了过来。

“倾城小姐姐,唤我何事?”青辞转过头,一脸笑意盈盈的盯着她说道。

“嗯……也没什么事,只是见你独自一人坐在这里许久了,便过来看看。”画倾城也有些不明白,她方才似乎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那种情绪仿佛经历了悠久时光的沉淀,让人觉得沉重。可是他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而且他的脸上,分明带着和煦的笑容。

“今晚夜色不错啊,坐在这里乘乘凉,思考思考人生嘛。”青辞依旧笑盈盈的说道。

“青辞公子,有一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画倾城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倾城小姐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青辞大喇喇的挥了挥手,满不在意的说道。

“先前……你那样对如月姐姐,是因为……是因为你喜欢她吗?”画倾城垂着眼,轻声问道。

“喜欢?”青辞的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他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跟喜欢不喜欢扯上关系。

因为这种问题对于画倾城来说还是十分羞于启齿的,所以垂着眼的她并没有看到青辞脸上的表情,只是接着道:“是啊,喜欢。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一个女子,才会……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吗?”

青辞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微微蹙起的眉使得他难得的看上去显得有些严肃,他明白画倾城问的是什么意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若不是对一个男子倾心,还能容忍对方对自己为所欲为的话,那女子定是个*无疑。

可是对于男子而言,一切仿佛简单得多,却又复杂得多。一个男人想碰一个女人,也许是因为她容貌娇美,也许是因为她身段婀娜,甚至可以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男人突然有了身体上的需求,更甚者,可以是因为这个男人恨那个女人。

但是以上种种,绝对跟倾心甚至钟情无关。

“倾城小姐姐,男子与女子的心思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怕……我若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你可能会对我心生鄙夷。”沉吟了许久,青辞终于淡淡的开了口。

原本画倾城以为青辞会说“喜欢”,或者会说“不知道”,这两种说法在她看来,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沉吟了许久之后,竟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心头有一种不安在蔓延,那种不安,一直以来也是她最害怕面对的。尽管如此,她依然按捺不住那一份好奇心,终究还是咬了咬唇,低声道:“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一共就接触过这么几个男子,全都在这斩魔宗里了。我的确不知道男子的心思究竟与女子有何不同。”

抬眼,凝视着面前这个女子的脸庞,美则美矣,但是看上去却太过稚嫩,太过青涩,眼神太过干净,仿佛一杯白水,让人一眼便能看到了底。她终究还不是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青辞感觉心头有很大的落差,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倾城小姐姐方才说,一个男子是因为喜欢一个女子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一点,不完全对。对于一个男子而言,即便是对着不喜欢的女子,也不是不可以男欢女爱,更何况方才不过一个吻罢了。”青辞平静的看着她,语气之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别扭

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记,她黛眉紧蹙,十分不能理解的盯着他:“青辞公子,无论怎么看你,都应该是个斯文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倾城小姐姐若是想听斯文人说话,想必也用不着来问我了吧。但凡以斯文自居的男子,在女子的面前总是想展现出自己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用情专一的模样。可是你又听说过有多少男子能对一个女子从一而终的?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身边不是三妻四妾?作为一个男子,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倾城小姐姐,一个男子若是想与你发生些什么,不一定就是因为他对你动了情,也有可能他只是对你动了欲,动了邪念,甚至是他对你动了杀意。”青辞一字一句毫不留情,说到最后几个字更是微微眯起了双眼。他的话和他的神情就像一阵阵狂风巨浪,冲刷瓦解着画倾城内心的信仰。

心底涌起一抹悲哀,她不禁想起了苍无念,他对她不可能是动了情的,那想必只能是动了欲吧。

“那敢问青辞公子,你的心中可曾真正的在意过一个女子?”良久之后,画倾城才低声问道。

青辞的眼神微微凝了凝,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曳地的淡紫色裙角,那女子清冷而绝世,永远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让他只能够仰望。

“当然。”青辞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

“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呢?”见青辞的神情似是陷入了回忆,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画倾城忍不住好奇,想要追根究底。

“她是这个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女子。在我的心目中,所有的女子都无法与她相比。”青辞很坦然的答道。

“那她现在何处?”画倾城更好奇了,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吗?

“她……”只说了一个字,青辞却是突然住了口,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画倾城的脸。

她,大概就在我的眼前,可是却早已不是那风华绝代的模样。

“她死了。”半晌,青辞将目光看向一边,淡淡吐出了这三个字。

闻言,画倾城有瞬间的错愕,随即她急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无妨,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她就在我心里活着一天。”青辞淡淡笑道。

“倾城姑娘,你过来一下。”远处响起了安如月的呼唤声,她正站在画倾城的屋门口,想必是因为青辞在这里,所以她并没有主动走过来。

“我先过去看看。”画倾城对着青辞浅浅的笑了笑,欠了欠身子,起身离开了凉亭。

青辞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朝那个方向看去。他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至于为什么不舒服,他也说不清楚。

“怎么了如月姐姐?”走到了安如月的身边,画倾城这才开口问道。

“药我已经煎好了,只是……那药的汤色很是瘆人,我有些犹豫究竟是不是该拿给小王子喝。”安如月有些迟疑的说道。

“那药不是青辞公子拿来的吗?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画倾城不免疑惑,青辞不是苍无念器重的人吗?

安如月的面色变了变,低声道:“不如……不如你将他叫来,问问他这药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若是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再给小王子服用不迟。”

画倾城暗暗挑了挑眉,平日里看起来快人快语的安如月,今日还真是在一个少年手上吃了瘪。或许她现在只是因为女子的矜持,在心中觉得有些别扭,但恐怕要不了多久,她的心便会慢慢的开始为他而沦陷吧。

可是青辞……他方才还说,他心里有过一个特别在意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却已经死了。画倾城不禁开始为安如月和青辞的前路感到担忧,因为活着的人总是无法跟死去的人相比的。就连洛凡前辈那样看似对一切都潇洒不羁的模样,心中不还是因为住着那个跟死了没有区别的云蕊,而始终无法接受乔三娘吗?

“好,我这便将他叫过来问问。”画倾城垂眼敛去了心中忧虑,轻声应道。

不一会儿,青辞便随着画倾城来到了屋内,而安如月正坐在桌前,对着一个瓷碗兀自发呆。

“如月姐姐,这便青辞公子带来的药吗?”画倾城一眼瞥见瓷碗内那鲜红如血的汤液,很是吃惊的问道。

“啊?哦,是啊,我按照他的说法,将三碗水煎成一碗,就成了这副模样。”安如月回过神来,却很是别扭的刻意不去看青辞。

青辞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走到了桌前,一把将瓷碗端在手中,淡淡道:“这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若是你们不放心,大不了我先喝一口便是。”

说着,青辞举起瓷碗就欲往自己嘴边送去。

“别……我又没说你在这药里加了什么。”安如月一急,上前就想夺过青辞手里的碗。

青辞灵巧的一个闪身,避开了安如月的手,语气有些冰冷:“若非你信不过我,为何不愿将这药给阁主服用?将我叫来,不就是为了让我试药吗?”

安如月低下了头,看上去有些局促:“我……我没有。”

画倾城见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之间就剑拔弩张起来,急忙出来打圆场:“不是的青辞公子,是我……是我对这个药有些疑虑,所以便想将你叫来问问,跟如月姐姐没有关系。”

“倾城小姐姐无需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从你方才一进屋的神情和你问的问题,我就知道你先前并不了解这药是什么样子。”青辞对着画倾城轻轻的摆了摆手,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安如月,然后他缓缓的将手里的瓷碗放回桌上,淡淡道:“多说无益,这药就在这里,要不要给阁主服用,你自己决定。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转身,大步的走出房门,青辞的背影就这样果决的消失在两个女子的眼中。望着他的背影,安如月有些气结,不知为何竟是红了眼眶:“莫名其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书呆子!”

“如月姐姐,你别这样。或许……或许这药很珍贵也不一定。我们这样怀疑他,他心中有些不悦也是难免的。”画倾城急忙上前拉着安如月的手,轻声安慰道。

画倾城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很久之后,她们才知道,这个药不仅仅是珍贵那么简单。

离开画倾城房间的青辞一脸阴沉,大步的走到了院中。心中一股邪火升腾而起,他忽然狠狠的扬起右手,重重的击打在了院内的石桌之上,竟是生生的以肉掌的力量将那石桌拍成了两半。

“安如月,你真是令我失望。我以为……你眼中的倔强才是你骨子里该有的东西,没想到……你跟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青辞低声怒斥,方才安如月本能的矜持和羞赧看在青辞的眼中却是唯唯诺诺和欲擒故纵,令他莫名的生起了些许厌恶。

重要的是,她居然在怀疑他。苍无念如今这副模样,随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可以轻易的了结了他的性命,他若是想要害他,可以有一百种方法,何必非要弄这么一个看起来就让人甚是怀疑的药去让他喝呢?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

屋内的两个女子听见了院外的声响,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面面相觑。

“如月姐姐,我来给无念哥哥喂药吧。你还是去看看青辞公子,他好像真的是生气了。”画倾城轻推了一把安如月,示意她赶紧过去。

“我……我凭什么要去看他,又不是只有他会生气。他之前有多过分你也瞧见了,就这样一个斯文败类,我不请小王子治他的罪他都该烧高香了,还指望我说好话,没门!”安如月恨恨的跺了跺脚,心头有怒气也有委屈。

“不去便不去,如月姐姐也莫要生气了。不若你早些回屋休息,我现在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无念哥哥由我照顾就行。”画倾城叹了口气,柔声劝道。

安如月看了看画倾城,又看了看床上已经昏迷了一天的苍无念,想着自己留在这里似乎是碍事了些,于是便点了点头,退出了画倾城的房间。

来到院中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青辞的影子,安如月微微松了口气,可是心底深处却不知为何又莫名的堵得慌。走到那张碎成了两半的石桌边上,安如月下意识的多瞧了一眼,除了石桌断裂留下的一些碎渣,还有一些水渍,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晃了晃头,安如月自嘲的笑了笑,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文弱的书生可是有着极高武艺和法力修为,区区一张石桌罢了,还能伤着他不成。

“安如月啊安如月,你可是修罗女子,不就是被个臭书生给亲了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如月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的嘟哝了一句,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喂药

房间内,画倾城送走了安如月之后,便走回桌前端起了那盛着汤药的瓷碗。细细的瞧了瞧这血红色的汤液,画倾城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因为这汤液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像极了鲜血,这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她与苍无念的那个吻,此刻她的身体里一定还有不少他的血吧。

蹙着眉头悠悠一叹,画倾城还是端着瓷碗来到了床边。

床榻上的男子依旧紧闭着双目,若不是他的面色苍白异常,看起来和睡着了并没有什么两样。这个男子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俊美得教画倾城挪不开眼,她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他,不由得有些痴了。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是来给他喂药的。用汤匙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便往苍无念的口中送去。

可是处在深度昏迷之中的苍无念根本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那血红的汤液灌不进他的口中,便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看上去反倒像是他呕出来的血。

这一幕一不小心就刺痛了画倾城的眼,泪水毫无征兆的就流了出来,她急忙寻了个帕子略有些失措的替他拭去那些血红的汤液。心下不免焦灼,这药他喝不进去,这该如何是好。

想起青辞说过,趁热将药喂他服下,兴许明天一早苍无念便会醒来。画倾城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让她有些难为情的决定:她打算嘴对嘴的将药渡进他的口中。

反正二人也有过两次这样亲密的接触了,再多一次也无妨。于是她直接就着瓷碗,将那血红的汤药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汤药入口,画倾城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她从小随着姑姑学医,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草药是什么药性什么味道她都烂熟于胸。可是手中这汤药的味道,当真是从来没有尝到过,甚至没有尝出来一丝她所熟悉的药材的味道。

极酸、极苦、极涩,还带着点咸味和一股子极厚重的腥味。这种东西,真的能被称为药吗?

强忍着将这药呕出来的冲动,画倾城缓缓的将自己的唇对上苍无念的唇,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口中的药汤一点一点流入苍无念的嘴里。

也不知是不是苍无念下意识的举动,他虽然处在昏迷中,可是画倾城却并没有费多大劲的就顶开了他的牙关,而那些渡入他口中的汤药也被他缓缓的咽了下去。

这第一口汤药喂得比画倾城想象中的要顺利,不由得让她心中大松一口气,原本她还在担心,若是他喝不下去,又像先前用汤匙喂他的时候那样全都流了出来,那她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是喂了小半碗之后,画倾城却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汤药的味道实在是太难以令人下咽,可是当她的舌头渐渐的适应了那极酸和极苦涩的味道之后,她发现这汤药当中的腥味似乎不是一般的腥味,那腥味居然真的有点像鲜血的味道。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有了这样想法,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变得有些晕,有些想反胃。

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碗血红的汤液,画倾城咬了咬牙,加快了喂药的速度。

碗里的汤液慢慢的见了底,可画倾城的脑子却是越来越昏沉,那种反胃的感觉依然在侵袭着她,可她竟是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那一口药也不知苍无念喝下去了没有,她已然昏昏沉沉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两眼一黑便没了意识。

黎明破晓时,苍无念在体内传来的剧痛之中醒来。猛的睁开眼,他看见了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的不算亮堂的光线。

画倾城怎么样了?他之前是昏过去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清晨还是傍晚?

一连串的问题迅速的充斥在苍无念的脑海中,他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正趴着一个人。

“画儿?画儿,你怎么样了?”苍无念猛的想起他失去意识前画倾城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的一颗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怀中的人儿没有反应,苍无念的心在一点点的下沉。他艰难而又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去探她的鼻息。

可就在这时候,画倾城却动了一下,小脸在他的胸前轻轻蹭了蹭。

“画儿?”苍无念的手僵在空中,他赶紧挣扎着起身,扶起画倾城细细的端详起来。

她眼底的青黑消失了,光线有些昏暗看不出面色究竟如何,嘴唇似乎也不再是紫黑色的,可是……她唇边为什么会有血迹?

“画儿,画儿你醒醒,你快醒醒!”苍无念轻轻的捧着她的脸,有些焦急的呼唤道。

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画倾城终于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只是她脑子里还有些迷蒙,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哝道:“人家的头很晕啊,就不能让我再睡会儿嘛!”

头很晕?苍无念愣了愣,她只是说头晕,而不是说冷,那这么看来,她体内的蛊毒是暂时被压制住了?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总算不枉他强行动用法力赶过来救她。

可是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他体内的魂魄的确是让他感觉到很疼痛,可是这种疼痛与魂魄受到重创的疼痛又不尽相同,仿佛他体内的魂魄正在快速的生长着、活跃着,突然充满了生机,是一种正在膨胀的疼痛。

“无念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怀里的人儿又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低喃。

“傻丫头,我这不是已经醒来了吗?”苍无念有些好笑的抚了抚她的脸,低声说道。

“哦,醒了就好,那药可真难喝,你要是再不醒来,我恐怕又得用嘴喂你一遍……唔,那味道,画儿到现在还想吐呢。”画倾城翻了个身,眼睛半睁半闭的嘟哝道。

喂药?还是用嘴?苍无念突然有些无语,他当真已经昏迷到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连画倾城嘴对嘴的给他喂了药他都不知道。

“画儿,你的嘴角为什么有血迹?”苍无念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瞧了半天,还是感到很疑惑。

画倾城砸吧了一下嘴:“不是血迹啦,就是那个药嘛,红艳艳的看起来跟血似的。”

苍无念松了口气,小心的将她平放在床上,既然她头晕,那便让她多休息会儿。而他则是盘腿而坐,试图好好调息一下体内刚刚开始恢复生机的魂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色已经大亮。画倾城从睡梦之中幽幽转醒,一睁眼,便瞧见在床边盘腿而坐的苍无念,而他的周身正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紫光。

“无念哥哥,你醒了?”画倾城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

听见她唤他,正在闭目调息的苍无念缓缓睁开了眼,扭头便看见她眼神灼灼的模样。

“嗯,醒了。我……昏迷了多久?”苍无念轻声问道。

一听见这个,画倾城的小嘴忍不住噘了起来,有些许委屈和埋怨:“你还说呢,你都昏迷了一天了。你明知道自己魂魄受了重创,为什么还要强行动用法力。”

“这……”苍无念有些为难,想起她浑身几乎已经被冻僵,笼罩在薄薄的冰层里的模样,苍无念知道,若是事情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的。只是……这怎么能告诉她呢?

“不用这啊那的啦,我都知道了。是我体内中了蛊毒,你怕我出事,所以才赶过来的对不对?”画倾城坐起身来,平静的与他对视着。

“你都知道了?”苍无念皱着眉沉声问道。

“嗯。”画倾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如月姐姐还说,这个蛊只有无念哥哥你能解。”

闻言,苍无念的面色瞬间僵了僵,心头暗恼安如月居然把这个都告诉了画倾城。

见他的面色突然变了,画倾城不由得担忧道:“无念哥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这便去找青辞公子再拿点药来。”说着,画倾城便急急的想要下床。

苍无念一把拉住她的手,皱着眉问道:“你说,青辞?”

画倾城愣了愣:“是啊,他不是你在千机阁之中最得力的下属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苍无念的面色沉了几分。

“听说是如月姐姐带他来的,哦,不对,应该说是他带如月姐姐来的。如月姐姐法力不够,无法在短时间内跨越千里,所以便让青辞公子将她一同带来了。有什么问题吗?”画倾城眨巴着眼睛,详细的说道。

“你说的药又是怎么回事?”苍无念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昨日你的情况很不好,连姑姑和洛凡前辈都束手无策。青辞公子便说要回千机阁查阅什么典籍,晚上回来的时候便带来了一瓶草药。他将草药交给如月姐姐,说是熬成药汤之后让你服下,今日一早你便会醒来。现在看来这药还真是灵,这一大早你便醒了。”画倾城满怀欣喜的说道。

“那汤药果真如血一般的颜色?”苍无念又问道。

“对呀。”画倾城下意识的点了点,随即“咦”了一声:“诶?无念哥哥怎么知道那汤药是血红色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将手伸向画倾城的脸庞,用手指在她的唇角轻轻抹了一下,“这不就是你给我喂完药留下的痕迹么?”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唇的时候,画倾城便已经被这暧昧的举动给弄得有些局促。听见苍无念说的话之后,她的脸更是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羞赧的垂下眼不敢看他。

“倾城姑娘,你可起身了?”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安如月的声音。

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挣开了苍无念的手,应声道:“哦,已经起了,如月姐姐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安如月刚踏进屋子,便看见苍无念好端端的坐在床边。

“小王子,你醒了?”安如月的眼睛顿时一亮,几步小跑到他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嗯,醒了有个把时辰了。”苍无念淡淡的应道。

“醒了就好,昨日可把我们吓坏了。你现在身体可有不适?”安如月细细瞧着苍无念的面色,关切的问道。

可苍无念并没有理会安如月,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画倾城:“画儿,可否帮我一个忙?”

“无念哥哥请说。”画倾城心思剔透,明白苍无念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安如月单独交代,于是很配合的应道。

“帮我将青辞叫过来,有些关于千机阁的事,我需要吩咐他去办。”苍无念说道。

“好,我这就去。”画倾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

待画倾城离开后,安如月才不解的问道:“小王子,你为何要将倾城姑娘支走?你不怕她心里难过吗?”

“你以为她不知道我是故意让她离开的吗?画儿心思聪颖,定是已然猜到我有些事不方便让她知道。”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小王子,到底什么事是不能在倾城姑娘面前说的?”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青辞的事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苍无念的面色有些阴沉。

“这……昨日我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你,便去了你房间,结果发现屋子里连收拾都没收拾过,我猜定是倾城姑娘有什么不妥,所以你便独自赶来了。恰巧青辞到府上找你,说是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向你汇报。我原本也就是随意一问,没想到他真的有那么强的法力,居然眨眼间就带着我从千机山庄来到了斩魔宗。”安如月细细的解释道。

“画儿说,昨夜我服下的药,是青辞带来的?”苍无念沉声问道。

“嗯,是的。说起来……我原本看见那药的汤色很是瘆人,还有些犹豫来着。现在看来,那个书生还真是颇有些能耐。”安如月垂着眼说道。

“他可有说过那药叫什么名字?”苍无念又问道。

安如月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吩咐我药汤煮沸后将三碗水熬成一碗,等到成了血红色,便可以给你服用了。”

苍无念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他淡淡的问道:“如月,你觉得他可以信任吗?”

听得苍无念的问话,安如月也沉默了。他们认识这个书生不过三日,可是短短三天这个书生就一再的颠覆了他们对他的所有印象,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与他的外表和他在千花楼内的档案不符,然而他们却看不透这个书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对小王子应当是没有恶意的吧,至少……他拿来的药确有奇效。”安如月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属下见过阁主,如月长老。”安如月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了青辞的声音,只见他正恭敬的对着苍无念这个方向拱手作揖。

“不必多礼。”苍无念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即问道:“画儿呢?”

“哦,倾城小姐姐去将阁主醒来的消息通知宗内的几位前辈了。说是一会儿再来给阁主送早膳。”青辞恭声应道。

“如月,你去门外守着吧,我有些话要与他单独谈谈。”苍无念看了看安如月,低声说道。

安如月微微一愣,关于千机阁的事,居然也有她不能知道的?不过疑惑的同时她也松了口气,方才她听见了青辞的声音,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对劲,下意识的就想躲着他不想见他。如今苍无念发话了,她正好落个轻松。

待安如月离开房间,苍无念这才站起身来,深邃的目光在青辞的身上来回打量着,似是想要剥开他这一身书生的伪装,看看他的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半晌之后,苍无念才悠悠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辞面色平静,只是恭敬的抱了抱拳:“属下天退域域主,青辞。”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然而这却并不是苍无念想要的答案。于是青辞的话音刚落,便看见苍无念手中骨笛带着一道紫芒堪堪的划过他的眼前直指他的眉心处。

“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苍无念的语气冰冷,似乎已经没有了耐性。

见状,青辞竟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色依然平静:“属下天退域域主,青辞。阁主的二魂七魄虽有恢复但仍旧虚弱,还望阁主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妄动法力。”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太多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会死得很快。”听见青辞说的“二魂七魄”而非“三魂七魄”,苍无念的面色更加的阴沉,语气也更加的冰冷。

“若是阁主有心要杀我,又何必等到现在。青辞对阁主一片忠心,对于阁主的一切,青辞便是死也会守口如瓶。”青辞一脸肃然的说道。

“这个世上会守口如瓶的,只有死人。”苍无念冷冷的说道。

“阁主究竟要如何才肯信?”青辞皱了皱眉,该不会真要他以死为鉴,他才肯信他吧?

“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苍无念淡淡道。

叹了口气,青辞竟是单膝跪了下来:“终有一天阁主会知道的,但却不是现在。属下还是那句话,属下对阁主忠心一片,此生绝不会做出任何一点背叛阁主的事情。”

苍无念狠狠的吐了口气,缓缓的收回了手,沉声道:“好,那你告诉我,昨夜我服下的药又是什么来历。”

青辞的面色变了变:“昨日阁主服下的,正是‘千日红’。”

“看来,你没少在背后调查我。这‘千日红’,怕是你早有准备的吧?”苍无念眯了眯眼,语气之中透露着危险。

“属下先前只是看出来阁主的魂魄受创,但是阁主体内没有觉魂一事,也是到了这斩魔宗方才知晓。请恕属下直言,阁主的觉魂还是越早重塑越好,再这样下去,恐怕……”青辞没有继续说完,因为苍无念在听见他后面这半句话的时候,已经霍然抬手,一道掌力毫不留情的对着他袭来。

他本可以躲过去,可最终还是在原地生生受了他这一掌。他知道苍无念现在还不信任他,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的确就没有表现出来过任何值得别人信任的地方。若是受这一掌能减少些许苍无念对他的戒备之心,他觉得,这一掌还是受得值得的。

这一掌拍在了青辞的右肩,竟是传来了骨骼碎裂之声。苍无念也是微微错愕,没有料到他竟然没有运用内功也没有动用法力,就这样单膝跪在原地,不闪不避的硬生生承受了他这一击。

守在屋外的安如月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忍不住推门闯了进来,一眼便瞧见青辞的面色发白,表情也有些痛苦。她心头不由得紧了紧,急忙收回了目光,对着苍无念道:“小王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谁让你进来的?”苍无念睨了她一眼,沉声道。

“我方才在外面听见屋里有动静,我以为……”安如月没有说下去,因为她以为,是青辞要对苍无念不利。虽然她明知道青辞没理由这么做,若是要对苍无念不利,他大可不必拿出那种神奇的药草来帮助苍无念。可是但凡牵扯到苍无念安危的事情,还是让她本能的感到紧张。

青辞垂着头,敛去了眼中一抹嘲讽,或许在这个世上会无条件相信他的女子,也就只有他此生唯一在意过的那一个吧。

苍无念没有再理会安如月,而是对着青辞道:“所以,画儿的身份你也知道了?”

“属下不知,只是有所猜测。一直以来,阁主的身边除了如月长老,从来不曾出现过别的女子。能让阁主如此重视的女子,定然不会是寻常之辈。所以属下才大胆的揣测,画倾城,定当能助阁主重塑这失去了的觉魂。”青辞的气息微微有些凌乱,不过仍是字字铿锵。

“你说的不错,画儿的确能够助我重塑觉魂。可是她要为此付出的,却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画儿生性善良,不谙世事。若是可以,我宁愿她一辈子都如此。”苍无念叹了口气,许是想起了画魂一事,他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可是阁主可曾想过,若是不重塑觉魂,那她体内的魂牵梦萦该怎么办?”青辞有些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定

“连魂牵梦萦你都知道了?青辞,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苍无念的面色愈发的冰冷,他一共就那么几件在意的事,然而偏偏这几件事青辞都知道了。可是对于青辞,他仍旧是一无所知,这让他想不忌惮都不行。

安如月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心里很是焦急也很是矛盾。她不希望青辞死,但若是青辞知道了这么多会对苍无念造成威胁的话,她又认为他必须死。一时间她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

“无念哥哥!”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画倾城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紧接着便看见女子手里挎着个食盒,看起来十分愉悦的走进了屋子。

“呃……青辞公子可是犯了什么错?无念哥哥为什么不让他起来说话?”看见青辞单膝跪在地上,而三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画倾城心有不忍的问道。

“没事的倾城小姐姐,我作为阁主的属下,不过行个礼表表忠心而已。”青辞笑着对画倾城说道,若不是他此时的面色显得苍白,看起来倒像是真有其事。

“起来吧,无念哥哥才不是那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人。你若是有二心,再怎么跪地磕头也是无用;你若是忠心耿耿,即便跟他没大没小,想必无念哥哥也不会在意的。”画倾城将手中食盒往桌上一摆,随后拉着苍无念的手笑盈盈道:“我说的对不对啊无念哥哥?”

安如月是当真松了口气,心头暗赞画倾城来的真是时候,几句话就缓解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苍无念扫了一眼她拉着他的手,随后又瞥了一眼青辞的面色,淡淡道:“起来吧,让如月给你上点药。等伤养好了,我还有事交给你去做。”

“多谢阁主。”青辞道了声谢,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出房门的时候,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安如月一眼。

安如月抿了抿唇,静静的跟在青辞的身后。

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保持着一个不尴不尬的距离行至院内。青辞突然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如月长老请回吧。”

安如月心下有些恼意,不过想到他身上还有伤,便没有发作,只是轻声道:“阁主方才说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给你上点药。”

“一点小伤罢了,不必劳烦如月长老费心。”青辞的语气淡漠,带着明显的疏离。

闻言,安如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竟会变得如此怪异,不过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吻罢了,她都没有追究,他究竟在在意什么。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你早些养好伤,也好早些替阁主办事。”想了想,安如月还是找了个自以为不错的理由。

青辞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面对着他的背影的安如月都能感觉到他此时心中的怒意。

“如月长老请放心,这点伤我还没有放在眼里,更不会影响我替阁主办事。若无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说完,青辞也不再理会安如月,快步的从院中走了出去。

返回屋子,安如月低落的神情画倾城尽收眼底,苍无念则是眼神微凝,淡淡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说没有什么大碍,他自己就能处理好,所以我便回来了。”安如月讷讷的应道。

“如月姐姐,你的早膳我给你带来了,坐下来一同吃点吧?”画倾城接过话说道。

“谢谢你了倾城姑娘,不过我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安如月对着画倾城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随后又对苍无念欠了欠身子:“小王子,若是没别的事,如月便先行告退了。”

待到安如月离开,苍无念这才悠悠问道:“这丫头跟青辞之间,发生了什么?”

画倾城怔了怔,随即尴尬的笑了笑:“大概是昨夜如月姐姐对青辞公子拿来的药有所怀疑,所以两人之间闹了点不愉快吧。不过依画儿看,他们两个都是开朗豁达的性子,应当不会对这样的小事耿耿于怀的,兴许明日就没事了。”

苍无念闻言挑了挑眉头,戏谑道:“画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谎的模样特别的天真可爱,让人一眼便看穿了?”

画倾城的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做“说谎的模样特别的天真可爱”?她长这么大,一共也就说过两次谎,还都与苍无念有关,他居然还嘲笑她。

心头有些气闷,画倾城板着一张俏脸说道:“我说谎的模样是否天真可爱我是不知道,不过无念哥哥说谎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苍无念眉头一扬,有些好奇:“我何时说过谎?”

“无念哥哥可曾记得自己昏迷之前说过些什么?”画倾城问道。

说过些什么?苍无念的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他隐约记得自己无非就是说些让她坚持住,不要放弃之类的话吧,还能说些什么呢?

看苍无念这副表情,画倾城的面色看起来沉重了几分:“无念哥哥莫不是忘了,你在心头对我的许诺?”

许诺?苍无念猛然一惊,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亲吻着她,周身被她的身上的寒气所侵袭,体内魂魄生机越来越弱,两种痛苦交织折磨着他。迷离之际,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画倾城能够平安无恙,他在心底无声的告诉自己,只要她能好起来,他便将丝绢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心里说过什么?”苍无念错愕道。

“哼,无念哥哥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曾经可是意念相通过的。”画倾城不假思索的便将这话脱口而出,可是话音刚落,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太羞人了,她居然把这种事堂而皇之的给说了出来。

苍无念的面色也是因为这句话而僵了僵,那一次的意念神交,两人的身体虽然没有发生实质上的接触,但是也早已算不得清清白白,毕竟他们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已经被彼此看了个仔细。

“呃……那个,我的确是说过,若是你能好起来,我便将丝绢上的内容告诉你。”为了掩饰气氛的尴尬,苍无念急忙转移了话题。

“无念哥哥真打算告诉我?”画倾城闻言眼前一亮,先前害羞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喜悦所取代。

看着画倾城灼灼的眼神,苍无念的心中突然有一丝丝后悔,他这样一时冲动,答应将丝绢上的内容告诉她,究竟是对还是错?

“画儿,你可想好了?这恐怕……会是一条艰难无比的路。”沉默了半晌,苍无念迟疑的开口问道。

“无念哥哥可愿意陪画儿走这条路?”画倾城不答反问。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自然是有责任要陪你走下去。”苍无念点了点头。

“只要无念哥哥愿意陪着画儿一起走,画儿便不怕。等到画儿成为画魂之时想必法力定然深厚,这不单单是为了给无念哥哥重塑觉魂,即便是找魔族报仇,也会多几分胜算。无论再艰难,这也是画儿一早便想好要走的路。”画倾城很是坚定的说道。

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她外表看上去虽然柔软温驯,但是骨子里就是那么一股韧劲,决定要做的事,恐怕任谁也劝不回来。

“好吧,我们这便前去随云苑,将大家都召集起来,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份力量。”最终,苍无念还是妥协了。

……

随云苑中,众人齐聚,令画倾城和安如月都有些意外的是,苍无念居然将青辞也叫了过来。

惠姑细细的替苍无念把过脉后,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无念体内的魂魄原本受到重创,没个三年五载恐怕很难痊愈。可如今才短短一夜,竟然已经好了七成。”

听得惠姑这样说,其他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青辞,他们都知道,这药是青辞带来的。连惠姑和洛凡都无能为力的伤,青辞居然只用了一副药就解决了,这很难让人不对他另有一番想法。

青辞却是嘿嘿一笑:“大家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也是误打误撞,这么凑巧这药就对阁主的伤势有奇效。”

不过他这番说辞并没有多少说服力,考虑到他终究是苍无念看重的人,所以洛凡他们也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

苍无念则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一挥手,那紫衣仙子留给画倾城的淡紫色丝绢飘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无念……你这是……”洛凡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期许。

“我决定,将这丝绢上的内容告诉大家。毕竟,这本来就是属于画儿,属于画族的东西。先前我不愿说,只是因为这上面记载的东西太过难寻,对既定画魂的要求也太过严苛。画儿生性善良,心思单纯,我担心她为了成为画魂而被迫成长,会因此渐渐迷失自我。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以为能够替她做的最好的打算,却是险些害她丧了命。”苍无念缓缓的说道,语气之中有着难掩的自责。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画具1

“无念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人始终是要成长的,画儿是画族命定的画魂,可是画族被灭之后,画儿却是已经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十几年了,如今也该到了让画儿为画族出一份力的时候。而正巧帮助无念哥哥与成为一个真正的画魂本质上就是同一件事,所以无念哥哥不必有什么负担,因为即便没有遇到你,终我一生也将不断追寻画魂的秘密。”画倾城淡淡的笑着,那坚定的模样让人动容,也让人心疼。

看着此时此刻的画倾城,青辞有片刻的失神,他好像在这一瞬间,终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点点那个女子的影子。这世上本就没有多少事情是值得谁终其一生去追求的,可偏偏她就是那样特别的一个女子,一旦她有了那样的认定,就算是让她下地狱,她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在场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上,只有安如月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青辞。许是因为青辞事先并不知道画倾城他们的身份来历,所以她想看看当他听见“画族”、“画魂”这样的字眼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

可是出乎安如月意料的是,青辞的脸上既没有吃惊也没有算计,反倒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痴痴的盯着画倾城。

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青辞曾经认识画倾城?难道他接近苍无念,其实是为了有机会接近画倾城?他对画倾城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如果有,那苍无念岂不是多了一个很强大的对手?

安如月正暗自忧虑的时候,洛凡的声音却打断了她进一步的胡思乱想:“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无念,你便说说吧,这丝绢上,究竟记载了些什么?”

苍无念垂了垂眼,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画魂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在此之前,画儿得先学会画皮、画骨还有画心。”

“这三种都是有实物可参照的东西,当是不难办到,至少这皮我也是能画出来的。”洛凡说道。

“从丝绢上的内容来看,画皮和画骨其实同属一个范畴,但是画心……就已经和画魂有些接近了。因为光是能画出来并没有用,若是画魂者本身没有对人世间的真情体悟,画出来也不过只是个表象罢了。”苍无念解释道。

“恐怕这些还不是最难的吧?若是没有机缘得到天地异宝作为画具,有再多的体悟亦是枉然啊。”洛凡感慨道。

“不错。现在看来,这丝绢上记载的东西虽然看上去是在强人所难,但是反过来想想,若真是有毅力去找寻并且有机缘能够得到,想必这样的人在寻宝途中历经的波折也足够成长为真正的画魂了。”苍无念点了点头,面色却有些凝重了起来。

“无念哥哥,那你快说说,究竟都是些什么样的宝物才能够作为画魂的画具?”画倾城很是急切的问道。

苍无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沉声道:“文房四宝皆不可少。先说这笔,自然便是画族至宝蜃光笔,但是画不同的东西,则需要不同材料的笔尖。简单说来,一切可蘸墨作画的材料都可以作为笔尖,但若是要达到画心所需要的程度,便需得到冰蚕丝。”

“冰蚕丝?这东西听起来甚是耳熟啊。”君奕轩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不错,就是你认为耳熟的那个东西。”苍无念看了他一眼,肯定了他的想法。

“有传闻曰:东海员峤山有冰蚕,长七寸,色黑,有麟角。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茧长尺一,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入火不燎,这便是冰蚕丝的由来了。说来,此物的所在倒是离我们不算遥远,可是这员峤山……据说是在东海的一座奇异的岛屿之上,每过一甲子,这岛屿的位置就会变上一变,因此并没有哪个海图能够标注出其具体的位置。所以这冰蚕丝虽为世人所熟悉,但是有幸得之者却少之又少。”洛凡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这冰蚕丝可以作为画魂时所用的笔尖吗?”画倾城心下一动,急忙问道。

苍无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行。若要画魂,需得使用龙绡。”

“龙绡?那是什么东西?”画倾城一脸迷茫的问道。

“南海之外有鲛人,人身鱼尾,性情温驯,样貌美丽。而鲛人有三宝,分别为鲛人泪、鲛人膏和鲛绡纱。”还未等苍无念发话,青辞却是开口做了解释。

“鲛人泪?那不就是我们常有耳闻的‘鲛人泣珠’吗?鲛人膏……字面上听起来似乎指的是鲛人的膏脂?至于鲛绡纱,莫非那便是‘龙绡’?”画倾城吃惊的问道。

青辞的目光掠过画倾城,看向了苍无念,只见苍无念正好也在看着他,而且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看样子是饶有兴致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微微挑了挑眉,青辞估计他就算这时候说自己不了解具体情况,在场的也没人会信他了,索性不如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倾城小姐姐说得不错,‘鲛人泣珠’指的正是鲛人哭泣时流下的眼泪能够化为珍珠。至于鲛人膏……这个着实是残忍了些。鲛人的法力并不强悍,但几乎浑身是宝,因此他们也惹来了不少外族的觊觎和侵犯。那些被活捉的鲛人大都免不了被迫泣珠的命运,当泪水流尽泣出血泪时,他们也就离死亡不远了,而这时候他们身体里的膏脂便会被取出,熬制成鲛人膏,这鲛人膏一旦点燃便可长明不熄,也就是我们所谓的‘长明灯’的灯油。”

说到这里,青辞顿了顿,因为在场除了苍无念和洛凡,其他人在听到这“鲛人膏”的解释之后,都是面露惊骇之色。长明灯他们自然是知道,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想过,长明灯的灯油居然是用这么令人发指的方式炼制出来的。

洛凡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还是说说龙绡吧。你提及鲛人,莫非这龙绡指的便是鲛绡纱?”

青辞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龙绡的确也算作是鲛绡纱的一种,但是鲛绡纱在鲛人一族当中还算不得珍贵,但是这龙绡……却是万年难遇的东西。”

“这龙绡竟是个什么来头?”惠姑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天地之间每一种生灵都分为三六九等,鲛人自然也不例外。鲛人以鳞片的颜色划分等级的高低,其中最常见的便是黑鳞鲛人,他们就相当于人界之中的寻常百姓,而外族所能见到的鲛绡纱基本都是出自他们之手。黑鳞之上有银鳞,这银鳞鲛人大约便相当于人界之中的商贾贵胄,银鳞之上便是金鳞,金鳞鲛人已然是鲛人之中的皇权贵族。而只有金鲛鲛王所织的鲛绡纱,才能够被称之为‘龙绡’。”青辞缓缓说道。

“金鲛鲛王?这‘龙绡’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为什么非得是出自鲛王之手呢?”画倾城很是惊讶和疑惑的问道。

“这个……就得从鲛人的体质说起了。我先前说了,鲛人的法力并不高强,所以他们赖以战斗的最大利器便是他们的鲛鳞,鲛鳞极其厚实坚韧,覆盖于身体表面用于防御时便如同坚不可摧的战铠,若是进行攻击,鲛鳞就会一片片的竖起,犹如一根根锋利的短矛。不过金鲛在鲛人当中却算是个例外,金鲛的体质生来便十分脆弱娇气,容易早夭,这也是金鲛数量稀少的一个重要原因。

“比起银鲛和黑鲛,金鲛的法力却远远在他们之上,但相对的,银鲛和黑鲛的肉身比金鲛却是强横太多。在金鲛之中,能成为金鲛王的只有金鲛女子,但是鲛人女子的鲛鳞本身就比鲛人男子要柔弱很多,而金鲛女子更是如此。为了弥补肉身上的不足,每一任鲛王在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之前都会卸下全身的金鳞,用尽最后的法力与精血织出一套金鳞铠甲,这金鳞铠甲能够与现任鲛王的金鳞相融,成为一层更为坚固结实的战铠。而这用金鳞所织成的铠甲,就是‘龙绡’。”

青辞一口气的将鲛人族的特点细说了一遍,话音落下,屋内却是一片沉默。

除了苍无念之外,包括洛凡在内,这些事情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在听见这“龙绡”的来头之后,他们本能的反应就是在担忧,这龙绡如此珍贵,几乎相当于金鲛王的半条命,且不说他们用什么办法能找到金鲛王,即便是找到了,人家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送给他们呢?

而只有苍无念此时眼神微凝,他在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找到金鲛王弄到龙绡,而是在暗自揣测青辞的真正身份。修罗族本身就位于南海之南的迦蓝海域,虽说距离鲛人的所在依旧非常的遥远,但是凭借他对于很多事情不知来源的记忆,他知道青辞所言句句属实。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画具2

同为修罗的安如月因为年岁尚浅,对这鲛人的事情尚且知之甚少,可青辞作为一介凡人,又是如何能够得知这么详细的信息?即便是在千机阁当中,有关鲛人的情报资料也是寥寥无几。

“照你这么说,每一代金鲛王的鲛鳞做成龙绡之后都与下一任鲛王的鲛鳞相融,那她们的鳞片岂不是早就坚硬无比,这样的龙绡,如何能像普通毫毛那样做成笔尖蘸墨写画?”半晌之后,惠姑才问道。

“这龙绡只有在穿在身上参与战斗时才会变得坚硬无比,若是将它们卸下,便是轻薄犹如无物。而且龙绡是有生命的,它在离开金鲛的身体之后只有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便是与现任鲛王的金鳞相融,当这一任的鲛王也到了弥留之际,之前那不属于她的龙绡便会自动脱落,失去所有的生机。这没有生机的龙绡跟鱼鳞大约也没什么两样了。”青辞解释道。

“竟然是这样……真没想到,单单是一个蜃龙笔的笔尖便是如此难寻之物,那这剩下的这三样……”君奕晟忍不住皱眉叹道,同时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扫过画倾城的脸,深深的替她感到担忧。

果不其然,画倾城静静的听完青辞的解释之后,眉头深深便的纠结在了一起,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苍无念之前会说他宁愿这一生都在冰冷无情的世界里度过,也不希望她去寻找这世间异宝去为他画魂。

单单一只画魂笔,还是在有笔管的情况下,都很难将它修补完整。再想想还有墨、纸、砚三种宝物需要寻找,这究竟要到何年何月她才能达成心愿。

就在这时候,苍无念却淡淡的开了口,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众人本就开始下沉的心更加的没了底:“龙绡已经算是这些东西当中最有迹可循的一个了。而剩下的,还远不止三样那么简单。”

“什么?作画无非不就是笔墨纸砚吗?这笔已经知道了,可剩下的宝物竟然还不止三种,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君奕轩一个没忍住,问话时候的嗓音之大,差点将其他几人吓一跳。

“照这丝绢记载的内容来看,画魂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想来当是属墨,因为这墨不仅仅是具体的某一样东西,而是由好几种材料调配而来的。”苍无念似乎早就料到他们当中有人会是这种反应,倒也并没有觉得君奕轩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调配画魂墨究竟需要些什么呢?”安如月终于开了口。其实她跟君奕轩一样,甚至早就有骂娘的冲动了。但是之前一直是青辞在说话,她因为心里还别扭着,所以一直压抑克制自己不要主动对他开口。

“最基础的一样东西,我们大家都已经听说过了,就是西方昆仑山之中的龙血神木。”苍无念答道。

“啊?龙血神木?那不是不死树吗?难道是要用树中汁液作画?”画倾城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她还是托了洛凡的福才知道的,而苍无念当初也正是因为龙血神木的下落才进了皇宫,她与他才阴差阳错的再一次遇到。

所以再一次听到“龙血神木”这四个字,画倾城的心头难免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并非是需要它的汁液,而是需要它的一节树根。”苍无念微微皱眉,沉浸在愉快氛围中的。

“树根?无念哥哥,我不理解,这树根和作画有什么关系?”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我们需要将那一节树根煅烧成炭,研磨之后方可成墨。”苍无念说着,眉头却纠结得更深了。

“若是这样,似乎这墨比画笔更容易得到啊?为何小王子你却是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安如月见着苍无念似乎比先前更为焦灼,心下也是十分的不解。

“龙血神木之所以为神木,定是与寻常的木材不同,若我没有猜错,这煅烧神木的火一定也有讲究吧。”洛凡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错,这用来煅烧神木的火,正是祝融之火。而且光有这墨还不够,就连磨墨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需要三滴泪。”苍无念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语气更加的低沉。

“祝融火?三滴泪?这……这两样东西似乎完全扯不上边吧?”君奕轩有些哭笑不得,祝融火听起来着实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但是要是说起眼泪,难道这天地间还会有比鲛人泪更特别的泪水吗?

“这三滴泪当然不是普通的泪。它们分别是大爱、大悔、大悟之泪,而其中大爱之泪需要来自龙族,至少得有龙族血脉,而大悟之泪则是需要来自于画魂本身,至于大悔……必须是曾经历过大爱之人被狠狠伤害并且伤害过他人之后流下的悔恨之泪。”苍无念狠狠的呼出一口浊气,淡淡的解释道。因着丝绢上这些奇异难寻的东西,他体内激起了淡淡的怒意。

“这、这简直不可理喻啊!别的不说,就单单说龙族,那完全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族,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啊?更何况还得向他讨一滴泪,我看讨来一颗火球倒还更容易些!”君奕轩当真是忍不住要骂娘了,他现在十分的怀疑,蜃光光幕之中出现的那个紫衣仙子是不是压根就在戏耍他们。

洛凡无奈的瞪了君奕轩一眼,转而对苍无念道:“反正都几近是天方夜谭了,不妨把剩下的也说给大家听听吧。”

“剩下的似乎并没那么复杂,只是我觉得丝绢上记载内容的有些模糊,我不大确定它所指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苍无念有些迟疑的说道。

话音刚落下,他袖袍一挥,一张素宣落于桌面上,宣纸上写着几行遒劲有力的字:

石帆禹穴三千年,野茧缫丝织为裳;十二时辰十二月,往来影照两边人。

蓬莱溟海有洞天,飘沙飞雪若等闲;灵玉为媒血为祭,鸿蒙之初故人怜。

众人盯着那素宣上所写的内容看了半晌,皆是一头雾水,只有洛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看起来这八句词中每两句似乎都是在暗示一样东西?这石帆应该指的是石帆山,禹穴想必指的便是大禹的墓穴了,想来这两句的意思应当是告诉我们禹穴之中有什么能够做成衣裳的材料,莫不是这种材料便是我们需要纸?”

“照洛凡前辈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的有这种可能。那后面几句又是个什么意思呢?”惠姑的心情也变得焦灼起来。

“这十二时辰十二月,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想法。蓬莱溟海自不必说了,到时候定是得去看看,一定有什么我们需要的东西在那溟海之中。现在看来最后两句的意思似乎颇为含糊,这世间灵玉千千万,难不成每一种都能够得上画魂的标准吗?至于这血祭……听起来也是挺瘆人的,也不知得用谁的血。”洛凡答道。

“哎,若要完全参透这丝绢所记载的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方才告诉你们的,不过只是关于画魂的部分罢了。这当中还记载了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宝物,不过我相信,若是有缘得到,画魂之路必然事半功倍。”苍无念双手负于身后,悠悠说道。

“那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做?”画倾城已然是有些迷茫了,虽说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就目前知道的这些东西,已经不是“千难万难”可以形容的了。

“稳扎稳打,先从冰蚕丝下手吧。毕竟你现在的法力还是太薄弱了,终归还是得从画皮开始。”苍无念对着她浅浅一笑,从今以后,这便是他们需要一起走的路。

离开随云苑的时候,苍无念并没有跟画倾城一路,毕竟如今他体内魂魄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两人的身体都没有大碍,意识也都很清晰,再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也委实太说不过去了一些。

吩咐安如月陪在画倾城的身边多注意她体内蛊毒的情况,苍无念则是将青辞单独留了下来。

“属下多谢阁主的信任,这两天属下便想办法探寻出员峤山的消息,好助倾城小姐姐早日寻得冰蚕丝。”青辞对着苍无念抱了抱拳,语气很是诚恳。

“青辞,我对你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以你对鲛人一族认识的全面和深刻程度来看,莫不是你与鲛人之间早有渊源?”苍无念负手而立,斜睨着眼前这个书生。

“不错,属下的确鲛人一族有些渊源。不过属下先前也说过,现在并不是让阁主知道属下身份的好时候。其实属下心中也很期待,想必那时候阁主定当会放下心中的芥蒂。”青辞淡淡笑道。

苍无念睨了一眼他的右肩,发现他竟然是连个纱布也没绑。

“你的右肩如何了?”苍无念淡淡问道。

“谢阁主关心,左右不过一点小伤罢了,很快就没事了。”不得不说听见苍无念那淡漠的关心,青辞的心中竟是生出一丝欢喜。

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辞的回忆1

“回去好好休养,明日随我一同回千机山庄。”苍无念将目光从他的右肩移开,语气淡淡的说道。

望着青辞远去的背影,苍无念面色虽平静,可是那深邃无波的双眸却是起了些许波澜。青辞给他的感觉很矛盾,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只当他是个稍强于凡人的人界少年,或许有什么野心,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好让自己在千机阁中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是从他后来这几次毫不遮掩的表露自己实力的举动来看,苍无念的心头开始有些拿捏不准,他甚至已经有所怀疑,这个少年恐怕和他一样,并不属于人界。虽然对他的疑虑仍未打消,但是心底里仿佛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青辞是可以信任也是值得他信任的。

“青辞,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苍无念收回目光,喃喃说道。

……

是夜,青辞盘腿坐在自己房屋中的床榻之上。白日里生生挨的苍无念的那一掌着实不轻,还好苍无念没有动用法力,不然他这一条胳膊恐怕就废了。

也多亏了苍无念手下留情,虽然肩胛骨碎裂,但对于青辞来说,倒也算不得太棘手的问题。此时的他正紧闭着双目,运转着体内的法力,一丝丝淡淡的蓝光在他的右肩若隐若现。如果有人可以透过皮肉看见他的骨骼,定会惊讶的发现那碎裂的肩胛骨正在那冰蓝色的光芒牵引之下一点点的修补完全。

忽然,青辞肩上的蓝光消失,周身法力内敛,与此同时他猛然睁开双目,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充斥在屋内,只听他冷声低喝:“什么人!”

“呵。”一声轻笑传来,随即一个红衣男子的虚影在半空之中浅浅的浮现在青辞的面前。男子面容俊美无比,如画的眉眼衬以红衣,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惊艳。

“几年不见,青辞兄法力见长啊!”虚影中的男子眼含笑意的凝视着青辞,说话的声音轻柔,仿佛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夙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着面前的男子,青辞的眼底划过一抹忌惮。若不是知道这只是他运用法力传递而来的一个虚影,青辞恐怕很难压抑住对他出手的冲动。

“若非你许久不曾传来消息,我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寻至此处。先前我向你传达了夫人的命令,让你多注意古问天和他那个义子的动向,过了这么久了,此事可有眉目?”夙幽似是并没有注意到青辞的态度,依旧是笑盈盈的问道。

“那古问天嘛,不知被何方高人所伤,现已闭关修养,将千机阁的大小事物都交给他的义子古无念打理。古无念年纪虽轻,不过为人却很是谨慎,我这些日子忙活着博取他的信任,自然没有时间向你们汇报什么消息。我又不像你,生得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不用辛苦的在外奔波。”青辞缓缓了口气,两手一摊做无辜状,换上了一副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

夙幽何尝听不出来青辞话中的讽刺,无非是在讥讽他凭借一副好样貌,所以在赤刹的面前很是得宠。不过他却并不在意,说他靠女人吃饭的人太多了,但还不是一样得老老实实的替他办事受他差遣。

“你可曾瞧见那古无念生得什么模样?”夙幽眉头一扬,轻声问道。

“他终日里戴着副面具,我怎么知道他生得什么模样?只是他向来不近女色,对此我倒是怀疑了很久,或许他真有龙阳之好。不如这样……你亲自出马,若是能够凭借你的美色将他征服,到时候别说看他的脸,他身上的每个地方你想看哪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吗?”青辞一脸邪恶的坏笑道。不过这话说出来之后,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恶寒,想到他们那两张几乎如出一辙的脸,在芙蓉帐中翻云覆雨的模样,画面当真是不忍直视啊。

不出青辞所料的,他这一番话成功的撕破了夙幽脸上轻柔浅笑的伪装。只见夙幽眼眸微眯,语气也冷厉了起来:“青辞,你若是还想知道殁天杵的下落,我劝你最好对我保持应有的尊敬。否则我不介意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想必她会比你对他的东西更有兴趣。”

闻言,青辞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他知道,殁天杵是他当年从不离身的法器,若不是他因为洛河神女的决绝离去而万念俱灰,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法器封印起来。

赤刹这等心术不正毒如蛇蝎的女子,连洛河神女的一片衣角都不及,又怎配得到他的法器?

不过怒也就是一瞬而过的情绪,当青辞再一次细细打量夙幽的脸,他心下又忍不住生起讥诮之意。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不知道,但是他凭借这张与他有八分相似的脸,成功的留在了赤刹的身边,对其百般疼爱呵护,事事都以她为重,甚至明知道他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个替身,依然痴心不悔。

身为一个男子,得到了一个女子的身体,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青辞还真就不信,夙幽有那个魄力将赤刹心心念念的人遗留下来的东西交给她。

“夙幽,你我之间就别玩这些虚的了。你对赤刹是个什么心思不用我提醒你,你若真是会把殁天杵交给她,也不会等到我上门去找了。你就明说了吧,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将殁天杵的下落告诉我。”青辞双手抱胸,勾起嘴角斜睨着他,眼神之中有些得意与不屑。

夙幽的眉头扬了扬,脸上荡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找机会拿下古无念,带他来见我。彼时我便将殁天杵的下落告诉你。切记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否则你这辈子也休想得到你那伟大的恩人给你留在这天地间的最后一点念想。”

青辞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站起身来,静静的凝视着夙幽的脸,半晌之后淡淡的问道:“夙幽,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你会有着一张与他这么相似的面容?”

夙幽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这天下之大,长得相似有什么稀罕?其实我也很好奇,他究竟跟我长得有多相似。只是可惜了,我怕是没有机会一睹这个被你们视若神明的修罗王的风采了。”

青辞淡淡一笑:“你该庆幸你没有这个机会。他的风采只会让你因为这张脸而感到自惭形秽的。”

夙幽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冷笑道:“随你怎么说,终归他已然消失了千年,说不定早就灰飞烟灭了。我的耐心有限,到底要不要得到殁天杵的下落,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青辞面前的虚空微微扭曲,夙幽的虚影消失不见。

望着夙幽消失的位置,青辞不由得皱着眉头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

……

那一年,他还只是个弱小的幼童。因为他的命数,所以自打他出生起,便被父亲所不喜,连带着他的母亲也遭到了冷落。他的父亲有太多的女子和太多的孩子,所以他最终沦为她们勾心斗角的牺牲品,遭到陷害而被放逐人界。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依然还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他不记得那一天自己是怎么逃过追杀的,只记得自己一路奔逃至一条河岸边,终于是无力的一头栽进了河水之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淹死的,即便是汹涌澎湃的大海也淹不死他,更何况是这样一条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河流。

他就这样放任自己小小的身体在河水之中不断的下沉再下沉,终究是敌不过一身的疲惫和伤痛,沉沉的睡了过去。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暗藏汹涌的黑色漩涡。他知道在海的深处也会有这样的漩涡,母亲总告诫他,要离那样的漩涡远一点,即便海水之中是他们的天下,但是那样的漩涡会带来什么危险都是未知的。

只是小青辞没有想到,在这看起来平静的河水之中竟然也会这样的漩涡。可是他已经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挣扎。昏迷之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便是:或许今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鼻尖有似乎传来了隐隐的香气,香气沁人心脾,让他觉得一直以来都紧张的情绪莫名的松弛了下来,就好像母亲把他抱在怀中的时候那般舒适与安宁。

母亲?想起这个爱他超过自己生命的女子,小青辞心中一惊,他分明记得他一路逃避追杀,最终跌进了河里,他还记得他在河水的深处看见了一个让他感到十分危险的黑色漩涡。

豁然睁眼,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这是一间用琉璃瓦搭建的暖阁,阁中摆放着些许夜明珠,可能是为了让他睡得安稳,屋内的光线看起来虽然温暖但并不明亮。明明没有风吹进来,但暖阁之中的淡紫色纱幔却在轻轻的飘动着,柔软轻盈得好像母亲的发丝一般。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辞的回忆2

“你醒了。”一个清冷却不失婉转的女子的声音淡淡的传进了小青辞的耳朵里。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正缓步朝他这里走来。由于他刚刚才从昏迷之中转醒,脑子还有些迷蒙,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流。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女子走至跟前,很是随意的坐在了他所躺的床边,声音依旧清清冷冷,仿佛无论他答或者不答,她都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候,小青辞才看清楚她的脸,明明不施粉黛,却显得异常的明艳动人,一双美眸透亮干净,但却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无波而悠远。

这个女子好美,竟然母亲还要美。小青辞盯着她的脸,一时间有些出神。

“我在你问叫什么名字。”女子见他不答话,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我没有名字。”小青辞终于反应了过来,却是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答道。

“没有名字……”女子若有所思的自语了一句,随后站起了身子。

“你……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见女子似是要走,小青辞急忙开口问道。

“既然我没有问你是谁,那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这里是洛河宫,你且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便送你走。”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并没有想要继续与他交流的意思,说完话便抬步往门外走去。

小青辞急了,他自然猜到是这个女子出手救了他,可是对方开口询问他的名字,他却说自己没有名字。虽然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是想来旁人听了也不会相信吧,对于救命恩人都不愿坦承自己的姓名,遭人反感也是正常。

“这位姐姐,你能不能不要送我走,你若是就这样将我送走了,我……我一定会死的!”小青辞急忙喊道。

女子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转过身来望着他,语气之中依旧毫无波澜:“你会不会死,与我何干?”

小青辞咬了咬唇,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最终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只是哽咽着说道:“并不是我怕死,而是我若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在意我的母亲了。我从小就被人欺负,被人唾弃,只有母亲疼爱我,保护我。如果我死了,母亲一定会很难过的。”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明明绝望无助却又必须假装坚强的模样,女子无波的眼眸微微动了动。这个小家伙能安然的穿过河底的漩涡昏倒在她的宫殿之前,她就知道他一定不寻常。后来细细的为他检查了一番,更是对他的身份来历了然于胸。

权利的斗争是永无止境的,她活了这么久,早已司空见惯了。只要不是危机天地的浩劫,所有的一切国仇家恨,在她的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顺应天命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幼童眼中的那一抹为了母亲而表现出来的不屈和倔强却是让她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其实帮他一把,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看在你一片孝心,等你伤好了,我便送你去灵墟观修习仙法吧。”女子留下这句话,便翩然离去。

小青辞并不知道灵墟观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如今他并没有别的选择,他还太小,太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保护他的母亲。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个女子定是哪路仙娥,她要送自己去修习仙法,想必那个地方也不会太差。

在这洛河宫中小住了几日,小青辞身上的伤很快的痊愈了。他还记得女子在发现他伤势竟然恢复得如此迅速的时候,素来不见波澜的美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她说:“你这小家伙,体质果然很特殊。”

很久之后,青辞才知道,这所谓的特殊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临行之前女子端坐于暖阁之中,面前摆着一张古朴的瑶琴,只听她清冷的声音响起:“相识一场,这首《青丝挽辞》便当做给你践行吧。”

那时候他还小,从小生活窘迫困难,并没有师父教习他音律,他听不懂女子弹的是什么,只觉得那曲子听起来甚是婉转,不过婉转归婉转,但好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女子并没有亲自送他去灵墟观,而是差了个洛河宫中的小仙带他前往。那小仙似乎是得到了女子的授意,将他送去灵墟观的时候并没有提及是受何人所托将他送来的。

从那以后的好多年,小青辞便独自一人留在灵墟观中,说是修习仙法,可是日子过得连打杂的小厮都不如。除了没有性命之虞,他依然每天都遭人白眼,被人欺负。而那清冷绝艳的女子却始终未曾来看过他一眼。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又受了欺负。

这些年过去,那些与他差不多时间进入灵墟观修习的孩子,如今仙法都已小有所成,唯独他还是什么也不会,成天与柴禾为伴,一身脏兮兮的还不会说好听话讨人喜欢。

这世间总不乏如此之人,仗着自己强大几分便处处想着压迫和欺负别人,从而找到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满足感。那些孩子当中自然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寻着借口就想嘲讽他一番。

平日里他们说他笨,说他脏,说他如何他都忍了。唯独那一天,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说他来这灵墟观这么多年,从来不见他回过家,也从来不见有亲人来探望他,指不定他就是他父亲在外面与什么狐媚子苟合而生的野种,所以才如此见不得光,日日龟缩在这灵墟观中。

这话瞬间将小青辞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怒火全部点燃,他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怎么能与其他女子相提并论?而那些围着他父亲转,处处想打压陷害他和他母亲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狐媚子。老天无眼,为何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却能够逍遥自在的活在世上,他和他的母亲却是命途如此多舛。

如果说这时候的小青辞还能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不要动手,是因为他深知自己不是那个孩子的对手,动手也只能是白被人揍一顿的下场。但后来那孩子的举动却是成功的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给燃烧殆尽了,因为对方说到激动之处,竟是对着小青辞吐了一口唾沫,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他的禁忌,曾经在那个应该被称为“家”的地方,他就是这样被那些所谓的“家人”欺凌的,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朝他吐唾沫,说他不详,说他和他的母亲都应该被处死。至此,他恨透了这世上所有对别人吐唾沫的人,而唾沫这种东西也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无比的厌恶。

毫无疑问的,他动了手,也毫无疑问的,他被群起而攻之。事情的最后,是他一个人受了罚,其他的孩子只是被口头训斥以示惩戒。

他依然记得,那天他受完罚,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体缓缓的走到了灵墟观通往下山之路的阶梯上。俯瞰着那一节节望不到尽头的阶梯,他茫然而无助的蜷缩在墙根的一角。从那几个孩子辱骂他,动手打他,到他接受不公平的审判而受罚,他始终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因为母亲曾告诉过他,他的体质很特别,他的血统很尊贵,他一生可流的眼泪很有限。他不明白自己的眼泪有什么特别,但是基于对母亲无条件的信任,长这么大,无论他有多么的悲伤难过,他都始终未曾哭泣过。

可是如今,他再也不想坚强了,或者说,一直以来他就没有坚强的资本。仅仅只是因为母亲说他此生能够流泪的次数有限,所以他一直未曾哭泣过。

夕阳西下,余晖映照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没有人看到他躲在观外的墙根,如果有,恐怕也没有人会关心他,搞不好可能又会让他受一顿罚。不知怎的,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就只是个无用的废物,被全天下所遗弃,就像那些人说的,他如此不详,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眼泪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心头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就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化为无尽的泪水冲刷着他孤寂的心灵。

不知哭了多久,他隐隐感觉身边似乎来了个人。急忙朝着脸上抹了一把,不想被这灵墟观中的任何人看见他的脆弱。可是刚刚一抬眼,一抹淡紫色的裙角便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入他的眼帘。

“姐姐……”只是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裙角,小青辞便忍不住喃喃开口唤道。待他抬起头来,便见着面前站着的正是当初他在那洛河宫中的琉璃暖阁内见到的那清冷绝世的女子。

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女子,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那时候就仿佛见到了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甚至比他的母亲还要亲,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竟是不管不顾的一把扑进了女子的怀里,像个孩子那般嘤嘤哭泣了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时的他已经长到女子的肩膀那么高了,不再是初见时那软糯小童的模样了。

第一百七十章 青辞的回忆3

女子微微愣了愣,好半晌才有些僵硬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淡淡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应当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泪是很珍贵的吧。”

小青辞的身体骤然一僵,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急忙松开了环在女子腰上的手,狠狠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是我许久未曾见到姐姐,心里有些激动罢了。”

女子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当初送你来此处,是我疏忽了。我这便带你离开吧。”

说罢,女子竟是牵起他的手,转身便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候,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高喝:“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女子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只是平静而冷淡的答道:“洛河,风湮。”

来人似乎是愣住了,在思量着这“洛河风湮”是哪号人物,却听得另外一个声音说道:“不管你是何人,都休想私自将我灵墟观的弟子带下山去。将人留下,速速离去!”

女子闻言却好似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淡淡道:“便是灵墟子亲自前来,也没有资格叫本宫将人留下。”

“大胆!你竟敢直呼师尊名讳,莫不是以为我灵墟观如此好欺!”那小童一张白皙的脸蛋顿时气得涨红。

“你们留不下我的。这孩子我带走了,若是你们觉得有必要,便跟灵墟子说一声吧。”女子没有想要继续理会他们的意思,牵着小青辞的手便往山下走去。

“道友请留步!”还没走两步,一个气息悠远的老者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入小青辞的耳朵里,这也令他着实吃了一惊。听这个声音,来人的仙法修为定然是极高,也不知这仙娥姐姐能不能敌得过。

女子闻声一声轻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不知我观中弟子可是何处得罪了道友,还请道友高抬贵手,看在贫道的面子上将他留下吧。”老者的声音自小青辞的身后响起,他一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对方鹤发童颜,一声灰白道袍,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若是他没有猜错,这老者定然是灵墟观的观主灵墟道人。

然而可悲的是,小青辞被送到灵墟观这么多年,今天却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仅在师兄弟们口中听说过的法力高强无比的“师尊”。

女子此时才缓缓转身,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声音清冷的说道:“本宫真没有看出来,他哪一点像是你灵墟观的弟子了?”

女子这话倒是不假,小青辞在灵墟观这么多年,连一套正儿八经的弟子装束都没有,这一身破旧不堪的打扮,连外门弟子都不如,的确是怎么看也不能被称为“灵墟观弟子”。

出乎小青辞意料的是,那灵墟道人在看清女子的容貌之后,顿时面色大变,急忙诚惶诚恐的抬手作揖:“不知宓翎神女驾临,贫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这些虚礼就免了,你们没有能力教好这个孩子,放在这里是屈才了。今日我便将他带走,灵墟子就不必远送了。”女子清冷淡漠的留下这句话,再也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牵着小青辞直接走下了石阶。

小青辞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在他看来无比惊世绝艳的女子竟然是洛河的宓翎神女,那个拥有上古至宝洛书残片、可以窥视天机的宓翎神女。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灵墟观最后一眼,顺便将灵墟子脸上那精彩至极的表情也收入眼底。

这大概就是实力与身份的差距吧。

他来到灵墟观这么多年,没有身份背景,没有仙法底子,在外人看来性子孤僻又倔强,因此在观中受尽冷眼与苛责。而身边这位神女几句话,便吓得这灵墟观中最高高在上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不知他要等到何时,才能拥有这样让人光是听见名头便闻风丧胆的实力呢?

再一次来到洛河宫的琉璃阁,小青辞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真正的家中那般轻松与自在。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也仅仅只是曾在这里住过几日而已,为什么再来到此处会感觉如此亲切。

“今日你便在此处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女子将小青辞安置在琉璃阁边上的一间独立的厢房之中,留下一句话便翩然离去了。

那一夜他睡得很好,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他最为放松最为舒心的一夜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在睡梦中竟是莫名的感知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虽然法力很弱,但是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生活,他的危机意识不是一般的强烈。

豁然睁眼,坐起身,他却看见他的屋子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名男子。男子身形挺拔颀长,一身紫金罗锦长袍,那张堪称鬼斧天工雕琢过的俊美脸庞在这身长袍的映衬下显得尊贵无比。最让小青辞在意的是,这个男子居然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瞳,看起来甚是奇异与神秘。

此时男子正站在距离他的床榻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淡淡的看着他,见他一副情绪紧绷的模样,男子微微点了点:“不错,小家伙的确有点意思。”

小青辞的眉头瞬间纠结了起来,沉声道:“不许你叫我小家伙。”

是的,不许。因为只有神女姐姐这么叫过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危险男子,怎么可以随便使用姐姐对他的称呼。

“哦?”男子微微扬了扬眉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淡然问道:“不叫你小家伙,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叫你什么?”

小青辞的脸微微有些涨红,半晌之后才嘟哝道:“我……我叫青辞。对,青辞!”

“青辞?”男子微微一愣,随后竟是一脸恍然的轻笑了起来,对着正从门口走进来的女子柔声说道:“湮儿,这是你给他取的名字?”

小青辞这才发现,宓翎神女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走进了他的屋子。听见男子方才问的那句话,他的脸不由得涨得更红了。他没有名字,“青辞”二字是他临时想出来的,正是源自于多年之前女子说是为他践行而弹奏的那一曲《青丝挽辞》。

“我还真是从来没想过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这小家伙倒还颇有些风雅。”宓翎神女缓缓的走到男子的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的模样。

小青辞不由得有些痴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当真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仿佛只要她浅浅一笑,这世间万物便都在刹那之间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小青辞大吃一惊,只见这俊美尊贵的男子朝女子伸出了手,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女子便十分乖巧温顺的靠在了他的肩头,两人之间亲昵的举动如此的理所当然。而床榻之上的小青辞就仿佛是空气一般,完全被他二人忽略了。

“我见你对这孩子似乎十分上心,不如……什么时候你也为我生个孩子吧,正好跟他也有个伴。”男子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也因此有些灼热起来。

可是小青辞的面色却顿时变了变,他不知道一个男子究竟是如何让一个女子受孕的,但是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意间撞见过自己的父亲与别的女子翻云覆雨的模样,当时他的父亲也是这般对身下的女子说,说要她为他生个孩子。而那女子却是气若游丝娇喘连连,也不知究竟是痛苦还是愉悦。

思及此,小青辞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女子的身边,一把将女子从男子的怀里扯了出来护在自己的身后,仰着头对着男子怒目而视,沉声喝道:“不许你欺负翎儿姐姐!”

“欺负?”男子似是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深邃的紫眸看向小青辞身后的女子。

女子那一贯淡漠的脸上竟是不知为何浮起了一抹红晕,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对着青辞说道:“他是我的心上人,又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

“他……他要你为他生孩子,就是想要欺负你!”小青辞涨红着脸,却是分毫不让的说道。

“小家伙,你喜欢你的翎儿姐姐,是不是?”男子的眼神微凝,语气之中带着些许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小青辞不明所以,梗着脖子倔强的应道:“当然,翎儿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青辞就是死,也要保护翎儿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闻言,男子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他眯了眯眼,沉声道:“小家伙,你听好了,她是本王的女人,不允许任何男子觊觎,包括你。”

说罢,男子轻轻的一扬手,小青辞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缓缓浮起,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这种控制。

“你……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你这个坏人,你放我下来!”小青辞又羞又怒,在半空之中对着男子张牙舞爪,却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青辞的回忆4

“你要记住,只有当你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后,你才有资格说你要保护什么人。在这天地之间,弱者是没有权力讨价还价的,懂吗?”男子冷冷的说道。

说罢,男子袖袍一甩,将先前加诸于他身上的法力收了回来,他冷不丁的就被他从半空之中甩了出去,跌落在地。不过摔在地上的小青辞却丝毫没有顾及身上传来的疼痛,而是在思索着男子刚才那番话——他说,弱者是没有权力讨价还价的,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只有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

如果不是他太弱小,他怎么会一再的被人欺负;如果不是他太弱小,又怎会由得他的母亲同他一起受尽屈辱。这男子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资格在他面前说要保护谁,因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不由得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好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男子的面前,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你说得对,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去保护任何人。我想变强,我不想再当弱者,请你……请你教教我,教我该如何做!”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竟是单膝跪在了男子的面前。他长这么大,虽然受尽了欺凌,但是他从来没有给任何人下过跪,甚至包括他的母亲。可是今日,他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知道面前这个男子很强,甚至强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向这样一个强者屈膝,他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

男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轻轻的将边上的女子揽入怀中,浅笑了一声:“湮儿的眼光不错,孺子可教。”

小青辞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不知道男子这话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女子却是对着他淡淡一笑:“傻小子,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便跟着他。他一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拥有最强的力量。”

“那……那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小青辞瞪大了眼,很是激动且难以置信的问道。

男子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本王可没说要收你为徒,什么师父徒弟的,本王听着别扭。”

小青辞顿时语塞,面色有些尴尬的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啊?”

男子似是仔细的思索了一下,答道:“湮儿唤我阿念,你唤湮儿姐姐,那不若,你便唤我阿念哥哥吧。”

“阿念哥哥?”小青辞的嘴角抽了抽,这个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尊贵男子,不让他唤他师父,竟然让他唤他哥哥。是不是实力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有些让人难以苟同的癖好?

后来,青辞才知道,这个俊美而又尊贵的男子,竟然是修罗界的修罗王,而他的名字,叫做苍妄。

在青辞的眼中,苍妄就是上古神祗一般的存在,他跟着他学习法术,没过几年,他的法力就突飞猛进,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原来他的体内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再后来,他单枪匹马的杀回那个将他放逐人界的“家”,凭借强横的实力夺回了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也在那时候真切的体会到,拥有了实力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就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洛河,向宓翎神女和修罗王苍妄分享他的喜悦的时候,他却是听闻了一个让他极为震撼的消息——洛河神女宓翎因为私自窥探天机而触犯天规,被天帝褫夺尊号,割除仙籍,永生永世轮为凡人。

与此同时,修罗王苍妄因为这件事而动了怒,举全族之力对天界发起了进攻。让青辞百思不解的是,这场战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知道双方损失都很惨重,但是天界不知为何却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而苍妄也在那场战役之后消失不见。

当青辞再一次回到洛河宫的时候,宫中早已人去楼空。那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依然明亮,可是却怎么也照不亮青辞眼前的阴霾。琉璃暖阁中的淡紫色纱幔依然在飘动,可是却再没有那样一个清冷绝世的女子唤他一声“小家伙”。

他缓缓走进了自己在此处居住了好些年的那间小屋子,推门进去却发现他的桌上摆了一个留音螺。那是洛河之中特有的一种贝壳,可以运用法力将任何想要保留的声音封入贝壳里面。

青辞一把冲到桌前抓起了那个留音螺想也没想就放在了耳边。他知道,一定是翎儿姐姐给他留下的,她是不是会告诉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入耳的是一段琴音,那琴音青辞很熟悉,正是当年她曾弹奏过的那曲《青丝挽辞》,只不过这一次再听见这首曲子,跟当初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当初还年幼的他,只觉得曲子虽婉转,但却少了些东西。而现在他终于明白,所谓“挽辞”,本就是挽不回的离别。当年她只是个清冷淡漠的神女,冷眼旁观世间的生死、权利的更迭,她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在她的眼中,这世间的万物本当遵从该有的轨迹周而复始的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只要天地安宁,三界井然有序,其他的一切,她都不甚在意。

她心中只有对三界六道的博爱,却不并不知小爱为何物,以至于对于亲人、朋友、爱人之间的最基本的情感她都未曾体会过。

因此当初的她弹奏那一曲《青丝挽辞》的时候,只有形,没有神。想必那首曲子定然也不是出自她手,所以她不能理解那一个“挽”字背后有多少的心酸和无奈。

然而如今她懂了,因为她爱上了苍妄,爱上了这堪称三界之中最完美的男子。

可是为什么,曾经在青辞眼中如此般配的一对眷侣,如今却是如此凄然惨淡的收场。听完那首曲子,青辞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而曲子的最后,他竟听见了那女子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小家伙,对不起,姐姐不能够跟你一起分享你胜利的喜悦。不过如今你已然长大,不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那个小家伙了。姐姐走了,如果可以,请你帮我照顾好阿念。若是有缘,或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珍重。”

很久后,青辞都一直在想,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让他特别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在他听完她这番话之后,十分冲动的狠狠的将那个留音螺摔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当时他只觉得心头一阵邪火难当,怒声喝道:“风湮,你这个不负责任的骗子!什么有缘再见!什么帮你照顾阿念哥哥!你自己的男人你自己不照顾,凭什么甩给我?凭什么!”

你说过的,你说过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你会亲自下厨为我做一顿庆功宴。你说过的,你说过会等我成长到能够保护你的那一天。你说过的,你说过这世上你最在乎的就是我和阿念哥哥。可是你这个骗子,你竟然就留下这么几句话,就把我们抛弃了。

待到他怒也怒完了,伤也伤完了,他才猛的惊觉,他应该要弄清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她是洛河神女,本来就有权力窥探一切天机,为什么她被贬为凡人的理由却是因为她享有的这独一无二的权力。

理了理思绪,青辞一路腾云来到了九天之上的太宵宫,他要找天帝老儿评评理,他凭什么大笔一挥就抹杀了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神女。

他抵达天界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些萧索,似乎与修罗界的一战,天界也是大伤元气。

守卫的天兵在看到他之后拦住了他的去路,当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时,对方显然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他前些时日的作为而感到有所忌惮。

事情的最后,他并没有见到天帝,而是从凑巧赶来面见天帝的少司命霜染衣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的真正内情。

霜染衣他是见过的,与宓翎神女相交已久,当算得她的好友。因此霜染衣说的话,他还是愿意信的。

霜染衣说,并非是天帝有意要将宓翎神女贬为凡人,而是因为宓翎神女意外遗失了一块洛书残片。洛书残片是为何物三界六道皆知,那是人皇伏羲留下来的上古至宝。虽然历经了岁月的侵蚀,原本完整的洛书已经碎裂,但是那些残片依旧是拥有十分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宓翎神女身为伏羲后人,她的权力和责任就是执掌并守护着洛书残片,利用洛书残片窥探天机,维护三界六道的秩序,避免天地浩劫。然而如今竟是因为她的失职,导致碎裂的洛书遗失了一块。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不可能对外宣扬。

当天帝问责她为何会将此等重宝遗失,她却是只是说自己不知道宝物是如何遗失的,也不知道那一块失落的残片落入何人之手。最后天帝无奈,只好将按照天规将她贬落凡间受三世轮回之苦以堵三界悠悠之口。

第一百七十二章 青辞的回忆5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宓翎神女竟然说自己意外遗失上古重宝罪孽深重,没有脸面再执掌洛书残片,并且她自请轮回十世,还请求天帝收回她的尊号,革除她的仙籍。

天帝不解,但见她如此坚持,最后也只能无奈应允。不过对于除去仙籍这一条,天帝是有所保留的。他只下令让她轮回的这十世必须历经人世间的一切苦难并且世世不得善终,十世之后若能够功德圆满,便可重返仙籍。

青辞之所以能够在太宵宫门口遇到霜染衣,是因为她刚从冥界返回,准备向天帝复命。先前她奉命将宓翎神女送去冥界,也是天帝特别开恩,有少司命这个好友相送,宓翎去往这轮回路上也不至于太过孤寂。同时霜染衣也是为了通知酆都大帝,关于神女宓翎被贬下凡一事,涉及天机与天界颜面,所以需得他慎重对待。

不过霜染衣还有两件事没有告诉青辞,其中一件,那就是按照宓翎神女自己的意愿,她的每一世轮回都不可以记录在案,她未来十世所有的遭遇都必须由酆都大帝亲自监管,除了酆都大帝,冥界的任何一个神官都不可干涉和参与此事。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天帝、酆都大帝、少司命,也就只剩下宓翎神女自己了。

另外一件事,是霜染衣和天帝心中的揣测,那就是关于苍妄对宓翎神女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毕竟这千万年来,修罗界与天界大小征战不断,修罗一族本就生来神体,但性情却是桀骜乖戾,对于天界众神十分不屑,他们征战的缘由归根结底,也只是修罗一族想要改变天地众生对神的认知。

但是这一任的修罗王似乎颇为与众不同,比起往昔每一任修罗王,他的实力无疑是令三界都为之震撼,而他的心思也是格外深沉。这就不免让天帝心生猜忌,若是苍妄真的有一统天地的野心,恐怕将会引来这天地之间数十万年来的最大浩劫。

这个让三界都为之忌惮的修罗王,多年来从未曾听闻他与什么女子有染,修罗界美女如云,竟是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眼。除去修罗界的女子不谈,三界之中惊才绝艳的女子万千,仰慕和倾心于他的也不胜枚举,他也从未对谁心动过。可就那么凑巧的,他偏偏就看上了洛河神女。

洛河神女,本名风湮,尊号宓翎。身为伏羲的后人,她的身份与生俱来的尊贵,天帝都得给她三分薄面。她拥有上古至宝洛书残片,是这天地之间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窥视天机且不会遭到天谴的神,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天界众神仙都对她尊敬和仰视。

就是这样一个风华绝代而且身份举足轻重的神女,三界之中知晓她的男子,无论实力高低,对她也只是敬仰,从未听闻有谁对她起过丝毫觊觎之心,即便有,怕是也不敢说出来。而风湮生性清冷淡漠,长久以来对天机的掌控,更是让她冷眼看尽世间浮华。

谁也没有想到,这三界之中鼎鼎大名的两尊万年冰山,居然能够擦出爱情的火花,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但是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持猜忌者居多。不少人揣测,苍妄接近风湮是有目的的,说不定就是想利用她窥视天机,好成就自己不可告人的野心。而这种揣测在风湮终于意外遗失洛书残片之后,似乎更是得到了印证。

洛书残片的遗失事关重大,风湮的闭口不提更是让天帝心生疑虑。霜染衣和天帝都一致认为,她自请十世轮回,革除仙籍,怕也是因为察觉到苍妄的别有用心而悔不当初以求赎罪吧。

听完了霜染衣的解释,青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离开了天界直奔冥界而去,他希望自己能够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他本为生灵,带着肉身闯进冥界已是大忌,加上他当时心情焦虑急躁,根本没有心思多做解释,但凡上前来阻拦他的牛鬼蛇神全都被他一一放倒。于是便在那一次,他也被冥界各路神官列为这三界之中最惹不起的人物之一。

当他怒气冲冲的找到崔钰判官的时候,酆都大帝却是亲自出面将他带走了。然而酆都大帝并没有告诉他风湮的十世都不会被记录在命簿上,因为那是她作为洛河神女最后的一点要求。他只告诉他,风湮已经被送入轮回,从此开始历经苦难。若是十世之后能够功德圆满,她还是可以重回神格的。

从那以后,青辞就再也没有见过风湮,同样的,他也再没有见过苍妄。他们就好像一起在这天地之间灰飞烟灭了一般。青辞曾经试图在人界寻找风湮,可是人海茫茫,她的转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根本无迹可寻。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人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十分神秘而又十分庞大的情报组织——千机阁。

如果只是寻常的培养细作的组织,他也不会如此在意,怪就怪在这个组织竟然能够庞大到几乎遍及人界的每个角落,若是说这背后没有超乎凡人的力量在做支撑,打死他也不会信的。事出无常必有妖,反正在人界寻找转生的风湮也是漫漫的长路一条,索性他便好好探究一下这千机阁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这不查也就罢了,细查之下他居然发现千机阁实际上是赤刹在背后一手操纵的。于是这几百年来,他换了无数的身份潜伏在千机阁中,就是想看看赤刹在这遥远的人界费这么大的手笔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除了知道古问天与赤刹合作,成为了千机阁的阁主,只是为了利用这巨大的情报来源搜罗一切可能唤醒他妻儿的方法,其余的他几乎一无所知。而赤刹那边似乎也并没有对这样一个组织特别的上心,迟迟也未见她有什么动作。所以青辞始终也猜不透一个高高在上的修罗皇族需要这人界的情报做什么用。

青辞之所以会那么在意赤刹的一举一动,只因为那个举世无双法力通天的男子曾不经意间对他提起过这么一号人物。虽然那时候他还年幼,但是他知道,能让这个上天入地皆难寻敌手的修罗王都为之忌惮的女子,定然是有她极不寻常的地方。

当他还弱小无能只会任人欺负的时候,是苍妄教会了他如何发掘自己的潜能,如何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当他苦修有成,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后,这世上却早已没有了苍妄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但是青辞始终坚信,这个在他眼中如上古神祗般存在的修罗王苍妄,这个让三界都为之惊艳为之忌惮的绝对王者,是不可能这么轻易便陨落的。

所以只要是他在意的,他都在意。风湮如此,赤刹亦是如此。这样等到有朝一日苍妄归来,他便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他,在他离开的这么多年里,当年那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弱小孩童,如今已经成长为他的左膀右臂了。

终于有一天,他在千机山庄见到了一个模样精致却异常冷漠的小男孩。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一条铁鞭狠狠的抽了抽,因为他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与苍妄极其相似的气息。

这个小男孩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看见了他,就仿佛看见了苍妄一般?难道苍妄消失的这千年竟是与别的女子有了纠葛,甚至还生下了孩子?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充斥着他的脑海,同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的崩塌,那崩塌的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仰。在他黑暗的幼年记忆中,勇力与权势就是男子的一切,女子对于那些强大的王者来说,只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衣服罢了。

可是修罗王苍妄和洛河神女风湮之间的感情却是让他重新建立起了对男女之情的信仰,而他们对他丝毫不显得造作的关怀和帮助,也让他感受到了这世间的亲情和友情当是什么模样。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遇到他们,可能青辞早就已经身归混沌了。或许他们只是无意之举,但却实实在在的救了他的命,更救了他的心。

不过这个小男孩出现得太猝不及防,仿佛一道利刃直戳他的胸口,疼痛的怒火瞬间就燃尽了他的理智,那一刻他只觉得不值!不配!不值是替风湮不值,风华如她,清冷如她,傲然如她,竟然爱上了一个会与别的女子有染的男子。不配便是,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男子,不配得到他青辞的仰慕与尊敬。

他没有对这个小男孩动手,因为从他淡漠冰冷的眼神中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或许过得并不幸福。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就像当年的他。而始作俑者是苍妄,他必须要找他问个明白!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辞的回忆6

距离苍妄消失在这三界六道已过千年有余,这是这一千多年来,青辞第一次决定踏入修罗界。当年他曾随他来过这里,可是自从苍妄消失不见,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所谓近乡情怯,大约便是如此,就像他不敢再靠近洛河,不敢再深入洛河河底进入洛河宫那般。他害怕接触到与这两个曾在他生命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二人有关的一切。

迦蓝海域,罗列岛,一切都如同往昔,似乎岁月的长河并没有给这个桀骜不驯的修罗一族带来太多的侵袭。

青辞并没有着急前往烈阳宫,而是四下打听这千年来在修罗皇族发生过的大事。很快的,他便知道了,千年前苍妄失踪,然后一个叫做曼沙的女子继承了修罗王位,成为了现任的修罗王。

五十三年前,曼沙女王生下了一个男孩,名叫苍无念。据说这个男孩出生的时候,整个修罗界都看到了让他们为之震惊的异象,更为奇特的是,那男孩不仅模样生得十分精致可爱,而且生来紫瞳。

在听见“紫瞳”二字的时候,青辞几乎下意识的就断定,这个苍无念,定然是苍妄的儿子无疑。只是那个现任的修罗女王曼沙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她有什么资格生下苍妄的孩子?在听闻整个修罗界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之后,青辞更是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只是这个让他无法推翻的定论,又使得他必须得推翻另外一个定论,得到的答案是,苍妄不仅薄情寡义见异思迁,连身为一个男子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

说不定他曾经的不近女色,只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的假象,只是为了借此靠近风湮,因为风湮是这天地间唯一可窥天机的神女。而当风湮被打入轮回,他便与其他的女子欢好,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不留下骂名,他假装消失,然后跟别的女子生下了孩子。

想到这一点,青辞就不由得怒火中烧,若他一直视若上古神祗般的男子实际上是这样的一个伪君子,他该如何自处!

可是很快的他又发现了不对,修罗界的百姓说,苍无念生来也是紫瞳,可是他在千机阁中遇到的那个孩子,他的眼睛明明和常人无异,怎么会是紫瞳呢?

带着满腹的疑问,青辞悄悄的潜入了西择的将军府。之所以选择西择,是因为他曾听苍妄提起过,说西择是修罗界几千年都难遇的骁勇将领,而青辞也明白,在修罗族,实力才是至高无上的,身为大将军王的西择,对于苍妄的仰慕与崇敬,恐怕不是寻常修罗皇族和百姓可比的。

事实证明青辞的猜测是正确的,当他在西择面前表露出十分强大的力量并且道明来意之后,西择几乎打消了对他所有的怀疑。不过青辞却是有所保留,他并没有说自己与苍妄之间究竟亲近到什么地步。因为除了苍妄、风湮以及他的母亲,他在这世上不会无条件的相信任何人。

当他问及现任修罗王曼沙的事情的时候,西择告诉他的与他先前打听到的并无二致。不过西择还告诉了他一些更具体的东西,比如苍无念三年多前遭到了意外,醒来之后他的双眸就不再是深紫色的了;比如为了医治苍无念,曼沙王上曾带着他去人界求医,而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曼沙一个;再比如,曼沙对于苍无念没有跟她一起回来的解释是,他们在人界遇到了一个神秘的部族,部族中的高人说有办法让苍无念恢复,但是需得他与世隔绝数百年云云。

青辞听得云里雾里,他知道西择可能没有对他完全坦承,但是他相信西择说的这些都是确有其事,只是有一点他很在意,如果真的像西择所说的,曼沙对于这个孩子这么执着,甚至不惜跨越一界也要找寻医治他的方法。如今她回来了,身为一个母亲的她,与自己的孩子相隔亿万里之遥,她怎么会有那个心思与别的男子夜夜笙歌?而像苍妄这般霸道强势的男子,又怎么会容忍自己拥有过的女人与别的男子有染?

离开西择的将军府,青辞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夜探烈阳宫的落霞殿。

可是进入落霞殿,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修罗女王曼沙,他看到的是一个让他连呼吸都忍不住为之一窒的男子。

男子一袭红衣,一只手支着头,斜靠在一张矮榻上,微闭着双目,似是睡着了。

从来没有见过男子这样一身打扮,青辞只觉得此时的男子看上去很是妖异惹眼,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全身染血的恶魔,明知道不能靠近,却偏偏忍不住被他吸引。

“阿念哥哥,你真的在这里……”青辞下意识的呢喃道,

他话音刚落下,矮榻上的男子却是猛然睁开了眼,一眼便瞧见了离他不远处的青辞正带着一种异样的表情盯着他。

“你是什么人!”

两个男子同时一声低喝,只不过红衣男子是出于本能的疑惑与震惊,而青辞除了疑惑与震惊之外还带着难掩的愤怒。因为这个红衣男子一睁开眼,他就知道他不是苍妄,因为他的眼睛与常人无异,而且他的眼中,没有苍妄睥睨天下傲然天地的胸怀。

“呵。”红衣男子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缓缓朝着青辞踱了几步,细细打量着他,然后轻声低语:“有意思,你大晚上闯入王上的寝殿,居然还问我是谁。”

青辞皱了皱眉,这红衣男子一开口,他就更确定他不是他了,苍妄从不曾用如此轻柔的语气说过话,即便说过,也只对那女子一人。

“抱歉,我认错人了。”青辞抬手抱了抱拳,转身便欲离开。

“站住。”红衣男子叫住了他,继而开口道:“你说,你认错人了?莫非,你也曾见过一张与我极其相似的脸?”

青辞回过头,眼神平静的望着他,低声道:“只是相似罢了,但你终究不是他。”

红衣男子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盯着青辞:“你是他什么人?”

“我不是他什么人。”青辞淡淡道。

“他已经失踪了千年,而你在这时候才找上门来,若非与他有什么渊源,你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夜闯落霞殿?”红衣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之意,眼神中却是暗藏着汹涌的杀意。

从男子的眼神中青辞很明显的能够感知到,若是他今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很难从这烈阳宫中全身而退了。他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是他能隐隐的感觉到,对方体内的力量似乎很诡异,而且也很强大,他甚至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我不过是他千年前随手救起来的一个孩子,为了报恩才寻到这罗列岛。可是听这里的百姓说他已经失踪了千年,所以我想偷偷进来看看,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属于他的东西,留着当个念想。”青辞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

“找东西?你一个外族,万里迢迢的来到这罗列岛,还能悄无声息的进入我烈阳宫的落霞殿,足见你能耐也不小。想必他能让你惦念的东西,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之物吧。”红衣男子意有所指的说道。

闻言,青辞的心头暗跳,他不过是信口胡诌的,哪是真的为了来找什么东西,非要说是来找什么,那也只是来找曼沙。可谁曾想曼沙没找着,见着个与苍妄样貌相似的男子,他竟然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给暴露了。

不过怔愣也就是转瞬而过,因为看红衣男子此时的神情,似乎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人也在寻找与苍妄有关的那件“不寻常之物”。

青辞垂了垂了眼,低笑了一声:“既然你心中有数,又何必多此一问?”

“呵。”红衣男子轻哼了一声,眼中杀意散去,深深的看了青辞一眼,悠悠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不过你应该知道,那是他的法器,这天上地下也只有他有能力发挥它的威力。当年他离开之前就已经将法器给封印了,你即便是拿去,也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红衣男子这话一说出来,青辞的心顿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的法器……殁天杵?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是一直以来都伴随着他征战八方的好伙伴,而这红衣男子却说,他千年前就亲手将殁天杵给封印了……

他究竟怎么了?他究竟去了哪里?他和风湮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竟然会让他连自己的法器都给封印了?

“你……你说你知道殁天杵的下落?”半晌,青辞才再一次开了口,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却是微微在颤抖。

红衣男子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当然。”

“说吧,你的条件。”青辞稳了稳了心神,沉声应道。

“很好,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红衣男子嘴角一扬,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赞赏的神色,不过眼眸之中却是划过一抹计较,“我知你法力不低,不若这样,你即日起赶往人界,潜入一个叫‘千机阁’的情报组织中,并且定期向我汇报人界之中不寻常之事。若是有一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我便告诉你殁天杵的下落。”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辞的回忆7

“你用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让我无限期的替你卖命,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青辞瞬间就给气乐了,他还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等霸王条约想要他接受,除非这红衣男子能够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确知道殁天杵在哪里。

红衣男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缓缓说道:“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我的确是知道殁天杵的下落,不过信不信就看你自己了。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无限期的呆在那里,我只是想让你通过千机阁庞大的消息来源帮我找到曼沙女王的儿子,只要你找到了他,我立刻将殁天杵的下落告诉你。”

曼沙女王的儿子,不就是苍无念吗?可是西择不是说苍无念在人界被一个隐世部族的高人带走,与世隔绝了吗?这看起来甚是诡异的红衣男子,找苍无念又是为了做什么?

许许多多的疑问充斥着青辞的脑海,他又想起了他在千机阁遇见的那个小男孩,凭直觉,他知道那个男孩一定跟苍妄有渊源,而想必那个男孩应该就是曼沙的儿子无疑。这个红衣男子既然大晚上的出现在落霞殿,说明他跟曼沙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可是他却私底下寻找曼沙的儿子……

千机阁、苍妄、苍无念、赤刹、曼沙、红衣男子……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青辞知道,他若是想了解到真正的内情,恐怕只能从那个小男孩入手了。而值得庆幸的是,他大概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他下落的人。

“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先弄明白,我们之间只是合作,不要试图以此控制我。我只向你传达我认为有必要传达的信息,其余的,你我互不相干。”沉吟了片刻,青辞最终决定答应这个红衣男子。只有接近他,才有机会知道殁天杵的下落,而且接近他,或许能够更快的弄清楚千机阁对于赤刹的意义。

红衣男子并没有在意青辞的讨价还价,在他看来,苍无念不过是一个与青辞毫不相干的孩子,为了这样一个孩子而放弃得知殁天杵下落的机会,无疑是很不明智的。他相信,青辞如果真的这么在意殁天杵,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苍无念的下落。即便青辞找不到,那他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很快的,青辞又回到了人界,回到了千机阁。不过此番回来他却是惊讶的发现,那个小男孩竟然被古问天收做义子,他的名字也因此改为了“古无念”。而古问天似乎很是重视他,对于他的培养当真是不遗余力,看样子是打算将他打造成为文韬武略无所不精的顶级人才。只是青辞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小男孩体内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而这样一个没有仙根的孩子,古问天又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手笔去培养他?

青辞就这样在暗处一直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孩子,随着他年龄渐渐的增长,古问天给他派的任务也越来越严苛,越来越危险。不过每一次看到他安然的出现在千机山庄,青辞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直到有一天他猛然惊觉,这个孩子竟然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尽管他每次出现在千机阁都戴着面具,尽管他总是以一身月白色长袍示人。可是不知怎的,每每看到他的背影,青辞都会不自觉的在心中将他与那个紫金长袍的身影相重合,而这两个身影重合之后,都只能交织出那同一张脸——鬼斧天工方能雕琢出来的完美五官,深邃无波的紫瞳之中,是那份傲然天地的王者气度。

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青辞发现自己愈发的无法淡定了,就算真的是父子,也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如出一辙。那究竟是为什么,他在苍无念的身上只感受到了一种气息,就仿佛他就是苍妄,苍妄就是他。

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的奇妙、如此的没有章法可寻。在他费劲心思寻找苍妄和风湮的时候,他们就好似早已从世间消散了那般;而当他只是出于好奇,潜伏在盘溪镇想要弄清楚古问天想玩什么花样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世界。

在千机阁几百年,古问天时常诡异的消失他是知道的,而盘溪镇的异动,他也一样有所感知。身为千机阁的阁主,他所有反常的举动都会引起青辞的注意。不过这一次青辞是真心的感谢他,若不是他,他还像个傻子一样,自欺欺人的去相信苍无念就是苍妄的儿子。

那一夜,当他真切的看见了苍无念的脸,他的内心瞬间就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说夙幽的样貌是与苍妄相似,那就真的仅仅只是相似而已,想要以假乱真还是办不到的。但是苍无念……即便他也没有那样一双紫瞳,但是他眼中的神色,他的每一个表情,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这天地之间,只有那一人——苍妄。

若是光凭这一副躯壳还不足以让青辞完全的说服自己,那当苍无念被困在引魂障中被迫动用法力的时候,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妖异的紫光,就彻底的将青辞最后一点无谓的挣扎给击碎了。那紫光如此耀目,如此熟悉,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双眼,直击他的心脏,原来他苦寻了一千多年的男子,居然选择了轮回转生。

这一世,他依旧还是修罗,可是他什么都忘记了,甚至连他曾经睥睨天下的资本都忘记了,他的法力如此低微,竟然连古问天这样的蝼蚁都能迫使他动用燃魂咒。

他想去帮他,但是最终按捺住了,如果他连这样的困境都无法摆脱,那恐怕他就真的再也不是千年前那个如同上古神祗一般的苍妄了。

让青辞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出手帮忙,却意外的又出现了几个人,一开始他以为是苍无念的援兵来了,可是事情后来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苍无念那个蒙着面纱的婢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结果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当时青辞只觉得,这个女子简直蠢透了。她跟着苍无念在这人界这么多年,心性居然还如同少女一般的率性天真,说话也不考虑场合和后果。不过细想之下他也能理解了,一个小丫头,跟在一个心思深沉且成长迅速的主子身边,想必什么事都用不着她操心就已经被苍无念给解决了,也难怪她没有长进。

不过这丫头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毕竟从她的眼神就能感觉得到,她对苍无念的关心没有一丝的作假,也没有一丝的杂念。那种感觉很纯粹,就像是无私关爱自己的亲人那般。青辞从小便亲情寡淡单薄,除了母亲,只有苍妄和风湮给过他家的温暖。

这一刻他又忽然有些感激这个蠢丫头,感激她在他找不到他的这么多年,一直无怨无悔的陪着他,照顾他。他那么孤单,独自在这遥远的人界承受了十几年的苦难,如果身边没有一个对他真心实意的人陪伴,那当真是太可怜了。

看来当初曼沙带着苍无念来到人界,似乎无意中还连累到了很多人,当那丫头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之后,局势又发生了逆转,原本以为即便不是救兵至少也不会是敌人的洛凡一行人,忽然对苍无念表现出了极大的恨意。而他们迟迟未曾动手的原因,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因为那个被下了药、半昏半醒的落在安如月手中的女子。

青辞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在意那个女子,只是心头有些发堵,因为从他们的对话中他知道,这个被下了药的女子似乎是苍无念看上的女人,没想到转生之后的他跟转生之前的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他毕竟忘记了风湮,他……看上了别的女子。

可是以苍无念这样的条件,他想碰哪个女人不也就是一个眼神的事,至于用下药这么为人不齿自降身份的手段吗?想到这一点,青辞又不由得替苍无念感到不忿,这几个凡人,他们以为苍无念是什么人?那个叫什么“倾城”的女子能被苍无念看上,简直是积了几辈子的德,他们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转过头来骂苍无念是小人、是登徒子。

简直岂有此理!青辞心下冷笑,他倒是想看清楚那个女人究竟生得一副什么模样,凭什么就能入了苍无念的眼。

当他从自己不忿的心思中回过神来,却见眼前的局势又发生了改变,那个叫倾城的女子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洛凡一行人手中,而君奕晟却和安如月打了起来。

一股不安涌向心头,果然看见洛凡已经准备向苍无念动手了,而让青辞不解的是,苍无念好不容易聚集了自身的法力却并不是用来抵挡洛凡的攻击,而是毫不犹豫的将那一道法力攻向了古问天的身上。而君奕晟击倒了安如月之后,也飞快的朝苍无念攻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重返千机山庄

青辞觉得,这一回自己再不出手恐怕是真的不行了,这两人合力进攻本就受了重伤的苍无念,他的下场会如何,用头发丝都能想到。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如其来的那一幕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谁也没有看明白在洛凡和君奕晟攻击到苍无念的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刺眼的白光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白光散去,从那薄薄的光罩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个女子不再是一身淡紫色的纱裙,但是那依旧清冷的声音,那无双的风华,还有那张绝美的面容,瞬间就让青辞忍不住泪如雨下。

是她,居然是她……

风湮,那个让他苦寻了一千多年的女子。

原来,命中注定他们就是要纠缠不清的,轮回十世又怎么样,忘记前生又怎么样?没有了那通天的法力,没有了那千年前的记忆,他们还不是一样莫名的被对方所吸引。

与平日里青辞逢场作戏流出的透明的泪水不同,这一刻他流下的,是带着十分浅淡的蓝色的眼泪。这也是他的母亲曾经告诉过他的,他的泪水很珍贵,不能轻易的就哭泣。他的泪水之中蕴含的情感越浓,这泪水的蓝色就会越深,而它蕴藏的力量也就越大。

他急忙伸手接住了自己的泪水,流都已经流出来了,若是浪费,怕是要遭天谴的吧。看了一眼这泪水的颜色,虽然不是普通的眼泪,不过颜色还十分的浅淡,不仔细瞧几乎瞧不出来。

想到苍无念今夜受了重伤,体内的魂魄定然是动荡不安,他想,或许该是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了,一方面他要替他疗伤。另一方面,他如今还太弱小了,而他和风湮这一生的路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好走。曾经是苍妄和风湮帮助了他,如今,终于换到他来帮助他们了。

……

“阿念哥哥,翎儿姐姐,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们。我不知道当初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对彼此如此的狠心与决绝,不过我知道,你们定是真心相爱的。酆都老头说你们会引来天地浩劫,若你们在一起便算是逆天而行,那就让这浩劫先将我灰飞烟灭吧……”青辞的面色凝重,目光坚定而悠远。

……

翌日一早,众人齐聚随云苑。当听得苍无念说今日要返回千机阁,并且之后就准备前往员峤山,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虽说这人界就位于东海之东,可是毕竟这中间还隔着一条绵延数千万里的洛河,而且茫茫海河之中,潜藏着数不尽的凶险,此去路途遥远,不得不让人担忧。

“无念,如此决定会不会有些仓促?况且你的魂魄……”洛凡有些迟疑的问道。

苍无念闻言淡淡一笑:“无妨,我的魂魄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既然我决定将丝绢上的秘密说出来,便是想好了无论结果如何,也必定是要走这一遭的。”

“无念哥哥,谢谢你。”画倾城眼中带着感激和感动,深深的望着苍无念。

“那你们此去多加小心,我会想办法去探寻剩下那些宝物的线索。”洛凡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看向了惠姑:“先前我留给你们的那块令牌是象征着千机阁少主权力的令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若是有用得着千机阁的地方,可凭借那块令牌调动千机阁内的任何资源。”

惠姑深深的叹了口气,上前握住了画倾城的手,不由得有些哽咽:“倾城,因为你体内的蛊毒,所以你没有办法长时间的离开无念。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姑姑外出远行,切记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些,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无念。不要让姑姑担心,明白吗?”

听惠姑这么一说,画倾城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姑姑,你放心吧,画儿一定听姑姑的,照顾好自己和无念哥哥。画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必须要肩负的责任,这条路是画儿自己选的,无论前路有多艰难,画儿也不会退缩。”

告别了洛凡等人,苍无念带着画倾城,协同青辞和安如月返回了千机山庄。让青辞有些惊讶的是,他们在共同施展法力来到千机山庄的时候,只有安如月明显的后继无力,需要依靠他人的法力来支撑。而看似柔弱的画倾城体内反而像是有一股十分澎湃的力量,比起重伤初愈的苍无念还隐隐的强上几分。

“这里就是千机山庄啊?”初次来到千机山庄,画倾城不免感到惊叹。这个山庄的规模如此庞大,却是不为世人所知,当真是如同一个隐世的部族一般,寻常人想找到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倾城小姐姐是头一次来这里,自然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不如晚些时候我带着姐姐四处逛逛。”青辞笑眯眯的说道。

“主子都没说话,你一个做下属的出个什么风头。”安如月在一旁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眼神中似有些许恼意。

青辞挑了挑眉,暗忖安如月所言也有些道理,不免讪讪道:“呃,阁主日理万机,我这不是想替阁主分忧嘛。”

“好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画儿,这千机山庄龙蛇混杂,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跟如月一样,用面纱将脸蒙上吧。”苍无念淡淡的瞥了他们二人一眼,说话间手掌一翻,一枚古铜色的面具出现在他手中。

见苍无念戴好了面具,安如月急忙从腰间扯出一抹丝巾递给画倾城:“小王子说的没错,倾城姑娘生得貌美,难免容易惹来他人的觊觎,还是将脸蒙上好些。”

画倾城接过丝巾,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无念哥哥也要遮着脸啊?”

“哎呀,这还不简单嘛,阁主年轻有为,这千机阁中定是有不少女子早就倾心于他,若是他不遮着脸,再被那些女子发现他有如此俊美的容貌,那阁主岂不是要被她们生吞活剥了?这女人疯起来啊,还真没有几个男人吃得消。”青辞耸了耸肩,大大咧咧的说道。

听了青辞这十分不正经的解释,画倾城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安如月却是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又回到了他变脸书生的那副模样,也不知他真正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只是看他对画倾城那殷勤的态度,着实是有些让人担忧。

也怪不得安如月心中会有如此疑虑,这书生的样貌生得斯文儒雅,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法力和武艺皆十分高强,心思也让人捉摸不透。加上他对画倾城的事似乎格外上心,就连看她的眼神都跟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一张利嘴巧舌如簧,还有那堪称戏子般的演戏天赋……自家的小王子跟他比起来,除了外貌有优势,法力和武艺不知道能不能勉强一拼,其他的几乎全是惨败。

一个没有觉魂的男子,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间百态,对于男女之情依旧懵懵懂懂,恐怕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爱上了他,时间久了也难免疲累吧。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守着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直至终老呢?

四人各怀心思来到了苍无念的府上,这个原本的少主府如今已然成为了阁主府。妙蓝很是殷勤和热切的迎接了他们,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好一番嘘寒问暖。

苍无念寻了个借口,让妙蓝和安如月去给画倾城收拾一个房间,并且带她在这阁主府内逛逛,待三个女子离开,他的面色终于是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阁主有意将她们支走,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属下去办?”青辞也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低声问道。

“你可知道千阴山?”苍无念问道。

“千阴山?此山位于高丝国最南端,与洛河相邻,虽不险峻陡峭,但是却因其终年雾障缭绕,所以很少有人敢前往其深处,若是一不小心,很容易迷失在那层层雾障之中。”青辞皱眉说道。

苍无念闻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答话,似是在思索什么。

“阁主突然提起千阴山……莫非是为了季子安?”见苍无念若有所思的模样,青辞忍不住问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青辞,你知道的东西真是不少。如果你是敌非友,怕是会比季子安难缠百倍不止。”

青辞暗暗握了握拳,脸上却是嘿嘿一笑拍起了马屁:“哪能呢,阁主,您看,您如此英明神武,属下这点小聪明在您的眼里那都不值一提。您心中定然也清楚,若是属下有心与阁主为敌,肯定什么都得藏着掖着,免得引起阁主的疑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苍无念的变色变了变,青辞这番说辞倒是大实话,他若有心与他为敌,在暗处反而更方便行事,完全没有必要表露出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强大实力,让他对他心生猜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我知晓。也罢,其实我早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你。说说吧,你对季子安了解多少。”苍无念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有各的古怪

“说起季子安,其实我一直以来倒真未在意过。我只知道他性情善变,时好时坏,也不知是不是巫蛊之术练得多了才变成这样的。”青辞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画儿体内的蛊毒,是出自他身边那个无心傀儡之手。也不知她当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既然他们解不了那蛊,对画儿下这样一种蛊毒,到底有什么意义。”苍无念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青辞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或许,她是觉得阁主向来不近女色,没有什么弱点,所以当阁主表现出对倾城小姐姐的在意,她便想以此蛊成就你二人的夫妻之实,好从此抓住你的一个弱点?”

“哎。”苍无念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不得不承认,画儿对我来说的确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如今我即便无法与她成就夫妻之实,也不可能放任她不管。如果他们是想借此抓住我的弱点,那他们是真的成功了。”

“阁主,你这样说,恐怕倾城小姐姐知道了会伤心的。先前我们一同返回千机山庄的时候,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很强的力量,甚至有可能不在你之下吗?”青辞问道。

苍无念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的确是有同感,而且她的体内的确曾经爆发出来过非常强大的力量,我至今也想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阁主莫不是忘记了,再怎么说,倾城小姐姐也是画族既定的画魂,生来便有强大的仙根,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也没什么奇怪的。属下倒是认为,如今我们应该好好的引导她控制体内的力量,实实在在的提升她的法力修为。”青辞为了不让苍无念继续探寻画倾城突然爆发的原因,急忙寻了个别的理由。

“言之有理,毕竟要成为真正的画魂,强大的法力是必不可少的。”苍无念赞同的点了点头。

……

另一边,画倾城在安如月和妙蓝的陪同下,正闲庭信步的在阁主府内漫无目的的晃荡着。

“姑娘似乎不是千机阁的人吧?”妙蓝盯着画倾城的脸,虽然她此时蒙着面纱,不过她很确定,她从未在千机山庄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嗯,不是,我此番是跟着无念哥哥和如月姐姐一起来的。”画倾城轻声应道。

谁知妙蓝闻言却是微微一愣,随后掩嘴轻笑:“是妙蓝疏忽了,姑娘定是阁主的心上人吧!”

画倾城俏脸一红,急忙垂下眼:“不……不是的,我跟无念哥哥……我们只是朋友。”

妙蓝笑得更欢了:“姑娘不必如此害羞,阁主年轻有为,江湖之中对其芳心暗许的女子不知凡几,可奈何阁主素来无心男女之事,恐怕除了如月姐姐,再没有旁的女子能靠近他。要我说啊,姑娘真是好福气,当真羡煞旁人。”

闻言画倾城的脸更红了,与此同时心底里也生出一丝悲凉,因为她心里明白,她与那些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能够留在他身边的原因她明白,他也明白。所以,再无更多了。

安如月白了妙蓝一眼:“好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这么上心了!莫不是我的蓝儿妹妹也耐不住寂寞,春心荡漾了?”

原本安如月只是为了不让画倾城太过尴尬,才寻了个由头揶揄妙蓝,谁知她这话一说完,妙蓝的面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正常,妙蓝急忙将头撇向一边,嗔道:“没有的事,如月姐姐尽会取笑我。要蓝儿说啊,如月姐姐才是最应该找个可靠的男子将自己嫁了,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跟在阁主身边吧?大家都知道,姐姐跟阁主虽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弟,难道阁主从未曾关心过如月姐姐的婚事吗?”

妙蓝的一句无心反击,也瞬间让安如月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自打苍无念出生到现在,她便一直在他的身边伺候着,她几乎是这个世上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了。可是细细想来,她除了能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样平凡无奇的琐事,其他的事情她是丝毫也帮不上忙。

他们意外的被困在人界,这十几年来反倒是苍无念一直在照顾她,以前古问天偶尔给他们一起派任务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也都是苍无念摆平的。如此想来,她当真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除了在这远离修罗界的地方陪在他的身边,她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至于嫁人……安如月从前是真的从未考虑过,可是方才被妙蓝这么一提,她的脑海中竟不自觉的冒出了那日被青辞轻薄的场景。

当时的青辞虽然依旧面带笑意,如同一个斯文柔弱的书生,可是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掌力度之大,她感受得清清楚楚。还有他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分明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可是后来呢……后来她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明明是他莫名其妙的来招惹她,还如此冒犯她,可为什么好像是她做错了,还心虚的想要道歉呢?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安如月不由得有些恼火,恼火的同时更是鄙夷自己,身为修罗女子,竟然也如同人界的小家碧玉一般斤斤计较起这些东西来。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三个女子各怀心思。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用午膳的时候,画倾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寻了个离苍无念很远的位置坐下,而青辞似乎已经离开了阁主府,这倒是让安如月莫名的松了口。猜到画倾城心中许是因为妙蓝先前说的话而感到有些悲伤,安如月很自然的坐到了她的身边,免得她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显得尴尬。

妙蓝将热腾腾的饭菜置摆好了之后,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天退域主怎么没留下来用午膳呢?亏得我们还特意准备了他的饭菜。”

苍无念刚想开口,却听见门口传来了青辞的笑音:“哈哈,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诶?这些都是妙蓝姐姐的手艺吗?看起来还真不错呢,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妙蓝微笑着欠了欠身子:“域主客气了,这声姐姐蓝儿可不敢当。至于这些饭菜都是如月姐姐的手艺,蓝儿只是负责打打下手,可不敢居功。”

听闻这一桌饭菜是出自安如月之手,青辞面上的笑意有瞬间的僵滞,随后他用余光扫了安如月一眼,面上依然带着笑意说道:“既然是如月长老的手艺,那在下恐怕得好好尝尝了。”

安如月暗暗的握了握拳,淡淡的应道:“家常便饭,恐怕要让天退域主失望了。”

妙蓝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两人之间异样的态度,笑盈盈道:“如月姐姐过谦了,这样的手艺都不能满足天退域主的胃口,那域主恐怕当真是生了个刁钻又挑剔的舌头。”

虽然知道妙蓝只是无心之言,可是当她说起“舌头”二字的时候,青辞和安如月的面色瞬间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仿佛两日之前二人唇齿相交的那一幕就近在眼前,而彼此口中的味道和舌尖的触感也仿佛未曾淡去。

“好了,吃饭吧。”苍无念将二人古怪的神情尽收眼底,淡淡的开了口。

待妙蓝恭敬的退出房间,苍无念才再次开口问道:“如何?”

青辞没有动桌上的碗筷,而是为自己斟了杯酒,仰头喝了个底朝天,这才道:“如今千机阁内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接受了阁主接手千机阁的事实,一切运作基本如常。口服心不服的明面上就只有左春深、周武成二人了,当然,天巧域主万俟绯衣的立场似乎也不是很明确,据属下所知,她和周、左二人平日里来往得还是十分密切的。”

“万俟绯衣……”苍无念皱了皱眉,对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怨气的。

“是,这个女人不简单,即便在千机阁这样能人辈出的地方,也没有谁敢招惹她。她虽是来自万毒谷,不过属下私底下调查过她,我发现,她并不仅仅是万毒谷毒王最得意的弟子那么简单。”青辞沉声道。

“看来……我对这个千机阁还是知之甚少。古问天当初特许我能够随意的进出千花楼,想必不过是为了给我造成误导,让我以为我看到的就是千机阁核心成员的所有信息。”苍无念眯了眯眼,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危险。

“即便是古问天,也不可能掌握所有人的真正背景。不过话说回来,这万俟绯衣恐怕阁主还真得花点心思。”青辞有些无奈的说道。

“此话怎讲?”苍无念眉头紧蹙,沉声问道。

“因为据我所查,她恐怕就是来自于我们此番需要寻找的东海之中的员峤山。”青辞答道。

“员峤山?”安如月和画倾城听见这句话,同时惊呼了一声。

苍无念的眼神凝了凝:“这个消息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青辞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得罪她了

青辞话音落下,房间内便沉静了下来。画倾城是因为有了可能去往员峤山的消息而感到有些激动,而其余三人则是心下有些忧虑,这个万俟绯衣性格张扬手段狠毒,她虽是千机阁的一域之主,但是向来不服从管束,想要掌控她绝非易事。

“若是这样……恐怕还真得费点心思了。但愿她是个懂进退的人,否则……若是软的不行,那也只有来硬的了。”苍无念语气淡淡,深邃的眼中却是划过一抹戾色。

“来硬的?小王子,你打算对她动手?万一她要是不从,你还真打算杀了她?”安如月着急的问道,毕竟这员峤山的消息也不是说得到就能轻易得到的。

苍无念瞥了她一眼,却是意味深长的说:“杀她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很好奇,这蛊术与毒术,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你是说,季子安?”安如月瞪大了眼,她怎么就忘了,季子安可是巫族的族长候选人,而巫蛊之术相比于毒术来说更是神秘百倍,若是真能让季子安出手,恐怕万俟绯衣也不一定吃得消吧?

“季子安是谁?”画倾城见三人的神情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似的,不由得十分好奇这么厉害的人物她怎么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安如月面色僵了僵,想起那张虽然俊美但是却略显阴柔的脸,随后有些尴尬道:“呃,这个季子安……就是姬无心的主人。”

“姬无心?就是给我下蛊的那个冒牌公主?”画倾城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嗯,就是她。她的蛊术都是来自于季子安给她的记忆,而季子安自称是巫族族长的候选人,想必他的巫蛊之术更是出神入化。”苍无念低声应道。

“哼,能下蛊却不能解蛊,算什么出神入化。”画倾城没好气的嘟哝了一声。

“此事说来……皆是因我而起,画儿,对不起,连累你了。”想到画倾城蛊毒发作的模样,苍无念的心头不免又涌起了愧疚之感。

“这不关无念哥哥的事。只是画儿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一时气不过罢了。”画倾城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要说心头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受这蛊毒的折磨,前几日更是差点因此丧了命。可反过来想,若不是因为中了蛊,她也不会冲动的独自去寻找苍无念,而他们之间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亲昵与缠绵。

苍无念现在没有觉魂,没有感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蛊,他也不可能陪在她的身边。虽然知道苍无念留在自己身边不是出于男女之情,但是能时常见到他,画倾城的心中还是欢喜的。出于这一点,她似乎又该感谢姬无心对她下了这么个诡异的蛊。

“事已至此,倾城小姐姐就别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其实说起来我还该感谢她,若不是她下了这么个蛊,倾城小姐姐也不会跟阁主一路同行,而我也没有机会跟倾城小姐姐坐在一起吃饭了。”青辞笑着说道。

要说他这番话的确是出自真心,姬无心这个蛊的确是下得让人又爱又恨。因为如果没有这个蛊,画倾城就没有了必须留在苍无念身边的理由,而青辞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够再与她相见。

如今他们就坐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千年之前的记忆,甚至可以说都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了,但是青辞的心底依然是欢喜的,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他的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会回来的。

可是青辞这发自肺腑的话听到安如月的耳朵里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她不免心头有些不悦,姬无心这个蛊的确无意间促成了苍无念和画倾城之间的交集,可是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跟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书生有何相干?

能够跟画倾城坐在一起吃饭,就让他如此的愉悦吗?他真当苍无念没有觉魂,察觉不出对画倾城的感情,他就能因此对画倾城心生觊觎?

“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身份?为了跟你坐在一起吃饭,倾城姑娘就活该受那阴狠诡异的蛊毒折磨吗?”安如月很专心的夹了块豆腐放进自己的嘴里,细细品尝的同时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却是连一个眼神也没甩给青辞。

闻言,青辞的眼底黯了黯,安如月有心挤兑他,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随即他却是轻笑一声:“如月长老当真是冤枉我了,能够与阁主和倾城小姐姐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饭,是属下三生有幸。那无心傀儡下的蛊自然是阴狠了些,可若非如此,我们如今又怎么可能聚在一起商讨前往员峤山的事呢?不知如月长老认为属下所言是否有理?”

看见二人似乎又开始了针锋相对,画倾城不由得心下一叹,可是青辞说的话她却听得不十分明白。他们如今商讨前往员峤山,那是为了寻冰蚕丝,寻冰蚕丝,那是为了能让她手中的蜃光更进一步,也好让她早日达到能够画心的程度。只有能够画心了,她才有资格进一步考虑画魂的问题。

可是替苍无念画魂是她一早便做好的决定,她承认她是有那么点私心,希望苍无念拥有了觉魂之后会爱上她,与她长相厮守。可是这一切……跟她中蛊有什么关系呢?

安如月的面色却是变了变,青辞的话她明白。当年她陪着曼沙女王和苍无念来到人界,就是为了寻找画族的画魂,好助他重塑体内失去的觉魂。而画倾城身为画族的既定画魂,若不是后来中了那诡异的蛊毒,对苍无念的感情愈发的无法自拔而且非他不可,恐怕她根本没有必要非得大费周章的去成为画魂,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跟在苍无念的身边。

照这样说起来,姬无心当初顺手下的那个蛊,对于苍无念来说无疑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如今青辞拿这话反驳她,她只能是哑口无言,想不承认也不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如此堵得慌。尤其是看到他看向画倾城的眼神,分明带着难掩的灼热,这个胆大包天的书生,他明知道画倾城只能属于苍无念,不可能再与别的男子有牵扯,他到底又是对她存了怎样的心思?

感觉到气氛的异常,也明白青辞话中的意思,苍无念终于是有了些怒气:“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吃饭,不想吃的,就滚出这间屋子。”

见苍无念动了怒,其余三人只得老老实实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两个女子皆是低着头,默默的夹菜吃饭。而青辞却是阴着脸,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不知道为什么,这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分明精致可口,可他却是一筷子也不想动,非要追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些菜是出自安如月之手。

过了没多久,在发现青辞的心思之后,安如月更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她索性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站起来身来对苍无念欠了欠身子:“小王子,奴婢吃饱了。若无别的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苍无念是允还是不允,转身便大步离开了房间。画倾城见状也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同样站起身来低声说道:“画儿也吃饱了,我……我去找如月姐姐。”

苍无念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个女子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半晌之后似是回过劲来,不解且不悦的说道:“我方才的态度很过分?”

青辞扬了扬眉头,慵懒的说道:“没有,我觉得阁主的态度挺正常。有些人不知好歹罢了。”

“你跟如月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我见你们似乎对彼此颇有成见?”苍无念皱着眉看向青辞。

青辞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是仰头一饮而尽,自嘲的笑了一声:“哪儿能啊,再怎么说如月长老也是长老,跟在阁主身边多年,我拍她马屁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对她有成见?”

见青辞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苍无念重重的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少借着酒劲跟我装疯卖傻。如月的确是一直都跟在我身边,这丫头直率顽皮,平日里甚至还有些马虎糊涂,不过我知道,她骨子里是个爱恨分明而且极其护短的人。只要是她在意的人,她会拼了命的去维护,若是她厌恶的人,或许会不分场合毫不留情的怒斥对方。我看你啊,十有八九是哪里得罪她了吧。”

青辞打了个酒嗝,佯装听不明白的挥了挥手:“哎呀,女人心,海底针。甭管她了,顶多我以后让着她便是。她说一我绝不说二,她指南我绝不指北,阁主您看,这样总行了吧?”

“好了,你也别再喝了。一会儿去醒醒酒,晚些时候还得劳烦你帮我把万俟绯衣请过来。”苍无念无奈的说道。

“万俟绯衣?呵,又是个女人。不过阁主,这个女人手腕了得,您可得多加留心呐。”青辞醉意迷蒙的笑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安如月的心思

苍无念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道万俟绯衣手腕了得,据说死在她手里的人大都死状凄惨,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毒发身亡。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万俟绯衣却是喜欢让敌人受尽屈辱和折磨,最后看着对方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慢慢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消散。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就算明知道这是个碰不得的毒蜘蛛,但是为了青辞所查到的那八成可能,他也必须得会一会这烈艳毒蛛。

屋外,画倾城刚追出来便没了安如月的身影,她只得沿路四下张望,最后穿过后院来到了府中的花园,只见安如月手中拿着一节细细的藤条,正满腹怨气的抽打着地上的石子,嘴里还不解气的嘟囔着什么。

“如月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走得这么快,我差点都找不到你了。”画倾城的声音从花园门口传进了安如月的耳朵里。

安如月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停下了蹂躏地面石子的动作,缓了缓口气说道:“倾城姑娘,我没事的。倒是你身子不好,应当多吃点东西补补才是,跟着我跑出来做什么?”

“我这身子的问题又不是寻常药石能解决的,如月姐姐心中应当有数才是。”画倾城淡淡一笑,缓缓朝安如月走来。

安如月叹了口气,将手中藤条往边上一扔,有些自责的低声道:“方才是我不好,不该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画倾城摇了摇头,上前拉起了安如月的手,轻声道:“如月姐姐多虑了。画儿没有兄弟姐妹,其实每次看见如月姐姐和青辞公子拌嘴的模样,画儿都觉得心头十分温暖,就好像看见了家人一般。不过最近如月姐姐和青辞公子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僵了,画儿看着也很是着急。若是如月姐姐不嫌弃,不妨跟画儿说说心里话,即便画儿不能替姐姐分忧,也总比姐姐自己将心事闷在肚子里强。”

看着画倾城真挚的眼神,安如月竟是微微红了眼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向一边,缓了缓情绪才又转过头来,低声说道:“倾城姑娘,你是真心喜欢我们家小王子的,对吗?”

听见这个问题,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是呀,这一点如月姐姐不是早就知晓了吗?就连无念哥哥自己都很清楚,我也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了。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对无念哥哥的感情似乎早就已经超过了喜欢,我想……我应当是爱他的。”

“可是,在小王子的觉魂得以重塑之前,你为他付出的所有感情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若是当你累了倦了,有一个和小王子一般优秀的男子倾心于你,你是否会动心呢?”安如月眼含忧色的问道。

闻言,画倾城又是一愣,然后她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不会的。且不说像无念哥哥这般优秀的男子本就不多,况且我心仪无念哥哥,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优秀。说起来也不怕如月姐姐你笑话,我第一次见到无念哥哥的时候,便有一种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如今与他相遇,仿佛不过是为了再续前缘那般。所以……若真的有像如月姐姐所说的那样优秀的男子出现,画儿也不会对他动心的,除了无念哥哥,画儿此生不会再爱上任何男子。”

见画倾城如此坚定的模样,安如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一叹。她感觉自己最近变得十分矛盾,一方面她认为画倾城是个好姑娘,却为了自家小王子不得不日日忍受单相思之苦。有时候她甚至希望画倾城能不要这么执着,要是遇上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便是移情别恋也是理所当然的,总比守着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子暗自神伤来得强。

可是真的当那样一个她觉得优秀的、可以配得上画倾城的男子出现的时候,她又犹豫了。非要说她为什么犹豫,大概……便是那个男子霸道而唐突的夺走了她的初吻吧。

尽管她无数次的提醒告诫自己,自己是修罗女子,无需将这等事情看得犹如人界女子看待自己的贞洁那般。可是她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乱糟糟的,甚至每每看见青辞的脸,她都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

她既想见到他,又想逃避他。每当看到他对画倾城如此殷勤的样子,她的心头就压抑不住的腾起一颗颗小火苗,也不知究竟是在气他没拿小王子当回事,毫不掩饰的表露他对画倾城的仰慕;还是在气他没拿自己当回事,竟然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怎么了如月姐姐?为何你会突然有此一问?莫不是……你误会了什么?”画倾城见安如月的面色变幻不定,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被画倾城看穿了心思,安如月略有些尴尬,小声的说道:“也不是……也不算是误会吧,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书呆子对你似乎很是特别。”

画倾城有些哭笑不得:“我的确觉得他对我有些特别,而我对他也是这样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无关风月,只是莫名的让我感觉到亲切,看见他,我就觉得我若是有个弟弟,就应当会是他这副模样。”

“就他这副德行,你还希望他是你的弟弟?若是我,迟早给他气死。”安如月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见安如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画倾城心下有些好笑:“如月姐姐,怕只怕你是口是心非吧。若是画儿没有猜错,如月姐姐想必是对那书生动了心了。”

画倾城那一句“动了心了”一出口,瞬间让安如月觉得胸口一阵酸麻,就好像拦在心口的大坝被人猛然抽走,血液不受控制的沸腾奔涌了起来。

“倾城姑娘……你,你莫要乱说。这不可能的……我与他,不过才认识几日罢了,要说动心,恐怕……恐怕还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安如月有些惊慌,口中语句也开始变得不通畅起来。

“我刚喜欢上无念哥哥的时候,大概也是你这样的感觉,有些患得患失,然后还不断的提醒自己,与对方相识的时日尚浅,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动心。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心动了就是动了,一味的提醒自己,反而是越陷越深的前兆。”画倾城很是认真的言传身教的分析起了安如月此时的状态。

“是这样吗?可是……可是我们之间,不过就是一个无聊的赌约罢了,他都未曾放在心上,我却……我却还是耿耿于怀。”安如月垂下眼,鼻子有些发酸,可是酸疼酸疼的,泪水却流不出来。

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画倾城却突然住了嘴。心头暗生一股恼意,她怎么就忘记了,青辞之前告诉过她,他的心中有过一个十分在意的女子,而且看他的态度,恐怕此生也不会将那个女子遗忘。

而她此番在这里却挑明了安如月的心思,若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又要多出一个乔三娘?

“倾城姑娘,让你见笑了。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修罗族向来民风开放,不会太过计较这些事情。怕是我在人界呆得久了,不免受了些影响。”见画倾城忽然不语,安如月猜测定是青辞曾对她说过些什么,只怕是那书生早有了心上人了吧。

“如月姐姐,其实想来,我们都一样的命苦呢。”画倾城拉着安如月自嘲的笑了笑,“你看,乔姐姐深爱着洛凡前辈,而洛凡前辈的心中只有那沉睡不醒的云蕊姑娘。我心仪无念哥哥,而无念哥哥却没有觉魂,不知情为何物。现在如月姐姐对青辞公子倾心,只是尚不知青辞公子如何看待如月姐姐。画儿倒是真心希望,如月姐姐能和青辞公子两情相悦,不然我们三个干脆结伴去拆了月老庙吧,那老头不靠谱,都不将我们红线的另一端与心仪之人相牵。”

话到最后,二女竟是“噗嗤”一笑,安如月有些感慨,也亏得画倾城能如此想得开。若换了是她,爱上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男子,恐怕会比现在这样的状态更痛苦吧。

不知不觉间,两个女子竟是在这花园之中聊了一个下午,待到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两人才猛然惊觉,她们已经在此处呆了两三个时辰了。

“哎呀,也不知小王子今晚有何安排呢,我也真是糊涂,竟在这里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安如月一拍额头,很是懊恼的说道。

“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吧,兴许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画倾城点头提议道。

二女回到阁主府正厅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正当二人疑惑的时候,妙蓝却是从屋外走了进来。

“如月姐姐,倾城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妙蓝一见到两人,像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蓝儿妹妹?阁主和天退域主去哪儿了?”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美人椒

“哦,先前天巧域主万俟绯衣派人前来请阁主过府一叙,天退域主便跟着阁主一同去了。”妙蓝答道。

“原来是这样。阁主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安如月又问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只是吩咐我和如月姐姐要照顾好倾城姑娘。”妙蓝甜甜笑道。

“好吧,他们不在,那我们的晚膳就随意吧。啊……好久没吃阳春面了,你们等着,一会儿我给你们露一手。”安如月笑盈盈的说道。

“如月姐姐还是歇着吧,午膳都是如月姐姐一手操持的,再这样下去,妙蓝都成了吃白食的了。”妙蓝笑着拉住了欲动身前往厨房的安如月,自己率先迈步朝着厨房走去。

……

天巧府。

进入了正厅,苍无念和青辞才发现,原来不仅仅是万俟绯衣,左春深和周武成也早就在这里候着他们了。

“哟,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天退域主这么快就成了阁主的心腹了。”见青辞站在苍无念的身侧一同来到她的府上,万俟绯衣的眼中划过一抹讥诮之意。

青辞倒是一脸的坦然拱手作了个揖:“天巧域主说笑了,大家都是千机阁的人,为阁主分忧乃是我等分类之事。阁主心胸豁达,对手下一视同仁,只要是对千机阁别无二心,阁主作为一阁之主,定然都会将我等视为心腹。”

闻言,万俟绯衣冷哼了一声,这书生,绕来绕去了说一堆,无非不就是想告诉她,这千机阁现在是苍无念执掌,对苍无念有二心就是对千机阁有二心。如今大部分人都已经奉苍无念为主,若是他们几个还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苍无念要动手铲除异己了。

“天退域主所言在理,我等在千机阁这么多年,自然对千机阁别无二心。如今庄主将千机阁交给阁主,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等作为下属,也必然会全力辅佐阁主。”左春深语气恭谨的说道。

“好了,大家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苍无念完全懒得理会这些人虚情假意的那一套,十分不客气走进正厅,在首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青辞挑了挑眉,寻了个离苍无念最近的下首位置坐下,其余三人相视一眼,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天巧域主将本座请来,有何要事?”苍无念将目光投向万俟绯衣,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万俟绯衣嫣然一笑,却是对着门口高喊了一声:“来人,看茶。”

很快的便有下人手持茶盘走了进来,将茶水一杯一杯恭敬的放在五人面前。万俟绯衣缓缓端起茶盏,拈着茶盖轻叩了几下杯缘,腾腾的热气在她微微撅起的红唇轻吹下飘散而去。伴随着热气的飘散,屋内几人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香味入鼻,就仿佛看见一妙龄女子笑容莞尔,婷婷袅袅的走到身前,手持纱巾轻轻的撩拨着男子的心弦。

此茶有古怪!

苍无念和青辞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猛然惊觉。随即他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以免被这茶香乱了心神。

“二位不必如此紧张。此茶名为‘美人椒’,这每一片茶叶皆是由二八年华样貌秀美的妙龄女子以唇代手采撷而来,再利用女子胸前体温令其轻微萎凋,经素手揉捻之后再令其干燥,至此美人椒成。由于此茶的全部制作工艺皆是经由处子之身,于是辅以独特的煮茶手法,便能够散发出犹如处子般的体香。阁主和天退域主显然还是童子之身,所以才会对此茶香如此敏感。想必……二位方才定是见着了自己的心上人吧。”万俟绯衣眼含笑意,娇俏轻柔的语气让人完全难以将她跟一个善使毒术的毒蜘蛛联系在一起。

闻言,苍无念和青辞皆是面色一变,他们下意识的看了看左春深和周武成,果然见二人一脸的平静,正在细细品味杯盏中的茶水,似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绯衣自知在这江湖之中恶名远播,不过还请阁主和天退域主放心,我绝对不会使用如在茶水中下毒这般粗糙低劣的伎俩。”察觉到二人的警惕,万俟绯衣很是傲然的笑了笑。

苍无念和青辞相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肯定的神色。于是二人也拿起茶杯,浅浅的品了一口。

茶汤入口,苍无念的心中顿时激起了强烈的动荡。因为……他在这茶汤之中,竟然品出了画倾城的味道。二人相识至今,唇与唇的触碰算起来已有三次,除去第三次他毫无意识之外,前两次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以说这种味道,他丝毫不陌生。

他记得他们唇齿相交之时,他清楚的品尝到了她口中的芳香与清甜。而此时这茶的味道,就犹如画倾城口中的清香,只是过喉之时不知为何,却是带着些许淡淡的苦涩,犹如泪水一般。

青辞的感觉和苍无念一样的震撼,只不过他尝到的却是安如月的味道。他长这么大,因为颇为忌讳他人的唾液,所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哪个女子发生这样的亲密接触,而且苍妄和风湮一日没有找到,他也就一日无心于男女之事。他的父亲在他的幼年记忆之中留下了太多的阴影,所以这世上除了母亲和风湮,所有的女子于他而言都一样,都是为了权势和利益而甘愿委于男子身下,让对方予取予求。

再一次品尝到这独属于安如月特有的气息,青辞的心头竟然莫名的升腾起一股邪火。这个跟他认识不过几日,却总是处处与他拌嘴为难的女子,竟然能够激起他内心的冲动,甚至让他突破了自己的禁忌与她亲吻。

莫非……自己对她动了邪念?

“怎么样?两位对这茶可还满意?”万俟绯衣将手中杯盏轻轻放在桌上,先前二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没能逃脱她的眼。

“天巧域主当真是个秒人,如此神奇的茶在下可是头一回领教。”青辞一脸笑意的称赞,随后却是将茶杯放在了一旁。这种味道,尝过一次便可,他很清楚,他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这茶香也闻了,茶汤也品了,万俟域主还是言归正传吧。”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万俟绯衣耸了耸肩,将目光看向对面的周武成,状似无辜道:“其实我只是个中间人,前两日阁主不是托我将那番话转达给天魁域主吗?天魁域主似有疑惑,所以便想请阁主前来问个明白。”

见万俟绯衣已经打开了话题,周武成索性也不忍着了:“不错,周某以为庄主待阁主不薄,更是将自己的毕生心血交给了阁主。可阁主不但不感恩,还出言诬陷庄主,离间我等对于庄主的忠心,此等作为,着实教周某不齿。”

青辞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诬陷?什么叫离间?他潜伏在千机阁几百年,古问天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周武成法力和武艺都十分高强,可败就败在他的愚忠上,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二愣子。

见青辞似乎按捺不住想要拍案而起,苍无念却是轻轻的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盯着周武成淡淡道:“这么说来,天魁域主并没有去细查当年之事了。”

周武成闻言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查的,庄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这一身本事多半也由他所授。仅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去怀疑自己的授业恩师?你也未免太低估了我,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周武成这番话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敬了,按照千机阁的规矩,身为下属,以如此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上司,即便是当场击毙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苍无念倒是并没有动怒,而是十分平静的说道:“当年你本是高丝国内一个顶级武学世家的家族继承人,自幼便天赋异禀,深受家族元老的重视。可是在你十岁那年突然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便武力尽失,从此就被家族给边沿化了。你受不了那种一夜之间从云端坠落到地狱的落差,便离开了家族。在你最落魄之时你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将你带入了千机阁,而古问天很凑巧的便发现了你,于是他重新发掘了你的天赋,教你精妙的武学还传授给你法力。至此,你便一直将他视为恩人,并且格外的努力与上进,从一个落魄的家族子弟一路走到今日一域之主的位置上。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周武成一张黑脸微微沉了沉,片刻之后带着些许不屑道:“哼,庄主允你随意进出千花楼,想必这些都是你在我的资料背景之中找到的吧。”

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头:“千花楼虽有千机阁所有成员的信息,但是很可惜,它毕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东西都记录在案。你的这些事,不过是我曾经替古问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无意中牵扯出来的东西。若是你心有疑虑,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千花楼看看。”

第一百八十章 最痛的觉悟

“不必了,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你能查出来倒也不足为奇。你说的这些本就确有其事,在下好奇得很,不知阁主有何高见?”周武成略有些不耐的说道。

“我且问你,当年你大病之时,可是觉得周身疼痛难当,好似被人抽筋扒皮一般。”苍无念淡淡问道。

周武成的面色微微僵滞了一下,沉声应道:“是又如何?”

“古问天传你武学与法力,待你学有所成之时,他是不是曾让你重返家族,夺回家主之位,并允你家族之中所有天赋异于常人者皆可进入千机阁,并且得到他的亲自指点?”苍无念又问道。

“哼,便是庄主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至于家族之中的天才能够得到庄主的指点,那是因为庄主爱惜人才。你问这个与我生病有何干系?”周武成不屑的说道。

“天魁域主,你可知道古问天创立这千机阁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苍无念依旧平静的问道。

可是听了这个问题,周武成的面色却是骤然一沉。他先前已经从左春深那里得知千机阁的背后还有一股他看不见的力量在支撑,可是明面上来说,这千机阁的确是古问天创立的没错。而据他所知,千机阁对于古问天来说的根本用途就是为了搜罗这世间一切能够唤醒他妻儿的方法,其中涉及最多的,无外乎是类似于夺舍重生、搜魂炼魄一类的逆天之术。

从心底深处而言,周武成对于古问天此举是有着很大的不认同,但是在他看来,既然是逆天之术,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够习得,而且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没有闹出什么风浪。细想之下,古问天不过也是个可怜人,为了妻儿如此的执着。若是没有这仅存的动力,恐怕他也与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了。

见周武成面色有异,苍无念知道,他一定是清楚古问天的目的,可惜他却没有往更深一层的地方去想。

“看你这神色,你定然是心中有数。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当年的你,就是他夺魂的目标之一吗?”苍无念语气悠然,却带着十分的惊悚。

周武成闻言顿时面色大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要以为你现在是阁主,就可以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这世上有什么痛疼是被人抽筋扒皮都比不上的呢?你当年那一场大病,不过只是因为你凑巧入了古问天的眼,因为你的家族在江湖之中颇有名气,作为一个天赋异禀并且备受关注的家族继承人,你的魂,或许正符合古问天的意。”苍无念嘴角轻扬,淡淡的语句却字字如重锤一般敲击着周武成的心。

苍无念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他当年根本就不是生了什么大病,而是因为体内的三魂七魄受到了伤害。为什么受伤,定是古问天用了什么手段在暗中想要夺取他的魂。想必最终是因为他的魂魄还不足以打动古问天,所以他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周武成一时间呆若木鸡,而一旁的左春深坐不住了,狠狠一掌拍在了身边的矮几上,将那矮几拍了个四分五裂,与此同时他霍然起身,指着苍无念的鼻子怒道:“一派胡言!古师兄为人正直心怀坦荡,怎么可能做出此等泯灭人性之事?古师兄与云师妹鹣鲽情深,自从云师妹与他们的孩子陷入沉睡,师兄就从未放弃过一切努力,而这么多年来师兄既没有再娶妻也没有纳妾。如此痴情的男子世间少有,试问这样一个男子又怎么可能干出那些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鹣鲽情深?”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长老是不是弄错了,当年的云蕊爱慕的分明是洛一,后来她之所以答应嫁给古问天,只不过是古问天趁着云蕊醉酒之时变幻成洛一的模样将其占有,后来云蕊怀了孩子,才不得已与他成亲。”

左春深一张老脸气得涨红,他虽不知古问天当年究竟是如何让云蕊答应下嫁于他,但是云蕊与“洛一”之间的纠葛那是整个清虚观之中公开的秘密了。即便他能够感觉到,苍无念说的几乎就是事实,可是从情感上来说,他始终是不愿意相信的。

“你、你、你休要胡言乱语!当年你的祖宗恐怕都还没出生呢,你一个刚及弱冠的毛头小子懂什么!”左春深指着苍无念的手都被气得瑟瑟发抖。

“古无念,任你巧舌如簧,也休想挑拨我们对庄主的一片忠心。这个阁主的位置你愿意坐便坐着,若是再妄想太多,我等不介意将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周武成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劲,对着苍无念怒目而视。

“哎呀呀,真是冥顽不灵啊。你们这两个老东西,不就是让你们看清了古问天的本质嘛!干嘛对我们阁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青辞此时站起来身来,一脸戏谑的说道。

“你们两个不过是一丘之貉,想必古师兄也是遭到了你们的算计,才被迫宣布将千机阁交给你们。老夫索性今日便了解了你们,也当是为这千机阁除害了!”左春深一脸阴沉,话音刚落,抬起手掌就欲对着苍无念拍去。

没有料到左春深会如此突然的出手,青辞心下一惊,想要替苍无念挡下这一击怕是来不及了,而苍无念体内的魂魄重伤初愈,恐怕不一定会是左春深的对手。

就在青辞暗自心焦的瞬间,他却发现左春深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原本聚集在他掌心的法力也消失不见了。没有法力的攻击对于苍无念来说几乎不存在任何的威胁性,只见他的身子轻轻一闪,左春深就扑了个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小子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左春深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的手掌,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体内的法力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好像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他一般。

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万俟绯衣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却是忍不住心头一跳,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了。尽管苍无念总是戴着面具,但是露在面具之外的薄唇与下巴却时常令她浮想联翩,直到此刻她已经基本确定,那日她在他的房间内,见到的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一定是他幻化而来的,真正的“古无念”必定是拥有一张倾世的容颜。

“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在这千机阁这么多年,何时与你们亲近过。要怪只能怪你们的无知和愚忠,连自己体内早已被人种下了封印都不自知。”苍无念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此同时他的手掌缓缓抬起,一抹淡金色的光晕自他的掌心之间萦绕起来。

随着苍无念掌心中的光晕萦绕,左春深和周武成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周身也开始荡漾出那淡金色的光晕,光晕就像一个排列好的阵法,将他们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其中。而被这个阵法包裹住之后,他们体内的法力竟是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这……这是清虚观的捆仙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左春深一脸的震惊,十分难以置信的看着包裹在自己与周武成周身的淡金色光晕,眼神之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绝望和悲凉。

“不错,就是你们清虚观的捆仙阵,本座的好义父、你们心目中无比高大的恩人和师兄,他早就在你们的身上种下了封印,为的就是有一天当你们可能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便激发这封印,将你们困死在这捆仙阵之中。”苍无念淡淡一笑,语气十分平缓温和。

不过此时被困在阵中的二人并没有因为苍无念平缓的语气而平静下来,相反的,他们现在的心情十分的复杂精彩。他们一直以来敬重景仰的那个人,居然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他们,甚至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他们。可笑他们还如此挖心掏肺的死忠于他。

这世上最痛的觉悟,恐怕不是看明白自己的付出被对方视若无物,而是自以为自己的付出对方已经接受并有所回应,而实际上到了最后却发现,对方只是将自己付出的一切拿去喂了狗。

心中的信仰一旦崩塌,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都是不可预知的,就如此时被困在阵中的左春深和周武成二人。

只见二人先是一脸的惨白,大约是无法从被人利用还有一片赤诚之心被人践踏的悲痛之中回过神来。随后却见二人满面涨红,似是想调动体内的法力冲破这个封印,紧接着只听得几声闷闷的“噗噗”声,那是二人体内的经脉爆裂之声,随即二人的嘴角和鼻孔都溢出了鲜血。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不就是一片真心喂了古问天这条老狗了吗?阁主可是爱才惜才之人,又没说要你们的命。”青辞无奈的盯着面前已然成为废人的左春深和周武成,他们会有这样的举动,的确很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害人害己?

“呵……多说无益,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感受。古无念,老夫提醒你一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要追根究底。有可能你挖掘出来的真相到头来只是害人害己,今日的我们,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左春深一声惨笑,嘴角的鲜血随着他口中的话语不断的溢出,看起来甚是可怖。

“没想到啊……左长老与周某才是同道中人,此去黄泉有左长老作陪,周某这一生,也算是值了……”周武成的气息也早已虚浮,看向左春深的眼神中竟是带着无尽的苍凉。

苍无念皱着眉头,刚想散去手中的光晕,却见两支暗器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眼前划过,随后又是“噗噗”两声闷响,那两支暗器堪堪的射入了左春深和周武成的眉心之处。

二人原本还挣扎于捆仙阵之中的身体瞬间一滞,瘫软在了地上。

“万俟绯衣,你……”苍无念狠狠的握着拳,对着万俟绯衣怒目而视。即便是左春深和周武成因为强行动用法力与捆仙阵抗衡而成为了两个废人,他也从未想过要他们的命。这万俟绯衣倒好,二话不说直接将二人的性命给了解了。

可是苍无念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耳边传来了“嗤嗤”声,一回头,竟是看见左春深和周武成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融化,伴随着阵阵浓烈的腥臭味,两人的尸体在一个弹指之间便化为了两滩血水。

“阁主何必如此动怒。左长老和天魁域主乃一代英豪,让他们以废人之躯苟延残喘于世,那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绯衣索性便给他们个痛快,也算是对他们两位的尊重。要知道,绯衣已经许久没有让人死得如此干净利落过了。”万俟绯衣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仿佛她刚才杀了的只是两只蚂蚁一般。

“你倒是杀人杀得干净利落了,这锅不还得我们阁主来背吗?”青辞瞥了万俟绯衣一眼,不满的说道。

“阁主放心,此事由我万俟绯衣一人承担,绝不会给阁主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阁主是成大事的人,绯衣这不是正好借他二人的性命对阁主表表忠心吗?”万俟绯衣紧紧的盯着苍无念面具下那双深邃的双眼,笑意嫣然的说道。

苍无念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的拳,淡淡道:“即日起,天退域主青辞接任左春深的长老之位,至于空缺下来的天退域主和天魁域主的人选,便由青辞长老决定吧。”

说完这句话,苍无念没有多呆下去一刻的心思,疾步走出了正厅。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压抑,而且体内也有一股压不住的怒意在蔓延,再留在这里,他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目送苍无念离去,万俟绯衣却挑了挑眉,拦住了正欲一同离去的青辞,笑道:“恭喜了青辞长老,只是不知青辞长老该如何感谢我呢?”

青辞的脚步停了下来,细细的打量着万俟绯衣,半晌之后无辜的摊了摊手:“天巧域主莫不是想要本长老以身相许吧?”

“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文弱书生。”万俟绯衣白了青辞一眼,目光却是看向了门外。

“天巧域主该不会是看上了阁主吧?”青辞眉头一挑,心中却是暗暗骂娘。

闻言,万俟绯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悠悠道:“看上恐怕还不至于,我只是十分好奇,他那张古铜色的面具之下,究竟掩藏了一副怎样的容颜。”

青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原来天巧域主也同那些寻常女子一般,喜欢以貌取人啊。本长老如此风度翩翩斯文儒雅,都入不了天巧域主的眼,难不成域主以为阁主的容貌能够胜过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至于阁主的样貌能否胜过青辞长老,那也得待我见过之后方可给出结论,你说对吗?”万俟绯衣笑着说道。

“你当真对他的容貌如此的好奇?”青辞的眼睛滴溜一转,闪过一抹狡黠。

“不错,非常好奇,近日里愈发的好奇了。”万俟绯衣肯定的答道。一想到她先前看到的苍无念变幻出来的那副容貌,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感觉像是被人戏耍了一般。而且她也更加的确定,那日她使用的“若有虚言”对苍无念根本没起到丝毫的作用,这也不由得让她很有挫败感,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够抵挡她的毒药。

见这毒蜘蛛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是在意苍无念的容貌,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为何,不过青辞的心头顿时有了些计较。

“哎,这个嘛,在下就爱莫能助了。说起来阁主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呢。”青辞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

“不如,你帮我个忙?就当是今日你荣升长老给我的谢礼了?”万俟绯衣眼睛一亮,那一脸算计的神情让青辞忍不住一个哆嗦。

“得了吧,我当不当长老是阁主决定的,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若真是那么知道他长什么样,不如你自己去找他问问,看看他如何才愿意将面具摘下来让你一睹其真容。”青辞一挥袖袍,正了正自己的衣襟,随后大步走出了屋子,头也没回的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对自己有点信心嘛,说不定你也有什么地方是阁主所好奇的,正好一物换一物。”

看着青辞迅速远去的背影,万俟绯衣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晚些时候,怕是你们自己会上门来求我的。两个到这年纪还未经历过风月的男子,真是世间少有的极品。”

离开了天巧府,青辞急急的赶往了苍无念所在的阁主府。

刚一看到青辞出现,画倾城就迎了上来,看神情似乎有些着急。

“几个时辰不见,倾城小姐姐可是想我了?”对着迎面而来的画倾城,青辞很是不要脸的笑着打趣道。

“青辞公子,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先前你们在天巧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为什么无念哥哥一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院,还不允许任何人前往?”画倾城很是严肃和担忧的问道。

青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去看看吧。”

说罢,还未等画倾城反应过来,青辞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后院之中,凉亭之内,青辞老远的便能感受到此时独自坐在那石凳上的月白色身影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寒意。

青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双手环抱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阿念哥哥,尽管失去了记忆和原本高深的法力,但是这冰冷的气质倒是一点也没变啊。每当他心中泛起怒意的时候,就是这样默不作声,可是旁人都不敢靠近他三丈之内,不然可能真有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冻死的危险。

“阁主,您一个人在这里思考人生呐?”青辞咬了咬牙,换上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走到了苍无念的身边。

苍无念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道:“这么半天才回来,是跟那毒蜘蛛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青辞的嘴角抽了抽:“阁主真是神机妙算,说起来还都是沾了阁主的光。”

苍无念冷哼了一声,似乎对于他们之间的交易并没有任何的兴趣。

见苍无念如此冷淡,青辞只得讪讪的赔了个笑脸,伸手一招,两小坛玉泉酿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将手中的酒对着苍无念晃了晃,嘿嘿笑道:“属下知道阁主心情不好,不如属下陪阁主喝两盅,顺便向阁主汇报点值得兴奋的事儿?”

看见了青辞手中的酒坛子,苍无念终于是撩起了眼皮瞥了他一眼,然后十分不客气的从他手中拽过一坛,揭开封盖仰头便是一口豪饮。

青辞暗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苍无念的身旁,也揭开手中酒坛子的封盖,喝了两口方才再次开口道:“阁主是在为左春深和周武成的死而忧心?”

“不是。”苍无念淡淡的应道。

“那……难道是为了万俟绯衣未经您的允许擅自出手而不满?”青辞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的问道。

“也不是。”苍无念依旧淡淡的应道。

青辞翻了个白眼,转生之后的阿念哥哥脾气秉性比他还是修罗王的时候更难应付了,是不是没有了觉魂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别扭,这么惜字如金。

“阁主,那您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了啊?您这心思比海水还深,属下的脑子不够用,猜不着您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青辞十分无奈的说道。

苍无念的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远处,默默的喝着坛中的酒,半晌之后才道:“我只是在想,左春深临死前的那一句话。”

青辞皱了皱眉,想起了左春深当时说的,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要追根究底,有可能自己挖掘出来的真相到最后却是害人害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滚出我的视线

左春深为何会这样说,青辞明白。古问天一直以来就是他和周武成的信仰,在他们的心目中,古问天的形象是高大的、是无可匹敌的,就像是凡人崇拜和供奉的神明一般,是不容怀疑不容亵渎的。

可是苍无念的举动无疑是彻底将他们心中一直以来的信仰给瓦解了,他们所有的信念也都因此而崩塌。最要命的是,那个一直以都来让他们义无反顾的男人竟然只是把他们当做手中的傀儡工具一般的操控,他从未对他们有过一丝半点的信任,他甚至在他们的身上都做了手脚!

有很多时候,对付一个人最残忍的方法并不是折磨他的肉体,而是从心灵上击垮对方的意志,断了对方所有的念想。一个没有了信念的人,就失去了对自己活在这世上的价值的考量。就像左春深和周武成,或许他们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古问天的龌龊心思和手段,一旦知道了,他们心中的灵魂支柱也就此碎裂了。

想必他们临死之前心中必然是恨的,但是那种恨恐怕并非是对于古问天,而是对于苍无念和他们自己。他们一定很恨苍无念,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他们揭开这个事实;他们一定更恨自己,为什么会对古问天这样卑劣的小人死心塌地。

当初的青辞在为了弄清楚苍无念的身份而踏足修罗界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苍妄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信仰,可以说他甚至曾在心里暗暗发过誓,终其一生都将追随苍妄的脚步,以他为目标,不断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

可是当他误以为苍妄背弃了他与风湮之间的感情而同别的女子有染甚至还生下了孩子的时候,那一刻,他真的只觉得天地都仿佛崩塌了一般,他真的只觉得自己所相信的一切都是个笑话。毕竟曾经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从未曾相信过这世上真的有男子可以对一个女子从一而终。

那时候,青辞更多的是在嘲笑自己,什么顶天立地,什么洁身自好,什么用情专一,不过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并且强加到苍妄身上的。

不过青辞很庆幸的是,他内心的信仰最终还是坚守住了,那个男子其实并没有让他失望,他为了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强行轮回。

“他说的没错,在我们的眼中,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可是……有时候真相往往是最残忍的,无论是对是错,的确是一不小心就会害人害己。”好半晌之后,青辞才猛灌了几口酒,低声说道。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站在所谓‘正义’的角度去看待一个问题,在我看来,这世上所有的对错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导致的观念差异。对我而言,所有的事情都只有真相和假象之间的区别。我……突然有些担心,关于画儿和画魂的问题,我们也这样追根究底的去寻找,会不会到头来也害人害己。”苍无念的声音低沉,眼中充满着担忧以及青辞看得不太真切的痛色。

“不会的。”苍无念话音刚落,青辞想都没想就接了口。

苍无念扭过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

“呃……呵,哈哈,那是自然的。阁主与倾城小姐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要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我青辞第一个不答应。”青辞见自己差点说漏嘴,急忙拍着自己的胸脯笑嘻嘻的打起了马虎眼。

天造地设的一对?苍无念的眼中划过一抹茫然,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能够真心相爱、共结连理,才是他们本来应该走的路。可是因为没有了觉魂,每当想起画倾城,他的心头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之感,那是一种了然但是却无法去做的无能为力。

“青辞,在你的心中可曾有过十分在意的女子?”苍无念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烦闷的感觉,低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青辞的面色不由得僵了僵,几日前,画倾城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他当时很果断的回答她,有。但是那种在意,恐怕跟他们想了解的“在意”是两码事。如今的苍无念没有感情,想必他想知道的,定然指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在意吧。

可是……

“阁主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心仪的女子?”青辞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算是吧。因为我并不知道那些感情有什么不同。”苍无念叹了口气说道。

“在我的心目中,的确有过一个十分在意的女子,直到现在我都还十分的在意她。不过……”青辞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竟然冒出了安如月的脸。

咣当一声,手中的酒坛落地,青辞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丹田之处传来阵阵疼痛之感,于此同时,他的心口却是愈发的灼热。

“你怎么了?”看见青辞突如其来的异样,苍无念心头讶异,忍不住沉声问道。

可是话音刚落,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异常,一种眩晕之感一波接一波的向他的脑海袭来。胸中好像有一股血气在翻涌,但是又被另外一股力量强行镇压了下去,疼痛从丹田之处缓缓的扩散开来。

“万俟绯衣!”

两个男子同时惊觉,皆是咬牙切齿、恨恨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终究还是错信了她,看来这毒蜘蛛早就在那诡异的茶水之中下了毒。”青辞面色涨红,喘着粗气艰难的说道。

“你不是与她达成了交易吗?她竟然没给你解药?”苍无念强忍着体内的不适,疑惑的问道。

“达成什么交易,她不过只是想一睹你的真容,我觉得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带我们去员峤山罢了。你当真以为……以为我会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青辞龇牙咧嘴的翻了个白眼,苍无念对他时信时疑的态度着实让他很是不爽。

“我去找她拿解药,你先在这里好好呆着。”苍无念眉头紧蹙,沉声吩咐道。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便化为一道紫光,消失在青辞的面前。

青辞有些错愕,看苍无念的状态,显然也是中了毒,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才重伤初愈,在这种状态下却可以动用法力,而自己的身体却是越来越难受,胸口的灼热几乎都要烧得他喘不上气来。

“小王子,你这是去哪儿?”不远处传来了安如月的声音,看样子她应当是来这里寻找苍无念,正好看到他动用法力消失在凉亭之中。

可是苍无念根本就没有听见安如月的呼喊,转眼间就已经不见了。安如月心下忧虑,也顾不得凉亭之中余下的那人是她想见又不愿见的青辞,只得走上前去,压着心中的些许怨气,低声问道:“青辞域主,你可知阁主去了哪里?”

由于此时已是戌时,凉亭的周围灯火并不算通明,安如月根本没有看见青辞的面色有异。

而青辞自从方才察觉到体内的异样,脑海之中就一直萦绕着两个女子的身影,一个是风湮,一个是安如月。会想起风湮他倒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那是在他的心目中最独一无二的女子。可是会想起安如月,他却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个丫头无非不就是喜欢与他拌嘴。

可如今安如月好死不死的正好出现在他的面前,胸口那种灼热之感瞬间蔓延过四肢百骸,让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狠狠的蹂躏面前的女子,以发泄他对风湮的思念以及他此时体内的疼痛与灼热。

他狠狠的握了握拳,强行稳住了自己的气息,冷声说道:“如月长老恐怕只会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如此心平气和的与我说话吧。”

青辞这不咸不淡的态度瞬间就激起了安如月这几日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她出言挤兑他,他不乐意,总是对她反唇相讥。如今她轻声细语了,他也不乐意,还要对她冷嘲热讽。她安如月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竟是如此的不受他的待见吗?

“青辞,我现在是以千机阁客卿长老的身份在跟你说话,我命令你告诉我,阁主去了哪里!”安如月面色一沉,冷声喝道。

“呵。”青辞一声冷笑,“客卿长老,好大的威风。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已经顶替了左春深的长老之位,非要论身份,你这个客卿长老可是在我之下。所以,现在我命令你,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说完这番话,青辞忍不住闭了闭眼,他知道他这样的态度有些过分了,可是如今他的体内不知道中了那毒蜘蛛哪门子的诡异毒药,疼痛和灼热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暴力与邪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了安如月。那不是他想要见到的。

安如月完全没有料到青辞居然会这样对她说话,那言语之无情,让她如坠冰窟。委屈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瞬间就染红了她的眼眶。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起痛

“青辞,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安如月不欠你什么,若是你还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告诉你大可不必!不过就是一个赌注罢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堂堂七尺男儿,怎的比女子还小气?!”安如月的声音带着怒气和哭腔,一字一句的传入青辞的耳朵里,不由得让他的内心更加的烦躁不安。

只是那句“没有放在心上”为何听起来如此刺耳?那是他第一次亲吻一个女子,是他第一次突破了自己的禁忌,而对方竟然说没有放在心上?

霍然睁眼,死死的怒视着面前的女子,青辞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心?身为女子,被一个男子轻薄了,竟然可以说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那他这几日到底在计较什么?是啊,不过一个赌注罢了,他赢了,所以他拿走了她压下的筹码。赌局结束,两不相欠,本来就是很公平的一件事情。

可是想到近日里安如月对自己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冷嘲热讽,青辞的胸口之处便愈发的翻江倒海起来。疼,浑身上下都疼,那样的疼痛让他只觉得非要毁灭些什么才能够得到平息。

他猛的站起身来,一手扣住了安如月的手腕,冷不丁的将她的后背狠狠的撞在凉亭内的柱子上,同时他欺身上前,身体紧紧的贴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借着周围昏暗的火光,青辞看见了安如月脸上的惊慌和疼痛,她的眼里有泪,却是咬着唇倔强的不想让眼泪在他的面前流下来。除了泪光,他似乎还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愤怒和悲伤。

就是这样的眼神,他就是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没有放在心上?”青辞重重的吐了口气,哑着嗓音戏谑的说道。

“是,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所以,不管发生过什么,也都请你忘记吧,就当做只是做了个无聊的梦好了。”安如月微微侧过脸,他身上的酒气带着强烈的攻击性,让她有些受不了。

这个蠢丫头,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对她下了如此的定论。现在看来,果然还不是一般的蠢。她难道真的没看出来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吗?还在那里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青辞的内心在咆哮着,想叫她立刻离开,离他越远越好,他感觉自己的理智马上就要丧失了,他怕他会不由自主的伤害到此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他的头脑和他的身体都已经开始不受他的支配,他下意识的一把搂住她的腰,随着她的身体直直的扑倒在柱子边的长椅上。

安如月这个时候才猛然惊觉,眼前的这个青辞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想要挣扎,可是整个身子被他压在身下,双手的手腕都被他狠狠的扣住并且高举过头顶,可以说此时的她完全就是砧板上任人鱼肉的鱼肉。

“青辞,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安如月羞恼而又惊慌的喊道。

“安如月,方才我给过你机会,让你滚出我的视线,你偏偏要挑战我的耐性。既然你说,你不会放在心上……如此我便放心了。这种事情,一次跟一百次,区别应该不大吧。”青辞的声音低哑而危险,他一贯温文儒雅的脸如今看起来也显得有些狰狞。

青辞的脑海中不断的有画面在闪过,画面中有一个女子,女子身穿着淡紫色的纱裙,她的清冷淡漠还有她的嫣然笑意,不断的在他的眼前变幻着。可是最后定格在他视线范围内的却是安如月的脸,还有她带着泪水愤怒而倔强的眼神。

“青辞,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安如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叫做一次跟一百次区别不大?她说不会放在心上,竟是让他以为她骨子里就是个放浪的、可以随意让人玩弄的女子吗?

“把你当什么?当什么……”青辞的眼中划过一抹茫然,不过很快的他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了,疼痛蔓延遍他的全身,体内的血液几近沸腾。把她当什么?当发泄的目标吧。

“无所谓当什么……至少现在,我只想要你跟我一起痛!”青辞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几个字,再也没有跟安如月废话的意思,低下头便重重的吻住了安如月的唇。

面前的空气似乎突然停止了流动,安如月只觉得一阵窒息,她就这样张大着眼睛,呆呆的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口中下意识的在配合着他的侵袭,可是眼泪却顺着眼角缓缓的滑落。

一股血腥的味道传来,也不知是谁的牙齿磕破了谁的唇舌。可是青辞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反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竟是一把将她的腰间的丝带扯了下来,然后从衣摆之处探了进去,肆无忌惮的揉搓着她的腰肢。

他的手掌很热,他的力气很大,安如月被他这毫无怜惜之意的举动给惊醒了。她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和脑袋,嘴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青辞无视了她的抵抗,索性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一把将她扶起,毫不费劲的将她的外衣和深衣褪至腰间,一件玫红色的肚兜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

第一次如此粗鲁的对待一个女子,望着安如月暴露在外的光洁的肩膀,青辞有一瞬间的失神。可是体内的灼热很快的将他难得的一丝清明给燃尽,他顾不得怀中女子的挣扎,也压根儿听不见她的哭喊,而是直接将头埋入了她的颈肩,将她再一次狠狠的按在长椅上,几乎是疯狂的啃咬了起来。

此时此刻,浑身都疼的不仅仅是青辞一个,安如月的周身也是疼痛难当,她从一开始就像一个布偶一样被青辞毫不怜惜的撞在柱子上,然后又撞在长椅上。若是她所料不差,她的背脊,她的手腕,还有她的腰,应该早已经是一片青紫。

可是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就此满足,他就好像是得了失心疯了一般狂性大发,一定要看到她疼痛的表情,他似乎才能够有所缓解。

安如月已经停止了挣扎,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她越是挣扎,只会让自己的身上出现越多的伤痛。

忽然间,她感到胸前一凉,身上最后的那一点防护也被他粗鲁的扯了下来。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他所谓的“跟他一起痛”指的是什么意思。原来……原来他不仅仅只是想亲吻她,他居然……他居然想对她做那种事。

“青辞,青辞你疯了,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安如月再也忍不住惊慌的呼喊起来,双手使劲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好痛,好痛……你别动,你不要再动了……你越是挣扎,我们就会越痛。”青辞一把抓过她的手,再一次举过她的头顶,同时将脸埋入她的柔软,一边亲吻,一边呢喃。那语气像是在讨好,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威胁。

“青辞,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你快放开我,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安如月停止了挣扎,语气之中几近哀求。

“翎儿姐姐,青辞好痛、好难受……翎儿姐姐,帮帮我……”青辞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安如月的话,却是低低的呼唤起了风湮的名字。

翎儿姐姐?安如月瞬间如遭雷击,他将自己压在身下如此一番欺负,嘴里竟然是在喊着别的女子的名字?

“青辞,你这混蛋,你放开我!你滚,你滚啊!”安如月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挣脱了他对自己手腕的钳制,一个巴掌扇在了青辞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激起了青辞的怒火,他再也不想压抑,不想忍耐,他要折磨她,揉碎她。一声低低的怒吼自喉间传来,随即他一把将安如月身下的褒裤撕了个粉碎。

“对不起,翎儿姐姐,不要怪我,我想要她……我现在只想要她……”青辞混沌的双目充满了血丝,他仿佛看见了风湮对他十分失望的神色,可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现在只需要发泄,他要安如月和他一起痛。

安如月绝望的闭上了眼,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身上的男子会对她做些什么她心知肚明,可是她却无力反抗。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悲哀吗?愤怒吗?屈辱吗?好像都有吧。可是为什么,她却不恨他呢?她该恨他的,他又不爱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就在安如月准备认命的接受自己从今往后不再是处子之身的事实的时候,身上的男子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整个身子瘫软在她身上,竟是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脚步声急急的朝他们这里跑了过来,只听见对方焦急的喊道:“如月姐姐,如月姐姐你没事吧?”

安如月艰难的抬了抬眼,发现来人正是画倾城。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没有资格谈条件

看见此时衣不蔽体的安如月,画倾城心中一阵疼痛,她急忙一把将青辞推到一边,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想替安如月将身上的衣服穿好。

安如月一脸的麻木,任由画倾城摆弄她身上已经破败不堪的衣物,一声也不吭。

在发现安如月脖颈间深深浅浅的印子时,画倾城的小心脏忍不住一抽,这青辞平日里看似温文儒雅,怎么在这种事情上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如月姐姐,我是画儿,你跟我说句话,你这样,画儿心里很是担忧。”画倾城拉过安如月的手,小心的轻声呼唤着她。

可是安如月却突然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发现了安如月的不对劲,画倾城急忙看向她的手,借着昏暗的光火,她发现安如月的手腕之处竟然是一片黑印。再联想到先前两人的姿势,画倾城心下了然,定是青辞之前狠狠的扼住了她的手腕,才导致她的腕间一片淤青。

“如月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手腕有伤。”画倾城急忙松开她的手,此时的安如月就像是个瓷娃娃,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弄碎了一般。

“倾城姑娘,倾城……呜呜呜……”安如月终于是回过神来,一把搂住了画倾城的脖子,趴在她的肩头呜呜的哭泣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十分无助的孩子。

画倾城下意识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借这个动作表示安慰,可是她刚碰到她的背,就感觉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同时听见她的口中一声闷哼,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画倾城急忙收住了手,看样子她的背上一定也是受了伤,想到方才她看见她那副衣衫褴褛的模样,画倾城的心头一股怒火升腾而起,忍不住低骂道:“这个臭书生,他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他该不会……”

可是安如月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依旧在她的肩头嘤嘤哭泣着,就好像要把她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那般。

画倾城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除了知道女子在初次经历那种事情之后会有落红,其他的她完全无从判断。可是如今安如月哭得正伤心,天色也十分的昏暗,她根本就不好去查看什么。不过依她的猜测,还有方才她找到他们之时两人的状态,恐怕青辞十有八九是已经将安如月的清白给毁了。

“如月姐姐,你别哭了。等无念哥哥回来,定要让无念哥哥替你做主。这臭书生,休想逃避责任。”画倾城安慰着说道。

……

天巧府中,苍无念正压抑着体内的疼痛和脑中的眩晕之感,利用自己的法力在整个天巧府的范围之内搜索万俟绯衣的气息。

很快的,苍无念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天巧府极偏僻的一个角落,他感觉到了,万俟绯衣就在那个地方。

下一个呼吸的时间,苍无念的身影便出现在那个角落。入眼的是一片迷蒙的薄雾,薄雾伴随着些许热气迎面扑来,由于这四周除了围墙便再无其他障碍,借着皎洁的月光,苍无念很快就看清楚了,这是一口汤池。

水花溅起的声音飘然入耳,苍无念循声望去,隐约看见汤池之中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尽管腾腾的雾气让人看得并不真切,但是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女子定然是一丝不挂的正在汤池之中洗浴。

不知怎的,苍无念忽而觉得眼前的雾气全都散了去,池中的女子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甚至能看到水珠顺着女子洁白晶莹的胳膊一直滑至指尖,最后滴落在了水里。随后女子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朝他靠近,待她走到他的面前,苍无念赫然发现,面前这个不着寸缕,浑身雪肌都沾满水珠的女子竟然是画倾城。

胸口一阵闷痛,苍无念知道自己定是受了万俟绯衣所下之毒的影响。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忍着体内的疼痛调息了一番,这才狠狠的握了握拳,霍然睁眼,果然眼前的画面还是同最初一样,一片雾气腾腾。

“万俟绯衣,本座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去将解药拿来,否则休要怪本座对你不客气。”苍无念目光冰冷的盯着池中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语气阴沉的说道。

“阁主大晚上的闯进女子洗浴之处,难道便算是客气了?”万俟绯衣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汤池之中传了过来。

“本座没有耐心与你废话,你最好不要挑战本座的底线,快把解药交出来!”苍无念冷声说道。

“阁主当真是冤枉绯衣了,绯衣从未对阁主下毒,又何来的解药呢?”万俟绯衣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辜。

“你别告诉我,先前在你府上,你让我们喝的茶水没有任何的问题。”苍无念眼神一凝,冷哼了一声。

“当然没有问题,充其量只是会让你们这些未经风月的男子看见自己心中渴望与之共赴巫山的对象罢了。”万俟绯衣笑着说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据他所知,这毒蜘蛛虽然手段狠毒,但并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难道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

就在苍无念疑惑之时,万俟绯衣的声音又悠悠然的传了过来:“不过呢,绯衣似乎忘记提醒阁主与青辞长老,饮过‘美人椒’之后的十二时辰之内是不可饮酒的。否则……”

闻言苍无念顿时怒火翻涌,方才他和青辞正是每人喝了一坛子玉泉酿之后才发现了体内的不对劲。

“否则如何?”苍无念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触即发的暴戾。

“否则就因人而异了,有的人会想杀人,有的人会想放火,有的人却会想要自寻短见。至于究竟会干些什么,主要还是取决于你们内心最渴望什么。”万俟绯衣依旧语气轻柔平缓的说道,仿佛丝毫没将苍无念的怒火放在心上。

“你说的似乎没有错,本座现在……的确是想杀人。”苍无念一字一句阴冷的说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时,他已经飞身落入汤池之中,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扣住了万俟绯衣的脖颈。

“万俟绯衣,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本座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苍无念的语气阴沉,扼在万俟绯衣脖颈上的手掌也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

窒息与疼痛感传来,万俟绯衣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按照常理来说,“美人椒”的毒性被引发之后,中毒之人是根本没有能力使用法力的,就连武艺方面使出来的几乎也只是蛮力。而对于尚是童子之身的男子来说,“美人椒”更是如同强力的*,让他们丧失理智,只想找女子发泄心中*以缓解体内膨胀的疼痛感。

而如今她正一丝不挂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欲望,有的只是让人为之胆寒的杀意。这个男子当真不同于常人,竟然有着如此恐怖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吗?

当然,那是因为万俟绯衣不知道苍无念的体内没有觉魂,所以他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寻常男子那样强烈的欲望,因此“美人椒”更多的是唤起了他内心之中的暴戾,让他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此时他只想将万俟绯衣这个罪魁祸首杀人灭口。

“你……你先放开我,我……快喘不上气了。”万俟绯衣抓着他的手腕,艰难的说道。

闻言,苍无念略微放松了点指尖的力度,不过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冷声道:“我数三下,再不拿出解药,本座便送你去见左春深和周武成。”

“三!”

“二!”

“等一等,我答应给你解药,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万俟绯衣急忙喊道。

“你没有资格跟本座谈条件!”苍无念目光一凝,五指便猛的缩紧。

死亡的气息在万俟绯衣的周遭蔓延,此刻的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仿佛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眼神,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苍无念的眼睛似乎变成了令人有些惊悚的灰色,那双眼睛血腥而残酷,冷漠而无情。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死在一个男人手里,怪只怪自己太过自信,以为苍无念定然已被美人椒控制得服服帖帖,所以她才会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而更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她在他的手中,竟然一丝法力也使不出来,若是他不停手,她就只能活生生的被他掐死。

恐惧之感油然而生,求生的本能让万俟绯衣瞬间惊醒,她大口的喘息着,用几乎发不出来的声音艰难的说道:“我……我……给你……解……药……”

苍无念此时双目赤红,若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在,他恐怕根本就听不到万俟绯衣在说什么,这一刻,他真的只想就这样生生的掐死她。

忽然间他想起了画倾城,想起了员峤山。他缓缓的松了手,冷冷的盯着万俟绯衣的脸,心头不由得有些庆幸,他终究没有杀了她。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大的胆子

“咳咳咳……咳咳……”刚得以喘息的万俟绯衣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晌才虚弱的说道:“其实……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药,若是能够发泄出内心的狂躁,毒性很快就解了。若是不能……睡上一夜也就无事了。”

“你确定不会留下后患?”苍无念十分怀疑的盯着万俟绯衣的脸。

“嗯……非要说后患,那就是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毒,理智便会完全丧失,若是无法发泄,便会全身经脉爆裂,成为一个废人。”万俟绯衣老实的说道。

“但愿你没有说谎。”苍无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警告的意味她看得真切。

随后苍无念再次飞身落在了汤池边上,头也没有回的便欲离去。

万俟绯衣就这样呆呆的凝视着他的背影,池中之水打湿了他的月白色长袍,长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那高大挺拔而且十分精壮的修长曲线,这样一副风流身姿,若是没有一张倾世容颜相配,那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就在苍无念的背影马上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之时,万俟绯衣终于咬了咬牙,从池中飞身而起,于此同时她伸手一招,一件银白色的轻薄纱衣被她披在了身上。

“阁主且慢。”万俟绯衣开口叫住了苍无念,可是心中有些许怯意,并不敢离他太近。

“何事?”苍无念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脚步,沉声问道。

“绯衣有个不情之请……”万俟绯衣的语气带着些许小心。

“你想看本座的容貌?”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他想起了他来这里之前青辞跟他说过,万俟绯衣对他的容貌甚是好奇,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带他们去员峤山。

虽说让万俟绯衣看一眼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让他感到十分别扭的是,这样与一个女子达成交易,就好像是让他出卖色相一般,令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是……”万俟绯衣小声的答道。

“为何你对本座的容貌如此在意?”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我……我曾经见过一幅画,那画的意境甚美,画中有一名男子,男子的身形与阁主十分相似。只是不知为何,作画者并没有画上男子的五官容貌。绯衣觉得甚是可惜,所以便想……”万俟绯衣小心的答道。

闻言苍无念不由得眉头紧蹙,他自然是不会相信这毒蜘蛛这番莫名其妙的说辞,这世间男子如此之多,容貌相似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只是身形。但是无论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如此想探究他的长相,这的确都是可以利用的一个条件。

“据本座所查,你来自东海员峤山,对不对?”沉吟了片刻,苍无念才淡淡问道。

万俟绯衣眼中闪过一抹错愕,错愕之后却又染上了一抹忌惮,心头似乎很是挣扎,竟是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看来你是不愿意说了。”苍无念有些不耐,毕竟他体内的灼热和疼痛只是他一直在靠法力苦苦压制着。

“不……绯衣确是来自员峤山。只是不知阁主突然问起这个是为了什么?”万俟绯衣见苍无念似乎马上准备离开,急忙开口说道。

“告诉本座如何能够抵达那个地方。”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这……”万俟绯衣犹豫了,员峤山,那岂是随便什么人想去就去的地方?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她在这世上唯一惧怕的人。当然,或许经过今夜之后,她所惧怕之人会变成两个。

“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若你不愿,本座也不勉强。”苍无念实在无心再与她多话,留下这句话之后,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紫芒,从万俟绯衣的眼前消失了。

万俟绯衣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好半晌才确定她方才看到的的确是一道紫芒无疑,她十分错愕的呢喃道:“古无念,你究竟是什么人?”

离开了天巧府,苍无念很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双脚刚站在院中站稳,便见着妙蓝急匆匆的往厢房的方向跑去。

“妙蓝,何事如此惊慌?”苍无念心下疑虑,便开口叫住了她。

妙蓝一听见苍无念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阁主,您可算是回来了。诶?为什么您全身湿漉漉的?外头没下雨啊。”

苍无念摆了摆手:“无碍,可是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妙蓝这才答道:“青辞域主先前晕倒在了后院的凉亭里,而如月姐姐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袭击,到现在都还处在惊吓之中,除了倾城姑娘,谁也没法靠近她。”

“竟有这等事?”苍无念的声音骤然转冷,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对他府上的人动手?

还未等妙蓝再作回答,苍无念已经一个闪身前往安如月所在的房间了。从妙蓝的话中不难判断,画倾城显然是没出什么事,否则她也无法照顾安如月。只是究竟是谁,居然敢动他的人?

刚走到安如月的门口,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声音听来已经沙哑,想必是哭了许久才会这样。

“出了什么事?”苍无念一步跨进房门,压着怒气问道。

听见声音,画倾城急忙转过头来,对着苍无念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在这里问这些问题。随后她轻轻的拍了拍安如月手,低声道:“如月姐姐,画儿出去一下,很快便回来陪你。”

安如月只是搂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上,双眼目无焦距的盯着床尾,泪水断断续续的从她的眼中滑落,却没有给画倾城任何的回应。

画倾城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起身走向苍无念,将他从门口拉到了院中。

“无念哥哥,你怎么全身湿漉漉的?”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无妨,如月到底怎么了?”苍无念并不想回答,他现在更关心安如月的问题。

“无念哥哥……方才你去哪了?”画倾城更加疑惑了。

“方才……我和青辞发现自己着了万俟绯衣的道,所以我去了天巧府找她拿解药。”苍无念皱了皱眉,沉声答道。

“着了她的道?无念哥哥的意思是,你们之前是中了毒?那解药呢?是否已经拿到了?”画倾城的眼中忧色未减,不过语气之中却好像是有些许了然。

“她说此毒并无大碍,睡上一夜便没事了。”苍无念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先前我只是用法力将青辞公子给打昏了,倒是还没来得及给他把把脉,看来他是中毒了才会这样。”画倾城若有所思的嘟哝了一声。

“是你把青辞给打昏了?你为什么将他打昏?”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我……我和如月姐姐见你跟青辞公子许久不曾露面,如月姐姐心里有些担心,便去后院找你们,我思前想后,担心如月姐姐和青辞公子又起什么冲突,所以后来也跟着去了。只是没想到……”画倾城支支吾吾的,话说一半,脸却红了起来,似是恼怒又似是羞赧。

“没想到什么?”苍无念的声音不由得沉了几分。

“我去的时候,发现青辞公子正在对如月姐姐……那个……我一时慌了神,就将他给打晕了。”画倾城垂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苍无念的面色瞬间变了几变,他一把掰过画倾城的肩膀,有些激动的问道:“你的意思是,青辞对如月做了那种事?”

画倾城的肩膀被他扣得有些疼,不过想到安如月此时的状态,她也能理解苍无念为何如此激动,她只好小声的答道:“嗯……当时周围太过昏暗,我看得也不太真切。不过从如月姐姐的状况看起来,或许,八九不离十了……”

“青辞!你好大的胆子!”苍无念双目赤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无念哥哥,你别这么激动,你方才不是说青辞公子中了毒吗?或许就是因为毒性发作,才会导致青辞公子狂性大发。再怎么说,如月姐姐是受了委屈的,总得让青辞公子对如月姐姐有个交代吧。”画倾城急忙出言劝阻,若是她没看错,此时的苍无念已然是受了那毒药的影响,情绪太不稳定。若是他失手将青辞杀了,那安如月可怎么办?

听了这番话,苍无念狠狠的呼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怒火压了压,沉声道:“随我去看看他,最好是能让他赶紧醒过来。如月不可以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糟蹋。”

画倾城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说道:“无念哥哥,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我去看看青辞公子到底状况如何。”

……

另外一间厢房之内,画倾城细细的替青辞把了把脉,很快她便发现,青辞的脉象和苍无念一样,都让她感受得不真切,这不由得令她心头一惊。想了想,她将一颗生元丹送入了青辞口中。

苍无念也正在此时走进了屋子,他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男子,低声问道:“如何?”

画倾城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了苍无念的身边轻声道:“无念哥哥,你可知道青辞公子的来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真是个混账

苍无念皱了皱眉:“不知,我问过他,他只说迟早有一日我会知道的。说起来我一直对他心存疑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他。”

“我方才替他把了脉,我发现他的脉象跟你一样,都不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若我没有猜错,他应该……也不属于人界。”画倾城小声的说道。

“我早就猜到他不属于人界,只是他究竟从何而来,我还无从知晓。罢了,眼下他何时能够醒来?”苍无念盯着青辞,面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应该很快便能够醒了。画儿担心如月姐姐,先回去看看她。无念哥哥切记不要冲动,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再做决定。”画倾城担忧的叮嘱道。

“如月现在的确需要有人陪,你且先过去吧。在弄清楚他二人的心思之前,我不会对青辞下手的。”苍无念淡淡的应道。

画倾城离去后,苍无念坐在距离床榻不远处的凳子上,他体内的疼痛仍在持续着,不过许是因为适应了一段时间,倒也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知坐了多久,苍无念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青辞,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按照万俟绯衣的说法,“美人椒”毒发之时会做些出什么,取决于中毒之人内心最渴望什么。而画倾城却告诉他,青辞夺去了安如月的清白。照这么说来,难道他一早就对安如月动了心思?

再联想到两人这几日对彼此古怪的态度,苍无念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他们了。

青辞在身体的疼痛之中幽幽转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的身影,男子明明一身月白长袍,可是青辞却仿佛看见了初次见面时男子一身紫金长袍的模样。迷蒙之际,青辞竟是含糊的开口唤了一声:“阿念哥哥……”

阿念?哥哥?

苍无念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突然想起了在盘溪镇的那一夜,当时的画倾城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而当时的她正是将他唤作“阿念”。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会这样唤他。阿念……阿念?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一点也记不得了!

脑中一阵剧痛传来,伴随着他体内正在作乱的“美人椒”,苍无念的双目瞬间赤红起来,他竟是一个没忍住,一掌击碎了身旁的金丝楠木桌。

青辞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也是猛的一个激灵,他这才发现此时在他面前的男子是苍无念,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看起来似乎很愤怒。

“阁主……您这是怎么了?”青辞掀开被子,起身下榻,盯着苍无念略带小心的问道。

“青辞,本座先前问你,是否有在意的女子,你似乎还没有回答完。”苍无念缓了缓情绪,强忍着脑中的疼痛,沉声问道。

青辞愣了愣,本座?看苍无念这态度,是要和他公事公办啊?然而,他有没有在意的女子,似乎跟苍无念此时的怒火没有什么关系吧?不过见他正在气头上,青辞只好顺着他的话答道:“自然是有的,她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女子。”

“那女子现在何处?”苍无念又问道。

“她……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应该……就快回来了吧。”青辞模棱两可的答道。

“她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苍无念的拳头暗暗紧握了起来。

“不是不是,属下并未与哪个女子有过婚约。属下所在意的那个女子也早有了心上人。”青辞急忙摆手否认。

“既然她有了心上人,你对她念念不忘又是为何?”苍无念的面色已经开始变得阴沉。

“她……她是属下的恩人,若是没有她,属下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青辞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苍无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悠悠问道:“除了你的恩人,你心中便再无其他女子了吗?”

青辞的面色变了变,他突然想起了安如月。严格算起来,似乎近日里他想起安如月的次数比想起风湮的次数还多。甚至他觉得自己似乎不久之前还跟安如月在一起,他还很冲动很无耻的想要了她。这难道……是做了一场春梦?

“应该……应该是没有了吧。”沉吟了半晌,青辞最终否定了他对安如月那道不明的感觉。

可是他话音刚落,脸颊之处便传来一阵剧痛,竟是苍无念一个没忍住,一脸寒霜的直接挥起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个畜生!既然你对她没这个心思,为什么糟蹋她!”苍无念低吼一声,似是不解气,拽起他的衣襟不由分说的又是一记重拳打他的脸上。

青辞被苍无念这两拳砸得险些眼冒金星,他急忙挣脱开他的束缚,闪身远离了苍无念几步,揉着脸不解的问道:“阁主,你在说什么?我糟蹋谁了?”

“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还要我来提醒你?”苍无念简直是怒不可遏,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表面上斯文儒雅的书生,竟是那种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账的无耻之徒。

“我……”青辞还想辩解些什么,可是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苍无念脸上的愤怒之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他一直在强调,他糟蹋了什么人。

脑海中又出现之前想起安如月的那一幕,他亲吻她,啃咬她,使劲的折磨她,想要她陪着他一起痛。而画面的最后他好像已经扯烂了她身上的衣服,打算就此占有了她。

难道……这不是在做梦?难道……他真的干出了这些混账事?

“想起来了?”看见青辞变幻不定的面色,苍无念眯着眼,已然是猜到他已经记起了先前的事情。

“阁主,我……不……不可能啊,我记得我当时让她离开的,怎么会……”青辞下意识的摇着头,无措得几乎口不择言。

“本座也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如月起了这等心思。你可知道,万俟绯衣告诉本座,‘美人椒’毒性发作时会做出什么,皆源于此人的内心最渴望什么。没想到,将你放在身边,竟是给如月带来了如此灾难,本座当真是引狼入室!”苍无念一个闪身来到青辞的身前,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

“她,她如今怎么样了?我不想伤害她的,我真的不想伤害她的。”青辞的眼神有些迷茫,表情也僵滞了下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内心最渴望的事情,竟然是去玷污安如月的清白。

“她还没死。”苍无念厌恶的一把将青辞推到了一边,冷冷的说道。

“我……我得去看看她。”青辞的目光闪了闪,抬脚就准备往门外跑去,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该去看看安如月。

“你给我站住。你以为她现在会想见到你?”苍无念沉声喝道。

“那我该怎么办……”青辞茫然的回过头。

“你……对如月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苍无念眉头紧蹙,他的头够疼了,这些个不让人省心的,还尽闹点幺蛾子出来。

“我……”青辞哑然,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他对安如月究竟是个什么心思。画倾城问过他,他亲吻安如月是不是因为喜欢,当时他只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喜欢一个人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可是近几日他每每想到安如月,心中就无法淡定,看见她的时候便忍不住想给她脸色看,看到她倔强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欺负她,想将她的倔强一寸一寸的全都捏碎。

至于今夜,他更是对她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难道……难道他当真是对她起了邪念?

“青辞,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如月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个婢女那么简单,若是你因为她出身低微便想欺负她,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苍无念恨恨的说道。

“阁主,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她现在……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不想伤害她的,我真的没有想过……”青辞颓然的后退了几步,双手抱着头,下意识的捶打了几下。身体之中还有淡淡的疼痛和灼热感,但是此时的他却只想好好的抱抱安如月,好好的安慰她。

“我先过去看看她吧,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先前我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她在哭,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青辞,你真是个混账。”苍无念重重的叹了口气,留下这句话之后快步离开了青辞的房间。

就这样讷讷的看着苍无念走了出去,青辞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糟透了。他细细的回想着,在他这一千多年的生命里,只出现过三个最令他在意的人,一个是他的母亲,另外两个便是风湮和苍妄。

苍妄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喜欢他的翎儿姐姐,那时候他还年幼,不明白苍妄的意思。后来他觉得,他应该是喜欢风湮的,但是那种喜欢,应该更多的只是仰慕而非爱慕。风湮是如此的尊贵,如此的高不可攀,这世上除了苍妄,又有哪个男子配得上她?

第一百八十七章 疯了吗

当风湮已经成为了一个烙印留在了他心里之后,他便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女子值得她多看一眼了,偶尔的他也曾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孤独一生直到终老。可是他当真不想像自己的父亲那样,身边围绕着无数的莺莺燕燕,虽然有很多女人,但是终日只是纵情声色,根本不知真爱为何物。在青辞看来,那样的男子当真是可悲可怜的。

可是他不明白,安如月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她那么笨,又不知道温柔,甚至论姿色,把她放在修罗界中也就是平平。她唯一吸引他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的眼神,那为了苍无念的安危而发自肺腑的关切的眼神,还有为了不屈服于他而表现出来的倔强的眼神。

“自不量力,却又倔强。安如月,难道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我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青辞仰着头,呆呆的望着屋顶的房梁,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

苍无念回到了安如月的房间,见她还是同先前一样,眼神有些呆滞的不知在看什么,时不时的流下眼泪,低低的啜泣着。

“她,一直没说话吗?”苍无念皱了皱眉,将画倾城拉到一边,小声的询问。

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许是青辞公子今夜对她所做之事造成了太大的刺激吧,她身上还有伤,可是她却不让我碰她,我都没法给她上药。”

“胡闹!”苍无念恨恨的低骂了一句。

“无念哥哥,如月姐姐现在的情况让画儿很是担心。画儿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案例,有些人因为受到刺激过大,事后一直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从此之后便会变得痴痴傻傻,再也无法恢复正常。虽然……如月姐姐并不属于人界,但是画儿觉得,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八九不离十的。所以……所以……”画倾城一脸的愁苦与担忧,不仅仅因为安如月是苍无念最亲近的人,还因为这些日子的接触,画倾城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好姐妹。

“那现在该怎么办?”苍无念无奈的问道。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只有青辞公子才能帮助到她。”画倾城答道。

“不行!”苍无念下意识的就否决了,“如月虽是婢女,可我从未将她看作是下人,我决不允许他再次伤害她。”

“让我试试吧,我不会伤害她的。”苍无念话音刚落,青辞的声音便传进了二人的耳朵里,随即苍无念和画倾城都看见一脸颓色的青辞正朝着房间里走来。

一看见青辞,苍无念心中的怒火又是一阵升腾,他恨恨的握了握拳,压着声音怒斥道:“青辞,我警告你,离如月远一点,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青辞闻言竟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而是十分恭敬的对苍无念作了个揖:“阁主,我一定会她负责的,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属下还有些心愿未了,待到属下了却了心事,若是她还是无法原谅我,到时候……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见青辞如此正色的说出这番话,苍无念居然一时间哑口无言,就是因为他并未想过要他的命,所以才会如此的愤怒与焦灼,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才算圆满。而如今青辞竟然说要以死谢罪,这反倒让他更是无所适从。

“青辞公子,如月姐姐就拜托你了。她现在的情绪需要发泄,若是她愿意同你说话,即便是打你骂你,也希望你能够多加忍耐。若是她看见你仍旧是如此麻木,恐怕麻烦就真的大了。”画倾城面带忧色的对着青辞欠了欠身子,心情有些七上八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青辞还算是个肯负责任的男子,这一点让画倾城的心中微微有些安慰。

苍无念皱着眉,还想再说些什么,画倾城却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他拉到了门外,轻声道:“无念哥哥,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他们二人的事情,只能他们自己解决,我们留在这里,反而只会碍事。”

苍无念重重的吐了口气,他不理解这些复杂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他觉得画倾城说得没错,感情这种事,外人终究是插不上手的,他跟画倾城之间,不也是如此吗?

画倾城将苍无念一路拽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扣住他的手腕细细的为他诊起脉来。

苍无念有些不解的问道:“画儿,你这是做什么?”

画倾城白了他一眼,半晌之后收回手,有些不悦道:“你不也中了毒吗?我这不是得替你好好瞧瞧。你不知道你先前看起来有多奇怪,好像随时要吃人一样,凶神恶煞的。”

“我……什么时候凶神恶煞了?”苍无念一头雾水的问道。

“就是先前你看向青辞公子的眼神啊。若不是知晓你体内没有觉魂,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中意如月姐姐,才会对青辞公子如此敌视。”画倾城撇了撇嘴,语气之中竟是有些酸溜溜的。

“你这小丫头,脑子里想些什么呢?”苍无念顿时哭笑不得,“我从出生起,如月就一直贴身伺候着我。那时候我的觉魂尚在,所以我对她的感情是有记忆的,虽然失去觉魂之后,那种感觉消失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些年我一直佩戴着丹青灵玉,所以那种感情虽然模糊,但我依然有印象。她跟母亲一样,都是我的亲人,看到她们受到伤害,我自然会愤怒。”

画倾城认同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无念哥哥,我觉得你最近似乎变了许多。之前我觉得你总是一脸淡漠的模样,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最近……你好像变得容易动怒了,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

画倾城这么一说,苍无念的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那不仅仅是动怒,有好几次他甚至是动了杀念。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时候,他猜到应该是丹青玉给他带来了负面效应,若是不找出应对之法,他害怕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会真的变得残忍无情。

见苍无念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画倾城心中一疼,急忙拉过他的手,轻声道:“无念哥哥可是毒性又发作了?不如我给你煎一碗安神汤,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女子的手有些凉,但是触感十分的柔软,加上她此时眉眼之间的关切之色,让苍无念忍不住心神一荡。原本体内的疼痛与灼热他已经勉强压制住了,可这一刻却又突然爆发了出来。他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青辞之前会对安如月做出那样的事。因为他现在也有了这样的感觉,那种疼痛太寂寞,让他忍不住想要拉着另外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沉沦。

“画儿,你快走。我……我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让我安静的呆一会儿,你不要靠近我。”苍无念咬着牙,一把甩开了画倾城的手,有些艰难的说道。

画倾城的手就这样被他甩开,心里突然间有些委屈,但是看见苍无念痛苦而又严肃的神色,她已经心下了然——他和青辞中了一样的毒,或者可能会做出一样的事,他一定是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安如月,为了不伤害自己,他才狠心让自己离开。

可是……她知道她和安如月不一样,安如月是被迫的,而她,她是自愿的。

画倾城自嘲的笑了笑,她替他们把过脉,虽然感受得不十分真切,但是那毒药的药性她却也知晓了七八分。此毒无非就是激发和膨胀他人体内最阴暗最狂暴的那一面,最好的解法就是让对方身体内膨胀的力量得以宣泄,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奸淫掳掠,随着内心最渴望的想法去做,这毒便解得畅快淋漓。

若是强行压制住了,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恐怕日后对于迷惑心智的药物的耐受性就会变得很差,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走火入魔,或者是经脉爆裂。

而如今的苍无念强行的压制着体内的毒性,不想被毒性所控,画倾城着实不忍他受这样的折磨。依着她的猜测,苍无念今夜的情绪看上去很容易失控,恐怕他最阴暗狂暴的那一面应该是杀念。但是如今他面对的是自己,那杀意应该是无从说起,所以……他现在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思,画倾城心中已是了然。

她突然想起了她身中“一夜笙歌”的那一次,当时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热险些让她的经脉寸寸爆裂,她知道那种痛苦,若是没有苍无念,她只恨不得有谁一刀给她个痛快。

叹了口气,画倾城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苍无念看着她的背影狠狠的握了握拳,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大大出乎了苍无念的意料,只见画倾城走到了门口,一把关上了房门,还将门闩给闩了起来,随后又将屋内的烛火全部给吹灭了。

苍无念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这丫头,疯了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园春色1

紧接着,一个微凉但却柔软的身体冷不丁的投入了他的怀抱,女子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娇柔而羞赧的轻声道:“无念哥哥,画儿不忍心看着你痛苦。画儿与如月姐姐不同,这是画儿自愿的。”

“画倾城,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苍无念狠狠的吸了口气,沉声怒喝道。他已经压抑得很辛苦了,她这样做,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无念哥哥,对不起,不要怨画儿。”画倾城低低的呢喃,她不想他痛苦,她不想他自责,她更不想他怨恨她。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决定。

自从她知道了画魂的秘密,她的一颗心就始终难以安宁下来。前路有多少凶险,她不知道,苍无念还能陪她多久,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归根结底,她始终还是有着寻常女子的心思,想和自己心爱的男子白头偕老。

或许所有的人都认为,苍无念没有觉魂,辜负了她的一番痴情,包括她自己,一度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因此委屈过,伤心过,甚至绝望过。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没有了这样的想法,爱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或许苍无念无法回应她的感情,他的内心比她还要苦闷。她可以因为爱他而下决心将自己完完全全的都交给他,而他却是想要付出,都无从下手。

就在今夜,画倾城甚至觉得自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他已经够痛苦、够孤单的了,而她却要他在根本不知情为何物的情况下与自己春宵一度,若是有朝一日他的觉魂得以重塑,他会不会因此而恨她?

可是,她不想管这么多了,她明白,她爱他,无论结局怎样。

一滴泪水悄然划过脸颊,可是画倾城的嘴角却微微扬了扬,她向来都是决定了便义无反顾的性子,哪怕明知道前路多舛,哪怕明知道会受伤害,去做了,就不会再计较得失了。

想通了这一切,画倾城就没有再犹豫。她之所以熄了灯,也只是担心自己会害羞。如今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反倒让她放松了许多。她略微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摸索到了苍无念的脸颊,随后她的唇便轻轻的印在了他的唇上。

“画儿,我们不能这样。我会害了你的!”苍无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鼻尖传来画倾城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可是他的内心却在绝望的咆哮着。

画倾城并没有听见他内心的嘶吼,而是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身子紧紧的贴着他,与此同时有些笨拙的将自己的丁香小舌探入他的口中。

苍无念体内的疼痛和灼热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如果再不宣泄,他恐怕自己真的会经脉尽断。他的全身都在颤抖,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挣扎。

可是最后,所有的挣扎都湮灭在身体的痛苦之中,他眼下只想将怀中的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别的什么也不想了。

一把将女子抱起,黑暗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障碍,他就这样抱着她毫不费力的走到了床榻之前。两具躯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可是谁也不愿将谁松开。

一开始,苍无念还能勉强掌握自己手上的力度,可是渐渐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只觉得身下的女子很柔软,皮肤有些冰凉,让他感觉很舒适,让他忍不住撕扯掉两人之间的阻碍,忍不住狠狠的揉搓她每一寸的细腻光滑。

“阿念。”就在苍无念闭上眼,想要放纵自己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女子的声音。

苍无念顿时一个激灵,这个声音他听过,正是来自那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画倾城。

“画儿?不,你不是画儿。你是谁?”苍无念在自己的脑海中看见了一个女子,那声音正是从那女子的口中传来的。女子的样貌分明是画倾城,可是她无波的双眼深邃而悠远,跟画倾城那清澈见底的单纯完全是两种模样。

“阿念,终究,我们还是又走到了这一步。”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的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种触感,和画倾城的一样,可是为什么她明明清冷的眼神之中却潋滟着深深的眷恋,就好像她对他的爱绵延了几世那么长。

苍无念有些迷蒙,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了女子抚在他脸颊上的手,她的手和画倾城一样的柔软,一样的冰凉,让他分不清楚,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阿念,我们都曾下决心将彼此遗忘,可终究……我还是深爱着你,而你也未曾真正忘记过我。这大概,就是你我之间的宿命吧。”女子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忧伤。在她的眼中,苍无念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和画儿长得一模一样?”苍无念有些茫然,他拥抱和亲吻着的人明明是画倾城,为何闭上眼睛,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她。

“我就是她,但她还不完全是我。阿念,还记得上一次的意念神交吗?”女子浅笑着问道。

说起这个,苍无念的面色忍不住变了变,他只是失去了觉魂,又不是失忆,那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等等!

“你知道那一次的意念神交?”苍无念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若是这样,那一次在意念之中与他翻云覆雨的女子究竟是谁?另外,什么叫做“我就是她,但她还不完全是我”?

女子淡然的笑了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阿念,想做便做吧。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我,真的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伴随着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苍无念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模糊之间,他又见到了与画倾城意念神交时出现的那一幕,只不过这一次,是画倾城温柔的配合他,任他予取予求;而他就像是不知餍足那般,彻底的失了控,放任自己狠狠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另一头,安如月的房间内。

画倾城拉着苍无念离开之后,青辞在独自在门边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是决定要对安如月负责,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刺激到安如月。

“青辞啊青辞,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如今干出了此等禽兽不如的勾当,她便是要剐了你你也得忍着,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青辞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将自己骂了个透彻清醒,这才抬起步子朝着床榻之处走去。

床榻上的女子依旧目无焦距的望着床尾,两只明亮的眼睛也因为哭了许久的缘故显得有些红肿。这一刻,青辞忽然觉得自己混账极了,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将一个平日里顽皮率性的丫头变成了现在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安如月……”青辞小心的低唤了她一声。

许是声音太小了些,安如月似是没有听见,连眼皮也未曾眨一下。

“如月,是我……我是青辞。”见安如月没有反应,青辞又轻唤了她一声,与此同时,他伸出手,想要将她的手握入自己的掌中。

也不知是那一句“我是青辞”惊动了安如月,还是她的指尖感受到了他温度。安如月竟是如同碰到了滚烫的烙铁一般,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她的眼中带着痛苦些许惊恐,不断的向床榻的角落挪动自己的身子,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泪水汩汩的从她的眼中流出,哑着嗓子哭喊道:“不要……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如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你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她眼中的惊恐刺痛了他的心,她竟然如此害怕他。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安如月捂着脸哭喊着,她不想见到他,一点也不想。

“你受伤了,得上药,帮你上完药我就走,好吗?”青辞像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的哄着安如月。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你走,你滚出我的房间,我不要见到你!”一说起上药,安如月就觉得自己的背脊疼痛难当,他当时对她那么狠,怎么就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受伤呢?

许是因为青辞体内的余毒还未完全解除,许是因为安如月那个“滚”字触痛了他,青辞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股邪火油然而生,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他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抓起床边上画倾城留下的药,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安如月从床角捞进自己的怀中,打开瓶盖便准备往她的手腕上涂抹。

可是安如月却被他这个举动给吓坏了,她本能的便开始挣扎,但是一挣扎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她破口大骂:“青辞,你这个畜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两园春色2

“我想怎么样?我想你老老实实的让我帮你擦了这药,这样很困难吗?”青辞强压着怒气说道,若不是怕弄疼她,他定要将她压在身下让她服服帖帖的动弹不得。

“弄伤我的是你,假惺惺要来替我上药的也是你。青辞,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安如月哭骂着,她很想捶他打他,可是她现在身上到处都疼,疼得她几乎没有力气。

听见她说恨他,青辞的心不由得紧了紧,他发现自己居然很在意,她怎么可以恨他呢?再怎么说……她已经属于他了啊。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青辞下意识的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之前,他的声音已经传进了他自己的耳朵里:“安如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安如月怔住了,这个书生,方才说,他喜欢她?

可是很快安如月就联想起他在她身上,那样欺负她的时候,他的口中分明在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翎儿。她不知道她是谁,但是那种无意识的低喃,只能说明那个女子在他的心目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分量。

见安如月终于是安静了下来,青辞的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爱护你,不会再伤害你了。”

安如月有些迷糊了,他的确是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没错,可是听青辞这语气……负责?保护?爱护?他是打算因此便娶她为妻吗?

见安如月依旧没有说话,青辞轻轻的将她扶正,伸出手打算撩开她的衣襟,看看她身上的伤势到底如何。

可是这个举动却是惊得安如月下意识的就将双手护于胸前,她紧张的盯着他,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乖,让我看看,不然我怎么给你上药?”青辞轻轻的抓着她的手,略显讨好的说道。

“不行!凭什么要让你看?”安如月还是死死的护着自己的胸口,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

青辞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为什么不能看?”

安如月先是一愣,随后她便明白了为什么青辞之前会说要对她负责。想必,一定是画倾城误解了什么,然后他又从画倾城那里误以为他已经与她发生了些什么。原来,先前那些事,他并不完全记得。

“我们之间……还没有到那一步。如果你只是因为我的清白想要对我负责,那就不必了。”安如月的神情忽然之间变得很是落寞,比起她的清白,他伤害到的还有她的身体,她的尊严,以及,她那颗已然对他倾动的心。

“你的意思是,我们……我没有对你做……那种事?”青辞疑惑而小心的问道。

“是,你没有。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吗?恭喜你,不用强迫自己对我负责了,我就当是被疯狗咬了,这样总可以了吧!”青辞的态度和表情落在安如月的眼中就像是死里逃生一般的如释重负,瞬间就激起了安如月心中的怒火。

青辞微微一愣,随后不怒反笑:“安如月,会出言挤兑我了?不错,看来你已经没事了。”

安如月并不知道青辞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依旧犟着脾气说道:“是,我没事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谁知青辞却是眉头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没事了,那就把药上了。至于责任,我说过要负就会负责到底,若是你觉得我没有必要这么做,那么我不介意让一切变得有必要。“

说着,青辞竟是一把将安如月揽进了自己的怀中,直接将药粉倒在了自己的手上,顺着她的领口便将手探进了她的后背。

“青辞,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色胚,你这无赖!”背上火辣辣的疼,加上男子掌心灼热的温度,安如月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是,我就是色胚,就是无赖。安如月,你要是再乱动,我现在就办了你。”青辞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将脸凑近她的耳边,与此同时他抚她背上的手也微微用了用力。

安如月呜咽了一声,疼得趴在了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趴在他的怀里,让他感觉有些心疼。他俯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如月,告诉我,你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闻言安如月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他与其问她身上哪里还有伤,还不如问她身上有几个块完好的地方来得更合适些。除此之外,她最受伤的应该是心啊,她很想问问他,他口中的那个“翎儿姐姐”到底是谁,可是她又不敢问,因为他方才说,他喜欢她。

安如月明白,青辞会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对自己有那么点好感,但是那种好感到底有多深,恐怕得打个问号了。她害怕她问起那个翎儿,青辞便会回忆起与那个女子有关的一切,可能会就此连对她的这点好感也都斩断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清楚自己对一个男子的心思,虽然来得很突然,叫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是对他动心了。

所以这一份还如同刚出生的嫩芽般需要保护的感情,她不敢随便的去询问他什么,至少他现在愿意好好跟她说话了,他对她,还是有温柔的时候。

“我……没事了,不如你将倾城姑娘唤来,让她给我上药就行了。”安如月心下悠悠一叹,轻轻的撇过头,小声的说道。

可是男子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她将脸撇向一边,男子的脸也随着她一同跟了过去,那轻柔又带着些暗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又在她的耳边响起:“说你笨你还真别不服气,倾城小姐姐此时正跟阁主在一起,你将她唤来,岂不是坏了两人的好事?”

“这……”安如月愣了愣,青辞所言似乎挺有道理,可是……安如月猛然一惊:“不行啊,他们……万一小王子一个没忍住,对倾城姑娘做了那种事,倾城姑娘就性命堪舆了!”

青辞无奈的笑了笑:“放心吧,阁主不是那样的人。乖,别乱动,安安心心的让我给你把药上了。”

听了青辞的话,安如月细细想了想,自家小王子似乎真不是那种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忍耐力的主,否则那一次画倾城中了“一夜笙歌”,怎么可能还是完璧之身。

见安如月似乎是想明白了,不再挣扎了。青辞的嘴角勾了勾,伸手轻轻的将她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她的皮肤本该是洁白光滑的,可是如今后背上却是大块大块的淤青,甚至在脊骨之处还有一道刺眼的血痕。

青辞的目光忍不住凝了凝,心也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那毒蜘蛛的毒药果然厉害,竟然可以让他如此丧心病狂的去蹂躏一个女子。

感觉到男子的顿滞,安如月的脸不由得一热,低声道:“看够了没有,快点上药吧。”

青辞这才回过神来,将药粉轻轻的洒在她的伤口上。可是药粉一接触到伤口,安如月的身子就是一僵,忍不住“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疼啊。

见安如月痛苦的模样,青辞眼神微微黯了黯,他伸手轻轻的勾起了怀中女子的下巴,轻轻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而他另外一只手的动作也没停下,接着在她的背上撒上药粉。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很大程度的转移了安如月的注意力,背上的疼痛感远不如她口中属于他的气息来得有冲击力。虽然她知道她们现在这样有些危险,可是这样温柔的青辞,让她感到心头欢喜。如果他是因为喜欢她而亲吻她,更甚至是就此要了她,她想,她恐怕没有魄力再拒绝。

原本青辞吻她的目的,也的确只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可是过没多久,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体内先前残留的隐隐的疼痛似乎又有膨胀的趋势,而两人周遭的空气也随着这个吻变得有些灼热起来,安静的屋内他们能清楚的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行,不能这样!青辞的心头猛然一惊。他是有些喜欢她没错,但是他不想因为这尚未到火候的喜欢便与她颠鸾倒凤。而且他知道,他现在对她欲望大过感情,他绝不能像他父亲那般,绝不!

思及此,青辞缓缓的离开了她的唇,轻声说道:“早些休息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安如月略有些疑惑,不过心头也是莫名的松了口气,毕竟之前他那样粗鲁的对待她,还是让她的心里有些疙瘩的。现在他对她袒露了心迹,或许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冲动吧,可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矛盾又复杂。安如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等到他全心全意爱上自己的那一天,但是他们终归是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想要回头显然是不可能了。

哎,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即便走不到最后,起码她这两百多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这么想着,安如月淡淡的笑了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青辞的怀里。

闭上眼,周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让她有一点点痛,却又有些安心。

青辞,你真是让我好矛盾,可是……我似乎已经将自己的心陷进去了……困意袭来之时,安如月在心头轻轻的呢喃着。

第一百九十章 新的一页

翌日清晨,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画倾城迷糊之间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了一片血红色的花海,花朵的形状就如同她曾两次与苍无念一起放过的那种河灯。她顺着花海中间唯一的一条青石路一直走,发现路的尽头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只小木船。

船上的摆渡人将她一路送到一座青石桥边,在桥头之处,她看见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身姿窈窕的女子,女子的身后是一个身穿紫金长袍挺拔修长的男子。那男子似乎是在跟女子说话,可是画倾城却听不见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而且从头到尾,那女子都未曾回过头。然后,女子便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最终消失在桥的尽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画倾城没有看见两人长得什么模样,也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悲伤,那种悲伤像瘟疫一样在心中溃散开来,又痛又压抑。她很想开口叫那个女子等一等,问问她和那个男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就连分别也不愿意再回头看男子一眼呢?

就在她想要开口呼唤的时候,却是猛然惊醒了。

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画倾城松了口气,可是心头仍是有些发堵。细细的回想着梦中那一男一女,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是到底在哪见过呢?

“在想什么?”苍无念的声音轻轻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呃,无念哥哥,你已经醒了啊?”画倾城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他果然一瞬不瞬的正盯着她。

“刚醒一会儿,发现你的面色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你身子不舒服。”苍无念的话语有些顿滞,似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不好意思。

说起“身子”,画倾城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她的脸刷的就红了,薄薄的锦被之下,她和苍无念的身上都未着寸缕,而她的一只手臂还搂在他结实的腰上。

“啊——”画倾城忍不住失声惊呼,不过刚喊出声,她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此时天色尚早,她如此大喊大叫,岂不是得将府上的人都给引来。

“无念哥哥,我们昨晚……”画倾城红着脸,小声的问道。

“昨晚……你不记得了?”苍无念挑了挑眉,语气之中带着少有的戏谑之意。

闻言,画倾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听说过,女子初次经历这种事情,身下是会痛的,可是她现在浑身上下都痛,这可怎么判断?她隐约只记得,苍无念将她抱上了床榻,一开始还算是小心温柔,可是到后来他的动作便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粗鲁,好像要将她的每一寸骨骼都捏碎一般。

然后就在他撕扯掉他们身上的衣物的时候,她的意识就陷入了模糊之中,隐约之间她觉得他似乎是已经实实在在的占有了她,可是那种感觉又不大真切,好似做梦一般。

“我……我记不清了。”画倾城有些颓然的说道,如果她真的就此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他,那她恐怕会是这世上最糊涂的女子了,与心仪之人的初夜,她竟然可以没有印象。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低声说道:“我很庆幸最后那一刻,我没有要了你。”

“什么?为什么?无念哥哥就如此不待见画儿吗?”画倾城先是吃惊,转而很是受伤的问道。

“画儿,你难道忘记了?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若是我这样便要了你,只会害了你的性命,以后万不可这么做了。”苍无念抚了抚她的发丝,有些责怪又有些心疼的说道。

“会害了画儿的性命?此话从何说起?”画倾城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苍无念刚想回答,可是忽然面色一变,立刻闭了嘴。看画倾城此时迷茫的表情,恐怕她还并不完全了解“魂牵梦萦”,否则她昨夜也不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了。

“我是怕,我会不小心伤害了你。毕竟昨夜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以后我若是再出现失控的情况,你一定要远离我,明白吗?”苍无念心下一叹,转念之间便换了个说辞。

知道苍无念定是有事瞒着她,但是画倾城仍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她明白,他必然是为了她好的。只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让她放任他独自承受痛苦,她终究是办不到的。

“对了,也不知如月姐姐和青辞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画倾城猛然一惊,昨夜她与苍无念发生的那些全都是意料之外的事。现在都过去一夜了,也没人来个消息通知一下她。

苍无念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便穿好了衣裳,怕画倾城尴尬,他小心的起身,将锦被替她盖好,随后离开了房间,在屋外候着她。

见苍无念离开,画倾城这才松了口气,她悄悄的将被子掀开,看了看身下的褥子,的确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只不过她的身体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零零散散的斑驳淤青,可见苍无念昨夜的确是失控了。

可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后面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她隐约之中的确是看见了自己与苍无念抵死缠绵的模样,难道又是意念神交?可是即便是意念神交,她也不该记不清啊。

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画倾城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在发烫,一个女儿家,怎么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情。她赶紧起身,找了套干净的衣裳替自己换上。

两人来到安如月的房门口时,正好看见青辞开门从屋子里走出来。画倾城心头一跳,难道昨夜青辞一直没有离开过?那这样的话……他们该不会……

苍无念则是面色一沉,满面愠色的瞪着他。

青辞先是一愣,随后尴尬的笑了笑:“阁主,倾城小姐姐,这么早啊!”

“你跟我过来。”苍无念皱了皱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院内走去。

青辞心下一紧,对着画倾城说道:“那个,如月已经醒了,倾城小姐姐进去陪陪她吧。”说完,他赶紧追着苍无念往院中跑去。

“如月?叫得这么亲切了?该不会真的……”画倾城有些疑惑的盯着青辞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看这情形,两人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当真令人遐想无限啊。

窃笑了一下,画倾城这才走进屋去,抬眼便看见安如月刚刚才将里衣给穿上。

“呃,如月姐姐……你……没事了?”画倾城有些尴尬的问道。

安如月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嗯,没事了。”

画倾城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小声的问道:“青辞公子昨儿一夜都没离开过?”

安如月的脸微微红了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先前那样对你……你心里不怨他?”画倾城试探着询问道。

闻言,安如月的面色微微僵滞了一下,不过转瞬间却变得更红了,沉吟了片刻,她才低声说道:“先前,自然是怨他的,不过更多的,大概是心头伤感,觉着……我已然对他动了心,而他却在没有袒露心迹的情况下那样对我,让我一时半刻难以接受。”

“那后来呢?青辞公子可对你表明了心迹?”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安如月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昨夜说,他喜欢我。可是我心里清楚,他的心中应当还有另外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女子。想来他会说喜欢我,应该多少是有些冲动了,我知道,他先前也只是为了对我负责,才会前来安慰我。”

“且不论他是否一时冲动对你表白心迹,就单单他占了你的身子,自然就是应该对你负责的啊。”画倾城忍不住嘟哝道。

“你们……似乎误会了什么。他……并没有对我做出那种事。”安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啊?”画倾城惊疑,“难道,昨夜是我看错了?我明明看到他……”

安如月苦笑了一下,拍了拍画倾城的手:“说来昨夜得好好谢谢你,若是你没有来,恐怕他就真的会对我……罢了,都过去了。我想,他心中是有我的,只是那分量或许还太轻。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的身子他看也看了,这个责任,我定是要他承担的。”

闻言,画倾城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月姐姐能想明白便好。你是不知道,昨夜我将你从凉亭带回来,你一直哭泣,却不肯言语,当真是把我吓坏了。”

“真是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昨夜……我怕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毕竟,从未有哪个男子那般对待过我,我当时的心里除了惊慌,更多的是害怕,我害怕他对我只是一时的情欲,也害怕他因此而疏远我。”安如月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挂着浅浅的惆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车马出行

“如月姐姐,别担忧了。那书生如今既然说了他喜欢你,想必他一定是发现了如月姐姐的可爱之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全身心的爱上如月姐姐的。”画倾城脸带笑意,十分真诚的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来历肯定不简单,若是说他没有什么过去,我自是不信的。我不求他能将过去遗忘,只希望在他以后的生命中,有我的一席之地。”安如月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正是她经历了这一夜想明白的事。

虽然她在修罗界的时候也算得是身份极高的婢女,可是她明白,婢女终究是婢女,这样的出身的确是低微。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了曼沙和苍无念这样的主子,能纵容她的一些小性子。但是对于感情之事,她真的没有过任何打算。

尽管苍无念这个后盾给了她很大底气,但是她明白,以她的身份和能力,想要嫁给一个十分优秀的男子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便真遇到了那样的男子,恐怕对方也是免不了三妻四妾,自己终究只能是做小。

由于她潜意识里对男婚女嫁的期许就不高,所以当她遇到了青辞,当她发现自己对他动了心思,无论他对她做了什么一时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她觉得自己都能够慢慢的去接纳,只要他心中有她的一点位置,她想,她当是满足的。

当然,安如月这样的心思若是被青辞知晓,恐怕会气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虽然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子动心,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原则,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遇到那样一个女子,无论对方身份如何,他定然会对她从一而终,就像苍妄对待风湮那样。他绝对不会如同自己的父亲那般,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遭殃。

此时,屋外的院落之内,苍无念正一脸冰寒的盯着青辞,盯得他着实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赔着笑脸开口打破这僵局:“阁主,这马上就要到夏天了,您这身上的气息还停留在寒冬腊月,不大合适吧?”

苍无念冷哼一声:“收起你那套油腔滑调。你是不是一夜都跟如月呆在一个屋子里?”

青辞的心脏微微紧了紧:“呃,属下的确是……一直跟她在一起。”

闻言苍无念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我昨夜应该提醒过你,不许你再伤害她。”

“我……阁主,我要怎么做您才能相信我真的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我和她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青辞十分无奈的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苍无念的面色变了变,怀疑的问道。

“当然了,这是如月亲口告诉我的。至于后来我也只是陪着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若是她愿意,我以后都会这样陪着她。”青辞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

“青辞,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强迫你。但是有一点我要郑重的提醒你,如月是我的亲人,你们若是对彼此有意,我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任何事。但如果你无法对她的未来负责,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苍无念十分严肃的说道。

“阁主过虑了,我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过去,身家也是清白干净。经过昨夜之事,我想,我是喜欢如月的,这跟她是什么出身没有任何的关系。从今往后,我愿意一直陪着她照顾她,只要她不负我,我也绝不会负她的。”青辞十分郑重的说道。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苍无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欲转身前往安如月的房间。

只不过他们一抬眼,便看见了已经收拾妥当的安如月正和画倾城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依我看啊,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你说是不是啊如月姐姐?”听见了青辞最后那句话,画倾城挽着安如月的胳膊,笑盈盈的说道。

“倾城姑娘尽会取笑我。”安如月的脸红了红,有些不甘心被画倾城如此揶揄,转而说道:“要我说,倾城姑娘以后唤我‘如月’便可,以你跟小王子之间的关系还唤我‘姐姐’,我岂不是占了小王子的便宜。”

被安如月反将了一军,画倾城的脸也不自觉的红了红,嘟哝道:“我跟无念哥哥……哪有什么关系可言啊,又不像你跟青辞公子。”

还未等安如月接话,青辞大步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如月说得不错,以后倾城小姐姐也别老称呼我为‘公子’了,就叫我‘青辞’便是。说起来我倒是也很期待,等倾城小姐姐成为真正的画魂,替阁主重塑了觉魂,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小姐姐一声‘阁主夫人’了。”

“你们……哼,知道你们两个如今是一条心了,尽合起来欺负我。”画倾城红着脸的跺了跺脚,佯装不悦的推搡了安如月一把,直接将她推进了青辞的怀里,还顺带冲着他们吐了吐舌头,然后两步蹦到了苍无念的身边。

苍无念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安如月一脸羞赧的靠在青辞的怀中,他的心不知怎么的,有些轻松,又有些怅然。

那一份轻松,是为了安如月。未来的路很长,若是真的有不可抵御的危险,有人能够帮他照顾安如月,他也就少了一份牵挂了。至于那一份怅然,自然是为了画倾城,他们的命运早就联系在了一起,他定是要对她负责到底的。只是,终究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他才能如同青辞对待安如月那般,切实的给画倾城一份因为喜爱而承诺的责任。

在心头暗暗叹了口气,苍无念淡淡的说道:“今日,我打算去一趟千阴山。你们三个便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千阴山?那是什么地方?”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安如月闻言微微一怔,问道:“我们不是准备动身前往员峤山吗?这个时候去千阴山做什么?”

青辞则是皱了皱眉:“那毒蜘蛛不肯给我们指路?”

“我给了她三天的考虑时间,但是这三天我也不能闲着,若是最后她不答应,恐怕还是得靠季子安了。”苍无念答道。

“可是,阁主这样去找季子安,难道不怕他知道画族的秘密吗?”青辞略显担忧的问道。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并没有丝毫的用处,若是他真的有心觊觎,那便各凭本事吧。”苍无念将双手负于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傲然。

“属下与阁主一同前去吧。毕竟……那季子安究竟是敌是友还并不十分明朗。”青辞正色说道。

苍无念刚想拒绝,却听见两个女子也一齐出了声:

“如月也要一同前去。”

“画儿也要陪着无念哥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外出郊游。”苍无念皱了皱眉,有些无语。

“正因为无念哥哥不是去郊游,画儿就更要陪着无念哥哥了。无念哥哥难道忘记了,离开斩魔宗的时候,姑姑和洛凡前辈可是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你的。”画倾城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啊小王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安如月附和道。

青辞无辜的耸了耸肩:“阁主,您就从了吧,此乃民心所向。”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一同去吧。”

用过早膳,四人便准备动身前往千阴山,原本苍无念是想直接动用法力,却是被青辞给拦住了:“阁主,你体内的魂魄才重伤初愈,这两天动用法力的次数实在过于频繁了些。既然你给了万俟绯衣三天的时间,我们就不必这么着急了,此处前往高丝国南端倒也不算很远,不如我们便车马出行吧。”

“青辞这个建议不错,无念哥哥这两日动用法力的次数的确是太过频繁了,既然千阴山离这里不远,我们还是乘坐马车吧。”画倾城很是认同的点头说道。

“好吧,就由着你们吧。”苍无念挑了挑眉,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不得不说,身边有人关心他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出乎苍无念意料的是,青辞给他们此番出行找来的“车夫”不是别人,而是曾经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左右护法——黑奎和黑耀。

“属下见过阁主、如月长老、倾城姑娘!”两兄妹见到苍无念等人,立刻从马车上下来,对着他们躬身行礼。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看向青辞,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要他给他个解释。

“嘿嘿,阁主,您别这么瞧着我嘛。他们两个再怎么说也跟在您身边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昨夜不是还说天退域和天魁域域主的人选让属下来定吗?这不,我便将这两位新任域主带过来让您瞧瞧。”青辞嘿嘿笑道。

苍无念的面色变了变,黑奎见状急忙说道:“阁主,请再给我兄妹二人一次机会。我二人定当为阁主孝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本座眼里容不得沙子,既然你们以前是替古问天办事的,那过去的事本座便不追究了。从今往后,你们只能效忠于我,否则……”苍无念盯着面前的二人,声音沉着而平静的说道。

只不过他的“否则”还没说完,青辞就在一旁挥了挥手,大喇喇的说道:“否则不用阁主出手,本长老便先解决了你们。”

第一百九十二章 巫藤老祖

闻言,黑奎和黑耀立马齐齐单膝跪地,字字铿锵:“属下誓死效忠阁主!”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黑奎和黑耀负责驾车,苍无念四人则是安逸的坐进了马车宽敞的车厢内。一路南下,直至傍晚,一行六人终于是抵达了千阴山外围。也不知是不是这座山过于诡异危险,这外围的方圆百里竟是连一个村落都没有。

“阁主,再往前十里便是千阴山脚了,我们是要继续前行还是在此处歇息一晚,还请阁主示下。”马车停了下来,黑奎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

闻言青辞微微蹙了蹙眉:“我们这一路过来,越靠近千阴山人迹越是稀少,进入这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后,更是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看见。这千阴山,还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小王子,我们要不要往回撤一些?不知是何缘由,如月总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心里头有些发毛。”安如月担忧的说道。

画倾城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苍无念,只要与他同在,她便不觉得有什么可畏惧的。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随后轻笑了一声:“我说直接施法布阵,你们非要车马出行。这如今都到了别人家门口了,露宿荒郊,岂不是对主人不敬?”

“无念哥哥一早就决定好了吧?”画倾城浅笑着问道。

“继续前进吧,也顺便见识见识这巫族的天才所居之所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苍无念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得到了苍无念的示意,黑奎和黑耀继续驾着马车前行,约莫行驶了半个时辰,车子再一次停了下来。

“阁主,前面是一片迷雾,完全看不清前行的道路,属下担心……那里面有什么蹊跷。”车厢外传来了黑奎带着警惕和忧虑的声音。

苍无念撩开车内的布帘往外瞧了瞧,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周围的景物在迷雾的笼罩下显得十分的混沌,夜空中的星子也被浓雾所掩盖,让人觉得四下都有些阴森寒凉。

“下车吧,一起过去看看。”苍无念放下布帘,说话的同时已经起身朝车厢外走去。

见苍无念没有丝毫的顿滞,众人也紧随其后。刚往前走了几步,六人便觉得周遭的环境似乎起了些变化,虚空好像被什么力量带动而扭曲了起来。

“这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青辞眉头紧锁,警惕的说道。

“小心些,不要走散了。”苍无念沉声叮嘱道。

六人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约摸丈许,忽而听见一阵风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飞快的朝几人袭来。

“当心!”苍无念低喝一声,伸出手一把揽住了画倾城的腰,朝边上疾闪了一步,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抄着骨笛,就着画倾城原来站的位置猛的扫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树枝断裂的声音,随后六人只觉得周身的虚空似乎又扭动了一下。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画倾城有些疑惑又紧张的问道。

“不知道,我只觉得方才与之交手,感觉那东西有一股韧劲,可是那碎裂的声音,听起来却很不合理。”苍无念皱着眉头答道。

他的话音刚落,却是听见安如月一声尖叫,苍无念刚想开口询问,画倾城和黑耀也紧接着惊呼了起来。

“无念哥哥,好像……好像有蛇……”画倾城的声音略带颤抖,靠在苍无念怀中的身体也微微僵了僵。

“哥……我也觉得好像,有蛇……”黑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同样也是带着颤抖。

“它已经缠住我的脚了,力气还很大的样子……”安如月带着哭腔说道。

听见安如月的话,三名男子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就往地上瞧去,可是雾蒙蒙黑压压的一片,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什么,他们便感觉到自己的腰间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不待他们挣脱,那缠在腰间的力道猛然收紧,就要将他们带离各自身边的女子。

苍无念目光一寒,周身爆发出一阵紫光,紫光就像一道道光刃,将缠在他腰上的东西给划成了碎片,青辞也同他一样,周身淡淡的蓝光闪动,缠绕在他腰际的东西直接被震成了碎渣。

黑奎虽略显狼狈,不过他手中的利剑倒也干净利落,一剑将那东西从后背斩断,缠绕在他腰上的那股力道也随之松弛了下来。

紧接着,六人都听见了细碎的“噼啪”声,皆是三个男子摆脱腰间束缚后,那袭击他们的东西被击碎时发出的声音。而三个女子的脚下顿觉轻松,那缠绕住她们脚腕的像是蛇的东西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咻”的退缩了回去。

凭借先前苍无念与青辞周身涌动的法力光芒,几人都清楚的看见,那缠绕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并非是蛇,而是一条条粗细不一的乌黑的藤蔓。

“是巫藤!”青辞沉声喝道。

“看来,这些小东西不大欢迎我们。”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阁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黑奎担忧的问道。

“先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吧。”答话的是青辞,话音落下,他一甩衣袖,几十颗如鹅蛋大小的夜明珠被抛了出来悬浮在半空,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如同挂在夜空中的星子般闪亮。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众人这才发现,在他们的不远处似有一颗十分巨大且粗壮的树,那树的树冠延伸得很宽广,几乎将他们视线范围内的天空全都给遮蔽住了。巨树的气根随处可见,几乎每一根都有女子手臂般粗细。

安如月轻轻拽了拽青辞的衣角,小声询问道:“我说你,平常出门都带这么多夜明珠吗?”

青辞翻了个白眼,捏了捏安如月的脸:“笨丫头,当然是临时用法力变幻来的。出门在外紧急情况那么多,怎么可能所有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安如月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脸,正想嘟哝两句,却忽然听见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空旷而又阴森的在众人周围响起:“千阴古堡,生人止步,若要再往前一步,老朽便将你们都变成阴魂,化为这霭霭雾气日日与老朽相伴。”

这苍老的声音一落下,三个女子的心里便忍不住“咯噔”了一声,难道这周围看起来浓重迷茫的雾气,竟然都是死者的阴魂所化?若真是这样,这老怪物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使得这整座千阴山终年都环绕在这样的迷雾之中。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处拦着我们的去路?”苍无念沉声问道。

“老朽乃是巫藤老祖。至于拦着你们的去路便无从说起了吧,这里是老朽的地盘,无论是谁,妄想过去都必须留下命来。”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呵,何方小妖,别藏头露尾的,小爷出来混的时候,你恐怕连灵智都尚未形成呢!今儿这条路小爷是走定了,你若是有真本事便拿出来,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青辞双手抱胸,不屑的冷哼道。

“无知小儿!老朽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看看到底是谁在此大放厥词。”那自称是巫藤老祖的家伙似是被激怒了,只听得那苍老的声音怒喝一声,随即众人便看见那颗巨树上原本软塌塌的气根突然挺直了起来,将悬浮在半空中的夜明珠一颗颗扫成了粉末。

在夜明珠被击碎的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原本还在不远处的巨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散发着阴森黑气的巨大阵盘。似是为了方便让他们看见这个阵盘,周围那原本浓重的雾霭也消散了不少。

苍老的声音发出桀桀怪笑:“莫说老朽以大欺小,怪只怪你这书生小子出言不逊。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老朽便给你们六人一个机会。这‘千阴碎魂阵’可是老朽的得意之作,若是你们能够破了这个阵法,老朽便饶你们一命。”

“千阴碎魂阵?这是什么鬼东西,小爷从来也没听说过。巫藤小妖,你该不会随便弄个障眼法糊弄我们吧?”青辞戏谑道。

“哈哈哈哈……将死之人,让你逞逞口舌之快也无妨。老朽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破不了阵,便将你们的魂留下罢!”巫藤老祖那苍老的声音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渐渐远去。

还未等几人有所反应,那巨大的阵盘便向着他们的脚底下移动而来。阵盘上散发的阴森黑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危险,让人丝毫不怀疑,若是不小心沾染到那黑气,恐怕身体会化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可怎么办?那老怪物好像是来真的。”安如月紧张的说道。

“呵,天下阵法,万变不离其宗。这所谓的‘千阴碎魂阵’看起来虽然可怖,但是也并没有多精妙。”苍无念轻笑一声,这阵法一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个阵法的根本布局,除了阵法上阴森的黑气让他感到稍微有些棘手之外,其他的他还真未放在眼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活捉

“无念哥哥,你有办法破阵?”画倾城略带惊喜的问道。

安如月一拍脑门:“哎,瞧我这脑子。小王子可是精通奇门遁甲,各种诡异莫测的阵法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

青辞的眼神亮了亮:“那我们该怎么做?”

还未等苍无念发话,那千阴碎魂阵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六人的脚下疾驰而来。

见状,三名男子急忙伸手将各自身边的女子揽入怀中,凌空跃起。

“阁主,那黑气好像随着我们一起上来了,这该如何是好?”黑奎紧张的问道。在场就属他和黑耀的法力最低,若是长时间的凌空而立,他二人一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稳住身形,按我说的做。”苍无念俯瞰了一眼地面上的阵盘,面色沉着的说道,“黑耀居东南巽宫,黑奎居正北坎宫,如月居西北乾宫,青辞居正南离宫。”

“无念哥哥,那我呢?”画倾城看着其余四人都有了去处,不由得疑惑的问道,难不成苍无念就打算将她搂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的?那她岂不是成了大家的累赘?

“画儿,你去东北艮位。”苍无念淡淡的笑了笑,抬手对着她的后背轻轻一抚,便将她推向了东北方位。

青辞的面色变了变,这奇门遁甲他自是了解一些,如今看苍无念下达的指令,显然是让他们五个人一人守一门。奇门遁甲中的“门”共有“八门”,分别为: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其中开门、休门、生门为三吉门,杜门和景门为中平,而死门、惊门、伤门为三凶门。如今三个生门和两个中平门已经被他们五人所占,那剩下的三个……

“阁主,剩下坤位死门、震位伤门还有兑位惊门,难道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应付吗?”察觉到苍无念的用意,青辞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苍无念的嘴角扬了扬:“不过一个普通的阵法罢了,不必如此在意。各就各位吧,准备开始了。”

说罢,只见苍无念飞身停留在了正东伤门的位置上,随后他身上紫光一闪,西南坤位的死门上出现了一个他利用法术变幻出来的分身。

“八门反复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集中精神,运用法力,随我一同攻向惊门。”说话的同时,两个苍无念手中都开始结印,淡淡的紫光在他们的身上缓缓萦绕着。

其余五人也不再犹疑,随着苍无念的话音落下皆是鼓动起了体内的法力。七道法力光芒分别从七个方位齐齐射出,最终都汇聚在正西方惊门的位置上。

法力与惊门方位一经触碰,众人便感觉到体内微微一震,但是很快的,他们就发现那“千阴碎魂阵”巨大阵盘上的阴森黑气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兑位的惊门涌去,仿佛是试图阻止六人对那个位置的进攻那般。

法力光芒与那些黑气一经碰撞,便发出“嗤嗤”的声音,那些黑气就像是木材被燃烧了那般,缓缓的升腾起了一缕缕的白烟。

就在最后一丝黑气化为白烟的同时,苍无念忽而勾了勾嘴角,与此同时位于正东伤门的他又幻化出一个分身,而他的本体则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惊门的位置上。

“无念哥哥,你做什么!”

“阁主,您这是干什么?”

“小王子,你要做什么?”

看见苍无念的举动,五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对着他呼喊出声。

苍无念却是不为所动,朝着那光芒汇聚的位置伸出一只手,像是准备从那里抓出些什么东西来。

接下来的一幕着实令五人大吃一惊,只听得一个尖锐而又稚嫩的小童的声音带着羞恼的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紧接着,几人便看见一个头上扎着朝天辫、穿着一身黑漆漆的奇怪服饰的两三岁大的小男孩被苍无念拎在手里,小家伙瞪着眼睛嘟着嘴,很是愤怒与执着的不断挥舞着他悬在空中的四肢。可是任他如何挣扎,却连苍无念的一片衣角也摸不着,那场景,当真叫人忍俊不禁。

随着这个小家伙被苍无念给抓了起来,众人脚下的巨大阵盘也消失不见了。五人齐齐收回了法力,稳妥的落在地面上。

“这个小东西是……巫藤老祖?”走至苍无念的身边,安如月仔细的打量起他手里拎着的小童,很是吃惊的问道。

“哼,无知小辈,竟敢说我是‘小东西’。”小男孩很是不爽的白了安如月一眼。

青辞斜着眼睨了这小童一眼,随后伸出手使劲的拽了拽他的朝天辫,戏谑道:“小爷收回先前说过的话,就你这刚成型的小东西,小爷出来混的时候,你的真身恐怕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谁知这原本还气势汹汹宁死不屈的小东西被青辞这么拽了拽他的小辫子,他竟是停止了挣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

苍无念的眉头挑了挑,很不认同的说道:“若是我们技不如你,今夜被欺负的就是我们了。你的实力还未到火候,想欺负别人,就要做好被欺负的觉悟。”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青辞有一瞬间的失神。曾几何时,他也是如同这个小东西一般,被当年的苍妄用法术困在半空中,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他的束缚。而当年的他,也是一副教训人的口气,让他知道了在这天地间有话语权的,永远都是强者。

一抹苦笑洋溢在青辞的嘴角,这个阿念哥哥,似乎总喜欢欺负小孩子啊。

“呵呵呵,阁主好兴致,大晚上驾临我千阴山,子安有失远迎了!”就在这时候,一个柔和的男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众人一扭头,正看见一身黑袍的季子安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季公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安如月指着苍无念手中的小男孩,不满的问道。

“如月长老可真是冤枉季某了,这小巫藤精平日里就喜欢作弄来往路人,时间长了寻常人都不敢再踏入这千阴山。今日难得遇到了你们,想必他也是寂寞了许久,所以同你们开了个玩笑。”季子安笑着说道。

“哼,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安如月很不给面子的冷哼了一声。

闻言,季子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着那小巫藤精沉声道:“就会闯祸,还不快道歉?”

小巫藤精还被苍无念拎着,可怜巴巴的垂下了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擅作主张,你们不要责怪主人了。”

苍无念挑了挑眉,将这小东西放在地上,正了正衣襟说道:“无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等冒昧来访,不会耽误季公子的正事吧?”

“怎么会呢,子安还怕阁主诸事繁忙,无暇顾及我这不毛之地呢。”季子安意有所指的说道。

“季公子就打算一直站在这里与我们说话?”安如月挑了挑眉,戏谑的问道。

季子安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一挥手,众人就已经身处在一座幽暗的古堡之内。

“几位一路奔波辛苦了,不若在下先让下人带几位前去厢房休息,明日再好好的设宴替各位接风洗尘。”季子安说道。

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凝了凝,随即他下意识的与青辞相视了一眼,这才淡淡说道:“也好。那就有劳季公子了。”

季子安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对着那小巫藤精说道:“将功补过的时候到了,赶紧带几位宾客去厢房吧。”

小东西委屈的点了点头,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六人在小巫藤精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两层楼的小阁楼面前。

“这里便是给几位客人准备的厢房了,穿过阁楼之后的长廊,在尽头之处有个花园,花园最深处有一口汤池,几位若有需要可以前去泡个澡放松放松筋骨。若无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小巫藤精交代完,便欲转身离去。

“等一等。”苍无念开口叫住了他,同时对着黑奎和黑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去检查一下这座阁楼有没有什么问题。

被苍无念给叫住,小巫藤精下意识的抖了抖,这个男子的实力比主人还可怕,让他想不敬畏都不行。

“无念哥哥,你别吓唬人家了。”画倾城将那小巫藤精的惊慌尽收眼底,不由得没好气的白了苍无念一眼。

苍无念很是无辜,哭笑不得:“我……我什么时候吓唬他了?”

画倾城却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蹲了下来,拉起他的小手,笑盈盈的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青辞的心顿时紧了紧,那个时候,她也曾这样问过他,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还是那个遥不可及清清冷冷的神女,所以她当年对他说话的语气不曾像此时这般温暖柔和。

可是,小家伙,那难道不是他的专属吗?她如今怎么可以将一个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精也唤作“小家伙”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取名字

还不待他打翻心里醋坛子,只见那小巫藤精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很是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名字。”

青辞的眉头顿时挑了起来——这小妖精,居然连台词都说得与他当年说的一模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没有名字啊……”画倾城抚了抚他无辜的小脸,像是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她高兴的一拍手,笑着说道:“那姐姐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青辞在一边听得肺都要给气炸了,十指的关节被他暗暗用力捏得咯咯作响:翎儿姐姐你真偏心,当年我说我没有名字,你居然头也不回的就准备走了。如今这小妖精凭什么享受我当年没享受过的待遇!

“喂,你没事吧?”安如月拽了拽青辞的衣角疑惑的低声询问道。她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他身上越来越异样的情绪她比谁都感受得更真切。

青辞却好似没有听见安如月的话,而是沉声冲着画倾城与小巫藤精那个方向喊道:“不好!”

不过这一声“不好”却不仅仅是青辞一个人说的,一旁的苍无念不知为何,也是下意识的就出言否决了画倾城这个想法。

被身旁的两个男子同时出言反对,画倾城一脸迷蒙的回过头,不解的看了看青辞,又看了看苍无念,不知道他们两个今晚吃错了什么药。

青辞暗暗挑眉,心头暗忖:阿念哥哥就是阿念哥哥,没有了觉魂占有欲还这么强。

随后他走到小巫藤精的身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嘿嘿笑道:“那个,倾城小姐姐,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小东西虽然看着不大,起码也有几百岁了,你这样拉着他的手不合适。至于取名字这种事,你一个姑娘家,要取也是替自己以后的孩子的取,这个小东西,还是交给我吧。”

安如月在一旁听得嘴角不由得一抽,心头暗道:你恐怕也有好几百岁了吧,还成天厚着脸皮喊倾城姑娘小姐姐。

“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我才不要你给我取名字,我要这个漂亮的小姐姐给我取名字!”小巫藤精不乐意了,扭着身子抗议道。

“小东西,我警告你,离这个漂亮小姐姐远一点,看到他边上那个俊美的大哥哥没?那可是漂亮小姐姐的夫君,你要是敢对小姐姐动什么歪脑筋,小心那个大哥哥把你打回原形!”青辞拽了拽小巫藤精的朝天辫,咧着嘴露出森森白牙的威胁道。

画倾城本来还想上前来劝青辞将那小家伙放下来,可是听见他嘴里说的话,她的脸顿时不自觉的红了红,她下意识的瞄了苍无念一眼,而苍无念也正以一种略显尴尬的眼神看着她。

小巫藤精本来还想哭闹一下,不过一听青辞说苍无念是画倾城的夫君,到了嘴边的哭喊顿时没了声响,只得委屈的瘪了瘪嘴,嘟哝道:“我,我才没有什么歪脑筋。是那个小姐姐自己说要给我取名字的嘛。”

“现在呢,小爷就替那位小姐姐给你取个名字,你说好不好啊?”青辞眯着眼,贼贼的笑容里满是威胁之意。

“要不,我来给他取名字吧?你别把他吓坏了。”安如月白了青辞一眼,就想伸手从他手里将小巫藤精给抱过来。

小巫藤精一见还有个漂亮的小姐姐要给他取名字,乌溜溜的眼珠子顿时又迸发出了光彩,伸出两只小手就准备迎接安如月的怀抱。

青辞顿时沉下了脸,一个闪身躲过了安如月伸过来的胳膊,弹了小巫藤精一个脑瓜崩儿,斥道:“这个小姐姐你也别想打主意,她是我的女人,明白了吗?”

小巫藤精一听这话,立马就蔫儿了,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带着哭腔说道:“明白了。”

安如月被青辞那一句“她是我的女人”给怔在了原地,原本她还以为那只是他私下对她表达安慰的时候说的一些甜言蜜语,没想到他真的会当着他人的面承认她,虽然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思,但是他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安如月心头好一阵欢喜。

青辞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何不妥,他又伸手捏了捏小巫藤精的脸蛋,嘿嘿笑道:“你说你这小脸蛋肉呼呼的手感还挺不错,不如以后就叫你‘小肉球’好了。”

“我才不要!你这书生,看着一副书生打扮,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我才不要叫什么小肉球!”小巫藤精一听青辞这信口胡诌的名字,顿时就不乐意了。

“那这样吧,你本来就是个小巫藤精,不然就叫你‘小藤’吧。不许再说不要,‘小肉球’和‘小藤’,你自己选一个!”青辞一手拎着他,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

“小藤就小藤吧,总比小肉球强。”小巫藤精瘪了瘪嘴,嘟哝道。

青辞嘿嘿一笑,将这小东西放在了地上,拍了拍说大喇喇的说道:“大功告成!今儿夜色不错,一会儿去汤池泡个澡,然后准备歇息!”

“哼,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小巫藤精冲着青辞扮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小藤离开没多久,黑奎和黑耀就从阁楼上下来,对着苍无念抱了抱拳:“阁主,这楼阁没什么问题。”

苍无念点了点头:“大家各自回屋歇息吧。”

“阁主,这个古堡看起来有些诡异,不如今晚我守夜吧,防人之心不可无。”目送几人进屋,青辞走到苍无念身边低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季子安既然提出要与我合作前去寻龙血神木,想必他也不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来。”苍无念淡淡说道。

“他要找龙血神木做什么?”青辞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要去汤池泡澡么?怎么这么多问题?”苍无念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对呀,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记了。要不咱一起去吧?阁主顺便跟我说说这季子安到底什么心思。”青辞嘿嘿笑道。

本想开口拒绝,不过话到嘴边,苍无念又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走吧,一起去吧。”

两个男子按照小藤的说法,走到了花园的最深处,果然在围墙的背后找到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汤池,而且一看就是天然的温泉水。

“哎,好久没有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了,这季子安还挺会选地方,竟然能弄出一口天然的汤池来。”青辞一边宽衣解带,一边感慨道。

苍无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个闪身,身体已经落入了汤池之中,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却是落在了他先前站立的地方。

“我说阁主……您至于吗,不过是脱个衣服,居然还用法力,怕属下占你便宜啊?”青辞盯着苍无念露在水面上的肩膀,不满的嘟哝道。

“我没有与人共浴的习惯,你让我破了例,该感到荣幸。”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青辞的嘴角抽了抽,也一个闪身落入了汤池,惬意的往汤池的边沿一靠,温热的池水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一颗心也渐渐的宁静了下来。

“阁主,你相信因果轮回吗?”沉静了半晌,青辞悠悠的开了口。

“自然是信的。”苍无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若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会为你的将来种下孽因,你还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吗?”青辞又问道。

“我信,不代表我会认命。我自打有意识起,就深知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要将那些东西都找回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我要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事,但是我想,既然忘得不完全,就说明我根本放不下。既然放不下,那便找回来。”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即便是万劫不复?”青辞眉头一挑,盯着他问道。

“呵,或许吧。总之,当我想起来了那些事,我一定不会再做当年的选择。”苍无念的眼神凝了凝,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遗忘,但是他知道,若再让他想起,他一定不会再选择退缩。

……阿念哥哥,当初的你,根本没有选择啊!若是事情再来一次,你要怎么挽留翎儿姐姐?

青辞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对了,阁主先前说季子安也要找寻龙血神木?”

“不错,他告诉我他本是巫族的族长候选人,但是遭到族中奸人所害,被驱逐出了巫族。他寻找龙血神木是为了龙血花,有了龙血花他才能够重返巫族。”苍无念答道。

“相传龙血花可是能够使凡人直接飞升成仙的神物,且不说它两千年才开一次花,单单是它的花期本身就极短,能见上一次已是莫大的机缘,他居然还想将龙血花据为己有?”青辞很是吃惊的问道。

“只不过是合作前往昆仑山,能不能有机缘见到龙血花那都是他的命。反正我需要的,只是龙血神木的一截树根罢了。”苍无念面色平静的说道。

“哎,西海之西,以阁主现在的实力想要抵达那里还是勉强了些,不如先想想眼下如何前往员峤山更为实在。”青辞将双手枕于脑后,一声长叹。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还是为了心而来

“哦?听你的意思……”苍无念话还没说完,表情却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与此同时,原本还十分慵懒的青辞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两个男子下意识的相识了一眼,同时低呼了一声:“有人!”

话音落下,两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心念一动便飞身离开了汤池,伸手一招,原本放在一边的衣服已然披在了身上。

“呵,二位不必如此惊慌。”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姬无心?”盯着从雾气之中缓缓走来的靛蓝色衣裙的女子,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无心见过阁主、青辞长老。”姬无心走至二人身前,对着他们微微欠了欠身子。

“啧啧啧,傀儡小姐姐,你们这消息来得还挺快的啊,幸亏你们不是靠这个吃饭的,不然千机阁早晚得被你们挤垮了。不过……你这大晚上的偷窥男子洗浴,莫非也是为了探听什么消息?”青辞双手抱胸,斜睨着姬无心说道。

“我若说我只是偶然路过,想必你们也是不信的。不过我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姬无心坦然的答道。

“说吧,你寻我们何事?”苍无念面色复杂的扫了她一眼。

“我……是来向惑儿你道歉的。”姬无心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闻言青辞眉头一挑:“打住!什么惑儿?别叫得这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阁主什么人呢!”

苍无念却是轻轻摆了摆手:“如果你是为了画儿的事来道歉,那已经没有必要了。”

姬无心的眼神黯了黯,略做沉吟后开口:“我当初给倾城姑娘下蛊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惑儿你体内没有觉魂。所以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之后,主人便详细的对你和倾城姑娘以前的事做了调查。想来……她便是传闻中隐世部族画族的画魂吧。”

姬无心话音落下,便感觉到面前的两个男子周身顿时散发出来了强烈的冷意。

“傀儡小姐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得太多,会死得很快?”青辞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话一出口,他顿时愣了愣——这话为什么这么耳熟?余光下意识的往苍无念的脸上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对方的白眼。

“我既然敢说出来,你们就该知道我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是你们的对手呢?”姬无心不甚在意的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我猜惑儿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与主人达成什么交易吧。若是我所料不差,或许,和画魂有关。”姬无心试探着说道。

“不错。所以若是我所料也不差,你还是为了你的心而来的,对吗?”苍无念紧盯着她的脸,沉声问道。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为了这个而来。想必倾城姑娘若是真的能够画魂,为我画一颗心应该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吧。当然,作为回报,我愿意帮助你们,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任你们差遣。”姬无心诚恳的说道。

“哦?你这么一说,眼下倒还真有事情需要倚仗于你了。”苍无念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惑儿但说无妨。”

“我一直很好奇,这毒术与蛊术,到底孰强孰弱?”苍无念盯着姬无心的脸,淡淡的问道。

“各有各的长处,不过世人对巫蛊之术知之甚少,因此蛊术相对来说更为神秘一些。惑儿问这个,莫非……是想要我以蛊术对战他人的毒术?”不得不说,姬无心的推测还是有几分准头的。

苍无念点了点头,“你应当知道‘万毒谷’吧。”

“江湖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万毒谷’?据说毒王影半妆常年隐居在海外,此人神秘莫测,甚至世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如今在外走动的也都是他手下的弟子门人,据我所知,惑儿的千机阁当中,就有来自万毒谷的人吧。”姬无心缓缓的说道。

“没错,我千机阁天巧域的域主正是毒王手下最得意的弟子,此女名为万俟绯衣。”苍无念点头肯定道。

“万俟绯衣?惑儿该不会要我对付她吧?”姬无心显然是吃了一惊。

“怎么?看傀儡小姐姐这副表情,似乎是没什么信心啊?”青辞一脸玩味的盯着姬无心,戏谑道。

“这倒不是,只是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必须知道你们想要对付她的理由。”姬无心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苍无念淡淡的笑了笑:“我们想要她带我们去一个地方,只有去了那个地方,才有可能找到让画儿为你画心的材料。但是呢,我们又怕她不配合。所以……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听得苍无念说是为了寻找画心的材料,姬无心双眼顿时亮了亮:“你说的是真的?若真的有机会找到画心的材料,纵是得罪整个万毒谷,我也愿意。”

“你有几成的把握能使用蛊术控制住万俟绯衣?”苍无念问道。

“这个……恐怕只有五成。对于常年接触毒物的人来说,对于一切有危险的毒物都是异常敏感的,我体内的骨血本为巫藤所造,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对于万俟绯衣来说,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毒物。所以我想要靠近她,恐怕是有些困难的。”姬无心垂了垂眼,有些黯然。

“无妨,有五成的把握总比没有强。况且明日我还得找你的主人商议一下,若是他同意合作,事情就简单多了。若是他不同意……到时候再请你帮忙不迟。”苍无念摆了摆手,倒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也好,那我们便如此说定了。时辰不早了,无心便不多逗留了,惑儿与青辞长老早些回屋歇息吧。”姬无心对着二人欠了欠身子,转身飘然离开了这汤池。

“还真是有意思,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为何对一颗心如此执着?”望着姬无心消失的方向,青辞很是不理解的摊了摊手。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似乎不单单是一具傀儡这么简单。你难道没有发现,在这古堡之中,我们遇到的其余傀儡,皆是没有思想的吗?”苍无念皱着眉说道。

闻言青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而且,方才我们一路走来,路上看到的傀儡全都是男子,没有女子,该不会……”

话说一半,青辞的面色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苍无念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他疑惑的盯着青辞忽然变得古怪的面色,“该不会什么?”

青辞恶寒了一下:“这季子安莫不是跟姬无心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吧……”

苍无念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很是鄙夷的白了他一眼:“你当每个男子都跟你一样?即便他们是那样的关系,我们也管不着,谁让他是姬无心的主人呢?”

“阁主,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当然不可能所有的男子都跟我一样啊,我可是相当专情且有责任心的。”青辞很是不满的抗议道。

“哼,场面话谁不会说。且走且看吧。”苍无念轻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汤池。

“走着瞧,我要是说得到做不到,我‘青辞’两个字就倒过来写!”青辞不服气的对着苍无念的背影嚷嚷道。

在原地略一思索,青辞眼珠一转,一个贼兮兮的念头油然而生,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姬无心悄然的返回自己房间,不过刚一关上房门,便觉得背后有一股杀气冲她而来,她刚想闪开,却不料来人比她更快一步,从背后扣住了她的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你是什么人!”姬无心索性停止了挣扎,沉声冷喝道。

“你这大晚上的,出去干了些什么?”一个温软的男子声音飘然传入了姬无心的耳朵里,男子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让她不由得半边身子也跟着一阵酥麻。

“主人……怎么是你?”姬无心疑惑的问道。

季子安轻笑了一声,将她整个人翻转了过来,让她的背抵着门板,同时欺身上前死死的顶住了她,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掠过她的脸颊,轻声道:“发现是我,很失望?”

姬无心微微扭了扭脸,有些受不了季子安如此亲近且轻佻的举动,“不是失望……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不知主人深夜来寻无心,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需要无心去执行?”

季子安依旧笑着,伸手将她的脸给掰了回来,让她的双眼不得不与他正视,“我方才问你去干什么了?你还没有回答我。”

“无心……只是随意去外头散了散步……”姬无心垂着眼,低声答道。

“无心,我应该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你的整个身体都是我造出来的,对我撒谎,可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季子安又贴近了她些许,温软的语气却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奇怪的季子安

“对不起主人,我……我是去找古无念了。”姬无心赶紧说了实话。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我早便觉得你们之间有些不寻常,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

“不,主人,我与古无念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有的也只是当初在皇宫之中我们两个之间的身份罢了。”姬无心急忙解释道。

“是吗?那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当初在皇宫的时候,是谁碰了你的身子?”季子安眯着眼问道。

“是……是楚煜……”姬无心咬了咬唇,低声答道。

“楚煜?”季子安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他忽而用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冷冷的说道:“你只不过借用了安国的皮囊罢了,你真当自己是公主?告诉我,为什么让楚煜碰你!”

“因为……因为我的脑子里有属于安国公主的记忆,所以……所以……”姬无心支支吾吾的,却不敢完全的道明理由。

“所以你将你的身体交给了他,并且对他下了噬心蛊,想将他的心据为己用,我说得对吗?”季子安一字一顿,哑着声问道。

“对不起主人,是无心擅作主张……无心绝无背叛主人之意,无心只是真的,真的很想拥有一颗心……”此时的季子安让姬无心感到害怕,她怕他一抬手便会毁了她。

“拥有一颗心?姬无心,从你来到这世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不可能有心。你竟然还妄想背着我去寻找你的心?我告诉你,你休想!”季子安低吼着,忽而伸手撕碎了她身上的衣衫。与此同时他的手掌探向了她的心口处,狠狠的揉搓着。

虽然姬无心只是他塑造出来的傀儡,但是除了没有心之外,她的身体还有她的思想基本与一个正常的女人无异。季子安的举动让她羞恼,让她疼痛,更让她害怕。

“主人,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姬无心眼中噙着泪水,颤抖的问道。

“这个位置,永远都只能是空的,你不配拥有一颗心,记住了!”季子安放缓了语气,手中的力度也渐渐的变得柔和起来,在她的身上不断的游移着。

很快的,姬无心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灼热起来,仿佛季子安的手指所过之处都带起了一团团小火苗,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更多。

“比起楚煜来,如何?”季子安将唇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手也从她的腰际探入了她的股间。

“主人……别,别这样……”姬无心浑身颤抖的说道。

“呵,才这样就受不了了,那可如何是好?本座对你的惩罚才刚刚开始呢!”季子安的嘴角勾了勾,一抬手,将姬无心整个人甩在了一边的矮榻之上。

“真是一副好皮囊,有几分勾引男人的资本。本座记得将你塑造出来的第一天便教过你如何取悦一个男子,可惜那时候你的这副身子太过青涩,才几次便受不住了。不过如今看来,你似乎已是深谙其道。从今往后,你不仅仅是我的傀儡,你会成为本座最宠爱的女人……”季子安的手指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脸上带着笑,狭长的丹凤眼内没有爱,只有欲。

很快的,黑暗的房间之中便充满了欢爱的味道,只不过这种欢爱夹杂着暴力,季子安毫无怜爱之意的摆弄,让姬无心口中的娇吟声支离破碎,频频求饶。

“啧啧啧,看不出这小白脸竟然真有这种嗜好,对着一个傀儡他也下得去手。还这么……这么急不可耐。”房顶之上,隐匿了身形和气息的青辞忍不住摇着头咂着舌。不用说,这厮很不厚道的目睹了从姬无心踏入房门到她被季子安压在身下的全过程。

只不过青辞有些吃惊的是,这姬无心在冒充公主的时候有过那么多面首,如今看来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原来真正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除了季子安,就只有楚煜那个倒霉国君了。

但是青辞有些想不明白,这季子安虽说长得阴柔了些,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应该都是个正常的男人,可他为何会对一个傀儡有这般扭曲的心思。甚至他能隐隐的从他在姬无心身上发泄欲望和怒气的时候,感受到一些奇特的气息,那种气息给青辞造成一种错觉,仿佛这个男子曾经深爱过这个女子一般,可是,那女子偏偏是他一手塑造出来的一具傀儡。

……

翌日一大早,季子安便派人给苍无念一行六人送来了早膳,用过早膳没多久,季子安便亲自来到了这座小阁楼。

“阁主没有动用法力,而是选择车马出行,想必是时间充裕。既然来了千阴山,子安便领着阁主四处转转,打发打发时间,阁主以为如何?”苍无念的房内,季子安正客气的征询他的意见。

“我们如今已身在季公子府上,自然是客随主便。还望季公子不要介意我们冒昧上门前来叨扰才是。”苍无念淡淡笑道。

“怎么会呢。阁主驾临,这是子安的荣幸。”季子安笑盈盈的说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苍无念六人就在季子安的带领下走出了千阴古堡,来到了一个与古堡相连通的大庄园内。

一进入庄园,入眼的便是潺潺的流水,水很清澈,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放眼望去,这水似乎是将整个庄园给围绕了起来那般,若有若无的雾气使得这周围的环境看上去犹如仙境一般叫人看得不十分真切。

有水经过的两岸都种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整个庄园看起来与阴沉的古堡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这个庄园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水便是在我们楼阁之后不远处的那口汤池的水源吗?”青辞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错,这个位置有天然的温泉,我当初选在这里安营扎寨,也是看中了这泉水。”季子安点头说道。

“你种的这些花花草草还真是稀罕,这汤池池水的温度泡澡都显得热了些,竟然也没将你这些植物给烫死。”青辞戏谑道。

季子安则是淡淡的笑了笑:“若是这么轻易就给烫死了,还怎么制蛊呢?”

“你是说,这里的花木都是用来炼制蛊毒的?”安如月吃惊的问道。

“莫非如月长老以为,子安是那种有闲情逸致摆弄花草的人?”季子安狭长的桃花眼带着笑意淡淡的瞥了安如月一眼,看得安如月心头一阵发麻。

青辞暗暗拽了拽了安如月的衣袖,待安如月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向他时,却发现了他正眯着眼盯着她,看得她更是心口一阵抽紧。

“季公子没有闲情逸致摆弄花草,倒是挺有闲情逸致摆弄蛊毒的。也不知在这世间蛊术能胜过季公子的有几人?”画倾城在一旁凉凉的开口说道。

季子安闻言挑了挑眉,“巫蛊之术其实也如同江湖武学一般,都是千变万化的,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也就在伯仲之间。但若是要论起对于下蛊时机的把握还有对人心的掌控,子安不才,恐怕这世上能胜过我的还真没有几人。”

“季公子能有此等自信,看来我这一趟当是没有白跑了。”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阁主日前说过有不少事需要处理,子安原本还以为需要等个三年五载才有机会再见到阁主,没想到这么快阁主便找来了,当真是让子安感到意外。”季子安别有深意的说道。

“事情的确是有不少,只不过有些事还不知该如何下手,所以便上门找季公子商议商议。”苍无念同样玩起了深沉。

“哦?”季子安扬了扬眉头,“阁主但说无妨,若是有什么子安能够效劳的地方,子安定当鼎力相助。”

苍无念摆了摆手,“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先确定一下。”

“何事?”季子安问道。

“在这天地间,除了龙血花,还有什么东西是季公子感兴趣的,不如一并说出来,一同纳入合作考量的范围之内。”苍无念大大方方的问道。

季子安停下了脚步,细细的打量着苍无念平静的面庞,半晌才悠悠答道:“阁主果真快人快语,比起古问天强了何止一星半点。若是子安所料不差,阁主此番是准备远行寻找画魂的天地奇珍吧?”

苍无念微微眯了眯眼,面色也不由得沉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呵呵,阁主别误会,子安可从未想过与阁主为敌。相反的,若是阁主此行子安能够帮得上忙,子安倒是愿意陪同阁主一同前往,也当是增长见闻了。至于还有什么宝物是我感兴趣的,恐怕也只有遇到了才知道。不过子安可以保证,一定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与阁主竞争。”季子安笑盈盈的说道,只是这听起来本该是磊落坦荡的话语,落入几人的耳朵里却总让人觉得他意有所指。

“我不同意。”还不待苍无念回答,画倾城却是断然开口拒绝。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辞的心思

“倾城姑娘似乎对在下有些……敌意?”季子安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顿滞。

闻言,画倾城在心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和他的傀儡,她如今怎么会身中“魂牵梦萦”,虽然这蛊让她有了靠近苍无念的理由,但是苍无念一天想不到办法替她解除这蛊,她就依然是苍无念的累赘。她虽然从未想过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但是她也希望自己能以一个平等的身份站在苍无念的身边,让自己能够配得上他,而不是整天躲在他的身后接受他的保护。

“且不论我对季公子是否有敌意,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画魂的事情,那今天画儿便索性把话挑明了,但凡是与画魂有关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步。若是此物有多余,或是等我用完了之后它也不会失去原有的作用,让给季公子倒也无妨;但若是那东西世间仅此一件,用完了便再没有了,那画儿只能说句抱歉,东西我非要不可。”画倾城坚定的说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态度强硬,在场所有的人听了都不由得向画倾城投去了异样的眼光,就连青辞也没想到,他的翎儿姐姐居然会有如此势气逼人的时候。

“恭喜阁主,此生能得红颜知己如此,若换成是子安,怕是死也无憾了。”短暂的错愕之后,季子安笑意嫣然的对着苍无念说道。

“呵。”苍无念轻笑了一声,心底却有些异样的情绪,“既然画儿已经把话都挑明了,想必季公子心中也明白了。不知季公子是否依然愿意与我们同行呢?”

“不知阁主这第一步是打算去往何处?”季子安不答反问。

“东海,员峤山。”苍无念答道。

“员峤山……据子安所知,这员峤山虽在东海之中,可是其位置却时常在变换,若是没有一个知晓其活动轨迹的人带领,恐怕想找到它,堪比大海捞针啊。”季子安有些犹疑的说道。

“不错。不过很凑巧,我千机阁之中就有来自于员峤山的人,只不过我怕她不肯带我们前往,所以需要季公子的帮忙。”苍无念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哦?”季子安眉头一挑,“阁主是打算让子安以蛊术控制她,逼她就范?”

“正是。”苍无念坦然应道。

“没问题,阁主打算何时出发?”季子安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我们明日就回千机山庄,若无意外,后天便启程。”苍无念说道。

“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出海的船只阁主可准备好了?”季子安问道。

“还没有,不过船只应当不是问题,千机阁在洛河边境的据点不可能没有出海的船只。”苍无念答道。

沉吟了片刻,季子安说道:“不如这样吧,明日我让无心随你们一同前往千机山庄,以她的蛊术控制那个来自员峤山的人应该不是问题。今日我便前去洛河岸,提早支会千机阁的人一声,这船只恐怕还得稍作改动,否则怕是经不起远行的风浪。”

“今日便去?季公子还真没拿我们当外人啊!”青辞斜着眼睨着季子安,语气带着些讥诮之意。

“青辞长老这是哪的话。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伴了,相互扶持与信任难道不是最基本的事情么?”季子安丝毫没有在意青辞的态度,淡淡笑道。

“想必船只的改造也须得费些功夫,既然季公子信得过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信得过季公子。”苍无念淡淡说道。

“事到如今我们是不是也该改改对彼此的称呼了?若是二位不嫌弃,唤我子安便可。”季子安笑盈盈的作揖说道。

“我本就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你们唤我无念便是。”苍无念面色平静的说道。

“我随意。”青辞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如此甚好。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子安还得多多仰仗无念兄和青辞兄了。”季子安笑着说道。

看着前面三个男子表面上和睦的客套,安如月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声道:“要我说啊,这些男人还真是天生的戏子,这表面功夫做起来谁也不逊色于谁。”

“如月姐姐似乎也不待见这季子安?”画倾城有些疑惑的问道。

“也说不上待见不待见吧,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在千机山庄看到他,就觉得他有些古怪。一个男子生了如此一张比女子还貌美的脸,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难道你不觉得他有些娘娘腔吗?”安如月嘀咕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容貌如何,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啊。”画倾城笑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就他这容貌,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敢嫁给他,恐怕也就只有出落得像你这样,在他的面前才不会有什么压力吧。”安如月揶揄道。

“如月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一想到他会那些乱七八糟的巫蛊之术,我就全身发毛,一个‘魂牵梦萦’就几乎折腾掉我半条命,我可不想跟这样的男子有什么牵扯。”说话间画倾城的身体还不自觉的抖了抖,似起了身鸡皮疙瘩。

“都说了唤我如月便可,你还唤我‘姐姐’。我看你啊,不仅仅是不想跟季子安又牵扯,是不是连小王子你也不打算放在心上了啊!”安如月佯装不悦的说道。

“我……我哪有!我对无念哥哥是个什么心思,你还不明了吗?论年纪,我没喊你‘如月姑姑’已经是大不敬了,怎么可以直接喊你‘如月’呢?”画倾城有些委屈的说道。

“好吧好吧,你还是喊我‘姐姐’吧,你若是唤我‘如月姑姑’,我猜小王子的脸都会绿了。哈哈哈……”安如月咯咯笑道。

“我说你们两个,谈什么呢这么高兴?”青辞不知什么时候悄然从前面退到了两个女子身边,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嗯,如月姐姐方才说你们的戏演的不错,还说那位季公子生得太过貌美,会给女子带来压力。”画倾城诚实的说道。

青辞闻言挑了挑眉,斜睨着安如月:“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论演技,他们两个哪里是我的对手?至于容貌……小爷怎么也比那季子安有阳刚之气多了啊,难不成我的如月姐姐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他那种类型的?”安如月红着脸说道。

“不喜欢他那类型的?可我今天怎么发现我的如月姐姐好几次盯着他看得挺出神呢?”青辞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画倾城掩嘴轻笑了一声:“好酸的一股醋味。”

“我哪有看他看得出神?你莫要冤枉我!还有……倾城唤我‘如月姐姐’也就罢了,你以后不许这么叫我!”安如月嗔怒的瞪着他。

“我唤倾城小姐姐为‘姐姐’,倾城小姐姐又唤你‘姐姐’,我叫你‘如月姐姐’有什么问题吗?”青辞戏谑道。

“你……青辞,你明知故问。”安如月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羞的。

“我可什么也不知道,你又没对我说过什么。”青辞故意装傻。

“我……我们昨夜……你怎么可能不明白。哎呀,气死人了,不跟你说了!”安如月气呼呼的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开去。

“还不去追啊,看你把如月姐姐给羞的。”画倾城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青辞一眼。

青辞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让倾城小姐姐见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不挤兑挤兑她,我浑身就不自在。”

画倾城的目光微微凝了凝,轻声问道:“青辞,你现在对如月姐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闻言,青辞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吟了半晌才道:“大概,就像是你那天问我的那样,应当是喜欢吧。至少和她相处的时候感觉还是轻松的,我……也愿意就这样跟她在一起。”

“可是我能感觉到,自从那一次你突然吻了她,她对你的感情似乎很快的就陷了进去,甚至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对你动心了。可是你……对她好像并没有那么上心啊。”画倾城迟疑的说道。

“我承认,我对她……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冲动了。那日你问我吻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其实我也想了很久,我说不上来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态,大概就是冲动吧。至于昨夜……哎,恐怕是更冲动了。不过我想,我对她应该还是有些好感的,否则别说是亲吻,就是靠近她我恐怕都做不到。男子汉自当顶天立地,做了就要认,既然我不反感她,她又倾心于我,我想这样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青辞淡淡的说道。

“可是……若有一日,你遇见了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女子,到那时候,你还会是这般的想法吗?还有,你能放得下你心中一直甚是在意的那个女子吗?”画倾城担忧的问道。

“我在意的那个女子终究是无可替代的。至于遇见什么让我怦然心动的女子,我想那种可能性并不大。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同如月在一处,我就一定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三妻四妾这种事,一直都是我最大的忌讳。”青辞皱了皱眉,声音有些低沉。

有一件事他没有说,他也不能说,为什么选择安如月,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了解了解

“如月姐姐虽是无念哥哥的婢女,可是你应当也能看出来,无念哥哥从未将她当下人看待,所以……”

“这一点无需你们诸多提醒,这两日阿念哥哥也没少敲打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青辞有些不悦的打断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跟他强调安如月的身份?他青辞看上去是那种门户观念很重的人吗?

“阿念哥哥?”画倾城惊疑了一声。

“呃……”青辞哑然,随后干笑了一声:“那个,我只是觉得这么叫比较亲切,倾城小姐姐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吧。”

画倾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忍不住打起鼓来,她分明记得苍无念在对她表明身份的那一日曾经问过她,记不记得自己开口唤过他“阿念”。原本以为那可能只是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这样叫过他,可是青辞如今却唤他“阿念哥哥”,而且语气态度如此的自然,就仿佛他这样叫他已经很久很久了。

青辞和苍无念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阿念,阿念……她在梦中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唤他的,可是梦里的那个声音太过清冷,完全不像出自她的口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画倾城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跟着众人走了一路,一直到用过午膳回到小阁楼的路上,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画儿,你怎么了?从庄园出来的时候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苍无念的声音突然响起,将画倾城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猛的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然跟着苍无念走回了他的房间。

“啊,无念哥哥,对不起,画儿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没注意到这里是你的房间。”画倾城尴尬的说道,转身便欲离开。

苍无念却是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平静的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画倾城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眼,生怕他看穿她的小心思。

“你是在生我的气?”苍无念试探的问道。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无念哥哥的气?”画倾城一脸不解的抬眼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这种猜测是从何而来。

“我还以为,让季子安和姬无心加入我们,你不高兴了呢。”苍无念松了口气。

“怎么会呢。虽然他们给我下了蛊没错,可是我们此番远行,若是能有两个得力的帮手,定然是事半功倍的,这一点画儿清楚。况且,我也不是真的很讨厌他们,毕竟如果没有这个蛊,画儿恐怕……现在也不会跟无念哥哥在一起了。”画倾城小声的说道。

“画儿,谢谢你。最近不知怎么的,我这心里越发的没底了。我总觉得我的力量还是太弱,弱得离谱,我甚至开始担忧,我没有能力照顾好你和如月。”苍无念轻轻的揽过画倾城的腰,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中轻声说道。

画倾城乖巧的将头靠在她的胸膛,“如月姐姐有青辞照顾着,无念哥哥不必担忧。至于我……我最近倒是觉得体内的力量似乎强了不少,一定不会给无念哥哥拖后腿的。”

“傻丫头,我可不是怕你拖后腿,我是怕你逞强,不小心伤害到自己。”苍无念抚了抚她的发丝轻笑道。

“画儿答应无念哥哥,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无念哥哥也要答应画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先与我们商量。”画倾城抬起头,凝视着他。

“好,我答应你。”苍无念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

……

季子安倒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用过午膳之后,他便独自离开了千阴山。千阴山本就与洛河相距不远,此去用不了多少时间,虽然众人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对出海的船只进行改造究竟是做些什么改动,但是看他如此分秒必争的模样,想必也是耗时耗力的。

直到季子安离开了千阴山,姬无心才再一次的出现在苍无念等人的视线范围内,不过他们都看得出来,今天的姬无心,有些怪怪的。不过知晓其中缘由的,恐怕也就只有青辞一个了。

“傀儡小姐姐,一上午不见你,可是你家主人派你外出办事去了?”见姬无心出现在了他们居住的小阁楼的院落之中,青辞忍不住走上前去开口揶揄她。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张罗一下几位贵客的午膳罢了。”姬无心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青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将目光落在了姬无心的脖颈之处,她今日特意穿了件领子较高的衣服,不过脖颈上斑驳的痕迹依然逃不过青辞那双毒辣的眼睛,“咦?傀儡小姐姐,你这脖子是怎么了?被什么虫子咬了吗?”

姬无心面色一变,急忙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有些失措道:“啊,没什么,可能先前不小心沾到蛛网了。”

“不会吧,什么蜘蛛的蛛网能比你还毒?”安如月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问道。

“蜘蛛恐怕是没有,不过人嘛倒是有一个。”青辞似笑非笑的说道。

“人?什么人?”安如月完全不明白青辞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自然是她的主人了。”青辞哈哈笑道。

“青辞长老,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姬无心有些恼怒的盯着他。

青辞扬了扬眉头,微微倾下身子靠近了她一步,低声道:“就是那句话本来的意思。傀儡小姐姐,你跟你的主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么?”

“你……你想怎么样?”姬无心低斥道。

“别这么激动嘛,这是你们主仆之间的事,我又能怎么样?我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你真的拥有了一颗心,会不会爱上你的主人?”青辞轻笑道。

“你不要乱说,主人便是主人,我的命都是主人给的,他要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即便拥有一颗心,若是主人不允,我……我也不可能爱上他的。”姬无心紧张的说道。

青辞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恐怕等你真的有了一颗心,你就不是这样的想法啰。感情这种事啊,从来都是只由心,不由人。”

姬无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安如月却很是不爽的拽了拽青辞的衣角,“喂,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能让我们听啊?”

青辞瞥了她一眼,“你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你这无赖!”安如月被他一句话堵得又羞又恼,索性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青辞长老的艳福也不浅啊。”安如月那副小女儿家对男子动了心才会表现出来的神情,姬无心尽收眼底。

“嗯,说起来也是托了你们的福。”青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转而说道:“如今你的主人已经答应与我们同行,我想了解了解我未来的同伴,应该不过分吧?”

“你想知道什么?”姬无心问道。

“这么多年来,季子安的身边除了你,有没有过别的女人?”青辞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被主人塑造出来只有三年而已,在这三年当中,我是没有听说过他与哪个女子有染。”姬无心答道。

“你的脑海中只有安国公主一个人的记忆吗?”青辞又问。

“是的,只有属于她的记忆。”姬无心点了点头。

“那你分得清你自己是谁吗?”青辞挑眉问道。

听了这个问题,姬无心却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才缓缓答道:“刚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安国,安国就是我。可是当我看见了主人,我便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安国。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究竟是谁,为何要来到这世上。”

“你想拥有一颗心,到底是为了什么?”青辞的面色微微凝了凝,再一次问道。

“我在安国的记忆里看见了她对万桑国君的感情,我很想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姬无心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茫然的神色。

“知道了又如何?季子安会让你跟楚煜在一起?”青辞摊了摊手,他十分不能理解这个傀儡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执念。

“不是这样的,对于楚煜的感情,是属于安国的,不是我的。我若是拥有一颗心,才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兴许那个时候,我就能成为真正的我,而不再是只能活在别人记忆里的傀儡了。”姬无心很是认真的说道。

“呵,若是让季子安知道他一手塑造的傀儡竟然想要拥有独立自主的意识,你猜他会不会毁了你?”青辞阴测测的笑道。

“或许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命都是他给的,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想毁了我,我也是无从反抗的。”姬无心苦笑了一声,眼神有些悲凉。

“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喜欢背后捅刀子的人。况且倾城小姐姐真要成为画魂,画心可是必经之路,正好可以拿你练练手。”青辞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必须爱上你

“青辞,你过来一下。”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画倾城的声音。

青辞回头一看,只见画倾城正站在安如月的房门口喊他。

挑了挑眉,青辞看似无奈的说道:“得了,主子发话,我得过去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对倾城小姐姐客气点,否则你的心啊……”

话说一半,青辞摇着头,渐渐远离了姬无心的视线。

“怎么啦倾城小姐姐?”青辞走到画倾城的身边,笑眯眯的问道。

“你与那个冒牌安国很熟?”画倾城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青辞问道。

“不熟,昨晚第一次见她。”青辞很诚实的答道。

“不熟?那为什么她一踏入这个院子,你就与她聊得这么火热?”画倾城的语气沉了几分。

“再怎么说,咱们接下来还得与他们相处好长时间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青辞笑嘻嘻的说道。

“你之前说,你心中最在意的女子已经死了,那女子该不会……是真正的安国公主吧?”画倾城的目光在青辞的身上来回扫视着,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青辞闻言一张秀气白皙的面庞顿时憋得通红,下一刻他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哎呦……哈哈……我的倾城小姐姐,你是不是说书先生的话本子看多了?我不过就是跟姬无心说了几句话,你居然,居然能联想到这上面去。哎呦,笑死我了,啊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看着眼前笑得快岔气的青辞,画倾城不由得嘟哝了一声,随后说道:“不是最好,如果真是……恐怕如月姐姐要伤心死了,亏你还笑得出来呢!”

“怎么?那丫头跟你诉苦了?”青辞缓了口气问道。

“若不是你满嘴没个正经,她也不必跟我诉苦了。”画倾城白了他一眼。

“哎,我也没说错啊……罢了罢了,我进去看看她吧。”青辞一脸无奈的摇着头,大步走进了安如月的房间内。

见青辞进去了,画倾城微微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朝着先前姬无心所在之处瞄了一眼,不过却是空无一人,想必她是已经走了。

就在画倾城走到楼梯处准备上楼的时候,一个人影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姬姑娘,你怎么神出鬼没的?”画倾城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盯着她。

姬无心对着画倾城欠了欠身子,语气带着些恭谨:“倾城姑娘唤我无心便可。我知道姑娘心中定是对我有所怨恨的,只是我当时对你下蛊的时候……的确是没想到惑儿体内会没有觉魂。所以……真的很抱歉。”

说起来画倾城长这么大,还真没怨过什么人,也就是自从她恢复幼时记忆之后,心中有着对魔族难以磨灭的恨意,但若说具体的怨恨某个特定的对象,似乎依然是没有的。

眼前这个姬无心倒算是破了她的例了,恨虽谈不上,怨总是难免。尤其让她感到心头别扭的,是当初在万安城的皇宫之中,她见到了当时以面首的身份和姬无心在一起的苍无念,每每想到这件事,画倾城便觉得不舒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虽然苍无念告诉过她,他和姬无心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也从未对姬无心有过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是姬无心会使那么多诡异的蛊术,天知道苍无念会不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与她发生些什么呢?

不过此时画倾城的心思却不在苍无念与姬无心之间的事情上,因为她方才听见她说,下蛊的时候,没有想到苍无念的体内没有觉魂,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下蛊,跟无念哥哥有没有觉魂有什么关系?”画倾城疑惑而警惕的问道。

“你……还不知道?”姬无心愣了愣。

“你把话说清楚,这个蛊到底是怎么回事!”画倾城的面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这蛊名为‘魂牵梦萦’,只有你心仪之人才能解,但解蛊的前提是,对方也必须倾心于你。”姬无心答道。

“你的意思是,无念哥哥必须爱上我,才能解了我体内的蛊?”画倾城皱着眉,难怪先前安如月会跟她说,这个蛊只有苍无念可解,但是苍无念现在还办不到,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不错,若是他没有爱上你便想帮你解蛊,只会害了你的性命。”姬无心点了点头。

画倾城更疑惑了,“这蛊到底要怎么解?为什么无念哥哥在没爱上我之前帮我解蛊,会危及我的性命?”

“若要解除‘魂牵梦萦’,中蛊的女子必须与其两情相悦的男子交合,若非如此,那中了蛊的女子第二日便会爆体而亡。原本我以为这么做,能够促使你们尽快的在一起,没想到……”

姬无心后面说了什么,画倾城根本没有听见,她已经完全震惊在这个诡异蛊毒的解法之上了。难怪了,难怪她身中烈性媚药的时候,苍无念宁愿选择意念神交,也没有要了她的身子;难怪前两日她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交给他,他却说这样会害了她的性命。

原来都是因为她体内这个该死的蛊。

心头忽然涌上一抹难以名状的悲哀。她深知自己此生是无法离开苍无念了,原本她还想着,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他,圆了自己对他所有的念想,若是日后替他画了魂,他爱上了别的女子,那好歹她也曾拥有过他,拥有过值得她一辈子回忆的事情。

这下倒好了,除非她想死,否则在苍无念爱上她之前,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越界。更何况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成为画魂,她还没有替苍无念重塑觉魂,她还没有替画族报那血海深仇。

若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苍无念最后娶了别的女子,她为了苟活于世,岂不是要日日看着他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那当真是剜心剔骨之痛啊。

“倾城姑娘,你……还好吗?”

姬无心的声音再一次传进她的耳朵里,画倾城猛然回神,竟发现自己的两颊一片潮湿冰凉。

“没事,谢谢你提醒了我。若无旁的事,我先回屋了。”画倾城淡淡的说着,脚下却快步绕过了姬无心,朝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就在姬无心向画倾城具体解释“魂牵梦萦”的同时,安如月的房间内……

“如月姐姐生气了?”一进门,青辞就嬉皮笑脸的冲着安如月喊道。

“属下哪敢生青辞长老的气啊!”安如月没好气的说道。

“啧啧啧,你看你这脸,拉得比马脸还长了,还说自己没生气?”青辞说着,还故意用手夸张的比了个堪比马脸的长度。

“你……你就是存心来气我的是吧?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安如月恨恨的将身子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不过是多跟姬无心说了两句,怎么你跟倾城小姐姐都这么大意见呢?”青辞收起了玩笑,正色问道。

安如月皱了皱眉,转过头来盯着他:“姬无心曾经可是举国闻名的‘巫山公主’,传闻她身边美男的数量堪比国君的后宫。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她这么熟,该不会……曾经当过她的面首吧?”

闻言,青辞白眼一翻,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你们这些女人,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得,你告诉我,如果我真当过她的面首,你想怎么样?”

“我……”安如月哑然,苍无念曾经是姬无心的面首,虽然是名义上的,但是也够让安如月不痛快的了,如果青辞真的与姬无心有过些什么,那她恐怕真得用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个让她压抑无比的事实。

“青辞,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过去,我也不想去计较太多,我只希望你能够坦然的告诉我,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另外……若是日后你瞧上了哪家姑娘,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一声,不要将我蒙在鼓里。只要,只要你的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便心满意足了。”安如月垂着眼,低声的支吾道。

也正是因为她垂着眼,所以没有看到青辞那由白转绿,由绿转黑的阴沉面色。安如月这番话,很成功的激起了青辞心中最不可触碰的禁忌。

“如月,你再说一遍。”青辞哑着嗓子,冷冷的说道。

安如月暗暗的叹了口气,她完全没有感受到青辞此时心中的火气,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作为一个女子,能对自己心仪的男子如此大度,鼓励对方三妻四妾的行为,想必对方应该很是感动吧。

“我说,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只希望你能坦然相告。我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一个男子会对我始终如一,若是日后你遇上了更好的女子,我也只求你不要忘记最初对我的感觉,这便足够了。”安如月咬了咬牙,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的腰被一个温热的手掌紧紧的扣住,随后她整个身子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青辞紧紧的拥着她,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很明显是让安如月给气的。

“安如月,我警告你,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我青辞的生命中只出现过两个令我在意的女子,你会是第三个。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你与她们不同,你对我来说有着更特别的意义。我承认,我现在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你,但是我相信,我很快会爱上你的。”

我这一生,爱一次就够了,既然注定了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是你,我就不会再去找别的女子。安如月,我必须爱上你,你不会明白的,你也不需要明白……

第二百章 既然前世已错过

安如月就这么傻愣愣的被他扣在怀中,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十分激动,可是她又不明白他为何激动,这份激动很明显不是对于她,因为他也说了,他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她。

即便是如此,青辞这番话带给她的震撼依然很大,他竟然愿意对她坦言他的过去,更甚至,他告诉她,她与他生命中的前两个女人不同。若要说心头不窃喜,那是假的。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心仪的男子觉得自己特别,给自己所有的宠爱呢?

不过安如月还是没敢太纵容自己的喜悦,她害怕,怕自己会变得贪得无厌。人界十几年,她看得不少了,有多少成婚之前你侬我侬的誓言,成婚之后没多久就成了女子日日以泪洗面的魔咒。她不想自己也陷入那样的悲剧之中。

“青辞,谢谢你。不过,你……还是不要对我许诺太多了吧,我怕,我怕自己的心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知足。”安如月将头埋在他怀里,轻声说道。

“你的心还不够大吗?要我说啊,你这样的女子最适合娶回家当作充门面用的正房了,反正对于自己的夫君在外头拈花惹草你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真是贤良淑德!”青辞没好气的说道。

“我……这天地间的规则不就是如此吗?越是优秀的男子,身边的女人就越多。我心知肚明,我是配不上你的。”安如月有些黯然的说道。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总之,以后不许再跟我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是有脾气的,会生气的可不止你一个!”青辞说着,伸手捏了捏安如月的鼻子。

“好嘛,不说就不说。”安如月讪讪的笑了笑。

“好了,我先去找阁主,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许再胡思乱想。”青辞在她的额上印上浅浅一吻,微笑着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刚一出门,便看见楼梯转角处画倾城急急的跑了开去,而姬无心却站在原地,面色有些尴尬。

“她怎么了?”青辞几步走到姬无心的身边,皱着眉问道。

“我方才只是想跟她道个歉,顺便与她交流几句,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不知道魂牵梦萦的解法。”姬无心歉然说道。

“你是说,你将‘魂牵梦萦’的所有特征都完完全全告诉她了?”青辞十分无语的问道。

“是啊,我已经不小心提到了这件事,若是不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岂不是更惹她厌烦吗?”姬无心很是认真的说道。

“姬无心啊姬无心,你自己没有心,当然不会理解正常人的心情了。你真是……罢了罢了,说了你也不见得会明白。你赶紧回你自己的地方去,省得又说错话!”青辞无奈的对着姬无心挥了挥手,然后大步朝着苍无念的房间走去。

“怎么了?一脸着急的模样?”屋内,苍无念正独自品着香茗,思考着一些问题,见青辞火急火燎的走进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哎,告诉你个不太好的消息。方才姬无心不小心向倾城小姐姐透露了魂牵梦萦的解法,此时此刻恐怕倾城小姐姐的心中一定不是个滋味。”青辞深深的叹了口气。

苍无念将欲送往嘴边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眼神微微凝了凝,“早就料到瞒不住她太久,如今知道了也好,省得……”

“省得什么?是不是倾城小姐姐主动对阁主你投怀送抱让你差点把持不住?”青辞立刻来了精神,贼兮兮的问道。

苍无念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和画倾城的确是有过这么两次十分危险的缠绵,他也无法否认,作为一名正常的男子,他的确是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但是那个令他难以把持的对象也仅限于画倾城而已,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恐怕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

半晌之后,苍无念才悠悠一叹:“我也曾反复思量过,为什么会是她。我早便没了觉魂,根本不懂得情为何物,即便是我的母亲,我也是很排斥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可是画儿……似乎我跟她在一起发生一切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那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在我的记忆深处我当是爱过一个女子的,可是我却不知道对方是谁,也记不起来那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只能说明你和倾城小姐姐有缘啊。就像我对阁主一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觉得与你似曾相识。”青辞嘿嘿笑道。

不过青辞这番话又是成功的换来了苍无念的一个白眼,“青辞,你靠近我分明是早有预谋,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青辞干笑了两声:“哪能啊,属下对阁主可是一片忠心,可鉴日月……”

“得了,马屁拍多了你不嫌累,我听着都累。”苍无念皱着眉挥了挥手打断了青辞接下去的那些没有意义的豪言壮语,“我还是去看看画儿吧,否则她又得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望着苍无念离开的背影,青辞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收敛了起来,“阿念哥哥,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实话,而是即便我说了,你们也不见得就会相信我。况且你和翎儿姐姐今生的道路充满了未知,情路也是如此的坎坷,又何必让千年前的伤痛再一次将你们伤得体无完肤呢?”

画倾城跑回房间之后便一直坐在凳子上发呆,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乔三娘和洛凡的事情。

关于洛凡和云蕊的过往,她先前已经从安如月那里听说了,不得不说她很佩服也很理解当年的云蕊,明知道注定是要分开的局面,她也能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清白交给最爱的人,只是为了心中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回忆,就像现在的她。但是她更佩服的是洛凡,身为一名男子,竟然能对一个嫁作他人妇的女子情深不悔了千年。

至于乔三娘,画倾城对她最多感觉应当是同病相怜,她们皆是爱上了一个无法回应自己感情的男子。因为爱情,乔三娘一界凡人之躯,心甘情愿的守候在洛凡身边十几年,也许会这样一直守下去,直至再过几十年她魂归黄泉。

如今的画倾城已经有了成为第二个乔三娘的觉悟,只是让她怅然的是,凡人的一生终究短暂,几十个寒暑眨眼也就过去了,而她和苍无念的寿命远非常人可比,想到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她恐怕都只能远远的望着他却无法靠近他,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针扎一般的疼痛。

“画儿,你还好吧?”门是什么时候被推开的她不知道,直到苍无念低沉且动听的嗓音轻轻的唤她的名字,她才从先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无念哥哥,你怎么来了?”画倾城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垂着眼问道。

“你都知道了。”苍无念走到她身边,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嗯,都知道了。”画倾城轻轻的点了点头。

“画儿,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想了半天,最终也只剩下抱歉,因为苍无念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还能说些什么。

“这不是无念哥哥的错。终究,是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豁达罢了。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只要能为你重塑觉魂,哪怕最后你会爱上别的女子,我也义无反顾。可是……可是如今我竟然没有了这样的底气,因为,因为我连一厢情愿都不可以。无念哥哥,我该怎么办?我简直不敢想,我们之间如果连一点值得回忆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很多年以后,我要怎么说服自己真的有爱过?”画倾城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画儿,别这样。为什么你总是认为我会爱上别的女子呢?”苍无念十分无奈且不解的问道。

“无念哥哥,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你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女子,她好像就潜藏在你的记忆之中。我在你的意念里模模糊糊的看到过那么一个身影,我很确定,那个女子并不是我。”画倾城低声说道,语气之中满是萧索。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顿滞了一下,他忽然记起前两日那个出现在意念之中的“画倾城”,那个声音清冷的告诉他:我就是她,但她还不完全是我。

可是如今画倾城却说,她很清楚那个女子并不是她。那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谁说的才是事实的真相呢?

眯了眯眼,苍无念终是下定了决心,“画儿,我曾经便答应过你,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无论在我的记忆深处出现的那个女子是谁,我都不会再去寻找她。”

画倾城抬起头,凝望着苍无念的眼,在看见他眼中的坚定之后,她既感动又有些无措,“无念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呢?或许那个女子,很有可能是在你的前世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呢?”

“你也说了,是前世。既然前世的已经错过了,为什么要让今生的再次错过呢?”苍无念淡淡笑道。

又是一句动听的情话,但是这一次画倾城感觉到了,他不是无意之中说出什么让她误会,而是很努力的在打消她心头的恐慌。

“谢谢你,无念哥哥。”画倾城抹了一把因为这忽然而来的感动而落下的眼泪,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我总是这样不懂事,又让无念哥哥担心了。有时候画儿还真有点羡慕无念哥哥,不会因为感情而患得患失。”

“呵呵。”苍无念轻笑一声,打趣道:“将觉魂抽离身体可是很痛的,你这小身板可千万别找机会去体验,否则啊,我的觉魂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塑出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后会无期是对你最好的祝愿

曲平山,斩魔宗,随云苑。

“师父这便做好了打算么?”屋内,百里笙恭敬的对洛凡作揖问道。

“不错,倾城与无念他们都已经动身了,我们也不能再耗费时日了。”洛凡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惠姑问道。

“按照无念告诉我们的丝绢内容看来,那些宝物多半都在海外,而且大都已经远离了人界,也就剩下这石帆山的大禹墓穴是在我们目前的能力范围之内了。”洛凡答道。

“石帆山地处长越国,若是车马出行恐怕没个十年八载是到不了的。而且据传说这石帆山十分陡峭险峻,危险重重,洛凡前辈可想好了应对之法?”惠姑有些担忧的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我们便启程吧。笙儿,为师不在的这些日子,斩魔宗便交由你打理,将所有分支的门主以及内门弟子全都召集到这里来,若有意外,便将护宗大阵开启。”洛凡沉声说道。

“护宗大阵?那可是整个宗门最后的倚仗了。虽说师父此行兴许时日长久,但是当真需要如此慎重吗?”百里笙不解的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这些日子我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势力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暗的窥视着我们。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另外,我在后山闭关的山洞内布下了通讯结界,若真有大事发生,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洛凡细致的叮嘱道。

“徒儿遵命。”百里笙应道。

晚膳过后,乔三娘像往常一样收拾完碗筷,不过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等众人散去,独自留了下来。

“洛大哥明日便启程吗?”乔三娘缓缓走到洛凡身边,轻声问道。

“不错,斩魔宗上下的事物我都已经交给笙儿了。”洛凡坦然的点头应道。

“洛大哥此番出行路途遥远,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够回来。三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洛大哥能够应允。”乔三娘垂了垂眼,有些挣扎。

“你想跟着我们?”洛凡直截了当的问道。

乔三娘点了点头:“是,我想跟在洛大哥的身边。这些年承蒙洛大哥的照拂,三娘的容颜一直未曾老去,可是我毕竟是凡人之躯,没有多少年的寿命,我害怕洛大哥此番远行,再归来之时三娘已经化为尘土了。”

洛凡闻言目光微微凝了凝,他能理解乔三娘的担忧。她是一个没有任何仙根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他们初见的时候,她便已经三十有余,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她虽然因为习得驻颜之术而使得容颜依旧,但是她的身体机能却的的确确是在老化着。如今的乔三娘,实际上已经是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了。

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寻常百姓能活到六十多岁已然是高寿,可是六十多年对于洛凡等人来说实在是不足为虑。他们此番为了画魂的天地异宝而踏上征程,找不全东西是定然不会回来的。即便是找全了,恐怕接下来就要筹备寻找魔族为画族报灭族之仇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凡与乔三娘的这一次离别,基本就意味着永别。

可是……

“此番远行,吉凶难测,若是带着你,恐怕……”

“恐怕会拖了大家的后腿。”洛凡的话还没说完,乔三娘便自嘲的接口到。

洛凡的眉头皱了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三娘,你的心思我一直都明白。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抱歉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的回应。但是我也很感激你,失去蕊儿之后的这千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日子过得浑浑噩噩。遇见了你之后,我才再一次体会到身边有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其实这些年我也时常在想,当初让你留在这里究竟是对还是错,若是无法与心仪之人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无论是相见或者不见,都是莫大的煎熬。

“我从未介意过你是个没有仙根的凡人,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那个性情直爽豪迈的无忧酒肆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亦是我的妹子。可是三娘,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我怕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根本无暇分身保护你。”

这大概是他们认识的十几年来,洛凡第一次坦诚布公的对乔三娘说这么多话,在听到那一句“抱歉”的时候,乔三娘便已然是泪如雨下。但凡是爱过一个人,都不会愿意听见对方的回应是一句抱歉。

“我明白了洛大哥,是三娘太过天真了,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大家都感到困扰。只是从明天起,三娘便无法再贴身伺候洛大哥的起居,还望洛大哥多多保重。三娘会在这里等你们凯旋归来。”乔三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十分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三娘,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还是下山去吧,无论是守着你的小酒肆还是当你的侠女行走江湖都好,不要再将剩下的时间浪费在这斩魔宗,浪费在等待这件事情上。如果你会因为放不下我而痛苦,我可以……封印你的记忆,让你做回最初的你。”洛凡难得的有些迟疑和小心的说道。

闻言,乔三娘的身体很明显的僵了僵,她抬起头,惶恐而无措的盯着洛凡,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滚滚的滑落,“不,我不要忘记你。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走,我一定会离开。但是那些记忆是属于我的,谁也没有权力夺走它们!”

说罢,乔三娘抬手捂住了嘴,不想让自己嚎啕大哭出声,转身便急急的跑了出去,很快的消失在洛凡的视线里。

望着乔三娘迅速离去的背影,洛凡唯有一声重重的叹息,情之一物,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它如果要来,任你心中堡垒固若金汤,它依然视若无物的攻城略地,叫你举起双手屈膝投降。可它若是不来,无论你如何拿身份礼教道德来说服自己,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去接受一个根本就不爱的事实。

“三娘,对不起。愿你的来生不要再遇到我,后会无期是我对你最好的祝愿。”

……

离开了洛凡的随云苑,乔三娘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从此以后便将自己关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从此又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没有邵扬镇,没有无忧酒肆,没有那个醉倒在她店门口的浪荡道人。

也不知一个人在屋子坐了多久,直到双眼因为流泪过度而酸痛难当,乔三娘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她决定了,按照洛凡的意愿,离开斩魔宗。既然无缘相守,那便相忘于江湖,留在这里继续等待,或许洛凡回来的那一日也不过只是祭拜一下她的牌位,与其这样,不如让他永远记得她活着的样子。

随便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上了佩剑和些许盘缠,原本打算连夜独自离开的乔三娘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那间放了十二口棺材的石室内。

对着那十口存放画族元老的棺材拜了拜,乔三娘缓步走到了另外两口冰晶玉棺的边上。望着棺内沉睡了千年却依旧明艳动人的女子,乔三娘的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奇异的滋味都在心头翻涌着。

“云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能够得到洛大哥全部的爱。可是我也很恨你,得到了他的爱为什么你不好好的珍惜,还要嫁给别的男人。你知不知道这千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他没有飞升成仙,他根本就放不下你,你害得他孤寂了这么多年,也害得我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你还能就这样安然的躺在这里,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乔三娘伸手抚向了玉棺,情绪却是越来越激动。

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十分清楚,与其说她是羡慕云蕊,不如说她是嫉妒来得更合适些。云蕊的确是拥有过与洛凡之间无可替代的同门之谊,因为她不凡的实力和优秀的容貌,她能走进洛凡的心里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这一切都不应该成为她以一个背叛者的姿态依旧霸占着洛凡心中“最爱”的位置的理由。

这一刻她甚至突然有一些冲动,想将自己手中的长剑直戳向玉棺内女子的胸口。如今古问天已经废了,而云蕊却没有真正的死去,她不死,对于洛凡来说就意味着还有希望,还能够有念想,他有那么漫长的生命,或许有朝一日能将她重新唤醒。或许就是因为她还没死,所以洛凡才一直无法接受别的女人。

“若是一剑解决了你,想必洛大哥一定会恨我入骨吧?说不定……他会来找我,以同样的方式将我杀了。那样的话,他应该就能够永远的记住我吧?呵,呵呵……真是可悲啊,得不到他的爱,我竟然想选择让他恨我的方式好叫他一样忘不了我。我乔三娘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我只想过一个寻常江湖儿女的生活,寻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携手共度余生,这样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吗?”乔三娘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玉棺内的云蕊,握着剑鞘的手在颤抖。

第二百零二章 弱点

“当然不过分。”一个柔和的男音带着难掩的笑意突兀的响彻在这间石室之中。

乔三娘猛的一惊,抬起头在石室之中四下张望,在发现这石室之中除了她再无旁人之后,她警惕又有些恐慌的问道:“谁?不要鬼鬼祟祟的故弄玄虚,快出来!”

随后,室内的烛火忽闪了一下,她面前的虚空扭曲了起来,一个面目俊美穿着火红衣裳的男子映入了她的眼帘。

“……无念?”乔三娘下意识的开口轻唤,不过下一刻她却是猛然惊觉:“不,你不是无念,你是谁?”

“无念?你说的莫非是千机阁阁主古无念?”红衣男子眼中划过一抹惊疑。

“什么千机阁阁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乔三娘沉了沉面色,强自镇静的说道。

“我叫夙幽,来自修罗界,我本是替我族王上寻找我们的小王子而来的。至于你方才说的那些,我不过是凑巧路过听见罢了。”夙幽笑盈盈的说道。

乔三娘闻言暗暗皱了皱眉,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甚是诡异,她知道她现在看到的只是他利用法术传递而来的一个幻象,但是如果真的如他所言,他是来自修罗界的,那他所谓的替修罗族王上寻找苍无念的这个说法就一定是假的。因为安如月早已经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们,当年的曼沙定是落入了魔族的手中。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来自修罗界,从他这不敢光明正大现身的举动和他方才那一番虚假的说辞都可以判断出来,这个家伙和苍无念恐怕并不是一路的。

可是让乔三娘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子几乎长得和苍无念一模一样,先前也没听安如月说过苍无念有个孪生兄弟啊,难道这是他故意用术法幻化而来的模样吗?

“阁下法力高强,我很佩服,但是这里是斩魔宗的地盘,也不是任由外人窥视和往来的。我劝你最好速速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东西。”乔三娘缓了缓情绪,正色说道。

“原本是没有什么令我在意的东西,不过现在却是有了。”夙幽依旧笑盈盈的说道,那笑意看似无害,却是无端的让乔三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做什么?”乔三娘警惕的问道,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脚步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你方才不是在问,像寻常江湖儿女那般寻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携手一生是不是很过分?”夙幽丝毫没有在意乔三娘的一举一动,声音轻柔的问道。

“你方才不是也答了,说不过分吗?”乔三娘皱了皱眉,不知道这男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的确不过分,但这不过分的前提是,你得与你心仪之人般配才行。”夙幽轻飘飘的说道。

不过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如重锤一般砸在乔三娘的心头。她怎么会不明白?从她知道洛凡身份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洛凡的,而且这种差距是她努力几辈子也不可能拉近的距离。

“如果你是想告诉我这一切不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你大可以省省。我心知肚明,不需要任何人来跟我说教!”乔三娘冷冷的说道。

“姑娘当真是误会我了,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了嘲笑姑娘,而是真心想帮姑娘一把。不怕姑娘笑话,我也有个心仪的女子,可是她的心里却装着别的男子,换句话说,我与姑娘可是同病相怜,所以我很了解姑娘的感受。”夙幽很是无辜且同情的说道。

“你我非亲非故,你凭什么帮我?”乔三娘的面色沉了几分。

“想帮便帮了,为什么非要沾亲带故呢?你们凡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得很。”夙幽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不能理解乔三娘的想法。

“你倒是说来听听,你能怎么帮我?”出于一些好奇和心动,以及想弄明白对方究竟有什么企图的心思,乔三娘决定看看这个红衣男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说到底,你和你的洛大哥无法走到一起无非两个原因。第一,这棺材内的女子还没有死透;第二嘛,你只是个没有仙根的凡人女子,没有实力也就罢了,就连寿命都是相当有限。你想想,若换了是你有很漫长的生命,你愿意去爱一个只能陪伴你短短数十个寒暑便魂归黄泉的人吗?你的洛大哥若是爱上你,再过个几十年你两眼一闭走得潇洒,而他岂不是又要多经历一次失去爱人的痛苦?”夙幽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乔三娘微微一愣,第一个理由她早便知道了,这第二个理由……她一直以来只明白自己不会仙法寿命短暂,后面的事情她却想都没有想过。她从来不敢奢望洛凡给她全部的爱,只要他愿意喜欢她,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觉得自己这一生当是无憾了。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洛凡真的喜欢上她,会因为她这短暂的生命而再一次去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像洛凡这样对一个已经属于别人的女子依然执着的爱了千年,怎么可能去分一点点感情给别的女子?若真是动心,那必然是全心全意,而他若是全心全意爱上了她,等她的寿元走到了尽头,这世上又只剩下洛凡独自痛苦的活下去了。

“原来……我竟是如此的不了解他。像他这样的男子,不爱便罢了,若是爱了必然是付出全部,可笑我还一直奢求他能分给我一点点的感情,殊不知,他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完整而纯粹的。是我……终究还是我痴心妄想了。”乔三娘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眼神也变得痛苦迷茫了起来。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你现在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你这副凡人之躯无法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能力陪在他的身边。”夙幽淡淡的说道。

“是啊,我的生命是短暂的,终究会变成一个与他擦身而过的过客罢了。而且我对他没有丝毫的助益,和他在一起,只能成为他的累赘。我根本就没有资格与他站在一起。”乔三娘讷讷的应道。

“我有办法改变你的现状,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脱胎换骨,让你拥有不弱的法力和比现在长十倍的寿命,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夙幽平缓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诱惑。

乔三娘忽然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你当真有办法?”

“不错,我的确有办法。不过这个方法可能会让你吃不小的苦头,就看你自己到底有多想留在他身旁了。”夙幽浅浅笑道,眼底却闪过一抹寒芒。

“你说,到底是什么办法!”此时的乔三娘几乎已经将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来历全都抛在了脑后,他的话仿佛就像是咒语一般,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引导,掉进他为她设下的陷阱。

夙幽淡淡一笑,轻轻一抬手,一颗闪着莹莹红光的丹丸出现在乔三娘的面前,只不过有些诡异的是,那丹丸的表面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这是什么东西?”这看起来有些骇人的丹丸让乔三娘的理智瞬间清晰了些。

“不用这么紧张,此丹名为‘化神丹’,虽然名字夸张了点,不过服用过后能达到的境界对你们凡人而言恐怕和当神仙也没什么两样了。”夙幽凝视着她的脸,轻声的安慰道。

“可你方才说,会让我吃不小的苦头,这又是什么意思?”乔三娘还是迟疑着,没有伸手接过那丹丸。

“我不是说了能够助你脱胎换骨吗?这脱胎换骨之痛难道还称不上是苦头?”夙幽扬了扬眉头,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怎么会这么好心给我如此神奇的丹药?”乔三娘还是带着几分警觉的问道。

“缘由我先前都已经说过了,赠你这化神丹就当做是我们有缘吧。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将它扔了,不过日后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不会这么好心再送你一颗。在下言尽于此,姑娘好生珍重吧。”夙幽淡淡一笑,一个转身,幻影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这诡异的红衣男子,消失得如此干净利落,就跟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一样的突然。乔三娘狠狠的揉了揉眼睛,若不是确定面前依然漂浮着那枚散发着黑气的泛着红光的丹药,她真的会以为方才只不过是她痴狂得犯了癔症。

咬了咬牙,乔三娘最终还是伸手抓住了那枚“化神丹”,左右她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即便这是什么毒药,她也不过是提前去见阎王,反正没有洛凡的日子对于她而言,活着与行尸走肉并没有太多区别。

况且那个自称名为夙幽的男子明显是个法力高强之辈,那样的男子对她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下手还要用这么曲折迂回的手段,也太不合情理了些。这么想着,乔三娘的心反倒微微安定了些,反正对方没有要她帮忙做任何事情,也没有让她拿任何东西交换,这么看来,这对她而言竟是一笔无本买卖。

第二百零三章 脱胎换骨

收拾了一下情绪,乔三娘最后看了一眼玉棺内的女子,最终她还是没有对云蕊下手,反正这女子已经如此沉睡了千年,若是真有办法醒来,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如今乔三娘有机会脱离这毫无仙根的肉体凡胎,有机会成为长久与洛凡并肩而行的人,她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

离开了石室,乔三娘再一次返了回自己的房间,倒不是她改变主意决定不走了,而是因为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这“化神丹”究竟有多么神奇的力量。

找来了纸和笔,乔三娘写下了几行字,告诉这斩魔宗的人她要离开了,若是能有机缘遇到什么方外高人令她脱胎换骨,她一定会再回到这里,回到洛凡的身边。

留下这几行字,乔三娘仔细的检查了下自己的屋子,确定房门和窗户都关好了之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拿出了夙幽给她的那颗“化神丹”。

盯着手中的丹药,那丝丝黑气仿佛具有魔力一般,让乔三娘的一颗心也随之翻滚起来,那黑气就像一只手,不断的在召唤着她,对她说:来吧,不要犹豫了,只有我才能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

乔三娘把心一横,张嘴便把丹药吞进了肚子里。

丹药一入口,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仿佛胸腔内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她。不一会儿那种燥热便扩散到了全身,那种如同被烈焰灼烧的燥热变成了犹如放在屉子里蒸煮的闷热。

这种感觉让乔三娘有些纳闷,因为据她过往行走江湖的经验,服用什么药物之后身体会有燥热的感觉,那应当是中了媚药才有的反应。她一个半老徐娘,姿容也算不得顶尖上乘,单论容貌恐怕连夙幽的一半都比不上,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下媚药?

很快的,乔三娘就知道是自己想得偏颇了,她体内的血液在那犹如放在蒸笼里的闷热蒸煮之下渐渐的开始沸腾奔涌起来,甚至用肉眼都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蠕动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筛糠一般的在颤抖。

紧接着,她的身体之内接连不断的传来“噗噗”的闷响,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伴随着剧痛,她明白,她体内的经脉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热度而开始寸寸爆裂。

“啊——”乔三娘十分压抑的惨叫了一声,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些武林之中的前辈高人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是何等的痛苦。

可是这还没完,随着最后一根经脉爆裂的声音落下,她又听见了自己的骨骼传来了阵阵碎裂的声音,就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将她的整个身体捏在掌中,体内所有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这一刻她突然很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朽木枯枝所造,竟然这样就寸寸碎裂了。

“啊——啊——”

疼,全身上下都疼,这种非人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忍受的嚎叫了起来。窒息的疼痛使得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谁能来到她的房间,一剑刺穿她的心脏,给她一个痛快。

但奇怪的是,明明疼得恨不得立刻死去,她的意识却依然清晰异常,将她想要昏死过去好暂时逃避这种疼痛的想法都给抹杀了。甚至脑海中的意识还清晰的告诉她,现在是大晚上,她叫得如此惨烈,若是将宗内其他人给引过来,那就功亏一篑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挣扎着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用嘴死死的咬住小臂上的肉,不想让自己发出的惨叫声被旁人听见。

尽管是这样,她的喉间还是不断的有极度压抑的痛苦闷哼传出,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时不时的撞到桌角凳子角以及墙角,但是那些碰撞根本已经无法让她有任何感觉,她如今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被活生生的揉成了一团骨肉模糊的烂泥,体内那种被碾压的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乔三娘以为自己会被无尽的折磨下去的时候,她身体的疼痛好像开始有所缓解,体内的骨骼因为迅速的重组愈合而发出了细微的嘶嘶声,经脉似乎也随着骨骼的恢复而开始重新连接起来。

原本沸腾奔涌的血液在经脉之中缓缓流过,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冰凉舒适的感觉,她的整副肉体先前就像是被丢进了熔炉淬炼锻造的精铁那般,如今已经被完整的打磨了出来,那冰凉的感觉就像是在淬火,使得她的整个肉身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感觉到体内的疼痛和灼热终于消散之后,乔三娘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八热地狱之中走了一遭,整个精神上早已经虚脱了,可是她的身体之中却有一股异常澎湃的力量。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乔三娘发现屋子内因为她先前翻滚与碰撞,此时已然是一片狼藉,那打翻在地的花瓶、那被她撞坏的桌椅、还有她不知何时扯落在地的窗帘。除了这些,还有满地斑驳的血迹。

乔三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受了多少伤。她撩开衣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她记得先前她为了不发出声音狠狠的咬住了自己。可是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白净光滑,连一个牙印都没有。

她有些吃惊,莫不是自己记错了?她赶紧又撩开另外一只手的衣袖,依然是什么什么也没发现。

乔三娘疑惑了,她很确定自己方才虽然很痛,痛得恨不得立刻就去死,但是她的意识是十分清晰的,不可能记错什么。

想了想,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里里外外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也沾染着不少血迹,可是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的的确确是光滑白皙,一处伤口都没有。

乔三娘皱了皱眉,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身上完好无损,但是看了看手中的衣服,满是尘土与血迹不说,还有好几处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勾破了,显然是已经不能穿了。

叹了口气,她从自己的包袱之中取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下意识的伸手一招,那干净的衣裳就已经被她整齐的穿在了身上。

“这……”乔三娘呆住了,她什么也没做,只不过心中有那么一个念头,竟然就在眨眼间穿好了衣服?这也太神奇了吧?

她呆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对于自己的改变简直难以置信。

“我……我有法力了?我竟然,真的拥有了法力?我乔三娘真的脱胎换骨了,我终于再也不是那个没有任何仙根的无用的凡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乔三娘又惊又喜,最后竟是喜极而泣。

随后她对着屋子一挥衣袖,那原本一室的狼藉瞬间消失不见,整个屋子整洁如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洛大哥,三娘终于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帮助你,让你看见我的好。云姑娘能为你做的,我都能为你做,而她做不到的,我也一样可以做到。”乔三娘的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坚定,话音落下,她一个转身,消失在房间之中。

……

罗列岛,烈阳宫,落霞殿。

“呵,真是个痴情的傻女人。”在虚空中的光幕上看见乔三娘转身离去的那一幕,夙幽忍不住一声轻笑,眼神之中有着淡淡的嘲讽。

“怎么?有什么事值得夙幽大人如此高兴的?”一个妖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正是风情万种摄人心魄的赤刹。

夙幽轻轻一挥手,虚空中的光幕消散,他转过身来对着赤刹作了个揖:“方才利用神念去人界走了一遭,夫人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人界?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千机阁如何了?”赤刹挑了挑眉,搂着夙幽的腰,一个转身,两人侧躺在了夙幽身后的矮榻上。

“古问天重伤闭关,他的义子古无念接手了千机阁。”夙幽答道。

“还是不能确定古无念的身份吗?”赤刹的眼神凝了凝,淡淡的问道。

“安排在人界的人手担心打草惊蛇,所以一直不敢妄动。”夙幽平静的答道。

“那你方才利用神念去人界做什么?”赤刹有些兴趣缺缺。

“这就是我正准备向夫人汇报的,人界这些年出现了一个小宗门,这宗门原本名为‘斩罗宗’,而最近却更名为‘斩魔宗’,算算日子,大概也就是古问天重伤之后的两天……”

夙幽的话还没说完,赤刹有些不耐的打断道:“人界那些不入流的宗门就不用向我汇报了。”

夙幽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赤刹的柔荑,“夫人莫急,且听我说完。我方才便是去了那个宗门窥探了一番,夫人猜猜我看见了谁?”

“谁?”赤刹下意识的问道。

“洛一。”夙幽笑盈盈的说道。

“洛一?”赤刹皱了皱眉,显然这个名字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第二百零四章 心魔

夙幽点了点头,“不错,那宗门的宗主就是他。而且那两口冰晶玉棺如今也的确是放在斩魔宗。”

“早便猜到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果真是个情种。不过你说他将宗门改名为斩魔宗,这又是什么意思?就凭他一个半吊子仙人,还妄想与魔斗吗?”赤刹不屑的冷哼道。

“有些事情,我现在也只是猜测,尚未得到证实。所以我便利用了他们当中的一个凡人女子,让她成为我安排在他们之间的一颗棋子,或许这颗棋子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夙幽缓缓说道。

“哦?一个凡人女子……你对她做了些什么?”赤刹饶有兴致的问道。

“心魔。”夙幽薄唇轻启,轻轻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赤刹微微一愣,很是不解道:“你竟然对一个凡人下这么大的手笔?你当本夫人交给你的‘心魔’是大风刮来的吗?”

也难怪赤刹感到惊讶,所谓“心魔”本是来自魔界的一种植物的果实,这种植物名为“百面棘”,生长在魔界的一口水色污浊的巨大池子里,这巨大的池子名为“怨念池”。

所谓“怨念池”,顾名思义,便是集结了天地间所有怨念的池子。贪嗔痴恨爱恶欲,每一种念头过重了都会成为执念,每一种执念一直没有得到圆满,便会成为怨念。而长时间的为怨念所累,往往会爆发成为一种恐怖的力量,它能让一个原本心思单纯善良的人变得六亲不认,若是没有人及时引导这个人重归正道,他便会在这股力量的支配下越行越远,最终堕入魔道。

而这“百面棘”正是在那污浊不堪的怨念池中顽强生长出来的一种奇异的植物,自有生命起,它便在池中接受各种怨念的“熏陶”,最终开出大片奇异的花朵,那些花朵就像一张张人脸,拥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姿态。

待到花谢之后,这百面棘便会结出果实,而这果实就是“心魔”。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花最终都能结果,既然是在充满各种怨念的池水中生长,每株百面棘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面临着相互竞争相互残杀的景况,这就是所谓的弱肉强食,只不过没有灵智的植物表现得更直接更纯粹,它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让自己生长得更好,获得更多的怨念作为补给,只有得到足够的怨念,百面棘的花谢了之后,才有可能结出心魔。

在魔界,“心魔”的数量本就稀少,只有魔尊和得到魔尊认可的人才有资格使用,而且一般多是用来控制那些法力高强的人、鬼、仙、魔、妖。原因很简单,实力越是强大,往往心智越是坚定,不会轻易便被掌控。相对的,实力强大了,才有必要有价值让魔尊动那个心思去掌控。

想要“心魔”发挥作用,使用者本身的实力一定要十分强大,为了控制想要控制的人,使用者必须在“心魔”之中注入自己的法力,注入的法力越多,被反噬的几率就越小。而一旦被种下“心魔”,无论实力多强,其内心的执念都会迅速的被强化和扩大,很快的就会成为怨念,当他内心的怨念越来越不受自己掌控的时候,他就会完全的沦为魔族掌控的傀儡。

而夙幽今日竟然对一个没有丝毫法力的凡人女子使用心魔,在赤刹看来着实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这个女人的心中有很深的执念,而且那种执念已经有转化为怨念的趋势了。我给她的‘心魔’并非完整的心魔,我只是取了果实的一小部分,融入了我三成的法力。若是给她种下完整的‘心魔’,恐怕她瞬间就会被挫骨扬灰了。”夙幽浅笑着解释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值得你花三成的法力去打磨她的肉体凡胎?若是她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丝毫的助益,你这三成的法力可就付之一炬了。”赤刹枕着他的胸口,似笑非笑的说道。

“夫人不必担忧,人界的事情,夙幽自有主张,夫人只需静候佳音便可。至于我那三成法力,要不了多久我会重新修炼回来的,定不会坏了夫人和魔尊的大事。”夙幽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

翌日一早,惠姑便在乔三娘的屋内发现了她留下来的字条,心中不由得一声感叹:三界六道皆如是,多情总被无情恼。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昨天夜里洛凡对乔三娘说了些什么无情的话,才会让她留书出走。

所谓的若有机缘遇到方外高人令她脱胎换骨,恐怕也只是乔三娘的自我安慰,她一介凡人想要脱胎换骨,除非有实力卓绝的大能者愿意渡她法力,还得辅以灵丹妙药,否则惠姑是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但是哪位大能者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会去如此的耗损自己的修为只为助一个凡人女子拥有法力?所以惠姑更加的感慨,这乔三娘许是前世种下了什么孽因,此生才无法寻得真爱吧,她与洛凡所有的缘分终归在这一天是走到了尽头,后会恐怕是无期了。

“洛凡前辈,三娘她……独自离开了斩魔宗。”随云苑内,惠姑有些黯然的说道。

“离开便好,这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明白。我与她终究是没有结果的,总不忍心让她独自在这宗内,直到死去的那一天都还在等我。”洛凡淡淡的说道。

“但愿她能想明白……”惠姑叹了口气,随即转移了话题:“那我们这便启程吗?洛凡前辈可有计划?”

“我们一行五人,法力高低参差不齐,其中以小白实力为最弱。我想便先布下千里传送阵吧,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每次阵法开启之后小白体内还余下五成的实力,否则若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怕是会有大麻烦。”洛凡严肃的说道。

“那便依师父所言,这便出发吧!”君奕晟三兄弟齐声说道。

“我觉得出发之前我们应当先去一趟幽雨轩。”惠姑突然说道。

“你是想与倾城和无念他们联络?”洛凡问道。

“是啊,我们此番各自远行,总得有个相互联系的方法吧。若是距离太过遥远,我担心以我们现在的法力,很难迅速联络到对方。”惠姑垂了垂眼,心下有些惆怅。

洛凡的面色凝了凝,这千年来他独自一人潇洒惯了,无论是走是留,从来也不需要跟人打招呼。自从画族被灭了之后,他才重新拾起了肩上该扛起的责任,重新又有了牵挂。如今再一次出门远行,身边带着惠姑和君家兄弟,那是一种久违的与同伴相互扶持共同进退的感觉。

“惠姑,你把无念留下的那块令牌给我,我独自去一趟幽雨轩便可。你们且在这里等我回来。”洛凡沉声说道。

接过惠姑递过来的令牌,不过片刻之间,洛凡就已经身在幽雨轩的门口了。

“客官里面请,我们这儿上好的香茗应有尽有,客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小店一定包您满意!”跑堂的小二哥见着这大清早的便来了客人,急忙殷勤的问候道。

“我有事要见你们掌柜的。”洛凡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好嘞,客官请稍等,小的这便去将掌柜的请出来。”店小二一听是找掌柜的,眼睛顿时一亮,感情这打扮得不修边幅的道人还是个大金主呢。

不一会儿,掌柜的从后门走了出来,对着洛凡作了个揖:“在下方远河,是这幽雨轩的掌柜,请问这位客官有何需求?”

洛凡稍微靠近了他几步,将手中的令牌亮了出来,同时低声说道:“带我去见你们阁主。”

方远河在看见洛凡手中的令牌时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俊美又冷漠的男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上一次因为那个名为“画儿”的女子,他还得罪了他。而当时的少主如今已成了阁主,他方远河这等小人物,哪是说见就能见的,即便是能见,他也不敢啊!万一阁主看见他的脸想起来那日的事情,他这个掌柜的就真别干了。

“这……这位爷,阁主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是我这等小人物说见就见的呀?”方远河擦着冷汗小心的说道。

“那你总该有方法联系他吧,还是说……这块令牌的威力不够?”洛凡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方远河问道。

“不不不!”方远河急忙摆手,“您手里的令牌是货真价实的,分量相当足。只是小的……小的前段日子不小心得罪过阁主,我怕我求见阁主,要是惹得他不痛快,这掌柜的位置恐怕就坐不成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呵。”洛凡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掌柜的真是蠢透了,“你呀,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他连你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你也说了,他日理万机忙得很,怎么有空关心你一个小掌柜?”

方远河微微一愣,随即便觉得洛凡所言在理,咬了咬牙,对着洛凡比了个手势,“这位爷请跟我来。”

第二百零五章 这个丫头有问题

一路从后院走至幽雨轩那间隐蔽的地下室内,方远河也没有避讳洛凡的意思,毕竟能拿到这个令牌的,定是苍无念的亲信无疑了。

将钥匙插入铜镜边的插口,铜镜很快像往常一样变得模糊了起来。

只是过了许久,铜镜之中依然还是一片模糊,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这……恐怕阁主是不在府上吧。”方远河有些尴尬的说道。

“那怎么办?你们只有这一种联络方式吗?”洛凡蹙眉问道。

还未等方远河答话,铜镜之中忽然起了些变化,片刻间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镜中。

“诶?这位姑娘面生得很,不知该如何称呼?”方远河盯着镜中女子好奇的问道。

女子微微欠了个身子,答道:“小女子妙蓝,是阁主府上的丫头。不知阁下是那位,找阁主何事?”

“原来是妙蓝姑娘,在下幽雨轩掌柜方远河,有急事求见阁主。”方远河回了个礼,恭敬的说道。

“阁主前两日去了千阴山,如今还未归来,方掌柜有何事可以先告知于我,等阁主回来我会转告他的。”妙蓝应道。

“这……”方远河向洛凡投去了犹豫的目光。

“那就请姑娘转告你们阁主,就说家人五个即日起远行,目的地是八句词中的第一句。”洛凡对着妙蓝说道。

“好的,此话我一定带到。请问道长还有旁的事需要交代吗?”妙蓝恭敬的应道。

“多谢姑娘,旁的便无事了。”洛凡淡淡说道。

走出地下室,洛凡才对着方远河问道:“千机阁在所有地方的接头之处都是茶楼吗?”

方远河闻言摇了摇头:“这个小的就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在我们这万桑国之中茶楼占多数。三十六域每一域都有自己独特的联系方式,而每一域的每个分坛都有各自经营的产业,依我猜测只要是能赚钱能招揽到客人的门店,都有可能是千机阁的外在分支。”

“那别的地方的掌柜也都是像你这样联系你们阁主的?”洛凡有些好奇的问道。

“自然不是了。我之所以能有机会直接联系阁主,只是因为前些日子阁主对幽雨轩下令,若是有人上门来寻他,必须要立刻上报。不过真没想到,寻上门来的竟然是位长相极美的姑娘,看阁主对那姑娘如此关心,怕是好事将近了吧。”方远河一脸艳羡的说道。

洛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离开了幽雨轩,他便迅速返回了斩魔宗。

“怎么样洛凡前辈,联系到倾城和无念了吗?”见洛凡回来,惠姑急忙问道,

洛凡摇了摇头,“他们去了千阴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千机山庄。”

“那该如何是好?”惠姑有些着急的问道。

“无妨,我们先动身吧。千机阁几乎遍及人界的每个角落,到了落脚的地方,想必很快就能查到那个地方千机阁的分据点所在。”洛凡摆了摆手,示意惠姑不用担心。

即便担心也是无用的,除非他们所有人都一起出行不分开,否则总有失联的时候,况且每个域有那么多的据点,总不可能随便找个分支就有资格与千机阁核心成员沟通,若真是这样,那三十六域主还有各大长老早就累死了。

另一头,苍无念六人驾着来时的马车,踏上了返回千机山庄的路,姬无心许是担心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并没有与他们同行。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停在了千机山庄的大门口,而姬无心似乎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阁主一会儿要去会会万俟绯衣吗?我担心她若是不答应,心中会有所防范,到时候再让姬无心下手,恐怕难度会变大。”青辞瞥了一眼远处的姬无心,有些忧虑的说道。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你别告诉我以你的实力制服不了那只毒蜘蛛。”苍无念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十个万俟绯衣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这不是怕她暗中使诈嘛!”青辞摸了摸鼻子,干笑道。

“好了,先回府吧,大家奔波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吃些东西了。黑奎和黑耀也都先回各自的府上,看看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苍无念淡淡说道,迈步走进了千机山庄。

回到阁主府,苍无念便让人专门给姬无心收拾了一个房间。姬无心刚跟着下人回房,妙蓝就急忙跑上前来恭敬的说道:“阁主,先前幽雨轩掌柜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求见阁主。”

“什么人?”苍无念问道。

“对方没有道明身份和姓名,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子,一副道士打扮。”妙蓝答道。

闻言,苍无念下意识的与画倾城相视一眼,随后问道:“你见到他了?”

“回阁主,奴婢今早去了庄主府,虽然庄主已经闭关了,但是奴婢还是想看看庄主有没有什么需要。路过前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假山上的石洞有光芒在闪烁,于是奴婢便擅自做主,将光幕开启了,还请阁主恕罪。”

“那道士可有留下什么话?”苍无念又问。

“那道士说‘家人五个即日起远行,目的地是八句词中的第一句’。”妙蓝将洛凡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对着妙蓝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妙蓝离开后,青辞率先开了口,他早便已经满心疑惑按捺不住了:“幽雨轩的掌柜什么时候有资格直接与阁主联系了?”

“这些就不用问了,他能够与我联系是我特别授意的。”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可是幽雨轩的千机通讯镜怎么会直接将消息传到古问天府里的假山上?”青辞一脸难以理解的问道。

“想必是那条老狗早就在暗中做了手脚吧。”苍无念面色平静,心中却涌起了丝丝怒意。尽管古问天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但是想到他这么多年在暗地里搞的那些龌龊的小动作,他心中的怒意就难平。

“真没想到你府上这个妙蓝丫头竟然会法术。”青辞皱眉嘟哝了一声。

“这个……我倒真不清楚。”苍无念也有些疑惑,将目光投向了安如月,“你不是与她姐妹相称?她会法术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安如月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就是因为她也陷入了这个疑问之中,见青辞和苍无念都有此疑惑,她只好尴尬的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算很了解她,只是因为当年误入千机山庄,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而她给我的感觉也挺不错的。加上一开始那几年她一直伺候着我们的起居,所以难免对她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这个丫头与古问天走得这么近,明明会法术还瞒着你们,肯定有问题!”青辞笃定的说道。

“应该不会吧。妙蓝说自己是个孤儿,是古问天将她捡回来的,许是古问天良心发现,又或者是妙蓝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地方,所以古问天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她怕是还不知道古问天的阴险,才一直将古问天视为父亲一般尊敬。从这点上看,妙蓝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女子,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安如月有些不忍心,她实在不想将身边熟悉的人往坏处想,尤其是这样一个让她感到亲近的女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啊,以后离这丫头远一点。”青辞撇了撇嘴,有些为安如月的感情用事而担忧。

“这件事暂且先放放吧,我也不希望妙蓝是有意隐瞒我们什么。按照她刚才的说法,洛凡前辈应该是带着惠姑和君家那三兄弟动身前往石帆山了,我猜他们应该是想来问一个能够快速联系我们的方法。毕竟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已经是人力所难及的地方了。”苍无念面色严肃的说道。

“这个阁主不必担忧,包在我身上便可。”青辞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自豪的说道。

“你有办法?”苍无念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问道。

“这……”青辞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祖传秘术,祖传秘术,嘿嘿。总之阁主放心,关键的时候我一定能感应到他们的。”

“哼,知道你能耐大,就是整天神秘兮兮的,让人想不怀疑你都难!”安如月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青辞伸手捏了捏安如月的脸蛋,佯装不悦道:“谁都可以怀疑我,唯独你不行!”

“凭什么我不行啊?”安如月嫌弃的拍开他的手,不满的嘟哝道。

“你是我的女人,应当跟我一条心,怎么可以怀疑我!”青辞将脸凑近了安如月的耳边,轻声说道。

安如月俏脸一红,急忙往边上退了两步,“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画倾城在一旁见了暗自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如月姐姐如今是被青辞吃得死死的了,也不知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第二百零六章 条件

没过多久,府中的下人便送来了晚膳。晚膳刚用完,妙蓝便前来禀报,说是万俟绯衣上门求见。

“哟?这毒蜘蛛倒是挺有意思,主动找上门来,是想先发制人吗?”青辞的脸上满是玩味之色。

“我猜,她是来讲条件的。”苍无念悠悠的说道。

“无念哥哥,需要画儿回避吗?”画倾城开口问道。

“无妨,你跟如月都留在这里吧,无论她答不答应,接下来也得跟我们一起走,提早点接触也好。”苍无念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同时将他那面古铜色的面具戴了起来。

很快的,万俟绯衣便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屋子里多出来一个她没见过的蒙面女子,万俟绯衣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想必便是阁主三天前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吧?”

也不知这万俟绯衣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她这句话听在安如月的耳朵里却觉得很是不舒服,许是因为后来知道了青辞前几日是中了这毒蜘蛛下的毒才会对她如此粗鲁,现在看见这个万俟绯衣,安如月就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虽说她不排斥跟青辞亲热,但是那天他中毒的时候,哪是要跟她亲热,他当时分明是想折磨她,弄得她满身伤痛。

“万俟域主,你这话说得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啊,什么叫做‘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你当阁主和倾城姑娘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安如月睨了她一眼,凉凉的说道。

万俟绯衣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面色微微僵了僵,“如月长老误会了,绯衣可没有讽刺之意。只是听如月长老的语气,这位倾城姑娘莫非是……阁主的红颜知己?”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阁主与别的女子亲近啊?”安如月暗暗翻了个白眼,方才看万俟绯衣的面色,十有八九是对苍无念动了什么心思。在安如月看来,除了画倾城,哪个女人看上了苍无念,都是属于不要脸的货色。但凡有些苗头的,安如月都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们将这些潜在的威胁给斩断。

听得安如月这样说,画倾城有些崩不住了,她暗暗拽了拽安如月的衣角,低声道:“如月姐姐,别乱说了。大家都知道我与无念哥哥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安如月却是满不在乎小声回应:“现在不是,那是因为小王子的觉魂还没重塑,等到你日后替他重塑了觉魂,他肯定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些路边的野花野草,得尽早清除,断了她们的念想,否则以后有你后悔的。”

画倾城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如月姐姐,对待她和苍无念的事情比对待她自己和青辞的事情还上心。面对青辞的时候她能够接受对方看上别的女子,面对苍无念的时候她反而处处想要把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妒妇呢,当真是奇怪的心思。

“万俟域主,三日之约已经到了,你此时过来,应该不会是为了探究本座身边都带了些什么人吧?”苍无念淡淡的开口说道。

万俟绯衣急忙正了正面色,对着苍无念欠了欠身:“绯衣自是不敢探究阁主身边的人。绯衣今日来,是有事想请阁主帮忙,作为回报,绯衣愿意为阁主指出去员峤山的路。”

闻言,青辞瞥了一眼苍无念,微微挑了挑眉,伸手抚着下巴,小声嘀咕道:“神机妙算啊。”

苍无念面具下深邃的双目微微凝了凝,淡淡问道:“你要本座帮你什么?”

万俟绯衣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似是有些挣扎,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不瞒阁主,其实……让江湖之中闻风丧胆的万毒谷并不在这陆地之上,而是存在于员峤山所在的临碣岛上。”

“哦?那我们所知的万毒谷又是怎么回事?”苍无念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

“众所周知的万毒谷,其实只是毒王在这陆地之上的弟子门人聚集的一个普通山谷罢了。”万俟绯衣答道。

“原来是这样,你与阁主说这个,该不会是想叫阁主灭了真正的万毒谷吧?”青辞在一旁打趣着接过话。

“青辞长老说笑了,绯衣出自万毒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呢?”万俟绯衣淡淡笑道。

“不是就好,否则让你指个路我们就得帮你拼命,着实是笔不划算的买卖。”青辞双手抱胸,挑眉说道。

“其实……这件事我先前与阁主提过,就是关于那幅画。”万俟绯衣凝视着苍无念的双眼,正色说道。

“那幅画是真有其事?”苍无念微微一愣,他之前听万俟绯衣提起的时候,也只是本能的认为对方在胡诌。

“什么画?”画倾城三人同时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掩藏在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沉声道:“她说她曾见过一幅画,画中的男子身形与我相似,但是那幅画却没有画出男子的五官。”

“所以呢?你想把阁主的脸画到那幅画上?”青辞睨着万俟绯衣,表情有些不以为然。

“这世上的男子千千万,样貌相似的都不知凡几,更何况只是身形相似。仅凭这个就要将阁主的脸画上去,也太离谱了点吧。”安如月不悦的撇了撇嘴。她家小王子的神韵,岂是一幅画能够表现出来的。

“那幅画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还望阁主应允。”万俟绯衣对着苍无念抱了抱拳,很是郑重的说道。

“那幅画在临碣岛上?”苍无念问道。

“不错,确切的说,它就在万毒谷中。”万俟绯衣点头说道。

“也罢,本座答应你便是。除此之外,本座希望你不要玩什么花样。”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解决绯衣的性命对于阁主来说易如反掌,绯衣又岂敢使造次?”万俟绯衣笑了笑,心头松了口气,转而问道:“不知阁主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便动身。若无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将你手底下的事情交代交代。”苍无念应道。

“那绯衣这便告退了。”万俟绯衣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个毒蜘蛛,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像她这样整天跟毒虫毒草打交道的女人,难道也会对琴棋书画感兴趣吗?”目送万俟绯衣离开,青辞忍不住揣测了起来。

“我也觉得很奇怪,本来我以为她会提出什么自不量力的要求,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一幅画?”安如月点头附和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十分在意的东西,方才看她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说谎,或许那幅画对她真的很重要。”画倾城淡淡的开口说道。

“倾城小姐姐,这毒蜘蛛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千万别对她抱有任何的同情心。虽然你是画魂,不过那幅画不挨你的事,你可别跟着掺和。”青辞急忙提醒道。

“青辞说的没错,画儿,若非必要,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作画,省得惹来麻烦。”苍无念认同的点了点头,对着画倾城提醒道。

“嗯,画儿明白。”

“那这么看来,我们前两日去千阴山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季子安性情难测,让他与我们同行真的好吗?”安如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至少在找到那些宝物之前,他对我们都会是一个助力。我还是那句话,他若真要动手,那便可凭本事吧。”苍无念的目光凝了凝,眼底有一抹波涛在涌动。

第二天一早,万俟绯衣便赶到了苍无念的府上,不过让她有些吃惊的是,苍无念的身边竟然又多出来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她见过一次,正是苍无念宣布接替阁主位置的那天,跟在季子安身后的那个靛蓝色衣裙的女子。

不过很快的,万俟绯衣就发现了这个女子与寻常人不同的地方,她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了片刻,随后笑着说道:“真没想到,能够跟在季公子身边的女子竟然会是个傀儡。”

“只要主人高兴,是不是傀儡又如何?”姬无心瞥了万俟绯衣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

“哟,居然还是个有自主思想的傀儡。季公子当真不简单!若非我从小接触各种毒物,还以为你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呢。”万俟绯衣娇笑道,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忌惮。

姬无心的手微微握了握,自从她被塑造出来,意识之中明白自己并非真正的安国公主之后,她无时无刻不想拥有一颗心,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份。她想像一个正常的人一般活着。如今在万俟绯衣眼里,她不过就是一块有生命的巫藤,一个有思想的毒物,这着实令她感到不痛快。

“准备出发吧,季公子已经在洛河源头等了我们两日了。”苍无念淡淡的瞥了两个女子一眼,心里有些感慨,蛊与毒这两术之争总不可免,看来这两个女人果然不对付。

六人很快聚到一起,布下阵法,约莫了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来到了邵扬镇最西面的河岸边上。

第二百零七章 一对冤家1

季子安正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里的一艘巨大的沙船。感觉到有人朝这里走来,他缓缓的回过头,看见来人之后,季子安淡淡一笑:“无念兄还挺准时。”

苍无念看了看停在河岸边的船,又看了看季子安:“季兄可都安排妥当了?”

“嗯,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季子安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万俟绯衣,在发现她并没有中蛊之后,又笑着补了一句:“无念兄好手段。”

“各取所需罢了。”苍无念淡淡的应道。

一行七人很快上了船,到了船上之后,苍无念几人却是惊讶的发现,这艘沙船之上连一名船工都没有。

“季公子,这船上就我们七人吗?”安如月忍不住问道。

“不错,就我们七个。如月长老是在担心什么?”季子安笑着问道。

看见季子安的笑容,安如月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季公子会驾船?”

青辞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安如月扯到了自己身边,凉凉的说道:“就算他不会,还有我和阁主呢,你担心个什么劲?”

“你会不会驾船我怎么知道?至于小王子,他什么时候会驾船了?”安如月一脸迷茫的盯着青辞,小声的嘀咕道。

“哎,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跟你这么一个笨丫头扯到一起!”青辞白了安如月一眼,很是嫌弃的说道。

“准备起航了。”季子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了一句。

语毕,他的手轻轻一挥,桅杆上的帆便扬了起来,直到这时候几人才惊奇的发现,他们所在的这艘沙船竟然是七桅沙船,每根桅杆上的帆大小不一,错落有致。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盯着已然扬起的船帆,淡淡开口:“一般的沙船多是三桅或者五桅,季兄竟然将其改为七桅,倒还真是颇具匠心。”

“呵,多加了这两桅也是迫于无奈啊,毕竟沙船的航行速度实在是慢了一些。”季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船帆……用的似乎不是普通的织物?”苍无念盯着主帆有些疑惑的问道。

“无念兄好眼力。这帆是用千阴山上特有的一种猛兽的兽皮所造,比之一般的帆布更为结实耐用。”季子安答道。

“可是季兄应当知道,沙船为平底船,吃水浅,并不适合远航。”苍无念皱着眉,有些担忧的说道。

“哈哈哈……”季子安笑了起来,“这自然也是我提前来到这里的原因。海上多风浪,在远离陆地的汪洋大海之中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寻常人都是无法想象的。可惜,寻常的船队出海也不会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所以无念兄应当也知道,想找一只合适远航的船可不容易。”

“此话倒是不错。近海之内使用沙船,受潮水影响小,稳定、安全。何况在这洛河岸边,以河为生便足够了,也无需远航。”苍无念点头说道。

“所以我提前来到这里,不单单是为了给船桅船帆做改动,还给这船底也做了改动。”季子安难得的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色。

“哦?什么改动?”苍无念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问道。

“平底船吃水浅,适合我们从这洛河一路驶进东海,可是到了东海再往西行,平底船的稳定性就变差了,而汪洋大海之中,也无人接应我们,无法中途换一艘船。所以我在船底设置了机关,等到了远海,将机关开启,这平底船就变成了尖底船,吃水浅的问题也就得到了解决。”季子安解释道。

“真没看出来,季兄不单一手蛊术出神入化,对于船只的改造竟然还有研究。莫非季兄早年曾经出过海?”青辞饶有兴致的问道。

“确是出过海,只不过并没有到达我的目的地。不过这一次看来,我这点雕虫小技还是有用武之地的,有人为无念兄此行引路,想必定是乘风破浪,一帆风顺。”季子安淡淡笑道。

……

不得不说季子安改造过后的沙船在速度上的确不是普通船只可比的,短短七日,沙船便已经驶进了洛河的河口,朝着东海行驶而去。

“原来,这就是大海。”傍晚时分,画倾城站在船头,望着海天交接处从未见过的那一抹夕阳落海的情景,她不自觉的张开了双臂,迎着海风,似乎心中之前潜藏的所有的不安都随着这风消散而去。

“倾城这是第一次看见海吗?”安如月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

“是啊,三岁之前我生活在丹青谷,三岁之后的十五年我一直随姑姑呆在一座荒山之上,我这十八年的生命之中只见过小溪、小湖还有洛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看见大海,更甚至乘着船在海上出行,看见如此美景。”画倾城微笑着说道。

“我倒是与你相反,在来到人界之前,时常有机会看见大海,迦蓝海域的海虽然与东海有所不同,可是时隔十八年再一次看见海,我的心中倒是有些怅然。”安如月凝望着远处,淡淡的说道。

“十八年啊,看来命中注定我们就是要相遇的,你们来到人界的时候,我才刚刚出生。或许老天本来就安排好了,我生来就是为了帮助无念哥哥的。”画倾城笑了笑,不过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苦涩。

“两位大美人儿聊什么呢?”两个女子身后传来了青辞吊儿郎当的声音。

一回头,正看见苍无念和青辞一同走了过来。

“青辞,你是故意的吧?倾城这么美,你夸她是理所当然的,干嘛非要把我也算进去?是想让我自惭形秽吗?”安如月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如月姐姐这是哪的话,都说修罗女子生来皆是容貌美丽,画儿觉得如月姐姐的姿容当得起‘貌美如花’这四个字。”画倾城十分诚恳的说道。

“这个嘛,我得实事求是的说一下,如月这姿容放在人界,那算得是百年难遇的美女。不过放在修罗界嘛,嘿嘿……也就是个寻常女子。”青辞嘿嘿笑着,一脸欠揍的模样。

安如月先是一怒,随即她却下意识的和苍无念相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抹疑惑。

“照你这么说,你去过修罗界?”苍无念凉凉的发问。

“啊……这个,那个,今儿天气不错,雨师和风仙挺给面子,咱们第一天到海上,一片风平浪静的,要我说啊,这可是个好兆头。你们说是不是?哈哈……”青辞将头扭到一边,东张西望的打起了哈哈。

知道这小子定是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而转移话题,苍无念和安如月也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迟早有一天剥了你这书生的伪装,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哼!”安如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闻言,青辞一脸惊恐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躲到了苍无念的身后,委屈道:“阁主,您可得为我做主啊,你的丫头说要剥我衣服!我这大好年华的良家男儿,怎么可能屈服于一个女子的淫威之下呢!”

“喂,你把话说清楚,谁要剥你衣服了?”安如月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指着青辞气鼓鼓的说道。

“就是你!你刚才自己说的。”青辞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你这色胚!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还要污蔑我!有种的你别躲在别人后面,你出来!”安如月说着,伸手要去抓青辞。

谁知青辞一个闪身,从苍无念的身后跳到了画倾城的身后,探出头对着安如月做了个鬼脸,“你当我傻?出来让你占我的便宜么?我才不呢!”

“青辞!你个臭不要脸的,姑奶奶要跟你单挑!”看着青辞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安如月很成功的又被他激怒了。这一次有苍无念在场,她就不信青辞敢当着他的面拿她怎么样,上一次两人比试,她惨败给他,不仅输了自己的初吻,更是输了自己的心,这一次说什么也得找回点面子。

一听安如月说要单挑,青辞顿时乐了,他正了正衣襟从画倾城的身后走出来,笑盈盈的望着安如月:“如月姐姐要跟我单挑?那输赢的筹码还同上一次一样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厚脸皮的提起筹码的事,安如月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这个臭书生,简直欺人太甚。

看见安如月的反常,苍无念有些疑惑,“上一次是哪一次?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筹码,又是什么?”

画倾城憋着笑,走到苍无念边上,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无念哥哥,你就别问了。总之就是因为那一次,如月姐姐才对青辞动了心的。”

“哦?那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青辞,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像上一次那样欺负如月,我会把你从这艘船上丢下去。”苍无念挑了挑眉,眯着眼睛睨着青辞,语气凉凉的说道。

一阵海风刮过,天色又暗了几分,伴随着苍无念那护短意味十足的言语,青辞忍不住抖了抖,“阁主,不带这样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您最忠心的下属,您竟然要将我丢进海里喂鱼,属下真是好伤心啊……”

第二百零八章 一对冤家2

说着,青辞的双眼竟是红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流下眼泪似的。

安如月顿时翻了个白眼,好久没见他装可怜了,猛的来这么一下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现在在看见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安如月的内心已经没有那么大的震动了。

“哼,少来这套,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事不过三’吗!”安如月冷哼一声,伸手就欲抓青辞的肩膀。

青辞急忙往边上一闪,嚷嚷道:“喂,你这是耍赖!”

安如月一愣,“我耍什么赖了?”

“你还没回答我,输赢的筹码是不是和上次一样呢!”青辞一本正经的问道。

“就依你,我就不信今儿你敢把我怎么着!”安如月冷哼一声,五指成爪,直接朝着青辞的胸前而去。

青辞急忙一个侧身闪过,用只有安如月能听见的声音嘟哝了一句:“最毒妇人心啊,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青辞,你找打!”安如月俏脸一红,一爪抓空的她顺势在原地转了个身,化爪为掌,再一次对着青辞劈去。

青辞一跃而起,飞身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依然不忘揶揄安如月:“恶虎掏心和劈空断岳你都对我使出来了,还不承认?”

“你有本事站着让我打,我就承认!”安如月同样飞身而起,不过这一次她是没打算用手了,而是准备运用她极少使用的子母连环踢。

之所以极少使用,主要是因为这个招式主要是拼腿脚的力量,而且很是霸道,并不太适合女子。今日对着青辞使出子母连环踢,安如月是吃定了有苍无念在一旁观战,青辞定不敢对她使用同样霸道的招式。

而且她还存了点小心思,她可没打算纯粹使用武技,上一回两人过招就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耍点小伎俩是绝对打不赢青辞的。所以这一招子母连环踢,主招式的腿法她是准备按部就班的用,但是主腿法之后隐藏的子腿法,她打算配合上法力,杀他个措手不及。

青辞一见安如月起脚的招式,心头就暗暗叫苦,要是跟她硬拼,恐怕以他的力气,安如月肯定得受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腿脚肯定是利索不了了。可是不硬拼,看安如月那表情定是不打算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他。苍无念还在一旁盯着他呢,这可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之间,青辞急急后退两步,避过了安如月的前两下攻击。

见到青辞这颇有些狼狈的模样,安如月顿时觉得心里痛快多了,难得有机会让这臭书生吃一次瘪,可得好好的一雪前耻。

最后一脚安如月暗暗凝聚了法力,嘴角一勾,朝着青辞的胸口踢了过去。

原本按照安如月的想法,她以为青辞定然也会使用法力来抵挡,亦或是他能识相的示一回弱,举手投降。可是让安如月没想到的是,青辞竟然停在了原地,不偏不倚的受了他这一脚。

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青辞了青辞的胸膛之上,踹上去的瞬间安如月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因为她能感觉到,他一点抵挡的意思都没有。

紧接着,青辞的身体就如同一颗被丢出去的石子,在她的眼中划过一条弧线,然后迅速的下坠。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的声音传入安如月的耳朵里。

“青辞!”

安如月和画倾城同时惊愕的大喊了一声。

苍无念也有些愕然,方才他也清楚看见了青辞放弃抵抗的模样。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青辞,青辞!”安如月急了,一步跨向船头边,伸着脖子往海里张望。

画倾城也紧跟着急急跑上前来,焦急的喊道:“青辞,青辞,你别吓唬我们啊!”

“怎么回事?”闻声赶来的季子安、姬无心还有万俟绯衣看见眼前的三人面色各异的模样,也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青辞掉到海里去了,现在该怎么办?”画倾城回过头,一脸不安和紧张的看向他们。

“什么?这里才刚过了海河交界处,表面看起来虽然平静,可是海底恐怕会有暗流也说不定,青辞兄怎么会掉进海里的?”季子安一脸震惊的说道。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要去救他!”安如月自责的留下这句话,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然后又是“噗通”一声,安如月竟是直接跳进了海里。

“胡闹!”苍无念在发现了安如月的意图之后就欲上前拉住她,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终究只能恨恨的低斥了一声。

“现在该怎么办啊?”画倾城盯着苍无念,很是无助的问道。

“不可再贸然跳入海中了,这样吧,我在这船上另外备了三条小船,谁水性好,随我一同前去寻找他们。”季子安说道。

“我随你去吧。”苍无念的面色有些难看,等到将他们两个找回来,一定得好好的训斥一番。

船上的几人担忧的担忧,生气的生气。一头扎进海里的安如月却正左顾右盼的寻找着青辞的身影,她想放声大喊,可惜在水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青辞,青辞,你到底在哪里?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用法力偷袭你的,你快出来啊!顶多这一次还算我输,再让你欺负我一次好了。

安如月的心中焦急的呼唤着,可是入眼之处除了朦胧的昏暗,别的什么也没有。

过了没多久,安如月便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她的水性一般,若是在修罗界的时候,尚可运用法力长时间的停留在水中,可是如今是在人界,被压制了法力的她在水里连一刻钟都呆不了。

她正想往海面上游去,浮出水面换口气再接着扎进海里寻找青辞,可是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她,导致她游了半天竟然还在原地,根本没有向海面靠近分毫。

不好,有暗流!

安如月心头一惊,暗骂自己运气不好,竟然在这种时候遇到暗流。偏偏她现在已经开始头昏脑涨,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没有力气使出半点法力。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会被卷入暗流之中的,青辞,你到底在哪里……

安如月在内心绝望的呼喊着,她忽然停止了挣扎,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她设想过自己的一万种死法,独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淹死,而且还是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被淹死。

但是如果今天一定要死的话,她也要在临死前将青辞找到,把他完整无缺的送到海面的那艘船上。终究还是因为她使小性子想与他争一口气,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更是免不了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么想着,安如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周身渐渐的涌出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桃红色光芒,她要触发燃魂咒,用最后的力量保他安然无恙。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腰际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她,随即她便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脱离暗流的范围,与此同时,腰上的力量向她的体内注入了一股霸道的法力,强行中断了她正在激发的燃魂咒。

她豁然睁眼,发现带着她的那股力量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她方才找寻了半天的青辞。而此刻的青辞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她,那眼神无疑是愤怒的没错,可是愤怒之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心疼和隐隐的震惊。

安如月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只觉得此时的他给人一种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甚至连五官的线条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和硬朗,不再是一副斯文的书生模样,反倒像是这汪洋之中的王者。她想开口对他说话,可是刚张嘴,之前憋着的最后一口气也化为一串泡泡脱口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压迫着她的胸口,让她几欲晕厥。

青辞心头一慌,急忙将她一把揽入自己的怀中,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一口气从嘴里度了进来,安如月觉得自己应该是捡回了一条命,她微微张了张眼,发现自己心仪的那个男子正与自己零距离的接触。

虽然只是度气,可是二人心中都清楚对方的心思,也都清楚自己的心思。

安如月的双手下意识的攀上了他的后背,很快的原本单纯的度气便成为了火热的深吻,两人的舌皆是不自觉的探入对方的口中。对于安如月来说,这就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放纵与纠缠。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此时的青辞对她是无比的深爱与不舍,让她只觉得就算这个吻之后她便会死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砰”的一声,平静的海面炸开了巨大的水花,船上的五人包括正准备将备用小船降入海中苍无念和季子安皆是吃惊的朝声源处望去。

光线昏暗的半空中,一团淡淡的蓝光笼罩着一男一女,两人相拥在一起,画面看起来温馨而美好,船上的五人甚至一时之间都忘了,这一男一女在不久之前还相继落入海中,而他们还在费心的想要进行营救。

第二百零九章 这样就很好

“傻丫头,我不过是想同你开个玩笑,逗弄逗弄你。你追着我跳进海里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动用燃魂咒?”青辞抱着安如月,缓缓的降落在船头,语气竟有些宠溺的心疼。

“我……自从离开了修罗界,法力就一直受到压制,因此也无法长时间的停留在水中。方才在海里寻不到你,结果还遇到了暗流,我深知自己是逃不过了,所以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你救回来。”安如月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值得吗?”青辞抚了抚她的脸,低声问道。

“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当然要为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我当时在想,只要你安然无恙,一切都值了。谁知道你竟然这么坏,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安如月嘟着嘴,佯装生气的捶了捶他的肩头。

“是我不好,差点害了你。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青辞的嘴角勾了勾,将安如月揽进怀里,可是眼底却划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喂,我说两位长老,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的,就不应该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吗?”万俟绯衣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盯着旁若无人的浑身湿漉漉的相互拥抱着的还说着情话的两人。

闻言,安如月的俏脸一红,急忙挣脱开了青辞的怀抱。青辞浅浅的笑了笑,倒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不过两人一分开,万俟绯衣倒是吃了一惊,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安如月的容貌。

这么多年在千机阁中,安如月始终都是以薄纱覆面,极少有人知道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而方才她在海里一番折腾,面纱早就不知道被海水冲到哪儿去了,此时她的一张俏脸就这样映入了万俟绯衣的眼帘。

虽然千机山庄的人都知道安如月是苍无念的婢女,可是这么些年,苍无念身边除了安如月,就再无其他女子,很多人都不由得揣测,恐怕安如月与苍无念之间定然有着什么不寻常的关系,说不定她就是他的通房丫头。

不过从眼下这个情形看来,他们是估计错误了,安如月明明和青辞才是一对。

这么想着,万俟绯衣下意识的将目光悄悄在苍无念和画倾城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下——一个婢女尚且有如此姿容,这当主子的,又会是生得怎样一副人神共妒的容颜?至于这个名为倾城的女子……既然能够受到苍无念的青睐,恐怕更是天姿国色。

万俟绯衣突然有些妒忌,曾几何时她对自己的姿容也是有几分自信的,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蛋算不上美艳,但是加之她的身段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这一切就变成了她吸引男子的本钱。虽然她不屑于任何男人,包括她万毒谷那些天资甚高的师兄弟们,但是身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不享受于那种众星拱月的感觉呢?

可是如今,一行七人在同一条船上,一共四个女子,除了画倾城她没见着真容,另外两个女子的容貌都比她美,甚至就连季子安这样一名男子的容貌都比女子还美艳,这怎么能让万俟绯衣不嫉妒。

“如月姐姐,我先陪你回船舱换身衣裳吧,外头风大,你这一身湿漉漉的,别着凉了才是。”见气氛似是有些尴尬,画倾城很贴心的走到安如月的身边,轻声说道。

“嗯。”安如月点了点头,余光悄悄扫了青辞一眼,便随着画倾城往船舱走去。

“我也去换身衣裳。”青辞见状笑呵呵的说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不过却没有开口。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他回头看见青辞抱着安如月破海而出的那一幕。

当时的青辞周身涌动着淡蓝色的光芒,那光芒他之前是见过的,但是初见之时倒没有太在意。可是方才不知道为什么,那淡蓝色的光芒伴随着巨大的水花,那种视觉上的冲击竟让他有一种熟悉之感,他知道那种熟悉之感定是来自于他遗忘的那部分记忆。

青辞回到了船舱之中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屋子,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狠狠的吸了口气,将胸口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青辞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燃魂咒果然厉害,要不是小爷修为够深,这反噬之力还真是够我喝一壶的。”

随手将自己湿哒哒的外衣脱了下来扔在一边,青辞暗暗的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屋内的木床上,调息起自己体内的动荡。

淡蓝色的法力光芒在青辞的周身流转,可是他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满脑子都是先前安如月毫不犹豫的从船头跳入海中的场景,还有她感觉到自己被暗流牵制,想要拼死一搏时周身那微弱的桃红色的浅芒。

看见她跳入海中的时候,青辞的心里有那么一丝安慰和得意,本想着再让她多着急一会儿他再突然出现,好吓唬吓唬她。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动用燃魂咒。

燃魂咒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安如月现在的法力那么弱,强行动用燃魂咒,其结果一定是将她自己的三魂七魄燃烧殆尽,这个蠢丫头,不仅仅是不要命了,她连一个转生的机会都没想过给她自己留下。

不过只是较个劲,开个小玩笑,她竟然如此当真,甚至因为自责而不惜让自己灰飞烟灭。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说不担忧也是不可能的。这丫头做事如此冲动,以后要是还遇到什么危险,这该如何是好。

“噗”,一口鲜血从青辞的嘴里喷吐而出,满脑袋都是安如月的影子,让他连安心的调息都办不到了。

他狠狠的擦了一把嘴角,看着掌中深蓝色的液体,不由得自嘲一笑——这丫头,好像已经开始成功的进驻他的心了。也好,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

另外一个小房间内,刚换好衣裳的安如月与画倾城相对而坐。

“如月姐姐,你们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把我们给吓坏了。”画倾城有些嗔怪的看着安如月。

“还不都是那个臭书生,他是故意落海的,想吓唬我们。”安如月嘟着嘴说道。

“想来也是,青辞的法力高强,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出什么问题,不过是我们关心则乱罢了。”画倾城无奈的笑了笑。

“嗯……不过,我总觉得,他方才在海中的样子有些奇怪。而且……他竟然知道燃魂咒。”安如月若有所思的说道,脑海中回忆着之前二人在海里的情景。

“这跟燃魂咒有什么关系?”画倾城一头雾水的看着安如月。

“我……我先前遇到了暗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便想激发燃魂咒,至少先将他救回来。可是燃魂咒才刚激发,就被他给强行中断了,最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反噬。”安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什么?你动用了燃魂咒?你不要命啦!”画倾城惊得大呼出声。

“嘘——”安如月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别这么大声嘛,让其他人听见就麻烦了。”

“你还说呢,你好端端的动用什么燃魂咒?你没看见无念哥哥先前动用燃魂咒是什么后果吗!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和无念哥哥得多难过呀。”画倾城想起了苍无念魂魄受到重创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得红了眼眶。

“是我不好,我当时的确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他一定不能有事……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与你谈天吗?”安如月安慰道。

“下次可莫要再这么冲动了,如今我离开了姑姑,身边就剩下你们了,我不希望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有事。”画倾城抓着安如月的手,真诚的说道。

……

午夜时分,海面一片平静,船上的几人多半已经入睡,画倾城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披了件衣裳,走出了船舱,独自走到了船尾。

夜色很好,只是月亮弯弯细细的,看着并不十分明亮。不过黑暗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与远处的夜空连成一片,倒是有一种漫天星光的感觉。

“倾城姑娘好兴致。”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男声。

画倾城一个激灵,转过头,正看见季子安朝着她缓缓走来。

“彼此彼此。”画倾城淡淡回了一句。

“夜已深了,倾城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吹冷风呢?”季子安走到了画倾城的身边,笑着问道。

“没什么睡意,就起来看看海上的夜景。季公子又是为何还不歇息?”画倾城反问道。

“与姑娘一样,没什么睡意,所以就起来走走。”

画倾城点了点头,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继续眺望着海面。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想了想,画倾城最终还是淡淡的开了口:“季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姑娘但说无妨。”季子安应道。

第二百一十章 季子安的故事1

“季公子随我们一同去员峤山,究竟是何目的?”画倾城问道。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看来倾城姑娘对季某始终还是心存疑虑啊!”

“当然,毕竟你从未对我们表露出来过最基本的坦承。可以说,你究竟是敌是友,我到现在也难下定论。”画倾城很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青辞呢?他可对你们坦承过?”季子安不答反问。

“怎么?你们以前认识?”画倾城敏感的问道。

“不认识。但是据我所知,你们之前跟他应当也不认识。甚至应该说,我与你们认识的时间可比他与你们认识的时间长。为何你们对他如此信任,对我却不行?”季子安挑了挑眉,略显玩味的问道。

“他……不一样。”沉吟了片刻,画倾城最终给出了这个令季子安十分无语的答案。

“季某真是冤枉得很,姑娘看人的方式还真是‘遵从本心’啊。”季子安无奈的笑了笑。

“你知道什么叫‘一见如故’吗?你相信这世上有注定的缘分吗?对于无念哥哥和青辞,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即便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都瞒着我,我也会对他们给予全部的信任。”画倾城平静的说道。

“一见如故,我想我是知道的。至于什么注定的缘分,真是很抱歉,季某只知道,凡事都需要自己去争取,若是不争,即便是注定的缘分,也迟早有离散的那一天。”季子安嘴角挂着笑,神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听季公子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有了心上人?”画倾城委婉的问道,其实她是想问季子安,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女子,但是那女子最终却没有同他在一起。

“儿女情长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季子安轻飘飘的说道,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刻意流露出来的不屑。

“季公子说这话,会不会太绝对了些?毕竟感情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啊。”画倾城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赞同的说道。

“呵,若是倾城姑娘有兴趣,我便同你说个故事吧。”季子安狭长的桃花眼凝视着画倾城,轻声笑道。

终究画倾城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加上今夜她本就无甚睡意,难得眼前这个敌我不明的男子有心开口同她讲他过去的事情,画倾城自是欣然同意了。

不过季子安一开口,画倾城的心里就开始失望起来,因为他说:“这是我当年还在巫族的时候,亲眼看到的一件事……”

原来他要跟她说的,是别人的事,画倾城心里有些兴趣缺缺,但是也不好这时候出言打断对方,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当年,季子安还只是族中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青年,他身为巫族族长的独子,而且自打娘胎出来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巫术天赋,所以自幼就背负着家族极高的期望。

可是世事往往就是这么令人愤愤不平,有的人废寝忘食,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自己的目标,只能含恨而终。而有的人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无需付出多少努力,只要挥挥手就能达到别人一辈子也企及不了的高度,但是他们却不自知,甚至毫不在乎。

那时候的季子安,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他对自己拥有的一切不仅仅是不在乎,甚至觉得是一种负累。在别的孩子都在斗蛐蛐儿补蝴蝶甚至掏马蜂窝的年纪,他却被父亲关在书房里面对一摞又一摞的巫蛊玉简。那些自巫族先祖流传下来的晦涩难懂的蛊术咒语对当时的小季子安来说简直就如同天书一般,叫他恨不得将那些东西统统付之一炬。

别的小孩子都羡慕他天赋异禀,羡慕他有个当族长的老爹,拥有优于他人的资源可以少走弯路,习得最精妙的巫蛊之术。而他却在羡慕别的孩子拥有一个自由自在欢乐无忧的童年。

就是因为家中对他管教甚严,所以从小他身边的朋友就特别的少,能靠近他的,必然是族中极其优秀的后辈。在没有太多选择余地的情况下,他跟自己的一位堂兄关系算是最好的。

然而季子安要说的,便是他那位堂兄的故事。

堂兄名为季子然,比季子安年长一岁,是他三叔伯的长子。他的三叔伯资质愚钝,可是谁也没想到生的这个大儿子倒是天赋奇佳。

季子然与季子安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和族中其他资质好的孩子一样,自幼便由族中长老亲自授业,作为下一任的族长接班人来培养。

与季子安的抗拒不同,季子然很是奋发努力,原因很简单,他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如自己这个堂弟,而自己的父亲因为天资愚钝,一直都被家族视为废物,若非他天资高,恐怕早已被家族给边沿化了。

季子然想凭借自己的天分与努力,为自己和自己的父亲争一口气。

索性季子然对待季子安这个强劲的对手倒是发自真心的兄弟情,而季子安也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又有天分又奋发向上的堂兄,这样他就有了借口可以不必努力去继承什么巫族大业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志向。

季子安就这么无意义的抗争和怠惰着过了一天又一天,一直到他弱冠那一年,发生了那件让他再也不相信男女之情的事情。

那一年季子安二十岁,季子然二十一岁,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十几年如一日的在一起学习族中巫蛊之术,早已经是比亲兄弟还亲了。

而正当大好年华的季子然也在这个时候情窦初开,爱上了族中一个名为黎姬的少女。

当时年方二八的黎姬虽然也算得漂亮,但却并不是巫族最美丽的女孩。不过比起族中其他的女子来说,黎姬是很特别的,因为她是巫族之中命定的巫女。

“巫女?”听到这里,画倾城不由得一惊,“你们巫族的巫女不是必须保持处子之身而且要斩却情根吗?”

“是啊,自打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族的先祖受到过什么刺激,才会定下一条这么没有人性的规矩。巫女也是人,一辈子保持处子之身已经够惨无人道的了,竟然还不允许巫女动情。”季子安语带讥诮的笑道。

“这么说来,那位黎姬姑娘也喜欢上了你的堂兄?”画倾城很是担忧的问道。

“呵,孽缘罢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堂兄当年几乎走火入魔的模样。可惜啊,事情如果只是一对苦命鸳鸯因为这灭绝人性的族规而被拆散,可能也算是一个相对完美的结局。”季子安勾了勾嘴角,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凝聚出深深的嘲讽还有画倾城看不真切的哀伤。

“季公子此话何意?难道中途还发生了别的变故?”画倾城愕然的问道。

“当然,若非此事发生在我最亲近的人身上,并且是我亲眼所见,恐怕我也不会对这人世间的情感如此失望。”季子安的面色有些落寞起来。

当年的季子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懒散,对族中任何大事都漠不关心,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什么也不懂。当季子然告诉他,自己爱上了巫族的巫女黎姬的时候,季子安当时就傻眼了。

确定季子然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季子安很严肃的跟他这个堂兄兼最好的朋友分析了一下事态的严重性:首先,黎姬是新任的巫女之一。

在巫族中,每一任巫女一共有十名。因为每百年就要换一批新的巫女,若是这百年当中遇到巫女意外身亡或者触犯族规被处死的情况,就会从族内命定的巫女当中挑出最合适的一个来补上那个空缺。

不过黎姬倒不是补谁的空缺而成为巫女的,而是在她十五岁的那一年正好前一批的巫女都换了人。她自出生起便是命定的巫女,自幼就在巫族禁地修习各种禁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巫族新任巫女之一。

季子然爱上了黎姬,出于本心而言,他自然是想要拥有她。可是他也知道,若是黎姬爱上了他,并且被族中元老们发现了端倪,那黎姬必死无疑。

其次,季子然的父亲也就是季子安的三叔伯虽然在家族之中不受待见,但是因为季子然的存在,所以家族也不敢再像过去那样小瞧他们。

一旦受到了家族的重视和培养,那么他们的婚姻大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包括季子安在内,他们这一众后起之秀未来要娶什么样的女人为妻,那都是族中的元老们共同决定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巫蛊之术大都与人的七情六欲有关,所以找一名合适的女子与他们阴阳互补和合双修才是让巫蛊之术发扬光大的最好方法。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要娶自己不想娶的人,仅凭这两点,便造成了季子然必然的悲剧。

为此,季子然为自己的人生定下了一个目标,那便是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成为新一任的族长。只有成为了族长,他才有资格提出族规的修改。

第二百一十一章 季子安的故事2

“堂兄,你想成为新任的族长,我是举双手支持你。可是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巫族这么久远的历史,一定有不少人也跟我们一样,认为巫女的存在很不人道,可是为什么族史之上却没有任何一条关于废除这个规定的记载?历任的族长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此事。”季子安一脸忧心的盯着已然被感情冲昏了头的季子然,晓之以理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也想过。可是历史终究只能代表过去,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有。我季子然如今就要成为巫族这有史以来的第一人,无论如何都要将巫女的规定从巫族之中废除。让这些看似风光实则可怜的女子能过上普通族民的生活。”季子然一脸坚定的说道。

可是很快的,这两个青年才俊就知道了为什么这千万年来巫女会在族中受到如此重视,在这么没有人性的族规压迫之下,依然有女子因为自己能成为命定的巫女而自豪,而族中的元老更是从未曾提出过废除或者更改与巫女有关的任何一条族规。

在巫族之中,每隔二十年就会让那些得到族中元老们认可的最优秀的后辈们进行切磋比试,待到比试结束之后,从中选出两个在那一次比试之中各方面都发挥得最好的人,然后将他们送入巫族禁地闭关半年。

不过巫族之中历任的族长皆为男子,而巫族禁地除了族长候选人和巫女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所以若是有女子胜出,则这些女子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跟随一名长老继续研习巫蛊之术以继承其衣钵,亦或者是在那些拔尖的后辈之中选择一个她们认为最优秀的男子作为未来夫婿的人选。当然,前提是族中元老皆认为两人相互契合才行。

“季公子,我有些疑问。”听到这里,画倾城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季子安,她心中的确有很多疑惑不解的东西需要立刻得到答案。

“什么疑问?”季子安笑问道,似乎并没有认为画倾城失礼。他心里清楚,只要是个正常人,听他说的这些东西都难免会有所疑问。

“季公子方才说巫族那些受到家族重视和培养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这个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你也说了,巫蛊之术大都与人的七情六欲有关,那换言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跟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朝昔相伴,更有助于感悟出巫蛊的精妙所在?”画倾城很是认真的问道。

“那是自然。其实在巫族,夫妻之间相辅相成,既是家人也是对手。巫族女子虽没有资格担任族长,但也不代表她们地位低下,相反的,女子的心思情感较为细腻,变幻莫测,往往会在行床笫之欢的时候对自己的丈夫使一些她们因情感变化而悟出来的新花样,让巫族的这些男子们防不胜防。可以说在提双方高巫术的同时,也算是增加一些夫妻之间的乐趣吧。”季子安笑道。

“这倒挺有趣的,那这么说来,你们巫族人的家庭应该都是很和睦的吧,至少……不会像俗世中那样出现三妻四妾的情况吧?”画倾城颇有些向往的问道。

“那就不一定了,若是一个家庭之中女强男弱,自然是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可若是男强女弱,三妻四妾便是难免的了。试问这天底下有多少男子敢说自己不向往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生活呢?”季子安嘴角轻扬,似是在笑面前这个女子的单纯。

画倾城失望的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到了苍无念,也不知有朝一日他重塑了觉魂之后,是不是也会向往那种妻妾成群的生活。

“好吧,当我没问。回到之前的问题吧。”画倾城垂了垂眼,接着道:“既然两个人要心意相通,可是婚姻却又由不得自己做主,这样把两个原本没有感情的人安排在一起,岂不是要辜负了族中元老们的一片苦心?”

“哈哈哈哈……”闻言,季子安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画倾城一头雾水的瞪着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着一脸迷茫的画倾城,季子安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的解释道:“你没有说错,按照常人的理解,长辈替小辈安排婚姻,总是会选择他们认为最好最合适的。可是如果小辈们相互看不对眼,难免辜负了长辈们的一番苦心安排。”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方才笑个没完?”画倾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问道。

“方才是季某失礼了,倾城姑娘莫要见怪。”季子安正了正面色,对着画倾城作了个揖,接着说道:“其实我方才会笑,是因为这种事情对我、对巫族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此话何解?”画倾城更疑惑了。

“因为巫族之人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感情问题,成了亲之后如若双方看对眼了正好,若是看不对眼,一个‘相思蛊’便可让他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当然,使用相思蛊的前提是,男女双方的心中必须是空白干净的,若是其中有一方心里早有其他人,此蛊便无法产生该有的作用。”季子安解释道。

画倾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巫蛊之术对人七情六欲的掌控程度已经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明明毫无感情的两个人,也可以因为那些匪夷所思的蛊毒而相爱。

“那如果像你的堂兄那样,心里念着那位黎姬姑娘,可你们家里给他寻的妻子却另有其人,那该如何是好?”画倾城追问道。

“既然有能够让人动情的蛊,自然也有能够让人忘情的蛊了。只要下蛊之人的能力比中蛊之人强一天,那这个人就一天也不会想起他曾深爱过的其他人。”季子安淡淡的说道。

画倾城的面色忍不住变了变,季子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虽淡然,可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这淡然的背后似乎隐藏着很深的忧伤,许是因为他是巫族中人,亲眼见识过这种能使人忘情的蛊术的厉害吧。

“巫蛊之术,还真是奇妙异常啊。”画倾城感叹了一句,随后又问:“你说每过百年会换一批新的巫女,可是你们巫族人的寿命应该也很长啊,那些退下来的前任巫女该何去何从呢?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孤独终老?”

“呵呵,那你就得听我接下去慢慢跟你说了。”季子安笑道。

……

那一年正逢二十年一度的族比,本就不想参加比试的季子安迫于家族的压力最终还是去了,但是在比试之中他故意发挥失常,所以最终与前往禁地闭关的两个名额无缘。他的族长父亲被他气得够呛,终究也拿他无可奈何。

不过季子然倒是不负众望,被选作当年最优秀的后辈之一,跟另外一名族中俊杰被一同送入了禁地。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再见到季子然的时候,季子安发现他竟是春风满面,一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模样。

季子安不由得好奇问道:“堂兄,你在那禁地之中可是习得什么失传的巫蛊之术了?怎么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谁知季子然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族中早有规矩,有资格前往禁地闭关者,出关之后不得将禁地之内习得的一切告诉他人。子安,你身为族长的儿子,莫不是想带头坏了这个规矩?”

季子安闻言两眼一翻,“我要是想真有心去学习那些所谓的秘术,我自己就去了,还用得着从你这里偷师吗?堂兄,你这是存了心要怄我。”

季子然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二人大半年未见了,走,去南街古松居喝口小酒,边喝边说。”

二人结伴到了古松居,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坛子最好的酒,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我说堂兄,从你出关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今天咱们好不容易见个面,你就打算用这两口小酒几个小菜就把我打发了啊?”季子安一边吃菜,一边很是鄙夷的问道。

“好了,知道你小子好奇心重,做哥哥的也不瞒着你了。你猜猜我在禁地遇到了谁?”季子然猛灌了一口酒,一脸得意的说道。

季子安撇了撇嘴,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漫不经心道:“我只是会下蛊,又不是会算命,我哪知道你在里面遇到谁了。难不成遇见了你的黎姬?”

原本季子安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开个玩笑揶揄一下季子然,省得他一副飘飘然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的模样。可是话一说出口,他就开始后悔了,他没有爱过人,但是每每看见季子然因为思慕黎姬而黯然神伤的模样,他便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正当季子安想着该如何弥补一下他方才嘴快说错话的过失时,季子然却是一脸笑盈盈的盯着他,末了竟是点了点头,小声道:“真让你小子猜中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季子安的故事3

“噗——”,季子安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我的哥,你该不会是想那个丫头想疯了吧?”季子安说着,还小心的伸出手摸摸季子然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头脑发热。

季子然一脸嫌弃的将他的手给拍了开去,“你看看你,我不告诉你的时候你非要问,我现在顶着挨族规处罚的风险告诉你,你又不信。”

季子安见他似乎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急忙把头靠过去,小声道:“你不是按照规矩进去闭关的么?怎么会在禁地遇到黎姬呢?”

说起这个,季子然的面色却是微微变了变,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若不是此番有机会进入禁地,我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巫女对于巫族而言竟是这样的意义。”

全巫族上下都知道,巫女是命定的,因为她们的体质生来就很特殊,而且脑子比常人聪颖,心思也比常人更通透,最重要的是,能够成为巫女的女子,皆是“八字纯阴”之体。

所谓“八字”,指的自然便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八字,又称为四柱,年月日时各为一柱,一个八字一共由四个天干和四个地支组成。如果一个人的八个天干地支全部属阳,则说明此人为“八字纯阳”,反之,便是“八字纯阴”。

八字纯阴的女子在世俗之中被人们认为是克父克夫之命,而在巫族之中却是修炼巫族秘术的上上之体。

但是绝大多数巫族人只知巫女体质与命格特殊,从小便可修炼各种巫族禁术,殊不知巫女必须断绝情欲保持处子之身习得禁术,只是为了给族中最顶尖的那一小部分人做嫁衣。

每一个进入禁地的族长候选人在这闭关的半年之中都会由一个巫女全程陪伴,辅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许是缘分使然,季子然在进入禁地之后,遇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心仪的黎姬。

不过让季子然很是惊愕的是,他在头一天进入禁地的时候,就猝不及防的被黎姬下了蛊,而且一下便是三个。

他一脸不解的质问黎姬为何对他下蛊,黎姬只是淡淡的告诉他,这是禁地的规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必须经过这一步,而且他们必须尽快的想办法将自己中的蛊解除。当他们身上的蛊毒一经解除,巫女便会立刻再给他们种上三个蛊。如此往复,直到他们解除第八十一个蛊之后,才算是真正拥有修习禁地秘术的资格。

为了不让自己心仪之人看轻,更为了习得巫族之中流传至今最为高深莫测也最为宝贵的秘术,好让自己能够有资格坐稳族长之位,季子然硬是忍着巨大的痛苦,将那八十一个蛊一一解除了。

他不会忘记当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过人的能力解除最后一个蛊的时候,黎姬的眼神之中闪过的错愕和复杂之色。

因为黎姬并没有告诉他,在这巫族之中虽然每二十年必定会送进来两个天赋异禀的男子,但是真正能过了这八十一关的人很少很少,甚至有一部分人会因解蛊方法不当而送命。毕竟这世上大部分具有诱惑力的事情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

就像黎姬没有想到季子然能破解她下的八十一个蛊那般,季子然也没有想到当他解除了最后一蛊时,黎姬竟然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搞不清状况的季子然在那一刻只觉得全身僵硬,体内加速流转的血液几乎将他的经脉都给撑爆。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得到了黎姬最宝贵的东西。

剩下来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季子然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处云端,每天都在极度的亢奋之中度过,佳人在怀,任他予取予求,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抛在了脑后,而且身为纯阴之体的巫女黎姬与他阴阳调和的结果就是使得他的实力突飞猛进。

直到要离开禁地的前一天,季子然才突然意识到,这半年的时间过得竟是如此的短暂,他就仿佛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如今时间到了,梦就该醒了。

最后一个夜晚,他拥着黎姬,满是担忧的问她,身为巫族巫女,失去了贞洁,日后该怎么办?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她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而黎姬却是笑着告诉他,其实与来到禁地闭关的族长候选人阴阳互补和合双修,助他们的实力更进一步,才是巫女存在的真正意义。等到百年之后她们不再是族中巫女,便可嫁给那个在禁地之中得到她们处子之身的人。

得知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季子然几乎是欣喜若狂。但是与此同时季子然心里也有些疙瘩,因为他心仪黎姬,自然希望黎姬也倾心于他。但是事实却是,黎姬是因为巫女的职责使然,才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并且将自己的余生交到了他的手里。

换言之,如果这一次她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同他一样进入禁地闭关的另外一人,她也会对那个男子做出一样的事情。

心里虽有不舒服,但他也知道自己该满足了,毕竟他得到了黎姬,而黎姬也对自己种下了相思蛊,将自己的心思全都系在了他一人身上。

“原来,巫女竟是可以嫁人的?”画倾城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呼起来。

“不,巫女便是巫女,始终要保证情根清净,也要保持处子之身。她们想要嫁人,只有等她们百年的巫女生涯过去,当她们褪去了巫女的光环,换成了普通人的身份,她们才有可能与心仪之人共结连理。”季子安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那黎姬呢?她还得当九十九年的巫女,可是她不是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和心都交给了你的堂兄吗?这样的巫女还能被称之为巫女吗?”画倾城很是疑惑的问道。

“一切不过都是骗局罢了。”季子安冷笑了一声,眼神之中也满是鄙夷。

按照黎姬的意思,从禁地闭关归来的季子然与黎姬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季子然才会悄悄的使用传音蛊虫与他的心上人说上一会儿情话。

这传音蛊虫是一种长得像蚕蛹一样的小虫子,约莫有半颗蚕豆那么大,巫族之人对其施以术法,使其具有传音的功能,同一个人一次最多可对五只传音蛊虫施法,也就是允许五个人一起使用传音蛊虫同时交流。

但凡巫术比施术者弱的人,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都无法听见蛊虫内传来的任何声音。而使用传音蛊虫交流的时候,也无需开口说话,只需集中精神将想说的东西通过内心的声音表达出来,其他拥有同一批蛊虫的人就能够听见这个人想要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两人小心翼翼又乐在其中,包括季子安在内,都以为他们会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黎姬不再是巫族的巫女,然后两人共结连理。

可是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计划赶不上变化尚在情理之中,但可悲就可悲在,有时候自以为将一切都计划在内,殊不知一直以来自己心心念念纳入规划之中的人却早已在背后将你算计得毫无反击之力。

就在季子然与黎姬“暗中交往”的第四个年头,巫族迎来了这几百年来最宏大的一场盛会,那就是选定一个得到全族元老皆认可的正统的族长继承人。为此,族中准备对这些天资奇佳的后起之秀们举行一场规模最全面的比试。

巫蛊之术与武艺和仙法不同,并非是修习得越久实力就越强,巫蛊之术的强弱,天资几乎是决定性的因素。炼蛊之法可以说是每个巫族人与生俱来就要学习的技能,但是之后千变万化的蛊种却在于每个施蛊者自己的体悟。

禁地之中的秘术虽然强大,但是绝大部分耗时耗力耗物,炼制成蛊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即便是去过禁地有幸修习秘术的人,也不允许在大比之中以那些秘术作为自己必胜的筹码。

作为族长的独子,从一出生就被全族视为天才的季子安在家族和他族长父亲的逼迫之下,不得已硬着头皮报名参与了这次大比。

可是大比尚未开始,族中就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先是族中守护禁地的圣兽莫名其妙的遭到了攻击,身受重伤,然后是族中种植的那些稀有的毒花毒草被人毁坏,紧接着又有两名族长候选人受到了袭击,重伤在床。

“看样子,是有人想要破坏此次大比啊。”古松居内,季子然喝着闷酒,一脸忧心的对着季子安说道。

“嗯。”季子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不想堂兄坐上这族长之位了。”

“没道理啊,我的天赋比起其他人来说还算勉勉强强,可是与你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我看背后搞鬼的人应该是不希望你坐上族长之位吧。”季子然摇着头,虽有几分酒劲,可是季子安总觉得他似乎是意有所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季子安的故事4

“堂兄莫不是在怀疑我?”季子安的面色变了变,语气也淡了几分。

“子安莫要误会,为兄绝无此意。只是我最近从黎姬那里听闻,族中似乎有人在蠢蠢欲动,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季子然解释道。

“她一个终日呆在禁地的巫女,对于族中的事物又能知道多少?”季子安略有些不屑的说道。

“怎么最近我总感觉你对黎姬似乎有了些成见?”季子然疑惑的问道。

“不敢,她可是我未来的堂嫂,也是我巫族未来的族长夫人,我哪敢对她有什么成见啊。”季子安挑了挑眉,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正当季子然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耳朵内的传音蛊虫突然传来了黎姬焦急的声音:“子然,不好了,方才族长带着几名族中元老火急火燎的来到禁地,想要开启万蛊之门,可是咒语还没吟唱完,族长便突然晕了过去……”

“什么?!”季子然闻言忍不住大喝了一声,不是在心中大喝,而是直接从嘴里喊出声来。

季子安被他吓了一跳,“堂兄,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子然,你快过来吧,顺便通知一下公子,让他一起过来。”季子然的耳朵里又传来了黎姬焦急的声音。

霍然起身,季子然一把拽起季子安的胳膊就往古松居的门外走。

“堂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季子安被他拽着倒也没反抗,只是一头雾水的盯着他。

“方才黎姬跟我说,族长突然晕倒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情况很严重的样子,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季子然一边大步走着,一边解释道。

“你说什么?我爹忽然晕倒了?他身体一直硬朗得很,怎么可能突然晕倒?”季子安惊愕无比,一脸的不可置信。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个年轻人就回到了族长府上。

卧房之中,床榻之上,正闭目躺着一名看上去年过四旬中年男子,他便是季子安的父亲、巫族的族长季晋岚。

“爹……”在看见床榻上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对他管教甚严的父亲如今一脸死气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季子安只觉得喉头干涩,双脚如同灌了铁水一般沉重。

“公子……”管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爹!”季子安猛然回过神来,一个健步冲到了床榻之前,抓起季晋岚的手,大声的呼喊着。

“子安,你冷静点,别伤着了族长。”季子然快步走到季子安的边上,因为不知道季晋岚究竟是怎么了,担心季子安太过激动,反而对季晋岚不利。

季子安却仿佛没有听见别人在叫他,他猛的回过头,对着屋子里的一名穿着黑袍头上插着一根黑色羽毛的老者大声喊道:“巫医,你告诉我,我爹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巫医对着季子安行了个礼,面色很是难看的摇了摇头:“族长似乎是被一种诡异的法力给伤了,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的流逝。”

“是谁伤了我爹?到底是谁伤了我爹?”季子安满目赤红,嘶声吼道。

“这个……听禁地的巫女说,族长本是打算开启万蛊之门,可是不知道为何中途似乎受到了一股反噬之力,所以才……”

“我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开启万蛊之门?”季子安略显粗暴的打断了巫医的话问道。

“回公子,近日大比在即,可是族中却怪事不断,所以族长在与几位长老商议之后决定开启万蛊之门,希望借着万蛊之力揪出族中作乱之人。”管家急忙在一旁解释道。

“作乱之人……”季子安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忽然安静了下来。

先前在古松居的时候,他和季子然两个人还在讨论族中最近发生的怪事。竟然有人能够在这么多实力强大的元老们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这么多手脚,的确是很不一般。但是能让他爹和众长老合议之后决定开启万蛊之门,恐怕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万蛊之门只有族长和众长老合力才能够开启,虽说万蛊之力很是霸道,但是族史上从来也没出现过有关反噬的记载。那究竟是不是因为季晋岚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遭人毒手的?

想通了这些,季子安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站起身来看向巫医,淡淡道:“有什么方法能治好我爹?”

“这个……”巫医面露难色,甚是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尴尬道:“恕老朽学艺不精,族长现在这个情况,老朽恐怕得回去查阅一下巫医典籍才能给出答案。”

“那你就快点回去查,查完了速来通知我。”季子安沉声说道。

“是,老朽遵命。”巫医急忙作揖告退。

“子安,你可是有了什么眉目?”见季子安突然平静了下来,面色阴沉,季子然不由得低声问道。

“没有什么眉目,不过我一定会揪出这个巫族的败类。”季子安咬牙说道。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巫族之中却是一片和谐安宁,就好像之前的怪事真的只是一些意外,凑巧的都发生在那一段时间,所以让人产生了有歹人作祟的错觉。而巫医那边也没有丝毫的进展,依然查不出季晋岚的伤势究竟该如何医治,所以只能用各种珍稀的药材先吊着季晋岚的一口气。

查不出线索的怪事,寻不到良方的重伤,季子安觉得自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沿,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情简直要将他的脑子挤爆了。

这天夜里,他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季晋岚的床边上,季子然坐在他边上陪着他。

忽然不知从何处射进来一枚飞镖,飞镖上串着一张纸笺不偏不倚的扎在季晋岚的床头上。

季子安一惊,急忙抬手将飞镖拔了下来,展开串在飞镖上的纸笺,一行陌生的字体映入眼帘:今夜子时,后山观雨亭。

“来人是个高手。”季子然撇了一眼纸笺上的字,低声说道。

“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了。”季子安垂了垂眼,淡淡道。

“你打算过去?”季子然问道。

“那是自然,对方大晚上藏头露尾的就为了给我们一个提醒,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季子安点头说道。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贸然前去……万一有诈呢?”季子然担忧的说道。

季子安将手中纸笺碾成了粉末,低声说道:“我们查了半月有余,依然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张纸笺上的内容,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了。”

闻言,季子然的面色微微凝了凝,“好,到了子时我陪你一同前去。”

圆月高挂,夜空明朗,整个巫族一片寂静安详,前一阵子发生的怪事倒并没有对巫族的寻常百姓造成太大的困扰,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两道矫健的身影在黑夜中迅速的穿梭,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观雨亭。

季子安和季子然都是一身夜行装扮,在距离观雨亭十丈远的草丛中隐藏了身形。

“亭子里没有人。我们是不是被耍了?”季子然对季子安用秘音说道。

“才刚到子时,或许我们来得早了些,稍微等等吧。”季子安答道。

没有让两人失望,过了没多久,二人便透过草丛看见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观雨亭中。之所以说是突然出现,是因为通往这观雨亭只有一条路,而且这条路在季子安二人现在所居位置的视线范围之内。可是二人根本没有看到那个人影从路上经过,那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亭中。

“这个人很厉害,屏息静气,千万别让对方发现我们。”季子然面色一沉,用秘音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们只听见耳边传来亭中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出来吧。”

二人心下一惊,面面相觑,心中皆忍不住暗忖:我们暴露了?

下一刻他们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耳边传来一阵衣袂翻飞的风声,只见夜空中忽然飘来一个人影,如同暗夜中的精灵一般飞身落在观雨亭中那个男子的怀里。

“重华,让你久等了。”女子的声音温软而娇媚的说道。

“你当知晓,无论需要多久,我都愿意等的。”男子搂着女子,语气中竟是说不出的宠溺。

这本该是一幅有情人不能够光明正大在一起而偷偷私会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可是草丛中藏着的季子安兄弟二人不但丝毫没有立刻回避的觉悟,反倒是如同猝不及防挨了一道闷雷那般僵在了当场。

“黎姬?怎么会是她?”季子安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愕的低呼出声。

“子安,你告诉我,一定是我们看错了,不会是黎姬,不会是她的……子安,你快告诉我!”季子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内心之中的咆哮却越来越大声,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季子安见状急忙一把按住季子然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冲动。与此同时他也已经明白了,今晚将他们引至此处的人到抱有什么样的目的——眼前的情景已经不仅仅是捉奸那么简单了,因为那个被黎姬唤作“重华”的男子,正是巫族大长老俞重华。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季子安的故事5

季子安的心中涌上一抹忌惮,这个俞重华在巫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虽说他的巫蛊之术与其他长老们不相伯仲,但是与众不同的是,他的法力与他的巫术比起来更是高深莫测。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他这样一个从寻常的巫族百姓家中走出来的孩子才会被破格提拔为长老,然后又进一步成为了现在的大长老。

而且这俞重华身形挺拔健硕,样貌英俊不凡,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阳刚魅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巫族之中有不少女子在私底下都倾慕于他,但是碍于与他身份和实力的差距,又不得不按捺住这份倾慕。

说来也怪,明明族中有那么多出色的女子爱慕于他,他却迟迟未建立家室,甚至族中都从未有过关于他和哪个女子暧昧亲近的传闻。

今天季子安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俞重华并非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而是因为他的野心不小啊。

若不是因为季子然有幸去禁地闭关,就算季子安身为族长的儿子,却也是一点都不了解巫女对巫族的真正意义,也一点都不了解禁地之中究竟有什么乾坤。

当他从季子然那里得知了巫女真正的“职责”,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巫族需要有巫女,明白了为什么在巫族历史上从来没人提出过废去有关巫女的一切族规。

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巫女在此时此刻与俞重华卿卿我我互诉衷肠,或许季子安还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坏就坏在这个巫女不是别人,而是季子然心心念念的黎姬。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充斥着季子安的脑海:黎姬是什么时候和俞重华在一起的?她既然和俞重华在一起了,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季子然?这个黎姬到底对谁才是真心的?

“谢谢你,重华。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我们两个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黎姬抬起头,伸手抚了抚俞重华的面颊,很是深情而又愧疚的说道。

俞重华顺势将她的手握入掌中,微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季晋岚那个老东西如今身受重伤,若是没有龙血花,他这一辈子都休想醒过来。如今族中其他人都已不足为患,等我解决了季子安和季子然那两块绊脚石,再随便捧个人去做那傀儡族长,到时候你我便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嗯,我信你。”黎姬笑得很是妩媚,也很是幸福,说话的同时,她踮起脚尖,主动将樱唇贴在了俞重华的唇上。

草丛中的季子然就这么瞪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黎姬的一颦一笑他都看得如此清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根钢针深深的扎进他的心里。他能做什么?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一刻他似乎连冲出去指责他们狼狈为奸的资格都没有。

季子安早已被二人的谈话惊得目瞪口呆,甚至都差点忘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处在崩溃边沿的季子然。直到他听见“咔咔”的响声,才猛然将视线收回来,瞄了一眼季子然的手,只见他两只拳头都狠狠的握得青筋暴起,面无表情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准备吃人的猛兽。

季子然急忙一把拉住季子然,心念一动间,二人已经远离观雨亭百丈之外。

“堂兄,堂兄你冷静点。为了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况且他们方才的谈话你没听见吗?俞重华野心勃勃,他想控制整个巫族,你可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什么状况!”幽静的林间小道上,季子安两手扣着季子然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一脸木讷的他。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季子然的口中喷吐而出,他一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颓然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既然你心中早有别的男子,又何苦委身于我……”

“堂兄,你别这样,为了一个对你虚情假意的女子,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季子安心急如焚,眼下季子然显然是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满脑子都只想着黎姬的背叛和欺骗,却忽视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巫族,要变天了。

带着深受刺激沉浸在自己伤痛之中的季子然回到了族长府,这一夜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季子安睁着眼睛躺在自己的床上,感觉此时的自己孤单极了,也窝囊极了。他不禁在想,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究竟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季子安的爷爷也曾是巫族的族长,当他的爷爷将巫族的担子甩给了当年族中最优秀的青年也就是季子安的父亲季晋岚之后,爷爷就带着奶奶悄然离开了巫族,说是要将整个人界的名山大川都游历一遍,这样才算是不枉此生。

而季子安的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便过世了,季晋岚与其妻子伉俪情深,所以一直未续弦,也未纳妾。季晋岚对季子安的管教很是严苛,甚至连季家其余与他同龄的孩子都不让他与他们多接触,所以在季子安的世界里,只有季晋岚、季子然、管家还有他的奶娘。

如今季晋岚卧榻不起,季子然深受打击一时难以振作,季子安忽然觉得天仿佛都塌了,他是如此孤立无援,遇上这样的大事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原来他是这么的软弱无能。

第二日一早,季子安就将族中巫医请到府上,向他询问道:“巫医,你可曾听说过龙血花?”

巫医那双浑浊的老眼微微亮了亮,随即答道:“这个……老朽曾经有所耳闻,说这龙血花乃是龙血神木所开之花,若是凡人得之将其服下,便可飞升成仙。”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花?巫医,你快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花?”季子安心头大喜,急忙问道。

巫医慌忙作了个揖:“公子请恕罪,老朽也只是有所耳闻,但是这龙血神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老朽也不知道,就更不用说得知它的下落了。”

闻言,季子安眼中的喜色顿时黯淡了下去,“是我想太多了,我早该料到的,这么神奇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知道下落呢。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巫医离开之后,季子安甚是颓然的来到季晋岚的卧房之中。望着面如死灰的季晋岚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季子安流下了他记事以来的第一滴眼泪。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太过严肃刻板,对待什么人都不苟言笑,动不动就爱拿大道理与人说教,还总是逼着他学习,逼着他去当巫族族长的继承人。可以说从小到大,季子安都对他这个父亲存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因为父子俩对于很多事情都无法达成共识,每次多讨论几句就免不了争得面红耳赤,然后结局便是季子安屈服在季晋岚的“淫威”之下,谁叫他是他爹呢!

可是现在……

“爹,你快醒醒吧。俞重华那个阴险小人想要掌控整个巫族,可孩儿没有证据,也不是他的对手。堂兄因为受到了刺激,恐怕短时间内是再难振作了,爹,孩儿现在是孤立无援,连一个能够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你若是不醒来,我该怎么办呢……”季子安握着季晋岚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两天,季子安都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而季子然则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直到第三天,暴风雨终于是来临了。

那天夜里,季子安刚熄了灯躺在床上,脑子里正想着,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好好开导开导季子然,让他赶紧振作起来,兄弟齐心合力,然后想办法抓住俞重华的把柄,找出他谋害自己父亲的证据,让族中的元老们对他进行制裁。

忽然他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了开门与关门的声音,声音很细微,可见对方很是小心翼翼。

季子安猛的坐起身来,一个健步闪身至自己的房门前,隔着门板,他听见了外面有很轻的脚步声,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凭直觉季子安也知道,这个离去的脚步声来自于他的堂哥季子然,因为自从三天前他将季子然带回来,季子然就一直住在他隔壁的屋子里,没有出过门。可是今夜他为何独自一人悄悄的从这里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

季子安的面色变了变,片刻间就下了决定尾随季子然,看看他究竟要出去做些什么。

一路上季子安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跟在季子然的身后,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季子安有些错愕,因为季子然大晚上的竟然来到了巫族禁地。

随后让季子安更错愕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季子然触发了禁地的机关,不一会儿禁地的石门就被打开,黎姬从里面婷婷袅袅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嫣然的笑意,不偏不倚的就扑进了季子然的怀里。

此时的季子安已经完全的傻眼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大概跟他们不是同类吧,否则他为什么会看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季子安的故事6

如果换做是他,他的女人背着他与别的男子有染,甚至还要和那个男人联起手来对付他,他即便再怎么爱那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原谅她,怎么可能再敞开怀抱接受她呢?

季子安几乎是麻木不仁的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最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季子然,就当是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你,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今日就在此断绝了吧。龙血花我自己找,我的父亲我自己救。至于巫族,它本该由我执掌,你们……不配!

就在季子安决绝的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季子然低声说道:“黎姬,为什么背叛我?”

季子安心下一惊,猛的转过头,发现季子然正用一种十分绝望且带着怨毒的眼神盯着黎姬,而他的手正掐在她细嫩的脖颈之上,只要他稍一用力,黎姬便会身首异处。

“子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黎姬的脸涨得通红,那柔弱的样子连季子安看了都有那么一瞬的不忍,觉得季子然太不怜香惜玉了。

“呵呵……我的黎儿记性似乎变差了。那么让我提醒你一下,三日之前,子时,观雨亭。如何?还需要更具体的吗?”季子然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轻轻的说道。

黎姬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俞重华究竟许诺了你什么?你告诉我,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只要你愿意离开他,从此安安心心的跟在我的身边,我可以既往不咎。”季子然探过头,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和面颊,一边低声软语,若不是他的手还扼着她的脖颈,季子安毫不怀疑这两人接下来可能会找个隐秘的地方宽衣解带来一场仅属于爱人之间酣畅淋漓的交战。

“子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他曾救过我的命,从那时候起,我便一直爱着他。很抱歉利用了你。如今的巫族已经不是以前的巫族了,他为了我,要改变巫族的一切,他才是我最终的归宿。终究是我欠了你的,为了你好,听我一句,你还是离开巫族吧,找一个真心待你的女子,好好的活下去。”黎姬平静的语气似是有些如释重负。

“你说你一直爱着他,那我呢?我又算什么?禁地中那半年,还有后来这四年,我们之间的一切又算什么?”季子然死死的盯着黎姬的脸,仿佛想用眼神洞穿她,寻一个他想得到的答案。

黎姬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随即她扬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子然,亏你还是巫族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人才。巫女有巫女的职责,既然族规已经明确的规定巫女必须保持处子之身,你以为我真的会那样就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你吗?对男子动了情尚且有可能瞒过别人,可若是失了身,那当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闻言,季子然先是一愣,随后他脸上错愕的表情转而变成了痛苦。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扼在黎姬脖子上的手却是下意识的用了几分力,“黎姬,你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姬白皙的俏脸瞬间又涨得通红,她艰难的仰起头,直视着季子然的眼睛,哑着声说道:“你与我在禁地中的一切,不过只是你的幻觉……我的‘幻梦’已经炼制到第六层了,你会以为那些都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也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季子然的面色瞬间惨白,他松开了扼着她咽喉的手掌,颓然的踉跄后退了几步,眼神忽而变得呆滞了起来。

不仅仅是季子然,就连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他们的季子安也是震惊无比。

幻梦,那是巫族最古老的秘术之一。与其他的蛊术相比较而言,幻梦要温和美好得多。因为这个蛊从本质上而言对人是无害的,不像别的蛊那般,出手几乎都是以性命为威胁。

幻梦一共分为七层,对于炼蛊者的心思灵敏和细腻的程度要求非常高,而且心智还要十分的坚定,所以能够成功炼成此蛊的,多半只有巫女,而那些进入禁地修习秘术的族中才俊大都是只了解制蛊之法但却无法炼制成功。

据说幻梦每加深一层,需要的能够致幻的毒虫毒草的数目就要翻一倍,而且都是极其珍贵稀有的材料。在制蛊的过程中还必须投入十足十的精神,一点一点的感受幻梦的变化,将自己与蛊结合在一起,也就是所谓的人蛊合一。

在巫族的历史上,只有两个人将幻梦炼至大成,据说第六层与第七层的幻梦有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修习过幻梦的人来说,能将其炼制到第三层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三层幻梦已经足够控制六成以上人的心智,让他们看到制蛊者想让他们看到的幻景,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出乎季子安意料的是,这个黎姬年纪轻轻,居然已经将幻梦炼至六层,估计除了那些能够将此蛊炼至大成的人之外,应该没有一个人能逃过黎姬利用幻梦制造出来的幻景。

六层的幻梦能够挖掘出人埋藏在心底里哪怕最细微的一点点念想,然后让它慢慢的在人的心头发酵膨胀,毫无破绽可循,最终让人相信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都是顺理成章的。

这么想想,季子然还真是被骗得不算冤,身中幻梦又深爱黎姬的他,在幻景之中以为自己与黎姬相亲相爱,有了夫妻之实,有了山盟海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内心最大的渴望,所以他在幻梦为他制造的幻觉之中没有任何的怀疑,他以为那些就是他切身经历过的。

“为什么选择我……?我季子然何德何能,值得你花这么大的手笔?”季子然喃喃的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最初的人选是公子,而不是你。可惜公子志不在此,那一年被送来禁地的人正好又是你。你与公子走得近,选择你,应该也差不了太多。”黎姬淡淡的说道。

闻言,季子安微微一愣,原来自己才是她下手的目标,堂兄季子然不过只是阴差阳错的代替他遭了这份罪。

“你究竟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季子然不甘的问道。

黎姬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突然一道法力光芒凭空出现,将季子然打晕了过去。

“得到什么?自然是得到万蛊之门开启的方法了。”俞重华的身形浮现在半空之中,俯视着昏迷过去的季子然,冷冷的说道。

“重华,你怎么来了?”黎姬盯着半空中的男子,眼神之中似乎闪过一抹惊慌。

“我若是不来,你不是要被这小子吃干抹净了?我的女人怎么能允许别的男人觊觎呢?”俞重华的身形缓缓降落,一把将黎姬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终究是我亏欠于他,重华,放他一条生路吧。”黎姬心有不忍的说道。

“方才这小子对你毛手毛脚的,你竟然让我放他一条生路?”俞重华挑了挑眉,语气甚是不悦的说道。

“先前我一时疏忽,让他扼住了我的脖颈,后来我才发觉,他对我下了‘同生共死’……”黎姬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果然先前被季子然掐住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血痕,血痕隐隐发黑,正是中了同生共死的迹象。

俞重华的眼睛眯了眯,狠狠的瞪了倒在地上的季子然一眼:“算他走运,为了你,姑且留他一口气吧。”

待黎姬和俞重华离去之后,季子安才急忙上前探寻季子然的伤势,当他看见季子然那面如死灰的脸色还有感觉到他体内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的时候,季子安已经能够确定,害得他的父亲卧榻不起的定是俞重华无疑。

深深的吸了口气,季子安将季子然带回了族长府,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那对狗男女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二日一早,他便上门前去寻找黎姬,然后很是紧张的告诉黎姬,昨天半夜族中的巡夜人上门来报,说季子然重伤倒在了禁地门口,让黎姬务必随他一同前往府上看看季子然的伤势。

不得不说黎姬真的很会演戏,当她听得季子安说起季子然身受重伤时,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之色完全不似作假,若不是季子安目睹了昨晚的一切,真的会以为她依然深爱着季子然,以为她对一切都毫不知情。

不过恐怕连黎姬自己都没有料到,那一天的族长府,会成为她如花一般的生命的终结之地。也不知是因为她对季子然心中有愧,还是真的曾经动过真情,在看到一脸死气的季子然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滞了下来,给了季子安下手的最好时机。

“你杀了黎姬?”听到这里,画倾城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错,我杀了她。”季子安语气淡淡,就好像再说自己捏死了一只蚂蚁那般。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争斗

“可是……她不是被你堂兄下了蛊吗?‘同生共死’……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难道不是一人生另一人就生,一人死,另一人也得跟着死吗?”画倾城错愕的问道。

季子安笑了笑,“倾城姑娘很聪明,若姑娘是我巫族中人,恐怕那些巫女也不见得能比得上你。不过‘同生共死’却并非像它的名字那般重情重义。它的本意是,施蛊者生,中蛊者生,施蛊者死,中蛊者死,反之却是无效的。”

“那这么说来,就是你堂兄活着,黎姬就活着,若是你堂兄死了,黎姬也得跟着一起死。但是你将黎姬杀了,对你的堂兄却没有丝毫的影响,是这样吗?”画倾城问道。

“不错,就是这样。”季子安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可是,你不怕俞重华为此将你的堂兄也杀了吗?”画倾城很是担忧的问道。

“黎姬死了,他在巫族最大的助益也就没有了。我杀死黎姬的事情在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将我爹和我堂兄昏迷不醒的原因也全都算到了我的头上,想要以族规制裁我。俞重华既然一开始没有动手杀了他们,就说明他们对他还有用,况且黎姬对他而言不过也就是一枚棋子罢了,他自然不会在风口浪尖上做这种引火烧身的蠢事。”季子安解释道。

画倾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季晋岚是巫族的族长,季子然是巫族众人皆知的青年才俊,这两个人若是无端端的死去了,族中的元老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细细的查下去,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就算俞重华再想除去他们,也只能忍着。如今有季子安背这个黑锅,他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那事情的最后怎么样了?”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事情的最后不就是我们现在在一起聊天么?”季子安耸了耸肩,随后笑着解释道:“杀死黎姬的事情证据确凿,但是陷害我爹和我堂兄,他们当中有不同的观点,无非就是以俞重华为首的一群人指出是我下的毒手,而以我爹为首的那部分人认为我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所以最后他们决定,将我逐出巫族,除非我能找到龙血花证明我的清白,否则我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够再回去了。”

“没想到,你曾经竟然经历过这种事……难怪,我总觉得你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黎姬和俞重华那样,这世上一定还有很多人是和你的堂哥一样,会用真心待人的。你戒备心这么重,不愿对他人坦承,没有朋友,不觉得很孤单吗?”画倾城垂了垂眼,轻声问道。

“孤单?”季子安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随后他自嘲的笑了笑,“早就已经习惯了。至于你说放下戒备,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好比我现在让你放下你的无念哥哥,转而接受我,你觉得这可能吗?”

画倾城愣了愣,随即俏脸一红,索性是晚上,看不真切,不然她此时的窘态必定暴露无遗。毕竟她与季子安根本算不上熟识,可对方竟然跟她打了一个如此暧昧的比方,实在教她有些难为情。

“季公子说笑了,感情之事,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屋休息了,季公子也早些歇息吧。”画倾城对着季子安欠了欠身子,急急的返回了船舱。

望着画倾城匆匆离去的身影,季子安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返回船舱的小房间里,画倾城躺在床上回想着季子安今夜与她说的过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尤其是当她听见他说,他把黎姬给杀了的时候,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怪异。

而且画倾城很想不明白,直接陷害季晋岚的人明明是俞重华,为何他一定要将黎姬给杀了呢?仅仅是因为黎姬利用和欺骗了季子然,所以让他这个做弟弟的为季子然如此的打抱不平吗?

还有,他最后半开玩笑对她做的那个假设也让画倾城有些介怀,回想他当时说让画倾城转而接受他的时候那副神情,好像是在认真的期待什么似的。

“啊啊啊——”画倾城忍不住纠结得低呼了一声,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心下对自己很是鄙夷,对方不过是同她开了个玩笑,她却好似当真了一般手足无措,真是太丢人了。

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第二日一大早安如月来到画倾城的房中,发现她一脸的疲惫之色,眼底也有些发黑。

“倾城,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见画倾城脸色那么差,安如月十分关切的问道。

“哦,没事的如月姐姐,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画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莫不是晕船了?也不对啊,我们已经在船上好几日了,虽说昨天才入海,可是这一路风平浪静的,还没有在洛河的时候颠簸呢。”安如月说着,忍不住坐到画倾城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呀,这么烫?定是昨日感染风寒了吧?亏你还自诩医术高明,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刚碰到画倾城的额头,安如月就惊呼了起来。

画倾城有些迷蒙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安如月的,讷讷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烫,可是我也没觉着有多难受啊。”

说罢她又替自己把了把脉,感觉自己的脉象似乎也挺正常,完全不像是感染风寒的样子。

“你呀你呀,都说医者不自医,看来这是真的。赶紧给自己配点药,我们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这艘船上呆多久呢,你要是病倒了可真是麻烦了。”安如月无奈的摇着头,有些嗔怪的看着她。

画倾城点了点头,从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小药箱里翻出了一个小瓷瓶,一边倒了颗药丸给自己服下,一边安慰安如月:“放心吧如月姐姐,我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现在觉得有些困倦,也只是昨夜没休息好罢了,如月姐姐不必如此紧张。”

“早膳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快换身衣裳,随我出去吃点东西吧。”安如月叹了口气,催促道。

很快的,画倾城换好了衣裳,随着安如月来到了他们这几日用餐的地方,其他几人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倾城小姐姐早啊!”青辞大老远的就殷勤的跟画倾城打起了招呼,待到画倾城走近的时候,他又不由得惊疑了一声:“诶?倾城小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气色这么差?”

青辞这句话很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画倾城的脸上,苍无念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画儿,你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画倾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事,只是昨晚没休息好,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嘛。”

话音刚落,画倾城便感觉到两道奇异的目光,其中一道来自季子安,他的目光扫过画倾城的时候,眼中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而另一道则是来自万俟绯衣,因为画倾城今日没有戴面纱。

“万俟域主这么专心致志的盯着倾城姑娘看,莫非是知道倾城姑娘今日为何气色这么差?”姬无心面色平静的喝着碗里的粥,语气凉凉的说道。

虽然姬无心态度看似平淡,但是她这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万俟绯衣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砰”的一声将手中的碗摁在了桌上,盯着姬无心冷冷的说道:“我今天是第一次见着倾城姑娘的真容,惊为天人所以多看了两眼,怎么?我们阁主都没有意见,你一个傀儡意见倒挺大的?”

“我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是怕某些人心口不一心怀不轨罢了。”姬无心连个眼神也没甩给她,依旧语气凉凉的说道。

“非要说心怀不轨,我倒是觉得你心怀不轨的理由更充分些吧?这几日你们家主人的目光可没少在人家姑娘身上打转,别是你这傀儡见倾城姑娘貌若天仙,心生妒忌了吧。”万俟绯衣双手抱胸,讥讽道。

姬无心一碗粥见了底,她缓缓的将手中的空碗放下,随后猛的一扬手,“咻”的一声一节毒甲从的指尖飞快的弹向坐在她对面的万俟绯衣的眉心之处。

万俟绯衣的反应也是奇快,一抬手,两个指头便钳住了迎面飞来的黑色毒甲。随即她冷哼了一声:“跟我玩毒,你还不够道行!”

说罢她一拍桌子,整个人从座位上飞身而起,几枚带毒的飞镖冲着姬无心飞射而去。

一旁的季子安皱了皱眉,轻轻一挥手,迎面而来的飞镖就像撞在了棉花上,一个个全都掉落在地。

“是季某没管教好自己的下属,得罪之处还请万俟域主见谅。”季子安淡淡的开了口。

万俟绯衣一脸傲然的冷哼了一声,不过想了想,既然季子安发话了她就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1

谁知季子安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无心虽为傀儡,但却只是季某一人的傀儡,旁人没有资格这么说她。另外季某好意提醒一下万俟域主,如今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还望万俟域主不要挑拨季某与无念兄的关系。所谓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域主应当明白。”

季子安语气虽平淡,但是这话里话外的除了袒护姬无心,更是充满*裸的威胁之意,万俟绯衣怎么会听不明白呢?怪只怪她如今在这艘船上自成一派,虽然她名义上是苍无念的下属,但是她也清楚苍无念不可能完全将她当自己人看,他们之间不过只是达成了一个交易罢了。

了解自己的尴尬处境,万俟绯衣不由得恨恨的跺了跺脚,面色铁青的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下吃饱了,几位慢用吧。”季子安对着苍无念几人点了点头,也拉着姬无心离开了此处。

“有意思,要我看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毒,我还真是好奇她们两个比试一番谁会更胜一筹。”盯着三人离开的方向,青辞双手抱胸,乐呵呵的说道。

“我赌五个铜币,姬无心胜。”安如月在一旁挑眉说道。

“五个铜币?如月姐姐,你还能再抠点儿吗?不如这样,钱我出,咱们各赌五十两金子,我押那毒蜘蛛,你押那傀儡。我若输了,五十两金子归你,你若是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钱,就罚你给我暖床一个月,你说怎么样?”青辞十分厚颜无耻的嘿嘿笑道。

“你……赌就赌!我就不信了,打不赢你,我还赌不赢你吗?”安如月红着脸,嗔怒道。

“你们两个,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活宝,真是一天都不能安生。

“吃饭吧。”苍无念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四人坐了下来,青辞更是殷勤的坐在了苍无念的边上,低声问道:“阁主,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苍无念不解的看向他。

“您看看,这一艘船上,一个善使毒的,两个善使蛊的,您就不怕他们合起来对付我们,把咱毒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青辞一边咂舌一边说道。

“现在才来担忧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晚了些?”苍无念白了他一眼,凉凉的说道。

“本来倒也不是很担忧,不过方才那毒蜘蛛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最近那个小白脸的确是有些奇怪,您没发现他看倾城小姐姐时那个眼神……啧啧啧,很让人浮想联翩啊!”青辞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在画倾城与苍无念身上来回扫视着。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刚才倾城过来的时候,他看倾城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安如月点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们两个胡说八道什么呢!”画倾城的脸上挂不住了,嗔怪的盯着他们,不满的抗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多加留意的。”苍无念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

其实不用青辞说,苍无念心中也有数,季子安这个人让大家都捉摸不透,如今他已经查清楚了画倾城的身份,若是他对她有所企图,凭他的本事想让画倾城心甘情愿的跟随他应该不是难事。哪怕他不用任何不光彩的手段,单单凭借他的实力和他优于常人的外貌,想要打动一个女子的心也还是很容易的,至少比苍无念容易得多。

原因很简单,苍无念没有觉魂,对于女子来说,他根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男子。

“倾城小姐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离那个小白脸远一点。省得他对你动了什么坏心思,再给你下个乱七八糟的蛊,到时候你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跑了,那阁主可得伤心死了!”见苍无念明白了他的用意,青辞立刻敲打起画倾城来。

“青辞!你能不能别再说了!且不论我对他有没有兴趣,就说他这个人吧,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坏。”画倾城红着脸,不满的嘟哝道。

“诶?”青辞惊疑了一声,“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什么时候还彼此深入了解过了?”

“没有!总之,收起你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思,我跟季公子之间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画倾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见画倾城真是有些生气了,青辞挑了挑眉,识趣的闭上了嘴,不过心里却暗忖着,什么时候该找个机会,将季子安与姬无心之间的事情好好的同画倾城说道说道。

“既然画儿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相信她的判断吧。”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凝了凝,淡淡的开了口。随后话题一转,提醒道:“对了,你们最近别去招惹万俟绯衣,也别挑拨她与姬无心发生什么争斗。”

“她们两个打第一眼见到对方就很不对付了,若是她们要斗,我们也阻止不了啊!”安如月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她们虽然对彼此有敌意,但是也对彼此有戒心,只要不撕破脸,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要知道,我们此番要去的地方是可别人的地盘,对付一个万俟绯衣可能不用费太大的劲,但若是对付一群万俟绯衣,我们可能就是有去无回了。”苍无念面色凝重的说道。

同样内容的话,同一时刻,在季子安的屋子里,他也正对姬无心这么说着:“我知道你看那丫头不顺眼,但是我们能否平安抵达员峤山还得倚仗她,且不说你对付她有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便是有,你以为万毒谷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姬无心单膝跪地,语气恭谨的说道:“是属下唐突了,请主人责罚!”

季子安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无心,你好像越来越介意你的身份了?”

姬无心的身体微微抖了抖,强自镇定道:“无心不敢。”

“不敢?那为何她只是用‘傀儡’二字讥讽了你一句,你便怒不可遏的对她动了手?”季子安将脸探到她的耳边,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的气息都喷薄在她的耳廓和脖颈之处。

姬无心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主人,我没有……”

“没有就最好。就算你是傀儡,也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傀儡,是我的傀儡。即便是你死了,我也会把你再重塑回来,让你生生世世都留在我的身边,只伺候我一个人,忠于我一个人……”季子安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语气轻轻淡淡,可是每个字都像是魔咒一般,敲击着姬无心那冰冷空荡的心房。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毫无怜惜之意的从她的领口探了进去,揉搓起她的丰盈。分明有屈辱之感,可她却不能反抗。

一滴泪水悄悄的滑落,姬无心想不明白,她明明没有心,为什么他对她说这样的话,对她做这样的事,她会有一种心痛的错觉。

……

洛河东岸,世人人知之甚少的千机山庄内却在这时候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一大早,妙蓝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自己的房间,用完了早膳,然后将整个阁主府巡视了一遍,确定一切都整理妥当了之后,她便独自来到了庄主府。

自从古问天受伤闭关之后,妙蓝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她只能时不时的悄悄来到庄主府,经过庄主府后院通往后山密室的暗道,默默的在密室门口停留一段时间,然后离去。

如今苍无念等人不在府上,她便每天都会前往古问天闭关的密室门口,这一待往往就是一整天。

可是今日当她刚准备开启暗道的机关时,却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有人盯上她了,而且来人还很嚣张,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气息的意思。

妙蓝伸向机关的那只手手腕灵活的一转,一支细如发丝的毒针在她的法力包裹下以极强的气势和极快的速度飞射而出。

原本以为这一针出去即便是打不中对方,也能令对方有所畏惧识相的从这里离开。谁知来人只是轻轻的抬了抬手,一道劲力便将那只毒针扫向了一旁的石壁上,其中大半截毒针没入了石壁,露在外面的小半截针尾还微微的晃动了几下。

“想不到一个婢女都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千机山庄可当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一个带着豪气的女子声音轻笑着传入了妙蓝的耳朵里。

妙蓝的面色微微变了变,转过身来,入眼的是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的女子。女子手持一把佩剑,体态凹凸有致,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模样,容貌虽不是很突出,但是却有一种这个年纪的女子特有的风韵。

“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大胆的闯入我千机山庄?”妙蓝面色一沉,怒声斥道。

女子的嘴角扬了扬,对着妙蓝抱了个拳,“我叫乔三娘,是你们阁主的朋友。”

“你是乔三娘?”妙蓝愣了愣,下意识的来回踱了几步,目光却充满警惕的上下扫视着乔三娘。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速之客2

这个名字她听安如月提起过,可是据她所知这个乔三娘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仙根,武艺也平平。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记错了?这个乔三娘不仅有法力,而且法力还很高强,她甚至都不怀疑若是对方想与自己交手,自己恐怕撑不到十个回合。

“如果乔姑娘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阁主,那真是不巧得很,阁主在八日之前已经离开了千机山庄,外出办事去了。”毕竟对方自称是苍无念的朋友,妙蓝也只好放低姿态语气客气的说道。

谁知乔三娘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自然是知道他们不在这里,所以才到这里来的。”

妙蓝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乔姑娘这是何意?”

“说起来你们这千机山庄还真是够隐秘的,我可是足足花了两日的时间才寻得入庄之法,难道妙蓝姑娘就不打算尽尽地主之谊,请我喝杯茶么?”乔三娘笑盈盈的卖了个关子。

妙蓝的眼底划过一抹忌惮,对方竟然知晓她的名字,想必来之前定是做了一番功课的。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信条,妙蓝也索性豁出去了,今日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传言中没有仙根如今看来却法力高强的能够视千机山庄守卫如无物的女子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思及此,妙蓝对着乔三娘欠了欠身子,恭声道:“是妙蓝疏忽了,乔姑娘且随我来吧。”

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妙蓝直接将乔三娘领进了庄主府的正厅之中,并且亲自沏了两杯茶端了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乔三娘的面前,妙蓝拿着另一杯茶坐在了乔三娘的边上。

“恕妙蓝眼拙,之前真没看出来乔姑娘竟是如此厉害的一号人物。”妙蓝两指拈着茶盖,轻轻摩擦了几下杯沿,一边吹了口气一边说道。

“姑娘谬赞了。我这点本事在贵庄庄主面前,恐怕还不够看。”乔三娘意味深长的说道。

妙蓝的动作微微僵了僵,随即笑道:“乔姑娘还认识我们庄主?”

“千机山庄庄主,前任千机阁阁主古问天,江湖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不知庄主为何突然将阁主之位交给了无念兄弟?”乔三娘故意问道。

“乔姑娘不是我们阁主的朋友么?竟然不知阁主是如何继任这阁主之位的?”妙蓝挑了挑眉,反问道。

“既然是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不会聊这些公事了。”乔三娘笑着说道。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毕竟这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庄主先前意外受了重伤,需要闭关静养,所以就借着这次闭关将阁主之位传给了现在的阁主。想来庄主一直很重视他这个义子,将阁主之位传给他,恐怕是庄主早就想好了的。”妙蓝说道。

“哦?庄主一世英豪,竟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吗?”乔三娘挑眉问道。

谁知妙蓝的面色顿时沉了几分,有些不悦道:“乔姑娘的问题似乎多了些吧?你如此关心我们庄主的私事,莫不是对我们庄主有所企图?”

乔三娘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妙蓝姑娘误会了。我与你们庄主本不认识,何来的企图?只是这几日我潜伏在这千机山庄之中,发现妙蓝姑娘每日都会在这庄主府之中呆上很长的时间,免不得有些疑惑罢了。”

“你说你这几日都在千机山庄?”妙蓝震惊了,原本她以为乔三娘是今日才得以进入山庄之中,原来她早就来了,还在暗中观察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是啊,初来乍到,对这里甚是好奇,所以一直未曾出面与姑娘打个招呼,还望姑娘见谅。”乔三娘看似歉然的说道。

“呵,乔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别再打马虎眼了,姑娘不如索性明说了吧,你此番来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妙蓝冷笑一声,将话挑明了。

“我想见见你们庄主。”乔三娘也不拖沓,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先前不是与乔姑娘说过了,我们庄主受了重伤,正在闭关。”妙蓝不悦的说道。

乔三娘闻言,嘴角却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闭关之人也得吃喝拉撒睡啊!你们庄主自从开始闭关,可曾有过半分动静?”

不得不说乔三娘所言也正是妙蓝一直在意的事情。自从古问天进入密室闭关,就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她有几次到了密室门口,对着里面说了半天的话,对方既没有回应也没有表示不悦,着实让她感到很是不解。

“看妙蓝姑娘这神情,怕也是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吧?不如我们一同前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呢。”乔三娘怂恿道。

妙蓝抿着唇,半晌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好,你且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二人再一次来到暗道之前,妙蓝触发了机关,带着乔三娘很快的来到了密室的门口。

“古庄主就在这里面?”乔三娘指了指面前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一间小石室,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错,这里就是庄主闭关的地方。”妙蓝点了点头。

“我们进去看看吧。”乔三娘说着,就准备抬手去推石室的门。

“这门一旦关上,从外面是进不去的。而且庄主也交代过,在他闭关的时候不要来打扰他。”妙蓝急忙上前阻止。

乔三娘轻笑一声,掌中迅速的凝聚出一团黑气,随后她的手一挥,那黑气就直冲石门而去。

“乔姑娘,你……”妙蓝大惊,想要阻止,可是话还没说完,她就惊奇的发现黑气触碰到石门之后,那石门竟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在妙蓝口中那个从外面打不开的石门持续发出挪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的敞开了。

“这……你竟然能打开密室的门?”妙蓝很是惊愕的说道。

“进去看看吧。”乔三娘语气平静,率先抬步往密室内走去。

妙蓝这才回过神来,咬了咬牙,紧跟着乔三娘进入了密室。

密室之中的光线很是昏暗,只能隐约看见里面有桌椅床榻的轮廓。

乔三娘挑了挑眉,一挥手,屋内的石灯便被点亮。借着石灯的光芒,两个女子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了那张床榻——古问天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张床榻之上。

“庄主……”妙蓝讷讷的喊道。

可是床榻上的古问天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就像一具尸体一般。

“庄主,庄主你醒醒!我是蓝儿,我是蓝儿啊!”妙蓝一步冲到床榻边,抓着古问天的手,边哭边喊道。

乔三娘望着这一幕,眼神却是微微凝了凝,从之前提及古问天时妙蓝的态度还有细微的神情,加上她此刻心痛的模样,深爱着洛凡的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个妙蓝对古问天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感。

好半晌之后,妙蓝才缓过劲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过头来对着乔三娘说道:“抱歉,让乔姑娘见笑了。只是不知乔姑娘能否看出来我们庄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乔三娘笑着点了点头:“在此之前我想冒昧问一句,妙蓝姑娘与古庄主之间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妙蓝的面色微微僵了僵,急忙将视线转移至他处,有些局促的说道:“乔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庄主是整个千机山庄的主人,自然也是妙蓝的主子。妙蓝的命是庄主救回来的,当然是将庄主视为救命恩人了!”

“你这个救命恩人呢的确是身受重伤,而且他在那次意外之中被高人击碎了识魂。换言之,他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乔三娘淡淡的说道。

“没了识魂?”妙蓝愣住了,难怪他们都说古问天将阁主之位传给古无念太过突然,而且过程很是古怪,原来他根本就没了自主意识,“难道……是阁主干的?”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你可别轻举妄动。当务之急呢,还是想办法救治古庄主最为重要。”乔三娘一脸正色的说道。

妙蓝的面色缓缓的平和了下来,她站起身对着乔三娘欠了欠身,“多谢乔姑娘提醒,妙蓝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知乔姑娘此番前来,是否有妙蓝帮得上忙的地方?”

乔三娘欣然的笑了笑,“我想知道无念兄弟他们去了哪里,和谁一同去的。”

“阁主出了海,据我所知是前往员峤山。与阁主同去的有如月长老、青辞长老、天巧域主万俟绯衣、季子安季公子、还有季公子的侍女姬无心,另外还有一位应当是乔姑娘所熟悉的,就是那个名叫倾城的姑娘。”妙蓝十分详细的说道。

乔三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妙蓝抱拳道:“多谢妙蓝姑娘。三娘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待到乔三娘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妙蓝才又颓然的坐回古问天的床榻边。只见她抓起古问天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神情甚是眷恋,还有一些卑微的满足,“庄主,为了你,蓝儿做什么都愿意。蓝儿知道你有妻子,可是蓝儿不在乎,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蓝儿就心满意足了。不管是谁将你害成这样,蓝儿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对劲

七桅沙船一连在海上行驶了十日,一路上皆是平顺得出奇,既没有遇上风浪,也没有遇上暗礁,就连万俟绯衣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莫不是我离开员峤山太久了,竟不知这片海域已经变得如此平静了吗?”

“此话何意?”苍无念不知何时走到了船头,听见了万俟绯衣的自言自语,不由得出声问道。

万俟绯衣一回头,入眼的是从第一次见到他就从未改变过的形象:一面古铜色的面具,一袭月白色长袍,齐腰的墨发和衣摆迎着海风翻飞,黑与白的反差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万俟绯衣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自己不要冲动的伸手去揭开他的面具,缓了缓心神故作平静的说道:“阁主有所不知,这个季节的这片海域常有雷雨,多伴风浪,但是自从我们的船行驶到海上,一路过来都是风平浪静,实在是有些奇怪。”

“哦?无风无浪不是挺好的?难道这样的天气会影响你对去路的判断吗?”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这倒不会。以我们现在前行的速度,若是没有意外,再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就会进入一片迷雾之海,穿过迷雾之海再往东北方航行三个月左右,我们便能够抵达临碣岛了。”万俟绯衣解释道。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快了不少。”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按照万俟绯衣的说法,这前后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就能抵达员峤山,的确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这就多亏了季公子改造的船了,若是寻常的船,恐怕得花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才能到达员峤山,而且还是在理想状态下才有可能办到。”万俟绯衣说道。

“何谓理想状态?”苍无念有些不解的问道。

“就是像我们目前这样,一路下来无风无浪。”万俟绯衣答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许是我们运气好吧,但是接下来恐怕未必不会遇上恶劣的天气。半年对我们来说,或许也只是个理想状态罢了。”

万俟绯衣却是摇了摇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从踏上这艘船开始,一切就这么顺利。想了许久,我的心中也只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苍无念问道。

“我们这一行七人当中,必定有人身上有什么镇海的法宝,或者是有什么特殊而强大的法力,否则这茫茫大海之中,怎么可能连个海兽都遇不到?”万俟绯衣认真的分析道。

闻言,苍无念的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就出现了那日青辞拥着安如月破海而出的那一幕,巨大的浪花伴随着萦绕在他周身的淡蓝色光芒……为何如此眼熟,又为何如此亲切?

“难道是他?”苍无念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谁?”万俟绯衣好奇的问道。

“哦,也许是季兄的缘故吧,他对船只的改造这么熟悉,而且曾经有过出海远航的经历,若是身上有什么法宝也不足为奇。”苍无念寻了个借口说道。

“嗯,也对。说起来巫族也真是个很神秘的族群,以前我总以为他们也就是会给人下下蛊,施展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巫术,真没想到他们的法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能将一艘出海远航的船改造过后利用术法控制让其行驶速度发挥到极致,这季公子恐怕也是这世间第一人了。”万俟绯衣笑着说道。

“邀他同行的确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苍无念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方才说的‘迷雾之海’是个什么情况,能具体说说么?”

似是早就料到苍无念会回头追问这个问题,万俟绯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这‘迷雾之海’自然才是通往临碣岛最大的障碍。我先前说的理想状态指的就是能安然的穿过‘迷雾之海’,但是这世上能助你们办到这一点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我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长老可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能将牛皮吹得如此清新脱俗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兀的从不远处传来,苍无念和万俟绯衣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青辞不知什么时候朝他们走了过来,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看。

万俟绯衣倒是没有在意青辞话中的讽刺,只是挑了挑眉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我自然明白,若是法力高强的仙人从洛河岸直接去往员峤山,恐怕也就是一炷香的事,但这前提是,他必须得知道临碣岛究竟在哪儿啊。”

“嗯,你说的是有道理,据说这临碣岛每过一甲子位置就会发生一次改变,若是没有一定的方法,在茫茫东海之中找一座岛的确是如同大海捞针。”青辞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却立刻话锋一转,“但你又凭什么说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能办到啊?要是哪位仙人吃饱了撑着就是非得找到临碣岛,你拦得住吗?”

听了青辞的话,苍无念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说话也是真是够噎人的,难怪安如月总是忍不住要和他争,但又每次都争不过他。

“青辞长老,你这是强词夺理啊。”万俟绯衣颇有些无语,只得无奈的说道:“就算真是那样,他们也是找不到的。”

“为什么?”青辞挑眉问道。

“因为临碣岛早已被高人施以术法封印了起来,打入了另外一个用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空间之中,想要通往那个地方,必须穿过迷雾之海。换句话说,迷雾之海其实就是一个阵眼,通过之后,才能看到掩藏在阵眼后面的世界。”万俟绯衣面色严肃,没有一点信口胡诌的迹象。

闻言,苍无念下意识的和青辞相识了一眼,两人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抹震惊。要说能将一整座岛屿用术法封印打入另外一个空间之中,这个人的能力恐怕已经不仅仅是用“高人”能形容的了,在这天地间能有如此实力的,恐怕九天之上的许多神仙仅凭一己之力也是办不到的。

只是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这临碣岛究竟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个冰蚕丝应当不至于会让那个人花这么大的手笔,将整座岛给藏起来吧。

“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能够安然的穿过迷雾之海呢?”青辞看向万俟绯衣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之意。

“呵,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否则我又怎么有办法万里迢迢的从员峤山来到洛河东岸呢?”万俟绯衣挑了挑眉,脸上又浮现出自得的笑容。不过看她的样子,是根本不打算现在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一行人算是找到了一个和谐相处的平衡点,毕竟这艘船上就他们七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管是谁对谁有戒心也好,谁与谁相互看不顺眼也罢,日子过得单调且无趣,不过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只是这些日子画倾城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些不对劲了。

自从那夜在船尾与季子安有了一番略显深入的交谈之后,第二日一早她就因为气色奇差而让众人担忧她是不是生病了。虽然她自己也替自己把过脉,从脉象看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那一日她的体温的确是居高不下,像是感染了风寒之后发热了那般。

原本她倒也没有太在意,可是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每天夜里都睡得很沉,甚至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还觉得睡不够,而且身体的温度也是反反复复,升了又降,降了又升。

说到底她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姑娘家,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这个自己最近出现的奇怪的状况告诉了安如月。

这天夜里,依旧是风平浪静,晚膳过后,画倾城就拉着安如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里。

“怎么了倾城?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被画倾城拉进了房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安如月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道。

“如月姐姐,我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画倾城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是苦恼。

“你就是不说我也该好好问你呢,你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安如月端详着画倾城略显苍白的脸,忧心的问道。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后摇头否定道:“不是的,‘魂牵梦萦’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了。”

安如月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真怕那该死的蛊毒又发作,那对你、对小王子可都是煎熬。你倒是说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大半个月来你每天都是气色不佳,精神头看起来也不好。”

“我的脉象明明很正常,根本就没生病。只是每天夜里我总是睡得很沉,白日里又总觉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没睡好似的。而最奇怪的是我的体温总是不正常,你摸摸,我是不是又开始发热了?”画倾城苦着脸,将安如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第二百二十章 还得小爷亲自出马

“哎呀!”安如月惊呼一声,“这么烫你还说自己没生病,你是不是给烧迷糊了啊?”

“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很累,除此之外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画倾城无奈的说道。

安如月刚想张嘴,神情却突然僵滞住了。

嗜睡,精力不济,困倦,疲累……

安如月的眼睛瞪得老大,目光下意识的扫向画倾城的小腹处,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倾城,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小王子……到底有没有……嗯?”

“嗯?”画倾城疲累的精神状态导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安如月到底想说些什么,只是一脸迷茫的问道:“有没有什么?”

安如月撇了撇嘴,俏脸微微红了红:“哎呀,你这姑娘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迟钝呢?我是说你跟小王子……你们之间不是有过几次独处嘛,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啊?”

画倾城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原本苍白的小脸顿时染上了些血色,略有些嗔怪的瞥了安如月一眼,娇声道:“如月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魂牵梦萦的诡异,无念哥哥怎么可能与我……那个啊……”

安如月微微一愣,“也对哦,小王子为了你安危,肯定也是能把持得住的。可是你这情况除了恶心反胃之外,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该有的反应你全占了,难免不让人遐想连篇嘛!”

“若真是喜脉,我自己也早就知道了啊,哪用得着跟你说呢。”画倾城撇了撇嘴,嘟哝道。

“你的身体状况这么反常,我觉得还是该通知一下小王子,或许他会知道原因也不一定。”安如月提议道。

“我之所以没跟无念哥哥说,也是怕他担心。原本以为你见多识广,或许能解答我的疑惑呢。”画倾城无奈的说道。

“哎呦,你就别损我了,还见多识广呢!离开修罗界的时候,我也就相当于你们人界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我能懂什么呀!”安如月翻了个白眼,倒不是她自谦,她只是难得的实事求是了一回,这话要是让青辞听见了,估计能拿这个笑话她一个月。

“那怎么办……要不,问问青辞吧?我觉着他或许能看出来我到底是怎么了。”画倾城说道。

“你说你,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心思啊,难道你告诉青辞,青辞就不担心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小王子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三个都瞒着你,你会不会不高兴?”安如月很是不认同的说道。

画倾城的面色凝了凝,随即咬着唇点了点头,“如月姐姐教训得是,是我太狭隘了。如今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不应该有所隐瞒的。”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把小王子他们喊来。”说着,安如月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一听闻是画倾城的身子出了问题,两个男子二话不说大步流星的就奔着画倾城的房间而去,留下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安如月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愣愣的嘟哝了一句:“至于么,我话都没说完呢,一个反应比一个大。”

“画儿,你怎么了?莫不是蛊毒发作了?”连门都没有敲,苍无念早已将礼数全都抛在了脑后,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到画倾城的面前,脸上的担忧之色尽显无余。

“倾城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紧随其后的青辞一进门也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如月姐姐没跟你们说清楚吗?”看着面前两个男子一脸紧张的样子,画倾城不由得愣了愣。

“我们只听她说你身子不适……”

“什么嘛,我话都没说完呢,你们一个比一个跑得还快!”

苍无念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最后走进屋子的安如月不满的给打断了。

画倾城无奈的笑了笑,不过看见三人对她发自肺腑的关切,心中还是暖洋洋的。随后她赶紧将自己最近的情况跟苍无念和青辞说了一遍,免得他们再瞎猜。

没想到画倾城说完了之后,屋子里的气氛却突然陷入了沉默。安如月是先前已经知道了她最近奇怪的症状,没有什么想法的她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和青辞。

而苍无念和青辞听完之后则是变得面色凝重了起来,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说你们两个,倾城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你们倒是说说话呀?”见两名男子半晌也不开口,安如月终于是忍不住了。

“画儿,你最近有没有单独接触过季子安或者是姬无心?”苍无念沉声问道。

“这……头一回发热的前一夜,我躺着睡不着,就出去透了透气。正巧在船尾遇到了季公子,跟他聊了一会儿才又回来的。”画倾城老实的说道。

“倾城小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大半夜的跟别的男子私会,你让阁主情何以堪啊?”青辞一听见画倾城居然瞒着他们与季子安独处,顿时替苍无念打抱不平了起来。

“什么私会呀……我怎么会想到他那么巧会在那时候出现啊!”画倾城很是委屈的说道。

“你们聊了多久?都聊了些什么?”苍无念的语气不变,依旧沉声问道。

“大概聊了一个时辰吧。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他过去在巫族的事情,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画倾城垂了垂眼,心头有些感伤。

青辞十分无语的一屁股坐在了不远处的凳子上,痛心疾首的说道:“我的倾城小姐姐,这世上的人要都像你这么善良,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你才认识他多久,他随便编造点事情跟你说,你就信他了?”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是不长,不过也跟认识你的时间差不多呀,我可以这么信任你,为什么不能信任他?”这番话脱口而出,说完了之后画倾城自己也愣了愣,这不是那一夜季子安问过她的问题么?原来自从那晚之后,她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了。

“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我跟他怎么能一样呢?我明明……”话说一半,青辞突然闭了嘴。他明明才应该是她最应该相信的人啊,这世上了除了苍妄和他青辞,她怎么还可以轻易的相信别的男子呢?

“你明明什么?”安如月和苍无念都向他投去了复杂且带着疑问的目光。

“没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你们继续。”青辞将头撇向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青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先前对他有些防备过度了,那天晚上他与我说的那些,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在他的眼里的确看见了伪装不出来的伤痛。”画倾城语气柔和的说道。

“那照你这样说,我的猜测似乎可以排除了。”苍无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什么猜测?”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还能什么猜测啊,自然是担心那小子找机会接近你的时候又对你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蛊呗!”青辞凉凉的说道。

“应该不会的。再说了,我对他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我身上已经有一个随时能置我于死地的蛊了,他又何苦再多此一举?”画倾城摇头,她从不认为季子安会对她下蛊,就连她身上这个蛊,也是姬无心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下的手。

“所以呢?你们也没想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安如月很是无奈的问道,这绕了一圈,还不是白搭?不仅没想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反倒又多了两个为此事担忧的人。

“哎……看来还是得小爷亲自出马啊!”青辞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故作姿态的拍了拍自己衣服,煞有介事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画倾城的身边。

“你知道画儿出了什么问题?”苍无念有些吃惊的问道。

青辞没有答话,而是收起了方才那副慵懒的神情,朝着画倾城缓缓抬起了手:“倾城小姐姐,得罪了。”

说罢,他的手掌猛的用力,一道掌风掠过画倾城的面颊,吹起了她的发丝。

安如月大惊,下意识的冲上前想拉开他:“青辞,你做什么!”

苍无念面色一凝,伸手拦住了安如月。

只见青辞的手掌停在了距离画倾城天灵盖不足一寸的地方,丝丝淡蓝色的法力光芒通过他的掌心朝着画倾城头顶传递而去,与此同时,二人都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青辞注入画倾城体内的法力在她的身体里缓缓的流转了一圈,最终又慢慢的回到了青辞的掌中。

他睁开眼,深深吐了口气。

“怎么样了?”苍无念和安如月关切的问道。

“跟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倾城小姐姐,我当初给阁主疗伤的药,你怎么也喝了?”青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饶有兴致的说道。

画倾城刚刚睁开眼,下意识的正朝着苍无念瞥了一眼,突然听见青辞的这个问题,面色顿时红了起来。

“我……我当时只是担心药刚熬好,会烫着无念哥哥,所以先尝了尝……”画倾城低下头,心虚的说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迷雾之海

见状,青辞贼贼一笑:“倾城小姐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谎的样子特别的天真可爱?”

这话一出,苍无念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原来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别的男子是这样看待画倾城的。还好青辞对待画倾城的态度很是坦然,不然他真要忍不住为安如月捏把汗了。

画倾城也是愣了愣,这句话苍无念也原原本本的跟她说过。原来,她这么不善于说谎么?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眼看穿她。

“我……反正我就是不小心喝了些,你就说怎么办吧?总不能让我现在吐出来?”画倾城索性把面色一沉,拗着劲说道。

“没事没事,喝了就喝了吧。那药可是疗伤圣品,别说现在药性已经在你体内渐渐发挥了些奇异的作用,根本不可能吐出来了。就算是能吐出来,你也不能浪费呀。”青辞忍着笑,摆了摆手。

“发挥了奇异的作用?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发挥的是哪门子的作用?”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嗯……这个我也说不准,照理说是不应该出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如今倾城小姐姐身体里潜在的能力确实慢慢的被激发了出来,但是仅仅只凭那点药量,却又是不够的。所以我猜测,应该是他们三个身上有什么东西与千日红一同影响了倾城小姐姐。”青辞若有所思的说道。

“什么东西?”苍无念沉声问道。

“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但应该是什么法宝之类的,至少也是个奇珍,而且那东西应该和倾城小姐姐有些渊源,再加上药的作用,使得她体内的力量有了感应。”青辞认真的说道。

“那东西对画儿是否有害?”苍无念又问。

青辞笑着摇了摇头,“当是无害,只是她现在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

听得青辞这样说,三人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夺人法宝那可是要拼命的事,这艘船上一共七人,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真要闹起来,这临碣岛必然是去不成了。

……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依旧是风平浪静,偶尔遇着几次雨天,也没有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明明已经到了夏天,雨水却如同春日般细腻温和,这不由得让万俟绯衣更加的确定,他们这六人当中,定然有谁的身上有不寻常的法宝甚至是有不寻常的法力。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迷雾之海的外围了。”船头上,万俟绯衣对着身边的六人说道。

“迷雾之海当中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吗?”苍无念问道。

“如果有船只误入迷雾之海,怕是这辈子也没法再出来了。之所以叫做‘迷雾之海’,自然是因为那一片海域当中全都是迷雾。毫不夸张的说,进去了之后,因为这迷雾的关系,就连站在你边上的人,你也是全然看见的。”万俟绯衣说道。

“那我们进入迷雾之海以后,应当注意些什么?”季子安开口询问道。

还未等万俟绯衣回答,众人就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丝丝雾气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不是吧,这么快就进入迷雾之海的范围了?”安如月显然是有些惊慌。

不过下一刻她便感觉腰上一实,耳边传来了青辞略带戏谑的笑声:“胆小鬼,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

安如月俏脸瞬间红了红,带着娇嗔之意的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随后很是温顺的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轻声道:“有你在,我自是不怕的。”

除去万俟绯衣不谈,其余五人倒也还算镇静。当然,苍无念他们几个更想知道的是万俟绯衣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所以即便是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他们的注意力也未从万俟绯衣身上转移开来。

万俟绯衣微微一笑,“接下来一段时间船体会有些颠簸,你们只要保证自己不会被甩到海里,这迷雾之海便算是过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就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眼中,不仅仅是她,其他人也互相看不见彼此了。若不是青辞提前搂住了安如月,在这一片白茫茫如同被白绫覆住了双眼一般的迷雾之中,他们想要抓住彼此的手可能都得费一番劲。

“无念哥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画倾城下意识的便唤出了苍无念的名字。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原来眼盲的世界不一定非要是黑的,就像如今她身处一片白色之中,依然如同一个瞎子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画儿,你就站在原地,千万别乱走动!”苍无念的声音带着些许急切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可是她却惊奇的发现她根本无法判断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画倾城伸出手,毫无目标的往周围胡乱摸索了一圈,可是明明在她记忆之中方才就站在她边上的苍无念,此刻她却怎么也摸不着。

万俟绯衣见时候差不多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便是她此行最大的倚仗,若是没有这东西,她也根本无法穿过迷雾之海。

这个东西看起来是一面八棱镜,镜子的背面像是用琥珀一般的材料制成的,上面还刻着许多奇异的花纹和字符。而光洁如冰的镜面,却是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万俟绯衣将这面八棱镜抛向了空中,与此同时双手结出印法,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众人便发现视线所及之处终于不再是单一的白雾,而是有一点淡淡的金光在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闪动着。

伴随着万俟绯衣的印法和口诀,那面八棱镜在半空中一边旋转一边慢慢的变大,金色的光芒也越来越强。随着它的光芒越来越强,它周边的白雾就越来越淡,船上的六人周围的浓雾虽未散去,但是也终于有机会看清那金色光芒的来源之处究竟是为何物了。

“照海镜?”苍无念和青辞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阁主和青辞长老竟然认得此法宝?当真是不得不让绯衣刮目相看!”万俟绯衣先是一愣,随后很是感慨的笑了笑。

看见照海镜那一瞬,青辞的心中便很是震惊,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看到这件法宝了。当年他对这件东西也很是熟悉,虽然说它只是他曾经使用过的众多法宝中的一个,而且并没有太多特殊而强大的能力,但依然还是免不了疑惑这东西为何会在万俟绯衣的手里,同时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浓烈的缅怀之感。

与青辞震惊的原因不同,苍无念叫出这个法宝的名字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在他这几十年的生命里,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又是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这金色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整个脑子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

“阿念哥哥,我已经向他们下了战书,明日我就要启程了。这些年承蒙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的照顾,我才有了一个家。此番回去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弱者,我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苍无念的耳边响起,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有个身影,可是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个少年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少年的面前还有另外一名男子,同样的,他也看不清那个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男子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很好,本王的兄弟自然当是这世间强者。”说着,男子手掌一翻,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出现在他的掌中,男子将镜子交给少年,说道:“此去多加小心,这个东西虽算不得天地至宝,但是想必会有你用得上的地方。”

“等你回来,姐姐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庆功宴。”一袭淡紫色的纱裙曳地而来,与此同时还传来了一个女子虽然清冷却带笑意的声音。

……

苍无念的双手忍不住抱住了头——疼,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出现残破的记忆那般,他的头毫无意外的剧烈疼痛起来。

脑海中那两个男子的对话不断的在回响着,那一抹淡紫色的裙角也不断的在徘徊。他知道,方才那残破的记忆画面中出现的那面镜子便是此时的照海镜,可是那个男子是谁,那个少年是谁,那个女子又是谁?他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此的眼熟?

与苍无念此时的状态差不多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画倾城。

当她看见第一道金光的时候,她的整个心神就仿佛被震慑住了,随着金光越来越刺眼了之后,她看清了照海镜的全貌,与此同时她体内有一股力量就好像沸腾了起来,在她的经脉之中迅速的流转着。

当她听见苍无念和青辞惊讶的喊出那面镜子的名字时,她更是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所有的意识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这东西的名字她没有听过,但是看见它的光芒,恍惚之间她的确觉得似曾相识。

那种感觉好像隔绝了几世那么漫长,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与它当是见过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搞错对象

“呜——”

这时候,一阵低沉而悠远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并不尖锐刺耳,却久久的回荡着。

“呜——”

过了一会儿,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众人能感觉到,声源似乎离他们近了不少。

“这是什么声音?”安如月看向青辞,脸上出现了些许紧张的神色。

还未等青辞回答,众人只觉得脚下开始颠簸了起来。

“哗”的一声,巨大的海浪掀起,虽然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但是船上的皆不是凡人,凭借对危险的本能直觉,也能感觉到浪涛迎面扑来,很快就要将他们打翻在地。

不过这还不是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因为下一刻,整艘船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不受控制的朝着一个方向急流而去。

“啊——”

除了万俟绯衣,余下的三名女子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惊恐的呼喊着,双手往周围胡乱的摸索。这一刻她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万一被甩入海中的话,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画倾城的呼喊声瞬间就被巨大的海浪声给淹没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自己呼喊的声音。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对方的力度很大,也很坚决,她能感觉到,那定是她的无念哥哥。

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画倾城的双臂死死的搂着对方的腰。她不知道万俟绯衣究竟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若是这一次在劫难逃,她便是跟苍无念死在一起那也无憾了。

“呜——”

先前低沉的而悠远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一次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声音,就是从他们的面前掀起的巨大的海浪中传来的。若是没有猜错,这种声音,应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叫声,更确切的说,是什么海兽,不,是什么巨大的海兽的低吼声。

船体颠簸得更加剧烈,画倾城连同苍无念两人已经无法在被打湿的船甲板上站稳,两人抱做一团,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边滚去。

担心她会受伤,苍无念将她整个人都护在怀里。一路滚过去,画倾城能听见不断有东西撞击到苍无念的身体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可是他自始至终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这不由得让画倾城忍不住泪流满面。

直到终于靠到了个什么东西,两人的身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画倾城急忙摸索着想要爬起来,想问问他有没有伤着哪。

就在她哆哆嗦嗦的将手摸向他的胸膛时,对方忽然伸出手,紧紧的将她的手握在掌中,那意思仿佛是在安慰她:不要担心,我没事。

片刻的安宁之后,画倾城觉得眼前的景物被缓缓的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还未来得及考虑为何周围的光线忽然黯淡了下来,船体又开始剧烈的颠簸了起来,此时好像有一股极大的吸力正在牵扯着整艘船不断的往某个方向而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眼前所有的一切就陷入了黑暗,彻彻底底的黑暗。与此同时那股吸力还在不断的加剧。

忽然,那强大的力量改变了方向,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艘大船此时就像是漂泊在溪流中的一叶小舟那般,一不小心行驶到了巨大的瀑布边沿,然后忽然失去了所有承载的力量,开始疾速的向下坠落。

“啊——”

又是一阵尖叫声,依旧是来自几名女子,倒也不是她们想要大惊小怪,只是这黑暗之中的突变让她们难免惊慌。

苍无念只是紧紧的抱着画倾城,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画倾城却能感觉到,他似乎也很紧张,那种紧张除了来自于对未知的事物本能的危机感,也来自于对她的担忧。

“砰”的一声,船终于停止了下坠,落在了实处。于此同时四周再一次的“哗啦啦”的溅起了无数的水花。许是因为这不知是何处的地方水比较浅,所以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

“我们……安全了么?”画倾城紧张而小心的开了口。

可是这一开口,她却吃了一惊,明明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因为她此时似乎身处一个密闭却又空旷的环境之中,她的声音竟然有了回响。

“咻”的一声,一串夜明珠从某个角落飞射至半空,这黑暗的空间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夜明珠正是青辞抛出来的。

画倾城心头一喜,急忙想要坐起身来,好看看苍无念如何了。可是一抬头,令她无比错愕的一幕发生了——此时紧紧搂着她,而她也毫无防备的相依相偎的那个男子,哪里是什么苍无念——那个男子,明明是季子安。

男子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四目相对,与画倾城的惊愕和尴尬不同,季子安似乎是松了口气,对着她浅浅一笑:“没事吧?”

这一瞬,画倾城愣住了。一直以来,她只认为苍无念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以至于看见青辞这样面目斯文儒雅的翩翩少年郎都毫无惊艳之感。

至于季子安,她第一次见他时,只是觉得他给人的感觉有些诡异,有些阴暗,加之他的面容确实过于秀美,她总是很难将他和寻常的美男子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一刻,即便她不想承认,她也无法无视自己心中的感觉——眼前这个男子,的确是俊秀极了,加上他眼下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他眼中不似作假的担忧,以及那仿佛如释重负的口吻,她觉得她应该是看见了真正的他,一个与苍无念完全是两种风格的美男子。

“我……没事。倒是季公子你,是不是受伤了?”画倾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声问道。

“你没事就好。”季子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轻笑着应道。

“喂,季子安,你差不多可以了吧,倾城小姐姐的便宜也是你随便占的吗?”青辞拉着安如月的手朝着二人这边走了过来,离近了才发现,抱着画倾城的竟然不是苍无念,而是季子安。这一幕使得他的心中莫名的就升腾起一股子邪火。

被青辞这么一嚷嚷,画倾城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她急忙挣开了季子安的怀抱,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

“无念哥哥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画倾城急忙开口询问,眼神也跟着左顾右盼了起来。

几人下意识的朝四周看去,只见苍无念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而且他的怀里也正搂着别的女子,并且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苍无念倒是面色如常,看见众人都安然无恙,他淡淡的笑了笑:“大家都没事就好。”

说罢,他很自然的松开了护在两个女子肩上的手,准备站起来身来。而这时,万俟绯衣原本搂在他腰上的手却是下意识的用了用力,神情有些怔愣的呢喃道:“阁主……”

苍无念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他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因为方才的颠簸而早已不知去向,此时的万俟绯衣正痴痴的凝视着他的脸。虽说她早就在心中有所猜测,幻想过他面具之下是何等俊美的容颜。可是此时不期然的看见了真容,她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瞬凝固了。

“我说万俟域主,你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该满足了吧?还不舍得撒手?”安如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轻轻拨开万俟绯衣的手臂,站起身来淡淡道:“先前便答应过你,现在算是提前履行承诺了。”

万俟绯衣讷讷的点了点头,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的沉沦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冷冰冰的男子,这个让她感到极度危险的男子,竟然有着一张如此震慑人心的俊美容颜。如此的天人之姿,简直让她再也不敢动一丝妄念。

姬无心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起身走到了季子安的身边。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当画倾城看见姬无心和万俟绯衣都被苍无念护着的时候,她的心里有那么点不是滋味的感觉。尤其是看见万俟绯衣的眼神,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子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的把她的心给了苍无念。

她是醋了,可是又没有醋的资格。想起自己方才还在季子安的怀里,可是苍无念的神情却很是自然,没有丝毫的波动。这大概就是动情和没动情的区别吧。

见大家都不说话,安如月暗暗叹了口气,出声询问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当然,安如月这话很明显是对着万俟绯衣说的,是她催动了她手里那面诡异的照海镜,才导致他们连人带船全都落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过万俟绯衣还未开口,这空旷的空间内忽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那略显苍老的声音浑厚而有力的说道:“好久不见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怄气

“这是谁在说话?”发出这句惊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万俟绯衣。

几人不由得像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明明是她把大家弄到这里来的,她竟然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好久不见,难道不是对她说的?

下一刻,让大家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青辞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虚空说道:“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这老家伙还活着呢。”

“哈哈哈哈……”那个声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心情似乎甚是愉悦,“你这小家伙,还是跟当年一样顽皮。”

搞不清楚状况的安如月愣愣的盯着青辞的脸,好半晌才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道:“青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个跟你说话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此时不仅仅是安如月,其余几人皆是向他头来了奇异的目光。青辞耸了耸肩,他知道若是不给出个解释,估计离开这里以后,他们可能会把他丢进海里喂鱼吧。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青辞摇头晃脑的说道。

“所以……方才跟你说话的……是鲲?”画倾城试探着问道。

“没错,就是他。”青辞点了点头。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那这么说,我们现在在鲲的肚子里?”

“什么?!”安如月、姬无心还有画倾城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原来,你也在这里。”鲲浑厚的声音带着些许震惊和激动。

“你是在说我?”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老啦,眼拙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们。天意……天意啊!”鲲很是感慨的说道。

“你也知道你老了!得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安心带着我们前进就行了。”青辞生怕鲲再多说什么,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哈哈哈哈……不说便不说。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呆着,等穿过了迷雾之海,我自会送你们出去的。”鲲丝毫没有因为青辞的态度而气恼,语气十足十的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万俟绯衣则是向青辞投去了忌惮的目光,“我离开员峤山的时候为了穿过迷雾之海也进来过一次,可是当时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青辞长老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认识这么古老又神秘的鱼?”

“我说我龙王你信不信啊?”青辞双手抱胸,嘿嘿笑道。

看着青辞一副没个正行的模样,万俟绯衣只好撇了撇嘴:“借用你先前讽刺我的那句话,我真是好久没听见有人将牛皮吹得如此清新脱俗了!”

安如月则是掩嘴低笑道:“你这臭书生若是龙,那我岂不是凤?”

谁知青辞竟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我的女人觉悟就是高。凡人怎么说来着,龙凤配嘛!”

众人皆是被青辞给逗乐了,之前尴尬的气氛也烟消云散。

“可是鲲不是应该在北海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海?”万俟绯衣接着问道。

“你傻呀?鲲入水为鱼,出水为鸟。冲入天际展翅化为鹏,从北海到东海不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况且你拿照海镜召唤他,他能不来嘛!”青辞像看乡巴佬似的一脸嫌弃的睨着万俟绯衣。这个毒蜘蛛,照海镜放在她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了——一点常识都没有。

万俟绯衣本还想再问问照海镜与鲲的渊源,不过看见青辞那鼻孔朝天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省得又被他嘲笑。

画倾城这时候才抿了抿唇,走到了苍无念的身边,轻声道:“无念哥哥,方才可有受伤?”

苍无念扭头凝视着她,看见她几缕潮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上,他下意识的想抬起手捋一捋她的头发,可是最终他的手只是微微动了动,随后狠狠的握成了拳,按捺住了这出于本能的冲动。

“我没事,倒是季兄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不如你替他好好瞧瞧,看看他是否受了伤。”苍无念看了看依然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的季子安,语气淡淡的说道。

画倾城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她的心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了起来,嘴上却轻声应道:“嗯,无念哥哥说得不错,方才多亏了季公子护着我,我这便去替他瞧瞧。”

接下来,在青辞和安如月震惊与不解的目光下,画倾城缓步返回了季子安的身边,很自然的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略有些吃力的把他扶起来,同时轻声说道:“大家都回房换身衣裳吧,小心别感染了风寒,劳烦如月姐姐一会儿去熬些姜汤,让大家趁热喝了。”

季子安倒是颇为顺从,没有挣扎也没有推诿,任由画倾城搀着他率先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于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发生了,青辞和安如月手牵着手,嘴巴张得大大的,目送二人缓缓的离去。姬无心则是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脸的木然,眼底似乎有淡淡的哀愁。苍无念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二人一眼,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万俟绯衣则是看了看这头,又看了看那头,最后一脸迷茫的将目光定格在了苍无念的脸上。

画倾城将季子安扶回了房间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大大方方的问道:“季公子房里可有跌打药?”

季子安的嘴角扬了扬,轻笑道:“怎么?倾城姑娘要亲自替我上药吗?”

画倾城也笑了笑:“季公子方才如此舍身护我,画儿心中很是感激。先前那几番碰撞下来,想必季公子身上也磕碰了不少地方,替公子上药又有何妨?”

季子安微微垂了垂眼,随后指了指屋内的一个小暗格,“那里面有个药箱,你将它拿出来便可。”

顺着季子安指的方向,画倾城很快找到他所说的那个药箱,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有许多常备的药品。

拿出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之后,画倾城走到季子安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便要褪去他的衣裳。

可是季子安却在这时候抬手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明知道他体内没有觉魂,又何必与他怄这个气?”

画倾城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季公子多虑了,画儿并没有与谁怄气。公子方才为了护画儿周全而受伤,画儿替公子上药本属应该。”

“呵,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想必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会这么做。季某倒是希望倾城姑娘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季子安淡淡的笑道。

画倾城微微垂了垂眼,低声应道:“其实那夜公子与我说了那些过去的事情,我想,我便已经将公子视为朋友了。”

闻言,季子安缓缓松开了手,似是松了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

直到这个时候画倾城才注意到,季子安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隐隐的有些许血迹。她略有些忐忑的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褪去,映入眼帘的是男子白皙但却精壮的上半身。

人不可貌相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季子安平日里看上去过于柔美了些,修长的身形和宽松的衣袍使得他看上去显得十分消瘦,但是谁又能想到褪去了衣物的他能够拥有这样一副让女子脸红心跳的精壮体魄。

不过画倾城此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里,因为季子安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有几道格格不入的血痕和斑驳的淤青。伤口因为是在水里浸泡过的缘故,周边隐隐的有些泛白。

画倾城的心微微一痛,之前若不是他将她护在怀里,这些伤痕现在就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了,虽说只是皮外伤,但也够她疼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她赶紧起身从先前那个药箱之中翻出了一瓶金创药,小心的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用纱布包好之后才配合跌打药酒涂抹和轻揉他身体上的淤青处。

从头到尾,季子安都没有吭一声,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画倾城心头暗暗一叹,或许他是为了让她心头好受些吧,这个男子在这种时候还真是跟苍无念有几分相似,都是死要面子,不愿意在女子的面前表现出一点点软弱。

船头的几人在画倾城搀着季子安离开后不久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换了衣裳,不过他们当中心头最不舒服的就要属青辞了,以至于他刚换好衣服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苍无念的房间,那架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阁主,您老人家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连门都没有敲,青辞“砰”的一把将苍无念的房门给推开,压着怒气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青辞才抬起头来看清楚屋内的情景——只见万俟绯衣紧挨着苍无念,而她的双手正落在苍无念上衣的对襟之处,看着样子大约是打算脱他的衣服。

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闯进来,万俟绯衣的确是被青辞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很抱歉万俟域主,本长老有事找阁主谈,请你先回避一下。”青辞眯着眼,狠狠的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出错

万俟绯衣皱了皱眉,心头虽有些不情愿,可是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的确不适合留在这里。想了想,万俟绯衣还是站起了身,对着苍无念盈盈一礼:“既然青辞长老有事与阁主商议,那绯衣就先退下了。另外……还是要多谢阁主先前的舍身相护。”

苍无微微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这点小事万俟域主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我身上是否有伤,也不必万俟域主费心了。”

万俟绯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对着青辞点了点头,随后退出了房间。

又是“砰”的一声,万俟绯衣前脚刚迈出房门,青辞就迫不及待的把门给关上了,似是心中有气没处撒,这关门的声响之大,隔壁几间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那个门得罪你了么?”苍无念有些好笑的问道。

“阁主,你到底怎么回事?”青辞却是一点玩笑的心思都没有,沉着张脸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画儿本就是有恩必报的人,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的将倾城小姐姐推给季子安?”还未等苍无念说完,青辞就不耐烦的出言打断。

“青辞,你觉得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苍无念的面色也沉了几分。

若是换做平日里,见着苍无念有要动怒的迹象,青辞一定会发挥他和稀泥的本领嬉皮笑脸的把眼下的僵局一笔带过,可是今日不同,他心中最在意的两个人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疏远彼此,这让他如何能忍?

“跟我提身份?阁主大人,这里最应该记得自己身份的人应该是你吧?是谁信誓旦旦的答应了洛凡前辈还有倾城小姐姐的姑姑,说一定会护她周全,会一路都陪伴她的?如今你却将她往别人的怀里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青辞一脸怒气,丝毫没有平日里对待苍无念的半点恭谨和敬畏。

苍无念的双眼眯了眯,他的心中其实早有怒意,甚至连他自己都搞不懂那怒意是从何而来,兴许是当青辞投入半空中的夜明珠照亮了当时昏暗的空间,他看见季子安与画倾城拥在一起的模样,那一刻,他竟然莫名的怒了,也莫名的想要放弃了。

“呵。”良久之后,苍无念苦笑了一声,“我的确是说过我会一路都陪伴她,但是那前提是,她需要我的陪伴。”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需要?”青辞恨恨的说道。

“你也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就需要?”苍无念毫不客气的反问。

“我当然知道,她需要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被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之间恐怕就差最后一步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你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吗?”青辞不依不饶的吼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仅仅因为一个蛊,就要将她的一辈子寄托在我这样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子身上,你觉得她就会幸福吗?我虽对季子安了解不多,但是我相信画儿有她自己的判断,如果她也愿意接受季子安,那她体内因我起的蛊也将不会再威胁到她的性命,她也不用再守着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季子安季子安,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季子安跟姬无心之间那些不清不白的事情!”青辞简直要抓狂了。

“想来你也与我一样不属于人界,可是在人界之中,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常见吗?姬无心只是他的傀儡,他想对她做些什么,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画儿不介意,你又在介意什么呢?”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青辞被他这一番说辞气得几欲喷血,他的阿念哥哥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青辞在这一刻竟然被挤兑得哑口无言,气得他只得恨恨的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踱着步,一边走一边在心头暗骂:这个阿念哥哥,轮回了一世,法力低了无数个档次也就罢了,怎么这思想境界也是一降再降呢?

“我不管,除非倾城小姐姐亲口说她不爱你了,否则你就是逢场作戏也得做到底,只要有我在,你休想伤她的心!”末了,青辞恶狠狠的丢下这一句话,气呼呼的离开了苍无念的房间。

待到青辞离去之后,苍无念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先前挺得笔直的身子颓然的靠在了床头,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又出现了刚进入迷雾之海时见到照海镜的情景,在那个并不清晰的记忆画面中,他看见的那个少年和那个男子,还有画面的最后出现的那个女子。

终究是已经被他遗忘的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女子的面容,只是当女子淡紫色的纱裙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时,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渴望,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当时那样,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的容貌。

他很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可是最终一切都化为一团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答应过画倾城,即便真的曾经有过深爱的女子,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他不会再去追究,只会珍惜眼前。

可是今日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太过强烈,让苍无念的心中也同时产生了强烈的不确定。他丝毫不怀疑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对他的重要性,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虽然无法体会到男女之情,但是记忆深处偶尔出现的一抹对于情爱的熟悉之感,定是来自于那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

人界这十几年来,他一度觉得画倾城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因为她既定画魂的身份,他更是不由自主的就想去保护她、关心她。可是今日他却陷入了矛盾中,因为那个模糊的身影与画倾城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这么想来,那个女子定然就是他曾经深爱过的人。或许他之前对画倾城的承诺,真的是太草率了。

有些事情他现在还搞不明白,但是他相信真相终有揭开的那一天,可是如果真的等到了那一天,等到他的觉魂被重塑、他遗忘的记忆被找回,万一他发现他深爱的真的是那个残破记忆中的模糊身影的主人,甚至因此无法爱上画倾城,那这样的结果对于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子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与其走到那一步会令画倾城肝肠寸断,还不如趁现在时日尚浅,而她的身边正好也有合适的男子,让她早些将自己的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也好过日后饱受单思之苦。

安如月换好衣裳后也匆匆赶往苍无念的房间,可是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青辞一脸怒气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不由得微微一愣,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与小王子发生争执了?”

青辞见来人是安如月,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走进屋子,甚至连房门都没关,青辞便忍不住一把将安如月拥在怀里,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一句话也不说。

安如月暗暗好笑,这家伙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孩子。她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别这样,让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看见就看见,我们两个光明正大的,管别人怎么看呢!”青辞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瓮声瓮气的说道。

“好啦,你刚才到底跟小王子说了些什么?看你这样子,似乎气得不轻?”安如月笑着说道。

“何止是气得不轻!血都要吐上几大缸了。你是陪着他长大的,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厮的脑子是不是曾经被驴踢过?倾城小姐姐这么好的女子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啊,他非得把人往别的男子怀里推!”青辞很是不忿的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安如月忍不住“噗嗤”一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小王子方才的做法有些过分。虽说看见季子安与倾城搂在一起的那一幕我心里也挺不舒服的,可是当时的情况危急,抓到谁便是谁了,若是季子安不护着她,那倾城难免是要受伤的。可是小王子的态度当真令人费解,莫非……他是醋了?”

“醋了?”青辞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他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又怎么可能会吃醋?”

“也对呀,虽然自从他与倾城相遇之后,就对倾城很是特别,我一度以为是丹青灵玉对他起了作用,使得他开始能够体会男女之情。可是现在当我明白了何谓男女之情,我才发现小王子对待倾城的态度似乎真的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是将她当做另外一个他所熟悉的女子来对待一样。”安如月很是认真的思索着说道。

青辞的身体猛的一僵,随后他将安如月带离自己的身子,双手扣着她的肩头,很是严肃的问道:“如月,你方才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次发作

“我说,现在想来,小王子似乎一直把倾城当做另一个他所熟悉的女子来对待。就好像他的记忆出了什么错,将倾城当成了一个替代品。他对倾城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曾经记忆的本能,而并不是他现在的本心。”安如月眨巴着眼,更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闻言,青辞松开了安如月,缓缓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思索着这些年他暗中观察的苍无念,以及他遇到画倾城之后的状态。

不得不说女子的心思总是比较细腻和敏锐的。被安如月这么一提醒,青辞也发觉苍无念对待画倾城的态度的确是有些奇怪。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对待每个人都是冷冰冰的,即便他的脸上有情绪,绝大多数情况也只是刻意做给别人看的表象。丹青玉对他的作用的确不小,但那也仅是针对他体内现有的魂魄才有效。觉魂是他已经失去了的东西,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再怎么温养也不可能凭空温养出来。

但奇就奇在,他的七魄明明已经被激发,虽说怒和恶的表现更为明显,但是其余的情绪他也是能感受得到的,可为何独独对于爱,他就一直如同被蒙在鼓里一般,死活都不开窍呢?

假设他没有办法爱一个人,那他应当对于除了安如月之外的每个没有感情记忆的女子都是一视同仁,不远不近。可是他在面对画倾城的时候,就好像身不由己似的,不由自主的就会去保护她,关心她。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因为画倾城是画族的画魂,也着实是有些牵强,因为他对她的关心早就超出了界限。

这样想来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在他的记忆深处,一直存有风湮的影子。虽说历经了十世轮回洗礼的风湮早已不是当年清冷而绝世的模样,但那毕竟是曾经的她,再怎么改变,在画倾城的灵魂深处还是会有属于风湮的烙印。早已将风湮刻入骨髓的苍妄,无论当时多狠心多决绝的想要忘却,转生之后依然无法将那种感觉完全磨灭。

最深的爱,大约就是将爱一个人变成本能。

可是这样想着,青辞就陷入了一个悖论,苍无念的意识之中潜藏着对风湮的感觉,所以他对画倾城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可能会放弃她,更别说将她往别的男人怀里推。而现在的问题恰恰就是他正在放弃她,将她往别的男人怀里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想不明白缘由的青辞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其实说起来,我一直对小王子的来历很是好奇。虽说他是曼沙王上生下来的孩子,但是他却没有父亲。而且我修罗族女子从有孕到成产,前后也不过三年,但是小王子却足足在曼沙王上的肚子里待了八年。他从小就心思深沉,根本没有寻常孩童那般的天真无知。最重要的是,他有着一些很奇特的记忆。如果不是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我甚至怀疑过……他有可能是上一任修罗王苍妄的转生。”安如月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知道苍妄?”青辞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

安如月审视的扫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我是修罗女子,苍妄王上是我修罗历史上最强大的王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倒是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青辞耸了耸肩,干笑道:“久仰其大名罢了。且不管阁主的前世究竟是谁吧,想必一定是法力极其高强。否则他也不会带着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投身在修罗界。我现在只是在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找回对倾城小姐姐的感觉,哪怕只是将她当做替代品。”

闻言,安如月却是有些错愕,“你怎么会这么想?若小王子真的只是将倾城当做谁的替代品,那对倾城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你就不知道了,既然阁主已经转生了,那就说明他与前世他深爱的那个女子缘分已尽,就算他记起来又如何,那女子说不定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况且他将倾城小姐姐当做替代品,也不见得就不会爱上她,再怎么说,他应当也是个负责任的男子。”青辞解释道。

“负责任……”听见这三个字,安如月的眼神明显的黯了黯。她忽然想起了青辞与她在一起的原因,也是因为想要对她负责任。可是现在呢?他似乎很努力,什么都做得很好,对她也很好,可是他真的爱上她了吗?

她很想问一问,但是她又不敢问,那个翎儿,应当是他心中的禁忌吧。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我们得相信倾城小姐姐的魅力,也得相信阁主的人品。反正这件事啊我们俩得统一战线,明白了么?”青辞并没有注意到安如月的情绪波动,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鼻尖莫名的有些酸涩,但是安如月依然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无论怎么说,她能感觉到,青辞是在很努力的与她相处,她当是该知足的。

……

在鲲的肚子里,周遭一片昏暗,分不清昼夜。这些日子他们能感受到的光亮全都来源于青辞的夜明珠。

自从那一日连人带船进入鲲的肚子里之后,画倾城与苍无念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莫名的诡异了起来,两人几乎是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偶尔说一句也都是简单的客套。这突如其来的疏离一直持续到某一天,许久未曾言语的鲲提醒他们,马上就要穿过迷雾之海了。

就在众人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兴奋的时候,画倾城却发觉自己的情况有些糟糕了——因为她体内的“魂牵梦萦”十分不合时宜的发作了。

这几个月来,画倾城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强,但是因为没有真正实战的经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力究竟在什么样的水平。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她发现了自己对苍无念的感情开始,她体内的力量就一点一点的在觉醒复苏。盘溪镇一战是个意外,但也是唤醒她自身力量的一个契机。至于后来苍无念的血,青辞的千日红,她完全记不清的第二次意念神交,以及现在就在她身边的照海镜,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她的身体之中起了十分微妙的变化,在她无法掌控的情况下不断的将她埋藏了千年的能力唤醒。

正是因为对自己体内的力量有了明显的感知,所以这一次蛊毒的发作,她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可能是因为骨子里那一份倔强,所以明知道此蛊非苍无念不可解,她也想要试一试,用自身的力量与之相抗衡的话,究竟能够坚持到何种程度。

如若三天便是魂牵梦萦的极限,那么假设她能够多坚持一刻,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就会找到独立克制这蛊毒的方法。

她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穿上了最厚的衣裳,裹上了所有的被褥。如此炎炎夏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却如同之前每一次蛊毒发作那般,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冷,依旧刺骨的寒冷,身体之中每一寸骨骼都被冻得发疼。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苍无念的心意她明白,甚至她已经猜到了,他十有八九是想起了些什么所以才疏远她。

没有原因,就是一种直觉。她自认是了解他的,她的无念哥哥,若非逢场作戏,都会与别的女子保持距离,而不会像那日一般,左拥右抱。若是他的怀中只有一个也就罢了,她可以理解为,他认为那女子是她。可是两个女子在怀,那总有一个不是她,但是他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反感。

自从他们有了接触以来,苍无念总是对她很好,处处都想保护她,甚至不惜威胁到他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他,竟然会将她往季子安的身旁推,那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他定是想起了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子——那个她也曾在他的意识深处见到过的一个十分模糊的身影。

心照不宣是一种默契,这种东西对于心思玲珑聪颖的人来说是从来都不缺的。画倾城觉得自己与苍无念应当是有这样的一种默契,所以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她都能感知到他想表达什么。

如今,他不想两个人再这样无谓的纠缠下去,她知道他是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既然这是他的决定他的选择,画倾城觉得自己除了配合,再无更好的办法。毕竟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从来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事。

“给你们一盏茶的准备时间,找个安全稳固的地方把自己安置好。一盏茶之后,我将送你们到海面上。”鲲浑厚悠远的声音在这个宽广的密闭空间内响起。

“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么快就要被送出海面了么?”这是画倾城脑海之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她如今把自己裹得如同一个雪人一般,冰冷僵硬的身体让她连挪动都很困难,一会儿整艘船要被鲲送往海面,恐怕又得好大一番颠簸,而届时她恐怕只能够任由自己在房间里面磕来碰去。等到了海面一切都平静了之后,她会不会已经碎成冰渣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矛盾

“倾城,倾城你在屋子里吗?”门口传来了安如月的声音,想必她是来看看画倾城是否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可是画倾城这时候几乎已经被冻僵了,她身体里一直在保持运转的法力虽然能够带来热量,但是那种热量与这种寒冷几乎是无法相融,所以此时此刻她的身体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倾城,倾城?”门口又传来了安如月的呼唤,可以听出来她有些着急了。

“怎么?倾城小姐姐不在屋里?”青辞一边走向安如月一边问道。

“是啊,感觉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这周遭连光线都不亮堂,她一个人会跑到哪里去?”安如月担忧的说道。

“不如我们分头找找吧。”青辞也有些紧张了起来,毕竟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要被鲲送往海面了,若是这时候不找个安全地方好好呆着,万一被甩进海里,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其余四人很快的也知道画倾城不见了,于是六人分头把整艘船的内内外外都寻了一遍。眼看着一盏茶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六人重新在船舱碰头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焦虑。

“如月,你确定画儿不在屋子里吗?”这一刻的苍无念,全身上下都只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十分担心画倾城。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房门关着,我喊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应我。平日里她若是在房间内,我唤她一声她定然会有反应的。”安如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有多久没见着她了?”苍无念警觉的问道,与此同时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

安如月茫然的摇了摇头,“这大鱼的肚子里又看不出昼夜,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多久没见着她了。”

糟了!苍无念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画倾城的房间里,入眼的那一幕,让他险些气血逆流。

只见床榻上一个鼓囊囊的东西隐隐的在颤抖着,在那一大团被褥的包裹之下,苍无念只能看见画倾城露在外面的一张脸,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如今却是因为身体内一冷一热的冲突而变得一半紫一半红,比她上一次蛊毒发作险些丧命的样子看上去还要恐怖三分。

“画儿……”苍无念只觉得喉头干涩,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更多。

听见了这依旧熟悉的好听的声音,画倾城艰难的睁开了眼,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清晰的。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心头狠狠的抽了抽,不禁为自己感到心疼。她忍耐了那么久的魂牵梦萦,应该马上就要超越三天的极限了,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痛和关切,让她之前所有的忍耐都功亏一篑了。

“画儿,对不起……该死的,我都干了些什么!”画倾城眼中的疼痛他全都看在眼里,他本能将那份疼痛理解为伤心。而他心中明明很清楚,身中魂牵梦萦的她,最忌讳的就是因他而伤心。

一种强烈的矛盾感油然而生,这一刻苍无念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分明还是如此在意她,这种在意就仿佛是本能,根本是不受他控制的。既然这种感觉在这一刻会如此强烈,那他前些日子对于记忆中那模糊身影的眷恋又是为了哪般?

身体的反应比他脑子的反应更为迅速和直接,在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神魂分裂的时候,他已经冲上前将她身上的被子掀起,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矛盾,前所未有的矛盾,他对她的关心究竟是为什么?她明明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可是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要保护她,看到她痛苦他的内心就无比的压抑和自责。

“画儿,我最近……思绪总有些混乱,我想起了一些我本不该记得的事情。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只是一时没有办法面对我自己,所以才疏远你的,请你原谅我,原谅我……”恐慌在苍无念的心头迅速蔓延,这种感觉他曾在她的身上体会过一次,同样的也是因为魂牵梦萦的发作,差点让她失去了性命。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他早就想好了要珍惜眼前的一切,就算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样的又何妨,他不讨厌她,甚至还觉得她亲切,这样岁岁长相伴,究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当他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内心真正的情感的时候,他又是那么渴望去将那份残破的记忆给找回来?那个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的模糊身影,真的会比画倾城还重要吗?

“我明白,无念哥哥。不要自责,你的矛盾我已经感受到了,我……理解你。”画倾城安静的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发不出声音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你真的能够理解我吗?可是我很害怕,我能感觉到我失去的力量和记忆在一点点的复苏,若是最后我放弃了你,而去寻找她……到时候,痛苦的依然还是你啊。”苍无念闭了闭眼,他听见了她内心所想,这一刻他的心就犹如被剜了一刀,血淋淋的疼。

“所以,我才学着适应啊,适应那终将有一日会来临的分离。”画倾城在心中苦笑了一声。有些人,命中注定就是要错过的,就像她和他。

“准备好了吗?我现在就要将你们送出去了。”鲲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在众人的耳朵里。

话音落下,船体果然开始颠簸了起来。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种颠簸越来越厉害,饶是大家伙儿都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想要稳住身形依然是件十分吃力的事。

屋子里的苍无念紧紧的搂着画倾城,剧烈的晃动之下,苍无念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从床头被甩到床尾,再由床上被甩到了床下,一时间整个房间里乒乒砰砰的全是他碰撞到屋子里各种东西的声音。

冰凉的泪水从画倾城的眼中滑落,似乎每一次她都只会拖累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不会再像个累赘。

颠簸持续了好一会儿,随后众人只觉得仿佛有一只巨手将整艘船迅速的抛向了天空一般,然后便是“哗啦啦”的巨大的浪花溅起,沙船如同被暴雨洗冲刷过了一遍,到处湿淋淋的。

不过这一瞬间,视线变得开阔了,周围的光线是明亮的,空气是新鲜的,他们终于穿过了迷雾之海,从鲲的肚子里再一次回到了海面上。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保重。”鲲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说完这句话,周遭的海水剧烈的翻滚了起来,伴随着“呜”的一声长鸣,鲲的身形已经远去。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并非是真实存在的海域吧?”青辞与众人走出船舱,遥望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不由得沉声问道。

“嗯,这片海域只是当初随着临碣岛封印起来的时候一同带进来的幻影,就相当于是迷雾之海外面的一个拓本。”万俟绯衣点头说道。

“好大的手笔啊!”青辞感叹了一声,他倒是更加好奇了,当初究竟是谁将临碣岛给封印了起来,封印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对了,阁主和倾城呢?”安如月猛的想起,苍无念和画倾城方才并没有同他们在一起。

青辞一愣,伸手捏了捏安如月的脸蛋,没好气道:“倾城小姐姐肯定是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你这笨丫头,找个人都找不仔细!”

“可是……如果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理由不应我啊?她最近只是跟阁主怄气,又不是跟我怄气。”安如月一脸委屈的说道。

闻言,青辞的眼神凝了凝,随即他一拍大腿,“糟了,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说罢,他急忙抬步往船舱内跑去。

其余四人相视了一眼,除了万俟绯衣一头雾水之外,另外三个大概都猜到了原因。

“阁主,倾城小姐姐,你们还好吧?”青辞一路奔至画倾城的房门口,拍着门板大声喊道。

“无事,你们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屋内传来苍无念平淡的声音。

青辞松了口气,先前的担忧变成了一脸贼笑:“那就好,那属下就不打扰二位了。”

“怎么样了?”四人刚赶过来,就看见青辞正往回走,都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没事没事,你们哪来的回哪去。他们俩都那么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青辞很是不耐烦的对着几人挥了挥手,丝毫没记得他自己之前是如何着急的。

这些日子他的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总是对彼此不冷不热的,让他看着当真是急得跳脚。所以这会儿两人在屋子里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青辞怎么可能让这帮人坏了他们的好事呢?

“果然还是患难见真情啊,这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总是要遇到点紧急关头才能发现彼此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这觉悟,怎么比我还不如呢?”青辞一边傻笑,一边暗自嘟哝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渊源

别看苍无念先前回答的轻松,可屋子内的他此时还真是颇有些狼狈——桌椅板凳全被他撞翻在地,他身上月白色的长袍也沾染上了不少灰尘。还好这屋里布局简洁,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摆饰,不然非得被摔得满地稀烂。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画倾城一把抱上了床,小心翼翼的将她置于床上,探查她身上是否受了伤。

“无念哥哥,我没事。”画倾城轻轻的开口说道,声音十分沙哑,不过的的确确是她从嘴里说出来的。

苍无念吃了一惊,呆呆的盯着她。他简直难以置信,这才多久的时间,她居然能够开口说话了,而且先前她脸上那一半红一半紫的情况似乎也好了许多。

“画儿,你还冷不冷?”愣了一会儿,苍无念急忙问道。

画倾城眨了眨眼,吃力的说道:“冷,不过……还可以忍受。”

听她说冷,苍无念又着急了,先前将她搂在怀里,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船体就剧烈的晃动了起来,让他无暇顾及她的状况,只是本能的想着如何能让她不受伤。

如今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她的冷就成了他最大的担忧。那刺骨的寒冷他是体验过的,当真是令人无法忍受,那痛苦的记忆,想忘记都难。

心下一疼,苍无念又将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不管未来如何,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他不想再追究他到底是不是把对别人的关心寄托在画倾城的身上,他只知道,她若有事,他将不得安生。

让苍无念有些惊奇的是,他觉得画倾城这一次的状况看起来虽然也很严重,但是她身体的温度似乎还算是正常,比平时略微冰凉一些,但是远远没到寒冷的程度。

“画儿,我感觉你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奇异的暖流,难道你是在用自身的法力与这蛊毒相抗衡?”苍无念不大确定的问道。

“嗯……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办法,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奏效。”画倾城哑着声答道。

“傻丫头,即便奏效,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你何必要让自己如此辛苦?你就不怕因此而送命吗?”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

“送命应当不至于吧……我也希望能治本啊,可是……”说到此处,画倾城忽然闭上了嘴,她确定这一次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说出这种话来,绝不是她的本意。她想,一定是她一不小心被苍无念的话给绕进去了。

察觉出了彼此言语之中的暧昧,苍无念的面色也是微微变了变。所谓治本的方法他们现在是心知肚明,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尴尬,她情愿,他却办不到。

“是我不好,我以为让你慢慢的将感情从我身上转移就不会有事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感情的事情根本就是自己控制不了的。”苍无念抚着她的后背,自责的说道。

“没事的无念哥哥,你还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再强求的了。”画倾城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贪恋他的怀抱。

这一次蛊毒发作,来势汹汹,去势也快,不出半日光景,画倾城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这倒不免让苍无念的心中再一次感到惊叹。

傍晚时分,众人围坐在船头,尽管如今他们身处的这片海域在外界是看不见的,但是日出日落,潮涨潮汐都与外界没什么两样。他们在鲲的肚子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不见天日的日子总算熬出了头,此时坐在船头看夕阳,当真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当苍无念与画倾城并肩而行的身影出现在船头时,立刻感受到了其余五人向他们投去的神色各异的目光。其中最得意的当属青辞与安如月,最失意的当属万俟绯衣,而最让人看不透的,依旧是季子安。

但实际上除了万俟绯衣之外,其他人都很清楚,虽然两人共处一室大半日光景,但是他们之间能够发生的事情,并非那么让人浮想联翩。

“万俟域主,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闲聊不多时,青辞终于是对万俟绯衣开了口,这件事他在鲲的肚子里思量了这么些天,最终下定决心问个明白。

“何事?”万俟绯衣问道。

“你的照海镜是从何而来的?”青辞问道。

万俟绯衣挑了挑眉,笑得有些耐人寻味,“这么多天过去了,青辞长老若是不问,绯衣还真以为你们都对此物没有兴趣呢!”

“万俟域主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会觊觎他人宝物的人。我只是对此物的来路有兴趣而已。”青辞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正色说道。

见青辞难得正经一回,万俟绯衣的笑意更甚,素手一翻,照海镜便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后她大大方方的将这法宝递给了青辞,“绯衣自然知道青辞长老不是这种人,退一步说,若是青辞长老果真有心觊觎,绯衣也不是对手啊。”

青辞伸手接过照海镜,面上看似平静,不过心头早已澎湃不已。当年他凯旋而归的时候因为听闻了风湮与苍妄的消息,心绪波动极大的他在赶路回洛河宫的时候便不小心将照海镜给遗失了。

等到他发觉此物不见了,他却也再也找不到它了,就如同他再也找不到风湮和苍妄那般。

同样对照海镜有着异样情绪的还有苍无念和画倾城。

就是这个东西唤起了苍无念残破记忆中相对完整的那个画面,让他陷入了自己现在根本无法理解的感情之中,也让他第一次生出了远离画倾城,放她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念头。

而对于画倾城来说,她只是隐隐的觉得熟悉,就像她第一眼看见苍无念和青辞的时候一样,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除此之外她并不知道太多。比如,她并不知道所有曾经与她有过关联的法宝都会一点点的牵引出她尘封已久的力量。

坐在一旁的季子安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画倾城会对他说,青辞和他不一样。从他们三人对待这个法宝的神情看来,他们之间一定早有渊源,而这个法宝,应当是一个见证者。

“看青辞兄这副神情,似乎对此宝物很是熟悉啊?”季子安笑着说道。

“曾经有幸得见罢了。万俟域主现在可否将这法宝的来路告诉我了?”青辞淡淡的说道。

谁知万俟绯衣却是一脸抱歉的摇了摇头,“并非我不愿透露,只是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哦?那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青辞有些好奇的问道。

万俟绯衣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浅笑着说道:“自然是我当年离开员峤山去人界的时候师父给我的了,否则以我的法力,怎么有办法穿过迷雾之海呢?”

“你师父?毒王影半妆?”安如月惊呼了一声。

也怪不得她大惊小怪,毒王影半妆在人界的名头很大,可是据说外界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就连他的弟子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路高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多大年纪,是男是女。正因为他的诡异,所以不少人猜测,或许这个影半妆根本就不是人。

“是的,师父极少离开员峤山,即便要离开,他老人家也无需使用照海镜。”万俟绯衣答道。

“无需使用照海镜便可穿过迷雾之海?”苍无念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当他们的船一驶进迷雾之海的范围时,他就已经感觉出那是一个封印阵法,而所谓的迷雾之海,其实就是一个阵眼。布阵者法力极其高强,若是与其没有什么渊源,或者自身不具有强横的实力,想要自由穿越迷雾之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当真没有想到,万毒谷的毒王竟然会是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我们这一次去临碣岛,会遇到你师父吗?”青辞开口问道。说起来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这些年他在人界虽然听过,却没有机会与之交手,还真是对他有些好奇。

“师父的脾气很古怪,所有万毒谷的弟子面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到了员峤山你们见到他恐怕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见到他的时候你们最好是低着头,不要盯着他看。他问你们什么,你们便答什么,不要多答,也不要想着糊弄他。否则惹到他不高兴,将你们拿去炼毒,我可是救不了你们的。”万俟绯衣很是严肃的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惧意。

“啧啧,被你这么一说,我对他还真有点期待了呢。”青辞一脸欠揍的模样,丝毫没有将万俟绯衣的警告当一回事。

七人乘着船,一路往西北方航行,过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季子安却是将大家召集在了一起,道出了一个让他们都禁不住为之担忧的一件事情。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必须相信我

这几个月来,船舱中央的一块空地已经俨然成为了大家伙儿讨论事情的聚集地,而此时季子安正面色严肃的对着万俟绯衣问道:“万俟域主,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大概还有两个月才能够抵达临碣岛是么?”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差不多的。有什么问题吗?”万俟绯衣有些疑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要将大家都叫过来才问出这么个问题。

“接下去的行程中我们会不会经过什么岛屿?哪怕是荒岛也行。”季子安沉声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其实这条路我也就走过一次,当初师父带着我,很快就到了迷雾之海的外围,所以我也不确定这途中究竟有没有岛屿。季公子问这个做什么?”万俟绯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季子安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后摇了摇头叹道:“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必须要告诉大家,在穿越迷雾之海的时候,也就是这艘船因为鲲的缘故历经了两次巨大的震荡,船底的机关因此受到了很大影响。原本按我的计划,这艘船至少能在海上持续不断的航行五年也不需要经过任何的修整。不过如今看来,我们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停靠一段时间,让我先将船底的机关修复,这样才能继续前行。”

听得季子安这样说,众人的心都不由得紧了起来。在场除了青辞,大概没有谁对未知的海洋不感到畏惧的。且不说水性如何,就单单是法力,以他们这六个人现在的状态加起来也不是青辞的对手,长时间的待在海里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有些天方夜谭。

“那怎么办?如果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了?”安如月忧心的问道。

万俟绯衣沉吟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说道:“你们现在还不愿意说实话吗?究竟是谁身上带有镇海的宝物,或者是拥有控制海浪风雨的法力?”

姬无心瞥了她一眼,凉凉的说道:“难道不是你自己带的那面照海镜吗?”

闻言万俟绯衣冷哼了一声:“照海镜若是有这样的威力,我还需要多此一问吗?”

“照海镜的确没有这样强大的威力。”苍无念开口说道,顿了顿他又有些疑惑的看向万俟绯衣,“你想知道我们身上谁带着镇海之宝或者是拥有这样的法力,与季兄方才的担忧有何干系?”

万俟绯衣的眼神微微凝了凝,随后叹了口气:“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有如此强大的宝物或者法力,不愿意在人前暴露出来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季公子也说了,现在情况紧急,若是不赶紧寻个岛屿,我们可能都要遇到危险。”

“你的意思是,这个一路都护得我们能风平浪静的在海上航行的人,有办法迅速找到一个岛屿?”画倾城有些惊奇的问道。

“不错。”万俟绯衣点了点头。

“如果一直寻不到靠岸的地方,这艘船还能正常行驶多久?”许久不曾开口的青辞淡淡的问道。

“最多七日。”季子安面色严肃的回答。

最后,众人各怀心思的散去。从某种意义上说,季子安将大家聚集到一起的这一番商讨并没有商讨出任何的结果,反倒是让其他原本不知情的六人心中都平添了一份担忧。

这一片海域本就是被法力封印在另外一个空间之中,或者换句话说,它本来就是一个规模宏大的阵法的组成部分。几人身处这样的地方,法力虽然不受限,但是这里没有天地灵气可以利用,连个传送阵都布置不了,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一路航海而行。若是船坏了,他们也就是比寻常的凡人能多撑上一段时间罢了。

是夜,海上风平浪静,夜空中繁星点点,船上的人都早已各自回了房间。

青辞在自己的房间里悄然的利用法力在整艘船上小心的探查了一遍,确定大家都已熟睡之后,他才身形一闪,来到了船头。

几乎没有顿滞的,他的周身瞬间带起淡蓝色的光芒,纵身一跃便扎进了海里。十分令人惊奇的是,他这一个猛子扎下去,竟然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大海中一般,只激起了一点点细微的水花,几乎连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青辞的周身法力流转着,以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在水中遨游。之所以游得如此迅速,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在这片利用法力拓印而来的海域之中,除了他之外,船上的其余人若是遇险,恐怕最终生还的可能性很低。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能够靠岸的地方,就像季子安说的,哪怕是座荒岛。

或许是天意如此,没有让青辞寻找太久,一座小岛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样的距离青辞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七日或许勉强能够到达。倘若到时候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恐怕就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寻找到目标之后,青辞便迅速调头原路返回。不过当他浑身湿漉漉的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时,却看见那里早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了。

“如月?你怎么在这里?”青辞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安如月却只是抿着唇用十分复杂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着,双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衣角,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使自己的情绪能够有所缓和。

青辞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把拽过她的手,闪身将她一同带入了房间之中。

小心的关上房门之后,青辞略有些嗔怪的低声说道:“你大半夜的跑来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安如月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似是挣扎了一番才扬起头来直视着他,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青辞,你到底是什么人?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青辞面色一滞,然后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面颊,轻声道:“总之,你只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阁主和倾城小姐姐。”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苦衷?既然你不会害我们,为什么不愿意对我们坦承你的身份呢?”安如月的眼神中带着心痛,也带着难掩的怀疑之色,这样的眼神让青辞感到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

青辞的心紧了紧,原本他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后来发生的这些事颠覆了他最开始的打算,如今他是不得不隐瞒了。若是现在说出来,只怕安如月会胡思乱想,会更加的怀疑他。若是因此误了大事,那当真是得不偿失。

“我有我的理由,如月,不要逼我,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唯独这件事不行。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你必须相信我。”青辞凝视着她那双染上雾气的双眼,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

“必须相信你……”安如月呢喃了一句,随后她的神情有些木讷的将自己的头靠近了青辞的怀里,眼睛一眨,泪水就落了下来,“青辞,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青辞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双臂下意识的搂紧了安如月,这一刻他忽然有些不安起来。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个用情不专的男子,但即便是用情专一,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伤害到安如月。

之前他只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可是这些日子,他刻意的与她接触,让自己去关心她,爱护她,他没想到他对她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有了些深刻的感觉。

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渐渐的开始爱上了这个女子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后悔了——原来心中有一个人的存在,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伤害她一丝一毫的,哪怕是情非得已。

“如月,我现在不能对你承诺太多,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你是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也是十分特别的人。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连你都不信我,这世上恐怕就再也没人能理解我了。”青辞将头埋在她的颈肩,语气中满是眷恋与不舍。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或许他和安如月的未来并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圆满。

第二日一早,当其他几人发现安如月和青辞从同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都很默契的向他们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青辞长老真是好福气,只是不知绯衣能否有幸喝到二位长老的喜酒。”万俟绯衣大约是在场对此事兴致最高的一个了,再怎么说这两个可都是苍无念的心腹,交好他们,她也可以离苍无念更近一些。

季子安则是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二人,悠悠的说了一句:“想来等我们平安度过这一劫,这喜酒怕是跑不掉了。”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曾言语。而画倾城则是将安如月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如月姐姐,你和青辞……你们该不会……”

怪只怪两人一大早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给其余人造成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引导,若是他们仔细瞧瞧便不难看出,安如月的脸上哪有丝毫初次经历男女之事的娇羞和风姿,她的脸上分明只写满了疲惫与不安。

第二百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因为担忧我们即将要面临的险境,昨天夜里我辗转难眠,出来转了一圈正好发现青辞也未入睡,所以便进了他的屋中与他聊了起来,后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安如月淡淡的解释道。

被安如月这么一提醒,画倾城的心也提了起来,安如月的语气如此平淡,可见她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在这节骨眼上谈论儿女私情。

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虽小,不过青辞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下苦笑了一声,对着众人说道:“若是有这个机会,在下定当是要请诸位前来捧个场。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加紧往前赶路吧,就算这船只能再坚持七日,我们也不该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也只能是这样了。”季子安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却是划过一抹别样的色彩。

“青辞,你随我来一趟。”苍无念这时候发话了,说完便转身径直朝着船舱外走去。

青辞暗暗叹了口气,紧跟着苍无念的步伐前去。

两人一路走到船头,苍无念才淡淡的开口:“若我没猜错,你昨夜独自入海了,对么?”

青辞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七日之内,我们会找到能够靠岸的地方,对么?”苍无念又问。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青辞答道。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有你在,会有那样的意外么?”

“阁主慧眼如炬,属下自叹弗如。”青辞抱了抱拳,沉声说道。

苍无念转过身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还拍什么马屁?你与如月公然在一个屋子里共处一夜,不就是你有办法解决这个困境的最好证明么?”

青辞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阁主此话何解?”

苍无念淡淡一笑,“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大家先前的那种反应,认为昨夜你与如月已有了肌肤之亲。你并不是好色之辈,却有心情在这种时候与女子翻云覆雨,那只能说明这一切对你来说都不是问题。第二种可能,你与如月什么也没发生,想必定是你昨夜偷偷溜出去被她发现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要追问你的。但是你有你的理由,绝对不会告诉她,结果就是你们花了一夜的时间彻夜长谈,最终达成了某种共识。”

听着苍无念这头头是道的分析,青辞不由得擦了一把汗,干笑道:“阁主心思敏锐观察入微,属下拜服!我这点小九九在您老人家的眼里,那真是班门弄斧,班门弄斧了!”

苍无念脸上的笑容忽然收起,周身的气势变得严肃而略有些暴戾起来,只听他冷冷的说道:“青辞,既然你不愿意透露你的身份,我理解你,并且也承诺不会勉强你。但是有一点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下,若是你背叛我,或者伤害了如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阁主请放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属下绝对不会害你们。”青辞抱了抱拳,很是认真的说道。

七桅沙船在季子安的操控下没日没夜的连续航行了七日,在这片被封印的海域中,周遭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的景物,入眼之处除了海便是天。若非每日如同外界一般的月升日落、晨昏交替,真会让人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今日便是第七日了,可是这周围看起来和之前经过的海域并没有什么不同。莫非我们真的要与这艘船一同在这里陪葬了吗?”万俟绯衣望着毫无边际的海平面,语气中有着难掩的萧索悲凉。

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七人基本每天都是在船头上度过的,只为了盼着一方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土地能够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可是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大家的心中都不由得打起了鼓。甚至包括青辞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了。还是说这片从外界映射而来的海域拓本另有玄机,而他看见的那个荒岛其实并不在这附近。

“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弃船了。大家将重要的物品都收拾收拾,随时准备搭上我们备用的小船吧。”季子安叹息道。

话音刚落,众人便觉得脚底似乎有些晃动,有些奇怪的声音从船的底部传来。

“什么情况?”万俟绯衣有些紧张的问道。

“应该是船底的机关开始松动了。这海看着虽然平静,实际上水中的阻力很大,若是机关彻底被毁,平底的沙船在这浪涛之中便很难再平稳航行。这本来倒也不是非得弃船的大问题,但是这艘船经过了改动,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原样,若是机关彻底毁了,到时候海水倒灌进来,这船非沉不可。”季子安面色凝重的说道。

“那……我们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以我们的法力在海上漂泊,应该能熬上一段时间,能不能遇到小岛,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万俟绯衣无奈的说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只能采纳这个不算意见的意见。毕竟谁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看着大家都往船舱走去,青辞的面色微微凝了凝,最后咬了咬牙,趁着无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再一次一头扎进了海里。

进入水中的青辞迅速游到了船的底部,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船底那精妙的机关的确有了崩塌瓦解的迹象。这一刻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万俟绯衣和鲲,若不是这两个家伙如此唐突,也不至于让这艘船在季子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产生如此大的动荡。

随后青辞快速离开了船底,朝着他印象中七日前的那一夜在海中看见的那个荒岛游去。

当荒岛再一次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时,青辞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看来并非是他判断失误,这海域也没有什么过于诡异的玄机,想必只是他们的船渐渐的支持不住了,所以速度上比之前要慢了不少。

想了想,青辞暗自做了个决定,一定要在季子安宣布弃船之前,将他们连人带船全部送到这座荒岛来。

船上的六人并没有谁注意到青辞不见了,只不过当他们收拾好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时,让他们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的一幕发生了。

几人还未来得及聚集碰面,忽而听见天空中一阵阵闷雷声滚滚而来,紧接着,原本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迅速被一团团乌云遮蔽得严严实实,黑压压的天空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万俟绯衣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过狂风暴雨,不会这么倒霉在今天遇到吧?”安如月的语气有些绝望。

“无念哥哥……怎么办?”画倾城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向苍无念投去了无助的目光。

苍无念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望着天空那一道道如同雷龙一般的闪电,他直觉这一切并非是寻常的天气变化,而是有人在利用法力,操控着这一切。

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想干什么?莫非是有什么法力高强的大能不欢迎他们这些外侵的异族,所以便想将他们的性命终结在此?

可是心里虽然担忧,但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因为这天雷滚滚的一幕看上去是那么的眼熟,甚至激不起他一丁点的反感之意。

由不得他们多想的,耳边便传来了忽忽的风声,风很大,若是他们不用法力稳住自己的身形,甚至有可能会因此直接被吹飞起来。平静的海面上也因此掀起了巨浪,不断的拍打在他们的船上。

不过此时若是有谁能细细的观察一下,便不难发现这看似汹涌的浪涛实际上是有规律翻滚着,在配合着呼啸的狂风,将这艘船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推进着。

可惜的是如今谁也没这个心思观察这海中的巨浪是以什么姿态在涌动,因为船上的几个人早已在这剧烈的颠簸之中左摇右晃自顾不暇了。这一次的颠簸可远远比他们进入鲲的肚子里时来得更加猛烈和动荡。

时不时的有海浪溅起的水花如同泼水一般冲刷在甲板上,剧烈的摇晃让人忍不住有眩晕反胃之感,若是在陆地上,恐怕地震的动荡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画倾城只觉得一个人被晃得眼冒金星,几乎已经将他们准备弃船而逃的这档子事全都抛在了脑后。

而这时候船却渐渐平稳了起来,耳边风声也渐渐远去,天空中的乌云虽然还未散开,时不时仍有道道雷弧闪动,但是已经不像开始时那般给人以无比压抑的感觉了。

“终于停歇了么?”万俟绯衣甩了甩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眼神有些茫然的打量起四周。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心中涌上一阵狂喜,甚至都未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已经被晃得昏了头产生了幻觉。

“你们快看,你们快看啊,前面有一座岛,我们有救了!”万俟绯衣激动的对众人招手,那欢快的模样使得她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天真。若是让那些曾经死在她手里的人见着她此时的模样,恐怕会吃惊得再死一次。

第二百三十章 想脱你衣服很久了

被万俟绯衣这么一嚷嚷,其余几人纷纷走出船舱眺目远望,果然在视线的尽头看见了一块他们久违了的陆地。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季子安勾了勾了唇角,语气却有些耐人寻味。

安如月抓着画倾城的手,两个女子的神色都十分的兴奋。可是激动之余,画倾城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了,青辞呢?好一会儿没看见他了!”画倾城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少了些什么,原来从方才天气突然发生巨变开始,她就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被画倾城这么一问,其余几人也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大家其实都感觉得到,在他嘻嘻哈哈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十分恐怖的实力。

可是这么一个法力高深的少年书生,没理由会因为方才那点突变就遇上什么危险吧?

安如月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她想起了七日之前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悄悄的出去,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当时她已经有所猜测,他大半夜的一定是独自入海前去探路了。

而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又不在大家的视线范围之内,莫非方才的电闪雷鸣还有狂风巨浪皆是因他而起?若真是这样……那他到底哪里走出来的老妖怪,竟然能够呼风唤雨?

“我去找找他。”安如月拍了拍画倾城的手,匆匆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望着安如月离去的背影,画倾城下意识的与苍无念相视一眼,在他的眼中,她看见了一些猜测与担忧。

“我们分头找找吧。”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没多久,安如月便已经找到了青辞,而她找到青辞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在青辞的屋子里。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安如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青辞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用被子捂着头,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正在瑟瑟发抖。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伶牙俐齿活蹦乱跳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青辞吗?

安如月又好气又好笑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揭开他捂在头上的被子,轻声道:“青辞,你怎么了?”

青辞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见安如月那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顿时忍不住眼眶一红,像个孩子一般二话不说就往她的怀里钻去,毫无形象可言的嚎啕大哭起来。

听见了这间屋子里的动静,其他人也紧跟着跑了过来,当他们看见屋内的情景时,那震惊程度不亚于方才站在门口的安如月。

“好了好了,大家都看着呢,你也不害臊!”安如月一张俏脸红彤彤的,索性是背对着众人,她还不至于窘态毕露。

“青辞,你怎么了?”看见青辞如今略显苍白的面色,画倾城不疑有他,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谁让这货长了一张俊秀斯文的书生脸呢,如今他这么一哭,当真是打动女子内心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青辞嘤嘤的抽泣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委屈的说道:“我从小最怕打雷了,刚才外面雷声震天,吓得我都不敢动弹。”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他演戏,但是这一次安如月却有些蒙了,分不清他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而画倾城和姬无心是还未曾真正的领教过青辞说变脸就变脸的本事,此时见他哭得梨花带雨还心有余悸的模样,皆是不由自主的便信了他的说法。

不过苍无念和季子安可就不一样了。两个男子的眼中都带着很明显的质疑,就差双手抱胸嘴里叼根茅草斜睨着他,戏谑着说:演,接着演!

“你真的怕打雷?”安如月盯着他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呀,让你知道我的一个弱点了,你该高兴了吧!”青辞撇了撇嘴,很是不情愿的说道。

“小心眼!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是没有弱点的啊,即便知道你怕打雷,我也不可能随时拿雷声来治你吧。”安如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我说什么来着,最毒妇人心!要是真让你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你怕是天天都得欺负我。可怜我这么斯文儒雅的翩翩良家少年郎,竟然看上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苍天无眼啊!”青辞说着,双眼又红了起来。

“好了好了!有完没完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方才我们看见不远处有座小岛,这一次算是因祸得福,大家伙儿都有救了。”担心青辞一会儿又哭起来没完,安如月急忙转移了个话题。

“真的啊?”听见这个消息,青辞果然来了精神。

“当然是真的啊!外面的风浪平息了不少,不如你随我出去瞧瞧?”安如月笑盈盈的说道。

“走,出去瞧瞧。”青辞一把从床上蹦起,拉着安如月的手就往外走去,没有半点先前哭得柔柔弱弱的影子。

“青辞长老……还真是个奇人。明明见识过他这般作态,还是不由得被他骗了。”万俟绯衣感慨了一声。

“习惯了就好,这小子,精怪得很。”苍无念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迅速离开了船舱的青辞和安如月二人很快来到了船头,此时安如月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凉凉的说道:“臭书生,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青辞一脸迷茫的看向她,“什么唱的哪出?”

“少装蒜,你方才说什么怕打雷,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难道不是为了掩饰什么嘛?”安如月白了他一眼,冷哼道。

“天地良心,我怎么就装蒜了?我是真怕打雷!”青辞很是无辜的说道。

“服了你了,早晚有一天,一定要剥下你这身伪装。”安如月气结,想要弄清楚青辞身份的那颗好奇心愈发的浓重了。

“你这丫头,又想脱我衣服?”青辞眉头一挑,又如同上一次那般没个正形起来。

“是啊是啊,我想脱你衣服很久了,不仅要脱,还要好好看看,你不穿衣服到底是人是鬼!”安如月简直被他的不要脸给气乐了,索性咬着牙欺身上前,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

青辞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确定?”

“我、确、定!”安如月瞪着眼,说话的时候又下意识的靠近了他一些。

只见青辞委屈的瘪了瘪嘴,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那……那你到时候可得温柔点,别把我的衣服扯坏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可一定要对我负责……”

“嘿嘿!”安如月坏坏一笑,伸出一只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放心,小姑奶奶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可惜安如月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与青辞正保持着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两人的脸约莫也就相距不到一寸的距离。当她看见青辞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时候,她才顿感不妙。

还没反应过来,她粉嫩的唇就已经被青辞给偷袭了,虽是蜻蜓点水,不过他亲她的时候却故意吮了一下,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偷袭得手,青辞一个闪身逃离了安如月的攻击范围,砸吧着嘴说道:“真香,我的如月姐姐可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你……!”安如月恨恨的跺了跺脚,原本是想故意戏耍他一下,看他究竟要装到何时。现在看来,果然每次与他斗到最后都会被他占便宜,真是不甘心呐!

刚走出船舱,远远的看着二人在船头打情骂俏的模样,画倾城的心中微微一涩,这一刻她是真心羡慕安如月的,即便明知道青辞还没有将她爱如骨髓之中,但是能这样与她打打闹闹,心中只想着如何经营他们二人的未来,这种感觉,又何尝不美好?只可惜,她怕是没有机会体验到了。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的散去,夕阳的光芒温暖而柔和的照射在这片海域,给人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

在这样的氛围中,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七桅沙船终于是缓缓的靠近了他们先前看见的那座不知名的荒岛。

收了船帆,抛下了船锚,一行七人在离开洛河东岸的近四个月时间之后第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虽是荒岛,可岛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还传来一些奇异的鸟兽的鸣叫,比起他们在海上漂泊的四个月连条鱼都见不到的情况,此时此刻这座荒岛当真给人带来一份生机盎然的舒心之感。

“时间不早了,我们兵分三路分头找找这座岛上有没有什么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回到这里汇合吧。”季子安开口说道。

“我们今晚要在这座岛上过夜吗?还不知道这岛上有没有什么不知名的猛兽呢,我们的船不能住人了吗?”安如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若是找到了可以住人的地方,我今晚就可以将修复沙船的准备工作办妥,若是找不到,那就只能回到船上等明日再说了。”季子安答道。

“你们两两一对,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我回船上给你们准备晚膳去,你们路上多注意安全。”万俟绯衣很识相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二百三十一章 遇到麻烦

其实这一路过来,她的心里也时常不是个滋味,索性季子安和姬无心只是主仆,而画倾城和苍无念之间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否则他们还真是两两成双,唯独剩她一个形单影只。

“也好,你自己留在此处也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大家便用这个联系。”说话间,季子安抬手一挥,五只蚕蛹一般的小虫子便漂浮在他们的面前。

“这就是传音蛊虫吗?”画倾城伸手拈起面前悬浮着的小东西,满是好奇的问道。

“倾城姑娘记性不错。”季子安笑着点了点头。

青辞挑了挑眉,一脸嫌弃的捏起他面前那只小虫子,怀疑的问道:“季兄,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们把这小东西给吞了吧?”

安如月在一旁捶了他一记,嗔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呵呵。青辞兄弟说笑了,这个小东西只是个传音工具,吞进肚子里能有什么作用?”季子安笑着说道。

画倾城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记得季公子之前不是说过,这种蛊虫一次只能同时炼制五只吗?若我们手里这五只是同一批炼制出来的,那又如何能与你和姬姑娘传音呢?”

季子安哈哈一笑:“想不到倾城姑娘连这个都记得,当真是心细如尘。既然如此,姑娘应当也该记得,我曾经说过,巫蛊之术是千变万化的,既然可以同时炼制五只,那就能够想办法同时炼制十只、二十只甚至上百只。当然,炼制的数量越多,难度也就越大。”

画倾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虽然对巫族知之甚少,但是她相信季子安那份从骨子里自然而来的自信。光是学习得快模仿得像,那只能被称为“人才”;在原有的基础上做出最具野心的突破,那才能被称为“天才”。

不疑有他,画倾城抬手将传音蛊虫放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小东西服服帖帖的待在那里,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

“走吧,再磨蹭一会儿,太阳可就落山了。”苍无念照着画倾城的样子将传音蛊虫放进了耳朵里,拉起画倾城的手转身朝着林中走去。

二人一路行至树林深处,除了发现这岛上的花草树木样貌有些奇特,看上去与洛河东岸的植物不大一样,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树林当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时常的从这里经过,因为他们进入其中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披荆斩棘,脚底下的路看起来像是早就被开辟好了的。

“无念哥哥,你看前面。”脚下的小路走到了尽头,此时已经过去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画倾城抬眼望去,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空地,地上有一些看不出规律的斑驳的划痕。而空地的另一端像是一处高耸的山壁,上面爬满了类似藤蔓一样的植物。

“奇怪,这里为何会有这么一大片空地呢?”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总觉得这看起来有些不寻常。

“无念哥哥,你看那些藤蔓后面,是不是有个山洞啊?”画倾城指着远处问道。

“看不大清楚,不过即便是有,我们现在也不能贸然前去。不如先原路返回,跟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吧。”苍无念皱着眉说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阁主,倾城小姐姐,能听见我说话吗?”就在二人决议从来时的路退回去的时候,他们的耳朵里忽然传来了青辞的声音。

“怎么了青辞?你们发现什么了吗?”画倾城急忙应道。

“倒是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不过我总觉得这岛似乎并非荒岛,或许有什么奇异的种族居住在这里也不一定。”青辞说道。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一次响起的是季子安的声音。

苍无念与画倾城相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在心中说道:“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这座岛有些蹊跷,大家还是不要走散比较好。”

就在几人都准备动身回到他们刚上岛的那片海滩时,万俟绯衣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些许难掩的惊慌:“阁主,我……我好像遇到麻烦了。”

“出了什么事?”苍无念心头一凛,以万俟绯衣的能力,竟然也会说遇到了麻烦?

而此时的万俟绯衣正目光警惕的盯着她周围的一堆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上去有些缥缈,而且形状各异,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更多的却是四不像,连肢体和五官都难以分辨。

因为这些怪物的数量有些多,而且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所以万俟绯衣一直迟迟未曾动手。

“我不确定我遇上的是什么……不过他们看起来都很强。”万俟绯衣迟疑而小心的说道。

“什么叫做不确定遇上的是什么?是人是鬼是妖是怪你看不出来吗?”姬无心忽然凉凉的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姬无心,我现在懒得与你斗嘴。有本事你就赶紧回来,若你能认出这些东西是什么,从今往后我万俟绯衣就为你马首是瞻。”万俟绯衣恨恨的说道。

这句话刚说完,她身边的那些古怪的东西突然呈现出了进攻的姿态,还未等万俟绯衣缓过劲来,那些东西便对着她群起而攻之。

万俟绯衣足下一点,飞身而起,整个身子在半空中旋转着,于此同时从她的衣袖之中打出了许多细小的暗器。

那些细小的暗器一经射出,便飞快的冲向那些攻击她的古怪的东西,一经接触,暗器便粘附在了它们的身上。

那些古怪的东西被暗器打中之后似乎是愣了愣,动作也微微一滞,万俟绯衣趁着这个空档双手凝聚法力在空中一扫,将这些古怪的东西击飞到丈许之外。

万俟绯衣稍稍舒了口气,双脚重新落回地面,等待着她的暗器发挥作用。

只见那些暗器的确如同往常一样,粘附在目标身上之后开始迅速的膨胀,从一个黄豆那么大膨胀到一个拳头那么大时,暗器便“砰”的一声炸裂开来,而那些被暗器攻击的目标也在那个瞬间化为一道道青烟。

伴随着暗器的炸裂,万俟绯衣刚想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却发生了——只见那些古怪的东西被化为青烟之后,不出片刻那些青烟又重新聚集在一起,然后恢复了它们之前的那副模样。而万俟绯衣的暗器却因为炸裂而消失不见了。

“这……这怎么可能……”万俟绯衣傻眼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她的毒竟然会有不起作用的一天。

方才她使出的“暗器”实际上是一种剧毒的植物,她给这个“暗器”取名为“葬生”。

葬生的植株本身并没有毒,在经过她特殊的培育之后,结出来的颗颗如黄豆大的果实却包含剧毒,而且果实之中还蕴藏着许许多多不足蚂蚁大小的毒虫。

之所以给这种毒物取名为“葬生”,那是因为这一个个如蚕豆般大小的果实一经射出,它们就会吸附在目标上,若是目标是死物,没有生命体征,那葬生便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但是如果目标是有生命的东西,无论是动物植物或者是这天地间中任何一族的生命,若是法力不够高强,只要被葬生吸附住,果实中的毒虫便会立刻吸食其生气,然后迅速膨胀,最终将包裹着它们的那层果实的外衣炸裂,然后在一瞬间将它们吸附的目标蚕食一空。

毒虫在果实之中时是处于休眠的状态,当它们遇到生气之后便会复苏,一旦复苏,它们的意识之中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将目标吞噬干净。等到目标灭亡,它们的使命也就结束,随之一同灭亡。可以说这是一个杀人不见血并且连毁尸灭迹都处理得极快极干净利落的一种毒物了。

因为葬生从炸裂到彻底抹杀目标所经历的时间非常短暂,所以看上便像是目标被巨大的力量炸碎,然后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葬生培育起来颇费时日和心血,而且射出之后如果放空便会自动毁灭,连回收再利用的余地都没有,所以万俟绯衣平时也很少使用。今日是这些古怪的东西的确让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为了速战速决她才会一次投射出那么多,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葬生是炸裂了,但是目标却一个也没解决掉。

重新聚集在一起这些古怪的东西似乎是被万俟绯衣的举动激怒了,它们连喘息的时间也没多给她,直接对她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万俟绯衣暗暗叫苦,心头不由得懊恼起来,她当初为什么好端端的非要离开员峤山呢?师父虽然很恐怖,但是对她终归是尽心尽力的,自打她记事起,师父就一直悉心栽培她、教导她。

尽管过程很苦,也有过无数次在炼毒的时候差点将自己弄死的经历,但是只要有师父在,她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死,师父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回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怨魂

至于离开员峤山,那也是她任性妄为的选择。在临碣岛上,没有人不知道影半妆,同样的,也没有人不知道她万俟绯衣。临碣岛是一个混居的岛屿,岛上的居民不仅仅是人,还有很多别的种族。而万俟绯衣作为临碣岛最高统治者影半妆的得意弟子,自然也受到了不少男子的追捧。

眼高于顶的万俟绯衣从来未曾想过要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哪个男子,而且她知道自己是个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女子,从心底里来说,她排斥一切异族。

最终导致她选择离开员峤山的原因,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逃婚。当她身边的追求者越来越多的时候,不出她所料的,影半妆欣然的同意了,不仅是同意了,强势如影半妆,就连对待婚姻大事的态度也是令人琢磨不透。

他平日里做事完全随性,性格也是喜怒无常,但是对待婚姻大事,他却总是比当事人都还积极。只要岛上有人成亲,他不是到场为新人庆贺就是会送上大礼。

所以当有一天,竟然真有不怕死的男子上门来向万俟绯衣提亲的时候,影半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而且他还要求万俟绯衣必须是以出嫁的形式与对方成亲,确切的说,影半妆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见不得女子招夫、男子入赘。

而当时的万俟绯衣是无论出嫁入赘都无法接受,她就根本没有想过成亲这档子事。于是她便同影半妆开始了长达数年之久的抗争,期间好几次因为惹怒了影半妆而被他丢进万毒窟饱受折磨,最终差点将自己的小命给交代了。

说到底影半妆还是舍不得她死,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女娃。所以最后影半妆决定将她送去洛河东岸,送去人界,让她这个排斥异族的人界女子能够在属于她自己的家乡寻得如意郎君。

此时的万俟绯衣吃力的抵抗着那些不明物体的袭击,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因为在这个时候,她意外的想起了她的师父,那个她从未见过真容,折磨她又传授她一身本事,让她又敬又怕的人。

她后悔当初任性的离开了员峤山,当时的她满心只有一种终于可以逃离牢笼脱离魔掌的快意,以至于她连问都没有问过,在这一片被封印的海域之中还有什么岛屿的存在,而那些她从未去过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

一把迷魂散从万俟绯衣的掌中喷撒出去,扑在了那些古怪东西的身上,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万俟绯衣为了抵抗它们的攻击,几乎已经将随身携带的毒虫毒粉毒暗器全使了个遍,可是令她感到万分沮丧的是,那些东西就像是驱不散的迷雾一般,前一刻看着还像是被打得灰飞烟灭了,后一刻却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可怎么办……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万俟绯衣心下焦灼万分,再没有援兵出现,她感觉自己真是要支持不住了。

忽然,一片蓝色光芒和一片紫色光芒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向她的身边疾射而来,一道道全打在了围攻她的那些古怪的东西身上。那些东西的身体在被打中之后先是颤抖了一下,随后竟是仓皇的逃离而去。

“你没事吧?”

青辞和苍无念从远处闪身而来,二人皆是皱起了眉头,关切的问道。

万俟绯衣狠狠的舒了口气,疲惫而后怕的说道:“多亏阁主和青辞长老来得及时,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才那些是什么东西?”紧跟着两个男子一同回来的画倾城和安如月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天色这么暗,我根本连它们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只是觉得它们一个个轻飘飘的,像幽魂似的,而且我所有的毒对它们都不管用。”万俟绯衣有些茫然的答道。

这时候,季子安和姬无心也回来了,恰巧听见了方才万俟绯衣的这番话。

“你说你所有的毒对它们都不管用?”季子安有些吃惊的问道。

“是的,不仅如此,我的法力对它们也不起什么作用。方才与它们缠斗了那么久,它们似乎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而我自己却险些虚脱。”万俟绯衣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

“那它们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姬无心问道。

“怎么?你还真想与它们交手?不是我瞧不起你,方才若是换了你,还不见得能有我支撑得久呢。”万俟绯衣语气不善的说道。

“小人之心。我问它们去了哪里,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如今我们聚在了一处,对付那些东西来胜算不是更大一些吗?”姬无心白了万俟绯衣一眼,淡淡的说道。

“我觉得那些东西,有可能真的是幽魂,甚至是怨魂。”青辞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说道。

“怨魂?”四名女子忍不住一声惊呼。

“青辞兄,你所谓的怨魂,难道是……”季子安盯着青辞的脸,面色微微变了变。

苍无念也是皱着眉头,神情很是严肃,“就是那些被邪门歪道强行抽出的魂魄,既没有消散也没有归属,带着怨念长期的游荡之后不断的相互吞噬又相互融合,最终就成了……怨魂。”

“不……不会吧……我以前从来没听师父说过,这片被封印的海域竟然有这样的东西。”万俟绯衣的头皮有些发麻起来。妖魔鬼怪她不怕,但是这怨魂,单单是听见它们形成的方式,都让她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或许你师父也不知道吧。只是眼下我们还得在这里待上几日,恐怕难免还是要跟他们打交道。若是遇上法力极其强大的怨魂,我们恐怕会有危险。”青辞面色凝重的说道。

“我方才与它们缠斗了半天,也没发现它们有什么法力啊,就是怎么打都打不死。”万俟绯衣说道。

青辞却是摇了摇头,“打不死,那就是最大的法力。它们纠缠着你,耗尽你所有的气力,等到你因为过度的消耗而倒地不起的时候,它们就会开始相互争斗,占据你的身体。几乎所有的怨魂都会有同一个怨念,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合适的肉身夺舍重生。”

“什么?”万俟绯衣惊呼了一声,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半晌之后她才讷讷道:“那这么说……方才你们要是再晚回来一些,我就要被它们给夺舍了?”

“很有这个可能。”青辞严肃的点了点头。

“天呐……”画倾城低低的惊叹了一声,随后对着季子安道:“季公子,我们的船需要多久才能修好?”

季子安皱了皱眉,“最快也得三日,不过眼下看来似乎有些困难。”

“此话何意?”画倾城疑惑道。

“方才我们兵分三路前去探寻这座岛,我发现这岛上的植物虽多,可是多半过于细小脆弱,唯独在靠近一片空旷的平地附近看见了一株合适的树,但是那个地方有些古怪,我怀疑那棵树的枝干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弄到手的。”季子安皱眉说道。

“空旷的平地?你也发现了一个空旷的平地?”青辞有些诧异的说道。

“怎么听你们的意思,都发现了一片空旷的平地吗?”画倾城眨巴着眼,很是疑惑的问道。

“这么说来,我们方才都到了同一个地方?”青辞面色凝重的说道。

苍无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然后问道:“你们在平地的后面是不是也看见了一面巨大的山壁,山壁上还爬满了藤蔓?”

“正是。”青辞和季子安同时点头说道。

话音刚落,三个男子皆是一惊,随后他们相互看了看彼此,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抹肯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话啊!”见三个男子这时候了还故弄玄虚,安如月急得跺了跺脚。

“若是我没猜错,这岛上的路应该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看到那一块空地和山壁。我还隐约记得那空地上有很多没有规律的划痕,现在想来,说不定是什么特殊的符号也不一定。”苍无念解释道。

“莫非那块空地是什么祭坛?”青辞警觉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话音刚落,昏暗的岛屿正中央的上空忽然出现了刺眼的光芒,那光芒给人的感觉,竟是有些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光芒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便黯淡而去,但随之而来的,众人竟然听见周遭的植株之间传来了沙沙的响动声。

响动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像是有规律的奔着先前发出亮光的那个地方去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

极强的节奏感,像是有人敲着战鼓吹起号角奏起的战歌,声音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传进七人的耳朵里。

“这是什么声音……?”安如月紧张的问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震惊

“不知道,不过听起来,似乎像是这座岛上要举行什么重大的仪式?”青辞皱眉回应。

万俟绯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该不会是因为先前他们没有抓到我,所以现在聚集起来商量对付我们的方法?”

“还真有这个可能。”青辞看了看她,煞有介事的说道。

“不会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安如月下意识的拽紧了青辞的衣角,有些无措的问道。

青辞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逃避看起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去看看它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苍无念和季子安相视一眼,随后又齐齐看向青辞,很快他们便达成了共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青辞的提议。

七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在林间穿行,最后不出所料的,他们还是走到了那一块空旷的平地附近。

用树丛做掩护的他们,此时看见的那块平地却不再是先前空无一物的模样,而是有一大群奇形怪状的怨魂围坐在平地的四周,地面上那些奇怪的划痕时不时散发出淡淡的火光。

靠着山壁的那一头有一个人头兽身的怪物正拿着鼓槌敲击着一面置放于木架上的鼓,而他边上还有一个长得猪不像猪,牛不像牛的矮矮胖胖的怪物正拿着一个号角配合着鼓点的节奏“呜呜”的吹着。

“它们还真是在举行仪式啊……想不到这岛上竟然有这么多怨魂,好恐怖……”安如月小声的嘀咕道。

“有一些并不是纯粹的怨魂,大概是被怨魂夺舍的肉身,但是没有融合好,所以就变得奇形怪状的。”青辞小声解释道。

“万俟域主,你可知这片海域被封印多久了?”苍无念忽然开口问道。

万俟绯衣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具体多久我也不大清楚,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吧。”

“阁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青辞低声问道。

苍无念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眼下又想不起来了。”

“你们看,石壁上的藤蔓在移动。”季子安忽然说道。

众人眼光下意识的朝着石壁望去,果然看见石壁表面的藤蔓正缓缓的向两边移动着,不出片刻,一个山洞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原来这藤蔓后面真的有个山洞。”画倾城轻声说道。

她话音刚落,却见山洞之中缓缓的走出来一团奇异的东西。这个东西的身高约莫八尺有余,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像是一团混沌的黑雾,唯独能够看出来具体形态的,就是这个东西的脸——那是一张看起来大概三四岁孩童的脸。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怪胎?怎么竟然长着一张小男孩的脸?”万俟绯衣发出了一声惊叹。

“有这样一张脸,说明当初这个孩子的魂魄也被人用邪术从体内强行抽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么丧尽天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青辞的面色已经很是难看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苍无念目不转睛盯着那团黑雾上的脸,沉声说道。

“眼熟?没觉得啊,反正跟您小时候不像。”安如月下意识的说道。

万俟绯衣闻言,用古怪的目光在安如月和苍无念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下,小声问道:“如月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阁主……”

青辞很是无语的白了安如月一眼,接过话道:“别听她乱说,我们的如月长老每次见到可爱的小孩子都忍不住要拿来跟阁主小时候做一番比较。当然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所有的孩子都不如阁主幼时长得好看。”

被青辞这么一打岔,万俟绯衣一下子就被他这句话给带进去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苍无念的脸,除了用完美来形容,她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也不知他积了几辈子的德,竟然能生得如此一副好皮囊,简直教女子都忍不住妒忌。

“阁主生得如此俊美出尘,这世上自是没有人可比的。”万俟绯衣的脸微微红了红,声音竟是带上了些许娇媚之意。

安如月撇了撇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头暗忖她家小王子这张脸的确是生得祸国殃民,太容易招蜂引蝶了。

“我也觉得那个孩子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画倾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这几个家伙在说些什么,因为当那团长着男童脸的黑雾一从山洞中出来,她的注意力就都集中了在那张脸上。

还未等其他人再说话,只见那个男童开了口,声音竟也是如孩童那般的稚气:“将那个女人带上来。”

“女人?”七人闻言心下一惊,面面相觑。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竟然还有外界的人闯入吗?

“呜——”号角再一次被吹响,这一次的余音拉得很长,配合着“咚咚”击打的鼓声,山壁上的藤蔓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些藤蔓迅速的扭动了起来,攀爬到石壁高处的一个凹陷处。“咻”的一声,几根最粗壮的藤条缠绕在一个类似棺材的东西上面,然后缓缓的将“棺材”从那个凹陷处降到了地面上。

几名作妇人打扮但是面貌极丑的怨魂上前将棺盖打开,然后将整个棺木竖立了起来。

这不看也就罢了,当棺木被竖立起来,七人看清了棺木内的情景之后,皆是大吃一惊,因为正如那男童说的,里面的的确确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有气息的活人。

当然,令画倾城、苍无念、青辞和安如月四人震惊的远远不止这一点。棺木内的女子一身深蓝色劲装,身段比起先前的样子看上去似乎瘦了些,任他们四个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个女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乔三娘?”

“乔姐姐?”

“乔姑娘?”

四人异口同声,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许是声音大了些,那一群怨魂和怪物敏锐的将目光都投向了他们藏身的这片树林子。

几人急忙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这么多怨魂,要是硬碰硬,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或许他们得庆幸一下他们遇到的是怨魂,这些来自各个种族的魂或者魄因为多年的互相侵蚀和影响,显然灵智并不是很高,所以当它们发现树林后又没了动静,便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这里。

“你们认识棺内的女子?”季子安低声问道。

“不错,她是我们的朋友。”安如月答道。

“可是我若没有记错,这个乔三娘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她一点法力也没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青辞很是不解的问道。

“这也是我们所震惊的地方。”画倾城柳眉紧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之中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追究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该怎么把她救出来。”安如月叹了口气,担忧的说道。

“我想起来了。”一直未曾言语的姬无心突然开口说道。

不过姬无心这句话说得十分突兀,几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看向她:“你想起来什么?”

姬无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小男孩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起来那张小男孩的脸是谁了。”

苍无念面色一沉,“是谁?”

“古问天的儿子,古忆凡。”姬无心很确定的说道。

被姬无心这么一说,几人下意识的将目光再次看向那个周身一团黑气的怨魂,果然想起那张脸就是他们在冰晶玉棺里见到的那个小男孩的脸。

“所以……那孩子的半缕生魂竟是在这里?”画倾城喃喃道。

“真没想到,古问天竟然能生出一个魂魄如此强大的孩子。”季子安感慨了一声。

“是啊,一个三岁大的孩童,半缕生魂就能强行吞噬别的魂魄的意志,使得他们以他为主导。若是这孩子健健康康的活着,现在恐怕早已是一方巨擘了吧。”青辞也跟着感慨道。

“我们这么关心这个孩子做什么?他可是古问天的种,若是真将他救了回去,天知道他日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古问天?”安如月很是不满的说道。

“说得容易,这孩子的意志虽能在融合之后的怨魂当中占主导,但实际上这半缕生魂早就已经被各种怨力侵蚀了,真要救回去,怕是依然无法将他唤醒。即便是唤醒了,也很难将他引入正道。”苍无念摇着头叹息道。

几人正说着话,却见那个有着古忆凡的脸的怨魂缓缓的朝着棺木靠近,在距离乔三娘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他想对乔姐姐做什么?”画倾城看见这一幕,担忧得呼吸都快停滞了。

众人面色一凝,全部进入了备战状态,若是这怨魂敢再靠近乔三娘一步,他们就准备与这些怪物放手一搏了。

让大家稍稍松了口气的是,那怨魂并没有再靠近棺木,而是保持着那个距离左右游移着,而他们也很清楚的看见,那张古忆凡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寻常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眷恋的神色。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冒充

“娘亲,是你让她来找凡儿的吗?娘亲,凡儿好想你啊!”小男孩的目光深深的凝望着乔三娘。如今他的身体看上去虽然十分可怖,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头为之一酸。

“他居然……还有关于过去的记忆?”苍无念暗暗吃惊。

“这么看来,事情应当会好办些。”青辞若有所思的说道。

“头儿,这个女人的肉身可是上好的夺舍对象啊。您是准备自己享用,还是要将她赏赐给我们?”其中一个极丑的妇人打扮的怨魂走到古忆凡身边,用如同破锣一般的嗓音阴测测说道,那神情几近贪婪。

闻言,古忆凡先前还十分纯真可爱的脸蛋突然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谁告诉你我要夺舍她的?我警告你们,这个女人是我的,谁也动不得!”

那个极丑的妇人见古忆凡似是动了怒,倒也没有太过紧张,只是低了低头,缓缓的退到了一边。

这时候,棺内的乔三娘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的情形,她先是一愣,随后冷冷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古忆凡就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反倒是用充满稚气的声音充满期待的问道。

“我……”乔三娘张了张嘴,眼神中划过一抹茫然。随后那抹茫然便被痛苦取代,只见她眉头紧蹙,双手下意识的抱住了头,呢喃道:“我是谁?我是谁?”

“怎么回事?乔姑娘竟然失忆了?”树丛里的安如月见到乔三娘这种反应,不由得震惊了。

“乔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失忆了呢?”画倾城心头担忧更甚,恨不得立刻飞身上前替她诊治。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古忆凡疑惑的盯着乔三娘。

乔三娘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分明是你自己闯进此处,竟然还问我们为什么?”先前那个面貌极丑的妇人怨魂语气不善的说道。

古忆凡回头怒视了那丑陋妇人一眼,随后又看向乔三娘,声音依旧稚嫩温和:“你一定见过我娘亲,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乔三娘还是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娘亲是谁,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古忆凡闻言,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了回忆的神色,“我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子,不过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她了。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不如你就留下来做我的娘亲好不好?”

“我的天,这个怨魂对云蕊姑娘竟有这么大的执念?”安如月低声感慨了一句。

“可是,怎么能让乔姐姐留在这种地方呢?万一那些怨魂对她不利怎么办?”画倾城很是担忧的说道。

“留在这里做你的娘亲?不……不行,我总觉得,我还有什么事没完成,我不能留在这里……”乔三娘先是一愣,随后果断的摇头拒绝。

可是她这番话一出口,古忆凡天真可爱的神情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狰狞:“你以为到了这个地方,还由得你自己做主吗?若非你身上有娘亲的气息,我早就将你夺舍了!”

“这可怎么办?乔姐姐惹怒了那个怨魂了。”画倾城着急的向旁边几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让我试试吧。”青辞的目光微微凝了凝,随后他周身淡淡的蓝光一闪,眨眼之间竟是变了一副模样。

“你不是吧,你竟然把自己变成了古问天的样子?”安如月大吃一惊。

青辞挑眉一笑:“这孩子的心中估计也就只剩下对他父母的一点眷恋了,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若是不行,你们随时准备撤退,这些怨魂交给我对付就行。”

安如月的眼中满是担忧的望着他,虽然现在他变成了古问天的模样,但是青辞的那张脸早已烙在了她的心里,她缓缓的伸出手,很自然的抚向他的脸颊:“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会放你独自面对这些可怕的怨魂呢。”

青辞却是摇了摇头,“放心,我有分寸。你们记住我说的话,照我说的做便是。”

一番你侬我侬的交代还没完,却见那极丑的妇人突然开口挑唆道:“这个女人如此大胆妄为,不将我们的头儿放在眼里,我们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夺舍!”

“夺舍!”

“夺舍!”

周围的怨魂在那丑妇的带动下神情木然的附和着,而古忆凡的脸色也是变幻不定,时而愤怒阴狠,时而眷恋不舍。

青辞的面色微微一沉,一个闪身离开了树丛,出现在了古忆凡的身边。

“什么人!”众怨魂大惊。

青辞却是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古忆凡,用古问天浑厚有力的声音和蔼的说道:“凡儿,为父找你找得好苦啊!”

古忆凡愣愣的盯着古问天,好半晌才讷讷的说道:“爹爹……你是爹爹?”

青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是为父。为父今日是来带你回去与你娘亲团聚的,你可愿随为父离开?”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凡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爹爹和娘亲。孩儿只想和爹娘在一起!”古忆凡不假思索的立刻便答应了。

“头儿,你确定这个家伙真是你的父亲?”那极丑的妇人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闻言,古忆凡微微顿了顿,他将目光在青辞的身上来回扫视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是我爹爹,我爹爹就是长得这副模样。”

“你这丑妇,休要挑拨我们父子关系。”青辞指着那丑陋的妇人怒声斥道,转而又对着古忆凡和蔼的笑了笑:“凡儿,随为父离开吧,顺便带上这个女人,她是你娘亲的朋友。”

古忆凡先是兴奋的点了点头,正想向青辞伸出手,可是这时候他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体早就不是原来那副软糯糯的模样,怨魂之间的相互吞噬,他早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爹爹,凡儿不能跟你走,不能。”古忆凡摇着头,眼神之中透露着些许绝望之色。

“为什么?”青辞心下一惊,故作镇静的问道。

“因为孩儿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古忆凡很是哀怨的说道。

“此话何意?”青辞疑惑。

“孩儿这半缕生魂其实早就该烟消云散了,只是孩儿不甘心……”古忆凡面色痛苦,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稚嫩的面容又忽现狰狞之色,“我不甘心就这么成为那些杂碎的肥料。还有那丑陋的凶兽,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哈哈哈哈……”

大家都没料到这个孩子会突然变得状若疯狂起来,这变脸之迅速,大概连青辞都始料未及吧。只是他们都没听明白,古忆凡所说的“杂碎”是什么,“肥料”是什么,“丑陋的凶兽”又是什么。

青辞心中暗道不好,这半缕生魂虽强大,但是如今已经同其他的魂魄相互吞噬融合成这副模样,想要保持孩童的本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现在看来,这个有着古忆凡的脸的怨魂似乎已经开始了自身意识的冲突,想要在日后将这孩子的半缕生魂完完整整的分离出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还有最要命的一点,若是这种不甘的执念再继续膨胀下去,恐怕古忆凡的意志很快就会被淹没在其中,到时候这个怨魂一声令下,他们免不了要与在场的众多怨魂一番恶斗。

“凡儿,你冷静点,相信为父,为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青辞急忙开口,想要稳定住这个怨魂的情绪。

“头儿,别信他,要我说,他一定是冒充的,说不定他跟这女人是一伙儿的。既然他们将肉身都送来了,我们还客气什么?”那丑妇又在一旁怂恿道。

“是啊……好久没有看见如此新鲜的肉身了,我们都飘荡了这么久,该找个宿主安定下来了……”被那丑妇一挑唆,早就蠢蠢欲动的怨魂们都不安的蠕动了起来,缓缓的朝着青辞和乔三娘这便移动着。

“糟了,怎么会这样?”树丛里,安如月显然是最着急的那一个。

“大家做好准备吧,若是那些怨魂真敢妄动,我们就动手。”苍无念沉声说道。

“阁主,现在带着大家赶紧撤回我们的船上,稍后我会带着乔三娘回去。相信我!”就在这时,几人耳朵里的传音蛊虫传来了青辞的声音。

“青辞,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么多怨魂,你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安如月焦急的说道。

“笨丫头,小爷的肉身如此金贵,怎么能让这些怨魂给玷污了?放心吧!我保证,直到与你成婚的那一天依然会是干干净净的。”青辞戏谑的说道。

这玩笑十分不合时宜,偏偏还甜得让人心痒,安如月的面色红白交替,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们若是不想我和乔三娘有事,就听我的,赶紧撤回去。”青辞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封锁怨魂

“好,我们信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们,一定要完好无缺的归来。”苍无念忽然发话了,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大概青辞并不想在他们的面前暴露出真正的实力,所以才一直要求他们先行离开。

“小王子……”安如月一脸忧色的看向苍无念。

苍无念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动身离开这块地方。

万俟绯衣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因为方才安如月情急之下喊了一句“小王子”,她的心中不禁又开始揣测起苍无念的真实身份来,莫非他还真是千机阁背后那个势力派来的,而且居然还是个王子。

就在几人后撤的同时,那些怨魂已经逼近了青辞和乔三娘,而古忆凡站在中间,一张稚嫩的脸时而痛苦、时而忧虑、时而狰狞,看到他如此挣扎,青辞当真是有些于心不忍。这半缕生魂还存在于世,根本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就此将他化为虚无,也算是一种解脱。

“乔三娘,你过来,我带你离开这里。”青辞对着棺木边的乔三娘低声说道。

乔三娘表情茫然的看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废话!小爷要不是为了你,至于被这些该死的怨魂左右夹击吗?快过来!”青辞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乔三娘讷讷的点了点头,几步走到了青辞身边,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能打得过他们吗?”

“当然。”青辞一边警惕的盯着越逼越近的怨魂们,一边伸手拽过乔三娘的胳膊,将她反背在背后。他需要寻个最佳时机,迅速的离开这里,同时还不能给这些怨魂反追他们的机会。

“他们想逃走,快,拦住他们!”

不知哪个该死的怨魂忽然喊了一句,结果那些原本还慢吞吞小心翼翼向前靠近的怨魂忽然都对着青辞二人飞身猛扑过来。

青辞面色一凛,足尖轻点飞身离开了地面,与此同时他还没忘了将一道法力注入乔三娘的体内,让她陷入短暂的昏迷之中。

看见目标飞向了半空,那些怨魂也不甘示弱,纷纷漂浮了起来,想要从四面八方将青辞二人前后包抄。

只见青辞的眼中精光一闪,下一刻,他的周身蓝光涌动,半空中忽然出现了另外十一个他的分身,连同本体,一共十二个青辞,确切的说是幻化为古问天模样的青辞。

另外十一个分身如同青辞的本体一般,周身皆是闪动着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呈螺旋状,一开始在每个青辞的身体外流转,伴随着青辞手中的掌印翻飞,那些螺旋状的光芒开始渐渐的脱离它们原本对应的身体,逐渐的扩散连接成一个整体,像一个巨大的方形光罩在空中缓缓的飘动着。

看见青辞的举动,那些怨魂似乎猜到了他的用意,一个个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它们想趁着青辞的术法还未完成之时将他拿下,夺舍他的肉身。可是半空中有十二个青辞,他们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而且那渐渐成型的蓝色光罩让它们本能的感觉到畏惧。

“落!”

十二个青辞齐齐大喝一声,那淡蓝色的方形光罩顿时发出耀目的强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从半空落下,竟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扎进了地面,将一众怨魂全都封锁在了其中。

一众怨魂惊慌得哇啦啦乱叫,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冲向光罩的内壁,想要试图冲破这层束缚。可是这蓝色的光罩表面还流转着许多奇异的金色符文,就仿佛一道道咒语加持一般,这些怨魂身上的哪个位置触碰到内壁,那个位置就瞬间化为青烟消散而去。

一时间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而那些怨魂在见识到这光罩的厉害之后皆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用充满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半空中的青辞。

不过青辞却没有闲情理会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仍站在地面自我挣扎的古忆凡。许是因为打心眼里可怜这个孩子,他在光罩落下的那一瞬特地放了他一马。

“凡儿,为父问你,你想不想见到你的母亲?”青辞凌空而立,俯视着古忆凡问道。

听见“母亲”二字,古忆凡又缓缓的抬起头,那张稚嫩的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爹爹,孩儿想念娘亲,可是娘亲看到孩儿这副模样,定会十分失望的。求爹爹给孩儿一个痛快吧。”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这稚嫩的小脸又变得狰狞了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能死,决不能就这么死了!”

青辞皱着眉,心中暗暗一叹,“凡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爹娘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你一定要坚持住,为父很快会带你娘亲来见你。”

古忆凡的小脸在听见这番话又恢复了些正常,眼中也有了丝丝期待:“真的吗?爹爹和娘亲真的不会嫌弃凡儿吗?”

青辞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不会,你且在这里等着为父,为父很快便能让你见到你娘亲。”

“好,凡儿相信爹爹,凡儿一定会坚持下去。”古忆凡扬起头,那种在不该坚强的年纪因为不得已的事情而必须要故作坚强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青辞的双眼。

不过青辞完全没有留意到的是,那安静的趴在他背上的,他自以为已经让其短暂失去意识的乔三娘根本还十分的清醒,并且将他方才所有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包括他施展的强大而奇异的法术。

倒也怪不得青辞不小心,因为他根本没料到现在的乔三娘早已不是他当初见到的那个乔三娘了。以她如今的法力,可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放倒的。

“快放我们出去,古忆凡,亏我们还奉你为首,若没有我们,你早就灰飞烟灭了。你这半缕残魂连我们都不如,凭什么我们在这阵法里面受罪,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光罩内的怨魂们嚎叫起来,统统将怨毒的眼神投向了古忆凡。

青辞朝着光罩内看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毕竟他的双手也曾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心中也有很大的执念,超度怨魂对他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如今逼不得已仓皇布下这个阵法,恐怕足够让他难受上好一阵子的。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古忆凡,青辞背着乔三娘,扭头往他们停靠的海滩飞身而去。

青辞的身形刚刚落在船头,六人便急急迎了上来,安如月和画倾城一边从他手里接过“昏迷”的乔三娘,一边关切的问道:

“青辞,你有没有受伤?”

“青辞,乔姐姐怎么了?”

青辞摆了摆手,“我没事,乔姑娘应当是受了惊吓,所以昏了过去,你们先带她回屋子里休息吧。”

见青辞的神色看上去的确与先前无异,安如月和画倾城才稍稍放下心来。两人搀着乔三娘,回到了船舱的屋子里。

“那些怨魂怎么样了?”苍无念问道。

“被我施以术法暂时困住了。”青辞淡淡道。

“那么多怨魂,青辞长老竟以一己之力全困住了?”万俟绯衣显然是错愕不已,她是和那些怨魂交过手的,对方有多难缠她可是一清二楚。

“侥幸罢了,学艺不精,没法将他们全给超度了。”青辞一脸无奈,玩笑似的说道。

“青辞兄过谦了,我们这一行七人,就属青辞兄最深藏不露。季某真是越来越好奇,青辞兄到底是什么来历。”季子安饶有兴致的盯着青辞,意味深长的笑道。

“可惜了,季兄若是个女子,我可能还会考虑考虑。你我都是堂堂七尺男儿身,无断袖之癖,又不能谈婚论嫁,知根知底的做什么?”青辞挑了挑眉,嘿嘿笑道。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季兄,看来今夜我们只能在这船上过夜了。如今那些怨魂被青辞困住,想必我们在这岛上行动应该能方便不少,明日我们便一同去找寻合适的木材修补这沙船的机关吧。”

季子安也没再纠结于青辞逃避话题这件事,而是欣然的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几人在海边升起了火堆,而画倾城和安如月则是担忧乔三娘的状况而守在船舱内的屋子里。

“倾城小姐姐,她还没醒过来吗?”青辞走了进来,望着依然昏迷的乔三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啊,我替乔姐姐把过脉,脉象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画倾城苦着脸说道。

“不应该啊,我也没下狠手啊。”青辞抚着下巴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是你对乔姐姐下的手?”安如月耳朵尖,恰好把青辞的嘀咕听了进去,不由得有些怒气。

青辞急忙赔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我跟那些怨魂打斗的场面太过血腥,会吓着她嘛!”

“那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你看看,人到现在还没醒呢!”安如月不满的说道。

“我哪知道她这么弱啊,我已经下手很小心了!”青辞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诶?乔姐姐好像醒了。”画倾城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求画

青辞和安如月闻言急忙将目光投向了床榻上的乔三娘,只见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后果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

“我……这是在哪?”乔三娘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片刻之后才轻声开口问道。

“乔姐姐,你总算是醒了!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在一艘船上,暂时是安全的。你先跟我说说,你的身子可有不适?”画倾城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乔三娘挣扎的从床上坐起,看了看他们三个,然后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太大的不适,就是有些乏力罢了。你们……是什么人?”

闻言,画倾城和安如月的眼中都划过一抹心疼,她们都猜不到乔三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她一介凡人,流落到这样一个诡异的荒岛上,若不是恰好遇到了他们,恐怕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乔姑娘,你对之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吗?你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安如月盯着她,忧心的问道。

乔三娘讷讷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啊!”

“哎!”画倾城一脸愁苦的叹了口气,失忆之人的表现她最清楚不过了,而且她已经使用法术探查过乔三娘的身体,她的脑中并没有任何的淤血和肿块,体内也没有任何法术封印和药物作用的迹象。也就是说,乔三娘极有可能是受到过什么强烈的精神刺激才导致她失忆的。

看她如今这副样子,除非哪一天机缘巧合之下她能突然恢复记忆,否则再怎么逼问她,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青辞的眼神在乔三娘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下,最终淡淡道:“乔姑娘刚醒,让她适应一下吧,厨房还有些吃的,我去端来。”

说罢,青辞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给乔三娘送了些吃的,青辞便再次来到海滩边上。

“怎么样?”苍无念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人已经醒了,不过什么都不记得,看样子我们接下来这一路只能带着她同行了。”青辞耸了耸肩答道。

“那也没有办法,毕竟相识一场,而且如月和画儿对她都有不浅的感情,我们也不可能见死不救。”苍无念语气平静的说道。

“但愿……她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乔三娘吧。”青辞看似自言自语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青辞兄此话何意?”季子安皱着眉,盯着青辞问道。

青辞的面色慢慢的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多心了。我只是觉得她有些不正常,但是我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正常。”

“你们先前不是说过,她只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吗?一个普通人,再不正常又能如何?”万俟绯衣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次我同意这毒蜘蛛的说法,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即便是图谋不轨,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姬无心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万俟绯衣白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苍无念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提醒一下如月和画儿,让她们注意点便是。”

是夜,一天之内遇到两次危机的七人很快就在这平静的夜晚之中入睡了,不过乔三娘却是个例外。

她住在画倾城和安如月专门替她收拾出来的屋子里,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自从她拥有了法力以来,她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心中时常会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暗暗吃惊。

那日她悄然离开了斩魔宗之后,却忽然发现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处让她容身的地方。她想偷偷的尾随洛凡,跟他们一路前往长越国,但是她又怕被洛凡发现,她无法向他解释自己身上突然发生的巨变。面对他,她知道自己说不了谎。

正当她苦恼之际,她的脑中灵光一闪,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让她去找画倾城一众人,只需要装作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便可。这样她的法力是如何而来的她也不需要多解释,而且只有跟着他们,才能知道画魂的天地异宝究竟是什么模样。

至于为何她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画魂的画具是些什么,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一直在挣扎:心中的那个声音告诉她,她要想办法让古问天康复如初,只有这样才有人能光明正大的将云蕊带走,没有了云蕊,她才能安安心心的陪伴在洛凡的身边,不用再整日为着一个活死人争风吃醋满怀心伤。

可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的内心才在苦苦挣扎,因为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古问天不是好人,他有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那个声音还说,她不可以这么自私,为了陪伴在洛凡的身边,却让洛凡失去了见到他挚爱的机会。

不过最终,还是执念占据了上风。云蕊没有了洛凡,她还有一个孩子,还有古问天,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选择了她要走的路,没有洛凡,她也可以过得很好。而她乔三娘此生若无洛凡,活着便没了意义。她自认,她才是这世上最爱洛凡的女子。

当她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她便只身寻找到了千机山庄,经过几日的观察,她发现了妙蓝。有这么一个对古问天忠心不二还抱有非分之想的丫头在,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个助益。

而当她与妙蓝达成共识离开了千机山庄,正愁如何前往员峤山的时候,夙幽又一次出现了。

她的体内有夙幽的法力,她的心魔是夙幽所掌控的,所以她心中的执念与她的本心僵持不下的时候,夙幽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我有办法让你尽快见到他们,但是此去有不小的风险,就看你自己如何应付了。”夙幽如是说。

夙幽的出现无疑是给乔三娘带来了希望的曙光,自从她选择吞下那颗所谓的“化神丹”开始,她注定要在自己心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无法回头。

“乔三娘,为了同洛大哥在一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只要你不害人,你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乔三娘躺在床榻上,如此对自己说道。

第二日一大早,青辞就急急忙忙的敲响了画倾城的房门。

画倾城刚梳洗完毕,打开门一看是青辞,不由得愣了愣,“青辞,你这一大早火急火燎的是为哪般?”

“倾城小姐姐,昨夜光顾着关心乔姑娘的事了,今儿一早我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小姐姐帮忙。”青辞态度认真的说道。

画倾城柳眉微微扬了扬,饶有兴致道:“原来我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青辞公子也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呀!”

青辞翻了翻白眼,撒娇似的拉起她的手朝着屋里的桌椅板凳走去,随后他一把将画倾城按在凳子上坐下,谄媚道:“我的倾城小姐姐不仅人长得美,心地也善良,最重要的是还绘得一手好丹青,当然能帮得上我的忙啦!”

许久没听见有人提及“丹青”二字了,画倾城的心猛的抽了抽。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都快忘记她此行的目的了,她只心心念念着船能再快点开,将她赶紧带到临碣岛,甚至到了临碣岛要干什么,她都快抛在了脑后。

如今再一次听见“丹青”二字,画倾城简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自从她三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提笔画过任何东西了,如今青辞突然提及此事,想必定是为了向她求画,可是时隔十几年未动过笔,她真的能画出来什么像样东西吗?

“青辞,你……是想要我帮你画画?”画倾城有些迟疑的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是呀,想必倾城小姐姐也许久未曾作画了吧?”

画倾城的眼睫微微垂了垂,轻声道:“还真是许久未曾执笔了。当年画族被灭,我被族长爷爷封印了记忆,跟着姑姑在荒山上一待就是十五年。若非后来发生了这些事,想必我这一辈也不会记起自己曾是画族既定的画魂。”

“倾城小姐姐,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你迟早要成为画魂,而且也必须成为画魂。前路虽然诸多险阻,但是我和阁主还有如月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青辞见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出言鼓励道。

画倾城扬起脸来笑了笑,“我知道,从我选择了要成为画魂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必须要面对这些问题。别说我了,倒是说说你吧,想要我画什么?”

青辞的眼神凝了凝:“我想……让倾城小姐姐画一幅云蕊的画像。”

“画云姑娘的画像?这是何意?”画倾城有些吃惊的问道。

青辞将昨夜他与那些怨魂缠斗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提及古忆凡的时候,他终究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孩子当真是可怜,就当是圆他一个心愿吧,让他见见他的娘亲。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能有机会将他这半缕生魂救出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作画

“属于那孩子的半缕生魂还能回归本体吗?”画倾城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怕是很难了吧,但是助他解脱也总比让他受这样的折磨强。若是等你成为了真正的画魂,届时再将他那半缕生魂画回来便是。”

“嗯。”画倾城轻轻点了点头,“眼下这孩子的半缕生魂还有些自主意识,圆他一个心愿也是好的。说起来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若有朝一日我真的成了画魂,为无念哥哥重塑觉魂,补全了他的三魂七魄,到那个时候的无念哥哥还是原本的无念哥哥吗?”

“这……”青辞愣住了,说起来这种问题他还当真是从未曾想过,自打他知晓了画倾城的身份,他就一心希望她和苍无念这一对千年前的眷侣能够再续前缘,这一生能够有个美满的结局。

苍无念失了觉魂完全是个意外,而画倾城恰好有可能画魂却是意外之外的惊喜。只能说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缘分未尽,冥冥之中所有的意外都是注定的。一直以来他们只想着排除万难让画倾城走到画魂那一步,可是已经失去的东西,再补回来就真的能够完整吗?

想了想,青辞说道:“倾城小姐姐可还记得那丝绢上说的,想要成为真正的画魂,需得看遍世间百态,历经爱恨情仇。我想,既然画族的先祖对于画魂有这样的要求,想必画魂是需要画魂者有对于世间万事万物足够的体悟。每个画师笔下勾勒出来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意境,由画魂者勾勒出来的魂魄,定然也与画魂者本身的思想感悟有牵连,所以,或多或少会有所影响吧。”

“我还记得蜃光内的那位紫衣仙子曾经说过,虽然我画的是别人的魂,但是那魂出自我之手,所以我理解的魂是什么样的,我画出来的魂就是什么样的。我现在也只能希望自己的悟性不要太差,省得到时候替无念哥哥画了魂,却把他本来性格给画没了。”画倾城自嘲的笑了笑。

“倾城小姐姐就放心吧,无论你把阁主画成什么样,他都会对你死心塌地的。”青辞满怀信心的说道。

“好了好了,扯远了呢。你不是要我画一幅云姑娘的画像吗?我这便试试,若是画得不好,你就得另请高明了。”画倾城笑道。

青辞不置可否的摇头晃脑道:“若是连倾城小姐姐都画不好这画像,我看我们这艘船上的人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那般,在这艘船上虽然平日里必备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但文房四宝也只是准备了最普通的笔墨纸砚,毕竟谁也没想过在海上漂泊时刻准备面对危险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坐下来绘一幅丹青。

画倾城将画纸平铺在桌面上,青辞殷勤的在一旁帮她磨墨。

“倾城小姐姐,动笔吧!”青辞满脸期待的说道。

画倾城拿起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望着桌上素白的画纸微微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轻轻阖上眼,脑中回忆着云蕊的样貌。

再睁眼时,她的一双美眸中一片清明,手中毛笔也随着她的心思在纸上飞舞了起来。

青辞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此时的画倾城眼神肃然且认真,清冷的面色让青辞感觉到了她骨子里还未完全觉醒的骄傲和自信。她的周身仿佛洋溢着淡淡的光晕,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缥缈起来。

恐怕连画倾城自己都没想到,时隔十几年第一次提笔,她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的将自己画族的仙根调用了起来,融合到自己绘画的意境中去。

——翎儿姐姐,这才是你应该有的状态。我很期待,你真正归来的那一天。

青辞的嘴角勾了勾,心下有些欣慰。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听见画倾城作画时毛笔在纸上游走的刷刷声,还有偶尔青辞抬手研墨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画倾城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总算是画完了。青辞,你觉得我画得像吗?”

青辞这才将注意力从画倾城的脸上转移到桌面的纸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还真是大吃了一惊——这何止是像?

“我的天哪,倾城小姐姐,你这画得已经不能用像不像来形容了啊,即便是找个丹青圣手,能将容貌画得贴近都已经很不错了,你这画的完全是传神哪!”青辞满心震惊的赞扬道。

画倾城的脸微微红了红,细细的看了看自己画的画像,不好意思的说道:“哪有这么夸张……我还怕自己画得不好呢。”

“很好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青辞十分高兴的将画从桌面上拿起来,在半空中轻轻抖了抖,准备待上面的墨迹干透之后便带着画像去昨天那个山洞寻找古忆凡。

“什么东西很好?”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安如月的声音。

两人一扭头,只见安如月正往屋里走来,并且向他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青辞一见安如月,就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同时将手中的那幅画献宝似的放在安如月的面前,一脸喜滋滋的问道:“如月,你看看这画画得如何?”

安如月瞄了一眼画像,不由得吃惊道:“诶?这画像画的不是云蕊姑娘吗?”

“是呀,倾城小姐姐刚画的,是不是很传神?”青辞的语气得意洋洋,好像这画是出自他手一样。

安如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没见过云姑娘的一颦一笑是什么模样,但是看倾城的画就能让人感觉到,她一定是个十分美好的女子。可惜了……她当年若是能坚定了跟洛凡前辈在一起的决心该有多好。”

“如今古问天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等我成为了真正的画魂之后,便助他们再续前缘吧。”画倾城轻声说道。

闻言,安如月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她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可是……那样的话,乔姑娘怎么办?”

“这……”画倾城愣住了,许是方才画云蕊的时候太过入神,她一时间居然将乔三娘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青辞扬了扬眉头,耸了耸肩大喇喇的说道:“乔姑娘毕竟是个凡人,寿命就那么短短数十年,终究是无法常伴洛凡前辈左右的。况且洛凡前辈本来对她也无意,总不能因为她爱着洛凡前辈,就必须要洛凡前辈接受她吧?”

两个女子都沉默了下来,这个道理其实她们都明白,只是从情感的亲疏上来说,她们与云蕊素不相识,但是与乔三娘都颇为亲近,总是免不了替她而感伤。

这一刻,画倾城又联想到了自己与苍无念,不由得心下怅然,幽幽一叹:“你说得没错,感情这种事,没有谁生来就欠谁的,若是每一个爱上洛凡前辈的女子都要求洛凡前辈一定要有回应的话,恐怕他也不值得女子对他心动了。”

三人在房间内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没有刻意的掩饰什么,所以比安如月后一步来到画倾城房门口的乔三娘将他们方才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她倒也没有听墙根的意思,可是偏偏就那么凑巧,她刚从转角处拐过来,就看见安如月走进了画倾城的房间,随后便听见他们议论起什么画来。

当“云蕊”二字不期然的传入她的耳朵里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沸腾起来了一般,那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尽管这个女子已经沉睡了千年,尽管这个女子已经嫁做人妇,尽管这个女子已经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但是,她始终都在洛凡的心里,从不曾被抹去。她一天不彻底的消亡,洛凡的心就一天也无法给别人腾出位置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恨意涌上乔三娘的心头,她不由得狠狠的握了握拳——曾经,她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女人,注定无法成为一代侠女的她本来以为邵扬镇那个小酒肆就会是她一生的归宿。可是这一切在当初那个一身酒气胡子拉渣的浪荡道人闯入了她的世界之后就全变了。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选择脱胎换骨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有漫长的生命去看他与别的女子如何双宿双飞。她要的是能够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尽未来的每一次月升日落云卷云舒。

“云蕊……你当年为什么没有死呢?你若是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洛大哥应该早就将你淡忘了吧。不过只是一夜的露水夫妻,你凭什么占据他的心这么多年呢……”有几缕鲜红的血水缓缓的从乔三娘的指间溢出,她握拳的力度之大,已经将指甲都深深的嵌进了手掌之中,然而她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平静的面色掩藏不住满目的戾气。

不过很快的,乔三娘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装作刚走到画倾城屋门口的模样,一脸笑意的对着屋内唤道:“倾城姑娘!”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送画

屋子里的三人一惊,发现来人竟然是他们方才正在讨论的乔三娘之后,都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注意之前那一番言论是否被乔三娘听了进去,虽说她现在是失忆了,可是背后议论人家总是不光彩的一件事。

“哦……乔姑娘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身子可还有不适?”安如月急忙换上笑脸问道。

“原来如月姑娘和青辞公子也在呀。看样子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乔三娘先是一惊,随后一脸歉然的说道。

“没事没事,我是来找倾城小姐姐拿东西的,现在东西也拿了,我这就先走了,你们聊!”青辞急忙将手中的画卷了起来,甩下一句话之后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乔姐姐,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青辞离去后,画倾城很自然的上前挽住了乔三娘的胳膊,关切的问道。

乔三娘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许是昨天受了些惊吓,夜里睡觉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有劳倾城姑娘费心了!”

“乔姑娘没事那就最好了,我们过两日便离开这座荒岛,乔姑娘就随我们一同上路吧,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安如月说道。

“这……你们此行应当是有要事要办吧,我这样跟着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呢?”乔三娘有些为难的说道。

画倾城浅浅笑道:“乔姐姐,昨夜与你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情,莫非都白说了?我们早已熟识,又何必说那些见外的话?虽说你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我相信一定有使你恢复记忆的方法,就算你一辈子都记不得过去的事情,我们依然会是好姐妹的。”

画倾城说这番话可谓是发自内心,可是听在乔三娘耳朵里就仿佛变了味道——口口声声说是好姐妹,可是对于洛凡的事情,她竟然选择支持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青辞离开了画倾城的房间之后便遇上了苍无念,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季子安和姬无心。

见他手里拿着一卷画轴急匆匆的往外走,苍无念不由得疑惑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哦,我让倾城小姐姐画的一幅画。”青辞说着,将手里的画轴打开,递到了苍无念的面前。

“这是画儿画的?”苍无念看着画中那惟妙惟肖的女子,心头暗暗吃惊。

“那当然,除了倾城小姐姐,还有谁能将一个人的神韵都画出来呀。”青辞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画上的女子……不是古问天的妻子吗?”姬无心惊疑道。

“没错,就是她。”青辞点了点头。

“你让画儿画云蕊,莫非是为了那孩子的半缕生魂?”苍无念问道。

青辞的眼神微微黯了黯,“毕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半缕生魂恐怕是已经没有超度的可能了,在他灰飞烟灭之前,圆他一个心愿,让他见见他的母亲吧。”

“青辞兄可是现在要去昨夜那空地处?”季子安忽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青辞答道。

“正好,我维修沙船需要的材料就在那附近,我们一同前去吧。”季子安说道。

几人随着青辞再一次来到那片空地周围的时候,惊奇的发现昨夜那些让他们都颇感棘手的怨魂竟然一个个目光呆滞的被困在一片淡蓝色的光罩之内,不由得啧啧称奇。

“青辞兄好手段,竟然仅凭一己之力就将这些怨魂制得服服帖帖。”季子安看着眼前那一片光罩,由衷的赞叹道。

苍无念目光却是微微凝了凝,沉声道:“这光罩表面流转的符文是……往生咒?”

青辞心头一跳,试探的询问道:“阁主,您知道往生咒?”

苍无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我……并不知道,只是看见它们的时候,脑子里就有这种认知。罢了,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青辞微微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并不是完整的往生咒。要不了多久,这个光阵和咒语就会失效,这些怨魂也会重新获得自由。”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淡淡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无论是谁干出这样的事来,终究是要承受业报的。”

“好啦,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趁着我的法力还没失效,赶紧把船修好,我们好前往员峤山。”青辞挥了挥手说道。

季子安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说道:“我需要的材料就是它。”

青辞和苍无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靠近山壁的地方有一株样貌奇特的大树,树高约十丈,在这座岛上看着倒也正常。但是它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它的树干奇粗,树皮不似一般的树皮那样皱巴巴的,而是十分的光洁油亮。

“我们需要将那颗树连根拔起么?”苍无念皱了皱眉头,有些头疼的问道。

好在季子安客气的摇了摇头:“不必那么大费周章,我只需要几节粗壮的枝干就行。另外这山壁上的藤蔓看着还挺有韧性,用它替代我原本使用的巫藤,在海上撑两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两个月?那我们回来的时候怎么办?”青辞瞪大了眼问道。

“等到了员峤山,见到了影半妆,想必他那里应当会有称手的材料。到时候我再对这艘船好好整改整改。”季子安答道。

“啧啧啧……”青辞感慨的摇了摇头,“这世上敢从影半妆手上蹭东西的,怕是只有你季子安了。”

“好了,动手吧。眼下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荒岛更重要。”苍无念沉声提醒道。

几人相视一眼,随后周身法力流转汇聚至掌心,然后将法力光芒化为光刃,齐齐对着那颗大树的枝干劈去。接连反复了几次,四节大小粗细差不多的枝干便被他们收集了起来。

“你们先带着树干回去,我去找找那个孩子。”青辞对着三人说道。

“嗯,你自己多小心,若是那孩子要对你不利,你就不用手下留情了。”苍无念拍了拍他的肩头叮嘱道。

待到苍无念三人离开后,青辞的面色才微微变了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痛苦起来。虽说他现在实力的确很强大,但是最近干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从他干预了安如月施展燃魂咒而受到燃魂咒的反噬那天开始,他体内的伤势就一直未曾有机会完全愈合。

而昨夜他先是操纵了海浪和天气的变化,让他们在最后关头来到这座荒岛上,后来又强行布下困阵,还辅以往生咒困住了这些怨魂。这两件事之间的间隔几乎没有给他多少喘息的时间,但这两件事却又巨大的消耗了他体内的法力。

若是他的身体好好的并没有受过伤,或许还算不上什么问题,顶多就是虚弱上一阵子。但是先前他已被燃魂咒的反噬之力所伤,现在又不得已多次施展法力,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若是到了员峤山,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还能否护得大家的周全。

狠狠的吸了口气,微微调息了一下方才因施法而导致的体内气息的动荡,青辞快步的朝着藤蔓遮掩下的山洞之内走去。

“凡儿,你在这里吗?”青辞摇身一变,再次变为古问天的模样,对着山洞里面朗声喊道。

“爹爹,是爹爹!”古忆凡惊喜的声音从洞中传了出来。

青辞微微松了口气,抬步走入洞中,只见古忆凡也正兴奋的朝着他移动过来。

“凡儿,你看看这是什么。”青辞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将手中的画轴缓缓打开。

古忆凡的小脸充满着好奇,目光顺着青辞的手中看去,在画轴完全打开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娘亲……娘亲……”良久之后,古忆凡才讷讷的开口唤道。

“凡儿,为父还有要事要办,你自己留在这里切记要小心。你娘亲的画像我给你留在这里,你若是想她了,便看看她。等为父办完事,就来接你走。”青辞轻声开口说道。

闻言,古忆凡的神色忽然出现了几分落寞,不过他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凡儿知道,凡儿会在这里等爹爹回来。”

青辞勾了勾嘴角,一扬手将手中的画轴钉在了这山洞中的石壁上,随后他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古忆凡道:“孩子,为父先走了,记住为父的话,保持你的本心,也保护好你自己。”

古忆凡没有再看他,而是抬着头痴痴的盯着石壁上的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青辞走到山洞口,最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刻他的眼神满怀眷恋的盯着云蕊的画,那当真是只有孩童才会表露出来的神情。

青辞的心头微微一酸,一个闪身离开了山洞。

回到海滩边,只见他们的那艘沙船已经被季子安等人合力支了起来,沙船的船身斜靠在他们临时用木桩搭建的台子上,这样的角度正好能一目了然的看清楚船底的情况。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问题

“这船底……要是再经受海水的冲刷,恐怕是要彻底被冲烂了吧……”青辞绕到船边上,咂巴着嘴说道。

“是呀,只能说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在是来得太及时了。”季子安盯着青辞,意味深长的说道。

“季兄,你看着我干什么?你看着我这船也不可能瞬间就完好如初吧?”青辞眨巴着眼,故作不解的问道。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青辞的肩上,青辞扭头一看,来人正是苍无念,只听他淡淡道:“回来了就赶紧干活去。没见大家都在忙吗?”

青辞这才发现,几个女子正围着一张图纸七手八脚的比划着。

“说吧,需要我干些什么?”青辞双手抱胸,睨着季子安问道。

“你先过去看看她们手中的构造图,然后你就知道你该做些什么了。”季子安淡淡笑道。

青辞撇了撇嘴,走到几个女子身边,探着头往那张图纸上张望着。这不看就罢了,一看之下青辞瞬间觉得自己被季子安给带坑里了。

图纸上面画的全是船底机关的各种复杂零散的部件,每个部件的大小也都标注得很清楚。然而他们眼下除了一堆被截成一段一段的木头柱子,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不用说了,做机关零件这种事肯定是大家分工干,而他青辞一个堂堂男子汉,怕是得揽下木工刨木头的活儿。

“青辞,平日里就属你小心思最多,眼下你可有什么办法处理这些木头?”安如月用胳膊肘顶了顶青辞的胸口,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

青辞的眼角抽了抽,一把将安如月拉到一边,十分不满的低吼道:“我说你这丫头,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家的婆娘啊?感情小爷在你眼里,就是个干苦力的啊?”

安如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什么谁家婆娘,小女子可还是个尚未出个的黄花姑娘呢!你说话可注意着点。”

“哟哟哟!”青辞乐呵了,轻佻的伸手勾了勾安如月的下巴,邪笑道:“我的如月姐姐这是不是在暗示我,咱们是时候该进一步发展发展了?”

安如月先是一愣,随后啐了一口,嗔道:“无赖!”

青辞的笑意更甚,嘴上不依不饶的接着说道:“别害羞嘛,我答应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发展到那一步以后就真的是我的人了!”

“我说,两位长老,你们打情骂俏能不能挑个人少的时候啊?你们这样子……我们很尴尬诶!”万俟绯衣简直快被他们两个逼疯了,这阵子两人几乎随时随地都摆出一副你侬我侬夫唱妇随的模样,真是教万俟绯衣又羡慕又嫉妒。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制作零件这种精细活儿就交给你们,刨木头这种粗活就交给我吧,谁叫小爷的女人心疼自家姐妹呢!”青辞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转身的时候不忘对着安如月抛了个媚眼。

安如月脸红红的,虽没给他个好眼色,心下却是美滋滋的。

一天的时间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忙活中度过,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半的木桩子被打磨好了,而那些被打磨好的木桩子当中,也已经有将近一半被雕琢好,刷上了季子安特制的防腐防水的树汁。

“照这个进度,后日我们定能重新起航。”季子安看了看大家已经完成的工序,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这两日我们是不是得露宿滩头了?”万俟绯衣问道。

季子然叹了口气,“大家就委屈两日吧,夜里风大,我负责给大家生火。”

“得啦,你也别一个人逞英雄了,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轮流值夜吧。你要是累坏了,我们这船扬帆上路的时间又得推迟了。”青辞没好气的说道。

一眼瞥见苍无念赞同的点了点头,季子安也就没有再推辞。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三日一大早,季子安就将这两日大家共同制作好的机关零件一一组装拼凑起来。

青辞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心头暗忖:看不出这小白脸还真有两把刷子。改造船只还真是个既粗又细的活,这细自然是体现在每一个零件的巧妙结构上;至于这粗,指的便是将一艘中规中矩的船大刀阔斧进行改造的魄力以及改造过程中需要消耗的大量气力。

晌午时分,这夏日里一天当中太阳最毒的时候,季子安终于宣布他们的船已经修补好了,可以立刻起帆航行。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而来的甘霖一般,让众人顿时觉得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站在船头,迎着海风,再一次踏上征程的画倾城忽然有些感慨。

“紧张什么?”安如月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虽然员峤山的冰蚕丝并不是画魂所需的宝物,可是我总觉得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另外……有件事情我也有些在意。”画倾城的情绪有些低落起来。

安如月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懂这平日里看起来单纯活泼的姑娘在这个应该觉得高兴的日子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心情。

“倾城,你到底怎么了?”安如月问道。

画倾城顿了顿,似是在心中整理措辞,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如月姐姐,你觉得季公子和姬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安如月挑了挑眉,不假思索道:“他们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仆人,再有问题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咱们这些外人哪能插得上手?况且姬无心也只是个傀儡,或许季子安一直只是把她当做一件工具看待也不一定。”

“你们真的只当姬姑娘是个傀儡吗?”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安如月的面色微微一滞,“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说实话,我的确没拿她当傀儡看过。如果不是知道她没有心,而且体内骨血是巫藤所造,我觉得她的行为举止还有她的思想,完完全全就和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傀儡。”

“如此说来,连如月姐姐也觉得姬姑娘的身份有问题了?”画倾城问道。

“这么想来的话,的确是有些问题。难不成她本来是个正常的人,是被季公子炼制成傀儡的?”安如月这么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月姐姐,你可别吓我。况且……季公子应该不会是那么残忍的人吧。”画倾城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安如月摇着头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如等你得到了冰蚕丝,替姬无心画一颗心出来,不就能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了么?或许你替她画的那颗心会告诉你,她跟季子安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画倾城撇了撇嘴,“若我真的能达到那个境界,给她画颗心倒也未尝不可。至于她和季公子之间……还是等她自己说吧,窥视人家的心可不好。”

……

洛河东岸,千机山庄,庄主府后山的闭关密室之中。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妙蓝的嘴里喷吐而出。

此时的妙蓝一头虚汗,苍白的面色和充满阴鹜的眼神在嘴角那抹殷红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自从那一日乔三娘找上门来,这两个多月她一直在暗中调查古问天受伤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这些事情看上去几乎无迹可寻,但是世界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她将古问天的庄主印玺拿出来之后,那些平日里查不出来的东西也渐渐有了些眉目。

根据万桑国卧龙城传来的消息,四月十七那晚,当时还是千机阁少主身份的苍无念曾背着一个女子急匆匆的闯进了卧龙城内一家名为“相聚欢”的客栈。

据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所描述,那日的苍无念看上去似乎气色不大好,而他背着的那名女子看样子早已陷入了昏迷之中。而第二日二人离开的时候,男子看上去颇为虚弱,女子看起来却一切如常。

四月十七正是古问天受伤并且失踪的那一天;四月十八苍无念下达了流萤令,公然抓捕自己的左右护法黑奎和黑耀;四月十九苍无念和古问天一起出现在了千机山庄,古问天当众宣布退位,将千机阁全权交给苍无念;四月二十黑奎、黑耀被抓回,但是除了黑耀受了点伤,两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之后还分别继任了天魁域和天退域的域主之位……

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之后,妙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苍无念——是他将古问天打成了重伤,逼得古问天退位,甚至,他还残忍的击碎了古问天的识魂,让他从此只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屈辱的活着。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妙蓝还发现苍无念与斩魔宗走得很近,而那个名为倾城的女子,恐怕和斩魔宗的宗主关系也非同一般。但是斩魔宗的核心信息确实太过隐秘,所以最终妙蓝做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决定,她要搜古问天的魂,从他的记忆之中窥探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身受重伤,究竟是什么人出手如此狠辣,竟将他的识魂给击碎了。

第二百四十章 算计

妙蓝知道古问天是有家室的,也知道古问天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唤醒他妻儿的方法,可是当她在他的脑海中看见他唤醒的妻儿的方法居然是要生生抽离苍无念的魂魄之时,她也是十分的惊讶。她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么些年在他们眼中备受重视的少主对于古问天来说竟只是一个时机成熟便会毫不犹豫夺去性命的待宰羔羊。

不过紧接着,妙蓝又看见古问天对冰晶玉棺内的女子的痴迷模样,那种眼神,显然是将对方爱到了骨髓里才会表露出来的神情,这一幕让妙蓝的心疼痛如刀绞。再看看棺内的女子,真的好美,美得让她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洛凡等人出现了,让妙蓝没想到的是,原来当年的古问天竟然还干过夺人所爱的事情。但是她更是对云蕊的作为感到不齿,古问天如此死心塌地的对她,她与古问天也成了亲有了孩子,可即便是这样她心头还是爱着洛凡,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成为古问天的妻子?

从古问天的脑海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妙蓝已经大致推测出了洛凡的身份,此人仙法高强,与古问天曾是师兄弟,而且与画倾城关系颇为密切。从画倾城能自由出入斩魔宗这一点反过来推测,那洛凡定是斩魔宗宗主无疑。

不过出乎妙蓝意料的是,当晚重伤古问天的人虽然是苍无念,但是将古问天的识魂击碎的人却竟然是当时已经不省人事的画倾城。

这一幕妙蓝是怎么也没看明白,她不知道画倾城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苍无念的面前替他抵挡住洛凡和他的徒弟二人的致命一击的。她也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绝美女子竟然有这么深不可测的法力。

画面在古问天受了画倾城那一击之后戛然而止,而妙蓝因为使用这种旁门禁术而受到反噬,加之先前窥视古问天记忆的时候心神过于激荡,顿时便气血逆行。

狠狠的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妙蓝略有些虚弱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古问天的身体摆放在床上,缓缓的走出了密室。

——画倾城,原来竟是你将庄主害成这副模样。亏得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可以交心的女子,果然人不可貌相。既然你们这么急急忙忙的踏上了寻找天地异宝的征程,那我不给你们加把劲,也真是有愧于我们相识一场……

妙蓝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一个闪身来到了庄主府前院的假山之前。素手一扬,将庄主印玺抛至半空中,于是假山上一个颇为隐秘的石洞瞬间发出了刺眼的亮光。

那个石洞所代表的不是三十六域中的任何一域,也不是四大长老当中的任何一个。那是只听命于古问天的一个特殊的群体,被古问天称之为“千机影”。而想要命令他们办事,庄主印玺和庄主府的假山缺一不可。

很快,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影出现在了那个石洞投射在半空的光幕之中,此人正是千机影的影卫长。他对着妙蓝恭敬的行了个礼,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发动流萤令,找寻斩魔宗洛凡师徒五人的下落,不要打草惊蛇,发现对方的位置之后迅速通报于我。”妙蓝淡淡道。

“属下遵命!”影卫长恭谨的抱拳,应声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月,妙蓝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原来洛凡一行人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在往东南方前行,由于他们一行五人仙法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前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你是说,他们一直都在往东南方向前行,从未改变过方向吗?”听完千机影影卫长的汇报,妙蓝沉声问道。

“是的,看起来他们似乎很赶时间,一路都是倚仗传送阵前行,时常露宿荒郊。”影卫长确定的说道。

“他们这一路上可曾遇到过什么危机?”妙蓝又问。

“据属下所查,他们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大的危机。不过……”影卫长有些迟疑,不知后面的话当讲不当讲。因为千机影的职责是主子问什么他们便答什么,而不应该给出任何属于自己的意见。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妙蓝缓了缓面色,示意对方不必有所顾虑。

影卫长抱了抱拳,“若是他们的目的地就在东南方,并且不准备改变行程的话,不出两个月,他们恐怕就会遇上大麻烦。”

妙蓝心头一动,扬了扬眉头:“什么麻烦?”

“八热火山。”影卫长说道。

八热火山是一座终年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山,由于这座火山的缘故,导致周围方圆千里都无人居住,寻常人根本受不了火山附近酷热难当的气候。

而洛凡一行人当中,除了洛凡本人之外,君奕晟也只是勉强够看,就连仙根仅次于君奕晟的君奕轩都已经是在拖后腿了,更别说惠姑和苏白。他们想要平安越过这座火山,若是没有独特的法宝或者丹药,恐怕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可曾听闻东南方有什么宝藏或者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沉吟了片刻后,妙蓝又问道。

“属下大胆揣测,他们应当是奔着长越国去的。因为长越国境内有座石帆山,相传神禹肉身的墓穴便坐落在那里。”影卫长答道。

“好,我知道了。”妙蓝点了点头,抬手将光幕散去。

盯着面前的假山兀自出神了许久,妙蓝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这八热火山,便让我带你们过去吧。”

……

又在海上漂泊了近两个月,不知不觉竟已入了秋。若不是夜里刮来的海风带着丝丝凉意,这放眼望去永远是海天相接的一片湛蓝实在是让人感受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变化。

“我们离开那座荒岛应该有两个月了吧?算起来我们在海上航行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竟然只看见了那么一座小岛,还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运气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一大早,安如月就搬着椅子翘着脚坐在了船头,一边晒太阳,一边意味深长的感叹。

“小爷我可是出了名的吉人天相,只要跟我在一起,包你惊喜不断。”一旁的青辞很是洋洋自得的说道。

安如月暗暗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画倾城则是掩着嘴笑了笑,说道:“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抵达临碣岛呢?”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许久没回来过了,也不知岛上现状如何了。”万俟绯衣淡淡道。

“哟,看万俟域主这神情,怎么?近乡情怯了?”青辞一脸戏谑道。

“或许吧。”万俟绯衣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青辞见状摸了摸鼻子,很识趣的不吭声了。近日里万俟绯衣明显的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看样子影半妆给她带来的压迫感是不容小觑的。

“喂,你有没有觉得这毒蜘蛛最近怪怪的?”安如月探过头,小声的在青辞的耳边说道。

青辞挑了挑眉,“何止怪怪的,你看她脸上那神情,就跟马上要上断头台似的。”

“先前她提起她师父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没想到这毒蜘蛛也有天敌啊。”安如月轻笑道。

“你也不想想,她可是影半妆最得意的弟子,没有个恐怖的师父,怎么可能教出她这种心思狠绝的徒弟呢?”青辞撇了撇嘴。

安如月微微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道:“其实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她的手段,反倒是她对小王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就觉得她看上去跟寻常女子也没什么区别。”

青辞嘿嘿笑了笑:“问:世间情为何物,曰:一物降一物。她也就是在阁主面前才老实,你是没见着她一开始的时候那个嚣张劲儿,一言不合就把左春深和周武成给毁尸灭迹了,我们还是得对她骨子里的那份狠辣保持一点敬畏之心。”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神秘兮兮的?”画倾城突然将头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在想,那个影半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连他最得意的弟子对他都如此畏惧。”安如月答道。

画倾城眨了眨眼,说道:“越是厉害的人物性情往往越是古怪和孤僻,既然他那么重视万俟域主,想必心中还是为她好的,只不过一个不会表达,一个无法理解吧。”

“啧啧啧。”青辞一脸感慨的咂舌,“倾城小姐姐,你当真是这个世上最通情达理的女子了,那等老毒物的心思也能被你用这么温情的方式去理解,小弟拜服!”

看见青辞那一脸没正经的模样,画倾城忍不住撇了撇嘴,“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都想得十恶不赦呢?哪怕他身上只有一个闪光点,你看见了也会让自己舒服不少啊。况且之前万俟域主不是还提醒我们,那个毒王前辈脾气不好,若是我们不试着理解理解他,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第二百四十一章 拦路虎1

这番话一说完,青辞顿时对画倾城竖起了大拇指,“倾城小姐姐不单通情达理,思想境界也不是吾等凡人能够轻易攀登的。哎,阁主是积了几辈子的德啊,能得倾城小姐姐的青眼。”

“你这家伙,就会贫嘴!”安如月没好气的戳了戳他的额头。

“大家准备准备,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出现了。”三人聊得正欢,耳边忽而传来了季子安略显激动的声音。

青辞闻言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两步奔至船头,对着远处眺望。

画倾城和安如月也紧跟着快步走到了船头,放眼望去,视线的尽头果然有陆地的影子。

“真的诶,我们终于到了!”安如月抓着画倾城的手,兴奋的说道。

“是啊,终于到了。”万俟绯衣望着远处,神色颇有些复杂。顿了顿,她看了一眼众人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上岛之后还是将容貌稍作遮掩吧。我许久未归,也不知如今这岛上情况如何了。”

青辞闻言挑了挑眉,轻轻打了个响指,便摇身一变从原本的书生打扮变成了一个头戴斗笠的船夫。

苍无念则是伸手一招,一张古铜色的面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将面具往脸上一扣,他又恢复了以往在千机山庄内的形象。

季子安则是笑了笑,一个转身他已经浑身都笼罩在一件连帽的黑色斗篷之中,只露出一双狭长的而闪亮的丹凤眼。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她们没想到乔装打扮这种事情这几个男子竟然如此在行,简直就是雷厉风行。

安如月摇了摇头,对着几名女子道:“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戴面纱吧。”

在众人的期待中,船终于渐渐的靠了岸。将船停泊在码头,几人怀着各异的心情踏上了他们寻宝之路的第一站。

“这临碣岛俨然就是另外一番天地啊!”望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岛民,画倾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万俟域主,不知员峤山离此处有多远?”苍无念低声问道。

“车马出行,大约得一个月的时间。”万俟绯衣答道。

“那也不算十分遥远吧,为什么不使用法力遁走?”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轻易暴露法力为妙。此番带你们几个前来临碣岛已是大忌,还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知悉此事之后会作何反应呢。”万俟绯衣苦叹一声。

“既然万俟域主对自己的师父如此忌惮,又何苦为了一幅画冒险将我们带来呢?”青辞在一旁凉凉的问道。

万俟绯衣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淡淡道:“这个你们到时候自然便会知道。眼下你们还是听我的安排更好一些。”

在万俟绯衣的带领下,几人很快找来了马车,开始了通往员峤山的行程。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于画倾城来说,比之前在海上航行的近半年时间感觉要难受得多,也颠簸得多。八个人分乘两辆马车,虽然马车够大,布置也算得舒适,但是毕竟没有独立的房间独立的床,行至崎岖小道上摇摇晃晃,当真比在海上的日子难熬多了。

而且也不知万俟绯衣是一直在抄近路还是刻意在躲避居民多的地方,他们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露宿荒郊是常有的事,偶尔投宿一家客店,也都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条件当真简陋粗糙得很。

索性这两车人也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否则为着这吃喝拉撒睡的事情,恐怕又得有一番不小的争斗。

这一日傍晚时分,马车破天荒的行至了一个热闹的城镇。

“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投宿吧,明天我们就能到达员峤山了。”万俟绯衣一边停靠马车,一边对着其余几人说道。

车子停稳后,几人都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周围的景况,心头一阵感慨,若是换成寻常人,这样日夜兼程的在马车上颠簸一个月,恐怕早就散架了。

“万俟域主,您老人家终于舍得大发慈悲,让我们正儿八经的住个客栈了?”青辞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掠过乔三娘,戏谑的对着万俟绯衣说道。

谁知万俟绯衣的眼神却是微微凝了凝,“若非此处是必经之地,我依然会选择露宿荒郊。”

青辞闻言双臂环抱的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问道:“万俟域主,你该不会是因为得罪过什么人才从这里逃到洛河东岸避难的吧?”

万俟绯衣眉头紧蹙,沉声道:“得罪?那也要看对方配不配了。只是我这一路过来,总感觉岛上的情况有些怪异,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妙。”

说罢,万俟绯衣也不再理会青辞,率先迈步朝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名为“夜来居”的客栈走去。

行至柜台处,万俟绯衣从腰间掏出了一枚墨绿色的像齿轮状的小暗器摆在了桌面上,低声对着掌柜的说道:“四间上房。”

掌柜的一见桌上的物什,先是微微一惊,随后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起此时脸覆面纱的万俟绯衣,好半晌之后才满眼惊喜的说道:“小谷主?是你吗?”

万俟绯衣伸手揭下面纱,点了点头道:“是我,好久不见了山鬼伯伯。”

这被万俟绯衣称之为“山鬼伯伯”的掌柜眼中的喜色忽而转为忧中带愁的泪花,只见他握着万俟绯衣的手,哽咽道:“小谷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是……你这回来的也不知是不是时候啊!”

闻言,万俟绯衣的眉头立刻紧锁了起来,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哎!”掌柜的叹了口气,“小谷主有所不知啊,毒王他老人家这些年来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时常对外宣布闭关,这闭关的日子少则小半月,多则大半年。而如今……他已经有整整两年未曾露过面了。”

“什么?”万俟绯衣显然是吃了一惊,“你说师父两年都未曾出关?我不在的这些年,临碣岛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起这个,山鬼掌柜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带着些许惧意的愤怒,“还能是什么事,无非不就是地行宫那一众杂碎,仗着他们优于岛上其他族群的实力,便老和咱们万毒谷作对,一心想推翻毒王,好统治整个临碣岛。”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如此野心勃勃!”万俟绯衣面露愠色的说道。

“这两年毒王一直未曾露面,而地行宫那些家伙就越来越嚣张,岛上的人族是最常受到他们骚扰的对象,其次便是一些实力低下的妖族兽族。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临碣岛真是要被他们带进地狱了!”山鬼掌柜痛心疾首的说道。

苍无念等人在一旁听着也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从这短短的几句对话当中,他们就接收到了与人界传言不尽相同的关于影半妆的另外一面。

在洛河东岸,几乎没有人知道万毒谷究竟所在何处,只是传言毒王影半妆为天下使毒之最,不用凭借法力也能将人毒杀于无形之中。都说他行踪诡异,性情乖张暴戾,男女莫辨神鬼莫测。

现在到了这临碣岛,那先前被众人以讹传讹得神魔化了的影半妆的形象在大家的意识中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终究,再厉害的人物也会有劲敌。世界万物本就是相生相克,相互制约相互平衡。

“看来,这万毒谷制霸一方,终究免不了盛极必衰啊。”青辞小声嘀咕道。

“虽不知那影半妆是如何治理临碣岛的,但是道理总是相通的,王权的更迭受苦的总是无辜百姓啊。”画倾城忍不住感慨道。

“也不知那影半妆是不是遭到那个什么地行宫的毒手了,竟然两年都未曾露面。”安如月小声说道。

就在几人小声议论的时候,客栈的门口却传来一阵骚动——

“地行宫少宫主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一个粗犷凶悍的声音从客栈的门口传了进来。

苍无念等人下意识的一回头,只见四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对着周围的人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

这四名汉子皆是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面目狰狞,鼻孔和耳朵都挂着圆形金属环,上身穿着兽皮马甲,下身穿着松垮的麻裤,赤足,脚趾上长着尖尖的利爪。

“哈哈哈哈……难怪近日里我府上的合欢花竞相开放,原来是在预示着万毒谷小谷主的归来。万俟美人儿,好久不见啊!”同样粗犷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从四个壮汉身后传来。

随后那四个壮汉分别站在两边,一个身材比这四个壮汉还要魁梧的年轻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男子的面貌同样狰狞,与那四名壮汉不同的是,他铜铃般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桀骜的霸气。这男子也穿着兽衣麻裤,但是样式与那四名壮汉不同,并且最醒目的是,他的腰间别着一串不知是哪个族群的族人的头骨,看起来颇为骇人,这大概是他地行宫少宫主身份的象征。

不过外貌和装扮的怪异已经不是苍无念一众人关心的重点了,他们在意的是,对方竟然一走进客栈就直奔万俟绯衣而来,并且还口出轻佻之言。看样子,两人应当是早有渊源,不,或许是早有孽缘。

第二百四十二章 拦路虎2

果然不出所料的,万俟绯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了十分危险的气息,这也是一众人从认识她到现在,才第一次真真正正体会到那种属于这个“烈艳毒蛛”特有的危险。

“撒捷蛮,请你放尊重点,我这些年虽然不在临碣岛,但无论如何我依然是万毒谷的少当家。”万俟绯衣厉声说道。

那个被万俟绯衣唤作“撒捷蛮”的领头壮汉闻言咧嘴嘿嘿一笑,语气颇有些不屑道:“美人儿,你也知道你离开了很多年了。所以让我来告诉你,如今这临碣岛已经不是你们万毒谷的一言堂了,大当家的都已经龟缩了两年不敢出来,如今你这少当家的回来又能扳回多少局面?叫我说,你当年就该乖乖的跟了我,我们两方势力强强联合,才能更好的治理这一方被封印的化外仙岛啊!”

“呸!”万俟绯衣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那表情之嫌弃,就如同看待一坨爬满苍蝇的臭狗屎,“撒捷蛮,你怎么不回去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的德行?我就是剃度出家,也不会跟了你这种不入流的夜叉。你仗着师父他老人家闭关就在岛上作威作福,还当真是没拿我们万毒谷放在眼里!”

“万俟美人儿,你这张小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无妨,等我把你弄到我的床上好好**,看你这骨头能硬到几时。”撒捷蛮一脸淫—邪的笑道。

万俟绯衣的面色被他这番露骨的挑衅激得一阵红一阵白,只见她咬牙切齿的吐出了“找死”两个字,身形一闪便准备朝着撒捷蛮攻去。

那四名壮汉见自家的主子要受到攻击,急忙上前阻挡之时却被撒捷蛮挥手喝退。随即他脚下一动,便躲开了万俟绯衣的攻击,那是一种与他的体型完全不符的迅捷灵敏之感。

“美人,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打是亲骂是爱,我是不是应当将你现在的举动理解为你已经对我用情至深的表现呢?”撒捷蛮一边灵巧的躲避万俟绯衣一连串的攻击,一边还不忘出言调戏她。

万俟绯衣一张脸几近铁青,已经懒得与这种无赖做口舌之争,转身之际两枚“葬生”已经从她的袖中飞射而出。

撒捷蛮显然也是知道这毒植的厉害,硕大的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两枚剧毒的暗器。

可是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随后“啪”的一声脆响,他便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随着万俟绯衣的身形在地上站稳,众人便见到她的双手手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银色的手套,细细看去那手套像是某种十分坚韧的金属打造的,每个骨节之处还有尖锐的倒刺,倒刺上泛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喂了剧毒。

而此时撒捷蛮一手捂着脸颊,方才那“啪”的一声显然是被万俟绯衣戴着这特制的手套给扇了一个巴掌,手套上的倒刺划开了他脸上的皮肉,有黑黄色的液体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撒捷蛮看了看手中的那泛黑的血水,一张黑脸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怒声喝道:“臭娘儿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话音落下,撒捷蛮身后四名壮汉便齐齐对万俟绯衣出手。这小小的客栈本就因为这五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显得拥挤不堪,如今打斗起来,桌椅板凳更是被毫不留情的摔成了粉碎。

店小二和掌柜的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眼中有惧意也有愤怒,想必这些年他们对地行宫是积怨已久,不过一直敢怒不敢言。而客店内的其他人在看到这五个壮汉闯进来的时候就纷纷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个别胆大的将门开了缝,悄悄的探出头来看热闹。

万俟绯衣虽不是身材娇小的女子,但是跟这围攻她的四名魁梧大汉相比,着实给人带来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就好像是几只大老虎在围攻一只小绵羊那般,让人颇有些不忍直视。

“我们不出手帮忙吗?万俟域主好像快支持不住了。”画倾城焦急的问道,为了不让那几个壮汉听见,她特意利用了季子安的传音蛊虫。

“她应该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很惜命的,不应该会在这种情况下逞能。”苍无念答道。

“喂,毒蜘蛛,到底要不要我们出手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知道你能听见。”青辞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几个皮糙肉厚的蠢家伙,他若是出手很快就能摆平了。

“不必,这是我万毒谷与他们地行宫的事情,你们若是插手,只怕他们借题发挥,到时候能不能安全的离开这片海域都是未知。”万俟绯衣的声音略显吃力的传来。

听万俟绯衣如此说,几人反倒无法再这么淡定的作壁上观了,看来这些日子的相处,这毒蜘蛛对大家伙儿多少生出了点情谊。且不论是不是她还有什么底牌没亮出来,就单单她现在处在下风却还能本着为大家着想的心思,也足以让众人有所感触。

就在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万俟绯衣和那四名壮汉的缠斗之时,乔三娘却是暗中后退了几步。她与万俟绯衣并不算十分熟络,但是她也知道,此行寻找冰蚕丝需要有她带路,所以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有事。

从此时大家都按兵不动的情况看来,乔三娘猜测,或许他们并不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亦或者即便能打得过他们,他们背后的地行宫也有可能是个很大的麻烦。所以为了迅速解决眼前的困境,乔三娘打算在暗地里出手,这几个夜叉她倒还是没有放在眼里的。

一团黑气自她的掌中快速凝聚起来,随后她心念一动,四道暗力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分别射进了那四个壮汉的体内。

只听得“哎呦哎呦”的几声叫唤,前一刻还生猛如兽的四名壮汉忽然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一个个手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

“怎么回事?”撒捷蛮显然是愣住了,他方才正得意的欣赏着万俟绯衣做困兽之斗,心头正暗忖何时该出手将这个女人拿下,结果情况忽然发生骤变,他最得意的四名手下竟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攻击了,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万俟绯衣站在中间,目光一一扫过倒在她身边的四名壮汉,她的脸上也是写满了疑惑,因为她很明显的感受到方才有人在暗中出手对付这四个家伙。她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青辞,可是却发现青辞也正一脸惊疑的盯着她这里。

“谁?是谁这么大胆子公然与我地行宫作对?有种的就站出来,缩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算什么本事?”撒捷蛮对着客栈内恶狠狠的骂道。

“撒捷蛮,事到如今你还要纠缠下去吗?若我没有猜错,恐怕是我师父出关了。”万俟绯衣双手抱胸,冷笑一声,语气之中满是威胁之意。

撒捷蛮充满不甘的眼中划过一丝忌惮,随即他对着万俟绯衣伸出手,压着怒气说道:“把解药交出来,我今天就放你一马。”

万俟绯衣盯着他那高肿的半边脸,咯咯娇笑起来:“呵呵呵呵……撒捷蛮,你不赶紧回去找药师看看你的脸,还在这里放什么狠话?”

“你万俟绯衣炼的毒,岂是随便什么药师便能解的?快把解药给我!”撒捷蛮有些急切了起来。

万俟绯衣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少宫主身份尊贵,我哪敢对你下什么要命的毒啊?”

闻言撒捷蛮微微一愣,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看见的依然是黄中带黑的血污,不由得怒喝道:“你当我是傻子?若不是剧毒之物,这黑色怎么解释?”

“放心,要不了你的命。顶多只是让你从今以后老老实实的,不再对女子有非分之想罢了。”万俟绯衣双手银光一闪,那双诡异的手套消失不见,说话的时候她还故意伸出素手撩了撩鬓角的发丝,对着撒捷蛮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你这个贱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解药交出来!”撒捷蛮闻言顿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毫不怀疑他现在就想将万俟绯衣给生吞活剥了。

也难怪他会如此愤怒,平日里每夜都得夜御数女才能发泄欲望的他,若是从此再不能行男女之事,那当真是生不如死。

万俟绯衣很是无辜的摊了摊手,“此毒无解,我上哪给你弄解药?”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

撒捷蛮怒喝一声,周身涌动起令人胆寒的气势,只见他伸手一招,原本挂在他腰间那一串森白的头骨便凌空飞起,伴随着一强烈的阵阴风将客栈内一地狼藉的碎渣刮得满屋子乱飞。

四个倒在地上的壮汉见此情景也顾不得身体内的疼痛,急忙连滚带爬的来到撒捷蛮的身后,免得遭殃。

苍无念和青辞见状都是面色一沉,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分别将画倾城和安如月揽入怀中,以免这如同飞沙走石般的碎渣伤着她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影半妆

万俟绯衣的面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她虽然早就认识撒捷蛮,但是对方过去那些年一直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着她,还不止一次的向万毒谷提亲,说要娶她为妻。让她感到庆幸的是,影半妆虽然对她的婚事很上心,但因为不屑于地行宫,并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所以直到今日,万俟绯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识到撒捷蛮的实力,先前两人过招之时她已经感觉出来对方很强,同时她也是看出来撒捷蛮当时太过自信,没有要使出全部力量的意思,所以才能趁着他轻敌的时候伤了他。而此时的撒捷蛮显然是被激怒了,打算真正的对她出手。

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之中,那一串骷髅头骨井然有序的重新排列起来,化作一串头骨链被撒捷蛮握在手中。

“万俟绯衣,这么多年来我视你为珍宝,你却始终对我置若罔闻。事到如今,既然你对我如此狠绝,那我就先毁了你!”撒捷蛮铜铃大的眼中满是暴戾,手中的头骨链带起一阵阴风直冲万俟绯衣的面门而去。

明明撒捷蛮的周身没有法力的波动,可是偏偏在场所有的人都被震慑在了原地,因为他们的眼前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幕——他们看见撒捷蛮手中的头骨链化为一张张可怖的脸,那些脸有人有妖有兽,奇形怪状,个个狰狞哀怨,就如同索命的恶鬼一般扑面而来。

万俟绯衣首当其冲,虚汗顿时遍布额间,只见她面色骤然苍白,眼神也变得呆滞了起来,脚下更是如同灌了铁水一般难以挪动一毫。

“糟了!”

几人心中齐齐大呼不妙,可是体内的法力受到压制,一时半刻竟然无法出手帮助万俟绯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迅速的从万俟绯衣的身边掠过,将她整个人带了起来,堪堪躲过了撒捷蛮这一击。

撒捷蛮明显愣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头骨链便不受他的控制,飞离了他的手掌,而之前衔接紧密的颗颗头骨此时却如同一堆破铜烂铁一般分崩离析,噼里啪啦的掉得满地都是。

“什么人!”撒捷蛮大喝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忌惮。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随着撒捷蛮的呵斥声落下,一阵诡异的笑声响彻在这家小小的客栈之内。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沙哑残破,而且仿佛有两重音一般,给人感觉可男可女又非男非女,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众人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暗红色长袍的人影将万俟绯衣揽在怀里,两人悬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脚下的撒捷蛮。

“毒王,是毒王!”山鬼掌柜激动的喊道,踉跄的从柜台角落里走了出来,一脸崇敬与恭谨的望着半空中的那个暗红色身影,双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毒王啊,您老人家终于出关了。您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当真是受尽了欺凌啊!”

影半妆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那沙哑残破的诡异声音再次响起,“滚回你的地行宫,告诉伽也利,本尊很快会去讨回这两年你们欠下的债。”

撒捷蛮恶狠狠的盯着上方凌空而立的二人,大手一挥,将地上散落的头骨重新收回腰间,对着受伤不轻的四个大汉怒声吼道:“我们走!”

话音落下,五个硕大的身影以一种极其迅捷的速度消失在夜来居客栈之内。

“师父……”目送五个挑事的家伙离开,万俟绯衣才略带颤抖低唤了一声。

影半妆揽着她缓缓的落在地上,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这个周身笼罩在暗红色长袍下的毒王的脸——确切的说是,是那个本该属于脸的部位。

只见他的半张脸被面具所遮挡,根本看不出其容貌。不过他这面具与苍无念所戴面具的遮挡方式不尽相同,苍无念的面具遮挡住的是鼻子以上的部分,而影半妆的面具遮挡着的是左半边脸。而他露在外面的右半边脸有一部分带着丑陋的疤痕,看不出是被什么东西所伤。

“你还知道回来啊。”影半妆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万俟绯衣急忙双膝跪地,恭谨的说道:“徒儿不孝,不知这些年临碣岛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没能替师父分忧,请师父责罚!”

“哼,分忧?难不成你愿意嫁给撒捷蛮?”影半妆冷哼了一声。

“这……”万俟绯衣哑然,显然她是没有料到影半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想娶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师自然知道他们地行宫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一直以来也从未松过口。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影半妆淡淡道。

“师父,徒儿定当助师父一臂之力,为万毒谷解决这个祸患。”万俟绯衣抱拳说道。

“说吧,你此番回来目的何在?”问话间,影半妆已经将视线落在了苍无念一众人身上,同时还特地多看了乔三娘一眼。

“我……”万俟绯衣抿了抿唇,挣扎了片刻后狠狠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轻声说道:“徒儿擅作主张,带了几个朋友来到临碣岛,想……想助他们寻些东西。”

影半妆闻言好半晌没有反应,他不发话,周围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万俟绯衣咬了咬牙,抬起头准备向影半妆求情,却见他绕过了她走到了苍无念几人的面前,平静的问道:“你们这三个男子,哪个是绯儿的夫君呐?”

夫……君?

七人顿时语塞,这个毒王,是不是常年炼毒的缘故,所以将脑子炼得浑浑噩噩,连思维方式都与正常人不一样?

“师父,您误会了,徒儿还未嫁人。”万俟绯衣急忙说道。

影半妆瞥了她一眼,又对着七人问道:“那你们当中,谁是带头的?”

说到谁是带头的,那此行自然是画倾城和苍无念为首,可是这个影半妆如今的态度还不明朗,苍无念自然是不可能把画倾城给推出来。几乎没有犹豫的,苍无念就准备迈步向前,报上自己的身份。

谁知青辞比他更快一步,闪身来到影半妆的面前,抱了抱拳说道:“晚辈青辞,见过毒王前辈。”

“青辞?”

盯着眼前打扮得如同一个船夫一般的青辞,影半妆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然后淡淡问道:“你与绯儿是何关系?”

青辞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老毒物是不是想嫁徒弟想疯了?见着个像他这般英俊潇洒斯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就觉着能与他徒弟有点什么关系。

“回前辈的话,晚辈与万俟域……呃,与万俟姑娘乃是同僚。”腹诽归腹诽,青辞还是态度十分恭谨的作了回答。

影半妆点了点头,“所以你们此番前来,是替你们的主子办事吗?”

青辞闻言干笑了两声:“嘿……不瞒前辈,晚辈此番前来是为了上员峤山。”

“呵呵呵呵……”影半妆忽然低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声从他的喉间传来,听起来甚是古怪,“员峤山……你们要冰蚕丝做什么?”

青辞心头一跳,忍不住暗暗骂娘,感情这员峤山除了冰蚕丝就没别的东西能让人追求了吗?好歹那也是他们万毒谷的老巢啊,毒窝所在地还没有点奇花异草奇禽猛兽啊?这么一语道破冰蚕丝的存在,很让他感到尴尬啊!

“前辈当真是料事如神……晚辈等寻找冰蚕丝,是为了……为了打造一件法器。”青辞扯谎道。

影半妆闻言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慢慢的在几人面前踱了几步,而在他身后依然跪地未起的万俟绯衣却是一脸的焦急。

半晌之后,影半妆才悠悠的开口说道:“绯儿应当告诉过你们,我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不要想着糊弄我。看来……你们似乎没将她的话当回事。”

说话间,却见影半妆猛的抬起手,掌中聚集着青黑色的雾气,朝着青辞劈去。

万俟绯衣早就料到自己的师父会突然出手,可尽管如此她依然还是慢了一步,没来得及出手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影半妆的手掌劈向青辞。

青辞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虽然他先前对影半妆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是他却时刻都在小心提防着他,这种性情乖戾的老怪物,可不能以常理度之。

青辞的周身迅速笼罩起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像一层水波一样将他笼罩在其中,恰巧抵挡住了影半妆掌中带着剧毒的法力袭击。

一击被截,影半妆没有再次出手,而是眯着眼上下打量了青辞一番,“不错,有两下子。若是你能熬过今晚,本尊便答应带你们上员峤山。”

说罢,他又淡淡的瞥了乔三娘一眼,转瞬消失在客栈之中。

影半妆一走,万俟绯衣急忙起身,对着青辞焦急的说道:“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要对他说谎吗?这下可好了,师父下的毒,我根本解就不掉。”

“下毒?下什么毒?”众人一头雾水的看着万俟绯衣。

第二百四十四章 局面

方才影半妆掌中那青黑色的雾气他们的确是看见了,也都猜到了被他那一掌击中了的话就算不当场毙命也会是生不如死,可是青辞在影半妆出手的瞬间就已经使用法力抵挡住了他的攻击,怎么可能会被他下了毒呢?

万俟绯衣深深的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沉声道:“从师父一进屋开始,就已经对我们都下了毒了。毒王之所以是毒王,就是因为他下毒总是在无形之中,常人不可能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下毒。你们以为,他会故意让你们看见他掌中的毒气,好让你们有所防备吗?”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他方才的意思,是说青辞已经中毒了?”苍无念面色凝重的问道。

“此毒名为‘若有虚言’,从师父出手打落撒捷蛮的法器的那一刻,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就已经中了毒。这个毒,我也会用,但是我无法做到像师父那样下毒于无形。他炼制的‘若有虚言’是无色无嗅的,而我炼制的这个毒,在毒气入体之后的一段时间,对方会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万俟绯衣缓缓的解释道。

“那为何只有我中毒了?”青辞疑惑的问道。

万俟绯衣叹了口气,“所谓‘若有虚言’,顾名思义,就是说了谎话才会触发此毒的毒性。在场除了你我,其余人方才都没有与师父对话,既然没有说谎,就不会触发毒性。而你……师父问谁是带头人,你站出来已是在糊弄他,后来他又问你寻冰蚕丝何用,你怕是又糊弄了他一次,所以……”

“可是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啊?”青辞还是不解。

万俟绯衣摇了摇头,“师父方才不是说了,要你熬过今夜。看来,你的毒会在今夜发作。”

青辞闻言忍不住眉头紧蹙,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就地盘膝而坐,闭上眼睛调动起体内的法力,想要好好查探一下自己的身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所以,那一次在千机山庄时,你偷偷潜入我的房中,对我下的就是这种毒了?”苍无念忽而开口问道。

“阁主果然高明,我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毒为何对你不起作用。”万俟绯衣苦笑了一下。

“并非那毒不起作用,只是当时我的体内凑巧有解毒灵药罢了……”苍无念说着,突然心头一动,将目光看向了画倾城。

画倾城被他看得有些茫然,“怎么了无念哥哥?”

“画儿,你的生元丹呢?说不定它也能解青辞中的毒。”苍无念有些激动的说道。

画倾城一拍脑袋,“对呀,我怎么把它给忘记了。”说着,她赶紧伸手将腰间的小瓷瓶给摸了出来。

万俟绯衣凝着面色盯着画倾城手中的小瓷瓶,问道:“阁主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所以那日没中我的毒?”

苍无念点了点头,“当时只是这药残留在体内的药性发挥了作用,便将你的‘若有虚言’给解了。”

“可是师父的毒向来只有他自己能解,我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解了他下的毒,更别说是这种不对症的丹药了。”万俟绯衣很是怀疑的说道。

这时候青辞睁开了眼,沉声道:“老毒物果然厉害,若非仔细查探,根本察觉不到他下的毒。倾城小姐姐的丹药即便不能解这个毒,能有所缓解也是好的。我还就不信了,我这条命会交代在他手上。”

说罢,青辞伸手接过画倾城手里的小瓷瓶,取出一粒丹药仰头吞了下去。

万俟绯衣面带忧色的看着他,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画倾城的生元丹真的有此等奇效,万一不成,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求影半妆,虽然她自己也知道求情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山鬼伯伯,麻烦你收拾几间房间给我们吧,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万俟绯衣对着掌柜说道。

“这……小谷主,你们一行八人,三男五女,四间房会不会不太方便?”山鬼掌柜的有些迟疑的问道。

被掌柜的这么一问,万俟绯衣才猛然惊觉这样安排是有些不妥,她有些尴尬的问道:“那……客栈内可还有多余的客房?”

还未等掌柜的回话,季子安却是淡淡开口说道:“无妨,我与无心同住一间便是。”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的面色都略微有些古怪了起来,而掌柜的怔愣了片刻后急忙一脸恍然的赔笑道:“哦……呵呵呵,小老儿眼拙,眼拙了。几位请随我来吧。”

四间厢房两两相对,季子安主动提出和姬无心同住一间,剩下的三间就分别是苍无念与青辞,画倾城与乔三娘,安如月与万俟绯衣。

……

阴森幽暗的地下宫殿,正殿之中的顶梁大柱全是不知名的巨大的森白兽骨。殿的顶部是一片钟乳石,时不时的往下滴答着水滴,若非左右石灯长明不熄,这个地方看上去真是潮湿诡异至极。

撒捷蛮带着四名受伤的手下灰头土脸的回到这里,惊动了正殿之上正在假寐的一人——地行宫宫主伽也利。

伽也利的身形与撒捷蛮一样高大魁梧,身上同样穿着兽皮,不过却是上等的白狐皮。他的面目同样狰狞丑陋,而且口中还从下往上长着两颗尖锐的獠牙,看起来很是恐怖。

此时的伽也利正用手撑着脑袋斜靠在座椅的扶手上,只见他的手掌骨节分明、青筋暴起,指尖利爪足有一寸长。

“何事如此惊慌啊?”粗噶的声音响起,正殿首座上的伽也利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维持着假寐时的慵懒姿势。

“父亲,毒王……毒王出关了!”撒捷蛮急忙恭敬的答道。

“什么?”伽也利的嗓门骤然提高,一双铜铃眼霍然睁开,眼白处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万俟绯衣那个小贱人回来了,我本想将她捉来,可是正与她打斗之时,影半妆却是突然出现了。”撒捷蛮解释道。

“哼!”伽也利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成日里就知道想着那个人族女子,如此儿女情长,将来如何继承为父的大业?”

“父亲,孩儿并非儿女情长,是那个小贱人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和羞辱孩儿,孩儿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她与她师父联手,重伤了孩儿手下的四名勇将,那影半妆更是放话说要来找父亲算账。父亲,他们这分明是没把我们地行宫放在眼里啊!”撒捷蛮义正言辞的说道。

伽也利没有立刻表态,他这个儿子是副什么德行他心里一清二楚,早年就一直纠缠着万俟绯衣,人家并没有搭理他。今日怕是对方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举动,才彻底让他恼羞成怒了。伽也利此时更在意的是,撒捷蛮的四名手下竟然会被重伤。

看着精神萎靡似乎随时会倒地不起的四个壮汉,伽也利缓缓抬手,四道光束从他的掌中飞射而出,直冲四名壮汉的体内飞去。

光束入体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伽也利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怎么可能?”

“父亲,他们没救了吗?”撒捷蛮紧张的问道。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他们四个都是被魔气所伤,这一点很不寻常。临碣岛上根本没有魔族,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外人进来过,这魔气却是从何而来?”伽也利面色严肃的说道。

“说起来,我先前夜来居的时候倒是见着了几个奇怪的面孔,现在想想,他们或许是此番跟着万俟绯衣一同而来的。”撒捷蛮回忆着说道。

“哦?难不成影半妆真是快不行了?竟然到了需要搬救兵的境地了!”伽也利嘲讽的笑道。

“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个小贱人今日还对我下了毒……”撒捷蛮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口说道。

“小丫头片子的功夫还不到家,先去找药师给你看看吧。他们如今有魔族相助,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妙。”伽也利见撒捷蛮什么特别严重的反应,所以并没有太将他中的毒放在心上。

撒捷蛮咬了咬牙,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那小贱人说,此毒无解,虽不会要我的命,但是却会让我从此失去行床笫之欢的乐趣……”

伽也利闻言面色一凝,一双铜铃眼瞪得几乎爆出来,“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就知道男欢女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药师私底下干的勾当,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大展雄风!你无非不就是想让为父将那个丫头给你活捉了么,为父答应你便是。赶紧滚回你的寝殿,少在这里碍我的眼!”

听得父亲的许诺,撒捷蛮心下大喜,急忙恭敬的道谢,屁颠屁颠的从伽也利的视线中离开。

……

用过晚膳后,几人漫步至客栈的院中,正值金秋时节,秋风飒飒,却并不显得萧条。

几名女子走在前面,而季子安却是同青辞和苍无念使了个眼色,刻意的放缓了脚步。待到与几名女子拉开了些许距离之后,苍无念才低声问道:“季兄这是何意?”

第二百四十五章 换房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凝了凝,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其中一个身影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先前在客栈的时候,有人暗中出手伤了那个撒捷蛮身边的四名壮汉?”

“自然是记得。”苍无念和青辞都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都未曾出手,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这个出手之人到底是谁?”季子安低声说道。

“我当时也挺纳闷,若不是那毒蜘蛛说了不让我们插手,我倒是打算出手来着。”青辞面带疑色的说道。

季子安皱了皱眉,又道:“后来过了没多久,影半妆便出现了,你们可否留意到,他对那个乔三娘似乎格外的关注?”

被季子安这么一说,苍无念和青辞便陷入了沉默之中,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影半妆似乎的确是先后两次向乔三娘那个位置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先前他们都没在意,以为影半妆是因为乔三娘仅仅是个普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所以才对她格外的好奇一些。

可是再联想到先前有人暗中出手袭击撒捷蛮的四名随从,这件事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试问影半妆这样一个强者,怎么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连蝼蚁都不如的凡人身上呢?他既然先后刻意多看了乔三娘两眼,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乔三娘身上另有玄机。

“我先前就说过,这乔三娘有些不正常,莫非……她是冒牌的?”青辞的面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应该不是。不过想要弄清楚她为何看起来不正常,或许只有找到她失忆的缘由才能知晓答案了。”苍无念说道。

“对了,青辞兄,你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季子安忽然话锋一转。

青辞摇了摇头:“目前并未发觉有什么不适。”

“但愿那丹药能有奇效吧。”苍无念面带忧色的叹道。

回屋之后,安如月就一直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就连万俟绯衣看着都深表无奈,只得对她说道:“如月长老,你既然对青辞长老如此担忧,不如……去看看他吧。反正你们在一起也是迟早的事,大家伙儿谁也不好说你们的闲话。”

安如月的面色微微一滞,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她倒是想求万俟绯衣帮忙求情,可是从先前的情况看来,那影半妆当是个极其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物,定是听不得旁人的半分意见。否则万俟绯衣面对他的时候,也不会如此的谨言慎行,恐怕即便她去求了,影半妆也不会出手替青辞解毒的。

离开了房间的安如月并没有直接去找青辞,而是敲响了画倾城的房门,将画倾城叫了出来,小心而忧虑的问道:“倾城,你的生元丹对青辞真的有效吗?”

画倾城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瞒如月姐姐,我曾经替青辞把过脉,他的脉象很奇怪,就像无念哥哥的脉象一样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外。所以……他一定也是不属于人界的。”

安如月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早就意识到了,不过这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体内的毒……”

画倾城叹了口气,轻轻握起安如月的手,安慰道:“如月姐姐不必担忧,青辞法力高强,定然会有他自己的办法。依我猜测,生元丹即便无法完全解掉他体内的毒,也定当对他有所帮助,若是今晚他毒性发作了,我一定会尽全力助他一臂之力的。”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我……我很想在他身边陪着他,可是小王子也在,我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安如月说着,神情竟然有些忸怩起来。

画倾城哭笑不得的撇了撇嘴:“哼,如月姐姐想要我将无念哥哥叫出来便直说了罢。枉我将你当做好姐姐,如今你一颗心都在你的爱郎身上,那你可有考虑过我会不会不好意思啊!”

被画倾城戳穿了心思,安如月俏脸一红,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只得拉着画倾城的手讨好的说道:“倾城,我的好妹子,你就勉为其难的帮我这一次吧。大不了以后一有机会我就将小王子往你的身边推一把,你说怎么样?”

画倾城翻了个白眼,苦着脸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去给你们牵红线还不成吗?”

说罢,画倾城掩着嘴轻笑着走到了青辞和苍无念的房间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门没闩上。”屋内传来了苍无念的声音。

听见这句话,画倾城轻轻伸手将门推开,对着屋内苍无念说道:“无念哥哥,我有些事想与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苍无念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扫了青辞一眼,果然看见青辞一脸窃喜的贼笑着,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白了他一眼,苍无念淡定的走出了房间,望着画倾城那张还带着些许红晕的俏脸轻声问道:“画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画倾城急忙将他拉到一边,指了指不远处正低着头的安如月,小声说道:“如月姐姐担心她的心上人,所以就派我过来将你支走了。”

苍无念挑了挑眉,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瞥了屋内的青辞一眼,随后低声说道:“走吧,我倒要看看,那小子一会儿还怎么得意。”

就在这时候,乔三娘从屋内走了出来,对着苍无念和画倾城说道:“倾城姑娘,无念兄弟,这间屋子让你们吧,今晚我与万俟姑娘同住便可。”

说罢,乔三娘也没管二人同意不同意,便直接朝着万俟绯衣的房间走去。

苍无念和画倾城两人顿时有些尴尬而无措的面面相觑,而安如月这时候走了过来,推搡了两人一把,口中戏谑道:“小王子,你还愣着干什么!”

苍无念一脸无语的盯着她,“如月,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想必这都是你早就算计好了的吧?”

安如月嘿嘿一笑:“也不是什么算计啦,各取所需嘛。你若不与倾城同住,难不成想和万俟域主还是乔姑娘同住?”

这话问得苍无念顿时哑口无言,先前回屋的时候,青辞就已经揶揄了他一番,这些家伙对于他和画倾城之间的问题,可比月老上心多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苍无念只得拉起画倾城的手进了她先前与乔三娘同住的那间屋子,颇有些赌气似的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无念哥哥,你……生气了?”画倾城有些受伤的问道。

“没有,你别乱想。我只是担心这样会对你的名声有影响。”苍无念缓了缓口气说道。

画倾城扯了扯嘴角,嘀咕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还担心名声是不是晚了点。”

苍无念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画儿,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今晚就当做是成全了如月姐姐吧,再怎么说,她与青辞好歹是两情相悦的。时间不早了,无念哥哥早些歇息吧。”画倾城说道。

“屋子里就一张床,你去歇着吧,我守着你便可。”苍无念指了指屋子里的床对着画倾城说道。

“你又想一个人靠着床头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睡上一夜?”画倾城挑眉问道。

“这……”苍无念愣了愣,“大不了我不睡便是了。”

画倾城无奈的撇了撇嘴,拉着苍无念的手走到床前,“你看,这床这么宽敞,我睡里头,你睡外头,中间用被子隔开,这样不就行了?”

苍无念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好吧,就依你。”

当看见安如月出现在自己房门口的时候,青辞坏坏的勾起了嘴角,戏谑道:“我的如月姐姐是主动来投怀送抱的吗?”

安如月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臭书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非担心你……”

安如月话说一半忽然闭了嘴,青辞却是满不在意的笑了笑,闪身来到她的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转了个身顺势将房门给关上,将脸探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担心起来了。若是我真的熬不过今晚,我青辞这辈子真是亏大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安如月在他的胸膛捶了一记。

青辞笑着,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至床榻边。随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而他自己也顺道欺身而下,在他距离她的脸不足一寸处的时候停了下来,哑声说道:“我到死的这一天都还是童子之身,不知男欢女爱是什么感觉,你说我是不是亏大了?”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斯文败类不要脸起来是副什么德行,可是安如月确实没想到他在这种关头还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一时间心头百般滋味,安如月竟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青辞见状微微一愣,有些紧张道:“怎么了?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并非是真的想……”

还未等他说完话,安如月便伸出双臂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青辞猝不及防整个身子便压在了她身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毒发

担心自己会将她压得不舒服,青辞急忙用双手撑起身子,谁知安如月却是紧紧的抱着他不让他起来。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不用看也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如月,你别这样,我这不是还没死呢嘛!你这么哭,我就死了也不会安心的。”怕再挣扎会弄痛她,青辞只得老老实实的趴在她的身上,嘴里却贱兮兮的说着让人伤心的话。

“青辞,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你休想一死了之。你若是死了,我定会杀进冥界再把你揪出来的。”安如月哽咽道。

“好好好,我不死。你先松开手,我这样压着你,你不觉得难受吗?”青辞拍了拍安如月的肩头,无奈的安慰道。

安如月瘪了瘪嘴,没好气的说:“以前没经过我允许的时候,不是压得挺欢的嘛,这会儿又装得这么正经。”

嘟囔归嘟囔,不过安如月还是松开了手。

可是这话一说出来,青辞就不乐意了,他迅速的坐起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一脸正色的说道:“如月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什么时候装过正经?我一直都是这么不正经好不好?你不能侮辱我的性格啊!”

安如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得,你的确一直都不正经,我不跟你吵,反正我也吵不赢你!”

青辞闻言勾了勾嘴角,将安如月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轻声道:“如月,其实,我挺喜欢与你斗嘴的。我喜欢你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真实。”

安如月眨巴着眼,有些不太相信:“真的吗?我与你斗嘴,你不会觉得我不懂温柔体贴,不会觉得我很讨厌?”

“温柔体贴?”青辞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的事情,愣了愣才道:“你就是不与我斗嘴,也跟温柔体贴扯不上关系吧?”

“青辞!!”安如月嗔怒,一挥手狠狠的在他的胸口拍了一记。

“哎呦……”青辞弓起了身子,手捂着方才被她打到的位置,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干嘛!我又没使出法力,还能疼死你啊?”安如月见他又在演戏,没好气的说道。

青辞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安如月撇了撇嘴,将头扭向一边:“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又过了一会儿,青辞依然没有开口,可是安如月的耳边却传来了他大口的喘气的声音。

安如月急忙转过头,却见青辞脸上的表情痛苦更甚,额间青筋暴起,面色也变得通红起来。

“青辞,青辞你怎么了?青辞你别吓我!”见青辞这副模样真的是不对劲了,安如月的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青辞捂着胸口,好半晌才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疼……”

一个字音落下,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起来,整个身子蜷缩着,无力的靠在她的肩头。

豆大的泪珠瞬间从安如月的眼中滚落,她无措的搂着他,一边哭一边道:“青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过一点?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啊!”

“如月……如月……”青辞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喘着粗气,艰难的呢喃着。

“我在,我在,青辞我求求你,你别吓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不能没有你啊!”安如月抱着他的头,颤抖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泪水一颗颗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真的吗?”青辞虚弱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你不要丢下我!”安如月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了。

脸颊忽然传来了些许温热的触感,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与此同时青辞的声音温柔的响起:“傻丫头,每次逗你你都要死要活的,我怎么舍得真的离你而去。”

安如月的身子猛的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看被她搂在怀里的青辞,只见这前一刻还满面涨红痛苦得像是随时会死去的男子此时正用一种十分深情的眼神盯着他。

“青辞,你……你居然骗我?”安如月瞪大了眼,气结的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

“哎,你这女人,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难不成你真希望我毒发?”青辞坐起身来,无奈的说道。

“我当然不希望你有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欺骗我的感情。你以为你只是逗弄逗弄我,可是对我来说,每一次都是发自内心的焦急和心伤。我的感情在你看来,便是如此的一文不值吗?”安如月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有一脸的黯然。

从未见过一贯活泼的安如月如此的神情,青辞忽而觉得心中一痛。他一直以为,打打闹闹才是他们在一起相处最和谐的方式,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他偶尔的恶作剧,却会切切实实的让她伤心。

行动先于意识,他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轻揉着她的后背,软语道:“不是这样的,如月,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你的感情。你的感情对我来说是弥足珍贵的,真的。是我错误的估计了你的承受能力,都是我的不好,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更用心的去了解你的感受。”

“青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我。我也一直告诉自己,我们像平时那样开开心心的相处就很好。可是,错误估计我的人不仅仅是你,就连我自己也错误的估计了自己。我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希望它能停留在表面就好。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已经爱上你了,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知足,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想对你温柔体贴,可是……可是那样我只会觉得自己更加卑微。对不起青辞,对不起……”安如月无意识的摇着头,泪水早已浸湿了青辞的衣裳。

“傻丫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喜欢这样的你,我喜欢你在乎我,即便你不温柔不体贴,我也喜欢,不……我想,我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开始爱上你了。”青辞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十分轻柔的说道。

安如月的身子微微一僵,难以置信的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青辞缓缓的将她扶起,直视着她满脸的泪痕,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我已经开始爱上你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安如月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若这一切真的是梦,她只希望能在梦里多待一会儿,不要那么快就醒来。

可是为什么,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根本就不受她的控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因为激动而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

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脸颊,吻去了她的泪水,然后细密而轻柔的吻又落在她的眼睛、眉间、鼻梁,最后定格在了她的嘴唇上。

唇齿之间都是他的气息,这一刻的青辞很温柔,很深情。安如月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要被他所融化,脑子也因为这温柔而窒息的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是本能的紧紧的拥着他,想和他就这样纠缠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炙热,安静的屋子里只听见两人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安如月的脑子晕乎乎的,迷蒙间她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的心脏如此用力的跳动着,会不会随时有爆裂的危险?

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她隐隐的有些期待,那双轻抚她后背的大手能够将他们之间的阻碍一件一件的剥离。然后以最本能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彼此的爱意。

咚咚——

青辞的双眼忽然猛的睁开,紧缩的瞳孔中带着暴戾和痛楚。他的心脏方才如此剧烈的收缩,一种锥心的疼痛伴随着那一下心跳迅速的蔓延遍全身。

咚咚——

还没完全缓过劲来,那疼痛伴随着剧烈收缩的心脏再一次传来,疼得他险些痉挛。

喉间隐隐的有一股血腥之气在上涌,而此时他的唇还与安如月的唇紧紧的贴在一起……

察觉到了青辞的不对劲,安如月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想将他推开些距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青辞却是比她更快,迅速的将脸挪开,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青辞……你怎么了?”安如月有些不安的问道,因为她的唇齿之间,隐约感受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可是方才两人吻得太过投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又不小心划破了彼此的唇舌。

青辞眉头紧蹙,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庞此时却是苍白无比,同时还有丝丝黑气在他的脸上游走。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嘴,一口鲜血便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安如月的后背上。

安如月整个身子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因此而凝固,她颤抖的伸出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抹了一下,垂眼看见自己的指尖有一抹如汪洋般的深蓝色。

第二百四十七章 疗毒

这……是什么?是血吗?他的血……竟然是深蓝色的?

“青辞……”安如月讷讷的唤了一声。

话音一落,后背又是一阵灼热的湿润感。

安如月终于是缓过神来,扶着他的肩膀挣脱开他的怀抱,抬眼却见他的面目已经开始因为痛苦而狰狞起来,一道道黑气在他苍白的脸皮下迅速的游窜,而他的嘴角正挂着黑蓝色的液体。

“不……不……青辞,不要这样……不要!”安如月语无伦次的呢喃着,忙不迭的伸出手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可是那黑蓝的液体好似源源不断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完。

“不要,青辞我求求你,你一定是在吓唬我的对不对?这……这不是你的血,不是的!”安如月一边哭,一边狠狠的将手中湿润粘稠的液体擦在自己的衣袖上。

青辞闷哼了一声,却是抬起手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哑声说道:“快……去把倾城小姐姐和阁主唤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安如月像是被这一声低哑的命令唤回了神,使劲的点了点头,慌乱的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好,好,我马上就去,你在这里等我们,一定要等我们回来。”

青辞无力的闭了闭眼,艰难的勾了勾唇角,声音却更加的嘶哑:“放心,我还没同你圆房呢,就这么死了,我还真是不甘心呐。”

安如月的泪水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但是她的声音却无比坚定的说道:“青辞,只要你熬过今晚,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便立刻给了你。”

青辞苍白痛苦的脸上露出一抹艰难的笑意:“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罢,安如月急急的奔出房门,脚步踉跄的奔至苍无念和画倾城的屋门口,抬手轻而急促的叩响了房门。

屋内的二人已经各自躺在了床的两侧,虽说中间隔着被子,可是画倾城的心还是乱糟糟的,忍不住噗噗直跳。此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差点将她吓得跳起来。

“谁?”苍无念警惕的问道。

“阁主,是我”门外传来了安如月的声音。

翻身下榻,苍无念一挥手便点亮了屋内的烛火。刚将门打开,安如月便急急闪身进入房内反手把门关上。

画倾城此时也起了身,见安如月急急的进了屋子,很是疑惑的问道:“如月姐姐,你怎么……”

安如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抽泣着压低声音哽咽道:“倾城,小王子,青辞他……青辞他毒发了,你们快点去看看他吧,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们了!”

“什么?!”苍无念和画倾城同时惊呼一声。

随后二人相视一眼,只听苍无念沉声道:“走!”

三人很快一起来到青辞的房间内,只见这个平日里似乎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的高深莫测的顽劣书生此时正一脸死气的盘腿坐在床榻上打坐调息,他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面色苍白如灰,一道道黑气在他苍白的脸上迅速的游移,而他的唇角和衣襟上沾满了蓝黑色的污迹。

“青辞……”画倾城低呼了一声,急急的跑到他的边上,伸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

青辞吃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画倾城那焦急的模样,他的嘴角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容,用几乎已经发不出的声音说道:“倾城小姐姐……这回我的命,又交到你手上了……”

画倾城微微一愣,这句话听着似乎有些别扭,可她现在却又没有心思去追究到底哪里别扭,她急急从腰间摸出了生元丹,塞了一颗进他的口中,柔声说道:“先把这个吃了,一会儿我会将我的法力注入你的体内,你只需要全身放松即可。”

青辞无力的闭了闭眼,表示自己已经会意。

很快画倾城也盘腿坐于床榻上,与青辞面对面。她将他的双手置于自己的双手之上,随后双目紧闭起来。

不出片刻,画倾城的周身便开始涌动起淡淡的白光,白光逐渐的变强,竟是慢慢的变幻成金色。随后那金色的光芒通过画倾城的手掌一丝丝的传递到青辞的掌中,然后再由青辞的手掌一点点的进入他的体内。

光芒刚进入青辞的体内,画倾城便霍然睁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毒来势勇猛,若非青辞之前已经服用过一次生元丹,而且还有着十分深厚的法力修为,恐怕此时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毒发溃烂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再一次的闭上眼睛,身体表面的金色光芒又强烈了几分,并且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飞快的传递到青辞的体内,甚至在一旁的安如月和苍无念都能看见青辞的体内也因此缓缓的流转着淡淡的金光。

只不过那些金色的光芒在青辞的体内不出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失去了光泽,化为一缕缕黑气从青辞的身体表面散发出来。然后便又有金色的光芒作为补给,如此循环,一点一点的将他体内的毒化为黑气逼出体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额头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而画倾城的面色也慢慢开始变得如同青辞那般苍白。不过那原本游移在青辞脸上的黑气倒是缓缓的消散了。

安如月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青辞好没好她还尚不能确定,但是画倾城的样子看起来明显的是不好了。也不知道那该死的影半妆下的毒还有没有什么玄机,若是为了帮青辞医治而导致画倾城自己也染毒上身,那可真是天大的悲剧。

苍无念的面色虽然如常,可是他背在身后紧紧握着的拳头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可以说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担忧不会比安如月少半分,与此同时一股怒意也在迅速的滋生。

若是今晚画倾城和青辞当中任何一人有什么意外,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影半妆,甚至他的身体之中还隐隐有一种暴戾的情绪,要他拿整座临碣岛作为陪葬。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在一旁只能干瞪眼却插不上手的苍无念和安如月来说,似乎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画倾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此时她的嘴唇几乎没有了血色,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脸上也写满了疲惫的神色。

“倾城,怎么样了?”

“画儿,你还好吧?”

见画倾城睁开眼,安如月和苍无念急忙开口关切道。

画倾城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青辞猛的将头一偏,“噗”的一声一大口如墨一般颜色和质地的液体从他的口中喷吐而出。

安如月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奔上前扶住他,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抽出手绢替他擦拭嘴角的污迹。

“毒大体是解了,残留些余毒这一阵子用汤药好好调理应当也无大碍。只是……”画倾城的声音有些虚弱,话说一半她却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只是什么?”苍无念和安如月急忙问道。

画倾城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青辞。

青辞苦笑了一下,哑声说道:“倾城小姐姐是在疑惑我体内的伤势吗?”

“伤势?怎么回事?你何时受了伤?”安如月吃惊的问道。

“他和半年前的无念哥哥一样,都是体内的魂魄受到了伤害,并且受伤之后没有好好的调养,仍然不断的使用法力,导致伤上加伤。”画倾城淡淡的说道。

“体内魂魄?”安如月呢喃了一句,随后她猛然惊觉,“是不是那一次……”

青辞摇摇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别放在心上。你忘记了,我可是有祖传秘药的。”

虽然见识过青辞当时拿给苍无念服用的那种药的神奇之处,可是想来那药定然是十分珍贵的,即便青辞身上还有那种药,但是他是因为她才受的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安如月忍不住眼眶一红,既是为青辞如今的状况心伤,又是暗恼自己的粗心,她竟然天真的相信青辞可以凭借自己强悍的法力而完全不受燃魂咒反噬之力的影响。

心头又酸又疼,可是又不想他在这样的时候还要看见她这般无用的模样,安如月只好将头微微扭向一边,轻声道:“嗯,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不若,我现在去给你熬药吧。”

青辞点了点头,略显吃力的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琉璃瓶递给安如月,似是自嘲的嘀咕了一句:“哎,自产自销,我怕也是全族第一人了。”

“你说什么?”安如月接过瓶子的时候心里头还乱糟糟的,听见青辞在一边自言自语,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这药还是同上次一样,煎好以后拿来给我便可。有劳你了,如月。”青辞浅浅的笑道。

安如月红唇微微嘟起,有些委屈和不满的说道:“你这书生,都什么时候了,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谁知青辞竟是轻轻挑了挑眉,“你我便是结为夫妻,也当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啊。”

“不与你说了,我去给你煎药。”安如月俏脸一红,心头酸涩更甚,急急从屋内跑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猜测

直到安如月离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苍无念才淡淡开口:“画儿替你解毒之前,你说你的命又交到了她的手里,是为何意?”

被苍无念这么一提,画倾城才想起来她当时听见青辞说那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在她的印象当中,青辞基本没受过什么伤,唯一一次似乎是被苍无念所伤,可完全没严重到需要将命交给她的地步。

青辞闻言却是一脸的茫然,“我有这么说过吗?许是当时迷糊了吧,我记不清我说了些什么了。”

苍无念眯了眯眼斜睨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装蒜。

心中幽幽一叹,画倾城并没有出言多问什么,只是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苍无念见状急忙上前搀住她。

“无念哥哥,我有些累了,青辞的身子也需要好好的调养,我们便先回屋吧,也让他好好休息。”画倾城轻声说道。

“好。”苍无念淡淡的应了一句,扶着画倾城往门外走去,转身的时候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青辞一眼。

目送二人离开,青辞这才舒了口气,懒洋洋的靠在了床头,思绪又飘回了许多年前的洛河宫。每每想起他与风湮初遇的情景,他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当年精疲力竭的他放任自己在洛河之中下沉,就是他将性命交到她手上的开始。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青辞闭上了双目,感受着体内的状况。方才画倾城运用法力为他疗毒之时,他已然感觉到了一缕属于风湮的气息,那种气息还很弱,但是却暗藏着蓬勃的生机,他知道,那属于洛河神女独有的力量正在她的体内慢慢的觉醒。

“翎儿姐姐,你快点回来吧,我好想你……”良久之后,青辞低低的呢喃。

安如月端着热腾腾的血红汤药急急走回屋子,刚欲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耳边便传来青辞的低喃。只是“翎儿姐姐”这四个字对于安如月来说却如同惊雷一般震耳欲聋,心绪震动之下她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青辞,原来劫后余生之时,你第一个想起的人,还是她……

在门口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安如月最终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青辞,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走至床边坐下,安如月柔声说道。

青辞凝视着她,轻轻笑了笑,略显吃力的抬起手准备去接安如月手中的药碗。

看见他的举动,安如月心中微微一痛。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他应该会在这种时候同她撒撒娇,提出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让她喂他喝药才对。可是他现在明明如此虚弱,竟然如此客气的要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碗。

果然想起了翎儿之后,顺带着就把她给疏远了吗?

“你体内的状况才刚有所缓解,还是我喂你喝吧。”安如月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青辞微微一愣,随即自嘲一笑:“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羸弱不堪啊!”

“你说呢?”安如月不答反问。

“哎,也罢,好久没这么窝囊过了,索性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安安心心的享受伤员的待遇了。”青辞似是无奈的笑道。

画倾城在苍无念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两人都各有心思,坐在床上竟是一时半刻之间谁也没同谁说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苍无念,扭头瞥见画倾城依然有些苍白的面色,他的心头微微紧了紧,“画儿,方才给青辞疗毒你也消耗了不少,早些休息吧。”

画倾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嘴里却说道:“无念哥哥,方才我的法力注入青辞体内的时候,在他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力量。那种力量很强大,也很熟悉,我想或许就是因为他体内有这样的力量,我才会对他一见如故吧。”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觉得他或许和我们早有渊源。”苍无念点头说道。

“渊源?我确定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何来的渊源?”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凝了凝,“我说的早有渊源,指的不是现在,而有可能是我们的前世。”

“前世?”画倾城愕然,尽管她知道这三界六道皆有轮回,可是毕竟谁也没死过,谁也没有所谓前世的记忆,忽然提及,总是觉得虚无缥缈了些。

“嗯,依我猜测,他当是与我们的前世熟识。否则我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何一路都要跟着我们,护着我们。”苍无念正色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虽说如今我已经不怀疑季公子了,可是要说到无条件的信任,我依然还是会选青辞,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就像我对无念哥哥你是无条件的信任一样。”

“谢谢你,画儿。”苍无念淡淡一笑,不过随即面色却又缓缓的严肃起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恢复了前世了记忆,我们可能就不会再是现在的想法了。”

画倾城微微一愣,很快摇了摇头:“你也说了,那都是前世的记忆,既然是前世,就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要因为过去的事而左右我们现在的想法呢?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青辞才没向我们表明身份吧。”

听了画倾城这番话,苍无念原本有些忧心的面色渐渐的舒展开来,“画儿的心思当真是通透豁达。”

画倾城低头笑了笑,片刻之后她忽然问道:“无念哥哥,你可知晓这世间哪一族生灵的血液是蓝色的啊?”

“你是在猜测青辞的来历?”苍无念挑眉反问道。

“是啊,你没发现先前他和如月姐姐的身上都沾了许多蓝黑色的污迹吗?黑色是他中了毒的反应,那蓝色就定是他血液的颜色了。”画倾城认真的说道。

苍无念剑眉微微蹙起,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可是这会儿要他去细想,他却发觉那个片段似乎是并不完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半晌之后,苍无念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我的记忆中的确是有这样的种族,可是我却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再想下去你该头疼了。反正我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不急在这一刻。”画倾城安慰道。

第二日一早万俟绯衣便醒了,醒来的时候她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青辞的毒。可是转念一想,这一晚上悄无声息、风平浪静,怕是他真的没有毒发,否则不早就惊动众人了。

心中再一次对青辞高看了一眼,这个看上去年轻文弱的书生已经不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了,他简直就是比她师父还要恐怖的存在。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一开始没有太与青辞和苍无念作对,并且很识相的选择带他们来临碣岛寻找他们所需要的冰蚕丝。否则同时得罪了这两尊大神,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起身之后梳洗了一番,万俟绯衣与同住了一夜的乔三娘打了个招呼,便急急的走到了青辞的房间门口。

房门早已大开,安如月和青辞已然整装完毕准备下楼用早膳,见万俟绯衣过来,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青辞长老……你真的没有中毒?”看见完好无损的青辞,万俟绯衣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青辞笑盈盈的走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然后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这样,像是中毒的样子吗?”

万俟绯衣摇了摇头,感叹道:“太不可思议了,师父的毒从来没有不起作用的时候,我真难想象这世上居然有人能抵挡住他下的毒。”

青辞闻言却是双手抱胸挑眉一笑:“那是你师父没遇到过像小爷这般厉害的绝世高手,事实证明,他的毒嘛,不过尔尔。”

看见青辞此时一副自吹自擂的模样,安如月忍不住低下头掩嘴轻轻笑了笑,原来这个臭书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家伙,昨夜明明中毒至深险些丧命,休养了一夜便开始打肿脸充胖子,真是活该他受罪。

当然安如月没有往更深一层的原因去想,青辞之所以昨夜不让她惊动别人,而一大早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除了要面子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影半妆一个有震慑力的反击。

这个性格怪异的毒王,自己闭关不出导致其在岛上的地位受到威胁,如今他们几人刚上岛,正好被他迁怒拿来立威。这口窝囊气青辞岂能说咽下就咽下?

如今他就是要活蹦乱跳的走到影半妆的面前,好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并不是天下第一。也好让他因此对他们一行人有所忌惮,免得上员峤山寻找冰蚕丝的时候他又动什么歪脑筋算计他们。

“你这话可千万别在他老人家面前说,他对自己的实力一向很有自信,你若是小看他,恐怕会给你们带来不小的麻烦。”万俟绯衣见青辞洋洋得意的样子,急忙出言提醒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谷口

“自己实力不济,还不许别人瞧不起?这可不是一个成名已久的前辈该有的心态啊。”青辞很是不认同的摇头叹道。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费尽心思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与他作对吗?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能讨得他欢心,寻你们需要的东西想来也更容易些。”万俟绯衣晓之以理的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啦,可是我如今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总不能再装作中毒至深的样子去欺骗他吧。”青辞撇嘴说道。

“那自然是不行,不过你可以告诉他你的确是中毒了,只不过因为法力深厚且有灵药傍身,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毒从体内排出,至今还有余毒未除,这样也不会那么直接的驳了他的面子。”万俟绯衣提议道。

青辞暗暗挑了挑眉,他如今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这样说,难道你师父就不会发现青辞兄是在说谎?”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季子安的声音,看样子他也是前来关心青辞的身子是否无恙的。

“给青辞长老制造些余毒残留在体内的假象我还是能做到的。”万俟绯衣自信满满的说道。

青辞忍不住小心肝都抖了一抖,急忙摆手拒绝道:“不必不必,我自有办法,不必劳烦万俟域主费心了。”

开什么玩笑呢,他体内的毒在画倾城的尽心帮助下可算是除去了大半,余毒还得他花好一段时间慢慢的排出体外。如今要是被这毒蜘蛛再来那么一手,他是自虐还是怎么,非得折腾掉自己半条小命?

季子安的目光在青辞身上打了几转,浅笑道:“青辞兄果真奇人也,季某佩服!”

“好了好了,既然没事,我们就去楼下用早膳吧,今天难道不用赶路吗?”怕他们再没完没了的说下去,青辞就该露馅了,安如月故意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将他们三人的对话打断了。

“我没记错的话,毒王前辈昨夜说过,若青辞兄能熬过昨晚,今日便带我们上员峤山。是吧,万俟域主?”季子安说着,将目光看向了万俟绯衣。

万俟绯衣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师父虽说过这话,可是……会不会兑现就得看他的心情如何了。从他过往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个完全信守承诺的人,若是他心情不好临时反水,我们拿他也没办法……”

三人一听万俟绯衣这么说,脸上皆是露出了些许惊异且略带鄙夷的神色,青辞更是在心中暗暗骂娘,这个泼皮赖脸的老毒物,简直毫无节操可言嘛!

“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已经来到此地,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能拦住我们的去路。”青辞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

简单的早膳过后,几人便重新驾上了马车。员峤山就在距离这镇外不足百里的地方,以他们马车的速度,大概两三个时辰便能够到达。

午时将至,在万俟绯衣的带领下,两辆马车已然行至员峤山脚下。

此时八人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山谷,放眼望去,周围皆是怪石嶙峋的山壁,背阴的石壁上长着许多苔藓。还有些生命力顽强的树木在山壁上生根发芽,堪堪从石间缝隙生长而出。

在众人正前方有一小片石林,其中最醒目的一根巨大的不规则石柱上赫然刻画着“万毒谷”三个鲜红色的大字。

“这里就是万毒谷?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望着眼前平凡无奇甚至略有些萧索的光景,姬无心凉凉的开口说道。

万俟绯衣挑了挑眉,指着面前的那片石林戏谑道:“是嘛?那要不你走过去试试?”

姬无心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你还敢就此置我于死地。”

话音落下,姬无心身形一闪,走进了石林当中。

这一小片石林远远看去只觉得错落有致,就像是树林那般紧密的挨在一起。走近了才发现,这石林由一根根大小形状不一的石柱组成的,石柱与石柱间的距离也宽窄不一,但是想要从它们之间穿过去倒并不费劲。

姬无心在石柱之间快速游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便越过了整片石林,正当她心下得意之时,抬头一看却发现,她哪里是穿过了石林,她分明又回到了进入石林之前的那个地方,而她面前的七人正站在原地盯着她——其中六人有的纳闷好奇,有的暗叹摇头,而万俟绯衣则是一脸的戏谑之意。

姬无心知道自己被万俟绯衣戏耍了,倒也没多大的恼怒,只是脸色微微有些不悦的说道:“毒蜘蛛,你这么得意做什么?这阵法又不是出自你手。别卖关子了,赶紧带我们进去吧。”

万俟绯衣刚准备再出言挤兑挤兑姬无心,可是下一刻她的面色却是骤变,原本充满戏谑的眼神陡然变成了惊慌和担忧。

与此同时其余六人的面色也变得如同万俟绯衣一般,气氛在电光火石之间压抑了起来。

姬无心还未来得及思考众人霎时大变的面色是为何,身后便突然传来一股危机感。正当她本能的想要闪身躲避之时,却听见耳边“咻”的一声响,然后她便感觉到有什么如藤条般坚韧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脖颈,瞬间勒得她喘不上气来。

“小小一个傀儡,竟然敢对本尊的爱徒如此无礼,也未免太不将本尊放在眼里了吧?”姬无心的身后丈许之外响起了影半妆那阴测测的似男又似女的双重音,而此时缠绕在她脖颈上的那截坚韧的皮鞭的另一端正握在他的手里。

“师父,您误会了,她是与我闹着玩的,并非是对我无礼……”见姬无心面目涨红随时会窒息的模样,万俟绯衣急忙开口解释道。

“毒王前辈,是晚辈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仆从,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先将她放了吧。”这时候季子安也向前跨了一步,对着远处的影半妆恭敬的抱拳施礼说道。

影半妆睨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小白脸算是哪根葱,有什么资格对本尊指手画脚?”

这一句“小白脸”使得季子安的面色顿时沉了几分。他的容貌是阴柔了些,但是这并代表他就是个娘娘腔,甚至是需要靠牺牲色相吃饭。

若非此处是影半妆的地盘,而姬无心又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是断不可能对他如此客气。且不说这影半妆的毒术是否真的比他的巫蛊之术高明,就单单是说年纪,兴许也不一定能算得他的前辈。

从昨夜第一次见到这个毒王开始,众人就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极其恃才傲物,堪称嚣张跋扈。若是换了在人界,即便姬无心在他的手上,此时的季子安恐怕也早就出手了,怎么可能对他如此恭敬。

“老毒物,给你个台阶你顺着下来就对了,真当自己是头蒜了啊?”这时候青辞从几人身后走了出来,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睨着影半妆,吊儿郎当的说道。

看见青辞完好无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影半妆的眼中瞬间划过一抹异样的色彩,随后他将手中那细长坚韧的鞭子一收,姬无心便被他甩进了季子安的怀里。

“咳咳咳……”险些窒息的姬无心狠狠的咳嗽了起来,眼神之中隐隐有一股不甘在涌动。

季子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暗中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将愤怒表露在脸上。

“小子,你竟然没死?”影半妆缓步走到青辞的跟前,诡异的声音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

青辞掸了掸衣袖,拿捏着腔调说道:“侥幸罢了,托您老人家的福,没死成。”

“不错,有点意思。”影半妆在青辞身边来回踱步,目光始终在他的身上打量着。

“别看了,小爷可没有龙阳之好,你再看我我也不会以身相许的。昨儿你可是说了,我若是能熬过昨夜,你便亲自带我们上员峤山,不知你这话还算不算数啊?”青辞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万俟绯衣在一旁急得暗暗跺脚,感情先前在客栈的时候跟他说的话都白说的了,这个顽劣书生以为他现在面对的是谁呢?若是真把她师父惹毛了,在场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可出乎万俟绯衣预料的是,影半妆竟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尊向来是说话算话,你小子身上有我好奇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你呢!”

说完这番话,山谷间回荡起影半妆那诡异的笑声,而他的身形却是骤然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老毒物什么意思?”望着影半妆消失的地方,青辞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声。

“万俟域主,你师父该不会打算对青辞不利吧?”画倾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万俟绯衣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好说,怕是……会将青辞长老抓去炼毒也不一定。”

“什么?”安如月惊呼一声,随即恨声说道:“他若是敢,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

“抓我炼毒?怕他还不够道行。”青辞满不在意的冷哼一声。

第二百五十章 入谷

“青辞,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能!”安如月拉着他的手,急得直跺脚。

“我觉得……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万俟绯衣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办法?”安如月和画倾城急忙问道。

万俟绯衣抿了抿唇,眼神却瞄向了苍无念。

几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不由得发觉,从影半妆出现一直到此刻,他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他那掩藏在面具下的一双深邃的眼中此时却隐含着些许震惊和戾气。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画倾城走到他身边关切的问道。

被她这么一唤,苍无念这才缓过神来,轻声问道:“嗯?怎么了?”

“是我在问你怎么了,你怎么反过来问我?难不成方才我们说了些什么你都没听见?”画倾城颇有些愕然的说道。

“抱歉,方才……走神了。”苍无念尴尬的勾了勾嘴角。

“不是吧!我的阁主大人,您最忠心的属下我马上要被那老毒物抓去炼毒了,您老人家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青辞顿时哀嚎了起来。

“你这不是还没被抓去炼毒么?”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你……”青辞语塞,一口老血只能往肚子里咽。

“阁主……那个……影半妆真的有可能抓青辞去炼毒的,你给想想办法吧。”安如月小声的开口劝道。

苍无念一脸茫然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阁主可还记得出海之前与属下的约定?”万俟绯衣开口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自然记得,你想看我的容貌,并且想将我的容貌绘在那幅没有描摹男子五官的画上。不过……这跟阻止影半妆将青辞抓去炼毒有什么关系吗?”

万俟绯衣微微垂了垂眼,低声解释道:“其实,那幅画是我师父的,我很小的时候无意中在他房里看到过。那幅画上画了一男一女,不过画上的女子只有背影……”

万俟绯衣的话还没说完,青辞便插口打断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无意中发现那幅画的时候,你那个老毒物师父正盯着画像发呆吧?”

“你怎么知道?”万俟绯衣眨巴着眼,很是惊奇的问道。

青辞故做打冷战般的抖了抖,“喂,那老毒物莫非真是有断袖之癖?”

“你胡说些什么呢!或许那画像上的男女是对师父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也不一定呢!”万俟绯衣愤愤不平的说道。

“女子只有背影,男子偏偏不画出五官,若说你师父看那幅画时的注意力不在那个男子身上,我是肯定不信的。若是至亲或者至交,没有理由不画出五官,所以我只能怀疑他是个断袖了。”青辞摇头晃脑的分析道。

万俟绯衣撇了撇嘴,正想着如何反驳,姬无心却淡淡的开口道:“为什么你们不认为影半妆是个女子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这么久以来,他们只知道影半妆是万毒谷的毒王,是万俟绯衣的师父,是个性格古怪反复无常的人。如今亲眼见到他,也无法看清他的身形容貌,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诡异,所以大家还是本能的认为他是个男子。

可如果不是他们想那样,影半妆若是个女子呢?

“不可能啊……我从未猜测过师父是个女子,看他的行事作风,怎么看也不像是女子啊……”良久之后,万俟绯衣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先别管你师父究竟是男是女了,你是否确定如果补全那幅画上男子的容貌,你师父就不会打青辞的主意?”画倾城问道。

“我有八成的把握。”万俟绯衣难得的在对待其师父的事情上有了些自信。

“真没想到,你此番带我们来这里,提出的条件竟然是为了你师父,还真是个有孝心的徒弟。”青辞感慨道。

万俟绯衣闻言下意识的瞄了苍无念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会答应带他们来到员峤山,一方面她是出于对苍无念的那份忌惮,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当时她不答应,苍无念定会对她使出别的手段,而这种推测更是在看见了姬无心之后得到了证实。

苍无念邀请季子安和姬无心一路同行,说白了就是为了对付她。一个姬无心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还多了个季子安。

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她自己当初不愿承认,现在却是不承认也不行了——她对苍无念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在她对他真实的容貌愈加的好奇时,她就已经渐渐的将自己的心陷了进去。而在看见他的真容之后,她便无法再否认自己对苍无念的感觉。

可是苍无念的实力她捉摸不透,越是靠近他,她越是觉得周身有一股莫名的威压,让她不敢反抗他分毫,更别说去表白她对他的觊觎之心。

万俟绯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同一个寻常女子那般,对自己的心上人百般迁就,并且可悲的是,对方的心里根本没有她一分一毫的位置。

还有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确离开临碣岛太多年了,前些年影半妆还让人给她送过信,询问她是否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并且暗示她若是再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便要她老老实实的回到临碣岛,安安心心的接受一份他安排的亲事。

她知道影半妆对她是偏爱的,但是再怎么偏爱,也是有底线的。她曾经的反抗已经是驳了影半妆不少面子。若再不寻个合适的机会回一趟临碣岛,怕是影半妆便要亲自去洛河东岸拿人了。

说到底她还是存了点私心,将苍无念带到这里来,指不定在师父的威逼利诱之下,苍无念会将她娶了也不一定。到时候就算他心中再怎么在乎画倾城,以对方的性子恐怕也会离他而去。更何况从这半年的相处来看,苍无念对画倾城似乎并不是男女之情。

“啧啧啧……想到什么好事了?一脸美滋滋的模样?”青辞戏谑的声音将万俟绯衣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万俟绯衣一个激灵,好像心思被人看穿了一般,急忙说道:“哦,我在想,我这便带你们入谷吧。不过进入万毒谷之后,你们可得处处小心着点,谷内的东西八成都是有剧毒的。至于师父那边,我会先去同他说说,希望他能够既往不咎。”

说完这番话,只见万俟绯衣走向那片石林,在那根刻画着“万毒谷”三个大字的石柱面前停了下来。

随后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双手一伸,那双像是金属打造的带着倒刺的手套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只见她将戴着手套的双手覆在“万”字之上,然后按照字的笔画纹路轻轻的将三个鲜红的大字用手描摹了一遍。

最后一笔落下,却见那原本红艳艳的三个字竟是缓缓的涌动了起来,发出了阵阵耀目的光芒。

光芒照向四周,众人只觉得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开始扭曲浮动了起来,而那一根根错落有致的石柱也渐渐的变得缥缈模糊。

待到那耀目的光芒随着石林一同消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犹如田园小道一般的平坦小路。

“原来这片石林是个障眼法,不过倒是挺高明的。”苍无念低声感慨了一句。

“各位请随我来吧。”万俟绯衣的身形落在地上,对着几人轻轻招呼了一声。

众人踏上田园小道的那一刻,身后的景物便再一次的扭曲起来,不一会儿又变成了一片石林的模样。

小道的两边长满了青翠的小草,小草之间还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朵。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只觉得眼前景物一个虚晃,脚底的田园小道变成了较为宽阔的林间小路,而路两边郁郁葱葱的草地却摇身一变成了大片大片火红的树林。

“好美啊……”望着周围的景色,画倾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的确是很美啊,想不到这万毒谷之中还有如此美景。”安如月也感慨的说道。

“你们两个难道没听说过,越是美丽的东西毒越是有剧毒吗?”青辞在一旁适时的敲打了一句。

万俟绯衣笑了笑说道:“青辞长老这话倒是不错,不过这一片的确只是普通的枫树林,是整个万毒谷之中唯一一点毒物都没有的地方。”

“哟,看不出你那老毒物师父还给自己的地盘留了片净土啊!”青辞戏谑道。

几人又行走了一段时间,穿过这火红的枫树林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溪水十分清澈。

顺着溪流绵延的轨迹望去,这条小溪竟是环绕着一处看起来十分幽静雅致的竹林,远远看去隐隐可见竹林之中有几间小竹屋。

“我真难想象,这里真的是万毒谷吗?简直跟世外桃源一样美!”画倾城已经完全被这谷中的景色所吸引,颇有些恨不得隐居于此的冲动。

“诶?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安如月吸了吸鼻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商榷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青辞细细嗅了嗅,的确也闻到了一股酒的香味。

“这股酒香,好像是从那条小溪中散发出来的。”乔三娘的眼中暗藏着些许警惕,盯着远处的溪流说道。

“乔姑娘的感知还真是敏锐啊,这么远都能闻出是这溪水散发出来的酒香味。”万俟绯衣别有深意的笑道。

乔三娘暗暗皱了皱眉,脸上却是浮现出淡淡笑意:“万俟姑娘有所不知,三娘曾经开过几年的酒肆,自然对酒的味道格外敏感些。”

“所以说,这溪流里面不是普通的溪水,而是酒?”画倾城眨巴着眼,感觉甚是新奇的问道。

“的确是酒不错,但……却不是普通的酒。”万俟绯衣笑道。

“不是普通的酒?莫非还是什么琼浆玉露不成?”安如月撇了撇嘴说道。

万俟绯衣眉头一扬,摇了摇头,“这里是万毒谷,又不是瑶池仙境。送人下地狱的毒物很多,助人飞升成仙的东西可是一样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这酒有毒?”画倾城讶异的问道。

“不止有毒,而且是这世上最毒的鸩酒。”万俟绯衣答道。

话音一落,众人愕然。

在场的都知道,鸩是一种比鹰大的猛禽,黑身赤目,喜以蛇为食,其羽毛在阳光下呈现出紫绿色的光泽,有剧毒。若是将鸩的羽毛放进酒里,这酒便成了剧毒的鸩酒。

“老毒物好大的手笔,偌大一条溪流,其内流淌的竟然全是鸩酒,啧啧啧……不消说,这溪流经过的岸边还能生长的花花草草必然也是剧毒无比。”青辞砸吧着嘴说道。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至这条鸩酒溪边,浓郁的酒香迎面扑来,若非知道这酒有剧毒,真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捞上一捧尝尝。

清澈的鸩酒溪内满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岸边长满了色彩各异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草之中甚至有不少是画倾城所熟悉的,只不过无一例外的是,这些花草都是有毒之物。

绕过溪流,万俟绯衣将几人带到了竹屋边上对他们说道:“你们这几日便住在这里吧,再往里面走,危险更多。”

几人相视一眼,却并没有再出言询问的意思。

稍微交代了几句,万俟绯衣便离开了这片竹林。待到她离去后,安如月才略显担忧的开口道:“我们这样贸然同她入谷,是不是风险太大了些?”

“你们别告诉我,她心仪惑儿你们看不出来。”姬无心淡淡的说道。

此话一出,画倾城和苍无念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青辞双手抱胸,不置可否的说道:“心仪又如何?心仪我们阁主的女人多了。可惜啊!这世上只有倾城小姐姐跟我们阁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他人还是靠边站吧。”

“青辞!”画倾城有些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青辞嘿嘿笑着,正欲再说话,却见苍无念皱眉说道:“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影半妆如今已是自顾不暇,在他解决地行宫的问题之前,怕是没心思来对我们不利。”

离开了苍无念一行人的万俟绯衣很快的来到了影半妆的住处——一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四合院。不过别人家的庭院都是植树栽花,饲鸟养鱼或者叠石造景,影半妆的庭院之中却是空空如也,唯独在他自己的屋前种了一棵相思树。

尽管如此,影半妆的弟子们可从不认为他们这个性情古怪的师父种这棵相思树是为了寄托什么相思,因为这棵树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他们只知道影半妆每日都要用鸩酒溪中的酒浇灌它,每过半个月就会将山谷中生长的最好的一部分毒植配以毒虫埋入树根处作为养分。

相思豆本就有毒,而在影半妆这样的精心培育下愈发茁壮成长的相思树,结出来的豆子更是毒得无以复加。

走进四合院中,万俟绯衣没费多大劲便看见了独自站在那颗相思树前的影半妆,只见他正仰着头,一动不动盯着树冠看,大约是在看这一季的相思豆生得好不好。

“师父。”万俟绯衣走至影半妆的身后,轻声唤了一句。

“嗯,他们几个都安顿好了?”影半妆没有回头,语气听起来竟十分平和。

“是。”万俟绯衣没有多话,轻声应道。

“未经为师允许,便擅自带外人来到这临碣岛,绯儿,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影半妆的语气依旧平和,可是却给人一种无形之中的威压。

万俟绯衣急忙双膝跪地,低着头抱拳说道:“徒儿不敢,徒儿将他们带来,其实是为了师父。”

“为了我?”影半妆似是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

“徒儿一直记得师父卧房中的那幅画,师父也曾说过,若是能勾勒出那画中男子的五官,兴许就能忆起过去的事情,所以徒儿才将他们带来的。”万俟绯衣诚恳的说道。

“你倒是一片孝心,可你怎么就知道那画中的男子该是什么模样呢?”影半妆不置可否的说道。

“师父莫非没有发现,与徒儿一同前来的那三个男子当中,有一人的身形与画中男子几乎如出一辙吗?”万俟绯衣说道。

影半妆顿了顿,他的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便是苍无念的身影,随即他目光微微一凝,沉声道:“你说的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正是,其实,他就是徒儿在洛河东岸为之效命的主子。”万俟绯衣答道。

“哦?”影半妆那诡异的声音语调一扬,似是来了些兴致。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缓缓的在万俟绯衣身前来回踱了几步,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将万俟绯衣从地上扶起,道:“绯儿,带了夫婿回来为何不早与为师言明?也好让为师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竟能得你青眼。”

万俟绯衣的面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师父,他……他不是徒儿的夫婿。”

“什么?”影半妆的声音骤然提高,似是忽然变得不悦起来,“能让我影半妆最得意的徒弟甘愿为之卖命的男子,若非你心仪之人,你会如此自降身份?”

万俟绯衣低着头,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有几分局促和娇羞,“是……是徒儿一厢情愿罢了。”

“岂有此理!”影半妆大怒,狠狠的一甩衣袖,“本尊的徒儿看上他,那是他三生有幸,你去将他带来,本尊倒是要好好瞧瞧,他究竟生得一副怎样的天人之姿,又凭什么将你拒之门外。”

“师父切莫动怒,徒儿不想勉强于他,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万俟绯衣急忙出言劝道。

“从长计议?哼,绯儿,你可真是天真!世间男子多薄性,他此时尚且还在你的身边你都不抓住他,等到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女子,你就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影半妆冷哼道。

闻言,万俟绯衣心头暗自苦笑:何须一个又一个?单单一个画倾城就足以将她碾压至尘埃里了。那样一个如同青莲一般纯洁善良的美丽女子,竟是让她这副自以为早就比蛇蝎还毒的心肠愣是起不了多大歹意。

她也不是没想过杀了画倾城一了百了,但是她万俟绯衣自认不是个愚蠢的女人。在人界那么多年,那些为了得到自己所爱而采取极端手段对付情敌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可最后的结果呢?换来的只是心中爱人的恨之入骨。

损人利己的事情万俟绯衣会做,但是损人又不利己的事,万俟绯衣是不屑去做的。她也有她的骄傲,无论再爱、再迫切的想要得到,她也要从根本上将对手击败。

“师父,徒儿有自己的盘算。徒儿只求师父能够答应我,带他们上员峤山,找他们需要的东西。”万俟绯衣轻声说道。

“带他们上山,好让他们取走冰蚕丝?你这个傻丫头,人家又没答应要娶你,你就开始吃里扒外了?莫非你是不知道冰蚕丝对为师的意义?”影半妆语气不善的说道。

提及冰蚕丝对影半妆的意义,万俟绯衣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影半妆在这座岛上待了多久,但是她知道他年复一年的守着这员峤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获得冰蚕丝。

索性这冰蚕算不得十分娇气之物,每过三百年便会吐丝结茧,若是破茧成蝶便可再孕育后代,待到第二个三百年便能有更多的冰蚕共同制造丝茧。

这本来该是一个良性的循环,即便是三百年吐一次丝,若是冰蚕的数量足够多,冰蚕丝倒也不至于如此珍贵。

可悲剧就悲剧在,影半妆需要的冰蚕丝必须是冰蚕刚结出来的茧抽出的丝。若是等到冰蚕化为冰蝶破茧而出,那剩下的茧衣便失去了作用。而直接夺取冰蚕刚结出来的茧,那化为蛹的冰蚕便会死亡。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好死不死的,在影半妆第一次收集冰蚕丝之时也不知他是狂性大发还是有所疏漏,他随身携带的剧毒之物污染了冰蚕的栖身之地,导致那些冰蚕差点因为他而集体灭亡。

从那之后冰蚕的数量锐减,尽管影半妆给它们重新寻找了栖身之所,可是后来繁殖出来的冰蚕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尽如人意,连带着包括冰蚕丝的产量也变得稀少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登门造访1

万俟绯衣知道冰蚕丝对于影半妆来说很重要,但是却不知道影半妆究竟要那么多冰蚕丝做什么用。其实她本也不知道苍无念等人来员峤山是为了寻找冰蚕丝,而是昨夜影半妆一出现就一语道破了几人前来的目的,她的心下才开始感到为难。

“徒儿自是知晓这冰蚕丝来之不易,对师父意义重大。可是徒儿也明白那幅画对师父的意义同样不小。不若这样吧,待徒儿去问问他们要这冰蚕丝究竟做什么用,师父再做定夺如何?”良久之后,万俟绯衣开口提议道。

“今年正好是整三百年,再过半个月左右冰蚕就该吐丝结茧了,你在这时候将人带来,竟然连对方的目的都没有弄清楚。你啊你啊,叫为师说你什么好?”影半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师父切莫生气,都是徒儿大意了。徒儿此番回来定会为师父分忧解难,以弥补徒儿的过失。”万俟绯衣听出影半妆有松口的意思,急忙表忠心。

影半妆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如今临碣岛局势动荡,你此番回来能不给为师添麻烦就不错了,为师可不敢指望你替我分忧。”

万俟绯衣闻言却是愣了愣,有些不解的问道:“师父此话何意?区区一个地行宫,应该不至于让师父如此忧心吧?”

影半妆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为师也不瞒你。这些年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我对外宣布闭关,其实是因为我感觉到疲惫,这所谓的闭关并非真的闭关,而是因为我疲惫陷入了沉睡。”

“什么?”万俟绯衣难以置信的惊呼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徒儿自幼跟着师父,虽不知师父的身份来历,可是徒儿也能感觉到师父的身子并非肉体凡胎,如今何故会变得如此羸弱?”

“呵。”影半妆轻笑一声,诡异的声音透露着些许苍凉,“肉体凡胎……为师连肉体凡胎都没有啊。”

影半妆话音落下,万俟绯衣却连惊呼声也发不出来了,她只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盯着面前的影半妆,这个对她来说一直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存在、从来没有生过病受过伤的师父,如今竟然亲口告诉她,他连一副肉体凡胎都没有。

所以……她该怎么样去理解影半妆这句话的意思呢?三个月前她曾与苍无念一行人被迫停靠在那不知名的荒岛,岛上那些没有肉身的怨魂实在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继而此时的影半妆对于她而言,仿佛也已经变成了一具怨魂。

“怎么?害怕了?”看见了万俟绯衣眼中的惊恐,影半妆的语气带着些许戏谑。只不过这戏谑之意如今听在万俟绯衣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些阴测测的。

“不……不是,徒儿只是惊讶,这么些年,徒儿从未想过师父……师父……”万俟绯衣结结巴巴的,“师父”了半天也“师父”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未想过为师没有肉身?”影半妆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话一出,万俟绯衣吓得立马双膝跪地,对着影半妆磕了个响头,惊慌道:“徒儿不敢,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起来吧。”影半妆摇了摇头,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为师并非没有肉身,只是这具肉身早已残破不堪,这么些年来,我一直用各种毒物支撑着它,让它不要那么快腐坏。因为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一件很重要的事……”

闻言,万俟绯衣长长的舒了口气,略显艰难的站起身来,竟是发现自己方才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是这样,徒儿以为,师父可以利用冰蚕丝让我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帮师父一把。并非是徒儿信口胡说,他们当中的几人还是十分有能耐的。师父多年来凡事都亲力亲为,着实是劳累了些,不如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帮助师父办成想那件很重要的事。”万俟绯衣小心的说道。

原以为高傲跋扈的影半妆十有八九会立刻就开口否决自己的提议,谁知对方竟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仔细的思考她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良久之后,影半妆略显无力的对着万俟绯衣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让为师再好好想想。”

万俟绯衣心下一喜,对着影半妆恭敬的抱了抱拳,“是,师父,徒儿先行告退。”

离开了影半妆的住所,万俟绯衣便直奔苍无念一行人落脚的竹屋而去。

众人见万俟绯衣如沐春风般一脸的喜色,皆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万俟域主,您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了,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青辞饶有兴致的问道。

万俟绯衣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啊,非要说什么好事,那大概就是师父如今正在琢磨怎么对付地行宫,暂且没空搭理你们。”

“毒王影半妆可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啊,如今对付几个夜叉都需如此费劲的思索对策,看来这江湖传言不可信啊!”青辞故作叹息说道。

“才不是呢,只不过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忧心员峤山上的冰蚕就快吐丝结茧了,怕忙着对付那些小喽啰而耽误了他取蚕丝的最佳时机。”万俟绯衣挑着眉头,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可心里却是想着赶紧将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里来。

不过大家的反应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听闻她提及冰蚕丝,在场除了季子安和姬无心,就连乔三娘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精光。

“你说,这段日子冰蚕就要吐丝结茧可是真的?”苍无念面色十分严肃而认真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那冰蚕丝对于师父而言可是极为重要之物,否则师父怎会如此忧心呢。”万俟绯衣扬了扬嘴角答道。

闻言,苍无念的眉头不自觉的纠结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与画倾城相视一眼,却见她的美眸之中也写满了忧色。

“万俟域主,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此番来员峤山的目的,不知万俟域主可否与尊师商量一下,将冰蚕丝分一些与我们,我们要的不多,只需要寸许便够了。”画倾城对着万俟绯衣欠了欠身,柔声说道。

“只需寸许?”万俟绯衣眨了眨眼,显然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要那么短短的一截,能有什么用呢?

“不错,只需寸许,还望万俟域主能够替我们同他老人家商量商量。”画倾城再次恳切的说道。

听了画倾城的话,万俟绯衣在心头暗自盘算了起来,只需要寸许长的冰蚕丝,对于师父而言应该不会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情,想必只是因为在人界之中冰蚕丝一物太过珍贵,甚至可以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所以对方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寻找员峤山。

而为了这寸许长的冰蚕丝大动干戈,恐怕那一小截冰蚕丝的作用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

如此想来,要他们帮助师父达成未了的心愿,恐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心头虽然暗喜,不过万俟绯衣面上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这个……此事我也做不了主,我只能答应你们,帮你们问问,至于师父他老人家是否会同意,或者说是会开出什么条件用以交换,那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画倾城一听,立刻面露欣喜与感激之色,“那就多谢万俟域主了。”

很快的,万俟绯衣便将画倾城对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影半妆,在得知来人仅仅需要一截寸许长的冰蚕丝时,影半妆显然也愣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丁点冰蚕丝能做什么用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一小截冰蚕丝对于影半妆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如今看来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傍晚时分,在影半妆的授意之下,万俟绯衣将苍无念画倾城一行人请到了影半妆的府上,算是他们一行人正式的拜会这个临碣岛的最强者。

会客厅之中,影半妆看着面前的七人,语气淡淡的说道:“来者是客,几位不辞劳苦万里迢迢的来到我临碣岛,本尊是该要尽尽地主之谊。”

“毒王前辈客气了,我等此番远行本就是有求而来,前辈大人大量不计较晚辈们唐突,实乃大家之风!”青辞一本正经的作着揖拍着马屁。

影半妆的眼神在他的身上细细的扫了扫,似笑非笑的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换了一身书生打扮,还真是斯文俊秀,这张嘴说话也没这么讨人厌了。”

青辞干笑了两声:“嘿嘿,我这个人一向口没遮拦,毒王前辈莫放在心上,莫放在心上……”

“绯儿应当与你们说过,这冰蚕丝于我而言是十分重要之物,也好在你们所求不算太多,否则本尊一定将你们丢出临碣岛。”影半妆说道。

“那前辈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们一截冰蚕丝了?”青辞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登门造访2

影半妆白了他一眼,“本尊手里可没有多余的冰蚕丝,不过你们运气确实好,今年正是冰蚕吐丝作茧的时候,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上山取丝了。”

“那晚辈就先谢过毒王前辈了!”青辞急忙起身作揖道谢。

谁知影半妆却是抬手制止了他,凉凉的说道:“诶——你可先别急着谢我,我这冰蚕丝又不是白送给你们的。”

青辞微微一愣,随后笑道:“那是自然,早在来之前万俟域主便已经同我们协商好了,前辈看重的那幅画,晚辈等自当竭尽所能!”

闻言,影半妆忽然沉默了下来,那半张面具遮挡着的毁了容貌的脸庞此时似乎布满了寒霜。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皆是一头的雾水。在他们看来青辞方才的言语和态度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影半妆的情绪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就连一直默默站在影半妆身后的万俟绯衣此时也是一脸茫然的盯着眼前的情况。

“哼!”紧张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只听得影半妆冷哼了一声,不悦道:“你们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替本尊完成那幅画只是绯儿带你们来到员峤山的条件,如今你们人已经在员峤山脚下了,可画却还没完成,如此你们便想再进一步拿走冰蚕丝,这买卖做得可真是精明啊!”

听了影半妆这番话,众人顿时有些傻眼了。明知道这老毒物是在坐地起价,知道了冰蚕丝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便想以此物拿到最高的代价。可是偏偏他们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万俟绯衣当初的确只是说带他们找到员峤山,而苍无念与她交换的条件是让她看自己的真容并且答应将自己的容貌画在那幅她认为十分重要的画上。

如今这几人还真是有一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老毒物要跟他们玩文字游戏,他们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谁让冰蚕丝只有他这里有呢?而且这老毒物的法力高强,在他的地盘上与他斗法,很明显是不理智的行为。

虽然心头在暗暗骂娘,但是青辞也只得赔着笑脸道:“前辈所言不无道理。若前辈觉得先前的条件不妥,我们可以再行商量嘛!不如前辈倒是说说,如何才愿意带我等上山寻找冰蚕丝?”

似是早就在等青辞自己说出这番话,影半妆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颇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待本尊先看看你这位主子有何能耐再说吧!”

影半妆这句话说得很是突兀,待到他一掌对着苍无念劈去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已经认定了苍无念才是他们此行的领头人。

好在苍无念一直都心存警惕,所以当影半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一掌劈来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一个健步迈出,飞身离开了这狭小的厅堂之中。

影半妆轻哼一声,紧随在苍无念的身后追到了前院,由于这四合院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障碍,两人此番切磋打斗倒是都能放得开手脚。

屋子里的人哪还坐得住,急忙齐齐起身跑到屋门口关注局势。

看着眼前你争我斗的二人,画倾城显然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只见她暗暗的握紧了拳头,秀眉紧蹙,眼神之中满是关切之色。

“哎,真是忒不给面子了。好歹我也跟这老毒物说了半天的话,要找人切磋居然直接就把我给忽略了!”青辞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靠在门沿上,嘴里不满的嘟哝着。

“要说切磋,你们昨夜不是已经切磋过了?他的毒对你没起什么作用,又何必再来你这里自取其辱?”姬无心在一旁淡淡的提醒道。

说起这个,青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自己心知肚明,昨夜毒发之时,他当真是以为自己的生魂就要永远的脱离肉身去冥界找崔钰判官报到了。

“万俟域主,毒王前辈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对无念哥哥出手啊?你能帮忙劝劝吗?”画倾城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万俟绯衣的面色微微僵了僵,她自然是知道师父为何突然对苍无念出手,虽然她心中也暗暗为苍无念捏把汗,但是联想到他们还在千机山庄之时,苍无念到她的天巧府询问解药,那次一次他对她出手的时候那狠心决绝的模样和让她动弹不得的法力威压,她是真的不认为影半妆与他斗法能有压倒性的优势。

可眼下画倾城那副着急的模样,不由得让万俟绯衣心头微微一涩,与此同时也略微有些不满。在她看来,画倾城无非就是姿容出众,生了一副好皮囊。加之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发觉这个女子的心思真是干净纯粹得可以。除此之外,她实在不觉得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的。

这样的人说好听点叫纯真善良,说难听点就是懵懂无知。眼下的情况不就是么,影半妆为何突然对苍无念出手,在场的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万俟绯衣若是要劝还会等到她开口吗?而且看她那副着急的模样,究竟是对自己心仪的男子有多没信心呢?

其实万俟绯衣不知道的是,画倾城此时是关心则乱,因为她昨夜可是亲眼见到了青辞毒发的模样,也是她出手将他的小命给救了回来。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她体内的法力精进了不少,或许昨夜替他疗毒疗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后继无力甚至是反被那毒物反噬侵袭了。

如今青辞体内还有余毒,魂魄的伤势也尚未痊愈,而她昨夜为他疗毒多有消耗还未完全恢复,若是在这种时候苍无念再出个什么好歹,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医好他。

世间情感皆是如此,若对一个人在意到超过自己的性命,那这个人就会成为自己绝对的软肋,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不愿意对方冒一点点风险,不想看到对方有一点点的闪失。

“放心吧,师父只是试试阁主的实力,不会真的出手伤他的。”万俟绯衣淡淡的答道。

“砰”的一声,两道法力光芒碰撞到一起,在这宽阔的院中如炸开的烟火,苍无念和影半妆的身影因此急急的各自后退了几步。

让画倾城松了口气的是,从这法力之间碰撞的威力看来,二人倒没有以命相搏的意思。

稳住身形后,影半妆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是有人能走近看看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定会发现他的眼中满是错愕——这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错愕之后,影半妆的眼神凝重了起来。

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苍无念显然也是有些纳闷,方才那一招不过是两人试探性的出手,可是在两道法力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也明显的察觉到了一种熟悉之感。

这个影半妆,究竟是谁呢?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院中央切磋的二人谁也没有再出手,而站在屋门口观看局势的其余人皆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影半妆的忌惮,众人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出声。

好半晌之后,影半妆终于缓缓开口道:“摘下你的面具,让本尊看看你的脸。”

此话一出,苍无念面具下的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一双深邃的眼也不自觉的眯了眯。他从未想过让影半妆把面具摘下来让他仔细瞧瞧,这个影半妆倒好,居然主动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先前答应过万俟绯衣让她看他的容貌,那也是为了寻找员峤山才做出的让步。尽管答应了她将自己的容貌画在那幅不知名的画上,可是画得有没有差距、有多大的差距,那都是两说的事。

如今这影半妆提出让他摘下面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沉吟了片刻,苍无念冷声答道:“这就是前辈赠与我等冰蚕丝的条件吗?”

话音刚落,院中便响起了影半妆的笑声,那笑声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好像苍无念方才说了个十分不入流的笑话一般。

“小子,你还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叫你摘下面具,也只是看看你的容貌是否如同你的实力那般配得上我最得意的徒儿。”笑声过后,影半妆十分傲然的说道。

苍无念微微一愣,随后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万俟绯衣,却见对方似是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得低低的。

苍无念心中一阵恼火,看来这天底下免费的午餐是当真没有,得寸进尺的事情倒比比皆是。想必这毒蜘蛛早就已经将他算计好了,看似勉为其难的带他们登上临碣岛,实际上就是想利用影半妆的威逼利诱,迫使他就范。

“不好意思,我对你的徒弟没有兴趣。”想通了之中的道理,苍无念语气冰冷的一口拒绝。

“你再说一遍!”闻言,影半妆那诡异的声音也骤然冰冷了起来。

“你分明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再说多少遍都一样,我对你的徒弟没有兴趣。若是你想以冰蚕丝要挟我,我只能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苍无念的态度干净利落,一针见血的点破了他们师徒俩的小心思。

第二百五十四章 告诉我,你是谁?

听见苍无念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万俟绯衣只觉得心头一阵憋闷,脸上也火辣辣的,就好似苍无念的字字句句都如同一个个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好,很好!”影半妆忽而轻笑了起来。

大家伙儿还没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根长鞭,鞭子足有丈许长,通体黝黑还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正是今晨他用来勒住姬无心脖颈的那一根鞭子。

下一刻众人只听“啪”的一声,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却见那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冲着画倾城的面门而去。

速度太快,快到来不及思考,方才那鞭打声光是听着都让人心惊肉跳,若是打在人身上,那种感觉着实令人不敢想象。

“不——”眼见长鞭就要抽在画倾城的身上,安如月吓得惊叫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什么东西碎裂之后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轻响声。

只见苍无念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画倾城的身前,而影半妆大约也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因此在长鞭游走至一半距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暗中收了力道,而后来的那声脆响正是鞭尾不偏不倚抽烂了苍无念脸上的面具发出的声音。

鞭尾带着劲风扫向苍无念的脸,一时间他的发丝也跟着飞扬了起来,面具在这一鞭之下四分五裂的掉在地上,而苍无念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坚定的护在了画倾城的身前。

影半妆早便猜测他与画倾城之间有些猫腻,出其不意的对画倾城出手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如今他挺身护她,正好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同时还顺带的看见了他的真容。

然而,事情却并不像他一开始盘算好的那样——因为面具下那张脸就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瞬间劈开了他的胸腔,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在他的身体蔓延开来,直冲他的头顶。

手中长鞭骤然落地,他的嘴唇颤抖的蠕动了几下,随后众人只见他双手抱着头,似是发狂了一般,诡异的嗓音不断的嘶吼了起来。

如此似乎还不够发泄,他伸出双掌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一时间整个院内“砰砰”作响,院中的围墙在他的法力击打之下寸寸碎裂。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从影半妆的口中发出,仿佛要冲破万毒谷冲破临碣岛响彻在天地之间那般,那是一种让人为之动容也为之心颤的痛苦吼叫。

这一声嘶吼过后,影半妆竟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师父,师父!”万俟绯衣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往前跑了几步,可是眼下她也不知道影半妆会去哪里。

“这个老毒物,不就是看见了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男子吗?不至于反应如此之大吧?”青辞一脸不解的嘟哝道。

“万俟域主,你师父以前也经常这样狂性大发吗?”安如月心有余悸的问道。

万俟绯衣看了看苍无念,摇了摇头,“师父的性子虽然古怪,但是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控过。莫非……”

“莫非无念哥哥真的就是那幅画上的男子?”画倾城轻声接过话说道。

苍无念的眼睛微微眯起,脑海中满是方才影半妆见到他容貌的那一刹那眼神之中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以惊愕为主倒是不错,可惊愕之余分明还夹杂着隐隐的兴奋和狂喜。

其他人或许没注意,可是苍无念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嘶吼之前嘴唇颤抖的蠕动,那并非是过于激动而无法自控的颤抖,而是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苍妄王上。

这个影半妆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是如何知晓苍妄的?要知道苍妄已经消失在这天地间一千多年了,许多知晓他的人如今兴许也已经历经了生死轮回。

若要说这影半妆与他一样是一名修罗,那他会知道苍妄倒也不奇怪,可是问题是苍无念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修罗族的气息。

仿佛被迷雾遮挡住了双眼,有些东西又开始看得不真切起来。这一刻苍无念在心中做了个决定:“万俟绯衣,告诉影半妆,若那幅画对他真的很重要,就早些将冰蚕丝交给我们。只有拿到了冰蚕丝,才有办法将我的样貌分毫不差的还原在那张画上。”

万俟绯衣微微一愣,不解的问道:“阁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需要冰蚕丝是为了补全一支古老而神奇的毫锥,如今那支毫锥只有笔管没有笔头,需得以冰蚕丝作为笔头方能够发挥出它的一些作用。这样说你明白了吗?”苍无念平静的解释道。

“古老而神奇的毫锥?”万俟绯衣一脸迷茫的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忽然她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将目光投向了画倾城,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莫非,莫非倾城姑娘是画族中人?!”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得太多会死得很快啊?”青辞在一旁凉凉的插了句嘴。

“原来是这样……难怪阁主待你如此特别,原来姑娘竟是画族人。”万俟绯衣似乎并没有将青辞的话当一回事,她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画倾城的双眼。

当她知晓她姓“画”的时候,便猜测到她的来历或许有些特别,如今看来,她的确从出生起就是不凡的。

万俟绯衣身为千机阁天巧域域主,对于画族这等神秘的部族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画族之人天生擅画,生来便自带仙根。而画倾城能够得到苍无念的重视,果然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貌美。如今想来,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必定还拥有不俗的实力。

万俟绯衣忽然有些自嘲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如同人界那些只晓得家长里短的寻常女子那般肤浅了,能被苍无念、青辞还有季子安这样的人物护着的女子,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生了一副好皮囊呢?

“既然万俟域主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隐瞒了。还望万俟域主能与毒王前辈言明,我定当竭尽所能画出他心中所想。”画倾城微微欠了个身子,语气不卑不亢的说道。

万俟绯衣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到先前影半妆所在的那个位置,拾起了地上的长鞭。

望着那条长鞭,苍无念的心不由得紧了紧,今晨见到这条长鞭的时候,他就觉得心头十分的不舒服,这东西看着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勾起了他很不愉快的回忆。

是夜,整个谷中万籁俱寂,众人在竹屋之中安然入睡。

午夜时分,苍无念却是猛的从睡梦中惊醒,梦境的最后一幕是傍晚时分影半妆看见他容貌时的眼神,还有那颤抖的嘴唇说出的那无声的四个字。

苍妄王上……

“千年前的修罗王,究竟与我有何干系?莫非我不单名字与他相同,连样貌也同他一样吗?”苍无念颓然的靠在床头喃喃自语。

这一刻苍无念突然很想知道有关那位拥有着通天本领的修罗王的前尘往事,看看自己究竟与他有何关联。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上一任的修罗王转生,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被三界六道视为上古神祗一般的王者,又不是身死陨落,怎么好端端的会轮回转世呢?

就在苍无念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想着这些他理不清的疑惑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屋前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苍无念屏住了呼吸,将体内的法力缓缓的聚集到双眼之处,随后他便透过竹屋的门看见了离他屋子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慢慢的在移动,走到他屋前的时候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左右踱步却是没有再往前走。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一个闪身来到屋门口,对着来人低声道:“毒王前辈大半夜的跑来晚辈的住处,可是有何指教?”

影半妆显然是没有料到苍无念竟然这个时候还没有睡,而且他都这么小心了,对方居然还发现了他。

短暂的震惊之后,影半妆竟是想都没有多想,扭头就跑——没错,就是跑,而并非运用法力遁走。

苍无念疑惑更甚,却是下意识的就闪身追了上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了影半妆的手腕,沉声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放肆!从来没有人敢对本尊如此无礼,你休要仗着自己长了一张酷似本尊故人的脸就如此嚣张狂妄!”影半妆似是被苍无念激怒了,那沙哑残破的嗓音此时竟显得有些尖锐,甚至还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你的故人?苍妄王上吗?”苍无念显然是没有把影半妆的态度放在眼里,而是更逼近了一步,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影半妆显然是有些惊慌了起来。

苍无念剑眉紧蹙,一张俊脸无比的严肃了起来,他沉声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跟苍妄又是什么关系!”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人行

“我是谁……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啊,不如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已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好久好久了,若非心中总觉得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我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吧……”影半妆没有再挣扎,而是任凭苍无念扣住了他的手腕,而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听起来竟是无比的凄凉。

听他如此说,苍无念心下一紧——原来又是一个记不得自己过去的可怜人。

想了想,苍无念缓缓的松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万俟绯衣想必已经告诉你了,若是那幅画对你当真如此重要,你就尽快将冰蚕丝交给我们。”

“我想……那幅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看到你容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画中的男子就是你这副模样,而你的模样,便是苍妄王上的模样。不,略有不同的是,苍妄王上的眼睛是紫色的。”影半妆讷讷的说道。

“我若告诉你,我的眼睛曾经也是紫色的呢?”苍无念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

“什么?!”影半妆愕然,“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人是紫瞳,你到底是谁?莫非……莫非你是他的儿子?”

“我不是他的儿子。我名苍无念,我除了有同他一样的容貌,还有一点也同他一样,我也来自修罗族。”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影半妆如同魔障了一般,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脚步踉跄的往后退去。

看着影半妆此时的模样,苍无念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目送他缓缓远离。看来今夜终究是什么也别想问出来了。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的好奇,影半妆和苍妄究竟有何渊源,为何他会激动成这副模样。

第二日一早,影半妆竟是带着万俟绯衣主动的来到了几人居住的这片竹林。

看见影半妆的那一刻,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性情古怪的老毒物此时亲临是想玩什么花样。

不过影半妆一开口,却是让大家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几位远道而来,是我万毒谷最尊贵的客人,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各位海涵。”

说客套话青辞是最在行的,虽不知影半妆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如今对方台阶都给你铺好了,自然还是要给些面子顺着走下来的。

“毒王前辈这是哪里话,所谓不打不相识,若是前辈不介意,从今往后咱们便以兄弟之礼相待可好?”青辞很是大气的说道。

谁知影半妆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不过眼下我得离开万毒谷一趟,地行宫那帮杂碎还等着我去收拾呢,等我回来再与你把酒言欢。”

青辞咽了口唾沫,暗骂自己多嘴,这个诡异的老毒物先前还说过要拿自己去炼毒呢,如今变脸如此之快,竟是要与他平辈相交……青辞心下鄙夷,与他称兄弟,这老毒物还真是会攀高枝啊!

“不知毒王前辈打算何时回来?”苍无念悠悠然开口问道。

“员峤山上的冰蚕再过半个月左右便会吐丝结茧,我一定会赶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到时候我亲自带你们去找冰蚕丝。”影半妆急忙开口说道。

“既然还有半个多月,不如我随你一同去地行宫吧,正好我还有些事想向你请教。”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这……”听见苍无念主动提出与他同去地行宫,影半妆心中惊喜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些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实力比之最初也是一点点的在削弱,若不是早年他就声名在外,或许他这些年如此频繁的闭关沉睡,万毒谷早就被外人给踏破了。

“阁主若是愿意出手帮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如此一来或许会给你们惹来不小的麻烦。”万俟绯衣接过话说道。

青辞挑了挑眉,插话道:“说来我倒是好奇得很,这万毒谷怎么就你们师徒两个?其他人呢?”

还未等影半妆开口,万俟绯衣就笑了笑说道:“这里其实是师父独自居住的地方,师父平日里并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触,而是喜欢留在谷中培育这些毒花毒草。万毒谷的弟子虽然不少,但是得师父亲传的并不多。我的那些师兄弟们在学有所成之后大都自立门户了,不是去往洛河东岸,就是在临碣岛的其他地方扎根。”

青辞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此番对付地行宫,毒王前辈不打算召集万毒谷的弟子一同前往吗?”

影半妆闻言却是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地行宫那些家伙虽然又蠢又丑,不过实力倒也是不容小觑。我此次前去也不过是去立立威,让他们知晓我这个毒王还没死,他们这些跳梁小丑想要逼宫还得多掂量掂量。且不说将他们连根铲除很难,就算真的要做,也得考虑考虑岛上那些无辜的生灵吧。若是没有万全之策,又何必大动干戈。”

听了影半妆这番话,众人着实是有些惊讶的。他们以为这老毒物只会我行我素,在人前永远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个脾性古怪的家伙心中竟然还有忧国忧民忧苍生的情怀。

“啧啧啧……兄弟你话都已经说成这样了,我们若是再不出手帮帮忙,岂不是显得太没有人性了?咱们今天索性就杀到那地行宫,好好瞧瞧那些夜叉究竟都有些什么手段,回头再仔细商量个对策,将他们一举歼灭了!”青辞一拍大腿大义凛然的说道。

影半妆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不如就你们两个与我一同前去吧。只是敲打敲打他们,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苍无念和青辞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赞同的神色之后,又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季子安。

“无念兄和青辞兄请放心,几位姑娘的安全便交给我了。”季子安立刻会意,笑着说道。

“不必如此紧张,我这万毒谷也不是什么人想进来就能进来的。有绯儿在,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影半妆满不在意的说道。

“阁主,借一步说话。”安如月忽然开口叫住了苍无念。

苍无念有些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不过还是朝着安如月那边走动了几步。

安如月一把拽住苍无念的衣袖,背过众人低声道:“小王子,你该不会忘记了吧,你可不能离开倾城超过三日的时间。”

苍无念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画倾城,这一看之下,他的目光正好便撞上了画倾城向他投来的目光。

其实安如月会跟苍无念说些什么,画倾城心里已经猜到了,此时看见苍无念向她投来些许犹豫的眼神,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走到了两人身边。

“无念哥哥,你尽管去吧,若有什么意外,我们便用传音蛊虫联系。以无念哥哥的法力,无论在临碣岛的哪个角落应该都能在一日之内赶回来吧?”画倾城轻声说道。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体内的蛊每一次都来势凶猛,我担心……”苍无念忧心的说道。

画倾城却是摇了摇头,“不必担心,画儿必须要慢慢的学会靠自身的力量来克制这个蛊毒,否则万一有一天我和无念哥哥走散了,我岂不是只有三天可活了?”

苍无念眉头紧蹙,最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世上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画儿,答应我,千万不要逞能,若有一点不对劲,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画倾城扬起头嫣然一笑,“放心吧无念哥哥,画儿还没成为画魂,可不甘心就这么丢了小命。”

不远处的万俟绯衣看着三人交谈甚欢的模样,心头不由得泛起阵阵酸楚。苍无念对于画倾城的关切之色全都写在了脸上,而画倾城对他绽放的笑容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此番等影半妆料理完地行宫,她一定要让师父替她做主,拿下苍无念。

很快的,苍无念和青辞便随着影半妆离开了万毒谷,走出谷口那片石林的时候,苍无念才问道:“我们可是直接去往地行宫的老巢?”

影半妆闻言冷笑了一声:“既然是敲打立威,直接前去也未免太无趣了些。况且他们的老巢也如同我这万毒谷一般,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进出的。这些年他们在临碣岛上可没少为非作歹,不如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吧。”

“感情您老人家是打算搞流动袭击,将他们的据点各个击破?”青辞挑眉问道。

影半妆点了点头,“正是。”

得到了影半妆的肯定答复,青辞竟是哈哈一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真看不出来啊,先前还以为你是个食古不化的老怪物呢。现在看来嘛……够猥琐,小爷喜欢!”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夙幽出马

影半妆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嘴角也不自觉的抽了抽,身形一闪远离了他几步,有些不悦的低斥道:“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本尊的毒奈何不了你,你就能够在本尊面前如此放肆!”

青辞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别老‘本尊本尊’的,没劲了啊!先前不是还说要以兄弟相称的吗?做兄弟呢就该有兄弟之间的样子,咱们以后说不定还要同床共枕呢,如今不过就是勾肩搭背而已,你还害什么羞呢!”

说着青辞又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影半妆。

“好了好了,办正事要紧。”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阻止了青辞那看起来颇有些恶作剧意味的举动。

三人前脚刚离开万毒谷,谷口山壁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矮小如侏儒般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那侏儒的目光向着影半妆三人离去的方向看去,皱巴巴的丑脸露出了一个十分奸邪的笑容:“嘿嘿,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影半妆啊影半妆,我们宫主这些年可把你的脾性路数摸得一清二楚,你不退位让贤,想凭什么跟我们地行宫斗呢?”

自言自语的说完这番话,那小侏儒 竟是转了个圈,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

修罗界,烈阳宫,落霞殿内。

日上三竿之时,赤刹才从睡梦中幽幽转醒,抬手撩开了红色的纱幔,赤刹赤足下地,缓缓的走至妆台前坐下。

望着镜中自己绝艳的容颜,赤刹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一件火红色的外袍轻轻的披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握住了来人还搭在她肩上的温热手掌,娇声道:“你这坏东西,昨夜可把我折腾坏了,本以为你会多睡会儿,没想到竟是比我还早醒来。”

男子闻言勾了勾唇角,俯下身来,在她的耳廓处浅浅一吻,柔声说道:“夫人难道对夙幽昨夜的表现不满意吗?”

赤刹笑着站起身来,将头靠在他的胸膛,轻声答道:“自然是满意的,这世上能如此待我的男子,怕是也只有你了。”

“只要夫人高兴,夙幽会永远这样陪伴在夫人的身边。”夙幽搂着她的肩膀,神情很是温柔。

可是怀中的赤刹却忽而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起来,只听她低声叹道:“有一件事其实困扰我很久了,近日里我这一颗心却是越发的不平静。”

夙幽的眼神微微一凝,问道:“何事?”

“我或许没有告诉过你,魔尊曾经在我的身上动过手脚。”赤刹淡淡道。

“动了手脚?他对你做了什么?”夙幽有些吃惊的问道。

“他曾经让我去做一件我不甘愿做的事情,并且抽去了我那段记忆,所以我并不记得他到底让我做了什么,我只记得他后来告诉我,只有那样做了,我才能拥迅速变得强大的力量。”赤刹有些迷茫的说道。

夙幽的眼神微微一闪,轻声安慰道:“既然是这样,那想必魔尊也是为了你好。”

“的确是为了我好。”赤刹垂了垂眼,轻轻的推开了夙幽,缓缓的走了几步,“为了完成他的大业,我当然必须变得越来越强。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好像有什么可以影响我的东西一直存在于我不知道的角落,蠢蠢欲动。”

“近日里你总是容易疲惫、心绪不宁,莫非就是这个原因?”夙幽皱眉问道。

“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赤刹的眼中划过一抹危险。

夙幽轻轻勾了勾唇角,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安慰道:“夫人放心,我会将它找出来。除去你的后顾之忧。”

服侍赤刹梳洗完毕之后,夙幽独自来到了一间密室之中。

懒懒的斜靠在矮榻上,抬手在虚空一挥,一面光幕便出现在他眼前,而光幕内的情形不是别的,正是乔三娘同画倾城她们一同身处万毒谷的情景。

夙幽就这样盯着光幕漫不经心的看了好长一阵子,待到乔三娘远离了其他人的时候,他才轻轻张口说道:“看样子,你与他们相处得不错。”

耳边忽然传来夙幽的声音,身处万毒谷的乔三娘吓了一跳,急忙左右张望起来。

“不必惊慌,他们听不见的。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就在心中回答我什么便可。”见乔三娘如此紧张,夙幽戏谑一笑,开口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乔三娘皱着眉头,在心中沉声说道。

“如今你可是到了临碣岛了?”夙幽问道。

“没错,我现在在员峤山下的万毒谷。”乔三娘答道。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夙幽疑惑的问道。

“你如此神通广大,难道不知道这员峤山上有什么吗?”乔三娘略带讥诮的反问道。

夙幽冷笑一声,“看样子你是打算过河拆桥了?你身上的法力我可以给你,自然也是可以收回的。”

威胁,*裸的威胁。

乔三娘心中大为不爽,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忌惮。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全新的自己,拥有法力的感觉让她十分沉醉。她丝毫不怀疑这个让她脱胎换骨的男子有那个能力将她打回原形,但若真是那样,还不如让她立刻死去来得痛快。

“夙幽,你这是在威胁我?当初你给我化神丹的时候,可没有说过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乔三娘十分不悦的斥道。

夙幽轻笑一声,懒洋洋的说道:“当时是没想过要你帮我做什么,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当然,我依然会给你选择的机会,要不要继续拥有法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乔三娘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这算哪门子的选择?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来员峤山是为了寻找冰蚕丝,别的事情无可奉告。”乔三娘冷冷的答道。

“冰蚕丝?”夙幽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沉吟片刻后说道:“看来你们应该还没拿到那东西吧。”

“自然是还没拿到。万毒谷的毒王是个性情古怪之人,我们要想拿到冰蚕丝还得他点头才行。如今他外出办事去了,说是在冰蚕吐丝之前会赶回来。”乔三娘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

“毒王……影半妆吗?”夙幽轻声呢喃,挥手散去了面前的光幕。

起身在密室之中缓缓的踱着步,夙幽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临碣岛。

他对“古无念”的身份怀疑已久,凭青辞的能力不可能到现在还瞧不见对方的真容,而他迟迟不来向他汇报这件事,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古无念”十有八九就是曼沙留在人界的儿子,而青辞怕是与他有什么渊源,不愿将他暴露出来。

夙幽自然知道赤刹一直对曼沙的儿子心存怀疑,认为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曼沙与苍妄所生。虽然夙幽也想不明白为何苍妄会在失踪的千年之后才与曼沙生下这个孩子,但无论如何,他都是赤刹最大的威胁。

赤刹想要将他抓回来,是为了折磨他们母子,最好是能够因此从曼沙的口中得知苍妄的下落。可是夙幽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他清楚自己在赤刹的心里只是苍妄的替代品,仅仅只是因为他这张与苍妄八分相似的脸。

苍妄已然失踪千年,赤刹却一直对其念念不忘,即便是因爱生恨,她恨的也只是能够与苍妄有染的女子。她对苍妄的情与其说是斩断,不如说是早已变质,让她变得疯狂,变得不择手段。

这个能够左右赤刹心绪的男子一定不能够再出现,所以不管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他都不能继续活在这世上。

……

傍晚时分,一家简陋的客栈内,洛凡一行五人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解暑茶,一边商议着接下来的行程该如何安排。

“师父,我之前在外头打听过了,距离这个小镇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座火山,名为‘八热火山’,在这火山方圆千里的范围之内因为太过炎热,所以几乎是没有人居住的。”君奕晟面色凝重的说道。

“八热火山?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地方有这样一座火山呢?”洛凡很是疑惑的说道。

“听这附近的人说,这火山其实老早就有了,但是以前并没有这么热,是在约莫百年前才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的。百姓们传说一定是那附近有什么妖魔作祟,或者是有什么人触怒了天神,所以才使得那座火山上的火焰终年燃烧不熄,堪称人间的‘八热地狱’,所以渐渐的人们便将那座火山唤作‘八热火山’”君奕晟解释道。

“呵。”洛凡苦笑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大口解暑茶,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有时候觉得这些寻常的凡人什么都不懂,也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啊。‘八热地狱’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地狱道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这世上敢作恶的大能者恐怕就远不远不止那么点咯。”

“洛凡前辈的意思是有办法越过那火山?”惠姑有些欣喜的问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奇异的紫火

他们这三个月来每天都忙着布阵调息,再布阵再调息,几乎是一刻也没有松懈过。许是运气好,这一路过来他们倒没遇到过什么艰难险阻或者天灾人祸。唯独最近这几日是越往前行觉得天气越热,越走发现人迹越来越稀少。

本该是爽朗舒心的秋季,这忽然变得炎热起来的天气让他们心头多少都有些焦躁起来。但是想到此处与他们以前居住的地方相去甚远,或许季节和温度的变化皆是有所不同,所以他们也没有太在意,想着大不了这些日子都等到夜晚凉快的时候再做行动,等到了深秋应当就不会这么热了。

可是渐渐的他们却发现这附近的温度已经高得离谱,甚至比正儿八经的夏季还要炎热。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靠近了一座让人望而却步的火山。

此刻不仅仅是惠姑,君家三兄弟也对着洛凡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谁知洛凡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我自己一人,越过这火山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带着你们几个,怕是得另寻他法了。”

“这是为何?传送阵不可用吗?”惠姑疑惑的问道。

“用是可以用,但是在越过火山的途中会受到那附近恶劣环境的影响,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洛凡无奈的解释道。

君奕晟拿出了一张羊皮地图摆在桌上,指着其中一个位置接着说道:“而且这座火山绵延千里,我们的传送阵一次根本传不出那么远的范围。”

“都是徒儿不好,这一路上拖了大家的后腿了。”苏白低着头,神色很是黯然的说道。

“傻孩子,别说这种傻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一座火山就放弃前行吧。”惠姑拍了拍苏白的肩膀,安慰道。

“师父,我们可以绕道而行吗?”君奕轩开口问道。

还未等洛凡回答,君奕晟便摇了摇头接话道:“你看看这地图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条路是通往长越国的必经之路,无论绕到哪里,最终还是得经过这座火山。”

“那该如何是好?”君奕轩满脸忧色的说道。

“我们今日便在此处落脚,夜里我先独自去那火山附近看看,待我探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洛凡答道。

是夜,洛凡独自一人悄然离开了这家简陋的客栈,一路朝着“八热火山”的方向御剑而行。

越靠近火山,周围的温度愈发的灼热起来,洛凡不得不调动法力在周身形成一层保护来隔绝这种高温对身体带来的侵袭。

这不过千里的路途,放在平日里也就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够抵达,可是今夜因着这奇异的环境,洛凡愣是用了半个多时辰。

洛凡御剑停留在距离火山顶端十余丈的高空便难以再靠近。俯瞰脚下,他看见这座火山就如同一条火龙一般不断的熊熊燃烧着,给人的感觉甚是诡异。凭直觉他也知道,这火山之中定有不寻常之物的存在。

洛凡保持着这样的高度慢慢的在空中飞行,试图找出那不寻常之物究竟在什么位置。

就这样寻找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当洛凡准备放弃之时,却是猛然发现在那熊熊火光之中的某一处闪动着一点奇异的色彩。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洛凡急忙稳住了心神,将周身的法力全部调动起来,让身体又下降了丈许。他的双手不断结印,使得眼前因为高温而扭曲的景物能够正常的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细细看去,洛凡终于发现那一点掩盖在火光之中的异样光彩竟然是紫色的。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看上去像是一团紫色的火焰?”洛凡眉头紧锁,疑惑的嘀咕了一声。

这紫光看起来虽然很危险,倒也并没有给洛凡带来什么邪恶的感觉,他只是隐约能感觉到这团紫光的不寻常,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属于人界。

忽然,洛凡的眼神一凝,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的上方传来。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除了一片黑暗的星空,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奇怪,我方才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盯着我,莫非是受了这火山的影响,产生了什么错觉?”洛凡深深吐出一口气,脚下剑身一转,迅速的调头离开了这“八热火山”的上空。

就在洛凡离去后不久,一个火红的身影渐渐的从虚空中显现出来,缓缓下落到方才洛凡所在的位置。

“没想到这洛一还真是有些能耐,竟然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男子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讶异,盯着洛凡消失的方向淡淡的呢喃道。

这个男子,正是夙幽。

他从修罗界出来却并没有直接去往东海,而是特意来到这洛河东岸,来看看这座火山。

没想到他刚来到这火山的上空,却发现有人早已注意到了这座火山,并且此人还能御剑飞行,在距离火山那么近的地方停留。

在他发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妄图与魔争斗的半仙“洛一”的时候,他忽然来了些兴致,隐匿了身形停在高处,想看看对方接下来会有些什么举动。

让夙幽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发现了他的所在,这当真令他难以置信。

不过惊愕也就是这么一瞬,很快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这座火山之上。望着下方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山,夙幽的眉头也渐渐紧锁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此处有一座火山,说起来这火山与他还有不小的渊源。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时隔几百年,如今这座火山竟然变得如此霸道。

当夙幽的目光扫视到那一团异样的紫光时,他的眼中也如同洛凡一样闪过一抹疑惑,不过他与洛凡不同,洛凡的法力还不足以支撑他的肉体在这不属于人界的温度之中停留。而夙幽却可以直接飞身落在火山口。

此时他身上的红衣几乎与火焰连成一片,而他的眼瞳之中却只倒映着那一团奇异的紫色光芒。

“焚劫紫火……”夙幽的眼中顿时露出骇然之色,盯着那团紫色的火光喃喃出声。

他的脑海中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无数的片段,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神色也变幻不定起来。最终他双眼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竟是伸出手,飞身朝着那团紫色的火光抓去。

“轰”的一声,那团紫色的火光似是有灵智一般,感受到有危险朝它袭来,猛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火势也陡然增大。

夙幽没想到这团紫火会发生突变,一时收手不及,被这突然爆发的火焰激得胸口一阵动荡。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夙幽的口中的喷吐而出,他急急飞身而起,退出十丈之外。

“哼,我是奈何不了这团火,不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得意太久的。想利用这焚劫紫火破除你们的业障,简直是痴人说梦!”夙幽抬手轻轻拭去了唇角的血迹,狠狠的瞪了一眼火山之中那团紫色的火焰,随后飘然离去。

翌日一早,洛凡便将自己昨夜前去“八热火山”探查的结果告诉了惠姑和君家兄弟,在听见洛凡说那火山之中似有一团奇异的紫色火焰时,四人都面露疑色。

“照洛凡前辈的意思,那团紫色的火焰大有来头?”惠姑皱着眉头问道。

“嗯,凭直觉,那火焰绝非寻常的火焰,而且以我的法力根本无法靠近它分毫。”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以师父的法力都无法靠近,那我们……”君奕轩忧心的说道。

“我们五人想要一起越过这火山,必定得有能够御火的法宝。哎,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后撤千里,然后你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休息一段时日。我自己动身去寻御火之宝,寻到了便赶回来与你们汇合。”洛凡提议道。

“这天下之大,师父一时半会儿的,要上哪去寻这御火的法宝呢?”君奕晟面露忧色的问道。

洛凡笑了笑,从腰际摸出了苍无念留给他们的少主令牌在四人的眼前晃了晃:“你们忘记这个了?想要什么东西,交给千机阁就是了。”

四人恍然的点了点头,不禁都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很快,这不知不觉当中,转眼已是半年过去了。

“哎,倾城那丫头已经与我们分开半年了,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是否顺利的寻得了冰蚕丝。”惠姑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她总是需要成长的,有无念还有青辞他们陪着她,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我们这里,该加把劲了,别让孩子们回头笑话我们。”洛凡半开玩笑的安慰道。

五人很快收拾了行囊离开了这家简陋的客栈,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返回。

可是几人刚启程不久,正打算寻个无人之处布下传送阵,却听见远处传来了打斗声。

原本洛凡等人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准备绕道离开,忽而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恼怒之意的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大胆毛贼,我可是千机阁的人,你们可知得罪千机阁会是什么下场?”

第二百五十八章 雪中送炭?

女子话音落下,却听见一个男子满不在乎的声音响起:“千机阁是个什么玩意?得罪了本大爷的兄弟,你就是万机阁的人也没有用!老老实实跟大爷我回去,把爷伺候舒服了,兴许爷能留你一条小命!”

“无耻!”女子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之后,打斗的声音愈发的激烈起来。

“方才那个女子说……千机阁?”君奕晟皱着眉望向远处,随后收回视线向洛凡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洛凡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与他们相视了一眼,沉声说道:“过去看看。”

走进之后,洛凡他们才发现此处打斗的两方人马数量相差得也实在是太悬殊了,竟然是十几个样貌粗犷凶悍的大汉围攻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

女子的武艺看起来的确是精湛,可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想来那十几名大汉纠缠这女子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女子奋力抵抗,虽然一时还不会被他们擒住,但也已经渐渐开始落于下风。

“是她?”洛凡面色一凛,想起了这蓝衣女子正是他前去幽雨轩时通过地下密室那特殊的镜子见到的自称是伺候苍无念的那个名为妙蓝的婢女。

“师父认识这女子?”君奕晟低声问道。

“一面之缘,先救下再说。”洛凡沉声说道。

出于平日出门在外不轻易暴露实力的习惯,洛凡几人出手并未使用法力,而是以纯粹的武技同那十几名大汉肉搏。

即便是这样,那十几名大汉很快也败下阵来,领头的那个恨恨的从口中吐出了一口血水,怒声喝道:“臭娘们,今天算你运气好,竟然有高手来帮你。有本事你就一辈子留在他们身边,否则哥几个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十几个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还有脸叫嚣什么?再不滚就把命留在这里吧!”君奕晟一脸厌恶的恐吓道。

那领头的其实也就是心有不甘放句狠话过过嘴瘾,哪还敢真的再做逗留,今日他们遇到了这几个狠人,除了认怂别无他法。

领头大汉极为忌惮的扫视了一下洛凡五人,又狠狠的瞪了妙蓝一眼,这才对着身后的其余大汉大喝了一句:“我们走!”

十几名大汉在这领头的一声令下之后,很快便灰头土脸的跑没了影。

妙蓝似是终于舒了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她疲惫的转过身对着洛凡五人抱了抱拳道:“多谢几位恩公出手相救!”

洛凡笑着摆了摆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妙蓝微微一愣,这才抬眼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道人打扮的男子,随即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是……你是洛凡前辈!洛凡前辈,我可终于找到……”

话还没说完,妙蓝忽然脚底一阵虚浮,双眼一闭便一头向前栽去。

君奕轩手疾眼快,一步上前抱住了她,让她幸免于摔倒在地。

“姑娘,姑娘!”君奕轩急急唤道,可是妙蓝却倒在他的怀里,已然昏迷了过去。

惠姑见状急忙上前扣住了妙蓝的手腕,不出片刻后便给出了诊断结果:“没什么大碍,应该是先前与那伙人纠缠多时,精疲力竭所以昏了过去,休息休息便没事了。”

洛凡点了点头,“正好我也不用再去寻千机阁的人了,先将她带回之前的客栈休息吧。”

带着昏迷的妙蓝,洛凡一行人又回到了先前落脚的简陋客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妙蓝从昏迷之中转醒。

“我……这是在哪?”眼前的环境很是陌生,刚苏醒的妙蓝有些迷蒙的说道。

“姑娘,你醒了。”见妙蓝醒来,洛凡脸带笑意轻声说道。

“洛凡前辈!”妙蓝的脑子顿时清醒了,急忙坐起身来。

“我们正打算离开这里,恰巧在路上遇到了姑娘。姑娘不在千机山庄,怎么大老远的跑来这里?那些围攻姑娘的又是什么人?”洛凡打量着妙蓝,很是不解的问道。

妙蓝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蓝儿此番正是来寻洛凡前辈的。”

“哦?寻我?”洛凡挑了挑眉,心头不解更甚。

妙蓝点了点头,“先前洛凡前辈让我转告阁主的事情,我如实禀明了。结果没过多久,我就收到阁主传来的消息,说洛凡前辈此行会遇到的最大障碍便是距离此处千里开外的‘八热火山’。为了助前辈一臂之力,蓝儿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谁曾想在临近此处的时候遇到两个山匪强抢民女,蓝儿气不过,便出手教训了他们,没想到竟因此惹了一身麻烦。说起来,今日还得多谢洛凡前辈几人出手相助,否则……蓝儿就有负阁主所托了。”

说着,妙蓝想要起身下榻,对洛凡行拜谢之礼。

洛凡却是摆了摆手,“姑娘不必言谢,若非为了我们,姑娘也不会惹上麻烦。只是……无念怎么会让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前来帮助我们?”

洛凡的话语婉转,但是妙蓝也听得明白,说白了就是洛凡心头有疑虑,她只是个婢女,孤身一人前来,能给他们此行带来什么助益呢?

妙蓝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了洛凡的手里,“其实蓝儿是受阁主所托,来给洛凡前辈送这个的。”

洛凡满心好奇的伸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却见锦盒之中装着五颗如蚕豆大小的看似黑珍珠一般的东西。

“这……这东西看起来怎么像是鱼目呢?”洛凡煞是不解的问道。

妙蓝笑着点了点头,“洛凡前辈好眼力,这东西的确是鱼目。”

洛凡微微一愣,随后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莫非,这是何罗鱼的鱼目?”

“正是何罗鱼。”妙蓝点头肯定了洛凡的猜测。

洛凡低下头,再一次细细打量起锦盒之中的五枚珠子,只见它们通体呈淡黑色,中心之处有一个深黑色圆圈。珠子的表面泛着淡淡的水光,好像拿针一戳它们就会溢出水来似的。

就在洛凡一脸感慨的盯着手中的何罗鱼目时,惠姑带着君家三兄弟走了进来,见妙蓝已然苏醒,大家都松了口气。

“诶?师父,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看见洛凡盯着手中锦盒出神,君奕轩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是何罗鱼目,妙蓝姑娘特地为我们送来的。”洛凡答道。

“何罗鱼目?”君奕轩一脸迷茫,走到洛凡身边,伸手拈起一颗细细瞧了起来。

“何罗鱼是什么鱼?这鱼目又有何用处?”君奕晟也拈起一颗,好奇的问道。

“这何罗鱼是一种奇异的鱼,一首而十身,可治病,亦可御火。妙蓝姑娘此番给我们送来何罗鱼目,正是为了助我们顺利越过这‘八热火山’”洛凡解释道。

“这东西真有这么神?妙蓝姑娘,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君奕轩欢喜的说道。

妙蓝垂眼笑了笑,“这都是阁主的意思,蓝儿不过是个跑腿的,可不敢居功。”

“算那小子有良心。”君奕晟轻哼了一声。

“如今有了这何罗鱼目,我们便可安然越过火山了吗?”惠姑面带欣喜的问道。

“定是没有问题的,关于这些东西,千机阁的消息还从未出过错。几位可尽管放心。”妙蓝肯定的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惠姑提议道。

“那妙蓝姑娘怎么办?”君奕轩颇为关切的问道。

“这……”惠姑哑然,向妙蓝投去了略带歉意的目光。

她一心只想着能够赶紧抵达长越国,但这拦住他们去路的火山的确是让她深感绝望,尽管洛凡之前说了要去寻找御火的宝物,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去究竟是多久。如今妙蓝在这关键时刻带来了何罗鱼目,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也难怪惠姑心情激动一时间将她抛在了脑后。

洛凡也将目光看向了妙蓝,用征询的语气问道:“不知妙蓝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妙蓝起身下榻,对着洛凡等人欠了欠身说道:“若是蓝儿没有猜错,几位应当是打算前往长越国的石帆山吧?蓝儿不才,若是几位不嫌弃,便带上我吧。据我调查,这石帆山中定然还有别的危险,希望我此行带来的东西能够派得上用场。”

闻言,洛凡五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从神情上来看,似乎没有人对妙蓝的加入表示反对。

毕竟越过“八热火山”之后,他们就抵达了长越国的边境,进入了长越国的地界之内,恐怕路上也不会再有什么艰难险阻了,这妙蓝会不会法力尚且不知,不过看其武艺自然是不弱的,带上她倒也无妨。

何况她一个弱女子万里迢迢孤身前来送宝,也实在是没有拿到宝物就立刻将人打发回去的道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妙蓝方才也说过了,她此行还随身携带了别的宝物,或许可以应对石帆山之中遇到的突发状况,如此看来她说不定会是他们前往神禹墓穴的一大助益也犹未可知。

“既然如此,那妙蓝姑娘就随我们一同上路吧。”片刻之后,洛凡点头应允。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

转眼七日已过,这七日来临碣岛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意味,但凡是与地行宫扯上关系的地方,无论是酒馆茶楼还是客栈饭庄,统统被影半妆、苍无念还有青辞三人给搅合得一塌糊涂。

即便是这样,却依然不见地行宫派出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与他们交涉,这一点倒着实有些出乎他们三个的意料。

傍晚时分,三人坐在临碣岛最西面的一家临海而建的酒楼之中喝酒。

窗外晚霞一片,秋日的夕阳将这片海水与天空都染成了金灿灿的如丰收一般的色彩。可是如此美景苍无念却并没有心情欣赏,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为自己的杯中斟满酒,将被子送至嘴边顿了顿,又将酒杯放了下来。

“我们这七日没少给他们制造麻烦,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将我们的举动放在眼里。即便这些东西对他们不重要,仅仅出于颜面的考虑,也不该是如今这副放任不管的态度吧。”苍无念皱着眉,低声说道。

“我也觉得很奇怪,莫非这地行宫的夜叉们有受虐倾向?别人出手打了他们的右脸,他们还打算伸出左脸来让人接着打?”青辞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砸吧着嘴说道。

“事出无常必有妖。以我对地行宫那一老一小两个杂碎的了解,撒捷蛮生性好色,实力尚可,不过头脑和品格皆不佳,他是断没有此等城府的。至于伽也利,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他好大喜功,十分看重颜面,但与此同时他的心思也很敏感,很会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从前他虽不服我,却也从未在明面上得罪过我。后来这些年他一直不断的在试探我的底线,每每我出关之时他却是立马派人前来讲和,将一切责任推给他那些仗势欺人的手下以及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过此次他们的态度倒真是让我有些琢磨不透了,莫非……”影半妆嘶哑的声音疑惑之中透露着些许危险。

“莫非他们有了必胜你万毒谷的把握?”苍无念沉声问道。

“哼,就凭他们?除非有外界的高人帮忙,否则那群不入流的夜叉还是没那个本事的。”影半妆不屑的冷哼道。

“若是接下来他们依然不为所动,你有何打算?”苍无念问道。

影半妆沉吟了片刻,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我就只好亲自前往地行宫,轰烂他们家门口的禁制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就在这附近的客栈下榻,可是青辞却趁着苍无念和影半妆没留意的时候悄悄的溜了出去,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礁石边上。

只见他目光一凝,抬手对着海面一挥,海水便突然上涌,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面足有一人高的水幕。

不出片刻,水幕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若是让妙蓝瞧见这一幕定然会惊讶无比,因为那水幕之中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脸戴青面獠牙面具的千机影的影卫长。

“主子,您终于出现了。”影卫长对着青辞恭谨的说道,语气之中透露着些许焦急。

“怎么?这半年可是出了什么问题?”青辞皱眉问道。

影卫长对着青辞一抱拳,“回主子,三个多月前阁主的婢女妙蓝拿着古问天的庄主印玺命令千机影追查斩魔宗洛凡一行人的去向,在查出对方去向之后还通过千机影寻来了何罗鱼目。拿到鱼目之后她便从千机山庄离开,一路奔着洛凡一行人而去。属下早想禀明主子,奈何一直联系不上主子。”

“妙蓝?她为何要带着何罗鱼目去找洛凡?”青辞不解的问道。

“因为洛凡等人此行会被一座火山拦住去路,从表面上看,妙蓝应该是带着这可御火的鱼目去助他们安然越过火山的。可是属下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所以才向主子禀明。”影卫长答道。

青辞眉头紧蹙,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后才问道:“在她给千机影下达命令之前,可还有过什么其他不寻常的举动?”

影卫长急忙答道:“在那之前她还以庄主印玺调查过阁主以及倾城姑娘的身份来历,此外她还特意去调查过阁主接手千机阁那几天也就是古问天受伤前后的事情。想来她是对古问天突然宣布退位和闭关有所怀疑。”

“我早就猜到这个丫头有古怪,现在看来,怕是她与古问天心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青辞缓缓踱着步,暗自嘀咕道。随后他低声对着水幕说道:“盯着她,若是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地格杀。”

话已至此,影卫长本该领命告退,谁知对方迟疑了一下竟是单膝跪地,歉然道:“请主子恕罪,属下恐怕……并不是妙蓝的对手。”

“什么?”青辞显然有些惊愕了,他知道妙蓝会法术,可是眼前这个他深埋在千机影当中的心腹如今竟然告诉他,他不是妙蓝的对手,难不成他们先前都太小看妙蓝了?

“属下惭愧,属下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影卫长再次说道。

青辞叹了口气,眉头愈发的纠结,他挥了挥手,“罢了,你先退下吧,若是真有特殊情况发生,便以秘法联系我。”

水幕散去,青辞便准备离开。可是转过身后倏尔入眼的情景却吓了他一跳——只见面前不远处一袭月白色长袍伴随着几缕墨发在海风中翻飞,一面古铜色的面具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阁主……这外头风大,您老人家不在客栈里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青辞尴尬的赔着笑,几步跃至苍无念的身前。

“怎么,这地方就允许你来,我不能来?”苍无念似笑非笑的说道。

“哪能呢!那……您继续,属下就先回客栈去,不打扰你欣赏夜景了。”说着,青辞便蹑手蹑脚的打算跑路。

不过还没走出几步远,便听见苍无念的声音从他的身后淡淡的传来:“妙蓝的问题,你怎么看?”

闻言,青辞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回苍无念的身边,低声问道:“您刚才都听见啦?”

苍无念叹了口气,“我都说了不打算追问你的身份了,只要不是对我和我身边人不利的事情,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干涉。更何况以你的能力,在千机阁之中没几个埋在深处的心腹,我恐怕都会觉得自己太高看你了。”

“阁主您大人有大量,嘿嘿……”

“以后不要再叫我阁主了。”

青辞正准备拍几句马屁,却被苍无念挥了挥手淡淡的打断了。

青辞一怔,有些心虚道:“不唤你阁主,难不成您老人家要将我赶出千机阁?”

苍无念摇了摇头,“千机阁虽然大,但再大也仅限于人界。出了人界,这世间还有更广阔的天空,这所谓阁主,不过也就是个在人界之中的虚名罢了。更何况……我本也不属于人界。”

“那倒是。”青辞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我以后该称呼你什么呢?”

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记得,你曾在迷糊之际叫过我一声‘阿念哥哥’,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青辞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当然,他现在更想抽抽自己的脸。他自然记得是什么时候唤过苍无念一句“阿念哥哥”,可天地良心,他当时只是刚从昏迷中醒来脑子还有些迷蒙。他可从来没想过在苍无念恢复前世记忆之前唤他“阿念哥哥”,毕竟他还不完全是他。

可是事到如今苍无念都这么说了,他若是不照做,岂不是显得他心里有鬼?万一苍无念因此对他心生不满,不让他再跟着他们了,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让你这么叫我,很为难?”见青辞面色不太好,苍无念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不不……能唤阁主哥哥,那是属下的荣幸,属下这是受宠若惊呢。”青辞急忙摇头否认。

“那就好,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阿念哥哥’,你也不用再自称‘属下’了,我觉得你还是吊儿郎当一些我看着更习惯。”苍无念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

青辞在心头幽幽一叹,看着眼前的苍无念,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有时候他真的恨不得将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将他们如今画魂所需的东西统统找来摆在他们的面前。

可是那样做有用吗?他依然不记得自己身为修罗王的时候是怎样一副睥睨天下的傲人风姿,他依然无法恢复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通天法力,他依然不会知道他深爱着风湮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陪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青辞表面上虽然嘻嘻哈哈,可是他的心却始终苦闷。他是一个知情人,却要陪着这两位毫不知情的正主慢慢的成长,要等着他们慢慢的觉醒,要帮他们一点一点的找回他们所失去的东西。

也难怪他们总觉得他擅长演戏,若是不演,他在心头替苍无念承受的苦闷几乎都难以排解。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能说服自己像个小跟班一样守护在他们的身后。

第二百六十章 求见师父

“阿念哥哥,你说得对,你是我的阿念哥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念哥哥。”青辞眼眶微红,一个没忍住竟是一把狠狠的抱住了苍无念的肩头。

这是一个对于青辞来说等待了千年之久的兄弟之间的拥抱,虽然眼前这个男子暂且只能被称作“苍无念”,还远不是“苍妄”,但是能够再一次这样拥抱他,青辞的心中还是不可遏制的升腾起一股满足和欣慰。就像他方才说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的“阿念哥哥”。

苍无念的身子微微一僵,他从未与哪个男子有过这样的接触,即便是女子也是极少数。可是眼前少年此时的举动却让他的内心感到了些许震动。

他没有兄弟姐妹,自从他来到这世上,便觉得自己注定是孤身一人,他心底里的一种意念不断的在提醒他,让他取名“无念”,此生无念。

可笑的是他却没有按照那个意念所希望的那样斩断一切,相反的,他想要寻找,找回所有一切他曾经拥有过,曾经在意过的东西。

怔愣了片刻之后,苍无念的手终于缓缓的搭上了青辞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这一刻他有一种感觉,若他曾有一个兄弟,那此人定是青辞无疑。

“好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成何体统,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是断袖呢。”苍无念轻笑着说道。

青辞也“噗嗤”一笑,一把推开了苍无念,上下扫视着他,“我倒是不介意啊,可是我们家如月姐姐一定会介意的。所以美人和俏郎君,我还是选美人吧,哈哈哈!”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言归正传吧,洛凡前辈一行人去往石帆山,恐怕会遇到的危险不亚于我们。妙蓝那丫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去寻他们,若说她没有什么动机,想必你也不会信。”

青辞的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只见他一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千机影卫刚才跟我提到过,妙蓝私底下利用庄主印玺调查过古问天受伤前后的事情,还特意调查了你和倾城小姐姐的身份。莫非……”

说到这里,二人顿时面色一凛,下意识的看向了对方。

苍无念眯了眯眼,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寒芒,“她曾说过她将古问天视为父亲一般敬重,如今看来,她定是一早就对古问天的退位闭关有所怀疑,想必她已经将这笔账算在了我的头上。至于画儿的身份,季子安都能查得到,妙蓝自然也能查得到。”

“所以她现在假意帮助洛凡前辈,实际上是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暗中找机会收集画魂所需的异宝,待到日后再寻个时机威逼利诱倾城小姐姐替古问天重塑识魂?”青辞顺着这个思路细想下去,竟是有些愕然。

“十有八九是这样了。真没想到古问天这等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替他卖命。”苍无念语气冰冷的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需要我赶回去解决掉她吗?”青辞皱眉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不必这么麻烦,洛凡前辈可不是傻子,哪是那个丫头说利用就能利用的。如今我们兵分两路相去甚远,就算你法力高强,来回也需要不少时日。索性就让她留在他们身边帮帮忙,等到她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怕是洛凡前辈也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死法。”

“嗯,有道理。阿念哥哥,我就服你这一点,身边的人再危险,你也是从来不浪费任何一点可以利用的资源,若论奸猾,你称第二这世上没人敢称第一。”青辞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

“奸猾?”苍无念有些不解的看向青辞,“你好像是这世上第一个如此形容我的人。”

“嘿嘿。”青辞干笑一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口误,口误,您这叫老谋深算,老谋深算。”

“好了,不跟你扯嘴皮子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恐怕该有一番恶斗了。”苍无念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准备离开。

青辞却是开口叫住了他,“等一等,阿念哥哥。”

“还有什么事?”苍无念疑惑的回过头。

“你今晚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倾城小姐姐了?”青辞提醒道。

苍无念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这半年来,画倾城体内的“魂牵梦萦”算是十分稳定了,只要两人之间不闹什么幺蛾子,这蛊毒基本就没有发作过,若非刻意想起,他们甚至都要忘记了画倾城体内还有蛊毒未除。

他们离开万毒谷已足足七日,第四日一早他曾回去过一趟,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画倾城的身子除了比平日里稍微冰凉一些,倒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当时画倾城还有些嗔怪的说他小题大做,她都没有利用传音蛊虫联系他,他就跑回来了。

为此他特意问过季子安,为何画倾城体内的蛊毒在离开他三日之后都没有发作,对此季子安也深感惊叹,唯一的解释便是,画倾城的体质和潜能异于常人。

在巫族的历史上的确是出现过依仗着自身修为对抗蛊毒的情况,但是那种过程很痛苦,需要反反复复不断的熬过蛊毒发作的时间,每成功熬过去一次,下一次再发作的时间就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延迟。而画倾城现在的情况,大约就是如此。

即便是这样,苍无念还是不敢放任她不管,毕竟这个蛊是致命的,不是吃点苦头硬生生的挨过去就没事了。

“晚些时候我与她联系一下吧,省得我巴巴的跑回去,人家又不领情。”想起三日之前他回去的时候画倾城那嗔怪的眼神,苍无念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苍无念与青辞交谈之际,原本寂静的万毒谷却是迎来了让众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徒儿飞羽求见师父!”

万毒谷的谷口外传来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谷内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求见师父?莫非来人也是影半妆的徒弟?”正坐在竹屋前与大家伙儿谈天赏月的安如月不由得好奇的说道。

“听声音好像挺着急的样子。”画倾城点了点头答道。

两个女子正议论着,却见万俟绯衣匆匆的往谷口奔去。

“我们要去看看吗?”安如月对着身旁几人说道。

“走,去看看。”季子安点头应道。

很快的,画倾城一众人紧跟着万俟绯衣的脚步来到了谷口。

不过万俟绯衣并没有立刻开启谷口的那片禁制,而是对着外头问道:“来者可是陆飞羽陆师兄?”

那年轻的男子似是微微一愣,随后惊喜的说道:“绯儿师妹?你果然回来了!”

万俟绯衣微微蹙眉,再次问道:“除了陆师兄,还有旁人一同前来吗?”

那个被万俟绯衣唤作“陆飞羽”的男子叹了口气,说话声音焦急中带着伤感:“还有你田师兄,可是他如今身受重伤,恐怕只有师父能救了。”

闻言,万俟绯衣面色一凝,一道法力打入了开启石林的机关之中,很快的那石林便缓缓扭曲起来,随后便见到一名男子搀扶着另外一名男子急忙闪身而入。

“绯儿师妹,好久不见……”那个被搀扶着的男子在看见万俟绯衣之后,嘴里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何人将田师兄伤成这样的?”看见这浑身是血的男子,万俟绯衣惊诧的问道。

要知道,此二人可是影半妆早年收的弟子,虽说天赋资质称不上是有多逆天,但也早已是能够各自开宗立派的人物了。

如今二人竟然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万毒谷的谷口寻求其授业恩师的帮助,实在是无法不让万俟绯衣感到惊讶。

陆飞羽一脸愤恨的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地行宫那些混账!这两年师父一直闭关不出,他们就在这岛上横行霸道。听说前几日师父出关了,可是他们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四处挑衅我万毒谷的人。今日也是我和你田师兄大意了,着了他们的道。”

提及地行宫,万俟绯衣的面色不由得变了变,随即沉声道:“陆师兄来得不巧,师父并不在谷中。这几日师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挑了地行宫不少据点,想必两位师兄也是因此而遭到地行宫的报复吧……”

“师父去找地行宫的麻烦了?那可如何是好……”陆飞羽看了看身边受伤的男子,又看了看万俟绯衣,一脸担忧的说道。

“不如……我给他瞧瞧吧。”一旁的画倾城小心的开口说道。

“这位姑娘是……”陆飞羽这才发现,万毒谷之中竟然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张新面孔。

“哦,这位是倾城姑娘,旁边几位都是她的朋友,他们是来万毒谷做客的。”万俟绯衣似乎并没有详细解释画倾城一行人身份的意思。

陆飞羽倒也没多想,只是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脸覆纱巾的女子,迟疑道:“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这治病救人,你可在行?”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上当了

画倾城想了想,很是认真的答道:“我会尽力的。如今毒王前辈也不在谷中,这位公子伤势这么重,若是不抓紧时间医治,恐怕就算等毒王前辈回来了也回天乏术了。”

听得画倾城这么说,陆飞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倒是那个受伤的田姓男子吃力的开了口:“姑娘愿意出手相助,田某感激不尽。如今师父不在,我这伤若是不治怕也挨不过今晚了,姑娘便死马当活马医,无需有什么负担。”

这受伤之人都开了口了,陆飞羽也只得点了点头,将希望寄托在画倾城身上,郑重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画倾城心头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准备伸手替那受伤的男子把把脉。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对方的手腕之时,却忽然听见谷口传来了苍无念的大喝之声:“画儿,离他们远一点,他们两个已经叛变了!”

这喝声来得极其突兀,众人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而苍无念在那一声大喝之后立刻飞身而起,冲着画倾城这个方向飞来。

此时陆飞羽和那个田姓男子面色骤然一变,眼中杀机顿起,两人抬手便从袖中挥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万俟绯衣急忙屏住呼吸,飞起一脚直冲二人而去。

画倾城在看见对方的动作之时也下意识的用衣袖掩住口鼻,可是似乎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有少量粉末被她吸入了体内。

苍无念飞至她身侧,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手揽过她边上的安如月,几乎没有停顿的便又反身朝着谷口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他对着身后的季子安喊道:“季兄,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短暂的错愕之后,季子安瞥了一眼已经打作一团的万俟绯衣三人,而后对着身边的乔三娘说道:“乔姑娘,得罪了。”

语毕,季子安一把揽过乔三娘的腰,对着姬无心点了点头,一同飞身往谷口而去。

场面有些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乔三娘眼中划过的一抹震惊。她的心此时突突直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万俟绯衣,却见对方愤然而又失望的眼神。

“无念哥哥,万俟域主怎么办?”画倾城十分忧心的开口问道,此时她和安如月都已被他带离了禁制大开的谷口。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走一个是一个,他们还有援兵在外面接应,我们现在与之硬碰只会损失惨重。那两个人已经投靠了地行宫,此番前来为的也是活捉万俟绯衣,想必她的性命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影半妆自会想办法救她。”苍无念沉声应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安如月焦急的问道。

“不必担心,我们绕道而行,只要不与他们打照面便可。”苍无念安慰道。

紧随着苍无念出了万毒谷的季子安在看见他们三人消失的背影时眼中划过一抹疑虑,他虽不知苍无念的法力比起自己来究竟如何,可是他如今带着两个人,离去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这程度已经超出了他对他的估计。

“主人,我们往哪里走?”姬无心后一步来到季子安的身边,并没有看见苍无念离去的方向。

“跟上他们吧。”季子安将目光看向苍无念消失的方向,随后飞身而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画倾城隐隐的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想必定是先前影半妆那两个叛变的徒弟撒出的白色粉末导致的。

“无念哥哥……我,我的头有点晕……”画倾城低声呢喃道。

“小王子,倾城很可能是中毒了,我们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看看吧!”安如月心中顿感焦急起来。

“就快到了,等到了地方,我会好好替她瞧瞧。”苍无念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小王子,我们这是要去哪?”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安如月忽然感觉有些发慌。

先前的情况混乱了些,当他们听见苍无念在谷口焦急的大喝之声,本能的便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

可是他们这一路飞离万毒谷,并没有发现沿途有任何的危险,再仔细回想当时谷内的情景,除去乔三娘不谈,他们完全可以形成六打二的局面,而且还是我六敌二。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他们为什么要跑?

苍无念并没有回答安如月的问题,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像是在朝着某个他早就安排好了的地方飞去。

季子安揽着乔三娘,早在刚离开谷口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苍无念的踪影,任他如何加快速度,依然是看不见苍无念的一片衣角。

渐渐的,季子安感觉到了不对劲,他骤然停了下来,眉头紧蹙的低喝了一声:“我们上当了!”

“主人,怎么回事?”姬无心疑惑的问道。

季子安缓缓落地,松开了揽在乔三娘腰上的手,对着姬无心沉声说道:“无心,你和乔姑娘在这里待着,我回一趟万毒谷。切记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们。”

说罢,季子安飞身而起,朝着万毒谷的方向而去。

再次回到万毒谷,谷口没有石林,也就是说此时的万毒谷谷口禁制依旧大开,谁都可以随意进出。

走进去几步,可以很明显的看见万俟绯衣与她那两个师兄打斗过的痕迹。可是眼下三人却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子安啊季子安,如此低劣的伎俩,你居然也会上当?你该如何向无念兄和青辞兄交代?”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山谷,季子安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茫然和深深的自责。

“季兄,为何你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画儿他们人呢?”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而先前的季子安正是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而没有多想就随他离开了万毒谷。

季子安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来人,沉声道:“你是何人!”

苍无念微微一愣,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反问道:“你说我是何人?”

“你是无念?”季子安依旧怀疑的问道。

还未等苍无念答话,却见青辞悠哉游哉的从他的身后走了过来,双手抱胸睨着季子安,“喂,几天不见,你是不是连我也不认识了?”

季子安的身体微微的在颤抖,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双拳紧握,低声道:“我季子安对不起你们,倾城姑娘和如月长老……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

苍无念和青辞顿时大惊失色。

“季子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小爷我说清楚!”青辞一步上前,一把揪起季子安的衣领,怒声喝道。

季子安恨恨的闭了闭眼,低声说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前,影半妆的两个徒弟寻上门来,说是受了伤,来求影半妆出手医治。可是没想到那他那两个徒弟早已投诚地行宫……”

“不过就是影半妆的两个徒弟,你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们两个吗?”还未等季子安把话说完,青辞便怒声打断了他。

季子安木然的摇了摇头,“若是如此简单便也无事了。事情的关键是,随后突然冒出来了一名男子,而那个男子,居然和无念兄长得几乎分毫不差。那个男子冒充无念兄弟,将倾城姑娘和如月长老给带走了。”

“什么?你是说,有人冒充我?”苍无念愕然,难怪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季子安会问他是什么人。

青辞浑身一震,一颗心突然揪了起来。他缓缓松开季子安的衣襟,好半晌之后才喃喃道:“你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季子安点了点头,将他看到的一切详细的跟苍无念和青辞说了一遍。

话到最后,青辞无力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几乎可以断定,季子安所说的那个长得几乎和苍无念一样的男子就是夙幽。

可是他不明白,夙幽不好好待在修罗界,大老远的跑来东海做什么?而且他是如何寻来这里的?他将画倾城和安如月骗走又是为了什么?

“如此看来,画儿和如月被那个冒充我的男子带走了,而万俟绯衣是被她的两个师兄抓走了。他们既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攻万毒谷,只是将人给抓走,说明他们暂时不会要了这三个女子的性命。可我现在担心的是,画儿体内的蛊毒……”苍无念揉了揉疼痛的眉心,语气之中满是担忧。

“把姬无心和乔三娘接回来吧,我去将老毒物叫回来,天亮之前若是收不到他们的战书,我们就杀过去。”青辞一边说着,一边往谷外走去。

季子安一脸惭愧的看了看苍无念,随后在心头说道:“无心,你将乔姑娘带回来吧。”

可是刚说完这句话,季子安的面色顿时一变,“糟了,我的传音蛊虫失效了!”

“什么?”

“失效了?”

苍无念和青辞简直要疯了,先前就是因为利用传音蛊虫联系不上画倾城,苍无念才想着回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现在看来,不仅出了状况,而且这状况似乎还愈发危险了。

季子安深深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木然,“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连自己炼制的蛊虫失效了都没能及时发觉……”

第二百六十二章 骗色

青辞本想再数落他两句,可是看到他此时那落寞的神情,只得恨恨的一甩衣袖飞身离开了万毒谷。

“现在自责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你还是赶紧将姬无心和乔三娘带回来吧,做好准备以便应战。”苍无念拍了拍季子安的肩膀,低声说道。

……

画倾城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被苍无念带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放眼望去周围除了皑皑白雪便再无其他。

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向她的脸颊吹来,画倾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环抱起自己的双臂使劲的摩擦着,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这漫天飞雪实在是寒冷异常。

这时候苍无念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她乖顺的倚靠在他的胸口,想像以往的每一次那般,在她感觉寒冷的时候从他的身上得到温暖。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苍无念将她拥在怀里,她只觉得脊背莫名的发寒,竟是一丝温暖也感受不到。

“无念哥哥……画儿好冷啊……”画倾城迷迷糊糊的转醒,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一张床上,周身冰凉的她忍不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只大手朝她的脸上伸了过来,轻轻的摘去了她的面纱。似是被她的美丽所震动,犹豫了片刻后对方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微微颤抖的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起来。

画倾城吃力的睁了睁眼,恍惚间她看见那个正在抚摸她脸庞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心心念念的无念哥哥。她勾了勾嘴角,伸出双手住对方的手,将他的手掌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喃喃道:“无念哥哥,画儿好冷,你抱抱画儿可好?”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一把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此时的意识还不清晰的画倾城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乖巧的躺在男子的怀中,双手从他的腰间绕过,紧紧的搂着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让画倾城感到奇怪的是,她的身子非但没有变暖,反而越发的冰冷了起来。她不由得疑惑的低语:“无念哥哥,为什么画儿还是很冷呢?”

“还是很冷吗?”男子轻声问道,声音之中少了些平日里的关切,多了点漫不经心。

“是啊,还是好冷啊,平时不是这样的。”画倾城也没有多想,只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做点什么,让彼此暖和起来可好?”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暗哑和魅惑,在画倾城的耳边轻声软语。

“嗯……无念哥哥想怎么做呢?”画倾城满脑子只有“暖和”二字,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苍无念用这样的语调同她说话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她下意识的又往苍无念的怀里钻了钻,想要攫取一些温暖。

男子一声轻笑,唇瓣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扫过画倾城的耳郭,随即将脸埋入了她的脖颈之处轻柔而细密的亲吻了起来。

画倾城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阵酥麻,久违的亲昵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应。

她嘤咛了一声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可是男子箍在她背后的手臂没有让她如愿,反倒是一把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的吻渐渐加重,大手不断的摩挲着她的后背,仿佛要将她融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画倾城感觉有些窒息,隐约间她发觉今天的无念哥哥有些不大对劲。她刚想开口问问他为何要与她这般亲昵,可是忽而觉得肩上一凉,竟是男子不知在何时已经将手从领口处伸入,一把将她的衣衫褪至腰间。

紧接着,男子的吻由她的脖颈处下移到肩膀,而他的手掌紧贴在她背后柔滑的肌肤上,不断的轻点着,游移着,一路下滑准备往更深处探入。

画倾城的内心开始动荡不安起来,她已经猜到苍无念之前说的让他们暖和起来所需要做的是什么事。从情感上来说,与苍无念成就夫妻之实她自然是一百个情愿,况且两人已经不止一次两次有过这样险些走火的举动了。

但是从理智上来说画倾城知道他们不能这样,甚至对于这一点,苍无念比她更理智,每次到了最后关头悬崖勒马的都是他。

可今天是怎么了?她只是觉得冷,只是想要他安安静静的抱抱她,等她的身子渐渐回暖,两人就安然无事了。为何苍无念会忽然与她如此亲密,甚至做出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举动。

而且画倾城恍惚间有一种感觉,此时的苍无念仿佛就是个花丛老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急不缓,轻重有度。在他的引导之下,她那副未经人事的身体竟然隐隐的有了些冲动,想要他再给她多一些。

不,这种感觉不对!

画倾城霍然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周身法力一凝,一把将此时正与她温柔缠绵的男子狠狠的推向一边,随后她迅速的拉起自己的衣衫将暴露在外的皮肤裹了个严实,目光警惕而凝重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推,俊美的脸庞上划过一抹惊愕。但很快的他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眼里含笑的凝视着画倾城。

“你是谁?”看清楚面前男子的容貌,画倾城很是愕然。

男子的目光火辣辣的毫不遮掩的在画倾城身上来回扫视着,柔声道:“你方才,不是一直唤我‘无念哥哥’吗?”

提及方才,画倾城顿时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恨恨的咬了咬唇,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扮成无念哥哥的样子来骗我?”

“呵!”男子轻蔑一笑,忽而伸出手一把扣住了画倾城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哑着嗓音说道:“你仔细摸摸,看看我哪里是假扮的了?”

画倾城虽是紧握着拳,可是一碰到他的脸,她心中便有数了,这男子并非有意假扮,而是他原本就是生得如此容貌——那一张酷似苍无念的俊美如妖的面庞。

看见画倾城眼中的惊诧,男子缓缓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幽幽道:“既然不是你情我愿,我也不会勉强你。更何况,在你眼里我也只是个替身罢了。”

说罢,男子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画倾城的面前。

画倾城狠狠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她此时的处境——这里像是个小山洞,四面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洞中的陈列很是简陋。而她此时正瘫坐在一张石砌的床上,床上垫着几层褥子,可是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属于石头特有的寒凉。

石床边上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有一盏烛台,烛火并不算明亮,但也足够她看清周围的一切。

当她的视线看向远处,却发现那个应当被她称为“洞口”的地方如同牢笼一般被铁门封闭了起来。

画倾城心下了然,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将她带来这里并非是真的想要冒犯她,而是为了将她当做人质关押起来。

这个男子究竟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跟万俟绯衣那两个背叛师门的师兄又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将她抓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安如月被她们带到哪里去了?

一阵寒意袭来,画倾城心下暗道糟糕,“魂牵梦萦”竟然在这时候发作了,若是撑不到苍无念来救她,她怕是必死无疑。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焦急的在心中大喊。

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画倾城心头焦灼万分,她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了所以季子安的传音蛊虫起不了作用,还是因为这个诡异的地方有什么特殊的禁制阻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总之眼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身处险境,她若是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她自己。

再怎么担心害怕也是无用,画倾城索性将床上所有的被褥往身上一裹,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这石床上。

闭上双眼,她的脑中浮现出了苍无念的身影。苍无念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与她亲吻时那并不老道但十分热情与冲动的感觉,他与她坦诚相见的相拥而眠那种面红耳赤的心跳,他的冷淡他的担忧,一切的一切不断的在画倾城的脑海中徘徊。

她的心很痛很酸涩,但同时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交织出一种虚幻的温暖,缓缓的在她的经脉之中游走扩散。那种温暖每寸进一分,她的骨头就跟着疼痛一分,但与此同时她身体的寒冷似乎也减少一分。

远远看去,画倾城连同那裹着她的被褥就如同一个硕大的冰坨,冰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丝丝寒气,而她全身唯一没有被被褥包裹的一张俏脸此时正被一层薄薄的寒霜笼罩。

“画儿,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下去。临碣岛只是画魂之路的起点,你不能在一开始就倒下了,无念哥哥还在等你,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备战

……

万毒谷那边,影半妆赶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原本季子安已经做好了被他数落一顿的准备,谁知影半妆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嘴里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

随后让几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影半妆抬起一手,掌中缓缓的聚集起一团暗红色的光芒。

那团暗红色的光芒越聚越大形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光球,而后那光球竟是忽然脱离了影半妆的手掌飞向了半空。

“砰”的一声,那暗红色的光球炸裂,无数暗红色光点像莹虫一般落在万俟绯衣和那两个叛变的师兄打斗的地方。

令季子安瞠目结舌的是,在那些光点散落之后,他竟然看到了当时具体情况的画面重现:先是陆飞羽和那个田姓男子出现在谷口,两人进来之后与万俟绯衣交谈了几句,画倾城上前,然后“苍无念”忽然出现将她和安如月带走,季子安带着乔三娘与姬无心一同离去……

画面的最后,万俟绯衣一个没留意中了陆飞羽一枚暗器,暗器之中显然是喂了毒,不多时她便体力不支倒地不起。

苍无念面无表情的看完眼前那犹如时光倒流的一幕,拳头缓缓的握了起来。周身肃杀之气涌动,这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出那个和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然后杀了他。

青辞的脸上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底同样是一片寒芒涌动。画面中那个将画倾城和安如月带走的男子果然是夙幽,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顶着他阿念哥哥的脸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利用这张脸欺骗在场的所有人。

影半妆则是满眼的寒霜,似乎气得全身都在发抖,“陆飞羽,田颂。你们这两个白眼狼,好……好得很!”

然后他忽而将犀利的目光看向季子安,阴测测的说道:“小白脸,本尊真是太高估你了。你自己识人不清,竟然还敢在那样的时候抛下我徒儿一人,带着你的相好的扬长而去。你说,本尊是该先挖你的双眼还是先挖你的心肝!”

季子安狠狠的咬了咬牙,他自然知道影半妆现在心头怒火正盛,但毕竟对方说的也是事实,当时的确是他识人不清,将一个冒牌货误认为是苍无念。而且他后来做出的决定,也的确是留下万俟绯衣任她自生自灭。

姬无心却是一时忍不住开口说道:“毒王前辈,当时事发突然,我家主人也是出于无奈。若换了是你,想必你也一定会先救与你最亲近之人吧。”

这番话姬无心是有感而发,即便她明知道有很多时候护短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谁都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亲疏之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遇到了问题会如何思考如何处理又是另外一回事。

影半妆显然不是那个懂得换位思考的人,万俟绯衣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的人自然也当同他一样的喜爱她。

“小白脸,你这傀儡的自主意识太强了,竟是连身为一个仆从的本分都给忘记了。不若本尊今日便收了她,好好替你管教一番!”影半妆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下一刻他手中霍然出现那条通体黝黑的长鞭。

长鞭破空之声响起,鞭尾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冲姬无心而去。

姬无心倒是想躲,可是当她的视线触及那条鞭子,却仿若有一股莫大的威压迎面扑来,让她的身子僵在了当场,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啪”的一声响,鞭子没有如影半妆所想的那样抽打在姬无心的身上,而是被不知何时闪身挡在姬无心面前的苍无念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望着影半妆愤怒的眼神,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内斗?你这小子莫不是以为同本尊一起对付地行宫,便算是我万毒谷的朋友了?”影半妆不屑的冷哼道。

苍无念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世上可没有几个人能被我当做是‘朋友’。对我来说,只有共同的利益,或者共同的敌人。如今我们各取所需、相互交换的合作关系,可比你所谓的‘朋友’要可靠得多。”

闻言影半妆似是一声轻笑:“可靠?你看看你这两个同伴,究竟是有多‘可靠’?竟然连如此拙劣的伎俩都分辨不出来。就此等实力还妄想本尊与你们合作?”

苍无念的手中依旧拽着那一截鞭尾,缓缓走至他身前,低声说道:“若是你有比我们更好的人选,恐怕也不会令你的爱徒陷入这样的危机当中了吧。”

影半妆眯了眯眼,没有做声。

这时候苍无念抬起手,将握着鞭尾的手摊开,淡淡的问道:“这个东西很是眼熟,不知毒王前辈可否告知晚辈,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影半妆的身子微微一僵,眼中竟是划过一抹恨意,“怕是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罢了,本尊乏了,今夜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尊就暂且先放过那个傀儡。”

言罢,影半妆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青辞,沉声道:“你们两个,随我过来。”

青辞和苍无念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青辞走到季子安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早些休息,想想如何将功补过吧。”

两人跟着影半妆来到了鸩酒溪边,影半妆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那潺潺流淌的鸩酒,半晌没有说话。

“喂,老毒物,你将我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你谷中无酒,想用这玩意与我们举杯邀月?”青辞撇着嘴问道。

影半妆这才转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本尊倒是不介意,不过也得你们有这个能耐喝下去才是。”

青辞耸了耸肩,“得了吧,此等美酒小爷无福消受,您老人家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影半妆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缓缓的靠近了那溪流。

忽然间他周身涌动起一道道暗红色的法力光芒,一身暗红色的宽大长袍在法力的牵引下无风翻飞。与此同时那条鸩酒溪中的酒好像受到了召唤,如同浪涛一般翻滚了起来。

溪中的酒翻滚得愈加厉害,最后竟是化作一道道细细的水柱直冲半空。

影半妆双手高高抬起,在空中比划着什么,那一道道水柱忽然朝着他的掌心飞来,在触碰他的掌心之时竟像是遇到了高温一般发出了“嗤嗤”声,大片大片的水雾从中散发出来。

青辞和苍无念见状急忙屏住呼吸。这由剧毒的鸩酒化成的雾气自然也是剧毒无比,若是不小心吸入体内,恐怕他们还真得遭一番罪。

不过他们此举却是惹来影半妆的一个白眼,只听他轻哼了一声:“放心吧,这雾气没有毒。”

两人闻言皆是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相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很明显的质疑。

影半妆也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的将道道水柱化为雾气。

好半晌之后,他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身上暗红色的法力光芒缓缓收敛,却见他袖袍一挥,十颗如同夜明珠一般晶莹透亮的珠子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你这老毒物也有收集夜明珠的嗜好?可是不对啊,这么小的夜明珠,有什么值得收藏的?”青辞望着悬浮在他眼前的珠子,不由得砸吧起嘴来。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这岂是夜明珠可比的?”影半妆的声音之中带着很明显的不屑。

苍无念走近了几步,细细的观察起这十颗珠子,随后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眼时,他的眼中竟带着些许震惊:“这……莫非是你方才利用鸩酒溪中的酒水凝练出来的水珠?”

影半妆诡异的笑声响起,“不错,这可是整条鸩酒溪的精华所在,小小一颗便能毒死千人,本尊姑且将它称作‘酒凝珠’吧。这十颗珠子你们每人五颗,明日我们便前往地行宫,到时候这玩意可能派上大用场。”

两人眼神微微凝了凝,倒也没有推脱,伸手便各自拿走五颗珠子。

“明日一战怕是得遭遇一番艰难,毕竟我们在意的人如今落在了他们手里。依我看,是不是还需要多做些准备?”苍无念忧心的说道。

“地行宫其实并不足为虑,我现在担忧的是,那个面容与你极其相似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想起先前他利用法术查看到的过去的画面,影半妆的眼神不由得犀利了起来。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此人,也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与我如此相像之人。”

“我有一种感觉,此人似乎是针对我而来的。不过……本尊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将三个女娃揪出来。一个外界之人来到本尊的地盘上,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影半妆眯了眯眼,沉声说道。

“那这么说来,倾城小姐姐和我的如月姐姐都是因为你而遭了这无妄之灾,若是她们有个好歹,我一定会要你好看的。”青辞凉飕飕的说道。

苍无念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无旁的事,我们先回去休息吧。为了明日的恶战,我们得养精蓄锐。”

第二百六十四章 羞辱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

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画魂》第二百六十四章 羞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 找上门来

这个毫无节制的丑东西怕是喝了一晚上的花酒,口中的酒气熏得她胃中翻滚更甚。万俟绯衣恨恨的晃了晃脑袋,却是无法挣脱他的脏手,眼下的她已经满面红霞,一双眼睛之中除了厌恶,还带着粼粼的波光。

她强忍着身体愈发不能控制的冲动,啐了他一口:“卑鄙无耻的东西,姑奶奶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撒捷蛮丝毫不以为意,她眼中的怒意如今在他看来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而逞能。这个女人越是凶狠,越是不甘心,他将她弄到手才越能享受自己征服她之后的那种快意。

“你们人界的女子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喜欢口是心非啊?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分明想得要死。”撒捷蛮奸笑着,却是将另一只手探入了她的衣襟。

他的指尖触碰在一只洁白的顶端,却发现那顶点早已坚实如珍珠。而万俟绯衣却是在他碰到她的身体之时就不自觉的浑身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屈辱和痛恨,也是一种她此刻难以抗拒的诱惑。

“撒捷蛮,你杀了我,快杀了我!”万俟绯衣用最后一丝理智恶狠狠的嘶吼道。

“美人儿,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即便是要杀你,我也得先成全了你啊!”撒捷蛮不以为意的笑着,粗糙的手指竟是捻动了起来。

万俟绯衣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说道:“今日你若是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啧啧啧,这张小嘴还是这么恶毒,狠话谁不会说?等你成了我的女人,我看你还怎么对我发狠!”撒捷蛮说着,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颚,在她的红唇上啃咬了起来。

万俟绯衣的双手被铁链拴着,双脚也因为那副脚铐而无法挣扎,只能任由身上那丑陋粗鄙的男子对她为所欲为。

他的一只手掌还在她的洁白之上肆意摩挲,另外一只手却是骤然松开了她的下颚,探向了她的腰际。

万俟绯衣心头一惊,狠狠的咬向撒捷蛮的嘴唇。

撒捷蛮一声哀嚎,吃痛之下邪火横生。

他本来是打算听他父亲的话,暂时不动这个女人。他找来别的女子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就是为了羞辱她,看到她身中媚药之后那种艰难与挣扎的模样。

他本想着点到为止,最多也就是看看她美妙的身体过过眼瘾。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意志比他想象的坚强多了,即便她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煎熬,她的心智依然坚定,依然没有因为她体内的媚药而沦陷。

“哼,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想装什么贞洁烈女?嗯?”撒捷蛮狠狠的擦去唇角的血迹,眼中划过一抹戾色。

万俟绯衣心头一跳,一种恐慌瞬间袭遍全身,她颤抖着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似乎很满意于她此时的表情,撒捷蛮一声冷笑,“怕了?不过晚了。我本来没想真的对你怎么样,不过如今……”

他将头探到万俟绯衣耳边,低声道:“我会让你求我上了你的。”

语毕,万俟绯衣甚至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他便大手一挥直接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扯烂。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滑向她身下,在那片恬静的荒野之中恣意的开垦。

“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说不想要?”撒捷蛮一阵轻重有序的拨弄,万俟绯衣便已泛滥成灾。

眼角落下的绝望的泪水,这一刻万俟绯衣已经不想报复撒捷蛮了,她只求速死。可是这种念头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因为身下传来的感觉足以让她疯狂,将她体内的媚药推至顶峰,占据她一切思维的主导。

“给我……给我……”支离破碎的声音极其不甘愿的从万俟绯衣的嘴里吐出,她体内的火已经被点燃了,若无法熄灭,她感觉她会就这样活生生的被烧死。

撒捷蛮心头大喜,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加卖力了,“求我,万俟绯衣,求我我就给你。”

“求你,求你……给我……”万俟绯衣的泪水不断滑落,口中所言并非她的本心,可是她已经控制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撒捷蛮仰头大笑,这个傲慢的女人也有这么一天。

他近日里心头所有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顺带的连他父亲对他的叮嘱也抛在了脑后,眼下他就要占有这个女人,别的事情容后再论。

“铿锵”一声,女子脚上的镣铐被撒捷蛮轻而易举的掰断,没有了镣铐的束缚,万俟绯衣的双脚被他分开抬放至他的肩膀。

有什么坚硬而火热的东西抵在了她最禁忌的位置,万俟绯衣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无意识的扭动着身体,连挣扎都忘记了。

就在撒捷蛮准备长驱直入的时候,整个房间突然摇晃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耳边便传来了伽也利的充斥在整个地行宫中的声音:“万毒谷来袭,所有护卫迅速整装随本尊前去迎敌。撒捷蛮,赶紧过来!”

“真扫兴!”撒捷蛮狠狠的骂了一句,松开了万俟绯衣。

“美人儿,等我料理完你那不知死活的师父,再回来好好的伺候你!”撒捷蛮拍了拍万俟绯衣木然的脸,迅速穿好了衣裳离开了这个房间。

地行宫门口,数量相差极其悬殊的双方正遥遥对峙着。

门口的禁制已被轰烂,在那本属于禁制所在之处的外围,赫然站立着五道身影,正是影半妆、苍无念、青辞、季子安和姬无心。

而另一头则是清一色的彪形大汉,身穿兽皮手持盾牌长矛,一个个目露凶狠之色,警惕的盯着前来滋事的五人。

“一群蝼蚁,本尊没空收拾垃圾,叫伽也利和撒捷蛮滚出来!”影半妆诡异的双重音带着十足的居高临下,响彻在地行宫之中。

“毒王一大早的驾临我地行宫,本尊当真是有失远迎了!”粗狂沉稳的声音从那些彪形大汉的身后传来。

那些护卫恭敬的从中间让开一条路,从中慢条斯理的走来两人,正是伽也利和撒捷蛮。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快将我徒儿还有另外两个女娃娃交出来,本尊兴许还能留你们一条小命。”影半妆冷冷的说道。

伽也利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毒王,你我也是老相识了,你的爱徒与小儿两情相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何不成人之美呢?至于什么另外两个女娃娃,我可真是一点也不知情啊。”

伽也利此话一出,影半妆一行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从他话里的意思听来,他算是承认了将万俟绯衣抓来的事实,但是画倾城和安如月他却说他并不知情。莫非,夙幽并没有与他们合作,只是碰巧钻了个空子?

“老夜叉,你的意思是,你们昨夜只抓来了万俟绯衣一人?”青辞一脸阴沉的开口问道。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对我父亲如此无礼!”撒捷蛮上前一步,指着青辞粗声粗气的吼道。

伽也利却是一把扶住了撒捷蛮的肩头,示意他退到一旁,与此同时对着青辞笑了笑,“万俟姑娘的确是在这里,不过我们只是请她来做客的,并非是将她抓来的,还望这位小兄弟不要离间我们地行宫和万毒谷的交情啊!”

“哼,伽也利,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绯儿是被你们请来的,那就麻烦你现在叫她出来,本尊有几句话想问她,问完了本尊就走。”影半妆冷哼一声说道。

“毒王前辈,实在是很抱歉,绯衣昨夜已经与我订下终身,我与她也已成就了夫妻之实,她现在是我地行宫的人,不再是你万毒谷的小谷主了。”撒捷蛮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立刻变得冰冷了起来,影半妆的周身都散发着瘆人的寒意,而他的眼中却带着滔天的怒火。

“撒捷蛮,本尊今天便要你付出代价。”低哑阴冷的声音从影半妆的喉间淡淡的传出。

下一刻,影半妆忽然抬手,一道暗红色的光芒自他掌心飞出,直冲撒捷蛮的面门而去。

撒捷蛮眉头一挑,抬手便准备与他的法力相迎。可就在这时伽也利却忽然一把拽过他的手臂急急后退,两边的护卫见状急忙挡在他们身前。

那道暗红色的光芒并没有如同众人意想的那般轰击在谁的身体上,而是骤然停在了那些护卫的面前,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暗红光芒消散,一颗像夜明珠一般的小水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啪”的一声轻响,那颗小水珠瞬间爆裂开来,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身后有人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却是那些离小水珠最近的倒霉鬼手中盾牌和长矛掉落在地,然后他们一个个的双手下意识的掐着自己的喉咙,哇哇的惨叫起来。

片刻之间,将近一半的护卫便倒地不起,一个个眼球凸出舌头伸长,七窍之中流出黑色的液体,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十二铜铠大汉

撒捷蛮见状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就忘记了,对方是毒王!毒王怎么可能放着他最擅长最凶狠的毒不用,单单跟他拼法力呢?

“影半妆,你确定要与我地行宫撕破脸面?”伽也利望着眼前倒地的一众护卫,冷冷的说道。

“你们地行宫这些年干的事情何尝要过脸面?”影半妆毫不留情面的反唇相讥。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尊无礼了!”伽也利眼中划过一抹寒芒。

话音落下,只见伽也利大手一挥,十二名大汉从天而降,围成一个圈将影半妆五人包围在其中。

这十二名大汉看身形也是地行宫的夜叉无疑,但是他们的周身全都笼罩在一层铜色的盔甲之内,远远看去就像十二尊铜人一般。

“故弄玄虚。”影半妆望着眼前的穿着得如同铜像一般笨拙的彪形大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正当他抬手凝聚法力准备出击的时候,那十二个大汉的身形却忽然快速的移动了起来。

苍无念面具下的双眼骤然一凝,心头暗忖这些夜叉果然不同凡响,虽然他们一个个身形硕大看上去很是笨拙,但是却有着极其迅捷的速度和灵巧的身手,与他们的身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很快的,他们五人便像是被包围在一层铜色的光阵之内,十二名大汉移动的速度之快,就仿若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面铜墙。

“别跟他们浪费时间了!”姬无心皱起眉头很明显的是不耐烦了。

语毕她素手抬起,十指指甲骤然生长,变成了一根根黑色的毒甲,随后她一个凌空跃起,毒甲噼啪断裂从她的手中一个个飞射而出,直冲眼前的“铜墙”的顶部而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毒甲在触碰到那十二名大汉身体表面的铜色盔甲之后竟是发出了“铿锵”的金属敲击之声,然后那一根根黑色的毒甲便化为一缕缕黑烟消散不见了。

“不可能啊。”姬无心愕然的盯着眼前依然在飞速移动的“铜墙”讷讷道。

她的毒甲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武器、暗器同时也是大杀器。就算是坚硬的精铁,她的毒甲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斩断。

可是眼前这十二名大汉穿着的铜色盔甲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照理来说她的毒甲打在上面,即便穿不透,也该反弹回来才是,结果居然就这么化为黑烟消散不见了。

影半妆见状目光一凛,一抬手撒出一把鲜红色的豆子,那豆子正是他房门口种植的相思树结出的相思豆。

那些红色的相思豆在触及那十二个大汉移动而成的“铜墙”之时也是发出“乒铃乓啷”的金属敲击之声,然后也如同姬无心的毒甲一般,化作一丝丝红色的烟雾消散不见。

“老毒物,看来这伽也利是早有准备啊。这十二个大汉身上穿的铜铠大概就是为了防你的毒而特制的。”青辞双手抱胸,挑眉揶揄道。

“小东西,这时候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我们如今可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该亮出你的真本事让我好好瞧瞧了!”影半妆白了他一眼,低斥道。

“一起上吧。不冲破这层‘铜墙’,我们也没法对伽也利下手。”苍无念淡淡说道。

几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亮出了各自的“兵器”。

说是兵器,也就只有季子安中规中矩的亮出了一根奇异的棍子,与其说是棍子,倒更像是一根长杖,长杖头粗尾细,顶端是由几根细藤条错落有致的缠绕而成。苍无念和青辞看了一眼,都知道这玩意定然是巫藤所造。

除了季子安的长杖,也就是影半妆手中的那条黝黑长鞭算得兵器了。青辞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与他这一身书生形象搭配,竟然文绉绉的亮出一柄折扇。而苍无念从来也没有什么兵器,只有多年来一直未曾离身的一支骨笛。

五人飞身而起,顿时一道道法力光芒击打在那“铜墙”之上。

地行宫背后一座高耸的山峰顶端,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慵懒的斜靠在一块巨石之上,他居高临下的将地行宫门口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此人正是夙幽。

当他看见他们亮出各自兵器的时候,他的眼神猛然一凝,“怎么会这样?”

随后当他看见那混战之中从苍无念手中骨笛击打而出的道道紫芒,他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周身也散发出了强烈的寒意——古无念,影半妆,你们两个今日必须得将命留在这里。

被包围的五人一开始也只是试探性的出手,道道法力击出,打在十二个大汉的铜铠之上皆是如同姬无心和影半妆先前飞射出的毒物一般化为烟尘消散而去。这古怪的铜铠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有外物和外力打在上面,就如同打进了一个能分解万物的阵法之中,连点粉末都未曾留下。

阵法?

苍无念脑中灵光一闪,他怎么就忘记了,阵法这种东西,本该是他的强项。

“我们这样一味的攻击只是徒劳,大家先停下来,听我说。”苍无念低声说道。

众人微微一愣,不过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靠近了苍无念的身边。

“阿念哥哥,你有什么高招?”青辞眨巴着眼问道。

闻言,季子安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余光瞥了青辞一眼,心头暗道这两人一同出去了几天,关系似乎变得更为亲近了。

苍无念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低声答道:“这十二个大汉只是防守,却不进攻,看样子伽也利是想用他们活活的耗死我们。我虽不知那些夜叉身着的铜铠有什么玄机,但是若是我猜得不错,他们现在形成的‘铜墙’应当也是一种阵法,只要是阵法,就有破解的方法。”

“无念兄可到破解之法了?”季子安沉声问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一凝,答道:“不能确定,但可一试。”

“好,那便试试。”影半妆点头应道。

耳语一番之后,却见五人散开,分别站在五个点上。

一道紫色和一道蓝色的光芒一闪,五人之间凭空多出七个分身,那七个分身有三个是青辞的,另外的四个是苍无念的。

如此一来,他们在人数上便与外圈的十二名大汉相对等了。

随着苍无念一声令下,他们这包括分身的十二个身影也围成一个圈,却是依着与那十二铜铠大汉相反的轨迹迅速的移动起来。

伽也利看着他们的举动,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很快的,这种不好的预感便应验了。只见苍无念一行人飞速移动的内圈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暴喝:“破!”

一片刺眼的光芒随着这声暴喝飞射而出,紫色蓝色暗红色墨绿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像是一面巨大而锋利的齿轮,从内圈扩散出来向着那铜墙一般的外圈切割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撞击之力使得整个地行宫都摇晃了起来。那十二名大汉的身体在这多彩

的法力齿轮的切割碾压之下直接化为碎片。

这还不算完,那法力光芒切碎了十二名铜铠大汉之后竟是余势未减,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去,直击伽也利身前的一众护卫。

法力余波当中暗藏着影半妆的相思豆,还有苍无念和青辞各自甩出的一枚鸩酒所凝的“酒凝珠”。所到之处响起阵阵哀嚎,那一众护卫就如同被收割的韭菜,一个个七窍流血死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你……你们……”伽也利终于是慌了神,指着面前如杀神一般的五人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伽也利,本尊早就提醒过你,安安分分的当你的一宫之主便好。你们这群不成气候的夜叉,凭什么与本尊斗?”影半妆缓缓上前,傲然的藐视着伽也利和撒捷蛮。

“影半妆,你得意什么?如果不是带着他们几个,你敢来我地行宫撒野吗?今日我也不怕告诉你,会找帮手的不止你一个,你若是不识相点退位让贤,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想起那个神秘莫测俊美如妖的红衣男子,伽也利忽然来了底气。

“不知死活的东西!”影半妆一声怒喝,扬起手中长鞭便欲朝着伽也利挥去。

这时候苍无念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低声道:“这两个家伙不足为惧,你先去将万俟绯衣找出来。若是我没猜错,那个长得与我相似的男子就是他们找来的帮手,画儿和如月一定在他们手里。找到万俟绯衣或许便能知道她们的下落,将人都救出来之后我们再动手才不会这么被动。”

闻言,影半妆高举的手缓缓落下,方才他的确是太冲动了些,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当然是先将人救出来,之后再考虑如何一举灭掉地行宫。

若不是苍无念及时出言提醒,恐怕对方恼羞成怒直接将万俟绯衣三人杀了也不一定。

“好,你们拦住他们,我先去将绯儿找出来。”影半妆低声应了一句,身形化作一抹红芒直接绕过面前所剩不多的护卫和伽也利父子二人,冲着地行宫内奔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怒火

“给我拦住他!”伽也利大喝一声,转身便欲朝着影半妆的方向追去。

不过苍无念比他更快,一个闪身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双方开始了一场乱斗,一时间咒骂声嚎叫声兵戎相见之声不绝于耳。

山顶上的夙幽这时候才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看来,差不多是时候轮到我上场了。”

说罢,他一个闪身来到了身后的山洞之中。

夙幽袖袍一挥,一扇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室内的石榻上躺着一名女子,这女子赫然便是昨夜与画倾城一同被带走的安如月。

夙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么差劲的女子,真是枉为修罗,也不知这青辞是怎么想的,品味竟然这么差。

不屑归不屑,好歹这样的女子他动起手来也不费劲,想要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看了看依然还在昏迷之中的安如月,夙幽转身来到了另外一个铁门的门口。

同样是袖袍一挥,铁门缓缓打开。画倾城在看见门口那一抹红色衣角的时候心头便警惕了起来。

当夙幽的身形完完整整的落在画倾城眼中的时候,她还是不争气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男子的身形样貌跟苍无念真的实在是太像了。若非苍无念从不穿红衣,而她对他也十分熟悉,并且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早已烙在她的脑海里,她真的会再一次将这个红衣男子错认为苍无念。

短暂的震惊过后,画倾城冷冷的盯着朝着她缓步走来的夙幽,低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夙幽剑眉一挑,笑着道:“美人儿,你能不能换一个方式与我打招呼?昨夜你便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是什么人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想起昨夜的事,画倾城心头便一阵羞恼,这个男子,怎么可以冒充她的无念哥哥与她如此亲昵,现在再看见他这张在红衣的映衬下显得妖冶无比的嘴脸,当真是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如月姐姐呢?你把如月姐姐弄到哪里去了!”画倾城咬了咬唇,沉声问道。

夙幽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月姐姐?你说的,莫非是青辞看上的那个小丫头?”

画倾城闻言心中骤然一紧,“你认识青辞?”

夙幽眉头一扬,大喇喇的走到画倾城身边坐了下来,抬手轻佻的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眯眯的说道:“美人儿,我若不认识他,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你们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画倾城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骤然严肃起来的样子,夙幽忽而欺身上前,将她逼至床角,在他的脸距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轻声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对了,我不单单认识他,我还认识你呢,不过看你这样子,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莫名其妙!”画倾城恶狠狠的瞪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伸手便想将他推开。

可惜的是此时画倾城体内的蛊毒还未被完全压制住,她刚刚抬起手,便疼得冷汗直冒。

夙幽眼中划过一抹疑虑,随后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腕,柔声道:“看来美人的身子不太好呢?”

“放开我!”画倾城怒斥,她十分反感这个男子的触碰。

“别动怒啊,轻易动怒对身子更不好。”夙幽丝毫没将画倾城的愤怒放在眼里,依旧笑意嫣然的说道。

想到眼前的男子说是因为青辞才能找到她和安如月并且将她们抓起来,画倾城的心中就一阵积郁难当。她不想怀疑青辞,她也明白这男子很有可能只是在挑拨离间。

可万一不是呢?万一青辞真的与他相识,并且将他引来好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还有这男子方才说知道自己是谁,还断言自己这辈子也无法知道自己是谁,画倾城心中更是怒火横生。想起过去又怎么样?想不起又怎么样?她曾经是谁,用得着他管吗?

画倾城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也许是身体里蛊毒发作的疼痛让她变得焦躁;也许是她被抓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却无法逃脱感觉自己很无用;再也许是她骨子里对那些所谓的前世之事十分的在意。总之此时此刻的她只觉得胸腔之中一团灼热之火在熊熊燃烧。

“不要碰我!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画倾城一声怒喝,周身法力忽然膨胀起来,一道金光洋溢在她的另一只手上。

没有犹豫的,画倾城抬起那只没有被夙幽控制的手,一道金光击打在了夙幽的胸口。

夙幽完全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突然生出这么大的火气,而且体内还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她的法力震飞了数米。

当然,画倾城这一掌击出之后也好不到哪去,只见她面色骤然惨白,冷汗迅速打湿了她的衣衫,一丝猩红从她的嘴角缓缓的滴落下来。

“没想到,你都已经沦落至此,还能有这么强的力量。不过……”不过想要觉醒,可没那么容易啊,宓翎神女。夙幽站稳了身形,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却是停留在心间,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画倾城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她此时体内气息动荡不安,浑身疼痛难当,与这男子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唇舌,还不如安安静静的打坐调息。

见画倾城不说话,夙幽也缓缓的收起脸上的笑意,闪身至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带离了这个山洞。

山下,地行宫之中一片混乱。宫中那些实力不济的奴才婢女早在之前听见伽也利说影半妆这尊瘟神来到此处撒野之时就已经各自逃窜。于是乎,影半妆在宫中寻了半天连个能够威逼利诱的夜叉都没找到。

无奈之下,影半妆只好横冲直撞,几乎是要将地行宫的每个大殿每个房间都掀个底朝天。

过了许久,影半妆终于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扇很是隐蔽的大门。

一掌将大门轰开,屋内的情景却是让影半妆险些吐血——入眼之处最醒目的是一张大床,床边有一些破碎的衣料和铁块,而他最为得意最为宠爱的弟子万俟绯衣正一丝不挂的躺在这张大床之上。

她的双手被铁链锁着,手腕之处因为挣扎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她玉白的手臂不断的往下流淌,而她却似是毫无知觉一般,仍在执着的挣扎着,想要将铁链挣断。

她全身都是汗水,面色潮红,双眼空洞无神。两条腿的腿根之处不自觉的来回摩挲,而她身下的床褥早已是湿淋淋的一片狼藉。

“绯儿……”好半晌之后,影半妆才缓过神来颤抖的开口轻唤她一声。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万俟绯衣木然的转过头,她已经分辨不出来者是何人,但是只要有人,她就能够解脱了。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救救我吧……”万俟绯衣的声音娇媚而又痛苦,语无伦次的对着影半妆喊道。

“啊——!”影半妆一声暴喝,一抬手,暗红色的光芒击出,直接将万俟绯衣双手的铁链震得粉碎。

“绯儿,绯儿,对不起,为师来晚了,是为师大意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为师一定活剥了撒捷蛮那小畜生替你一雪今日之耻!”影半妆飞身来到万俟绯衣身边,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手忙脚乱的扯下被褥上的绸缎将万俟绯衣的身体包了起来。

“我好难受……好难受……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万俟绯衣的眼泪滚滚而落,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影半妆的身上扑,想要将他的衣服脱下来。

影半妆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挥手在她的面门一拂,万俟绯衣双眼一闭,总算是暂时逃离了这种苦楚的折磨。

门口的人打斗了半天,见影半妆还未将万俟绯衣带出来,苍无念和青辞都有些急了,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埋伏,否则以影半妆的实力,不应该这么久还不出来。

同样着急的还有伽也利和撒捷蛮,因为门口的护卫不断在倒下,眼前这四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若是那个诡异的红衣男子再不出手,他们地行宫今日恐怕真的要被连根拔起了。

就在两方人马心头各自着急之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地行宫的内部传来,一片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狂风巨浪直接将门口一众实力不济的夜叉打翻在地。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只见那一袭暗红色长袍的身影带着一身的杀气从里面缓缓走出,而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全身被绸缎包裹的昏迷不醒的女子。

“撒捷蛮,本尊今日定将你碎尸万段!”影半妆那诡异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出,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苍无念和青辞见状一个闪身来到影半妆的身侧,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影半妆仿若没有听见一般,依然径直朝着不断退后的伽也利和撒捷蛮父子二人走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崖顶危机1

看清楚影半妆背后的女子,伽也利也是一脸错愕,随后他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撒捷蛮的脸上,怒斥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为父说了多少遍,这个女人现在还碰不得,你非要去碰她!”

撒捷蛮捂着脸,有些委屈的抬起头想要解释,可是影半妆却早已挥动了手中长鞭朝他们袭来。

就在这个时候,周遭忽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不过这笑声爽朗之中透着诡异,谁也不会认为发出这样笑声的人会

是什么善男信女。

伴随着笑声响起,影半妆手中的长鞭竟是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之中,一时间挥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什么人?藏头露尾的当缩头乌龟吗?有本事就出来!”影半妆的眼中透露出明显的杀机,沉声对着周围呵斥道。

随着影半妆话音落下,众人便觉得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了起来,同时一阵眩晕之感传入众人的脑海之中。

当他们再度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却是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竟然来到了一处悬崖之上,一个身着的红衣男子正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站在悬崖的最边上似是等候他们多时。

“大人,您总算是出手了,您要是再不出手,我们父子俩的小命可就玩完了!”伽也利在看见那袭红衣之后顿时松了口气,急急走上前去。

红衣男子忽然转过身来,抬手一道法力打入伽也利的体内,只听伽也利一声惨叫便倒在了地上。

“你,你对我父亲做了些什么!”撒捷蛮见状又惊又怒,指着红衣男子的喝道。

红衣男子不以为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猛的又是一道法力打入了撒捷蛮的体内,在他不甘的缓缓倒地之时凉凉的说道:“没用的东西,看着真是碍眼。”

“是你!”看清男子的面容之后,影半妆、季子安还有姬无心同时惊呼出声。

亲眼见到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影半妆的心中充满了惊愕,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年这临碣岛是怎么了,为什么先后出现了两个和苍妄如此相像之人。

而惊呼过后,三人下意识的便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他们都想知道如今戴着面具的本尊见到一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红衣男子眉头微挑,却是笑着走到了青辞的面前,柔声说道:“青辞兄,好久不见了,看起来你与他们相处得很愉快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顿时精彩了起来——季子安和姬无心皆是皱着眉头一脸的疑虑,苍无念的脸虽然被面具遮挡,但是那双深邃的眼中却透露出些许恍然之后的危险。反应最大的当属影半妆,他顿时双眼冒火的指着青辞喝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青辞面无表情,双眼之中满是冰冷。许久之后他一声冷笑,“夙幽,想陷害我,找个好点的方法。凭你的实力,怎么可能查到我在这里。”

夙幽双手一摊,“青辞,你的任务已经达成了,不需要在他们面前继续伪装了。当初你在斩魔宗的时候答应我将古无念带来,虽然动作是慢了点,不过现在这情形,我也还是满意的。”

青辞狠狠的闭了闭眼,一口恶气只能暂且先往肚子里咽。

见青辞不做声,夙幽却是接着说道:“既然你的任务已经达成了,那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那个东西,就在人界。不过最近那里似乎出了点小意外,我劝你还是早些动身前去寻找为妙。”

“你说清楚,东西到底在哪里!”事关殁天杵,青辞一个没忍住,急急开口询问道。

可是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青辞便后悔了。这下他是跳进洛河也洗不清了,好一个夙幽,就是要他亲口承认他们之间有交易。

“青辞,你果真是奸细?我对你们,到底有什么意义?”苍无念淡淡的语气之中透露着难掩的失望。

“阿念哥哥,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离我远点。”

青辞有些无措的想要拉住苍无念的衣袖,这一刻他的神情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是苍无念却是一个闪身,冷冷的拒绝了他。

“说吧,你们把画儿和如月弄到哪里去了。”苍无念盯着夙幽,淡淡的开口问道。

夙幽笑了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平静的说道:“将你的面具取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苍无念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讥诮:“怎么,是想看看我们两个谁与苍妄更相似吗?”

说话的同时,苍无念已经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见苍无念的真容时,夙幽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像。不!已经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仿若,他就是他。

“你……你到底是谁?”这回终于轮到夙幽语带惊愕的问出这个问题了。要知道,曾经何时都是别人这样问他。

“苍无念。”三个字淡淡的从苍无念的口中吐出。

“苍无念,苍妄,你果然是他的儿子?”夙幽讷讷的说道。

“很抱歉,我不是。”苍无念依旧淡淡的答道。

“怎么可能?你的感觉,几乎和他如出一辙,还有你的眼睛……怎么可能……”夙幽满眼迷茫的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现在可以将画儿和如月的下落告诉我了吗?既然你的目标是我,我想你不会那么愚蠢的将那两个女子怎么样吧?”苍无念心中颇有些不耐的说道。

闻言,夙幽缓缓的闭了闭眼,敛去心中所有的动荡。再睁眼之时,他又如同先前一般温和平静。

他轻轻的侧过身子,抬手朝着他先前站立的方向一指,说道:“两位美人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悬崖,空空如也。

“夙幽,你这是什么意思?”青辞皱着眉头冷声道。

话刚说完,他的瞳孔猛的一缩,莫非……

来不及多想,他急急飞奔上去,而与他同一时刻飞奔上前的还有苍无念和季子安。

三个男子在这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莫非两个女子已经遭遇了不测,被夙幽丢进了那万丈深渊?

明知道如果两个女子已遭毒手,他们即便冲到悬崖边上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

奔至悬崖边,入眼的情景让他们还来不及松口气心却又再次揪了起来——只见悬崖下方三丈之处有一颗歪歪扭扭的长在崖壁上的树,早已干枯的树干上挂着一条绳子,绳子的一头吊着安如月,另一头吊着画倾城。

两个女子看上去都安然无恙,只是她们的嘴都被丝绢塞着,无法言语。她们就这样被捆绑着双手,悬挂在那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断裂的树干上。

“如月!”

“画儿!”

青辞和苍无念的嘶吼声同时响起。

两个女子听见了呼唤,吃力的抬起头来看着悬崖边上她们心仪的男子。只不过安如月的眼中却多了一抹浓浓的绝望。

两个男子相视一眼,青辞却在苍无念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讥讽与愤怒。

“青辞,你何苦在这里假惺惺的?如月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人。我也是瞎了眼,才会将你留在我身边。”苍无念冷冷的说道。

“阿念哥哥……”

“不要叫我阿念哥哥,你不配!”

青辞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苍无念粗暴的打断了。

“青辞兄,不若……你先离开吧,难不成你真想害死她们?即便你没爱过如月长老,但看在她如此深爱你的份上,你是不是应该给人家一条活路?”季子安在一边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我,所以……”青辞垂了垂眼,敛去了心底的忧伤。

再抬眼时,他的脸上一片宁静,他就这样平静的盯着夙幽,淡淡道:“你想怎么样?”

夙幽很是无辜的摊了摊手,“我没想怎么样啊,两位美人就在那里,是时候展现你们英雄救美的技术了。”

“哼,你若是会那么好心,又何苦将我们都引到这里来?”影半妆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夙幽眯了眯眼,这才将目光正视影半妆,沉声说道:“我的确是没那么无聊。我这次来只为两个人的命,一个是你,一个是苍无念。”

影半妆的眼里顿时露出杀意,随后他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感觉到你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还想杀了他?”

“那这么看来,不解决掉你,我还无法救人了?毒王前辈,我们速战速决吧。”苍无念转过身来淡淡的说道。

“救人?你与画倾城做一对亡命鸳鸯不也是美事一桩吗?为什么非要将如月姑娘也害死呢?”夙幽没有丝毫的惧意,却是淡淡的甩了这么一句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辞和苍无念顿时冷声问道。

“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试试不就明白了?”夙幽一声轻笑,却并不打算回答。

“你找死!”苍无念眼中杀机顿显,语出之时手中骨笛已经带起一抹耀目的紫光冲着夙幽飞身而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崖顶危机2

影半妆将背上的万俟绯衣轻轻放下,一把推进了姬无心手里,冷声说道:“照顾好她,否则我一定将你炼制成真正的傀儡。”

说罢,他也一个健步朝着夙幽冲了过去。

虽是被二人围攻,可夙幽的眼中却丝毫不见惊慌,只见他身形轻飘飘的一闪,凭空的消失在苍无念和影半妆的面前。

“小心!”正当二人微微怔愣之时,青辞紧张的出言提醒道。

话音落下,两道红光便分别从苍无念和影半妆的身后飞射而来,二人心头一紧,急忙侧身闪过。其中一道红光划破了苍无念胳膊上的衣袖,带出了一道血溅。

两道红光一击之后迅速的合二为一,重新变回了夙幽的模样凌空而立。

“这么弱,看样子我是高估你了,兴许你真是凑巧与他长得像而已。但是无论怎样,今日你必须死。”夙幽眼露讥讽的看着苍无念,像是一个审判者一般宣布了他的死期。

“是么,那真是不巧,我也有与你一样的想法。”苍无念丝毫没有在意手臂上的伤,只是眼神冰冷的盯着夙幽,语气淡淡的说道。

语毕,他的身形骤然跃起,将骨笛向前一抛,手中变幻了几个掌印,那支骨笛便震动了起来,迅速幻化成十支骨笛。

苍无念的身上紫光大盛,双手齐齐指出,一道道紫光通过他的指尖注入眼前的十支骨笛之上。那十支骨笛随着苍无念心念一动瞬间围绕在夙幽的周身并且急速的旋转着,形成了一面紫色的光墙。

“这样便想困住我?太天真了。”夙幽扫视了一样身边的光墙,却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那再加上我呢?”影半妆的声音阴测测的响起,竟是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夙幽的身后。

他手中黝黑的长鞭在说话之时便已经挥出,带着那暗红色的光芒如同一道红黑色的闪电一般直冲夙幽的头顶而去。

夙幽眼神一凝,周身红光爆起,竟是以自身的法力形成一个护罩,用以抵挡苍无念那十支骨笛和影半妆的长鞭的袭击。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悬崖都因为这一击摇晃起来,甚至还有不少碎石从崖顶滑落。

三人的身形各自弹开,在半空中划出三道优美的弧线。

各自飞出数丈之后,三人都略显狼狈的稳住了身形。这一击,显然三个人都不好受。

最吃惊的当属夙幽,首先他是完全没料到这二人合力竟然能够与他一拼,他知晓苍无念是曼沙的儿子,可是离开修罗界之时他年岁尚小,几乎没有什么法力可言,在人界待了十几年,他究竟是得到了怎样的奇遇,竟然能够在人界修炼出这样的法力?

其次便是影半妆,这家伙的诡异甚至连夙幽也看不透他的来路究竟是什么,但是方才那一击,他却在他的法力之中感受到了一抹熟悉。

这两个家伙,今日必须死,否则放任他们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夙幽双眼微微眯起,法力涌动之时胸口竟传来一阵钝痛之感。

他的面色骤然一沉,将充满杀意的眼光投向了影半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方才袭击他之时竟是在那奇异的黑色长鞭之上融入了剧毒。

“小子,不错嘛,中了本尊的毒竟然还能使用法力。”影半妆显然是知道他为什么向他头来这样的眼神,心中虽有震撼,不过依旧是不会放过嘲讽他的机会。

“你这是自寻死路。”夙幽的面目忽而狰狞了起来,他周身法力涌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又玩这一招?”苍无念和影半妆顿时皱起了眉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在这时候,“咔嚓”一声脆响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季子安和青辞立刻警觉的回头朝声源处望去,却见崖壁之上支撑着画倾城和安如月两人的那棵树干有了断裂的迹象。

“糟了,定是方才的震动导致这树干的断裂,若是再不将人救起来,这树干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季子安紧张的说道。

听见那声脆响的时候,影半妆和苍无念本就心头微惊,而现在因为季子安这一言,苍无念是真的慌了神。

就在两人微微愣神之际,夙幽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在影半妆的身后,挥起一掌便朝他的后背心拍去。

好在那两个女子对于影半妆来说并非十分重要,所以他的注意力远比苍无念集中得多。就在那一掌即将击中他的时候,他猛然弯腰侧身,一道红光堪堪贴着他的脸划过。

这一击没有打中影半妆,不过却是打掉了他从未在人前摘下的那枚面具。连同那半张无人看过的脸一起出现的还有他那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

此情此景,众人一时间竟是呆了在当场。尤其是夙幽,他的眼中竟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以至于挥出去的手就那样生生的停在那里没有收回。

发现自己的面具掉落之后,影半妆显然是惊慌无比,他急忙伸手捂住自己一直被面具罩着的那半张脸,转身想要退后。

而夙幽却是比他更快一步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硬生生的将他掰了回来,别人或许没有看见,但是他方才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被面具遮挡的半张脸是半张正常无比的脸,也是半张让他死都无法忘记的脸。

夙幽瞳孔微缩,双手抓着影半妆的手腕,想将他捂在脸上的手拽下来,再仔细的看看那半张脸。可是影半妆却是满眼愤怒的盯着他,死死的捂着脸不让他如愿。

“你……你是谁?为什么将毁容的那半张脸露出来,却将那完好的半张脸用面具遮挡起来?”夙幽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焦急,焦急中还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影半妆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毕竟眼前这个男子的容貌也与苍妄十分的相似,而他此时的神情和语气,竟是让他微微有些动容。

不过很快的他便回过神来,他可不会忘记这个男子先前还说过要取他的性命,况且要论相似,那苍无念可比他更像苍妄。

心头划过一抹冷笑,影半妆缓缓的卸下了手中的力道,任由夙幽将他的手带离他的脸。

夙幽盯着他那半张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脸,一时间却是有些出神。就在这时,影半妆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微微一张嘴,一枚暗器从他的口中飞射而出。

距离太近了,察觉到不妙的时候夙幽已经失去了躲避的时机,他眼中杀机一闪,一掌击在影半妆的肩头,想要借着反冲之力避开身上的要害。

不得不说夙幽的实力确实很强,如此近的距离他都能迅速做出反应,本该射入他眉心的暗器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最终射入了他的右肩。

“砰”的一声影半妆被他这一击打落在地,那力道之大,悬崖上又是一阵动荡。

“今日算你们走运,下次我一定要了你们的命。”夙幽捂着受伤的肩头,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法力都受到了那暗器的影响,竟然隐隐有一种调动不起来的感觉。

说完这番话,他袖袍一挥再不恋战,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不好,这树干要断了!”还未来得及关心一下影半妆的伤势,青辞和季子安便齐齐惊呼。

说起来这两个男子方才虽是心急如焚,却都站在悬崖边上一直未曾对夙幽出手。

青辞是因为担忧崖下的两个女子,他倒是想趁着他们打斗之时前去将她们救下,可是他心头又对夙幽十分的忌惮,他相信夙幽之前所言绝不是危言耸听,那看似简单的一条绳子或许暗藏着什么玄机,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要救画倾城就会害死安如月这样的话。

而季子安和青辞的心态差不多,他也一直在注意着两个女子的情况,但是他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一举将两个女子都救起来。而他不敢上前助苍无念和影半妆一臂之力的原因是,他对青辞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他不想怀疑他,但是他也不想拿两个女子的安危赌他到底是不是抱有别的目的才出现在这里。

此时那脆弱的树干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再无人施以援手,画倾城和安如月都将掉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两个女子一个法力被封,一个蛊毒发作,此时的她们就如同两个最寻常的凡人女子一般,只能是心头恐慌的等待着悬崖上的人来救她们。

这一刻青辞再无犹豫,扭头就准备跳下悬崖。夙幽已经逃遁,就算那条绳子真有什么玄机,他们这里三人合力,难道还救不回这两个女子?

“拦住他!”苍无念心头大惊,急急对着季子安吼道。

季子安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抓青辞,谁知青辞竟是周身蓝光一闪将季子安给震飞了回去,而他却借着反冲而来的力量直接弹了出去。

“青辞,你敢动她们,我定将你碎尸万段!”苍无念目眦欲裂,一声咆哮响彻崖间。

第二百七十章 坠崖

随着话音落下,苍无念的身形化作一道紫光如流星闪过,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跃至青辞身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崖壁上的树干终于是再也支持不住,“咔嚓”一声脆响之后彻底断裂开来。

“唔……唔……”两个女子眼中闪过慌乱,被丝绢堵着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如今她们的身体调动不出法力,在失去支撑力之后便开始迅速的下坠,眼睁睁的看着上方的两个男子离她们越来越远。

“画儿!”苍无念大惊,此时他已然顾不得青辞,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抢在他之前将两个女子护在怀里。

可就在他身形一动加速下落的时候,青辞却是比他更快一步,整个人犹如一道蓝色的闪电一般迅速逼近了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因为惊慌,被捆住的双手本能的向上舞动着,青辞伸直了手臂,一把抓住了那依然捆在她们双手之上的那条绳子。

于是两个女子下降的速度因为他这一抓而有明显的减缓,他想也没多想,用力一拉,便将两个女子齐齐拉入自己的怀中。

可是就在他将两个女子一左一右的拉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左右两边的肩头一阵钝痛传来,与此同时他方才抓住绳子的那只手掌也传来一阵麻痹之感。

青辞心头一惊,急忙在空中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却见两个女子因为被他一齐揽入怀中的缘故,手腕之处便很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而那钝痛之感却是因为缠绕在她们手腕上的绳圈之内藏有暗器,绳圈一经触碰便触发了暗器射入了他的肩内。

“放开她们!”这时候,苍无念的声音从上方不远处传来。

下一刻,一道耀目的紫色光芒从青辞的身后袭来。

察觉到身后的危机,青辞本能的想要躲避,可是当他想要调动体内的法力闪避之时,却是感觉到丹田之处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

这一瞬间,好像周身的法力都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般,他就连勉强维持住身形不要坠落都快要办不到了,更别说躲避苍无念的攻击。

“砰”的一声闷响,那紫色的光芒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青辞的后背心,画倾城见状,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愕,而安如月则是在惊愕的同时一颗心顿时疼痛了起来。

苍无念也很是愕然,他本是想将他逼开,并没有想过这一击能够打中他,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青辞避开这一击之后他的后招将如何出手。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青辞竟然就停在那里生生的挨了他一下。

一缕深蓝色的液体从青辞的口中滑落,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与此同时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搂着两个女子骤然开始向下坠落。

“唔……唔……”安如月摇着头想要发出声音,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恐,这一次她的惊恐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青辞眼下的状况。

眼前的突变也是让苍无念一时没回过神来,青辞是背对着他,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状况,只能看他此刻下坠的速度好似不受掌控了一般。

“呀啊——”

青辞的喉间发出了一声低吼,他咬着牙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反过身来,让自己的身体处在两个女子的下方,同时他一只手拖着一个女子的后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忍着丹田之处的锥心彻骨之痛,狠狠的将两个女子往上方抛去。

不——

画倾城和安如月同时在心中绝望的嘶吼,泪水早已飘散在风中,然后她们像是达成了默契一般,拼尽全力挣断了手中的绳子。

“青辞!”双手重获自由的安如月一把扯掉了堵在口中的丝绢,绝望的呼喊着。

她冲着青辞伸出了手,却是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摸到。

“青辞!”画倾城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方才挣断绳子的时候她又一次强制调动了体内法力,如今身体之中的痛楚几乎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画儿。”苍无念一把将画倾城揽入怀中,看着她此时苍白的面色,他的眼神之中满是痛惜。

可就在他伸手准备接过安如月的时候,安如月的周身却突然涌动起一圈淡淡的玫红色光芒,他的手触碰到她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和画倾城反震回去,与此同时她的身形也如同青辞那般急速的下坠而去。

“如月!”苍无念和画倾城大惊,下意识的嘶吼出声。

他急忙鼓动法力抵抗自己往上升的那一股劲力,却发现画倾城忽然一脸惨白的晕倒在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安如月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回荡在山谷之间:“小王子,你和倾城姑娘一定要好好的。我爱他,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小王子,对不起……”

就是这么一瞬间,苍无念感觉他的天似乎塌下来一半,安如月的声音如同她和青辞的身影一般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苍无念没有再去追,追不追得上已是两说,画倾城眼下的状况却是让他无法容忍自己多耽搁一刻。而且……安如月方才的模样他心头有数,她动用了燃魂咒。

这个笨丫头,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是这么笨,成日里就知道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还要他喊她姐姐。整天就知道偷懒,从来也不勤加修行,以至于都两百多岁了,法力还是没有多大的长进。

她是他的婢女,而他却从未真正将她当婢女一般的看待,这十几年在人界的生活,他们倒更像一对姐弟,不,确切的说是兄妹。这个笨丫头,各方面一点长进也没有,时常需要他的帮助和照拂。

可是就在方才,就在他被她的燃魂咒激发的力量震开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这个丫头长大了,她的心中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曾经,他是她最看重的人,若有人想要对他不利,哪怕她实力低微,也会拼了命去保护。

如今,她的心里有了更重要的感情,那就是她对青辞的爱。

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也许为那人生,为那人死,为那人灰飞烟灭,也是甘之如饴吧。否则,这个丫头怎么会如此的决绝。

苍无念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耳边还回荡着安如月的那句话,我爱他,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青辞,为什么……

“青辞,为什么——!”一声愤怒而痛心的嘶吼从苍无念的口中传出,在这天地之间回荡。

闪身回到悬崖之上,季子安和姬无心皆是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和他怀中的女子。

影半妆早已从地上爬起,盘腿坐在原地打坐调息。

“无念兄……他们……”季子安很是艰难的开口问道。

苍无念木然的摇了摇头,“若是如月死了,我希望此生再也不要见到青辞,就当他随着她一同去了,也算是给如月一个交代。”

“惑儿,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青辞若真与那个夙幽是一伙儿的,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对我们出手?他的实力明显是我们当中最强的。”姬无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或许,这都是夙幽的主意吧。你们没有看见当夙幽提起他们之间的交易时,青辞的态度是何等的激动吗?他这个人,一直都很擅长伪装,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利用自己的伪装欺骗我们。”苍无念面无表情的说着,可是此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底有一丝压抑着的痛苦。

“背叛与否,也得将他找回来才能得出真相,若是如月长老因此身死陨落,而他却依然逍遥,我们岂非对不起如月长老,也对不起我们自己曾经对他的真心相待?”季子安皱着眉头很是不认同的说道。

“呵,真的要追根究底吗?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要追根究底,有可能我们挖掘出来的真相到头来只是害人害己,我想,我现在已经能够体会到这所谓的‘害人害己’是什么感觉了。”苍无念苦笑一声,双眼之中却没有什么焦距。

“诶?这两个家伙还没死?”沉默了片刻之后,姬无心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咦。

这一声惊咦将方才沉闷的气氛暂且打破,影半妆也是猛然睁眼,朝着伽也利和撒捷蛮倒地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这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形微微有些颤动,像是挣扎着想要起来。

“没死?没死正好!本尊的徒弟岂是由得这些畜生欺负的。你们帮我将他们两个弄回万毒谷,我定要叫他们生不如死!”影半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先前发生了些什么,如今这两个倒霉鬼醒了过来,正好能让他泄愤。

忽然他的眼睛一眯,猛然回头朝山下望去,却是发现有两个身影一边急速的想要逃离地行宫,一边警惕的朝着四周张望。

“两个小杂种,出卖了本尊还想逃?”影半妆冷喝一声,竟是身形一闪消失了在原地。

下一刻崖上的几人却是隐约听见两声惨叫,随后那两个身影便被影半妆如同拖死狗一般的拽着远离了地行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各方动向

回到万毒谷之后,气氛一度沉闷得如同狂风暴雨之前那黑压压的天空,青辞和安如月一贯是他们几人当中最活跃的,两人没事就喜欢斗嘴说笑,这半年多来大家几乎都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如今青辞接近苍无念的目的揭晓,虽有疑点,但终究还是像一根刺一般已经扎进了众人的心头,而安如月为了心爱之人使用修罗族禁术,若三魂七魄因此燃尽,那此时已然是凶多吉少。这样的结果,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竹屋内,画倾城还在昏迷之中,而苍无念的神色依旧木然,只是静静的坐在画倾城的身边,双眼无神的盯着她的脸。

影半妆说了,她体内中了“封灵散”,能够强行动用法力着实令人惊叹。不过她先前不知道为何,体内法力多有消耗,因此即便服用了“封灵散”的解药,恐怕也得昏睡三日才能够转醒。

画倾城大量消耗法力的原因影半妆不知道,但是苍无念却已经猜到了,恐怕是她体内的蛊毒发作,她凭借自身的力量与之抗衡,才能坚持到他们去救她。想到这一点,苍无念的心头久违的出现了那种如同针尖扎上去一般的刺痛感。

在得知了青辞与安如月的事情之后,乔三娘的心中一阵的惶恐与不安。她深知青辞是被夙幽陷害的,真正将夙幽引至此处的人是她而不是青辞。

她的心头有怒亦有恨,还有一抹难以释怀的愧疚,可是她却不敢将真相告诉他们。且不说如今青辞和安如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就单单说出真相的后果那都是她所无法承担的。

他们一定不会原谅她,会认为是她出卖了他们。而且夙幽可能会因此收回她的法力,到时候她不仅仅是又变回了普通人,可能连身边的这些朋友也要一并失去了。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祈祷青辞和安如月能够平安的归来,好让自己的心少受一些愧疚的折磨。

万俟绯衣在影半妆的照顾之下很快苏醒了过来,可是醒来之后的她忆起了先前在地行宫的一幕幕,她顿时泪流满面心如死灰。

“绯儿,那个杂碎我还给你留着,想怎么处置他泄愤,你自己决定。”影半妆见她醒来后这副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语气带着些许安慰的说道。

“师父……徒儿,徒儿是不是已经……”万俟绯衣哽咽着,“失身”二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影半妆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为师替你检查过了,你依然还是处子之身,想必那小杂碎是还没来得及碰你。”

万俟绯衣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光彩,她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激动而颤抖的问道:“师父,你说的可是真的?徒儿……徒儿真的还是处子之身?”

影半妆点了点头,确定的说道:“当然,你若不信,自己好好感受一番便是。”

师父都这样说了,万俟绯衣自然不疑有他,她兴奋坐起身来,一把握着影半妆的手欣喜的说道:“师父,谢谢你,多谢你救了徒儿一命。太好了,我还是处子之身,我还有机会嫁给他。”

听见万俟绯衣最后一句话,影半妆的面色却是骤然一沉:“你要嫁给谁?”

万俟绯衣一愣,随即面色一红,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自然……自然是嫁给阁主啊。”

“不可!”影半妆霍然起身,一把甩开她的手沉声喝道。

“为何不可?”万俟绯衣纳闷了,先前师父不是还很赞成她与苍无念在一起吗?

“不可便是不可,没有为什么。这世上的男子你想嫁给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影半妆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冷冷的说道。

他没有把万俟绯衣身体上面临的最大问题立刻告诉她,是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也不可能同意她跟苍无念在一起了。

“徒儿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反对我与他在一起?”万俟绯衣焦急的问道。

“你配不上他。”最终,影半妆只是淡淡的甩下这几个字,却是再也没有理会万俟绯衣的意思,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地行宫深处,谁也没想到夙幽竟然还会留在这个地方。

他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将影半妆对他下的毒一点一点的排出体外。

他到此刻依然还停留在震惊当中,满脑子全是影半妆那面具之下的半张完好无缺的脸。

“影半妆,你到底是什么人?”良久之后,夙幽缓缓睁开双目,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此番前来临碣岛本就是他临时起意,没想到此行他不单受了伤,有些事还变得迷雾重重。他感觉有些东西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或许他有必要将这里的事情先放一放,返回修罗界弄清楚一些情况之后再来考虑如何对付他们。

……

崖底,深潭,四周一片寂静。

潭水边上,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却是早已昏迷多时。潭水时不时的轻轻涌动着,不断的冲刷在他们的脚上。

这一男一女正是两日之前从悬崖上掉落下来的青辞与安如月。

两日之前的那个上午,安如月在眼见着青辞一脸惨白身体不受控制的急速坠落的那一刻,心头便做出了决定:她要救他,不为别的,只为她爱他。

她不知道当时的青辞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虚弱,但是他在最后的关头用尽所有力气只为将她和画倾城抛向苍无念,她就知道无论这个男子当初接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可能对他放手,永远也不可能了。

这是她第二次动用燃魂咒,原因和第一次一样,都是为了青辞。可是这一次,青辞却无法像第一次那样用自己的法力强行中断她启用的禁术。

她顾不得体内魂魄灼烧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疼痛,终于在他落地之前将他拥在了怀里。那一刻她看见了青辞眼中的怒火与心痛,她听见他虚弱而愤怒的低斥道:“安如月,你疯了!”

然后,就在他们下降的速度有所减缓的时候,齐齐“噗通”一声落入了一口深潭之中。

潭水冰冷刺骨,加上魂魄受创的剧痛,安如月险些昏厥过去。不过心中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她不能在这里就倒下,否则青辞就要同她一样被淹死在这潭水之中。

她忽而想起,青辞的水性似乎极好,在通往的临碣岛的那片海域,是他将她飞速带离了海水深处那令人恐惧的黑色漩涡。

这么想着,她竟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法力注入了青辞的体内,希望他能够恢复些气力,好逃离这冰冷的深潭。

安如月不知道自己这无心之举却是如同一场及时雨,微微减轻了青辞丹田之处的疼痛,让他的法力得以调动起来。

她昏迷之前隐约看见了一圈淡淡的蓝光,一个惊痛的眼神,一句无声的呼喊……

似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青辞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小小的身体在水中不断的下沉再下沉。

他的意识很清醒,他知道再下沉不久,他就会遇到一个危险的水底漩涡,穿过那个漩涡,他就会看到一座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水底宫殿,正殿之中有许许多多的夜明珠,正殿之后有一条长廊,长廊两边种满了火红色的洛神花,长廊的尽头有一间琉璃暖阁,暖阁内挂着淡紫色的纱幔,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绝世女子会用她那清冷的嗓音淡淡的唤他:小家伙。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却没有看见记忆中的那个漩涡,他只觉得今日的河水特别的冷,简直要将他冻成冰坨。他想要睁开眼睛向水面游去,可是丹田之处却剧痛无比,使得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就在他着急之时,一缕淡淡的暖流从他的手腕之处传来,那暖流很微弱,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迅速的划过他的四肢百骸,向着他的丹田之处聚拢。

这暖流的来源终究是弱了些,无法驱散他体内所有的疼痛,但是对他来说已是如同雪中送炭,至少他有了力气,让自己睁开眼睛。

本以为入眼的会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绝世而清冷的女子,可是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另外一张脸,一张俏丽却苍白的脸。

……如月。

如月?

“如月!”

青辞大惊,终于是呼喊出了这个已然铭刻在心中的名字并且随之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果然看见了安如月的脸,不过此时这张脸比他在梦中看见的更加的惨白,甚至找不出半分平日里那俏丽的模样。

“如月……”青辞艰难的开口低唤了一声,可是躺在她身边的这个女子却依然双目紧闭,没有丝毫的反应。

青辞的思绪慢慢的清晰起来,他想起在他不受控制的坠崖而下之时,这个笨丫头为了救他,动用了燃魂咒。之后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眼前的这副情景。

第二百七十二章 痛与爱1

想到燃魂咒,青辞感觉自己刚刚才恢复清晰的意识似乎又有再一次陷入的昏暗的危险,心头一阵剧痛,痛得他几欲昏厥。

这个蠢丫头,居然又动用了燃魂咒!这一次没有他阻止她,没有他替她承受反噬之力,她……还能活下去吗?

眼中酸涩难当,这一刻的青辞竟是有了流泪的冲动。

好半晌之后,他才逼迫自己颤抖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可是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的手停在她的鼻前好一会儿,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的波动。他不甘心,又伸手探向她的脖颈。

一片冰凉,感受不到一丝脉搏的跳动……就好像面前的这个女子早已是一具尸体。

“不……如月,我知道你是吓唬我的,曾经我也吓唬过你,所以你才故意这样,想让我也体会一下为你着急的滋味对不对!”青辞的眼神之中满是惊慌之色,他颤抖着将女子狠狠的揽入自己的怀中,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不死心的在她的颈间摸索着。

“如月,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逗弄你了,我现在很着急,我急得都要疯了,你快醒醒,就当是我求你,你快醒醒!”青辞语无伦次的不断的喃喃低语,仿佛只要他说下去,安如月就一定会听见,嫌他啰嗦了,便会醒过来。

许是他将她搂得太紧了,挤压之中安如月似是不堪重负,口中竟然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水。

伴随着血水的吐出,青辞的眼中迸发出一抹狂喜——他按在她颈间的手指终于感受到了她的脉搏一丝微弱的跳动。

他的骨子里一直是骄傲的,从不信天地。可是这一刻他却是真心的感激上苍,感激它没有让安如月就此香消玉殒。

他激动的扶过安如月的头,狠狠的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这是他的女人,是他这辈子认定的女人。

拖着疼痛而疲惫的身躯,青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自己和安如月一同离开了那口深潭。借着这崖底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他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山洞。

山洞之中阴冷潮湿,除了蛛网和灰尘,竟是连一片枯枝烂叶都没有。

青辞体内的毒并没有解掉,况且他还硬生生的挨了苍无念的一击,这一击虽不致命,却也是让他受伤不轻。看着洞中的情景,他几乎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暗骂自己怎的如此大意,方才为什么不顺路捡些柴禾和枯草。

这下好了,他几乎用干了所有的力气才找到并且走进这样一个山洞,难道要他爬着出去弄些取暖的东西然后再爬着回来?

恨恨的咬了咬牙,青辞在腰间好一通摸索,让他松了口气的是,他贴身存放的一个小瓷瓶没有在这次意外之中丢失。

那个小瓷瓶是画倾城给他的,他先前中了影半妆的毒,虽然大部分的毒性已在画倾城的帮助下排出体外,可是她担心他体内的余毒难以清除,所以特意给了他一小瓶生元丹,让他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这个小瓷瓶几乎成了青辞唯一的希望,不能动用法力的他和安如月现在就跟寻常的凡人没有区别。眼下已是深秋,可他们平日里仗着法力傍身却几乎没有添加过衣物,现在他们如同凡人一般暂居在这冰冷阴暗的洞穴之内,若是没有外物取暖,他们恐怕会伤病交加,被活活冻死在这里。

打开瓶盖,青辞急急将生元丹全部倒了出来,数了一下,一共六枚。想了想,他又重新放了两颗回去,将其中两颗服下,另外两颗塞入了安如月的口中。

不过很可惜的是,安如月除了先前口吐淤血的时候动了那么一下,如今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了,更别说张口吃药。

青辞折腾了半天,甚至用自己的唇舌紧贴在她的唇上,也无法将她的牙关撬开分毫。她似乎是在经受极大的痛苦、忍受极度的寒冷一般,狠狠的咬着牙,死活不愿意松口。

怕弄伤她,青辞最终只能放弃。

服用了两颗生元丹过后,青辞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了些力量。这生元丹毕竟只是人界的草药炼制,主要还是用作疗伤之用,虽能解毒却不是万灵丹药,所以很不巧,青辞现在身上中的毒并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苦笑了一下,青辞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山洞,能让他体内的伤势暂时得以控制他已经该满足了,毕竟伤了他的,可是曾经轰动三界的修罗之王啊,若是在他全盛时期,这一击够青辞死好几回了。

天色越来越暗,青辞不敢在外多逗留,将昏迷不醒的安如月独自一人放在那阴冷潮湿的山洞之中他是一百个不放心。

用最快的速度捡了些柴禾枯草,青辞又踉跄着脚步返回了山洞之中。

将枯草铺在地面上,青辞用手压了压,觉得这点枯草似乎还不足以阻隔这地面传来的冰寒之感,想了想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垫在那堆枯草之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安如月抱了过去,让她平躺在上面。

用柴禾在边上升了堆火,这寒冷的山洞之中终于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此时此刻青辞也颇有些疲惫,可是他却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冲破丹田之处压制着他法力的那重障碍。

青辞就在安如月的身边盘膝而坐,想要设法将自己体内那该死的毒给排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青辞的面色却越来越苍白,脸上冷汗涔涔,身上单薄的里衣也早已被他的汗水打湿。

一声闷哼从他的喉间传出,深蓝色的血水从他的嘴角滑落,他痛苦的睁开眼,茫然的低喃了一句:“阿念哥哥,这次我可真是要给你害惨了。”

若是没有被苍无念给击中,他可以不用费太大的劲强行逼出体内的毒,可是如今他却是办不到,只有等伤好了,才能勉强一试。

偏偏眼下安如月的情况看起来很是糟糕,若他没有办法让自己赶紧好起来,那安如月该怎么办?这个实力低微的小丫头,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义无反顾的动用燃魂咒?

心头一阵酸涩袭来,青辞缓缓的将昏迷之中的安如月抱进自己的怀里,可是佳人入怀,却是冰凉僵硬一片,丝毫没有平日里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

青辞大惊,急忙伸手抚向她的脸,火光的映照下她那张平日里灵动俏丽的脸蛋愈发的苍白且冰凉,似乎这堆火对她只是个摆设,丝毫起不到取暖的作用。

不仅是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脚全都是冰凉的,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此刻的她该有多冷。

咬了咬牙,青辞做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他知道这样做或许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也许安如月醒来之后会伤心,会打他骂他。他们之间还有些误会没解开,他不敢保证自己这样对她,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如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了下来,然后将安如月身上的衣物也如同自己那般,一件件的从她身上剥离。

这曼妙的身体他曾见过,虽然当时的意识很模糊,但是再一次看到,他却是什么都想了起来。那柔滑温软的触感他依然记得,那一次他差点强要了她。

再一次看见她的娇躯,青辞的心中不是没有波澜,只是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他想入非非的时候,他脱光了她的衣服,可不是要占她的便宜。

青辞狠狠的闭了闭眼,一把将安如月抱紧怀里,让她的身体紧紧的与他贴在一起。他将褪下的衣物盖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的手掌不断在她的后背和手臂上揉搓着,他的腿也勾起她的腿,不断的摩擦着,想要以此让她暖和起来。

可是就这样过了许久,安如月的身体依然如同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一点回暖的趋势都没有,她的气息很弱很弱,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渐渐的,青辞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疲惫,他的一颗心也越来越沉,他停下了一切动作,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脑海中回想着他们过去的一点一滴,她曾惊慌的瞪着他,斥道:“你放肆!”

她曾面色阴沉的威胁他:“今日的一切若是你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我敢保证你的下场要多惨有多惨。”

她曾撸起衣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怒斥:“小姑奶奶今儿倒是要看看,你想怎么冒犯我!”

她曾在被他无礼的夺走了初吻之后满面羞红,狠狠说:“别以为这样就算没事了,青辞,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本姑娘定会要你好看的!”

她与他拌嘴的模样,她娇嗔的模样,她为他着急的模样,她说她爱他的模样……

原来,他早已将她的一切都刻在了心里。

也是啊,若非早已在心里烙下了她的印记,为何曾经只会出现风湮的梦境如今却被安如月的面容所替代。

“如月……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再失去了一次了,求你……不要离开我……”青辞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吻着,喃喃的诉说。

一滴淡蓝色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落在了她的唇角,他没有注意。

眩晕之感袭来的时候,他想,若是就这样死去,算不算是与她死能同穴了。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痛与爱2

安如月只觉得周围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让她觉得好烦,让她想要睁开眼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扰她清梦。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解开了她的衣裳,不断的摩擦着她的肌肤,她感觉很疼,但是又有些温暖。那人的胸膛很坚实,让她隐隐的有些安心。

可是她刚因为这一丝丝暖意想要再次安然入睡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唇角。液体划过她的唇瓣进入了她的口中——好酸,好苦,好涩,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东西?是药吗?怎的如此难喝?

该死的青辞,一定是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故意给灌下这么难喝的东西。

安如月在心头将青辞狠狠的骂了一遍,想着等她睡够了,醒来了,定要他好看。

一阵凉意袭来,安如月打了个寒颤,终于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果真躺在一个男子的怀里,而视线所及之处竟是那男子*着的胸膛。

安如月心头一惊,急忙抬眼。在看清男子的面容之后,安如月狠狠的松了口气——是青辞,还好,是他。

安如月微微扭了扭了身子想要爬起来,却猛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发现自己的双腿被青辞霸道的夹在他的腿间,竟然一时动弹不得。更奇怪的是,腿上的皮肤传来的触感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她心头一慌,伸手掀开了盖在身上的东西。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盖在身上的是她的衣服,而她在衣服遮盖下的身体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穿。

“轰”的一声,安如月在这一瞬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瞬间将她的脸涨得通红。

她不敢置信的扭头瞄了一眼青辞,却见男子的身上竟然也是一丝不挂,而他修长的双腿还依然执着的夹着她的腿,似是怕她会逃跑一般。

“青辞,你……你这混蛋!”安如月又羞又恼,伸手便去推他。

本以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将他推开,谁知她这一推之下,青辞竟然整个身子往一边滚去,似是没有知觉一般。

安如月慌了神,急忙将他重新拽了回来。她这才发现,他们身下垫着的是男子的外衣,方才她身上盖着的除了她自己的衣裳还有男子的里衣,而这个让她又爱又痛的男子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这一刻安如月明白了,是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给吓着了。他们现在在一个山洞里面,这山洞之中阴冷潮湿,想必青辞是怕她受寒,才这样抱着她。

安如月心下一疼,也顾不得两人现在的模样有多羞人,一把紧紧的将青辞抱进了怀里。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动用了燃魂咒,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灼烧魂魄的窒息的疼痛仿佛犹在身体之中徘徊。

可是眼下是什么情况?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仿佛她动用燃魂咒的事情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忽然她想起了之前在睡梦之中品尝到的那极苦极酸极涩的血腥味道,莫非,那是青辞喂给她的药?是不是就是那看上去如同鲜血一般的药汁呢?原来,他的身上还有这种药啊。

伸手摸了摸青辞的脸颊,有些烫,大概是夜里着凉了。再探了探他的脉搏,时急时缓,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

不过安如月的心里还是松了口气,这个男子在她的心目中是强悍的,是打不垮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她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

这么想着,安如月起身穿好了衣裳,同时也替青辞将衣裳重新穿上。用身边的枯枝重新燃起了一个火堆之后,安如月这才走出了山洞。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甚至隐隐的还能察觉到一股蓬勃有力的生机。想起苍无念和青辞都曾因为这药而在一夜之间使得魂魄的伤势基本愈合,她的心中很是为之惊叹。

如今在这无人问津的崖底只有她和青辞两个,她知道他救了她,所以现在她得照顾他。

这一刻安如月有些感激过去那十几年她与苍无念在千机阁之中相濡以沫的危险生活。她的确是个不长进的小丫头,不过再怎么不长进,过去那些年那么多的危险她也都经历过。而且那些危险不仅仅是来自敌人的,有很多时候更是来自周遭恶劣的环境。

她在实力方面给不了苍无念什么助力,至少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她还是很在行的。

花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安如月把这山洞外方圆几里的环境都摸了个通透。然后找到了一些看起来能吃的野果子,还打下了两只不知名的飞禽。

劈了一个竹节盛了些清水,安如月很快的带着战果重新返回那个山洞。

她将食物放好,坐到青辞的身边,伸手碰到他的脸时却发现他身体的温度比之前更烫了。

安如月急忙将竹节拿起,想喂他喝点水。

可是此时的青辞大约没有多少知觉,水刚喂到嘴边,就全都流了下来。

安如月叹了口气,心头有些羞恼。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心怀不轨的接近他们,事情败露之后又假惺惺的来救她,救了就救了吧,干嘛弄得要死要活的骗人眼泪,害得她一时头脑发热动用了燃魂咒。

最让安如月脸颊发烫的是,她醒来之时发现二人正不着寸缕的相拥在一起。这个家伙,真是无耻到家了!

“哼,青辞,你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占了我的便宜,我可不是那种吃了亏还不反击的主儿。所以呢,你现在昏迷不醒,也休怪我占你的便宜了!”安如月嘟哝着,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

她一咬牙将竹节里的清水含在自己的嘴里,然后俯下身与他唇对唇,将口中的清水缓缓的渡进了他的嘴里。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半个竹节的清水都被她用这种办法灌进了青辞的肚子里。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心头却是喜滋滋的。

这个臭小子能喝下去东西,想必一定是死不了了。

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皮,安如月抓过一个野果便啃了起来。啃完了以后感觉似乎还是有些饿,她干脆拎起那两只先前打回来的飞禽走出山洞,来到离他们山洞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将那两只可怜的鸟儿抽筋扒皮。

或许是在一闭眼和一睁眼之间历经了一次生死,此时安如月的心境竟然莫名的有些平和。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在想,若是青辞愿意,等他醒来之后,他们两个就永远的隐居在这山崖之下,过着无人打扰的平静生活。

过去的种种就当做是黄粱一梦,她不想追问他曾经究竟为何而来,也不想追问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只要他愿意跟她在一起,就当这世上再无青辞,亦再无安如月。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安如月带着处理完的两只飞禽再一次返回了山洞,此时天色已暗,她索性将先前补给回来的枯枝全投入了火堆之中。

青辞还是如同先前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安如月坐在他的身边,就着火堆烤起了那两只鸟儿。

渐渐的,整个山洞之中都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安如月将快要烤熟的鸟儿放在面前嗅了嗅,一脸满足的嘟哝道:“嗯……真香,许久没有露宿荒郊吃这些野味了,看来我的手艺没下降嘛。可惜有的人怕是没口福了,尝不到这样的美味。”

又过了不多时,两只鸟儿已经被安如月烤得油光发亮,光看那卖相就足以让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食指大动。

可是安如月的心头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或者说,她特意猎了两只飞禽回来,潜意识当中就是希望青辞能够突然醒过来,陪她一起吃。

但眼下她却是越来越失望了,因为自从她醒来到现在,青辞一直维持着她先前替他摆放好的那个姿势,连身子都没翻过一下。

“臭书生,你还不舍得起来吗?再不起来,我可要把这两只鸟全吃了。等你醒来想吃肉了,你就得自己去抓了,我可没那个心情伺候你。”安如月盯着手里那两只烤好的可怜的鸟儿,闷闷的自言自语道。

“哎,此时要是有壶酒多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我还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省得面对你这么个讨厌的家伙,害得我吃肉都没有胃口……”安如月依旧盯着手中烤熟的鸟儿,眼里却是噙着泪水。

伸手扯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这种不知名的鸟儿与她曾经吃过的各种飞禽的味道差不多,毕竟荒郊野外没有什么能够调味的材料,能烤出这个味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是此时她虽腹内空空,这野味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嚼着嚼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我真的……让你这么没有胃口?”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安如月的背后响起。

她正掰了一块肉准备再送入口中的动作生生的僵在了那里。

第二百七十四章 痛与爱3

过了好半晌,身后却是没有了动静,安如月心头一紧,急忙回过头去,却见青辞的眼中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她。

看见女子此时的模样,青辞的心头忽然有一种被什么东西迅速填满的感觉,那种感觉大概就是,看着心爱的人健健康康能吃能喝,自己就莫名的感到高兴、感到的满足,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当是幸福的。

“臭书生,死不了就赶紧起来。躺在那里是想等本姑娘伺候你吗!”看见青辞嘴角竟是挂着笑意,安如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方才还在为他哭,这家伙一醒来竟然敢嘲笑她。

“我……很痛,动不了。”青辞依旧这样痴痴的凝视着她,轻声说道。

他此时说话的语调,还有他脸上的神情,是安如月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并不是在演戏,而是发自内心。

听他说自己痛,说自己动不了,安如月明白,这个男子这一刻真的是在示弱了。

“那……我扶你起来?”安如月轻声问道。

“好。”青辞淡淡一笑,眼神之中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安如月小心的将他扶起,让他的背靠在一块石壁上,随后她将她刚烤好不久的鸟儿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问道:“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

青辞心下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饿,你吃吧。”

闻言,安如月略有些不悦的噘了噘嘴,嘟哝道:“干嘛一脸嫌弃的样子,这荒郊野岭的,你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啊。”

“我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我只想看着你吃。方才我在背后看了你很久,虽见不着你的脸,可是想起你吃东西的模样,我心里觉得很幸福。”青辞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依旧平静的说道。

许是今日的青辞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太过奇怪,安如月一时半会儿竟有些不适应。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青辞的额头,嘴里嘟哝道:“哦,还是有些烫,应该是发烧了说胡话吧。”

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从他的额头上收回来,却被他一把抓在手里,迅速的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安如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哪像是受伤初醒的人啊?

她急忙抽回手,娇斥道:“你这臭书生,尽会占我便宜。我可警告你,我还有账没跟你算呢!等我吃饱了喝足了有力气了,我就把你从这里弄上去,让小王子处置你,看你再……”

“如月,我爱你。”

“啪嗒”一声,手中的树枝连同上面串着的两只烤熟的鸟儿一同掉落在地。

安如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辞这五个字淡淡的堵死了。

眼泪就在这一瞬毫无道理可言的从眼中滚落下来,今晚的青辞怕是真的烧糊涂了吧,否则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竟说这些煽情的话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我的确是认识夙幽,他手上也的确有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的下落,但绝不是我将他引来此处的。如月,你愿意相信我吗?”见安如月流泪不语,青辞继续平静的说道。

他知她必然还是爱他的,既然还爱他,应该会愿意信他吧。即便她不信,他也觉得必须要跟她解释。苍无念不信他,他或许还能够安慰自己,对方还不是苍妄,不信他也是难免。

可安如月不同,她是他爱的女子,没有太多原因,就是希望她信他。

“我……”安如月哑然。

相信吗?她知道,单单凭她心中对他的这份感情,她就本能的是愿意相信他的。可是她又害怕,她怕那个万一,万一他真的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呢?

好半晌,安如月才淡淡的开口道:“我要怎么信你呢?你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可是我们对你却一无所知。青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继续相信你?”

“除了我的来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其他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跟你说。”想了想,青辞很是郑重的答道。

其实他的身份来历才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当他发现安如月已经渐渐的在他心中有了无可取代的分量之后,他已经不能说、更是不敢说了。

安如月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想了想她还是低声问道:“半年多之前,小王子接手千机阁,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为了保护他。”青辞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与小王子非亲非故,为什么想要保护他?”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青辞的眼神微微黯了黯,“受故人所托。”

“故人?哪个故人?”安如月更加好奇了。

青辞叹了口气,低声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你不认识的。”

在青辞说话的时候,安如月暗中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可是当他提到“故人”二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安如月的心头竟是莫名的紧了紧。

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东西,安如月下意识的追问道:“那位故人是男是女?”

青辞微微一愣,其实来到苍无念的身边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只不过为了避免安如月接下去的问题又会绕回到自己的身份来历,所以才寻了一个借口。

但是非要说故人,其实也不是没有,那就是风湮。一千多年前风湮离开之时留给他一枚留音螺,那个留音螺之中是风湮留给他最后的话,她说,若是可以,请他帮她照顾好苍妄。

思及此,青辞淡淡的答道:“是个女子。”

这个回答似乎早就在安如月的意料之内,可是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为什么切实的听见了这个答案,她的心头却忽然间堵得发慌呢?

“你曾说过,在你的生命中只出现过两个令你十分在意的女子,而那个故人,是不是就是那两个你在意的女子之一?”安如月的声音很低、很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问出这句话的。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替青辞磨刀,待到答案揭晓的那刻,也就是刀锋磨好的那时,她就可以握着他抓着刀柄的手狠狠的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可是即便知道会受伤,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想要弄清楚那两个女子对于青辞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是,我很在意她。”青辞的声音轻轻的传来,却像是一根细长的钢针扎入她的心里。

“她……与小王子是什么关系?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安如月讷讷的问道,她的心疼得有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这……”青辞有些犹豫了,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这些事比较复杂,我只能说她对我,对阿念哥哥都很重要。只要是她交代的事情,我都会拼尽全力去做。”

闻言,安如月那颗疼痛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对于她而言,这世上能够让她心甘情愿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的人,除了苍无念,就是青辞了。

可是对于苍无念,那是一种多年来相护相守的陪伴,那是一种亲情,他们荣辱与共,不需对方交代什么,她自然而然的就会去帮助他。

至于青辞,那却是出于爱,一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铭刻在心的爱。她会在意一切他所在意的东西,也希望他能够同样的在意自己。只要他说,那是他的心愿,她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在认识青辞之前,她从来没有对任何男子动过心,也不知爱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所以她以为苍无念便是这个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可是当她知道自己爱上了青辞之后,她却惊讶的发现,如果真的只能在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她会选青辞。

而她在两日之前毫不犹豫的动用了燃魂咒,不就已经是在两者之间做出了选择吗?

可青辞呢?她几乎都不敢细想,毕竟是他亲口告诉她,在他生命中有过两个十分在意的女子,而且直到现在看来那两个女子在她的心目中依然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他如今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可是比起那两个女子又如何?若真要他选,他会选她吗?

摇了摇头,一抹泪水悄然的从安如月的眼中滑落,不用问,她都知道,他不可能选她。

良久之后,安如月才淡淡的问出了那个她一直都想知道,却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那个女子,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翎儿姐姐’吧……”

话音一落,青辞的面色骤然一僵,随即他一把抓住了安如月的手腕,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称呼?”

他的力气很大,大得几乎让她不敢相信他是一个刚从昏迷之中苏醒的人。她的手被他抓得很疼,可是她的心更疼。

原来这就是在一个人的心目当中分量轻重的差别,她不过只是提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就仿若如临大敌,生怕她会对那个女子不利似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痛与爱4

心中一阵酸楚,同时一股怨气也在胸腔之中迅速的膨胀起来,安如月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转过头来平静的凝视着他的双眼,冷冷道:“若非是你对她思念至深,将我错认成她,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心里还有一个名为‘翎儿’的女子?”

“我将你错认成她?不可能!”青辞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就否决了。

他心中很清楚,风湮是风湮,安如月是安如月,她们两个毫无可比性,连在他心中存在的意义都不一样。再加上她们容貌天并无任何相似之处,他怎么可能将安如月错认成风湮?

不过青辞这话听在安如月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个味道了。青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否认了这一点,他的态度如此笃定,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他的心目中谁也比不上那个翎儿,将她错认成她,是对那个女子的亵渎。

“呵。”安如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怎么,是不是觉得将我错认成她,是对她的一种冒犯?可是青辞,你知不知道,在你险些对我用强的那个夜晚,你压在我的身上,嘴里却是在喊着她的名字。”

青辞微微一愣,手中温暖却骤然离去。

只见安如月抽回了自己的手,背过身不去看他,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你独占,即便你以后真的妻妾成群我也不会有一丝怨言。我只求能在你的心中有一席之地,至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眼里心里只有我,那也就足够了。可是青辞,你竟然能在那样的时候喊别的女子的名字,你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吗?

“后来你说你喜欢我,我便相信你了,因为我已然对你动了真心,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所以一直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你也会对我有几分真心。我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她,也一直劝自己不要去想起她。可是,我再怎么小心翼翼又如何?就在前些日子你毒发的那一夜,你竟然又提起了她的名字。

“如今你还口口声声的说爱我,原来你对我的爱,竟是这么的廉价。或许,是我奢望太多了吧。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又是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况且,你的心里除了她,不是还有一个埋藏得更深的女子吗?”

青辞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就这样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是看着她轻轻颤抖的背影,他就已经猜到她此刻定然是泪流满面了。

可是最后那一句,埋藏得更深的女子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在心目中还有什么比风湮更风华无双的女子?还是说,这个笨丫头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你说完了吗?”青辞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是不是觉得很烦呢?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仅此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安如月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顿了顿,又道:“等你伤好了之后,你就离开吧。你的翎儿姐姐对你的托付你已经办到了,就当做是可怜我,放过我,也不要再惹小王子不愉快。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如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真的想要我离开?”青辞的面色明显比先前又难看了些许。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我们方才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安如月苦笑着,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想逼她。

青辞顿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方才到底说了什么?他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全是这个笨丫头在自说自话,然后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哭泣,话到最后竟然还说让他放过她?

放过?怎么放过?怎么可能放过?

想到这里,青辞忽然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说,要我离开,要我放过你?”

安如月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是。”

“如果我说‘不’呢?”青辞笑问道。

“你……”安如月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来,眼神之中满是恼怒。

“怎么?如此敌视我,是想杀了我吗?”青辞平静的看着她,戏谑道。

“青辞,你何苦这样逼我。我若是希望你死,又何必拼了命随你一同跌下悬崖。”安如月红着眼眶,心中疼痛如刀绞。

“我又没有求你陪我一同下来。何况若不是我,你以为你在动用了燃魂咒之后还能如此神清气爽的与我说话?所以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救了谁,还是两说的事。”青辞挑着眉头,一脸不在乎的说道。

他的话与他的态度让安如月顿觉一口腥甜直冲咽喉,她狠狠的压下心头怨气,怒极反笑,“好,就当是我犯贱,就当是我欠你的。青辞,你说,要怎么样才算两清!”

“你真的想知道?”青辞嘴角上扬,语气中竟带着些许得逞的意味。

“没错,只要你说得出,我定然做得到。”安如月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一步一步走进了某人设下的圈套。

“你过来,我告诉你。”青辞对着安如月轻轻的招了招手,看那架势像是要说悄悄话一般神秘兮兮的。

安如月虽心有疑虑,不过还是俯下身,将脸凑到了他跟前。

就在她靠近他的那一瞬,青辞猛的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

安如月有心挣脱,可是想到他此时身子应该还很虚弱,所以便没有挣扎,只是强忍着心颤沉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当然不是。这只是个开始。”青辞在她耳边轻声答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安如月心头一紧,忽然有些慌了。

青辞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我毒发的那一夜,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安如月一愣,随即俏脸立刻由白转红,不过嘴上却是冷冷的说道:“那时候你都快死了,我只顾着着急,哪里还记得当时说过些什么。”

“哦?”青辞眉头一挑,大手却是不怀好意的在她的背后摩挲起来,“如月姐姐的记性还真是不好,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安如月背脊一僵,怒声道:“青辞,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辞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将嘴唇贴在她的耳朵边上低低说道:“没有两清,安如月,永远没有两清这回事。我不可能放手的,我爱你,并且……只爱过你。”

言罢,他竟是在她的耳垂亲吻了一下,又顺势吻向了她的脖颈。

一阵酥麻之感袭来,安如月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这一幕明明应该是很温馨甜蜜,可是她的心却很痛,这个男子事到如今还要说这些骗人的话。

她狠狠的咬了咬牙,抬手就准备照着他的肩头劈去。

谁知青辞竟是比她反应更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稍一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青辞,你放开我!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不会再信了。”安如月挣扎着,眼中噙满了泪水。

青辞却是恍若未闻,将她的手腕压在她的脑袋边上,俯下身来温柔的亲吻着她。

“青辞,不要这样,不要逼我恨你……”安如月忽然停止了挣扎,一行泪水带着些许绝望从眼角滑落。好像此刻受了伤无力反抗的人是她,而青辞只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笨丫头。”青辞轻笑了一声,微微撑起自己的身子,平静的凝视着她的双眼。

“你玩够了,现在便来羞辱我是吗?”安如月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她对面前的男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一般。

青辞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羞辱你,也没有想过要欺骗你。我说我爱你,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呢?你到底是不愿意相信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你自己?”

安如月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轻声说道:“那你最在意的那两个女子呢?你明明也爱过她们,又何苦说你只爱过我。”

青辞彻底被她的想象力打败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最在意的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我的生身母亲,另一个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翎儿姐姐。”

“什么?”安如月愣住了,原来青辞所说的在意,竟然是这种意思?而她一直很是介意的那个“翎儿”,竟然是他的救命恩人?

安如月俏脸一红,不过很快便缓过劲来,不悦道:“你的母亲自然不能算在内。但是那个翎儿一定不仅仅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简单吧!否则……否则你怎么会在那种时候想起她!”

望着安如月红扑扑气鼓鼓的脸蛋,青辞竟是不知为何忽然心神一荡,实在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俯下身来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嘴。

“唔……”安如月吓了一跳,伸手便想推他。

可悲的是她又未能如愿,这个男子似乎早就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算计好了,她在他的面前就像是钉在砧板上的肉,只能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痛与爱5

唇齿之间全都是青辞的气息,这种气息她已然是熟悉的,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药,越是接触便越是眷恋得无法自拔。

不过这一次青辞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势和霸道,他的火热的舌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席卷着她口腔之中的每一寸。那横冲直撞的样子毫不掩饰他此时内心的动荡,仿佛要将她生生吞进肚子里他才肯罢休。

一开始的时候安如月还不断的扭动着身躯想要反抗,可是很快的她便觉得脑子一片混沌,面前的空气如此稀薄,全都被她身上的男子给掠夺了,导致她竟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窒息。

感觉到身下的人儿不仅停止了挣扎,更是开始配合着他,与他一起陶醉在这份亲密之中,青辞的心情顿觉畅快,想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之中的感觉油然而生。

待到他亲吻够了,才微微将头抬起,哑着声说道:“我的母亲早年便已经去世,所谓‘长姐如母’你难道不知道吗?那时候我想与你做那事,当然是想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希望她能够祝福我们,能够为我们高兴。”

“你……你说的是真的?”安如月的脑子还有些迷蒙,但是青辞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就是因为听清楚了,所以才觉得难以置信。

“安如月,你听好。我青辞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女子,并且只会爱你一个。我要娶你为妻,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要你为我生很多很多孩子。安如月,你愿不愿意?”青辞的脸在她的耳边厮磨着,淡淡的轻柔的语气就像咒语一般回荡在安如月的耳畔,拨弄着她那根随时都会崩断的心弦。

“青辞……你真的,真的会娶我为妻吗?”泪水从安如月的眼角滑落,这一刻她竟然发现自己如此激动,激动得不能自已。

若这只是场梦,她宁愿就这样永远沉迷其中,这种极度不真实的幸福感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青辞亲吻着她的眼角,一点点的吻干她的泪水,柔声道:“真的,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话已经说不出来了,此刻安如月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原来,这世上比“我爱你”更让人心颤更让人难以启齿更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的三个字竟然是“我愿意”……

她在他的怀中颤抖着,她的激动他能感觉得到。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激动?他终于如自己期望的那般爱上了她,并且想要娶她为妻,想要保护她一生一世,以至于往后会遇上什么艰难他现在全都不想管。

此时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是如此的急切,急切的想要得到她的一句允诺。

“月儿,快告诉我……告诉我你愿意……”青辞一边亲吻着她,一边轻声软语,有那么一瞬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哄骗一个无知少女一般。

“我愿意,青辞,我愿意……”谢天谢地,这三个字她终于是说出口了。

此时的安如月感觉自己真是没出息到家了,这个臭书生不过是很无耻的占了她的便宜,很不要脸的说了几句情话,她就举双手投降,竟然还许下了自己的终身。

可是……她能不答应吗?那一句温柔到骨子里的“月儿”就足以让她放弃一切抵抗,她根本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拒绝他。

“我愿意”这三个字已然出口,安如月的心情激荡不已,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但是这一次她知道,她是因为太过开心和激动才会流泪,没有不甘、没有猜忌。

安如月下意识的伸手紧紧的环上了青辞的腰,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仿佛她方才说出了什么极其羞于启齿的秘密。

青辞扬了扬嘴角,一手紧抱着她,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们都对彼此表明了心意,此刻根本无需更多言语了。

山洞之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们面前的火堆燃烧着树枝时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响。

两人就那样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时间久了,安如月却觉得周围气氛太过静谧,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微微扭了扭身子,想抬起头看看他,寻个话茬聊聊。

可是猛的一抬眼,她却跌入了他此时晦暗深邃的眸子里。

“青辞……”安如月仿佛在这瞬间迷失了自己,讷讷的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的唇便遭到了男子的袭击。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很温柔,一点一点的轻吻着她的唇瓣。

像是受到了他的引导,安如月下意识的打开了自己的牙关,就在她檀口微启的时候,他火热的舌便灵巧的钻入其中,席卷着她口中的寸寸清甜。

吻着吻着,男子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原本只是平静的搂在她腰上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前,轻轻的解开了她的衣带,顺势将手探了进去。

没有了衣物的阻隔,安如月切实的感受到了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这种温度让她忍不住一阵阵的颤栗。

不知不觉间,她的外衣和里衣已经散开,他将她的胳膊从袖子中抽了出来,将她的衣服垫在了她的身下。

此时的安如月身上仅剩下一条薄薄的褒裤和一件小小的肚兜。

这是在她有意识的情况下第二次被他脱成这样,第一次的时候她并非自愿,最后两人也没有发展到那一步。那时候的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天好像要塌下来一般看不到未来。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身上的男子半眯着眼,温柔的亲吻着她,手掌所过之处都带起惊人的热量。她能感觉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情绪在迅速蔓延,她竟然在期待,期待他对她下一步的动作。

“月儿,我想要你……”青辞的眼眸暗得如墨一般,声音已经低哑得不行。可是他还在克制着,他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强要了她,他担心她心中会有阴影,如今他只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

安如月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这算是个问题吗?若算,要她如何作答?

见安如月虽羞赧至极却没有反对,青辞明白,她一定是羞于启齿。既然不反对……那就是默认了吧?

心头一阵狂喜,他再没有犹豫,急切却又小心的剥离了他们之间的最后障碍。

在彼此意识都清晰的情况下坦诚相见,安如月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样子。她一声轻呼,心头羞涩更甚,索性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急急的往他的怀中靠去。

青辞勾了勾嘴角,本想笑话她两句。可是温软入怀,他却忍不住心头一颤。

安如月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无意的举动却是彻底的挑起了某男的心中的那团火。他直接一个翻身将她压下,眼前的女子如今在他的眼中就如同一道极其精致可口的佳肴,让他忍不住食指大动,将这珍馐美味全部吃进肚子里。

“啊——”他的吻所过之处带起一串串的奇异感觉,安如月低呼一声,想要伸手去推他。

可青辞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它们环在自己的脖子上。

安如月就这样红着脸,感受着男子的每一分温柔,这温柔就像是一口汤池,池中的热水在蒸腾着她的骨骼,待到全身骨头都化了,她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在灵魂深处叫嚣。

“月儿,可能……会有点痛,我会尽量小心,你稍微忍耐一下。”青辞低哑的声音传来,他早已是按捺不住了,若非是怕伤着她,他早就攻城略地了。

“嗯……”安如月搂着他的脖子,声音细小得像蚊子。

青辞呼吸愈发的粗重,额上已渗出细细的汗水,他仍是小心的耐着最后的一点性子,欺身上前……

“啊——”安如月一声惊呼,因为疼痛,她下意识的一口咬住了青辞的肩头。

“嘶——”与此同时,青辞也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想起他的肩头还有伤,安如月一惊急忙松开口,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几分痛苦。

“很疼?”青辞立刻停了下来,试探着问道。

“嗯……刚才是很疼,现在……现在好些了。你……温柔点便是。”安如月不忍见他压抑着自己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道。

青辞浅浅一笑,俯下头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唇,用他的热情将她填满。

火光似乎也在随着他们的节奏跳跃着,小小的山洞之中弥漫着两人爱的气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如泣如诉之声不断的回荡。

这一夜的青辞仿佛是猛兽的化身,初尝滋味竟有些欲罢不能的趋势,反反复复的将安如月折腾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除去第一次他征求了她的意见,耐着性子等她的身子能够适应。后面的每一次几乎都是他死皮赖脸的去要她。

直到最后安如月终于是受不住了,疼痛与酥麻一齐充斥着她那初经人事的身体,她不得不哭着求他放过她。

望着衣服上那一片狼藉,以及被他折腾得昏睡过去的女子,青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原来和心爱的女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如此的让人着迷沉醉,一颗心早已被这种温存填得满满的。

……

第二百七十七章 老天爷何尝放过谁

画倾城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苍无念靠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她悄悄的起身想给他披件衣裳,刚碰到他,他的双眼便霍然睁开。

“你醒了。”

两人齐齐出声。

“身子可有不适?”苍无念伸手扶过她的双臂,轻声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不适,我睡了很久了吗?”

苍无念细细了瞧了瞧她,确定她没什么异常了之后,他的目光微不可查的黯了黯,这才小心的问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先前你被夙幽抓走,他可有对你……做些什么过分的举动吗?”

提及夙幽,画倾城的面色不由得变了变,那一日他冒充苍无念,竟然轻薄于她。不过还好,她中途将他给识破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你,但是后来他做了些轻佻之举,我便知他定不是你。终究……没让他得逞便是。”画倾城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终究没有再细问。不过无论怎样,画倾城的清白也是保住了,否则她也无法活到现在。

见苍无念不说话,画倾城咬了咬唇,小心的问道:“无念哥哥可是生气了?”

“为何要生气?”苍无念有些摸不着头脑。

“气画儿如此轻易的便将他人当做是你……”画倾城小声的说道。

“傻瓜。”苍无念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就连我看见他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们会误将他当做是我也属正常。况且……你当时应该是蛊毒发作了吧?”

“嗯……的确是发作了,不过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我想,或许我已经找到了蛊毒发作时的压制方法。这样就算以后再有意外,画儿也能够自保了。”画倾城说着,竟是有些喜悦起来。

苍无念的面色却微微僵了僵,他有些弄不明白,那个哭哭啼啼说舍不得离开他的人是她,现在因为找到了独自压制蛊毒的方法,而笑说不需要他再一直陪在身边的人也是她。这个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呢?

轻轻叹了口气,苍无念淡淡道:“嗯,这样也好。如今与我最亲近的人就剩下你了,我自然不希望你发生什么意外。”

说到这个,画倾城才猛然想起三日之前悬崖上的那一幕。

“无念哥哥,你没去找青辞和如月姐姐吗?”画倾城急忙问道。

“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如何放心得下?至于他们……如月那丫头,怕是凶多吉少了吧。”苍无念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再怎么说,青辞应该也不至于会加害如月姐姐啊。”苍无念的说辞画倾城根本无法接受,她下意识的便摇头否决了。

“如月当时去追青辞的时候,动用了燃魂咒……”苍无念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燃魂咒……”画倾城愕然,她想不明白,安如月为何要这么做,她身为修罗女子,难道不知道动用燃魂咒的后果吗?

“这个傻丫头,我与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竟是不知她还有这么决绝的时候。可惜她却是痴心错付,看上了青辞。”苍无念面带苦涩,想必心头极不是滋味。

说起青辞,画倾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细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禁不住说道:“无念哥哥,你真的认为是青辞出卖了我们吗?”

苍无念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我只能说他的戏演得真的很好,好到我真的想要视他为兄弟。”

画倾城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夙幽很有问题。他曾跟我说,他不仅仅认识青辞,还认识我。虽然他说的话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确定他所认识的一定不是现在的我。而且那天他将我和如月姐姐都吊在悬崖的那颗枯树上,早就在绳子上设下了机关,无论是你还是青辞来救我们,都会中招。

“若青辞真的与他是一伙儿的,怎么会让自己中了那机关上的暗器?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下来救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青辞当时护着我和如月姐姐的时候生生的挨了你一下,他在最后关头却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我们推给你,我可以感觉到他当时的决然,那种发自内心的舍命相护,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听了画倾城这番分析,苍无念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天的情况我也看见了,原来……他是中了暗器。当时我对他出手只是想逼迫他放弃你们,可是没想到他这么坚决,竟然一动不动的受了那一掌。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受了那暗器的影响,所以一时躲避不了我的攻击吧。说真的,我不想怀疑他,这几天我甚至在想,他若是能够回来,我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如这样,我们这便动身去那个崖下寻找他们吧?我不相信他对如月姐姐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如月姐姐的。只要如月姐姐还有口气在,他身上那神奇的草药一定能够治好她。”画倾城抓着苍无念的手,眼神当中迸发出了些许光彩。

苍无念面色复杂的盯着她,好半晌之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竹屋的时候,正好瞧见季子安和姬无心朝他们这里走来。

见画倾城醒了,两人的神情看起来似乎都松了口气。

“倾城姑娘,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吧?”季子安打量着她,关切的问道。

画倾城笑了笑,“多谢季公子关心,画儿没什么大碍。”

“无碍便好。那日……是我大意了,害得你和如月长老……”话说一半,似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季子安急忙闭了嘴。

“季公子不必自责,别说是你,就连我和如月姐姐一时也无法发觉那个‘无念哥哥’是夙幽假冒的。我现在打算跟无念哥哥再去一趟地行宫,到崖底找找青辞和如月姐姐。”画倾城大大方方的说道。

“他们……还活着?”季子安有些意外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我相信青辞一定会救如月姐姐的。而且,我不认为他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他下意识的看了苍无念一眼,却发现后者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来经过这几日,他应当也是想通了些什么。

“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吧。”季子安提议道。

“嗯,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画倾城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疑惑道:“对了,我之前都忘了问,万俟域主呢?”

提起万俟绯衣,三人的面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看着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画倾城不由得更疑惑了。

“还是我来说吧。”姬无心看了看两个男子,索性把画倾城拉到了一边。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提到万俟域主你们的神情都这么古怪?”画倾城不解的嘟哝道。

“那个毒蜘蛛被他的两个师兄抓走以后送到了撒捷蛮的手里,在地行宫的时候,他们给她下了药,她的清白也差点被撒捷蛮给毁了。不过如今看来,她这清白无论毁还是不毁,她这辈子都算是交代了。”姬无心耸了耸肩解释道。

“这是何意?清白得以保住难道不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画倾城很是疑惑的问道。

“她中的那种媚药,你也曾中过。”姬无心淡淡道。

闻言,画倾城面色骤变,“一夜笙歌?”

“是,就是一夜笙歌。”姬无心点头肯定。

在得到姬无心的肯定之后,画倾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半年来他们日日相伴,在她的心中也已经将万俟绯衣视为伙伴。虽然她对苍无念动了心思,虽然她的心肠有些恶毒,但是至少她在对待他们的时候,还是有真诚的时候。

她与万俟绯衣或许无法成为真正的朋友,但是那种熟人之间的关心还是难以舍弃的。只是不承想,老天爷何尝放过谁,她终究还是为她曾经的狠辣付出了代价。

中了一夜笙歌的女子,清白若是得保,那就意味着她将永远失去当母亲的权利。一个无法生儿育女的女子,怕是也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为妻吧,即便是娶了,很快也会弃之如敝履。而她到底是个女人,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呢?

这样残酷的结果,怕是比直接要了她的命更让她难受。

“那几个罪魁祸首呢?毒王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吧。”良久之后,画倾城才轻声问道。

“她那两个师兄被影半妆抓去炼毒了,眼下估计已是生不如死了。至于地行宫那两个夜叉,被万俟绯衣关在地牢里。据说这几日万俟绯衣每天都给他们灌下媚药,然后从青楼带来了窑姐和嫖

客在他们面前交欢。他们只能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估计迟早会爆体而亡的。”姬无心苦笑了一下,对于万俟绯衣这种极端的做法颇有些无奈。

“哎,希望万俟域主能振作起来吧。”画倾城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为之叹息。

第二百七十八章 寻人

四人一同离开万毒谷的身影落在了独自站在暗处的乔三娘的眼里。

远远的望着他们,乔三娘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她会就此失去这几个朋友,与他们越走越远了。

她假装失忆,也不敢在人前暴露她的法力,若是这样而一直无法融入他们当中,那她拥有法力又有何用?连在画倾城几人她都不敢坦然面对,那她又该如何面对洛凡?

就在她暗自惆怅神伤的时候,夙幽的声音却忽然在她的心中响起:“乔三娘,帮我好好盯着影半妆,若是有办法得知他身份,立刻通知我。”

“怎么,你竟然对一个老毒物这么有兴趣?”乔三娘一声冷哼。这个诡异的红衣男子现在只会让她感觉到压力,一听见他的声音,乔三娘便不由得怒从中来,说话的语气中也带着难掩的厌烦。

“我对谁有兴趣还轮不到你管,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夙幽的声音顿时充满了威胁的冷意。

乔三娘的面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但是想到对方的实力,她终究只能无奈的应道:“我知道了。”

……

一个多时辰之后,四人再一次来到了地行宫背后那座山峰的崖顶,站在崖顶往下看去,依旧是深不见底。

“我们要从这里直接下去吗?”姬无心有些紧张的问道。

“嗯,从这里下去,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吧。至少……死能见尸。”苍无念淡淡应道。

几人相视一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当然,谁也不希望看见的是青辞或者安如月的尸体。

“季公子,你的传音蛊虫还有吗?”画倾城忽然开口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一挥手四只蛊虫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抬手拿起一只放进了自己耳朵里,季子安无奈的说道:“可能是这临碣岛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的这蛊虫一经放出,在这里不出十日便会失效。这小东西虽不起眼,不过炼制起来颇费功夫,因为从前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这是最后几只了。”

“万毒谷里没有适合你炼制这蛊虫的毒物吗?”画倾城问道。

季子安摇了摇头,“每一种毒花毒草以及有剧毒的动物都有它们自己的效用,加上每个炼毒者和炼蛊者的不同需求,都会按照各自的习惯和方法去培育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我这蛊虫怕是还得等回到人界才能重新炼制了。”

“无需十日了,下去之后我们兵分两路,无论找到与否,五日之后都在落地处汇合。员峤山上的冰蚕马上就要吐丝结茧了,我们必须在此之前赶回去。”苍无念开口说道。

季子安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快的,四人走向崖边。各自调动起周身法力之后,一一纵身跃下悬崖。

为求稳妥,苍无念和画倾城皆是暗自将法力向着季子安和姬无心身上渡去,以免他们在坠落的途中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这倒是令苍无念暗暗吃了一惊,原本他也将法力渡向了画倾城,没想到她竟是压根儿不需要他的帮助,反倒同他一样将法力渡向了他。

心头自嘲一笑,看来这个在他眼里不谙世事的女子,成长的速度比他预料的要快得多。或许她体内的蛊毒也是她迅速提升修为的一大助益吧。

一路坠落崖底,入眼的却是一片寒潭。

四人微微一愣,急忙在这深潭边上落地。

“青辞和如月姐姐该不会掉进这潭水之中了吧……”望着面前的深潭,画倾城颇为紧张的说道。

“不如我下去看看吧。”季子安开口说道。

苍无念的面色微微滞了滞,却是沿着岸边走了起来。没走几步他的目光骤然一凝,又急急往前迈了几步。

“无念哥哥,你发现什么了?”画倾城紧跟着他跑了过来。

苍无念蹲下身,指着地上一小块暗红色的石子说道:“这个,应该是血迹。”

季子安和姬无心也跟了上来,细细的瞧了瞧那块石子,皆是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血迹。”

“这……莫非是如月姐姐的血?”画倾城惊道。

“有可能。你们再看看这附近,还有些脚印。”苍无念环顾了一下那血迹的四周,沉声说道。

“那我们分头找吧,有什么情况便用传音蛊虫联络。”季子安说道。

四人都是说做就做,谁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很快他们便兵分两路,在这荒无人烟的崖底搜寻起青辞和安如月的身影。

山洞之中,安如月在青辞的怀里幽幽转醒,她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想寻个舒服的姿势再躺一会儿,可是稍一动弹,腰腹和身下便传来一阵疼痛。

“嘶……”安如月一个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儿,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耳边传来青辞温柔的声音。

安如月抬眼看了看他,俏脸一红抡起粉拳在他的胸膛出轻捶了一下,嗔道:“还说呢,都怪你。昨晚都说了不要了,你还……现在好了,我浑身都疼,走不动了。”

青辞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闷闷道:“这也不能都怪我吧……谁叫你那么让我着迷呢?”

“哼,花言巧语。”安如月表面上板着脸,心头却是甜滋滋的。

青辞眉头一扬,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就算是花言巧语,也只对月儿一人说。”

说罢,他俯下头,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可是一经触碰便如胶似漆,竟是久久不想离开。

不多时,安如月便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而青辞的身体却愈发的滚烫起来,那强健有力的分身又如昨夜那般蓄势待发。

想起昨夜这个男子就像失控了似的,又是讨好又是哄骗的要了她那么多次,安如月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急忙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怎么了?”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挣扎,青辞有些扫兴的问道。

“你身上还有伤呢,不能一直这样,得……得节制一些。”安如月抿着唇说道。

青辞索性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扣着她双手压在她的脑袋两边,哑着声说道:“体内的伤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若是不能好好爱你,恐怕会憋得伤上加伤。”

安如月被他的不要脸彻底击败了,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正想反驳,嘴却直接被他的唇瓣给堵上,又是一番肆意的掠夺。

让安如月感到不解的是,她的身上明明酸痛得不行,可是与青辞一番亲热下来竟隐隐有了感觉。

经历了昨儿一夜的折腾,青辞对于安如月的反应基本了然于胸,如今见她双颊绯红、眼含秋水的模样,还有那似是不情愿却又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嘤咛,他知道,她也想要他。

“嗯……”火热伴随着疼痛袭来,尽管安如月死死的咬着唇,但还是有一声轻哼从喉间传出。她半眯着眼恨恨的睨着这个不知餍足的男子,心头又喜又恼。

“月儿……乖,别咬着唇。想喊就喊出来,这里没人……”青辞一边轻哄着,一边坏坏的猛的一用力。

“啊——”约莫是顶着了最核心的位置,安如月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终是遂了他的心愿娇呼出声。

青辞脸上笑意渐浓,松开了她的双手缓缓抚上了她的后背,“月儿,你真美……”

又是一场狂风暴雨,安如月终于是彻底的被这个男子给击败了,她浑身酸软香汗淋漓的瘫在他们早已狼藉不堪的衣物上面,整个山洞只听得他们轻轻的喘息声。

好半晌之后安如月才回过神来,龇牙咧嘴的坐起身,伸手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胡乱的往身上套了起来。

“这么着急去哪呢?”青辞躺在一边笑盈盈的问道。

“哼,当然是去沐浴啊。从昨夜被你折腾到现在,你自己闻闻,都成什么味儿了。”安如月十分嫌弃的将自己的衣袖放到青辞的鼻子前,嘟着嘴说道。

青辞挑了挑眉,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这满山洞都是两人欢爱过后的气息,衣服上更不必说了。不过沐浴嘛……

“嘿嘿,你别说,夫妻共浴有助于增进感情,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青辞嘿嘿坏笑,随意的将衣裳往身上一披,抓起安如月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你……你个色胚,你快放手!谁要跟你一起去了!”安如月大为羞恼,急急的拍打着青辞的手背。

青辞索性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迈着大步走出了山洞。

知道自己挣扎和反对也是徒劳,安如月干脆便认命了,但是考虑他还有伤,她只好闷闷道:“放我下来啦,我自己能走。”

“怎么?担心小爷抱不动你?你就是再吃胖一圈,小爷照样能将你举起来。”青辞佯装不悦的冷哼道。

“好啦,我知道我们家青辞最厉害了,不过你现在身上有伤,我心疼。你若是不舍得让我心疼,就将我放下来吧,好不好嘛?”安如月讨好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撒娇道。

青辞心情大好,也没再坚持,一把将她放下,牵起她的手朝着远处的溪流走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代价1

溪水有些凉,不过还不算难以忍受。考虑到没有衣裳可换,安如月本想着将衣服上那一块羞人的污迹先随便搓洗一下将就着穿上。

可是青辞却不同意,说是穿着湿衣裳对身子不好。

两人好一番争执之后的结果就是,安如月连人带着衣裳直接被青辞丢进了溪水之中一起浆洗。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女子身上,看得青辞又是一阵口干舌燥,险些在这光天化日又将安如月给压下身去好好疼爱一番。

就在两人借着洗浴的名头在溪水中嬉戏之时,画倾城和苍无念已经寻至了他们春宵一度的山洞之外。

“无念哥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山洞?”画倾城指着面前不远处兴奋的说道。

苍无念顺着她的手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掩在低矮枝叶间的洞穴。

“走,过去看看。”苍无念拉起画倾城的手,几步奔向洞口。

往山洞之中瞧去,一个已经没有火苗但却冒着淡淡白烟的火堆映入两人的眼帘,而火堆不远处还铺着一地枯草。

两人相视一眼,闪身而入,很快便在这洞中发现了一个盛水的竹节、几个野果和一根串着两只烤飞禽的树枝。

“看样子我们晚来了一步,也不知先前是何人在这里居住。”画倾城看着地上犹自冒着白烟的火堆一声轻叹。

苍无念则是走到草堆边上,将那串着两只烤鸟的树枝捡了起来,细细观察了一番之后皱着眉说道:“恐怕,真是他们。”

“无念哥哥的意思是,青辞和如月姐姐先前就在这里?”画倾城疑惑的问道。虽然她也本能的认为是他们,但是她又怕这么早在心头下结论,最后发现不是他们,难免会空欢喜一场。可苍无念又是如何判断的?

苍无念笑了笑,将手中树枝伸到她面前,说道:“那丫头以前与我露宿荒郊野岭的时候就喜欢弄这个,她不喜吃这些飞禽的头和爪子,每次都要将它们去掉。烤成如此成色,也像是她的作风。最重要的是,我在这山洞里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若真是她的话,或许……”

见苍无念话说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画倾城有些迷糊了,她怎么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气息?她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或许怎么了?”

苍无念揉了揉眉心,“没什么,我们姑且在此处等等吧,如果真的是他们,想必两人身上都有伤,伤好之前必定是不会离开这遮风挡雨的地方。”

画倾城不满的撇了撇嘴,暗自腹诽着苍无念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神秘兮兮的,话说一半挑得人心痒痒。

苍无念没有说的是,他在这洞中嗅到了一股男欢女爱之后遗留下来的气息,他虽与画倾城一样都未曾经历过风月,但他与她不同的是,在过去那十几年他几乎在人界的各种环境之中都生存过。

对于这样的气息,他自然是很快就能做出判断,而不像画倾城,即便能嗅到,想必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气味。

在溪水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安如月和青辞总算是将自己洗得差不多了。不过安如月的衣裳已经湿透了,暂时没法穿,于是青辞便得偿所愿的将自己的外衣套在了她的身上,而他自己则是穿着一件里衣拉起了安如月的手,蹦蹦跳跳的返回山洞。

就在两人一边打闹一边准备进入山洞之时,青辞的目光却是骤然一凛,一把按住安如月的肩头迅速蹲下身来掩藏在树丛之中。

“怎么了?”安如月先是一惊,急忙压低声音问道。

“有人。”青辞皱着眉,目光却是死死盯着山洞之内,恨不得把里面的状况看个清透。

与此同时山洞之中的苍无念也是面色骤然一沉,对着画倾城低声说道:“有人过来了。”

随后他一把拉起画倾城的手一个闪身奔至洞口。

几乎就在苍无念起身的那一刻,青辞的面色瞬间冷厉起来,拉着安如月转身就跑。

不过可惜的是,他现在体内不仅有伤,还有那压制法力的毒药未解,根本动用不了法力的他拉着安如月还没跑出几步便被山洞中出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

在看清来人之后,青辞的心瞬间紧了紧,而安如月先是一喜,可是感受到青辞的情绪之后,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如月姐姐,青辞,果然是你们!”画倾城看见了他们,心下一喜就欲上前去拉安如月的手。

可是苍无念却轻轻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目光盯着安如月淡淡道:“如月,你过来。”

看着苍无念面无表情的脸,安如月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恐惧之感,她急忙一把将青辞护在身后,语气焦急的说道:“小王子,对不起,如月不能没有他,求小王子看在如月这么多年尽心伺候您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所以,你是要为了他而背叛我?”苍无念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静而冷淡。

画倾城在一旁急得要跺脚,她正想开口,却感觉到苍无念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像是在暗示她不要做声。

而安如月在看见苍无念此时的表情,听见他口中冰冷的话语,她的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苍无念,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不可能背叛他。

可是如今苍无念似是将青辞给判了死刑,认定了他从一开始靠近他们就是图谋不轨。而她若是要选择护着青辞,就意味着她要背叛苍无念。

安如月很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她又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苍无念的身前,哽咽道:“小王子,如月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可是……可是青辞是我爱的人,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如月相信他,他绝对不会陷害我们的,小王子,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看见安如月竟是为了自己而下跪,青辞的心中像是被刀绞一般,还好她跪的人是苍无念,若她跪的是别人,恐怕他此刻就是拼个爆体而亡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他想伸手拉她起来,可是他才刚有动作,却见一道紫光闪过,直接打进了安如月的眉心之处,安如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当即昏死了过去。

“月儿!”青辞大惊,急忙俯下身一把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随即他抬起头,红着眼一脸痛色的盯着苍无念道:“阿念哥哥,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她陪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你竟忍心这样对她?”

苍无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语气冰冷的说道:“无论是谁,背叛我都要付出代价。包括安如月。”

“她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一定要付出代价,我愿意替她承担!”青辞紧紧的搂着安如月,语气急而痛心,他现在施展不出法力,救不了安如月,幼时那种没有实力的无力和屈辱感在这一瞬涌上心头。

“你替她承担?”苍无念斜睨着他,语气有些不屑。

“是,还请阿念哥哥给句话,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青辞面色郑重的问道。

苍无念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幽幽道:“若我要你自废根基呢?”

“无念哥哥……”听见苍无念的要求,画倾城都忍不住大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青辞的眼中也同样的充满了惊愕,随即闪过一抹挣扎。但是他看了看怀里的安如月,只见她的面色正迅速的苍白起来,甚至隐隐的还有些泛青。

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却是一片坚定。

抬眼望着苍无念,青辞平静的说道:“阿念哥哥,无论你信与不信,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说。我当初接近你,只是受人所托来保护你,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于你的事情。至于夙幽,我的确与他相识,他手里有我一个故人生前很重要的东西,为了那件东西,我才假意与他合作。

“夙幽其实是赤刹的男宠,而赤刹一直想要抓你。当初他让我潜伏在千机阁,就是为了探查你的下落,我当时就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他不可能将你交给赤刹,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想要你的命。

“阿念哥哥,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充裕,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今日之后我无法再继续保护你们,还望阿念哥哥好生珍重。最后……月儿是个好姑娘,她对你忠心一片,希望阿念哥哥不要因为我而迁怒于她。”

“你说完了?”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说完了。我如今法力受限,毁去根基这件事,恐怕得麻烦阿念哥哥代劳了。”语毕,青辞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阿念哥哥,若是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青辞,你若是要收回我的一切,我也没有半句怨言。只不过因为这样的误会无法陪你战斗到最后,我感到很遗憾……

第二百八十章 代价2

脑海中回想起当年在洛河宫的那些日子,回想当时苍妄是如何教导他快速的挖掘出自己的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修为,往事一幕幕,他的嘴角竟是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无念哥哥……”画倾城紧张的抓着苍无念的手,看着眼前一脸死志的青辞,她是真的担心苍无念会对他出手。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担心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在看见苍无念抬起另一只手的时候,画倾城忍不住“啊”的惊呼了一声,但是她根本来不及阻止,苍无念手中的紫色光束就已经打入了青辞的丹田之处。

一阵刺骨的剧痛由丹田传来,青辞的面色立刻变得惨白了起来,“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他的眼眶发红心头酸涩,却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他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这一世的阿念哥哥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无念哥哥,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你说过会给他机会的,即便……即便你担心控制不了他,你让季公子给他下个蛊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画倾城带着哭腔拽着苍无念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苍无念眯了眯眼,抬手又是一道紫色光束打入了安如月体内,安如月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先前苍无念将法力打入她体内的时候,她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但是整个人却是不受自己的控制闭上了眼像是昏迷过去了一般。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属于苍无念的意念伴随而来,她听见他说:“如月,你先安静的在一边躺着,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对你究竟有几分真心。”

原本安如月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得苍无念这么说,她明白他是故意想要试探青辞,可是他到底会不会对青辞出手,她也不敢确定。此时的她动弹不得,只能提着一颗心,以清晰的意志伴随她昏迷不醒的身体焦灼的等待结果。

当她听见苍无念提出让青辞自毁根基的时候,她的一颗心真的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即便苍无念说了是要试探他,可是如此试探,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

不过还好,青辞愿意承担一切,还好,他终于肯开口为自己辩解,还好,苍无念的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还好,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她一醒过来,急忙伸手替青辞擦去了嘴角的黑血,随即起身朝着苍无念行了个修罗族大礼,脸上充满感激的说道:“小王子,谢谢你,谢谢你!”

青辞一开始还有些迷糊,不知道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可是当安如月醒来为他拭去嘴角血迹的时候,他猛然发觉丹田之处原本被压制的法力可以正常流转了。

不用多想他也明白了,方才苍无念将他身上的毒给解了,那解药估计就融合在他打进他丹田之处的那道法力当中。

他忍不住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苍无念,激动的说道:“阿念哥哥,你……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的。”

苍无念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给你一次机会而已,谁叫如月已经跟你……”

话没有说完,苍无念只是将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下。

画倾城有些不明所以的随着苍无念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安如月的身上竟然穿着青辞的衣服,青辞的身上却只穿了件里衣,而安如月自己的衣服湿漉漉的落在了一旁的草堆里面。

这样看来也就是说,安如月除了身上这件青辞的外衣之外,里面什么也没穿?

“如月姐姐……你,你,你该不会……”画倾城瞪大了眼睛盯着安如月,似要将她身上这件外衣看穿似的,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顺溜了。

安如月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而青辞却是一把拉起安如月的手,跪在了苍无念的面前,压抑着激动的说道:“阿念哥哥,请你将月儿许配给我吧!”

苍无念白了二人一眼,似是有些被蒙在鼓里最后才知晓结果的小情绪,轻哼道:“先斩后奏,你们两个都已经私定终身了,还需要我的允诺吗?”

听了苍无念的话,画倾城一脸恍然,随后不怀好意的在安如月和青辞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伸出一只食指在青辞面前晃道:“好你个青辞,竟然这样就将我的如月姐姐给骗走了……哼,早知道方才叫无念哥哥再让你多吃点苦头!我就说哪儿不对劲呢,那声叫‘月儿’叫得可还真是亲切。”

安如月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青辞却是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挠着头嘿嘿傻笑。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起来吧,还跪着干什么?我可没有虐待属下的嗜好。”

事情虽算不得水落石出,但是苍无念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青辞。其实从青辞和安如月掉下悬崖之后没多久,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正如画倾城所说的,他完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去救她和安如月。而且当他和夙幽打斗之时,青辞也可以从背后偷袭借机助夙幽将他拿下,凭他和夙幽的实力,对付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今日青辞又提到了赤刹,他愈发确定了那个夙幽只是故意想要挑拨一下他们,恶心他们一番。他定然也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识破他这疑点繁多的伎俩,亦或者是他当时自负的以为一定能够杀了他和影半妆,无所谓他们识破识不破。

赤刹爱慕苍妄,这是他无意中从自己的母亲曼沙那里得知的,而他和夙幽都拥有一张酷似苍妄的面容,青辞方才又说夙幽是赤刹的男宠,想必,那个蛇蝎女子一定是将夙幽当成了苍妄的替代品。

赤刹为什么要抓自己,苍无念当初一直不太明白,若是为了修罗王之位,曼沙失踪的这十几年她早就应该得逞了。

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想通了,他和曼沙都清楚的知道,他是没有父亲的,但是赤刹却并不相信。因为他出生时与苍妄一般同为紫瞳,怕是她心中早已认定他是苍妄的儿子,想利用他寻找到苍妄的下落。若是现在让再赤刹得知他有着一张酷似苍妄的面容,恐怕他以后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可是如今苍无念心中也已然开始怀疑起来,或许,他真的就是那个苍妄,亦或者是苍妄的一缕神念或者一个分身。

兀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苍无念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利用传音蛊虫联系了季子安和姬无心二人,告诉他们青辞和安如月已经找到了。

看见青辞和安如月安然无恙,季子安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和喜悦。不过眼尖的二人立刻就发现了这一对大难不死的鸳鸯在这崖下共处了几日定然发生了些许不寻常之事。

季子安最是直接,对着青辞恭敬的作了揖,笑着说道:“恭喜青辞兄抱得美人归,不知青辞兄和如月长老打算何时请我们喝这杯喜酒啊?”

“这……”青辞挠了挠头,虽说先前他们也同他提过喜酒之事,但是当时大家也只是说笑,他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无奈之下他干脆指着安如月说道:“我听月儿的,她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安如月哭笑不得又羞又怒的在他的腰上掐了一记,小声说道:“你个书呆子,这种事,哪有让女子做主的。是你娶我,又不是我娶你!”

青辞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他只好低下头在安如月的耳朵边上轻声道:“那怎么办?要不等我们这趟拿到冰蚕丝之后,回人界将婚事办了?”

安如月轻啐了一口,“想得美,我还准备再多伺候小王子几年呢,你啊,靠边站!等本姑娘什么时候高兴了再说。”

闻言青辞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我方才说听你的,时候让你挑,你又不乐意。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安如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每次都是你欺负我,就不允许我欺负欺负你?”

青辞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月儿愿意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我,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月儿能答应。”

安如月眨了眨眼,疑惑道:“什么要求?”

青辞嘿嘿一笑,低声道:“行夫妻之礼的时候让我欺负你就行了。”

“你……色胚!”安如月气结,挥舞着拳头砸在他的肩上。

“嗯……哼……”苍无念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心下不禁开始暗忖:是不是自己原谅得太轻易了些,以至于这两个家伙前一刻还要死要活的哭来喊去,这一刻便若无其事的打情骂俏起来,真当他们这四个大活人都是空气吗?

见苍无念面色不太好,青辞和安如月急忙收起了嬉笑的态度。

“好了,我们这便回去吧。再过几日该上员峤山取冰蚕丝了。”苍无念扫视了几人一眼,淡淡的说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忽然想起

刚一回到万毒谷,画倾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安如月的房间,拉起安如月的手坐了下来。

“如月姐姐,你和青辞……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那个了?”画倾城俏脸红扑扑的,却还是忍不住那颗好奇之心贼兮兮的笑着问道。

安如月的脸比她更红,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小声的“嗯”了一下。

画倾城见安如月如此便承认了,心头竟是莫名的有些发堵,她急忙又问道:“是你自愿的?还是他又强迫你了?”

“当然是我自愿的。这是我第二次为了他动用燃魂咒,也是他第二次将我从燃魂咒的重创中救回来。我既已认定了他,便是给了他又如何?终归……心中是无憾了。”安如月轻声说道。

画倾城闻言点了点头,若非她体内的魂牵梦萦,即便是苍无念还不知情为何物,她也定是要毅然决然的将自己完全交给他。如今看来,她真是愈发的羡慕安如月了。

“那个臭书生对你可还温柔?”想了想,画倾城索性将这些她从未曾体验过的东西问个通透,早早的做好心理准备,兴许真有那么一天能派上用场。

说起这个,安如月忍不住噘起嘴来,“哼,一开始倒是挺温柔的,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啦?”安如月欲言又止的模样,勾得画倾城心痒痒。

“哎呀,总之,被他折腾惨了。我这身子现在还疼着呢!”安如月似嗔似恼的说道。

“啊?”画倾城被吓了一跳,“真的这么痛吗?我以前只在一些关于阴阳和合之道的医术上看到过一点介绍,说是处子身第一次经历男女之事会有落红,会有些疼痛。但是书上还说,疼痛过后会有些……飘飘欲仙,欲生欲死的感觉,还说……阴阳互补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难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见画倾城一脸认真的模样,安如月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笑骂道:“你这小丫头,一个姑娘家对这些事情研究这么仔细,也不害臊!”

画倾城闻言一张俏脸顿时涨红了起来,急忙解释道:“我哪有,那是医术上说的,我也是碰巧看见罢了……”

“好了,不羞你了。能不能延年益寿我是不知道,再说了,我们也无需延年益寿吧。不过……疼痛过后真有些奇异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想要他停下,但又想要他给得更多……我也不知是否真的完全体验到了,总之……总之是快活的。”安如月低笑着说道。

“好姐姐,你再跟我详细说说,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你这丫头,莫不是春

心荡漾了!”

……

若是让青辞和苍无念知道这两个女子关起门来竟是在讨论床笫之欢,恐怕他们都要替这两个女子感到脸红害臊了。尤其是青辞,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如月当做样板正津津有味的对画倾城言传身教呢。

不过想必他们现在也没那个兴致去关心两个女子在讨论什么,此时三个男子正聚集在苍无念的房间之中。

“阿念哥哥,谢谢你。之前我真的以为你会废了我呢。”青辞满眼感激的盯着苍无念说道。

“得了,你也别装了。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只是想试探你。”苍无念甩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语气淡淡的说道。

谁知青辞却是摇了摇头,“我是有想过,但是并没有报以很大的希望。我当时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这条小命已经不在我自己手里了。”

顿了顿,青辞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中了毒,又怎么会知道需要什么解药呢?”

苍无念皱了皱眉道:“那日落下悬崖的时候,你没有躲开我那一击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而紧接着你的身形不断的下坠,我可以感觉到你的身体当时根本不受你自己的控制。后来我问了影半妆,他说你十有八九是中了他徒弟陆飞羽的‘封灵散’,周身法力受到了压制。说来也是活该你倒霉,你若是没受到我那一击,凭你的实力自己冲破封灵散的药性根本不用费太多力气。”

“哎!”青辞一声苦叹,双手枕在后脑勺,晃着身下坐着的竹椅说道:“命中有此一劫啊,还好我福大命大,不然就那副德行去见崔钰,估计他能笑话死我。”

“崔钰?你说的是冥府判官崔钰?”季子安似是吃了一惊。

“呃……不过是随便说说,季兄为何反应如此之大?”青辞尴尬的笑了笑。

“这阴间不都是死后才去的地方吗?青辞兄竟然能够以血肉之躯去往那里,足见你的神通广大了。也不知青辞兄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晓的秘密。”季子安别有深意的说道。

青辞心头暗跳,急忙摆手:“我这就是闲来无事胡说八道的,季兄可别折煞我了。”

苍无念摇了摇头,用手轻轻叩了叩桌子,沉声道:“好了好了,总之你现在也没死。至于你究竟是能够上天还是入地,那都是你的本事。”

闻言,青辞忍不住在心头嘟哝了一句:我这本事还不都是你教的么。不过嘴上却说:“小弟这点本事比阿念哥哥可差远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明知道这样说会遭来苍无念和季子安的白眼,但青辞却自认为绝对没有说谎或者拍马屁的嫌疑,因为他说的阿念哥哥,可是苍妄。

“想来冰蚕吐丝结茧应该就在这几日了,也不知……以画儿现在的实力,究竟能画出些什么。”苍无念忽然话锋一转,回到了他们此行的根本目的之上。

“倾城姑娘如今竟然可以凭借自身的法力与‘魂牵梦萦’相抗衡,可见她体内潜在的力量是相当惊人的。不过季某很是好奇,究竟是画族画魂都如此特殊,还是仅有倾城姑娘一人是这样。”季子安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只有倾城小姐姐一人如此了。”青辞想都没多想就接过话。

苍无念眉头一挑,与季子安相识一眼,幽幽道:“你倒是了解得挺透彻。”

青辞嘿嘿一笑,“再怎么说,倾城小姐姐是画族历史上唯一一个可以触发‘蜃光’玄机的人,那玩意即便是洛凡前辈也都无能为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倾城小姐姐的特别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无念兄与古问天斗法的那一夜了,也就是那一次,倾城姑娘在半昏半醒的状态突然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着实让季某大吃一惊。当时我甚至有所怀疑,倾城姑娘的体内是不是有别的灵魂的存在。”季子安正了正面色说道。

被季子安这么一说,苍无念的面色瞬间变了变。他突然想起他与画倾城第二次意念神交的时候,他在脑海中看见的另外一个画倾城。

先前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一直不愿去细细思考这件事,而现在就连季子安都有此疑问,让他不由得心头一紧,突然有了弄清楚那个女子究竟是谁的想法,她到底是画倾城的前世,还是别人留在她体内的神念?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苍无念霍然站起身来,他此时此刻忽然有些冲动,想要立刻见到那个清冷淡漠的画倾城。

望着苍无念瞬间消失的身影,青辞和季子安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季子安更是无辜而茫然的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青辞耸了耸肩,“没有啊,我不觉得你个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怕只怕是阿念哥哥想起了什么吧。”

苍无念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后直接闯进了安如月的房间,甚至连门都没有敲一下。

看见苍无念火急火燎的突然闯进来,两个交谈正欢而且面色还红扑扑的女子皆是吓了一跳。

“无念哥哥,你……你怎么突然进来了。”有一种干坏事被抓现行的感觉,画倾城的脸忽然红到了脖子根。

苍无念显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拉起画倾城的手沉声道:“画儿,跟我来一下。”

说罢,也不管画倾城愿意不愿意,拽着她的手腕就往门外走。

“诶……小王子……”安如月一头雾水,想要叫住他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她话还没说完,视线之中就只剩下了两人的一片衣角。

不出片刻,画倾城被苍无念拉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进门的时候却听“砰”的一声,苍无念似是很着急,刚一进屋就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看着眼前态度甚是怪异的苍无念,画倾城不知怎的,突然就联想到了方才她与安如月聊天的话题,她甚至还在心中不知羞的幻想,若是她与苍无念翻云覆雨,那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就在她莫名走神的时候,苍无念忽然走到她身边,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画倾城心头一惊,望着眼前的俊脸,心脏很是不争气的突突直跳,小声问道:“无念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冒犯一下

苍无念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深邃的眼直直的凝望着她,他缓缓的抬起一手,轻轻的抚上的她的额头,描摹起她的眉眼。

这个举动就如同一根羽毛撩过画倾城的心间,瞬间让她整个身子都僵了僵,她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双手下意识的环在了苍无念的腰上。

待到苍无念的手指将她整个脸部轮廓全都描摹了一遍之后,他忽然目光一沉,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啊——”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画倾城下意识的惊呼一声,随后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过还是晚了一点,因为此时在她的门外,青辞、安如月还有季子安三人已经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口偷听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大白天的,小王子究竟想对倾城做什么?”在听见画倾城的惊呼声后,安如月的小心肝都忍不住抖了抖。

青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笨丫头,就算是在晚上,你以为阿念哥哥又能对倾城小姐姐做什么?”

“虽然我也不认为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这的确挺让人浮想联翩的。”季子安也是不明所以的摇着头。

屋内,苍无念将画倾城一把抱起后便大步朝着床边走去,随后他一把将画倾城放在床榻上,俯下身来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画儿,对不起,我可能……要冒犯你一下。”

画倾城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像是要将胸腔震爆似的。她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就是将青辞和季子安抓来问问,他们三个方才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为什么她的无念哥哥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她还未对苍无念方才的话有所回应,却忽而感到眼前出现一片阴影,竟是苍无念猛的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唔……”画倾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先前剧烈跳动的心仿佛都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懂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怔愣也就那么一会儿,很快的她就被唇齿之间苍无念的气息给拉回了现实。她不知道苍无念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吻却是令她心颤。

苍无念寻着记忆,像之前那几次一样去亲吻她,当口中品尝到她的气息的时候,他的心头还是微微动了动,那种想要好好保护她、害怕失去她的熟悉的感觉又充斥在他的心间。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画倾城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两人今日的吻似乎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动作,就像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本能的拉过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一般,与风月没有任何的关系,以至于好半晌过去了,两人都没有呼吸粗重浑身灼热的感觉。

隐隐的,画倾城感觉苍无念似乎有心事,就好像他是想通过这个吻在她的身上找寻些什么。可是,到底是找什么呢?难不成是找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冲动?

苍无念的心头也是越来越不安,他吻住了画倾城,可是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如何能见到另外那个画倾城,他闭上了眼睛,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反复的试了好几次,睁眼再闭眼,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怎么还不出来?画儿,不,另外一个画儿,你快点出来!我有话想问你!

苍无念在心头焦灼的呼喊着,可是并没有人听见,他也没有在脑海中见到那个看似清冷又对他无比眷恋的画倾城。

终于,苍无念缓缓的抬起头,松开了画倾城,一脸颓然的靠在了床头上。

画倾城坐起身来,抿了抿唇,好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无念哥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苍无念转过头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歉然道:“画儿,对不起,我……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总之,今日是我失礼了,是我对不起你。”

“无念哥哥方才可是想在画儿身上寻找些什么?”画倾城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小心的询问道。

苍无念面色微微一滞,然后尴尬的点了点头,“是……不过,没有找到。”

画倾城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是不知道苍无念方才究竟想找什么,但是两人同在一榻亲吻了半天,他竟然对她一点冲动都没有,这跟安如月先前告诉她的,青辞与其独处的那种炙热和难耐一点都不像。

莫非苍无念现在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连身为一个男子最本能的反应都没有了?

“无念哥哥,你也别灰心,你体内没有觉魂,找不到也是正常的。”思量了半天,画倾城闷闷的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嗯?”苍无念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缓过神来之后一脸茫然的看着画倾城,“这跟觉魂有什么关系?”

“你方才……方才亲吻画儿的时候那么冷静,不就是……没有觉魂导致的吗?”画倾城小声的嘀咕道。

苍无念愣了愣,当他回过味来,想明白画倾城究竟想说什么的时候,不由得俊脸微微一红,感情这小丫头以为他是来她身上找冲动的?他看起来竟是这般饥渴难耐吗?

“画儿,你误会了,这不是冷静……”苍无念刚开口解释,可是说到“冷静”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似乎,他方才就是很冷静,他一直在冷静的回忆着曾经亲吻画倾城的过程,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能够将她体内的另外一个画倾城给唤出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对她做一件很亲密的事。

可是他偏偏就忘记了,他曾两次见到那个清冷淡漠的画倾城,正是在他并不冷静甚至是很冲动的情况下才见到的。

莫非她体内那个画倾城是在保护平日里他们看见的这个画倾城?所以当他的冲动可能会要了她性命的时候,那个画倾城就出现了。

再联想到第一次见到画倾城实力爆发的模样,似乎,那另外一个画倾城也十分在意他的安危。这么想来,那就是他们两个遇到危机的时候,那个画倾城就会出现。

看着苍无念变幻不定的面色,画倾城猜测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关键。

果然不一会儿,苍无念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轻轻的抬手将画倾城揽入怀中,低声道:“画儿,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一定。”

“嗯,我也会保护无念哥哥的。”画倾城乖巧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再问。

当画倾城的房门被霍然打开的时候,三个在外面听墙根的家伙急忙直起身子,装作路过的模样朝着不同的方向快速走去。

“你们三个,偷听了半天,可是听见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苍无念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三人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只听安如月尴尬的笑道:“啊,没有啊,我们只是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散散步,散散步……你说是不是啊青辞!”

“对对对,我们什么也没听见,就是路过而已,阿念哥哥,倾城小姐姐,你们继续,继续!”青辞急忙附和着,说完话后拉起安如月就跑。

望着那一对不厚道的背影,季子安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无念兄,我也只是路过。”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跑路。

谁知画倾城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季公子,等一等,画儿有事请教。”

说着,画倾城便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们先前与无念哥哥都谈论了些什么?”

季子安瞥了不远处的苍无念一眼,随后答道:“无念兄说过几日便可拿到冰蚕丝了,不知倾城姑娘现下实力如何,取得冰蚕丝之后能画出些什么来。”

画倾城闻言眼神微微一闪,随即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我凭借自己的法力压制住了体内的蛊毒之后,好像体内的力量更强了一些。或许……应该能够画皮了吧。”

“是嘛!那季某先恭喜倾城姑娘了。”季子安笑着说道。

“除了这个,你们就没提起别的?”画倾城狐疑的问道。

“这个嘛……都是些男子之间的问题,你一个姑娘家的,知晓太多似乎不大合适吧?”季子安干笑道。

“哦。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画倾城很是扫兴的嘟哝了一声。

“若无旁的事,季某这便先回去了?”季子安小心的征询道。

“嗯,季公子慢走。”画倾城对着季子安欠了欠身。

待到季子安走远后,画倾城才对着他的背影很是不爽的嘀咕了一句:“哼,一个个跟青辞在一起久了,都学会油嘴滑舌了。”

“问完了?”苍无念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问完了。”画倾城闷闷的说道。

“问出些什么结果了没?”苍无念似乎颇有些在意的样子。

“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两手一摊,画倾城表示自己很无奈。

“那……我们去走走吧。”苍无念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季子安也知晓轻重。要是将画倾城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她的那些异常举动说给她听,恐怕又要惹得这丫头好一通胡思乱想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取蚕丝1

……

接连五日,画倾城一众人都没有见到影半妆的影子,就连万俟绯衣也一并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中。

若非他们居住的这些竹屋之中早已放置了足够的食物,他们真有一种被关在山谷里自生自灭的感觉。

一大清早的,几人就坐在了一起,讨论着这五日谷中的不寻常。

“若是我没记错,到今日为止,我们已经来到万毒谷整整半个月了吧?”姬无心说道。

“到今日的确是半个月了,可是影半妆自那日从地行宫回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季子安说道。

“先前与夙幽打斗的时候,影半妆不是受了伤吗?伤势如何?”青辞皱着眉问道,毕竟他与安如月在悬崖下待了三天两夜,并不知道影半妆回来的时候情况怎样。

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头,“那日是他先回来的,甚至连万俟绯衣都没顾上。而我们后一步回到万毒谷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打理得和平日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之后他将万俟绯衣带走,我就一直没见到他了。这几日我也只见到万俟绯衣一次,从她口中得知影半妆需要疗伤,不希望被人打扰。”

“他的伤势很严重吗?竟然一连五天都不露面?”安如月不解的问道,在她看来,像影半妆这么强的人物,若非致命伤,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他该不会在这个时候闭关了吧?”乔三娘忽然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们都亲耳听到过“夜来居”那个被万俟绯衣称之为“山鬼伯伯”的掌柜告诉万俟绯衣,说影半妆这些年闭关闭得格外的频繁,最近的这一次甚至是两年都未曾出现过。如果他真的在这种时候闭关……

“这个老毒物,他要是在这种时候闭关,小爷一定将他从洞里拖出来!”青辞一拍大腿,恶狠狠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万一错过了冰蚕吐丝的时间,岂不是要再等三百年?”安如月看看了众人,忧心的问道。

“不对啊,即便是错过了吐丝的时间,那蚕丝也不会消失吧?等到毒王前辈出来了,我们再让他带我们去找不就行了吗?”画倾城眨巴着眼说道。

几人听了画倾城这番话,心中刚有些恍然,却见苍无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必须得是冰蚕刚吐出来的丝才有用,若是等到他们破茧成蝶,那冰蚕丝也就与一般的蚕丝无异了。”

“啊?怎么这样啊?”安如月惊讶而又失望的低呼了一声。

“不如……去找万俟域主吧,让她帮忙催促一下毒王前辈。”季子安提议道。

“不必了,本尊这不是来了吗。”影半妆那标志性的诡异双重音忽然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暗红色的宽大长袍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毒物,你总算舍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冰蚕估计都要化为冰蝶了吧。”青辞双手抱胸没好气的说道。

“哼,你这臭小子,身中‘封灵散’落入深渊之中居然没死,命还真是够大的!”影半妆打量了一下完好无损的青辞,冷哼之中隐隐带着点佩服。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小爷我江湖人称‘鬼见愁’,阎王老子都不敢轻易招惹我。”青辞一脸得意的说道。

当然,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只不过就他眼下这副态度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他有吹牛皮的嫌疑。

“你小子还是安分点,老老实实的别闹什么幺蛾子,否则就算无念肯信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影半妆阴测测的说道。

“毒王前辈,我们今日可是要上员峤山了?”苍无念没给青辞再次出言反击影半妆的机会,直接岔开了话题。

“那是自然,我们现在就出发。”影半妆答应得爽快,不过随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多穿些衣裳,否则到了山顶一个个冻成冰碴子可别怪本尊没提醒你们。”

说起来,万毒谷就在员峤山脚下,不过影半妆在这里这么些年,早已在通往山顶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各种拦路的陷阱,其中不乏一些利用毒物提炼出来的阴狠毒辣的夺命障眼禁制。

苍无念一行七人随着他一路走来,心头都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他们一早与这个性情古怪的老毒物搞好了关系,否则自己杀上山来,即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然,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自然是苍无念,确切的说是他那张与苍妄如出一辙的脸。否则影半妆怕是也没这么容易就接纳他们。

要说这员峤山的气候也真是诡异,山谷之中与外界没有什么区别,已然是一派秋高气爽的丰收时节。而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众人便明显的感觉到寒风瑟瑟,时不时还落下些冰冷的雨水,像是人界之中沿海的国度冬季里下的冬雨一般,湿冷湿冷的。

越往高处走,气温明显的越来越低,天上时不时的还飘来些零星的雪花。众人这时候才明白先前在万毒谷的时候影半妆为什么会提醒他们多穿点衣裳。

要说这点气温的变化其实对于他们这些有法力傍身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苍无念还是十分担忧的握着画倾城的手,时不时的低声询问她是否会觉得身体不适。毕竟她前一段时间蛊毒还发作了,而且自从她体内被种下了“魂牵梦萦”之后就变得比较畏寒。

不过画倾城这一路上来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这周围的寒冷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相比较于自己,她倒是更关心乔三娘,毕竟乔三娘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跟他们上山来简直就是遭罪,指不定这温度一高一低的折腾一番,回到山脚下乔三娘就该感染风寒了也不好说。

出乎画倾城意料的是,一直到了山顶,乔三娘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不适的表现,这不由得让她松了口气,想来乔三娘跟在洛凡身边多年,即便不能修习仙法,养生健体之术应当也是学了不少。

然而事实是,乔三娘在刚上临碣岛的时候便购置了些新衣裳,而先前在听见影半妆说让他们多添点衣裳时,她怕惹来怀疑,更是披上了一件狐裘。

所以眼下来到了员峤山顶,周遭虽寒冷,她未表现出不适来倒也显得正常。

“这员峤山真是奇特,山下明明还是爽朗的秋季,山顶上居然下起了雪。”望着周围一片皑皑白雪,安如月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里若非终年积雪,冰蚕也无法生存下来。一会儿到了冰林附近,温度会比这里更低,你们若是谁受不住了,就先在前面那处山洞之中避一避。”影半妆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几乎被雪给掩埋住洞口的小山洞说道。

几人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乔三娘,乔三娘微微一愣,随即摆手道:“无妨,我能受得住的。”

影半妆幽幽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

约莫在风雪中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奇怪的树林。之所以说奇怪,一来是因为这树林里的树只能看出树的形状,但却无法看出那些树本来的面貌,每棵树都被白雪包裹着,好像它们本身就是用雪塑造出来的一样。

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些树清一色全是灌木,高度差不多只到人的腰际,低低矮矮的,看起来实在是不符合他们先前对“冰林”这两个字的预期。

“这前面就是所谓的‘冰林’?”青辞指着面前的白色灌木丛,颇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然呢?”影半妆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这小树林也忒秀气了点吧?”青辞哭笑不得的说道。

“秀气?晚些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影半妆也不解释,只是语气之中略有些嘲讽。

他们这一行八人就这样守在这片低矮的冰林外围,影半妆不着不急的寻了块较为平坦的石头盘膝而坐,调理起内息来。

其余几人则是无聊的围坐在一起聊起天。

聊了一阵之后,安如月却是忽然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们说,这毒王的伤势是不是还未痊愈啊?”

“有可能,那日我们与夙幽交手,我可以感觉到他体内有很强的力量。若非他太过轻敌中了影半妆的毒,我们恐怕真没那么容易击退他。”苍无念面色严肃的说道。

“说起来,那日毒王的面具被夙幽打落之后看起来十分的慌张,你们当时有看见他面具下的容貌吗?”姬无心小声的问道。

闻言,苍无念、青辞还有季子安皆是摇了摇头,只听青辞道:“我只记得那天夙幽问他为什么要将那半张完好的脸用面具遮挡起来,这听起来的确是很奇怪,即便是毁了容貌,难道不该是露出完好的那半张脸吗?”

“不仅如此,夙幽那日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那种感觉好像……好像……”季子安接过话,可是想了半天他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夙幽当时的神情。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取蚕丝2

“好像看见了他挚爱之人。”姬无心淡淡的接过话道。

“哎呦?还别说,真是有那么点意思。诶我说傀儡小姐姐,你这没有心的人竟然比我们这些有心的看得都透彻,真是厉害啊!”青辞打趣道。

姬无心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小心翼翼的瞟了季子安一眼,在发现对方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不会吧……你不是说那个夙幽是赤刹的男宠吗?莫非他是被逼的?影半妆才是他之前的相好,而赤刹棒打鸳鸯所以毁去了影半妆的容貌将他丢到这座岛上并且将这岛用阵法封印了起来?”安如月摇着头嘀咕道,说着说着自己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纳闷啊,但是我能够确定,夙幽对赤刹绝对是痴心一片,至于他曾经是否有个断袖的相好,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青辞耸了耸肩说道。

“我倒是很好奇他需要这么多冰蚕丝做什么。从万俟域主的话里听来,这毒王每三百年都会来这里守着,然后将冰蚕丝全都取走。他在这座岛上究竟待了多久都是个未知数,可是他手里竟然没有剩余的冰蚕丝,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画倾城忽而说道。

“这的确不太合乎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冰蚕丝他一拿到手就全部消耗掉了。再不然……就是冰蚕的数量极其稀少,根本不够他用。”苍无念沉声说道。

……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天色已经渐渐变暗。

眼见着影半妆依然坐在石块上一动不动,身上的雪花都快要将他整个身体都覆盖住了。苍无念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毒王前辈,我们还要这样等多久?”

听见苍无念的问话,影半妆这才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浑身一震抖去了身上覆盖的积雪,语气淡淡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就在影半妆话音落下不多时,众人便觉得周围的景物似乎扭曲了一下,随即便有一些“兹拉兹拉”的冰块龟裂之声和一些细碎的如同虫子爬过草地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寒冷的阴风,众人被这风吹得皆是忍不住抖了抖。

紧接着,那龟裂之声和细碎的虫爬声渐渐变大变清晰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低矮的“冰林”灌木上的积雪一块块的破碎开来,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正在积雪之下奋力的蠕动着,想要从中钻出。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安如月看着眼前的情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的往青辞的怀里钻了钻。

还未有人答话,却见那些正在的蠕动的东西一个个已经从冰雪之上探出了头来。

“是冰蚕!”苍无念和青辞低呼了一声。

又是一阵寒冷阴风吹来,画倾城也忍不住往苍无念的怀里钻了钻,这风刮得甚是奇怪,明明周围气度并没有再降低,可是这寒风却吹得人心头直发慌。

在众人的注目下,这一片低矮森白的“冰林”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完全变了个模样,那灌木顶上的白雪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一块一块斑驳的黑点,那些黑点在落日的余晖中还泛着幽幽的磷光。

一只只长约六七寸如笛子般粗细的黑色小蛇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些小东西的身上都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头顶之处还长着一根细细的小角,乌溜溜的小小的眼睛正兴奋的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原来冰蚕长这样啊?黑乎乎的样子真是奇怪,要是在野地里遇到,肯定将它们当做小蛇给宰了。”安如月望着这群黑乎乎的小东西,不由得撇了撇嘴。

“它们这是准备要开始吐丝了吗?”画倾城盯着这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冰蚕,心里隐隐的有些期待。

影半妆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快了。”

这山顶的太阳感觉比在山脚下落得快,不多时天上的晚霞也消失殆尽,周围的景物都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当中。

不过这黑暗倒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的一轮明月又升腾而起。

月亮升起的时候,有趣的一幕又发生了,只见些冰蚕一只只的都抬起头来,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夜空中的明月,在它们的眼神之中甚至可以感觉到一抹虔诚,就好像是在集体进行某一种仪式一般。

当这些小东西将头低下来时,影半妆在众人身边淡淡道:“后退一些,马上就到关键时候了。”

众人闻言默契的退至影半妆身后,目光皆是一瞬不瞬的落在那片“冰林”之中的冰蚕身上。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一只只原本通体油亮黝黑的冰蚕身体表面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寒芒,寒芒涌动,众人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迅速的降低下来。

影半妆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乌木梭子,只见他一抬手将那乌木梭子抛向“冰林”上空,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寒气越来越浓,影半妆身上暗红色的长袍滚滚翻动,而半空中的那柄梭子渐渐的散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梭身也缓缓的旋转了起来。

随着梭子的转动,那一只只黑色的冰蚕的身体也缓缓的浮起,带着角的小脑袋似有不甘的齐齐转向那半空中转动的梭子。

影半妆忽然大喝一声,那带着暗红色光芒的梭子迅速的转动了起来,而一根根几近透明的丝线也在这时候从一条条冰蚕的口中吐出,齐齐的朝着那梭子飞去。

梭子越转越快,周围的寒风也跟着呼啸了起来,那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刮在脸上,就犹如一道道冷厉的风刃,刮得人脸生疼。

苍无念一众人见状急忙鼓动起自身的法力,法力相接,在众人的身体周围形成一圈淡淡的法力光罩,将那凛冽的寒风阻挡在那光罩之外。

原本以为那么多的冰蚕应该不出片刻就能收集到很多的蚕丝,可是乌木梭子已经转动了好长一段时间,其表面却是只有薄薄的一层。

“这是怎么回事?”画倾城皱着眉头忧心的问道。

好半晌过去了,只收集到这么一丁点,估计这么一丁点蚕丝,也就够给她的蜃光做个笔头,要是这样的话,影半妆怎么可能将那寸许冰蚕丝交给她?

“你们看,似乎有许多冰蚕吐出来的丝还没碰到那梭子就已经化成一星碎冰掉落在地上了。”青辞目光一凝,沉声说道。

“这是什么情况?是这些小东西不愿意吐丝吗?”画倾城盯着那些似是极不情愿的将丝吐成冰渣的小冰蚕担忧的说道。

“不太像,这些冰蚕并没有多高的灵智,时间到了就该吐丝了,与其说是它们不情愿,不如说是它们根本就吐不出成型的蚕丝。”苍无念紧盯着那些冰蚕,语气严肃的说道。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梭子上的蚕丝终于是看着饱满了一些,可是量依然还是少得可怜。而那些吐不出成型蚕丝的冰蚕一个个眼神似乎露出了些许无奈和悲哀。

不仅仅是那些冰蚕,众人站在影半妆的身后,也能感觉到他的周身散发出了淡淡的忧伤和无奈,仅看背影也能感觉到,他怕是也没料到这一次的冰蚕吐出的冰蚕丝的数量竟然如此稀少。

渐渐的,那些原本奋力吐丝的冰蚕一个个的眼中出现了些许疲惫,它们身上一片片细小的黑鳞竟也缓缓的开始脱落,而它们身体表面散发出来的寒意越来越淡,身上的黑色也渐渐的变成了灰色。

“它们怎么了?”看着那些小冰蚕体内的生机似乎正在慢慢的减少,画倾城不由得心头一紧。

还不待有人回答她,只见那些已然变成灰色的冰蚕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了最后一条丝,然后便“啪嗒”一声从半空中掉落在那低矮的灌木顶上,而掉下来的瞬间,他们的身体便碎裂开来,很快的融入到“冰林”顶上的白雪之中,消失不见了。

“冰林”上方旋转的梭子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咻”的一声飞回了影半妆的手中,那些活下来的冰蚕不再受到影半妆法力的牵制,一只只落回了灌木上,很快便“悉悉索索”的钻入了灌木之中。

凛冽的寒风在这一刻骤然停止,苍无念他们各自收回了法力,几步走到影半妆的身侧,却见这个平日总是挺立傲然的古怪家伙此时却像是失神了一般手中拿着梭子愣愣的站在那里。

“毒王前辈,你这是怎么了?冰蚕丝收集完了吗?”安如月急急开口问道。

影半妆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而众人却惊讶的发现他那暴露在外的半张毁了容的脸此时格外的惨白,甚至那半边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而他的眼神之中却满是失望与疲惫。

“毒王前辈……你……”苍无念感觉他很是不对劲,忍不住想上前看看他。

可是影半妆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自作孽不可活。看来这冰蚕要不了多久,就该灭绝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看画

“这是为何?”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先下山吧,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影半妆摇了摇头,迈着虚浮的步子晃晃悠悠的朝下山的路走去。

上山的时候一行人都还挺兴奋,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下山的时候却因为影半妆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众人的心中也笼罩了一层浓浓的不安。

直到回到万毒谷的时候,影半妆才对着苍无念和画倾城说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吧,其他人就不必跟来了。”

闻言,苍无念和画倾城下意识的相识一眼,随后又与其他几人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却见青辞皱着眉头不悦道:“老毒物,你为什么单独把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叫去?你可最好别对他们动什么坏心思。”

说到底,青辞还是对影半妆心存怀疑的,这个性格古怪的老东西,一开始见到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出手便想夺人命。若不是他福大命大,没有被他的毒药给毒死,恐怕他还会对他们下手也不一定。

而他对他们一行人的态度是从他见到了苍无念的容貌那一刻开始起了变化,可是在场的谁也不知道他与这个面容有什么渊源,万一他将苍无念和画倾城单独带走是要使什么对他们不利的手段,那可如何是好?

青辞这番话果然瞬间就挑起了影半妆的怒火,只听他冷哼一声,诡异的声音阴测测的说道:“哼,怎么?你担心本尊将他们俩吃了不成?”

青辞对他的态度恍若未闻,依旧严肃的说道:“无论怎么样,我必须跟他们一起去。”

“哟,你这小子倒是忠心得很。可若本尊说……不行呢?”影半妆冷笑着说道。

“你……”

“无妨,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吧,我与画儿前去便是。”

见青辞似乎是要动怒,苍无念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话茬说道。

“阿念哥哥!你就不怕他有什么阴谋?”青辞一把将苍无念拽到一边,语气焦急的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你别忘了,现在冰蚕丝在他手里,若是我们因为这点小事惹怒了他,他出尔反尔不将冰蚕丝给我们,那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苍无念安慰道。

“哼,他敢!他若是敢,我定拆了他这破烂山谷。”青辞恨恨的说道。

“好了,你们先回屋去吧,我会保护好画儿的。”苍无念再次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忧。

在青辞很是愤然的目光注视下,画倾城和苍无念随着影半妆缓缓的朝着万毒谷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苍无念和画倾城在影半妆的带领下再一次来到了他住的那间四合院。不过影半妆此次可不是请他们来这里坐坐,而是要带他们去看一样东西,一样他几乎从不在人前展示的东西。

影半妆带着两人走过前院穿过正厅,一路来到了他的屋前。进入他的房间之后,他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穿过了一个屏风抬手在一幅壁挂上打入了一道暗红色的光芒。

法力打入那幅壁挂之后,便听见那壁挂之后的墙壁发出低沉的“轰轰”声,不一会儿一条暗道便在他们脚下的不远处缓缓的开启。

“这……”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下意识的握紧了画倾城的手。

“怕本尊对你们不利?”影半妆冷哼了一声,不过声音听起来却不似平日里那般中气十足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非要下去才能说?”苍无念皱着眉头,一脸警惕的问道。

“有些东西想让你们看看罢了。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影半妆语气淡淡的说道。

想了想,苍无念沉声道:“我同你下去,让画儿先回去吧。”

“无念哥哥,要去就一起去,画儿可不放心你自己留在这里。”画倾城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嘀咕道。

“呵,这女娃娃都比你有胆量。”影半妆略带讥诮的说道。

“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下去也可以,你先让画儿替你把把脉再说。”苍无念说着,却是利用传音蛊虫在心头对画倾城道:“画儿,你仔细替他把个脉,看看他现在情况如何。若他这虚弱的模样是装出来的,我们立刻便走。”

画倾城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轻轻的“嗯”了一声。

“罢了,你信不过本尊也属应当,便让这女娃娃好生替本尊瞧瞧吧。”影半妆苦笑了一声,将手伸到了画倾城的面前。

隔着衣袖扣上影半妆的手腕,画倾城的心头微微一惊,她从来没想过影半妆这宽大的暗红色长袍下竟然掩盖的是如此瘦弱的一副身躯,那被画倾城扣在手中的手腕细得好像轻轻一折便会断掉似的。

短暂的惊讶过后,画倾城急忙收敛了心神,细细的感受着影半妆的脉搏。

这细细的感受之余,画倾城的心中更是惊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影半妆的脉象完全就是个将死之人,虚弱无力到极点。

“毒王前辈,你……”画倾城的手僵在那里,好半晌之后才有些颤抖的收回手,想问什么,终究欲言又止。

“命不久矣吗?放心吧,本尊还没这么容易死,多少年来都是这么过的,无数次我以为自己就要灰飞烟灭了,可还不是活到了现在。在那件事没完成之前,我怎么能死呢……”影半妆自嘲着说道。

“怎么可能?你是说,你曾经也像现在这般虚弱过?”画倾城难以置信的问道。

“比这个虚弱的时候都还有呢,否则本尊先前也不会闭关两年,让地行宫那些家伙在我万毒谷头上拉屎撒尿。”影半妆冷笑道。

“你这身体究竟是怎么了?”听了他们的对话,苍无念忍不住问道。

“现在可以放心的跟本尊下去了吗?我这身子是怎么了,也得等下去了之后才方便告诉你们。”影半妆瞥了苍无念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的说道。

苍无念与画倾城相视一眼,最终两人还是决定跟他一同进入这通往地下的暗道。

暗道并不长,很快的他们三人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条走廊,走廊的两边列着几盏石灯,而尽头之处却是一扇紧闭的石门。

走到石门口,影半妆抬手一挥,又是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打入,那石门便缓缓的打开。

入眼之处空荡荡的,使得这石门之内的房间看起来很宽敞,除了高悬于顶的几颗用于照明的夜明珠以及屋内一角的一张简单的矮榻,这房间就只剩下了一幅挂在墙上的足有一人多高的画。

影半妆率先抬步走了进去,对着身后的两人淡淡道:“进来吧,屋内没有机关暗器。”

苍无念握着画倾城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只是一直保持着警惕,牵着画倾城缓缓的走进了这间石室。

画倾城的视线很快就落到了那幅醒目的画上,只见那幅画画的是一处热闹的夜景,像是什么节日里的夜市,但是画师似乎是为了突出画上的一男一女,所以将其他的景物都虚化了,只能依稀看出周围有些明亮的灯火。

画上的女子一袭红衣,但却是个近景,而且画师画的是她的背影,看不见容貌如何。但是从画的角度看去,女子应当是在看着画中的男子。

脑中闪过一个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就是画族被灭的那一天,惠姑抱着当时只有三岁的她赶往丹青谷谷口的时候,她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从谷口隐匿仙障外的半空中转身离去的画面。

不过随即画倾城便在心中自嘲一笑,不过便是一袭红衣罢了,穿红衣的女子那么多,何况她又没看见对方的容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目光很快的便被画中的男子给吸引了过去。

男子一身紫金长袍,身材挺拔颀长,他就那样站在那些被虚化了的人群之中,显得鹤立鸡群。如此一副风流身姿,画师却没有画上男子的五官。男子与红衣女子的距离不近,以红衣女子的视角看去,男子此时的视线怕是根本不在这红衣女子的身上。

不用再有任何多余的思考,这副画必定是万俟绯衣之前说过的,对于她师父影半妆而言十分重要的那幅画。

“这画上的男子,身形的确和无念哥哥如出一辙。可是……无念哥哥从来没有穿过这个样子的衣服啊。”画倾城盯着那幅画,讷讷的说道。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画倾城扭头看向一边的苍无念,却发现他的面色变得十分的古怪。

就在苍无念看见这幅画的时候,脑中便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许多破碎的画面。那种熟悉却又想不起任何具体事物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过了,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他的脑中一阵的剧痛。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了?”画倾城轻轻晃动着苍无念的手臂,关切的问道。

“没事……”苍无念缓过神来,声音有些嘶哑的答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随即他将目光看向影半妆,沉声道:“你将我们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这幅画?”

影半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缓步走到那幅画跟前,静静的凝视了一会儿,他略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抚摸着那幅画,轻声道:“这幅画,其实是我画的。”

“你画的?”画倾城和苍无念皆是吃了一惊。

“是,的确是我画的,可是我却不记得我为何要画它,我甚至不记得画上的一男一女究竟是谁。直到那一天……我看见了你的容貌。”影半妆低声答道。

“你该不会想说,画上的男子是我吧?”苍无念有些无语的耸了耸肩。

“也许是……也许不是……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我的记忆是很混乱的,我一直记得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我却又记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事。”影半妆的声音低沉,此时的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情绪,那种情绪让人莫名的感到心酸。

“那毒王前辈现在是希望我将无念哥哥的容貌画到这幅画上吗?”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影半妆转过身,细细的打量起画倾城来,良久之后他才淡淡的说道:“将你脸上的面纱取下来,让本尊瞧瞧你的脸。”

画倾城心头一跳,自从登上临碣岛,她几乎就没有在人前摘下过面纱。除去几天之前她被夙幽给掳走,在她无力反抗的情况下被夙幽扯下了面纱。但是当时影半妆受伤,她又因为昏迷而被苍无念护在怀中,所以影半妆并没有见到她的真容。

她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苍无念,似是想要征询他的意见。

而就在这时,影半妆却是猛的一扬手凌空一抓,画倾城的面纱便“嗖”的一下落入了他的手中。

这绝美的容颜带着些许惊慌猝不及防的落入了影半妆的视线之中,这一刻,影半妆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随即他的瞳孔猛的一缩,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意。

“竟然是你!你居然还没死,你居然又回到了他身边!”影半妆的声音霎时变得尖锐刺耳起来,即便是看不到他面具下完好的那半张脸,从他毁容的这半张脸也能看出他此时面色的狰狞。

“影半妆,你这是什么意思!”苍无念的面色骤然一沉,立刻将画倾城护到了他的身后。

“你让开,今天我一定要取了这个贱人的性命,我绝对不会让你跟她在一起,绝对不会!”影半妆咆哮着,眼中带着疯狂之色,手中赫然出现了那条黝黑的长鞭,二话不说便朝着画倾城甩了过去。

就在长鞭朝着他们挥来的同时,苍无念一把揽过画倾城的腰,一个闪身离开了这个房间,飞速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跑。

可是他们刚跑出没几步,却忽然听见影半妆一声惨叫,随后便是他怒意滔天的咒骂声传来:“万俟绯衣,你这小畜生,吃里扒外的东西!”

苍无念和画倾城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是惊讶的发现万俟绯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条暗道之中,而影半妆此时却依然停留在方才那间石室之内,一脸怒意的瞪着站在门外的万俟绯衣。

“师父,您如今情绪不稳,还是先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吧。等您情绪稳定了,绯儿再来负荆请罪。”说罢,万俟绯衣抬手一道法力挥出,那石室的石门便缓缓的关闭了起来,将影半妆的咆哮也一同关在了里面。

“阁主、倾城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石室的门关闭之后,影半妆缓缓走到了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边,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

“多谢你了万俟域主,可是你师父他……为何突然会发狂?而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画倾城好奇的问道。

“我一早便猜到取回冰蚕丝之后,师父一定会带你们来此处。师父每次看见这幅画,情绪都会有很大的波动,许是倾城姑娘长得与他的某位故人相似吧,所以他才会这样失控。”万俟绯衣苦笑了一下答道。

“你方才对他做了些什么?”苍无念皱着眉头问道。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一枚带有封灵散和安神药的暗器射入了他的体内,好让他暂且安静一会儿。”万俟绯衣摊了摊手说道。

“那……我们先离开此处吧。”苍无念的面色有些难看,早知道就不该跟着影半妆来这个地方。

三人一同从暗道走回影半妆的房中,关闭了暗道的入口,苍无念正拉着画倾城准备快步离开这里,可是还没走几步,他便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猛的转过身来刚想怒斥万俟绯衣,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画倾城大惊,不知苍无念为何会突然晕过去,她急忙蹲下身来想要去探他的脉搏,可就在这时候她的脑后传来一阵钝痛,身形摇晃了几下便也一同栽倒在了地上。

万俟绯衣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眼神之中泛起了些许灼热之色。

……

当苍无念幽幽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只不过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柔软的不知名的动物毛皮。

鼻尖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苍无念下意识的就屏住了呼吸,可是当他抬头看见眼前的情形时,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同时一股浓烈的杀意霎时充斥着他整个脑海。

只见他眼前的不远处飘着几缕从房梁垂挂下来的薄纱,薄纱之后有一个很大的澡盆,澡盆之中一个女子正在洗浴,哗啦啦的水声时不时的从那里传来。

刚入眼的时候,那个女子像是画倾城的模样。可是苍无念心里清楚得很,她绝不是画倾城。

“万俟绯衣,你好大的胆子!”苍无念眯起眼睛怒喝了一声。

可是当他想从地上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周身的法力都被压制住了,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有些无力的感觉。

“你这是在找死!”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苍无念的双目顿时赤红了起来。

万俟绯衣却恍若未闻,依旧悠然自得的擦洗着身上的每一寸。直到她觉得满意了,才缓缓的从澡盆之中站起身来。

女子赤足下地,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她就这样湿着身子,不着寸缕的一步一步朝苍无念走来。

苍无念眯着眼,瞥过头去不看她,可是体内却是传来了阵阵燥热之感。

“你明明想看,却又强迫自己不看,这样身子不难受吗?”万俟绯衣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苍无念狠狠的咬了咬牙,沉声道:“画儿呢?你把画儿怎么样了?”

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万俟绯衣眉头一挑,抬手一挥将一面屏风挪到了一边,而屏风后面,画倾城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她的嘴里被塞着丝绢,似是还处在昏迷当中。

“画儿!”苍无念焦急的大喊了一声,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

万俟绯衣一把将他拽回了原地,柔软的身子紧紧的贴着他,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你放心,我没有对她怎么样,只要……你让我遂了心愿,我便放了她。”

“你想怎么样?”苍无念的气息开始变得有些凌乱,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我想怎么样,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万俟绯衣轻笑着,却又是抬手,一道法力打入了画倾城的体内。

画倾城渐渐的睁开了眼睛,可是看见眼前的情形之后,她整个人瞬间便呆滞住了。

“唔……唔……”短暂的怔愣过后,画倾城红着眼眶,不断的挣扎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万俟绯衣竟然会他们下这样的毒手,而且她居然……她居然一丝不挂的靠在苍无念的身上,她是想当着她的面与苍无念做那种事?

这个女人的心思怕是已经彻底的扭曲了。

“万俟绯衣,你若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你必死……”苍无念哑着声,似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低吼着。

谁知万俟绯衣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现在这个样子,本就生无可恋了,若是在死之前能够得到你,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呵呵……哈哈哈……”

“你这个疯女人,滚开!别碰我!”苍无念咬牙切齿的吼声似乎只是起到了反作用,万俟绯衣的双手已经不断的在他的身上摸索了起来,轻轻的解开了他的衣带。

身体之中的灼热在女子的不断挑弄之下已然到了极致,苍无念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还有一丝丝的清明——那就是他记得万俟绯衣曾告诉过他,中了“美人椒”之后若是当时无法发泄内心最大的渴望,下一次再遇到迷惑心智的药物会完全丧失抵抗力,如果再不能够发泄,就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可是苍无念还记得自己中了“美人椒”之后,画倾城曾想要帮他排解,但是那一夜最终他还是陷入了两人的意念之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暴起

莫非意念神交解不了美人椒?否则为何他此时竟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已然无法再受自己的控制,并且体内的那种燥热越是压制就越是膨胀,几乎要将他的经脉全部撑爆。

“无念,我已经倾心于你很久了,甚至还在千机山庄的时候,我想我就已经对你动了心。奈何你一直只将我当做一个不忠心的下属,从来也不用正眼瞧我。我知道,我没有倾城姑娘美,可是女人嘛,光有脸蛋不懂风情,又如何能够满足男人呢?”万俟绯衣一边将苍无念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下,一边轻轻的低喃道。

很快的,苍无念的身上便只剩下了一条亵裤。

看着男子那蜜色的精壮的上身,万俟绯衣的眼神明显的亮了亮。

早在那日的汤池之中,她看见了他一袭月白长袍被池水打湿之后紧贴在身上的样子,她便知晓他的身姿极是风流。

今日得见,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万俟绯衣的手指不断在他的胸膛和腹部来回的摩挲,苍无念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炸,下腹处一阵一阵的灼热,全身经脉胀痛得让人怀疑能不能熬过下一刻。

万俟绯衣也不着急,就是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然后看着他死撑着痛苦的一点一点的往后挪。

她的手一边在他的胸口打着圈圈,一边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本来还以为这半年多你的童子身该破了,没想到‘美人椒’对你依然还是能够起作用的。无念,我们都是第一次,这么算起来,倒还是挺公平的……”

这大概是苍无念有生之年受到的最大的屈辱了,即便当初假意充当姬无心的面首,他也未曾被这样羞辱过。“美人椒”的厉害他早已领教过,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药性的来势会是如此凶猛。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苍无念的意识越来越薄弱,他躲避万俟绯衣以及不断的呢喃着让对方走开,几乎只是在凭借他的本能。

而他的双手早已控制不住的想要抚上女子那柔软的身躯,狠狠的将她压在身下。

为了不让自己做出后悔的事情,苍无念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的双手只是狠狠的抓着地上柔软的毛皮。

无念哥哥——

画倾城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的从脸上滑落,苍无念此时的挣扎与痛苦她全都看在眼里。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承受这种屈辱,还要与体内无法压制的媚药相抗衡。

她不断的摇头,不断发出“呜呜”声,希望苍无念能够扭头看她一眼,若是他能看她一眼,他必然会明白,她宁愿让他顺从体内的欲望去与万俟绯衣颠鸾倒凤,也不愿意他这样痛苦的克制自己。

更何况她心头清楚,苍无念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此番若是不得发泄,恐怕真的会因此命丧黄泉的。

此时的苍无念根本不会知道画倾城在想什么,他连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都已经不知道了,他只是不断的往后挪动,希望能够离万俟绯衣远一点。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万俟绯衣就如同胶着在他的身上一样,怎么甩也甩不开。

“砰”的一声,一个矮几被苍无念撞翻,矮几上的花瓶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这清脆的声响将苍无念脑中的混沌划开了一个缺口,他狠狠的咬着牙伸出左手一把抱住了万俟绯衣,右手却是不断的在那发出花瓶碎裂之声的地方摸索着。

很快的他的手摸到了一块碎片,这一刻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些许放松之感。

“唔……”画倾城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苍无念,他在这种时候摸起一块花瓶碎片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下一刻,却听闷闷的“嗤”的一声,一抹猩红瞬间染红了画倾城的双眼。

万俟绯衣吓了一跳,急忙从苍无念的怀中起来,想要伸手夺过此时被他紧握在掌心的花瓶碎片。

可是苍无念似乎是铁了心,就好像这只手掌不是他的一般,死死的将那个碎片握在手里。

血水不断的从他的指尖流出,与这血水一般红的,还有他此刻流露出残忍的双目。

“放手,你快放手,你再不放手,我便剁了你这只手掌!”万俟绯衣又惊又怒,对着苍无念大喊大叫。

苍无念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掌心的疼痛让他终于有机会挣扎着说道:“你愿意剁便剁了,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碰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苍无念眼中的残忍和口中的决绝,让万俟绯衣的怒火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松开了他的手,任由他如此折磨自己。

随后她却是缓缓的站起身来,伸手一招一件银白色的纱衣被她披在了身上。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冷的说道:“居然通过自残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苍无念,算你狠。可惜,我万俟绯衣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曾经我许是对你们太客气了,你们便以为我‘烈艳毒蛛’的外号是白来的。今日既然你不从我,那好,我万俟绯衣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说罢,她竟是一个闪身来到了画倾城的身边,一伸手便扼住了她的脖颈。

“画儿……”苍无念挣扎着抬头,看见那个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女子此时一脸涨红的喘不上气的模样,他的心头一阵剧痛。

万俟绯衣手上的力度让画倾城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子绝对不是想吓唬吓唬苍无念,她是真的想掐死她。

眼中最后一滴泪水划过,画倾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命竟会这样被终结,先前她反复试了很多次,想要以传音蛊虫呼唤青辞和季子安,可是到了最后她终于颓然的发现,她现在体内的法力完全被压制,根本没有办法操控传音蛊虫。

脖颈之处的疼痛她已经麻木了,渐渐的她的头脑已经不再清醒,视线也缓缓变得模糊起来。她想,或许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

“啊——!”

是谁的大喝之声响彻在这个充满淫

靡与残忍的房间之中,是谁目眦欲裂的朝她奔了过来。

颈部的压迫感骤然离去,记忆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幻觉吗?

她竟然看见苍无念周身紫光爆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来到她的跟前,一把捏起了万俟绯衣的脖子,就这样硬生生的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而他捏着万俟绯衣脖子的手,正是他那只依然流淌着鲜血的右手。血水染红了万俟绯衣的脖颈,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看起来就好像是万俟绯衣的脖子被割了一刀似的。

“咳咳……咳咳咳…无念哥哥……不要……”画倾城剧烈的咳嗽着,刚喘上一口气,她便急急的低唤道。

“万俟绯衣,我说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你似乎总是没将我的话当回事。”苍无念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淡淡的响起。

此时的万俟绯衣就如同方才的画倾城一般,涨红着脸,整个脑子都几乎要因为充血而爆裂。

她的双手下意识的使劲的拍打着苍无念的手,可是却一点用也没有。与那一夜如出一辙,她在他的手里毫无反击之力,周身的法力全部被压制。

而且这一次她更是惊愕的发现,苍无念此时的双眸就是一片死一般寂静冷漠的灰色,并不是她的错觉。一种比上一次更浓烈的恐惧之感瞬间袭遍她全身。

“砰”的一声这个房间的门被人以法力粗鲁的撞击开来,于此同时四个身影急急而入。

看见眼前的情景,进来的四人显然是吓了一大跳。

“阿念哥哥,你快将她放下来!”青辞大惊,他一眼便瞧出来苍无念此时的状况很是不妙。

“唔唔……唔……”看见青辞他们进来,画倾城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发出声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所在。

安如月一个闪身来到了画倾城的身边,急忙替她解开了捆在身上的绳子。

“无念哥哥,你快将她放下来,你不能杀她。”得到了自由的画倾城立刻焦急万分的对着苍无念喊道,说话的同时她站起身来想要去抓苍无念的胳膊。

“不要碰我。”就在她的手马上要抓到他的胳膊的时候,苍无念的声音却是冷冷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王子,你冷静点,你先将人放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安如月也急了,今天的苍无念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你们都给我出去。”苍无念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他的目光依旧冷冷的盯着万俟绯衣。此刻的他就好似一只猛兽,正欣赏着手中的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

“阿念哥哥,你不能这样,你再不松手她真的要死了。丹青玉的负面作用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你要是放任自己杀了她,会一发不可收拾的。”青辞急得都要跳脚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听见“丹青玉”这三个字的时候,苍无念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似有那么一刻他的眸子从灰色又变成了黑褐色。

他眸内一闪而逝的变化没有逃过青辞的眼睛,就在这一刻青辞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身边,抬手照着他的胳膊就劈了下去。

不过此刻的苍无念完全是处于法力爆发的状态,青辞这一击也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让他扼在万俟绯衣脖子上的手微微松了松。

而就在他松手的同时,青辞一把将万俟绯衣拍向了身后季子安的位置,而他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被苍无念瞬息醒悟之下发动的攻击给一掌劈在了肩头。

“无念哥哥!”

“青辞!”

画倾城和安如月大惊,急忙扑上前去分别抱住了自己心仪的男子。

“小王子,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对青辞出手?”安如月搀扶着面色骤然惨白的青辞,红着眼心痛的望着苍无念。

苍无念垂眼看了看那双死死环在自己腰间的如玉一般的手臂,随后他抬起头对着面前的几人冷冷的说道:“都给我滚出去,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们全都杀了。”

青辞和安如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季子安却急忙上前一把拦住了他们,而画倾城也在不断的向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倾城,你小心些……”

安如月刚刚开口想要叮嘱她几句,却见眼前紫光一闪,苍无念十分不耐的挥起一掌,将他们五个全部从房间内给震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无念哥哥,你到底怎么了?”画倾城依旧在他是身后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轻柔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心疼。

“画倾城,我给你一个机会,我数三下,你最好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否则接下来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我自己也不敢保证。”苍无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森冷,可是他的手却是紧紧的握成了拳,像是在极力的忍耐什么。

从未听过苍无念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画倾城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缓缓的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走到了他的身前,细细的凝望着他。

不看也就罢了,这一看着之下她的心头瞬间“咯噔”了一下。

眼前的苍无念面色冷酷无情,周身涌动着凛冽的戾气,而他的双眼变得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般,是冷漠死寂的灰色。

“无念哥哥,我是画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的眼睛又变回小时候的样子了?”画倾城心疼的看着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可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捏在了掌中,那力道之大,好像要将她的骨骼都捏碎一般。

“你这是在玩火。”苍无念的声音依旧冷冷的说道。

“无念哥哥,你别这样,画儿看着心疼,你醒醒好吗?你仔细看看我呀!”画倾城顾不得手中的疼痛,急急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去握他的手。

没有意外的,她的两只手都被他捏进了手里。只见他的嘴角划过了一抹残忍的笑意,低声道:“既然你想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说罢,他竟是一把将画倾城横抱起来,轻轻一甩便将她摔在了屋内的床榻上。

还好床褥够软,这一摔倒也没将画倾城给磕着碰着,只是当她缓过劲翻过身来的时候,苍无念却已然闪身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

“无念哥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望着距离自己不足一寸的俊颜,画倾城的心竟然不争气的“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做什么?自然是做方才我苦苦压抑着不愿意去做的事了。”苍无念冷冷一笑,俯下身便在画倾城唇上啃咬了起来。

苍无念的身体依旧滚烫,毫无疑问他先前中的美人椒药性并未散去。

可是画倾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都中了封灵散,体内法力都受到了压制,为什么苍无念却能够在这种状态下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法力,而且这种力量似乎还将他这些年倚仗丹青玉好不容易温养出来的一点人情味给全都击碎了。

不仅仅是击碎,反而是让他曾经的冷漠变本加厉的成为了眼下的冷酷。

“嗤拉”一声,画倾城的衣服被他粗鲁的撕裂,一件淡紫色的肚兜暴露在他的面前。

画倾城俏脸一红,急忙抬手护住身前,却见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直接一手便将她的两只手腕都捏起来,压在头顶之上,而另一手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那件淡紫色的碍眼的东西给拽了下来。

“不……无念哥哥不要!”画倾城只觉得胸前一凉,顿时又羞又惧的惊叫起来。

苍无念冰冷无情的双目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却是充耳不闻的低下头,在她的细腻柔软之上肆意的掠夺起来。

“不要这样……无念哥哥,你快醒醒,不要这样……”画倾城哭着哀求,可是苍无念却像是个聋子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又是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画倾城身下的最后一的点阻碍也被他彻底撕碎。

有什么火热而坚硬的东西抵在她的腿上,让她紧张得丝毫不敢动弹。

就在她感到那东西马上要攻城略地的时候,画倾城的心底涌上一抹绝望,意识忽然陷入了一片模糊之中。

下一刻却见她周身金光爆起,双手挣开了苍无念的钳制,一掌将身上的男子震到一旁。

随后她飞身而起伸手一招,将屋内那悬挂在房梁上的薄纱缠绕在自己的身上以做遮羞之用。

苍无念的眼睛微微眯起,同样伸手一招穿上了自己的衣裳,缓缓的走到女子身前,淡淡道:“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阿念,你这是何苦?”画倾城清冷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痛色。

苍无念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画倾城。”画倾城淡淡的说道。

“呵,画儿的实力如何,我会不清楚吗?你每次都是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才出现,莫非……她这具肉身对你有大用?”苍无念冷笑着说道。

“阿念,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明白,终有一天你会见到一个完整的我,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不敢保证结局会是如何。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选择了要做,便只能向前,不能回头。”画倾城深不见底的眼神中涌动着淡淡的隐忍和深深的眷恋。

她此刻的眼神微微刺痛了苍无念的心,他急急问道:“你是画儿的前世,对不对?”

画倾城轻浅的笑了笑,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颊,“不,我并非她的前世。你只要记得,我就是她,不要再有诸多疑虑了。”

就在苍无念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脑海之中却是一阵困意袭来。只见画倾城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缓缓的朝着他的太阳穴注入了一缕淡淡的金光,正是这金光使得他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你……你对我做了些什么……”苍无念想要怒斥,可是声音却十分虚弱,终于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她的怀里。

闭上眼的那个瞬间,他只隐约听见女子的叹息,那清冷的声音悠悠的说:“画儿心思单纯,你瞧瞧你这般不懂怜香惜玉,也不怕将她的心伤个透彻。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我们都会忘记方才的不愉快。不过……还是要恭喜你,这次的意外让你因祸得福,曾经的法力又恢复了些许……”

再一次醒来之时,画倾城和苍无念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回到了他们在万毒谷居住的竹屋之内,而且两人竟然还在同一间屋子,相拥睡在同一张床上。

“无念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画倾城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她明明记得先前因为万俟绯衣的出格举动,苍无念出手想要杀了她,后来青辞等人闯进了那间屋子想要阻止他对万俟绯衣动手,然后呢?然后她怎么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差点杀了万俟绯衣。”苍无念缓缓坐起身,也是一脸的疑惑。

“对了,无念哥哥,你的手怎么样了,快给我瞧瞧!”画倾城猛然记起先前苍无念为了勉强保持头脑最后的一丝清明,让自己不去碰万俟绯衣,他的手狠狠的握着那花瓶的碎片。流了那么多血,手掌怕是早已是血肉模糊了。

说话间画倾城已经拉起了苍无念的右手,却发现他的手掌上缠着纱布,竟是被人包扎好了。

“还疼吗?”画倾城盯着那缠绕在他手上的白布心疼的问道。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苍无念轻笑着安慰道。

“诶?无念哥哥,你的眼睛……”画倾城忽的一抬头,发现苍无念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

“我的眼睛怎么了?”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说起这个,画倾城的眼中划过了一抹疑惑,“先前万俟绯衣想要杀我的时候,你不知怎的竟是突然法力暴涨,你掐着她的脖子想要杀她……我怎么隐约记得当时你的眼睛就像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是灰色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起来

“灰色?怎么可能?”苍无念一头雾水。

画倾城摇了摇头,颓然道:“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觉得脑海之中有那么一个印象。不过……小时候你的眼睛虽然也是灰色的,但也仅仅只是让人感觉到冰冷。可是先前你的眼里的那种灰色,却让人感到……残酷。”

“是么……想必是丹青玉的负面作用吧。若我的眼睛之前真的变成了那样,现在能够恢复正常,想必……我应该没有杀死她。我有一种预感,若是我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杀人,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苍无念无奈的摇头说道。

“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画倾城轻轻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

“如今影半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冰蚕丝,绝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若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动手,到时候会不会杀了他们,恐怕就不好说了。”苍无念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沉。

“不如,我们先去找青辞他们商量商量吧。”画倾城说着,拉起他的手往门外走去。

一打开门,画倾城和苍无念发现原来他们几个一直都守在门外。

“阿念哥哥,你可算是醒了。”一见到两人出来,青辞立刻欣喜的蹦到两人身边。

“我昏迷了多久?”苍无念问道。

“大约一个多时辰吧。”青辞答道。

“我们先前……是怎么回来的?”苍无念皱眉问道。

“呃……是倾城小姐姐带你回来的啊,一回来她就搀着你直奔屋内,还说让我们守在外面不要打扰……你们不记得了?”青辞纳闷的说道。

“我?”画倾城无辜的指了指自己,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看见画倾城一脸茫然的表情,青辞心头一惊,想到了某种可能之后,他心头顿时充满了狂喜,不过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个,可能是因为万俟绯衣下的药,所以你们也记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总之现在没事了便好。”

“万俟绯衣呢?”提到这个名字,苍无念不由得面色一沉。

“那个毒蜘蛛?被影半妆给关起来了,估计有苦头吃了。”青辞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幸灾乐祸。

“影半妆?他这么快就没事了?”说起影半妆,苍无念更是不爽。若非他将他们带去他的住处,后面这些事也不会发生了。更何况他出尔反尔,不但没给他们冰蚕丝,还想伤害画倾城。

“看来,这一老一小两个毒物这次是把阿念哥哥彻底得罪了吧。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客气,还说等你们醒了他要亲自前来道歉。弄了半天,他自己也没干好事啊!”青辞双手抱胸戏谑道。

“他说要来道歉?”苍无念一脸狐疑的问道。

还未等青辞答话,众人便发觉眼前红光一闪,却是影半妆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错,本尊的确是说过。先前本尊情绪不大稳定,对这丫头有所冒犯,还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影半妆盯着苍无念和画倾城说道,不过他的眼神却有些许怪异,似心有不甘,又似心存艳羡。

“哼……好一句不要放在心上。”苍无念一声冷哼,讥讽道。

“无念哥哥……”画倾城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现在不是跟影半妆闹翻脸的时候,毕竟冰蚕丝他们还没有拿到手。

谁知影半妆并没有因为苍无念的态度而心生怒意,反倒是叹了口气,歉然道:“的确是本尊的过失,本尊向你们道歉。若是你们不介意,再随本尊走一趟吧。”

“喂,老毒物,你同样的伎俩用两遍,是不是太没意思了点啊?”还未等苍无念表态,青辞便不满的插口道。

“我本也没有想过要对你们不利,况且此次……我是前来邀请你们大家一起去的。”影半妆说道。

“让我们一起去?”青辞微微一愣,随即左右瞧了瞧,发现此时大家的神情都与他一样,心存疑惑。

“我那个孽徒之前跟我说过,这倾城丫头是画族之后,此番来寻冰蚕丝是为了补全手中的一支毫锥,不知这消息对是不对?”影半妆盯着苍无念问道。

苍无念皱眉点了点头,“不错。”

“那孽徒还说,画族之人天生擅画,甚至法力高强者所画之物可以幻化为实质,是也不是?”影半妆又问道。

“是。”苍无念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不过还是如实作答。

“不知你这个小丫头如今能画出些什么来?所画之物是否能够幻化为实质呢?”影半妆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画倾城的面色微微僵了僵,随后她对着影半妆欠了欠身道:“不知毒王前辈想要晚辈画些什么?”

闻言影半妆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道:“那幅画是其一,至于别的,得看你的水平究竟如何了。”

“老毒物,你莫不是想让倾城小姐姐给你画一个活的阿念哥哥吧?”青辞一脸恶寒的说道。

影半妆却是回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当本尊是异想天开的小娃娃么?画出一个活人来谈何容易?以这小丫头的实力,现在能画出一幅皮囊来恐怕已经是极限了吧。”

画倾城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问道:“前辈莫非是想要晚辈替你画一副皮?”

画倾城话音一落,影半妆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周身隐隐的散发着些许寒意,语气一沉说道:“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晚辈……晚辈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前辈能够将冰蚕丝分一些给我们,或许……我的确可以试着画一副皮囊出来。”画倾城轻声而小心的答道。

影半妆沉默了下来,目光却是紧紧的打量着画倾城,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细细看了好几遍,良久之后他才道:“若是你真能画出一副皮囊来,就当本尊欠你一个人情,除了本尊的命,你想要什么,可以随时来讨。”

众人都没料到影半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画倾城的小心肝也是微微抖了抖,急忙欠身道:“那晚辈就先谢过毒王前辈了。”

“好了,都随我来吧。本尊若是要对你们不利,一一击破会轻松得多。”影半妆扫视了众人一眼,率先转身离开。

几人相视一眼,安如月不由得担忧道:“这老毒物的情绪时好时坏,说话反反复复,我们真的要去冒这个险吗?”

“恐怕……还真得去一趟,毕竟冰蚕丝还在他的手中。”季子安想了想说道。

“去就去,小爷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还打不过吗?”青辞一拍大腿一脸豪气的说道。

谁知安如月却是一把拍在他的肩头将他拍了个龇牙咧嘴,“哼,就你现在这德行,你能打得过谁啊?”

见青辞的疼痛的表情不似作假,苍无念和画倾城不由得微微一愣,同时问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们俩还好意思问,要不是……”青辞正想发牢骚,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话到一半突然闭了嘴。

“要不是什么?”苍无念沉声问道。

“没什么,就当我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得了。”青辞撇了撇嘴闷闷的说道。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决定去,那便一同去吧。大家都小心点提防便是。”

几人一番商讨之后抬脚便准备追随影半妆消失的身影而去,就在这时候画倾城的余光却是注意到一个一直停留在远处的身影。

她停下身来,反身朝着那个身影几步奔去,微笑着道:“乔姐姐,你方才一直独自站在这里吗?为什么不与他们在一起呢?”

乔三娘似是没想到画倾城会突然来到她的身边,她微微一愣,随后笑着答道:“我也是才从屋里出来,先前听他们说你带着无念兄弟回来了,看起来好像还受了伤,我心头自是担心,但是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便想着……还是不要去给你们添乱比较好。”

“乔姐姐这是哪的话,我们可是同伴啊,你怕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总是将自己当做外人,曾经你与我还有如月姐姐,我们三个可是情同姐妹的。”画倾城很是认真的说道。

“情同姐妹……”乔三娘喃喃的说了一句,可是眼底却闪过一抹异样。

若是没有得知画魂的画具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或许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的确是还能够同画倾城与安如月情同姐妹,可是如今呢?

所有的一切从洛凡决定动身前去寻找画具的那一天起就全都变了,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了。

“对啊,在画儿心目中,乔姐姐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姐姐。无论你能否恢复记忆,画儿都会一辈子拿乔姐姐当好姐妹看的。”画倾城丝毫没有留意到乔三娘的异样,依旧是语气真诚的说道。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完全不同了,你还会这样想吗?”乔三娘忽然问道。

第二百九十章 补画1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后咯咯笑了起来,“乔姐姐现在就和过去不一样了啊,不过画儿对乔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

乔三娘心头泛起一丝酸楚:真的还和以前一样吗?恐怕在你们眼里,我依旧是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普通人罢了。

“乔姐姐要随我们一同前去影半妆的住处吗?”画倾城拉起乔三娘的手问道。

“毒王?我就不去了吧,我怕我去了只会碍事……”乔三娘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我们大家一起去,想必他也不敢再使什么坏心眼了。况且若是真出了问题,无念哥哥和青辞他们一定会出手解决的,乔姐姐不用担心。”画倾城出言安慰道。

脑海之中忽然回响起夙幽对她下的命令,让她留意影半妆的身份。虽然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压根儿就不想搭理夙幽,但是夙幽捏着她的命门,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她惹到夙幽不快,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收回她的法力。

眼下他只是要她盯紧影半妆,并不是要对她身边的这些朋友不利,乔三娘想,或许一同跟去也好,说不定能探出影半妆的底来。她总得让夙幽看到一些她的价值。

这么想着,她便对画倾城点了点头,“那……我便随你们一同去看看吧。”

几人很快的来到了影半妆独居的四合院,不过这一次影半妆却没有让大家下暗道,因为他早已将地下密室内的那幅画拿到了正堂之中。

望着眼前的这幅没有描摹男子五官的画,众人都下意识的朝苍无念看了一眼,那画中男子的身形的确是同他一模一样,足见作画者定然是对画中的男子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早已将男子的一切都印在了脑海中,所以才能将他的身形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不过青辞的心中却是十分震惊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却清楚得很,这幅画中的男子就是苍妄无疑。那一身紫金长袍,还有那束于墨发之上的紫金玉冠,即便没有描摹容貌,亦是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这副装束以及气度,普天之下除了苍妄,绝不作第二人想。

“这……这画上的男子,莫非真的是无念兄弟?”乔三娘的目光在那幅画和苍无念之间来回打转,最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那个夙幽不也是如此身姿吗?”姬无心皱着眉头有些怀疑的说道。那日在崖顶,她亲眼看着苍无念与夙幽打斗的模样。若是两人穿同样的衣裳,恐怕说是孪生兄弟也不为过。

“绝对不是他!”

姬无心话音刚落,便有两人异口同声的将她的猜测给否决了。

这两人一个是青辞,另一个却是影半妆。两人不单单是异口同声,甚至连语气和态度都如出一辙,毫不掩饰他们对夙幽的鄙夷之意。

几人下意识的便朝他们两个投去了各异的目光,毕竟大家都知道这画上的男子肯定不会是苍无念,但是青辞和影半妆这么肯定那男子也不是夙幽,如此看来,他们和画中那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定然是有渊源的。

青辞却是丝毫没有理会众人的眼光,而是眉头一挑对着影半妆道:“哟,老毒物,真难得你我能在同一件事情上能够达成共识啊。”

“书生小子,莫非你认得这画中的男子?”影半妆轻哼一声,不过他也对青辞的态度感到有些不解。

“我只是觉得这画中男子看上去颇具风骨,气势逼人,怎么可能会是夙幽那样的小人物可比的?再说了,这幅画是你的,你怎么反倒来问我认不认识画上的男子啊?”青辞撇了撇嘴,将问题又抛给了影半妆。

“这幅画不单单是我的,而且还是我画的。”影半妆走至画前,抬手抚了抚画纸,语气轻轻淡淡,像是怕不小心惊扰了画中的人。

“什么?”

除了苍无念和画倾城两人先前便已经知道这幅画出自影半妆之手,其余几人皆是一脸愕然。

“老毒物,你没事逗我们好玩是么?这幅画是你自己画的,这画中的男女是谁你心里不清楚?还是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到大街上看见一对男女便往上画啊?”青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影半妆却是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幅画上,低声道:“我先前的确不记得他们是谁了,事实上早些年我便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只知道他们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便一直留着这幅画。若非见到苍无念,我可能依然都不会想起这个男子到底是谁。”

“所以……这个男子真是无念哥哥?”画倾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影半妆淡淡的否定了画倾城的想法,“这个男子,是千年前的修罗王,他的名字,叫做苍妄。”

“什么?这画上男子竟是苍妄?”安如月惊愕的大呼出声。

“怎么,你这小丫头如此激动,莫非你与他有什么渊源?”影半妆别有深意的问道。

“呃……略有耳闻,略有耳闻。”安如月讪讪道。

“你是在见到我的容貌之后才想起他的,那这么说来,我的确是长得同他很像了?”苍无念淡淡的开口问道。

影半妆的目光在苍无念身上打量了许久,而后叹道:“除了那双眼睛,别的地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而那个夙幽却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

“你既然已经想起来画中男子是谁了,那你现在将我们都叫过来,是打算做什么?”青辞问道。

影半妆伸手指了指画倾城,“我要这个画族的小丫头帮我把这幅画补充完整,并且在这幅画完成之后,帮我塑造一副皮囊。”

“这两件事先前便已经答应过前辈了,只是不知……前辈想塑造的皮囊是个什么模样?”画倾城问道。

“这个……先等你完成了这幅画以后再说吧。”影半妆眼神微微凝了凝,似是有些犹豫。

“老毒物,你要倾城小姐姐帮你作画,你总得先将冰蚕丝拿出来吧,不然她的画笔没有笔尖,你让她怎么画?”青辞在一旁催促道。

影半妆这一回倒是爽快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手掌一翻,在员峤山顶时用来收集冰蚕丝的乌木梭子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看着影半妆手上那几近透明的薄薄的一层丝线,几人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这冰蚕每三百年才能吐一次丝,若是每次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够干些什么用呢?总不能全拿来做毫锥的笔尖吧?

“这冰蚕曾经因为我的疏忽而差点灭绝,而我需要的冰蚕丝又必须是它们刚吐出来的,可是吐丝之后若无法作茧,那些冰蚕便会死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了很多方法让它们尽可能的存活下来,可是这冰蚕丝的产量却是一次比一次更稀少了。”望着手中的冰蚕丝,影半妆的语气中竟是有着难掩的忧伤。

“你要这么多冰蚕丝到底有什么用?”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闻言,影半妆忽而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他抬起手来缓缓的掀开了自己宽大的暗红色袖袍。

说起来,除了影半妆那半张毁了容貌的脸,他身体的其他部分终年都笼罩在那宽大的暗红色长袍之下,甚至是于他的双手都始终戴着手套,所以这世上除了夙幽曾看过他那另外半张被面具遮挡的脸,大概也就只有影半妆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了。

比起他当着众人的面掀起他的衣袖更让大家吃惊的,是他那掩藏在袖袍之下的手臂。

只见那截手臂的皮肤表面凹凸不平,有几处已然破溃甚至有腐烂的迹象,唯一一处看起来还相对完整的地方却是颜色晦暗,毫无生机可言。

“这……你……你是怨魂?”青辞看着那一截堪称恐怖的手臂,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说出这句令人感到无比惊悚的话。

“什么?”果不其然的,其余几人在听见这句话后都不由得心肝一颤。

怨魂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在那座荒岛之上都已经领教过了,除了超度和镇压,寻常法力根本没有办法将其真正制服,就更不要说消灭了。

可是谁也不敢想象,这临碣岛上最顶尖的存在竟然是个怨魂?

“呵。”影半妆冷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带着深深的无奈,“我并不是怨魂,我的思想是独立的,没有同任何其他的魂魄相互吞噬过。在我的记忆中,我应该是被人强制从体内剥离出来的神念,至于一同剥离出来的还有些什么东西,我已经记不清了。”

“强制剥离出来的神念?”青辞和苍无念很明显大吃了一惊。

“看样子,你们对这种手法似乎并不陌生?”影半妆将衣袖放下,饶有兴致的盯着青辞和苍无念。

安如月疑惑的看了看这两个“知识渊博”的男子,随后拽了拽了青辞的衣角,小声的问道:“强制剥离神念,是什么很高深的法术吗?”

青辞下意识的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心思此刻全都影半妆方才那句话上,以至于他实际上根本就没听见安如月在问他什么,他朝着影半妆走近了一步,细细的打量起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补画2

片刻后,青辞问道:“你这肉身是哪来的?”

“呵呵呵……”影半妆低低的笑着,那诡异的双重音发出这样的笑声着实让人忍不住心头发毛。

“我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座岛上了,当时我飘荡了很久很久,以为自己很快便会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可是又过了很久,我的意识依然还在,我飘到了一个乱葬岗,那里有很多尸体,有人的,有妖的,有兽的。我就像看见了日出的曙光一般,疯狂的附身在那些尸体上,可是我一次次的融进那些尸体中,又一次次的被排斥出来。最后终于有一具人族的肉身不排斥我,从那以后,它就成了我的肉身。”影半妆平淡而冷静的说道。

“你居然没有选择夺舍?”青辞显然是为他的做法给愣住了。这老毒物的心思不是以狠辣著称的么?居然宁愿选择一个尸体做肉身?

“夺舍?”影半妆好似听见了什么极其稀罕的事情一般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在同我说笑么?夺舍乃是逆天之术,且不说很难成功,即便是成功了,我怕也是早就受了天谴,根本活不到现在。我虽杀人无数,但是我自认为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莫非在你们的眼中,我便是如此的不择手段么?”

“恕小弟眼拙,我是真没看出来您老人家竟然还有一颗遵循天理的心。”青辞戏谑道。

见一旁的苍无念在听见影半妆说自己是他人体内剥离出来的神念之后便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画倾城瞧了瞧他,忍不住再一次出言询问了安如月先前问青辞的问题:“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这‘强制剥离出来的神念’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无念抬眼看了看她,沉声道:“神念本是这天地间一切能够修习法术的生灵心中的意志,当法力高深到一定深度以后,便可通过术法将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幻化为虚影留在某个地方。就像你曾经在蜃光之中见到的那位紫衣仙子,那缕残念便是她的一抹神念。

“可若要说到强行剥离……那便是此人不再需要某一种意志,强行将其消除的一种手段。这个手法不仅对修为要求极高,而且也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是一般来说,神念在被剥离出来之后法力都不会太强,而且很脆弱,随时有可能消散才对……”

说到这里,苍无念忍不住将一丝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影半妆,“可是毒王的法力却高深如斯……我真是难以想象,将你剥离出来的那个人,对自己下手究竟有多狠,而他的法力又是何等的恐怖。”

“哼,本体的法力有多高深又怎么样?只要我存在一天,他就一天也别想摆脱我对他的影响。”影半妆冷哼道。

青辞双手抱胸,挑了挑眉道:“我倒是好奇得很,你的本体将你剥离出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我是没那个勇气对自己下如此重手。”

“说了这么半天,这跟冰蚕丝有什么关系吗?”安如月眨巴着眼,绕回了他们之前都想弄清楚的问题之上。

影半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的这具肉身本就是死物,在我附身在这具死物之上没多久,身体就开始破败了起来,然后我便开始尝试对这身子使用各种药物,最后我发现,只有剧毒之物才能减缓它破败的速度,可那也仅仅只是减缓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再寻找新的尸体以做附身之用呢?”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我这一抹神念的法力虽强,但是实际上跟所有的神念一样,皆是脆弱无比,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消散,所以我根本经不起反复的剥离和融合,更遑论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本就艰难。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冰蚕丝,这才终于给我带来了点希望。”影半妆答道。

“你的意思是,你是用冰蚕丝修补你的肉身?”苍无念试探着问道。

影半妆点了点头,“不错,这冰蚕丝本就是天地异宝,就连凡人都知道,用冰蚕丝织成的衣物入水不濡,入火不燎。而尚未成为茧衣的冰蚕丝经过我的法力融入到体内,可以很好的修补我这具肉身。所以每隔三百年,我都会上员峤山顶守着。只不过除了第一次我弄到了不少冰蚕丝,再后来便是越来越少,少得不足以让我完好的等到它们下一次吐丝了。”

“所以,前辈是想要晚辈帮前辈画出一副属于自己的皮囊吗?”画倾城轻声问道。

“正是,若是你能替我画出一副完整的皮囊,我就不必再受这具破败的身体的困扰了。”影半妆有些激动的说道。

“虽说晚辈也不知如今究竟能画出何物,不过为了感谢前辈给予冰蚕丝,晚辈一定会尽力的。”画倾城欠了欠身子说道。

影半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意。

随后他没再说话,而是对着画倾城伸出手,将那个乌木梭子递给了她。

画倾城抬起手来接过那枚梭子,触碰到梭子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这半年多的时间,途中还经历了几次危险,为的就是这么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细丝,而这还并不是画魂所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些,画倾城的心头不禁有些酸楚,这仅仅才是第一步,却是迈得如此艰难,日后还会遇到什么,怕是只有老天爷才知晓了。

接过梭子之后,她忍不住细细的打量起这得来不易的冰蚕丝,只见这蚕丝根根分明,却是比头发还要纤细,远看几近透明,近看之下其表面却是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伸手摸了摸,冰冰凉凉的,但却极是光滑柔软,那种触感就好似抚上婴孩的肌肤一样,难怪影半妆会用它来修补自己破败的皮囊。

“画儿,开始吧。”苍无念握上她的手,轻声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素手一翻,一支通体森白的笔管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随后只见她将握着乌木梭子的手轻轻一抬,那梭子便缓缓的悬浮于半空中。而她拿着蜃光的那只手掌心却是涌起了淡淡的金光,金光很快的传递到蜃光之上,那原本森白的笔管很快也变得金光闪闪了起来。

画倾城拈起手指对着那乌木梭子一弹,一根根冰蚕丝带着淡淡的光华便朝着蜃光聚拢而来,蜃光之上原本空荡荡的笔头的位置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渐渐的丰满起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蜃光便成为了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完整的毫锥。

乌木梭子重新落回了画倾城的手中,上面的冰蚕丝并没有用完。而她手掌内的蜃光却已是焕然一新,不再是先前那白森森光溜溜的一根笔管。

望着笔尖之处那柔软丰盈还流转着淡淡光华的冰蚕丝,画倾城的心头突然莫名的激动起来,她真想立刻就试试,用这支完整的蜃光去画一颗心。

除了画倾城,其他几人也同她此刻的心情差不多,他们这一路相伴一同走来,半年多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毕竟一起经历了几次危机,如今此番远行的目的终于达成,要说心中没有感慨那亦是不可能的。

“这笔看上去非同寻常,想必是你们画族的至宝吧?”从画倾城拿出蜃光的时候开始,影半妆的目光就没从这支奇特的毫锥之上离开过,如今画笔得以完整,他自是忍不住问上一问。

画倾城点了点头,“此笔名为‘蜃光’,确是我画族至宝。”

“呵呵呵,小丫头,我突然间对你有些期待了。既然画笔已成,那便先替我将这幅画勾勒完全吧。”影半妆似是心情大好,看着画倾城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灼灼起来。

说着,他袖袍一挥,一张案几出现在那幅画前,案几之上摆放着各色的颜料,很明显影半妆是早有准备。

画倾城缓缓走至案几之前,她看了看桌上的颜料,又看了看身边的苍无念,结果她竟然讶异的发现,这一贯冷静沉着的男子此刻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出手轻轻的与苍无念的手相握,“无念哥哥可还记得,画儿小时候与你承诺过些什么?”

苍无念微微一愣,抬眼之时女子却已收回了手,闪身来到那幅画与案几之间。

她轻轻阖上双眼,在脑海之中将苍无念的模样迅速的勾勒了一遍,众人只见她的周身缓缓的涌动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片刻之后,那金色的光芒骤然一亮,随后汇聚在画倾城手中的蜃光之上,只见她霍然睁眼,迅速的蘸了蘸案几上的颜料,转身便在画中男子的脸上描摹了起来。

本以为她还需要更多一些时间去细细的构思该如何下笔,谁知众人还在替她思考的时候,她便已持笔转身,在那幅画上笔走龙蛇。

望着她的背影,在场的众人不由得有些痴了,她的身形看上去明明纤细娇弱,平日里也只觉得她单纯善良好像处处需要被保护。可是此时此刻,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仅仅只是个认真作画的背影,便让人感觉到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和坚强。

第二百九十二章 画中虚景1

蜃光在她的手中光芒闪烁,那冰蚕丝做成的笔尖在画纸与案几上来回穿梭,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女子竟然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甩了甩笔尖上剩余的颜料,素手一翻将蜃光收了起来。

“倾城小姐姐,你这便……画完了?”青辞盯着她的背影讷讷的问道。

画倾城似是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这才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虽然还无法成为实质,但是我相信迟早有一日,我会将无念哥哥变成这样的。”

说罢,她侧了侧身,将那幅已然补充完整的画展露在众人的眼睛。

“哇……”

望着眼前的画,众人口中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叹。

画还是那幅画,可是苍无念那俊美如妖的容貌和出尘如仙的气质却被画倾城在这短短的一盏茶之内全然勾勒了出来,尤其是那一双深紫色的眼眸,简直就像是一对真正的眼睛,深邃神秘得能让人在不经意间便陷于其中。

在看见那双眼睛的那一刻,苍无念只觉得有一道光击中了他的脑海,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双眼曾经就是这样的颜色,可是那时候他的身形样貌还是个孩童,所以他也从未想过太多。

可是看着眼前这幅画中的男子,他忽然在想,若是他的眼瞳还是这个颜色,那么现在的他怕是真的与苍妄一般无二了。甚至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画中的男子就是他,而他,就是苍妄无疑。

影半妆早已在看见这幅画的成品的第一眼便已经呆滞在了当场,良久之后他的眼皮微微一眨,竟是有泪水从中滚落了下来。

“王上……苍妄王上……”影半妆喃喃的低喊道。

“倾城小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可以把阿念哥哥画得跟真的一样?太不可思议了。”青辞盯着那幅画,也是一脸震惊的喃喃自语。当然,他此刻口中的“阿念哥哥”可不是苍无念,而是真正的苍妄。

一声闷哼突然自影半妆的口中传出,众人一惊,齐齐朝他看去,只见他双手抱着头,似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毒王前辈,你怎么了?”画倾城见状急忙想要上前扶他。

苍无念却是比她更快一步,一把将她拉向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盯着影半妆。

影半妆吃力的抬眼看着他,眼神之中似有什么情绪在不断的变幻着,而他的表情却始终是痛苦的模样。

“老毒物,你没事吧?”青辞朝着影半妆走近了几步,试探着问道。

影半妆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的大口呼吸以排解脑中的疼痛感。

良久之后,他似是正常了些许,只是看向苍无念和画倾城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这种怪异没有持续太久,他又将视线转向那幅画,低声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原来,我竟然是她的一抹神念……”

“你说的‘他’是谁啊?”青辞皱着眉头,心头有些纳闷,这老毒物总不可能是苍妄的神念吧。

影半妆没有回答青辞,而是盯了那幅画半晌之后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画倾城说道:“丫头,这幅画本就是我的心血,当初我画它的时候融入了我的法力,如今你已然将它补充完整,想来这幅画应当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灵性吧?”

画倾城愣了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方才在作画之时便已经感受到了这幅画的不寻常,同时我也感受到了蜃光的奇异之处。虽然我没有办法使得这幅画里的东西变成实物,但若是利用法力将这幅画制造成一个短时间的虚景当是不难的。”

“那就有劳你制造出这个虚景,然后好好的看看这画中红衣女子的样貌。”影半妆指着那红衣女子的背影说道。

闻言,画倾城有些纳闷的看了看影半妆,一直以来这个古怪的家伙不都是对画中的男子感兴趣吗?为何此时他却忽然对自己笔下只有一个背影的女子感兴趣了呢?

疑惑归疑惑,但是影半妆的要求也着实燃起了她的好奇心。而其余几人此时都怀着些许兴奋和期待的盯着她,他们也很想知道这费了如此大的劲寻得的冰蚕丝在画倾城手中究竟能发挥什么样神奇的作用。

画倾城轻轻笑了笑,一伸手再一次将蜃光给拿了出来。只见那森白的毫锥在她的手中漂亮的转了个花儿,随后她将蜃光夹在双掌之间,周身涌起了淡淡的金光缓缓的向其渡去。

待到蜃光也通体散发着淡淡金光之时,画倾城猛的一扬手将蜃光抛向了面前的那幅画。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盯着蜃光与那幅画,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些什么。

只见蜃光带着一道金色的光弧不紧不慢的飞向画轴,可是接触之时它却并没有将画纸给戳破,反倒是像触碰到了一汪平静的湖水一般,使得整个画面瞬间荡漾开了一圈圈波纹,而蜃光本身就像是真的落进水中一般没入了画里。

下一刻,整个画面都开始晃动了起来,那一圈一圈的水波样的画面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着,竟是将影半妆这整个房间缓缓的变成了一条街道的样子。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周围情景时,他们已然身在一条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嬉笑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天哪,这么神奇……”安如月在原地转了个圈,不可思议的惊呼了一声。

“这里……怎么看上去像是洛河岸啊?”姬无心四下打量着,身边很明显都是凡人,而且这道路她也觉得有些眼熟。

“这里就是洛河岸,若是我没看错,这一天应该是中元节。”苍无念眉头紧蹙,面色甚是严肃的说道。

“还真是,周围全是卖河灯的。”季子安来回看了看,点头赞同道。

“可是画中的苍妄王上和那个红衣女子在哪呢?”安如月左顾右盼,可是周围除了人还是人,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只是个虚景而已,我们的身体可以直接穿过这些行人和周围所有的障碍。”画倾城笑了笑,说话间她的身体就已经从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身体上穿了过去。

“原来还能这样啊!如此便省事多了,我们赶紧分头找找他们吧。”安如月就像个拿到了新鲜玩意儿的孩童一般,拉着青辞的手便往前走去。

“等一等。”画倾城开口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安如月转过头来,不解的问道。

“这个虚景恐怕最多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你和青辞都没有传音蛊虫,即便找到了也没法联系我们。不如这样吧,你们随无念哥哥一路,姬姑娘和季公子一路,我和毒王前辈一路,大家兵分三路前去寻找。”画倾城说道。

“不行,你随如月和青辞一起,我同他去。”苍无念断然拒绝道。

画倾城却是笑了笑,握住了苍无念的手轻声道:“无念哥哥放心吧,这是我营造出来的虚景,有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感知到,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了我的。”

苍无念眉头紧蹙的凝视着她,沉声道:“你确定?”

“当然。画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画倾城甜甜一笑安慰道。

看见她眼神中的自信,苍无念最终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影半妆中途有什么异样,你就立刻散去这虚景。”

“嗯,放心吧无念哥哥,抓紧时间,一炷香很快就过去了。”画倾城说着,松开了苍无念的手,对着影半妆点了点头,转身逆着人潮而去。

与其余几人分开之后,画倾城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着身边的影半妆轻声问道:“毒王前辈可是有话单独与晚辈说?”

影半妆轻笑一声,“好聪明的丫头,你怎么就知道本尊有话与你说?”

“前辈方才头疼之时目光一直在我和无念哥哥身上打转,而且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否则之前在你房内的密室之中,你也不会想要出手杀了我。”画倾城淡淡的说道。

“那你现在就不怕本尊会杀了你吗?”影半妆笑问道。

画倾城却是很果断的摇了摇头,“首先,在这个虚景之中,我才是主宰,无论是谁,在这种环境之中都不可能伤害到我;其次便是,你若真的杀了我,谁又能给你画一副皮囊出来。”

“不错,本尊的确不会对你动手,本尊虽不知道你为何会生得如此容貌,但是本尊必须提醒你,若是有朝一日你见到了与画中那个红衣女子容貌一样的女子,切记离她远一点。”影半妆的态度忽而严肃了起来。

“这是为何?我又不认识她。”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你听我的便是,你们如今都不是她的对手,若是真让她抓到你……恐怕她会将你挫骨扬灰的。”影半妆说道。

“前辈让晚辈看清楚那个红衣女子的样貌,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画倾城更是疑惑了。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我需要你将我的皮囊画成她的模样。”影半妆悠悠说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画中虚景2

画倾城愣住了,这影半妆当真是古怪至极,竟然有男扮女装的嗜好?

“前辈……你,你确定你要我为你画一副女儿身?”画倾城愕然的问道。

“有何不可?”影半妆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古怪。

“呃……没有,只是若你日后对你的皮囊不满意,想要再让我重新画,怕是难了。”画倾城实话实说。

“放心吧,本尊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影半妆大喇喇的一挥手,竟是有些愉悦的样子。

两人一同在街道上行走了好一会儿,正当他们怀疑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出错了的时候,忽而一个身着紫金长袍的修长身影落入了两人的眼帘之中。

画倾城和影半妆相视一眼,随后齐齐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个身影奔去。

他们就这样站在画中的苍妄身边,凝视着这个俊美无双尊贵无比的男子,虽然只是虚景,虽然这个男子并非苍无念,但是此时此刻画倾城的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情绪,就仿佛眼前这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就是她为苍无念画出一副紫眸之后的模样。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过劲来,她应了影半妆的要求制造这样一个画中虚景,可不是为了来看这个修罗王的,她是为了看看那个在画中只有背影的红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影半妆看起来对她很是忌惮。

画倾城正想开口叫影半妆帮忙寻寻那个红衣女子身在何处,却发现影半妆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某个地方,而那个方向也正是苍妄带着深情和宠溺的眼神凝视着的方向。

画倾城下意识的随着影半妆的目光望去,入眼的是一个婀娜蹁跹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光是一个背影,画倾城便能感觉到,对方的容貌定然是出尘脱俗、倾国倾城。可是为何她竟是觉得这个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呢?

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影半妆,却发现对方看向那女子的眼神甚是奇怪,似有些心痛,似有些不甘,又似有些无奈。

莫非……这女子竟是影半妆的心上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影半妆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画倾城说道:“快,找找那个红衣女子在哪。”

说罢也不管画倾城是何反应,他直接穿过了苍妄的身体,急急朝前走去。

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急忙追上他,可是还未走出几步,一抹耀眼的火红便映入了二人的眼帘。

脚步就这样生生的顿在那里,这一刻画倾城竟是有些痴了,这个红衣女子的面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中。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丰姿妍丽妖娆妩媚的女子。那一袭火红色的衣裳遮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更是将她衬得愈发的摄人心魄。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无需衬以脸上喜怒哀乐的表情,只肖她一眼,怕是便能将男子的心神给彻底掌握在她手里。

若方才那个淡紫色衣裙的清丽背影就仿若一个是清冷的仙子,那眼前这个妩媚的红衣女子便实打实的是一个火热的妖女。

可是令画倾城感到不解的是,这个仿若能轻易俘获男人心的美艳女子那一双暗藏无数风情的桃花眼此时却略带着幽怨与不舍的远远的凝望着苍妄。

画倾城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她似乎无意之中探查到了那个与苍无念一般容貌的修罗王的风流秘史。

若是她猜得不错,想必这修罗王苍妄心仪的是那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而这个红衣女子心仪苍妄,影半妆与苍妄早有渊源,怕是只敢在心头暗恋那个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但是那个只看到背影的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究竟心仪谁,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记住这个红衣女子的样貌了吗?”影半妆眼神微眯,语气却是变得有些冷硬了起来。

“如此绝色的女子,看一眼便记得了。”画倾城实事求是的说道。

“呵,绝色又有何用,比起那个惊才绝艳风华无双的神女,她终究是逊色了不止一点半点。”影半妆略有些嘲讽的说道。

“前辈说的是方才在河岸边那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吗?”画倾城好奇的问道。

影半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了对你并不好。你这丫头若真是她……现在这副样子未免差得太远了些。”

“啊?”画倾城一头雾水,“我若是她?‘她’是谁啊?”

影半妆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面前的红衣女子,又回头看向了苍妄。

画倾城十分不满的撇了撇嘴,也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苍妄,可是这一回她看见的是苍妄的背影。

挺拔颀长的身形,紫金长袍,乌黑的墨发,让人无法忽视的王者气息……

这一幕……

画倾城的眼睛陡然睁大,她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她曾在梦中见过,只不过梦境中的场景并不是在这样一条热闹的街道上,而是在一座青石桥头。

梦中的男子也是这样一副打扮,但是他的周身却笼罩着化不开的悲伤,那种悲伤的根源正是因那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而起,而他在桥上与那女子说了半天的话,那女子却是连头都没有回,最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眼?

画倾城的心头忽然像是被一柄锋利的刀尖给扎了一下,疼得她险些弯下腰。她急忙缓了缓心神,大步朝着洛河岸边跑去,她想看看那个女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等到有朝一日她的法力再进一步,她可以再制造一个灵性更充裕的虚景,到时候或许她可以有机会问问她,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回头。

“丫头,你去哪?”影半妆诧异的喊道,可是画倾城留给他的却只剩下一个背影。

快了,就快看见了,这个让她十分好奇,又感到几分熟悉的女子。

可是就在画倾城马上要跑到女子身边的时候,周围的虚空忽然扭曲了一下,画中虚景持续的时间到了,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影半妆的屋内。

画倾城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她此时正站在屋子的最远处,一脸颓然的盯着前方。

“画儿,你怎么了?”见画倾城表情木讷,面色还微微有些发白,苍无念心下一紧,急忙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啊?”手掌传来的熟悉的温度终于将她唤回了神,她舒了口气,嘴角扯了个笑容道:“没什么,方才看见了那个红衣女子,为她的容貌和身姿感到惊叹罢了。”

青辞双手抱胸斜睨着她,凉凉道:“倾城小姐姐,你这副容貌可是应了你的名字,当真倾国倾城,你还用得着为别的女子的容貌感到惊叹?”

“那个女子真的长得很美,不过……”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忽然瞥见了影半妆似是提醒一般的眼神。

“你这丫头既然已经记住了那红衣女子的样貌,那本尊也就放心了。不知你替本尊画副皮囊需要多久?”影半妆出声问道。

画倾城垂了垂眼,“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从来也没画过。”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不如现在便开始吧,若是一次画不完,就分几次画。”影半妆说道。

可是画倾城却摇了摇头,“作画讲究一气呵成,更何况我现在需要画出的是实物。若是分成几次来画,很有可能因为每一次心中的感悟不同而导致画出来的几个部分的灵性也不同,这样恐怕无法很好的融合。”

“你今天补全这幅画,又制造了这幅画的虚景,应该已经消耗了不少法力了吧,不如休息休息,明日再来吧。”苍无念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关切的说道。

画倾城想了想却是答道:“还是今日画吧,我体内的法力还是挺充盈的。”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画倾城没说,那是因为她刚从虚景之中出来,对那红衣女子的样貌记忆特别的深刻,现在画当是最佳时机,定然能画出那个女子九成以上的神韵。

看见画倾城跃跃欲试的模样,苍无念沉默了下来。

今日终于是得到了冰蚕丝,且不说画倾城激动,其余几人心中也很是期待。方才仅仅是描摹了影半妆那幅画中男子的五官,她就能利用法力将那幅画制造成虚景,若是一幅画完完整整的全出自她之手,那将会是何等神奇的一幕。

“既然你觉得没什么问题,那便画吧。切记不要太勉强自己,若是不行,就休息几日再来。”沉默了片刻,苍无念终是没有再出言劝阻。

画倾城对着他浅浅一笑,随后转向影半妆轻声问道:“不知前辈可准备好了画具?”

影半妆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

一听影半妆要她单独同他前往,苍无念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为什么不能当着我们的面画?”

影半妆冷哼一声,“本尊可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的习惯。”

“脱衣服?脱衣服做什么?”青辞一愣,疑惑的问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画皮1

影半妆白了他一眼,“你这书生小子平日里看着头脑挺灵光,这时候怎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我要这丫头给我画的是皮,不脱衣服怎么画?”

听了影半妆的话,众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的他们就感觉出来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啊?倾城小姐姐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你让她看你这个老怪物的身体,然后再在你身子上画画?你要不要这么无耻啊!”青辞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影半妆的鼻子就开骂了。

画倾城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一张俏脸红了起来。她没想到影半妆竟是要她直接在他的身上作画,而青辞方才还那么直白的挑明了如此作画所要面临的尴尬局面,这当真是让她有些左右为难。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影半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诡异的双重音笑得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待到影半妆笑够了,却是悠悠的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之人无不惊得下巴脱臼的话:“本尊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个男子吧?”

“什么?!”

众人愕然。

“你……你……你这老毒物,你竟然是女子?”青辞的舌头似乎都被惊得打了结,一句话险些说不利索。

“所以,你还认为我让这小丫头帮我画皮是一件很吃亏很受辱的事情么?”影半妆睨着青辞淡淡道。

“呃……这……”青辞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你中途又情绪失控了怎么办?”苍无念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影半妆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说道:“不如这样吧,你就守在门口,若是真出现什么状况,你进来怕也不迟吧。”

可以看得出来,影半妆对苍无念极是能忍耐,不过这大概也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可是苍无念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放下来心来,毕竟对方可是一个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能够下毒的危险人物,她若是真想对画倾城做些什么,估计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动静。

“不如,毒王前辈就受点委屈,服下‘封灵散’吧。顺便……将你身上的各种毒药和解药都交出来,这样大家都放心些。”季子安忽而开口说道。

闻言,影半妆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怎么?你们的命就这么金贵,本尊的命便一文不值?莫非你们还想在我法力被压的时候袭击我不成?”

一见屋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青辞眼珠一转,急忙拉着影半妆说道:“哎呀,老毒物,你也别生气,若非你有前科,阿念哥哥也不会这么防着你。至于我们袭击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要知道‘画皮’可是倾城小姐姐的必经之路,你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她去给谁画皮呀?你说是吧?”

“必经之路?此话何意?”影半妆皱眉问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他们画族之人若是想提高自己的法力,就得不断的绘制有难度的作品,画出来的实物越多越贴近这个东西真实的模样,修为才能提升得越快。”青辞瞎扯道。

“哦?竟有这等事?感情本尊还成了她修炼的工具了?”影半妆眉头一挑,略带讥诮的说道。

“哎,话不能这样说,你们这也是各取所需嘛。看在阿念哥哥的面子上,您老人家就稍微委屈一下吧。再说了,万一你真的中途情绪失控,伤害了倾城小姐姐,你这身破败的皮囊谁给你补啊?”青辞笑嘻嘻的说道。

沉默了片刻,影半妆终是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你们。”

说起来影半妆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她很快就按照季子安所提议的那样服下了“封灵散”,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毒药和暗器全都拿了出来,这才带着画倾城进入了她的卧房之内。

来到影半妆的卧房,画倾城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房间的布局也太简单了些:一张普通的木床,一张普通的木桌子,两把普通的椅子,还有一个很大但是做工却很粗糙的木柜,除此之外就再无多余的东西了,甚至连一个妆台都没有。

这哪一点像是个女子的房间?

影半妆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似乎在她的眼里女子的房间本该如此。只见她一回到房间便径直走向了那个简陋的木柜,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箱子放在了桌上。

“画具都在这里,你且看看还需要什么,若是没有问题,我们这便开始吧。”影半妆指了指自己取出的箱子对着画倾城说道。

画倾城走到桌边,将箱子打开,发现里面摆满了小瓷瓶,她随手拿起一个瓶子,发现那个瓶子表面还贴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雷公藤”三个字。

将小瓶子放在桌上,她又随手拿起一个瓶子,却见这个瓶子表面也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白头翁”。

她索性将箱子里的瓷瓶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竟是发现每个小瓷瓶的瓶身都贴着一张小纸条,什么“红信石”、“鸡心螺”、“狼毒”、“墨汁鬼伞”,一个重样的都没有,并且无一例外上面写着的全是剧毒之物的名字。

“这……这全是前辈提炼出来的毒物吗?”画倾城颇为诧异的问道。

“不错,都是本尊提炼出来的。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本尊这具破败的肉身早就化为灰烬了。”影半妆淡淡的说道。

“前辈的意思是,希望我拿这些提炼好的毒物当画皮的颜料吗?”画倾城问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这丫头连皮都没画过,难道本尊还能指望你给我画出五脏六腑来?索性这些东西也都是本尊的心血,若是用它们来画皮,本尊便可不用再依赖冰蚕丝来修补我这身破溃的皮囊了。”影半妆无奈的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无意识的将视线扫过箱子,却发现箱子的底部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她伸手将压在箱底的东西拿了出来,却发现这东西黑乎乎的很是结实,那手感摸起来似乎是什么兽类的皮。

“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猛兽的皮吗?”画倾城将那块皮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不解的问道。

看见画倾城手里的东西,影半妆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神之中似是有些许愤恨,“哼,一头还不成器的孽畜罢了,当年趁着本尊正虚弱的时候想要以本尊为食,最终被我抽筋扒皮,死无葬身之地。本尊常用的那条长鞭就是这孽畜的尾巴。”

想到那条长鞭在影半妆手上发挥出的恐怖的威力,画倾城不由得暗暗抖了抖,那么长的尾巴,想必那孽畜的块头也是极大吧。

可惜它看走了眼,想吞谁不好,偏偏惹上影半妆这个杀神,最后竟然落得个被抽筋扒皮的下场,尾巴还成了别人的兵器。

缓了缓心神,画倾城又问道:“前辈莫非是想将这兽皮也当做材料用?”

影半妆点了点头,“此兽凶猛,皮囊也结实,一会儿你将它溶在我特制的化尸水中,配在颜料当中一块儿使用便是。”

听见“化尸水”三个字,画倾城的小心肝不由得又抖了抖,这毒王还真是毒啊,这一箱子经过提炼的剧毒之物若是流入人界,够灭掉几十个国了。而她竟然要将这些东西当作画皮的颜料,全用在她自己身上。

用了也就用了吧,竟然还要用到化尸水,这玩意可是只需要几滴便可将一个人化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竟然要画倾城拿这个来当颜料作画,万一不小心碰到了,那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似是察觉到画倾城的不安,影半妆笑了笑,安慰道:“放心,都说了是特制的,那是专门用来融化那些表皮坚韧的猛兽用的,对我们没影响。”

听得影半妆这么说,画倾城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很快影半妆又拿来了一个木盆,将所有的毒物以及那溶解了兽皮的化尸水全部倒进了盆中,大半盆黑黢黢稠得几乎化不开的“颜料”便出现在了画倾城的面前。

“这……这玩意,蘸都蘸不起来吧?”画倾城指着那个木盆,很是没法理解影半妆是怎么想到拿这玩意当颜料的。

影半妆却是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再一次打开了大木柜,从中搬出了一个酒坛子。

一开坛盖,一阵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这个味道画倾城太熟悉了,他们自从进入万毒谷便一直闻到现在,正是那个环绕在他们居住的竹屋周围的那条小溪之中的鸩酒。

伴随着“哗啦啦”酒水倒进盆中的声音,画倾城的眼睛却越睁越大,到最后连嘴巴也张得溜圆——只见那黑黢黢的大半盆稠得化不开的毒物在缓缓的加入鸩酒之后慢慢的被稀释,而原本那如墨块一般的黑色也渐渐的变淡。

到了最后,那木盆之中的毒物竟是变成了无论色泽还是质地都如米汤一般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画皮2

“这……前辈真是高人。”画倾城不由得惊叹道。

“呵,老把戏了。否则我怎么用冰蚕丝修补自己的皮囊呢。”影半妆不甚在意的说道。

“前辈的意思是……?”画倾城有些蒙了,难道冰蚕丝不是直接被影半妆用过法力融进她的体内变成皮囊的吗?

“我每一次收集而来的冰蚕丝都须得在这些剧毒之物调配而成的汁液当中浸泡三个月,让蚕丝将这些毒汁全都吸收了之后才开始使用。当然,用来浸泡冰蚕丝的毒汁可没眼下的这么金贵,而且也不会用到那孽畜的皮。”影半妆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需要等多久?”画倾城又问道。

“不必等,这便是你的颜料,直接拿你的笔蘸着它画在我的身上便是。”影半妆说道。

话音落下,影半妆很利索很直接的将自己那暗红色的宽大长给袍脱了下来。

不过,映入画倾城眼帘的可不是什么妙龄少女的曼妙娇躯,若是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看见眼前这副情景怕是会当场呕吐不止。

影半妆如今是未着寸缕,从身形上看也能看出来她这副躯体是个女子。只不过她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全是大片的破溃,看起来血肉模糊、坑坑洼洼的,甚至还有一些类似尸斑的痕迹。

难得的几处完整的皮肤,看上去也是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怎么,害怕了?”见画倾城此时略有些僵硬和呆滞的表情,影半妆淡淡的开了口。

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摆手道:“不不,只是……只是突然看见前辈这身子,心头有些不是滋味罢了。这具躯体原本虽是死尸,但是跟前辈相融了之后应当是有知觉的吧……皮肉都已经破败如斯,这内脏怕也是不能幸免。只是……前辈又是如何忍受这样的折磨的?”

“呵,魂魄抽离的痛苦都能忍受,这肉体上的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影半妆冷冷的笑道。

“魂魄?前辈不是他人的一抹神念吗?何来的魂魄啊?”画倾城纳闷的问道。

“此事晚些时候再说吧,你先替我将皮画好。记住,要照着那红衣女子的容貌画,可别对不起我这半张脸。”影半妆说着,抬手缓缓取下了她从未曾主动在人前摘下的面具。

半张完好无损的容颜落在画倾城的眸子里,而影半妆的眼中却折射出了画倾城此时内心翻江倒海的动荡。就是让她猜一千遍一万遍,她也不可能想到影半妆这半张脸竟会是这样的。

这是半张极其妖娆妩媚的脸,配上那只狭长的桃花眼,足以颠倒众生。而这半张脸画倾城不久之前还见过,正是画中虚景内的那个红衣女子。

“你……你……”画倾城指着影半妆那半张绝美的容颜,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影半妆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语气平静的说道:“很吃惊是吗?我便是画中那个红衣女子,而将我从自己体内剥离出来的那个家伙,长得也是如此模样。可惜附身在这具躯体之上的时候我太过虚弱,最后只留住了这半张脸。若非这半张脸还在,我怕是恢复记忆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你……你不恨她吗?竟然还要将自己画成她的样子?”画倾城小心的询问道。

“恨?不,我没有恨。我本来就是她的一部分,现在不过是还原本来的面貌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介意的东西。”影半妆淡淡道。

画倾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她是个完整的人,无法体会这样一抹神念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前辈准备好了吗?若是准备好了,我便开始动笔了。”画倾城轻声说道。

“开始吧,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影半妆轻轻的点了点头。

素手一翻,蜃光出现在画倾城的掌心,她的全身也在这时候涌上了淡淡的金光。

将法力度向蜃光,画倾城在脑海中细细的回忆了一下画中红衣女子的容貌,随后将蜃光的笔尖在那装着毒液的木盆中蘸了蘸,转身走到影半妆的背后便提笔画了起来。

这剧毒无比的颜料在一触碰到影半妆的身体时便立刻发出了“嗤嗤”声,就好似将烧红的烙铁放进水中的声音,伴随着声响而来的还有一道淡淡的白烟,就好像那破溃的皮肉被化尸水给腐蚀掉了一般。

白烟带着一股刺鼻且令人作呕的气味钻进画倾城的鼻子里,使得她的胃中立刻便翻江倒海了起来。

深深的皱起眉头,画倾城强忍着不适,急忙鼓动法力在周身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罩,将自己和那刺鼻的气味隔绝开来。再怎么说这也是剧毒之物,要是将它们都吸入体内,指不定给影半妆画完皮,她也没了半条命了。

刺鼻的气味被隔绝,画倾城集中精神再一次蘸上毒汁,在影半妆的背上细细的画了起来。

法力化作一道道金色光芒涌向画倾城手中的蜃光,冰蚕丝所制成的笔尖将那一道道金光融合在了毒汁颜料之中,毒汁所过之处白烟渺渺,烟雾散去之后出现在影半妆背上的却是一点点开始变得光洁的肌肤。

那种感觉就仿佛影半妆身上的破溃和凹凸不平本来就是假的,是用了障眼法粘附在其背上吓人用的,而现在画倾城只是利用法力将那障眼法一点点的破除,洗去那些让人感到惊悚的血痂和脓包,还原这身皮肤的本来面貌。

如此这般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等待在前厅内的苍无念越等越心焦,几次险些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影半妆的卧房,看看画倾城是否依然安好。

而此时卧房之中,影半妆身体上的皮肤已经在画倾城的笔下渐渐勾勒完全,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之中。

直到这时候画倾城才微微舒了口气,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轻声道:“现在,就差这半张脸便大功告成了。”

影半妆抬眼看了看她,说道:“你的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想必是先前法力消耗太大了,不如今日就画到这里,这半张脸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画倾城却是摇了摇头,“今日我见着那画中女子的容貌,心头的感触是最深刻的,若是等明日,兴许画出来的神韵又不一样了。而且我方才替你画完了身上的皮肤正有些感悟,此时画容貌最为合适。”

闻言,影半妆的目光微微凝了凝,“既然这样,那你便动手吧。”

画倾城浅浅一笑,再次鼓动起周身的法力,这一次渡向手中蜃光的金色光芒比方才为影半妆画身上的皮肤时的光芒要更加耀目一些。

半张脸对于整个身体来说是小之又小的一部分,可却最是细致,容不得一丝马虎,一旦稍有偏颇,可能会导致左右两边脸的不对称,甚至会出现两边脸看上去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感觉。

就是因为如此,画这半张脸愣是又用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最后一笔落在影半妆的唇角,还并没有大功告成的一副画皮全部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此时的影半妆除了她原本完好的那半张脸之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藏在雾里,那刚画好的半张容颜使得她看上去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的神秘感。

“好了么?”感觉到画倾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影半妆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

“还差最后一步。”画倾城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有了些沙哑。

“丫头,你现在看起来很虚弱,这最后一步若非十分重要,便等你修养好了再来吧。”影半妆皱了皱眉,出言劝道。

画倾城只是勾了勾嘴角并没有答话,转过身将蜃光搁置在桌上,对着还剩下不足十分之一毒汁的木盆伸出了双掌,一股股淡金色光芒迅速的涌入木盆之中,与毒汁交织在一起。

忽而丹田之处传来一阵钝痛,画倾城知道这是法力过度消耗的征兆。可是这副皮囊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若是今日不完成,那日后影半妆身上的皮肤将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好似一幅画被泼了水一般,干了之后画上的色彩也会出现晕染,再也回不到原本清晰干净的模样。

咬了咬牙,画倾城索性不再理会体内的钝痛,猛的一挥手,木盆内的毒汁便随着她手掌的方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朝着影半妆所在的位置飞去。

毒汁并没有直接撒到影半妆的身上,而是在来到她的身体周围时忽然发出轻轻的“嗤”的一声,全部化作了极其细密的水雾笼罩在她的身体表面。

画倾城心念一动,蜃光从桌子上飞到了影半妆的身边,随后整支毫锥在半空中微微颤抖起来,竟是缓缓的在变大。

待到蜃光变成一柄拂尘般大小的时候,却见那冰蚕丝制成的笔尖忽而金光大盛,一根根冰蚕丝如同金线一般,温和的缠绕在影半妆的身上。

根根金丝轻柔缓慢的在影半妆的身上来回摩挲,那些已经变成水雾的毒汁便彻底的被融入了影半妆的新皮肤之中,像是被打磨抛光了一般。

随着蜃光的笔尖一寸寸的在她的身上游移,影半妆整个身躯看起来就如同一个缓缓脱下薄纱的美人,没有了那层朦胧光晕的包裹,那慢慢展露在画倾城眼前的是一寸寸无瑕的冰肌玉骨,肤若凝脂洁白如雪,还有一层柔和的光泽在闪动。

第二百九十六章 竟然是你

当影半妆的脸完整的呈现在画倾城的面前时,她不由得再一次看得痴了。她禁不住想,若她是个男子,面对如此妖冶美艳的女子,怕是也把持不住吧。那个修罗王还真是奇怪,如此尤物他竟然都没有放在眼里,她真是愈发的好奇,那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仙子究竟生得一副什么模样。

这么想着,画倾城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加上丹田之处传来的法力干涸的钝痛,她竟是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腥甜。

会呕血本就是在画倾城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却是,她此刻吐出来的并非是鲜红色的血,而是暗得发黑的血。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中毒?”影半妆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虽说这些东西都是她提炼出来的剧毒之物,但是因为尚未经过配比制成成品的毒药,所以绝大部分都是需要通过服食或者是伤口进入体内才会毒发。而且对于画倾城这样法力并不算差的人来说,这样的毒性根本不足以对她造成太大的威胁。

可是画倾城此时却是面色惨白,眼底发青,唇瓣也开始变得乌黑起来。强烈的窒息感压迫着她的胸腔,她发现的脑子里竟然还有一丝清明,甚至迅速将之前的情况过滤了一遍。

很快的她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先前她在替影半妆画皮的时候,毒汁与其溃烂的皮肤一接触,散发出了极其刺鼻且令人作呕的气味,那种气味本就是剧毒。后来她及时运用法力,将自己与那毒气阻隔开来,如此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从她给影半妆画那半张脸的时候开始,她体内的法力便已经开始有后继无力的感觉,而最后那关键的一步更是让她有一种耗尽修为之后的油尽灯枯之感。

想必就是因为这样过度的消耗早已超过了她本身的承受能力,导致她身体表面形成的屏障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消失了,而正巧她这个时候又是她最为虚弱的时候,毒气便趁虚而入。

“影半妆,我数三声,你若是不应,就休怪我闯进去了!”这时候,卧房门外忽然响起了苍无念隐含怒意的声音。

影半妆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苍无念来得也真是时候,若是让他瞧见画倾城眼下这副状况,那不得把她的四合院给掀了啊?

“前辈莫要担心,我……我自会跟无念哥哥说清楚情况的……”只一眼,画倾城就看出了影半妆的担忧,有些艰难的出言安慰道。

影半妆一把将她抱到床上,同时她伸手一招穿上了自己暗红色的宽大长袍。

她刚穿好衣裳准备起身去开门,却听“砰”的一声极其不友好的声音响起,竟是外面的人已经急不可耐的震开了她的房门。

说好的数三声呢?竟然一声也没数,直接就破门而入,若非他那张与苍妄如出一辙的脸,影半妆对天起誓,她一定会让他吃足了苦头。

“画儿!”闪身进入房中的苍无念在看见躺在床上的画倾城的身影时,便急急呼唤一声跑到了床前,一把将影半妆推向一旁。

“无念哥哥……”见苍无念一脸焦急的模样,画倾城挣扎着想要起身。

“阿念哥哥,倾城小姐姐怎么了?”紧跟着进来的青辞在他身后关切的问道。

“画儿,画儿你怎么样?”苍无念在床沿坐下,颤抖的伸出手臂将她微微扶起,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怀中。

“老毒物,就知道你还有阴谋诡计!你说,你为什么对倾城小姐姐下毒!”根本无需多问,光是看画倾城的面色以及嘴角那红黑色的血迹青辞就知道她定是中了剧毒,屋内只有她和影半妆,若不是影半妆下的毒,难不成是画倾城自己想不开么?

“不……毒王前辈没有对我做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见青辞和苍无念都有对影半妆发难的迹象,画倾城急忙开口解释道。

“不小心?”两个男子微微一愣。

“怎么个不小心?不小心又为何会中毒?”苍无念追问道。

画倾城无力的闭了闭眼,虚弱的说道:“法力消耗太多了,被毒汁制成的颜料趁虚而入……”

“那现在怎么办?毒王前辈,你没有给倾城喂解药吗?”安如月在一旁担忧的问道。

影半妆摇了摇头,“这本就不是配制好的毒,何来的解药?”

“解毒的灵丹你总有吧?赶紧给倾城小姐姐吃一颗啊,能解一点是一点,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了!”青辞气不打一处来的吼道。

“没用的……我现在缺的不是解药,我……需要好好休息,恢复一些法力才行。”画倾城的声音愈发的细小与沙哑。

她话音刚落,众人便觉得眼前一花,一片耀目的紫芒自苍无念周身暴起。只见他的双手分别握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一道道耀眼的紫芒便顺着他的手掌向画倾城的体内传递而去。

没有人出言阻止,因为他们都被眼前一幕给震住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苍无念的身体中竟然能够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那紫色的光芒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蓬勃有力,没有人会怀疑这法力进入画倾城体内之后定会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气势冲向她的奇经八脉,迅速充盈起她消耗过度的丹田。

事实证明苍无念此举不仅有效,效果还十分的明显。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画倾城的面色便舒展了些许,眼底的青色褪去,嘴唇也不再是乌黑的了,只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憔悴。

“无念哥哥,我好多了。”抬眼看着这个将自己搂在怀里仿佛恨不得把自身法力全传入她体内的男子,她的心头有些暖,又有些酸涩。

苍无念见她确有好转,这才缓缓的放下她的手。他捋了捋她脸颊边上的发丝,轻声道:“傻丫头,这么拼命做什么?”

画倾城却扬了扬嘴角,“画儿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是怎样的,明白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以后遇到突发情况才能够更好的解决。况且毒王前辈的皮囊对她来说也很重要,我总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吧。”

听得画倾城提及影半妆的皮囊,众人这才想起来,画倾城在这屋子里待了三个多时辰,是为了替影半妆画皮。可是他们自打进了这屋子,注意力就全在画倾城身上,甚至都没有细看过影半妆一眼。

除此之外也怪影半妆这一贯的穿衣打扮给人造成了误导,那宽宽大大毫无美感可言的暗红色长袍,将她整个身体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连一点身体曲线都看不出来,再加上她说话时那沙哑诡异的双重音,更让人起不了看她面容的心思。

“倾城小姐姐不说,我都把这老毒物的事给抛在脑后了。喂,老毒物,把你那身破烂长袍换下来啊,让我们好好瞅瞅倾城小姐姐究竟给你画了如何一副美艳的皮囊!”青辞的目光在影半妆的身上来回打量着,没个正行的戏谑道。

影半妆暗暗白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将这长袍的连帽斗篷往背后一捋。

屋内一片死寂……

季子安、姬无心以及乔三娘已然是看呆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画倾城居然会给这个老毒物画出这样一副摄人心魄的皮囊,那一双透着些许冷意的桃花媚眼似乎只需微微一挑,便能让无数男子为之疯狂。

苍无念、青辞和安如月也看呆了,但是他们不是因为这副面容的美貌,而是因为……这张面孔他们都认识,不仅仅是认识,还十分的痛恨与忌惮。

“赤刹!”

“竟然是你!”

短暂的怔愣之后,三人齐齐惊怒出声。

“呵,难怪夙幽看见你那半张脸会如此失魂落魄。”惊怒过后,青辞立刻便想起了那日在崖顶之时夙幽看见影半妆的神情。

“赤刹?”画倾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当年画族惨遭灭顶之灾,她就是元凶之一。”苍无念眯着眼盯着影半妆,沉声出言提醒道。

“什么?竟然……竟然是你!”画倾城愕然,想起她的族人惨遭毒手,她一时间心神大恸,随即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见画倾城吐血,苍无念心头一惊,急忙安慰道:“画儿,你先别激动,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切莫动怒。”

“本尊影半妆,并非赤刹,我不过只是赤刹体内的一抹神念罢了。”影半妆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明白了,难怪在画中虚景的时候,你让我看清楚那红衣女子的容貌,难怪你叫我要记得有朝一日遇上如此容貌的女子一定要离她远一点。你的法力都这么强,她的法力更是无法估量……想必她在修罗族威望定是不低,否则魔族怎么会与她合作。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神念!”画倾城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赤刹的身份?

原来她的直觉竟是这么准确,早在她第一眼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她就本能的联想起赤刹来。

如今她拼着一股劲,竟是为了画出仇人的模样,当真教她铭刻于心,永生难忘。而眼前这个出自她手的有着与仇人一般面容的女子,竟然是对方的一抹神念,老天爷究竟是有多不待见她,要让她面对这么一个令人作呕的事实。

“修罗族?魔族?无念兄,倾城姑娘,你们……竟然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季子安显然是十分震惊,毕竟那可是三界六道当中最勇猛好战的两个种族了。

“看起来,你们似乎还并不是十分清楚对方的底细啊?这件事,我们需要私底下说么?”影半妆扫视了几人一眼,挑眉问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无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人界不过只是这天地间的一个角落罢了,我的身份本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的身份?莫非你不属于人界?”影半妆愕然,同时她的心中有了些自己都觉得疯狂的猜测。

安如月这时候向前跨出了一步,对着苍无念微微欠了欠身子,随后转过身来对着面前众人道:“还是我来说吧,我和小王子其实来自修罗界,小王子是现任修罗女王的儿子。十八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小王子失去了觉魂,所以我们才来到人界寻找画族,希望能够寻得画族的画魂替小王子重塑觉魂。

“未曾想,赤刹勾结魔族尾随我们寻到了画族,在我们离开之后便对画族展开围剿,想逼他们交出画魂,好达到他们快速驯养出噬魂兽的目的。倾城的族人在那一次围剿当中几乎全部被灭,因此魔族对于画族而言,那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听完安如月这粗略的解释,影半妆、季子安还有姬无心皆是愣在了当场。

好半晌之后,季子安才摇着头苦笑道:“早便听如月长老将无念兄唤作‘小王子’,可笑季某先前一直以为无念兄是人界哪个神秘国度的王位继承人,原来……无念兄竟然是修罗皇族的王子。”

“你……你竟然也是修罗族的?修罗女王的儿子……你的母亲是谁?”影半妆惊讶的盯着苍无念,不可思议的问道。

苍无念冷冷一笑,“你本体的妹妹,曼沙。”

“曼沙?她竟然成了修罗界新王?那苍妄王上呢,他一直未再出现吗?还有你的容貌……你,你难道是苍妄王上的儿子?”影半妆脸上惊愕的表情更甚,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苍妄一千多年前便已经失踪了,我的母亲能成为修罗界新王也都是拜他所赐。另外,我本就没有父亲,不可能是苍妄的儿子。”苍无念似是有些不悦,冷冷的答道。

青辞听到这里,不由得在一旁暗暗的挠了挠鼻子,心头暗忖:果然还是前世的力量太过强大了,所以压根儿没有人相信如此一代骁勇的王者会选择轮回转世。不过眼下看来,这阿念哥哥似乎对自己的前世意见挺大的?

“呵,也是了,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与别的女子生下孩子呢?”影半妆的表情忽而变得有些颓然起来。

“你既然是赤刹的神念,为何会流落在这临碣岛?还是说赤刹另有什么诡计?”苍无念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显然他对那个与他有着同样名字同样容貌的修罗王曾经的风流史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相比较而言,他更关心赤刹的图谋。

“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影半妆眉头微蹙,回忆当年的事情来。

“长不长的你也得对我们有个交代,否则也别怪我们不讲情面,先灭了你。”青辞双手抱胸冷哼道。

影半妆不屑的笑了笑,“既然你们对赤刹如此仇视,那我恐怕得很抱歉的告诉你们,你们若想对付她,便不能杀我。”

“此言何意?”苍无念面色一凛,沉声问道。

“你们恐怕都还不知道赤刹的真实身份吧。”影半妆淡淡问道。

“真实身份?你的意思是,她的父亲……?”苍无念的面色立刻警觉了起来。

影半妆点了点头,“我若不说,怕是你们要等到大祸临头了才知道这个蛇蝎女子的厉害。”

青辞翻了个白眼,“好歹人家也是你的本体,说她是蛇蝎女子,你心里不觉得很怪异吗?”

“呵,怪异?”影半妆不屑的冷笑一声,“要怪就怪她当初一时心软,没有让人将我彻底抹杀,留我在这世上,回头对付她那是迟早的事。”

“你?你这个被剥离出来的神念都能具备如此之高的法力,赤刹是你的本体,你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苍无念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可不是她随意剥离出来的神念,我,是她的体内的‘善念’。她当初受她那个好父亲的逼迫,不得已对自己下手,将体内的善念全部剥离,再加上她对苍妄付出的感情一直得不到回应,于是她便将她七魄之中的‘爱魄’也与我一同抽离了出来。你曾失去过一魂,应当知晓魂魄离体的痛楚。赤刹那个疯子竟然自己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说她是蛇蝎女子,当真是对不起她的狠心。”影半妆满面讥讽的说道。

众人默然。

谁也没有想到,影半妆竟然是赤刹的善念和爱魄的结合体,善与恶本就是相生相克的两种极端,它们共生于这六道之中所有生灵的体内,若是生生剥去善念,那便是甘心堕入魔道,魔本万恶之首,他们倚仗世间所有恶念而生,没有善念,也不能够入轮回。

“这赤刹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竟然逼迫自己的女儿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青辞皱着眉头问道。

“魔尊,坤休。”影半妆薄唇亲启,淡淡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一出,屋内顿时诡异的静默了下来。

魔尊,那是魔界的最高主宰,那是天地间万千恶念的集结体。只要有善的地方就会有恶,那些能够摒弃心中大半恶念的修行者,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怪,只要法力和机缘够深,皆有可能得道成仙。

而那些在他们修行的途中被他们摒弃而出的恶念,就会散入魔界,成为孕育为魔的本源。正因为天地间有许多一心执着修行成仙的生灵,所以魔便无法被完全消灭。即便是神是佛,也只能是尽可能的将魔界与三界隔绝开来,不让他们为所欲为。

这十几万年来,每一任魔尊都继承了相同的意志,就是彻底的脱离三界对魔界的合力压制,一统天地。他们本就是被三界众生摒弃的那一部分,他们的心愿便是反过来操控那些曾经将他们摒弃的芸芸众生。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赤刹竟然会是现任魔尊坤休的女儿。若她的体内当真有魔尊的血脉,那她的实力恐怕会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

见众人不说话,影半妆看了苍无念一眼,道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中苍无念和安如月都知道的一点便是,赤刹的母亲是曾经的修罗圣女云兰嫣。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四千多年前云兰嫣外出历练,却与坤休产生过一段孽缘,当时的具体情况如何影半妆自然也不得而知,后来云兰嫣满身伤痕的回到修罗界,回去的时候怀里还带着一个小女娃,这个小女娃便是赤刹。

云兰嫣对赤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但无奈终究是亲生骨肉,所以即便她是魔尊坤休的孽种,云兰嫣终究没舍得对其下狠手将她抹杀。原本坤休对他这个女儿倒也不甚在意,许是后来察觉到云兰嫣的身份,然后发现了赤刹的利用价值。

不得不说赤刹的确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她拥有着卓越的身姿容貌,顶尖的法力天赋。但也正是因为她乃是魔与修罗的结晶,所以在继承了父母优点的同时也继承了修罗一族特有的痴嗔妄念和魔族浓重的恶念。

像她这样的存在,即便是自幼受到佛法加持与熏陶,一个不甚入魔的可能性别比旁人大得多。更何况她从小就受娘亲的冷落,因为没有父亲而遭到周围同伴的非议,一切罪恶的根源早早的便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如果说她曾有过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那便是她爱上了苍妄。若是当初她能够得到苍妄的爱,或许她这一生都能够安稳平静的度过,成为一个受全修罗族敬仰的修罗王后。

但是很可惜,一直以来,苍妄会注意到她的原因仅仅只是在怀疑她的身份来历,她的心机她的算计都是苍妄所不喜的。得不到苍妄的爱,赤刹的疯狂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她开始记恨苍妄之前,坤休便曾找上门来与她相认,并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拥有比当时强大百倍千倍的力量。若是拥有了绝对强大的力量,她想得到什么都可以,更何况只是一个男子。

第二百九十八章 影半妆的回忆

当时的赤刹心中对坤休亦有恨,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在修罗界中被当做一个异类。而且她知道坤休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让她当细作,背叛修罗界,背叛苍妄,好帮助坤休将修罗界纳入麾下。

那时候对于苍妄的爱大于恨,她很果断的拒绝了坤休。

而后来,她对苍妄的感情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加上坤休有意的引导和不断的施压,赤刹最终选择了接受坤休的意见,她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即便苍妄不答应,她也能有办法让他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

因为她并非纯粹的魔体,所以她的体内还有善念,而善念这种东西,对于魔来说就跟毒疮一样,毫无用武之地,只会拖累她的修行。

赤刹体内的魔族血脉造就了她本就比常人狠硬的心肠,“善念”这种会阻碍她提升力量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还留着?只是在她决定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坤休告诉她,以她当时的状态,光是剥离善念还是不够的,必须将她对世间万物的爱心也一同剥离。

她的心中本就没有多少爱,她这几千年的生命中唯一爱的也不过就是苍妄。原本她并不愿意抽离自己的爱魄,终究她还是舍不得放下他。

坤休却告诉她,即便抽离了爱魄,她也不会忘记她深爱苍妄的那份感觉,她的魂魄生来强大,爱魄这种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剥离出来正好还能成为正在成长中的噬魂兽的大补之物。

实力的诱惑是巨大的,况且赤刹心中也清楚,若是真的惹毛了魔尊,哪怕他是她的生父,他若是一怒之下揭露了她的身份,她这辈子一样也不可能同苍妄在一起。

最后她选择了对自己动手,她要自己经历这种痛,才能练就出一副真正的铁石心肠,从此一心成魔。

“既然她已经决定对自己下狠手了,为什么你又能活到现在?”听完了影半妆的叙说,苍无念很是疑惑的问道。

“呵,怪只怪她太自信,她以为历经了那样的痛楚之后便能够将我彻底消灭。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我们本就是一体,而她又并非天生的魔,想要完全的摒弃善念谈何容易?就像这天地间多少生灵渴望成仙,可是能够摒弃大部分恶念者却是少之又少。

“她将我和爱魄一同剥离出来的时候,便已然受到我的影响,她终究是不可能亲手抹杀我的,于是她将我交给了一头噬魂兽。”影半妆略带嘲讽的说道。

“她想让噬魂兽将你吞噬掉?”青辞问道。

影半妆不屑的勾了勾嘴角,“不过是一头灵智还十分低下的蠢兽罢了,我当时刚被赤刹从体内剥离出来,虽然同她一起历经了魂魄被强制抽离的巨大苦楚,但是真正受到影响的是她而不是我。那时候我的力量可比现在强多了。

“为了活下来,我一路逃遁。因为我并非魔族,所以很容易的便来到了人界。也许是老天为了圆我一个心愿吧,竟然让我在人界再一次看到了苍妄王上。只不过那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位佳人。

“那个女子比赤刹美,力量比赤刹的更强大,她的身份也是高贵无比。恐怕也就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看着影半妆越说越是低落的神情,画倾城的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痛,难怪画中虚景的她会流露出那种幽怨而留恋的眼神,毕竟她承载了赤刹对苍妄所有的爱。

“后来呢?”苍无念追问道。

“后来……后来我便一直漫无目的的飘荡,一路去往东海,可是途经一座荒岛的时候,竟然被那头蠢兽找上门来,想来是那一带的禁制薄弱,所以那未成器噬魂兽便大摇大摆的出现了。我拼了大半条命最终将它斩杀,不过我的实力也在那一次战斗中受到了很大的折损。”影半妆苦笑着说道。

画倾城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即问道:“你先前让我给你画皮的时候用的兽皮,还有你平日里使用的鞭子,莫非就是那头噬魂兽的皮和尾巴?”

影半妆点了点头,“正是。”

听得这个回答,苍无念的面色不由得僵了僵,难怪他在第一次见到那条黝黑的长鞭时,心里就觉得那么不舒服,原来那玩意竟然是噬魂兽的尾巴。看来他也有必要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终有一日要将那头吞噬了他觉魂的噬魂兽扒皮抽筋,把它的尾巴拿来当鞭子使。

“等一下,你方才说,途经了一个荒岛?莫非……就是在距离临碣岛两个月行程的那座满是怨魂的荒岛?”青辞颇有些愕然的问道。

影半妆的眸子微微黯了黯,有些歉然的说道:“没错,当时我杀了那头噬魂兽之后隐约间看见许多魂魄从它的体内飞出来。可是那时候我已经精疲力竭,也没有办法做出弥补。想来是那些魂魄在那孽畜的腹中时日尚浅,而且那孽畜的实力还很低下,如此贪心的一次吞噬掉那么魂魄根本就无法消化。”

“那后来呢?究竟是谁封印了临碣岛?”苍无念眼下最大的疑点便是这个了,按照影半妆的说法,她在与噬魂兽激战过后实力就大打折扣,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封印的这片海域。

对于这个问题,影半妆却是蹙着眉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身在这临碣岛上了,对于先前的一切我都已经遗忘,神志也变得混沌不清。在我找到这具尸身附身其上之后,我就成了影半妆。而会作那幅画只是因为我反反复复梦见的一个场景,我想那个梦境定然对我是十分重要的,于是我便画了下来。”

“照海镜呢?照海镜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青辞沉声问道。

影半妆依旧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原本并不是我的,也是我醒来之后在我的身上发现的。说来也奇怪,我对那个东西毫无印象,可是我居然知道它叫‘照海镜’,甚至还知道它的用途。”

“如此看来,应当是有一个法力十分高强的人物发现了你,知道你的存在能够牵制住赤刹,担心你会遭到魔界暗算,所以便将你带到临碣岛,并且利用大神通将这片海域封印了起来。”季子安淡淡的开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青辞和苍无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就只有这种解释能说得通了。”

“可是那个夙幽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他还会不会再找上门来?”画倾城有些担忧的问道。

青辞略一沉吟,却是摇了摇头,“那小子爱极了赤刹,为了赤刹他能做任何事。但是赤刹没有了爱魄,她只会记得她爱苍妄的感觉,却无法再爱上任何男子。若是他知道影半妆的存在,或许他会想方设法让她和赤刹再次合二为一,好争取到赤刹对他的爱,而不会出手将影半妆抹杀。况且面对他深爱的女子的脸,想必他也下不了这个手。”

影半妆挑了挑眉,“那小子,也不知道是赤刹从哪找来的赝品,不过是容貌相似而已,他如何能与苍妄王上相比。我真为她这个本体的品味感到汗颜。”

“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体内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息,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法力很强,可是我却看不出他的来路。”青辞皱着眉头嘀咕道。

其实他最好奇的是,夙幽究竟是怎么知道殁天杵的下落的,还有那天在崖顶之上他竟然告诉他,殁天杵在人界,而且似乎还出了点意外。

好在他们此番来临碣岛取冰蚕丝总体还算顺利,这趟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好好查查殁天杵的下落。

“对了,你知不知道千年前苍妄王上为何突然对天界发起进攻?”安如月忽然对着影半妆问道。

影半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被赤刹从体内剥离出来的时候,苍妄王上还在修罗界待得好好的呢,就连他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也是在我飘荡了许久之后。当我听闻他对天界发起进攻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在临碣岛待了一百多年了。”

“如今冰蚕丝我们已经拿到,你的画和你的皮囊也已经替你完成,这几日我们便会启程离开,你呢?有什么打算?”苍无念淡淡开口。

影半妆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了下来,“我这副身子终究是无法远行的。如今我的皮肤看起来虽与常人无二,可是我体内的五脏六腑依然在衰败,我只能依靠我这些年用心培植的毒物来延缓这副躯体腐坏的速度。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或许到不了下次冰蚕吐丝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这个倾城丫头恐怕便能给我画出骨血和五脏了。”

苍无念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的冰蚕丝,以及……关于赤刹的那些事。我们离去之后你须得多加小心,赤刹是个很棘手的对手,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倚仗你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话同你说

影半妆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牵制赤刹,我自然会好好保护好自己这条命。倒是你们,我可不希望下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少了那么一两个。”

“呸呸呸,你这老毒物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青辞一脸嫌弃的说道。

“好了。”苍无念摇了摇头,一把将画倾城横抱起来,对着影半妆道:“画儿眼下身子虚弱,需要好好休养,若无旁的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影半妆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青辞开口道:“书生小子,你留下,我有事与你说。”

青辞疑惑的回过头,随即眉头一挑,戏谑道:“怎么?画了副美艳的皮囊,就想来勾引小爷?”

“你不是想听吉利话吗?你留下来,我单独说给你听。”影半妆白了他一眼,淡淡道。

“青辞……”安如月在一旁嘟着嘴,轻轻拽了拽青辞的衣角。

自打她看见影半妆现在这一副与赤刹一模一样的皮囊开始,她就不断的在说服自己,这个女子不是赤刹,不是赤刹。可是如今她这副妖冶的容貌还是叫安如月感觉很不自在,哪怕她与赤刹性格迥异,但是天知道这个善变的毒王会不会在青辞身上动什么手脚。

“呵,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个小醋坛子。放心吧,本尊对你的心上人可没什么兴趣。他是很不错,不过比起苍妄王上,差得还远。”影半妆一眼便看出了安如月的小心思,很是不客气的就揭穿了。

安如月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的跺了跺脚表示自己的不满。

青辞却很是愉悦的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安如月的脸蛋,将头探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的月儿还真是醋了?放心吧,她奈何我不了的。你先随阿念哥哥他们回去,晚些时候等我回去了便去你住的小竹屋找你。”

眼下太阳已经落山了,青辞与影半妆聊交谈完毕之后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这坏家伙偏偏暧昧的说晚些时候去她房里找她,要让人不浮想联翩还真是难。

安如月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她恨恨的在青辞胸膛上捶了一记,嗔道:“谁要你来找我,你今晚就留在这吧,别回去了。哼!”

说完,安如月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苍无念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随后他看了看青辞又看了看影半妆,终究是什么没说什么,抱着画倾城离开了这个房间。

待到几人离去后,青辞才缓缓收敛起脸上方才那不正经的表情,直视着影半妆,沉声道:“说吧,叫我留下来有什么事?”

影半妆一勾唇角,笑盈盈的说道:“怎么,莫不是真怕本尊对你有企图了?”

青辞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就是赤刹在这里,小爷也不怕她,更何况是你?”

“好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先前你们几个进来的时候,你与苍无念还有安如月同时认出了我。他们两个来自修罗族,会认识赤刹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一个外族,又是如何知晓赤刹的?还有,你跟夙幽又是如何相识的?”影半妆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有些严肃的问道。

“怎么,你这是想探小爷的底?”青辞双手抱胸,斜睨着影半妆。

“我能看得出来,你们这一行人虽是以苍无念和画倾城为首,但是你的实力明显比他们强太多了。若说你跟在他们身边没有什么目的,我自是不信的。”影半妆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青辞的脸,不想放过一丁点他一闪而逝的表情。

“目的当然有,终归是为了他们好。”青辞含糊的说道。

影半妆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低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在他们的实力足够强悍之前,千万不要让他们与赤刹相遇,尤其是画倾城。”

闻言,青辞的双眼顿时眯了眯,“这一点无需你提醒我。赤刹那种蛇蝎女子,当初我就该叫阿念哥哥杀了她以绝后患。”

“呵,你这话,便是肯定了我的猜测了。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影半妆先是感慨,感慨之后又满是遗憾和疑惑的问道。

青辞叹了口气,苦笑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们一个轮回了十世,一个苦候了千年。历经了千年的蹉跎,现在的他们,却早已不是当初那副模样。想要等到他们真正的归来,恐怕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你为何不告诉他们?”影半妆有些不解的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告诉他们又如何?就像你记忆混乱的那段时间,若有人告诉你,你是赤刹的善念,你会是什么想法?”

影半妆微微一怔,随后一声轻笑,“我倒是忘记了推己及人。的确,告诉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知道’和‘记起’完全就是两码事。不过……他们这一世的路恐怕会非常艰难。据我在赤刹的记忆里得知的情况,魔族早就不甘于现状了。若我估计得不错,等到坤休闭关出来,怕是要有一番大动作。”

“坤休闭关了?什么时候的事情?”青辞眉头一蹙,沉声问道。

“差不多就是苍妄王上突然消失的那段时间吧,他闭关这件事还挺隐秘的,恐怕就连赤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闭关。”影半妆答道。

青辞先是一怔,随后疑惑道:“阿念哥哥刚失踪的那段时间,你不是已经身在临碣岛了吗?你都被赤刹剥离出来了,怎么会知道这些?”

影半妆皱了皱眉,“这些都是我今日才想起来的,你若是不问,我没有考虑过我为何会知道这些。难道……是那个封印了临碣岛的高人留在我记忆中的讯息?”

青辞下意识的抬起一手托着下巴嘀咕道:“这么说来还真有这种可能。我想想……阿念哥哥大约在一千一百多年前失踪的,照理来说他离去之前曾与天界发生过战争,他离去之后修罗界就失去了主心骨,加之那场战争修罗界与天界都损失惨重,若是魔族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什么阴谋,那场战争对魔族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坤休不在这种时候进攻修罗界或者天界,竟然跑去闭关?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的确是不合常理。”听了青辞的分析,影半妆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她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将目光投向青辞,“莫非……”

青辞的眼神也微微凝了凝,“莫非他受了重创?”

“似乎只有这样解释,一切才合理。可若他真的受到重创,又是谁出手伤了他?他可是魔尊啊,全盛时期的实力怕是不下于苍妄王上。可是我并没有听说苍妄王上对魔界发动了什么进攻啊?”影半妆很是不解的说道。

青辞叹了口气摇头道:“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连赤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我们又如何能够知晓呢?现在只能希望他们的实力能够尽快恢复,只有等他们实力恢复苏醒记忆了以后,才有可能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有些担心,酆都老头儿曾说过,他们这一世怕会是一场浩劫。现在看来,恐怕魔族就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浩劫吧。”

“坤休若真是有备而来,恐怕这浩劫就要危及天地了,我就不信太宵殿那一众神仙敢袖手旁观。”影半妆不屑的冷哼道。

青辞却是摇了摇头,“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一众自命清高的神仙怕是散尽修为也挽救不了什么。这世间,总是要出现那么一个能够扭转乾坤的救世之神去与坤休相抗衡。像我们这样的,到时候恐怕也只能充当一下马前卒和垫脚石。”

“你现在在他们身边,应该能够帮助他们更快的觉醒,若是能赶在坤休出关之前将魔界彻底镇压住,想必这浩劫就该是度过了。”影半妆提醒道。

“哎。”青辞又是一阵叹息,“但愿吧,原本以为他们这一世能够相遇当算得缘分未尽,谁知这才是苦难的开始。”

在影半妆和青辞交谈之时,苍无念抱着画倾城早已回到了竹屋之中,不过他却是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留在屋内陪着画倾城。

“无念哥哥,你说毒王将青辞单独留下,会与他说些什么呢?”画倾城问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或许,是关于苍妄和赤刹之间的事情吧。”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丹青谷相遇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叫做‘苍妄’,那么……千年前的那个苍妄王上,和无念哥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呢?”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不得不怀疑,或许我就是那个苍妄。可是……这没道理啊,若苍妄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那般法力通天,恐怕在这世间连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都难寻,更不要说有人能将他杀死。若非陨落,他又为什么要选择转生?”

第三百章 心意

说起这个,画倾城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低声道:“我在利用影半妆那幅画制造出来的虚景当中,看见了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虽只是个背影,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定然是个出尘脱俗的仙子。而当时画中的苍妄王上,他的目光正十分深情的望着那位仙子的背影,若是我没有猜错,苍妄王上如果会选择转生,恐怕与那位仙子有关。”

闻言,苍无念的面色顿时变了变,若他的前世真是那个苍妄,而他选择转生的理由还是因为一名女子,那么,那女子究竟是谁?会不会是他那残破记忆之中的模糊身影?就连影半妆先前提到苍妄所心仪的女子时也只是一句话就带过去了,对方的身份竟是让人如此忌惮吗?

还有十分糟糕的一点是,若苍妄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而转生,那他岂非将那女子爱到了骨子里?若这就是事实,那苍无念该如何自处?而画倾城又该如何自处?

眼下画倾城神色黯然,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那个女子。

“画儿……过去的都过去了,况且我也不见得就是那个苍妄,或许只是正好重名而已,亦或许……我可能只是他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制造的一个分身。总之,我并不记得那些东西,你也别太担忧了。”苍无念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我倒宁愿你就是他。这样若有一天你的记忆和法力都恢复了,你依然会是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我们画族的灭族之仇,恐怕还得请你帮个大忙呢。况且……当别人的神念或者分身有什么好的,迟早还是要归位的。到时候你要是消失了,我去哪里找我的无念哥哥呢?”

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现在什么都还不明朗呢,你就这样瞎猜,要我说你什么好?不如这样,若我真的就是修罗王苍妄,恢复了属于苍妄的记忆之后依然忘不了前世心仪的那个女子,我便将你和那个女子一同娶了可好?”

话音刚落,画倾城的身子微微僵了僵,随后她起头来一脸愕然的盯着苍无念,就好像她从来不认识他一样——他几时会与人开这样的玩笑了?

可是紧接着画倾城的脸便红了起来,因为方才他说要娶她。

“那……那怎么行……”画倾城立刻又低下了头,轻声嘟哝道。

“呵,为什么不行?说不定那个苍妄原本就是个风流多情的男子,像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子,他会动心也实属正常。既然你放不下我,又认定了我就是他,那也只能委屈你,和别的女子一同伺候我了。”苍无念一本正经的说道。

被他这么一说,画倾城的脸更红了,又羞又恼的抡起拳头在他的手臂上捶了一下,嗔道:“无念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正经了!说不定苍妄王上与那个仙子是两情相悦,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又不是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喜欢左拥右抱的!”

“画儿……”苍无念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和认真了起来,他凝视她的双眼,轻声道:“若我真的就是他,若我真的忘不了那个女子,我也会试着去爱你,就当是我自私吧……”若是无法爱上你,我会抹去一切你脑海中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对不起画儿……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承诺。

画倾城自然不知道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只是听见他说,若他忘不了曾经深爱的女子,也会试着来爱她,她一时间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在遇到苍无念之前,她几乎就没有接触过什么男子,也不知情为何物。她只知晓在她生活的那片土地,一个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

对于这种情况,她从未曾想过是接受还是排斥,若真要计较,她唯一无法容忍的,只是那些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的男子。

男子与女子的心思终究是不同的,尤其是当他们的能力越来越强,走得越来越远的时候,他们会遇到更多更优秀的女子,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某一段感情,当算得他们某一段成长的见证。

有些男子或许真的并不是好色,只是多情博爱些,对于他们爱过的女子,终究是不会始乱终弃的。

“无念哥哥,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懂爱上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心情。我以为,想要与对方携手共度一生,那便是爱了。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却突然发觉,若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那还不如放对方自由。

“我自认并非是善妒的性子,可是我一想到你很有可能就是修罗王苍妄,并且你曾有过那么深爱的一个女子,我便觉得心头闷得慌,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吃醋,倒不如说是沮丧来得更贴切。

“苍妄王上如此强大,自然是值得一个美好的女子与他相配,而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换了任何男子,怕是也不舍得相负。他们之间或许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那都是令我望尘莫及的东西,这种东西历经了时间的沉淀,会越来越有分量,他们之间的爱情,有着那么深厚的底蕴。

“可是我呢?我终究是比不上那位仙子的,我没有那个自信和底气去让你爱上我,我也不希望你对我爱是肤浅的,是勉强的。况且,即便我愿意和她一起爱你,想必她也不会愿意的,毕竟这世上没有多少女子会甘愿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良久之后,画倾城缓缓的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就这样不急不躁的一个字一个音的敲打在苍无念的心上,让他感觉到淡淡的心疼。同时他也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千万不要是修罗王苍妄,若非要与他扯上关系,他宁愿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分身。

这样的话,对那个他从未曾谋面的仙子他就不用念念不忘,他可以用最完整最纯粹的感情去对待画倾城。

这么想着,他一把将画倾城轻轻的揽进怀里,低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无论事实究竟如何,我一定会让一切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另一个竹屋之中,季子安从回来到现在都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一个堂堂的修罗王子竟然会沦落人界,在这十几年的逆境之中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还有画倾城,初见之时他只是为她绝美的容貌所惊叹,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一点一点的证明了这个女子并不是个空有容貌的花瓶。

平日里她时而活泼,时而安静,但终归看上去是柔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也正因为如此,她偶尔的强势和她如今显露出来的力量,才更让人觉得不容忽视。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苍无念、画倾城还有青辞三人之间定然早有渊源,而这种感觉来到临碣岛之后更加的强烈了起来。

“主人,这是你要的酒。”姬无心的声音轻轻的传来,打断了季子安的沉思。

季子安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放着,坐下陪我聊聊。”

姬无心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却是低声道:“主人但说便是,无心……无心就在一边听着就好。”

闻言,季子安眉头微微一蹙,随即站起身来迈出一步紧贴着姬无心,低声道:“我有这么可怕?”

姬无心想要退后,可是又不敢,只能颤抖着身子答道:“没有……不过主人终究是主人,无心……不敢逾越。”

季子安冷冷一笑,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你是不敢逾越,可你却是敢忤逆我。”

季子安眼下的这副神情让姬无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便想跪下身去讨饶,可是她的腰却被季子安死死的一把扣在臂弯之中,让她不得动弹。

“主人……无心绝不敢忤逆主人。”姬无心颤抖的说道。

冷哼一声,季子安一抬手将姬无心甩在了边上的椅子上,淡淡道:“今日在画中虚景时,你可有看到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内的男子。”

姬无心想了想,点了点头,“是有个黑袍男子,不过离得太远了,无心只能隐约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在注视着洛河岸的某一处,而且……”

见姬无心话说一半,季子安看了她一眼,“而且什么?”

姬无心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季子安一眼,低声道:“而且我觉得那个男子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感觉和主人有些相似。”

季子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语气凉凉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主人可是在怀疑什么?”姬无心问道。

“说不上怀疑吧,只是有些奇怪,那不过是一个虚景,可我竟然会对一个虚景之中的男子产生一股熟悉之感……罢了,那都不是我需要关心的。”季子安语气平缓了下来。

第三百零一章 作弄

姬无心抿了抿唇,“如今冰蚕丝已经拿到了,想必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临碣岛,主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接下来?继续跟着他们呗,他们需要的东西还多着呢,或许这一路我也该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季子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么说着的时候,脑海中不经意划过了画倾城的脸。

看着季子安这副表情,姬无心感觉自己左胸口内空荡荡的心房仿佛抽了一抽,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时不时的会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之感。

“主人怕是已经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吧。”姬无心垂下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季子安眉头微微一挑,斜睨着她道:“哦?你倒是说说我找到了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姬无心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无心不知,只是这半年来主人笑的时候比以前多了,所

以无心猜测,主人的心中应当是有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是么……”季子安漫不经心的低语。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了,自从离开了巫族,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个无根的浮萍,水把他冲到哪里,他就暂时寄居在哪里。

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在寻找龙血神木的下落,但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他的法力在离开巫族之后便开始突飞猛进,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能够让自己的实力有本质上的飞跃,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得到龙血神木。

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原来他有着比他想象中还要高的天赋,只是他不知现在的自己,能否和俞重华一较高下。毕竟他已经离开巫族多年,他在进步,不代表俞重华就会停滞不前。

可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茫然的,若有朝一日他寻得了龙血花,回到了巫族,救醒了父亲,然后呢?打败俞重华,接手巫族,就这样过一辈子吗?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这一切在他遇到苍无念和画倾城开始,似乎慢慢的有了答案。

良久之后,他似是发出了一声轻叹,“无心,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吧?”

姬无心有些不明所以,季子安想要做什么,还需要她的支持吗?不过他既然这样问了,她若不答,恐怕又要惹来他的怒火。

“是的,无论主人做什么,无心都会支持你。”姬无心点了点头答道。

季子安笑了笑,一把将姬无心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呢喃道:“这世上谁都可以背叛我,只有你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从影半妆的四合院出来,明月已经高挂在枝头,青辞果真像自己先前说的那样,一回来就直奔安如月的房间。

伸手一推门,门竟然从里面给闩上了,这让青辞感到大为不爽。

他既没有敲门,也没有粗暴的将门给震开,而是周身蓝光轻涌,直接视房门如无物的走了进去。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人,但却隐约听见些许细微的水声传来。

青辞下意识的朝水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不远处拉起了一面屏风,屏风后面隐隐的有雾气飘散出来,而那细微的水声就是从屏风之后传来的。

青辞老脸一红,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定然是安如月正在沐浴,难怪她要将门给闩上。

可是眼下他连门都没敲,直接利用法术穿门而入,还正碰上了屋内女子沐浴……脑海中情不自禁的便浮现出安如月那诱人的身姿,在崖底山洞中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的那一天一夜,她在他的爱抚之下变得潮红滚烫的皮肤,还有那细碎的如泣如诉的低吟之声……

想起这些,青辞的呼吸倏尔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一股燥热之感瞬间向腹下涌去。

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的脚已经不由自主的迈向了屏风所在之处。

略显昏暗的烛火将女子的影子投射在屏风之上,虽然看不见屏风之后的风光,但仅仅只是这影子就足够让青辞倒吸一口凉气。

斜眼往屏风侧面瞄了一眼,安如月的衣裳正挂在一个木制的衣架上。

青辞眼珠一转,暗暗的坏笑一声,抬起手对着衣架一指,安如月的衣服便凭空消失在那里。

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哗啦”一阵水声响起,竟是安如月已经沐浴完毕,从浴盆之中站了起来。

她抬手准备去拿衣架上的衣服,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诶?我的衣服呢?”安如月纳闷的嘀咕了一声。

随即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除了她的浴盆边上的一个木盆里面装着自己先前换下来的衣服,再没有一件干净的衣裳了。

“奇怪,我明明记得我将换洗的衣裳挂在这里的啊,难道我记错了?”安如月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最近总是丢三落四的。

索性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干脆直接从浴盆之中跨步而出,绕过屏风往床榻边上走去。

就在她绕过屏风之时,青辞一个闪身绕到了屏风的另一面,也就是安如月方才洗浴的那一面。瞄了一眼盆中还冒着的热气的水,青辞的心头更加灼热了起来。

“呼”的一阵邪风刮过,安如月的屋内的烛火瞬间全都熄灭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安如月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了桌角。

“哎呦!”安如月低呼一声,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大腿,“有没有搞错,今晚是怎么了嘛!这么倒霉。”

一边嘟囔着,她一边转过身抬手一扬,想要重新点燃屋内的烛火。

可是她这手臂一挥,就仅仅只是挥到了空气,屋子里还是一片黑灯瞎火。

安如月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莫非她的法力失效了?照理来说,她这些年在人界之中,法力多少还是有所长进的,自从离开了洛河进入了东海以后,她的法力更是可以使用自如,即便算不得高强,也不至于连个烛火都点不燃啊。

就在她纳闷之时,她下意识的朝前迈了一步,整个人便撞在一个结实的物什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安如月吓了一跳,本能的开始挣扎,可是对方却是死死的箍着她,大手还不老实的在她光洁的后背狠狠的揉搓了几下。

“青辞!你这无赖!”安如月大为羞恼,她早该想到,除了青辞,谁会做出这种小孩子家家的把戏。

“我怎么就无赖了?你难道不是听闻我晚些时候要来房中寻你,所以特地沐浴更衣等我过来?”青辞将头探到她耳边低低的笑道。

他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廓与脖颈之处,让她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随即她顿时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定是毫无疑问的红了起来。

索性眼下乌漆嘛黑的谁也瞧不见谁,安如月这才犟着声说道:“你少臭美,我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时候沐浴的,挨你什么事了?”

“哦——”青辞故意拉长了语调,随即笑道:“我的月儿这是在暗示我,以后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我们都可以……”

“你少胡说!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安如月狠狠的跺了跺脚。

她的身子本来就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此时跺脚的动作使得她整个身体都在他身前扭捏了一下,那柔软的感觉蹭在青辞的胸膛,顿时撩起了他的心火。

青辞的心头一阵激荡,一手扣上她的后脑勺二话不说便亲吻上她的唇。

“唔……”安如月本能的低呼一声,可是迎来的却是男子肆意掠夺的舌尖。

她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无论是温柔的还是粗鲁的,只要他要,她便会毫无保留的给他。

亲吻间,青辞轻轻一扬手,屋内的烛火重新燃起,不过他只点燃了最远处的一盏,只够他们在昏暗中隐约看见彼此的轮廓。

呼吸渐渐变得炽热而急促起来,青辞索性一俯身子用双臂勾起她的双腿,将她的腿盘在自己的腰上,快步朝着床榻走去。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顺势压了上去。

“青辞……别……”安如月有些羞赧,她眼下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而她身上的这个家伙却是衣冠楚楚,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免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青辞嘴角一扬,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腰间的衣带处,轻声道:“你帮我。”

“我们……这样不好,他们,他们都在隔壁的屋子里呢……”安如月没去解他的衣带,而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红着脸想要拒绝。

“我本来也没想……谁叫你勾引我来着”青辞笑着,大手还不安分的在她的股间掐了一记。

安如月的身子微微一紧,心头却是一阵气闷,“明明是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闯进来了,怎么反过来冤枉我?”

“那只能说是你警觉性太低,屋里进来人了好半天你也没发现。若是遇上坏人图谋不轨可怎么办?我这是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粗心大意。”青辞很是义正言辞的说道。

第三百零二章 欺负

“再坏的人能有你坏?你……尽会欺负我!”安如月撇了撇嘴,这个家伙强词夺理的本事一流,她怎么也说不过他。

青辞坏坏一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平时都让你欺负我,但是在床上得让我欺负你……”

说罢,他也不再让安如月替他宽衣解带,周身蓝光轻闪,他身上的衣衫一件不落的全都落在了床尾。

安如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身体就猛的被一股热力填满……

那胀满的火热在那最深处来来回回,安如月只觉得心肝都要被他给顶出来了。那一下被抛至云端一下又被拉进地狱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搁浅的鱼儿,潮水拍打到她的身上,她就能喘口气,潮水落下去,她又是一阵窒息。

她想大口呼吸,可是又怕自己一开口那羞人的声音便会不经意间从嘴里溜出来。无奈之下她只能死死的咬着唇,忍受、承受、享受那痛苦而又欢愉的感觉。

见她这副似快活又似隐忍的神情,青辞的眼睛亮了亮,但是看见她紧咬着的唇,他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身下猛的一用力……

“啊……”安如月一个没忍住,十分压抑的低呼出声。

“月儿,没事的,喊出声来,他们听不到……”青辞喘息着,一边哄骗般呢喃,一边更加的卖力。

这样剧烈的侵袭她曾承经历过,可是毫无疑问的,她受不住。酥麻袭来之时,大脑一片空白,她仰着头,支离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

狂风暴雨之后,安如月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蜷缩在她的怀里,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心跳的声音。

良久之后安如月才一声轻叹:“青辞……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

青辞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浅笑道:“傻丫头,那日在崖下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要做我的妻子吗?”

“可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啊。”安如月轻声说道。

“我们之间最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你就是不想成为我的妻子,我也不会放了你的。”青辞依旧笑着说道。

安如月轻哼一声,嘟哝着又朝他的胸膛钻了钻,“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负了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青辞的心头却是微微一紧。负她?他自是不愿的,可万一呢?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没察觉到青辞的异样,安如月又兀自嘟哝道:“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很不真实,我怕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你会很残忍的转身离去,不再看我一眼。”

青辞的心中幽幽一叹,将那烦人的情绪全压了下去,轻抚着她的脸颊道:“看来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担忧。”

安如月翻过身来用手撑着下巴盯着他,很认真的说道:“除去一开始你差点对我用强的那一次……之后的日子其实你待我是很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安如月微微垂了垂眼,“只是,我觉得我似乎还是没有办法走进你的心里。我总觉得你有许多事是故意在瞒着我,不愿意告诉我。”

青辞的眼神几不可察的闪了闪,心头暗暗叹了口气,一把又将她重新揽进了怀里,“是不是先前影半妆将我留下来,让你有了什么疑虑?”

说起这个,安如月不禁想起了影半妆那张同赤刹如出一辙的脸,她颇有些闷闷的噘起嘴,嘟哝道:“还说呢,她那副容貌,恐怕也就只有倾城有那个自信将她画出来还能面对她,若换了是我,早就崩溃了。你老实交代,她将你留下,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青辞捏了捏她的脸蛋,“她说,在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若是让赤刹见到了他们,一定会对他们不利的。”

“这一点我们不是早都知道了吗?她何必还要将你留下单独跟你说?”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那还用问?自然是因为她看出来你的夫君我实力强悍啊。”青辞撇了撇嘴,神色很是傲然。

“不知羞,哪有你这样夸自己的!”安如月赏了他一个白眼。

“怎么?难道你不觉得我强悍?”青辞眉头一挑,别有深意的问道。

“哼,我看也不过如此。”安如月显然没反应过来某男是在给她下套。

“是嘛……”青辞拉长了语调,一个翻身又压在了她的身上,“看来刚才我是对你太手下留情了,不如我们再‘深度交流’一下,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感受到他身体上明显的变化,安如月怎么还会不知他是故意的,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是她的手才刚伸出去,就被青辞一把捏进了掌中。

而她想要挣扎的结果就是,瞬间撩拨起某男的心火,加快了他攻城略地的速度……

当身体的欢愉如潮水般不断涌来时,安如月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青辞的手上,而且是心甘情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那种。

激情过后,全身酸软如泥的安如月躺在青辞的怀里,一阵困意袭来,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甚至连跟青辞打个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便已沉沉睡去。

青辞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看着她如此没心没肺的便睡着了,有些哭笑不得,有些羡慕,又有些担忧。

羡慕是因为安如月的脑子里装的东西很少,恐怕她爱上他,是她这辈子干的最费脑筋的一件事了。有时候知道的东西越少,其实反而越幸福,不懂,自然便不会担忧。知道得多了,做什么事都不由得会去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担忧也是因为她不懂,因为他心里的负累比她多,他害怕有那么一天,他若是无法再在她身边保护她,那她独自一人该如何面对未知的困境。

……

夜深人已静,乔三娘正躺上床榻准备入睡,却见眼前的虚空扭曲了一下,那个她十分不想见到的红衣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的光幕之中。

“你们还没有离开临碣岛?”光幕之中,夙幽淡淡的开口问道。

乔三娘暗暗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厌恶,低声道:“还没有,不过他们已经拿到了冰蚕丝,想必这两日便会动身离开了。”

夙幽轻轻点了点头,“影半妆呢?她最近有什么动静?”

提及影半妆,乔三娘的心跳忽然间漏了一拍。今夜她在影半妆的屋内,看见画倾城给影半妆画的那副皮囊,她心中简直惊讶无比。她没有想到影半妆的本体竟然会是如此一副妖娆妩媚的模样。

而后来听见影半妆与苍无念和青辞的交谈,得知赤刹的父亲竟然是魔尊,她的心中更是一阵骇然。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苍无念的亲姨娘会如此的迫害他和他的母亲,原来除了王权之争以及因修罗王苍妄而起的妒忌,更是因为那个赤刹已然成魔,心中早已没有了善念。

见乔三娘面色有异,夙幽的眼神顿时一凝,“影半妆究竟是什么人?”

乔三娘抿了抿唇,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影半妆的身份来历告诉夙幽。对于人族来说,魔有多可怕乔三娘曾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她也明白,赤刹一定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如此一个法力高强的魔女,还偏偏与苍无念和画倾城有着深仇大恨,若是没有影半妆的牵制,恐怕情况真的会对他们很不利。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是不希望看到他们受伤害的。她无法确定将影半妆的事情告诉夙幽之后,这个诡异的红衣男子到底会不会对影半妆不利。

不过乔三娘很快又想起了青辞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夙幽爱极了赤刹,而赤刹爱的却是苍妄,如今没有了爱魄的赤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对夙幽产生什么感情,如果夙幽渴望得到赤刹的爱,想必他应当不会对影半妆不利才对。

思及此,乔三娘缓缓的开口道:“影半妆其实是你心爱的那个女子体内剥离出来的善念和爱魄。”

“你说什么?”夙幽的面色陡然一变,难怪影半妆会有着半张与赤刹如出一辙的脸,原来……她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我说,她是赤刹自己从体内剥离出来的善念和爱魄。你心爱的女子一心成魔,连抽离魂魄这种事都能对自己下得了手,当真是可怖至极。你应当知晓没有了爱魄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若是你想得到她的爱,恐怕你就得打消对影半妆下手的心思了。”乔三娘凉凉的说道。

乔三娘这番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再加上她所提及的事情简直就是在戳夙幽的伤疤。于是这个俊美的男子原本震惊的表情立刻变得阴鹜起来。

“我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况且那仅仅是她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就要相信她的体内有赤刹的爱魄?”夙幽冷哼道。

第三百零三章 辞行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离开了吗?”乔三娘下起了逐客令。

夙幽睨了她一眼,问道:“他们要冰蚕丝是为了干什么用?”

乔三娘暗暗皱眉,沉声道:“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或者,你是想让我直接动手搜索你的记忆吗?”夙幽冷笑道。

夙幽的语气和神色让乔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却仍是强硬道:“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个凡人,他们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跟我说?”

摇了摇头,夙幽似是轻叹了一声,抬手一道白光直接穿过光幕打入了乔三娘的眉心之处,乔三娘整个人瞬间便呆滞住了。

“我早便说过了,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这世上除了赤刹,没有哪个女子值得我去迁就。说吧,他们要冰蚕丝到底有什么用。”夙幽对着面色呆滞的乔三娘凉凉的开口。

乔三娘的眼睛一眨不眨,空洞而呆板的盯着光幕中的夙幽,讷讷道:“他们要冰蚕丝,是为了补全一支古老的画笔。”

“画笔?那画笔是什么?有何作用?”夙幽的眼中划过一抹疑虑,追问道。

“那画笔名为‘蜃光’,是画族流传下来的至宝,若是找齐了所需要的天地异宝,便可画出魂来。”乔三娘木然答道。

夙幽心头一惊,“画族?你的意思是,画倾城是画族的画魂?”

“正是。”乔三娘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没了觉魂的苍无念会对一个女子如此重视。”夙幽若有所思的说道,抬手一挥,他的身影连同光幕便消散在这房间之中。

乔三娘在夙幽消失的那个的瞬间忽而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散去光幕后的夙幽在自己的房中久久未有动静,只是斜靠在矮榻上一手支着头陷入了沉思。

那日他独上临碣岛时便察觉到了岛上的怪异,他先前就知道这片海域已经被人封印了起来,只不过那样的封印是挡不住他的,顶多是让他进入其中之后感觉到法力微微受到了些许压制,但是他有那个自信,即便发挥不出最强的力量,他也能够将苍无念和影半妆拿下。

可是后来的结果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期,先是他看见了画倾城的真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竟然对她生出了觊觎之心。他知道宓翎神女与苍妄之间曾有过感情上的纠葛,而后来这位神女却因触犯天条被除去了仙籍,沦为了凡人。

当他看见画倾城的脸时,他就已然猜到这个女子是宓翎神女的第十一次转生。他不禁心生嘲讽,当年高高在上神圣得不可侵犯的神女,如今也就是如此窝囊的一个凡人。他真的很好奇,若是苍妄还存在这天地间,看见如今的画倾城,会不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后悔。

赤刹对他痴心一片,他竟从不拿正眼瞧她,反倒是对一个最终沦落为凡人的神女念念不忘,夙幽真是忍不住替他感到悲哀。

也许是出于替赤刹的不值,也许是出于对苍妄的嫉妒和鄙夷,当画倾城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时候,他的确是想就那样占有了她,好尝一尝这个让苍妄都为之癫狂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只是画倾城的警觉性超乎了他的想象,她居然认出他并非苍无念。当然,换了谁都不会甘愿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他这些年在赤刹的身边当苍妄的替代品已经当够了,若是在这个曾为神女的凡人面前依然还是别人的替代品,他恐怕真的会把自己给怄死。

后来在崖顶,苍无念的容貌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他没料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与苍妄如此相似之人,若非他对苍妄早有了解,他几乎就要将苍无念当做是苍妄的转生。

而紧接着影半妆的面具被他打落,那完好的半张脸更是瞬间就打乱了他的心神——那半张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便铭刻在心的脸。若不是因为赤刹,他也不会费劲心机的来到修罗界,利用这张与苍妄八分相似的脸留在了她的身边。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影半妆为什么会拥有半张与赤刹如出一辙的容貌。

去了一趟东海,夙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无法淡定了,这么多熟悉的面孔突然一齐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这冥冥之中,是有天意吗?赤刹的善念和爱魄、画族的画魂、曼沙的儿子……我究竟是该杀了你们,还是留着你们放长线钓大鱼?”良久之后,夙幽淡淡的自语,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如今魔尊坤休尚在闭关,魔族的一切都在准备当中,而魔族最得力的伙伴——噬魂兽这些年却几乎没有长进。原因很简单,没有足够强大的魂魄让它们吞噬。

若是留着画倾城,等她将画魂所需的器物全都寻找齐全,将她抓回魔界,这定然是大功一件。他们这一路寻找天地异宝会遇上的凶险本就不可估量,若是就此死在路上,倒也省了他的力气。

至于影半妆……夙幽觉得自己怕是对她下不了手了,即便知道影半妆就是那个足以影响赤刹的存在,可是她体内毕竟有赤刹的爱魄,他不想毁了她,他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赤刹能真的爱上自己,而不是再将自己当做苍妄的替代品。

这么想着,夙幽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就让这一行人自生自灭吧,若是他们真的能将画魂所需的天地异宝收集齐了,他再出手将画倾城抓回来不迟。

而在此之前,他恐怕还得瞒着赤刹,以免她提前发现了画倾城。若是让这个善妒的女子见到了画倾城,恐怕他连开口解释和阻止的机会都没有,画倾城就已经被赤刹给化为灰烬了。

……

三日之后,画倾城体内因为替影半妆画皮而过度消耗的法力总算是完全恢复了,若非是最后关头中了毒,她想,她应当能再恢复得快一些。

一大早,七人一同来到了影半妆的四合院之中,进门之时发现影半妆正仰头对着她门前的那颗相思树出神,而她如今虽然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却依旧还是那一身暗红色的宽大长袍。

“老毒物,你如今已是拥有一副魅惑众生的皮囊了,干嘛还穿着这么难看的长袍啊?”大老远的,青辞便对着影半妆嚷嚷起来。

影半妆闻声转过身来,白了青辞一眼,“本尊要这副皮囊又不是为了好看,穿什么样的衣裳又有何区别?我承载着赤刹对苍妄王上所有的爱,难道我还能利用这副皮囊去勾引别的男子不成?”

青辞闻言撇了撇嘴,很是替影半妆抱不平的说道:“哎,还真是委屈你了,赤刹那狐媚子把你剥离出来自己整天跟别的男子翻云覆雨,你却得替她守着那份忠贞。”

“好了,就你话多。”苍无念皱了皱眉,淡淡的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提到苍妄和赤刹,他的心中便十分的沉闷。

影半妆挑了挑眉,将视线落在了画倾城的身上,细细打量了一下笑道:“丫头,恢复得不错嘛。如此看来,你们今日来找我,应当是为了辞行吧?”

苍无念点了点头,“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画儿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恢复,是到了我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嗯,你们需要寻找的东西还多,就不必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影半妆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行离去了。你自己多保重。”苍无念抬手对着影半妆作了个揖,转身便欲离开。

望着众人的背影,影半妆忽而觉得心头有些酸涩,她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的,可是下一次再见面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她无从想象。亦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当中,谁会先死。

“书生小子,你等一下。”影半妆忽而开口叫住了青辞。

青辞闻言疑惑的回过头,“怎么了?”

“你过来。”影半妆对他招了招手。

青辞撇了撇嘴,两步走回了影半妆身边,小声道:“老毒物,你能不能别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我说悄悄话啊?我们家月儿会吃醋的!”

影半妆却没心思跟他贫嘴,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递给他,“这个东西你拿着,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青辞低头看去,眼前不由得一亮,“这么慷慨?竟然把照海镜送给我了?你们以后是不打算出临碣岛了?”

“这个岛最近这些年出入的人太多了,没了照海镜,也好断了那丫头的念想。”影半妆淡淡道。

“这么看来,你还是舍不得杀了你的好徒弟啊。”青辞收起了照海镜,语气有些讥诮的说道。

影半妆无奈的摇了摇头,“终究她陪伴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而且我也清楚,若不是因为曾经的我对她太过苛刻,她本也该是一个温婉贤良的女子。我脑子里有赤刹的记忆,我自然明白爱一个人而不得的那种心情。女子嘛,终究还是希望有个好的归宿,若是有那么一个值得依靠值得深爱的男子,她们又何须变得如此强势。”

第三百零四章 揭穿1

“哼,也算她走运,若她那天羞辱的人是我,我保证她当场便魂归黄泉了。”青辞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若是他问起来,你便带我向他道个歉,那件事还希望他不要再计较。绯儿她……终究只是一个因为爱而用错了方式的可怜人。”影半妆叹道。

“好吧,连你这样一个老毒物都会说这么煽情的话了,我要是再不答应你,岂不是显得很无情?若无他事,我这便离开了,咱们后会有期。”青辞叹了口气,对着影半妆抱了抱拳。

“后会有期。”影半妆轻轻的笑了笑。

行至万毒谷谷口,众人忍不住回头望了最后一眼,还是那样一片石林,还是那鲜红的“万毒谷”三个大字。可是这一进一出,却是已经过了近一个月。

心下虽有感慨,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们终归是拿到了冰蚕丝,而画倾城终于也迈出了画魂的第一步,成功的替影半妆画出了一副皮囊。

“对了,我们来时的船不是出了问题吗?季公子是否已经将它修复好了?”众人转身刚没走出多远,画倾城忽而开口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就在你修养的这三日,我已经在员峤山中寻到了材料将它修补好了。至少……再一次进入鲲的肚子里,应当不会出现先前那样的问题了。”

“嗯,季公子有心了,这一路可多亏了有你。”画倾城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季子安只是笑了笑,转而对着苍无念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无念兄可打算好了?”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朝着青辞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先回一趟洛河东岸吧,洛凡前辈一行人去了石帆山,也不知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洛凡前辈法力高强,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他都在人界之中闯荡,想必面对突发情况应该比我们更在行吧。”画倾城有些不解,因为从苍无念的态度中,她感受到了一丝担忧。

“哎。”青辞这时候叹了口气,“倾城小姐姐有所不知,据千机阁传来的消息,有人打着协助洛凡前辈一行人的幌子接近他们,实际上是打算图谋不轨。”

“什么?那你们可有派人前去帮忙啊?至少也该提醒一下姑姑他们,让他们小心提防啊!”画倾城顿时紧张了起来。

“画儿不必担忧,洛凡前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人心的善恶早有自己的判断方法。我想回去看看,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况且据我估计,那个心怀不轨之人不会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苍无念轻声安慰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嗯,无念哥哥说得不错,我们应该对洛凡前辈有信心。”

想了想,画倾城又看向青辞:“我记得那日在崖顶,夙幽对你说有个什么东西在人界,好像还出了点问题,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是你的故人留下的?”

闻言,青辞的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后点了点头,“不错,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此番回去我正好可以查查那东西的下落。只要确定了在人界,我想找出那东西来应该不会太费事。”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安如月好奇的问道。

“那是我那位故人生前使用的法器。”青辞答道。

“原来是个宝贝啊,难怪你那么在意。”安如月笑道。

青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他的法器也就只有他自己能用。即便是个宝贝,我拿来也不过是一堆废铁罢了。我只是希望找到它,留做一个念想。”

苍无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好,这趟回去你就顺便找找那个东西。省得你心头牵挂,又跟夙幽搅合在一起。”

被苍无念这么一说,青辞用手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个……阿念哥哥,我跟夙幽之间真的没什么,当初我也只是跟他虚与委蛇,从来没有真的想帮他做什么的。”

“若不是他离间的伎俩太过粗糙,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现在所说的话?”苍无念平静的赏了青辞一个白眼。

青辞简直欲哭无泪,“阿念哥哥,不带这样的,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月儿吧,月儿都如此信任我,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

季子安这时候却挑了挑眉凉凉道:“那可未必,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子会做出什么旁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都是无法以常理度之的,万俟绯衣不就……”

也不知季子安是不是故意的,在他突然提及了万俟绯衣的名字之后便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安如月却没有去想季子安是不是话里有话,相反她的注意力全被这个好些日子未曾提及的名字所吸引。

她一拍脑袋,急急说道:“对呀,你不提万俟绯衣我都忘记了,那个女人先前居然胆敢觊觎小王子,还对小王子和倾城做出那么无礼的举动,也不知道影半妆将她怎么样了呢,居然连一声交代都没给我们。”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却是淡淡的说道:“反正她是不会杀她的。”

“小王子,你怎么知道?”安如月好奇的问道。

“再怎么说,万俟绯衣也伴随了她很多年,影半妆本身是善念,不可能对自己在意的人下得了手。她将她关起来,无非不就是怕我会对她动手。”苍无念说道。

“阿念哥哥还真是没猜错,那老毒物说若是你提及万俟绯衣的事情,让我带她向你道个歉。也还算那毒蜘蛛终究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怕她也只是接受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加上一时糊涂,用了极端的手段。”青辞见苍无念神色如常,急忙附和道。

“罢了,不要再提她了。影半妆若是个懂理的,恐怕此生也不会让她再离开临碣岛半步。对于一个后会无期之人,我没什么好计较的。”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一行七人朝着“夜来居”客栈走去,那里有影半妆提前替他们准备好的车马。原本他们是可以利用法力直接去往他们来时停靠七桅沙船的港口,可是因为他们身边跟着乔三娘,行动就变得大为不便起来,为求稳妥,只得车马出行。

不过他们心头也清楚,来时是因为万俟绯衣察觉到岛上有些奇怪的状况,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几乎都是绕着偏远小道而行,浪费了不少时日。

此番临碣岛上最大的障碍——地行宫已经被解决,他们这一行人可以大摇大摆的一路去往港口,要不了太多的时间。

就在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前行之时,他们的身后却有一股危险正在缓缓靠近……

强烈的杀意袭来之时,乔三娘的面色骤然冷厉了起来,这股杀气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她不躲避或者防御,对方一定会将她一招毙命。

可是她想不明白,在这座远离人界的被封印多年的临碣岛上,她几乎就不认识什么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仇家,到底是谁会对她起了杀心。

最要命的是来者法力极高,应该是能够将杀意隐藏,因为她发现周围画倾城一众人神色如常,依旧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危险临近的觉悟。

该怎么办?若是求助,一定会引起众人的怀疑,若是躲避,那就暴露了她的法力。

容不得她再有片刻的思考,那股杀意已经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逼近了她的身后。本能先于意识,乔三娘猛的转过身,一道黑光自她的掌中霍然轰出,直直的与那已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力量相碰撞。

“砰”的一声,乔三娘的身形被震得急速后退了几步。

当她稳住身形抬起头时,却发现了一个令她大为震惊之人正站在她方才的位置上,眼中带着戏谑的盯着她。

“哈哈哈哈……”诡异的双充音响起,影半妆的那妖娆的面庞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一双桃花媚眼别有深意的盯着她,“终于让本尊给试出来了吧,乔三娘,你要装到几时?”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乔三娘震惊,其他几人也皆是震惊无比,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影半妆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而且她竟然会对乔三娘出手。

对于乔三娘的反应,这六人更是大感意外,他们都知道她只是个没有仙根的凡人,所谓没有仙根,就是终其一生都无法修习仙法,那不是付出辛苦和努力就能够有所收获的事情。

可是方才那一击他们都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是两股十分强劲的法力撞击才会造成的动荡。影半妆的法力如何他们早已领教过,而乔三娘居然能在如此短的应对时间之内抵挡住她这蓄势已久的一击,并且还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乔姐姐……你……你是乔姐姐吗?”盯了乔三娘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才讷讷的开口问道。

乔三娘皱了皱眉,心头暗道糟糕,将影半妆在心里咒骂了几百遍之后还是强自镇静的开口道:“我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是在那座荒岛上遇到了你们之后,你们说我是乔三娘。”

第三百零五章 揭穿2

“这一点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是你隐藏法力又是为何?”影半妆讥诮着问道。

乔三娘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大家都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的法力。若我暴露出我实际上有法力的事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身法力从何而来。所以……我便一直没有说。”

“是么?”影半妆挑了挑眉,她显然是不相信乔三娘的这番说辞。

从他们刚到夜来居与撒捷蛮等人发生冲突的那一天,影半妆就一直觉得乔三娘不对劲。因为当时万俟绯衣被撒捷蛮手底下的四名大汉围攻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对那四名大汉出了手,而那法力来源的方向就是在乔三娘那个位置。

那一天影半妆特意多看了她两眼,并不是诧异她会法术,而是因为她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那种气息,有些类似于魔,但是她又无法完全确定,所以才没当面揭穿她。

今日这一击,她是真切的感受到乔三娘的体内有一股淡淡的魔气。可她明明是个凡人,体内为何会有魔的气息呢?

三个男子相视一眼,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疑虑。

青辞的眼光扫过乔三娘之后却是看向了影半妆,“老毒物,方才你使的什么神通?为何我们都没有察觉到你靠近,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影半妆耸了耸肩,指了指青辞的衣襟说道:“你身上有我送给你的东西,我在上面施过法,加上我攻击的目标并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会察觉到我。”

青辞闻言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老毒物之前将照海镜送给了他,想来那镜子上是被影半妆加持了什么特殊的禁制,才会导致他们方才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靠近。

“影半妆给了你什么啊?”安如月拽了拽青辞的衣角小声的问道。

青辞撇了撇了嘴,将手伸进衣襟里摸出了照海镜,对着安如月晃了晃,“喏,这就是她给我的东西了。”

“照海镜?”安如月一愣,随后将目光看向影半妆道:“你们……以后都不打算离开这片被封印的海域了吗?”

影半妆一声轻笑,“本尊想离开这里根本用不上这东西。好了,该做的事本尊也做完了,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说罢,影半妆一个转身,身形消失在她诡异的笑声之中。

局面一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影半妆中途杀出来就是为了试探出乔三娘身上的法力,试探出来之后她便拍拍屁股便走人了,留下这七人大眼瞪小眼。

乔三娘显然是最为尴尬的那一个,眼下的情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画倾城将众人环视了一遍,最后还是抿了抿唇走到乔三娘身边,轻声道:“乔姐姐,你……真的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看见画倾城那带着关切和心疼的眼神,乔三娘的心微微抽了抽,可是这谎言从一开始就已经撒了,如今的局面她更是必须将这个谎圆到底,难不成要告诉他们她和夙幽有牵扯吗?

摇了摇头,乔三娘依旧是那套说辞:“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荒岛上。”

“那……你还记得洛凡前辈吗?”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听见“洛凡”二字,乔三娘的心抽得更厉害了,就仿佛是被一道鞭子抽打在心上,生疼生疼的。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男子,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可是现在她只能装作有些茫然的模样,呢喃道:“洛凡?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你还记得他?”画倾城顿时眼中一亮,对于那些失忆的人来说,能记起一点点东西并且多加接触的话,那便有可能唤醒他们的记忆。

乔三娘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他,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罢了。”

“你的当初流落到那座荒岛的时候,怎么会招惹到那些怨魂的?”青辞忽而开口问道。

乔三娘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我是因为感觉到有人要对我不利,所以我才睁开了眼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些怨魂,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们。”

“是嘛,那如此看来,还真是够凑巧的。”青辞扬了扬眉头,语气略有些讥讽。

对此,乔三娘只得苦笑了一声,“现在想想,或许我一开始就该告诉你们我会法力。我没想到当初为了省点麻烦,现在却惹出了更多的麻烦。果然有些事情还是该一开始就说清楚,否则拖得越久,解释起来反而会越描越黑。”

这几句话乔三娘是刻意这么说的,她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赌一赌他们愿不愿意信她。

可是这话听到青辞的耳中,却仿若被重锤擂在了胸口。他现在不就是这样的情况的吗?关于他的身份来历,他一开始不愿意说,只是怕苍无念他们不相信,而且即便是把过去的一切都说了,其实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助益,相反的可能还会加重他们的心理负担。

到了现在他倒是想说了,至少想跟安如月好好说说,可是他越是明白了自己对安如月的感情,越是不敢理直气壮的说了。

他靠近安如月的确是有目的的,而且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要爱上她。如今他已经爱上她了,可是……他却不敢这么说了,换了是谁,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是带有目的性的爱上自己,怕是心里都不好受的吧。

这一刻青辞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乔三娘的处境了,或许,她真的只是失忆了,所以才会对周围的一切小心翼翼心存戒备,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对他们说实话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后来她跟他们熟络了之后,因为一开始的不坦承,便只好选择一直瞒下去,怕自己前后不一致的说辞会让人对自己产生怀疑。

不过此时不单单是青辞,其余几人也陷入了沉默。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也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乔三娘语气中的无奈他们也都感受到了。

几人不由得扪心自问,若是他们忽然失去了记忆,醒来的时候正面对一群恐怖的敌人,然后又突然冒出来一群人自称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会无条件的相信吗?

“乔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情。若换了是我,可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你当初什么都不记得了,突然遇上了我们,对我们保持警惕也实属应当。所以你一直没在我们面前暴露你的法力,我也能够理解。我现在只希望……早些将你带回洛河东岸,让姑姑和洛凡前辈好好替你诊治一下,看看你的记忆是否有恢复的可能。”好半晌之后,画倾城终于是拉起了乔三娘的手,轻声的安慰道。

乔三娘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画倾城愿意相信她了,想必其他人即便是有异议,应该也不会太过排斥她吧。

可是一想到要面对洛凡,她又不禁有些害怕,万一被洛凡和惠姑看出她根本就没有失忆,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或许她该找个无人的时机好好联系一下夙幽,看看她该如何才能瞒过洛凡。

苍无念看了看画倾城,又看了看面色古怪的青辞,最终缓缓开口道:“走吧,眼下抓紧时间回到洛河东岸才是要紧。”

见苍无念和画倾城都开了口,其余几人即便是心有疑虑,也都没有出言反对。毕竟就目前看来,乔三娘也没有对他们不利的迹象。既然本来就是朋友,她有了法力对于他们来说反而应该是件十分有利并且值得高兴的事。

眼下的情况不就是最现实最直接的吗——他们无需再使用马车了,直接施展各自法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登岛的港口。

再一次登上船,扬帆,起航。

当晚,苍无念、青辞、季子安三个男子十分默契的先后走出船舱,来到了船头上。

“无念兄,青辞兄,乔三娘的问题,你们两位怎么看?”三人一聚首,季子安率先开口问道。

“我对原本的她是一点也不了解,但是我可以理解她所说的‘越描越黑’的那种心情。所以……我保持中立,不发表什么意见。”青辞耸了耸肩说道。

“我对于原本的乔三娘也了解不深,我只知她是个性格豪爽的女子,对洛凡一往情深。画儿和如月倒是与她极为投缘,在斩魔宗的时候她们三个关系挺要好的。我现在最大的疑虑并非是她有意瞒着我们她有法力,而是……她一介凡人,到底是有怎样的奇遇,才能变成这样?”苍无念皱着眉头说道。

说起乔三娘如何拥有法力的事情,青辞和季子安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零六章 坏消息

“按照常理,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想要拥有法力,除非……有一个法力极其高强之人愿意消耗自身修为将这个凡人的经脉骨骼重塑,使得他脱胎换骨,然后将其毕生修为全都传入进那个凡人的体内。但是这样的话,那个高人也就命不久矣了,所以会这么做的,基本也都是大限将至之人。莫非……乔三娘是正巧遇见了那样的高人?”青辞一手托着下巴,缓缓的分析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是最好,但若不是……恐怕问题就大了。”季子安显然并没有那么乐观。

“季兄此言何意?”苍无念和青辞有些不解的问道。

季子安抬眼淡淡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无心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这话一出,苍无念和青辞的面色顿时变了变。姬无心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当然清楚,她那副皮囊原本是属于万桑国安国公主夏柔梦的,夏柔梦本来也就是个凡人,有没有仙根尚且不知,但至少没听说过她有修习过什么仙法。

但是当夏柔梦香消玉殒了之后,季子安将巫藤化作骨血融入了夏柔梦的躯体之中,姬无心便由此诞生,而且还拥有了不俗的法力。

如果真正的乔三娘已经死了,而她的躯体被类似这样的手段重塑而获得重生,一样也可以拥有法力。只不过若真是这样……那事情恐怕就有些复杂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苍无念才缓缓开口道:“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先将她留在身边吧,若是图谋不轨,迟早会露出马脚,总比让她在暗处算计我们强。”

……

七桅沙船在离开临碣岛之后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如同他们先前来时一样,风平浪静,只不过眼下已经入冬,天气也已经变得寒冷了起来。

这日中午,众人像往常一样聚集在船舱内用午膳,谈笑之余画倾城忽而说道:“大家有没有觉得这船行驶的速度比我们来时要快了?”

被她这么一说,安如月立马点头道:“嗯,这个还真的有,先前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原来倾城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啊。”

姬无心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偷偷瞄了季子安一眼,却是发现对方神色如常。

“季公子,这船在你的改造下应当是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了吧?不知此番返回能比来时节约多少时间呢?”画倾城看向季子安笑着问道。

季子安的嘴角勾了勾,“倾城姑娘谬赞了,季某的确是又将此船稍加改动,但若是一定要说到能节省多少时间,恐怕……顶多能提前半个月罢了。”

“是么?”画倾城有些疑惑了。他们来的时候用掉了近半年的时间,若是返回洛河东岸顶多只能提前半个月,那她应该无法明显的感觉到船的速度加快了啊。

要知道这是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周围根本没有什么景物可以用作参照,她只能是凭借自己在船上的感觉来判断。

“莫不是我们归心似箭,所以便觉着这船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呵呵呵……”安如月看着画倾城那一头雾水的模样咯咯笑道。

就在这时,青辞的心头骤然一凝,他一把放下了碗筷,淡淡道:“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说完话之后他立刻起身就走,直到他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众人眼里,安如月才缓过神来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喊道:“喂,你才吃了这么点怎么就吃饱了啊?”

然而,回应她的是“砰”的一声房门关上的声音。

“这家伙,之前还好端端的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安如月一脸茫然的讷讷道。

“莫非……是我说错什么了?”画倾城眨巴着眼,有些无辜。

苍无念和季子安的眼神则是微微凝了凝,心下有些许猜测。

实际上,青辞回到房间之后面色顿时变得冷峻了起来,他并没有呆在房中,而是一个闪身消失在屋内,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出现在了船尾。

他之所以突然放下碗筷说要回屋,只是为了给众人造成一个误导。虽然他没说过,但是他知道他们心中肯定都有过猜测,就是在来时他们的船曾出现过问题,在大家准备弃船而逃的最后关头突然而起的狂风巨浪。

在那狂风巨浪的推波助澜下,他们的船在船底机关彻底毁坏之前驶进了荒岛的边沿。

虽然那一次青辞装作躲在屋内害怕雷声的样子糊弄了过去,但是他也知晓众人一定心有疑虑,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好逼问他什么。

这一次返航,船的速度有明显的提升一小部分是因为季子安,更重要的却是因为他。不过比起他此刻需要做的事情来说,他宁愿大家以为是他小心眼——认为先前画倾城和安如月夸奖季子安,他不高兴了所以甩了脸色回了屋。

眼下他急急来到船尾之处,却是抬手对着身后一挥,设下了一片隐匿禁制。随后他指尖蓝光一闪,一道法力射入海面。

“哗”的一声,海水凌空而起,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面水幕,就像他在临碣岛的时候不小心被苍无念发现了他正与手下心腹交谈的那一次一样。

这一次水幕中出现的人依然是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千机影的影卫长。而方才青辞之所以心头骤然一凝,是因为他感应到了影卫长使用了秘法想要联系他。

若非对方遇到了无法处理的要紧事,是不可能动用秘法与他联系的,所以他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急忙离开。

“属下参见主子!”影卫长在看见青辞之后,立刻单膝下跪行礼。

“发生了何事?”青辞皱着眉头问道。

“回主子,洛凡一行人于二十日之前穿过‘八热火山’到达了长越国境内,五日之前抵达了长越国国都濮丘城。原本照他们的速度穿过濮丘城再有三日光景便可抵达石帆山脚下。可是很不幸的是,他们才刚踏入濮丘城便被官兵围剿。由于那些官兵都是普通凡人,所以洛凡等人并未对他们动手,也没有反抗……”

“说重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青辞不耐烦的将影卫长的话给打断了。

“回主子,他们当中只有惠姑被抓,其余人皆是被强制扣留在濮丘城最大的客栈‘天禧庄’内,由皇城禁卫军看守。”影卫长急忙答道。

“什么?”青辞愕然,若是他们全都被抓了,他都不觉得奇怪,可他们为何偏偏选了惠姑?

“为什么被抓的会是惠姑?”青辞疑惑的问道。

“不仅仅是惠姑,据属下所查,在惠姑之前已经有四十八名女子被抓,其中关押最久的已经半年有余。这些女子都有几个共同特点,就是容貌清丽而且都是处子之身,并且都有一定的法力修为傍身。”影卫长说道。

闻言青辞顿时皱起了眉头,“容貌清丽,有法力修为的处子,加上惠姑,已经是七七四十九名女子,他们想要干什么?”

“今日皇都之中昭告了皇榜,说是‘祭天圣女’已经招纳完毕,将于今年的冬至之日举办‘祭天大典’。属下虽不知他们到底打算如何‘祭天’,不过就如此粗暴的手段看来,那四十九名女子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影卫长语气凝重的说道。

“狗屁的‘祭天大典’,人界这些皇权贵族就会以各种利国利民的幌子坑害百姓,奈何百姓大都愚昧,即便有个别人能看透他们的把戏也是敢怒不敢言。老天爷要是吃饱没事就收几条无辜的人命玩玩,这天早就被逆了。一群畜生!”青辞顿时怒不可遏的咒骂道。

“主子,如今距离冬至,已经不足一月了……您看?”影卫长迟疑的问道。

“是谁给长越国的皇帝老儿出的这等馊主意?”青辞忽而问道。

听得青辞问起这个,影卫长这才发现自己漏了这么重要的情况没回报,急忙道:“是长越国大国师紫卿客。据说此人乃是化外方士,百年之前就已经是这长越国大国师了。自从他成为国师之后,历代长越国国君对其可谓是言听计从,并且长越国这百年来也的确算得是风调雨顺,所以整个国家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市井百姓皆是对他敬重有加。”

“化外方士?天知道又是哪路半桶水的邪修,不走正道,想着用这些邪门歪道一步成神。殊不知这样做的结果不是堕入魔道就是遭天谴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你先盯紧濮丘城的情况,我会尽快赶回去的。若实在不行,便通知洛凡他们动手,先将人救出来再说。”青辞面色阴沉的说道。

“属下领命。”影卫长恭敬的一礼,水幕顿时化作一摊海水重新落回了海中。

青辞皱着眉头,周身蓝光一闪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细细思量了一会儿,他决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苍无念。

第三百零七章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起身走到门前,刚伸手将门打开,却看见苍无念正站在他的门口,抬手准备敲门的动作还停在半空中。

“呃……阿念哥哥,这么巧,我正准备去找你呢。”青辞摸了摸鼻子,果然苍无念看出了些许端倪。

苍无念轻轻点了点头,一步跨入了他的房间之中,顺带将门给关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苍无念兀自走到屋内的床榻边上,就着床沿坐了下来,语气平静的问道。

“方才用膳之时,千机影的影卫长用秘法联系了我,说是五日之前洛凡前辈一行人抵达了长越国国都,但是刚进国都他们就被官兵围剿,而惠姑被抓了起来。”青辞答道。

“为什么是惠姑?”苍无念也同青辞一样,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缘由。

于是青辞将影卫长先前汇报给他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苍无念重复了一遍。

“这么看来,那个大国师应当也是法力高强之辈。否则七七四十九名有法力傍身的女子,想要反了他本不该是难事。”听完青辞的叙说,苍无念的眉头也不由得纠结了起来。

“哎,遇上这种走邪门歪道的牛鬼蛇神,真是凡人的不幸。也不知洛凡前辈他们是不是那紫卿客的对手。”青辞垂眼叹道。

苍无念思量了一下,道:“凭他的修为,在人界之中应当是难逢敌手。我想他迟迟没有动手,应当是有什么盘算或者是有什么忌惮。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那紫卿客会不会对惠姑她们……”

苍无念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同为男子,青辞已然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之中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这个紫卿客,点名要姿容清丽并且会法力的女子,而且非处子之身不要。若真是将她们生祭也就罢了,好歹这些女子还能死得有尊严一些,可若不是呢?

若他只是为了采阴补阳,将这些女子作为自己和合双修的工具,待到她们失去了价值,便借“祭天”之名将她们全都害死。要是这样……那情况恐怕就没那么乐观了,惠姑在里面多待一刻,便多一分的威胁。

“他若是敢这么做……我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青辞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之中是少有的森冷。

“你现在应当有办法快速赶回人界吧。”苍无念低声问道。

青辞狠狠的呼了口气,“有是有,但是我不放心你们。我已经交代影卫长盯紧那边的情况,我想……现在也只能相信洛凡前辈了。距离那所谓的‘祭天大典’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应该来得及……”

苍无念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青辞,别太勉强自己。我能感觉到,你已经很累了。或许我现在的法力是不如你,但是不代表什么事都得由你来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青辞的眼眶微微一酸,竟是突然有了一种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的冲动。就好似他还是当初那个小小少年,打不过了可以回到苍妄和风湮的身边寻求保护一般。

可是如今他不能,在他们真正的回来之前,他必须要一肩扛起守护他们的责任,这是他对他们曾经情谊的义无反顾。

“阿念哥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又会变成你的小跟班,仰望你驰骋三界的模样。

青辞笑着,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期待。

待到苍无念从他的房中离开,不多时房门又被人轻轻叩响,凭直觉他也知道,来人是安如月。

打开房门,那令他感到暖心的女子轻轻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青辞,你今天怎么了?是不高兴了吗?”怀中女子小心的问道。

青辞浅浅一笑,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道:“哪有,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其实我也猜得到,我们这船返航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除了季公子对船只的改造,更大的功劳应当是属于你的。甚至……我们这一直以来在海上都能平稳的前行,恐怕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安如月轻声说道。

“哦?看来月儿终于意识到我的重要性了?”青辞调笑道。

安如月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啊,每次都是这样,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是不是不开心了也不同我说,问你什么也不正儿八经的回答。真讨厌!”

青辞依旧是笑着,搂着她的腰轻轻的左右摇晃,“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多心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我很满足。跟我在一起呢,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小丫头,我不需要你替我分担什么,我就希望你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心里只装着我和阿念哥哥就行。”

安如月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心里一直以来的确只有苍无念,爱上了青辞之后心里便多了一个他,除此之外,大概画倾城也是她最为关心的人之一。至于其他人……或许也不是不重要,只是没有重要到让她能够义无反顾的豁出命去。

可是青辞说他不需要她替他分担什么,这究竟是该理解为他希望她无忧无虑,还是因为她的能力太弱,不够资格替他分担?

心头涌上一丝淡淡的挫败感,安如月重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青辞,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属品,好像你养的猫儿狗儿一般只是为了取悦你。我知道,我是挺不长进的,不过……为了你,我一定会努力的。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与你并驾齐驱,而不是站在你的身后无能为力。青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听见这句话,原来这一路上,他凡事都想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他们,竟是给他们带来压力了吗?

他明白啊,他如何能不明白。他也曾弱小无能过,配不上站在苍妄与风湮的身边。他们一开始帮助他,或许只是举手之劳,时间长了,便生出了情谊。可是那时候的他们是绝对的强大,是真的不需要他替他们分忧。

但是他却能够理解,他能理解苍无念和安如月现在的心情,甚至他无需猜测也知道,画倾城定然也是这样的心情。他们是伙伴,是朋友,是亲人,而他还没有强大到苍妄那种地步,所以他会疲惫,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知道,他们心疼他。

可是……

“月儿,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愿意努力,我很高兴,你就算是懈怠,我也不会嫌弃你。总之你当明白,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呢?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青辞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

“嗯,我明白。就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那般。我爱你,青辞,为了你,为了小王子,为了倾城,我要让自己越来越好,决不能拖你们后腿。”安如月轻轻点头,坚定的说道。

“呵,我很期待。”青辞低笑着说道。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七人所在的七桅沙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行着,大伙儿的心头都已经了然,不过谁也没有再问,谁也没有说破。

一天夜里,画倾城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寒风萧瑟,她却觉得这样的海风将她的思绪吹得格外的清晰。

背后忽而一暖,一件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男子好听的嗓音传来:“怎么独自一人站在这外头吹冷风?身子可还受得住?”

画倾城没有回头,而是很自然的将头往后一仰,靠在了男子的肩上,轻声道:“无念哥哥,出了什么事吧。你们都没说,但是我早已经猜到了。”

苍无念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嗯,怕你担忧,便没有同你明说。”

“是姑姑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吗?”画倾城声音平静的问道。

“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苍无念以安慰代替了回答。

“是,一定不会有事的。洛凡前辈法力高强,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呢。可是无念哥哥,画儿觉得自己很无能。不仅帮不到他们,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我连青辞都帮不了。你应该发现了吧,他最近……很累了。”画倾城语气极轻,就好似在说,无念哥哥,你看今夜的夜色多美。

可是在她轻柔的语气之下,苍无念感受到了同他一般的无奈和自责。

“换了是我,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也会这么做。我有一种感觉,他似乎就像是汪洋的主宰,或许还没有到‘主宰’那么夸张,但是不得不承认,面对这一望无际的海洋,他比我们强得多,我们能依赖的只有他。”苍无念淡淡道。

“我明白的,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我很心疼他。我总觉得,他有很多的心事却无法坦言。你有没有感觉到,他每次看着你我的时候,都有一种想要被理解,但是却求而不得的无奈。我很想知道,那份无奈的背后到底是什么。”那个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斯文面孔浮现在画倾城的眼前,她的心头却是难以抑制的酸涩。

第三百零八章 帮我个忙

“画儿,我同你有一样的感觉。只能说,是我们现在还不够强,所以没有资格知道更多的事情。但是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便无需让他独自面对守护众人的责任。现在是他护着我们,以后,我们可以护着他。”苍无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

画倾城轻声笑了笑,“照这个速度,估计就在这几日,我们就该抵达‘迷雾之海’了吧。青辞跟鲲这么熟,不知能否让鲲多捎我们一程呢?”

苍无念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别说,以那小子死皮赖脸的功夫,恐怕鲲出于无奈真的会答应他的要求。”

“回到洛河东岸,我们就得赶往石帆山了吧。只是不知姑姑他们……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画倾城终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

“我看青辞最近还挺平静的,应该是没有问题。若真有问题,他一定会提前离开的。以他的能力,从临碣岛回到洛河东岸,怕也不过是几日光景的事情。”苍无念的语气之中有着暗暗的佩服。

“哎,所以我才愈发的觉得自己太弱小。他留在这里,定是担心我们在海上遇到大风大浪。而我若是足够强,且不说不用惧怕风浪,便是直接杀回洛河东岸也一样都是几日光景的事情。”画倾城自嘲的笑了笑。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样苦笑一声,“画儿,听你这样说,我就更加自惭形秽了。原本保护你,当是我的责任才对。”

“才没有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自从我遇见了你,便有一种感觉,我生来就是为了要守护你的。所以你无需自责,该自责的是我。”画倾城闷闷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两个也别争了。我们现在的目标应该是共同进步,只有实力足够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苍无念笑着说道。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之后忽而“噗嗤”一笑,“无念哥哥,你有没有觉得青辞有点像传说中的定海珠啊,把他放在船上,出海的时候便能够一帆风顺的。”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么个意思。怎么,难不成你怀疑他是个器灵?”苍无念挑眉问道。

“器灵?不像吧。你不是说过曾遇到蓝色血液的种族吗?难道所有器灵的血都是蓝色的?”画倾城眨巴着眼,下意识的就否定了。

“这个就不一定了。不过,我也认为他不可能是器灵,我一直怀疑……他属于某个古老的神族,但是他的能力似乎还未得到最大的发挥。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局限了,还是他自己不愿意那么去做。”苍无念很是认真的分析道。

“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好奇了,我还真想看看他的本体长得什么样子,是凶悍的还是可爱的,一定很有趣把。”画倾城忽然像个发现了新鲜玩意的小女孩一般,笑得有些狡黠。

“……”苍无念顿时语塞,果然,女子的心思犹如海底针。也就只有她们才能前一刻哭天抢地,后一刻却喜笑颜开。

……

两日过后,这艘沙船果然如同画倾城先前预料的那般,已经驶进了迷雾之海的边沿。

“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船开进迷雾之海,我便要启用照海镜了。大家别再像来时那般猝不及防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青辞在船舱内对着其余六人说道。

“嗯,你自己也多加小心。”苍无念点了点头,沉声叮嘱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沙船便驶进了迷雾之海。当那白茫茫的雾气再一次遮挡住周围所有的景物之时,画倾城的心头还是忍不住紧了紧,下意识的搂紧了苍无念的腰。

这一次她可吸取了教训,在青辞出言提醒他们的时候便牵住了苍无念的手,免得像来时那般,被季子安护在怀里还一心将对方当做是苍无念。

当那刺眼的光芒从照海镜中发散出来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还是犹如第一次看见那般涌遍了画倾城的全身。

悠远而绵长的低鸣之声响起,巨浪、震动、颠簸、巨大的吸力、失去承托之力的疾速下坠以及最后“砰”的一声仿佛落进浅滩的声响——他们知道,他们再一次的来到的鲲的肚子里。

“这一次,怎么换了一个女娃娃?”鲲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响起,显然是他发现了今日船上的乔三娘并非上一次的万俟绯衣。

“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你这老家伙就别问了。晚些时候咱们再单独聊聊。”青辞还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说话还是那么欠揍。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鲲哈哈笑道,依然是一副和蔼老者的语调。

用夜明珠照亮了整艘船内的空间,青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关好房门之后便盘膝坐在了床榻上。

“鲲鹏爷爷,这一次,得请您老人家帮我个忙了。”青辞闭着眼,周身涌动着淡淡的蓝光,他正利用秘音与鲲暗中交流。

“你这小东西,也就只有事情求到我了态度才会这么有礼。说吧,要我驮你们去哪儿?”鲲笑着问道。

“出了迷雾之海,有劳您老人家送我们一程,直接将我们带到洛河与东海的海河交界处。我们所的时间很紧迫。”青辞语气认真的说道。

鲲闻言沉默了片刻,似是陷入了思考。

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为难道:“原本送你们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海河交界时常有船只来往,我若前去被凡人看见,定是会引起不小的动荡。而且以我的身形,若是出现在洛河附近,恐怕会引发洪灾的。”

青辞皱了皱眉,这一点他也已经想到了,但是为了赶时间,他恐怕只能拼上一拼。洛凡等人在人界之中的危险或许还有办法克服,可是放任画倾城和苍无念他们几人在远海漂泊,那不可预测的凶险他不敢去赌。

“到时候我会提前出去,尽可能的稳住洛河之中水流的动荡。”青辞沉声说道。

“小家伙,你可想好了?那可是不小的消耗啊,万一有个闪失……”鲲苍老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担忧。

“那是翎儿姐姐这一世唯一的几个亲人了,我不想看到她难过自责的样子,我必须争取时间。”青辞果断的说道。

“好吧……你这小家伙总是这么倔,我知道自己劝不了你什么。不过你要切记量力而行,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心里也不会好受的。”鲲无奈的说道。

“我明白的。劳烦鲲鹏爷爷加快前行的速度,再有六日便是冬至,我怕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哎,你这小家伙啊……”

……

七人一条船在鲲的肚子里待了五日,第五日的上午,鲲以秘音向青辞传递了消息,告诉他他们已经离开了迷雾之海。

因为迷雾之海是极其特殊的阵法形成的阵眼,所以即便是他这种能够无视于海天距离的庞然大物想要安然穿过也颇费时日。而脱离了那奇特的阵眼之后,他从这迷雾之海的外围抵达洛河与东海的海河交界只需要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我这便前往洛河。一个时辰之后你便动身,将船送至海河交界你便赶紧离开。”青辞叮嘱道。

说完,他周身蓝光一闪,直接消失在鲲的肚子之中。

这没日没夜的日子虽然只过短短五日,不过除了青辞之外大家皆是有些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来,鲲没有说话,他们便认为一定是还不到离开迷雾之海的时候,以至于青辞突然从此处消失他们也未曾留意到。

而从鲲肚子里离开的青辞此时已经身在东海之中,他周身蓝光爆涨,以一种比离弦之箭还要快千倍不止的速度瞬息消失在鲲的视线范围之内。

望着那迅速化身为一个蓝色光点的消失在眼中的身影,鲲的心中唯有叹息,这个从小亲情淡薄的小家伙,一旦对什么人投入了真感情,恐怕真的只有到他灰飞烟灭的那一日才能够了无牵挂吧。

青辞在水中疾速的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停下,随后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万里的范围之内的天空中都迅速布满了乌云,与乌云一同而来的还有滚滚的雷声。

不出片刻,乌黑压抑的天空便只剩下道道闪电,像是要切割开这厚重的云层让阳光重新照耀在大地一般。

很快的,那些原本还漂泊在洛河之上的大小船只便急急的往岸边驶去,河水翻滚汹涌,却是没有将一艘船打翻,相反的,那滚滚的波涛像是一只只巨大的手掌,将河面上的船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推送至河岸边。

居住在东岸最靠近洛河一带的百姓见着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天气,皆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往家中跑去。

此时身在洛河深处的青辞一缕神念从体内分离而出,迅速的去往河岸的上空,注视着这方圆万里之内所有百姓的动静,他必须要确保这些无辜的生命在鲲的到来之前都能够离开最危险的地方。

第三百零九章 靠岸

“轰——轰——轰——”

天空之中闷雷大作,百姓们只觉得这雷声震耳欲聋,若是再强烈一点,恐怕都要将他们的房屋给震塌了。

屋外狂风呼啸,这冬季的寒风以如此力度刮在身上,怕是能把袄子给割裂了。

但是没有人会发现,这寒风看似猛烈,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有破坏力。而河面上的风皆是刮向同一个地方——海河交界处。

一个时辰的时间已到,鲲没有再犹豫,巨大的身形一动,不出片刻便已然抵达了海河交界的地方。

“准备好了,我这便送你们上去。”鲲的声音响彻在腹中几人的耳朵边。

“啊?怎么这么突然,这便要到海面上了?”安如月大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想去找青辞,可是眼下她又不敢乱跑,只得将房门关紧,自己找了个角落蜷缩着身体鼓动起法力准备抵挡即将到来的巨大动荡。

其余几人也皆是吃了一惊,各自就近找了处安全的位置不再随意走动。

海河交界的水面上浪涛滚滚,那是在以缓冲之力抵挡着鲲的到来产生的巨大波动。

而河水深处的青辞此时周身蓝光大盛,他的面色却在这耀目的蓝光之下变得愈发的惨白,一缕深蓝色的血水从他的口中溢出,很快便溶进了河水之中。

察觉到船要被鲲送出水面,青辞忽而从河水之中飞身而起,化作一道长虹直冲天空中乌黑的云层之中。

“哗”的一声巨响,七桅沙船被鲲重新送回到海面上,他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身形迅速消失在这片海河交界的地方。

船上的几人感觉到船体离开了鲲的肚子,可是周围的光线似乎还是黑压压的一片,照亮船内空间的光亮依旧是来自那些夜明珠。

“难道现在是晚上?怎么感觉这天气有些不对劲呢?”安如月起身打开了房门,朝着四周看了半天纳闷的嘀咕道。

不过她刚走出房门身形还没站稳,便感觉到整艘船忽然又剧烈的动荡起来。

“咚。”

“哎呦!”

安如月一个不小心,脑袋撞在了门框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如月姐姐,你没事吧?”画倾城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正好瞧见安如月捂着头,急忙跑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安如月摆了摆手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起去看看吧。”画倾城说着,搀着安如月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船舱。

刚一出舱,凛冽的寒风就夹杂着水星子迎面扑来,使得两个女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本能的就想往后退。

有脚步声从她们身后传来,正是船上余下的四人。

“画儿,外头风大,快进来。”苍无念一看见两个女子缩成一团,顿时皱起了眉头。

画倾城讪讪的瘪了瘪嘴,“没事的无念哥哥,我只是出来看看这天气为什么这么古怪。”

被画倾城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也走出了船舱望向周围。

凭感觉现在应该是白天,可是视线所及的天空全都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时不时的有一道道耀目的闪电划破天空。

而此时他们的船在河水之中被河水翻滚的波浪迅速的往洛河东岸推移着。

“这个情景有些眼熟啊……”姬无心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她的话音落下,除了乔三娘之外,其余五人猛的抬眼面面相觑——就在他们被迫停靠在那片被封印的海域的荒岛时,也曾出现过如此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且波涛汹涌的情况。

“是青辞!”几人下意识的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上一次也许他们还会对青辞糊弄大家的说法将信将疑,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每次他都恰好不在场,如果他们还会相信眼下这种情况与他无关,那众人就真成了傻子了。

漆黑的云层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电光,随后过了没多久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奇怪,刚才那个声音……似乎不像是打雷的声音啊。”脑中还浮现着先前那道刺眼的闪电,画倾城呆呆的望着天空,疑惑的呢喃道。

“是啊,总觉得……像是什么猛兽的低吼声。”安如月也讷讷的点了点头。

季子安面色凝重,闭着嘴没说话,看起来若有所思。而苍无念的面色看上去虽然平静,可是深邃的眼底却隐含着一丝震惊。

狂风巨浪就这样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在几人各怀心事的等待中,船已然渐渐驶进了洛河岸。

就在他们的船刚刚停靠在岸边不久,天上的乌云便开始缓缓散去,洛河岸边先前疯涨的潮水也疾速的向后退去。

“这么快就靠岸了?看来之前鲲是把我们送入了洛河才走的啊。”下了船,环视着这四周有些凌乱的港口,画倾城不由得有些吃惊。

“应该是了,我们先前从洛河航行到东海,可是用了整整七日呢。”季子安说道。

“青辞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这时候了还不现身。”安如月从一下船就一直在寻找青辞的身影,可是这附近除了他们六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安如月话音刚落,众人便觉得眼前蓝光一闪,正是青辞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这不是来了吗?等你们半天了,鲲那个老家伙真不靠谱,这么点距离还让我等了一个多时辰。”青辞一出现,便走到安如月的身边笑盈盈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方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是鲲弄出来的?”苍无念面色平静的看着青辞,眼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那当然了,天与海的距离在他的眼中都是小把戏,我们这么着急赶时间,当然得让那老家伙捎我们一程了!”青辞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你现在这么苍白的面色又作何解释?难不成是涂了面粉?”苍无念指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略显戏谑的说道。

“呃……”青辞哑然,这算是个玩笑吗?怎么让他忽然觉得更冷了呢?

不过很快青辞便缓过劲来,笑嘻嘻的说道:“我这气色不好,很明显是吹冷风吹的嘛。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喝点酒暖暖身子,我肯定又能白里透红的啦!”

当然,青辞眼下这副态度,众人只能是在心里暗暗的将他从头到脚鄙夷了一遍,这个法力高强的书生,会被这点冷风吹白了脸,谁信呢!

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不着调,大家伙也懒得再追问了,画倾城索性话锋一转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呢?”

青辞正了正衣襟答道:“应该在长越国的最西部。”

“长越国?我们直接就到长越国了?”画倾城显然是因为这种效率而大吃了一惊。

苍无念微微蹙眉,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对着青辞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人走远了几步,确定他们说话不会其他人听见了之后,苍无念才问道:“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长越国,你确定你的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

青辞微微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瞒阿念哥哥,问题多少是会有一些,不过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明日就是冬至了,我只能抓紧时间了。”

“先前千机影不是说长越国境外有一座奇热无比的火山吗?为何此处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苍无念又问道。

“那座火山的影响范围也就是方圆一两千里,这附近本就是临海一角,再加上长越国的国土广阔,那火山还影响不到这里来。”青辞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便动身前往濮丘城,你确定没问题吧?”苍无念还是有些担忧的看向青辞。

“哎呀!”青辞很是无奈的挥了挥手,“堂堂七尺男儿,这都不是问题。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说着,青辞已经扭头对着身后正目光各异的盯着他们的五人招了招手,“过来吧,准备布置传送阵前往长越国国都啦!”

他们靠岸的地方离濮丘城约莫一千多里,这样的距离施法布下传送阵对众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其中最令人吃惊的当属安如月。

他们都知道安如月之前的法力很低微,当然那种低微也只是与修罗界中各种厉害的人物相对而言的。若是她在人界之中法力不被压制能够自由施展,至少是不会比姬无心差。

原本他们几人在布置这传送阵的时候已经将安如月给排除在外了,大家都做好了在半途渡她法力的准备。谁知安如月这一次却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安安稳稳的越过了这一千多里的距离,丝毫没有拖其他人后腿的迹象。

双脚再次落在实处的时候,青辞眉头一扬一把将安如月搂在怀里夸赞道:“我的月儿挺有长进的嘛,去了一趟临碣岛,回来人界法力竟然不受压制了?”

安如月皱了皱鼻子,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嗔道:“你就别笑话我了,这么点长进也算是长进啊?我体内的法力还是有受到压制的,只是没以前那么严重了而已。”

第三百一十章 要光明正大的进去

“这是个好兆头啊,你看阿念哥哥不也是那么一点一点变强的吗?我的月儿肯定没问题的!”青辞依旧毫不吝啬的赞扬。

“这里……是濮丘城的郊外吧?”季子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条还算宽敞的官道上。

“嗯,我本也没有打算现在就进城。”青辞说道。

“为什么不进城啊?”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明日便要举行他们所谓的‘祭天大典’,眼下只怕皇城之中守卫森严,我们贸然前往,恐怕会引起骚动。总不能使用法术镇压那些凡人吧,这可是要遭天谴的。”青辞无奈的摊了摊手。

“祭天大典?那是什么?”在场除了苍无念,其他几人显然不明白各中缘由。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我也不妨跟你们直说了吧。洛凡前辈一行人在一个月前便已经来到了这濮丘城,结果惠姑却被城中禁卫军给抓了。说是长越国的大国师紫卿客建议国君四处搜罗样貌清丽、会法术且仍是处子身的女子,待到搜罗出七七四十九名这样的女子,他们便选在今年的冬至举办‘祭天大典’”青辞解释道。

“什么?”众人愕然。

“你是说,他们要拿姑姑去当祭品?”虽说之前便已经有所猜测,但是此刻切实的听见惠姑出事的消息从青辞的口中说出来,画倾城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骤然紧缩了起来。

“十有八九是这样了。不过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再得到消息,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况且洛凡前辈也不会放着你姑姑不管的。”青辞推测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等吗?”画倾城心中焦急,显然是恨不得立刻就进城找到洛凡他们。

“倾城小姐姐莫要着急,今夜我便悄悄进城去找洛凡前辈,问问他们是如何打算的。”青辞安慰道。

“不行,我也要去。”画倾城一听青辞又打算独自逞英雄,顿时板起脸来。

再怎么说眼下被抓的是她的姑姑,她怎么能让青辞代替她去冒这个险呢?

“我们三个一同去吧,季兄和如月你们四个在这外头等着接应我们。”深知画倾城在这种时候是绝对劝不住的,索性苍无念便开口提议与她和青辞同去。

说罢他伸手一招,六枚如蝴蝶形状却通体漆黑的东西分别浮现在大家眼前。

“这是千机阁的通信令,相聚不是太遥远的情况下这东西还是够便捷准确的。我对它们稍微做了些改动,不会惊动到不相干的人。”见众人面露疑色,苍无念开口解释道。

“这东西该怎么用?”乔三娘摆弄着手中那只黑色的蝴蝶,疑惑的问道。

“蝴蝶腹内有一枚磷火弹,以法力将它快速射向空中它便会燃烧爆裂,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光火。我对它们做的改动是使得它爆裂以后看起来像烟花,并且能持续爆裂十余次,这样即便是千机阁的人也不会知道这是属于千机阁的讯号。”苍无念说道。

听得他这么说,六人皆是点了点头,伸手抓过自己面前的通信令贴身收了起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枯燥无趣且焦灼的,七人怕停留在官道太过显眼,在路两旁的林子深处寻了一块空地围坐在一起等待着夜幕降临。

值得庆幸的是,眼下已是冬季,酉时刚到不久,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待到漆黑的夜空中零星的挂上了几枚星子,远远望去皇都之中已点燃了万家灯火。

这时候苍无念、画倾城、青辞三人相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随后霍然起身,三人周身法力光芒轻涌,很快消失在这片空地之上。

可是到了濮丘城的城墙之外,三人却是十分默契的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整座皇城的边沿都被人设下了禁制。

这是一种用于监视禁制,从禁制的手法上来看可以感受到施术者的小心谨慎,若是修为不够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出这皇城周围有这样的禁制存在。相对的,有些自视甚高的人以为这样的禁制对自己无效,却很可能在进入其中的时候忽略了对方施术时的心机,而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此时,苍无念三人隐匿了身形落在了城门外,看着眼前的禁制,青辞不由得眉头一挑:“哟,看不出这劳什子国师还真有两把刷子啊。这小禁制设的,还挺精妙的。”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禁制,才会导致洛凡前辈一行人刚进入皇城就被官兵给围住了吧。”苍无念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以洛凡前辈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个禁制的存在啊?如果察觉到了,又为何非要从这里过去呢?这濮丘城并非是通往石帆山的必经之路吧?”画倾城颇为疑惑的问道。

“的确不是毕竟之路,或许……他们有必须经过这里的理由吧。这还是得等见着了洛凡前辈他们才能知晓缘由。”苍无念答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呢?”画倾城望着眼前如薄幕般流转着淡淡光华的禁制,有些犹豫。

“那必须是要进去啊,这小小的监视禁制,还能拦住小爷不成?”青辞一撇嘴,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说罢,他突然伸出手,一手牵住了苍无念,一手牵住了画倾城,周身淡淡蓝光涌起,然后那蓝光顺着他的两只手分别渡向了两人。

“按着我的方法调动你们自己的法力,我们这便准备进去了。”青辞轻声提醒道。

苍无念和画倾城闻言急忙调动起自身的法力,在青辞传来的法力引导下,他们三人的身形渐渐的幻化为紫色、金色、蓝色三道光束。

随后三道光束一闪,直接从城门外的监视禁制穿了过去,就好像那禁制是空气一般,连碰都没有碰到。

进入濮丘城,大街小巷里十分的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看样子明日的“祭天大典”对于城中百姓而言似乎有着不小的意义。

三道光束在城中飞快的穿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将整个濮丘城绕了个大半。终于,在城的最南端他们找到了千机影影卫长所说的那个“天禧庄”。

这天禧庄是皇城内最大的客栈,看上去十分豪华气派。平日里这家气派的客栈都是专门供那些从别的城来到皇都做生意的富商落脚下榻,客栈内不仅提供一流的美食和住宿环境,每到夜里还会请来各色各样的美女在客栈正中心的戏台上表演歌舞。

每一年这里还会举行花魁大选,许多自认为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会从全国各地赶来。这样盛大的选举,即便不能夺魁,若是有幸被这当中的达官贵人相中,也是余生无忧了。

除此之外,整个濮丘城最大的赌坊也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开设大赌局,而且赌局的内容也是稀奇古怪,上至当夜长越国国君是否临幸某个妃子,下至东街的两只大黄狗一起奔跑哪个能够先跑到天禧庄门口。只有看客想不到的,没有庄家做不出的。

总之这里可谓是整个皇城最大的销金窟,富家子弟在这里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天禧庄背后的主人,正是长越国的大国师紫卿客。

望着这看上去富丽堂皇的天禧庄,画倾城不由得有些吃惊,“天哪……这真的是个客栈吗?这美轮美奂的装饰,都要赶上万桑国的皇宫了。”

青辞望着眼前的建筑也不由得咂舌,可是当他察觉到隐匿在这周围的暗卫之后面色却有些凝重了起来:“千机影的消息是不会出错的,既然影卫长说洛凡前辈几人被软禁在这里,那他们就定然是在这里。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这周围隐匿的暗卫都是会法术的。”

“的确,这些暗卫法力虽算不得高强,但是依我猜测,他们说不定会什么秘法或者难缠的阵法,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苍无念沉声说道。

“既然来都已经来了,不进去看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青辞忽而笑了笑。

“当然是要进去的啊,先前不是被这客栈的华丽给震慑住了吗?走吧走吧,进去吧!”画倾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一束金光就准备往里去。

“诶诶诶……倾城小姐姐你先等一下。”青辞急忙一把拉住了画倾城。

“怎么了?”画倾城甚是不解的看向他。

“我们呐,光明正大的进去。”青辞正色说道。

“光明正大?怎么个光明正大法?难不成你想让门口那些守卫看见我们啊?”画倾城撇着嘴不满的说道。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青辞咧嘴一笑。

随后只见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的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苍无念和画倾城循声回头看去,却见一顶华丽的轿子正朝着天禧庄的大门口而来,轿子的前后左右还跟着好些护卫,看上去颇有些来头。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戏楼

苍无念不动声色的拉着画倾城想要让开几步,谁知那轿子的主人却好似看出了他们的用意,直接让轿夫将轿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而随同而来的其中几名护卫立刻上前将他们拦住,使得他们两人一时间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

眼前的情形看来,这轿子内的主人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可是他们今晚才刚进城,而且之前一直都隐匿了踪迹,会是谁这么巧就在这种时候发现了他们,并且打算找他们麻烦呢?

就在苍无念面色阴沉想着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时,轿帘被里面的人掀开,一个熟悉且带着些许戏谑之意的声音传来:“阿念哥哥,倾城小姐姐,别紧张嘛,是我!”

“青辞?”苍无念和画倾城明显是愣住了,这才一盏茶的时间,这小子上哪弄的如此派头的阵仗。

青辞嘿嘿一笑,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两人这时候才更清晰的看到,这臭书生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来了华丽的轿子和颇有声势的跟班,居然还换了一身行头。

此时的他一身冰蓝色的绸缎长袍,衣领、对襟、腰带、袖口以及衣角都用金线绣以祥纹,长袍外还披着一件毛质上好的白色狐裘,头上束着羊脂玉冠,手中拿着一柄白玉折扇。

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此时的青辞看上去已然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斯文儒雅的书生,反倒像是个身份尊贵的翩翩公子。

看着眼前的青辞,苍无念和画倾城都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习惯了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书生模样,猛的成了一个贵公子,突然还有些不习惯起来。

“怎么了啊?不就是换了身行头,这便不认识了?”青辞两步走到二人身边,颇为纳闷的问道。

苍无念白了他一眼,将他往后拉了几步,低声问道:“你这是唱的哪出?这阵仗又是怎么回事?”

青辞“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照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将头探向苍无念的耳边轻声说道:“阿念哥哥,你这千机阁的阁主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再怎么说这长越国也属于人界,既然属于人界,就会有千机阁的一席之地。你说小弟我堂堂一个千机阁长老,这点待遇都享受不到,岂不是白混了?”

苍无念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这臭小子怕是一早就想好了这一招,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说要单枪匹马的进入皇城。

“千机阁给你安排了个什么身份?”苍无念不假思索的问道。

要知道千机阁的影响力在这凡世之中是相当恐怖的存在,若是让那些达官贵人知道千机阁的核心成员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恐怕什么都还没查出来,就被人当做活阎王给敬而远之了。

“嘿嘿,长越国最大的兵器坊——青龙堡少堡主龙怜。”青辞得意的笑道。

“这样的身份……会不会太敏感了些?”苍无念皱眉问道。

一个朝廷御用兵器坊的少堡主,无端端的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难免会让人心有疑虑。

“放心吧,长越国这百来年风调雨顺的,外围还有个‘八热火山’作为天然屏障将它与别国阻隔起来,即便是想打仗也没地方可打。这青龙堡这些年都成了给那些富家公子哥儿打造兵器的地方了,一件件兵器按照他们的要求,全都做成了华而不实的模样。哎,想想也是可悲可叹呐。”青辞摇着头叹息道。

“你确定这个身份不会穿帮?”苍无念还是有些怀疑。

青辞无奈的一摊手,“阿念哥哥啊,你可是千机阁的阁主啊,什么时候你竟然对自己的手下这么没有信心了?你就算对他们没信心,也该对我有信心啊!”

“事已至此,也只能信你了。走吧,赶紧进去。”苍无念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大概是他们眼下能用的最合适的身份了。

说罢,他伸手一招,一面古铜色的面具出现在他的手中,将面具往脸上一扣,他看了画倾城一眼,提醒道:“画儿,你也将面纱戴上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素手一翻一条鹅黄色的纱巾便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即便被她覆于面前。

紧接着,青辞在前,苍无念和画倾城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后,三人直直朝着天禧庄的大门走了过去。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门口的守卫见这两男一女极是眼生,立刻便伸手拦截。

青辞嘴角轻扬淡淡一笑,从腰间摸出一枚三角令牌递给了守卫,对方在看清令牌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一边将令牌双手递还给他,一边恭声说道:“原来是龙公子,小的眼拙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青辞依旧淡淡的笑着,伸手接过了令牌重新放回腰间,语气温和的说道:“无妨,本少极少在外界走动,你们不认识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这天禧庄今日看起来似乎守卫森严了许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守卫抱了抱拳答道:“公子向来清心寡欲,怕是对城中那些纸醉金迷之事也未曾上心。因为明日要举行这百年来最特殊的‘祭天大典’,所以今夜有人在这天禧庄内设下赌局,说是打赌这‘祭天大典’能否顺利进行。因为赌局内容较为敏感,所以今日来此处的贵人格外多,因此这守卫也比平时更森严了。”

“原来如此,看来本少来得正是时候。不过明日的祭天大典嘛……怕是真的会热闹非常啊。”青辞别有深意的笑道,回头对着苍无念和画倾城使了个眼色,便不再与这守卫多说,直接迈步走进了天禧庄。

进入天禧庄之后,苍无念才淡淡开口说道:“明日是冬至,我知道人界之中的确有不少地方的习俗是在冬至之日祭祖祭天,只是这长越国……也有这等习俗么?”

“据我所知以前是没有,自从这个紫卿客成为了长越国的大国师之后便开始有了冬至祭天的说法。只是像今年这样以人命祭天的,似乎是史上第一次。”青辞面色凝重的说道。

“以人命祭天,总需得有个能够说服百姓的幌子。七七四十九条人命啊,若是一个弄不好激起民愤,这国君可就得不偿失了。”苍无念心有疑虑的说道。

“我们一会儿进去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吗?”画倾城眨巴着眼,不明白这两个男子到底在纠结什么,他们眼下身在天禧庄,来来往往的都是长越国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祭天大典的内幕吧。

“走,我们先去戏台瞅瞅,既然来了,总得有个找乐子样子。”青辞嘴角一勾,大步朝着天禧庄的中央走去。

穿过天禧庄的正门和大院,青辞三人很快找到了这家客栈内的戏楼。

从戏楼的门外往里看,戏台是侧面对着来人。走进去之后能看见这戏楼实际上共有两层楼,楼下是正常的一个个圆桌位于戏台的前方;楼上的布局则有些类似于半开放式的雅间,每个雅间相互隔开,谁也瞧不见邻座的那一间里面是谁。

二楼那些看戏的雅间一共有三面方向环绕着戏台,供一些自诩身份地位高的不喜他人打扰的人观戏之用。

“哟,等级分化还挺严重的。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想坐上面还是下面啊?”青辞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情景,笑着问道。

“得了,我们本也不是真的来看戏,既然想先来探探底,自然是坐在戏台前面那些位置,楼上的都是雅间,你能找谁打听?”苍无念白了青辞一眼低声说道。

“那就听阿念哥哥的,我们找个稍微靠后点的位置,免得靠戏台子近了声音太大。”青辞点头赞同,朝着离戏台较远的方向走去。

他们三个刚坐下不久便有个店小二恭敬的小跑了过来,“三位贵客,距离这头一场戏开始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时辰,不知三位是否需要先用晚膳呢?”

青辞的目光扫过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脸,随后淡淡道:“将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拿上来,另外,再拿两坛最好的酒。”

“好嘞!三位贵客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店小二说着,迅速的退了下去。

就在店小二离去没多久,这原本看起来还空旷的戏楼便陆陆续续的进来了许多人,从来人的衣着打扮可以感受得到,来这里没有一个是缺钱的主儿,说他们一个个是泡在钱缸子里的都不为过。

几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空旷的戏楼便坐满了人。

正当店小二重新返回给他们端来酒菜的时候,这戏楼的门口却传来了一阵骚动。

三人循声望去,见着两个年轻男女。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着轻铠,中等身材,样貌看上去有些粗犷。女子看起来顶多刚过及笄之年,穿一身孔雀蓝广袖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狐裘,脸蛋圆圆,眼睛也圆圆,算不得漂亮,但甚是可爱。

第三百一十二章 霍家兄妹

不过此时这看起来甚是可爱的女子却是双手叉腰,一脸愠色的瞪着面前店小二,嘴里不满的大声质问:“你这店小二,你当本小姐是瞎子吗?这里面明明还有位置,你却偏偏说没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和我哥哥?”

边上的男子大约便是女子的哥哥,他看着女子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有些无奈,想要伸手拉她,却是被女子赌气似的挣脱开来,想必她今夜还就是跟这个客栈杠上了。

店小二一脸为难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略显讨好的说道:“霍三小姐,这……小的不过就是一跑堂的,能来这天禧庄吃饭住店寻乐子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就是借小的一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得罪您呐!可是……您和霍大公子今天真的是来得晚了些,您看看,这周围哪儿还有空地儿啊?”

说着,店小二的手往戏台周围一指,想要借此证明自己并没有乱说话。

这个被店小二称为“霍三小姐”的女子顺着店小二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圈,果然发现这一楼的座位全都有人了。

至于二楼,她倒是没有多看一眼。她平时里虽然任性些,但是她也知道以自家爹爹这尴尬的身份,根本不足以让她踏上这戏楼的二楼。

很是恼怒,更多的是失望。她知道今日这天禧庄内会有一场大赌局,所以特地拉着她哥哥来凑个热闹,而且她还听闻在赌局之前还有一个很特殊的“花魁选举”。

原本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是在每年的五月份举行,现在时逢寒冬腊月,距离下一次的“花魁大选”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一切却因为明日的“祭天大典”而产生了些许特别的变化。

今夜那神秘而特殊的花魁大选选的并非是真人,而是画像。一共四十九幅美女画像,分别对应的是明日祭天的四十九名“祭天圣女”的姿容,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资格对自己觉得最美的那幅画进行打赏,得到赏金最高的那幅画对应的所谓“圣女”便是此次破例举行的“花魁大选”的花魁。

那些被招纳而来的“祭天圣女”都活不过明天,这是皇都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她们容貌清丽且都是未开过苞的,就这么死了未免让许多喜好美色的男子深感惋惜。

于是天禧庄便搞出这么一个选花魁的方式,让大家选出花魁之后再对那位花魁的初夜进行飙价,出价最高的可成为那位花魁今夜的入幕之宾。

当然,这些事情那“霍三小姐”可知道的没这么详细,她只知道会有一场特别的花魁大选,纯粹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那神秘特殊的“花魁大选”究竟是怎么一个选法。

就在这又失望又恼怒之时,她忽而眼前一亮——她发现了在离戏台较远处的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有一张桌子边只坐着三个人——那正是苍无念、画倾城还有青辞三人所在的位置。

这霍三小姐圆圆的大眼珠子滴溜一转,伸手便拉起她的哥哥朝着苍无念那一桌走去。

“诶……霍三小姐,您这是去哪儿啊?诶……”店小二生怕这小丫头在店里惹出什么事来,急忙跟在他们后面追了上去。

霍三小姐走到苍无念他们身边,随后一屁股坐在了青辞的边上,大大咧咧的对着青辞说道:“喂,搭个伙儿,不介意吧?”

青辞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有些嚣张的小丫头,又看了看她边上正一脸无奈且眼神中带着歉意的男子,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

苍无念面具下深邃的双眼微微闪了闪,不过倒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对着青辞暗暗点了点头。

“三位贵客,实在不好意思……这……您看……”店小二望着这一桌五人大眼瞪小眼的诡异气氛,很是为难的说道。

“无妨,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你且再去添两副碗筷来吧。”青辞浅浅一笑,语气平和的对着店小二说道。

“原来几位认识啊,小的眼拙,眼拙了。小的这便去添置碗筷。”店小二心头暗喜,总算不用得罪这些财神爷了,急忙赔着笑退了下去。

待到店小二离去,那身穿轻铠的男子才松了口气,对着青辞抱了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舍妹顽劣,平日里任性惯了,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青辞摆了摆手,笑道:“无妨,反正这桌本也就只有我们三人,现在加上二位,还显得热闹些。公子且坐下罢。”

男子又道了声谢,这才坐了下来。

青辞分别给这一对男女各斟了一杯酒,递酒杯的过程中看似随意的问道:“方才我听那店小二称呼这位小姐为‘霍三小姐’,不知道二位是皇都哪个霍家的公子和千金啊?”

闻言,男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而女子则是把头一扬,很是自豪的说道:“我爹爹乃是当朝辅国将军霍忠。”

青辞闻言,眉头微微一扬,心头有了数,面上却是十分恭敬的笑道:“原来二位是辅国将军的公子小姐,在下失敬了!”

见青辞如此客气,那男子却是轻声一叹,“在下霍志远,这位是胞妹霍书蝶,不知公子几位……如何称呼?”

青辞微微拱了拱手,“在下青龙堡龙怜,这位是我义兄古惑,旁边那位是我义嫂画翎儿。”

反正他们此番出门就没打算以真实身份示人,所以随便青辞编造什么名字苍无念和画倾城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只不过听见“义嫂”二字的时候,画倾城的心却是忍不住微微动了动,面纱之下的俏脸顿时红了起来。

悄悄瞥了一眼苍无念,却见苍无念也正看向她,眼神之中似是有些无奈和歉意。

“原来阁下竟是青龙堡的少堡主龙怜?传言之中龙公子性情极为寡淡,极少在外走动,今日怎的想起到这繁杂的皇都来了?”这霍志远的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激动,仿若是遇见了故人一般,甚至直接将苍无念和画倾城二人给忽略了。

“这不是明日要举行‘祭天大典’了么,龙某正好前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青辞淡淡答道。

提及明日的“祭天大典”,霍志远和霍书蝶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变,这小丫头更是个直肠子,顿时杏眼圆睁怒道:“什么狗屁‘祭天大典’,我看国君分明就是被那邪门妖道给迷惑了心窍了。我长越国几百年的基业,哪个国君不是以仁爱治国,何曾听说过拿活人祭天的!要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妖道……”

“小蝶!”

眼见着霍书蝶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声音也越来越大,霍志远急忙低喝一声打断了她。

霍书蝶一脸不甘的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狠狠的咬了咬唇,“我又没说错!要不是因为他提出这样的建议,爹爹也不至于进宫去劝谏国君,到现在还被软禁在宫中。那四十九名无辜的女子……她们明日就都得死了!”

“小蝶,此事就连爹爹也无法解决,我们现在只能谨言慎行,免得给爹爹招来更多话柄。”霍志远摇着头苦叹道。

听着这兄妹二人的对话,青辞和苍无念还有画倾城下意识的相视了一眼,他们皆是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一抹凝重和一丝疑虑。

原本他们坐进这戏楼里面来,就是为了打听一些关于“祭天大典”以及那大国师“紫卿客”的事情,如今这一对辅国将军的儿女送上了门来,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先前龙某也是听闻这‘祭天大典’需要四十九名‘祭天圣女’方可进行,只是龙某不明白,国君怎么会同意以如此荒诞的手法祭天?”青辞缓缓的喝了口酒,面露疑色的问道。

霍志远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龙公子虽不理俗事,但想来也该知晓我长越国整个西北边境都被‘八热火山’所包围,国土一直不得外扩,也无法与他国有所交集。如今的国君又是新君,年纪轻轻却颇具野心,据说当初他本不是先皇最中意的皇子,正是因为他与那紫卿客来往颇为密切,所以最终得以继承了国君之位。

“继承了帝位之后,他便想着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开疆扩土,而那妖人紫卿客就在这时候想出了这么一个令人发指的方法,说是他这百年来修行有成,若是以四十九名祭天圣女祭天,他便可有办法灭掉那八热火山之中的烈焰,一旦烈焰被灭,国君开疆扩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呵,荒谬。一个半吊子妖人想凭借这种歪门邪道对抗八热火山,这叫洛凡前辈情何以堪啊!”青辞很是不屑的嘟哝了一声。

“洛凡前辈?”霍志远和霍书蝶同时疑惑出声。

“哦,那是我先前在外游历的时候遇见的一位修仙的高人,就连他途径这八热火山都得借用避火的法宝,若真要说灭了那火山上的火焰……谈何容易。”青辞答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押注

“公子所说的那位高人现在何处?不知可否请他出手阻止明日的祭天大典?”霍志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青辞淡淡一笑,“霍公子不必担忧,那位高人自然已经来到了濮丘城,我想,明日的祭天大典一定会很精彩。”

“哼,你这家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纪也不大,你能见过多少世面啊?谁知道你说的那个高人究竟有多厉害。”霍书蝶不知怎的,看见青辞那斯文的面孔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就觉得不舒坦。

大约是她从小接触的男子多为习武之人,在她看来男子都该是如她爹爹和哥哥这般威武阳刚,而不是像眼前的青辞这样,一副不沾人间烟火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小蝶,不得无礼!”霍志远闻言急忙狠狠的瞪了自家小妹一眼,这小丫头今日怕是在门口被店小二拒绝了,心情不好,现在见着谁都觉得不顺眼。

“无妨,霍三小姐会有这样的怀疑也属正常,不过有一份希望总归是好的,不是么?”青辞丝毫没在意这小丫头无礼的态度,脸上依旧是一副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看见青辞那不咸不淡的态度,霍书蝶感觉自己似乎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不满的噘起了嘴,小声的嘟哝道:“嘁,堂堂七尺男儿打扮得这么秀气,居然跟女儿家穿一个颜色的衣服,不害臊!”

她自以为这话说得极小声,顶多也就只有像她哥哥这样从小习武、耳力过人的人才有可能在这样的距离听见她说什么。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面前这两男一女都不是凡人,她方才嘀咕的那一句,一字不落的全都落入了三人的耳朵里。

画倾城掩嘴轻咳了两声,以免自己笑出声音来显得太过唐突;苍无念暗暗摇了摇头,觉得这小丫头有些不可理喻;青辞则是一口酒差点从口中喷出来,暗暗咂舌这小姑娘的心思果然很奇怪,不就是穿了件蓝袍披了件白色狐裘吗?天知道她今天也会穿这样颜色的衣服,他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这样也能怪他?

这时候,远处的戏台上传来一阵骚动,今夜的好戏就此拉开帷幕了。

不得不说,这天禧庄的底子的确深厚,就连戏台子的布置看上去都精致无比。此时台上一群穿着暴露的女子正扭着水蛇腰婷婷袅袅的舞动着。

青辞扭头看了看台上一众女子,显然是没有什么兴趣,又转过头来自斟自饮。

“喂,姓龙的,你们那青龙堡好玩么?”霍书蝶身为女子,自然也对戏台上那些妖冶女人的莺歌燕舞没什么兴趣,看见青辞一副淡然的模样,她不由得又对这个俊秀的青年产生了些好奇。

“青龙堡是打造兵器的地方,又不是什么景色宜人的旅游之地,能有什么好玩的?”青辞淡淡的说道。

“就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你会打造兵器吗?”霍书蝶撇了撇嘴说道。

青辞淡淡一笑,“想吃到可口的饭菜,也不是一定要自己去种地养猪啊。我不会打造兵器,就不能继承家业了吗?”

“你……”霍书蝶哑然。这家伙看上去一副玉面公子俏郎君的模样,挤兑起人来还真是能将人噎死。

霍志远在一旁看着自家的妹子,心头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小丫头平日里虽说性格霸道无礼些,可也不至于处处与人为难。这龙怜公子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有礼,为何这丫头好似对他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呢?

莫不是……这小丫头竟是开窍了?动了春心?

想到这个,霍志远不由得心头一跳,对着青辞抱了抱拳问道:“龙公子,请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公子可有家室?”

“逍遥散人,何来家室?”青辞答道。当然,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龙怜。

“那公子可有中意的女子?”霍志远又问道。

“没有。”青辞暗暗翻了白眼,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霍志远闻言心头大喜,却没有再把话往下说。毕竟今天他们是第一回见面,若是现在便论及婚嫁,也未免太过唐突了些。

“龙公子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又是青龙堡的少堡主,想必有不少女子对公子芳心暗许吧。也不知谁家的姑娘有这等福气,能得龙公子青眼。”霍志远笑着说道。

青辞挑了挑眉,笑道:“霍公子客气了,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些不过都只是虚名罢了。在这重文轻武的长越国,你我还真是有些同病相怜。”

青辞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们的身份地位听起来是挺尊贵的,但是在这种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人家给他们三分薄面那是情分,给他们白眼那是本分。

怪只怪长越国这几百年来都一直无法与外界有交集,朝廷的军队也只是用来镇压本国的暴民或者是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

这青龙堡还好些,起码是靠手艺吃饭的,在这长越国之中,想要打造出最好最合心意的兵器非青龙堡莫属,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吃饱没事干了,舞文弄墨已经激不起他们的兴致的时候,就开始变着花样儿寻乐子,彰显彰显自己的英武不凡,时不时递几张帖子出去邀些身份地位与他们匹配的人骑马射箭。

对于兵器,他们即便是一窍不通,也会装作很懂的模样,就算是拿来当做摆设,那十八班兵器也得样样俱全,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翻新一下,免得被别人说自己的眼光不入流。

所以青龙堡便是再不济,还是有让他们求着的时候。

但是这辅国将军一家子便不同了。霍家从长越国开国伊始便世代都是武将,霍家的老祖宗那时候更被开国国君钦封为“镇国公”,并允霍家子孙后代都可以世袭此爵位。不过若是连续三代没有功勋,便需降级才可世袭,直到降为“辅国将军”为止。

这几百年来因为八热火山愈发的炎热,长越国的国土便再无寸进,没有外患,只有偶尔的内忧,这镇国公一家的功勋便无从谈起,最终降为了“辅国将军”。

若非这新一任的国君心存开疆扩土的野心,对霍家给予了一些重视,就单单凭霍忠如今被软禁在皇宫这一点,这霍家兄妹今夜就别想踏进这天禧庄。

“龙公子说得不错,若非如此,在下也不会对公子有此等一见如故之感。只是……若是为了武将能够在长越国有用武之地,便要开启以人命祭天的先河,我倒是宁愿做一个不肖子孙,让这份荣誉就此终结了去。”良久之后,霍志远淡淡的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可是却有着不容旁人质疑的坚定。

“长越国有如霍公子这般的国之栋梁,乃是百姓之福。”青辞勾了勾嘴角,赞叹了一句。

如此这般的闲话家常了大半个时辰,戏台上的歌舞终于结束了,这时候台上走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小帽,一身墨绿色衣裳,以金线绣以云纹,上身还穿了件小短袄,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看样子这男子便是天禧庄的掌柜的。

“各位贵客等候多时了,多余的话鄙人便不赘言,今夜这赌局想必大家也都知晓了,请各位要下注的公子小姐们将你们所押注的结果写于纸笺之上,并附上所押注的金额。稍后会有下人去各位桌前收取各位所下之注。输赢结果明日便可见分晓。”掌柜的洪亮的声音响彻在这戏楼之内。

言语不卑不亢,内容也极其点短精要,想必来这里的大都是熟客,掌柜的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就在掌柜的宣布押注开始之后,十余对丫鬟打扮的女子和店中伙计从戏楼的门口鱼贯而入。

其中丫鬟们手持托盘,盘中放着笔墨和宣纸,而店中伙计则是一人捧着一个钱箱,手里还攥着一叠信封。

眼见着有一男一女朝着青辞他们这一桌走来,霍志远低声对着青辞问道:“公子可打算押注?”

青辞轻轻抚了抚手中的白玉折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送上门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

说罢他对着迎面而来的女子招了招手,待到女子走来,恭敬的将托盘呈递到他的面前,他拿起盘中的毛笔和宣纸,大笔一挥写下了一个“否”字。

一旁的丫鬟和伙计看见这个字不由得身子一抖,险些将手里捧着的物什掉落在地。

青辞却丝毫不以为意,轻轻吹干了纸上的墨迹,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叠银票,直接连同那一个“否”字一同封入了一个信封之中。

随后他又在信封的表面写上了“青龙堡龙怜”五个小字,这才满意的将信封塞进了伙计手中的钱箱里。

待伙计和丫鬟离去,霍书蝶才瞪大着眼睛讷讷道:“喂,姓龙的,你疯了?万一你那个高人朋友斗不过紫卿客,你这钱可就打水漂了啊。”

“钱财乃身外之物,况且龙某也不认为自己就一定会输啊。”青辞别有深意的笑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竞价1

“嘁,得意什么,有你哭的时候。”霍书蝶不满的嘟哝了一声。

很快的,整个戏楼之中的达官贵人们便已经下完了注。待到那一众丫鬟伙计迅速退离了出去,那掌柜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接下来便是今夜的压轴好戏,也是天禧庄的大东家为了感谢各位贵客一直以来的器重和支持,特意设下的这史无前例的‘花魁大选’。具体评选的方法鄙人亦不多赘述了,下面便请上今夜待选的四十九名美人的画像!”

掌柜的说完话,一名衣着艳丽的女子笑盈盈的走上戏台,只见她的手里拿着一幅画轴,像是为了吊足看客们的胃口似的故意托着画轴在台上缓缓的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终于在台下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了之后,那女子才解开画轴上的绑带,将画轴高高举起。

“啪”的一声画轴的一端落下,一名身着粉裙香肩微露的女子画像展露在众人眼前,女子的眼睛微眯,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红艳艳的樱桃小口,有一种让人垂涎欲滴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此女名为萧玉,年芳二十,身姿娇小,体态轻盈,若是各位觉得她能够夺得今夜的花魁,便不要吝啬你们手中银票了。”持画女子声音娇滴滴的,软语诱惑的同时还不忘对着台下的公子哥儿抛媚眼。

不过在座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以每一年花魁大选的出场方式来看,往往都是在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那最令人惊艳的女子才会出现。

所以此时看着画中的美人儿台下虽有少许议论之声,可是却没有一人表态的。

那手持画轴的女子也不以为意,似是早已料到了众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很快她便收起画轴走下台去,而紧接着另一与她同样打扮的女子也走上台来。

这一回的持画女子上来并没有多言,也没有过多的动作,直接便将画轴的内容展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幅画上的女子可不仅仅是香肩微露了,而是直接从侧面露出了半截白花花的胸脯,这个女子的体态颇为丰腴,脸蛋看起来也粉扑扑肉嘟嘟的,那略显幽怨的小眼神竟是隐隐的透露出一股娇憨之意。

“此女名为宋思雪,年芳十八,身姿妩媚……”

接下来的时间内,如走马灯一般,每一个走上台来的女子手中都拿着一幅画轴,将画的内容对台下众人展示完了之后便报上画中女子的姓名与年纪,然后对画中女子的身材做一些简单的描述。

画倾城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一幅幅画轴,可是看了许久也没有看见惠姑的,看着看着她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前面过去了那么多美人画像,在座的公子哥儿却都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样子这一个个都已然是花丛老手,深谙此道,十分默契的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莫非惠姑的画像是被作为今晚的压轴出场的?

就在画倾城这么想着的时候,最后一个女子走到了台上,手中拿着画轴笑盈盈的说道:“奴家手里这幅美人画像可是今夜花魁大选的最后一位了,稍后我的姐妹们会将之前的四十八幅画像一同拿上台来,让各位再行浏览一遍,今夜花魁之名究竟花落谁家,就要看各位爷的心意了!”

说罢,那女子将手中画轴一展……

“哇——”

台下顿时一片惊叹之声。

这画中女子没有像先前那四十八幅画中的女子那样,不是露肩就是露腿,一个个搔首弄姿的模样,好似特意要引人注意一般。

一袭青色罗裙规规整整的穿在这幅画中的女子身上,她就那样站在花丛中,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她裙裳的一角,也吹动了她的发丝。

女子淡妆素裹,朱唇亲启,好似有话同观画者说一般。那一双杏眼淡淡的看着画外之人,似有些忧伤,又似心有不甘。

那仿若期盼又仿若不争的态度……这女子正是惠姑。

姑姑——

画倾城险些叫出声来,却是在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扣住了她的手,动作轻缓,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坚定的力量。

画倾城这才缓过神来,朝着苍无念看了一眼,只见苍无念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在安慰她,让她放心。

“此女名为惠姑,并非我长越国人士,性子有些刚烈,不过容貌和身姿可都是上乘,不知各位爷对位美人可有兴趣?”持画女子脸带温和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画倾城恨不得冲上去一掌将她击飞。

这天禧庄,绝对是故意的。

另外那四十八名女子是怎么来的,画倾城不知道,但是惠姑的身边还有洛凡几人,那紫卿客一定是有所忌惮。他们故意抬高惠姑,将她的画像放在最后,并且直言惠姑并非长越国人士,就是想吸引所有人对惠姑的注意。

画像上的惠姑面容清丽脱俗,身上衣衫完好,加上她又是外来人士,不免让人对她产生更大的兴趣。男子们好奇她是如何而来,同时也好奇她脱去衣衫的模样,两者相辅相成之下,惠姑今夜是逃不掉了。

“哈哈哈哈,这女子容貌出众,气质上佳,依本公子看,她定是今晚的花魁无疑!”一个身形略显肥大的男子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外来女子,估计还真是有些本事,竟然能穿过八热火山,指不定她的身上有什么宝贝也不好说呢。”

“看来小爷今夜有福了,能够成为我长越国第一个尝到别国女子滋味的男人。哈哈哈……”

“还不都是女人?熄了烛火往床上一放,有甚区别?你们这些男人,无非不就是图个稀罕儿!”

一时间,台下爆发出了各种各样议论的声音。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都是为了惠姑。

画倾城被苍无念轻按住的手掌狠狠的攥紧了自己大腿上的裙裳,若非是对那大国师的底细还不了解,她真想现在就冲到台上好好逼问一下那掌柜的,这画中身穿青色罗裙的女子眼下到底怎么样了。

“各位贵客,可以开始评判了。”掌柜的声音穿透了众人的议论声。

“还用问吗?自然是这第四十九幅画上的美人能够成为今晚的花魁了。”

“就是就是,不用选了,直接竞价吧。”

“掌柜的,你倒是利索点,别浪费本少春宵一度的时间。”

掌柜的一句话却又是惹来了众人的不满,所有的人都在叫嚣着惠姑的画像该成为今夜的花魁,竟是史无前例的没有出现反对之声。

“俗不可耐!一个个平日里人五人六的,看见个样貌出众的女子便露出这等嘴脸,跟那些逛窑子的市井嫖客有什么区别!”看着周围的男子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霍书蝶很是鄙夷的开口骂道。

“此女美是美,但是我长越国也不是没出过这等美女。想必他们主要还是对这个女子的来历更为有兴趣。”霍志远倒是看得明白。

霍书蝶撇了撇嘴,“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要说她能单枪匹马的来到我长越国国都,我可是打死也不信的。指不定她还有什么很厉害的朋友也一同前来了也不一定。这些不怕死的还想占人家的便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既然各位贵客都一致认为这第四十九幅画中的女子可以夺魁。那么……现在我们便开始竞价了,出价最高者,今夜可成为这女子的入幕之宾。”掌柜的高声说道。

“我出五百两白银。”掌柜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喊出了价。

“五百两?曾二公子以为这画中女子是万花楼里的二流货色吗?出不起价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一个刺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淡淡说道。

那个先前出五百两的被称作“曾二公子”的男子顿时气红了脸,怒道:“姓马的,有本事你就开出今晚的最高价,否则你也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呵,本公子出一千两。欢迎曾二公子继续加价。”那个姓马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出一千五百两。”曾二公子立刻加了价。

“两千两。”那姓马的男子也再次加了价。

“我出三千两。”看着这两人互相抬价,有人不甘示弱,直接加上了一千两。

“三千二百两。”

“三千六百两。”

“四千两。”

……

价格一路飙升,画倾城的手越攥越紧,她仿佛看见了惠姑就像一个货品一般被人摆在台面上随意的挑选,这增加的价钱不是增加了她的身价,而是增加了她接下来将受到的屈辱。

“龙公子,你这位义嫂……可是身子不适啊?”打量着画倾城微微颤抖的背影,霍志远轻声的开口询问道。

青辞看了一眼画倾城,他自然知道她此时心里极不是滋味。惠姑一手将她带大,就跟她的娘亲一般,如今却好似被人卖到了妓院,初夜的价格被这些令人作呕的嘴脸肆意哄抬,她心里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第三百一十五章 竞价2

“哦,没事,我这义嫂性情比较刚烈耿直,最见不得这种男人花天酒地的情形。”青辞笑着胡诌道。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惠姑的价格就已经被飙到了六千八百两,而这时候台下也相对的安静了下来。

“六千八百两,文公子出价六千八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了?”掌柜的站在戏台上高声问道。

“只不过是一幅画罢了,谁知道真人长得什么模样呢,万一只是被画师美化了,那不就亏大了。不加了不加了。”有人丧气的摆了摆手,酸溜溜的说道。

“文公子都出手了,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争啊。”有人轻笑着说道。

“这文公子是什么人?”许久未曾说话的画倾城突然开口问道。

“他叫文洵,是咱们的国舅爷,当朝君后的弟弟,甚得国君的喜爱,被国君亲封为‘长平侯’。除了紫卿客那妖道,朝廷之中就属他的话最管用了。没想到以他的身份竟然也会对一个花魁感兴趣。”霍书蝶说起这个文公子的时候,语气态度稍微软了些。大约是不敢得罪对方吧。

“既然是国舅爷,为何他们还唤他‘文公子’?这样岂不是很不敬?”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夫人怕是头一回来天禧庄吧。在这天禧庄中,可以不称呼来客的身份官职,仅以‘公子’、‘爷’或者‘小姐’、‘夫人’代称。”霍志远答道。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这国舅爷是非拿下今夜的头彩不可了?”画倾城的语气有些冰冷了起来。

她已在心头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这姓文的敢动惠姑一根汗毛,管他是君后的弟弟还是国君的弟弟,她都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不会有人敢跟他争的……”

“一万两。”

霍志远话才说了一半,便张着顿在了那里,眼神充满震惊的盯着方才开出一万两价格的青辞。

同霍志远一样震惊,霍书蝶一双大圆眼几乎瞪成了铜铃,她真的很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画倾城也愣住了,若她方才在心头暗自思忖将那个国舅爷如何如何,那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即便真的要做,也得是在暗中进行。这青辞眼下是抽的哪门子的疯,竟然在这种场合公开把那姓文的得罪了。

虽说他们都是凡人没什么可畏惧的,可是随意使用法术攻击凡人,那必然是会给自己攒下孽业的啊。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循声朝着青辞这里看过来,他们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在国舅爷出了高价之后竟然还敢抬价。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个家伙完全是在打国君的脸。

如果在青辞说出“一万两”这三个字的时候,戏楼内忽而有那么一刻变得安静,那他接下来所说的两个字,却是彻底让这戏楼之内炸开了锅。

只见他将手中白玉折扇轻轻的在掌中敲打,嘴里漫不经心的吐出两个字:“黄金。”

“哈?”

“什么?”

“一万两黄金?”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他……他不要命了?”

“诶,这人怎么没见过啊?他到底是谁啊?”

“他身边那两个不是霍家的大公子和三小姐吗?”

此时的戏楼因为青辞先前说的短短的五个字而变得如同集市一般吵闹喧哗。然而在场的谁也没见过他,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但是因为霍志远和霍书蝶与他坐在一起,他们便自然而然的认为青辞与辅国将军是一路的。

“这位公子眼生得很,莫非是第一次来皇都,所以不懂规矩?”文洵站起了身子,眯着眼远远的望着青辞。

青辞眉头一扬,也站起身来淡淡道:“青龙堡龙怜,见过国舅爷。”

“原来是传闻中不喜俗事,性情寡淡的龙少堡主。怎的,这画上的女子魅力如此之大,竟是让龙少堡主动了凡心了?”文洵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国舅爷说笑了,龙某本就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然对这些貌美的女子没有抵抗之力,这画上的女子极合龙某胃口,龙某便出价了。若是国舅爷要谈论规矩,龙某可记得,掌柜的先前说过,出价最高者今夜可成为那位美人的入幕之宾,国舅爷,您说呢?”青辞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说话间还象征性的对着那国舅爷拱了拱手。

闻言,文洵的面色顿时阴鹜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忽而笑道:“哼,很好。既然龙少堡主看上了那女子,本侯就不夺人所爱了。愿龙少堡主今夜玩得尽兴。”

“国舅爷,承让了。”青辞浅笑着再次拱了拱手。

“龙公子出价一万两黄金,还有比这个价更高的吗?若是没有,那今夜龙公子便将成为画中花魁的入幕之宾了。”掌柜的面色倒是如常,继续着这场竞标。

“一万两黄金,你当是一万两石头啊,谁会陪着这青龙堡的少堡主疯呢?这画中女子若是仙女下凡,我还能考虑考虑。”

“就是,这小子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跟文公子杠上了,呵呵,怕是今夜他这美人也抱不安心了。”

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画倾城目光紧紧的盯着青辞,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自然知道青辞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宁愿得罪那个国舅爷也要开出这么高的价格拿下与花魁独处的名额。若说心中没有感激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感激的同时却又觉得他似乎有些冲动了。

他们现在在人界,在长越国,在濮丘城,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对他们而言几乎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能轻易暴露法力,那便只能使用武力。论武艺,他们的确是不弱,但是武艺再高,也架不住人家蜂拥而上的大批大批的禁卫军啊。

从方才那个文洵的态度来看,对方显然是个心胸狭隘之辈,像青辞这般头脑精明的人,用头发丝想想也该明白,对方一定不会轻易就咽下这口闲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青辞……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就在画倾城焦灼无比的时候,霍书蝶却是对着青辞翻了个白眼,十分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哼,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跟那些虚有其表的好色之徒一样虚伪!”

青辞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你能生得那画中女子一半的姿容,或许本少也会看上你的。”

“你!龙怜,你竟然敢对本小姐如此不敬?你说,本小姐哪里比那个女子差了!”提及容貌,霍书蝶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

青辞看着面前还不足他肩膀高的少女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气鼓鼓的模样,脑海中不知怎的,竟是忽而闪过了安如月的面孔。

那个丫头刚同他认识的时候,就喜欢跟他拌嘴抬杠,喜欢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他气鼓鼓的与他对骂,当然,她总是说不过他,就像眼下这个小姑娘,也不可能说得过青辞。

青辞嘴角一扬,手中白玉折扇“啪”的一声轻轻的敲在霍书蝶的头上,轻笑道:“你除了那双眼睛,哪都不行。”

说罢,青辞便准备绕过她,朝着那戏台上走去,他得好好问问掌柜的,何时能够见到惠姑。

谁知他的脚刚有动作,那霍书蝶竟是比他更快,一个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怒道:“龙怜,本小姐要跟你单挑,十招之内让你摸到本小姐的一片衣角便算我输!”

青辞的心顿时紧了紧,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在斩魔宗的时候,他第一次亲吻安如月的那一夜。

心头莫名的涌上一股烦躁之感,安如月对他来说当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才认识了几个时辰的小丫头,凭什么能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安如月来。

“霍三小姐,本少没有心情同你过家家,我现在有要事要办,请你自重。”青辞的语气骤然冰冷,一甩衣袍大步离开了座位。

“你……”

“闹够了没有!”

霍书蝶还想上前去追,却是被霍志远冷着脸给呵斥住了。

“哥哥!这个家伙分明就是个斯文败类,你看他先前装得正儿八经的,这会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就是想占那个女子的便宜。你不阻止他,还不让我教训他啊!”霍书蝶气鼓鼓的跺着脚。

霍志远的面色微微僵了僵,随后对着画倾城和苍无念歉意的抱拳道:“舍妹年幼不懂事,还请古公子和古夫人带霍某向龙公子赔个不是。时候不早了,在下便先携妹子告辞了。”

苍无念和画倾城闻言站起身来,对着霍志远礼了礼。

苍无念语气平静的说道:“这等小事龙怜不会在意的,霍公子无需介怀。恕在下和拙荆不远送了。”

霍志远点了点头,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霍书蝶快速离开了戏楼。

“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被霍志远一口气拉到了天禧庄的大门外,霍书蝶见挣扎无效,干脆撒起娇来。

霍志远回头看了看天禧庄,这才将霍书蝶给松开。

第三百一十六章 画舫

霍书蝶揉着自己被拽疼的手腕,带着哭腔嚷道:“哥,你干嘛怕他,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咱们霍家难道连他这样的人都已经惹不起了吗?”

“哎。”霍志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霍书蝶的头,“小蝶,你还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我有一种感觉,那个龙怜很不简单,而他宁可得罪文洵也要拿下今夜的最高价,恐怕是另有原因。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啊!你以为是一万两石子吗?”

听得自己的哥哥这样说,霍书蝶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她咬着唇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哥哥的意思是,那龙怜可能认识今夜的画中花魁?”

霍志远点了点头,“有可能,但也有可能他是为了对付紫卿客,所以才接近那花魁。为兄看过的人比你多,我能感觉得出来,那龙怜绝非宵小之辈。你这丫头啊,以后做事切莫如此冲动了。”

“那……那若真是这样,蝶儿大不了上门给他赔个不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至于和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吧。”霍书蝶双手搓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哼,你这小丫头,能少惹点事就不错了,我哪还指望你去道歉。走吧,跟我回家去!”霍志远无奈的拍了拍霍书蝶的头,拉着她往辅国将军府走去。

戏楼内,目送霍家兄妹离开后,画倾城才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叹气?”苍无念轻声问道。

“我在担心青辞……”画倾城低声说道。

“认识他这么久了,你对他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苍无念轻笑道。

“无念哥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那个文洵很明显会对我们不利的。到时候我们被官兵围攻,是打还是不打?”画倾城很是无奈的说道。

“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呗。”苍无念悠悠答道。

“我们跑了,姑姑怎么办?而且,我们还没找到洛凡前辈他们呢。”画倾城实在是不能理解苍无念这副老神在在的底气是哪里来的。

“画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放心吧,接下来,或许会有一场好戏也不一定。”苍无念说着,竟是笑盈盈的端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画倾城就这么眼带怨念的盯着他,心头在掂量这两个男子究竟看出了些什么她看不出的端倪。

青辞离开了座位,直奔着台上的掌柜的而去。

“龙公子!”见青辞走来,掌柜的面色恭谨的抬手作揖。

“掌柜的有礼了。”青辞拱了拱手,“这万两黄金龙某来时便已经备好了,还得有劳掌柜的派人同龙某去客栈门口取一下。”

“龙公子有心了,鄙人这便叫手下伙计随公子同去。”掌柜的拱手说道。

很快的,十余名伙计跟着青辞来到了客栈外,他先前乘坐的那华丽的轿撵依旧停靠在外面。

青辞指了指跟在轿撵后面的一辆马车说道:“钱都在那里面了,劳烦各位将它们抬进去吧。”

带头的一名伙计走到那辆马车边上,抬手一把掀开车厢门前的车帘,果然见到里面堆着满满的一车小箱子。

那伙计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上前合力将一个箱子搬下车,打开箱子一看,果然里面装的全是金灿灿的金锭子。

约莫用去了半个时辰,在青辞和掌柜的监督之下,一众伙计哼哧哼哧的将车内的黄金全都搬进了天禧庄的地下仓库。

“这钱,龙某已经付清了,不知这人……”青辞对着掌柜的轻笑道。

掌柜的恭敬的抱了抱拳,“这人今夜自然是属于龙公子的,公子且随我来吧。”

“等等。”青辞开口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掌柜的,开口问道:“我还有两个同伴,不知是否方便一同前去呢?”

“当然,只要不坏了天禧庄的规矩,公子想要带几个人进去,那都是公子的私事。”掌柜的似乎话中有话。

青辞暗暗翻了个白眼,感情这掌柜的将他和苍无念当做色中饿鬼?亦或者是认为他对于男女之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态度如此暧昧,简直让青辞忍不住一阵恶寒。

白眼归白眼,不过表面上青辞还是很客气的笑了笑,迅速的返回戏楼,将苍无念和画倾城叫了出来。

本以为那掌柜的会将自己带去天禧庄内某个幽静的亭台楼阁,结果却是青辞三人在掌柜的带领下,从一处偏僻不起眼的小门离开了这家客栈。

弯弯绕绕的走过了很长一段漆黑却相对平坦的小路之后,一片在阑珊灯火下闪动着粼粼波光的平静湖水出现在几人面前,湖的中央还停着一艘看起来甚是华美的画舫船,那阑珊的灯火正是从那画舫上映射而来的。

“这是……”青辞挑了挑眉问道。

掌柜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远处道:“画中的那位花魁此时就在湖中心的画舫之中。”

“从这里到湖心的画舫少说也有十数丈的距离,这湖边连艘小木船都没有,莫非掌柜的是想要龙某插上翅膀飞过去不成?”青辞斜睨着掌柜问道。

掌柜的很是歉然的摊了摊手,“请龙公子见谅。鄙人也不过是在这天禧庄中混口饭吃,怪只怪龙公子今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鄙人若是给公子大开方便之门,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地方我已经将你们带到,至于怎么过去,那就要看公子自己的能耐了。”

说罢,这掌柜的竟是身形一跃,施展轻功离开了三人的视线。

“哟呵,这掌柜的不错嘛,还是个武林高手呢。”望着掌柜的消失的方向,青辞很是赞赏的点头夸赞道。

“这附近好像没有埋伏。”苍无念眼露疑惑的说道。

“埋伏说不定在那画舫之中呢?”画倾城有些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都来了,难不成现在回去?”青辞摊了摊手说道。

“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洛凡前辈他们在哪儿,若是一会儿救走了姑姑,那个国师知道了,对洛凡前辈不利怎么办?”画倾城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山人自有妙计,倾城小姐姐无需诸多担忧,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去那画舫上头看看,若是惠姑姑不在那里,我们恐怕才真的要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青辞狡黠一笑。

说罢他身形一跃直接跃向了湖面,足尖在水面上轻点,迅速朝着湖中心的画舫而去。

“我们也跟上吧。”苍无念说着,拉起画倾城的手也如同青辞一般直接跃至湖面踏水而行。

不出片刻,三人便一前一后来到画舫之上。

三人落于船头,不由得为入眼的这艘华美的画舫所惊叹。

这是一艘通体以朱红和明黄为主色调的两层高的画舫船,单看最顶上那层像是个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亭子顶部是青灰色的瓦片。可是两层一起看去,却又好似将一座小宫殿建在了船上一般。只不过宫殿的一面是门、三面是墙,而这整艘画舫的左右两面却全是十字海棠窗棂格的朱红漆窗,窗上镶嵌着薄如蝉翼、流光溢彩的明瓦。

三人所在的船头上是三面环绕的美人靠,顺着美人靠看去,正是一面装饰与实用并重的月洞门,门梁顶上挂着一排大红灯笼,在这静谧漆黑的夜晚给人一种淡淡的诡异之感。

“这画舫里头好像没有人?”望着月洞门内轻轻飘动的明黄色纱帘,苍无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一层好像是没人,莫非在上面那层?”青辞也很是谨慎。

“走,进去瞧瞧。”已经到了这画舫之上,画倾城反倒将先前的忧虑全都抛诸脑后了。

三人走进了这第一层舱内,果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桌椅板凳、忽明忽暗的烛火还有随风摆动的明黄色窗帘,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去楼上看看。”青辞沉声说道。

三人轻轻的踏上那朱红色的阶梯,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走上二楼,一入眼的是个小凉亭,四根刷以红漆的盘龙柱,同样垂挂着明黄色的纱幔。

转身朝凉亭后看去,却发现这一间楼阁明显没有楼下那么明亮。依旧是朱红色门沿的月洞门,但是里面的光线很是昏暗,似乎并没有点灯。

三人相视一眼,闪身朝着阁内而去。

一阵寒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刮进来,屋内的纱幔飘起,险些拍打到三人脸上。青辞轻轻挥了挥袖袍,几颗夜明珠飞向阁内的四个角落。

入眼之处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面以春宫图为屏芯的红木屏风挡在他们面前。

急急绕过屏风,又是一面月洞门,不过这一次门内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一张笼罩在淡红薄纱内的雕花大床。

薄纱清透如无物,三人很清晰的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姑姑!”画倾城心头一喜,立刻闪身上前掀开了薄纱。

青辞和苍无念眉头一凝,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画倾城已然奔至床边。

第三百一十七章 斗法

不过他们想象之中的各种陷阱和突变却是没有接踵而来,画倾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便将床上的惠姑扶了起来。

“姑姑,我是画儿,姑姑你怎么样了?”画倾城将惠姑的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轻轻的摇晃着她。

昏迷中的惠姑似是被画倾城给唤醒,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她醒了!”青辞和苍无念显然是有些惊喜。

可是下一刻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惠姑虽然睁开了双眼,可是眼神之中却是空洞无物,两颗眼珠子像是两个黑褐色的漩涡。此时的惠姑就好似肉体是苏醒了,但是她的灵魂却依然在不知名的地方那般。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姑姑你别吓我!”见着惠姑一脸呆滞的模样,画倾城顿时红了眼眶。

“倾城小姐姐,你别再唤她了。”青辞眉头一拧,急忙开口说道。

“青辞,你可知姑姑她究竟怎么了?”画倾城抬起头,焦急的问道。

“我不太确定,不过我感觉你姑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智。现在的她应该是在挣扎当中,你越是叫她,她有可能越不知所措。”青辞答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画倾城问道。

“没想到那劳什子国师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也不知他使的是哪门子的歪门邪术。眼下我们只能先将蕙姑姑带走,至于洛凡前辈他们……干脆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去找他们,你跟阿念哥哥带着惠姑姑先回去与如月他们碰头。”青辞说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不过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就在三人带着惠姑准备走出这间楼阁的时候,画舫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水花飞溅的声音。

紧接着在画舫四周的水面下霍然飞起了数十个黑色的身影。

“哈哈哈哈……大国师果然神机妙算,没想到这个女子身边还真有这么多高手。”一个并不算陌生的声音忽然响彻在三人的耳边。

下一刻,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文洵?”画倾城大吃一惊

在她冲到惠姑身边的时候她便已经想过有可能会有埋伏,但是她以为即便会有埋伏,或许也只是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机关暗器没看着,竟是迎来了这堂堂的长平侯的亲自出马。这个家伙的心胸当真狭隘如斯。

不过这也就是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一闪而过的想法,因为当文洵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她便已经感受到了,这个男子有些古怪。

武艺再高强的人,在他们这些会法术的人眼中,都不存在“凭空消失”或者“凭空出现”的可能,顶多也就是速度极快,以凡人的肉眼看来就像是无迹可寻一般。

可是方才这个文洵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的的确确就是凭空出现的,画倾城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有一股法力的波动,而且那种波动之中透着一股邪气,显然不是走正道修行而来。

“先前本侯与国师还在猜测,跟这个惠姑一同前来的那几个家伙会不会在今晚强行出手来救她,为了引出他们五个人,我们特地在今晚举行了这场花魁大选,把这个女人作为压轴出场。没想到那五个家伙没出现,倒是引来了你们三个。”文洵斜睨着他们,面带笑意的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五个人不是被你们软禁了吗?”画倾城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啧啧啧,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吧,他们几个一看就是修道之人,如果不是他们愿意,能被一群凡人软禁?本侯一早便猜测,他们几个是故意来到此地的。怪只怪他们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来这濮丘城趟这滩浑水”文洵阴测测的笑道。

“哎,既然这样……”青辞突然叹了口气,一脚迈步上前,一手托着腮抚了抚下巴,“那小爷也不用对你手下留情了!”

语毕,青辞周身蓝光一闪,直冲文洵而去。

那些从水下窜出的黑衣人见状也立刻便有了动作,只见他们分为两拨,一拨冲着苍无念和画倾城攻去,而另一拨却是飞快的聚集到文洵的身后。

“青辞,你自己小心!”苍无念对着青辞低喝了一声,便与那些冲着他和画倾城袭来的黑衣人扭打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那一拨飞快聚集到文洵身后的黑衣人却是身体骤然虚幻扭曲了起来,在青辞即将攻击到文洵的时候,他们竟是融合到了一起,化作一团黑雾包裹迅速挡在了文洵的身前,将青辞从掌心*出的一道蓝光抵挡而去。

“这是什么诡异的神通?”青辞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哈哈哈哈……”文洵在那黑雾之中得意的大笑起来。

伴随着笑声,文洵的身影忽而从黑雾之中闪出,趁着青辞走神的瞬间,一道寒芒从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柄长杖上疾速朝着青辞的面门袭去。

本能先于思考,强烈的危机感使得青辞下意识的一个侧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不过那寒芒还是在他的胸前的衣物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青辞的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冷哼道:“原本以为你们都是些凡人,对你们出手怕遭天谴。既然一个个的都会歪门邪术,那小爷就不必再畏首畏尾的了。”

说罢,青辞的周身蓝光爆起,在一个瞬间之内幻化出了十一个分身。包括本体在内的十二个青辞周身都闪动着浓郁的蓝色光芒,飞快的将文洵以及他身后的黑色雾气包围在其中。

文洵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青辞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法力,虽然他只是幻化出分身,尚未对他发动进攻,但是那十二个青辞周身闪动的蓝光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竟是让他隐隐有一种想要跪地求饶的冲动。

“小爷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跟你们这些小角色浪费时间。既然你们想要出卖花魁,那小爷便让你尝尝被卖了的滋味。”十二个青辞同时淡淡开口,语气冰冷的仿若催命判官。

说罢,每个青辞都动作一致的开始双手结印,一圈圈淡淡的蓝光以每个青辞的脚底开始呈螺旋状往头顶盘旋。

很快的那些螺旋状的蓝光便从每个青辞的身上飞离而起,聚集到文洵的头顶上方,渐渐的形成了一个蓝色的光罩。

文洵大惊,急忙闪身躲进他身后那团黑雾之中。就在他刚融入黑雾之时,他头顶那淡蓝色的光罩便疾速落下,将他连同那黑雾一齐扣在了里面。

另外那一拨黑衣人本来与苍无念和画倾城交战正酣,眼见文洵被青辞困住,全都顾不得再理会他们二人,而是一个个忽然化身为无形的黑影直冲那蓝色光罩撞去。

苍无念和画倾城没有了牵制,急忙转身回头看向青辞那边。

只见那一道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撞击在那看似脆弱的薄薄的光罩之上,不过光罩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发出了犹如撞击在铜墙铁壁之上的“咚咚”之声。

每个黑影撞击约莫两三下后便承受不住,一个个化为黑气消散不见。

“青辞……你还好吧?”那乒乓作响的声音震得画倾城的小心肝一阵颤抖,她忍不住关切的出声问道。

可是十二个青辞没有一个开口答话,他们只是闭着眼,手中维持着同一个手印的姿势,身体表面不断的有蓝光在闪烁。

“咚——咚——咚——”

那剩下的黑影还在继续撞击着,就仿若飞蛾扑火一般,明知是死还要是一门心思的往上撞。

眼看着那些黑影是越来越少没错,但是那蓝色的光罩似乎也发出了一切奇怪的声音,就好像冰块的兹兹龟裂之声。

“不好,这些黑影似乎快要将青辞的阵法给破了。”苍无念的眼神骤然冷峻了起来。

“那怎么办?这些黑影没有实体,我们该怎么攻击?”画倾城在一旁心急如焚。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神通,不过……我或许可以试试将我的法力注入到那光罩之上试试。”

说罢,苍无念周身法力涌动,一道耀目的紫光从他的指尖飞射而出,直直打在了那蓝色光罩的表面。

苍无念的法力与那蓝色光罩一经接触,就犹如一股涓涓细流一般流转在那光罩之上,而剩下的那些黑影依旧不管不顾,还是在冲着光罩撞击而来。

过了不久,苍无念的面色便难看起来,他发现这些黑影每撞上来一次,就好像他的身体被人用法力击中一掌,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被击打的次数多了,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好受了。

就在他想着是否要一举将法力直接穿过那蓝色光罩将其内的文洵击毙的时候,一直躲在黑雾内的文洵似乎是等到了最好的时机。

只见他身体表面的黑雾猛然迅速膨胀起来,很快的将整个蓝色光罩都给挤满,看样子他是料定青辞已经坚持不了太久,而这个光罩在外面那些黑影自杀式的进攻之下也已然打开了缺口。所以此时只需他奋力反击,逃出生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年轻人,有前途

就在外面的最后一道黑影撞击上去的时候,光罩内的文洵猛然一声大喝,随即“砰”的一声,苍无念的法力被反弹了回来,震得他连连后退了数步。

“无念哥哥,你没事吧?”画倾城还搀着惠姑,一时之间无法上前阻挡他后退的脚步,只得急急出声关切的问道。

苍无念手捂着胸口,闷咳了几声才略有些吃力的说道:“我没事,倒是青辞……”

说着,两人都赶紧扭头朝着青辞那边看去,却见十二个青辞的面色在这一瞬骤然惨白了起来,看样子那蓝色的光罩被击碎也就是这片刻之间的事情。

“臭小子,你奈何不了我的,我劝你还是别再死撑赶紧逃命去吧,否则等到大国师来了,你们一个都走不掉!”眼见着自己就快成功了,文洵面色狰狞的阴笑了起来。

青辞的眉头紧锁,依旧是闭着眼一句话也没说。他此时内心当真是憋闷无比,今晨为了让大家以最快速抵达洛河东岸,他凭借一己之力抵挡了鲲的到来可能导致的洪水灾害,并且将他们的船只疾速的推波助澜,若非因此消耗了极大的法力,此时他想要对付文洵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糟了,好像真的要撑不住了!

青辞在内心低吼一声,他真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家伙。

就在画倾城和苍无念都认命的以为那光罩立马就会溃散而去的时候,一道白光忽而从他们身后飞速而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了画倾城和苍无念的身前。

“洛凡前辈!”画倾城和苍无念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喊道。

洛凡看了看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即他整个身子跃至半空,双掌之中凝结出淡淡的金光,就在青辞的法力所布置的蓝色光罩即将碎裂之时,那淡淡的金光猛的冲向光罩之上,在其表面迅速转化为一个个金色的奇异字符。

“这是什么东西?这……这是什么?”文洵一亮愕然的望着那突然流转于光罩表面的金色字符,竟是心生恐惧的颤声叫喊了起来。

“啊——”

“啊——”

痛苦的嘶吼忽而自文洵的口中不断传出,他周身膨胀起来的黑雾却是在那金色字符的压制之下越来越黯淡。

当最后一丝黑雾消散而去的时候,文洵惨叫了一声,昏倒在地上。

洛凡这时候才撤回了法力,身形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就在洛凡撤回法力的瞬间,那蓝色的光罩“轰”的一声碎裂,青辞也在这个时候豁然睁开了双眼,十一个分身蓝光一闪回归他的本体,但是他整个身子却是猛的一颤,紧接着便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口深蓝色的血水从口中喷吐而出。

“青辞——”画倾城失声喊道。

洛凡急忙一个健步来到青辞身边,蹲下身来轻扶着他,沉声问道:“你怎么样?”

青辞大喘了几口粗气,恶狠狠的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有些虚弱的说道:“没事,还顶得住。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使出这么阴狠的招数。”

苍无念的心头总算是松了松,他缓步走到青辞身边,朝着青辞伸出了手。

青辞微微一愣,抬眼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抓着他的手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

“凭你的法力,不至于会被他逼成这样,你是不是因为之前……”苍无念的话没有说完,他知道青辞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

青辞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命硬,过几天就好了。”

“我还是替你瞧瞧吧。”洛凡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探青辞的脉搏。

“不用啦,就是一个不小心着了这家伙的道。”青辞急忙将手朝身后缩了缩,转移话题道:“说起来,那些黑影跟我们先前遇到的怨魂很像,而且威力似乎比那些没有太高灵智的怨魂强不少呢。”

苍无念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些黑影凭借一般的法力似乎根本消灭不掉。”

“那些黑影就是怨魂,而且是很恶毒的一种怨魂。我已经观察他们很久了,本来我今夜也打算出手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先我一步出现。”洛凡开口说道。

“洛凡前辈,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故意一直按兵不动的,为的就是一举将他们击溃?”画倾城心头有些明白了。

洛凡点了点头,“这里的事晚些时候我再与你们细说,眼下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总得留下点什么给他们吧。”青辞盯着昏迷在地上的文洵,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

“臭小子!”洛凡会意,看着青辞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苍无念见二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画倾城看着面前三个男子笑得如此奸猾,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抖,或许是这冬季的湖中心太过寒凉了,否则她怎么感觉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呢。

很快的,洛凡便一手拎起地上的文洵往先前惠姑所在的那间楼阁内走去。

将文洵放在那张雕花大床上,随后洛凡抬手一挥袖袍,一片淡淡的金光洒落在文洵的身上。

不出两个呼吸的时间,床榻上的文洵竟是变成了惠姑的模样,无论是容貌身形还是身上的衣裳,都与此时的惠姑毫无二致。

“走吧。”做完这些,洛凡回头对着他们三人说道。

“奕晟哥哥、奕轩哥哥还有小白哥哥呢?”画倾城早就想问了,为何今夜只有洛凡一人出现。

“他们还在天禧庄,对付紫卿客,他们还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便不让他们打草惊蛇了。”洛凡答道。

“我们先去城外吧,月儿他们应该也等急了。”青辞提议道。

不过青辞话音刚落,洛凡却是眉头一挑,斜眼睨他,“月儿?这才半年不见,你们就……嗯?”

“咳咳……咳……那个,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青辞有些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年轻人,有前途。比我当年可强多了。”洛凡拍了拍青辞的肩膀,甚是欣慰的笑道。

四人带着半昏不醒的惠姑重新返回城外的那片林中空地时,安如月正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因为迟迟没有看见他们发动通信令的讯息,她早就忍不住要冲进皇城里去了。

此刻见到青辞几人归来,安如月立刻就扑了上去,拉着青辞的手担忧的问道:“青辞,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你有没有受伤?”

青辞的心头一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傻丫头,你没看见我们把倾城小姐姐的姑姑都给带回来了么?我还能有什么事?”

安如月看了看惠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青辞的身前,却是忽而发现了他胸前的衣衫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你……你的衣服都被划破了,你还骗我说没事!你快让我看看!”安如月的面色顿时焦急了起来,说着便要伸手去脱青辞的意思。

“喂,喂……你个女儿家矜持点,大伙儿都看着呢你就想扒我衣服,也不害臊!”青辞急忙伸手挡在胸前,嘴上又开始了他惯用的不正经招数。

安如月俏脸一红,狠狠的跺了跺脚,“看你这不正经的样儿,你最好是没事,有事了你就自己受着吧!好心当成驴肝肺,害我们为你担心了这么久,哼!”

谁知安如月话音刚落,季子安却是悠悠开口说道,“那个,青辞兄,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对你们的实力可是很有信心的,只有如月长老一人从你们离开便开始坐立不安。”

“季子安!你……”安如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的,怎么一说起话来光气人呢。

青辞笑了笑,一把揽过安如月的肩膀坐了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月儿,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离开之后也一直在想你,一直都在想你……”

原本还有些羞恼和不安的心情在听见这一句“我一直都在想你”之后便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原来她抑制不住的担忧,就跟他抑制不住的想念是一样的,跟实力强弱和时间的长短并没有什么关系。

二人的举动洛凡全都看在眼里,他不由得欣慰的笑了笑,可是目光扫过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时候,他的心头又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

“洛凡前辈,姑姑她究竟要如何才能清醒过来?”画倾城此时丝毫没有在意青辞一回来便同安如月你侬我侬说着情话,也没有在意到洛凡看向她和苍无念时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她现在最在意的是惠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提及惠姑,洛凡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好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是我失策了,原本惠姑被抓进去是我们早便商量好的,我也特地为她卜算过一番,卦象显示她不会有性命之虞。若是早知道这所谓的不会有性命之虞是眼下这副情景,我是万万不会让她去冒这个险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洛凡的发现

“是姑姑自愿被抓进去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画倾城十分疑惑,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洛凡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将近两月之前,洛凡一行人在妙蓝的帮助下安稳的越过了八热火山,在离开了火山的影响范围之后,他们便又像之前那小半年的时间一样,一路布置传送阵,希望能够早些抵达石帆山。

可是日子还没安稳几天,他们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在他们途经的一些比较偏远的小镇或者村落之时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而且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现当地有人在办丧事,少则一两家,多则十几户。

这长越国近百年来皆是风调雨顺,没出现过什么大规模的瘟疫或者自然灾害,若是偶尔一两家办丧事或许洛凡等人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生老病死本就是凡人不可避免的事情。

可是每路过一个村镇就遇到办丧事的,并且有时候还会出现那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都挤满了送葬队伍的情形,这就不得不让洛凡他们开始感到疑惑了。

终于在距离濮丘城数百里之外的一个名为丰栖的小镇上,洛凡再也压抑不住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多番打听之下得知了为何这一路过来那么多百姓都在办丧事。

这不打听也就罢了,一打听之后洛凡更是心头一阵动荡。

据丰栖镇义庄内的守尸人说,那些死去的人有男有女,但全都是青壮年,其中有两个人是在洛凡等人抵达丰栖镇的前两天下葬的。

之所以提及那两人,是因为那两个人十几年前便忽然昏迷不醒,他们的家人带着他们访遍了丰栖镇周边有名的郎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有人说或许这两人是中了什么邪,需要请道士来做法,于是这两家人便合力出钱,陆续请来了不少道士开坛做法,钱是被骗走了不少,但是那两个人依旧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因为那两人都还有一口气在,所以他们的家人便只有一直守着他们,希望有一天奇迹会出现,他们会忽然醒过来。

只可惜奇迹通常很难出现,但噩耗总是不经意间传来,在距离那两个人昏迷之后十几年的如今,也就是在几个月前,镇子里又有人陷入了这样的昏迷之中。

而直到洛凡去打听的前些日子,那些曾经昏迷不醒的人忽然开始陆续死去,据说临死之前他们的面色都极其的狰狞,像是饱受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最终才咽下那口气。

“照这么说来,你们先前路过的那些在办丧事的村镇,那些百姓也是这样死去的?”听完洛凡的叙说,苍无念忍不住皱眉问道。

“嗯,我后来去了别处打听了一下,发现那些百姓的死因都是如此。”洛凡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那姑姑是不是也会这样……”画倾城看了看被他们安置在一边安详的躺在狐裘上的惠姑,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抖了起来。

洛凡的面色更加的阴沉了起来,“若是不想办法,或许……她也会那样死去。”

听洛凡如此说,画倾城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哭泣道:“为什么,洛凡前辈,为什么你们之前会同意让姑姑去冒这个险?姑姑的法力本来就不是十分高强,你们怎么可以将姑姑一人置于如此险境呢?”

洛凡深深的叹了口气,愧疚的说道:“这事的确是我的过失。主要是我们在探寻这些百姓离奇死亡的原因的同时,还意外发现了这长越国之中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原来早在半年前这长越国的国君就在暗中颁布了指令,对各城各郡的官员许以重利,要求他们在民间搜罗样貌清秀并且有仙根的处子,一旦找到这样的女子便要及时上报,同时上报之人还可加官进爵。

“但是国君下了死令,此事不得让百姓知晓,并且找到了那样的女子之后必须要想出不会令她们周围人起疑的方法善后,然后长越国的大国师便会亲自到那个地方去挑人,若是他中意,便将人带走。

“而就在我们抵达濮丘城之前,长越国已经在坊间搜罗了四十八名这样的女子了。依我们猜测,这最后一个名额应该是至关重要的,否则这么大个国家,怎么还找不出那样一个女子。

“细想之下,我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所关联,并且矛头都直至那个在百姓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国师。所以惠姑才会自告奋勇的成为那第四十九名女子,埋伏到他们当中,看看那个国师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所以你们几人都隐匿了修为,只有惠姑一人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法力,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皇都,引起了国师的注意,然后他们就派兵将惠姑给抓了起来,并且软禁了你们。”季子安淡淡的说道。

“不错,他们在抓到了惠姑之后便下发了皇榜,说是四十九名‘祭天圣女’已经招纳齐了,要在冬至之日举行‘祭天大典’。不用多想也知道,这祭天是假,那国师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是真。

“他们今晚举办的画中花魁大选其实就是为了逼我们出手,只不过我没想到我还未有行动,你们几个倒是先我一步。”洛凡点了点,看向了画倾城他们三人。

“原来是这样。我先前还在疑惑呢,既然是要求这些女子是处子之身,为何要设下花魁之选,并且以高价卖出花魁的初夜,原来这只是个诱饵……”画倾城恍然道。

随即她又将目光看向苍无念,有些不悦道:“无念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任由青辞出高价去得罪文洵?”

苍无念耸了耸肩,“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我知道,无论今晚是谁拿下了最高价,洛凡前辈他们都一定会出手。我们既然去了,把这个名额拿在自己手里,多一分把握不好么?”

画倾城撇了撇嘴,“好是好,就是不喜欢你们两个神秘兮兮的样子。”说着,她的神色又有些黯然下来,“只是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在姑姑身上做了手脚,难怪他们敢真的将姑姑放在那艘画舫之上。”

“洛凡前辈在这濮丘城潜伏了一个多月,有没有探出些有关那紫卿客的来历?”青辞忽而开口问道。

洛凡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这紫卿客的法力比我想象中的高明,我曾想过潜入他的府邸好好探查一下他究竟是何方妖孽,不过我却发现他府邸之外的禁制仅凭我一己之力无法破除,若是强行闯入,我怕会对惠姑不利。”

听得洛凡如此说,几人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青辞暗暗叹了口气,“哎,若非我今日法力消耗过多,我们倒是可以夜探国师府,可惜……”

“我倒是觉得,这个紫卿客的手法有点眼熟……”季子安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眼熟?”众人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季子安皱着眉,又像是推翻自己的某些结论一般摇了摇头,“我也不大确定,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想不明白。不如你们详细跟我说说,今夜你们究竟遇到了些什么。”

青辞点了点头,详细的将他们今夜从穿过城门外的监视禁制到他们进入天禧庄,在天禧庄内遇到了霍家兄妹,然后参与了赌局,拿下了花魁初夜竞价的最高价,最后到了画舫,遇见了惠姑,与文洵斗了一场,幸得洛凡及时出现他们才得以将文洵留下,并且最终返回了城外。

在提及霍家兄妹的时候,安如月心头很明显的酸涩了一下,凭借女子的直觉,她猜测那个霍书蝶一定对青辞起了点心思,只是她自己都还未察觉到罢了。

不过看青辞提起那女子的态度,似乎又不是很上心,所以安如月便压下了心头那一丝醋意。

但是当她听见青辞说与文洵斗法的时候,她的心顿时又揪了起来,她早就猜到今晨鲲将他们送到洛河之中的时候天空的乌云和闪电还有那汹涌翻滚的河水定然跟青辞有关,七日的航程他凭借一己之力助他们在一个多时辰就到达目的地,那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修为才能办到的事情。

结果他不但没有给自己多少调息的时间,反而又是以身犯险的前去营救惠姑。若是那个文洵再厉害一点点,而且正巧洛凡又晚来了一点点,青辞今夜恐怕就危险了。

想到这个,安如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个男子当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每次都独自逞英雄,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安如月越想越心疼,越想越生气,冷不丁伸手在青辞的腰间狠狠掐了一记。

“哎呦!”正专注的说着话的青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安如月猛的来了这么一下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月儿,你掐我作甚?”青辞揉自己被掐疼的腰,不明所以的问道。

第三百二十章 不期然的重逢

“呵呵……”画倾城扫了一眼安如月和青辞的神情,忍不住掩嘴轻笑道:“这还用问么,你平日里那么聪明,竟然不知道如月姐姐为何掐你?别说是她,就连我都想掐你了。”

“嗯?为什么?”青辞一头雾水,这两个女子今夜是怎么了?他险些因为过度消耗法力而虚脱倒地,她们不好好关心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虐待他?

“首先,你不该背着她和其他的女子打情骂俏;其次,你不该在自己已经消耗了大量法力的情况下还不顾自身的安危去救别人。”一个略显豪爽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诶?乔姐姐……你之前去哪里了?怎么我们回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你呢!”画倾城循声望去,发现乔三娘竟然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坐着。

乔三娘轻笑一声,翻身从树上落下,一边稳步朝着他们走近,一边淡淡道:“我一直都在这棵树上,只是你们谁也没心思注意到我罢了。”

被乔三娘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这么一说,画倾城不由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先前她满脑子都是惠姑的事情,还有着急的想要问清楚洛凡他们这一路都遇到了些什么。所以回来之时竟是没有留意到乔三娘不在这块空地上。

“三娘?”洛凡显然是呆住了,他清楚的记得临行前的那一日他对她说了狠心的话之后她哭着离开的背影,而第二天他更是在她的房间之内看见了她的诀别信。

他一直以为乔三娘会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从此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甚至……他还说出了后会无期是他对她最好的祝愿。

可是……如今她就这样不期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改变了许多。是错觉吗?

“你认得我?”乔三娘这才将目光看向洛凡,眼神之中划过一抹疑虑。

众人这才意识到,洛凡已经跟他们分开了多半年,根本不知道乔三娘的事情。而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乔三娘已经拥有了一身强悍的法力。

眼下的局面竟是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虽说这两人一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是若真要说洛凡对乔三娘没有任何一丝特别的感情,怕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可是如今的乔三娘失忆了,并且无法解释自己的法力从何而来,甚至季子安还怀疑过真正的乔三娘是不是已经死了……

本来他们应该提前寻个时候好好的跟洛凡先在私底下沟通一番,可是今夜的突发状况谁也没料到,惠姑的昏迷使得画倾城他们一时之间都将乔三娘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而现在乔三娘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洛凡的面前,此时的洛凡该作何感想?

“你不认识我了?”果然,洛凡一脸的诧异。

乔三娘皱着眉头,缓缓的朝着洛凡走去,在距离他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细细的瞧这他的脸,这张她日思夜想了半年多的脸。她现在距离他只有五步,可是这五步却是再不能寸进,她必须用法力强制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波动,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好半晌之后,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叫洛凡。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我的确记不得你是谁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竟然有法力气息的波动,这……这怎么可能?”洛凡惊愕得有些缓不过神来。

方才他是因为乔三娘的突然出现而感到震惊,这种震惊竟是让一时之间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也同画倾城他们来到这里好半晌了,居然也没有发现那棵大树上坐着个人。

就算他是因为安如月他们一早便在此处而放松了警惕,凭他的法力也不该察觉不出这周围还有别的人啊。照这样看来,乔三娘的修为竟是在这半年多的时间内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竟然能够避开他的感知。

乔三娘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无从解释。”

洛凡死死的盯了她半晌,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可是……没有,除了坦然和无奈,什么也没有。

“洛凡前辈,此事说来有些复杂。我们也是几个月前在一座荒岛上遇到乔姐姐的,当时的她便已经失去了记忆,并且拥有了一身高强的法力。奈何她对先前所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们也无从得知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画倾城无奈的开口解释道。

洛凡的面色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再一次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了乔三娘好一会儿。忽而他一个闪身来到乔三娘的面前,闪电般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乔三娘心头一惊,本能的便想要使出法力将洛凡震开,可是下一刻她却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探查之力正从她被扣住的手腕之处缓缓传进她的体内。

“洛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随便抓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的手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乔三娘皱着眉头,语气蕴含着些许怒意。

虽然他们早已熟识,但是此时她是“失忆的乔三娘”,对于没有过往记忆的乔三娘而言,洛凡就是个初次见面的男子。

洛凡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他注入她身体内法力的流转动向。

见洛凡不说话,乔三娘索性也闭上了嘴将头扭到一边。她早就猜到洛凡会这么做,虽然她表面上装作有些愠怒的模样,可是她的心中却因为洛凡眼下的举动升起了些许卑微的满足之感。

至少,洛凡是在意她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仍会在意她的安危。他现在扣着她的手腕,她便权当是他牵住了她的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的心底有些许欢喜。

洛凡自然不会知道乔三娘此时心中所想,当他注入的法力在她体内缓缓流转过一周之后,他轻轻的松开了她的手,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洛凡前辈,你可探出什么端倪来了?”画倾城略带小心的询问道。

洛凡没有去看画倾城,而是又深深的看了乔三娘一眼,淡淡开口道:“体内没有封印,脑中没有淤血,没有任何中毒迹象。但是,身体内的经脉骨骼有被强行碾压之后再行重塑的痕迹,三娘,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听见洛凡提到体内经脉骨骼被强行碾压再重塑这件事,在场的众人面色顿时一变。

画倾城和安如月不知道洛凡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是强行重塑经脉骨骼,那当真是犹如被抽筋扒皮,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一种疼痛。

而苍无念、青辞、季子安三人则是下意识的相识了一眼,早在乔三娘法力暴露的那一日,他们三个便聚在一起对她身上的巨大变化做了一番分析和推测,并且也做了他们认为最好和最坏的假设。

可是看洛凡此时的神情,恐怕那个好的假设是不成立了,毕竟乔三娘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福泽极其深厚之人,不可能那么凑巧一离开斩魔宗便遇到大限将至的隐世高人,将满身的修为全都渡给她。

可若是那最坏的假设……难道真正的乔三娘已经死了吗?

不过眼下面色最古怪的当属姬无心,在她听见洛凡提及乔三娘的身体发生过的变化时,她就忽而联想到了自己。她的肉身是万桑国的安国公主夏柔梦,可是夏柔梦却早就已经死了,她醒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夏柔梦,可是当时看见她面前的季子安却让她彻底的明白了,她不过只是个傀儡。

如果乔三娘体内的骨血也被重塑了,而她却什么也不记得,那恐怕……她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乔三娘了,或许也同她一般只是个傀儡,而且还是个没有记忆的傀儡。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安静,乔三娘不用看也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确切的说,是等待着她的解释。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的确,当她看见洛凡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她,用略带生疏和淡淡心疼的口吻询问她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说出实情的后果她承担不起。哪怕她赌咒发誓从此再不会与夙幽有任何瓜葛,但是夙幽想要找上她那是轻而易举。若是她惹毛了夙幽,夙幽可以随时收回她的法力,那她就又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她将永远失去像此刻这样与洛凡平视的机会。

想那么多作甚,你就是乔三娘,一个崭新的乔三娘。忘记过去,以一个全新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让他看见你,让他接纳你……

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这样响起,乔三娘那原本有着不小波澜的情绪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很抱歉,这样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我得承认,你让我感到有一丝熟悉和亲切。我已经从倾城妹子口中得知了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我想除了法力我没法抹去,其余的若是你们喜欢,我可以配合。”乔三娘凝视着洛凡,语气十分平静的答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变了

她说这一番话的语气态度让在场的几人又是暗暗吃了一惊。尤其是画倾城。

曾经的乔三娘是如何爱慕着洛凡她在斩魔宗那段日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乔三娘曾几何时会用这样的语气同洛凡说话?

全身心的爱上一个自己永远高攀不起的男子,当初的乔三娘几乎是卑微到尘埃里。她待他全心全意百依百顺,她待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以说只要洛凡一句话,她可以对他挖心掏肺,只愿他能够在她生命终结之前对她投以一个怜爱的眼神。

洛凡明白她的心思,但是他有自己的所爱,所以他既没有接受,也没有践踏,只是始终待她如妹子一般。

可是女人啊,谁会心甘情愿的被自己心爱的男子当做妹妹看待呢?

画倾城知道,乔三娘变了,她忘记了所有的人,她也忘记了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现在的乔三娘拥有一身连她和苍无念眼下恐怕都要忌惮三分的法力,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去为之感慨和惋惜的凡人。

一开始的时候,画倾城一直想着如何才能让乔三娘恢复记忆,让曾经的那个乔姐姐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她就这样挺直背脊站在洛凡的面前,那不卑不亢的态度,那沉着冷静的面色,画倾城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诡异的和谐。

为什么非要她恢复记忆呢?她就算将全世界都遗忘了,她的心中依然还是有洛凡的影子,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又会重新爱上洛凡。但是这一次爱上洛凡的,不再是那个凡人乔三娘,而是一个全新的乔三娘。

这一次,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平等的——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了,他们可以成为互帮互助的伙伴。这一次,乔三娘不用再因为自己凡人的身份那么卑微的去爱洛凡了,或许这样的乔三娘,真的有机会打动洛凡的心也不一定。

“三娘,你变了。”良久之后,洛凡只是淡淡的吐出了这五个字。看不出悲喜。

乔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不记得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很坦然的接受一个没有记忆的过去,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坦然的接受一个全新的我呢?或者,你们就将我当做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重新接纳吧。至少现在的我可以是你们的助力,而不会像以前那样成为你们的累赘。”

“乔姐姐说的有道理,既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们为何非要逼迫她呢?我觉着乔姐姐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她现在和我们在一起,就可以真正的圆了她曾经的侠女梦了!”画倾城接过话,笑盈盈的说道。

洛凡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终究没有坚持什么,她不再记得他,不再爱他,不要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是他的心愿。

最终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但愿,你没有忘记曾经那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梦想。”

“好了,今夜就当做洛凡前辈重新认识一下三娘。我们眼下更该关心的,应该是那紫卿客的问题吧。”青辞的一句话,将大家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一些关键所在了。即便不完全一样,怕也是八九不离十。”季子安面色严肃,淡淡的开口道。

“你之前说那紫卿客的手法有些眼熟,究竟是怎么一个眼熟法?”苍无念沉声问道。

“洛凡前辈先前说,他们进入长越国没多久,途径的村镇便陆续开始死人,而那些人在死去之前便已经陷入昏迷,少则数月,多则十几年。我想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可能还有昏迷时间更久的人。你们今夜遭到文洵的伏击,他身边带着许多诡异的黑影,你们一致认为那些黑影都是怨魂。

“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的做一个猜测,你们今夜遇到的怨魂便是从那些死去的百姓体内生生抽出的魂魄炼制而成,并且这种炼制的手法相当残忍,所以那些百姓死去的时候才会一个个面色狰狞。”季子安缓缓说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今夜我将文洵和那团黑雾镇压在我的法力之中时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邪恶的怨念,当时我本想启用往生咒的,奈何实在是后继无力。若不是洛凡前辈及时赶到,我们恐怕真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跑了。”青辞点头说道。

“怎么,听你们这意思,你们似乎曾经遇见过怨魂?”洛凡有些好奇的问道。

画倾城看了看乔三娘,然后说道:“就是在我们遇见乔姐姐的那个荒岛上,我们曾经遇到过为数不少的怨魂。只不过那岛上的怨魂远不如今夜遇到的那些怨魂来的厉害。”

说着,画倾城又将他们如何登上那荒岛,如何遇到乔三娘,如何与那些怨魂纠缠相斗的事情简单的跟洛凡说了一下。

在提及那个有着古忆凡容貌的怨魂时,洛凡的面色明显的变了变,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孩子的半缕生魂,竟然是被噬魂兽给吞噬了?”

“嗯,那整座荒岛上的怨魂都是那头已经死去的噬魂兽体内还来不及消化的魂魄日积月累所化而成。”画倾城点头说道。

洛凡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些事晚些时候你再单独与我细说。季公子,你觉得紫卿客的手法眼熟,该不会以为他是头噬魂兽吧?”

季子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我说不清楚为何,我总觉得他应该不是简单粗暴的将魂魄从人体抽离。包括眼下的倾城姑娘的姑姑陷入昏迷之中无法醒过来,我感觉……这种手法有些像我们巫族的一种蛊术。”

“蛊术?这两者好像扯不上边吧?”青辞有些纳闷,难不成巫族也有这种将人抽魂炼魄的残忍手段?

“我指的不是将魂魄抽离身体,我指的是那些人在昏迷之中的经历。我们巫族有一种秘术叫做‘幻梦’,施术者可以控制被施术者的心神,让对方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施术者的水平够高,中蛊者在幻梦之中一切的经历看起来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丝毫不会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陷入了一个梦境当中。”季子安解释道。

画倾城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包括姑姑在内的这些曾经陷入昏迷之中的人,很可能是走进了一个类似于‘幻梦’的梦境当中,他们的意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所以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喊他们,他们也无法醒过来。

“可是……洛凡前辈也说了,那些百姓死前都很痛苦,或许……或许他们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最终不得不妥协,献祭出自己的魂魄,然后命丧黄泉。若真是这样,那姑姑她……”

“无论如何,明日我们一定要活捉了那紫卿客,于公于私,这样邪恶的家伙都不应该再继续为祸人间了。”洛凡深深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抹决绝。

……

湖中心,画舫船上。

一切打斗的痕迹在苍无念一行人离开之时便被洛凡顺道施法抹去。

此刻,一个内穿米色中衣、外披黑色狐裘、头上还带着琳琅的银制饰品的高大男子忽然出现在了画舫之上——此人正是长越国大国师,紫卿客。

“这么安静,莫非是我失策了?”紫卿客将整个画舫扫视了一遍,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到来过的迹象。

随即他一个闪身进入了先前放置惠姑的那间楼阁之中,入眼便看见那雕花大床上安静的躺着一名青衣女子。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了那笼罩着整张大床的淡红色纱幔,女子曼妙的身躯和清丽的面容便出现在了紫卿客的眼前。

“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身边当真是跟了一群脓包,太扫本座的兴致了。不过你放心,本座不会让你这样带着遗憾去死,一个女子不体验一下人间极乐之事便香消玉殒,老天爷都会看不过去的。”紫卿客的嘴角勾起一抹淫笑。

他自言自语的说完这番话之后,走到床边一把将惠姑扛在肩头,随即他猛的一挥手,下一刻他和“惠姑”的身形便出现在他的国师府中。

若是画倾城等人看见了此时此刻这国师府内的情景,必定会羞中带怒,永生难忘。

国师扛着昏迷中的“惠姑”站在一个宽敞无比的大殿门口,殿内没有太多的摆设,只有一条条从顶梁上垂挂而下的轻柔薄纱,殿中十几张矮榻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大殿的各个角落,大殿的地面上还铺满了柔软的兽皮。

一缕缕扰人心神的幽香伴随着一阵阵淫

靡至极的低吟和喘息之声不断的从殿中传来。

那矮榻上,兽皮上,几十个男男女女不断的交合着,时不时的更换对象,以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将男女之事发挥到极致。

细细看去,那些女子虽然口中发出娇

吟之声,但是却一个个表情痛苦,眼神空洞。她们的心神似乎早已不在身体之中,她们的躯体只是本能的在迎合着每一个男子的侵袭。

第三百二十二章 风水轮流转

紫卿客望着眼前的情景,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很好,就是这样。你们越是痛苦,明日祭天之后将你们的魂魄抽出来才越能发挥出效用。”

说罢,他一个闪身带着“惠姑”进入了另外一个他事先便布置好的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并不宽敞,左右两面全是烛台,而正中央的墙面之前却立着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烛台上的烛火将这个本就不算宽敞的房间照耀得如同白昼般明亮。屋内的地上铺着柔软洁白的毛皮,毛皮上用金线绣着许许多多诡异的符文。

紫卿客微微一抬手,一枚丹丸模样的东西从他袖中飞向屋子当中的一盏烛火之上,顷刻之间那枚丹丸就在烛火的燃烧下化为一缕淡淡的青烟。

紫卿客眯起眼狠狠的嗅了嗅这青烟散发出的香气,似是十分的享受。随后他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光束打入“惠姑”的眉心,下一刻,昏迷中的“惠姑”便幽幽转醒。

这个被洛凡变成了惠姑模样的文洵刚苏醒之际还有些迷蒙,可是鼻尖嗅到了那股奇异的幽香之后他眼中的混沌便骤然化为清明。

他私下跟国师交往甚是密切,这是什么气味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此时是个什么情况?这屋子里只有他和国师二人,那些被抓来的所谓“祭天圣女”早已经被他们玩够了丢给了其他男人,国师在这时候点燃这种丹丸究竟是为何意?

“醒了!”紫卿客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文洵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样的笑意是什么意思,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此刻竟有一种被当做男子胯下玩物的感觉。

“本座知道你甚是不凡,你的法力比起外头那些女子来说要高出太多,心智也比她们坚定太多,竟然可以在本座的梦魇之境挣扎徘徊那么久都还不曾投降。原本以为将你的心智慢慢侵蚀之后你的魂魄便能够乖乖成为本座的幡魂之主,不过……眼下本座却是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只能在你意识清晰的状态下狠狠的折磨你,让你带着无尽的怨恨死去。或许这样你反而能发挥出更大的效用也不一定呢……哈哈哈哈……”紫卿客的眼中露出痴狂之色,说话间竟是对着变成惠姑模样的文洵的脸颊伸出了手。

文洵大惊,这“幡魂之主”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听国师这语气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早在他一心想要笼络国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国师并非凡人,甚至有可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是文洵的野心也异于常人,他想要长生不老,他想要成为长越国的国君将这片江山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

但是早年他只是一个皇子的小舅子,连国君的面都没有资格见的那种。所以他只能一心先将现任的国君辅佐上位。

他相信只要他有了足够强大的法力和足够绵长的寿元,他很快便能够掌握长越国,乃至有朝一日他能够成为这人界的主宰。

紫卿客与他不同,他不知道紫卿客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他相信只要他能给他提供足够多他需要的东西,他们之间便有合作的可能。而且他明白自己的优势——对于紫卿客而言,有很多东西定然是他能够给,但是他的姐夫却绝对不会给的。

所以当初他向紫卿客示好的时候,紫卿客很欣然的便点头答应了,甚至他都没有对他提出太多的要求,只是让他与他一齐修炼所谓的“仙法道术”,并且每隔一段时间便让他去往不同的城镇,在一些隐晦的位置布下“梦魇之境”。

这“梦魇之境”其实说起来跟巫族的“幻梦”的确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幻梦”是巫族的秘术,注重的是引导被施术者本身的心愿。而“梦魇之境”是魇术,注重于一个“魇”字,重在引导被施术者的痛苦、仇恨与恐惧。

那些凡人在误入梦魇之境的那一刻,他们的意识就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他们会周而复始的遇到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每遇到一次,心中的痛苦就会被扩大一分。

所有的不安、恐惧、仇恨一齐折磨他们的心智,最终他们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心灵深处便会出现一个仿若来自地府的召唤,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献祭出自己的魂魄,脱离这无穷无尽的苦海。

由于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性情不一样、心态不一样,所以每个人在梦魇之中能够支撑的时间也不尽相同。对于紫卿客来说,那些坚持得越久心智越坚定的魂魄,对他的用处自然也就越大。

那些迷失在梦魇之境却还能存活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大都是进入了文洵早年法力还十分薄弱时所设下的并不成熟的魇术之中。若是让紫卿客出马,收割一批魂魄也不过是几日至个把月的事情。

紫卿客抓到惠姑之后便在她的身上施展了魇术,因为惠姑是那四十九名女子当中最晚抓到的一个,所以他在施术的时候下了猛药。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已经将近两个月过去了,惠姑落入梦魇之境的心神虽然保受折磨,却依然负隅顽抗,死撑着一股劲不愿意向他献祭出自己的魂魄。

这一点让紫卿客甚是惊喜,不过惊喜之余又有些遗憾,若是他能够早一些遇到惠姑,他便能够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将惠姑的魂魄炼制成最完美的幡魂之主。

眼下他只能够通过切实的加深惠姑的痛苦,然后再施以他目前所能施展出的最高等级的魇术,确保明日祭天之后能够拿下她充满怨念的魂魄。

看见紫卿客眼中的痴狂之色,文洵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是紫卿客却没有让他如愿,相反的,他猛的伸手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整个身子往前一拽。

文洵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可是紫卿客却没有松手,而是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向他们面前的铜镜。

“美人儿,好好瞧瞧,瞧瞧你现在这张脸,记住你现在的表情。一会儿,本座会让你*,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是如何在本座身下承欢的。哈哈哈哈……”紫卿客将嘴凑到文洵所化身的惠姑耳边,目光却是落在铜镜之中“惠姑”那满脸恐惧与惊愕的神色之上。

看见镜中自己的模样,文洵拼命摇着头,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惠姑的样子。可是他的灵魂本就是个男子,他从紫卿客的眼中看见了一个男子想要对一个女子禽兽不如时的掠夺之色。

他想开口说话,告诉紫卿客他是文洵,而并非真正的惠姑,可是不知怎的,他此时此刻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身体内那跟随紫卿客修习多年的法力也一点都施展不出来。

“挣扎吧,再怎么挣扎,你的处子血今夜也必须是属于我的。你越是不甘心,死后你的魂魄用处就越大。别妄想动用你的法力,那点小伎俩在本座的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紫卿客似是看出了文洵心中所想,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文洵的双目通红,他愤然一挣甩开了紫卿客的手,起身就想往外跑去。

可是他还没跑出两步,脚底下忽然黑气四溢,那些黑气正是从地面上铺着的那些白色皮毛之上绣着的金线符文中散发出来的。

一缕缕黑气就好似一张张坚韧的蛛网,将文洵整个身子都包裹在其中,使得他的脚步生生的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紫卿客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手指轻轻一晃,那黑气就像灵活的手指一般将文洵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缓缓脱下。

待到文洵全身的衣服都被剥了个精光之后,紫卿客一抬手将他重新抓回到自己的身边。

“差不多是时候了,本座配制的阴阳和合散,定会让你快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紫卿客淫

笑着,一边在文洵的身上亲吻起来,一边不紧不慢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

文洵此刻是头昏脑涨,他明知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可是眼下他却以一副女子的身躯任由另外一个男子对他为所欲为。

紫卿客的阴阳和合散的威力他是知晓的,每一次与女子颠鸾倒凤的时候这种药都能将所有的情绪和感知发挥到极致。

对普通男子来说这种药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他们的持久力,并且最后的快意也是如潮水般绵延不绝,甚至可以借着余波未平再进行多番的冲刺。

与凡人的壮阳药不同,这种东西文洵一直觉得很邪性,可每次使用都欲罢不能,它非但不会败坏男子的身体,反倒有一种类似加速采阴补阳的功效,使得他的修炼事半功倍。

不过这药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对于他们这样修炼法术之人的交合对象要求有些高,若非身体素质强悍或者生来带有仙根的女子,一般是受不住这种折腾的,所以这些年被他和紫卿客弄死在床榻上的女子不在少数。

第三百二十三章 忒阴损了

而此时此刻文洵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报应了,他现在是个女儿身,在这阴阳和合散的作用之下全身酸软无力,只知道本能的去迎合那个正在对他施暴的男子。

所有的痛苦都在药物作用下被放大,明明心里想要拒绝,可是身体却是拒绝不了,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空虚的无底洞,怎么也无法被填满。

看着铜镜之中自己那张属于惠姑的脸面带桃花醉眼迷离的模样,文洵的心中是说不出的羞愤和恼怒,他恨青辞、他恨苍无念和画倾城,他更恨最后关头杀出来的洛凡,如果不是这几个该千刀万剐的家伙,他如今怎么会承受这样的屈辱。

城郊外树林里的洛凡原本正在与众人交谈彼此这半年多来所遇到的事情,可是当紫卿客侵犯假惠姑的那一刻,他的面色却是骤然一变,随即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洛凡前辈,你怎么了?为何这副神情?”见洛凡那似哭非哭,似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无奈表情,青辞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洛凡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嘴里说的话却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谁啊?”其余几人看见洛凡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都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谁知洛凡的面色却忽而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一边摇头一边站起身朝着远处走去,“没什么,这种事,你们还是不知晓为妙。”

青辞抚了抚下巴,沉思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急忙起身两步跑到洛凡身边,低声问道:“洛凡前辈,你说的莫不是那文洵……?”

洛凡斜睨了他一眼,“臭小子,问这么多作甚?”

“哎呀,我这不是好奇嘛,说起来自从回来到现在我也一直忘了问,你之前在文洵身上究竟做的什么手脚?若只是普通的法力幻化,眼下过去这么长时间,怕是他早就变回了本来的模样吧?可是城内似乎没什么动静,估计是他们还没发现真正的惠姑已经不见了。”青辞好奇的问道。

“你莫不是忘了,再怎么不济,我也是画族上一任既定的画魂啊,画一幅惠姑的皮囊不还是小事一桩么?”洛凡笑道。

青辞微微一愣,“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以前辈的法力画个皮根本就不成问题。看来你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早就画好了一副惠姑的皮囊,只等着哪个倒霉鬼送上门来成为惠姑的替罪羊了。”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洛凡冷哼道。

“那前辈方才那神情是……文洵发生了什么事么?”青辞试探着询问道。

洛凡瞟了青辞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正朝着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目光的安如月,这才意味深长的笑道:“既然你也不是毛头小子了,那我姑且便跟你说说吧。紫卿客那妖道果真是按捺不住了,他将被我变成惠姑模样的文洵抓了回去,占有了他的‘处子之身’。”

“什么?!”青辞傻眼了、震惊了、呆滞了。这种事情,简直太挑战他的想象力和接受能力了。

他既无法揣测文洵此时作何感想,也想象不出若是紫卿客得知真相会是如何反应。

但是明明他们两个都是男子,一个被化作女儿身,另一个却毫不知情,然后同在一榻,颠鸾倒凤……

想到这里,青辞不由得抖了抖,嘴里嘟哝道:“洛凡前辈,您这招也忒阴损了点吧?”

“这怎么能怪我呢?我怎么知道那紫卿客会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洛凡无辜的摊了摊手。

“你不知道?你一定是早就算计好了。我们虽还未与那紫卿客交过手,不过想来对方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若非你手法高明,怎么骗得过他的眼睛?况且那文洵是傻子吗?自己不会说明情况?”青辞很是不屑的撇嘴说道。

“这个嘛……我也只是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让他十二个时辰发不出声音罢了。至于紫卿客看不出那惠姑是冒牌的,这本来就在我意料之中。你们先前不是说在临碣岛上遇到了赤刹的善念,倾城那丫头给她画了副与赤刹一模一样的皮囊吗?若非知情,你会认出影半妆不是真正的赤刹?”洛凡反问道。

闻言青辞讷讷的点了点头,“嗯,你说得不错。当时瞧见影半妆的模样,真的将我吓了一跳,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你们画族的这种能力真是很神奇,可比一般的法力幻化的模样真实多了。”

“哎!”洛凡突然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看来,那剩下的四十八名女子怕是早就已经被紫卿客给玷污了,我们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她们的清白。”

“蝼蚁尚且偷生,希望那些女子能够想开些才是。不过……我觉得那紫卿客应该不会只是单纯的好色那么简单,恐怕他占有这些女子,是为了修炼什么邪术。”青辞皱着眉头说道。

“哼,邪术怕是跑不了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说用那些女子祭天之后便可对抗八热火山,要知道那火山……”洛凡说着,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那火山怎么了?”青辞追问道。

洛凡摇了摇头,“当初被那火山阻拦的时候,我曾只身前往探查,可是在距离那火山上方十余丈的位置就再难以靠近了。我在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上观察了很久,发现了有一点奇异的紫光,那紫光看起来甚是不凡,我估计这几百年来那座火山的温度越来越高定然与那紫光脱不了干系。”

“紫光?”青辞疑惑道。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在迅速的搜索着记忆,想找寻出印象中有什么能散发出巨大热量的东西是带着紫光的。

可是想了半天,青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主要是没亲眼见到,青辞实在不知洛凡所形容的紫光究竟是何模样。

洛凡见他认真思索却是无果,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想了,你若真有兴趣,等你伤好了再去查探一番也不迟。明日一战在所难免,你现在还是去好好调息一番吧。”

青辞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回先前的位置上。

望着青辞的背影,洛凡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他想起了今夜在画舫上遇到他们三人时的情景,当时他因为他的及时赶到,文洵才得以被制服。而紧接着青辞的分身回归本体,口中喷出的鲜血却是深蓝色的……

“呵,你这小子,果然来头不小啊。看来我是沾了无念和倾城的光,才承蒙你前辈长前辈短的唤着。”洛凡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这一夜,大家都过得很安稳,唯独不安稳的那个,就是被紫卿客折磨到天明的文洵。

他以为那副女儿身并不是他的,他以为只是谁对他使用了幻术,将他变做了惠姑的模样,他以为要不了多久,他就该恢复他本来的样貌。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被紫卿客贯穿之后,他竟然在身下那洁白的毛皮上看见了自己的落红。

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切无比,包括每一次痛楚,每一波浪潮,以及整个房间内那属于男女欢爱之后特有的味道。

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紫卿客每占有他一次,似乎就从他的体内夺走了些什么。一直到黎明破晓时,紫卿客才一脸神清气爽的离开那间屋子,将早已残破不堪的文洵独自扔在了地上。

紫卿客离开没多久,那屋子里就进入了几名下人打扮的男女,他们本是负责将今日所有的祭天圣女收拾妥当然后送上出府的轿撵。

可是当那几名男女见到一丝不挂气息奄奄的“惠姑”就那样躺在地上的时候,他们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这……这人都成这样了,还能活得成吗?”一名婢女咽了咽唾沫,颤抖的说道。

“哎,活不活得成不也就是今天的事了吗?另外那四十八名女子,也没见得比她好多少。赶紧干活吧,知道得太多对咱们可没好处。”另一名女子小声说道。

辰时刚至,国师府上那四十九名“祭天圣女”便被府上下人收拾妆点完毕,全都送上了马车,送出了皇城。

苍无念一行人也起了个大早,正准备进城的时候却发现一排马车从城中出来。

“这大清早的从皇城里面出来这么多马车是为何?”安如月好奇的问道。

苍无念目光一凝,周身法力聚集,放眼便将马车内的情况瞧了个真切。

“那些马车内全是女子,女子衣着统一,打扮得甚是隆重,看样子应该是那些被紫卿客抓回来的‘祭天圣女’”苍无念说道。

“这紫卿客在搞什么名堂,宫中不是有祭坛么?他是要将萧策给诓骗到哪里去?”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萧策?这是长越国国君的名讳吗?”安如月问道。

“嗯,就是他。不过……这紫卿客虽然表面上助他,恐怕暗地里这两人都是另有盘算。”洛凡淡淡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祭天大典1

“无论如何,我们今日趁着这祭天大典都得将那四十八名无辜的女子救出来,并且找机会拿下紫卿客。否则姑姑一直这样昏迷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的。”画倾城面色严肃的说道。

“走,跟上他们。”苍无念点了点头,率先朝着马车前行的方向追去。

“你们且先跟上,我将惠姑送回城内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很快便来与你们汇合。”洛凡交代了一句,抱着惠姑闪身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马车刚开始一直在官道上行进着,可是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便突然改了道,朝着一条人迹罕至的林间小道内行去,而洛凡也恰巧在这个时候赶到了这里。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跟着马车的队伍一路又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是抵达了一个十分隐秘的看样子才新建不久的祭坛。

这个祭坛倚水傍山而建,一面是平静宽阔的河水,两边像是高耸的断崖山壁,高高的祭台搭建在距离水面十余丈的半空。

祭台下方的地面上一排鼓架上面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鼓,每个鼓架前站着一名身穿红褐色衣衫头绑布巾的壮汉,在他们身边还各站着一名手持号角的宫人。

与鼓架相对的另外一面靠山壁的位置则是十余根粗壮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一些奇异的符文。

“这紫卿客,该不会是想将那些女子如同献祭河伯一般给沉入水中淹死吧?”躲在暗处望着那临水而建的高高的祭台,画倾城的心不由得抖了抖。

“我猜他不会当场将她们弄死,毕竟祭天的由头是要对付火山,找个有水的地方故弄玄虚,不是显得逼真一些么?”青辞小声应道。

“这倒也是……”画倾城点了点头,还未再书什么却忽而听见鼓声阵阵,号角连连。

祭坛的入口处在这时候走来了一群人。

国君萧策与君后文沁身着盛装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两名宫女手持华盖紧跟在他们身后,再后头还有约二十名宫女排成一列随着国君和君后往祭坛走去。

一道黑光闪过,紫卿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萧策和文沁的面前,只见他内穿暗红色长衫,外披玄色长袍,头上戴着厚重繁杂的银饰,脸上还画着艳丽的色彩,竟是一时间教人看不出他的容貌。

他笑呵呵的对着眼前的二人拱了拱手,“臣参见陛下、君后。”

萧策轻挥了挥手,淡淡道:“国师免礼。”

“谢陛下。”

“这紫卿客,还真是够狂的,今日祭天,见着国君和君后也不行大礼。我要是那国君,肯定早早就想弄死他了。”见紫卿客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和不恭不敬的态度,安如月很是不悦的嘟哝了一句。

“我看那国君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恐怕他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季子安盯着萧策的脸,轻声说道。

“这紫卿客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非要在这长越国里当什么国师啊,天地之大去哪不比在皇宫好呢?”画倾城有些不解的问道。

“就是因为这天地之大,所以在他的羽翼还未完全丰满之前,他只能在这里当他的国师。这长越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还能受万人敬仰,有什么不好的?”季子安答道。

几人交谈之际,却听见那紫卿客说道:“请陛下与君后净手焚香,祭天大典的吉时马上便要到了。”

紫卿客话音一落,便有两名宫女手托金盆恭敬的跪在萧策与文沁身前。

两人象征性的将手伸进金盆之中洗了洗,随后有另外两名宫女急忙地上了手巾。擦干手之后,那两名宫女接过手巾退下,紧接着又有两名宫女上前,给他们递上了点好的白檀香。

萧策和文沁手中拿着香柱往前走了三步,随后面朝祭坛跪了下来,身后一众宫人也都急忙跪地。

“一拜四海风调雨顺——”

“二拜子民安居乐业——”

“三拜我主开疆扩土——”

随着紫卿客的高喝之声,萧策和文沁对着祭坛虔诚的拜了三拜。

拜完之后,立刻便有宫人接过他们手中的香柱插于供奉祭品的桌案之上的香炉内。

萧策起身后对着紫卿客问道:“接下来当如何?”

紫卿客淡淡一笑,对着远处一挥手,两张华丽的座椅便出现在那里,“陛下与君后且在边上稍事休息,待通灵法师以舞通灵之后,便轮到圣女祭天了。”

萧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携着文沁坐到了一边。

待到国君与君后坐稳之后,只见紫卿客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十八名紫卿客口中的“通灵法师”忽然从天而降。

这十八名“通灵法师”从身形上看皆是男子,他们上半身披一件玄色斗篷,下身着一条枣红色缎面灯笼裤子,脸上都戴着奇异的面具,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器物——有的拿着酒杯、有的拿着铃铛、有的拿着长剑。

伴随着鼓声与号角声,这些男子口中开始念念有词,那声音像是在吟唱着不知名也不着调的小曲。

“这些所谓的‘通灵法师’竟然也是怨魂。这紫卿客到底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洛凡紧盯着远处那犹如群魔乱舞的十八名男子,不由得面色阴沉起来。

即便洛凡不说,其余人也已经看出这十八个男子是怨魂,这周身浓重的怨气若真是能通灵,怕是这人界早已成了魔族的天下了。

在那些怨魂的奇异舞蹈和念念有词之中,整个祭坛的上方的天色开始渐渐的阴沉下来,祭坛之下的河水也由原本的平静无波变得暗潮汹涌。

这时候河水上方的高处祭台的另一端,四十九名盛装打扮的“祭天圣女”正整齐有序的缓步从祭台与断崖石壁之间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桥上朝着祭台之上走去。

这些女子一个个眼神空洞,行动木讷迟缓,就像是没有意识的傀儡,被人操控着身体。

当那四十九名女子一个不落的全都走上了半空中的祭台时,只听紫卿客高声喝道:“今为我长越国开疆辟土,保我长越国繁荣昌盛,特以七七四十九名圣女之躯祭天、祭地、祭河神,只求各路神灵赐予弟子无上灵力,消灭那困扰我朝数百年的八热火山!”

紫卿客话音落下,便见那四十九名女子齐齐跪地叩拜,口中齐声说道:“弟子愿以身祭天、祭地、祭河神,求各路神灵赐予我朝大国师无上灵力,消灭八热火山,助我国君开疆扩土……”

木讷平板的声音循环往复的回荡在这空旷的祭坛上,在一旁坐着的长越国国君面色却是愈发的阴沉下来。

“国师,你真打算以这些女子的性命作为祭品?先前你不是说,只是做个仪式而已吗?”萧策压抑着怒意对着远处的紫卿客问道。

紫卿客面色平静的拱了拱手,答道:“这天地诸神怎么能是我等凡夫俗子随意糊弄的呢?既然说了是以身祭天,那就必须生祭。况且这些女子早有为国捐躯的觉悟,陛下与臣乃至整个长越国的百姓都当以她们为荣。”

“你这是草菅人命!”萧策沉声喝道。

“陛下,您这可真是冤枉臣了,臣既没有逼迫她们本人,也没有胁迫她们的父母亲朋,臣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诉她们此次祭天的重要性。这些女子皆是心存大爱的修道之人,肉身的灭亡对她们来说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行而已。”紫卿客面不改色、有条不紊的解释道。

“一派胡言!”萧策愤怒的一拍座位扶手,却听见“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高处的一众“祭天圣女”已然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的准备从祭台之上投入河中。而刚才那“噗通”一声正是带头的一人已经落入水中发出的声响。

“紫卿客!寡人命令你让她们停下!”萧策远远的指着紫卿客所在的位置,怒不可遏的吼道。

“陛下,您这样让臣很是为难啊!这是今日祭天大典的最后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祭天怎么可以没有祭品呢?若是心不诚,我长越国的国运可是会受折损的呀。”紫卿客丝毫没理会萧策的态度,双手负在身后,优哉游哉的欣赏着祭台上第二个女子投身落入河水之中的情景。

“我们要出手吗?”远处的画倾城眼见着第二个女子已然落水,心头着实按捺不住了。

“不,这河水有玄机,那些女子投入水中之后便立刻消失不见了。这紫卿客恐怕只是在逼迫萧策动手阻拦这大典的进行,好以不顾江山社稷为由将他堂而皇之的赶下国君之位。”青辞面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这很明显是颠倒黑白啊,不让无辜的百姓送命就叫做不顾江山社稷?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送死才是明君吗?这紫卿客莫不是当这整个长越国的人全都瞎了傻了不成?”安如月恨恨的说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祭天大典2

“这世间万事万物本就如此,谁的能力强谁掌控的权力大,谁说的话便是正道。相比于眼前的国君,长越国的百姓显然更依赖的是紫卿客这个国师,对于他们而言,谁掌握国家大权并不重要,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这个紫卿客,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取得了自己在长越国无可替代的地位,以在暗中对小部分人的暴力手段赢得了绝大部分人的臣服之心,这恐怕才是他想要的。若他真有本事克服八热火山,这长越国周边的国家恐怕皆不能幸免的都要落入他手。”苍无念严肃而平静的说道。

就在苍无念话音落下之时,第五个“祭天圣女”已然从祭台高处落入河水之中。

萧策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终于是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来人,给寡人拿下这乱臣贼子!”

萧策话音落下,画倾城等人便听见自己身后的树林之中忽然有了很大的骚动,仓促但不显凌乱的脚步声很快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冲向了祭坛。

与此同时,“嗖嗖”的箭雨从他们头顶划过,方向也是直冲紫卿客而去。

“还好我们是隐匿了身形过来的,原来萧策早已在这里设下了埋伏。”安如月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禁军,能奈那紫卿客如何?”画倾城担忧的皱起眉头。

说话间却见那紫卿客周身涌起黑雾,玄色长袍在风中不断的翻滚着,他双手凝聚出法力对着飞速而来的乱箭一顶,那一支支离弦之箭便犹如射在了铁板之上,叮叮当当的零落在地。

先前那些从画倾城他们身边快速经过的脚步声是一个个手持长矛与盾牌的士兵,他们快速跑到祭坛空地的时候看见那箭雨落地的一幕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众将士听令!为保我长越国万世清名,今日我等就是死在这里,也决不能让这妖道继续为祸江山坑害百姓!大家随我杀过去!”一个中年男子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军队的最前端传来,看样子此人应该是这支队伍的领军人物。

“杀——!”

众士兵在听见那男子的声音之后仿若又有了进攻的勇气与信念,挥舞着手中兵器再次朝着紫卿客快速奔去。

“哼,自不量力。”紫卿客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他抬手将戴在头上那繁杂厚重的银制头饰抛至空中,那头饰瞬间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随着他手中法力往前一推,那些银针便犹如一个个小飞镖一般疾速朝着面前的士兵飞去。

“布阵!”那中年男子大喝一声。

手持盾牌的士兵们一个个急忙举起手中盾牌,在自己的面前堆砌出一面盾墙。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那细小银针一根根的钉在了盾牌的表面上。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松了口气的时候,紫卿客却是一声冷笑,口中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破!”

字音一落,那些士兵手中的盾牌便纷纷碎裂开来,如同破铜烂铁一般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一群蝼蚁,还妄想同本座斗?萧策,本座既然能助你登上国君之位,便也能够将你从那位置上踢下去,你恐怕还没有搞清楚,这长越国究竟是谁说了算!”紫卿客一声狂笑,手中一圈黑雾猛的打向那些失去了盾牌保护的士兵。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那些被黑雾击中的士兵便纷纷到底,一阵阵惨叫哀嚎声不断响起。

“你……你……”萧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紫卿客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见那些倒地不起的将士,先前那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众将士,随我杀!”

不过这一次这个声音似乎并没有起到先前那么振奋人心的作用,在这重文轻武的长越国,许多士兵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他们平日里在军营之中也只是做着日常操练。

在发现那国师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应对的人物之后,有一部分缩在后头的士兵已经准备卸甲而逃。

不过也有一些血性汉子在看到自己的兄弟受伤倒地之后红了眼眶,口中发出不甘而悲愤的咒骂之声。

“临阵脱逃者,斩立决!”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愤怒与心痛大声喝道。

闻言,那些准备卸甲而逃的士兵顿住了脚步,纷纷回过头看向那中年男子,口中怒斥道:“霍忠,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妻儿在此厮杀,可你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我们从军又不是为了掉脑袋,我们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国师法力通天,我等凡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就是啊,我上有八十岁祖母,下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儿,一家老小都指着我养活,我若死了,他们怎么办?”

“我们老刘家人丁稀薄,到了我这一辈就我这么个独苗了,我还没娶妻生子呢,霍将军,您这是要让我们刘家绝后啊!”

“霍建军,我们不想死啊!”

听见这一声声要么愤怒要么乞求的高吼低喝之声,霍忠的面色渐渐的变得凄凉了起来。

他身为辅国将军,虽也从未曾经历真正的战争,但是霍家世世代代的家训他是一刻也不敢忘,他始终记得他自己是个军人,只要国家有需要,他霍家老老小小就必须义无反顾的抛头颅洒热血。

数月之前当他得知紫卿客在暗中搜罗良家女子的时候便觉得事有蹊跷,不出他所料的,没过多久紫卿客便向国君提议要在今年的冬至举办祭天大典,并信誓旦旦的说此举能够消除那困扰长越国几百年的八热火山之中的烈焰。

虽说整个长越国上下都知晓这紫卿客法力高强来历不凡,可是要说能消灭那八热火山的烈焰,霍忠和萧策的心中皆是有所怀疑。

而当紫卿客说出具体的祭天之法之后,霍忠更是确定了这紫卿客就是个邪门歪道,他堂而皇之的潜伏在这长越国之中近百年,如今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可是霍忠也知晓,他们霍家徒有“辅国将军”这世袭爵位的虚名,但数百年来从不曾为历任国君所待见,而当朝国君心智高远,怕是要一时头脑发热受这妖师的蛊惑。

于是霍忠无奈之下还是选择了冒死劝谏,以求问心无愧。

不过当他见到了萧策,与之私下密谈之后发现,原来萧策对紫卿客一直心存戒备,而且对于这祭天之法也是颇为不赞同,但是因为忌惮对方的实力,所以表面上表示全盘接受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当然,萧策也有些侥幸的心理,若真像那紫卿客所言,祭天只是做一个仪式,之后他便有办法消除八热火山之中的烈焰,那一切就依着他也未尝不可。

所以萧策与霍忠便合演了一场国君软禁劝谏大臣的好戏,让霍忠暗中布置军队埋伏在此处,若是紫卿客言不符实,霍忠便发动军力与其对抗。

不过让他们没料到的是,这紫卿客的法力比他们想象中的强大百倍,而这些将士保家卫国的信念也比他们想象中的弱小百倍。

思及此,霍忠凄凉的面色露出了一抹怆然的苦笑:“我霍家世代流传下来的祖训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保家卫国,而今我霍某虽未得有幸踏上真正的沙场,不过这内忧外患的滋味我已然体会到了。你们说得没错,我无权掌控你们的生死。是走是留,你们自己决定,我霍某不强求。愿意留下的,黄泉路上,我们还是兄弟!”

说完这番话,霍忠手提长枪,头也不回的飞身朝着紫卿客的方向而去。

“霍忠,竟然是他……”望着那并不年轻但是却毅然挺直背脊的身影,青辞的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这是就那霍家兄妹的父亲,当朝的辅国将军?”画倾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

“忠肝义胆,可惜生不逢时。”洛凡感慨道。

“还不出手吗?他会死在紫卿客手里的!”画倾城有些焦急的问道。

就在这时候,却忽然听见那群面色各异的士兵当中有人大声喊道:“这妖道连国君都不放在眼里,他今日能将这祭台上四十九名女子生祭,也许明日就能将我们也屠杀了,与其苟且偷生整日担惊受怕,不如随将军一搏!”

“是,随将军一搏!”

“杀,灭了这妖道!”

终是还有些血性汉子在听见霍忠那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语以及那沉痛哀伤的表情之后心头有所触动,重新拾起地上兵器随着霍忠向紫卿客杀了过去。

“有意思,如此坚毅的魂魄,若是不收下,着实是浪费了些。”紫卿客看了半天的猴戏,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一抬手便将离他最近的两个士兵吸入双掌中,一缕黑气从他的掌中传入那两个士兵的身体,这两人瞬间便目光呆滞,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大袖一挥,又将迎面扑来的几名将士掀翻在地。

“妖道,本将跟你拼了!”霍忠一声怒吼,一柄长枪幻化出十几个虚影朝着紫卿客的面门而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战紫卿客1

“雕虫小技!”紫卿客冷哼一声,直接忽略了那些看似能让人眼花缭乱的虚影,微微偏头朝着一个位置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一捏,便将霍忠手里长枪的枪头捏在指间。

随后只见他手指轻轻一转,那枪头便被他生生掰断。

霍忠大惊,将手中枪杆往斜前方的地上一顶,借着这股力道翻身后退,紫卿客却是眼睛一眯,手指一弹,便将那半截枪头以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速度射向霍忠的身体。

“铛”的一声脆响之后却听霍忠闷哼一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倒飞而出。

“爹!”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带着惊慌和心痛,却见霍志远不知何时从树林之中飞身而出,急急朝着霍忠奔去。

霍忠的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愕,紧接着又涌上了浓浓的绝望。

他的身体落入霍志远的怀中之后徐徐落地,嘴里大口的溢出鲜血。

“爹,爹!你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霍志远双目通红,眼泪霎时落了下来。

霍忠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抚摸霍志远的面颊,口中艰难的说道:“远儿,你……你不该来……”

“爹爹,孩儿自幼便受爹爹耳提面命,爹爹当知晓孩儿与爹爹一样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今日若是无法阻止这妖道,孩儿愿与爹爹同去!”霍志远抓着霍忠的手,悲痛但却坚定的说道。

“远儿,爹爹对不起你,你本是栋梁之才,却因为生在霍家而郁郁不得志。听爹爹的话……快走……带着你的两个妹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霍忠挣扎着想要起身,许是想为霍志远争取一些离开的时间。

“不,爹爹,要走一起走,孩儿要与爹爹共存亡!”霍志远使劲搂着霍忠,不想让他伤上加伤。

“哥,快将爹爹抛上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划过众人的耳际。

众人一愣,循声朝半空望去,却见一个身穿银色轻铠的年轻女子腰际吊着一根约莫如女子手腕粗细的藤条,从高处的山壁上向着霍忠和霍志远的方向俯冲而来。

“小蝶?”霍志远愕然。

他今日是独自出来的,沿着车轱辘印子一路尾随到这里,根本没有想过让这个丫头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兄妹俩还想到一块儿去了。

霍忠也是一脸的惊诧,今日他本就做好了赔上自己性命的打算,方才他唯一的儿子出现在这里他已经是够悲痛的了,现在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也出现在他眼前,简直是让他感到了绝望。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以为这是在过家家么?”看见忽然出现的女子,青辞忍不住皱着眉头低喝了一声。

安如月和画倾城闻声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不过什么也没多问。

霍志远的骨子里到底是流淌着霍家武将果敢的血脉,愕然也就是那么一瞬,随即他一咬牙,找准时机将霍忠往霍书蝶的怀中一抛。

霍书蝶接住霍忠之后迅速的往祭台高处飞去。

“兄妹联手救老父,可歌可泣啊。”紫卿客双手抱胸,仿若看猴戏一般看着这霍家三口。

霍书蝶没有时间去搭理紫卿客想要干什么,她在抱着霍忠飞往祭台的时候伸出一只食指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哨音。

哨音落下,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匹通体毛色油光黑亮的骏马飞快的通过木桥来到了祭台上。

身形刚在祭台上站稳,霍书蝶赶紧解下腰间藤条,立刻将霍忠扶上马背,就在她准备一同翻身上马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这祭台的另一头还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青衣罗裙,容颜清丽,正是昨夜天禧庄举行的画中花魁大选上,最终被选为花魁的那幅画像中的女子。

只不过此时这女子面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肢体似不受自己控制那般不断的往祭台的边沿挪移。

“喂,你叫惠姑是不是?你快点过来,我带你一起走!”霍书蝶忽而想起了昨夜遇到的那个“龙怜”,他似乎对这个女子很是在意。

虽不知为什么龙怜昨夜没有将这个女子带走,但想来这女子终归也是无辜之人,于是她便出声想要叫住她。

可是“惠姑”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唤“她”,仍旧步履僵硬的朝前走着。

“喂!你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你想死吗?”霍书蝶急了。

“小蝶……”霍忠虚弱的出声,“她好像是被紫卿客那妖道给控制了,你这样喊她是没用的……”

霍书蝶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她也感觉到了这个“惠姑”眼下的情况十分的不好。

就在她略一思索的时候,“惠姑”的一只脚已经踏空,眼看着整个身子就要往下跌落。

霍书蝶狠狠一咬牙,抬手照着马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骏马立刻嘶鸣了一声,撒着蹄子就开始往前狂奔起来。

“爹爹,你先走,这个女子我得救!”霍书蝶对着马背上的霍忠大声喊道。

随即她扭过头不去看霍忠那充满震惊和悲痛的眼神,足尖一点施展轻功飞身朝着另一只脚也已经在祭台边沿的“惠姑”奔去。

“小蝶——”

霍志远和霍忠远远的嘶吼出声。

一切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惠姑”的身体已然离开了祭台开始向下坠落,却见霍书蝶一手勾着祭台最边角的一根木桩,一脚踏在祭台的边沿,另一手从后腰摸出一条软鞭,“啪”的一声朝着“惠姑”的腰上卷去。

鞭尾便缠住了“惠姑”的腰,而霍书蝶的整个身子却已经悬在了半空,只剩下一只手和一只脚能够借着祭台用上力。

就在霍书蝶准备咬着牙将惠姑拉上来时,地面上的紫卿客嘴角露出了一抹犹如欣赏着猎物做垂死挣扎的笑意。

随即他掌中凝聚出一团黑雾,猛的一扬手便将黑雾打向祭台。

“砰”的一声不太能引起重视的闷响之后,紧接着便有“噼里啪啦”的木头断裂之声传来。

那黑色的骏马已经带着霍忠奔到了桥头,眼见着还有几步就能离开那木桥安全的踏上山壁的顶部,结果“轰”的一声巨响,整座木桥坍塌,那骏马甚至没来得及发力朝前跃起,四个蹄子便失去了承托之力。

与此同时霍书蝶身在祭台的最边沿处,那座木桥是祭台与山壁的最重要的连接点,木桥坍塌,祭台又遭受到紫卿客的攻击轰然碎裂,她的身体一下子便失去了着力点,与“惠姑”二人迅速的开始往下坠落。

“啊——”

“爹——小蝶——”

“嘶——”

“将军——”

一时间霍书蝶和霍忠的惊呼声,霍志远绝望的嘶吼声,马的嘶鸣声,地面上士兵的呼喊声杂乱的交织在一起。

“玩也玩够了,该结束了。”紫卿客最后瞥了一眼那必死无疑的三人一马,转身一片黑光打入了先前为祭天大典起舞的十八个“通灵法师”身上。

那十八个扮作“通灵法师”的怨魂便齐齐朝着祭坛上剩余的士兵发动了攻击。

“动手吧,要不然这些无辜的将士都要死在紫卿客的手里了!”安如月急急喊出声,却是发现眼前蓝光一闪,青辞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身边。

苍无念和洛凡还有季子安相视一眼,轻轻一点头也紧接着飞身而出。

“喂,你们……”安如月愣住了,这一个个之前不急不忙的,怎么现在一声不吭的全都出去了。

“如月姐姐,我们也上吧!”画倾城对着安如月打了声招呼,身形也立刻消失在原地。

青辞的身形从他们隐匿的树林中离开之后,下一刻便落入了祭台之下的河水当中。随后便听见“哗”的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之声,两股水柱从河水中盘旋而起,如同两只巨手一般,一个托住了霍忠和那匹黑色骏马,一个托住了霍书蝶。

一大批将士被那些“通灵法师”击倒在地一时间不得动弹,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几道耀目的光芒却从他们的眼前划过,直直的射入欲置他们于死地的“通灵法师”的体内,将他们震得飞出老远。

霍志远和众将士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出手帮的他们,又是一声巨大的水花飞溅的声音,那两股水柱将霍忠、霍书蝶还有那匹黑色骏马安稳的送到了岸上,然后水柱迅速消失,化为了一个身穿蓝袍肩披白色狐裘的男子的身影。

“龙公子?”

霍志远和霍书蝶同时喃喃出声。

很快的霍书蝶忽而发现她方才奋力想要搭救的“惠姑”竟然没有同她一般被安然的营救上岸,她想也没多想便愤然出声喊道:“龙怜,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昨夜不是才花高价买走那女子的初夜吗?你现在竟然毫不留恋的就让她去死?”

青辞皱了皱眉头,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安静在一旁呆着,小爷现在没空跟你解释那么多。”

“你……”霍书蝶刚想站起身找他理论,旁边却传来了霍忠吃力的咳嗽声。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战紫卿客2

“爹,爹您怎么样了?”霍书蝶心下一惊,急忙朝着霍忠奔去,扶着他从地上坐起。

“小蝶……你认识这个男子?”望着青辞骤然远去的身影,霍忠有些疑惑的问道。

霍书蝶也瞧了瞧青辞的背影,点了点头,“嗯,昨晚在天禧庄认识的,他是青龙堡的少堡主龙怜。”

“龙怜?”霍忠的眼中划过一抹疑虑,“此人绝非凡人,他当真是龙怜吗?”

听得父亲这样说,霍书蝶也疑惑了,方才落水的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河水之中升腾而起,然后她的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被河水的力量包裹着往岸上冲刷而来。

当她看清眼前的情况之时,却见到昨夜那个翩翩公子的身影。所以,刚才那巨大的力量是来自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却又羸弱不堪的男子?所以,他才会在她质问他的时候有些不悦的反问:“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由不得她再多想,她的思绪又被拉回到眼前的战势当中。

只见就在这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四女三男,一个个看起来都极是不凡,他们一出现,便将那十八名“通灵法师”逼得节节败退,而这四女三男很明显同那“龙怜”是一路的。

“轰”的一声,十八个怨魂被一阵强大而刺目的法力光芒击飞,一个个狼狈的在紫卿客脚边摔了个七零八落。

“龙公子,多谢你和你的朋友们出手相助!”得以喘息的霍志远急忙远远的对着青辞道了声谢。

青辞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严肃道:“有劳霍公子带着国君还有这些将士们赶紧离开这里。”

“你就是昨夜出高价买下惠姑初夜的青龙堡少堡主龙怜?本座还以为你早就死在文洵手里了。”紫卿客目露疑色的盯着青辞。

忽然听见了自己弟弟的名字,君后文沁顿时大吃一惊,失声喊道:“你这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拉本宫的弟弟给你当垫背的吗?”

紫卿客皱了皱眉,他忽而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何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再见到文洵?他本以为是那小子不想面对自己亲姐姐的质问所以才不露面,可是眼下他的心头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君后娘娘,我若是你,现在便不会问这等引火烧身的问题。你那好弟弟早就与紫卿客狼狈为奸,怕是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将你的夫君取而代之。”青辞淡淡的瞥了文沁一眼,语气凉凉的说道。

他自然是希望这个君后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若是她也早在私底下与文洵预谋篡位,那萧策这个国君也真是当得够窝囊了,被枕边之人算计还不自知。

“你这刁民,你不过是青龙堡的少堡主而已,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同本宫说话!”文沁顿时恼羞成怒。

“君后,你闹够了没有?你当真让寡人好生失望……”听了几人的对话,萧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似是有些站不稳一般的后退了几步。

“陛下……陛下您别听这刁民的挑拨,臣妾与长平侯对您可是忠心一片,怎么可能背叛您?”文沁慌了神,上前想去抓萧策的胳膊。

“霍公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他们带走。”画倾城见着眼前这两个生死关头还拎不清的男女,心头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权势与地位当真如此重要吗?凡人的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生短短数十寒暑,能做夫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画倾城虽不知萧策与文沁在一起多久了,但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这百日恩她没看到,看到的却只是大难临头想要各自撇清关系的丛林鸟呢。

霍志远闻言一惊,急忙对着萧策和文沁拱手行礼:“陛下、君后,此地危险,请二位先随臣离开再说吧!”

萧策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但是想到自己留在这里并无用处,而他想消灭的人也有人替他出手,于是他点了点头,快步朝着霍志远走去。

苍无念一行人拦在紫卿客的身前,目光皆是警惕的盯着他和他身边那十八名怨魂,以免他们有什么动作会对那些凡人不利。

霍书蝶见状也急急搀着霍忠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她的视线却始终舍不得从青辞的身上挪开。

紫卿客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那些在他看来犹如蝼蚁一般存在的家伙们快速的往树林当中撤离,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却没有想要出手阻拦的意思。

待到他们都离开了,紫卿客才将目光收回,凝望这眼前的八个来历不凡的人,轻声开口道:“本座知道,你们很强。但是很可惜,今日你们八人的魂魄,本座都要了。”

“呵,好大的口气,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开口的是洛凡。当初要不是为了除去这为祸人间的妖道,他也不会带着惠姑他们来到这濮丘城。

如今这妖道对惠姑动了手脚,若是不降服他,惠姑的麻烦恐怕就大了。

紫卿客闻言将注意力落在了洛凡的身上,随后他目光微微一凝,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同那惠姑一伙儿的。怎么,当初你们是故意将她送到我身边,好里应外合来对付我吗?”

“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修道之人分内之事,更何况是你这种残害无辜百姓的孽障!”洛凡沉着面色冷声喝道。

紫卿客却是轻笑一声,“志向是挺高远的,可惜你们也太高估那小娘子的实力了,送她到我的身边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哦……对了,她的滋味还挺不错的。”

看见紫卿客此时一脸淫

邪的表情,青辞忍不住“扑哧”一笑,“是嘛,我估计应该也是很不错。”

不过在场除了洛凡,其余几人都不知道青辞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皆是向他投来了或疑惑或鄙夷的眼神。

尤其是安如月,忍不住在暗中掐了他一记,低声骂道:“无赖!你惦记着那霍家三小姐也就罢了,惠姑娘你敢惦记,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不过很快众人就反应过来,昨夜洛凡将文洵变作了惠姑的模样放在那艘画舫二层的楼阁之中,而一直到现在紫卿客也未曾发现其中有诈,然后他刚才又说惠姑的滋味挺不错的,所以……

“该不会……”画倾城的目光疑惑的扫过青辞和洛凡,随后不自觉的看向了紫卿客。

其余几人也同她一般,向紫卿客投去了十分古怪的眼神。

“咳咳……呵呵……啊哈哈哈……”

不一会儿,大家全都忍不住了,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紫卿客见状面色骤然一沉,怒道:“你们笑什么!以为这小子方才将惠姑藏起来本座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吗?”

“哈哈哈……哎呦,笑死小爷了!”青辞手捧着肚子,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好半晌之后他才渐渐止住了笑,对着远处的水面一挥手,变作惠姑的文洵便从水中飞了出来,快速的落在了紫卿客的面前。

洛凡也收起脸上笑意,抬手一道白光打入了文洵的体内,随后对着紫卿客说道:“你最好是让他清醒过来,好好的问问。”

紫卿客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还是抬手对着“惠姑”的眉心之处打入了一道黑光。

地上的文洵立刻便有了动静,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在看清楚眼前那一片熟悉的衣角之后顿时又惊又怒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紫卿客,你这畜生!亏我这些年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竟然,你竟然……”文洵一起身便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紫卿客的鼻子骂道。

听见这个“惠姑”竟然发出了文洵的声音,紫卿客也是吓了一跳,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面前站着的的确是惠姑没错,可是为何“她”的声音却是文洵的?

“你是谁?”紫卿客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我是谁?紫卿客,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我是谁?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我跟你拼了!”文洵怒骂着就朝他扑去。一夜的屈辱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可是那始作俑者居然还有脸问他是谁?

不过此时的文洵虚弱无比,紫卿客轻轻一抬手便将他掀翻在地,随后他抬手一挥,一枚铜镜咣当落地,他怒声斥道:“你好好瞧瞧你自己的脸!本座还没问你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你竟然反过来质问我?当真恶心至极,你以为……你以为本座对你的身子有兴趣?”

若不是紫卿客的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色彩,他此刻的面色一定是一阵红一阵黑,精彩之极。

文洵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铜镜,在镜中看见那张苍白的女子面容的时候,他终于是忍不住惊叫出声,如发狂一般将手中的镜子一把甩出老远。

随后他抱着头,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嘴里不清不楚的反复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身子……我是文洵,是当朝的长平侯,我是国舅爷,我不是女人,我不是女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梦魇之境1

“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你们几个若是把话说清楚,本座还能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紫卿客懒得理会已经发了狂的文洵,指着面前的洛凡等人怒声咆哮道。

青辞幸灾乐祸的咧嘴一笑,佯装无辜的耸了耸肩,“别动怒嘛!你不是说他的滋味不错吗?再怎么你们也是共赴巫山云雨了一夜,你堂堂一个长越国大国师,总不至于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吧!”

“你给我闭嘴!看来本座不动真格的,你们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但愿再过一会儿,你们还能如此嚣张,那样才不教本座失望!”紫卿客怒极反笑,说话间他的身形骤然一轻,凌空而起。

就在他的身形离开地面的同时,那十八个“通灵法师”的身体霎时化作十八道黑烟朝着紫卿客的体内钻去。

天色骤然阴沉了下来,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河水剧烈的翻滚着,仿佛要将这整个祭坛全都淹没一般。

霍书蝶和霍志远他们一众人已经撤离到了树林当中,感觉到身后的祭坛似乎是有了异样,大家都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这不瞧也便罢了,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大吃了已经,那原本空旷的祭坛之上飞沙走石,留下来与紫卿客斗法的八人在狂风之中衣袂翻飞,而紫卿客的身形漂浮在半空,周身涌动着丝丝可怖的黑气。

“哥哥,你说龙怜他们会是那妖道的对手吗?”望着那凡人无能为力的一幕,霍书蝶喃喃的问道。

霍志远面色凝重,眼神中也带着掩藏不住的担忧,不过他还是安慰道:“他们既然敢来,说明一定有对付紫卿客的把握。如今……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身上了。”

这兄妹两才刚说上两句,却忽而感觉到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众人大惊,急忙相互搀扶着稳住身形。

等到他们再抬头朝着祭坛望去时,却发现远处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只见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如乌云落地一般很快的将整个祭坛包裹在其中,祭坛当中所有人的身影都犹如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然后便再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书蝶愕然,他们在外围只是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可是祭坛那边却已经变了天,莫非,他们八人就这样便要死在紫卿客手里了?

“此处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继续留在这里依然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而且爹的身子需要赶紧医治。”霍志远拉着霍书蝶的胳膊一边往后撤一边说道。

提及霍忠,霍书蝶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先前一直下意识的回头看,只是想看见那个披着白色狐裘的身影。

眼前的突变让她心惊,以至于她都差点忘了,自己的父亲还身受重伤。

“寡人的马车就在这树林外,不如你兄妹二人先送霍将军回城疗伤吧。”萧策开口说道。

“这可使不得……”霍忠在两名将士的搀扶下虚弱出声。

“有何使不得,方才霍将军为了寡人险些命丧那紫卿客之手,眼下不过区区一辆马车,霍将军又何须顾忌诸多繁文缛节。”萧策笑了笑说道。

“这……”霍忠还想再说些什么,霍书蝶却两步蹦到霍忠身边,对着萧策欠了欠身子,“书蝶替爹爹谢过陛下!”

说完这句,霍书蝶立刻搀住霍忠的手臂,轻声对着霍忠道:“爹爹,您老人家不知道什么叫‘恭敬不如从命’吗?赶紧谢恩,女儿好带您回府去看郎中。”

霍忠心头一暖,无奈的摇头苦笑了一下,吃力的对着萧策拱了拱手,“臣多谢陛下体恤!”

目送霍家两兄妹带着霍忠远去,萧策的面色渐渐的沉了下来。他虽已年过三十,但是才登基不足两年。作为一国新君此番遇到如此重大的打击,他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他眺目远望祭坛之中的一片混沌黑雾,眼神当中有着复杂的光芒在闪烁。

他自然是希望紫卿客能够就此被解决掉,毕竟这个家伙已经把持长越国的朝政近百年了,如今更是狼子野心,妄图将长越国的皇室全都梳洗一遍,作为一国之君,皇权怎容他人践踏。

可是他希望紫卿客被解决之余,又不太希望那八个人活着出来,他怕他们当中有人会以此邀功,进而成为第二个紫卿客。

不过这些身怀绝技的高人之间的争斗已经不是他一个凡人的国君能够左右的了,他现在只能在心中祈祷,让这些不属于俗世之中的大人物们早点消失吧,好还他的天下一个太平。

而此时那黑雾之中,方才发生的巨大动荡是祭坛左面的山壁边上那几根粗壮的石柱在紫卿客的控制之下飞离地面,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圆,随后那一根根石柱从天而降,深深的扎进了地面,将苍无念他们八人围困在了里面。

至于树林中的霍书蝶他们看见的浓重的黑雾,是那些柱子上雕刻的奇异符文受到了紫卿客法力的牵引,一串串的脱离石柱之后扭曲扩大,迅速的在空中凝聚而成的。

此时被围困在柱子与黑雾当中的八人只觉得眼前一个个诡异的黑色身影迅速的从眼前飘过,就在他们做好与之交手的准备时那些黑色的影子又只是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似是并没有进攻他们的意思。

紫卿客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见,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笑声张狂而冰冷:“哈哈哈哈……这是本座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梦魇之境’,好好享受吧……”

“梦魇之境?”众人一惊。

还未来得及多想,脚底下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动荡,随即他们踩着的那块实地忽然寸寸碎裂开来,八人根本连躲闪的时机都没有,身形便开始疾速下坠。

“画儿!”苍无念惊呼一声,仓皇之中,他的心头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拉住画倾城的手。

可是耳边狂风呼啸,加上巨大的震动和岩石碎裂的声响,他的声音刚喊出口,便被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之中。

眼下的情况比他们第一次进入鲲的肚子时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更加糟糕,起码那时候他们虽然紧张,但是潜意识中仍能够有一丝安慰——那便是他们认为,万俟绯衣当时没有害他们的理由。

而此时此刻他们面临的是敌人设下的圈套,这个鬼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梦魇之境”,在其中会遇到什么危险都是难以想象的。若是这个时候不抓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天知道他们会落到什么地方,还能不能够再安然的遇见彼此。

除了苍无念,其他几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们在下坠的过程中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形,双手乱抓一气却是谁也没抓着谁。

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似的,这八个人明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不断的疾速下坠,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落地的迹象。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青辞渐渐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了,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小时候遭人迫害,他独自一人在黑夜中奔跑,最后一身伤痛让他不得不疲惫的闭上双眼,一头栽进了洛河之中。

他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知是不是自己昨日法力消耗太大,眼下体内伤势过重,所以导致他现在的心神有些莫名的动荡,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疲惫不堪。

可是他又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不全然不知,若是他倒下了,苍无念怎么办?画倾城怎么办?他的月儿又该怎么办?

“噗通”一声,青辞一头栽进了水里,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彻底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当中。

进入水中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了起来。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的危险,也没有发现其他几人。只是让他颇为诧异的是,他竟然落入了一条河里,而且这河水给他的感觉与洛河一模一样。

青辞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朝着河水深处游去。

不过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他对自己在水中行进的速度有绝对的自信,可是眼下他却感觉自己游了半天身边的景物都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他疑惑之时,一个黑色的水底漩涡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青辞的眼中霍然一亮——原来真的有一个漩涡在这个地方,看来这里应该是洛河无疑了。

恐怕只是因为他先前太累了,所以总觉得自己游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他没有犹豫,提着一股劲加速冲进了那黑色的漩涡之中,不过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个在他印象当中应该是可以被他视若无物的黑色漩涡今日却像是暗藏了无数把锋利刀子的飓风一般,在他的身体进入漩涡的那一刻,急速旋转的漩涡将他的衣服划开了一道道口子,他的手和他的脸也没能幸免。

一缕缕深蓝色的血水从他身上无数道口子飘然溢出,迅速的被那黑色的漩涡卷入河水之中消散不见。

第三百二十九章 梦魇之境2

青辞心中暗骂了一声,急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鼓动法力一口气穿过了那个漩涡。

“砰”的一声,穿过漩涡的青辞整个人掉落在一个石阶上,这跟他记忆当中的场景有些不一样——记忆中穿过黑色漩涡一脚便能踏入石阶,而眼下他一时没有做好准备,竟然是直接从上方掉了下来。

“搞什么鬼,谁吃饱没事干把入口的位置给调高了?”青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边怒斥,一边喘着粗气。

就在他躺在地上不想动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淡紫色的裙角。随即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竟然被人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我竟然变回小时候了?”青辞心头大惊,他分明看见这个将他抱起来的女子就是当年的风湮。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年纪和身形,怎么可能还被风湮这么轻巧的一把抱起,他落入河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回到了小时候?

“翎儿姐姐,翎儿姐姐放我下来!”青辞大声喊道。

可是女子只是抱着他不断的往前走去,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很快的,他被风湮抱着进入了那间令他感到熟悉却又心疼的琉璃暖阁,他小小的身体被她放在了床榻上,然后她替他盖好了被子,转身又离开。

青辞很是无语的躺在床上,他的脑子蒙蒙的,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是因为他之前感到太过疲惫,所以陷入了沉睡,进入了自己的梦境?

梦境?梦魇之境!

青辞猛然惊觉,紫卿客之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是他特地为他们几个人准备的“梦魇之境”,并且还让他们好好的“享受”。

原本那句“好好享受”很明显应当是反话,说白了就是紫卿客要在梦魇之境当中折磨他们,可是眼下紫卿客也不见了,出现的却是他心心念念的翎儿姐姐,这还当真是在享受啊。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过去的这些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大不了就当在梦中跟翎儿姐姐和阿念哥哥再朝夕相处一回便是。”青辞嘟哝了一声,心头竟然有些欢喜起来。

过了不久,风湮去而复返,见他醒了便开口道:“你醒了。”

虽然明知道她会这样说,但是这熟悉的一幕还是让青辞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风湮淡淡的问道。

青辞一个激灵,急忙答道:“姐姐,我名青辞。”

可是风湮却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又一次开口:“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辞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他方才明明说了他的名字啊。

“没有名字……”紧接着,风湮若有所思的淡淡应了一句,站起了身子。

这下青辞终于是明白了,他现在看到的和当年的一切一模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风湮都听不见,她所说所做并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任何的改变。

在这里,他还是他,却又已经不是他了,他的身体变回了小时候,他能触碰到风湮,也能听见她说话,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风湮却都看不见听不见。

这里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他就被风湮差人送去了灵墟观。

让青辞感到郁闷无比的是,他的法力竟然没了,他又回到了儿时在灵墟观中那如同下人一般的打杂生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时光倒流了?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呢?真是该死,我怎么会又来到这么个鬼地方!”青辞蹲在厨房门口,一脸颓然的嘀咕道。

来到灵墟观已经一年多了,青辞又“重温”了一次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不过他心里知道,这一切都会过去的,风湮迟早会来接他走,然后他会认识苍妄,他就能够修习法术了。

可是事情却没有青辞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他在这里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感觉似乎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当年,可是风湮还是没有来接他。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一开始就以为这些事情都是他所经历过的,所以再重演一遍他总觉得自己只是个局外看客。

可若这些事情并不只是从头来一遍那么简单,而是会机缘巧合的发生各种难以预料的改变那该怎么办?

他如今一点法力也没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若是这时候紫卿客来袭击他,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就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待在灵墟观内,青辞的心一点一点的开始下沉,渐渐的,他没有办法再淡定的接受身边那些师兄弟们的嘲讽和侮辱,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正在不知不觉间左右他所有的心绪。

终于有一天,一个比他早一些入门的师兄带着一群师兄弟们拦住了他的去路,语出嘲讽的说道:“哟,这是谁啊?一身脏兮兮的臭烘烘的,刚从茅坑里爬上来吗?”

青辞咬了咬牙,不想理他,准备绕过他们继续走自己的路。

那位师兄却是没有如他所愿,先他一步又拦住了他,“哑巴了?见着师兄们也不问声好,你娘亲是怎么教你的?”

青辞眯了眯眼,淡淡的答道:“我娘亲让我不要与狗一般见识。”

这话一出,边上有几个孩子便低低的笑出了声,那个拦住他去路的师兄面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怒斥道:“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娘亲让我不要与狗一般见识,你看看你这眼下这般大喊大叫,同犬吠有何区别?”青辞讥诮着说道。

“很好,你小子有种。”那位师兄冷哼了一声。

青辞撇了撇嘴,“废话,小爷当然有种,莫非你没有?”

“你……你这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怕是你娘亲就是你爹在外头勾搭的狐媚子吧,否则你被送来这灵墟观这么多年,怎么也没见你家人来看过你一眼?哼,一个见不得光的小野种也配自称‘爷’?”青辞的这位小师兄被彻底的激怒了,口不择言的辱骂了起来。

青辞的面色骤然冷厉了下来,他狠狠的握着拳头,压抑着一拳揍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师兄,你瞧他都不敢吭声了,恐怕真让你说对了,他娘亲真就是个狐媚子。”

“就是就是,你看他成日里跟个叫花子似的,脏兮兮的也没人管他,要我说啊,当他的师兄真是一种耻辱。”

“这小子就是欠教训,竟然还敢说师兄是狗,我看他连狗都不如。”

“我呸,拿你小子跟狗比,简直是侮辱了狗!”师兄被在众人的煽风点火下越说越来气,一口唾沫便朝着青辞吐去。

青辞本能的想躲,可是因为他现在既没有武艺,也没有法力,竟是一时躲闪不及,那口唾沫不偏不倚的吐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瞬间青辞的胃和胸腔都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翻涌起来,他恨恨的抬手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的唾沫,口中怒吼一声便朝着那位师兄扑去。

“哎呦!”师兄显然没料到他真敢突然出手,冷不丁的脸上挨了他一下。

“你这小野种,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师兄捂着脸怒不可遏的指着青辞大声喝道。

“小爷管你是谁,触犯小爷的底线,天皇老子小爷都照揍不误。”青辞铁青着一张脸,再一次挥舞着拳头照着那师兄的脸上揍去。

不过这一次大伙儿明显是有准备了,他挥出去的拳头被人在半路便拦截了下来,随即有人在他的腹部踹了一脚,疼得他冷汗直冒。

“揍他,狠狠的揍他,揍到他明白像他这种不入流的野种跟我们永远没法相提并论!”师兄叫嚣着,照着青辞的后膝处就是一脚。

这一脚他下了狠劲,若非青辞骨头硬,就冲着这一脚他就得跪在地上。

不过骨头再硬也架不住人多,很快他就被众人打倒在地,拳脚像冰雹一样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他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要被打散了的时候,才有人来将那些正在对他拳脚相加的师兄弟们拉开。

一众孩子被领到观中的戒律堂,那师兄对着戒律堂执事恶人先告状,指着自己被青辞打得略有些肿胀的脸颊哭诉说是青辞先动的手。

其余一众师兄弟也跟着帮腔,说青辞见着师兄不行礼问好,还出言侮辱他们,他们不过是想同他说说理,他就先动手打人。

总之黑的白的都是他们在说,青辞一身伤痛也实在没有力气为自己辩解。

戒律堂执事自然知道这些孩子当中有几个来历不凡,尤其是被青辞打了个那个,于是对他们口头训斥了一番之后,将青辞罚去后院劈柴。

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青辞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在后院劈柴,满满一院子的柴禾全,就是他今日主动挥出那一拳的代价。直到黄昏的时候他才终于得以喘息,拖着又痛又累的身子从后院之中离开。

第三百三十章 梦魇之境3

他缓缓的走到了通往灵墟观下山之路的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上,独自一人坐在墙根,心中酸涩难当。

“翎儿姐姐,你再不来,我就真要死在这灵墟观了。”青辞蜷缩着身子,低声的呢喃。

猛然间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他在洛河宫中的时候,他同风湮说什么风湮都听不见,而他方才同那些所谓的师兄弟们说话,他们就听得见呢?

当他得知自己要被送来灵墟观的时候便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的事,所以他一直没想着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说些什么,就当做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他们做戏。

那些师兄弟侮辱他的那一幕他也早就知道会出现,只是似乎比他记忆之中的时间晚了好几年。不过他没想到他忍耐了那么久,事到临头他最终还是爆发了。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青辞的心情越来越焦灼起来,就在他以为这一天恐怕不会再发生记忆中的那些事情的时候,风湮那淡紫色的衣角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缓缓的抬起头,喃喃的喊了一声:“姐姐……”

随后他又像记忆中那般,一把扑进了风湮的怀里,久久不想松开她。

果然风湮的身子微微僵了僵,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淡淡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应当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泪是很珍贵的吧。”

青辞的眉头顿时紧紧的皱在一起,他很确定,他根本没有哭。可是风湮的说辞却还是跟以前一样。

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辞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风湮重新回到了洛河宫,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与当年一样,他认识了苍妄,苍妄对他说的话也同当年一般无二,并且无论他说什么,苍妄依然我行我素,让青辞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只是在看着当年的幻景却无法参与进其中。

一晃多年过去,他学有所成,他在想若是他不提及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要回从前的那个“家”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苍妄和风湮会如何做。

结果容不得他多想的,他已然被迫回到了他的“家”,甚至他连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他只能速战速决,赶紧结束这里的一切返回洛河宫,他想看看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风湮和苍妄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竟然会使得风湮忍心抛弃他们,只留下一段琴音和一句话便消失了千年。

然而,什么也没有改变,他火急火燎的返回洛河宫的时候,一切如同当年。就连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风湮留下的那枚留音螺,在听完里面的声音之后想要将它收入怀中,那枚留音螺还是莫名其妙的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辞感觉自己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一时间咆哮声响彻在洛河宫中。

没有人回答他。

然后他还是腾云驾雾来到了天庭,遇上了霜染衣,霜染衣的说辞也没有变。明知道会是这样,他竟然还是来了,就好像一切都不受他控制那般。

再然后他去到了冥界,大闹了一番之后被酆都大帝带走,酆都大帝跟他的也同当年一样。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青辞回到了人界,这许多年来他时常这样问自己。

明明他感觉到时间都不对,可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无论他是故意拖延还是穷追猛赶,什么都没变过。

后来他的母亲去世了,甚至他都没来得及见到她最后一眼,他抱着母亲的灵牌痛苦失声,虽然这一切曾经都经历过,可是再遇到一次,他依然无法释怀,并且心中对自己父亲的恨意更甚。

然后他来到了千机阁,遇见了儿时的苍无念,那种初次看见这个孩子时心中的波澜比之从前更甚,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明明知道苍无念便是苍妄,为何在重新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头仍是将苍妄狠狠埋怨了一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辞将过去那些在他心中不可磨灭的所有事情都重新经历了一遍,一直到他们与紫卿客斗法,紫卿客张狂的笑声又徘徊在耳边:“哈哈哈哈……这是本座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梦魇之境’,好好享受吧……”

然后他又觉得脚底一阵动荡,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下坠,最后他又一次掉进了河里,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漩涡,漩涡又一次划破了他的衣裳和身体,他再次摔落在漩涡之后洛河宫门口的阶梯上。

他又一次回到了小的时候。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在洛河宫中待的时间比之前短了一些,被送去灵墟观之后在灵墟观内停留的时间更长了。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过去的生活,可是他却能发觉快乐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不愿回忆的痛苦时光却越来越遥遥无期。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翎儿姐姐,阿念哥哥,你们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娘亲,娘亲……爹爹不喜我,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

“我是谁……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么多痛苦……”

青辞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的生活无限的在重复一切不愉快的往事,那让他感到冰冷的家、那些迫害他和他母亲的人、那个让他痛恨的父亲、那让他受到侮辱的修仙之地,苍妄和风湮的消失、母亲的离去、信仰的崩塌……

最后的最后,他竟然看见了安如月那带着绝望和不信任的眼神。

“痛苦吗?恐惧吗?绝望吗?来吧……把你的魂魄交给我,我带你从这些痛苦中解脱……”

一个声音带着极度的诱惑回荡在青辞的心底。

“解脱?”青辞有些疑惑的喃喃低语。

解脱吗?是该解脱了啊,青辞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不如所有的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还挣扎什么,还想改变什么,还挽留什么,还执着什么……他又不是救世神,他能做的,他都尽力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的抬起手伸向黑暗之中,想让那个声音将他带走。

突然间,他的手似是触碰到了一丝光亮,很快那光亮便刺痛了他双眼,他听见耳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焦急的呼唤他:“青辞,青辞不要,青辞你快醒醒,青辞……”

谁……

这个声音是谁?

为什么他已经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心疼呢?

“青辞,青辞你别吓我,青辞你快醒醒,你快点醒来啊!”

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只觉得似乎只要自己转身便能够看见对方,究竟是谁呢?他好想回头看一眼。

“青辞,你快点醒来,你就算不为了我,也得想想你的霍三小姐吧,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醒过来,怎么追求她?”

声音又近了一些,可是对方口中的“霍三小姐”是谁?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况且他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不姓霍。

“小王子,怎么办啊,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滴冰凉的泪滴落在他的脸颊。

“吵死了……”青辞无奈的挥了挥手,这个声音扰乱了他的心绪,他感觉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笨丫头,一遇到危急的情况就傻眼,就只知道哭。

这么笨的丫头,谁要呢?要是没有我,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没有我,你怎么办?

为什么是我?

青辞的内心又焦躁了起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女子需要他来照顾呢?

“如月,稍安勿躁,他或许是之前法力消耗得太过厉害,还未得以恢复今日又动用了法力出手救人,所以才会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不如就让他休息休息吧。”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传来。

如月?小王子?

阿念哥哥?月儿?

终于想起了这两个人,青辞豁然睁开了眼睛,呼吸却是异常的急促。

原本正握着他的手担忧的哭泣着的安如月见到他睁开了眼睛顿时又惊又喜,她急忙伸手摸向他的脸颊,关切道:“青辞,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青辞的脑子还有点迷蒙,任由安如月的手在他的脸上胡乱摸索了好一阵他才一把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然后轻轻一拉,将她整个人拥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安如月的嘴角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人,她现在只想赖在他的怀里不起来。

“青辞,你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可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好半晌之后,苍无念才淡淡的开口问道。

青辞缓缓松开了安如月,抬眼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此时身在一个地洞之中,除了他怀中的安如月之外,他的身边还站着苍无念和姬无心。

“我……我还好,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在此处多久了?”青辞疑惑的问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梦魇之境4

安如月从他的怀中爬起,坐在了他的边上,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着了紫卿客的道从上面掉下来之后就全都分散了,不过幸好我没走多久就发现了小王子和姬姑娘,然后我们三人结伴,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就发现你独自躺在这里。我已经叫了你很久了,可是你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差,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青辞一头的雾水的盯着安如月,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回想着自己之前所经历的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一切,他很是愕然的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从上面掉下来才一个多时辰?”

“是啊,顶多一个时辰。”安如月不明所以,很是诚实的点头道。

“怎么可能?”青辞皱着眉头,表情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你先前到底怎么了?”苍无念能察觉到青辞的不妙,而他的心也因此而紧张了起来。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只看见了青辞,画倾城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季子安、洛凡和乔三娘,他们三个也不知所踪,若是他们也遇到什么危险,那该怎么办?

“我……我之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是梦境十分的真实,我记得我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是直接掉落在河里的,那条河是洛河,我还见到了许多我以前见过的人,我在那梦境之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所有的一切都循环往复不断的重复着,直到……我感到十分疲惫……”青辞说着,忽然面色一凛。

“我陷入了梦魇之境!”

“你陷入了梦魇之境!”

青辞和苍无念同时开口,面色都十分震惊。

“难道只有我自己陷入了梦魇之境吗?你们先前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遇到?”青辞很是疑惑的问道。

三人一齐摇了摇头,苍无念道:“我在下坠的途中一直试图抓住画儿,可是眼前全是碎石和尘土,慌乱之中我一个人都没摸到。落地的时候只看见姬无心就在我的不远处。”

姬无心看了看苍无念接着道:“我差不多也是这样,落地之后没多久便看见惑儿从高处掉落在我身边。”

“我也是啊,我摔下来之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然后我就到处寻找你们,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小王子和姬姑娘,但是我可没有像你这般昏迷过去。”安如月拉着青辞的手说着,神情却很是不解。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梦魇之境’倒真是同巫族的‘幻梦’很是相似。”姬无心若有所思的说道。

“幻梦?就是你家主人先前提到的过的巫族秘术?”青辞皱眉问道。

“没错,这幻梦在巫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且不说它是个古老的秘术,就光是想要学成,对于寻常的巫族之人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能够掌握‘幻梦’的,基本都是每一任的巫女,并且能炼制到何种程度也是因人而异。如果这‘梦魇之境’真如同‘幻梦’那般难以学成,那紫卿客的能力恐怕真是有些超乎想象了。”姬无心面色严肃的说道。

“季兄曾经说过,幻梦是为了成就他人的心愿,等于是将人带入他们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莫非梦魇之境正好相反,是将人带入绝望之中,制造出入境之人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反复折磨其内心?”苍无念目光阴沉的推测道。

青辞眯着眼点了点头,“恐怕就是这样了,因为我方才在那段真实无比的梦境之中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时光,一直在重复着过去的一切,而且不愉快的事情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最后我几乎已经麻木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让我把魂魄交给他,然后他便能带我解脱。若非……若非我听见了月儿的声音,我当时真的想过对那个声音妥协。”

闻言,三人震惊之余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苍无念开口道:“我有些想不明白,照理来说你的法力应该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为什么你一落下来就进入了梦魇之境?”

青辞微微垂了垂眼,无奈的笑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我现在正虚弱吧,所以这诡异的东西便趁虚而入了。”

姬无心瞥了他一眼却是淡淡道:“以我对幻梦的了解来推测,这梦魇之境怕是除了与每个人的法力强弱有关,更主要的还是跟每个入境之人的心智有关。对于幻梦来说,心中欲望越强烈,心愿越大越难以实现,进入幻梦之中对其中的一切信以为真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你恐怕除了虚弱,最大的原因是……你过去经历的苦难太多了,所以这梦魇之境第一个便找上了你。”

听得姬无心如此说,安如月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握着青辞的手也微微的在颤抖。

而苍无念则是皱着眉头看着他,深邃的眼中有复杂之色。这个一直以来总是大大咧咧的少年书生,究竟有着怎么样的过去?而他又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信念,才能让他像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少年一般玩世不恭的过着每一天。

“你们这是干嘛呀,别这样看着我嘛。我承认,我小时候的确是比较倒霉一些,想必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没投身在一个好人家,幼时总是受欺负。不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有我爱人,有我在意的人在我的身边,我挺满足的!”青辞有些受不了他们三人的眼神,急忙嬉皮笑脸的想要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虽然嬉皮笑脸,但是安如月能够感觉到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的,她勾了勾嘴角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青辞,我以后一定要加倍待你好,让你把过去没得到的爱全都给补齐了,让你永远不会再想起那些事情。如果我一个人还不够,我就再多帮你找几个,总之……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开头那几句,青辞听着还挺受用的,可是听到那一句“我就再多帮你找几个”,青辞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忽然想起他先前迷迷糊糊之中听见安如月呼唤他的声音,这个笨丫头当时还说了些什么来着,说他喜欢霍书蝶,还说让他为了追求霍书蝶也应该要醒过来。

真是个笨丫头,怎么永远不长记性呢?

心中“腾”的升起一股邪火,青辞狠狠的一把捏住了安如月的脸蛋。

“哎呦,你干什么啊,这么使劲捏我!”安如月吃痛,急忙用手去拍他的手。

青辞狠狠的捏着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语气阴沉的说道:“我的小月儿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等此番出去看我怎么修理你。我最后告诉你一遍,不要再给我乱点鸳鸯谱,否则我以后天天把你折腾得下不了床,看你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安如月俏脸一红,使劲将他掐在她脸上的手给拽了下来,一边揉着脸一边嘟哝:“你就会欺负我。我这不是看你先前对那个霍家小姐挺有意思的嘛,所以我才……”

“你别‘所以’了,那就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片子,我能对她有什么意思。莫名其妙!”青辞气不打一处来。

“好嘛好嘛,那以后你要是看上了哪位姑娘,你自己去提就是了,我不掺和总行了吧……”安如月讨好的晃了晃他的手臂。

“安如月!”青辞简直要气晕了,他真想剖开安如月的脑袋瓜看看这丫头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

“得了,你们两个也别闹了。如月长老,要我说,你吃醋就光明正大的吃,别整天想着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等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你怕是哭都来不及。”姬无心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二人摇着头说道。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这才是人话!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才是个没有心的傀儡,人家傀儡小姐姐一个无心之人都比你想得明白。”青辞翻着白眼对着安如月一脸嫌弃的说道。

不过话刚说完他就察觉自己似乎有些失言,急忙抬头对着姬无心歉然道:“那个……傀儡小姐姐,你别……”

“没事的。”未等青辞说完,姬无心便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我明明只是个傀儡,却为何对人情世故知晓那么多。或许,是安国公主的记忆作祟吧。”

“好了,闹也闹够了,情况也分析完了,我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将人都找齐,然后一起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苍无念开口说道。

“对,必须得赶紧找到其他人,万一他们当中有人像我之前一样落了单还陷入了梦魇之境,若是没有人将他们唤醒……恐怕真的会很危险。”青辞颇有些紧张的说道。

这梦魇之境的厉害他算是深有体会了,他自认还算是个心智坚定的人,可是心智再坚定,一直循环往复的历经过去的种种痛苦和仇恨,而且一切都遥遥无期看不到尽头,真的何时会崩溃都是两说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二章 梦魇之境5

“可是……这又有些说不通啊。”姬无心忽而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东西说不通?”三人齐声问道。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你差点将自己的魂魄交了出去,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你应该是必死无疑的,怎么还能被唤醒呢?”姬无心疑惑的说道。

青辞认真的想了想,答道:“依我看,一个是因为我陷入梦魇的时间不算太长,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我心中还有很大的眷恋和不甘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我还有很多牵挂。先前我想妥协,也许只是因为我的确是太累了。所以当我听到月儿的声音,我便醒了。”

姬无心闻言掩嘴笑了笑,将目光看向安如月,“如月长老真是幸运,我很羡慕你。”

“不用羡慕她,等日后倾城小姐姐能够为你画出一颗心来,你也定然能够找到一个为你牵肠挂肚之人。”青辞大喇喇的挥了挥手说道。

“是么……以我这副傀儡之躯……怕是此生无望了吧。其实能让我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我已该满足,又怎么敢奢望他人也能如此对我呢。”姬无心略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看见姬无心这番黯然的神情,三人不由得微微一愣,想起她与季子安之间的关系,恐怕她此生真是注定了与自己的感情无缘了。

猜到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姬无心甩了甩头,笑道:“好了,别管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赶紧出发去找其他人吧。”

他们不知道,就在青辞陷入梦魇之境的同时,还有两人也在他前后陷入了那真实的梦境之中。

这其中一人,便是洛凡。

洛凡在下坠之后感觉自己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身形一晃落在了云端,当他看清楚周围景物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清虚洞天之中。

此时云蕊正领着他前往他当年在清虚观中所住的“凭阑居”。

“以后你便住在这‘凭阑居’,每日的功课以及清虚观的相关事宜都在你床头的玉简之中。”云蕊温软平静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蕊儿……”望着那一身青衣道袍却难掩风流身姿的美丽女子,洛凡讷讷出声。

云蕊看着他微微一怔,随后掩嘴娇笑:“自然不是,师兄们此时都在齐云峰练功呢,晚些时候便会回来。”

洛凡傻眼了,云蕊说的话与他方才唤她“蕊儿”的那一句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随后他又同她说了几句话,发现从云蕊嘴里说出来的所有东西全都答非所问,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当年他刚入清虚观的时候她对他说的。

洛凡心下有些了然了,怕是他并非真正的回到了过去,而是看见了自己内心之中关于过去的回忆。虽然在这里他能听见他们说话,甚至还能够触碰到他们,但是他们看见的依然还是当年的他。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紫卿客究竟想玩什么把戏。”望着云蕊离去的背影,洛凡面带一丝讥诮着说道。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这清虚观中的十年修行生活一晃眼便过去了,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赤霄道人将他、古二牛以及云蕊三人安排在一起下山历练。

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改变,这一点让洛凡感到很诧异,他唯独只能感觉到他与云蕊朝夕相伴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似乎过得很短暂,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享受这曾经只能在回忆中才能看见的美好过去,便已然返回了清虚观。

回到清虚观就意味着他要被罚去断崖峰面壁三年。

头一年云蕊隔三差五的来看他,他开心之余却也一直在担忧,他知道这是他人生当中同云蕊最后的一些相处的时光了,他很害怕这段时光会很快过去。

不过事情总是这样,怕什么便来什么,甚至他感觉时候根本还没到,云蕊就已经不来看他了。他很清楚的记得,当初云蕊有两个月没有来看过他,再来之时,她将她的清白之躯交给了他。

可是这一等仿佛根本不是两个月,而是两年甚至二十年那般漫长,这漫长的等待几乎熬尽了洛凡所有的耐心,将他的焦虑和恐惧慢慢的激发了出来。

待到云蕊终于出现之时,那种大爱与大痛之感几乎发挥到了极致。

他又如当初那般拥有了她,也又如当初那般仿佛南柯一梦。

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而他独自一人在断崖峰面壁的时间还有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倒是过得很正常,似乎是为了让他早日下山,看见云蕊嫁给古二牛的那一幕。

当古二牛穿着大红色的新郎喜服喝得醉醺醺的将他一把拉住,并且告诉他云蕊是为何同意与他成亲的时候,洛凡狠狠的握紧了拳头,他很确定自己只想一掌了结了这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两人成婚一年之后,云蕊便生下了一个儿子。

若果说他们二人成亲之时他的心中还能有所幻想,希望有一天他能同云蕊好好交谈一番,他会告诉她,他并不介意她与古二牛之间的一切,他还能够幻想着云蕊能够放下心结回到他的身边,那这个孩子的出生便是彻底的断了洛凡的念想。

一个女子心甘情愿的为另一个男子生下了孩子,在他看来,那便是这个女子十分在意那个男子。云蕊生下了古二牛的孩子,说明她在意她的夫君,在意她的家。终究这个女子所有的一切都再与他无关了。

就这样他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年,直到某一天云蕊抱着孩子来求他,让他帮忙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怎么了。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对她还是如此的渴望,尽管她已嫁做人妇,尽管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看见那个可爱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怀里,那一刻洛凡突然感觉很悲凉,若是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的那一夜他能对她袒露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他能给她一个承诺,那现在这个孩子的爹,恐怕应该是他才对。

孩子的问题他无能为力,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洛凡感到自己很无能。

再之后,他知道,云蕊会为了这个孩子同样失去半缕生魂。尽管知道,可是当那一日真正来临的时候,洛凡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他明知道丹青玉没有用,他还是火急火燎的回到了画族找当时的长老要来了丹青玉,然后看着那半枚丹玉进入云蕊的体内,然后被排斥出来,再进入,再排斥。

“呵,什么画族的既定画魂,不过如此。紫卿客,如果你是想让我再一次体会到绝望,你成功了,我的确很绝望,看着心爱的女人又一次离开我,又一次陷入沉睡我却无能为力。”洛凡一边拎着酒坛子给自己灌酒,一边踉跄着脚步走在路上,兀自嘟囔着。

后来那千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他感觉自己转眼间便来到了邵扬镇,认识了乔三娘,他一边卖字画一边用卖字画换来的钱买酒喝。

但是他最喜欢喝的还是醉夜楼内卖得最贵的“醉生梦死”。当年云蕊就是偷偷带着这种酒上了断崖峰与他一晌贪欢,然后两人才经历了那一夜真正的醉生梦死。

每一次喝这种酒,他都能真的把自己灌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替过去的自己醉,还是他真的醉在了这个梦境之中,以至于突然有一天他看见了曼沙的时候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当曼沙带着还是孩童模样的苍无念和小丫头安如月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知道,离画族被灭不远了。

他不想逃避曼沙他们,甚至他还想试图改变这个定局,亲自带他们去丹青谷。可是终究还是白费力气,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带着曼沙三人去到距离邵扬镇的十里开外的荒郊,而后来又是莫名其妙的去到黄员外府上。

当君家那三个小子找上他和曼沙的时候,他竟然还是一个遁术远离了邵扬镇。而且无论他怎么往回赶,还是久久都到不了丹青谷。

一直到他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青玉出现了奇怪的震动之后,他终于能够飞身朝着画族奔去。

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当那满地族人的尸体以及血流成河满目疮痍的丹青谷在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他内心的仇恨竟然比之当年真正经历的时候还要更深重。

他抱着画墨风的尸体,嘴里喊的却是:“紫卿客——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有本事我们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场,玩这些花样有什么意思!”

我绝对不会屈服的,绝对不会!你休想用这些虚假的幻景折磨我的心智,紫卿客,你想都别想!

“洛大哥,洛大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极度愤怒与憋屈的洛凡忽然感觉耳边有人在唤他。

他放下画墨风的尸体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四周张望,可是却没瞧见一个人影。

“谁……是谁在叫我?”洛凡沉声问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梦魇之境6

“洛大哥,我是三娘,你快点醒醒……”女子略有些焦灼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耳边。

“三娘……?不是说好了后会无期吗?你又回来做什么……”听见对方说自己的乔三娘,洛凡感到有些诧异。

而实际上乔三娘是在一条岔路上发现了昏迷之中的洛凡,她急忙将他扶起,一边摇晃一边呼唤他,好半晌之后,她虽看见洛凡的眼球不断的在转动,可是眼皮子却始终没有张开的迹象。

思量了一会儿,乔三娘决定鼓动自身的法力,利用法术探查一下此时的洛凡到底在经历些什么。

可是就当她指尖黑气凝聚,准备点在洛凡的眉心之时,洛凡的双眼猛的睁了开来。

乔三娘吓了一跳,急忙撤去法力,掩饰掉脸上的惊慌之后故作淡然的问道:“你没事吧?”

看见眼前女子平静的容颜,洛凡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与乔三娘眼下似乎处在一个地洞之中,这地洞有许多的岔路通道,而他正躺在一条岔路边上。

原来方才他只是在做梦,不过梦中那个呼唤的他的声音的确是来自乔三娘,难道那个声音也是属于梦境的?眼下这个失了忆的乔三娘,似乎不太可能用那样焦急的语气去呼唤他,也不会唤他“洛大哥”。

“我没事……怎么只有乔姑娘一人,其他人呢?”洛凡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落地之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你独自一人躺在这里,叫你半天你才醒过来。”乔三娘淡淡的答道。

“你落下来之后没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吗?”洛凡疑惑了。

乔三娘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可知我昏迷了多久?”洛凡又问道。

乔三娘想了想答道:“如果你落下来便陷入了昏迷,那到现在约莫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糟了,得赶紧找到其他人,万一他们有谁也同我这样落入了梦魇之境,若是身边无人那可就危险了。”洛凡心头一惊,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梦魇之境?难道这里不是梦魇之境吗?”乔三娘有些纳闷了。

“这里是梦魇之境没错,但是会不会被梦魇迷惑住心神或者说什么时候会被梦魇迷惑住心神都是不一定的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洛凡说着,下意识的去抓乔三娘的手腕。

乔三娘微微一愣,身子也僵硬了一下。

洛凡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对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乔三娘了,她对他还是很陌生的,这样抓住一个女子的手,终究是唐突了些。

“抱歉,我……”

“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洛凡刚表示歉意,乔三娘便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她身形一闪,便朝着前方走去。

望着对方潇洒的背影,洛凡心中莫名的一阵叹息,她失忆了之后,性子似乎变得刚毅了不少,做什么事也变得干净利落了。

其实洛凡不知道的是,曾经的乔三娘一心想要仗剑天涯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做派,她后来会变得如同寻常女子一般谨小慎微,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永远高攀不上的男人。

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不知晓对方的身份背景也就罢了,一旦知晓过后若是相差太过悬殊,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合适了。

自从乔三娘接受了夙幽的“化神丹”让自己脱胎换骨了之后,她便在心中告诉自己,过去那个乔三娘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拥有了与洛凡对面而立的资格,像他这样表面浪荡内心骄傲的男子,她必须用自己优秀的一面让他发现她的存在。

而不再是像从前那样,因为自觉配不上,所以卑微的爱了他那么多年。

洛凡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乔三娘变或者不变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知道自己终究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朋友、一个妹子般对待。

如今的她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造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却有了一身让他不容忽视的法力,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如今的乔三娘无需再与他纠缠在儿女私情之中,还可以在斩妖除魔的道路上相互扶持。

这么想着,洛凡抬手在他方才依靠的石壁上打入了一丝法力印记,这样若是其他人来到这里,便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找起来也方便些。

除了青辞和洛凡陷入了各自的梦魇之中,另外一个一掉落下来便坠入梦魇的人便是季子安。

但是与青辞和洛凡不同的是,季子安不是独自陷入了自己的梦魇,而是连同与他一起掉落下来的画倾城双双坠入了属于他的梦魇之中。

在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去地面的承托之力开始下坠的时候,他也如同其他人一般在身边胡乱的摸索着,心头想着这种时候能抓住一个是一个,也顾不得谁是谁了。

所以当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条纤细的胳膊之后想也没有多想便将对方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

一直到落地之时他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他便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竟然是穿过了巫族与外界之间的隐匿禁制,重新回到了巫族之中。

季子安有些茫然的朝四周望了望,发现自己竟然身在后山的观雨亭内。此时外面正下着小雨,他发现独自坐在亭子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画倾城跟着季子安一起误打误撞的越过了巫族的禁制,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她发现这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奇怪,这是哪里啊?”画倾城揉了揉眼,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随后她一转头,竟然发现自己的身边有个约莫十岁大的小男孩,男孩一身洁白的绫罗衫,衣衫上还绣着精美的暗纹,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想来家境应该十分殷实。

男孩安静的坐在亭中石凳上,似乎是在等人。

看着这个小男孩的侧影,画倾城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儿时的苍无念,她心下一喜,绕至正前方想看清楚这个小男孩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这不看就罢了,一看险些吓了一跳——这是个小男孩吗?莫不是谁家的小姑娘女扮男装的吧?明眸皓齿,肤白如雪,薄而红润的一张小嘴,这五官竟是如此的精致秀美。

看着这小男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画倾城竟然隐隐觉得他的眉宇之间看上去有些眼熟。

片刻之后,画倾城不由得睁大了眼,指着那个小男孩喃喃道:“季……季公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季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画倾城心下疑惑,便想伸手去碰碰他。

谁知她的手一伸出去却是抓了个空,直接从小季子安的身体穿了过去,这感觉就像是她还身在临碣岛的时候,在影半妆的房间内利用那幅画营造出来的画中虚景一般,一切看起来都是真实的,连声音都能听得到,但是却触碰不到这当中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画倾城愣愣的盯着自己抓了个空的手,又看了看身边那真实无比的小季子安,半晌回不过神来。

就在她纳闷的同时,季子安也在纳闷,他缓缓站起身来,冲着亭子外伸出了手,接住雨水的时候他也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到小时候了?”季子安很是茫然。

“公子,公子……”远处传来了并不是太清晰的呼唤声,不过听声音似乎不止一人。

季子安皱了皱眉,朝着雨中望去,果然看见路的尽头自家的几个家丁正撑着油纸伞来找他。

“真是无奈啊,又要逼我回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巫术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本公子早就已经学会了?”季子安很是不满的嘟哝一声。

可是画倾城在一旁听见的却是:“真烦人,又要逼我回去学那些该死的巫术!那么多晦涩难懂的咒语,谁爱学谁去学,本公子才不稀罕!”

这略带稚嫩的嗓音传入画倾城的耳朵里,她不由得掩嘴轻笑起来,看来季子安曾经跟她说的还都是真的,他小的时候的确是很不屑于他在巫族所拥有的一切。

“公子乃人中龙凤,为何就是不愿意继承族长的衣钵呢?”就在画倾城暗自好笑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女童的声音忽然传来。

她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五六岁大的漂亮的小女童不知何时已经撑着油纸伞站在了亭子外面。

“黎姬?”季子安微微一愣,他猛然发觉这一切有些眼熟。

季子安仅仅只是下意识的说了“黎姬”这两个字,而画倾城听见的却是:“人中龙凤?那些不过是外人奉承的虚名罢了,又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那公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小黎姬笑着问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梦魇之境7

季子安皱了皱眉,心头暗道: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当年所经历过的,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听不见看不见,若非我早已熟悉幻梦,恐怕真的就给这梦魇之境骗了。

见小季子安皱着眉头不说话,小黎姬又道:“无论公子想要的是什么,都得有那个能力得到不是吗?若公子整日不思进取,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怕是要不了几年,黎姬的实力就要超过公子了。”

“黎姬?”这下轮到画倾城愣住了。

原来这个漂亮的小女童竟然就是巫族的巫女黎姬?眼前这个黎姬才多大的年纪啊,她竟然就有如此雄心壮志,以巫族千年难遇的天才为目标,并且还想要超越他?

画倾城想了想自己五六岁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汗颜,她五六岁的时候大约是整日都在那荒山之上与鸟兽虫鱼为伴吧?

“呵,超过如何,不超过又如何?黎姬,我们之间的恩怨又岂是实力强弱就能够解决的。”季子安冷笑着说道。

当然,真正的季子安在说什么画倾城是听不见的。她看见的只是当年的小季子安瞥了小黎姬一眼,淡淡的说道:“本公子的事不需要你管,你的实力能不能超过我也不挨我的事,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这一男一女两个孩童一共就说了这么几句,季家的家丁就已经找到了这观雨亭来。

“公子,快随我们回去吧,族长之前去书房找你准备检查你今日的功课,结果发现你不在书房内,正大发雷霆呢!”其中一个家丁略显无奈的说道。

小季子安皱了皱眉,又瞧了黎姬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随着家丁离开了观雨亭。小黎姬依旧撑着伞站在雨中,目送着几人远去,谁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画倾城两头望了望,想想自己闲来也是无事,反正这里没有人能看到她,她干脆便在这巫族之中转转,看看这里与画族有什么类似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走着走着她发觉自己似乎是来到了巫族的禁地,因为她发现前路似乎被什么禁制给拦住了,以她现在完全虚幻的身形居然也被拦截了下来,无法再寸进半步。

“想不到这巫族的禁制这么高明,我眼下这种状态居然也进不去。也不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呢!”画倾城朝着里面张望了两眼,不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无法进入巫族禁地,画倾城倒也没太失望,眼下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落入了将近千年前的巫族之中,并且还看到了季子安的过去。若是她贸然闯入巫族禁地,万一再出现个什么突发情况,她的小命指不定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当她游荡了半天几乎将整个巫族转了个遍之后,她又大摇大摆的进入了族长府,可是令她震惊的一幕却发生了……

她很确定自己先前在巫族闲逛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可是眼前的季子安却已经从三个时辰之前那十岁幼童的模样长成了如今那刚及弱冠之年的青年模样。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过就在族中四处转了转,怎么……季公子转眼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画倾城震惊的喃喃出声,不过她的疑问没人能给她解答。

而季子安的感受却与她不同,季子安感觉自己在这个过去的巫族之中很是煎熬的度过了十年的时光,他的父亲让他学习的那些巫术他早就烂熟于胸,可是他每天还是得身不由己的去看一大堆东西,时不时还要受到父亲的训斥。

就在画倾城纳闷的时候,却见一个样貌看起来颇有些威严的中年男子走到季子安的身边说道:“子安啊,还有五日便是族比了,若是你心中真的有什么追求,为父劝你还是尽力而为。否则……”

季子安微微眯了眯眼,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而这一次他的回答和当年是一模一样的,“孩儿明白自己心中所求,定当竭尽所能。”

听了季子安的回答,季晋岚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望着季晋岚离开的背影,画倾城无奈的撇了撇嘴。她分明记得半年多之前她第一次与季子安有所深入的交谈,那时候季子安告诉她,他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勉强去参加族比的。

可如今季晋岚因为季子安一句敷衍的“竭尽所能”便如此欣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五日之后他若是发现自己的儿子根本就没有尽全力,估计会气得老血都要吐出大半。

五日时间转眼便过,族比之日终究还是到来了,画倾城本是抱着好好看看季子安的堂兄季子然是个什么模样的心态来看他们比试,结果她却发现当她来到比试的场地之时里面所有的一切她都看不清楚。

就在她疑惑为什么看不清的时候,却听见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今日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有资格前往禁地闭关的前两名分别为季子安、季子然。”

“什么……这就比完了?季公子拿到了进入禁地的名额?这怎么跟他告诉我的不一样呢?”画倾城听见那个老者的声音显然是愣住了。

就在画倾城怔愣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进了一个漩涡之中,那漩涡将她眼前的整个巫族内所有的景致全部都扭做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了。

待到她重新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这条路似乎是通往族长府的捷径。她的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快步走在前头,女的跟在后面似乎是在对男子说些什么,可是画倾城却听不见。

虽然只看见背影,但是凭直觉她也知道那一男一女定是季子安和黎姬,她想追到他们身边,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刚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便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好像身体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无论怎么绕也绕不过去,再难靠近那一男一女半分。

画倾城就这样站在那面透明的“墙”外边,焦急的看着那马上就要消失在路的尽头的一对男女。

忽然间,季子安猛的回过头,尽管离得很远,画倾城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杀意。然后她便眼睁睁的看着季子安一把将女子搂进怀里,不知在说着些什么,随后他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乌黑的木制的尖刀……

“不……季公子,不要……”画倾城瞪大了眼睛,对着远处的季子安大声喊道。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季子安与她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的眼神当中分明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淡淡的疯狂之色。

她没有杀过人,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者说,她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要让自己伤心或者痛恨到何种程度,她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了解对方的性命。

眼前的这一幕如果按照季子安先前同她提起的过去来判断,他现在应该只有二十四岁。在他前二十四年的生命中,他都算得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他的心思有些飘,根本没有把权力的争夺放在心上,想必他也不可能动手去杀什么人。

而且不知为何,画倾城总觉得季子安与黎姬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他当真憎恨黎姬憎恨到要将她杀死的地步,他眼下的这种状态,却让画倾城看着莫名的感到心疼。

一抹刺眼的猩红从女子后背心溅出,迅速染红了女子的衣衫,画倾城仿佛听到了那尖锐的木头插进身体之中时发出的“噗嗤”闷响。

鲜血染红了季子安的双手,也染红了他的双眼,画倾城看见他似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季公子,你分明不想杀她的,你会后悔的!”画倾城讷讷的摇了摇头,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随后她目光一凝,猛的一抬手朝着前面那挡着她的无形的“墙”轰出一道金光。

“砰”的一声巨响,她的法力像是掉入水面的石块,将眼前的情景震出了一道道波纹,随后又是“砰”的一声,那看不见的“墙”竟是她的法力给反震了回来,一道刺目的金光打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刺目的金光让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脑中剧痛袭来之时画倾城只觉得浑身一震,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生生的被推出了那个陌生的世界。

“不要——”画倾城惊呼一声,猛的睁开了双眼。

额上一片冷汗,此时的画倾城面色发白嘴唇发干,她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先前的那一切似乎是个梦,而且是一个不属于她的梦。

她微微挪了挪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无念哥哥?”画倾城心下一惊,急忙挣扎着爬起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梦魇之境8

可是爬起来之后她却发现,那个将她护在怀里的男子不是苍无念,而是季子安。画倾城的心头微微有些异样,这是她第二次将季子安误认为是苍无念了。为什么两次遇到类似的事情,他总能凑巧的替代苍无念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这些奇异的感觉也就是那么一瞬,因为她很快发现此时的季子安正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神情看起来似乎极其的不安,好像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画倾城这才猛然想起方才那个梦——莫非,季子安也进入了那个梦里,并且在梦中重新经历了一次他曾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往事?

“季公子,季公子你快醒醒!”画倾城急忙伸手去推他,想将他唤醒。

也不知季子安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呼唤声,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冷汗,面色似乎也变得苍白起来。

“季公子,你快点醒醒,那只是个梦,想必就是那紫卿客所说的‘梦魇之境’,那些都是假的,你千万别把自己陷进去啊!”画倾城更着急了,使劲摇晃着季子安的胳膊。

可是晃了半天,季子安依旧是那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她可以感觉出他在挣扎,可是又好似被梦境之中的什么东西给牵绊住了,怎么也无法完全醒过来。

画倾城想了想,松开了他的手,低声道:“季公子,画儿冒犯了。”

随即她抬起手,一点淡淡的金光在指尖凝聚,待到金光越来越亮的时候,她缓缓将手往前一指,便要将那道法力打入季子安的眉心。

而就在这时候,季子安的双眼猛的挣开了双眼。

画倾城一惊,还未来得及将法力撤去,肩上便传来了一阵钝痛,竟是季子安一掌击在了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震得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疼痛使得画倾城闷哼一声,刚缓过劲来想抬眼看看季子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面前男子身形一闪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

这突如其来的窒息使得画倾城脑中一阵剧痛,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子安,双手下意识的去掰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口中艰难的说道:“季……公子,我……我是……倾城……”

此时的季子安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残忍之色,可是在他听见“倾城”二字的时候,那冷酷的面色似乎微微有了些缓和。

他皱了皱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子,随后缓缓的松开了掐在她脖颈上的手。

“咳咳……咳咳……”画倾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感觉了,被人活生生的掐死一定是这世上最憋屈的死法。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再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她的身子却骤然落入了面前男子的怀抱之中,季子安紧紧的抱着她,那力度之大,险些让她再一次窒息。

“黎姬,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季子安死死的将画倾城箍在怀里,嘴里却在喊着黎姬的名字。

画倾城心头震动,她虽然眼下呼吸困难,可是她却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季子安的挣扎,因为他的身子颤抖得很厉害,说话的气息也十分的不稳。

“季公子,我是倾城,不是黎姬,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在长越国,在梦魇之境里面,你已经离开巫族很多年了!”画倾城轻轻的推拒着他,口中焦急的说道。

季子安的身子微微一僵,似是终于从自己的梦魇之中完全走了出来,整个人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好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松开画倾城,他的双手抓着她的两条手臂,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打量了她半天,这才轻声开口道:“倾城姑娘?这……刚才是怎么回事?”

画倾城瞥了一眼他的手,没好气道:“怎么回事?你刚才以为我是黎姬,差点把我掐死!”

季子安面色一沉,急忙松开了她的胳膊,歉然道:“对不起,我之前好像做了个不愉快的梦,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画倾城叹了口气,“若是我没猜错,我们下来的时候都落入了紫卿客的梦魇之境,而我更是不知为何,竟然落进了你的梦魇之中。”

“你进入了我的梦魇?”季子安吃了一惊。

“嗯,我看见了巫族,还看见了儿时的你和黎姬姑娘。”画倾城点头说道。

季子安的眼神骤然一凝,一把抓住了画倾城的手腕,沉声道:“你看见了黎姬?你还看见了什么?”

画倾城有些不悦的甩开了他的手,淡淡道:“季公子,若我说你的过往我全都看见了,你当如何?”

季子安眯了眯眼,周身散发出了隐隐的寒意,上下打量着画倾城,半晌之后悠悠说道:“我会再给你下个蛊,让你忘记你今天所看见的一切。如果我高兴,我还可以让你忘记苍无念,让你从此以后如同姬无心一般跟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

“你说什么?”画倾城愕然。

眼前的季子安忽然变得很陌生,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她所知道的他的过去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他怎么说,她便怎么信。

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季子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虽及不上苍无念和青辞,但也已经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存在,就好像两人神交已久,根本不需要在意对方的过往,也不必知道对方的近况,但是若对方有危险,他们都会愿意出手相助。

可是此时从季子安嘴里说出的话却让画倾城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做如同姬无心一般跟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女人?姬无心明明只是他的傀儡啊。难道,他想把她也变成傀儡?

看见画倾城这震惊且变幻不定的面色,季子安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伸手轻轻的捏起了画倾城的下巴,轻声道:“倾城姑娘,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触碰我的底线,哪怕你不是有意的也不行。”

画倾城的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一起,盯着季子安一字一顿的说道:“季子安,你当初为什么骗我说当年的巫族大比你故意失败了?我明明在你的梦魇之中看见你和你堂哥一起进入了巫族禁地。你当年……是不是也爱上了黎姬?”

季子安的眼中划过一抹杀意,捏在画倾城下巴上的手也下意识的用了几分力。

半晌之后他才轻笑了一声:“倾城姑娘想套我的话?你若是在我的梦魇之中看到了当年所有的事,又怎么会不知晓我究竟爱上了谁呢?”

“季子安,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这样活着不累吗?爱了就是爱了,哪怕她是背叛了你,哪怕你是杀了她,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你爱过她甚至现在还爱着她的事实啊!承认自己爱一个人,对你来说为什么这么难呢?”画倾城死死的盯着季子安,毫不畏惧的说道。

季子安眯了眯眼,一把松开了画倾城的下巴,冷声道:“我从未爱上过任何人,直到遇见你,我想我才终于明白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倾城姑娘,我不妨提醒你一句,苍无念的心中一直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倩影,并且那个女子不是你。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替他画出了觉魂,而他找回的却是过去的挚爱……”

“这一点无需你提醒我!”还未等季子安把话说完,画倾城就冷冷的开口打断了他。

季子安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他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提醒你这个。我是想提醒你,这世上能够给你爱的男子不止苍无念一个。若是有一天你对他心灰意冷了,我季子安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我可以让你忘记他并且爱上我,而我也会爱上你,皆大欢喜。”

画倾城面无表情的睨着他,语气平静的说道:“季公子,我知道你是巫族的天才,我也相信你们的巫蛊之术能够控制人心。但是我想告诉你,用那些手段得到的爱情都不是真爱,真正的爱是控制不住的,你没有爱过,所以你不会明白的。”

“呵。”季子安轻蔑一笑,“爱?什么是爱?你对一个人真心实意的时候,那便是真的爱了,可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只会爱这一个人?与其被你所说的那种虚无缥缈的爱情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还不如早早的防范于未然。就算是利用巫蛊之术又如何?起码我可以保证我们这辈子只爱彼此,这难道不是爱一个人最大的心理诉求吗?”

“不一样的,这不一样的。”画倾城摇着头,她知道那种感觉一定是不一样的,可是她竟然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服季子安。

“没有什么不一样。爱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秘和圣洁。你现在一门心思都扎在苍无念的身上,我说这些你自然不会相信。我们不妨打个赌,终有一天你会主动找上我,求我帮你忘记苍无念。”季子安冷笑着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梦魇之境9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画倾城气急,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季子安摇了摇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又道:“我们眼下该操心的,应当是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被他这么一提醒,画倾城才猛然惊觉她竟然和这个男子在这种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讨论了半天不合时宜的问题。若是他们今日将小命丢在此处,哪还有资格去谈情说爱?

“既然我们会掉落在这样一个地洞里面,想必他们应该也不会离我们太远,我们一边走一边留下印记,方便他们与我们汇合。”画倾城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说话间抬手在身后边的石壁上打入了一道金光。

一路无话,季子安似乎从自己的梦魇醒过来之后周身便一直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意。而画倾城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也始终是心绪难平。

她长这么大,接触过的人并不多,自打她知晓了自己的心意,知晓自己爱上了苍无念,便再没有想过与别的男子有什么纠葛。

季子安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很是失礼,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约莫也算是对她表白了心迹。平心而论,画倾城并不讨厌季子安,无论是外在、内在还是出身背景,季子安也的确算得上是人中龙凤。照理来说一个女子被这样一个男子主动示爱,心头应当是会感到有些羞赧和窃喜才对。

可是画倾城却并没有从季子安的表白当中感受到丝毫被人爱慕的满足,相反的,她觉得他们之间仿佛就是很冷静的在谈一笔交易——既然大家都得不到自己的最爱,我们彼此又相看两不厌,那干脆便凑一对过日子吧。

画倾城不知道季子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她想要的只有苍无念一个。可是苍无念心中还有一个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的女子,这一点的确让画倾城一直都很忐忑不安。

难道真的会如同季子安所说的那般,终有一日她会忍受不了,她会心灰意冷,她会去求他帮她忘记苍无念?

画倾城就这么心头乱糟糟的走着,只是下意识的每过一个地洞的岔路便打下一道法力印记,却没有注意她和季子安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

“等等。”前方突然传来季子安的声音。

“怎么了?”画倾城回过神来问道。

季子安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伸到面前石壁上,顿时一缕淡淡的白光在他的法力牵引之下散发了出来。

“这……这是洛凡前辈的气息。”画倾城欣喜的说道。

“看来大家应该都在这地洞里面,不过这里岔路很多,怕是走来走去的都错过了。”季子安收回手,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走到现在只发现了洛凡前辈的气息,其他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画倾城担忧道。

季子安瞥了她一眼,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她现在最担忧的定然是苍无念。

“继续走吧,想必大家都会这样留下自己的法力印记的。”季子安淡淡道。

就在他们接着往前走的时候,苍无念四人正好来到了他们一开始掉落下来的那个位置。

“阿念哥哥,这里有倾城小姐姐留下的法力印记。”青辞一个健步朝着那面石壁奔去,摸着石壁欣喜的说道。

苍无念的心微微松了松,沉声道:“我们加快步子,应该能早些追上他们。”

若是他们此刻能够有办法看见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洞的全貌,便会发现这个地洞的道路虽然蜿蜒曲折,但是无论他们如何选择岔路,最终都只会以一个大方向盘旋着向中心走去。所以若是他们不停下,便只有到了中心的位置才能够遇到其他人。

他们八人当中以洛凡和姬无心距离中心位置最近,其次是画倾城和季子安,至于苍无念和青辞等四人落下来的时候则是在这个盘桓地洞的最外圈。

就这么一直走着,一路上画倾城和季子安只时不时的发现洛凡留下的印记,却始终没有发现苍无念或者青辞的,这不由得让她的一颗心越来越担忧起来。

而苍无念一行人虽然加快了步伐,可还是一直没有看到画倾城的人影,一直到他们终于路过了洛凡曾经过的地方,苍无念才不由得皱眉说道:“我们走了这么半天,似乎一次回头路也没有走过,而且画儿在每一处留下的印记都略有不同,我在想……是不是无形之中这个地方就是在诱导着我们往某个位置而去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那些岔路无论我们如何选择,最终都会到达同一个地方。看来这个紫卿客应该是在那个地方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青辞点头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干掉他,否则别说去石帆山,恐怕我们连这里都出不去,只能被活活耗死在这里。”苍无念面色凝重的说道。

“小王子,你有没有试过能不能用法力遁出这个地洞,或者去往上空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安如月忽然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试过了,可是无论如何遁走都无法离开这里。”

“是法力受到限制了吗?”安如月吃惊的问道。

“不是,法力可以施展,但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当中,激不起任何动静。”苍无念皱眉说道。

“这个地方恐怕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却是切切实实的。大概……就有点像是临碣岛那一片被封印的海域,外界看不到那样的一片海,但是落入其中不通水性的话,照样会被淹死。”青辞若有所思的说道。

“既然那紫卿客就是想吸引我们去某个地方,那我们去了便是。不与他正面相碰,我们还是无法从这里出去。”姬无心淡淡开口道。

几人说话间,已经又穿过了一个岔路口,在那个路口他们同样发现了洛凡和画倾城两人留下的法力印记。

“看来就是这样了,估计洛凡前辈他们是走在最前面的。”青辞和苍无念相视一眼,点头说道。

此处虽是地洞,不过光线倒不显得很昏暗,一路上三路人马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甚至可以说除了道路有些崎岖,完全就是畅通无阻,并且也没有人再度落入自己的梦魇之中。

洛凡和乔三娘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绕过了多少个岔路,直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非常宽阔的圆形空地而并非再是先前狭小的地洞,他们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没有路了,这里看样子就是这梦魇之境的中心了吧。”洛凡警惕的盯着前方开口说道。

“或许要不了多久,其他人也会跟我们一样走到这里来。”乔三娘点了点头。

两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块宽阔的圆形空地,此处不仅地面宽敞,就连上空也十分的开阔,就好像他们是站在一口巨大的深井的井底往天上看一般,只不过最顶部他们看见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片黑色的浓雾。

而在这块圆形空地的正中心,有一个方形的类似水池一样的东西,这方形水池的边长约莫五丈有余,可是里面却并没有水,而是黑漆漆的如同泥沼一般,还不断的冒着泡泡。

“你可知那池中是什么东西?”乔三娘不知为何,看见那池子中的泥沼泡泡,莫名的觉得心头有些发慌。

洛凡摇了摇头,“若非此处充满诡异,我恐怕会以为那池子里只是普通的泥沼。”

二人站在原地,并没有贸然往前走,就这么安静的等待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发现这个圆形空地的另外两个角落有了动静。

“洛凡前辈,乔姐姐!”画倾城的声音带着惊喜从远处传来。

“画儿!”

“倾城小姐姐!”

紧接着,苍无念和青辞的声音也从另外一个角落传了过来。

“太好了,大家都来了。”洛凡心头一喜,快速的沿着这个圆形空地的周边朝着他们走去。

八人再一次汇合在一起,心头都不由得有些庆幸。

“大家都还好吧?有没有人……”洛凡本是想问有没有人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是受什么伤,可是目光却不经意的掠过了画倾城的脖子,他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倾城,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看见洛凡目光所及,画倾城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摇头道:“没事……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苍无念顿时眉头紧锁,一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拉开,目光直直的盯着她脖子上那五个发紫的指印,沉声道:“谁干的?”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上前一步淡淡道:“是我。”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向他投去了或是疑惑不解或是略带薄怒的目光。

“我先前落入此地的时候坠入了梦魇之中,经历了些过去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初醒之时没有看清眼前状况,所以误伤了倾城姑娘。”季子安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梦魇之境10

“你也坠入了梦魇?”除了画倾城,其余几人不由得吃惊的说道。

说完大家不由得齐齐一愣,随即画倾城急急出言问道:“你们当中也有人坠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

洛凡苦笑了一下,“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停止下落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清虚观中,然后将过去千年的事情又经历了一遍,最后是乔姑娘将我叫醒的。”

青辞皱了皱眉,“我也差不多,将过去那些年的事情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不……我是重新经历了好几遍,差点就将小命都给交代了。”

“除了季公子,只有洛凡前辈和青辞进入了自己的梦魇吗?你们其他人都没事?”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其余几人皆是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我掉下来的时候竟然误打误撞的跟着季公子进入了他的梦魇之中,不过我却比他先醒过来。”画倾城颇为不解的嘟哝道。

“你进入了季兄的梦魇?你能看见他所经历的事情?”青辞愕然的问道。

画倾城面色微微僵了僵,随即她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进是进去了,可是很多事情根本看不清楚。而且我和他的感受完全不同,他经历的是完整的过去,我看见的只是一些片段罢了。”

“那这样说起来,我们当中就只有洛凡前辈、青辞还有季公子进入了紫卿客所谓的‘梦魇之境’。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三个?”安如月盯着这三个男子看了半天,想不出其中的玄机。

洛凡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后淡淡道:“想来是我们三个的岁数最大,经历的过往太过繁杂,所以遇到过的不愉快之事自然也是最多的,于是这梦魇便先找上了我们。”

听洛凡提及岁数,众人不由得都下意识的瞥了青辞一眼,安如月更是“噗嗤”笑出了声。

青辞的脸不由得一黑,低声道:“臭丫头,你笑什么!”

安如月憋着笑意,轻声道:“你这老东西,究竟多大年纪了也不老实交代,还整天跟在小王子和倾城后面‘哥哥姐姐’的叫,也不害臊!”

青辞撇了撇嘴,“他们本来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你该庆幸你这小丫头跟了我,辈分都提高了!”

“我可没看出来,倾城还没到十九岁,我就得跟着你唤她‘姐姐’,明明是我吃亏了!”安如月白了他一眼。

“怎么就吃亏了?倾城小姐姐早晚是阿念哥哥的妻子,也就是你们修罗族的王后,那身份不比‘姐姐’高?到了那个时候你真唤她一声‘王后’,就不觉得吃亏了?”青辞很是不赞同的说道。

被青辞这么一说,安如月不由得一愣,“也是哦,你这么一说,我若是跟着你唤她‘姐姐’,似乎还更亲近些,呵呵……”

其余几人懒得理会这不分场合咬耳根打情骂俏的二人,也没心思去听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是目光在青辞身上打了个转之后便收了回来。

“可是你们三个的法力应该是最强的啊,先找上你们,岂不是很不明智?”画倾城扫了三人一眼,很是不解的说道。

洛凡摇了摇头,“依我的分析,法力的强弱只能决定陷入梦魇之后被人唤醒的可能性是大还是小。但是无论是什么人,陷入其中若想要自行走出梦魇,必须得有极其坚定的心智,就相对于这一点来说,经历越丰富的人,反而越难办到。”

“这是为何?经历越丰富,难道不应该对世事看得更透彻,心智被磨砺得更坚强吗?”安如月一脸迷茫的问道。

“呵,大彻大悟,谈何容易啊。有大智慧之人,怕是一番顿悟之后便该成佛了。即便是仙人,也不见得就有那般坚定不移的信念和看透世事的慧眼。”洛凡苦笑摇头。

“而且这是梦魇,本身就是一种诡异的术法,它并非是单纯的将一个人的过去重新上演,而是有选择有目的的忽略掉所有美好的事情,反复的让人经历那些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要知道……所有的坚强都是被逼出来的,而当自己陷入曾经的绝望痛苦之中,心境也变得如当初那般脆弱。

“这个梦魇就在这种时候无限的扩大当初的那种种不愉快,让人根本找不到自己经历过苦难后磨砺出来的坚定,直到再也受不了内心反复的折磨,最终对它妥协,交出自己的魂魄然后命丧于此。”青辞接过洛凡的话,面色凝重的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这紫卿客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若是我们各自落入了梦魇之中,没有人将我们从中唤醒,那该如何是好?”安如月担忧的问道。

不仅仅是安如月,其余人也皆是有此忧虑。他们都相信大家现在出现在这个圆形空地上一定不是偶然,说不定紫卿客就是想把他们都弄到一起,然后在这个对于他而言最有利的地方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打斗,紫卿客想以一敌八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将他们弄到这个鬼地方来。

但是那梦魇的确是恐怖,若是他们各自陷入梦魇难以自拔,那恐怕真的就都得命丧于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紫卿客那张狂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场地之中回响起来。

“紫卿客,有本事就给小爷滚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男人!”青辞一脸鄙夷的对着周围的空气吼道。

“看来,你们已经对本座的魇术有了很深刻的认识了啊!”紫卿客丝毫没有在意青辞的激将法,只是说话却并没有现身。

“魇术?”季子安皱起了眉头。

“紫卿客,别废话了,你究竟想怎么样?速战速决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苍无念不耐烦的说道。

“哈哈哈哈……”紫卿客又是一阵狂笑。

笑声过后,只听紫卿客略有些激动的说道:“你们都是不错的玩偶,本座还没玩够,不舍得这么快要了你们的性命。不如这样吧,在此之前,我们先来道开胃小菜,热热身吧,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紫卿客回荡在此处的笑声,周围的光线慢慢的黯淡了下来,同时还刮起了阵阵阴风,吹得八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咕噜——咕噜——”

幽暗诡异的环境中忽然传来的些许闷闷的轻响声,就好像是煮沸的开水在锅里滚动。

“这是什么声音?”安如月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往青辞的怀里缩了缩。

“咕噜——咕噜——咕噜——”

未等有人回答,那诡异的声响又大了一些。

“这声音是从中间那池子里传来的。”乔三娘眼神一凝,盯着中间那口方形的池子沉声说道。

在乔三娘说话的同时,众人已经将目光看向了中间那口池子。

“方才我们汇合得匆忙,都还未来得及看看那池子当中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苍无念面色警惕的说道。

“我和乔姑娘是最早来到此处的,我们当时倒是多瞧了一眼,那口池子里面全是漆黑的泥沼,还时不时的冒着气泡,估计那‘咕噜’之声应当就是那些气泡的声音。”洛凡答道。

洛凡话音落下,却见那方形的池子中间忽而闪动起淡淡的磷光,然后便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嗤嗤”的响起。

“那池子里……该不会有什么怪物吧……”画倾城有些头皮发麻的喃喃问道。

苍无念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池子里的动静。

不出片刻,他们便看见那池子里迅速的生长出一根根类似藤蔓一般的东西,细的如手指,粗的如手腕,藤蔓上没有叶子却带着刺,就好似荆棘。那些藤蔓一直生长到约莫三岁孩童那么高的时候,忽而沙沙作响齐齐晃动起来。

随后众人便愕然的看见在那些藤蔓的顶端很快的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花苞,随后那些花苞便竞相开放起来。

“这花……好奇异啊。”几个女子下意识的惊叹一声。

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这突然开出的花究竟是何模样,却见那些花朵忽然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花冠由原本正常的花瓣忽而变成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人脸。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花冠变成一张张人脸的瞬间,乔三娘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那一个个人脸一般的花冠伴随着它们的根茎不断的扭动着,乔三娘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画面,就好像眼前这一幕她曾经见过一般,那一张张人脸不断的扭曲着,*着,好似真的是一个个活人在那池子当中受尽折磨一般。

其余人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不过他们也皆是被种充满邪恶之感的人面花给震慑住了,那些人面的表情有的痛苦,有的绝望,有的恐惧,有的愤怒,有的贪婪,就好似要将这世间一切丑恶的情绪全都展现出来一般。

第三百三十八章 梦魇之境11

“这些人面花叫做百面棘,这池子呢,名为怨念池,而百面棘就是在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怨念之中应运而生。这一张张人脸反应的便是世间百态,怎么样,是不是很形象啊?哈哈哈哈……”就在众人怔愣之时,紫卿客的声音幽幽响起。

“怨念池?所以这池中泥沼皆为怨念所化?”洛凡沉声问道。

“那是自然,否则这百面棘如何开花结果啊?哦,对了,这百面棘的果实名为‘心魔’,拥有有很强大的力量,但却十分的稀少。可惜啊可惜,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看见这百面棘结出果实来。”紫卿客说着,略显落寞的语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算计。

“你让我们看这个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别人的怨念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能让你这鬼脸花结出果实啊?”青辞双手抱胸没好气的说道。

“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挺机灵,本座自然是要借你们的力量让这百面棘结出‘心魔’了。你们三个先前落入梦魇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十分强大的怨念之力,若是在得到你们的魂魄之前能让你们的怨念成为我怨念池中的补给,那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啊!”紫卿客甚是愉悦的笑道。

“紫卿客,你究竟是什么人?”苍无念忽而沉声问道。

他说不上是怎么回事,这“怨念池”和“百面棘”让他的内心莫名的产生出一种敌视,或者说是憎恶。这种感觉并非是因为这两样东西,而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似乎牵扯到什么久远的宿怨。

“本座是什么人,等你们化作怨念池中的养分之后便可知晓了。现在,好戏开始!祝你们玩得愉快,哈哈哈哈……”紫卿客一声狂笑,随后那笑声越来越远。

笑声渐渐消失之后,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在了那口怨念池上,池中的百面棘依旧不断的扭动着,阵阵痛苦的*声由小及大,让人心生烦闷。

“这个东西看起来很邪门,我总觉得……在它们身上感受到了魔族的气息。”青辞皱眉紧盯着那一枝枝百面棘,沉声说道。

“魔族?”几个女子都吃了一惊,尤其是乔三娘。

她确定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魔族,也不知道所谓的“魔气”是一种怎样的气息,可是这百面棘让她心生畏惧,就好似骨子里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自觉的就想要臣服于它们,心甘情愿的为它们所控制。

“我之前还有些搞不明白,为何我会对这邪物有一种莫名的憎恶,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百面棘和怨念池的确是散发着淡淡的魔气,和当初那头噬魂兽身上夹带的某些气息是完全一致的。”苍无念低声道。

“难不成……那紫卿客是魔?”画倾城愕然的问道。

“即便不是魔,也定然和魔族有牵扯,否则他手里怎么会有百面棘这种东西。”青辞面色严肃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毁了这个怨念池吗?”安如月担忧的问道。

不过她这个问题一出,苍无念、青辞还有洛凡三人却是齐齐摇头。

“这些怨念跟怨魂其实是如出一辙的东西,只能超度或者镇压,想要毁去,一不小心可能会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苍无念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八个法力参差不齐,即便是合力镇压,怕也是镇压不住如此强大的怨念之力。况且镇压魔物往往都需要强大的法宝,我们几人的手里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东西。”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不仅如此,我还有一种感觉,我觉得这些百面棘还有那怨念池并非是真实存在于我们眼前的,似乎只是来自魔界某个角落的拓影,所以即便我们真的镇压,怕也是徒劳。弄不好镇压无效,我们反而会被反噬。”青辞也是颇为无奈的摇头说道。

安如月眨巴着眼在这三个男子脸上来回扫视着,试探着问道:“既然不能镇压,那可以试试超度吗?”

她的话音刚落,脸上就被青辞毫不留情的捏了一把,“你这笨丫头,镇压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法都没有用,你还想让我们去超度它们?你当我们是如来佛祖还是地藏王菩萨啊?”

“啊?”安如月揉了揉脸,讷讷的道,“这超度比镇压更难啊?”

“想要超度这世间一切怨魂,无论是否大奸大恶,首先一定要对其使用往生咒,其次度化者本身心中要有大爱,要对万事万物有大彻大悟的大智慧,退一步说,若是没有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至少得有能够顿悟的慧根,就像那些受人敬仰的得道高僧便是如此。最后,也是对我们来说最不可能办到的——使用往生咒超度亡灵,若是普度者双手曾沾染鲜血,但又并非大彻大悟之人,便会遭到业力的反噬。”苍无念淡淡的解释道。

“那照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真的要被困在这里等死了?”安如月一声哀嚎,苍无念说的东西对她来说太玄妙太遥远,她只听明白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现在拿眼前的怨念池和百面棘一点办法都没有。

“或许,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许久没出声的季子安忽而说道。

“你有办法?”众人皆是对季子安投去了惊诧和欣喜的目光。

季子安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具体的办法,我只是在想,或者这‘梦魇之境’只是个阵法也不一定。”

“阵法?”提及这个东西,大家又不由得朝着苍无念投去了希冀的眼神,在场对于阵法最有发言权的,怕是非他莫属了。

谁知苍无念却也是摇了摇头,“我一开始落入这里也曾怀疑过这是阵法,或许是我的法力还不够强,我看不透此境的奥妙所在。或者与其说它是个阵法,我倒是觉得它更像是画儿曾经营造出来的‘画中虚景’,只有营造此境之人才是这里的主宰。”

苍无念这个答案无疑将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之光又再次扑灭了,若这梦魇之境当真如同画中虚景一般,除非他们当中有人相对于紫卿客来说具有绝对的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否则他们便难以逃出生天。

就在他们商量着对策的时候,怨念池中的泥沼和百面棘却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那原本微微闪烁的磷光正慢慢的从怨念池中漂浮起来,就好似无数只萤虫扑腾起翅膀,缓缓的充斥在这个梦魇之境的中心之内。

“你们看,那池中的百面棘……”乔三娘是第一个发现那池中变化的人,许是因为这个东西让她本能的想要抗拒,所以一点点变化她都感受得到。

众人这才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百面棘身上,却见那人面之花的花冠正一朵朵的脱离它们的根茎,缓缓的漂浮到半空之中,幻化为一缕缕颜色各异的虚幻的影子。

那些影子还是带着它们先前那或痛苦或恐惧或挣扎的表情,在半空中不安的扭动着。

“它们……它们想干什么?”乔三娘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这些没有实体的邪物好似在唤醒她体内的什么东西一般,让她感到有些失控。

“它们……该不会像那荒岛上的怨魂那般想要夺舍我们吧?”安如月讷讷道。

还没等有人回答,那些虚幻的影子忽而爆发出十分慑人的怨气,全都朝着他们八人的方向疾速飞来。

“小心!”几个男子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随即分别抓住自己身边的另外四名女子飞快的避开那一道道影子的攻击。

明知道它们都是虚幻的没有实体的怨念之力,可是当它们从身边飞过的时候,众人还是切实的听见了“嗖”的一声响,这声音让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被这些怨念击中,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一时间这整个圆形空地之中,八人的身形两两成对,在那无数飘浮在半空中的虚幻影子时快时慢的攻击之下四处躲避。

而就在他们顾着躲避那百面棘花冠所幻化的影子的攻击的时候,原本处在怨念池中的百面棘的根茎却是悄然的在生长着,一根根带着刺的荆棘以怨念池为中心迅速的在这昏暗的圆形空地之上蔓延开来。

八人的身影与那一道道虚幻的影子在空中来回交织着,他们的耳边只听见“嗖嗖”的声音还有那一张一张人面痛苦挣扎的*之声,以至于地面上百面棘的根茎迅速生长的“兹兹”声全都被他们忽略了。

一根根荆棘迅速的布满了整个圆形空地的地面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顺着石壁攀爬而上,不断扭转交织着,将他们来时的地洞口也全都封闭了起来。

当百面棘的根茎在暗中布置好这一切之后,空中不断飞舞的百面棘花冠化作的影子忽而停止了对八人的进攻,齐齐朝着空中的某一个地方汇聚而去。

“它们又想干什么?”八人的身形皆是漂浮在半空,远远的盯着那迅速聚集起来的影子,心头都有些不安。

第三百三十九章 梦魇之境12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些影子便汇聚完毕,竟是重新融合成一朵花冠,只不过这一朵花冠十分巨大,带着淡淡的血红色光芒悬浮在半空中,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

下一刻,那花冠便幻化成人脸,一张巨大的人脸。

只不过这一次百面棘幻化的人面在众人的眼中看起来却不尽相同,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各自心头最难以忘怀的脸,无论是最爱的还是最恨的,都在他们各自的眼里不断的变幻着。

最先受到这变幻的巨大人面干扰的自然是身中“心魔”的乔三娘,她只觉得此时满眼都是洛凡,但是洛凡的脸上却是决绝的表情,将她的心刺得生疼。

随后洛凡的脸在她的眼中忽而又变成了云蕊的模样,女子嘴角挂着笑意,似乎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以一个凡人之躯就妄想同洛凡双宿双栖。

很快云蕊的脸又变成了夙幽的模样,对方轻蔑的睨着她,仿佛在告诉她,若是她不听从他的命令,他就将收回她所有的法力。

这三张面孔之后,那巨大的人面又迅速的幻化成画倾城、安如月、惠姑、君奕晟、君奕轩还有苏白的模样,但无论出现的是谁的脸,他们对她都是同样的神情,他们对她鄙夷,对她失望,然后放弃了她。

“不……不……”乔三娘手捂着头,痛苦的低喃。

“三……乔姑娘,你怎么样?”洛凡急忙关切的问道。

可是乔三娘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依旧面色痛苦的盯着半空中那巨大的人面。

其余人虽不像乔三娘那样一开始就受到影响,但是很快的他们也都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洛凡在对乔三娘关切出声之后便开始觉得脑中有些晕眩,随即他眼前一花,半空中的人脸在他的眼里变成了云蕊的模样,深情却又哀伤的凝望着他,就好似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明明爱着,却必须要离他而去。

云蕊的面容一转,化作了古问天的模样,他一脸的得意洋洋,对着洛凡昭示着自己拥有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得到的女人。

随后古问天的面容消失,变成了临死前的画墨风的模样,那充满悲愤与不甘的眼神,似是在提醒他,画族的灭族之仇还未报。

“又想玩这一招么,这些东西我在先前的梦魇之中已经经历过了,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他们的脸,我的内心还能激起那么大的波澜?真是太小看我了!”洛凡强行稳住自己的气息,冷声低喝道。

几乎和洛凡在同一时间里,青辞和季子安也相应的看见了他们在自己的梦魇之中看到的那一张张或难以忘怀或不愿记起的脸,而他们的心头也是一股怒火横生,顽强的抵抗着,不让自己的心绪受到那一张张人面的牵制。

不过剩下的几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乔三娘是因为体内本身就中了心魔,受到这百面棘的影响一点都不奇怪。而其他四人是因为之前没有落入自己的梦魇之中,眼下一时间思绪全都僵硬停滞了下来。

“王上……王上,你现在在哪里呢?”

“小王子……小王子你快跑!”

“青辞……青辞不要——”

安如月的双眼空洞无神,口中发出喃喃之音,可她的身体竟是开始从半空之中往下坠去。

“月儿!”青辞大惊,他体内本就伤势反复,法力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过度,如今要强行抵挡心智被侵蚀已经很吃力了,看着安如月不受控制的模样,他顿时慌了神,身形也随着安如月一同往地面坠落。

“啊——”

“混蛋!”

两声叫喊分别从安如月和青辞的口中传出,安如月的那一声是痛苦的叫喊,因为落地之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许多利刺给扎进了皮肉之中,疼得她忍不住叫喊出声。

而青辞的那一声“混蛋”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愤怒,他也被那些荆棘上的利刺扎进了皮肉里,并且那一根根荆棘在与他接触的那一刻便迅速的缠绕住他的手脚,使得他动弹不得。

可是两人的叫喊声并没有在这种时候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其他几人眼下根本就听不到太多别的声音,很快的乔三娘和姬无心便昏迷了过去,落入了她们各自的梦魇之中,而她们的身体也如同安如月和青辞那般,掉落在地面的荆棘之上,被那一条条荆棘捆绑缠绕了起来。

“阿念哥哥,倾城小姐姐,你们一定要撑住啊,这地面上全是荆棘……啊……千万不要掉下来……”青辞用尽力气痛苦的嘶吼。

之所以那么痛苦,是因为他每说一个字,便感觉到那荆棘上的刺多扎进他的皮肉一分,中途他疼得“啊”了一声,是因为他的腰上也突然多出一道荆棘,狠狠的勒紧了他,不想让他再发出声音来。

最后一个字音虚弱的落下,青辞便彻底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被青辞这么一喊,半空中还在勉强支撑的四人脑中顿时划过一丝清明,他们下意识的朝着下方的地面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不知何时早已遍布满地的荆棘。

该怎么办?

这是四人心中同时闪过的想法。

可就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半空那巨大的人面便忽然朝着他们欺压而下,四人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便被逼得急急后退,很快便贴近了石壁。

“咻——咻——”几声藤鞭划破虚空的声音从四人身后传来,紧接着他们的手脚和腰腹便被他们背后石壁上早已蓄势多时的荆棘给缠绕住,迅速将他们往后一拉,固定在石壁之上。

一根根利刺扎进了他们的皮肉,鲜血很快的染红了他们的衣衫,痛苦的闷哼之声也接二连三的从他们的口中发出。

“无念哥哥……”画倾城艰难的朝右边扭过头,发现苍无念的一身月白长袍早已狼藉不堪,斑驳的血迹看得画倾城的心头一阵阵刺痛。

她努力的伸出右手,挣扎着想要去牵住他距离她并不遥远的左手,可是就在距离他的手指还有一寸左右的时候,脑中一阵眩晕传来,她终于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

苍无念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与她一般彻底的失去了自主意识。

画倾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小小的身体无意识在黑暗之中行走了许久,终于穿过黑暗之后映入眼帘的不是阳光普照的大地,而是她最敬爱的爹爹和族长爷爷的尸体。

“爹爹,族长爷爷——”小画倾城稚嫩的痛哭声响起。

她急急冲上前去想最后再抱抱他们,可是他们的尸体却忽然被一阵风吹过,像砂砾一般飘散而去。

“不要——爹爹,族长爷爷,你们不要丢下画儿!”小画倾城望着他们飘散的方向,小手在半空不断的挥舞,却是什么也没有抓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的不过就是我,我跟你们走便是,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你们把画族还给我,我跟你们走!”小画倾城瘫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嘶吼着。

“画儿,别哭了,我带你走。”一个男孩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小画倾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起头看见一个长得十分精致漂亮的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小哥哥正站在她的身边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很好看,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不知为何是充满冷漠的灰色。或许别人看见这样一双眼睛会觉得害怕,可是她看着却觉得心疼。

小画倾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伸手抓住了那个小哥哥的手,轻声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孩淡淡的答道:“我叫苍妄。”

我叫苍妄……

苍妄……

这两个字直击她的心脏,让她痛得发不出声音,画倾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小小的身体忽然就长大了,她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她与苍无念相识相知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不……无念哥哥,你不是苍妄,你不是苍妄。你是我的无念哥哥,你会爱上我的,你应该爱的人是我啊……你若是苍妄,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画倾城忽然觉得周身冰凉起来,她正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膝缩在一间屋子的角落里。

“倾城姑娘,我不妨提醒你一句,苍无念的心中一直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倩影,并且那个女子不是你。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替他画出了觉魂,而他找回的却是过去的挚爱……”季子安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对着她说道。

“不用你提醒我,我不需要你提醒我!”画倾城捂着耳朵,使劲的摇着头。

可是季子安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依旧语气淡淡的说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他的前世就是苍妄,那个与他纠缠至深的女子是那般风华无双,绝不是你所能企及的,你拿什么与她斗,你又凭什么让苍妄那样一个无可匹敌的王者爱上你?”

“我……我没有想过要跟谁斗,我没有……”画倾城的眼泪夺眶而出,喃喃说道。

第三百四十章 梦魇之境13

“你看,你连与那个女子相争的勇气都没有,你还留在他的身边做什么?成为画魂又如何,帮他重塑了觉魂又如何?你终究不是他的良人。还是说,你仅仅只是想依赖他,让他帮助你为画族报仇雪恨?”季子安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没有……我不是想要依靠他为画族报仇,我只是……我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我舍不得离开他……”画倾城的眼神之中划过一抹慌乱。

“呵呵……”季子安轻笑一声,“你何苦让自己活得如此卑微,你是想要步乔三娘的后尘吗?你看看以前的乔三娘,爱洛凡爱得几乎失去了自我,可她得到了什么?你再看看现在的她,忘记了洛凡,她反而能够在他的面前挺起胸膛,活得更加精彩。”

“乔姐姐……”想起这个如今与过去天差地别的女子,画倾城又陷入了茫然之中。

的确如季子安所言,现在的乔三娘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并且拥有了一身强悍的法力,她不用再像曾经那般小心翼翼的跟在洛凡的身边,整日忧心自己是不是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她也如同乔三娘这样忘记了与苍无念有关的一切,她是不是也能如同她现在这般的洒脱,从此不必再患得患失,不必再想着苍无念与他曾经的挚爱如何如何。

“跟我走吧,我能够让你忘记他并且爱上我,而我也会一心一意的去爱你,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季子安对着她伸出了手,语气轻轻柔柔。

“是啊……这样有什么不好吗?爱谁不是爱呢?何苦非要去爱一个不可能爱上我的男子。”画倾城的神情有些木讷起来,缓缓的伸出手,抓住了季子安的手掌。

季子安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错,爱谁不是爱呢?忘了他吧,不要再让过去的一切折磨你,你很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很累了,我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画倾城静静的靠在季子安的肩头,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忍不住想要闭上。

画倾城没有看见季子安的嘴角以一个诡异的弧度上扬,一道寒芒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而他抚在她背上的一只手却忽然变成了百面棘根茎的模样,那锋利的倒刺下一刻便可从后背洞穿她的心脏。

就在画倾城闭上双眼的同时,她的意识便彻底的消失了,而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周身却爆发出了刺眼的金光。

那个搂着她的“季子安”就在这瞬间被画倾城身上耀目的金光撕成了粉碎。

风湮抬眼看了看四周,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哎,这一路当真是危机重重啊!紫卿客……呵,坤休啊坤休,你的手可伸得真长。我这一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连你本尊的面都没有见着就在这里被你给了解了性命,那我也真是太窝囊了。”

说罢,风湮一扬手,将自己陷入的梦魇之境给散去,随后画倾城的身体也为之苏醒过来。

先前那些缠绕在画倾城身体之上的荆棘似是遇到了什么让它们极其畏惧的东西,皆是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迅速的将她松开,急急的朝着地面缩了回去。而那个将他们逼至石壁边沿的巨大人面也在这时候重新变成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影子,瑟瑟的往角落逃窜。

没有了荆棘的禁锢,画倾城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她清冷淡漠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在看见身边那满身是血的苍无念时,她那无波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抹心疼。

“阿念,阿念你快醒醒。”画倾城抬手一道金光将捆在苍无念身上的荆棘全部打碎,一把抱住了苍无念,轻轻的呼唤着他。

可是苍无念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画倾城微微皱了皱眉,抱着苍无念的身体快速的往地面落下,同时她轻轻扬起袖袍一扫,便将他们脚下那块地面上的荆棘全化为了齑粉。

看着苍无念那张惨白的脸,画倾城愈发担忧起来。即便是季子安先前落入了梦魇之中,也能很快的被唤醒,为何苍无念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有越陷越深的迹象呢?

微微一思量,画倾城决定亲自进入苍无念的梦魇之中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将苍无念的身子扶正,让他背靠着石壁坐着,而她自己却是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前。

画倾城的两只手分别紧握住苍无念的双手,随即她闭上双眼,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金光顺着她的双手渡向苍无念的体内,然后她的意识便犹如越过一重禁制,进入到了苍无念的梦魇之中。

不过进入梦魇后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便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骤然一轻,随后“砰”的一声摔在了一张精致的大床上。

她古井无波的清冷双眸划过一丝疑惑,刚转过身来便觉得眼前一暗身体骤然一沉,竟是她整个人已经被苍无念压在了身下。

此时的苍无念嘴唇微微有些干裂,俊美但冷酷的面庞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而他的眼睛却是毫无感情的死灰之色。

画倾城这才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周围,原来此时他们正在临碣岛上万俟绯衣想要强行跟苍无念云雨巫山的那个房间里。

她不由得心头暗叹运气不好,为什么进入他的梦魇之时他正好在经历着与她有关的事情,这样很大程度上她会十分被动,甚至有时候身不由己的必须得去表现她当时存在于那一幕的那个状态。

这时候的苍无念只觉得浑身犹如火烤一般燥热难耐,身下女子他很熟悉,他不讨厌她,相反的他时常会有这样一种想法:若是一辈子也无法重塑觉魂,便是这样与她相守一生又何妨?就算他不能够明白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至少他愿意和她在一起,更甚至他现在还想同她做那种事。

可是画倾城眼下的状态却令苍无念有些不解,她难道不是应该面带羞赧之色的急急拒绝他吗?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粗暴的压在床榻上,竟然一脸的淡然,甚至……她还在走神?

这种认知让苍无念心头的邪火更是压抑不住,他索性抬起一手一把捏起画倾城的下颌,强迫她直视着自己。

画倾城只觉得脸上一痛,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苍无念正用一种怒火中烧且侵略性极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道:“阿念,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念?

苍无念的心中划过一抹疑惑,眼前这个画倾城似乎跟之前出现过的画倾城很不一样啊,她竟然没有唤他“无念哥哥”,而是唤他“阿念”。

不过疑惑也就是一瞬,他急需纾解的身体才容不得他去考虑那么多。

“做什么?自然是做方才我苦苦压抑着不愿意去做的事了。”苍无念冷冷一笑,话音刚落便低下头狠狠的吻住了画倾城的唇。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此刻的苍无念就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他的力度之大,以至于不出几个呼吸画倾城便在自己的口中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嗤拉”一声布帛碎裂的声音,画倾城身上的衣服也被他粗暴的撕扯开来,就在他马上要攻城略地之时,她忽然双眼一睁,猛的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

苍无念微微一愣,他感觉这一幕和曾经不一样,可是身在自己梦魇之中的他又无法弄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是平日里他所熟悉的那个画倾城,或许她是那个一直潜伏在暗处保护他们的人。

“你终于舍得现身了?”看着身边衣不蔽体的女子,他的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嘲讽之色。

画倾城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衫,外衣早就被他拽掉了,里衣也只是半挂在身上,肚兜系在脖子上的绑带也被他扯坏了,此刻以苍无念的角度看她的样子,完全就是酥胸半露,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

心头微微羞恼,她伸手一招,房梁上垂挂着的薄纱便飞入她的手中,她很快将身子重新遮挡好之后从床上起来,伸手拉起苍无念,有些焦急道:“阿念,快跟我走。”

苍无念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微微眯了眯眼,心头暗忖:看来是我想错了,原来又个冒牌货。

不过他嘴上却凉凉道:“你知不知道自从我落入了这个鬼地方,你出现了多少次?每次都让我跟你走,能不能换个花样?”

画倾城一愣,却见苍无念霍然起身,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不过手上并没有使劲,而是冷笑着说道:“我这么个魂魄残缺的修罗,对你们而言究竟有多少价值?将我困在这种地方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心智,好得到那剩下的二魂七魄?

“真是抱歉了,你们恐怕不知道我修罗族有一种禁术名为‘燃魂咒’吧?觉魂的失去是我当年无能,但是这剩下的魂魄只能是我自己做主,你们想都不要想……”

第三百四十一章 梦魇之境14

“阿念,你清醒些!你快跟我出去,我带你离开这梦魇之境!”画倾城心下一惊,难怪她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唤不醒苍无念。

原来在他的梦魇里,一直反复的出现一个与她一样的女子说是要带他走,若是他真的跟着走了,怕是便要将自己的魂魄给献祭出去了。

“死不悔改!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的魂魄,那我们今日便同归于尽吧!”苍无念的面色骤然狠戾了起来。

说话间他周身紫光暴起,扼在画倾城脖颈上的五指猛的收紧。

疼痛和窒息感传来,画倾城的眼中涌上一抹心疼,随即她鼓动起法力,抬手照着苍无念的肩头一掌劈去。

“砰”的一声,两人的身形都急急的往后退了几步。

苍无念冷哼一声,一甩手朝着画倾城丢出了他一直不曾离身的那只骨笛。骨笛带着浓烈的紫光打着旋儿飞向画倾城的面门,将画倾城逼得又赶紧后撤了几步。

随即她素手一招,蜃光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抬手猛的一挥,蜃光便与骨笛相撞,发出了“哒”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之后,骨笛便带着画倾城加诸在它身上的力量以更快的速度旋转着往苍无念的方向飞回来。

苍无念凌空一跃,一把接住了飞速返回的骨笛,然后一个侧身旋转再一次出现在了画倾城的身前,他手中的骨笛直指着画倾城的咽喉,逼着她一路后退。

“砰”的一声,画倾城疾速后退的身子撞在了屋内的柱子上,她急忙抬手用蜃光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那距离她的咽喉仅有一寸距离的骨笛。

“阿念,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要怎么样才能跟我走?”画倾城一边鼓动法力削减着苍无念进攻而来的力量,一边急切的开口问道。

她不能对他动手,她怕在这里伤到他,他就更无可能走出这梦魇了。可是她若是一味的忍让和躲避,又怕自己会被他所伤。毕竟眼下他们都不是最完全的自己,这一份尚未能掌控好的力量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己。

“相信你?好啊,你自裁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相信你。”苍无念冷冷的笑道。

“我死了,谁替你画魂?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千年前我为何离开你吗?”画倾城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画倾城这么一说,苍无念倒是愣住了,他知道自己落入了梦魇之中,想要自拔却感到无能为力,许是因为他对情感的感知太薄弱,所以他反反复复的经历着自己的过去,大都也只是控制不住的愤怒,绝望的感觉倒是未曾有过。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所以紫卿客想要利用梦魇之境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魂魄来只能不断的利用画倾城的出现来欺骗他。

但是方才画倾城说的话他倒是未曾在之前的那些“画倾城”口中听到过,他尤为在意的是那句“你难道不想知道千年前我为何离开你吗?”

原来他们当真是有渊源的,千年前……那已经不是前世的事了,对于凡人来说,怕是十世都绰绰有余了吧。原来他们竟已纠缠了十世了?

不过他心头清楚,这不是他平日里看见的那个画倾城,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见苍无念眼神闪烁,画倾城微微一叹,“阿念,过去的一切你终有一天会记起来,我会等你,希望……不要太久。”

说罢,画倾城抬手缓缓拨开了他抵在她手中蜃光之上的骨笛,轻轻的抱住了他。

苍无念的手微微僵了僵,这轻柔的拥抱竟是让他有几分沉醉。当他的手也下意识的抚上她的后背时,他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随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很快的,他再一次张开眼睛,入眼却发现他的双手正被画倾城握在手里,而女子却闭着眼睛,周身涌动着淡淡的金光。

“画儿,你没事吧?”苍无念的头脑瞬间清醒,他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急急出声问道。

画倾城体表的金光缓缓收敛,随后她轻轻睁开眼,浅浅一笑,“没事,你醒了就好。”

声音清清冷冷,就如同她的眼神,苍无念的眼中划过震惊之色,随即他立刻将手松开,略有些颤抖的抚摸上她的面颊,轻声道:“你……你是另外一个画儿。”

画倾城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我分头去将他们唤醒,然后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说罢她站起身来,飞身朝着正中央的怨念池而去。

苍无念就这样愣愣的坐在地上,眼看着一片衣角从他眼前划过,随后那个纤细柔美的身影在中央那口怨念池的正上方停了下来。

画倾城手中金光一闪,蜃光转着旋儿出现了在她的身前,随后她一把抓起蜃光,掌中金光齐齐朝着那冰蚕丝制成的笔头汇聚而去。

苍无念只见她衣袂飘飘,发丝也在半空之中无风自扬,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笔尖在虚空之中龙飞凤舞,竟是画倾城以虚空为布以法力为墨,在空中画出了一片片锋利的刀刃。

利刃闪着幽幽寒芒悬浮在半空中,逐渐的将画倾城的身体都遮挡了大半。

待到画倾城终于停下笔来的时候,那些利刃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她包裹了个严实。

虽然收起了蜃光,但是画倾城手中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只见她展开双臂,身形再一次往高处浮起,道道金光流转在她的周身,使得她看上去像一个镀了金身的神像。

就在这时候那一片片锋利的刀刃井然有序的在她的身边缓缓的盘旋起来,就好似深海之中的鱼群围绕在她的身边欢快的起舞。

“去吧!”画倾城檀口轻启,声音却响彻了这整个梦魇之境。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片片带着寒芒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冲向四面八方,所及之处刷刷作响,竟是生生的将那满地满墙的荆棘给斩成了碎片。

“啊——”

“嗷——”

“呜——”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那些躲在角落的斑斓影子本就是百面棘的花冠,如今它们的根茎被画倾城的刀刃毫不留情的斩断,那种痛苦就好似将一个活人的手脚砍断一般,使得那些影子更加痛苦凄厉的哀嚎了起来。

见那密密麻麻的荆棘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消散溃败而去,苍无念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之色,与此同时不知为何,望着半空中那淡定自若的画倾城,他的心中竟然升腾起一抹淡淡的自豪之感。

“不管你是哪个画儿,我们之间终究是撇不清关系了。”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后他猛的飞身而起,朝着已然失去束缚之力而开始下坠的季子安和洛凡飞去。

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苍无念护着两名男子安稳的落在地上,此时在他身边不远处,青辞、安如月、姬无心还有乔三娘身上的荆棘也都消失不见了,四人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地上,若非大家身上都血迹斑斑,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

苍无念叹了口气,对着他身边的洛凡轻晃着,“洛凡前辈,洛凡前辈快醒醒!”

洛凡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似是还有些被魇住的迹象,苍无念略一沉吟,抬手将一道紫光打入了洛凡的眉心处。

下一刻,洛凡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微微愣神之后略显惊讶道:“无念?你竟然……自己从梦魇之中苏醒过来了?”

苍无念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远处半空中的画倾城,“是画儿将我唤醒的。”

洛凡随着他的手往半空看去,果然见着那个娇柔翩跹的身影,但是洛凡能够感觉到,眼下的这个画倾城并非是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那个画倾城,而是那一夜在盘溪镇忽然爆发出强大的法力护住苍无念的那个画倾城。

“她又出现了。”望着那犹如神女一般的女子,洛凡的心头又如初次见到她那般,生出了淡淡的敬仰之心。

“嗯,似乎每次画儿有危险的时候,她都会出现。说起来我也见过她好几次了,但却始终想不明白,她与画儿究竟是何关系。我只记得她似乎告诉过我她就是画儿,但又并非是画儿的前世。”苍无念也仰望着画倾城,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洛凡舒了口气,拍了拍苍无念的肩膀,“甭管她是谁,既然她说她是倾城,那她就是倾城。人家一个姑娘家都这么拼命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还坐在这里聊天也太不像话了,赶紧把大家都叫醒,此处之事也该与紫卿客有个了结了。”

苍无念点了点头,照着之前唤醒洛凡的方法去唤季子安,而洛凡则是一个健步来到了青辞的身边。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苍无念摇晃了季子安半天,对方也没半点动静,面色反倒是越来越难看了。

而青辞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一些,此时的他被荆棘扎得满身血洞,气息也十分的微弱,洛凡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扣着他的手腕将一缕 淡淡的白光注入了他的体内。

第三百四十二章 梦魇之境15

待到他收回手,眉头却纠结得更深了。

鬼哭狼嚎的声音渐渐的消失,画倾城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她急急来到苍无念和洛凡的身边,关切的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苍无念摇了摇头,有些疑惑道:“不知为何,我用先前唤醒洛凡前辈的方法就是无法唤醒季兄。”

洛凡面色也很是凝重,没好气的说道:“青辞这小子,内伤外伤一身的伤,也不知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他眼下根本就没有落入梦魇之中,也无需梦魇,他就这样昏迷下去要不了多久小命就该交代了。”

“那你有办法应对他身上的伤吗?若是有,我便先进入季子安的梦魇将他带出来。”画倾城皱着眉头问道。

洛凡点了点头,“我且一试吧,你进入季公子的梦魇之中须得多加小心。”

画倾城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像先前唤醒苍无念的时候那样,盘膝坐在了季子安的身前,与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金光一涌,画倾城来到了季子安的梦魇之中。

入眼的场景让画倾城心头微微一跳,因为这个地方说存在也是切实存在的,但是这一幕却并不属于季子安——这是影半妆的那幅画上所描绘的许多年前的洛河岸。

而她此时一出现在此处,却是正在洛河岸边刚刚放完河灯站起身来。

“好久不见了。”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语气很平淡,就好似见或者不见都与他无甚关系。

画倾城没有回头,用同样平淡的语气道:“嗯,一晃已过千年了。”

“如今的一切,可还在你的掌控之中?”男子轻声问道。

画倾城凝视着越飘越远的河灯,苦笑了一声:“空离君来这人界走了一遭,也学会挖苦人了?”

“呵,岂敢岂敢。本君可是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若你们不成,本君也得同你们一起灰飞烟灭。本君执掌人界生死十数万年,可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死啊。”这个被画倾城称为空离的男子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我当年……根本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画倾城一声叹息。

“权当本君是来此了一回生死,识一回本心吧。”空离淡淡的说道。

“虽然我知道没有必要,但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画倾城轻声道。

空离似是轻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凡世的气息沾染太多了,你这一声谢,本君且先收下了。”

画倾城这时候才转过身来,凝望着面前不远处的男子,一身黑色长袍、连帽斗篷,将他整个身体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锐利而闪亮的眼睛。

“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候,我这便先出去了,你也别在此处多加逗留了吧。”画倾城淡淡的说完,周身金光一闪,消失了在这梦魇之中。

空离的眼神微微凝了凝,对着虚空轻声道:“你我之间,何须多言。”

离开梦魇的画倾城霍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季子安,似乎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苍无念不由得疑惑道:“画儿,你没见到季兄吗?”

画倾城轻轻摇了摇头,“他没什么大碍,应该一会儿就会醒来的。”

说罢她又将目光看向了洛凡和青辞,只见洛凡正紧闭着双目,一手探出直指青辞的眉心之处,一缕缕淡淡的白光不断的从他的指尖传递到青辞的身体之中。

画倾城勾了勾嘴角,眼神之中有些心疼,“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逞能了。”

“洛凡前辈说他体内全是伤,法力还一再的耗损过度,想来……都是我们太弱了,所以总是拖他的后腿。”苍无念自嘲的说道。

“是啊,我们现在的确是太弱了……”画倾城似是自言自语的附和了一句。

随后她站起身来,走到仍在梦魇之中的三个女子身边。她抬起手对着三个女子轻轻一挥袖袍,三道金色的光芒便射入三名女子的身体之中。

很快的,三名女子都从各自的梦魇苏醒过来。

“青辞!青辞你怎么样!”刚看清眼前的状况,安如月便急急朝着青辞扑了过来。

“他不会有事的,他只是需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画倾城平静的说道。

听见画倾城这时候清清冷冷的声音,安如月不由得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倾城……你……怎么怪怪的?”

画倾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却是没有答话。

姬无心缓缓起身走到了季子安的身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看画倾城又看向了依然处在昏迷之中的季子安,轻声道:“倾城姑娘,主人他……”

“他没事,一会儿会醒过来的。”画倾城淡淡答道。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男子终于是重新苏醒了过来,只不过醒来之后,季子安是一脸沉思的表情,而青辞却是比较虚弱,看起来有些疲惫。

“现在大家都没事了,那我们便准备离开这梦魇之境吧。”画倾城扫视了众人一眼,平静的说道。

“我们该怎么做?”洛凡和苍无念立刻出声询问。

“除了青辞之外,所有人调动起你们各自的法力,随我一同攻击那怨念池。”画倾城转过身一步跨出,指着正中央的池子说道。

“翎……倾城小姐姐,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啊?”青辞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表示抗议。

画倾城扭过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是你希望我们一会儿抬着你出去?”

青辞瘪了瘪嘴,眼中泪汪汪的,很是委屈的说道:“这么凶做什么……我这不是不想拖大家的后腿吗!”

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收起你那一套,安心待在一边。”

“哦。”青辞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了众人的身后。

安如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自打她醒来之后就觉得这两人看上去都很是不正常,画倾城是莫名其妙的变得清冷疏离了很多,而青辞……面对这样的画倾城他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像个孩子似的,任由对方教训。

不过画倾城此时可没心情去顾及他们怎么想,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怨念池之上,缓缓开口道:“开始吧。”

话音落下,她的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这金光比她先前任何一次动用法力的时候都来得耀眼和强烈,以至于身后的几人都下意识的抬起衣袖遮挡在自己的眼前。

好一会儿当众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如此耀眼的强光之后,他们才缓缓将手放下,然后鼓动起自身的法力。

“去!”画倾城低喝一声,对着怨念池砰然轰出双掌,两道金色的光芒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冲那些黑色的泥沼而去。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几人也齐齐用自己的法力轰向那些漆黑的泥沼。

一开始的时候只见各色法力光芒如同彩虹一般在怨念池与众人之间架起了一道绚丽的桥梁,可是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彩色的法力光芒与泥沼接触的地方便发出了阵阵“嗤嗤”的声响。

随后那池中泥沼竟是在几人的合力之下迅速的化作一点点磷光飘散在空中。

就在怨念池中的泥沼马上就要见底的时候,画倾城突然飞身而起,停在了池子的正上方。众人只见她的身形微微一晃,竟是沿着某些特殊的轨迹瞬移了一遭,然后在其中八个点上分别幻化出八个分身,而她的本体最终回到了正中心的位置上。

包括本体在内的九个画倾城之间以四横四纵八道淡淡的白光相连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九宫格,那九宫格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中间竟是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八卦图。

“洛书九宫……”望着半空中那九道翩然的身影和笼罩在其中的淡金色八卦,青辞下意识的呢喃出声。

有多少年未见到这“洛书九宫”了,当年他只见过风湮以洛书残片幻化出九宫格,似是在窥测天机盘演气运,时隔一千多年再见此术,虽然感觉这威力比之当年弱了太多,但还是难免令他心神震动。

除了青辞之外,苍无念的眼中也满是震惊之色,这个术法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可是竟然心生一抹熟悉之感,熟悉之余又掺杂了些奇异的情绪,似是淡淡的愤怒又似淡淡的哀伤。

“天地本混沌,善恶始于心;万法皆自然,自然通虚无;为事弗居,未得弗惜,得虚无,则心灵清明;无所不容,自然无为,与时迁,则释然怡然……”

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九个画倾城的口中淡淡传出,九宫格中的淡金色八卦也随着这循环往复的口诀缓慢的旋转、下移。

“倾城真厉害……那个八卦图竟然将怨念池给封住了。”安如月盯着那犹如被一块布匹包裹严实的怨念池,喃喃惊叹道。

“她的力量,远不止这些。”苍无念不知怎的,下意识的便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在七人惊叹的目光中,怨念池随着那淡金色的八卦一起越变越虚幻,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第三百四十三章 他乡遇仇人

“这是成功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看着怨念池消失,乔三娘竟是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欣喜。

半空中金光一闪,画倾城的八个分身回归本体,随后她的身形飘然落在七人身边,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众人刚想问问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却忽而发觉四周石壁还有脚底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就如同他们早先从上面的祭坛掉下来时那样。

“这……我们难不成还要往下落?”安如月惊呼道。

还未等有人回答,众人便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整个空间像是被一个巨大漩涡席卷而来,将周围的一切都搅合成一团浆糊。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再定睛一看,他们已然身在先前的那片祭坛之上,脚下的地面好端端的,周围的山壁连个碎石也没有落下,不过那将他们包围在其中的十几根巨大石柱却是无端端的消失了。

唯独和一开始有些联系的,便只剩下他们头顶上方还有一小团黑雾没有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之前根本就没有掉到地底的地洞里?”望了望周围的景物,乔三娘疑惑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幻境之中。在那样的幻境里,我们又各自衍生出自己的梦魇,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唯独真实的一点就是,若我们在那个幻境之中丢了性命,那便是真的死去。”

“那怨念池和百面棘又是怎么回事?”这一点乔三娘最是想不明白,毕竟那些东西是真的让她感到十分的恐惧,令她的内心深处无法安宁。

“那应该是魔界之中的一个拓影,确有其物,但我们看见的怕只是冰山一角。”画倾城淡淡的解释道。

“呵呵呵……真没想到,你这个丫头才是你们这群人当中最深不可测的,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破了本座的梦魇之境,是本座看走了眼了……”一个阴冷的声音自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那个声音来自于他们头顶上方的那团黑雾。

随后黑雾忽然散开,化作一缕缕黑烟漂浮到他们身前,然后重新聚拢,变成了一个内穿暗红色长衫,外披玄色长袍的高大男子——紫卿客。

不过比起他们先前见到他的那副模样,此时的紫卿客倒是终于在众人面前显露了真容,因为他头上戴着的繁杂厚重的银饰早已在先前他对付霍忠和其手下将士时使用掉了,而他脸上画着的色彩斑斓的痕迹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眼前的紫卿客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不到,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加上他高大健硕的身躯,使得他看上去竟是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成熟男子的阳刚之美。只不过眼下他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估计是因为幻境被破而损耗不少。

“哟,先前没看出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是个美男子啊!难怪如此荒淫无度男女通吃,的确是有几分祸国殃民的本钱。”青辞双手抱胸戏谑的说道。

不过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极重的寒意和杀意袭来,那阴鹜的气息并非来自被方才被他嘲讽的紫卿客,而是来自他身边的季子安。

其余几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季子安的异样,纷纷转过头看向他,果然见到他此刻正一身腾腾杀气,一张秀美的面容异常冷厉,眼神之中迸发着浓浓的恨意和杀机。

而他身后的姬无心看起来却有些奇怪,好似遇见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隐约之间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季兄,你怎么了?”青辞和苍无念同时疑惑的开口问道。

季子安的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紫卿客,好像并没有听到青辞和苍无念的问话,他的口中只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俞重华!”

“俞重华是谁?”除了画倾城和姬无心,其余几人皆是一头雾水。

听见这个名字,那紫卿客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一声冷笑,“俞重华?呵,看来你便是千年前被逐出巫族的那个小白脸了。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不过很遗憾,本座并非是俞重华。”

这回轮到季子安微微一愣,随即他冷声问道:“你不是俞重华?为何你的容貌与他一模一样?难不成你是他的孪生兄弟?”

这话问出口,连季子安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俞重华虽是巫族的大长老,但他的出身很是平凡,只是巫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而且也从未听闻他有过什么兄弟流落到外界。

“我与他是什么关系,用得着跟你汇报么?今日你们毁了本座多年来的心血,这笔账本座迟早会跟你们算清楚。要不了太久,你们都会成为本座手中夺魂幡下的怨魂!哈哈哈哈……”紫卿客笑着,身形便在几人面前无端的扭曲了起来,转眼消失不见。

“这家伙……我还以为还得恶战一场,他怎么就这么跑了啊?”望着紫卿客消失的地方,安如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苍无念皱了皱眉道:“强弩之末,说几句狠话罢了。那么大手笔的幻境要营造出来本就消耗极大,结果非但没有成功的将我们留下,反而被画儿用术法给破除了。若是这时候不跑,恐怕今日留下性命的反倒会是他。”

“我比较在意的是他方才所说的‘夺魂幡’是个什么东西?”洛凡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

“定然是邪物无疑。怕是此幡被他炼制出来就是为了为祸天下。”青辞撇嘴说道。

画倾城淡淡的瞥了一眼杀意仍未散去的季子安,轻声说道:“你随我来。”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一凝,紧跟着画倾城的步子与众人拉开了些许距离。

“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莫要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见季子安面有疑色,画倾城淡淡说道。

“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季子安沉声问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这一世执念太重,容易迷失本心。”画倾城语气平静,却让季子安更是疑惑了起来。

“我知你并非是平日里那个倾城姑娘,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来历,但是我的本心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季子安有些不悦的问道。

画倾城秀眉微微蹙了蹙,随后一声叹息,“罢了,我当是懂你的,自己没有体会过的事情,别人如何说也是无用,你我本就是同一类人。”

“是么……现在的你,倒是也让我有了这样的感觉。难怪我会觉得……若是此生定要与哪个女子携手共度,是你也无妨。”季子安忽而轻笑道。

画倾城清冷的眼中难得露出了些许愠怒,“如若只是‘无妨’,那就是有没有都可以。想要了解人间真情,等你遇到‘非卿不可’的那个人再说吧。”

说罢,画倾城也不再理会季子安,扭头走回了其余几人身边。季子安则是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非卿不可?这世上谁没了谁还能活不下去呢?”

“这里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了,我们现在赶紧回都城去,还不知惠姑醒来了没有呢。”洛凡猛的想起,他们在这里与紫卿客斗了不知多久了,也不知惠姑是否已经安然无恙。

画倾城面色微微一变,急急道:“我先回去看看。”

说罢竟是一个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形消失的同时只急急甩下一句:“我随她同去。”

不明所以的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安如月忽而惊呼道:“哎呀,之前那四十八名女子都哪去了?莫非她们已经遭到紫卿客的毒手了?”

青辞叹了口气,一把揽过安如月的肩膀,顺带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朝她身上压了压,漫不经心道:“小爷之前进入那河水之中就已经观察过了,河里有个隐匿禁制,将那些落入水中的女子身形全都隐藏了起来。不过呢,小爷在那禁制上做了点手脚,那些女子早就被转移到树林外国君小子的轿撵里面了。”

“四十八名女子啊,国君出门要那么多轿撵?”安如月讷讷问道。

“少见多怪!人界这些帝王国君出门的排场可你们修罗界夸张多了。”青辞捏了捏安如月的脸蛋笑道。

洛凡这时候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你这排场玩得也挺夸张,难怪你体内的伤势总是反反复复难以痊愈。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如月姑娘怕是年纪轻轻就得守寡了。”

“呸呸呸!你这老小子,我好歹还尊你一声‘前辈’,你怎么就如此咒我?”青辞顿时被气得跳脚。

洛凡拱了拱手,“不敢当,咱们俩之间谁是前辈恐怕还真不好说!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句,你体内的确有很强的力量没发掘出来,但是你现有的力量却经不起你这样反复的耗损。”

说着洛凡却是顿了顿,脸上的神色也肃然了几分,“很感谢你这一路对倾城他们的照顾,但是我想……谁也不愿看见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拿性命来帮助自己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需要休息

青辞的眼神黯了黯,一丝无奈一闪而过,转瞬之间他却是嘻嘻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照顾自己我心里还不清楚吗?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有月儿呢嘛。”

安如月看了看洛凡,又看了看这个恨不得将自己压扁的臭书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是啊,我这辈子就是为奴为婢的命了,回头呢,我一定给你熬上几大缸子的补药,天天伺候你喝,什么都不用你干,直到把你养成一头猪,你看好不好啊?”

青辞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将头探到安如月耳边,低声问道:“真的……什么也不用我干?”

安如月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呀!”

“嘿嘿嘿……”青辞忽然低笑了几声,那笑声竟是有些说不出的暧昧。

“你干嘛笑得这么奸诈?”看他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安如月下意识的抖了抖。

“奸诈?有吗?我这分明是很讨好的笑嘛……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月儿说要好好的伺候我,连床笫之欢都不用我出力,我这一刻心情就舒爽无比啊……”青辞低低笑说着,一脸陶醉的模样。

“青辞!你这无赖!”安如月的脸瞬间就红了,羞恼之间下意识的一把将他推开。

许是因为青辞如同往常一般没个正行,所以安如月本能的便忽略了他眼下身体十分虚弱的事实,以至于她这一推之下,青辞竟是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略显压抑的闷哼。

“青辞!”安如月一惊,急忙蹲下身来将他扶起。

“月儿……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青辞的面色微微有些痛楚,却还是佯装轻松的开着玩笑。

见他这副模样,安如月的泪水刷的就流了下来。

“好啦好啦!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也真是……我们赶紧回皇城吧,大家都需要好好休养几天。”洛凡看着这两人,甚是无奈的摇头说道。

那一头画倾城在急急离开之后却并没有回到濮丘城中,确切的说是因为她眼下的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持她施展这种距离的遁术,以至于当她的身形刚出现在城郊外的树林里的时候便支撑不住了。

画倾城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和疼痛,她急忙扶住了一棵树的树干,一手抚着胸口,想要尽可能的稳住体内动荡的气息。

大喘了几口粗气过后,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吐而出。

“画儿!”耳边传来苍无念焦急的呼唤声。

随即画倾城只觉得眼前一片带着斑驳血迹的白袍一闪而过,她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画儿,你怎么样?”苍无念的语气带着难掩的担忧和心疼。

画倾城的身子软绵绵的倚在他的怀里,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先前我还说青辞那个小家伙爱逞能,可是真遇到危急的情况,我也选择了这么做。还真是越活越回去,连将心比心都不懂了。阿念,抱歉,让你担心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告诉,你感觉怎么样了?”苍无念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画倾城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法力消耗过度,休养几日便可。我想等到复原之时,我的实力能够比之前提升不少。”

“你没骗我?”苍无念怀疑的问道。

画倾城无奈的勾了勾唇角,抬手轻抚着苍无念的面颊,淡淡道:“我曾经骗过你,但也就只骗过你那一次。在那之前我没有任何欺瞒,在那之后更不会,阿念,我……”

“爱你”二字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模糊起来,所以她用这最后一点点力气,抬起头轻轻的吻上了苍无念的唇。

阿念,从头到尾我只骗过你一次,便是在奈何桥头对你说出的那一句恩断义绝……

阿念,我从未想过离开你,从未想过……

阿念,希望我们早日再见……

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个吻,苍无念在接受的时候竟然觉得十分的坦然,回应得也十分的热烈。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吻,和平日那个画倾城的吻并不完全相同,似乎这才是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那抹熟悉之感。

直到怀中的女子失去意识,他才发现自己的嘴里全是她口中淡淡的血腥味道。

“画儿,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你又会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苍无念轻轻将她一把抱起,一个闪身进入了濮丘城中。

……

虽然画倾城和苍无念早一步离开那个祭坛,可是他们一众人抵达濮丘城的天禧庄也不过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原因没别的,只因为他们两人离开后不一会儿,青辞也因为疲惫不堪而立刻被洛凡带了回来。

一众人刚出现在天禧庄门口,便有人急急出来迎接他们,而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禧庄的掌柜的。

掌柜的一见到青辞便急忙行礼致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因为文洵的缘故对龙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小的留条活路。”

重回天禧庄主要是因为君家兄弟三个还在这家客栈里,青辞可从来没想过要将这掌柜的如何,如今他身子正虚弱疲惫,加上身边的画倾城也昏迷不醒的被苍无念抱在怀里,这掌柜的在这种时候来给他致歉,不如说是来碍事更贴切些。

“小爷的心胸没你想得那么狭隘,若真想将功补过,便赶紧安排几间客房给我的朋友们。”青辞不耐烦的说道。

“客房早就替公子安排好了,公子请随我来!”掌柜的急忙说道。

原本洛凡几人被“软禁”在这天禧庄中的时候,住的是这客栈后院内最偏僻最狭小的房间,眼下因为青辞的缘故,他们全都被掌柜的重新安排,住进了整个天禧庄最上等的厢房之中,其余几人也不例外。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约莫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青辞还是有些纳闷,他住进天禧庄的身份不过只是青龙堡的少堡主,并没有多尊贵。就算这掌柜的得知了紫卿客妄图刺杀国君,国君因此震怒欲除之而后快,也不应该这么快会知道功劳是属于他们的啊。

毕竟龙怜这个身份对于国君而言不过只是个江湖人物,虽然召集了能人异士帮他除去心腹大患,但还未确定是否能成事之前,似乎没有必要如此昭告天下吧;即便是成了事,作为一国之君,对于这种有能力威胁到国运的人,想必也是心存戒备,未被招安之前就主动示好,实在有损他一国之君的威严。

很快的,青辞就知道为什么这天禧庄上上下下的人都对他们恭敬有加了。

他刚在厢房之中安置好,一个穿着青蓝色衣裙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他的厢房之中。

“龙公子,你还好吧?紫卿客那个邪门妖道被你和你的朋友们拿下了吗?”女子人还未出现,银铃般的嗓音就先传进了青辞的耳朵里。

此时的青辞刚刚脱下外袍准备上榻休息,听见这个声音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转过身来,这一刻他也猜到了为什么他一出现在这天禧庄之中,掌柜的就对他毕恭毕敬。

想必霍忠一家子回来之后,国君一定是对他们褒奖有加,或许霍忠这个“辅国将军”也再次荣升为“镇国公”了也不一定。

霍书蝶这个小丫头性子爽直,定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有她出现在这天禧庄里上下一通搅合,那些人想不高看青辞一眼都很难了。

看见只穿着里衣和亵裤的青辞,霍书蝶不由得面色微微一红,不过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被他衣裤上的破洞还有那些深蓝色的斑点给吸引住了。

“咦……你的衣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那些深蓝色的东西是什么啊?”霍书蝶指着青辞的衣服好奇的问道。

青辞只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滚,一口老血险些被她怄出来。

“丫头,小爷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你先回府去吧,别在这里瞎掺和了。”青辞耐着性子说道。

霍书蝶撇了撇嘴,有些不悦道:“哼,人家这不是关心你,怕你受了伤,这才巴巴的跑来看你,想给你送点药嘛。不识好人心!”

“那你现在看也看到了,我只是需要休息,没什么要紧的,你可以快点回去了吗?”青辞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跟这个丫头扯了。

“好吧,看到你没受伤我就放心了,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霍书蝶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青辞的房间。

就在她刚关上房门的时候,安如月正打了盆热水朝着青辞的房间走了过来。

见迎面走来的女子是要进入青辞的房间,霍书蝶急忙叫住了她:“诶,你们家公子说他很

累需要休息,你就别进去了。另外,你一会儿去跟这里的掌柜说一声,若是没得到龙公子的允许,让这里的下人也都别来打扰他。”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当恶人

安如月微微一愣,随即她想起来这个女子便是霍将军府上的三小姐霍书蝶。不过这小丫头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将她当做这青辞的婢女了?

想到这一点,安如月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是霍家的三小姐吧,有些事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不是龙怜的婢女,我是……”

安如月话还没说完,霍书蝶一拍手指着安如月兴奋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两日之前在郊外祭坛,龙公子带着他的一众高人朋友与紫卿客斗法的时候,你也在场。”

安如月闻言又是一怔,原来,他们竟是陷入梦魇之境两日了。

未等安如月表态,霍书蝶便一把上前挽住了安如月的手臂,“这位姐姐一定是龙公子的至交好友吧,你们能够跟紫卿客斗法,想必一定都是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姐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那日是如何打倒紫卿客的……”

没料到这个霍家的小丫头竟然对青辞如此的好奇,安如月几乎都没找到开口婉拒的机会便被她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她在这天禧庄中订好的厢房。

一进入厢房,霍书蝶便主动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来:“我叫霍书蝶,在家中排行第三,爹爹霍忠是当朝的辅国将军。说起来我们霍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将,先祖随着开国国君打下江山,建立了如今长越国这般广袤的国土,所以被长越国的开国国君封为‘镇国公’,并且允霍家每一任家主皆可世袭此爵位。

“可是谁也没想到后来长越国西北边境的火山越来越热,这几百年来更是无法再与外界互通有无,于是武将在朝中也越来越不受重视,一直没有功勋的武将世家是没有资格一直世袭‘镇国公’这个爵位的。所以到了太爷爷那一辈,我们霍家就只剩下了‘辅国将军’这个名头了。”

见这小丫头说着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下来,安如月急忙安慰道,“那日的情况我们在暗处其实看得很真切,你们霍家对国君一片忠心,明知敌不过那紫卿客还是奋勇直前,这一份胆气和爱国之心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想必国君心中应当也是明了。”

霍书蝶点了点头,“嗯,这一次回来,国君便大大褒奖了爹爹,还派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来给爹爹治伤,并且将爹爹重新封为了‘镇国公’。说起来,这还多亏了龙公子还有像姐姐这样的高人帮忙。”

“霍三小姐客气了,其实我们这群人当中,属我的实力最低微,说来惭愧,此事我还真没有帮上什么忙。”安如月有些尴尬的说道。

霍书蝶却是摇了摇头,“姐姐过谦了,那日我也看出来了,龙公子定不是凡人,能跟他成为朋友,一定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对了,说了半天,小蝶还不知姐姐芳名呢!”

“我名安如月。”安如月答道。

“那我以后唤你‘如月姐姐’可好?”霍书蝶抓起安如月的手高兴的说道。

“霍三小姐愿意如何称呼都可以。”安如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小蝶就唤你‘如月姐姐’。”

“如月姐姐,你跟龙怜公子是如何相识的啊?”

“他平日里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他是喜欢温婉的女子,还是喜欢热情的女子?”

“他……”

很快的安如月便从霍书蝶的言语之中感觉到,这个小丫头心思其实很单纯,她甚至还有一种感觉,这个丫头对于青辞的心思和她一开始很像,都是觉得看青辞有那么一点点不顺眼,总是忍不住想要出言挤兑他。

再加上霍书蝶出身武将世家,对于骁勇英武的男子总是会更加偏爱一些,在她发现了青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脆弱,相反的还十分强悍的时候,她便在不知不觉中心生了爱慕之意。

若说心里没有一点点醋意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安如月对这个小丫头倒也并不反感,她倒是觉得有这么个率直的小丫头对青辞芳心暗许,说明她们家青辞的确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再怎么爱慕,这丫头终究只是个凡人,且不说青辞早已经说明了自己对霍书蝶并没有兴趣,即便是喜欢,这丫头也无法长伴青辞左右。

青辞啊青辞,你自己招惹的小花,自己去解决,本姑娘才不替你当这个恶人呢。

离开了霍书蝶的厢房,安如月一边摇头,一边暗自嘟哝道。

很快的,安如月又再去打了盆热水进入了青辞的房间,正想拿霍书蝶的事情揶揄他一番,却发现屋内的男子早已没了动静。

安如月心头一惊,急忙奔至床榻边上抬手便扣住了青辞的手腕。可是她不会医术,加之青辞既非人族也不是修罗,他的脉象她根本就弄不明白。

就在她着急之时,苍无念、季子安还有洛凡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青辞的房间。

“如月,青辞怎么了?”刚一进屋,苍无念便低声问道。

安如月一回头,看见这三名男子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她急忙说道:“青辞好像是昏迷了过去,洛凡前辈,你快来给他瞧瞧吧。”

洛凡叹了口气,快步走至床榻边上,摸了摸青辞的脉搏他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那样子,体内伤势过重,法力消耗过度。他现在陷入昏迷之中应当是他的身体需要自我调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再多加调理。”

“那……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看着洛凡凝重的面色,安如月的心也不由得揪在了一起。

洛凡微微皱了皱眉,“危险应该是不至于,不过究竟要多久才能复原就得看他自己了。”

闻言安如月深深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起身去拿手巾在盆中打湿了之后再走回床边替青辞擦起脸来。

“这里有如月照顾着便可,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别打扰他休息了。”苍无念见安如月情绪低落,淡淡的开口对洛凡和季子安说道。

离开青辞的房间之后,三人来到了离他们厢房不远的一处小茶室,随便点了一壶茶,三人便坐了下来。

“惠姑娘情况如何了?”开口的是季子安。

洛凡微微笑了笑,神情有些庆幸,“还好,方才一回到天禧庄我便去看了看她,已经醒过来了,就是落入梦魇的时间长了些,神志还不是十分清醒。不过能醒过来,适应几天应该就能复原。”

“对了,有一件事一直没时间跟你说,那个妙蓝……或许有些问题。”苍无念喝了口茶,忽而想起身边还有潜在的危险。

“哦?她不是你在千机山庄内的贴身女婢吗?”洛凡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

苍无念微微皱眉,“是我的女婢没错,但是她并不是我的人。之前我们在临碣岛的时候,青辞安排在千机阁深处的心腹传来消息,说妙蓝在寻找到你们之前利用古问天的庄主印玺私下调查过我们。”

洛凡点了点头,“一个婢女私底下调查主子,的确是于理不合。不过她跟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倒是中规中矩的,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就先将她放在身边吧,若是敌人,在明处总比在暗处来得容易对付。”

“既然有所怀疑,不如索性断绝了她暗中使坏的可能。”季子安吹了吹杯中的热茶,语气凉凉的说道。

苍无念看了他一眼,却是摇了摇头,“且不说她终究是伺候了我和如月好些年,如月跟她的感情也不错,就单是这样贸然动手杀她……若是成功还好,万一让她逃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季子安无奈放在手中茶盏,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几时说过要取她性命了?在无念兄看来,我竟是如此嗜杀之人吗?”

“那季兄的意思是……?”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你忘了,我是从哪来的?”季子安悠悠然说道。

闻言,苍无念下意识的和洛凡相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异口同声道:“下蛊?”

季子安笑了笑,“没错,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立刻要了她的性命,更可以防备她的不良动机。”

苍无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对季子安拱了拱手,“如此,便有劳季兄了。”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季子安摆了摆手,顿了顿又问道:“等大家的身体都调养好之后,我们是否即刻启程前往石帆山?”

来到濮丘城有几日了,在季子安的提醒下,苍无念这才头一回想起来,石帆山才是他们此行正儿八经的目的地,也是他们所寻找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画魂的画具。

被季子安这么一问,洛凡急忙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起这个,我早在来时的路上便打探过了,听长越国的百姓说,传闻那石帆山上有妖怪,每隔三千年便会出来做一次恶,届时整座石帆山都是电闪雷鸣雨水不断,然后山下就会爆发洪灾。而明年开春便正巧是这第三千年,听说石帆山下的百姓今年都在忙着乔迁,都想赶在灾难来临之前远离那个地方。”

“有妖怪?”苍无念和季子安不由得一愣。

第三百四十六章 被宣入宫

“那丝绢上的头两句曰:石帆禹穴三千年,野茧缫丝织为裳。往往有宝物的地方就会有凶狠的猛兽出没,若是这石帆山上真有如此诡异的情况发生,恐怕说明那神禹墓穴之中真的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苍无念有些激动的说道。

“而且按照传说的内容来看,我们似乎运气不错,如果这洪灾与神禹墓穴开启的时间是一致的,看来等到开春时节,我们便可去寻那‘野茧’了。”洛凡点头说道。

“照这么说来,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大家元气恢复了之后,我们不妨先去那石帆山看看。若真是有什么凶狠的异兽,早些除去也好,省得到时候错过了禹穴开启的时机。”季子安提议道。

……

一觉醒来,画倾城只觉得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就好似她在睡梦之中被人暴揍了一顿似的。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酸疼得厉害。”画倾城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嘟哝道。

“倾城姑娘,你可算醒了!”一个久违的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画倾城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应当是身处一家客栈之中,她眼下正躺在客房内的床榻上,看室内的摆设就知道这是一间上等的厢房。

在她面前不远处一个蓝衣女子发现她醒了,急忙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给她端过来。

“妙蓝姑娘,好久不见了!”画倾城心头一喜,急忙坐起身来。

妙蓝赶紧一把搀住她,关切道:“你醒了便好,先喝点水吧。”

就在画倾城接过妙蓝递过来的水杯正准备喝水时,屋子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画儿,你醒了!”苍无念一眼瞧见坐在床上的画倾城,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妙蓝一见是苍无念进来,急忙起身行礼道:“阁主!”

苍无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单独与画儿说。”

妙蓝欠了欠身子,很快便退出了房间,还十分贴心将门给关了起来。

见妙蓝离去,苍无念一个健步来到画倾城的床前坐了下来,将她手中的水杯取走,轻轻一甩手便将水杯重新丢回了桌上。

“无念哥哥,你这是何意啊?”画倾城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什么,毕竟这是在外面,防人之心不可无。”苍无念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水袋递给画倾城,说道:“喝这个吧。”

画倾城噘了噘嘴,拿过水袋打开盖子仰头便喝了起来。

袋中的液体刚一入口,画倾城就微微一愣,随后她惊喜的问道:“这……这是姑姑熬的百消汤?”

苍无念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小嘴还挺叼,一尝就尝出来了。”

画倾城挑了挑眉,“那当然,小时候虽然成日里在荒郊野岭当个野丫头不思进取,但至少学习医术的时候我还是下过苦功的,只要是入过口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忘记是什么味道。”

说到这里,画倾城才猛的反应过来,急忙问道:“姑姑呢?她现在可好?”

“她若是不好,能给你熬这个汤药吗?”苍无念无奈的笑了笑。

画倾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我这不是刚醒来,脑子还有点迷糊嘛!对了无念哥哥,我睡了多久啊?我之前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

苍无念的表情微微僵了僵,答道:“先前我们都落入了紫卿客的梦魇之境,然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后来大家合力将那个幻境给破了,这才回到了皇城的客栈之中。你已经睡了整整五日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啊?说来也奇怪,我陷入了自己梦魇之后怎么没多久就感觉到自己在梦魇之中昏迷了过去呢?我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了很强大的力量,但是具体干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刚才醒来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的时候与别人大战了三百回合,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画倾城一脸颓然的嘟哝道。

“就你这小身板还与人大战三百回合?那恐怕就不是这一点百消汤能解决的问题了!”苍无念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画倾城吐了吐舌头,索性一仰头把水袋里剩余的汤药全给喝了,这才又开口问道:“其他人呢?大家都还好吗?”

说起这个,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大家都没什么事,就是青辞……”

见苍无念欲言又止的模样,画倾城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急忙一把抓住苍无念的手问道:“青辞他怎么了?”

苍无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他没事,只是与你一样,回来之后昏迷了五日,今天一早他醒来之后国君却是派人来请他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啊?国君请他进宫做什么?”画倾城有些摸不着头脑。

“表面上是说要感谢他这个青龙堡的少堡主请来高人为长越国化解国难,不过听上门来宣旨的内官话里的意思……估计是想拉拢青辞,给他赐婚吧。”苍无念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

“赐婚?”画倾城一愣,“赐什么婚?把谁赐给他啊?”

“青辞昏迷的这几日,那个霍三小姐天天跑来看望他,所以……”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吧?再怎么说我们暂时赶跑了紫卿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国君就这样感谢我们啊?乱点鸳鸯谱,真是太过分了!如月姐姐呢?她什么也没说吗?”画倾城忽然觉得心中很是愤慨。

“如月那丫头……我也不知说她什么好,霍家那个小丫头一来就拉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如月心软,见那小丫头脾气秉性都很耿直,年纪又小,便拉不下脸来替青辞拒绝她。我们见那小丫头也不似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自然也不好横加干涉,所以就便成如今这副情况了。”苍无念无奈的摊了摊手。

“只有青辞一人进宫了吗?其他人呢?”画倾城问道。

“嗯,只有他一人进了宫。”苍无念答道。

画倾城顿时皱起眉头来,沉声问道:“无念哥哥方才说青辞与我一样昏迷了五日,那他的身子可痊愈了?”

苍无念摇了摇头,“他体内伤势不轻,就法力而言,眼下怕是比如月强不了多少。”

一听苍无念这么说,画倾城急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准备起身。

苍无念急忙一把按住她,疑惑道:“画儿,你这是做什么?”

“无念哥哥,你们好糊涂啊!且不说青辞体内还有伤,就算他现在完好无损,你们也不该让他独自进宫啊!俗世的国君在我们的眼里或许的确算不是上什么,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若是青辞不从国君旨意,拂了他的面子,国君恼羞成怒怎么办?难道你想让青辞对那些普通人动手吗?还有那个紫卿客,万一他偷偷潜伏进皇宫,发现了青辞独自一人,对他不利怎么办?”画倾城焦急的说道。

被画倾城这么一说,苍无念顿时陷入了沉默。的确他们大家先前都忽视了这个问题。

前几日霍书蝶天天来到客栈看望青辞,大家只道是小丫头情窦初开,在危机之中对于一个能够救她于水火的优秀男子心生仰慕之情无可厚非。毕竟她的性子率直天真,虽然跋扈些但是并没有坏心眼,所以大家伙也不好意思对她说什么难听话,怕伤了她的心。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连安如月这个“正宫娘娘”都没有发话,大家便想着那个小丫头的事情还是留给青辞自己处理好些。

谁曾想他这才刚醒过来,众人都还未来得及跟他交代什么,国君便一道圣旨将他宣进了宫里。

原本他也可以不去的,可是他如今顶着“青龙堡少堡主龙怜”的名头,若是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了,那青龙堡那些无辜的人可就要因为他而遭殃了。

“可是你独自一人前去,又能做些什么呢?”沉吟了半晌,苍无念才开口问道。

“不管能不能做些什么,那也得去了再说啊,实在不行我起码能够将青辞先安然的带离皇宫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应当先去找一下那个霍三小姐,将事情跟她说清楚。若是他们没一个讲理的,那我只能说,活该那紫卿客来祸害这长越国。”画倾城愤愤道。

想了想,苍无念还是同意了画倾城的做法,“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去吧。”

至于青辞,一早跟着前来宣旨的内官入宫之后,国君萧策与他客套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以自己有政务需要处理,便一直将他晾在某个偏殿之中,说是晌午将要设宴款待他。

青辞独自一人在那殿内呆着无聊,索性便盘膝打坐起来,他知道自己体内伤势还未痊愈,法力如今也才恢复了一两成,若是不抓紧时间,那接下来的日子他真的要成了大家的累赘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国君赐宴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这偏殿之中忽然来了一众宫娥,说是宴席将在半个时辰之后开始,特来请他先去沐浴更衣。

说来自从他五日之前昏迷过去,每天都是安如月去他的房间替他洗脸擦身,虽然此时他不觉得身上有什么擦洗的地方,但还是真感觉自己许久未曾沐浴了。

本着客随主便的心思,青辞随着宫娥们来到了一处汤池附近。

眼看着便有两个女子要上前来帮他宽衣解带,青辞急忙拢着衣襟后退,边退边道:“各位姐姐,这种事情就无需你们伺候了,我自己来便可。”

其中一个为首的宫娥很是认真的说道:“龙公子乃是陛下特意请来的贵客,奴婢等就是负责伺候公子的,若是沐浴这等小事都要公子亲自动手,那便是怠慢了公子。”

青辞闻言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怠慢不怠慢,我一个山野村夫,平日里都是自给自足的,没那么金贵。不如这样,各位姐姐去外头候着,若是我有需要,再唤姐姐们进来,这样可好?”

看着青辞一副紧张的模样,边上的几名宫娥都忍不住掩嘴轻笑,为首的那个扭头瞪了她们一眼,这才对青辞恭敬的欠了欠身,“既然这样,那奴婢们便在外头候着。”

几名宫娥退出去的时候,咯咯娇笑声隐约传来——

“这龙公子似乎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难以接近啊。”

“是啊是啊,倒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们都已经被国君赐给他了,他还如此拘谨,莫非他还未经历过风月?”

“那今夜我们若是服侍他就寝……”

最后一句话已经听不大清楚了,不过青辞的心头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暗忖这国君小子自以为是,这是打算用美女和权力收买他吗?

宽衣解带后青辞整个身体都放松的躺在汤池里,不过他的心绪却是放松不起来——对于紫卿客这种为祸百姓的邪门歪道,无论先来到这里的是洛凡等人,还是他和苍无念这一班人马,恐怕都是得出手管上一管。

可偏偏这紫卿客又是长越国的国师,出手了就必然牵扯到这些皇宫贵族,接踵而来的繁文缛节和人与人之间的虚与委蛇当真是让他烦不胜烦。若非他利用了“龙怜”这个身份,他真是想一走了之,省得跟这些俗世的帝王有太多牵扯。

“哎,这要是放在过去,别说这区区一个长越国的国君,即便是天帝老儿的账小爷都不一定会买。真是人界待得久了,越活越回去了。”青辞仰头靠在汤池边,忍不住低声自嘲道。

沐浴完毕之后,青辞刚一起身,外头的宫娥便急急赶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托着一件物什,青辞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方才先将亵裤穿上了,否则他的清白还当真是难保。

“龙公子,这是陛下派人为您准备的衣裳,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还请龙公子允奴婢等替您更衣。”为首的宫娥恭声说道。

“哎,来吧来吧,这繁杂的衣物我今天要是不穿,恐怕你们一个个又不好交差了。”青辞无奈的说道。

一众宫娥得到了青辞的允许,立刻七手八脚的替他摆弄起来,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看得青辞直翻白眼,他的一头墨发也是任由其中一名宫娥鼓捣来鼓捣去。

终于被她们折腾完了以后,青辞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红、黑、黄三色相间且绣纹极其繁杂的广袖长袍,一头墨发由金镶玉冠高高束起,俨然就是一副长越国上卿的打扮。

青辞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样子这国君小子是想给他封官拜爵了?毕竟紫卿客这个心腹大患还未被彻底抹杀,若是不拉拢一个厉害人物提防着紫卿客来个回马枪,恐怕这国君的位置坐着也是如坐针毡吧。

“公子,时候差不多了,还请公子随奴婢移步长乐殿。”宫娥对青辞恭声说道。

青辞暗暗叹了口气,随着众宫娥离开了汤池处,一路上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着一会儿见了萧策该怎么拒绝他的好意才不会太驳了他的面子。

这皇宫之中青辞正神游四海,皇宫外画倾城和苍无念却是刚刚失望的离开了国公府的大门——为了不在大白天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引起百姓的恐慌,他们火急火燎的驾着马车而来,结果对方却告诉他们,霍忠、霍志远还有霍书蝶三人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便已经应诏进宫去了。

“这可怎么办?想要光明正大的进入皇宫怕是不可能了。”画倾城一脸颓然的说道。

“隐匿身形进去吧,只要确定青辞没有危险就行了。另外……我倒也想看看,这小子被逼婚会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苍无念的语气竟是少有的幸灾乐祸。

两人找了个无人的街角,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很快的便出现在了皇宫之中。

“这皇宫这么大,我们上哪找青辞啊?”也不知自己落在了皇宫内的什么地方,画倾城不由得苦恼的说道。

“你在此处等我一下。”苍无念轻轻拍了拍画倾城的手,随后他纵身一跃,飞上了高空。

身处高空的苍无念将法力凝聚在双目上,快速的扫过这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当他发现某一个地方似乎特别的热闹,许多的官员还有宫人都在往那一处聚集的时候,他心下明了,那个地方十有八九就是国君所在之处了。

身形一动,苍无念重新返回了画倾城的身边,抓起她的手说道:“随我来。”

此时的青辞已然身在长乐殿中,他的座位在国君的下首第一位,足以表明国君对他的重视,因此自打他进来,就不断的有人前来给他行礼表示祝贺。

青辞心中只觉得荒唐可笑至极,却也是无奈的配合众人,嘴角差点没抽筋。

“无念哥哥,青辞果真的在这里,你瞧他那身打扮,还有模有样的呢!”刚进入殿中,画倾城便指着远处的青辞笑盈盈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看样子,这长越国的国君是下了决心要拉拢他了。”

忽然,青辞面色一凝,他感觉到有人隐匿了身形正朝他的身边靠近,奈何他如今法力根本没有复原,所以他无法看见究竟是何人在靠近他。他的心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若是那紫卿客或者是他的党羽,那他该如何是好?

“无念哥哥,青辞竟然没看见我们?”走到青辞身前一丈左右,画倾城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说他现在的法力跟如月差不多还真是没冤枉他。”

“你说的是如月姐姐在修罗界的法力,还是在人界受到压制后的法力啊?”画倾城小心的询问道。

“在人界受到压制后的法力。”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

“啊?”画倾城一惊,“怎么会这样?那他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谁知道呢,只能回头好好问问他,对于他自己现在这副状况他有没有解决之法。”苍无念低声答道。

青辞等了半天,发现来人竟然在距离他一丈左右的位置便不再前行,他不由得一愣,试探的轻唤了一声:“阿念哥哥?”

“诶?他竟然发现我们了!”见青辞出口唤了苍无念一声,画倾城颇有些欣喜。

苍无念挑了挑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看不见,还是能感觉到我们的存在。这样看来,或许他的恢复也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吧。”

两人说话间,忽而听见殿中传来内侍的高喝之声:“镇国公到——”

随着这一声吆喝,殿内所有的人都向殿门口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只见霍忠在霍志远和霍书蝶的搀扶下缓缓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想必是身上的伤的确不轻,行动有些不便。

“霍将军,恭喜恭喜啊!”

“恭喜了霍将军!”

“霍将军此番可谓是双喜临门啊!当真是羡煞我等!”

这三人刚一进殿,立刻就有不少人围上去对着霍忠道贺,眼下霍忠的气色虽不太好,不过一身的喜气众人倒是看得真切。而在一旁搀着他的霍书蝶,圆圆的脸蛋上却是挂上了淡淡的红晕,有了些女儿家该有的娇羞模样。

青辞心中暗忖,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啊,这世代效忠长越国的霍家到了霍忠这一辈总算是又扬眉吐气了一回。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该同众人一般起身前去道贺的时候,内侍的高喝声再一次响起:“陛下驾到——”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殿门口,只见萧策在一众宫娥的簇拥之下缓缓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原本还围在霍忠身边的大臣们急忙往两边让开路。

待到萧策走上首座坐下,殿中一干人等全都下跪行礼,口中高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过在这么些下跪行礼的人当中,青辞却是显得格外的突兀,因为他并没有跪,而只是微微躬身作了个揖。

第三百四十八章 赐婚风波1

萧策的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挑,不过却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淡淡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

众人谢过国君之后起身,这才纷纷向青辞投去了略显异样的目光,一时间什么心思的人都有。

有的人认为青辞太过张狂,自以为请来了能人异士便可藐视皇权;有的人在揣测国君对此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都能够视而不见,怕是此人前途不可估量;还有的人只是冷眼旁观,暗忖这霍家好不容易爬回了“镇国公”的位置,风头正盛之际迎来如此一个嚣张的女婿,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将国君彻底得罪了,可能连“辅国将军”的名头也给他削了。

殿内众人各怀心思,首座上的萧策却是平静的对着身边的内侍点了点头,随即那内侍再次高喝道:“宴席开始——”

内侍话音落下,殿内忽而响起了丝竹管乐之声,紧接着一众舞娘婷婷袅袅的从殿外涌了进来,和着乐曲在这大殿之中开始翩翩起舞。

随后便有宫人井然有序的端着各种精致可口的佳肴走到每个人的桌前,将菜肴摆放整齐并且逐一为他们的杯盏之中斟满酒。

萧策抬手将酒盏高高举起,脸带笑意的说道:“今日筵席权当是个普通的家宴,众爱卿不必拘谨。”

说罢,萧策率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臣等多谢陛下!”座下一众官员都举杯附和。

酒过三巡,那些翩翩起舞的舞娘也纷纷行礼告退,青辞终于等来了萧策此番设宴的目的。

只见萧策端坐于首座,缓缓开口道:“今日设宴,有两个目的,这其一便是犒劳和表彰镇国公霍忠将军在七日之前率领军队舍命相救寡人于危难之中,面对强敌仍不畏惧,霍将军真乃我长越国之骁勇楷模。”

听得萧策如此赞誉,霍忠急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陛下谬赞了,霍家世代武将,为国效忠本就是分内之事。眼下臣并没有功勋在身却被破格封为‘镇国公’,臣……受之有愧啊!”

“诶——!”萧策摆了摆手,“霍将军不必自谦,待到‘八热火山’的问题解决之后,霍将军还怕身无战功吗?”

“这……”霍忠哑然。

倒不是他不愿替长越国驰骋沙场,只是之前为了解决“八热火山”的问题,大家已经被紫卿客给整得精疲力竭了。如今紫卿客那妖师暂且被赶跑了,还不知何时恢复了元气又要来为祸百姓,国君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想着火山的问题,着实是让霍忠有些无奈。

“如今这样风调雨顺,百姓们都安居乐业的有什么不好?这国君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呢?非要弄得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他才开心吗?”画倾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能安居乐业的怕也只有这天子脚下吧。前两日我去千机阁了解过,那座火山最近的温度似乎又在提升,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方圆千里,恐怕长此以往整个长越国都要因它而遭殃。这国君萧策一心想要解决‘八热火山’的问题倒也不全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苍无念面色平静的说道。

“那不如我们过几日便去那火山周围探查一番,看看可有解决之法?”画倾城提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这几日听洛凡前辈详细说了一下八热火山附近的情况,我猜测那火山之中确有玄机。否则一座普普通通的火山,实在不足以将偌大一个长越国如此封闭了数百年。”

两人说话间,只听首座上的萧策又说道:“今日设宴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好好感谢我长越国的另外一个大功臣——青龙堡的少堡主龙怜。想必在座的也早有耳闻,龙怜公子性情寡淡,极少在这繁杂的皇城内走动。前几日得见龙怜公子风采,叫寡人很是惊叹,原来公子常年在外游历竟然认识了那么多方外高人。若非龙公子请他的朋友们出手,我长越国危矣。”

闻言青辞在心头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萧策,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捧他,其实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都是仗着朋友们的帮忙才误打误撞的重伤了紫卿客。

他眼下的身份是青龙堡的少堡主,外界对他的评价说好听是性情寡淡不喜俗事,说难听的就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所谓的外出游历不过也只是游山玩水的另外一种说法。但无论怎么说,他终究是青龙堡的人,是个普通人,是个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的人。

“这国君怕是那日没见到青辞出手吧?否则他怎么会以为青辞都是靠我们帮忙才制服了紫卿客的?”画倾城撇了撇嘴说道。

苍无念笑了笑,“或许他是真没看到,但即便是没看到也应该猜得到。他之所以这么说,定是不想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他想要青辞对他表忠心,并且搭上整个青龙堡。”

“我若是他,肯定不会干这种事,面对一个很明显比自己强大的人,有什么本钱去摆谱呢?若有所求,就诚心求取,若明知求不得,还不如将腰板挺直硬气到底。”画倾城摇着头,面露不赞同之色。

“朝中能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全都在这里了,若是不摆谱,他这个国君以后还怎么树立自己的威严?再说了,若是青辞像紫卿客那般不受掌控,他便是示弱了,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改变。既不能失了颜面,又得低头求人,要我说,他这国君当得也是听不容易。”苍无念语气淡淡的感慨道。

苍无念所说的其实也是眼下青辞心中所想的,好歹他这趟也用了龙怜的身份干了点事情,只要这国君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应承也就应承下来吧,给青龙堡安些有益的名头他也不介意。

“陛下谬赞了,草民只是恰好有幸识得那些高人前辈当中的一个,至于其他人,都是那位前辈的朋友,若非要论起功劳,那这功劳也是属于那些方外高人的,草民实在是受之有愧!”青辞顺着萧策的话说道。

似乎是对青辞的态度很是满意,萧策一挥手说道:“龙公子过谦了,若非公子识得那位高人,又何来的其他高人一同帮忙重创紫卿客那妖道。原本寡人今日是想将那几位高人一同请来,但是又担心他们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反倒因此嫌寡人太过俗气,所以便只能有劳龙公子代寡人对他们道一声谢,若是有什么需要,可随时进宫向寡人提出来。”

青辞闻言急忙拱手道谢:“草民这就替那些前辈先谢过陛下恩典,回去之后草民一定将陛下的旨意带到。”

“嗯,如此甚好。”萧策笑着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又开口道:“龙公子虽为青龙堡少堡主,但终究还未继承家主之位,依然是平民身份,进出皇宫实在是有些麻烦。你此番功劳不小,若是不给你相应的赏赐,恐怕也难以服众,不若这样吧,即日起寡人便封你为上卿,赐良田千顷,府邸一座,并特许你若无大事可不必上朝。”

萧策此话一出,殿内立刻便骚动了起来,这些官员无一不羡慕“龙怜”的好运气,自长越国开国以来,哪一位上卿不是劳苦功高的大臣或者贵族。如今这“龙怜”只不过是因为认识几位方外修士,便如此得国君青眼,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青辞感受得真切,他眼下又不由得替青龙堡捏了把汗,这么个美差落到了他们头上,得热来多少红眼。若是真承了这上卿之位,那真正的龙怜出现了之后穿帮了怎么办?

见青辞面色古怪竟是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坐在他对面的霍书蝶着急了,刻意的咳嗽了几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青辞听见声音下意识的看向她,霍书蝶急忙手口并用的比划道:“谢恩,快谢恩呐!”

青辞心下一叹,既来之则安之吧,回头让千机阁的人提醒一下青龙堡,让他们正牌的少堡主做好准备,以后入宫就得用易容之术蒙混过关了。

“臣多谢陛下恩典!”青辞拱手作揖说道。

见青辞承了这份赏赐,萧策甚是愉悦的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他竟是霍然站起身来,朗声道:“寡人还有最后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要与众卿同乐,镇国公家中三女霍书蝶行端仪雅,礼教克娴,品貌出众,今及芳年待字闺中,寡人今日便做主,将霍家三女赐婚上卿龙怜,择吉日完婚。”

“陛下圣明!”

“恭喜镇国公,恭喜龙大人!”

萧策话音刚落,殿内附和之声便接连不断。

青辞一开始还以为是萧策自己看上了霍书蝶,准备将她选为妃子,结果那一句“赐婚上卿龙怜”一出来,青辞的面色瞬间就僵滞了下来。

不是他觉悟太低,而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这国君吃饱了没事干会跑来给他做媒,而且做媒的对象竟然还是霍家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赐婚风波2

与青辞的呆滞不同,霍忠和霍志远是一脸的欣喜,而霍书蝶此时更是满面羞红,三人齐齐跪地谢恩,可见着实是受宠若惊。

对于霍忠来说,能得国君亲口赐婚已是莫大殊荣,他也早就看出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已然倾心于“龙怜”,而且这“龙怜”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是个良配,怎能叫他心中不欢喜。

“龙大人,赶紧谢恩啊!”边上有人看见青辞居然在发呆,以为他是太过激动一时没缓过劲来,急忙出言提醒道。

在一旁隐匿了身形看了许久好戏的画倾城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无念哥哥,青辞的脸都绿了,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拒绝这国君的好意啊?”

“他若是不拒绝,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苍无念淡淡道。

只见青辞一步从座位上跨出,走到大殿的正中央,对着萧策恭敬作了揖。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谢恩的时候,他却开口说出了令所有人十分震惊的话。

“陛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请恕在下难以从命。”青辞语气平静的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这长乐殿中忽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此时便是有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怕是都能听见声音。

紧接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也都精彩起来,萧策是由一开始面带笑意转为怔愣,怔愣过后便是难掩的怒意。

而霍忠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却是十分的疑惑和不解,随后又朝着青辞投去了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神。

霍志远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而霍书蝶则是因为当众被拒婚一时间羞恼不已,只得咬着唇狠狠的盯着青辞,想弄明白他为何拒绝得如此干脆,竟是一点颜面也不留给她。

至于其他的大臣官员则大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这“龙怜”究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当众拒绝国君的美意。

“龙爱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策眯起眼,语气凉凉的问道。

青辞微微勾了勾嘴角,“我已有妻子,并且早已立誓此生绝不负她。霍三小姐年纪尚轻,身份尊贵,他日定能够寻得比我优秀百倍的男子与之共结连理,若是陛下将她赐婚与我,且不说我接受不了,怕是镇国公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给别的男子做小吧?”

“你说什么?你已有妻室?那日在天禧庄中哥哥问你的时候,你为何说你尚未成家?”听了青辞的话,霍书蝶也顾不得矜持不矜持,急急开口问道。

青辞略带的歉意的看了霍书蝶一眼,淡淡道:“那日我的身份是青龙堡少堡主龙怜,龙怜自然是尚未娶亲。原本我今日可以不来,但是怕因此给青龙堡扣上抗旨不尊的罪名,所以我来了。”

萧策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你此言何意?莫非你竟是冒名顶替?”

青辞点了点头,“是,我并非真正的龙怜。七日之前我利用龙怜的身份只是为了在不惊动紫卿客的前提下进入天禧庄,好找机会将他正法。”

“这么说来……你果然不是凡人?”霍志远震惊出声。

“此事说来复杂,但也并不复杂,我本方外之人,并不想介入俗世,奈何那紫卿客利用国师的身份为祸百姓,我才不得已借用他人的身份。只是我没料到,越是想省事,反而越是惹上一摊子事,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青辞对着霍志远作了揖表示歉意。

听得青辞这番话,殿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方外修士在凡人的眼里都是遥不可及的,否则紫卿客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在长越国一直都受到万人敬仰。

而如今青辞自称方外之人,并以此为由不愿接受国君的恩赐,这不由得让人心生不安,作为凡人,他们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将所谓的匡扶正道斩妖除魔视为己任,并且不图任何的回报。

莫不是一个紫卿客尚未彻底除去,又冒出来一个比紫卿客胃口还大的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却忽而听见萧策冷笑一声:“哼,你说你是方外之人,寡人便要相信你所言不虚?无论如何今日你这欺君之罪也是坐实了。来人!将此子拿下!”

萧策话音一落,殿内一众武官便齐齐上前,同时殿门口也迅速的跑进来大批的禁军,这些人都手持长枪或者利剑,齐齐指向青辞,将他包围在其中。

“陛下这又是何必呢?”青辞叹了口气,却丝毫没有惊慌,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们会来到濮丘城,就是为了对付紫卿客,我知道陛下心中一定还有顾虑,怕我们走后紫卿客会前来寻仇报复。不过陛下可能有一点还没弄清楚,我们对付紫卿客,只是为了天下苍生,没有别的任何原因。

“所以紫卿客的事情一日没有个交代,我们也一样寝食难安。因为他的身份,可比你们知道的复杂得多,他的能耐也远比你们看到的强得多。若是不将他彻底除去,怕是后患无穷。”

“你当真不是在危言耸听?”萧策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我想要离开这里很容易,何苦与你们纠缠不休?我之所以还跟你们费这个唇舌,只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想明白各中道理。即便你们在对付紫卿客的事情上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要来帮倒忙甚至是给我们使绊子。否则那后果,可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青辞的语气倏尔冷厉了起来。

“好,若是你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此处离开,寡人承诺,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并且会在这长越国的每一个角落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萧策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青辞暗叹一口气,这些家伙怕是与紫卿客相处久了,对于会法术的人只是敬仰,却早已没有了畏惧,他都把话说得那么严重了,他们竟然还不愿意放他走。

眼下他体内伤势未愈,法力也所剩无几,若是强行使用遁术离开,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哎,阿念哥哥,你该出来了吧?”青辞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其实无需他开口,苍无念和画倾城也准备现身将他带走了。青辞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们心中清楚得很,看好戏归看好戏,总不舍得让他真豁出去半条命。

其他人没有听清楚青辞在自言自语什么,只见他话音落下,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们……是他的义兄和义嫂?”霍志远和霍书蝶盯着这凭空出现的二人愕然说道。

“寡人想起来了,那日在城外祭坛,你二人也身在对付紫卿客的行列之中。”萧策望着苍无念和画倾城喃喃说道。

“不错,就是他们。”青辞松了口气,索性替他们二人做了回答。

“你们是何时来到此处的?”萧策有些骇然的问道。

“我们二人在陛下到来之前便已经在此处了。原本我们并不想现身,不过我这兄弟早先便受了伤,后来为了对付文洵又是伤上加伤,以至于在暂时赶跑了紫卿客之后他在客栈之中整整昏迷了五日。他想从这里离开的确很容易,但是我们却不愿他在伤势未复原的情况下动用法力,所以我们便出现了。”苍无念语气淡淡的说道。

“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中了紫卿客的什么毒,才那样昏迷不醒的,原来……竟然是因为受伤了……”霍书蝶拽着霍志远的胳膊,圆圆的大眼睛却是心疼的盯着青辞。

“原来……你们当真是方外修士?呵,寡人真是看了走了眼,我还以为会些法术的所谓高人都如同紫卿客这般必然是野心勃勃的。不过你们的出现却是让寡人知道自己的确是想错了,凭你们的法力,想要寡人的性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真是没有必要使什么手段。”萧策无奈的摇头苦笑道。

“陛下也不必如此介怀,这世上的一切有因就有果,有业便有报,若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强大便无端的对凡人下手,如此孽业我们可造不起。”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萧策对着殿内的禁军和武将们挥了挥手。

待到禁军都退出殿外之后,萧策才对着苍无念三人作了个揖道:“寡人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三位高人海涵。至于紫卿客之事,也烦请三位高人能够出手将他彻底解决。寡人代长越国万千百姓先行谢过各位了!”

“陛下言重了。今日之事希望在场的各位就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们在离开之前,会将紫卿客的事情处理好的。”青辞对着萧策拱手说道。

“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还望陛下遵守先前的承诺。”苍无念实在没心思再在此处多做逗留,话音落下便将手搭上青辞的肩膀,与画倾城一起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霍书蝶不由得讷讷道:“哥哥,你说这‘龙怜’和他的义兄义嫂,是不是神仙啊?”

霍志远苦笑着摸了摸霍书蝶的头,“即便不是神仙,估计也是在成为神仙的路上吧。”

第三百五十章 齐聚商讨

三人离开皇宫之后便返回了天禧庄,直到这一刻,分别了大半年的两路人才算真真正正重新坐在了一起。

天禧庄一个单独的别院之中,洛凡、惠姑几人正坐在那里商量着什么。

“姑姑!”画倾城的脚才刚落地,便激动的冲着惠姑奔去。

先前画倾城找到惠姑的时候,惠姑早已陷入了梦魇之境,而后来惠姑从梦魇之中清醒,画倾城却又因为法力消耗过度而陷入了昏迷。

好不容易今日画倾城醒过来,却又因为青辞的事急急忙忙的赶去了皇宫,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能够同这个与她情同母女的女子好好说说话。

“倾城!”看见画倾城清醒过来,惠姑也十分的激动。

“姑姑,画儿好想你啊!”画倾城搂着惠姑的脖子,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惠姑的眼眶微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姑娘,姑姑也想你!”

“姑姑的身子可是无恙了?”画倾城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拉起惠姑的手左瞧右看。

惠姑笑了笑,“放心吧,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怎的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竟然能让自己因为法力消耗过度足足昏迷了五日。”

说着惠姑顿了顿,忽然瞧见站在画倾城身后面色略显尴尬的青辞,惠姑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着青辞道:“还有你这小子也是一样,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呃……这个……意外,纯属意外!”青辞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好了好了,坐下说话吧。”洛凡开口招呼道。

刚一坐下来,君奕轩便笑着看向画倾城:“我们的小倾城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模样也越来越美了。”

闻言画倾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瞧了瞧君家兄弟三个,疑惑道:“有吗?我倒是觉得三位哥哥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听师父说,你们此去员峤山遇到了不少危险,真是惭愧,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却帮不上什么忙。”君奕晟在一旁淡淡的开口,眼神中却是带着复杂之色打量着画倾城三人。

“奕晟哥哥别这么说,你们跟着洛凡前辈一路来到此处也不容易。”画倾城急忙安慰道。

“对了,师父说你们已经拿到了冰蚕丝,现在蜃光已经是一支完整的毫锥了吧?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啊!”君奕轩很是激动的说道,对于这画族至宝,他可是期待已久了。

画倾城点了点头,素手一招,蜃光便出现在她的手里。

“这就是冰蚕丝啊!”君奕轩小心的接过蜃光,盯着那流转着淡淡光华却轻薄透明如无物的笔尖,语气中有些惊叹。

几人轮流将蜃光好好的观赏把玩了一番,最后交到了惠姑的手上。

十几年前画墨风便将蜃光交到了惠姑手里,那时候它还是一支没有笔头的空荡荡的森白笔管,如今终于是续上了笔尖,惠姑的心头难免有些感慨,“倾城的确是长大了,你刚补全了这支毫锥便替人画了皮,这等实力,在我画族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画倾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姑,你就别笑话我了,当时我也是太激动了,着急想试试这蜃光的威力。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实力的确还是逊了那么一筹,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

洛凡却是摇了摇头,“差点功亏一篑和功亏一篑可是两码事,你最终能够将那副皮完完整整的画出来,说明你的实力就是已经达到了那个程度。不知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到,那一次你虽然十分吃力,但是恢复之后你的实力却比之前更进了一步。”

画倾城蹙着眉头略一思索,随后点头道:“嗯,是有这种感觉。不仅是那一次,就连今日醒来之时,我也觉得体内力量又充盈了不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凡笑了笑答道:“这是一个不断突破自身修为瓶颈的过程。你的体内本来就有十分巨大的潜力,反复的冲击自己现在的极限,能够将你的潜力迅速挖掘出来,修为也跟着很快提升到另外一种境界。”

“是这样吗?”不知为何,对于这种说法她总是半信半疑的。

若要说到潜力,君奕晟也不差啊,那为什么他的修为提升得就不像她这样迅猛呢?

见画倾城心有疑虑,苍无念下意识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淡淡开口道:“洛凡前辈可是你们画族上一任既定的画魂,他的话总不会有错的。”

“嗯,这倒也是。”画倾城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苍无念面色略微有些凝重起来。

“距离百姓传言的石帆山的洪灾约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此之前不如我们先去那八热火山瞧瞧。我总觉得紫卿客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去对付一个定有蹊跷的火山,或许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的。”洛凡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了,你们的来时不是借助了何罗鱼目吗?可有前去那火山中心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苍无念问道。

说起这个,惠姑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加上妙蓝那姑娘,我们一行六人,虽有何罗鱼目在手,但是因为法力的确低微,所以还是难以靠近那火山。我们能够平安越过火山,都是倚仗着洛凡前辈。”

洛凡点了点头接过话道:“那火山上的火焰的确厉害,便是我带着何罗鱼目独自前往,恐怕也只能勉强接近那处奇异的紫光。原本我是想着先到石帆山找到那神禹墓穴之后再回过头来好好研究一下那火山上的玄机,结果这还没到达目的地,你们就来了。”

“紫色的火焰吗?难不成紫卿客是那火焰的火灵?”青辞手抚着下巴喃喃道。

“他肯定不是火灵。”画倾城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就否决了。

“我记得之前季兄脱口而出唤他俞重华,话说这俞重华是谁?”苍无念有些好奇的问道。

“俞重华是我巫族的大长老,也是我的仇人。”院门口忽然响起了季子安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季子安正不紧不慢的朝他们走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姬无心、安如月和乔三娘。

“青辞兄此次前去皇宫可有什么收获啊?”刚走到众人身边坐下,季子安便笑盈盈的对着青辞问道。

青辞瞥了他一眼,“季兄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事无不可对人言嘛,难不成青辞兄做了什么对不起如月长老的事情?”季子安瞄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安如月,依旧笑盈盈的问道。

想到先前在皇宫的时候,青辞就一阵头皮发麻,看着眼前安如月佯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架势。

青辞急忙坐到安如月的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月儿,别听这小子挑拨离间。国君想给我和霍书蝶那小丫头片子赐婚,被我断然拒绝了。”

安如月眨巴了几下眼睛,似是有些吃惊问道:“你拒绝了?”

“对啊,果断的拒绝了!”青辞十分肯定的点头说道。

“你昏迷的这五日,人家霍三小姐可是天天都来看你的,小姑娘情窦初开,脸皮又薄,你竟然就这样拒绝了人家?你于心何忍啊?”安如月看起来颇有些替霍书蝶打抱不平的意味。

青辞愣住了,他只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她可是你的情敌啊,我要是接受赐婚,你以后就得跟别的女人一同分享你的夫君了。我拒婚你非但不感到欣喜,你竟然还怪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啊?”

见青辞一副急得随时会爆发的模样,安如月终于憋不住了,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看你急得那样,我逗你的!谢谢你青辞,谢谢你心里一直想着我。”

“诶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厚道一点啊?我们这会儿谈正经事呢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的,我们兄弟三个到现在可是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你们要不要这么刺激人啊!”君奕轩一脸羡慕嫉妒的抱怨道。

“怎么地?不服气啊?不服气你也去找个姑娘谈情说爱啊!”青辞一把拦住安如月的肩膀,得意洋洋的看着君奕轩。

“哎,都是我的错,我还真是哪壶不开偏偏提了哪壶。”季子安在一旁摇头叹息。

苍无念没好气的白了青辞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转而看向了季子安,“季兄方才说俞重华是你巫族的大长老?”

季子安面色面色微微凝了凝,“嗯,这个家伙野心勃勃,想要控制整个巫族。当年他对我爹和我堂兄下了毒手导致他们昏迷不醒,然后将这些事情嫁祸到我头上,害我被逐出了巫族。”

听了季子安的话,画倾城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她知道季子安并没有打算细说过去的事情,而且说话间他还特意跳过了黎姬,看来当年之事恐怕还有隐情。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就是要让她发现我

“那日紫卿客说他并非俞重华,但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当是认识俞重华无疑。他们二人当真如此相像?”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季子安冷笑了一下,“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那个紫卿客本就古怪,尤其是他的梦魇之境,分明带着一股淡淡的魔气。莫非他与那俞重华和魔界有什么牵扯?”洛凡沉吟后说道。

季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不过他们两个既然认识,可能事情真的就变得更复杂了。如果他们的背后是魔族,那看来魔族开始布局的时间远比我们想象的早,下手的地方也比我们知道的多,如今恐怕就是只等着魔尊闭关出来,便能够一呼百应了。”

“不管他跟魔族到底有没有关系,趁着此次他在我们手里受伤不轻,这几日我便去这濮丘城附近的城镇找找他以前布下的梦魇之境,若是能追查到他的踪迹,必定要一举将他斩杀。”洛凡面色冷厉的说道。

“那我和无念哥哥这几日便前去八热火山看看吧。”画倾城说道。

“我同你们一起去。”季子安想也没多想便开口说道。

“我也同去。”青辞也急急开口。

“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还没靠近火山就被烤成炭了吧?”安如月戳了戳青辞的脸颊没好气的说道。

青辞一把捏住她的手,皱着眉头说道:“有你这样损自己夫君的吗?你是不是忘记了,小爷的恢复速度那可不是常人能比的,要不了三天,我肯定完好如初!”

“三天?”众人都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他身体的情况如何在他昏迷的那一日洛凡就早已探查得清清楚楚了,他身体上的伤不轻,不过丹药还是可以调理得过来,但是法力上的问题,他几乎是元气大伤,若非灵丹妙药或者家族秘法,短时间想复原根本就没可能。

他和画倾城不同,在座的除了画倾城本人,其他人都已经看出来她体内有着曾经遗留下来的尚未觉醒的强大力量,她每一次耗尽体内修为,就等于是重新突破一次自己的极限,再加上一路应付各种危机,或许不需要太多时间她就能将过去的力量完全的觉醒,到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她便很可能会恢复那些久远的记忆。

但是青辞却并非是画倾城这样的情况,这一路过来大家都能感觉到他体内有十分强大的力量,那是一种已经非常稳定且很难再有提升的力量,那种力量强大到可以掌控江河湖海,掌控风雨雷电。

他的确是还可以更强一步,但是他已经强大如斯,想要再进一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极其高昂,就好似凡人之躯修成真仙需要渡劫一般。

如果画倾城的一再消耗是在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那青辞的一再消耗便是不断的在摧毁自己的根基。

所以凭借他眼下仅剩下一二成的法力想要在三日之内完全恢复,真的无异于痴人说梦,也难怪众人会怀疑他。

“别这样看着我嘛,我说有办法自然就有办法。我几时骗过你们?”青辞颇有些尴尬的赔笑道。

“你说话向来不都是半真半假的么?”安如月闷闷的嘟哝了一句。

“你确定你的办法不会留下什么后患?”洛凡沉声问道。

青辞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便笑道:“当然不会。”

“既然这样,那便这么定了。三日之后我们四人前往八热火山,至于紫卿客的下落就交给洛凡前辈了。剩下的人留在这濮丘城内,谨防紫卿客或者其党羽再回头来作恶。”苍无念点了点头,将一干人等接下来的任务做了一番总结性的安排。

见众人没什么异议,季子安一挥手,十一只传音蛊虫出现在半空之中。

见到这小东西,画倾城不由得一愣,“你身上竟然还有这个东西?”

季子安笑了笑,“你昏迷的这几日我临时炼制的,没有称手的材料和足够的时间,所以这些蛊虫缺陷很大并且很快会失效,不过聊胜于无,凑合用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之后,众人各回各的屋子,只有洛凡带着君奕晟和君奕轩离开了天禧庄,不过出门之际却是遇上了妙蓝,听说他们要去附近的城镇探查梦魇之境,她便自告奋勇的要求一起去。

想到她这一路来也没使过什么坏心眼,并且她表现出来的法力还不弱于君奕轩,洛凡也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晚上,这别院之中夜深人已静,青辞却是悄悄起身离开了天禧庄。

出门后不久他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街角,那里正有一人在等着他。

那人一身黑衣,平日里总是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他就是青辞放在千机影的影卫长。不过今夜他却没有戴面具,而是露出了他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容。

“属下参见主子!”影卫长一见到青辞走来,立马单膝跪地恭谨的说道。

“起来吧。”青辞淡淡应了一句。

借着微弱的月光,影卫长见青辞的面色似乎不佳,小心询问道:“主子可是身子不适?”

青辞苦笑了一下,“小爷若是好端端的,用得着让你大半夜的来接我吗?走吧,带我去海边。”

听闻青辞这大半夜的要去海边,影卫长不由得微微一愣,“主子,此去最近的海岸可是东海和南海的交界处,主子若是出现那里,肯定很快会被缇桢发现的。”

“我就是要让她发现我。”青辞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主子,您……您当真受伤如此严重?这若是欠下一份恩亲,怕是……”影卫长急急说道。

青辞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阿冷,你今夜的话太多了。那是我与她之间的问题,我自然会想办法报答她。”

何况……我恐怕接下来欠她的会更多,早就扯不清了。

见青辞这看似冷漠实则萧索的模样,影卫长阿冷只得将剩下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他跟在青辞身边多年,虽不敢说完全了解青辞的个性,但是青辞过去的一些经历,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按照正常的情况说来,青辞对缇桢是讳莫如深,避之唯恐不及。而如今他竟然主动去找她,看来事情是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只是在阿冷看来,主子这么多年来都孤身一人,好不容易与客卿长老安如月两情相悦,或许不日便将迎娶她成为他日后的主母,若是在这种时候去见缇桢……

不过青辞的决定终究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从他所有的吩咐。

不出一个时辰,阿冷便运用自己的法力将青辞带到了一片宽阔静谧的海岸边上。

“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望着那泛着点点波光的海面,青辞淡淡的开口道。

阿冷的神色微微黯了黯,“主子多保重,属下告退了。”

看着阿冷身形一闪离开了这片海滩,青辞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他缓缓的朝着海水走去,直到海水没过了他的鞋子,不断拍打着他的衣角。

一缕微弱的蓝光从他的脚底溢出,迅速的融入海水中消失不见。

不出片刻,原本算得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浪花,浪花中心之处金色的光点若隐若现,然后慢慢的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哗”的一声,浪花炸开,水珠飞溅,竟是从中走出一名婷婷袅袅的女子。

女子身形高挑,肤白胜雪,一头深蓝色的波浪长发垂至腰际,一袭金光闪闪的曳地长裙,裙子紧紧的贴合着身体,那凹凸有致的曲线能让男子看见便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鼻梁高挺,眼眶深陷,红唇饱满,还有着一双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这是一种充满异域风情的美,美得带着很强的侵略性。

女子远远的望着青辞,美丽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怨,不过很快的她便将那一丝哀怨掩藏了起来,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欢快的笑容。

周身水光一闪,女子已经来到了青辞的身边,她伸手亲昵的挽住了青辞的胳膊,用那宛若海底幽歌一般的嗓音轻声道:“阿七,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青辞微微皱了皱眉,倒也没有挣脱开女子的手,只是淡淡说道:“缇桢,我应该告诉过你,我叫青辞。”

缇桢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那个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阿七。”

青辞无声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受了伤,现在法力所剩无几,但是眼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

不需要“所以”,其实在她感受到青辞的气息之时便已经猜到了,这个幼时弱小无能的男子后来有过什么样的际遇她不知道,但是当她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再不是当年那个阿七了。

幼时她也曾开玩笑嘲笑过他,但是更多的是同情,她未曾真正的瞧不起他,只是一直拿他当一个可以发泄小情绪的玩伴。而那时候青辞的母亲甚至还笑着对她说:“你这小丫头,以后就当我们家小七的妻子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疗伤1

那时候缇桢还小,并不知道妻子的含义是什么,长辈的玩笑话听听也不一定做得数的。

待到后来她渐渐的长大,渐渐的变强,再一次见到青辞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心里一直在意着他,当年长辈的一句玩笑话,早早的就已经在她还幼小的心灵中发了芽。

可是她也明白,青辞对她有些排斥,大概是因为他最不愿回首的过往她看见了,并且还陪他一同经历过,缇桢知道他其实也很排斥女子,尤其是抱有目的的接近他的女子。

缇桢之所以能够接近青辞,只是因为青辞对她还念着些许儿时的青梅竹马之谊,因为他的母亲曾要他许下承诺,要尽心护得缇桢一世周全。

对此青辞是感到十分庆幸,还好母亲是了解他的,没有强迫他答应娶缇桢为妻,否则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未来的生活,他不可能爱上缇桢,爱上这个曾目睹过他真正弱小无能模样的女子。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灰色地带,那些不堪的过往只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去倾诉,就好比一个女子的身体,只能心甘情愿的让心爱的男子去触摸。若是被强行得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终究只会让人心生隔阂。

“我知道,我知道,伤好了以后你会马上离开。不过呢,我还是很开心,这种时候你能想起我,总比你宁愿死也不肯来见我一面强得多。阿七,你也该知道我不会强求你什么,你能偶尔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缇桢依旧笑着,只是那蓝宝石一般的双眼又一次涌上了淡淡的哀怨。

未等青辞回应什么,缇桢周遭水光一闪将他也包裹在其中,随即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这片海岸边上。

下一刻,青辞便在缇桢的法力引导下来到了深居南海密悉海域之中的宫殿内。

穿过那五彩珊瑚铺垫而成的长廊,缇桢带着青辞来到了这座宫殿的一处禁地。禁地外没有任何的守卫,因为除了缇桢和得到缇桢允许的人,这密悉海域内谁也无法从这禁地外围的禁制走进去。

而这所谓的禁制,看上去只是一层薄薄的水雾,透过水雾能看见其后面的禁地,那禁地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海螺。

缇桢身上的金色长裙散发出点点金光,金光折射在水雾之上,那禁制便犹如一个被无形的双手掀开的水帘,从中间腾出一条路来让来者进入其中。

缇桢拉着青辞的手缓缓的走进这个“大海螺”内部,只见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摆在这宽敞空间的四个角落里,周遭的墙面上有一些色彩斑斓的水藻在轻轻摆动。

而这个宽阔的海螺屋的正中央立着八根白色的蟠龙顶梁柱子,这八根柱子围成了一个大圈,在这大圈之中还有一个被扇形贝壳整齐包围成一圈的圆形池子,池子中有碧蓝色的池水不断的涌动着,像是个泉眼一样。

池水不断的涌动,带起丝丝雾气,雾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这种龙涎香并非是人界之中皇权贵族使用的熏香,而是由各种海底灵草灵物凝练出来的灵气交织在一起产生的类似气味。

“这聚灵池可是我族的圣池,我也只是在继任金鲛之王的王位时才有幸进入过其中一次。如今这世上怕是也就只有你和你的父亲才能够以男子之躯来到这里了。”缇桢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跟他不一样,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提及自己的父亲,青辞的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缇桢因为自己的一时感慨而失言,心中有些懊恼起来,她自然知道青辞心中对他的父亲有很大的恨意,只是血浓于水,终究他体内流淌着的特殊血脉还是无法斩断的。

况且缇桢知晓一些连青辞的母亲都不知晓的秘密,如今青辞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他从小亲情寡淡,除去那些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兄弟姐妹,他在这世上的至亲之人也就只剩下了自己的父亲。

若是可以,缇桢倒宁愿青辞不要再那么敌视他的父亲,他们父子二人能够有冰释前嫌的一天。

“是是是,你跟他当然不一样,你是我最喜欢的阿七啊!”缇桢收起了心绪,对着青辞妩媚一笑。

“缇桢,我知道这池子内的灵气来之不易,我这一进去,恐怕百年之内这池内的水都会与普通的海水无异。我不能承诺你太多,但是鲛人一族的安危我青辞会一力承担,希望……你不要怪我。”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还忍不住动了怒,青辞的心头还是很过意不去。

这聚灵池所在的位置是金鲛的先祖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一座海底火山,只不过却是爆发了一次便再也活动过的死火山。

但是金鲛的先祖在这个火山之中发现了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温养之下,这附近所有的生灵也都拥有了十分罕见且充裕的灵性。

于是金鲛先祖便率领族人在此安家落户,以那火山为中心建造了一座宫殿,并且在那座海底死火山的火山口最上端铸造了一口灵池。

每过一段时间,金鲛王便会派人将附近的灵性最充沛生长得最好的灵草灵物收集起来,并且由族内法力高深的金鲛圣尊带领其门下十大尊者将那些东西的灵性运用法力凝炼出来,然后投入灵池中。久而久之那些凝炼出来的灵气与池中之水发生潜移默化的作用,便形成了后来的聚灵池。

这池子里的水不仅能够迅速治愈肉身所受的伤,还能加快法力的提升速度,可谓是一个绝佳的修炼之地。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海底火山的灵气比之当初金鲛先祖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消耗掉太多,灵草灵物也越来越少,所以每次使用过后距离下一次能够再次使用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最初这池子还可以每隔一段时间便开放一次,让族内的优秀后辈进入其中修炼,可是当灵气日渐稀薄之后,这个聚灵池便仅供疗伤之用,并且只有金鲛王才有权决定让何人进入此处。

如今青辞身受重伤,体内法力也所剩无几,若是让他进入这聚灵池之中,助他伤势痊愈并且恢复法力应当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一旦被他使用过后,这聚灵池水想要再恢复先前的灵气恐怕真的得再过百年。

这也是为什么阿冷之前听说他要来找缇桢时担心他会欠她一个恩情的原因。

“这些年我鲛人族一切都风平浪静,我的大限之期也不可能那么快来临,这池中之水暂时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处,你便放心进去吧!”缇桢不想让青辞有太多的顾虑,于是出言安慰道。

青辞自然明白缇桢是在安慰他,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有求于她的,不是拉不下脸面放不下身段,而是他偿还不起,因为他能给的,不是她想要的。

青辞深深的看了缇桢一眼,轻声道:“缇桢,谢谢你。”

说罢,他缓缓的解去自己的衣裳,只着一条亵裤,飞身落入了聚灵池中。

青辞的身子一进入池中,那池中之水的涌动便倏尔强烈起来,很快的就变得如同开水沸腾一般不断有气泡滚动。

而池子外围那八根白色的蟠龙柱也在此时迸发出浓郁的白光,白光沿着柱子一路往下,流转到柱子与地面的连接处时分别朝着对角那一根柱子游走。

此时若从高处往下看,便能看见那白色光芒将八根蟠龙柱连成一圈,然后以聚灵池为中心在地面刻画出了一个规整而奇异的符文。

伴随着池水的涌动和白色符文光芒的闪动,青辞在一进入这池子内便感觉到一股强劲而霸道的灼热之力包裹住他的全身,从他身体表面的每一个毛孔强势的钻进他的身体之中,然后在他的经脉和骨骼之内快速的流窜起来。

在这种力量的入侵之下,青辞的皮肤很快的就变得通红一片,就好似被放在沸水里烹煮一样。与此同时他身体表面被梦魇之境内的百面棘根茎扎出来的大大小小的血窟窿也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愈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青辞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便已经悉数痊愈,这时候他感觉到那些流窜在他体内的经脉的灼热之力齐齐汇聚起来,以一种比刚开始更强劲的力度猛的朝着他的丹田之处冲击而去。

缇桢就在一旁守着他,当她看见他脱下衣服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时,她的心狠狠的痛了一痛。此时就这样凝望着他紧闭的双目和微蹙的眉头,缇桢真的很想让这个命途多舛的男子停下来休息休息,与她一同在这个密悉海域之中治理鲛人一族,安安心心的做这一方霸主便好。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男子的脚步不会为她而停留,从她一千多年前再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看见了,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她不了解的牵绊。

第三百五十三章 疗伤2

看见他身上的伤口愈合,缇桢的心微微松了松,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抚顺他皱起的眉头,却见青辞突然闷哼一声,“噗”的从嘴里喷出一口蓝黑色的血水。

此时的青辞只觉得丹田之处疼痛难当,就好像被一柄利刃使劲的搅动一般,他的面色也由一开始的通红迅速变得惨白起来,一口钢牙几乎都要咬碎。

缇桢大吃一惊,原来他不仅受了重伤法力耗尽,居然还身中剧毒。从他此时的状态看来,中毒的时间怕是已经不短了,应该是当时便除去了大半毒性,但是余毒一直残留在体内没有完全排除。

而且缇桢可以确定,青辞还不止一次的身中剧毒,或者是毒伤交加反复,否则以他的实力,不可能将法力消耗到如此境地,居然需要借助到她金鲛圣池才能复原。

想到这一点,缇桢的心更痛了,看着他冷汗涔涔的惨白面色,缇桢知道他此时一定在经历着非人的苦楚。

轻轻的握了握拳,缇桢周身水光一晃,一层细密闪亮的金鳞浮现在她身体表面。她咬了咬牙,抬手从身上将扯下了几片最大的鳞片,立刻便有青蓝色的血水从伤口处溢出。

缇桢忍着痛,将扯下的金鳞抛向空中,伸手对着鳞片划出了几道优美的弧度,那些金鳞便幻化为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纱网,缓缓的朝青辞的头顶罩了下去,覆在了他身体的表面。

与此同时缇桢迅速盘膝坐下,伸出一只玉手,指尖直指那一层金色纱网,淡淡的法力光芒便从她的体内顺着手臂流淌而出,如涓涓细流一般注入那纱网之上然后传到青辞体内。

就好似在炎炎夏日热得口干舌燥时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青辞感觉到那冲击在自己丹田之处的灼热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凉之感给安抚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也迅速得到了缓解。

紧接着他便感受到自己先前被冲刷得通透的经脉开始迅速的吸收这聚灵池内的灵气,虽然迅速,但却井然有序,而且那种力度很是柔和,就好似被女子柔软纤细的手臂环绕一般。

青辞的心中很是惊叹,这聚灵池果然神奇,难怪历任金鲛之王大限将至都会进入这池水之中,若是没有这池水的帮助,一边消耗精血一边卸下浑身金鳞,这龙绡怕是没来得及织出便已经魂归黄泉了。

……

第二日一早,安如月来到青辞的房间门口,习惯性的推门而入,进去之后却发现房间内空空如也,床榻上的被褥没有整理过,看样子是走得匆忙。

“青辞……”安如月喃喃一声,盯着那空荡荡的床榻,心头在这一瞬也空了。

“青辞——!”这一声却是响彻别院的呼喊。

听见安如月的高喊声,这别院之中的其余人都急急朝着这里跑了过来。

“怎么了如月姐姐?青辞出什么事了?”离得最近的是画倾城,她的房间与青辞的房间就隔了一个安如月。

安如月的眼眶一红,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他……他不见了,他竟然不辞而别了。”

苍无念这时候也来到了青辞房间门口,往屋里瞧了一眼他便猜到了情况,他伸手拍了拍安如月的肩膀,安慰道:“他不是说三日之内法力必然能够复原吗?想必他是去寻找复原的办法了吧。别太担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即便是去寻找恢复的方法,他也不该不辞而别啊!”安如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

自从她和青辞在一起之后,她的意识深处其实一直都有一种危机感,那种危机感大概是来源于对青辞真实身份的未知,这个男子的出现就十分蹊跷和诡异,而她会陷入对他的感情纠缠更是她完全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是全身心的爱上了他,但是越是爱他,她就觉得自己越是不了解他,而他种种强大的表现更是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自愧配不上他。

就像在万毒谷那一次两人缠绵过后她曾对他说,这一切都幸福得不真实,她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发现他走得决绝,连头都不回。

今日推门见他屋内空空,安如月忽然发觉自己那一次说错了,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梦醒之时他并非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而是他根本连一个背影都未曾给她留下,便自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安如月为何会如此伤心惶恐众人并不十分明白,因为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将青辞看成了他们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青辞可以为了保护众人不惜耗尽修为,他们自然也相信待到他恢复之时定然会再次归来。

不过画倾城倒是能够隐隐的体会到安如月此时的心情,虽然她和安如月的情况不尽相同,但是在她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抹自己难以忽视和逃避的不安。

这份不安来自于骨子里的不自信,只不过安如月的不自信对比的目标是青辞,而画倾城的对比目标则是那个始终未看清面容的淡紫色衣裙的仙子。

她也不止一次的惶恐不安,害怕终有一日眼下的一切都化作黄粱一梦,就像她落入季子安的梦魇那样,只是站在别人的风景里,梦醒之时却是泪湿了自己的衣襟。

苦笑了一下,画倾城暗自摇了摇头,就算是一场梦又如何?至少她曾在梦中快活过,心痛过,付出过,这世间所有过去的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其实不也就像一场梦吗?

伸手替安如月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画倾城轻声安慰道:“如月姐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愿说定是有他的理由,但是我相信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说三日,那我们便给他三日,等他回来了,他又会是那个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的青辞。”

……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不过这两日对于安如月来说当真是度日如年。

这夜,远在南海密悉海域海底金鲛宫殿聚灵池之中的青辞豁然睁开了双眼,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恢复到巅峰状态。

他心中知晓这聚灵池的神奇,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体内的种种损伤竟是如此严重,原本他以为一夜之间便可复原的身体,竟然足足用掉了两日。

低头看了一眼周身的池水,已经变得清淡透明,先前如沸腾一般的涌动如今也变得平静下来。

“阿七,恭喜你完全复原了。”耳边传来了缇桢略显虚弱的声音。

青辞这才猛的惊觉,这个女子陪着她在这池边待了整整两日,而且他也知道,她一定在他恢复的过程中消耗了自己的法力来帮助他。

看着女子此时略显苍白的面色,青辞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他纵身从池中跃起,周身蓝光一闪,身上湿哒哒的水珠尽数蒸发,伸手一招便穿好了他入池之前褪下的衣裳。

“缇桢,这一次多谢你了。”望着女子那有些憔悴的面色,青辞想了半天,也只剩下一句“多谢”。

缇桢笑了笑站起身来,这憔悴的面色使得她原本极具侵

略性的美丽面庞平添了几分柔和哀婉,“阿七,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套,我相信若是我们异地而处,你也会如此待我的。”

缇桢此言一语双关,表面上的意思是:如果换作是我受了伤耗尽了法力,你也会不吝啬于珍宝的稀罕来帮我的忙。但另外一层意思却是:如果你能像我对你心动这般也倾心于我,你就会知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青辞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知情为何物的毛头小子了,她当然明白缇桢话里的含义。只不过对于青辞来说,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甚至包括性命的女子并不仅仅是他如今心爱的安如月,也包括那个让他一刻也不敢忘怀的风湮。

若是一定要说为二者之间的付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倘若拼了性命,为风湮他死而无憾,为安如月他却会死不瞑目。因为他明白,死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可怕,痛苦的是留下来的那一个,之所以会死不瞑目,是因为他怕他就这么走了,再没有人像他这般守护在她身边,去好好疼爱她。

苦笑了一下,青辞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两天你辛苦了,好好调理身子,我所有的承诺都是作数的,若是遇到麻烦,随时可以用秘法与我联系。我来时没跟同伴打招呼,这两日想必他们也等得焦急,我这便先告辞了,你多保重。”

说罢,青辞转身便欲离去。

“阿七……”眼见着他就要走,缇桢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青辞的身形微微一顿,转过身来淡淡问道:“何事?”

“你……也多保重。”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只能化作这一句“保重”。

他从不曾属于她,她又凭什么身份开口去问出心中那一句“你是不是有了挂在心尖上的女子”?

“嗯。”青辞点了点头,周身蓝光一闪,消失在缇桢的视线之中。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女子的直觉

缇桢就这么望着他离开的地方,良久之后,几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溢出,落地之时滴滴答答的化作了几颗硕大而圆润的金色珍珠。

缓缓起身离开了禁地回到自己的宫中,缇桢刚侧身躺在了巨大的砗磲床上,一个拄着珊瑚琉璃法杖的头发花白的老妪便走了进来。

“老身见过鲛王陛下。”老妪苍老的声音传进了缇桢的耳朵里。

缇桢微微一叹息,转过身坐起来,望着面前的老妪,脸上露出了些许小女儿家娇憨的神色:“婆婆,这儿又没外人,您这是故意要折煞桢儿吗?”

老妪凝望着她的脸,好半晌之后重重一叹,“你啊你啊,你为了小七那孩子将聚灵池水中的灵气悉数消耗干净也就罢了,竟然还拔除金鳞让自己也耗损了元气,值得吗?”

见老妪一脸心疼的模样,缇桢起身一把将老妪拉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笑着道:“婆婆,您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就稍微出力帮了他一把。我这身上的金鳞又不是不会再长出来,没那么严重的。”

同为金鲛,并且身为金鲛圣尊的老妪怎么可能不知道那金鳞是会再长出来的。可是对于他们鲛人一族而言,将鳞片硬生生的卸下,本就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更何况金鲛的体质最是娇弱,卸下金鳞对于金鲛王而言,实在是太伤元气。

是又是一声叹息,老妪抬手抚了抚缇桢脸上的发丝,“这么些年,苦了你这孩子了。若非你琴姨当年那一句玩笑话,或许你也不会……”

缇桢的眼神微微黯了黯,随后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若非”啊,儿时我还嫌弃过阿七,嘲笑他什么也不会,一点法力也没有,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是琴姨和那个男子的孩子。可谁又能想到再见他之时,他竟完全颠覆了过去弱小无能的模样,强大得我都禁不住要仰望他。这些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是当年没有琴姨那一句玩笑话,我肯定也会对他动心的。”

“小七那孩子与他父亲可不同,他从小就厌恶他父亲用情不专,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所以他若是对哪个女子动了心,恐怕就是一生一世了。这样的男子对女子有极强的责任感,你若是真想拥有他,下一次他再出现,就得使点手段了,让他觉得对你有责任,他的心自然也会慢慢倾向你的。”老妪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这么个主意。

其实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因为青辞对男女之事有强烈的责任感,所以只要得到他的人,便能够慢慢得到他的心,哪怕那颗心中的爱意很少很少,但缇桢也能够堂而皇之的留在他的身边,而他也会一生都待她好。

不得不说这个意见缇桢是有些动心的,甚至她也曾想过使用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让青辞留在她的身边。

但是终究她还是不忍心,她能感觉到,青辞活到现在为止值得开心的事情太少了,她希望他爱上一个女子的时候是开开心心的,而不是因为责任和愧疚。

“婆婆,你的意思我明白。阿七这不是还没成婚吗?等到他在外面的事情办完了,想休息了,他终有一天会发现桢儿的好,他会来到桢儿身边的。”缇桢笑了笑,轻声说道。

……

离开密悉海域的时候已是亥时末,青辞心下焦急,周身法力暴起,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便再一次回到了天禧庄中他们一行人所住的别院。

此时别院之中一片昏暗寂静,想必还留在这里的众人也早已入睡多时。

青辞悄然的走到安如月的房门口,发现里面已经熄了灯,他本想进去看看,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忽而听见安如月的房内传来些许动静,声音虽小,他却听得很清楚,那是安如月低低啜泣之声。

心下一痛,他知道他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这样离开了整整两日,这个傻丫头一定胡思乱想了。

尽管他压根儿就没想好该怎么跟安如月具体解释他与缇桢之间的事情,但是在他听见安如月啜泣之声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身形一动进入了她的房间内。

屋内黑摸摸的一片,借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些许昏暗的光线,青辞看见安如月正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因为正在哭泣,所以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青辞缓步走到床边,轻轻的、低低的唤了一声:“月儿。”

安如月的身形骤然一僵,随即她立刻转过身来从床上坐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突如其来的男子。

两日没见,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青辞居然觉得安如月好像瘦了。

心头一阵自责和酸楚,他急忙俯下身子一把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月儿乖,别哭了。”

就这么简短轻柔的六个字,安如月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掌狠狠的握紧然后骤然松开一般,疼而急速的跳动着,周身血液也加速流淌起来。

有一种放声哭泣的冲动,就当自己还是个小女娃一样,可是偏偏却又拧巴着一股劲儿,安如月愣是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只是抑制不住的泪水还是尽数从她眼中流出,全都落在了青辞的肩头。

见安如月一声不吭,只是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青辞心头重重一叹,歉然道:“是我不好,原本我以为一夜就能够回来,谁知还是耽搁了时辰。对不起月儿,让你担心了。”

听着轻软柔和的语气,安如月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青辞,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两日,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你。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辞送开了她,双手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认真的说道:“傻丫头,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样不负责任的男子?”

安如月红着眼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有些不安,不知怎的,你这趟悄然离开,我总觉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怕我知道。”安如月瘪着啜泣道。

闻言青辞的目光微微闪了闪,早就听闻女子在面对自己心爱的男子时,直觉准得可怕,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青辞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没有逃过安如月的眼睛,她很快又说道:“其实……我也没有非要让你什么事都和我说,如果下次你有什么要紧事要离开,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告诉我你去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样我便安心了。”

安如月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青辞心头一阵发紧,虽然他对缇桢无意,但是他总觉得现在告诉安如月这些事情并不合适,这个傻丫头的观念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改变,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在比他第一等的位置上,他有时候真希望她对他的要求能再多一些。

想了想,青辞还是说道:“月儿,我这次是去找了个故人,借用了她的宝物恢复的法力,不过如此一来,我就是欠了她一份情。不过我承诺她,她和她的族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一力承当以做报答。”

看青辞眼下的神情和说话的态度,安如月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了,她微微嘟了嘟嘴,闷闷道:“所以,你那个故人是个女子了。”

青辞眉头一挑,心头一惊,他方才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安如月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所说的是个女子?本来是想让她安心,这下子会不会越描越黑了?

“嗯……是个女子。”青辞有些尴尬的应道。

“你走的时候不打招呼,是不是怕我多心?”安如月问道。

“嗯。”青辞点了点头。

“既然怕我多心,现在又为何要告诉我?”安如月又问。

“……”青辞哑然。

“那个女子是不是很美?”安如月接着问。

“呃……”青辞已经完全搞不懂安如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除了很美,法力一定也十分高强了。”安如月兀自点了点头,已经无需青辞回答了。

“月儿,你到底想说什么?”青辞的心里已经被她现在这副神情搞得毛毛的了。

“她一定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她。可是你这次伤得很重,想要快速恢复法力只有倚靠她的宝物,她想要你以身相许,但是你办不到,所以你就承诺日后定会护她和她族人周全。你知道你本不该跟她有所牵扯,所以你才没敢把这事告诉我们,我说得对不对?”安如月态度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咳……咳咳……”青辞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然后把自己呛着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青辞,我只问你一句,你跟她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安如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很是认真的问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吊起来打都不为过

“没有。”这个问题青辞还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

“那就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回房歇息吧,我累了,要睡了。”安如月甩下这句话的同时一把将他推开,随手拽起被子往床上一趟,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青辞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床榻上只留了个蒙着被子的背影给他的女子,青辞着实哭笑不得。

起身,瞄了一眼安如月,见她一动不动,青辞嘴角微微一勾,试探着轻声道:“月儿,那……我回房了啊?”

“嗯。”被窝里传来了安如月瓮声瓮气的回应。

“我真走了啊?”青辞再一次问道。

这回安如月没搭理他了。

见安如月不说话了,青辞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轻轻的将门给关上。

青辞刚关上门,安如月便立刻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青辞走向隔壁房间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轻轻一叹,安如月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起身下榻,无意识的朝着房门的方向略微踱了两步。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安如月忽然就感觉心头很是委屈,她狠狠的擦了一把脸上又不争气流下的泪水,嘟哝道:“让你走,你还真走啊!道个歉都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多跟我解释两句会死嘛!”

在心中把青辞狠狠的编排了一遍之后,安如月又走回床边,一脸颓然的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就在躺下的那个瞬间,她忽而觉得眼前蓝光一闪,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被某个不要脸的男子压在了身下。

“青辞,你……你不是回房了吗?”安如月吓了一跳。

“我要是真回去了,某个爱哭鬼不是得哭一晚上?我可不想看见这个爱哭鬼明天顶着一双肿得像核桃一般的眼睛跟我出门。”青辞伸手捏了捏安如月的鼻子,戏谑道。

“你少臭美了,谁要哭一晚上!我刚才只是起身看看你把我的门关好了没有。”安如月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得意的眼神。

青辞却是不让她如愿,直接将她的头给掰了回来,“是吗?我刚才怎么听见那个爱哭鬼的意思是不舍得我走来着?”

“你……你听见什么了?”安如月只觉得脸颊一热,方才她明明是听见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才开口发了句小牢骚。

“让你走,你还真走啊?道个歉都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多跟我解释两句会死嘛!”青辞拿捏着腔调和语气,把安如月之前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讨厌啦,你走开,我不想理你了!”安如月被他羞得不行,伸手便去推他的胸膛。这个男子满肚子坏水,简直坏透了。

青辞就着她的力气将身子往床里面一翻,顺势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在她还未挣扎之前,便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安如月下意识的拍打了他两下,却是被他狠狠的箍在自己的怀里,难以动弹。

很快的,青辞便感觉到怀中的女子不再挣扎,手臂也情不自禁的环上了他的后背。这个吻,竟是让两人先前各自不安的情绪都莫名的变得宁静下来。

青辞心头暗自感叹,这爱侣之间果然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讲道理还不如一个吻来得实在,如果一个吻还解决不了两人之间的问题,那要么是亲吻的姿势不对,要么就是感情到头了。

许久之后,两人胶着在一起的唇才终于舍得松开,在安如月的眼中看见了一丝娇羞,青辞心头也舒畅起来,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陪你。”

……

翌日一早,画倾城便急急来到安如月的房门口,正准备敲门,门就打开了,不过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安如月,而是两日未见的青辞。

“青辞……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画倾城眨巴着眼,明显是吃了一惊。

原本她还想着今日该出发去八热火山了,可是青辞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得好好安慰安如月一番,结果这一大清早的还没敲门,这男子居然就从她的房里出来了。

青辞笑了笑,“我昨晚回来的。”

画倾城偷偷朝屋内瞄了一眼,见安如月似乎还躺在床上,而面前这男子又说他是昨晚回来的,所以……

“哦——”画倾城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伸出食指在青辞的面前晃了晃,斜睨着他说道:“你这一声不吭的出去了两天,一回来就欺负如月姐姐。我想想,一会儿我该怎么跟无念哥哥说这件事比较好呢……”

“咳咳咳……”青辞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急忙把安如月的房门关好,拉着画倾城几步走到门廊的转角处,低声道:“好姐姐,我对天发誓,我昨晚绝对没有对月儿不规矩。我是特意来跟她道歉的,怕她胡思乱想,所以就在屋里陪了她一夜。”

画倾城挑了挑眉,凉凉的丢给了他一个“信你才有鬼”的眼神。

青辞一头冷汗,“倾城小姐姐,我真的没有,不信一会儿等月儿出来,你去问问她。”

“哼,你别以为你几句甜言蜜语把如月姐姐哄得服服帖帖这事就算完了。你老实交代,你这两天去哪了?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你知不知道如月姐姐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你有没有良心!”画倾城伸手戳了戳青辞的胸口,板着俏脸质问道。

“我这不是失算了吗?我本来想着这点小问题一个晚上便能解决,就无需惊动你们了。谁知道这一下子用去了两日时间,我也很着急啊,我也很无奈啊,我也很绝望啊,我也很……”

“好啦好啦!”画倾城赶紧挥手打断了他,跟这个男子做口舌之争,这别院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嘿嘿,倾城小姐姐,一会儿阿念哥哥要是问起来,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见画倾城似是妥协了,青辞急忙拉着她的手嬉皮笑脸的说道。

“嘁,有如月姐姐帮你说好话就够了,哪还用得着我!”画倾城白了他一眼,扭头却瞧见苍无念不知何时已经朝这里走了过来。

“回来了。”苍无念走到两人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句。

“嗯,回来了。”青辞乖乖的应道。

“身子都恢复了?”苍无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静。

“恢复了,就是用的时间比我预计的久了些。”青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那就好。下次出去之前,记得打个招呼,免得月儿担心。”

“我知道的,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无论去哪儿,我一定事先告诉你们。”青辞的心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安如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扭头一看,发现苍无念和画倾城不知为何站在角落里,而青辞的身形恰巧被二人挡住,她并没有看见。

“小王子,倾城,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安如月疑惑的招呼了一声。

苍无念转过身,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是想来跟你说一声,青辞我们就先不等了,今日便前往八热火山。”

“青辞他已经回来了啊,刚才才从我屋里出去的,你们没看见他……”

最后一个“吗”字还没说出口,安如月便急急闭上了嘴,因为她已经看见了青辞从两人的身后错开了位置露出脸来对她使眼色。

虽说他们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大家也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在这家伙平白无故消失的两日里,可不仅仅只有安如月一人替他担心。

他倒好,一回来就钻进了安如月的房间,要说没发生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谁也不会信他们。这当真是重色轻友的典型,拖出去吊起来打也不为过。

苍无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青辞,淡淡道:“没让我失望,一回来就把最难伺候的主儿给摆平了。准备准备,一会儿出发吧。”

说罢,苍无念拉着画倾城抬脚就走。

青辞讷讷的盯着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背影,好半晌才嘟哝了一句:“阿念哥哥,你是故意的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险了?”

方才苍无念就站在他的面前,转过身跟画倾城两人就正好能将他挡住,回头却对安如月说不等他了,分明就是在套安如月的话。

结果安如月还就这么“争气”,一句“从我房间出去”就把什么都给招了。

“哼,都怪你!”安如月脸红红的瞪了青辞一眼。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青辞一脸委屈,“要怪只能怪阿念哥哥越来越坏了,你没看他刚才那个神情,分明是他想歪了,还给我们下套,让我们心甘情愿往里钻。”

“小王子就算是学坏了也是跟你学的,不光是小王子,季公子跟你在一起久了也会耍嘴皮子了。你就是蔫儿坏,这下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安如月白了他一眼。

青辞恨恨的摇了摇头,他决定了,以后逮到机会就要将安如月吃干抹净,反正两人也不是没发生过,免得他分明克制住了,其他人还拿他当禽

兽看,太吃亏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夜探火山1

吃早饭的时候,众人发现了消失了两日的青辞,虽心中都有疑惑他这两日去哪了,但是见安如月神色略带娇羞之意,大家还是很识趣的将疑问藏在了肚子里。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呢?终究他回来了就成。

早饭过后,惠姑给几人送来了妙蓝之前带过来帮助他们五人越过八热火山的何罗鱼目,不多不少,正好六颗。

原本只是苍无念、画倾城、青辞还有季子安四人前去,不过青辞和季子安去了,肯定是不会落下安如月和姬无心的。

画倾城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乔三娘,轻声道:“乔姐姐,你便同姑姑还有小白哥哥在这里等我们吧,估计洛凡前辈和奕晟哥哥他们这两日便该回来了。”

乔三娘点了点头,“嗯,你们放心去吧。”

画倾城笑了笑,又对着惠姑和苏白道:“姑姑,小白哥哥,我们这便出发了,有什么紧急状况,记得随时用季公子给你们的传音蛊虫联系我们。”

惠姑拉着画倾城的手,很是感慨的说道:“倾城,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太危险了就赶紧离开,千万不要逞能知道吗?”

“放心吧姑姑,画儿心里有数。”画倾城笑着答道。

“对了,我记得妙蓝姑娘先前说过,那何罗鱼目是可以避火不假,但是因为八热火山中心的那团紫火太过诡异,对何罗鱼目造成了一些损耗,所以可能不一定能够坚持太久的时间,你们一定要多注意些。”苏白忽而开口提醒道。

苍无念、青辞还有季子安三人闻言都愣了愣,何罗鱼目并非是很娇气的东西,也不是使用一次便没了作用,那团紫火当真如此厉害,只不过是从火山的上空越过一次,这便能将这专门用来避火的何罗鱼目给损耗了。

“嗯,多谢小白哥哥提醒。那我们这便出发了。”画倾城不疑有他,微笑着谢过便同苍无念几人离开。

六人身形一闪,便已然到了濮丘城郊外,这时候青辞才开口说道:“倾城小姐姐,你将那何罗鱼目拿出来让我看看。”

画倾城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将装着何罗鱼目的小锦盒拿出来递给了青辞。

青辞打开锦盒,拿出其中一颗鱼目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怎么样?可有蹊跷?”苍无念沉声问道。

青辞将鱼目举起,对着阳光仔细观察了半晌,发现这鱼目的表面略微有一种类似缩水的迹象,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而鱼目的正中心也有一些很细小的裂痕,看起来就好像晶莹剔透的琉璃不小心受到碰撞,虽没有弄碎,但是却碰出了裂纹一样。

青辞又将其他几颗鱼目也拿起来一一细查看了一遍,发现这六颗何罗鱼目的表面看上去都一样,略微有些缩水的迹象,其内部的裂痕却是数量不一。

“的确是像苏白先前说的那样,这六颗鱼目都有不同程度的损耗。看来我们此番前往,怕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在那火山上逗留。”青辞面色严肃的说道。

苍无念微微蹙眉,沉声道:“先布下传送阵吧,等到了八热火山看看具体的情况再说。”

六人各自拿了一颗何罗鱼目放在身上,周身法力涌动,脚底光芒相互流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由于濮丘城与八热火山的距离遥远,加上他们需得照顾安如月的法力消耗,于是走走停停,直到傍晚,六人的身形才出现在八热火山的上空。

“这火山果然厉害,在距离中心之处还有几十丈的半空就如此炎热难耐,若是没有何罗鱼目,想要靠近怕是十分困难。”苍无念盯着下方那犹如一条火龙一般蜿蜒盘旋的火山,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这哪里还有半点冬季的样子?

“月儿,你可还受得住?”这里就属安如月的法力最弱,青辞不由得有些担心。

此时安如月的皮肤已经微微泛红,脸上也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水,她抬手擦了擦汗,叹了口气,“离这么远就已经如同酷暑一般,我估计我是无法靠近这火山了,不如我便在此处等你们吧。”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姬无心,她的法力虽然比安如月高强,但是不知为何,这种高温让她心底隐隐有些惧意,并非是她的身子支撑不住,而是她的心神支撑不住。

季子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无心便和如月长老一同留在此处吧,我们四人下去看看。”

苍无念看了看画倾城,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点了点头。

几人周身法力一凝,一层淡淡的法力光罩便将他们各自的身体包裹在其中,随后他们身形一动便冲着下方的火山而去。

在距离火山还有十丈左右的上空,四人很默契的停了下来。

到了这个距离,即便是有法力凝聚的光罩做保护,四人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一阵阵热浪迎面扑来,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景物都是微微扭曲,想要细看,眼睛便不由得酸涩。

“就先保持这个高度吧,找找洛凡前辈说的紫色的光团在哪里。”苍无念皱着眉头说道。

“嗯。”三人与他相视一眼,便分头开始寻找。

冬季的天色总是黑得很快,没多久夜幕便降临在这片土地上,此时的八热火山将周遭的一切都照耀得灯火通明,若非那酷热的高温让人无福消受,这火山在夜幕之中看起来倒像是一幅奇景。

就在这时候,苍无念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尽头似乎是有一点不一样的火光在闪动,他面色微微一凝,疾速朝着前方飞身而去。

过了不多久,苍无念便清楚的看见了那一点不一样的火光,那是一团掩盖在普通火光之中的奇异的紫色火焰,比起它边上那些扑腾的火苗,这团紫色的火焰倒是显得分外的安静,就好像仅仅只是个紫色的光团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苍无念的目光紧盯着那团紫色的火焰,下意识的喃喃道。

这东西他不认识,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火焰向他传来一股奇异的讯息,好像是在召唤他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去它的身边,将它拿起来。

苍无念感觉有些不妙,他想赶紧转移自己的视线,可是就在这一瞬间,那紫色的火焰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闪动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的闪动,苍无念便感觉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片段闪过,可是他却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在这团紫火的映射之下,似乎也变成了紫色的,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那团紫色的火焰,周围的一切他全都看不到。好似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让他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的靠近那团火焰……

八丈……

七丈……

六丈……

就在他的身子距离那团火焰只有一丈之遥的时候,他的怀中传来“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动——他身上的何罗鱼目彻底损毁了,可是他并没有发现。

紧接着他身体表面的法力光罩便迅速的开始摇摆扭曲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热力朝着他迎面扑来,他的法力光罩随时会溃散,而他整个人就好像要被燃烧殆尽一般。

“无念哥哥!”

“阿念哥哥!”

“无念兄!”

分别来自画倾城、青辞还有季子安的呼喊从三个方向传来,声音之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慌。

他们各自分开寻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那紫色的火焰,于是他们很默契的使用了季子安先前准备的传音蛊虫。可是当画倾城在心中呼唤苍无念的时候,苍无念却迟迟没有反应。

三人顿觉情况不妙,立刻朝着苍无念先前的方向而去,谁知他们疾速赶来的时候,居然看见苍无念的身子正在下坠,而且看起来还是他有意的下坠,因为他的手正朝着那团紫色火焰伸过去,就好像要将那火焰抓进手中一般。

三人的呼喊声苍无念并没有听见,眼看着他的手就要够到那团紫色火焰了,青辞大惊,周身蓝光暴起,随即晴朗的夜空中之中一道惊雷闪过,直直朝着苍无念的手上劈去。

这闪雷是青辞召唤出来的,威力大小他好歹能够掌握,那一团他尚未看清到底是什么来路的紫色火焰会将苍无念如何,他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是就在那道闪雷以最快的速度落下,几乎就要落在苍无念的手上之时,苍无念的周身却突然紫光暴起,直接将青辞的闪雷给冲散了。

紫光将闪雷化去之后并未消失,而是猛然间扩大,与那个紫色的火焰相撞。

“砰”的一声巨响,好似整座火山都为之摇晃了一下似的,那两团完全不同的紫色光芒撞击在一起,将周围的火焰全都炸起了火花。

还未来得及赶到苍无念身边的三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团紫芒撞击在一起如烟火一般炸开,心头都顿时涌起一阵恐慌和难以置信。

这刺眼的光芒想要散去并没有那么快,三人却顾不得会有什么危险了,想也没再多想便冲了上去,他们可不相信苍无念的性命会这样交代在这里。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夜探火山2

“咔嚓”、“咔嚓”、“咔嚓”三声脆响,三人身上的何罗鱼目分别碎裂,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周身的法力光罩也开始扭曲了起来,一种几乎能够灼烧魂魄的热度立刻席卷便全身。

青辞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他的法力已经完全恢复,不过画倾城和季子安看上去就不太好了,尤其是画倾城,一张俏脸瞬间就涨得通红,汗水迅速的打湿了她的衣衫。

“季兄,快带倾城小姐姐离开这里,阿念哥哥交给我。”青辞急急说道。

季子安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他飞身上前想去抓住画倾城的手,谁知画倾城却是咬着牙,一道道金光飞快的从她身体表面溢出,硬生生的将那快要溃散的法力光罩重新支撑了起来。

就在季子安快要抓到她的时候,她猛的一闪,再次朝着苍无念的方向奔去。

“胡闹!”青辞气得低喝了一声,赶紧鼓动法力朝画倾城追去。

季子安深深的皱了皱眉,身形一闪也朝着画倾城飞了过去。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不能有事!”画倾城咬着牙,低低的喊道。

就在三人齐齐靠近苍无念与那团紫火撞击的地方时,又是“砰”的一声响,一片紫芒从先前炸裂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开来。

紫芒所到之处就像一阵清风拂过,瞬间便让三人感到凉爽起来。

苍无念的身体周身紫光时隐时现,竟是不紧不慢的从中飘出来,而非三人先前以为的“倒飞而出”,或者是……他们不敢想的“化为灰烬”。

画倾城心头一喜,急忙伸手稳稳当当的接住苍无念的身体,在半空之中稳住了身形。

“无念哥哥,你怎么样了?”看见苍无念那张没有血色的俊脸,画倾城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苍无念眉头紧锁,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顺着脖子迅速的流到了他那月白长袍的衣领上。

“阿念哥哥!”

“无念兄!”

青辞和季子安见状也着实是大惊失色,急急飞身来到他们身边。

此时周围都笼罩在一片淡紫色的光芒之中,在这光芒内,周围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以他们的法力,即便是不凝聚出光罩来保护自己,问题应该也不大。

苍无念眼神还是微微有些涣散,他死死的盯着那团紫色火焰的所在之处,声音虚弱而嘶哑的说道:“那里……好像有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我……想看看……那是什么……”

“无念哥哥,你怎么那么傻?你想弄清楚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等我们一起过来?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要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画倾城一边抱着他哭,一边替他抹去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我……没事,就是感觉浑身无力,想休息一下……”苍无念勾了勾嘴角,安慰道。

他是的确感觉浑身无力,方才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内有一股他并不知道的力量忽然就不受控制的爆发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和那紫色火焰撞击到一起了。

可是他如今满口鲜血,气息微弱,说话断断续续,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想休息一下”,差点就让画倾城心痛得昏死过去。

她急忙扣住了他的手腕,想探探他体内的伤势究竟如何。

不过这一探之下画倾城却瞬间呆滞住了,苍无念此时的脉象极为磅礴有力,就好像体内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冲刷着他的奇经八脉。

“这是怎么回事……”画倾城喃喃道。

“怎么了?”青辞和季子安急忙问道。

“无念哥哥伤得这么重,可是脉象居然很有力……这……”画倾城也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苍无念勾了勾嘴角无奈一笑,“我都说了,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不过……我还是想看看……那团紫色的火焰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既然苍无念没事,三人也就放下心来,这时候他们才重新扭过头细细的观察起不远处的那一团紫色火焰。

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之下画倾城和青辞也愣住了。

画倾城不知道那火焰是什么来路,可是细看之下,她竟然发现那个火焰给她带来一股熟悉之感,她此时的感觉和苍无念方才差不多,灵魂深处莫名的开始涌动,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召唤她,让她过去。

青辞之所以愣住了,是因为他终于看清楚那团紫色的火焰是什么了,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了那团火焰之下传来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若是他判断无误……

季子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忽然呆滞住的二人,不由得心中疑惑起来。依他猜测,方才他们老远的看见苍无念想要去抓住那团紫色火焰,恐怕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或许当时的他就像画倾城和青辞此时这般,似乎被那团诡异的火焰控制住了心神。

不过季子安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火焰除了高温之外,对他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青辞兄,倾城姑娘,你们怎么样了?”见二人面无表情的模样,季子安急忙开口问道。

画倾城终于眨了眨眼,眼神中却很是茫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在呼唤我一样。”

听画倾城这么一说,青辞立刻回过神来,想了想,他开口说道:“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我过去看看,那里面……好像有我要找的东西。”

说着,他周身蓝光一闪,身子直接落在了那紫色火焰的边上。

火焰感受到了青辞的到来,原本安静的火苗忽而扑腾了起来,紧接着那扑腾的火焰发出“轰”的一声轻响,竟是迅速膨胀起来。

青辞没有躲避,因为他感觉到这火焰对他没有什么恶意,它忽然间膨胀起来并不是要对他进行攻击,反倒像是急于向他透露什么讯息。

“青辞,你小心些!”看着那忽然膨胀得比青辞还要高的火焰,画倾城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青辞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那舞动的火焰,他发现这紫色的火焰膨胀起来之后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

忽然间,青辞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呼吸也忽而急促,一时间所有思绪都化作巨大的震惊。

他看见那在他身边渐渐变得透明的紫色火焰之中隐约出现了一样东西的影子,一样他寻找了很久的东西——殁天杵。

青辞知道,这殁天杵并非在这团紫色的火焰之中,而是在这火焰的下方,在这座火山的深处。这火焰就像是有灵智一般,看到他们来了,轰然幻化成火焰光幕,将火山深处的情况映射其上,让他们知道,殁天杵就在这里。

这一刻,青辞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的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现在就在他的身后,而他的面前是苍无念身为修罗王之时使用的法器,同样是等待了千年,但他却是他们三个当中唯一拥有所有记忆的那一个。

这一瞬间他忽然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彼此折磨了千年之后将曾经的一切忘了个干干净净,留下他独自一个在这人世间游荡寻找了千年。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逃不掉的,比如他们二人的再次相遇,比如命运又让他遇到了他们。

阿念哥哥,翎儿姐姐,你们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我虽不知是何人将你放在这里的,不过你守护了阿念哥哥的法器这么多年,想来那人也是用心良苦。终有一日,阿念哥哥会亲自来取回他的东西的。”许久之后,青辞对着那团紫色的火焰轻声说道。

那火焰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火苗扑腾了几下,随后又迅速的恢复成之前那一小个紫色光团的模样。

望了望四周,青辞才飞身而起,回到了画倾城他们身边。

“怎么样?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画倾城急忙问道。

青辞轻轻的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最近的客栈落脚,之后我再同你们细说。”

重返高空的时候,安如月和姬无心早就已经等急了,可是奈何她们都不敢靠近那火山,只好在高处干等着。

见四人回来,安如月心中一喜便迎上前去,可是在看清苍无念的状况之后,她立刻便紧张了起来,“倾城,小王子这是怎么了?”

画倾城心疼的看了苍无念一眼,低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吧。”

此时苍无念已经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其余五人带着他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来到了长越国境的一个小镇子。

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之后,大家纷纷聚集到了苍无念所在的那个房间。

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男子,大家的心头都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倾城,你说小王子体内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可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很虚弱啊,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安如月担忧的问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想不明白

画倾城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先前将法力注入到他体内探查过一番,确实在其中发现了一股强横的力量,大概就是因为这力量太强大了,所以才导致他的身体一时接受不了,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他说他感觉到很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想必是因为他的身体需要有一个吸收融合那股力量的时间。”

画倾城的这个说法青辞很是赞同,因为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若是青辞没有估计错的话,苍无念今夜在快要触碰到那紫色火焰之时一定是那火焰还有火山深处的殁天杵与他产生了共鸣,勾起了他前世的力量。

虽然那股力量对于曾经的苍妄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但是对于现在的苍无念来说想要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实在有些勉强,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受伤,并且陷入昏迷之中。

不过他这次醒来,实力必然会上升一个层次,就像前些日子从梦魇之境出来的画倾城一般。

“你之前说小王子是因为想要去触碰那团紫色的火焰才变成这样的,那紫色的火焰到底是什么呢?”安如月问道。

说起这个,画倾城和季子安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青辞,只有他一个人近距离的观察了那紫色的火焰,而且他们相信,他一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青辞笑了笑,“那火焰,名为‘焚劫紫火’。”

“焚劫紫火?”四人都有些茫然,因为他们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此火来自南斗六星君当中的度厄星君,是由他案前香火炼化而成,若不是极大的孽业和劫数,都可用此火洗去。”青辞解释道。

“用来焚劫洗业的火?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人界呢?”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猜测是哪位法力高强的仙人将焚劫紫火放在那里的。”

“这火焰温度如此之高,放在人界影响也太大了,而且我听洛凡前辈说过,这八热火山在这几百年来变得越来越炎热,想必就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若是不想办法将那火取走,这长越国的百姓会越来越危险的。”画倾城担忧的说道。

青辞笑了笑,“放心吧,你忘了今天我们离开之前那周围不是出现了一片紫色的光雾吗?那东西似乎是认识阿念哥哥,所以阿念哥哥出现了之后它的温度便开始下降了。”

听青辞这么一说,画倾城和季子安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苍无念周身的紫光与之碰撞之后扩散出来了一片紫芒,然后他们便觉得周遭的温度降低了不少。

“那这么说来,难道那焚劫紫火是惑儿认识的人放在那里的?”姬无心忽而开口说道。

“有可能。”青辞点了点头,随后似想起了什么,“我说傀儡小姐姐,你今晚很奇怪啊,照理来说以你的法力,不应该跟月儿一样只能待在那几十丈的高空之处便不敢再靠近了,难道你也认识那紫火?”

姬无心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并非是受不了那温度,只是那火焰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敢靠近……”

“害怕?”青辞微微一愣,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嘀咕道:“哦,可能因为你的来历比较特殊吧,估计小藤那家伙应该也怕火。”

季子安淡淡的瞥了姬无心一眼,随后对着屋内的几人说道:“那火山的问题如此便告一段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姬无心并不知道季子安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见他走了,她也赶紧跟着离开。

两人离去之后,安如月才小声嘀咕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今晚怪怪的?”

青辞双手抱胸,望着门口的位置,一边摇头一边道:“搞不懂,他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怪怪的么?”

“说起来,你确定姬无心是因为体内巫藤的缘故,所以才害怕那焚劫紫火?”安如月好奇的问。她总觉得先前青辞是在胡诌的。

果然青辞撇了撇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正常来说即便是草木所化的精怪,若是一心向善修行正道,只要法力足够是不会惧怕这种火焰的。姬无心方才也说了,她并不是受不了高温,而是内心感到害怕,不对,她压根儿就没有心,所以这种害怕……恐怕跟那个将紫火放在火山上的人有关。”

“难道姬无心认识那人?”画倾城惊讶的问道。

青辞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今夜发现这焚劫紫火和殁天杵的所在,让青辞的脑中泛起了迷糊。

千年前风湮和苍妄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他很明确的一点是,风湮被扣押在太宵宫、并且传出消息说她将要被除去仙籍的时候,苍妄才发动了对天界的战争。

但是这场战斗仅仅只持续了一日,估计是听说了风湮便被遣送到冥界,然后修罗界便与天界停战,苍妄追到了冥界,并且在忘川之中一等就是千年。

在这段时间当中,青辞并没有听说过苍妄曾去找过度厄星君索要焚劫紫火,像他这种上天入地无人可挡的家伙,根本就不需要渡什么劫,就算他身上有无数孽业,那也不是焚劫紫火这种东西能洗去的。

不是苍妄,那就更不可能是风湮了。苍妄去了冥界就再也没出来过,定是在与天界停战之后他便将法器给封印在这火山之中了。而那个时候风湮已经身在冥界,根本就没时间做这些。

所以究竟会是谁呢?青辞越想越觉得心头迷雾重重,实力达到了苍妄与风湮这种程度,基本就跟人界那些快要成仙的方士一样,大都是隐世不出的,平时也根本无需同别的人来往,若非关系十分密切,谁又会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去将焚劫紫火带到人界,还与苍妄的法器放在一处。

忽然,青辞的脑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之前在去员峤山的时候,整个临碣岛连同附近的海域都被人封印了起来,那人的法力十分的强大,还出手救了影半妆,将她放在临碣岛上。

莫非那个封印了整个岛屿和大片海域的人,与这个带来焚劫紫火的是同一个仙人?

“青辞,你在想什么呢?面色这么古怪?”安如月拽了拽青辞的衣角疑惑的问道。

“啊?”青辞猛然回神,发现两个女子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哦,没事。我只是在想阿念哥哥这次醒来恐怕会法力大增,我这是替他高兴呢。”青辞随意找了个借口。

“嘁,你刚才那表情像是高兴的样子吗?”安如月翻了个白眼。

“好了好了,让倾城小姐姐歇息吧,我们先回屋去。”青辞对着画倾城尴尬的笑了笑,拽着安如月的手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安如月才急急将他的“爪子”给拍掉,嗔道:“就会占我便宜,谁要跟你回屋了,你自己睡一个屋去!”

青辞歪着脑袋看着她,嘴角一勾,“月儿,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君子啊。昨夜我对你规规矩矩的,今儿一早醒来你看看他们都拿什么眼神看我。我不管,这亏我吃不了,所以小爷决定,以后天天翻你牌子让你侍寝。”

被青辞这么一说,安如月的脸瞬间就红了,其实昨夜她本来以为他会对她做些什么,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只是吻了吻她,然后真的搂着她睡了一夜。她都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庆幸。

不过眼下被青辞一番言语调戏,还是使得她又羞又恼,想了半天她也只是甩了一句“好不要脸”,然后便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她迈着小碎步的背影,青辞颇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了摇了摇头,“哎,我也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要脸了。这张老脸不要就不要了吧,总不能为了脸面委屈了自己的身子嘛,嘿嘿。”

青辞和安如月离开后,画倾城便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床榻边上。

苍无念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之中,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画倾城不由得又心疼起来。

她双手握着苍无念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无念哥哥,青辞刚才说,你此番醒来怕是会法力大增,我先前探查你的伤势的时候其实也猜到了,这么强的力量若是能跟你的身体融合,法力不增才是怪事。

“可是我又有些害怕,你说你感觉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忘记什么,所以你才给自己取名‘无念’。我现在已经越来越相信,你的前世就是修罗王苍妄,否则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便熟悉的人和物,而且每一个都并不简单。

“与其说你是法力大增,不如说你是在渐渐恢复前世的力量。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完全苏醒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我们如今走的每一步是不是都是别人给我们安排好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让你来赎罪的

“而我……会不会是那个紫衣仙子放在人界之中陪伴你的一个画中人,或者一缕神念,或者是她随手制造出来的一个人偶,让我代替她暂时的陪在你身边,却不可能让我真正的拥有你。

“无念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这种猜测真的应验了,我愿意死在你身边,就算只真正拥有你一夜也好,反正那样的我也是没有来生的,就当是你和那位仙子给我的报答吧,让我自私一回,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昏迷中的苍无念并没有听见画倾城的喃喃自语,若是听见了,怕是又要动怒了。没有觉魂的这十几年,他感觉自己就跟活在雾里一样,看得见,却看不清楚。

人世间的三教九流他都深入接触过,可是无论演得再怎么像,在遇到自己真正需要处理的感情问题,他依旧是拿捏不准那种态度和心情。

他不理解他自己对画倾城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那片冰冷的心湖会偶尔的因为她而泛起涟漪,对她的关心和在意都是身不由己的。可若是真要去细想那种感觉,他又完全搞不清楚,除了因为她会成为画魂之外,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在意她。

对青辞他也是类似的感觉,觉得这个书生能够给他带来熟悉和亲切,但是他又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切究竟代表着什么,因为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之前总是反复的怀疑他。

至于季子安,他就更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对待青辞那样去对待他,但是他也不厌恶他,两人之间就好似相互尊重的对手,又好似可以相互帮助的朋友。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苍无念也时常在想,若是他体内的觉魂还在,这所有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这么些年,他似乎只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实际上是非常孤独的,不是没有人陪,而是因为他感受得不真切。

就好比他此时昏迷之中陷入的梦境一般。

模糊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今夜的那座八热火山上,眼前的画面是他在触碰到那团紫火的瞬间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那一瞬隐约看见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或许是个兵器,或许是个什么他似曾相识的宝物,一闪而过,却是勾动了他的心绪。

他想要往前一步看清楚些,可是周围的一切又模糊了起来。

身体之中有一种膨胀的疼痛感,好像有什么强横的力量在他体内的经脉之中乱窜,然后汇聚在他的丹田之中。

他就这样拖着疼痛的身体在模糊的梦境之中不断的找寻出路,却不知道要怎么走才能看见黎明的曙光……

如果说青辞追到安如月的房间后一片秀色春光,画倾城与苍无念的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忧伤,那么此时季子安的房间内却是气氛莫名的诡异和压抑。

之前他从苍无念的房内走出来,姬无心便紧跟在他的身后。而当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却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进来。”

听见这这个男子不带感情的声音,姬无心不由得微微抖了抖,但是主人的命令终究是违抗不了。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季子安便坐在椅子上,并且让姬无心坐在他的身边。屋内没有点灯,坐下来之后他却没有再说话,就好像他完全忘记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姬无心。

昏暗而又静谧的屋内,姬无心只能听见自己和季子安的呼吸声,若非她没有心,她恐怕还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良久之后,姬无心才十分小心的轻声问道:“主人……时候不早了,您还不打算休息吗?”

闻言,季子安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她,那双一贯闪亮而犀利的眼睛此时却微微有些迷茫。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姬无心的面颊,低声道:“无心,你可曾恨过我?”

姬无心不知道季子安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他是她的主人,她的生命都是他给的,她尊敬他,同时也十分惧怕他,但是恨却似乎无从说起。

思量了片刻,姬无心摇了摇头,“无心从未恨过主人。”

“我知道,你一直很怕我,可是我很好奇,你究竟怕我什么?”季子安的手依旧轻抚着她的面颊,眼神之中竟是有些许看不太真切的怜惜。

姬无心的身子僵了僵,眉头也不由得微微蹙起——怕什么?她还真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是怕他抬手便能够毁灭她吗?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本能的感到畏惧,不过我的命是主人给的,主人要我死,我也绝对不会有怨言。”姬无心十分谨慎的答道。

“本能的畏惧……”季子安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了一声,手从她的面颊上离开,随后又问道:“就像是你今夜对那团紫火的畏惧吗?”

姬无心点了点头,“嗯,我总觉得那紫火和主人一样,可以……随时将我毁灭。”

“无心,你身上的孽太多了,我把你塑造出来,是让你来赎罪的。你不要怕,怕也没有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毁了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便活着一天。”季子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语气很是云淡风轻。

姬无心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抖,她从来都不知道季子安给她生命的目的是什么,从她醒来之后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她的主人,她必须听命于他,甚至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手上制造出来的所有傀儡都是像她这样的。

后来她才知道,他身边的确是有很多很多傀儡,可是外貌全都是男子,并且没有自主思想和意识,那样的傀儡制造起来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而方才听季子安说,将她塑造出来是为了让她赎罪,她不禁有些疑惑了。莫非她原本是个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死后不得超度无*回,所以季子安将她制作成傀儡,让她一点一点的洗去以前的孽?

如果她身上真的有许多孽业,她倒是能想明白,为何她今日还未见到那焚劫紫火便如此害怕,一个满身罪孽的傀儡,恐怕被洗业的结果就是灰飞烟灭吧。

“主人可否告诉无心,无心究竟背负着什么样的罪孽?”思量了许久,姬无心终是怯怯的问出了这个令她不解的问题。

季子安轻笑了一声,“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一些,知道得多了,罪就更赎不清了。”

“是无心逾越了。”姬无心急忙低下头。

季子安似乎并没有认为她有什么逾越,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的问道:“无心,跟我说说,你在安国的记忆中看见的爱情是什么一个模样的。”

姬无心有些错愕,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男子似乎根本不会对儿女情长抱有什么期望,仿佛他的世界就不要这种东西。不仅仅是爱情,甚至连朋友和亲人他都不需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似乎不需要感情的男子,如今竟然会跑来问她这么一个傀儡爱情是什么模样的,简直是让姬无心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主人问的是,安国公主对万桑国国君的感情?”姬无心试探着的问道。

“嗯。”季子安淡淡的点了点头。

姬无心倒抽了一口凉气,想了想答道:“夏柔梦与楚煜算是青梅竹马,她知道楚煜日后成为一国之君是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所以她只希望楚煜能够给她一个女子最独一无二的身份,可是楚煜到底还是无法立她为后,最后她便郁郁而终了。

“她是爱楚煜的,并且想同他长相厮守,也希望得到他所有的宠爱。可是身在帝王家,注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纯粹的,牵扯到各种利益之后,她算计得更多的是她能从楚煜的身上争夺到几分属于自己的利益。”

“纯粹?”季子安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爱情叫做纯粹。”

姬无心微微一愣,随后不假思索说道:“以对方的快乐为快乐,以对方的悲伤为悲伤,想要给他全天下最好的,若是给不起,便给他自己所拥有的全部。只要他安好,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没有怨言。”

“哈哈哈哈……”听了姬无心的话,季子安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便是纯粹的爱情?那如此看来,我想要多少这样的爱人都可以了。”季子安讥诮着说道。

姬无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主人此话何意?”

季子安忽然一把将姬无心揽进了自己怀里,低声道:“以我的情绪为自己的情绪,给我她能给的所有,为我生,为我死,毫无怨言,你不就是这样的吗?”

季子安这番话让姬无心瞬间便紧张了起来,她呼吸略有些急促的说道:“主人……无心……无心只是个傀儡,自然只效忠于主人。无心并不懂得爱情是什么样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是胡说的了?”季子安轻笑道。

第三百六十章 惩罚

“我……”姬无心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怪你,怪我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然跟一个傀儡讨论感情的问题。”季子安并没有动怒,语气依旧十分轻柔。

“主人,您……莫不是喜欢上倾城姑娘了吧?”姬无心不知怎的,忽然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季子安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应该是吧,她很好,身段婀娜,容貌绝艳。我想是个男子都不会拒绝她,哦,不对,应该说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不会拒绝她。”

“仅仅只是因为她生得貌美?”姬无心愣了愣。

季子安微微挑了挑眉,“善良、执着、善解人意,实力也不错,大概就这些了吧。”

“既然主人喜欢倾城姑娘,为何不争取呢?”姬无心疑惑的问道。

“争取?”这回轮到季子安愣了愣,“只是喜欢而已,一切事情该如何便如何。得不到她我也不觉得难受,得到了她我也不见得就会觉得满足。她若是会对我动心,我倒是不介意娶她为妻,她心系苍无念,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姬无心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主人看见她与惑儿在一起,不会吃醋吗?”

听见“惑儿”二字,季子安的面色骤然一沉,他抬手探向她的股间狠狠的掐了一记,冷冷道:“不会。但是有一点我似乎一直忘记提醒你,以后不许再唤苍无念为‘惑儿’,这是命令。”

姬无心吃痛,身子也不由得紧绷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此时抱着她的人是她的主人,是那个性情诡异多变的季子安。怪只怪他先前一直态度温和,让她渐渐的放松了警惕,所以才会不小心说错话。

“无心知道错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叫他。”害怕季子安动怒,姬无心急忙应道。

“有错就得罚,不罚你以后怕是还会再犯的。”季子安忽而一声轻笑。

姬无心浑身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季子安的手便已经探进了她的衣襟,或轻或重的在她的身上揉搓了起来。

“主人……不要……”季子安的举动使得姬无心下意识的便想要逃离。

季子安却是用另一只手猛的捏起了她的下巴,轻声道:“第一,你没有资格跟我说不;第二,这种时候你不该叫我‘主人’。”

“子安……”姬无心怯怯的唤了一声。

“嗯,这样才对。无心,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听我的话,我便会一直让你做我宠爱的女人。”季子安轻轻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浅笑着说道。

姬无心只觉得浑身都忍不住在颤抖,心房的那个位置很空,但是却很窒息。季子安与她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许是很久没有发生过,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男子在床上每次都把她折磨得*。

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很粗鲁的对待她,仿佛跟她有深仇大恨一般,可是渐渐的便会开始对她温柔,一边与她交缠一边轻声软语让她唤他的名字。

每每到那种时候,姬无心就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个男子似乎是深爱自己一般。因为她曾和楚煜有过一夜雨露,当时的楚煜就是如此温柔的对待她。

虽然楚煜以为她还是夏柔梦,但是她想,那种感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就在姬无心有些走神的时候,她忽而发觉自己的身子骤然一轻,整个人被季子安一把托起,然后将她反身压在了他们座位边的圆桌上。

紧接着她的下裳被季子安一把撩起,褒裤被一把扯下耷拉在脚背上。

冬季的夜晚,冰凉的空气,使得姬无心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加上骨子里对季子安本能的畏惧,此时的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季子安倾下身亲吻着她的脖颈,一只手在她的腿上摩挲,另一只手却是从她的衣领处探了进去。

没有给她太多的准备时间,男子便直接从身后将她贯穿,膨胀与撕裂的疼痛使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双手死死的抠着桌沿。

“痛吗?”季子安似是轻笑了一声问道。

姬无心皱着眉头却是不敢回答。

“咚”的一声,男子从身后用力一撞,姬无心的身子便与桌沿碰撞发出了略微沉闷的声响。

“嗯……”姬无心一个没忍住,低哼了一声。

“回答我,痛还是不痛?”季子安俯下身子,伸手掰过她的脸轻轻的问道。

“痛……”姬无心怯声回答。

“呵。”季子安轻哼一声,“你本无心,体会不到什么叫心痛,身体上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主人……”

“你叫我什么?”

姬无心刚开口,便被季子安打断,与此同时还惩罚式的再次用力。

“子安……”姬无心急忙改口。

“嗯。”季子安淡淡应了一声,身下动作却异常凶狠。

“子安……轻一点,求你了……”两人现在的姿势让姬无心很是难受和羞赧,她不得不开口求他。

“求我?你以什么身份求我?”季子安讥诮着问道。

姬无心强忍着眼泪,气息却已经不稳,“以……以你的女人的身份,子安……啊……”

一句话还未说完,季子安却猛的加快了速度,迫使她将后面的话全变成了凌乱的喘息。

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他想对她粗鲁的时候,任由她怎么求他都不会放过她。

直到姬无心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由压抑痛苦变得娇柔隐忍,季子安才忽然撤离,一把将她抱起走向了床榻。

一点一点的褪去两人身上凌乱的衣衫,季子安伏在她身上,一边亲吻她一边温柔的抚遍她的身子,姬无心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挣扎和茫然,似乎还有一丝痛苦和不甘。

“主人……”姬无心轻轻抬起手,抚向他微微蹙起的眉间。

“不要叫我‘主人’,我从来都掌控不了你,从来都掌控不了……”季子安轻捧着她的脸,眼神却好似透过她的脸再看另外一个人。

姬无心不明白季子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许他此时是将她当做了别的女人吧,她只是一个傀儡,永远也逃脱不了季子安的掌控,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

“子安……”姬无心轻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娇媚。

季子安低低的“嗯”了一声,他很清楚,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于是他轻轻的勾起她的一条腿,缓缓的深入。

快意如浪潮般袭来之时,姬无心不知为何却是泪流满面,她听见了自己带着哭腔的嘤咛之声,“子安,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能给吗?”

季子安没有回答,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抛向云端。

究竟想要什么?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不顾一切的去追求?不管是人还是物,似乎都不值得他付出太多的精力。

当他遇到画倾城和苍无念之后,他似乎隐隐的觉得自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可是今夜不知为何,他的心绪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原本对一切都可有可无的他,心中竟是生出几分茫然。

……

第二日一早,青辞和安如月从房间内走出来,准备去看看苍无念的情况如何了,走到季子安的房门口时,正巧季子安打开了房门。

见姬无心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眼睛微微有些红肿,脸上似乎还有些不自然的潮红。青辞微微一挑眉,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安如月,随后对着季子安投去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季子安此时的神情和他差不多,也是将目光扫过安如月之后才看向青辞。同为男子,他们用头发丝想都能想到彼此昨天夜里各自与身边的女子发生了些什么。

见气氛有些古怪,安如月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微微有些嗔怒的轻哼了一声,急急的朝着画倾城和苍无念的房间跑去。

听见了外头传来敲门声,画倾城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来前去开门。

看见画倾城的那一刻安如月微微一怔,随即心疼的问道:“倾城,你昨夜没睡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画倾城勉强扯了扯嘴角,“睡了一会儿,睡的时间不长,做了个噩梦便醒了。”

“小王子呢,还没醒过来吗?”安如月朝屋内看了看,见苍无念依然躺在床上。

“嗯,一夜了都没有动静。”画倾城神色黯了黯,拉着安如月的手走进房里。

安如月叹了口气,“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小王子这里我看着就行。”

画倾城摇了摇头,“没事的,反正我也睡不着。”

“那怎么行,你不好好休息,等阿念哥哥醒过来你却病倒了可怎么办?”青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画倾城笑了笑,“我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情况呢?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无念兄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吗?”与青辞一同进门的季子安开口问道。

“没有,他体内那股力量似乎减弱了不少,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画倾城情绪很是低落的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推测1

“那我们便在这里住上几日吧,你和月儿照顾阿念哥哥,我去一趟千机阁分舵,让千机阁的人帮忙追查紫卿客的下落。”青辞说道。

季子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和无心去周围的村落看看,说不定会有紫卿客曾经布置下的梦魇之境。”

“那你们要多加小心,若是感到有危险,千万别穷追不舍,以紫卿客的实力,我们几个若是单独落在他手里恐怕就很危险了。”画倾城关切的提醒道。

“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青辞应了一声。

“哼,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了,别仗着法力恢复了就为所欲为。”安如月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

青辞撇了撇嘴,将头探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只会对你为所欲为。”

虽没听见青辞在安如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安如月那瞬间转红的面色,边上被他们无视的三人都不由得无奈一笑。

青辞和安如月大概是他们这群人当中情路走得最顺畅的一对了,他们若是一天不打情骂俏,其他人说不定还会感到不习惯。

各自分工好了以后,青辞、季子安还有姬无心便离开了这家小客栈,而画倾城则是在安如月的强烈要求下去隔壁间的屋子里休息。

一直到了傍晚,青辞才从外面回来。

“青辞,你不是去找千机阁的分舵吗?怎么去了这么久?”看见男子风尘仆仆的走进屋内,安如月急忙开口问道。

“别提了!”青辞一边解下自己披在身上的斗篷,一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似是有些不悦。

“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安如月疑惑道。

“方圆百里我都找了个遍,居然一处千机阁的分据点都没有找到。后来我给千机影卫发了暗号,才知道这短短几日之内,千机阁在长越国的据点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许多。我怀疑这些事情跟那紫卿客逃不开干系。”青辞面色严肃的说道。

“千机阁怎么会跟紫卿客扯上关系呢?”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季子安和姬无心也回到了客栈。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见二人回来,青辞立刻问道。

季子安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这附近的村落前一阵子的确也有百姓莫名其妙的死去,不过我将他们有可能出入的地方全都搜索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有布置过阵法的痕迹,也没有感受到紫卿客的气息。”

“不如联系一下洛凡前辈他们,看看他们是否找到了什么线索?”安如月提议道。

“嗯。”青辞点了点头,调动起法力在心头呼唤洛凡。

可是好半晌过去了,一点回应也没有。

青辞微微皱眉,随后又在心头呼唤惠姑,一样也没有回应。

想到了某种可能,青辞索性在心里呼唤了一下安如月,果然安如月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季子安,你这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你那什么破蛊虫,这才几天就失效了!”青辞大为不爽,气呼呼的将耳朵里的传音蛊虫给取了出来。

季子安微微一愣,随即试了一下,果然发现他的蛊虫失效了。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无念哥哥还在昏迷之中呢,你就这么大声。”门口传来了画倾城略带埋怨的低斥声。

青辞瘪了瘪嘴,低声道:“这小子太不靠谱了,他临时炼制出来的传音蛊虫这才没几日就失效了。”

季子安皱着眉头,“不应该啊,若是他们落入了什么阵法之中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还说得通,怎么我们这么近的距离居然也能失去作用,这……不合理啊。”

“主人,是不是您身上的母蛊受到了什么影响,所以其他子蛊都不管用了?”姬无心轻声说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细细回想着一切可能导致母蛊失效的原因,脑海中猛的闪过昨夜那紫色的火焰,他不由得目光一凝。

“想到了?”青辞见他面色有异,立刻出声问道。

季子安眯了眯眼,“应该是昨夜那焚劫紫火缘故,看来我巫族的巫蛊之术在天上那些神仙的眼里都是恶业所向,难怪无心昨夜也不敢靠近那紫火。”

“那现在怎么办?”得知季子安的蛊虫失效,画倾城有些担忧起来,她害怕惠姑他们再出什么问题却是联系不上他们。

“哎,看来这两天我得回一趟千阴山了,有的东西还是得备一些在身上才行。”季子安无奈的叹息一声。

“此去路途遥远,以你的法力多久能回来?”青辞也有些忧心起来。

“如果没有意外,大概半个月左右。”季子安答道。

“半个月?”安如月瞪大了眼睛,眨巴了几下之后讷讷道:“你说的是你和无心一起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啊?”

季子安笑了笑,“当然是一起回去。”

这回不仅仅是安如月吃惊,连青辞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洛凡一行人从万桑国到长越国一共用去了半年多的时间,虽说人多行动不便,而且法力差距太大对洛凡来说的确是个负担,可是季子安带着姬无心来回居然只需半个月?这么看来这小白脸的法力绝对不在洛凡之下啊。

“啧啧啧……季兄,不错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法力这么高?”青辞忍不住咂舌叹道。

季子安拱了拱手,“青辞兄说笑了,若换作是你,恐怕来回只需一两日吧?”

“呃……这个嘛,没这么夸张,没这么夸张。”青辞干笑了两声。

若是他自己一个,纯粹施展远遁之术其实来回只需个把时辰,想再快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消耗大一点。再怎么说他也比季子安多活了几百年,而且当年也是跟着苍妄练就的一身本事,若是连这点水平都没有,苍妄估计会气得直接附体苍无念,然后把他掐死。

他虽然一直没小看过季子安,但是身为人族竟然也能够修炼到这样的水平,他还是很惊叹的,就像对于洛凡,他也一直心存佩服。

“没想到季公子法力如此高强,怕是与洛凡前辈不相上下了。”画倾城淡淡的开口说道,语气虽平静,眼神中却划过一抹异样。

“倾城姑娘谬赞了,姑娘恐怕自己还没有发现,如今你的实力可是隐隐的有超过我和洛凡前辈的趋势。”季子安笑着说道。

画倾城微微一愣,“有吗?若是说无念哥哥有超过你们的趋势我还相信,我应该……不大可能吧?”

“所以我才说你自己还没有发现。”季子安笑意更甚。

画倾城的确是没发现,因为她几次法力爆发的时候都失去了意识,那时候都是风湮短暂的觉醒替代她的意识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她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危险和越来越多曾经熟悉的东西,她的实力就会越来越接近从前,待到有朝一日风湮的意识完全的苏醒,她就再也不仅仅只是画倾城了。

见画倾城面露疑惑之色,青辞急忙开口道:“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时候不早了,休息一晚,明日出发吧。”季子安答道。

“嗯,一路小心,记得早去早回。”青辞拍了拍季子安的肩膀说道。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你与如月长老说到千机阁?你今日去千机阁分据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季子安忽而开口问道。

青辞将搭他肩上的手放了下来,微微蹙眉道:“千机阁在长越国的分据点莫名的少了许多,我怀疑这跟紫卿客有关系。”

“紫卿客不是身受重伤了吗?这种情况下他能对千机阁做些什么?”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不是说他上门挑了千机阁的据点,我只是怀疑……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青辞话说一半,突然一拍大腿面露骇然之色。

“怎么了?”四人见他面色骤变,不由惊疑出声。

“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青辞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是凝重。

“到底怎么了啊?你赶紧说啊!”安如月拽着他的手焦急的摇晃了几下。

青辞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在千机阁其实已经潜伏了几百年了,这几百年来我换了很多不同的身份。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个千机阁不简单,仅仅只是出于好奇,想查查这个组织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控。

“可是后来……我发现古问天只是个明面上的阁主罢了,其实真正在背后控制他的,是赤刹。”

“什么?”四人大惊。

“你确定千机阁的背后是赤刹?”安如月难以置信的问道。

“嗯,我早就已经知道是她了。”青辞点了点头。

安如月大急,恨恨的一把拍在他的肩头,“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和小王子居然在赤刹的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天,我们的命也太大了。”

顿了顿,安如月忽然跳了起来,指着青辞的鼻子,“你你你……你说你在千机阁潜伏了几百年了,那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我和小王子的存在了对不对!”

第三百六十二章 推测2

青辞愣了愣,“是啊,十几年前你们刚出现在千机山庄我就知道了。”

得到青辞的肯定答复,安如月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变了几变之后竟是染上了一抹红晕。

青辞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笑!”安如月嗔道。

“嗯……哼……”青辞故意清了清嗓子,随后将头探到安如月的耳边,低声道:“你这小脑瓜子千万别胡思乱想,小爷当年可没瞧上你这笨丫头。”

心思被说破,安如月的面色更红了,她狠狠的掐了他一记,“你现在怎么说都行了!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无赖!”

“反正你就是喜欢我这个无赖。”青辞懒洋洋的应了一句。

“我说你们两个啊!我们难道不是在讨论赤刹的问题吗?怎么这么严肃的话题你们也可以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啊?”姬无心一脸无语的看着二人。

被姬无心这么一说,二人急忙正了正面色。

“千机阁实际上是赤刹一手创立起来的,可是这么多年她竟然不知道无念哥哥就是她的外甥,看来……她对这个千机阁也并不是很上心。”画倾城分析道。

青辞点了点头,接着道:“联系一下她的身份,基本可以肯定她设立千机阁,应该只是在人界撒下网,目的是为了寻找不断复制魂魄的方法,好加速驯养噬魂兽,其他的她并不关心。早先我们去往临碣岛时在途经的那个荒岛上看见的古忆凡的怨魂,一定就是赤刹做的手脚。

“她抽出了那孩子的半缕生魂,让那孩子变成了活死人的状态,从而控制古问天,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千机阁的阁主,并且积极的去搜索整个人界所有的情报,找到重塑魂魄的方法。”

“那照这么看来,说不定云蕊也只是个诱饵了?”季子安忽而悠悠的插了一句。

被他这么一说,画倾城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安如月眨巴了几下眼睛,恍然道:“对呀,云蕊是我修罗族女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出现在人界?恐怕她就是赤刹派来的,让她潜伏在人界物色一个法力高强同时也容易被掌控的人选。洛凡前辈很明显不可能是那种人,所以她就选中了古问天?”

其实不用安如月说,当季子安提出云蕊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良久之后画倾城才略显颓然的说道:“若真是这样……那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洛凡前辈?洛凡前辈对她念念不忘,此生都无缘天道了,而且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赤刹此举真是……阴狠毒辣至极,她不仅仅害了洛凡前辈,害了古问天,害了那可怜的孩子,还害了乔姐姐。”

“或许,云蕊也只是个可怜人。赤刹早已成魔,她定然会使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去逼迫云蕊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我倒宁愿她没有爱过洛凡前辈,若是真心爱过……却被逼着嫁给古问天,那当真是生不如死。”安如月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想起那个躺在冰晶玉棺里的美丽女子,她忽然替她感到心疼。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问题是,千机阁的据点无端消失,会不会是因为紫卿客的事情而惊动了赤刹?若是她因此发现了无念和如月的存在,会不会……”短暂的沉默过后,姬无心开口说道。

画倾城的面色微微凝了凝,随后摇了摇头,“我猜应该与赤刹无关。”

“哦?倾城小姐姐倒是说说为何会有这等猜测?”青辞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盯着画倾城。

“你和影半妆不是都说过,赤刹深爱着苍妄,爱得几近疯狂吗?她一直怀疑无念哥哥是漂亮姨娘和苍妄王上的儿子,若是得知了他的下落,以赤刹那种善妒又阴狠的性子,肯定自己就已经杀到人界来了,她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去牵扯到千机阁。

“让千机阁的据点无端的消失,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无法扩大搜索范围,从而减少追查到紫卿客的可能性,若紫卿客与魔族有牵扯,那么既要保全他又不想惊动赤刹将我们一网打尽的人,恐怕应该是夙幽。”画倾城一板一眼的分析起来。

青辞脸上笑意嫣然,不由得对画倾城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倾城小姐姐,果然心思玲珑剔透。”

“那这么看来,他是打算亲自对小王子动手了?”安如月忽而又紧张了起来。

“不,若是这样的话,现在最危险的人不是无念兄,而是倾城姑娘。”季子安突然淡淡的开口。

“此言何意?”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因为夙幽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了我们一行人是为了寻找画魂所需的重宝。他想杀了无念哥哥,是为了断赤刹的念想,但是若是杀了无念哥哥,我就不可能再去寻那些宝物去成为画魂。

“所以他干脆听之任之,让我们自生自灭,等我们找齐了宝物,他再将我抓走,逼迫我为魔族画魂。至于紫卿客,或许对魔族有重要的作用,所以为了保全他,夙幽便出手将长越国的千机阁据点给抹煞了。”画倾城语气淡淡,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那个被盯上的人并不是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安如月茫然了,这宝物似乎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了。

谁知画倾城却是笑了笑,“如月姐姐不必担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其实这样想来,至少在我成为真正的画魂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夙幽虽不可能出手助我们,但是为了让我们找到那些宝物,他也不会给我们使绊子。甚至他还有可能瞒着赤刹,不让她得知我们的身份和行踪。”

“那等若是等到你成为了真正的画魂,岂不是就危险了?”安如月还是很担忧。

青辞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你傻呀,等倾城小姐姐成了真正的画魂,那法力定然也是十分高强了,到了那时候,她还会怕夙幽吗?”

安如月不服气的反捏了他一把,“你才傻呢,就只有我们会变强吗?难道倾城的实力在提升,他们的实力就不会提升啊?”

闻言,青辞假装吃惊的说道:“哟,我的小月儿还真是变聪明了,看来小爷对你的滋润和灌溉还是有助于你成长的。”

安如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能不能正经点说话!”

青辞咧嘴一笑,“我还没说完嘛。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实力在提升,他们也不可能停滞不前,但是到了他们那种程度,想要提升已经很困难了,没个千八百年的都看不出成效。

“倾城小姐姐和阿念哥哥就不同了,他们本就拥有十分强大的天赋,正是不断发掘自己潜力的时候,也许只需要几年或者几十年,就能够达到其他人努力几百年才能达到的高度。

“况且除了坤休和赤刹,其他人本来也就不足为惧,真打起来我们也不是没人嘛。而且你别忘了,赤刹那边还有个影半妆在等着她呢。”

“坤休……若是真的等到他出关,这天地估计都要变色了吧。”听见这个名字,画倾城不知怎的,心头便涌上了一股恨意,那种恨意甚至比当年率领魔族军队来剿灭画族的赤刹还要更浓烈些。

“若真是那家伙要颠覆三界,恐怕也就只有看太宵宫那群老家伙的了,若是他们不成……”青辞摇着头,可是话说一半脑中却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要细看,却是抓不住。

“若他们不成,那这世间从此以后便是魔族的天下了。”季子安淡淡的接过话说道。

画倾城微微蹙眉,面色却是渐渐冷厉起来,“邪不胜正,那班神仙不成,总能有成的人出现。就算是天地浩劫、血流成河,魔也永远不可能是这天地的主宰。”

这一刻,画倾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清冷,青辞竟是微微恍了恍神,他好像感觉看到了曾经的风湮。

是夜,画倾城依旧守在苍无念的房间内,盯着那仍然昏迷不醒的男子喃喃自语:“无念哥哥,我们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呢。如果你前世真的是修罗王苍妄,你一定要趁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画魂之前赶紧强找回自己过去的力量。

“这样等我替你画了魂后,我就不用担心魔族会将我抓走了。终究我是不会对他们妥协的,若是真走到那一步,我便是一死又有何惧呢?”

第二日一早,季子安便带着姬无心离开了客栈前往他多年来居住的千阴山。

青辞和安如月则是陪着画倾城守着苍无念。

“倾城,你确定小王子没什么问题吗?”见苍无念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安如月还是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之前那强大的力量如今也已经感受不到了,或许他应该就快醒了吧。”

“放心吧,阿念哥哥肯定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倒是比较担心紫卿客的问题。”青辞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第三百六十三章 推测3

“你是怕他偷偷的躲在暗处调理伤势,然后从背后对我们下手?”画倾城问道。

“也不完全是。若他是夙幽手下的人,可能不一定会对我们出手。但是百姓无辜,他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很可能在伤好了之后换个地方继续作威作福。”青辞叹息道。

“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即便没有紫卿客,这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不也无时无刻的存在着弱肉强食吗。我们终究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安危,索性便将这些不平之事看作是因果轮回,或许心中能够坦然些接受。”画倾城悠悠叹道。

“哎,这个问题太深沉压抑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事情吧。”见气氛有些沉闷,安如月便想着岔开话题。

“你想说点什么别的事情?”青辞咧嘴一笑,对着安如月挑了挑眉。

安如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们这男子整天都在想什么呢?看来看去也就只有我们家小王子是正人君子了,就连那季子安也不是什么好鸟。”

“季子安怎么了?”画倾城微微一愣,安如月怎么突然还对季子安有意见了。

“还能怎么啊,他跟姬无心呗……”安如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话说一半感觉有些不对,又急急闭了嘴,随后她瞄了画倾城一眼,小心的问道:“倾城,你该不会不知道他们的事吧?”

画倾城微微蹙眉,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如月姐姐指的是他们两人的房中之事吗?这种事……猜也猜得到啊。”

“你既然猜到了,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很奇怪吗?”安如月眨巴着眼问道。

画倾城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梦魇之境的时候,季子安说很喜欢她,还说若是苍无念无法爱上她,他的怀抱随时为她敞开。

她能感觉到,他说喜欢的她时候态度很平静,而且他平日里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这不禁让画倾城感到疑惑。她刚开始喜欢上苍无念的时候,就连想起他都会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而她第一次上门去找苍无念的时候,正好是她第一次蛊毒发作的时候,当时苍无念抱着她,她只觉得激动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并且从那以后她便对他的怀抱无比的眷恋。

可是季子安呢?他也拥抱过她,虽然是无意的,但是在他的怀里,画倾城既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没有感受到季子安的心跳,对于画倾城而言顶多算是有些尴尬,可是季子安看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在他的心目中,抱或者不抱着她,都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画倾城不了解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和表现,但是平日里她看见青辞看安如月的眼神,很明显跟他看别的女子的眼神是不同的。就哪怕是没有觉魂的苍无念,对待自己的态度也与对待别的女子不同。

所以季子安当真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可能爱上什么人吗?这样想来,他所谓的“喜欢”,或许跟喜欢一幅画,喜欢一首小曲儿,甚至是喜欢一只小猫小狗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大半年来他们一路同行,能看出来季子安其实是个话不多的人,平日里说话做事也算得礼数周全。以前没接触过他的时候,画倾城觉得他这个人有些阴冷,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太愿意去亲近的气息。

后来时间久了,习以为常了,觉得他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近,他只是对于寻常事物没有特殊的喜好罢了,好像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有也可以,没有也无妨。

不过这当中所有的一切,不包括姬无心。

“姬无心……很畏惧他。”良久之后,画倾城喃喃的说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姬无心是他制造出来的傀儡吧,骨子里带着本能的臣服和敬畏之感。可是……季子安对姬无心的态度却很是让人捉摸不透。”青辞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安如月一拍手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小王子接手千机那一天,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天,后来你们都退下了,只有季子安和姬无心留了下来。然后小王子问他‘魂牵梦萦’有没有别的解法,他回答没有,并且还对小王子道歉,说他的手下自作主张对倾城下了蛊。随后他便说要将姬无心交给我们,任由我们处置,当时他看姬无心的眼神很是狠戾,就好像十分厌恶她一般。”

青辞皱了皱眉,“恐怕他是早就料到你们不会对姬无心怎么样,所以才做做样子吧。我还记得在临碣岛上的时候,我们几人刚到万毒谷谷口的那一天,姬无心的脖子被老毒物的长鞭勒在了手里。

“你们可能没注意,当时季子安的身上隐隐涌动出一股暴戾,若不是考虑到别人的地盘上,我猜他那时候一定会对老毒物动手。而且……我曾无意间撞见季子安与姬无心独处的时候,他对她似乎……不仅仅是欲

望那么简单。”

“你不是吧,你竟然……偷窥人家做那种事?”安如月头皮一麻,指着青辞一脸鄙夷的说道。

青辞撇了撇嘴,“我都说了我是无意的嘛,那时候在千阴古堡,我只是跟踪姬无心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结果一路跟回她的屋子,我却发现季子安在她的屋里等她。而且从他们当时的对话听来,季子安似乎很介意姬无心和别的男子有接触。”

“嘁,很介意她和别的男子接触,还让她找那么多面首?”安如月不屑道。

“那些面首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那夜我从姬无心的口中得知,那么多男子当中,真正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只有楚煜而已,而且她的目的确实只是为了拥有一颗心,才通过那种手段给楚煜下蛊。”青辞叹息道。

提起姬无心对于拥有一颗心的执着,画倾城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说道:“等我实力达到了那个高度,我会为她画一颗心的。只是我又有些担心,总是隐隐的觉得她还是不要拥有自己的心比较好一些。”

“你是怕……她会爱上季子安?”青辞挑眉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我其实有过怀疑,我很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傀儡。而且我也想不明白,季子安当初将她塑造出来的时候,既然让她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为何不给她一颗心?如果不给她心就是为了不让她爱上任何男子,那拥有一颗心之后,她恐怕会比现在更茫然。”

青辞点了点头,“一个男子在一个女子委身于别的男子之后还愿意碰她,无外乎两种原因,要么爱得不顾一切,要么就是根本没爱过,只是当做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但是季子安对姬无心的感情很明显不会是前者,若是她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季子安,怕是……”

“怕是会生不如死吧。”安如月接过话道。

“可是……我又在季子安身上真的感受到过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还别说,那种情绪真让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他好像就是深爱着姬无心,不,应该说是又爱又恨,为了控制自己不去爱,又有着无法纾解的恨,所以才对姬无心近乎发泄一般的折磨。”青辞皱着眉头,试图想明白季子安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曾经深爱过一个和夏柔梦长得很像的女子啊?所以当他机缘巧合下发现夏柔梦命不久矣,便将她做成傀儡,放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安如月忽而突发奇想,不过话说一半自己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若真是这样……他的内心也太过阴暗和扭曲了吧?”画倾城显然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季子安。

“哎……”青辞长叹一口气,整个人朝椅背上一靠,双手枕着后脑勺无奈道:“事情总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现在呢,作为朋友,只能祈祷他前世积攒的福德够深,好抵消他今生所造下的孽。”

……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日,第三日的清晨,苍无念终于是从昏迷之中醒来。

醒来之前,苍无念依然身处迷雾般的梦境之中,他感觉自己走了许久,渐渐的有些颓然和焦躁起来,就在他想着他是不是该试图使用法力轰散这周围的迷雾时,一抹淡紫色的裙角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一看见那片衣角,苍无念就仿佛看见了照亮迷雾的灯火,他急忙追上前去,想好好的看看那裙角的主人是何模样。

可是无论他如何加快追赶的速度,那片裙角就是与他保持着那样的距离,让他丝毫无法靠近。

就这么追赶了好一会儿,苍无念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又来到了八热火山,并且那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就背对着她站在那团紫色火焰的边上。

第三百六十四章 老家伙

“你究竟是谁?”苍无念喃喃开口,想要上前,身体却动弹不得。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素手指尖金色光芒闪烁,随后她轻轻的朝着那紫色的火焰一指,火焰便化作一面光幕,光幕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景物,只有一柄长约三尺、上为宝轮下为三棱的通体散发着乌金光泽的兵器。

那柄兵器就那样静静的悬浮在光幕之中,散发着朦胧的磷光,苍无念只觉得心神都被它牵动。

他缓缓的朝着光幕之中的兵器伸出手,可是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触碰到那兵器的时候,光幕却是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那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身形也骤然远去。

“不要走!”苍无念大喊一声朝着她追去。

女子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呼唤,身形微微的顿滞了一下,而苍无念就趁着她略微顿滞的这一瞬猛的扑上前去,一把扣住了女子的手腕。

就在他准备将女子拉进自己怀中的时候,女子突然周身金光一闪,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不要走!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苍无念大声呼喊着醒了过来。

一时间没有回过神,迷蒙间见身边有个女子似乎正趴在他的边上,他想也没想便迅速坐起身来一把将对方紧紧的拥在自己的怀里,嘴里仍在喃喃念叨:“不要走……不要走……”

画倾城被苍无念的举动给惊醒,她先是一愣,随后心下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愣。

她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和不舍,很快她便想到了,苍无念一定是在梦中见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倩影。

说不上此时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涩,又有些无奈。那份酸涩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同样都是面对得不到的深爱之人,何况苍无念还没有觉魂,只是莫名不舍,却无法了解那是什么感受。

那一份无奈是为自己,她觉得自己虽然此时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可是心里与他的距离似乎又更遥远了一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去唤苍无念,只是任由他这么抱着她。她不知自己是受了谁的影响,或许是这大半年来所有事情都对她造成了影响,现在的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慢慢的接受了事实——那就是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或生离,或死别。

像现在这样似乎忌惮的拥抱,或许已经不多了,权当他此时是爱她的,抱一次便少一次,她觉得该珍惜和知足了。

良久之后,苍无念终于是缓过神来,他微微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怀里抱着的是画倾城。略有些诧异,但倒也不觉得尴尬,他没有松开她,而是轻轻将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画儿,是你。”

“嗯,无念哥哥终于醒了。”画倾城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睡了多久?”苍无念轻声问道。

“今日是第四日了。”画倾城依旧低声回应。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苍无念歉然,想了想问道:“你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画倾城笑了笑,也不扭捏,坐起身来褪去了鞋袜和外衣,然后钻进了被窝里枕在苍无念的肩头,“你说的,就在我身边陪着我。”

苍无念也笑了笑,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嗯,睡吧。”

一切都好似自然而然,这一刻两人都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找到了一种最佳的相处方式,内心都感到了平静和放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而画倾城却真的是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看着女子眼底淡淡的黑青,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轻轻的动了一下,似是有些酸涩,怕是他昏迷的这三个夜晚,都是她守在他的身边吧。

“倾城。”门外忽然传来了安如月的轻唤。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他还想让画倾城再多睡会儿的。

门外的安如月猜测画倾城恐怕是刚睡着没多久,便没有再喊她,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习惯性的往床边的凳子看去,没人。安如月不由得一愣,画倾城上哪儿去了?

随后往里走了两步,一探头,发现床上的苍无念微微皱眉盯着她,而他的怀里搂着的正是画倾城。

“小王子,你终于醒了!”安如月一个没忍住欢喜出声。

随后她才后知后觉苍无念先前为什么皱眉,因为被她这么一折腾,画倾城醒了。

感觉到怀中的女子有了动静,苍无念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有些埋怨的看了安如月一眼,“你这丫头,指不定哪日就要为人妇了,做事还是这么莽撞。”

安如月知道自己粗枝大叶的毛病又犯了,嘴巴瘪瘪的不敢吭声。

画倾城则是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对着满是歉意的安如月说道:“没事的如月姐姐,我也差不多该醒了。”

苍无念抬手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柔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画倾城伸手抚了抚苍无念的脸颊,“无论为无念哥哥做什么,画儿都不觉得辛苦。无念哥哥可还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隐约觉得体内的力量又强了一些。”

“那就好,我们一会儿便返回濮丘城吧,不然姑姑他们怕是要着急了。”画倾城说道。

苍无念微微一愣,问道:“怎么,季兄的传音蛊虫又失效了?”

“是啊,估计是他的母蛊那夜受到了那紫火的影响,所以我们的蛊虫全失效了。他已经和姬姑娘启程回千阴山了,说是要拿一些制蛊的东西在身上。”画倾城答道。

“可有说多久能回来?”苍无念问。

“大约半个月吧。”画倾城答。

“两个人,半个月……果然不简单。”苍无念若有所思的说道。

“月儿,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门口忽然传来青辞不解的声音。

话音落下,他便走进了屋子,一眼瞧见正“卿卿我我”的苍无念和画倾城二人,青辞巴巴的眨了几下眼睛,随即惊喜道:“阿念哥哥,你可算醒了啊!”

“嗯,这几日让你们忧心了。”苍无念抬眼看了看他,淡淡的点了点头。

青辞两步走到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下,嘿嘿笑道:“醒了就好,阿念哥哥可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苍无念微微挑眉,“怎么,你似乎早就知道了是么?”

“呃……这都是倾城小姐姐说的啊,她利用法力在你的身体内探查到了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说你就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那么强的力量,所以才陷入昏迷。倾城小姐姐还说,你陷入昏迷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就是为了更好的融合接受那股力量。所以你现在醒了,自然实力也是增强了不少呗。”青辞笑嘻嘻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画倾城。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那团紫火到底是什么?还有那紫火之下究竟有什么?为什么我要靠近那团紫火的时候体内会突然爆发那么强大的力量?青辞,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这些。”苍无念深邃的双眼平静的盯着青辞,没有商量的余地。

青辞暗暗咽了口唾沫,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心头暗忖:难不成我要告诉你你就是千年前那法力通天的修罗之王苍妄?你自己要遗忘的事情,若非你自己想起来,我告诉你也没用嘛。

见青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半天,安如月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你这老家伙又准备编什么故事骗我们呢?”

闻言,青辞甚是无语的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的!小爷哪里老了?”

安如月噘了噘嘴,拨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说道:“本姑娘今年才两百多岁,你都一千好几百岁了,我的年纪怕是连你一千之后的那几百都够不上,你还不老啊!”

“我这叫成熟,成熟懂吗?在我们家里,我这年纪那可是正当青壮年呢,你这小丫头居然嫌我老?”青辞“嗖”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很是不服气的上下打量着安如月。

“哼,我现在严重怀疑,季子安和洛凡前辈恐怕都比你年轻呢!”安如月继续斜睨着青辞,难得踩着他的尾巴,怎么的也得踩到他炸毛才叫人心里痛快。

青辞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了安如月,直接用秘音对着她说道:“小月儿,看来是小爷最近对你的疼爱还不够,今儿晚上小爷会让你好好尝尝我这个‘老家伙’的滋味。”

安如月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都忍不住抖了抖,他说的“疼爱”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当然清楚得很,这个男子在床上的时候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渣子的饿狼,那生猛的劲儿每每都让安如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间,安如月感觉自己亏大了,青辞说她愿意怎么欺负他都可以,只要在行夫妻之礼的时候让他欺负她就行。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个圈套!因为她平时所欺负他的每一分,他都会在床上加倍的讨回来,所以说到底,被欺负的只有她一个。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他就是你

“青辞,我……我说着玩的,你一点都不老,你看你,都还没弱冠呢。我们两个走出去人家肯定都以为我们是兄妹,你说对不对呀!”安如月急忙讨好的笑道。

看着二人又开始打情骂俏,画倾城只觉得这一幕温馨且令她羡慕。而苍无念则是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略显不耐道:“你们两个还没完了?如月,你先出去。”

被苍无念这么一呵斥,两人赶紧闭上了嘴,安如月很是委屈的瞄了青辞和苍无念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房间。

画倾城不忍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着,便起身对着苍无念说道:“我去梳洗一下,一会儿让店家弄些吃的过来。”

苍无念却是拉住了画倾城的手,“画儿,你留下,我的事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

画倾城笑了笑,“无念哥哥,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忍心看如月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再说了,等一会儿我回来你再告诉我不也是一样的吗?”

说罢,画倾城将手从的掌心抽了出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外,安如月一个人在门口有些气闷的用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板,见画倾城出来,安如月疑惑的问道:“倾城,你怎么也出来了?”

画倾城拉起安如月的手说道:“他们聊他们的,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先回房洗漱一下。”

看见画倾城脸上的笑容,安如月总觉得有些心疼,她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倾城,你到底怎么了?小王子的事有什么是你不方便知道的呢?”

画倾城的眼神微微黯了黯,“如月姐姐,你误会了,无念哥哥没有说有什么事不愿意让我知道,只是……我自己不想知道罢了。”

“为什么?”安如月不解的问道。如果是青辞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可是对青辞充满了巨大的好奇。

画倾城对苍无念的爱想必也不比她对青辞的少,她竟然说她不想知道苍无念的事,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安如月有些搞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害怕听到关于他过去所有的一切。如月姐姐,你应该也早就知道吧,无念哥哥前世的力量很强大,并且还有很深重的执念,所以他才能够带着模糊的记忆转生。

“其实我们都猜到了他可能会是谁,但是……如月姐姐,我不想听到确切的答案。没有确定,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些只是我的猜测。若是真的知道了,我怕……我就没有勇气留在他的身边了。”画倾城的语气带着令人心疼的忧伤。

安如月盯着她绝美的脸庞,好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画倾城手背,“或许真的是我们想多了呢?无论怎么样,我和青辞都会支持你跟小王子在一起的。

“其实……倾城,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小王子的前世真的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假如那女子还活着,若是小王子记起了她,但是他也放不下你,你……能接受和那个女子一起留在小王子的身边吗?”

闻言,画倾城浅浅的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这个问题,无念哥哥也曾问过我。”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安如月问道。

画倾城深吸了口气,“我……可能办不到。不是我不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同一个夫君,而是,我能感觉到那份爱的深沉,比起他们之间的爱,我会感觉我对无念哥哥的感情很是浅薄,让我没有自信跟他们的感情做比较。

“我根本无法确定无念哥哥因为这份浅薄的爱能够同我在一起多久,我不需要他的同情和怜悯,我希望他能真的爱上我。就算不考虑我自己吧,他曾经深爱的那个女子,也不一定能接受我的存在。”

“倾城,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对……也不对。”安如月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叫‘对也不对’?”画倾城有些不解。

“若只是考虑到那个女子能不能接受你,这个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在你没有出现的时候,她是小王子曾经的唯一,你的出现或许的确会他们带来困扰。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或许那个女子不会介意,她甚至还应该感谢你这段日子陪伴在小王子身边,并且为了他的觉魂而奔波。

“撇开那个女子不谈,我觉得你不该拿你对小王子的爱同别人做比较。你爱他,并且为他付出了你所能给予的全部,为了他你一直不断的在努力着,若是这样的爱都算作是‘浅薄’,那什么样的爱才算是深沉?难道一定要为了他而死去,才算是深沉的爱吗?

“况且……我们这一路走到现在,你与小王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可能以后的日子还会有更大的风浪,谁又敢说这样的爱不够深沉?”安如月很是认真的说道。

听了安如月这番话,画倾城先是有些怔愣,思量了许久,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恍然和钦佩的笑容:“如月姐姐,你说得有道理,是我钻了牛角尖,连想法都偏颇了。也许我没有那个女子那么大的能量,但是我能为无念哥哥付出的,我都不会犹豫。就感情而言,我不敢说比她付出得多,但是一定也不会比她少的。”

安如月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快去梳洗一下吧,回头我替你好好拷问青辞,看看他究竟跟小王子说了些什么。”

屋内,画倾城离去后,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苍无念望着画倾城离去的方向,心头莫名的有些惶恐,他忽然觉得,他方才是不是不该那样问青辞,他心里明明有感觉,那些事情牵扯到了他的过去。而他的过去,恰恰又是画倾城心中一直介怀的东西。

果然还是因为没有觉魂的缘故吗?所以他才总是无法对画倾城的情绪感同身受。

“阿念哥哥,要不我去将倾城小姐姐叫回来?”青辞见苍无念有些失神,试探着询问道。

苍无念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必了。画儿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也是个固执的女子,这会儿去叫她,她即便是拗不过你跟你回来了,怕是也不会信你说的半个字。”

青辞叹了口气,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神色看起来有些严肃和无奈,“阿念哥哥,你想好了?你确定要知道那些事情吗?”

“说说吧,说你认为可以告诉我的那些。”苍无念淡淡道。

“那就说说那团紫火吧,那火名为‘焚劫紫火’,是度厄星君案前香火所炼化而来的,有焚劫洗业的作用。”青辞说道。

“‘焚劫紫火’?那火是你放在那里的?”苍无念皱着眉头,他怎么对这么一种火完全没有印象。

青辞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只知道度厄星君受凡人供奉了这千千万万年来也就那么一团火,虽说比起那些上古遗留下来的至宝,这焚劫紫火也算不上是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但是想找那老头拿上一点可没那么容易。而且我这一身的业力,说恶非恶,说善也非善,让我从太宵宫将那紫火拿到凡界,估计也得褪我好几层皮。”

“那你的意思,将那火焰带到人界来的必然是法力高强且身无恶业的仙人了?”苍无念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青辞点了点头。

“我能感觉到那紫火对我似乎有所感应,难不成那个仙人将火焰放在那里,就是为了等我?”苍无念想不明白,在他残缺的记忆里,可没认识什么仙人。

“这……”青辞有些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苍无念瞥了他一眼,幽幽问道:“跟我的前世有关,对吗?”

青辞咬了咬牙,好半晌才从鼻腔里发出闷闷的一个“嗯”的音。

苍无念的心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双手也不由得紧握成拳。良久以后他才将拳头松开,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我……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苍无念没有说出那个名字,那个他从一开始便认为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知道,青辞明白他说的是谁。

青辞闭上了眼,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好半晌之后他才又睁开眼,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苍无念的脸,轻声道:“他,就是你的前世。”

形容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苍无念只觉得青辞的这几个字好像说得很含糊,含糊得他几乎都听不清楚。但是耳朵好像听不清楚,心中却分明听了个仔细。

其实他早有猜测,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就像他曾对画倾城说的,他希望他只是苍妄的一抹神念,一个分身,一个影子,怎样都好,他其实最不希望的就是,他的前世是苍妄。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本能的感到抗拒,似乎一界之王这等崇高的身份对他来说不是荣耀,而是负累。他不明若千年前的那个他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强大,那他最后为什么又要选择转生,成为了现在的苍无念。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脸上满是自嘲之色,“他真的是我的前世?他为什么会是我的前世呢……我不需要这样的身份,我不需要的……”

青辞面露忧色的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是排斥自己真实身份的男子,轻声道:“阿念哥哥,无论你需要不需要,他都是你的前世,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如果他真的像你们所传说的那样法力通天,他为什么要转生?他怎么可以那么自私的置整个修罗界于不顾?”苍无念忽而愤怒了起来。

青辞一声叹息,将手轻轻搭在苍无念的肩头,“阿念哥哥,你别这样说自己。我相信,你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你便是知道了自己就是曾经的苍妄,你还是没有办法将前世的一切都记起,也没办法将我告诉你的那些东西真的当做是自己的经历。

“我之所以迟迟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我早就猜到你知道真相时会充满怀疑。千年前的一切对于你来说可能太难以接受,可能只是一场执念。但无论你究竟为什么选择转生,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请你……快点回来吧。”

苍无念忽而感到有些颓然,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一个法力通天的修罗之王,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然甘心自己堕入轮回道,轮回也就轮回吧,偏偏这一世还是修罗。

这样也就算了,他在轮回之前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设下大禁制,在得偿所愿之前永远不要记起与过去有关的任何点滴。这残缺不全的记忆困扰了他这么多年,让他总是活在疑惑和寻找之中,那种想要遗忘却偏偏不经意间记起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感觉心累。

“回来?怎么回来?为什么回来?关于前世的一切,我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青辞,我知道你一定认识前世的我,可是我不认识你,我忘了你了,你不难过吗?从你出现以来,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够多了,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能猜得到。

“可是,我根本就不记得你,青辞,我不记得你啊!对于一个狠心将你遗忘的人,你有必要付出这么多吗?这样的苍妄,存在于这世上有什么意义?”苍无念伸手扣住了青辞的双肩,情绪忽而变得有些失控,双眼也变得通红起来。

青辞心中一痛,抬手拍了拍他扣在他肩头的手,安慰道:“阿念哥哥,我是你的兄弟啊,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为了你,我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得等你的记忆苏醒之后自己去弄明白。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苍无念的双手缓缓的从他的肩上松开,好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说道:“你确定,我真的是苍妄的转生吗?我有没有可能,只是他的一个分身呢?毕竟除了我,不是还有一个夙幽也与他很是相似吗?”

青辞心头苦笑了一下,原来苍无念还在挣扎,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过去。青辞愈发的想弄清楚当年他和风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究竟是有多心如死灰,才会宁愿抛却过去的一切辉煌,连想都不愿意想起来。

“阿念哥哥,你知道你为何会对那焚劫紫火有感应吗?”青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没什么关联的问题。

“为什么?”苍无念茫然的问道。

“你应该在那火光中看见了吧,那柄通体散发着乌金光泽的兵器。”青辞低声道。

苍无念的呼吸骤而急促了起来,那天夜里,他靠近焚劫紫火的时候,就是因为感觉到紫火之中有一股他熟悉的气息在召唤他,就在他马上要碰到那团紫火时,似乎有一样东西极快的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便被自己身体爆发出来的力量给伤着了。

后来他昏迷之后才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再一次见到那团紫火,在紫火的映射下,他的的确确是看到了一柄兵器,与青辞的说法并无二致。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那是我曾经的法器?”苍无念喃喃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不错,那是你曾经的法器,名叫‘殁天杵’,它跟你东征西战了一辈子,最后不知为何,你竟然会把它封印在八热火山之中。殁天杵是认主的,不是谁都有资格碰它,正因为你的前世是苍妄,所以你在遇见它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应,而你身体内一部分沉睡的力量也因此突然爆发了出来。

“而且若我没猜错,那焚劫紫火原本可能是封印在殁天杵之中,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焚劫紫火脱离了殁天杵来到了火山表面,这火也是有灵性的东西,定是将它带到人界的那位高人让它记住了你的气息。

“不,不仅是你,就连我靠近的时候,那紫火也对我呈现出了殁天杵的画面,可见对方对这一切都是早有安排的。至于那夙幽,他连你的一片衣角都及不上,又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分身呢?”

“呵,呵呵呵……”苍无念忽而低低的笑了起来,“青辞,你为什么不坚持你一贯插科打诨的作风呢?糊弄过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跟我说实话?”

青辞微微垂了垂眼,“或许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是殁天杵出现了,你有必要想办法赶紧将它拿回来。而且那焚劫紫火怕是也已经惹得不少人注意了,紫卿客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拿回来……谈何容易啊。我很清楚,我现在还是没有能力去应对那焚劫紫火。”苍无念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还拿不回殁天杵,让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许会有助于你记忆的觉醒也不一定,若是你可以早一天恢复实力,便可早一日拿回你的法器。”青辞安慰道。

苍无念重重的呼了口气,抬起头仰望着房梁。许久之后他喃喃说道:“青辞,我们今日说的这些东西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如月和画儿。”

“为什么?”青辞微微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苍无念与画倾城就是一体的,有什么事是苍无念能知道画倾城却不能知道的呢?

“就当做我什么也不知道吧。这件事对于我来说都如此难以接受,若是让画儿知道,她心里的负累恐怕不会比我轻。在我自己没有真正想起来之前,我只能感觉我所背负的是别人的一切,而并非是我自己的。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不要将画儿也牵扯进来,她爱上我这么个没有感情的男子,已经够累了。”苍无念语气轻而缓的解释道。

听了苍无念的话,青辞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他一开始不愿意将他们过去的事情与他们明说,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他怕他们不肯相信这一切就是事实,也怕在他们还没有真正恢复记忆的情况下将前世的一切当做一种心理负担,他们两个如今走到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了,若是再压上一千年彼此等待彼此折磨的时光,太残忍了。

“我知道了,今日之事就当做是闲谈吧,等有朝一日阿念哥哥你自己想起来了,再同倾城小姐姐说。”青辞点头应道。

“好了,准备准备,我们该回濮丘城了。”苍无念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语气淡淡的说道。

吃早饭的时候,四个人都很平静,苍无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看不出喜怒,而画倾城也只是专心的吃饭,没有丝毫想要开口询问什么的意思。

倒是安如月有些沉不住气了,时不时将目光在三人之间扫来扫去。

“小月儿,我说你吃饭就吃饭,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儿?”青辞挑着眉看着安如月,他自然知道她为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若不提醒她,怕是要平添尴尬。

安如月撇了撇嘴,“少臭美,谁看你了。”

青辞笑着朝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小爷知道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过你一个姑娘家还是矜持点。抓紧吃饭,等回头就咱俩的时候小爷让你看个够。”

“没个正经,也不害臊!”安如月俏脸一红,被青辞这么一闹,之前想问的事情也问不出口了。

吃完饭后,四人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布下传送阵,少了季子安和姬无心,四个人的传送阵明显要省力多了,不出半日,四人便回到了天禧庄的别院。

见到四人回来,惠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倾城,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联系不到你们,姑姑这颗心真是七上八下的。”惠姑拉着画倾城的头,脸上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有些不对劲,“诶?季子安和姬无心呢?”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最好的安排

“季公子的母蛊失效了,所以这几日我们都无法用传音蛊虫取得联系,眼下他带着姬姑娘回千阴山拿他那些宝贝毒物去了,没有称手的材料,他的巫蛊之术没法发挥出来。”画倾城笑了笑答道。

“哎,这一来一回的得多久啊?能赶得上去石帆山的时间吗?”惠姑疑惑的问道。

“姑姑放心吧,季公子也不是泛泛之辈,依画儿看,他的法力可不比洛凡前辈弱呢。”画倾城安慰道。

“对了,洛凡前辈他们还没回来吗?”苍无念见这院中只有惠姑和苏白,不免有些奇怪。

惠姑摇了摇头,“还没有呢,乔姑娘担心他们,已经去找他们了。这样算起来啊,也就我和小白最不中用,只能留在这里干着急。”

“姑姑这是哪里话,姑姑只是多年来潜心修习医术,所以术法方面有所荒废。不过再怎么样,姑姑依然是画儿心目中最厉害的姑姑!”画倾城急忙安慰着说道。

惠姑笑了笑,伸手抚了抚画倾城的面颊,“你这丫头,从小就会说好听话哄姑姑开心。姑姑心里明白,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洛凡前辈以外,我们已经给不了你们多大的助力了。这段时间姑姑也想了很多,等此次石帆山之行成功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之后,姑姑便带着君家三个小子回到斩魔宗。”

“这……”

“这是最好的安排。”还没等画倾城开口劝说,惠姑就打断了她的话,“接下来你们要去的地方全都是在人界之外,以姑姑和君家三个兄弟的法力本是不可能抵达的。若是非要跟着你们,不仅没有自保之力,反而还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你们这一路还需要经历多少凶险都是未知的,既然跟不上你们的脚步,那么及时退出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不过无论你走到哪里,姑姑的心都与你们同在,姑姑期待着你能够早日成为真正的画魂。”

画倾城没有再多言,只是紧紧的握着惠姑的手。虽然她很希望能够一直和惠姑在一起,但是她也明白,前路多险阻,让惠姑回到斩魔宗,她的心中才能少一分担忧。

……

乔三娘是今日一早自告奋勇的出门去寻找洛凡几人,虽说她对洛凡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是他们面对的是那个诡异的紫卿客,而且洛凡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不知根底的妙蓝。

当初是她主动上门寻求妙蓝的合作,说是合作,其实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她的目的只是希望古问天能够重新恢复正常,将云蕊和那孩子连同那两口冰晶玉棺一同带走。

可是她毕竟不了解妙蓝,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心性的女子,在这种身边充满着危机的关头让她跟在洛凡的身边,乔三娘的心头还是不免有些猜疑和担忧。

不过让乔三娘没想到的是,洛凡几人她还没寻着,却是意外的陷入了一个梦魇之境。

略有不同的是,这个梦魇之境并非是让她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而是像一个传送阵一般将她的意识送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缥缈的幻境里。

乔三娘只觉得周围气氛诡异,她目光警惕的环视四周,伸手从腰间拔出佩剑,厉声喝道:“紫卿客,有本事的就出来,别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

“哈哈哈哈……”一阵张狂而诡异的笑声从四周传进了乔三娘的耳朵里。

随即乔三娘便看见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那虚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眼下所追查的紫卿客。

看见这个虚影出现在眼前,乔三娘想都没多想便凝聚法力一剑刺了过去。

可是在这一剑刺下的瞬间,紫卿客的身形却忽而化为道道黑烟瞬间消散。

乔三娘皱着眉将剑收了回来,那道道黑雾却在这时候重新迅速的凝聚在了她的身后。

“别费力气了,这只是个幻境,你是伤不了我的。”紫卿客的声音在乔三娘的身后响起。

乔三娘心头一惊,转过身来,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你将我弄到这幻境里来想要做什么?”

紫卿客上下打量着她,随即又是一阵诡异笑声,“那日在梦魇之境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出来你有古怪,今日一见,你果然是有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乔三娘眯起眼来低喝道。

“哈哈哈哈……咱们明人就不必说暗话了吧。你原本只是个普通凡人,却是自甘堕入魔道,看来你一定是有很深重的执念,哦不,是怨念。否则夙幽大人也不会在你身上花这么大的手笔。”紫卿客笑着说道。

“紫卿客,你休要信口胡言!我同你可不是一类人,怎么可能堕入魔道?”乔三娘心中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不过仍是态度强硬的说道。

“哦?”紫卿客挑了挑眉,“看来,你对自己的情况还不是十分清楚呢?也罢,既然你是夙幽大人看中的棋子,那与我也算是盟友了。回去告诉你那些爱管闲事的同伴,别再白费心机想要找到我。

“我的确是受了重创不错,但是他们想要除掉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若非你们当中有人对夙幽大人而言有很重要的作用,你们早就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哼,场面话谁不会说?别口口声声的夙幽大人夙幽大人,你休想利用这个名字控制我!”乔三娘面露愠色的说道。提起夙幽这个名字,她现在是又畏惧又愤恨。

紫卿客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呵呵,我无需用这个名字控制你,是你一早就已经被控制得服服帖帖还不自知。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除非……你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别挣扎了,遵从本心,你会发现这个天地是如此的广阔。”

说完话,紫卿客的身形又化作道道黑雾消散而去,这幻境之中只留下了他诡异而张狂的笑声。

“紫卿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滚出来!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绝不会堕入魔道的,我绝不会!”昏暗的幻境里只剩下乔三娘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大声呐喊着。

“乔姑娘,乔姑娘,你快醒醒,快醒醒!”隐约之中,乔三娘感觉似乎有人在叫她。

“我绝对不会妥协的,绝对不会……”乔三娘口中喃喃的低呼着,却是猛的惊醒过来。

入眼的是洛凡那张带着关切之色的脸,看着那张脸,乔三娘心头一酸,什么也不愿再想,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有些颤抖:“洛凡,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洛凡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乔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三娘稳了稳情绪,虽万分不舍但还是强迫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故作平静的说道:“你们离开了好几日也没个消息,后来我们用传音蛊虫与你们联系,却发现那蛊虫已经失效。惠姑娘担心你们出什么问题,所以我便来寻你们了。”

“那你方才为何晕倒在这个地方?”洛凡不解的问道。

“我……陷入了紫卿客布下的幻境之中。”乔三娘有些犹豫的说道。

“什么?”一旁的君奕轩吃了一惊,“我们这几日寻遍了所有死过人的村镇,却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三娘你运气这么好,一来就遇上梦魇之境了啊?”

乔三娘微微皱眉,却是摇了摇头,“那只是梦魇之境的入口,进去之后我却并没有落入自己真正的梦魇之中。在那幻境里,紫卿客只是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随后便消失了。”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洛凡沉声问道。

“他说我们这群当中有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还说叫我们不要白费力气妄想抓到他。”乔三娘略微撒了个谎,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提及夙幽这个名字。

洛凡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看来,他是早有准备了。难怪我们忙活了几日,却是没有感受到丝毫与他有关的气息。想必他所谓的重要之人不是无念便是倾城,我们的时间还真是越来越紧迫了。”

“师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君奕晟沉声问道。

“先回去吧,看来这紫卿客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我们这几日休整一番,先去石帆山探探情况。”洛凡答道。

两个时辰之后,洛凡一行人回到了天禧庄别院。

“洛凡前辈,你们终于回来了,大家可都还安好?”一看见洛凡,画倾城便急忙迎了上去。

洛凡点了点头,“没碰上什么事情,倒是你们几个,可探查出那火山的蹊跷?”

画倾城刚想答话,苍无念却是抢先一步开口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团火焰太过诡异,我们也无法靠近。”

虽不知苍无念何故要隐瞒事实,但是画倾城相信他这样说必然有这样说的理由,于是便也没有再出声。

似是察觉到众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妙蓝的心头微微有些不屑,暗自冷哼了一声,她面色却是恭谨的说道:“蓝儿先去给诸位准备晚膳吧,诸位且先坐下来慢慢聊。”

第三百六十八章 谁也不傻

苍无念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得到苍无念的允许,妙蓝欠了欠身子便朝厨房走去,临转身的时候却是有意无意的朝着乔三娘瞄了一眼。

乔三娘猜到她定是有话要说,其实她也早就有话想同妙蓝说了,于是她对着众人道:“妙蓝姑娘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去帮帮她吧。”

目送两个女子前后脚离开,洛凡这才开口低声道:“无念,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答道:“火山上的那团紫色火焰的确不同寻常,青辞说那火焰名为‘焚劫紫火’,出自南斗六星君当中的度厄星君之手,具有焚劫洗业的作用。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位高人将那紫火带到了人界,放在了那八热火山之中。”

“焚劫紫火?”洛凡微微一愣,随即问道:“那可有控制其温度的方法?”

苍无念答道:“我在靠近那紫火的时候不知是否触发了其中的什么禁制,眼下那周围的温度已经下降了很多。”

“竟有这等事?那你可有受伤?”洛凡先是一惊,随即立刻关切的问道。

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大碍,说起来还算是因祸得福了,昏迷了几日醒来之后发现体内的法力又增进了些许。”

听得苍无念的这番说辞,画倾城不由得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眼神,虽然前因后果大致是像苍无念说的这样,可是具体的过程却并非如此,那夜她分明看得很清楚,明明是他在靠近焚劫紫火的时候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他的体内突然爆发出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与那紫火相撞。

也正是因为这样,苍无念才会受伤然后陷入昏迷。可是今日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此事给一笔带过,对于自己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只字未提,画倾城有些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安如月发现画倾城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不着痕迹的拽了一下青辞的衣角,小声问道:“我怎么觉得小王子好像是有意要隐瞒那些重要的过程?小王子先前将你留在屋里,你跟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青辞挑了挑眉头,“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是告诉他那紫火的来历,然后他不知怎的就陷入了沉思,最后跟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去探究了。”

“是么?”安如月疑惑的看向他。

“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我知道的不过也就这么多,阿念哥哥既然不希望我们再提这事,那我们不提便是。指不定是他自己又想起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一定呢。”青辞正色说道。

这边几人说着焚劫紫火的事情,而乔三娘则是在跟着妙蓝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停下脚步,妙蓝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乔三娘,笑着说道:“乔姑娘好手段,这一身法力竟然没有引起阁主他们的怀疑。”

乔三娘也笑了笑,“彼此彼此。不知妙蓝姑娘这一路跟在洛凡几人身边,可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妙蓝叹了口气,“他们的目的地是石帆山,可是这连石帆山脚都还没见着,你们不就出现了么?”

乔三娘微微挑眉,“看来,妙蓝姑娘还有什么计划尚未能得以实施,便被我们的到来给打乱了?”

“计划倒还真没有,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洛凡他们显然不是我下手的目标。”妙蓝轻哼了一声说道。

闻言乔三娘的面色变得严肃了些许,“妙蓝姑娘此言何意?”

妙蓝一声冷笑,“乔姑娘莫不是忘记了,当初可是你提醒我,让我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要轻举妄动。我既然是千机阁的人,想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还不容易吗?”

“不知妙蓝姑娘所谓的‘真相’是什么样的呢?”乔三娘皱眉问道。

原本乔三娘以为她再厉害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女婢,千机阁内一些十分隐秘的消息她根本就无从得知,尤其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他们的阁主苍无念,应该会被很好的掩藏起来才对。

不过此时乔三娘忽然发觉自己当初似乎太小瞧了这个女婢,难不成她不仅查到了苍无念的头上,甚至还……

容不得她多想的,妙蓝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朵里,“莫非乔姑娘当真以为我什么都查不到吗?我不单查了,还查到了当初重伤了庄主的人是阁主,而真正击碎了庄主识魂的人,却是画倾城。”

乔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个妙蓝果真是有两把刷子,她当初寻上她,主要是因为她只是个身份不高且对古问天忠心耿耿的女婢,她以为妙蓝只会一心扑在重塑古问天的识魂这个问题上,却没有想过她会去细查并且真的查到此事与画倾城有关。

乔三娘希望古问天重塑识魂恢复正常,只是为了让云蕊有一个能够使洛凡死心的光明真大的理由从斩魔宗被带走,只要云蕊不在洛凡眼皮子底下,日后再要找机会出手彻底把她弄死,也不会引来洛凡的怀疑。

她的心里甚至还有过借刀杀人的想法,若是妙蓝因为妒忌而直接动手杀了云蕊,那就更省了她的事,免得她对洛凡心生愧疚。

可是妙蓝查到了这件事的始末,却是令乔三娘深感意外,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并不想将画倾城怎么样。她只想过若是日后妙蓝需要对画倾城使些什么手段让其去为古问天画出识魂,她可以出手帮个忙,控制一下画倾城,让她安安稳稳的替古问天把识魂给画出来。

可是如今看妙蓝这副态度,怕是她不仅仅是要强迫画倾城替古问天画魂,她可能还想要她的命。

见乔三娘似乎很是谨慎的不说话,妙蓝又道:“乔姑娘不必紧张,倾城姑娘有朝一日能够画魂之时,法力定是高强无比,我恐怕不会是她的对手。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到了那个时候,还得请乔姑娘助我一臂之力,无论是软的来还是硬着来,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替庄主将识魂补全就行了。”

乔三娘的心思被她识破倒也不觉尴尬,不过她却没有直接答应妙蓝,而是问道:“若我猜得不错,妙蓝姑娘恐怕是古庄主的女人,而非女婢吧?”

没想到乔三娘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妙蓝的面色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冷了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乔三娘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大家都是女人,妙蓝姑娘何必如此谨慎,我又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只不过……你的身子和心都给了他,但是救醒他之后他却要去带回别的女人,莫非你就不难受吗?”

“呵。”妙蓝冷笑了一声,“怎么?那依着乔姑娘的意思,我直接去将那玉棺中的女子杀了便是一了百了吗?乔姑娘你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怎么会那么傻,去当这个出头鸟呢?”

至此,乔三娘知道自己是彻底的想错了,想起先前在紫卿客的幻境里面紫卿客说自己有很深重的怨念,自甘堕入魔道,乔三娘不禁一声冷笑,比起这个妙蓝来,她的怨念又算个什么?

若是这她这般便算是自甘堕入魔道,那妙蓝怕是早已成魔了吧。

“好,我答应你,待到他们将东西都找齐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控制住画倾城,让她为古问天重塑识魂。”沉吟片刻后,乔三娘还是利索的应承了下来。

只要看着妙蓝不让她对画倾城不利,乔三娘想,与她合作也并无不可。

……

是夜,画倾城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目光似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一盏石灯发呆。

一件轻暖的狐裘披在肩头,画倾城没有转头,只听见男子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说道:“怎的独自在这里吹冷风?你身子本就畏寒,也不添件衣裳。”

画倾城将狐裘拢了拢,浅笑道:“我要是多穿些衣裳,不就没法让无念哥哥来替我送狐裘了吗?”

苍无念就着她身边的石凳坐下,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这丫头,小心思还挺多。”

画倾城笑了笑,“画儿的小心思还有很多很多呢,只不过……无念哥哥怕是都没有兴趣知道罢了。”

苍无念的心微微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却是依旧,“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并不是没有兴趣知道,只是你若让我猜,我怕是伤透了脑筋也猜不出来。”

闻言,画倾城佯装不悦的微微噘了噘嘴,“莫非,在无念哥哥的心目中,画儿便是那种心思诡异多变的女子吗?”

“你啊,的确是很多变。”苍无念若有所思的说道。

画倾城一怔,心头莫名的有些惊慌,“无念哥哥何出此言?”

苍无念的手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缓缓的说道:“时而天真单纯,看似柔弱可欺;时而心思缜密,看似坚韧强势;时而又……清冷淡漠,看似遥不可及。如此的你,难道还称不上是‘多变’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叮嘱

画倾城的眉头微微蹙起,天真单纯她承认,毕竟在接触苍无念之前,她的人生几乎是一片空白,毫无阅历可言。至于心思缜密,她倒是未曾有什么深刻的感觉,若一定要说有,恐怕也是不知不觉中受了苍无念的影响。

可是清冷淡漠从何说起啊?在她的印象中,她并没有对身边的什么人报以很大的成见,既然没有成见,那待人冷淡,岂不是显得很无礼?

想了半天,画倾城还是忍不住问道:“无念哥哥,莫不是画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了什么不好的情绪,所以然你们觉得我待人冷淡?”

见她认真思考了半天果然是在纠结这个问题,苍无念心下一声暗叹,她果然自己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画倾城印象全无,甚至连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

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苍无念轻声道:“没有,你待人一直都是温和如水,我所谓的‘清冷淡漠’,只不过是我的感觉,那大概是你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是你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一面。”

这番话苍无念说得模模糊糊,画倾城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哦,只要不是画儿表现出了什么无礼的地方就行。”

苍无念轻笑一声,“遇见不喜的人和事,便是无礼又如何?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以礼相待的。再说了,有时候淡漠疏离,也不见得就一定是无礼,遵从本心最重要。”

“遵从本心……”画倾城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却有一丝黯然从眼底一闪而过。

若是遵从本心需要以性命为代价,那又当如何呢?况且她想要遵从本心的这个对象,还是一个虽有心却无情的男子。

画倾城这一闪而逝的黯然并没有逃过苍无念的眼睛,猜她许是在为今晨他与青辞单独聊天的内容而心生不安,苍无念也唯有无声一叹。终究,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与其让她去接受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苍妄,还不如他现在真实的多陪在她身边。

“画儿,时候不早了,回屋休息吧。”良久之后,苍无念握住画倾城的手,轻轻的说道。

……

一晃五日过去,这五日当中有些人闲着,有些人却很是忙碌,其中一人便是惠姑。

这五日的时间里,青辞利用这皇城之中仅存的千机阁分舵弄来了不少珍稀的药材交给惠姑。

而惠姑则是在洛凡和画倾城的帮助下,将那些药材全都炼制成了各种丹药。她深知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已经帮不上太多的忙,相比较他们不断在增强的法力而言,惠姑清楚自己的仙根的确是过于弱小了些。

既然不能同他们一起经历风浪,那惠姑只有将自己最拿手的医术发挥到极致,常见的不常见的,用得上用不上的丹药她在这五日时间内炼制了足足十几个小瓷瓶。

将丹药全都交给画倾城的时候,惠姑的面色已经略显苍白,不过她心头依然是欢喜的,因为总算是有了她的一丝用武之地。

“倾城,接下来的路姑姑不能陪着你们了。这些丹药你且都带着,青辞拿来了不少珍稀的药材,用那些药材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也都是事半功倍的,指不定你们什么时候便能够派上用场。”惠姑握着画倾城的手,虽然疲惫却很是欣慰的说道。

“姑姑,你看看你……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看着面前的一堆瓶瓶罐罐,画倾城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惠姑却是摇了摇头,“你们总得先去探探路吧?姑姑想好了,等修养几日将消耗的法力调理回来,姑姑便同奕晟他们一块儿回斩魔宗。”

“什么?姑姑这就要回斩魔宗了?”画倾城有些讶异,这事先前她都没听惠姑提起过。

“嗯,接下来洛凡前辈定是要与你们同往的,我们留下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不如回到斩魔宗,带领宗内的弟子一起勤加苦练。这人界一定还有不少地方有着类似紫卿客那种妖道的存在,如果他们都与魔族有牵扯,那这种妖道斩杀一个是一个。

“南海之南,西海之西,还有北海之北,那些都是姑姑眼下无力抵达的存在,不过在这洛河之东的一亩三分地上,姑姑同你君家三位哥哥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你们这一路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万不得已,也切记保全性命。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有时候做事太过固执,所以你心里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在惦记着你,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活着的。”惠姑语重心长的交代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画儿明白,姑姑不必担忧。姑姑和三位哥哥也要多保重,你们可是要看着画儿成为真正的画魂,为我画族报仇雪恨的。”

惠姑笑了笑,抬手抚了抚画倾城鬓边的发丝,柔声道:“你知道吗?能看着你从那么小一个小肉团子一点点出落成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是姑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如果让姑姑选,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你重要。只要你健康开心的活着,对姑姑来说就足够了。”

红着眼笑了笑,画倾城将头靠在惠姑的肩头,不知怎的就嘟哝了一句:“姑姑,此番回斩魔宗之后,你也赶紧寻个良人嫁了吧。”

惠姑面色一怔,有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嫌姑姑烦了?”

“才不是。”画倾城搂住惠姑的胳膊晃了晃,略有些撒娇的意味,“画儿只是觉得,姑姑曾经的时间全浸淫在医术当中,这后十几年又都耽搁在了我身上,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别到时候我与无念哥哥成婚有了孩子,姑姑还是孤身一人,那画儿可真是于心不忍呢。”

“没良心的小丫头,这么着急的就想将自己嫁了啊?”惠姑佯装不悦道。

画倾城低低的笑着,眼中的笑意却渐渐蒙上一抹薄薄的忧伤,轻叹了一口气,她低声道:“其实……也都是画儿一厢情愿罢了。与姑姑相比,画儿才是那个最不可能将自己嫁出去的人。”

“哎。”惠姑一声轻叹,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无念那孩子感受不到自己的感情,其实他才是最痛苦的。等你成为了真正的画魂,帮他重塑了觉魂,我想,他会感受到自己对你的爱的。”

“嗯,画儿也很期待会有那么一天。”画倾城低声应道,心中却仿佛有一个无法填满的洞正在无形之中越变越大。

与惠姑一番交心寒暄之后,画倾城与苍无念一番商讨,决定立即启程前往员峤山,同去的还有青辞、安如月、洛凡以及乔三娘。

最后看了一眼惠姑以及君家兄弟,画倾城知道,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多年之后了。

出发之际,青辞找到了天禧庄的掌柜,将一枚留音螺交给了他,并且告知他一定要交到季子安本人的手里。

掌柜的小心接过那留音螺之后恭谨的问道:“龙公子,您在半月之前的赌局中赢来的钱财……”

还不等掌柜的说完话,青辞便大喇喇的挥了挥手,“钱财乃身外之物,你看着办吧。”

说完话后他感觉似乎不大对劲,于是又道:“这样吧,一半送去青龙堡,另外一半给镇国公府上送去。”

掌柜的微微一愣,急忙拱手应道:“小人遵命。”

离开天禧庄后,安如月才悄悄的揶揄青辞,“怎么,心中还想着那霍家三小姐呢?”

青辞眯了眯眼,抬手对着安如月的脸蛋就是狠狠一捏,“小爷是不是要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里面装的是谁的名字?”

安如月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脸,嘟哝道:“哼,平白无故送那么多钱过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对那霍三小姐下聘呢!”

“我的小月儿吃醋了?”青辞眉头一挑,笑嘻嘻道:“你呀,还真犯不着吃醋。我不过是因为那日在皇宫当中拒绝了她心头有些过意不去罢了,这些钱我们留着也用不上,不如就当是给她的赔礼了。

“等小爷娶你过门的时候,一定给你这天底下最多最好的珍宝,以最隆重的方式将你迎娶过门,你说好不好?”

安如月抬手在他的胸口轻捶了一下,“哼,就会说好听话哄我。你呀,你这副花花肠子比小王子那张俊美的脸蛋好用多了。这么多年来,喜欢小王子的女子多是暗恋,不敢表露心迹。你倒好,什么莺莺燕燕都敢往你身边贴。”

“那说明你眼光好呗!小爷若是没人喜欢,你岂不是要整天自怜自艾说自己眼瞎偏偏看上了我啊?”青辞撇嘴说道。

“无不管,你若是敢对我始乱终弃,我就……我就……”安如月本想说点豪言壮语,可是“我就”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发觉自己似乎拿青辞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你就怎样?”青辞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

第三百七十章 应该是夫妻

想了半天,安如月最后闷闷的冒出一句:“我就祝你和你的新欢幸福美满,然后我就回修罗族,投入西择将军门下,争取有朝一日也成为一代骁勇女将军!”

听了安如月的话,青辞很不厚道的“噗嗤”一笑,他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就你,还女将军?若是连你都能成为将军,怕是修罗族危矣。”

安如月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哦,看来你的确是打算找个新欢去幸福美满了?”

青辞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傻丫头,我说你不可能成为将军,就跟我不可能另寻新欢是一样的,这都不明白!”

这句话听得安如月心中又喜又别扭,这喜自然是因为青辞对她的感情很是肯定,这别扭嘛,自然是青辞嘲笑她的决心和能力。

虽然安如月现在的实力的确还是弱了些,但是她却在心头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是要达到西择的高度,被心爱的男子看扁,多少还是有那么些打击她那颗小小的自尊心的。

由于濮丘城距离石帆山路途还是有些遥远的,几人离开濮丘城之后倒也没有着急赶路。之前洛凡带着君家三兄弟还有妙蓝在濮丘城周围的城镇村落寻找紫卿客布下的梦魇之境,想借此感应到紫卿客的所在,最后什么发现也没有。

而乔三娘却是那么碰巧的撞上了紫卿客布下的幻境,并且对方还让她带话,叫他们不要再费心机去找他。

这几日洛凡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但是有两个问题他却是想得不甚明白,其中一个问题确切的说是他不愿意去细想——那就是为什么紫卿客谁也不找,却偏偏找上乔三娘?要说真的是乔三娘误打误撞碰到了紫卿客幻境的结界,洛凡是不会相信这种机缘巧合的。

再回想起大半个月前他们一同落入梦魇之境的时候,他似乎隐约记得,乔三娘好像对那百面棘很是畏惧的样子。以乔三娘如今的法力修为,她会流露出那种程度的畏惧是很不合情理的。

区区魔界一角的映射而已,还并非是真实的怨念池和百面棘,乔三娘竟然能如此畏惧。即便遇上真正的妖魔鬼怪,她也不该是那样的表现,这其中缘由实在让洛凡不愿深究下去。

另外一个问题倒是让洛凡心下仍是担忧,紫卿客说让他们别再费心机去找他,那换个角度来说就是,这件事之后,紫卿客是打算远遁了。若是他决心躲在暗处,洛凡他们拿他也是没有太多办法的。

可是洛凡心头又隐隐有些不安,这紫卿客真的会那么老实,不再兴风作浪?他在这长越国作威作福了这么久,一定是有所图谋的,而且他什么时候搞事情不好,偏偏选在前一阵子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而他的目的显然还没有达成,他就甘心这么躲起来?

抱着即便是大海捞针也不想错过蛛丝马迹的想法,几人在去石帆山的路上选择了在各种偏僻的乡村小道上绕行。

转眼又过去五日,这一日傍晚他们来到了一个名为“积风”的小镇上,这个镇子是距离石帆山最近的一个算是有点规模的小镇了,也是他们一行六人这五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落脚在这样人多且热闹的地方。

之所以选择进入积风镇,主要是因为明日他们便可正式抵达石帆山脚下了,今日他们想找一处舒适些的客栈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另外,这里的人比较多,距离石帆山也近,能顺便好好同他们打听一下关于石帆山上三千年出现一次的“妖怪”是不是还有别的说法。

几人很快便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客栈名为“四方居”,是一对中年夫妇共同经营的。

掌柜的是个蓄着短须的三十出头的瘦高男子,模样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俊朗,一点也没有一般的生意人那般给人精明世故的感觉。老板娘看上去似乎比那掌柜的年轻一两岁,若非个头不高,看起来倒颇有些乔三娘当年开酒肆时候的风韵。

一见到六人进来,老板娘便热情的迎上来招呼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洛凡看了看她,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就瞄了一眼身边的乔三娘。虽说二人的容貌并无相似之处,但是外表上去看差不多的年纪,以及那种略显丰腴的成熟女子的风韵,再加初见时她们类似的身份,一时间洛凡竟是有些恍惚。

“老板娘,给我们六间厢房。”青辞倒没多在意,说话间已经从腰间摸出了钱袋。

那老板娘微微一愣,打量了一下他们六人,下意识的问道:“这位小哥,您确定是‘六间’?”

青辞点了点头,“对呀,怎么?你店里没这么多空余的房间吗?”

“哦,有有有!奴家只是以为……六位贵客起码该有两对是夫妻呢。”老板娘说话间再一次打量了一眼他们六个。

“呃……”青辞摸了摸鼻子,要说这老板娘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毛病。在他看来,他和安如月,苍无念和画倾城,勉强算得两对夫妻吧?

见青辞似有些尴尬,老板娘急忙道:“哎呦呦,您看我这张嘴。就当我是信口胡诌的,几位贵客莫要介意啊!”

青辞笑了笑,“无妨,既然有六间客房,便先带我们过去吧。”

直到将六人分别领进了六间客房内,老板娘才一边从二楼的厢房走下楼来一边暗自嘀咕:“这三男三女还真是奇怪,以我的眼光怎么可能看走眼呢?这两个俊俏小哥跟他们身边的女子若非夫妻还真是怪事了。”

“阿兰,你在那嘀咕什么呢?”掌柜的从后院进来,看见自己的妻子正自言自语的走向柜台,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亮哥,你刚才没瞧见那几位客官吗?”老板娘问道。

掌柜的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方才他们进来之时我正好内急,去了趟茅房。”

“亮哥,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三男三女,男的俊朗、女的俏丽,要我看啊,定是出身大户人家。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六个人居然要了六间房,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大的岔子啊?我看那其中四个年纪轻一些的,怎么看都是新婚的小夫妻啊。”老板娘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似乎看走眼是一件让她很难接受的事情。

掌柜的有些哭笑不得,“阿兰,要我说你是不是这个老板娘当腻了,想去抢西街冯媒婆的生意啊?”

老板娘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我这不就是觉得奇怪嘛!”

“好啦好啦,人家多要几间客房,让咱们多赚点钱你还不高兴?”掌柜的笑盈盈的揽过女子的肩膀说道。

“嗯,这倒也是。对了,赶紧让厨子准备点好酒好菜,人家一会儿还下来用膳呢。待会儿你好好瞧瞧,那六人可真是难得一见的贵气呢。”老板娘也笑说道。

其实倒也不怪这老板娘多想,只是他们平日里住客栈都是如此“铺张浪费”,除非遇到店家客房紧张的情况,否则他们都是一人一间房。当然了,不排除某书生偶尔耍无赖的情况,大半夜钻进了安如月的房间里。

六人在房内没多久便齐齐下楼准备吃晚饭,那掌柜的因为先前妻子的话果真特意多看了六人几眼,这不看也就算了,一眼看去他发现,自家媳妇还真是没说错,不,应该说在他看来,这三男三女应该都是夫妻才对。

酒菜很快上了桌,许是因为到了晚上店里生意好,这一楼用膳的地方人满为患。来给苍无念他们一桌人端酒送菜的竟然是一位身形看起来微微有些佝偻的婆婆。

待到那位婆婆离开的时候,画倾城却是下意识的多看了她两眼。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婆婆有些奇怪?”画倾城低声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吗?不就是容貌有些……”安如月没有说完,因为大家都瞧见了,那位婆婆的脸上有大片的伤疤,很明显是被毁了容貌。

“不是指这个,我感觉她应该很明显没有那么老。你没注意到她方才端菜的手,虽说皮肤也是被毁了,不过还有些完好的地方看起来还是很细腻的,顶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可是她的头发,竟然已经花白了,背还佝偻得厉害,这真的很奇怪。”画倾城皱着眉头说道。

“罢了,或许她曾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与她非亲非故,凭白去打探这些也不合适。”苍无念淡淡说道。

洛凡点了点头,话题一转说道:“嗯,还是说说眼下的情况吧。我们这一路过来,的确没有再发现紫卿客的踪迹,但是我对他依然有些怀疑。”

苍无念略一沉吟,说道:“那紫卿客在长越国当了百年的国师,的确没有理由到前一阵子才开始露出狐狸尾巴。洛凡前辈是不是在怀疑,他做这一切与这石帆山的神禹墓穴有关系?”

第三百七十一章 奇怪的丑婆婆

“嗯,我甚至猜测,他会打八热火山的主意,恐怕是那火山之中也有什么东西,正好与这石帆山的宝物相关联,毕竟石帆山这件事连偏远村落的百姓都知晓。

“三千年啊,对于凡人来说,三千年意味着什么?若是三百年的传言似乎还可信些,三千年这么遥远的事情能传到现在,若说其中没有蹊跷着实让人难以信服。”洛凡沉声说道。

“照这么看来,那石帆山有妖怪的谣言会不会就是紫卿客放出来的?”安如月立刻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还真有可能是他放出来的。或许他早就知道神禹墓穴之中有什么宝贝,提前制造谣言说山上有妖怪会引发洪灾,这样一来石帆山附近的人要么被吓跑,留下来的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搜刮他们的魂魄。

“另外这种说法可能还会引来一些能人异士,但凡有一点这方面认知的人都知道,有精怪出没的地方定然伴随着宝物,风险越大,可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让那些人给他开路,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这么说来,我们这几日的任务就繁重了啊。”青辞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是啊,一方面我们得让那附近的百姓尽快离开。虽说谣传是很厉害,但是我相信一定还有许多人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

“剩下那么些个不信邪的留在山脚下,若是真的发生洪灾那可就不好办了。另外,还得看看是否真的有所谓的‘能人异士’来到此处,若是真有……”

画倾城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此时隔壁桌传来几个男子不小的讨论声。

“诶,你们都听说了吧,再过半个月,石帆山内的宝藏洞便会开启了,运气好的说不定能得到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即便得不到,随便捡几样也能发一笔小财呢!”一个身形微胖的年轻男子说道。

“就是听说了才特意赶来这里的,平日里这积风镇可没这么热闹,估计十有八九都是为了那宝藏洞而来的。”一个小眯眼的年轻男子接过话说道。

“可是我还听说,在咱们长越国别的一些地方有传言,说这石帆山上有妖怪,每隔三千年便会出来兴风作浪一回,而今年正逢三千年整,好像不少居住在石帆山脚下的人都搬走了啊!”另外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小声嘀咕道。

“是有人搬走了,但是留下来的还是大多数,毕竟三千年那么久远的事情,估计那些放出谣言的人连三千年前自家祖坟都不知道在哪,怎么可能知道三千年前那山上就有厉害的妖怪出没啊!”一个体格壮硕声音浑厚的中年男子不屑的说道。

第一个开口的微胖男子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些人常年生活在石帆山脚下,山里头有没有妖怪他们自己心里还没数吗?指不定还真就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所以才有人放出话来说山上有妖怪,好不让别人来挣抢。”

小眯眼的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诶,你们看见边上那三男三女了没有?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还有那个背着长剑的家伙,指不定就是什么江湖剑客。要我说啊,这山上有宝物的可能性更大。”

“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就想想,真要上山去,怕是连捡漏的机会都没有呢。”瘦小的中年男子显然是没什么信心,叹气说道。

“呵呵……”一个沙哑的笑声低低的在一旁响起。

苍无念这一桌六人和边上那四个正热烈讨论的男子齐齐循声看去,却见先前那个来这里端菜送酒的佝偻背的婆婆竟是一边走来一边扯着嘴角发出了嘲讽似的笑声。

“丑老太婆,你笑什么?大晚上的要不是这里人多,大爷还以为你是鬼呢!”那个体格壮硕的中年男子很是不悦的骂道。

那婆婆似乎并不介意这中年男子的态度,兀自笑了两声,将手中的酒摆在他们的桌上。

转身之时她用那沙哑诡异的声音嘟哝道:“没有两把刷子,就最好别想着发横财,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把小命都搭进去了。有能耐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嚷得越大声,怕是死得越难看……”

“哪里来的疯婆子,大爷几个聊天你也管得着?真是晦气!掌柜的,过来!”许是那佝偻背的婆婆这番话刺激到了他,还没出发就被人泼冷水,这男子说着话竟是将筷子“啪”的一声扣在了桌上,怒声呵斥道。

那壮硕的中年男子显然不是好脾气的主儿,看样子他来到这里,就是来碰运气的,若非对方是个看起来腿脚都不利索的老太婆,他恐怕真的会动手。

老板娘这时候诚惶诚恐的跑过来,对着那婆婆有些无奈的说道:“丑婆婆,您老人家就别搁这添乱了。”

那丑婆婆哼唧了一声,端着盘子往后厨走去。

见丑婆婆走了,老板娘才笑盈盈的对着那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欠身说道:“这位客官消消气,这丑婆婆就是嘴巴坏点儿,不过她没有坏心眼儿。今夜几位客官的酒水奴家请了,就当是奴家代她给几位赔个不是,几位客官就当她是疯言疯语,莫要搭理她。”

“哼,大爷我也不是爱找事的人。老板娘,好心劝你一句,你这生意想做得长久,这种人可要不得,你同情她给她温饱,她只要一张嘴便能把你这客栈全给败光!”壮硕男子的火气下去了些,冷哼了一声说道。

“是是是,奴家以后一定多注意。”老板娘急忙欠身应道。

几名男子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喜欢耍横的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有几分风韵的老板娘笑盈盈的过来说好话,还请了他们的酒,他们要是还抓着人家不放,那显然是不讲理了。

待到老板娘离开了之后,青辞才悠悠然低声道:“果然还有别的传闻啊,只是他们似乎并不知道那是个墓穴。呵,宝藏洞,这人世间最大的宝藏洞不就是帝王的墓穴吗?”

“若真是什么帝王的墓穴,恐怕很多人还不敢去了。”洛凡摇着头轻笑一声。

“可是刚才那个丑婆婆的态度真的很奇怪啊,她在这店里帮忙,怎么会说出这种得罪客人的话来。”安如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青辞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倾城小姐姐观察最为细致,直觉最为敏锐。那丑婆婆指不定是什么易容过的高手也不一定呢。”

洛凡却是摇了摇头,“是不是高手暂且感受不出,但是她身上的疤痕是真的,她的确是毁了容貌的。”

“是的,所以我才觉得她很奇怪。一个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容貌尽毁,正当壮年就如此弯腰驼背,头发还都花白了。”画倾城点头说道,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莫名的对那个丑婆婆起了几分在意的心思。

苍无念却是忽而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画儿,不要想那么多。这样的人在这世上并不少见,不是每一个你都在意得来的。”

显然,苍无念是看出了画倾城的一些心思,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积风镇,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画倾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无念哥哥。”

“我倒是觉得这老板和老板娘的心地真是善良,竟然收留这么一个容貌尽毁还有几分恐怖的丑婆婆在这里帮忙,也不怕吓着客人。”乔三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似是随意的说了一句。

“看那老板娘方才处理事情的态度,估计那丑婆婆也不是第一次得罪人了。”洛凡接过话道。

“哎,是个女子在经历过痛苦的事情之后心态多少都会有些改变,尤其是这种毁了容貌的,对于女子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没有得失心疯已经算是万幸了。那掌柜的夫妇愿意收留她也的确是善良。”画倾城感慨道。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一会儿吃完饭了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便上石帆山脚下瞧个究竟。”洛凡淡淡说道。

是夜,画倾城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都在外奔波夜宿荒郊的缘故,这一时间睡在柔软的被窝里,反倒是睡得不踏实了。

隐约之间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刚登上临碣岛的情景,在夜来居的时候,影半妆第一次现身时的诡异笑声和那戴着面具的半张毁了容貌的脸清晰的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梦里影半妆忽然不由分说的对她挥出了那一道噬魂兽尾巴做成的黝黑长鞭,就在鞭尾马上要打到她身上的时候,影半妆那半张毁了容貌的脸忽然变成了今日客栈之中的那个佝偻的丑婆婆的模样。

“嗯……”画倾城一声低哼从梦中惊醒。

初醒之时脑子还有些迷蒙,几个呼吸之后画倾城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此时正在客栈的厢房之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尾随

她坐起身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是一头冷汗。

“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画倾城呼了口气,有些不明所以。

说起来方才那个梦也并没有多恐怖,影半妆的身份她也早就知道了,这个赤刹的善念给她的印象总体来说并不坏。至于那个丑婆婆,今日她是第一次见,虽觉得她有些古怪,但也并无恶感。

可是为什么梦中影半妆的脸变会变成了那丑婆婆的脸?又是为何她会出了一头冷汗呢?

莫非这个丑婆婆也如同影半妆那样,并非是凡人,而又是个什么厉害人物的神念吗?

想到这个,画倾城的身子忽而抖了一下,不会那么巧,总是让她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吧。

叹了口气,画倾城掀开被子起身下榻,走到屋内的圆桌前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不过水刚倒出来,她正拿着杯子准备送到嘴边,屋外传来的动静却是让她立刻屏住呼吸停下了一切动作。

只见那原本黑漆漆的屋外竟是有亮光由远及近,还伴随着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待到那亮光从她的房门口经过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在那亮光的照应下映射在她房间窗户上的一个黑色人影。

人影佝偻着背,听脚步声也有些迟缓,不用多想,屋外那人定然是今夜给他们端菜送酒的那个丑婆婆。

俗话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画倾城此时心里突然有些毛毛的,她倒是没说鬼,可是先前她才梦见了这个丑婆婆,而这个丑婆婆此时竟然就打着灯笼从她的门口经过。要说不诡异,那是不可能的。

明明感觉有些诡异,画倾城的内心却不知为何,竟是起了想要开门跟上她的冲动,明知道她可能只是巡个夜,可是画倾城就是隐隐的觉得那个丑婆婆并不会就此回到她自己的屋内,她应该还有些什么别的举动。

咬了咬牙,画倾城周身金光一闪,隐匿了自己的身形,直接穿过房门走了出去。

虽然画倾城有自信即便她就这样站在那个丑婆婆面前对方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可是她还是下意识的与她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就这样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着。

丑婆婆一路从二楼巡视过去,然后缓缓的走下一楼。果然如同画倾城预料的一般,那个丑婆婆并没有回到什么房间,走到一楼之后,她却是缓缓的朝着这客栈的大门走去。

画倾城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轻轻的打开门,然后走出去,又轻轻的关上门。

皱了皱眉头,画倾城在一瞬的犹豫之后还是穿过了大门跟了出去。

夜晚的积风镇一片漆黑,丑婆婆独自提着灯笼走在路上,她佝偻的身形和缓慢的脚步融合在这夜色里,看起来莫名的有几分夺魂勾命的鬼差之感。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画倾城一路尾随丑婆婆穿过了几条街道小巷,最后她们走出了镇子,来到镇子郊外的一条小路上。

画倾城心下有些犹豫,这条路他们六人来时并没有走过,所以附近究竟有些什么她也并不清楚。

虽说这个丑婆婆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是她并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更甚至如果对方是紫卿客的党羽,就是故意要引她出来也不一定。

可是心中仍然有一种强烈的好奇之感在驱使她,她总觉得这个丑婆婆好像有很多话不吐不快,虽然那些话并不一定是对她说,但是她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了解一下。

脚底不由自主的还是在跟着丑婆婆前行,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画倾城抬眼竟是发现她们已经身在一处庙宇之外。

庙宇有些残破,看样子应该是年久失修的缘故。

丑婆婆提着灯笼站在庙门口,抬头盯着那一处本该悬挂着题字牌匾而如今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位置愣愣的看着出神。

良久之后她又迈着缓慢而摇晃的步子抬脚一步一步走进了庙宇之中。

画倾城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庙虽然不知是供奉哪路神灵的,但是她心底却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她本不是一般的凡人,画族的来历从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就是天上的织霞仙子甘愿下界为人,然后成为了他们画族的先祖。

这大半年来经历了一些风浪,画倾城心中更是对天地间的神鬼精怪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认识。她对是否能位列仙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期盼,但是她对人界之中供奉的各路神灵还是抱有一颗敬畏之心。

可是眼下这座不知名的庙宇却是莫名其妙的牵动起画倾城心灵深处的一种怪异感觉,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好像她对这庙里供奉的神仙有可能似曾相识,有可能有些排斥,还有可能有些心疼。

想了想,画倾城还是跟了进去,她跟着这丑婆婆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这个地方,不就是为了看看这丑婆婆到底想干什么吗?如今她都已经跟到这里了,岂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走进庙里,画倾城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惊讶的发现这座庙虽然很破旧了,但是却被打扫的很干净,地上没有什么灰尘,柱子上、墙上、窗户上也没有蛛网。

正前方有一张普通的案几,上面铺着一块陈旧但却浆洗得干净的暗黄色的桌布,案几上还摆着烛台和一些贡品。

不过当画倾城顺着那案几抬起头看向那尊供奉的巨大石像的时候目光却是瞬间呆滞住了。

石像勉强还算保持得完整,雕刻的是一个直立的神女的形象,那神女一手似是捏着诀,另一手不知托着个什么物什,许是因为有些残破,看上去似乎像什么东西的碎块。

这些寺庙中供奉的神像的模样都是凡人根据一些传说自己想象出来的,所以这尊神女石像也不例外,神女的容貌更是没有什么特别,毕竟是石头打磨雕琢出来的,远不如画师作一幅画来得逼真。

可是就是这么一幅看起来并不逼真的神女石像,画倾城却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阵轰鸣,就好像青天白日里无端的给天雷劈了一记。

在她的印象中,凡人供奉的神明当中以女子形象出现的并不多,一般会出现的也就只有西王母、后土娘娘、观音菩萨以及少司命。可是眼前这个石像雕刻的神女显然不是那四个当中的任何一个。

不是常见的女子神明这也就罢了,偏偏画倾城还觉得这个石像有一种熟悉之感,那种感觉甚至深刻得直击灵魂。

就在她发呆怔愣之际,那丑婆婆已经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边,颇有些吃力的跪在了桌案前的蒲团上。

“时过境迁,盛极必衰。谁能想到当年这洛河东岸香火鼎盛的洛河神女庙如今也沦落到此等地步,就像我碧落仙宗的独孤家一样。这么一想,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如今依然还供奉你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一人了吧。若是你心中也曾有怨,请你赐予我力量,好让我在这一次石帆山神禹墓穴开启之际顺利获得耀光绫,并且助我亲手斩杀那负心汉。

“我如今还苟延残喘的活着,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了。夺魂幡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不叫那负心汉尝尽苦头,我真是会死不瞑目。只要能让我达成心愿,让我以什么还愿都可以……”

丑婆婆絮絮叨叨的低声倾诉着。

就好像她不是在祈愿,而是在跟一个老朋友聊天一样。

丑婆婆的喃喃自语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在了画倾城的耳朵里,当她听见“洛河神女庙”这五个字的时候明显是愣住了。

长这么大,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洛河之中有神女,而这个丑婆婆却说,这洛河神女庙当年香火鼎盛。莫非曾经这长越国境内都是供奉着这样一个神女,而这位神女是画倾城所熟知的那四位其中一位,只不过是长越国对这位神女的称呼与别国不同?

画倾城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即便是称呼不同,人们曾经信仰的神灵也没有突然就不供奉的理由啊。

还有这个丑婆婆口中的“碧落仙宗”,听起来似乎是个修仙的宗门,只是他们来到这长越国也有一段时日了,却是从未听闻过这样一个宗门的存在,想来也是早就没落了吧。

随着丑婆婆的念叨,她还在思考这个丑婆婆究竟会是个什么身份的时候,“耀光绫”三个字成功的将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她手里那个紫色丝绢是蜃光里的那位仙子给她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梵文她一个字也看不懂,内容全是苍无念给他们翻译过来的。

她想起了那八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词句当中,头两句写的是“石帆禹穴三千年,野茧缫丝织为裳”。

来到长越国之后他们已经很确定了,“石帆禹穴三千年”的意思说的就是神禹之墓三千年开启一次,只是他们当时还并不知道那用来缫丝的野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是不是被抛弃过

现在她从这丑婆婆的口中知道了答案,原来这神禹墓穴之中所藏的宝贝叫做“耀光绫”。

画倾城的心头开始激动起来,从名字上来判断,这“绫”字应该说明这件宝贝属于画魂所需笔墨纸砚当中的“纸”了。

笔和墨他们已经明确的知道了需要什么,那紫色丝绢上一共八句暗藏玄机的词句,如今这头两句已经说明了是纸的所在,那剩下的六句定然还指明了画魂所需的“砚”在何处。

只不过还没让她激动多久,她又从丑婆婆的口中听见了“夺魂幡”三个字,这令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一震。若是她没记错,那日紫卿客被他们破了梦魇之境后受创,逃遁之际撂下狠话便提到了这“夺魂幡”,当时他们还推测这东西定是邪物无疑。

而且听紫卿客话里的意思,那邪物应当是他自己炼制出来的。可是这丑婆婆如今也提到了“夺魂幡”,莫非她也会炼制这种邪物?

一阵寒风刮过,画倾城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出来吧,你跟了我一路了,真当我什么都没发现吗?”丑婆婆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过语气之中却带着阴测测的寒意。

画倾城心头一惊,她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破落的庙宇之内除了她和这丑婆婆,就再没别人了,那也就是说,这丑婆婆方才是在对她说话……

“不用看了,我说的就是你。”丑婆婆嘶哑的声音这回多了些许冷厉。

话音落下,画倾城看见这丑婆婆周身竟然涌动起一种诡异的波动,像是能够迷惑人的心智一般,竟然让她感觉到头晕目眩。

随即她便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都在这一瞬扭曲了起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脚底也开始变得虚浮,就好像落入了别人布下的幻境之中。

一股凛冽的杀意袭来,画倾城本能的想要躲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而她原本隐匿着的身形也在这一刻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这危急关头她想的竟然不是如何才能逃过一劫,而是在暗自懊恼自己不该如此大意,不该因为一时的好奇跟着这诡异的丑婆婆来到这么个庙宇当中。

一阵窒息感传来,画倾城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满是疤痕的枯瘦的手迅速的靠近她然后扼住了她的脖颈。

诡异的阴风吹起了丑婆婆花白的头发,露出的那张毁了容貌的脸在此刻显得愈发的可怖和狰狞。

“说,是谁派你来的!”丑婆婆的声音低哑阴狠。

画倾城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这丑婆婆好不讲道理,一上来就扼住了她的脖颈,她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还让她说话?

见画倾城似是想要反抗,丑婆婆可怖的面容似乎扯了扯嘴角,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些许。

“嗖”的一声像是什么暗器划破虚空传来的声音,画倾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黑漆漆的细小物什飞快的从丑婆婆扼在她脖子上的手腕划过,然后她便觉得面上一热,是丑婆婆被划破的手腕上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周身扭曲的景物瞬间还原,那先前变得模糊的视线和虚浮的脚步又变得清晰凝实起来。

画倾城正想利用这个空档赶紧后退,却忽而觉得腰上一实,然后她面前还在微微愣神的丑婆婆便被人一掌击飞了出去。

来人揽着她的腰微微后退了几步,然后画倾城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倾城姑娘,你没事吧?”

画倾城讷讷的转过头来,看见了黑色连帽斗篷下那张白皙俊美得略显阴柔的面庞。

“季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画倾城愕然问道。

季子安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而是伸手一招,一方素帕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温和而轻缓的将画倾城脸上方才被溅到的血迹擦拭干净。

待到他不紧不慢的做完这些,他才缓缓侧过身,扭头看向那被他一掌击倒在地,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的丑婆婆。

“你是什么人?”季子安居高临下的睨着这丑婆婆,语气淡淡的问道。

“哼,一对奸





妇,还有脸问我是什么人?”丑婆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难听。

“奸





妇?你这丑老太婆是不是曾经被男人抛弃过,所以看见一对正常男女就认为别人是奸





妇?”季子安冷笑道。

就在季子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画倾城明显的感觉到当这个丑婆婆听见“被男人抛弃”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体骤然一僵,眼中也瞬间迸发出怒火。

“小子,说话客气点!你真以为老身怕了你不成?”丑婆婆手捂着肩头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客气?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我身边这位姑娘就被你掐死了,你方才可有想过要对她客气?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说我们是奸





妇,你又何尝对我们客气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了!”季子安语气冰冷的说道。

“哼,你的确是很强,但是老身若是想走,你还留不下我。”丑婆婆阴测测的说道。

“是么……”季子安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和画倾城便觉得眼前又是一阵景物的扭曲,季子安面色一凝,急忙揽着画倾城急急后退,迅速的退出了这座洛河神女庙。

待到周围的景物恢复正常的时候,庙内果然空无一人了。

“丑婆婆不见了!”画倾城惊呼了一声。

季子安看了看她,疑惑道:“丑婆婆?”

画倾城点了点头,“这个丑婆婆在我们落脚的那家客栈帮忙干活,我听见老板娘就是叫她‘丑婆婆’。”

“她不简单,之前她使出来的法术跟紫卿客的梦魇之境有异曲同工之妙。若非我感觉到这里的气息波动不大对劲,后果不堪设想……”季子安说话间,一双狭长而闪亮的双眼直直的盯着画倾城的脸。

画倾城被他这么一看,心头莫名的有些惊慌起来,随即她才发现他的手依然还搭在她的腰上,她急忙一步弹开,有些尴尬的笑道:“多谢季公子出手相救了!只是没想到季公子这么快便回来了。”

季子安反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很自然的将落空的手垂了下来,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我说了半个月便是半个月,季某不喜欢失信于人。”

“你方才说,她的法术与梦魇之境有些相似?我怎么没察觉到?”画倾城赶紧找了个要紧的话题问道。

季子安淡淡的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可还记得紫卿客之前说过的‘魇术’?我怀疑这个丑婆婆使出来的应该也是‘魇术’的一种。”

“魇术?”画倾城喃喃的重复了一下。

“主人,倾城姑娘,你们没事吧?”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姬无心的声音。

季子安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回到客栈之后,季子安很是不客气的敲醒了已经熟睡的客栈老板和老板娘,让他们为他开了一间厢房。

三人转身朝着楼上走去的时候,老板娘才揉了揉仍在迷蒙之中的双眼,对着身边的掌柜的嘀咕道:“亮哥,莫非我先前真是猜错了?原来这位绝美的姑娘竟然是这位俊秀公子的妻子啊?”

“三个人,一间房……这公子当真艳福不浅,坐享齐人之福啊。”掌柜的颇有些羡慕的看着季子安的背影。

老板娘眉头一挑,狠狠的在掌柜的腰间掐了一记,“怎么?羡慕了?我批准你也去找个小的。”

掌柜的一听急忙赔笑,“阿兰,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哪里还需要别的女人!”

“哼,回房睡觉,你今晚的表现我可不满意,再来一次!”老板娘俏生生的白了掌柜的一眼,转身朝着他们的房间走去。

……

第二日一早,青辞起身之后没多久便意外的发现季子安竟然已经回来了。

“季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屋外的走廊上,青辞颇为意外的打量着季子安。

季子安微微一笑,“昨天夜里到了天禧庄,那边的掌柜的将你留下的留音螺给了我,我便直接朝着这里来了。原本我也只是猜测你们会在这个小镇上,没想到还真是让我猜对了。”

“猜对了倒也不稀奇,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住在这家客栈之中?”青辞很是怀疑的问道。

“是我带他来的。”画倾城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青辞淡淡说道。

“哦。”青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他立刻瞪大了眼睛,惊疑道:“啊?你带他来的?你大半夜的,上哪儿带他过来?”

“进屋里来说吧,你们这大清早的在走廊上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苍无念不知何时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出来,颇为无奈的看着青辞。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苍无念的房间当中,原本就不算很宽敞的厢房一下子装八个人,还真是显得有些拥挤。

第三百七十四章 碧落仙子

“季兄还真是守时,说半个月还当真在半个月之内赶回来了。”进了房间,苍无念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淡淡的夸赞了季子安一句。

“阿念哥哥,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昨天夜里倾城小姐姐居然独自一人跑出去把他给接过来了!”青辞颇为无奈的看着苍无念,然后很快向季子安投去了十分不友好的眼神,沉声说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联系倾城小姐姐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青辞兄,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联系倾城姑娘,况且我也没有办法联系到她。”季子安倒很是平静的解释了一下。

“你没有联系她?难不成你想说是倾城小姐姐跟你心有灵犀,知道你来了然后一出门就找到了你?”青辞斜睨着季子安,心头愈发的觉着他有些碍眼。

“青辞,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讲点道理行不行?”画倾城听着他话里话外就是要将她与季子安扯上关系,心下不由得有些愠怒。

青辞微微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讷讷道:“我不讲道理?”

画倾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连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认定了我和季公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不是不讲理是什么?”

“我……”

“好了,别吵了,听听倾城怎么说吧。”

青辞还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洛凡挥了挥手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青辞嘴巴一瘪,满心郁闷的往最角落的凳子上一坐,靠在椅背上将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其他人。

安如月见他心情不好,急忙坐到他身边来陪他。

画倾城皱了皱眉,随后说道:“昨夜我睡了没多久便醒了,醒来的时候看见客栈那个丑婆婆打着灯笼从我的房间门口路过。当时不知为什么,我就是鬼使神差的出了门,一路跟着她离开了客栈。”

“你说你昨夜是跟着那个丑婆婆离开客栈的?你跟她去了哪里?”洛凡有些吃惊的问道。

“我隐匿了身形跟在她身后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郊外的一个年久失修的庙宇之中。”画倾城答道。

季子安这时候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个年久失修的庙宇,可是那个丑婆婆大半夜的去那残破的庙里面做什么?”

画倾城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我在一旁听见她自言自语的对着那庙宇之中的神女石像祈愿。”

“神女石像?”众人都有些惊奇。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那丑婆婆将那破庙称为‘洛河神女庙’,想必那石像便是‘洛河神女’吧。”

闻言,苍无念和青辞的面色骤然一变,尤其是苍无念,他一听见这几个字,双拳下意识的就紧握了起来。

十几年前,他和曼沙一行人在去往邵扬镇的途中曾在一个破庙内待了一晚,那个破庙里面供奉的石像也是洛河神女。而那时候毫无感情知觉的他竟然被那个石像牵动起了心绪,现在想想,那种情绪怕是属于苍妄对那个洛河神女的记忆吧。

“然后呢?她对着那石像都说了些什么?”季子安问道。

画倾城几乎没有顿滞的,直接将那丑婆婆对着神女石像的自言自语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众人,因为丑婆婆昨夜对着石像说的话她实在是记忆深刻。

“耀光绫?这么看来,神禹墓穴当中的宝物就是耀光绫了。绫……那应该就是画魂所需的‘纸’了吧。”季子安若有所思的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丑婆婆自称来自碧落仙宗的独孤家,还将自己的宗门同曾经香火鼎盛的洛河神女庙相媲美,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这‘碧落仙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宗门,而独孤家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苍无念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碧落仙宗……”洛凡的眼中划过一抹疑色。

“洛凡前辈听说过这碧落仙宗?”看见洛凡的神情,画倾城急急问道。

洛凡皱了皱眉,“我们这人界之中修仙的宗派其实并不算少,只不过大都不为世人所知,即便有的名头很大,但是真正知晓其具体所在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长越国我没有来过,也未曾听说过有一个叫做‘碧落仙宗’的宗门。但是很多很多年前我曾听闻过一个法力十分了得,神通也十分诡异的女子,别人都称她为‘碧落仙子’,而那个女子的名字似乎是叫做……独孤锦。”

“独孤锦?洛凡前辈可见过那女子?”画倾城追问道。

洛凡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她,说来惭愧,自从我离开了清虚观,便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对很多事情都已经失去了探听的兴趣。”

看见洛凡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乔三娘的眼神也微微黯了黯,她当然清楚洛凡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男子,自从失去了云蕊,他的世界仿佛就崩塌了,再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关注和在意的东西。

“那洛凡前辈后来可还听闻过关于那碧落仙子的事情?”安如月眨巴着眼好奇的问道。

“偶然间听过一些传闻,不过当时那碧落仙子已经失踪多年,有人说她应该是已经得道成仙了,也有人说她是渡劫失败,香消玉殒。”洛凡苦笑着答道。

“莫非,这丑婆婆是那独孤锦的后人……或者,就是她本尊?”画倾城面露惊愕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如果碧落仙子这个称号与碧落仙宗有关的话,那丑婆婆或许真的有可能与独孤锦有些关联。”

“倾城妹子,你之前不是说那丑婆婆的术法很诡异吗?”乔三娘忽而开口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的确是很诡异,最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隐匿了身形跟了她一路。”

“她昨天逃跑的时候使出来的手段和紫卿客的梦魇之境有相似之处,与其说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隐匿了身形,不如说是你从一开始便陷入了她用术法营造的境中。就像你的画中虚景一般,除非法力高到一定的境界,否则落入境中的人在干些什么,营造出虚景的主人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季子安沉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故意引我出去的?可是我们本就不认识她,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我会在大半夜里醒过来发现她并且跟踪她?”画倾城不明所以的问道。

“她应该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在这个特殊时期来到这积风镇的所有人。若我没有猜错,她真正想等的人,应该是她口中的那个‘负心汉’。”苍无念面色凝重的说道。

“呵,又是一个得不到所爱的可怜女人,不如一会儿我们找掌柜的和老板娘打听打听,看看这丑婆婆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乔三娘平淡的语气难掩心中的感慨。

离开房间准备下楼吃早饭的时候,青辞让安如月先下去,而他自己却是开口叫住了画倾城,“倾城小姐姐,你等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画倾城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青辞走了过来,“怎么,你还是想问我和季子安的事?”

青辞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的问道:“倾城小姐姐,你……是不是对季子安动了心思了?”

画倾城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从哪看出来我对他动了心思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几日对待阿念哥哥的态度平静了很多,但是你跟季子安……似乎从梦魇之境出来的那一日起,你们之间的感觉似乎就变得有些奇怪。”青辞皱着眉头,凝视着画倾城的脸。

提及落入梦魇之境的事情,画倾城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僵。

不得不承认,季子安那平静而突然的表白心迹,的确给画倾城造成了些许困扰。可也正是因为他的那份平静,又使得画倾城很快的便将他的表白抛在了脑后。

虽然她并没有很将季子安对她的心思放在心上,可是她说不上来为什么,经历了梦魇之境的事情之后,她却忽然对季子安有了一些别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与她和苍无念这般的男女之情无关,也与她对青辞这般的亲切如姐弟的情谊无关。那似乎是被唤醒的一种遥远的记忆,有熟悉之感,但却并不会想要去努力的探究。

“的确,我也发现我最近对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我可以确定,那与男女之情绝无关系。”良久之后,画倾城才淡淡的说道。

“与男女之情无关?就算你对他不是那种感情,那他对你呢?”青辞追问道。

“他曾对我说,若是有一天我爱无念哥哥爱得累了,可以到他的身边去。”画倾城坦白的答道。

青辞的眼中划过一抹讶异,“这个家伙……他竟然,真的公然挖墙角?”

画倾城却是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得他是在挖墙角,他并没有对我表露出多少在意。他也不会主动的追求我,让我将对无念哥哥的感情转移到他的身上。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是我愈发觉得,他似乎也和无念哥哥一样,一直在寻找些什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初探石帆山

听了画倾城这番话,青辞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苍无念在寻找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曾经的修罗王转生之后总是反反复复的看见一些残破的熟悉的画面,心中还有着对画倾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些都是他在寻找的东西,都是他曾经拥有如今却失去的东西。

可以说,苍无念心心念念的,说到底也就画倾城,不,也就风湮一个。

但是季子安又是个什么情况?他难不成也是什么大人物的转生,为了寻找风湮而来?

想到这里,青辞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别开玩笑了,他能寻找个什么?难不成他以为你是他前世的爱人不成?真是荒谬!”

谁知画倾城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或许你说的有一半是对的,我是不是他前世的爱人尚未可知,但是我感觉他似乎真的是为了寻找某些情感而来的。他说过,他不需要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可说不定他其实一直在寻找的就是一份心中始终弄不明白的感情。”

“呵。”青辞讥诮一笑,“这厮的确是弄不明自己的感情,否则他怎么可能一边跟姬无心做那种事,一边还说让你去他的身边。这家伙,小时候脑子是不是给驴踢过?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他这样说一套做一套的男人?”

画倾城忽然掩嘴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方才说了什么笑话吗?”青辞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在笑,你曾经还告诉过我,男子的心思与女子是不同的。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发生些什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容貌、身姿,或者是因为自己的欲

望,甚至是恨意。如今你倒是怎么了?居然比一个女子还无法接受一个男子与自己不爱的女子翻云覆雨?”画倾城笑着说道。

青辞一愣,随即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倾城小姐姐……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说这些事的时候居然比我还利索,你莫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画倾城也是一愣,她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个男子讨论这种问题,重点是她如此口没遮拦居然还丝毫也没有觉得不妥。

随即她便自嘲一笑,“大概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吧。总之我并不排斥季子安,相反的,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和姬无心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对待我,可能他自己都没弄清楚是什么感情呢。”

“就像你也没弄清楚自己对他什么感情是一样的吧。”青辞撇了撇嘴嘟哝道。

画倾城的眼神微微一闪,“自从经历了梦魇之境的事情之后,我忽然发觉我对他应当是一种类似于知己的感情吧。他是有些无礼,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他无礼的背后像是在极力掩藏什么。

“而我们之间,却成了那种我无需告诉他什么,他也无需告诉我什么,我们知道彼此就在那个地方不远不近,无所谓得与失。”

“知己……男女之间,可以存在这样的感情吗?”青辞被画倾城的说法绕得有些头懵。

画倾城笑了笑,“男子与男子,或者女子与女子之间都可以有爱情,为什么男女之间就不可以成为知己?”

青辞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倾城小姐姐,你赢了,我们还是下去吃早饭吧,顺便问问掌柜的老板娘关于那丑婆婆的事情。”

青辞搞不明白,那个一开始天真善良的小姐姐去哪了,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心下更是为苍无念着急了,若是属于苍妄的记忆再不苏醒,他的女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两人走下楼之后很快的便看见了苍无念他们落座的那一桌。

画倾城与苍无念四目相交之时,似乎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歉意和茫然。

因为“洛河神女庙”那五个字,苍无念知道,自己今天的心绪是注定无法平静了。他有些无奈,但也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前世的苍妄,若他不知道苍妄就是他的前世,或许他此刻能够淡定一些。

“阿念哥哥,你们方才跟掌柜的打听了没有?”一入座,青辞便急忙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问了老板娘,她说她也不知道那丑婆婆的来历,就是有一年隔壁村子闹瘟疫,那丑婆婆自称是从隔壁村子逃出来的流民。见她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村里人都死得死逃得逃,这丑婆婆也是无路可去,所以老板娘便将她留下,让她在这店里帮忙。”

“想必那丑婆婆从此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洛凡叹息一声。

早饭过后,众人决议直奔石帆山脚下,而青辞却是让大家先行过去,他打算去一趟千机阁,好好查查有关碧落仙宗和独孤家族的事情。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一行八人便重新聚集在一起,一同出现在石帆山脚下。

放眼望去,这山脚下和半山腰零零散散的还有不少人家,看起来这所谓的三千年出来一次的妖怪也并没有让所有的百姓都信服,还是有不少人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苍无念对着青辞小声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太详细的东西,只知道碧落仙宗曾经是长越国境内一个极为神秘的修仙宗门,但是早在五六百年前这宗门就销声匿迹了。我把这件事交给了千机影,看看他们能不能查出一些更深入的东西来。”

“那……洛河神女庙呢?”苍无念又问道。

“这个啊,大概在千年前在这洛河东岸有不少地方的百姓都供奉洛河神女的,不过千年前曾爆发过极其严重的洪灾,把洛河沿岸全给毁灭了,从那以后供奉洛河神女的百姓便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洛河神女了。”青辞解释道。

其实他心头也有些不解,按照时间来算,这洛河爆发洪灾大概就是在风湮被打入轮回前后的事情,要说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关联,他是肯定不信的,但是他又不知道这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洛河爆发出如此毁灭性的洪灾。

“看来这关于石帆山的谣传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有人信啊,我们要先上山瞧瞧吗?” 洛凡盯着远处时不时有人往来的山路出言问道。

“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即便是有什么妖怪,我们几个也能提前将它干掉。”青辞点头说道。

八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各自鼓动自己的法力,随后身形一闪皆是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他们的脚已经落在了石帆山的半山腰。

季子安伸手一挥,六只传音蛊虫浮现在除了他和姬无心之外的六个人面前。

“这一回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了,若是有问题,那十有八九就是落入了什么高明的隔绝禁制当中,所以大家还是尽量小心一些。”季子安沉声叮嘱道。

六人点了点头,伸手抓过传音蛊虫便塞入了耳朵当中。

“你们说,这石帆山上有宝物和有妖怪的消息会不会是那丑婆婆放出来的?”安如月随口问了一句。

“还真有可能,丑婆婆法力不弱,并且还深深的被男子伤害过,或许有可能她特意放出有关石帆山秘密的消息,好将那个负心汉吸引过来,她便可借机将他杀个措手不及。”画倾城点了点头说道。

“此事恐怕只有能神禹墓穴开启了才有答案。眼下我们兵分四路在这石帆山中探寻一番吧,现在有了传音蛊虫,也方便联系。”洛凡对着大家伙儿说道。

“好,那我们这便出发吧。”几人皆是点了点头。

没有人看见的是,就在他们各自转身离开准备寻找一条路继续前进的时候,他们先前所在的位置周围的景物凭白的微微扭曲了一下,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路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微不可查的改变。

走了一段时间,除了遇到一些小规模聚集在一起的人家,就是一些或蜿蜒的小路、或清澈的小溪,不要说神禹墓穴,就连寻常的墓穴都没有看到一个。

“无念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山顶看看?这半山腰上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墓穴,想必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们也早就发现了吧?”画倾城望了望周围,心下感到有些奇怪。

“既然是三千年才开启,估计没到开启的时间墓穴的入口是不会出现的。不过,这山顶倒确实该去看看,毕竟那么高的地方应该是没有人居住了,若是真有什么妖怪猛兽蛰伏在那里,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应对。”苍无念点头应道。

说话间两人身形一闪,直接施展遁术去往山顶。

眼下有这种想法的不止苍无念和画倾城,青辞也拉着安如月的手鼓动法力消失在了半山腰。

而洛凡和乔三娘二人则是一路都在施展遁术,每隔一段距离便停下来看看,除了人迹越来越稀少之外,他们也的确没有更多的发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围困

没过多久,所有的人都已经陆续到达了山顶,只不过因为各自出发时的方向不同,并且这石帆山也不止一座山峰,所以八人一时半会儿是碰不上面的。

站在山顶上,四面八方的景色一览无余,画倾城眺目远望,心头忽而有些轻松起来。

这石帆山地处长越国最东南角,冬季是不会下雪的,虽说眼下并非是树木生长的最好时候,但是在站在山顶上眺望这一座座没有积雪的山峰,山林看起来依旧是郁郁葱葱,在冬日里还是给人带来了勃勃生机之感。

不过这种舒心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画倾城和苍无念便突然面色一沉,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无念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来时的路有些奇怪啊?”画倾城远远的望着对面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心头隐隐的有些不安。

苍无念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的确是不对劲,对面那座山峰的半山腰和我们脚下这座似乎一模一样。”

说着,两人都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遍,这不看也就罢了,细看之下他们竟然发现周围的几座山峰的半山腰处都有一些似曾相识的地方,就好像每一个山峰他们都经过一段路似的。

“难道这石帆山上有什么特殊的阵法?”画倾城有些惊疑。

苍无念还没答话,二人的耳内便传来了青辞的声音,“你们发现了没有,这石帆山有些古怪。”

“青辞,你和如月姐姐在哪?”画倾城赶紧问道。

“我们在山顶。”青辞答道。

画倾城一愣,又朝着四周的山峰顶端望了望,疑惑道:“哪个山顶?我怎么没看到你们?”

这时候耳中又分别传来了洛凡和季子安的声音,“我也没看见你们。”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现在都在山顶上?”苍无念沉声问道。

“不止是在山顶上,我还发现周围的山峰看起来似乎都有眼熟的地方,就好像我们来时的路是被人从中截断然后重新拼凑起来的一般。”洛凡语气凝重的说道。

“莫非我们落入了什么阵法之中?”青辞也问出了和画倾城之前一样的问题。

苍无念下意识的与画倾城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阵法,我想……我们似乎是落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那这么说来,我们即便是原路返回也找不到之前分开的那个地方了?”青辞皱着眉头说道。

“很有可能,我就说怎么越走越不对劲,我跟乔姑娘一路施展遁术,并没有想要往山顶走的打算,一路遁走却是发现人越来越少,最后莫名其妙的便到了山顶。”洛凡的语气有些无奈。

“若是我没有看错,来的时候也有一些人跟我们一样,应该是来探路的。估计他们是真以为这山上有什么宝贝,才想提前熟悉地形。可是走着走着,我却渐渐感觉不到那些人的气息了。”季子安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这诡异的情况他们是第一次遇到,可却总是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地方。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眼下的状况竟然让我想起了梦魇之境。”良久之后,画倾城喃喃说道。

“不仅是眼下的状况,昨夜那丑婆婆逃跑的手段也有些类似于梦魇之境。”季子安答道。

苍无念闻言略一沉吟说道:“紫卿客曾将营造梦魇之境称的术法之为他的‘魇术’,照你们的说法来推测,那个丑婆婆施展的十有八九也是魇术。或许……我们眼下还真是有可能落入了他人利用魇术而营造出来的幻境之中。”

“魇术?”众人皆是有些吃惊,毕竟这种诡异的术法他们也只是在紫卿客手上遇到过,要说紫卿客受伤能这么快就痊愈并且再一次对他们故技重施,他们还是很难相信的。

“你们仔细想想,我们当初落入梦魇之境的时候,先是觉得脚下一阵动荡,然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在不断的下坠,最后坠落到了一个看似有着无数岔口的地洞之中。

“后来我们不断的前行,可是无论我们选择哪一条岔路,都没有办法再往回走,反倒是受到那些道路有意的指引,一直向着同一个位置聚集,最后我们一行人都在那个位置发现了对方。”苍无念说道

“可是小王子,我们现在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在哪里啊?”安如月好奇的问道。

“无念哥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有可能就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因为那魇术的缘故,所以分开之后就看不到其他人在哪了?”画倾城立刻反应了过来。

苍无念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有可能是这样,但是也有可能不是。”

“那还有什么可能?”画倾城有些吃惊的问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逆着我们当初落入梦魇之境的情况来,将我们我们大家一开始所在的半山腰看作是那梦魇之境内的圆形空地,然后我们兵分四路,朝着四个不同的地方穿过一个个岔口越走越远。”苍无念答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安如月忧心的问道。

“等吧,等这个利用魇术设下幻境的人找上我们,否则我们也无法知道对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苍无念无奈的摇头说道。

“或许这个设下幻境的人就是那个丑婆婆。”季子安忽而淡淡说道。

就在季子安这句话音落下之时,众人便感觉到周围的景物开始微微有些扭曲起来,随即一阵低哑的笑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尽管此时青天白日,大家的脑子也都十分的清醒,但是听见这低哑而诡异的笑声都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笑声……是丑婆婆!”画倾城的面色顿时一凝。

很快的,八个人便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景物全都模糊了起来,虽然光线没有变暗,但是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

这种看不清与身处大雾之中看不清东西的感觉不一样,这种看不清的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一幅泡过水的山水画一样,周边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莫名其妙的融化溃散最终化作一团混沌,再也看不清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你们几个不错,竟然能看出来老身的幻境是魇术所化。不错,真的不错!”丑婆婆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老太婆,你将我们弄来这里是想干什么!”青辞颇为不悦的对着周围怒喝道。

“放心,我就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的回答若是能让我满意,我立刻就会让你们出去。不过……若是回答得让我不满意,那你们就永远待在这里吧。”丑婆婆低笑着说道。

“你这老太婆真是好大的口气!”青辞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他猛的抬手朝着周围一挥,一道蓝色的法力光芒从他的掌中飞出。

法力射出之后,青辞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并没有打到任何的东西,而是直接从那周围混沌的景物上穿了过去,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大海,连浪花都没激起便没了声息。

“别白费功夫了,这里是我营造出来的幻境,怎么可能让你们攻击到我呢?”丑婆婆冷笑道。

“你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苍无念紧握着画倾城的手沉声问道,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庆幸,还好他先前一直与画倾城在一起,并且在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的时候立刻便握住了她的手。

丑婆婆又是几声怪笑,随后才问道:“你们几个是从哪里来的?”

“洛河源头的万桑国。”苍无念淡淡说道。

“万桑国?”丑婆婆微微一愣,随即似是想起来什么,“从这么遥远的地方赶过来,真是辛苦你们了。”

想了想,她又问道:“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长越国来,所为何事?”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为了这石帆山上的宝贝啦!”青辞懒洋洋的说道。

“宝贝?是谁告诉你们这山上有宝贝了?”丑婆婆的声音似是冰冷了几分。

“我们无意中得到了一份藏宝图,那图上说此处有重宝,所以我们就来了。”苍无念很快答道。

若是青辞能看见此刻苍无念的表情,怕是也要为他竖起大拇指,什么叫做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叫做谎话信手拈来?说的就是苍无念这样的。

“你们难道没听说这石帆山上有妖怪,三千年出来兴风作浪一次,并且会引发洪灾么?”丑婆婆又问道。

“听说了啊,可是那么多百姓不还是在石帆山脚下住得好好的吗?谣言不可信!”青辞悠悠然答道。

丑婆婆冷哼一声,“谣言不可信,你们那所谓的藏宝图就可信了?”

“世间珍宝,有缘者得之,难道你不也是为了那宝物才将我们引入你的幻境中围困起来的吗?”青辞讥诮着说道。

“好,这一点勉强说得过去。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晓魇术的?”丑婆婆这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多大仇啊

这一回她可真是问道重点了,别说她好奇这一帮人是如何知晓魇术的,就连他们也十分的好奇,这丑婆婆为何会施展魇术,莫非她与紫卿客同出一门?

“怎么?你这老太婆该不是怕了我们吧!”青辞眉头一挑,笑嘻嘻的说道。

“笑话,老身不过就是问你们从何得知的魇术,怎么就说老身怕了你们?”丑婆婆不屑的说道。

“我们既然知晓魇术,那很有可能就会知晓魇术的破解之法,照小爷看来,你也就凭借这魇术营造出来的幻境能有办法与我们斗上一斗,真刀真枪的来,小爷怕人家说我欺负老人家。”青辞悠悠说道。

“哼,牙尖嘴利。你们若是真的有破解之法,此时还用得着跟老身废话么?”丑婆婆冷笑道。

这话一出,气氛立刻沉默了下来,青辞也忍不住翻了翻了白眼——的确是让这丑婆婆说对了,他们眼下还真是没有破解这幻境的方法。

上一次陷入梦魇之境也是多亏了画倾城,确切的说是多亏了她体内风湮力量的短暂觉醒。可是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凑巧啊,正好就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风湮的意识就苏醒替代了画倾城。

见众人不说话,丑婆婆忽而咯咯笑了起来,“老身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如何得知魇术的?”

“长越国前国师,紫卿客。”苍无念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此时根本不是追究这丑婆婆与紫卿客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时候。

他只是说出这么个名头,也不表明是敌是友,准备先看看丑婆婆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的态度再做定夺。

由于看不见丑婆婆此时在什么地方,所以当丑婆婆听见苍无念的回答之后没有了声响,众人也只能干着急的等着。

直到大家一度以为丑婆婆是不是就准备把他们撂在幻境里面任他们自生自灭的时候,丑婆婆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低沉的说道:“紫卿客,果然是他。”

“老太婆,你……认识他?”青辞试探着问道。

“呵,老熟人了。”丑婆婆忽而轻笑了一声。

“你们……是同门师姐弟?或者师兄妹?”青辞又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辞话音落下,丑婆婆就好像听见了什么极度好笑的笑话似的,瘆人的笑声响彻在众人的耳畔。

“说,你们与紫卿客是什么关系!”笑声停止之后,丑婆婆的声音忽然冷厉了起来。

“老太婆,你是不是活的时间久了脑子都糊涂了?一提起他的名字你都气成那样了,我们总不可能告诉你我们是他的朋友吧?”青辞一脸无辜的说道。

青辞话音刚落,画倾城立刻接过话说道:“婆婆,我们之前曾被紫卿客利用魇术设下的梦魇之境给困住,我们这一行人落入各自的梦魇之中险些丧命。”

“哦?”丑婆婆微微一愣,“险些丧命和丧命那可是两码事,你们竟然能从梦魇之境中完好无损的出来……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

丑婆婆说完这话,众人便觉得自己周围的空间忽然又扭曲了起来,很快周围那些先前还看不清的混沌便渐渐变得透明,一点一点的又恢复成石帆山顶的模样。

待到众人眼前再度清晰之时,却发现他们所有的人竟然都站在彼此的身边,而在他们的面前还站着一个身穿麻衫披着连帽斗篷的佝偻着背的拄着拐杖的丑婆婆。

“老太婆,你胆儿挺肥啊,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是给我们机会干掉你吗?”青辞双手抱胸,笑盈盈的对着丑婆婆说道。

丑婆婆那因为毁容而耷拉着的倒三角眼很是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阴测测的说道:“你这么有能耐,倒是动个手试试啊?”

怕青辞真的动手,画倾城急忙在暗中拽了拽他的衣角,随后对着丑婆婆欠了欠身说道:“晚辈倾城,见过婆婆。”

丑婆婆这才将视线转移到画倾城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遍才道:“小姑娘,你很不错啊,昨儿夜里竟然敢独自一人尾随我出门,我是该说你自信呢,还是该说你不畏生死呢?”

画倾城面色微微一变,“我……我当时只是好奇,并没有想太多。”

“好奇?我一个又老又丑的妇道人家,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丑婆婆淡淡的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婆婆的身上一定有故事。”画倾城如实答道。

丑婆婆点了点头,“都一把年纪了,谁身上还没能没点故事呢。就你们这几个人,我估计一个个的故事也不会少的。”

说着,丑婆婆的目光在八人身上打量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季子安的身上。

“小伙子,喜欢就喜欢得纯粹点儿。有些事情啊,一步错步步错,那代价嘛,到最后恐怕不是你承受得起的。”丑婆婆突兀的对季子安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季子安被她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做“喜欢就喜欢得纯粹点儿”?难道这丑婆婆是在隐射他和画倾城之间的事情?他的确是说过画倾城很好,他也很喜欢,他就这样待在一边如同看待一处风景那般看着她,这还不叫纯粹?

虽说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却他也只是微微蹙起眉头没有答话。

见众人都只是盯着她不说话,丑婆婆倒也不急,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们……跟紫卿客有仇?”

“丑婆婆,你既然认识紫卿客,想必也该知道,他的身上有古怪吧。”苍无念斟酌着措辞问道。

丑婆婆的眼神微微黯了黯,垂眼敛去了心中的情绪,只是轻哼一声:“哼,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邪门歪道。”

“我们本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是他之前拿活人祭天的做法已经是天理不容,如此妖道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再加上他派人抓走的‘祭天圣女’当中有一个是我们的朋友,所以这梁子我们算是彻底结下了。眼下无论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长越国的百姓,我们都不能放过他。”苍无念简略的说道,并且刻意略过了一些详细的信息。

“怎么,若是再见到他,你们还准备与他斗吗?”丑婆婆略显吃惊的问道。

“我们的目的是要斩杀他,可仅仅只是与他斗法那么简单。”洛凡悠悠的说了一句。

“斩杀他……呵呵,谈何容易啊!”丑婆婆似是讥诮又似是自嘲的轻笑道。

“婆婆是不是想对他动手想很久了?”画倾城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啊,想了很久了,无时无刻不在想啊。而眼下,恐怕是我此生唯一的机会了。”丑婆婆的语气忽然萧索了起来。

闻言,八人下意识的相视了一眼,有些弄不明白这丑婆婆的话是为何意,莫非是她已经命不久矣?或者是为了对付紫卿客,她需要动用什么秘法禁术,其结果就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丑婆婆跟紫卿客得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若是婆婆信得过我们,不如将这紫卿客的弱点说与我们听听,或许我们可以助婆婆一臂之力。”苍无念对着丑婆婆拱了拱手说道。

丑婆婆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另外几人,一颗自以为除了仇恨便再无可能勾起任何情绪的心竟然无端的动了动。

她不禁在心头自嘲一笑,可能是一个人怀揣着仇恨活着,痛苦得太久了,也寂寞得太久了;也可能是她如今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境去做她活在这世上唯一想要做的事情,此时她竟是生出了想好好与眼前这四男四女好好说说话聊聊天的想法。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良久之后,丑婆婆才悠悠然开口说道。

画倾城心中暗自一喜,昨夜在洛河神女庙之中她便对这个丑婆婆口中的“碧落仙宗”很感兴趣,一个鼎盛一时的宗门究竟为何没落,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而且对方还知道神禹墓穴之中的宝物是耀光绫,那这个耀光绫会有其他的什么作用,这丑婆婆一定也比他们知道的多。此时丑婆婆愿意开口跟他们说故事,说不定真的会对他们有什么帮助也不一定。

“婆婆请讲!”画倾城急忙恭声说道。

丑婆婆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淡淡说道:“丫头,你昨夜应该也听见了,老身出身碧落仙宗。这碧落仙宗的开宗祖师名为独孤长风,据说当年是得了大机缘之后忽然崛起的一方巨擘,从此他便开宗立派,成为了这长越国境内名头最响的一个修仙宗门的宗主。

“不仅仅是他,整个独孤家族也是因为他一人的缘故鸡犬升天,从他的儿子辈开始代代都有仙根卓越强大之人,所以在之后的很多年里,这碧落仙宗也成了众多修仙宗门之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它是唯一一个让人先想到家族其次才会想到修仙的宗门。

“我要说的故事,不是碧落仙宗曾经的辉煌,而是它的灭亡……”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丑婆婆的回忆1

听着丑婆婆悠悠的语气,众人都不由得暗自揣测起来,一个名头响亮的修仙宗门,实力一定也是不容小觑的,怎么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呢?莫非这些事情还跟紫卿客有关?

“碧落仙宗的最后一任宗主名为独孤慎,不过这个名头在当时却并没有另外一个名字响亮,那就是他的独女独孤锦。”丑婆婆说道。

“独孤锦?你说的可是被人们称作‘碧落仙子’的那个独孤锦?”洛凡惊讶的问道。

丑婆婆的眼中有一抹奇异的光彩一闪而逝,她看向洛凡很是感慨的说道:“真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记得她。”

“实不相瞒,在下曾经也投身在修仙大派的宗门之下修习过一段时日,自然是听闻过这位仙子的名号。”洛凡笑了笑说道。

丑婆婆点了点头,“这独孤锦当年也算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了,虽说容貌算不得绝美,但是因为她的天资极高,自幼便得到其父独孤慎的重视和培养,也是赢得了不少优秀男子的青眼。

“那时候整个碧落仙宗年轻一辈无人是她的对手,若不是因为独孤锦年纪尚轻而且心性未定,恐怕独孤慎早就已经让她掌管宗门了。

“在碧落仙宗有一门秘术名为‘碧落黄泉引’,威力十分强大,但是修炼的时候很容易走火入魔导致根基尽毁,所以很早以前宗内的长老和当时的宗主就协商将这‘碧落黄泉引’列为禁术,下令所有弟子都不可以窥视。

“这门禁术之所以一直被保留着,是因为独孤家相信终有一日会再出现那么一个天才如同开宗祖师爷那般,能够完全领悟并且发挥出‘碧落黄泉引’的真正力量。而独孤锦的出现,就好似给碧落仙宗带来了希望。”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有些犯起了迷糊,画倾城忍不住问道:“这‘碧落黄泉引’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威力?”

丑婆婆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呵,你们先前曾领教过的‘魇术’,便是这‘碧落黄泉引’当中的一部分。”

“一部分?仅仅一部分就这么厉害?”青辞颇为惊讶。

丑婆婆摇了摇头,“其实说到底,这是一门修炼自身心智的术法,若是我没有猜错,祖师爷独孤长风当年创造这门术法的目的就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修道之心,在碧落与黄泉之间走一遭,明悟生与死。这样有朝一日渡劫飞升,心中杂念才能够放得下。

“可是祖师爷成仙已久,他留下的这门术法后人都无法领悟其中真谛,久而久之便将它当做一门单纯的大杀技来对待,修习此术的人欲念越重,杀戮之心也越重,运用不当不仅害己,更是会祸害整个宗门。”

听到这里,洛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当年碧落仙子就是因为修习了这碧落黄泉引所以身死陨落了?“

“若是她因为修习这门术法身死陨落也就一了百了了,至少也不会为此给宗门带来灭顶之灾。可惜的是,这场孽注定因她而起,碧落仙宗也因此而不复存在了……”丑婆婆的语气很是萧索的说道。

“在碧落仙子修习禁术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洛凡追问道。

丑婆婆苦笑了一下,“还能是什么事呢,独孤锦就是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为了爱情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女人。

“那一年,正逢碧落仙宗大开宗门广招弟子,如同每一次招收新弟子一样,在新招收来的弟子当中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能够很快的引起宗门长老们的注意,而在那一批新弟子当中,最突出的一人名为江道咏。

“这个男子天资奇高,很快的就在宗内崭露头角,就连当时宗内的长老都一致断言此子的天赋不比独孤锦差,假日时日,其实力便是超过独孤锦也不是没有可能。

“独孤锦成名已久,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把那个江道咏放在眼里,甚至连对方长的什么模样她都未曾在意过。直到几年之后宗门之内举行大比的时候,江道咏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在比试之中一举拔得头筹,并且向独孤锦发出了挑战。直到那一日,独孤锦才真正的开始注意到这个男子。”

话说到这里,众人的心中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了,虽说情不知所起,但是这世间的爱情最开始的时候无非都是那么几种模样:似曾相识的一见钟情,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日久生情。

只不过在这“日久生情”当中又分为几种不大一样的情况,有些男女也许早已熟识对方,但是对彼此都没有论及婚嫁的念想,可能因为某些意外结果导致他们在某个瞬间对另一人怦然心动。这种情况一般多发生在英雄救美的时候,而怦然心动的那一方也多为女子。

还有些就像俗世中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在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行了夫妻之礼,这女子从此便是夫家的人。因为身子给了这个男子,从此以后心也跟着慢慢的给了这个男子,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世俗女子的悲哀,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女子在这样的婚姻当中与自己的夫君日久生情。

另外一些日久生情,大概就像是青辞这样,一开始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冲动所犯下的过失,或是为了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不断的让自己去关心去在意一个女子。那种感觉就好比每日都研读同一本书,温故而知新,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的对对方日久生情。

至于最后一种,恐怕就是丑婆婆此时所说的,独孤锦和江道咏的这种情况。他们不知道江道咏对独孤锦是个什么心思,但是独孤锦后来一定是爱上了这个男子无疑。

越是心高气傲的女子,越是受不得男子的挑衅,强势的女子身边永远不缺性格和能力比她弱的男子,更不缺这种男子的爱。但是强势的女子往往容易在与另一个同样强势的男子争强斗狠之中渐渐的屈服于对方,然后输掉自己的心。

这江道咏在击败了碧落仙宗所有的弟子之后对独孤锦宣战,这就是对她实力的质疑,无论他是不是独孤锦的对手,经此一斗她都会记住他,而不是再像之前那样仅仅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师弟对待。

一个男子若是能成功的引起一个女子的注意,并且还是引起一个十分优秀的女子的注意,只能说这个男子本身也不简单,一个不简单的男子想要俘获一个已经开始注意他的女子的心,可能也就是时间和契机的问题而已。

“那江道咏对独孤锦发出挑战,独孤锦接受了吗?”安如月好奇的问道。

“当然,独孤锦那时候心高气傲,怎么能容许这么个才来宗门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对她的实力进行挑衅呢?本来,她见他一路过关斩将迎得宗内大比的第一名还想着或许该找个时候好好认识一下他。

“结果她还没出动,对方就找上门来,不是特来拜会她这个师姐,而是要向她发出挑战,换了是谁,都会忍不住想要给小子一个下马威的。”丑婆婆答道。

“那结果呢?”安如月又问道。

“结果……”丑婆婆微微蹙眉,眼神之中隐隐的有一些奇异的光彩在涌动,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

当年的宗门大比独孤锦并没有放在心上,虽说她也是宗门弟子之一,但是她的身份也很是特殊,她是宗主唯一的女儿,并且因为天资奇佳,实力极强,她早就已经无需再参加宗门内的比试了,因为比了也是浪费时间,那些弟子当中根本没有人能胜得了她。

那一年比试之时,她正好在闭关,所以连面都没有露。待到她出关之时,正好比试也已经结束了,一出来她便听说了此次比试的第一名是个刚入宗没几年的新弟子,名为江道咏。

这个名字她也知道,之前就时不时的听见宗内长老甚至自己的爹爹提起这个名字,说这个新来的师弟天赋极高,实力进展的速度十分的迅猛。

原本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的独孤锦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会会这个江道咏的念头。

而就在这时候,江道咏竟是主动找上门来寻她,独孤锦想也没多想,便与他见了个面。

第一眼见到江道咏,独孤锦便觉得眼前一亮。虽说自打她出生起就一直在这碧落仙宗,但是她也曾外出历练,见到过的男子并不算少,不过像江道咏这般英俊伟岸的男子她却是头一次见。

一个实力不凡且样貌英俊的美男子,总是能给女子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只能说独孤锦也不能免俗。

不过眼前一亮的感觉也就是一瞬,当她还在考虑要如何出言赞扬鼓励一下这个优秀的师弟时,江道咏竟是略显恭谨的双手递上一个信封,不卑不亢的说道:“三日之后论道台,道咏恭候锦师姐,还望锦师姐不吝赐教。”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丑婆婆的回忆2

说罢,他也不管独孤锦是什么反应,将挑战书留下,转身就离开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独孤锦心中不可遏制的涌上一股淡淡的怒意——这小子,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他还真以为自己在这碧落仙宗无敌了。

江道咏向独孤锦发起挑战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碧落仙宗,宗门内一众弟子有的暗暗佩服江道咏的勇气,竟然敢挑战他们所仰望的碧落仙子;有的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是自信心太过膨胀,去自取其辱;还有的是抱以好奇的心态,想看看这江道咏是不是真的拥有与独孤锦一战的实力。

宗门内的老家伙们虽不能像弟子们那般将期待与好奇都写在脸上,不过私底下他们也是难免议论,甚至当中还有人向独孤慎提出观察和试探江道咏的人品,好为独孤锦的婚事做打算。

当然,如果让那时候的独孤锦知道这帮老家伙背地里聚在一起商量着为她招一个便宜夫君,她一定会直接把江道咏从这碧落仙宗赶出去。

但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就像如果当时她能够知道这个江道咏日后会给自己和宗门带来毁灭性的灾难,那时候她就是拼个灰飞烟灭,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三日之后的论道台,独孤锦如约而至,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登上这个供宗门弟子之间切磋比试的地方了,而此时这论道台的周围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师兄弟们。

远远望着台上那个身穿青袍高大挺拔的男子,独孤锦的心头不自觉的涌上一抹怪异的情绪,她感觉自己的骄傲好像受到了这个男子的践踏,让她升腾起一种想要将对方踩入尘埃的冲动——她很想看看这个男子惨败在她的脚下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锦师姐,你果然来了。”江道咏一眼便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独孤锦的身影,他朝着她的所在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说道。

江道咏风轻云淡的笑容和语气让独孤锦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这个男子究竟是自信十足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多人看着,他竟然一点也不紧张,好像还期盼已久似的。难道她独孤锦在他的眼里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思及此,独孤锦轻轻一晃,身形便落在了论道台上与江道咏对面而立。

她紧盯着面前这个脸带淡淡笑意的英俊男子,冷声道:“我知道江师弟乃我碧落仙宗千年难遇的天才,不过即便是天才,最后能否渡劫飞升也都是两说的事,还望江师弟能够虚心上进,戒骄戒躁。”

独孤锦的意思很明显了,说白了就是——你小子别以为自己资质好天赋高侥幸干败了宗内的一些师兄弟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有自信是好事,太过膨胀了可就是要挨敲打的。

不过江道咏却是面不改色,英俊的面庞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对着独孤锦拱了拱手,“道咏谨遵锦师姐教诲,今日特向锦师姐讨教,正是为了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不足之处。”

“也好,反正来都来了,我们便切磋几招,点到为止。你是师弟,便由你先出手吧。”独孤锦面无表情的说道。

江道咏倒也不推脱,再次拱了拱手,“那道咏得罪了。”说罢,他体内法力微微一涌,身形便突然消失在原地。

独孤锦心头有些震惊,在江道咏消失的那个瞬间,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从感知对方的气息究竟在何处,就好像他真的凭空从这论道台上消失了一般。而当江道咏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只是凭借本能的危机感才堪堪躲过了对方的一击。

“哇,江师弟好厉害!”

“是啊,看来三日前宗内弟子的比试他似乎根本没有尽全力啊!”

“长老们不是都说了吗,江师弟的资质是可以跟锦师姐相媲美的。”

“你们懂什么啊,锦师姐对我们这些师兄弟们一贯都是照顾有加,她怎么可能拿出全部实力来对付自己的师弟呢?她啊,一定是照顾江师弟的面子不想让他输得太难看,所以才故意让着他的。”

“就是就是,锦师姐的实力岂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比的,也就是锦师姐心地善良,换了是我,非得好好教训那小子不可!”

这才第一招,台下就已经议论纷纷起来,从表面上看两个人似乎差距并不大,也有不少人认为是独孤锦有意想要给江道咏一个台阶下,免得他输得太难看。

但是独孤锦自己心里清楚,虽然她先前是有些轻敌的意思,可是即便她全神贯注,恐怕想要在短时间内取胜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独孤锦毕竟是独孤锦,躲过江道咏那一击的瞬间她便顺势凌空而起,身体旋转的同时掌中凝聚出法力毫无顿滞的朝着江道咏的肩头拍去。

就在她掌中的法力光芒即将触碰到江道咏时,对方的身形再一次凭空消失在她的眼前,还来不及怔愣,独孤锦便感到身后有一股危机感传来。

她没有犹豫,利用刚触碰到地面的一只脚猛的在地面一点,身体以一个极诡异的角度再一次腾空而起,侧身躲过了江道咏从背后而来的那一掌。

这一次独孤锦没有再落回地面,而是整个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她微微眯起眼睛俯视着出现在她方才所在位置的江道咏,素手缓缓抬起迅速的变幻了几个手诀,霎时间整个论道台周围像是刮起了猛烈的风暴,将她的一身锦衣吹得衣袂翻飞。

随即她双手一扬,那风暴就如同道道风刃一般齐齐朝着江道咏刮去。

风刃带着“嗖嗖”的声响疾速靠近江道咏,不过这一次江道咏没有再凭空消失,他只是站在原地,但周身却迅速涌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雾气有些灰蒙蒙的,看似轻轻一吹就会散去。

可是就在那犹如实质一般的风刃靠近他身边的雾气时却像是冰块碰见了温度极高的熔炉一样,直接化为道道白烟瞬间就溃散而去。

独孤锦心中大骇,她原本还以为对方只是速度快而已,若是以法力硬拼他肯定是要落入下风的。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如今就是正面比拼法力,他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倒应对得如此轻松。

就在独孤锦想着再发动下一击的时候,江道咏骤然抬眼凝望着她,一道刺眼的光芒从他的手中猛的击出。

独孤锦没有多想直接躲避,而她没料到的是江道咏在发出这一击的时候身形就已经消失在原地,像是预判好了她会朝哪个方向躲避似的,江道咏的身形直接出现在了她的旁边,伸手便要抓住她的手臂。

独孤锦大惊,周身法力光芒涌动也照着江道咏先前的样子,直接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就在这一瞬间,江道咏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晃,神不住鬼不觉的在这论道台上打出了一道隐匿禁制,于是此时的状况在周围看热闹的宗门弟子的眼中就像是这两人都各自运用法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与独孤锦感受不到江道咏的气息不同,独孤锦下一刻会出现在哪个位置江道咏却是拿捏得十分准确。就在独孤锦的身形再次出现时,她感觉到一股劲力直接击打在她的肩头,使得她的身形一个不稳便迅速的往地面坠落。

正当她心中暗自恼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下坠的身子忽然停了下来——竟是江道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一只手还扣在她的腰上。

独孤锦先是一惊,随即怒极,扭头就欲扬手朝江道咏的脸上扇一个耳光。

也不知江道咏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他伸手扣住独孤锦的柳腰时,他将头低了下来,离她的脸很近。而独孤锦在这种距离下猛的扭过头,嘴唇正好从他的唇上轻轻擦过。

这一瞬间的触碰使得独孤锦手中的动作有了细微的顿滞,而江道咏则是趁着这个空档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独孤锦挥向他的手腕,并且还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子前狠狠的嗅了嗅。

“嗯——锦师姐可真香!”江道咏颇为享受的说道。

“你……你这个登徒子,你竟敢轻薄于我!”独孤锦又急又怒又惊。

江道咏嘴角微扬,将唇靠在独孤锦的耳边轻声道:“师姐可真是冤枉我了,方才我一时疏忽对师姐下手过重,随即我便懊恼了起来,担心师姐受伤,这才急忙拉住了师姐。但是……主动献吻的可是师姐你啊!”

“无耻狂徒,你放开我!”独孤锦面色微微一红,却仍是拧着一股劲儿低喝道。

江道咏又是一声轻笑,“放开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独孤锦心头莫名的有些慌乱。

“师姐不必紧张。”江道咏轻声安慰,“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一会儿师姐当众宣布我们两个平局便可。”

第三百八十章 丑婆婆的回忆3

独孤锦有些愣神,就这局势看来,分明是他占尽上风,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要求平局,他心里头究竟在盘算什么呢?

似是猜到独孤锦心中所想,江道咏又说道:“你可是成名已久的碧落仙子,就这么被我一个无名小卒给打败了,岂不是颜面尽失?况且其他师兄弟们,怎么可能相信我仅仅三招就将你击败了呢?

若是他们因此而怀疑锦师姐与我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才故意败给我,那对锦师姐的名声也是有损的。但是明明是我赢了你,却要说成是我输给了你,我这心里又不舒坦,所以平局是最好的结果。”

被江道咏这么一说,独孤锦竟然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就在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腰间忽然一松,江道咏猛的又对她袭来一掌。

独孤锦本能的抬掌相迎,两人的法力相撞,发出“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台下的众人只忽而觉得眼前一花,两道刺眼的光芒碰撞在一起,随即便看见两个身影从那炸开的光芒之中倒飞而出,各自在半空中后退了五六丈的距离才勉强稳住身形落在地面上。

“天呐,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莫非,锦师姐败了?”

“江师弟真是厉害,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锦师姐逼退。”

台下看热闹的弟子们又是一片议论之声。

江道咏的面色有些发白,他远远的对着独孤锦笑了笑,恭谨的抱拳说道:“多谢锦师姐手下留情,道咏寿受教了!”

独孤锦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她此刻的面色比江道咏好不了多少,刚才那一击她迎得匆忙,此时内息有些不稳。

“江师弟好身手,我独孤锦自叹弗如。”独孤锦压下心头动荡,沉声说道。

“锦师姐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呢?我们都看见了,明明是江师弟不如你!”

“就是就是,锦师姐一定是不想落了江师弟的面子,所以才故意打了个平局。”

“诶,别说,他们俩刚才还真是平局呢!”

台下的师兄弟们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独孤锦恨恨地吐出一口恶气,还真是让这江道咏猜对了,果然谁也不相信她会这样败给他,这时候她如果非得说自己败落,恐怕师兄弟们私下里会如何议论,那真是令她不敢估计的事情。

“好了,今日只是我与江师弟随意的切磋比试一下,不一定非要分个高低,江师弟天资惊人,乃是我碧落仙宗之福,大家热闹也看完了,都回去练功吧。”独孤锦心中郁闷,还是耐着性子对着众人说道。

独孤锦发话了,众人也不好再多做逗留,即便他们都很想弄清楚独孤锦和江道咏方才究竟是如何斗法的,但眼下也只得暗叹自己法力不济,根本看不见二人切磋的全过程。

离开的时候,独孤锦没有回头看江道咏,不过就算是没有回头看,她也知道江道咏站在论道台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自从两人切磋的那一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独孤锦都没有再见到江道咏,这个男子给她带来的震撼和打击太大了,大的让她简直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旁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天赋异禀。

回到住处之后,她便开始闭关,一刻也不敢懈怠,她怕自己稍有松懈,恐怕下一次再与江道咏切磋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对方给拿下。

再一次见到江道咏的原因完全是一个她没有想到的意外,她闭关了整整一年,出关后都用不着她询问便有弟子告诉她这一年宗内发生的大事,其中一件就是半年前宗门内一批优秀的弟子外出历练去了,宗主独孤慎要求它们只能单独行动,并且允他们半年的时间返回宗门。

听到这个消息,独孤锦的第一反应就是:江道咏一定已经外出历练去了。当然,她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得知江道咏外出历练后的半个月左右,与他一起离开宗门的那些师兄弟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返回了碧落仙宗,唯独江道咏一人还未归来。

独孤锦的心头略微有些疑惑,不过想到江道咏那一身让她都自叹弗如的法力,她又不禁有些自嘲,有着如此实力的男子,哪用得着她来关心。

可是又过了三五日,江道咏还是没有回来,而这时候的孤独锦已经渐渐的有些焦灼了起来,她的心头不知为何总是感到不安,她担心这个男子会出什么意外。

这种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以抑制,直到又过了半个月,一贯平静安稳的碧落仙宗之内,忽而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这一日独孤锦正待在自己的练功房,表面上看起来是在修炼,实际上她的一颗心却怎么也安宁不下来。

“师姐师姐,不好了!”练功房外传来了一个小师妹着急的声音。

正在闭目想要强自静下心来的独孤锦被这声音一嚷嚷霍然睁开了双眼,她身形一闪,便来到了练功房外,看着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小师妹,平淡的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个小师妹大气还没喘上几口便一脸焦急的说道:“江师兄江师兄出事了!”

独孤锦的心骤然一沉,她下意识的伸手扣住了这个小师妹的双臂,沉声问道:“江师弟怎么了?”

小师妹缓了缓劲儿才道:“方才,方才中门口的禁制被人触动,几个巡逻的师兄前去检查,发现江师兄浑身是血的倒在外面,我正好路过,看见那几位师兄匆忙的搀着江师兄往连长老那儿去了!”

小师妹的话刚说完便觉得眼前一花,独孤锦已然松开了她远遁而去。

连长老是宗门内医道最为高明之人,一般不是什么大问题是根本用不着去找他的,换言之那几位师兄弟把江道咏送去连长老处,说明江道咏的情况当真是糟糕至极。

独孤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她听见他出了事,她的心无端的慌乱了起来,那种慌乱还隐约带着一些恐惧,她害怕江道咏会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的离开她的世界。

一个遁术来到了连长老的住处,门外有几名弟子正面露忧色的焦急等待着,见独孤锦忽然来到这里,几人都有些诧异。

“锦师姐!”

“锦师妹!”

几人急忙跟独孤锦打招呼。

独孤锦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脚步却没有停下,径直往屋内走去。

“锦师妹,连长老正在为江师弟疗伤呢,你这样贸然进去怕是会对连长老造成影响的。”见独孤锦一言不发地就要闯进去,其中一人急忙开口劝道。

独孤锦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些……魂不守舍?

她转过身,故作平淡地问道:“你说连长老在为江师弟疗伤?受伤的是哪位江师弟?”

“还能是哪个江师弟啊?自然是江道咏师弟啊。他外出历练半年,今日才回到宗内。但是他身受重伤,回来的时候竟是连宗门外的禁制都无法开启了,若不是他昏迷过去之前出动了禁制,我们恐怕都没法及时发现他。

“刚才连长老一看见他的情况面色就凝重了起来,说江师弟若是再晚个一时半刻的,恐怕性命就不保了。”先前叫住独孤锦的那位师兄解释道。

独孤锦的一颗心骤然紧缩了起来,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仅用了三招就将她逼进死路的男子,那个敢在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轻薄于她的男子,那个能够迫使她闭关疯狂修练的男子,他究竟是遇到了些什么样的强敌,竟然能够险些丢了自己的小命。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多问什么,她怕她一开口就会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情绪。

她只是颓然的退到了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一把竹椅上,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涌着。

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当连长老从内屋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独孤锦正神色木然的坐在屋外。

“锦儿,你怎么在这里?”连长老颇有些意外的问道。

独孤锦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对着连长老行了个礼,“锦儿听闻江师弟昨日回来时身受重伤,师兄弟们将他送来了您这里,所以特来请教他的情况如何?”

连长老笑了笑,神色略带疲惫,“道咏那孩子福大命大,加上他本身底子好,这次意外也算是有惊无险吧。不过他这伤的确严重,虽无性命之虞,也得好生将养个小半年才能完全康复。”

听得连长老如此说,独孤锦的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压在胸口的大石瞬间化为了虚无那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多谢连长老了,既然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那我这便先回去了。”独孤锦对着连长老抱了抱拳,转身就欲离去。

“你这丫头,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他吗?”连长老开口叫住了她,别有深意的问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丑婆婆的回忆4

独孤锦被他这么一说,身形微微僵了僵,略一犹豫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那……若是方便的话,我就进去看看他吧。”

连长老闻言又是浅浅一笑,捋着山羊须说道:“去吧,他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独孤锦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入内屋的,只是当她看见床榻上的那个实力能够压制她的男子如今虚弱的躺在那里,甚至一身带血的衣裳都还未来得及褪下,她的胸口就仿佛被重锤锤了一下,闷闷的疼。

江道咏看见独孤锦就站在他的不远处却迟迟未再寸进,他与她四目相交,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江道咏微微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而低哑的说道:“师姐,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以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独孤锦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她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很理直气壮的反驳。

虽然有些诧异为什么自己没有立刻就反驳他,但是很快她便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一定是因为眼下江道咏身体正虚弱,她对他心生同情与怜悯,所以不忍心对他疾言厉色。

想了想,独孤锦轻声说道:“江师弟此番外出历练想必实力一定颇有长进,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强悍,竟然能够把你伤得这么重?”

江道咏一声轻哼,“师姐,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一身伤害得我险些丧命,你既然来了,也不安慰安慰我,如此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当真教我好是心伤啊!”

独孤锦微微蹙了蹙眉,不过还是放缓了语气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就不再多言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独孤锦转身就要离开。

“锦师姐!”江道咏急了,下意识的想要挣扎起身,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一身的伤,这一挣扎立刻牵动了他身体的伤势,使得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独孤锦刚才虽然转过了身去,不过在他叫出那一声“锦师姐”的时候,独孤锦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所以当他闷哼出声的时候,独孤锦已经身形一闪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将他扶住,顺势坐在他的床沿。

江道咏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痛无法纾解,独孤锦扶住他的时候他本能的抓住了她的手,颤抖但却有力。

“江师弟,你这小命才刚捡回来,怎的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独孤锦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面色却不太好看。

江道咏大口的喘着气,好半晌才艰难的说道:“师姐……可是生我的气了?”

看着他的抓着自己的手上微微泛白的骨节,独孤锦眉头微蹙,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伤上加伤。”

江道咏闻言扯了扯嘴角,“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师姐是在担心我?”

他眼神里的希冀独孤锦看得真切,许是因为这大半月的心神不宁终于在见到他有惊无险之后得以平静,此时此刻他们十指相握,她的心底竟是荡漾起奇异的波澜。

好半晌之后独孤锦才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的将头撇到一边,轻声道:“你……你是我的师弟,也是我碧落仙宗重点培养的弟子,我担心你的安危那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没有看见江道咏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是独孤锦能够感觉到,他紧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他叹了口气,轻声道:“锦师姐,你可知这段时间在外面,我想的最多是什么事吗?”

独孤锦有些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是什么事?”

江道咏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淡淡道:“我在想,若是一年前与师姐切磋比试的那一日,我不要那么急于证明自己,不要使出全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独孤锦听得云里雾里,她分明感觉到那一次两人切磋江道咏并没有使出全力,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大受刺激跑去闭关。

江道咏吃力的笑了笑,“半个多月前,我陷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的包围,那些家伙看起来很诡异,怎么打也打不死。一开始我想跟他们耗上一段时间,好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是跟他们耗,最后被耗死的只会是我。我被他们围攻,一边抵抗一边逃,那段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生死之间徘徊,也每天都在懊悔中度过。

“我在想,定是我那日想要出风头,给锦师姐带来了压力,所以锦师姐在与我比试之后立刻就闭关了。

“若是我没有尽全力,若是锦师姐没有闭关,或许我们还能好好的相处半年,那半年里我能够天天见到锦师姐,这样我就算是死在外面,心中也不会留下那么大的遗憾了。”

江道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到最后独孤锦才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江道咏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她的确是因为这个男子的实力感到了压力,所以才去闭关。

只是眼下这个男子的语气颇有些落寞,落寞之中还带着点煽情的意味,再加上他旧事重提,使得独孤锦感到有些尴尬,眼下她这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白,竟是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见独孤锦神色变幻但却不说话,江道咏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好赖我还是活着回来了,能这样与锦师姐谈心,我该满足的。锦师姐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的身份尊贵,与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师弟独处一室,时间太长怕是会落下话柄对锦师姐的名声有损。”

独孤锦的心头微微一紧,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江道咏已经将被褥拉起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侧过头去不再看她。

最后,独孤锦只好轻声说道:“那……你先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离去之时,她听见了他略显压抑的咳嗽声。

这夜,独孤锦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日里江道咏的话,除去因为切磋而导致她跑去闭关这件事不谈,她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想天天都见到她。

而他最后的自嘲也令她感到有些揪心,只要她愿意,这碧落仙宗谁能管得着她与哪个男子独处。他是个小师弟不错,可他又岂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师弟?这些年他的风头简直都要赶上她这个“碧落仙子”了。

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独孤锦就来到连长老的住处,连长老不知去了哪里,而昨日江道咏所在的那个房间也是空无一人。

独孤锦将整间屋子里里外外的转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就在她心下有些焦急的时候,连长老从外头回来了。

“锦儿,你这一大早的跑过来,莫非是老夫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惦记上了?”连长老一见到独孤锦便笑盈盈的问道。

独孤锦面色微微一红,不过还是故作镇静的说道:“我只是忧心江师弟的情况,所以特来看看,既然他都能下床走动了,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连长老捋了捋山羊须,摇头叹息一声,“哎,下床走动,你当老夫是大罗神仙啊?他是觉着住在此处于理不合,所以昨晚便强烈要求搬回去。不过考虑到他重伤未愈,我让那些跟他一间屋子的师兄弟们专门给他腾了个房间,让他好好调理身体。”

“那有什么于理不合的?都伤成那样了还非要逞能,他这样搬回去,谁来照顾他?”独孤锦这心头忽然就冒出了一丝火气。

连长老接着捋他的山羊须,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个嘛……听他说好像是一个叫‘姗姗’的小师妹会去照顾他,至于是哪个‘姗姗’我就没细问了,反正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太好了,问了也是白问。”

连长老还在兀自唠叨的时候,独孤锦已经一个闪身从他的屋内消失了。

施展遁术来到江道咏和其他师兄弟们居住的啸云峰,独孤锦随意招来个弟子询问江道咏的房间在哪里,问完也不管那名弟子古怪的面色,一脸冰霜的闪身而去。

走到房间门口,独孤锦刚想抬手敲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江师兄,这药是连长老交代的,必须趁热喝。人家可是熬了两个时辰呢,你看,我这手还不小心烫出了个水泡,现在还疼呢,你可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啊!”

随后独孤锦便听见江道咏略带心疼和愠怒的声音低低传来,“你这小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双白嫩的小手,要是留下疤了可怎么办?快,让我看看!”

独孤锦这心里头忽然有些不是个滋味,她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虽算不得丑,但是早年的时候也是舞刀弄枪的,实在是算不得白嫩。原来江道咏喜欢女子洁白细腻的双手吗?那是不是得回头找连长老配一副什么汤药来泡泡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丑婆婆的回忆5

“哎呀,你别乱动,我给你看便是了!”

“还好,不是严重,我这抽屉有些烫伤药,你快拿去抹抹。”

两人的声音继续传来,之后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紧接着那女子似是玩笑般问道:“江师兄,你说,是我的手好看,还是锦师姐的手好看?”

江道咏一声轻笑,“那还用问?自然是姗姗师妹的手好看,锦师姐成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的,那双手如何能与你相比?”

女子咯咯娇笑,又问道:“可是,锦师姐长得漂亮呀,法力又高强,宗内好多男子都暗自仰慕她呢,难道江师兄不喜欢她吗?”

江道咏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长得嘛,说得过去吧,可是她整天端着她碧落仙子的架子,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若非有几分姿色,我看啊只有瞎了眼的男子才会瞧上她。”

“那我呢?江师兄觉得姗姗如何?”女子轻声问道。

江道咏想都没多想就答道:“姗姗师妹心思单纯,善良可爱,跟锦师姐相比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就知道,江师兄是疼我的!”女子娇声说道。

独孤锦在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火越大,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好一对狗男女,借着养伤的名头勾搭成奸,这单独为他腾出来的房间反倒成了两人谈情说爱的私密场所了。

谈情说爱也就罢了,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在背后编排她。她是谁?她是独孤锦,是碧落仙子,是整个碧落仙宗乃至放眼其余各大修仙宗门都令那些弟子们仰望的存在。

这个江道咏,不就是侥幸赢了她一次,竟然就如此看不起人,还同别的女子数落她的不是,她就是再不好,又怎么轮得到他来数落?

胸腔内气血一阵翻涌,热血上头的独孤锦直接伸手“砰”的一声将房门给震开,大步走进屋内,隔着屏风的时候便已经怒不可遏的呵斥道:“江道咏,你这个无赖小人,你昨天可不是如此说的!这才一日功夫,你扭头就在别的女子面前将我形容得如此不堪,你……”

声音戛然而止,她光顾着怒喝,绕过屏风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江道咏正斜靠在一张矮榻上一脸笑意盈盈的盯着他,而他的身边却没有人。

“我怎么了?”江道咏低笑着问道。

独孤锦愣住了,她将整个屋子前前后后又环视了一遍,的确发现屋里除了她和江道咏便再无旁人。

“你……方才那个姗姗师妹呢?”独孤锦纳闷的问道。

“哪有什么姗姗师妹?”江道咏反问道。

“我方才在门口明明听见了你与一个女子对话的声音,她说她替你煎药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手,你甚是心疼的责怪她不小心照顾自己,说你最喜欢的就是她的手了。这就也就罢了,你竟然将她与我相比,还说我处处不如她,你倒是将她叫出来,也好让我瞧瞧我们碧落仙宗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仙女一般的人物!”独孤锦怒声斥道。

江道咏见独孤锦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的猫一样,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独孤锦更生气了。

“江师兄,你说,是我的手好看,还是锦师姐的手好看?”

“那我呢?江师兄觉得姗姗如何?”

“我就知道,江师兄是疼我的!”

“姗姗师妹”的声音忽然响起,独孤锦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江道咏。因为那个本该属于“姗姗师妹”的声音竟然是从江道咏嘴里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屋子里从头到尾就只有江道咏一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姗姗师妹”,而独孤锦压根儿就是被他给戏耍了一通。

“你,你,你竟然骗我?”独孤锦指着江道咏的鼻子,又惊又恼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江道咏挑了挑眉,“我几时骗过你?分明是师姐你站在我的房门口偷听了半天,我都还没责怪师姐竟然会干出如此不光明磊落的事情来。”

“你……”独孤锦一张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羞的,指着江道咏鼻尖的手一时间也忘了放下来。

见她这副娇憨的模样,江道咏忽然抬手将她的手抓了过来,顺带着把她整个身子也往自己的身前一带,独孤锦便跌坐在矮榻边沿,背靠在他怀中。

而江道咏则是如同两人那一次切磋时那样将独孤锦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前一嗅,低声说道:“锦师姐可真香啊!”

江道咏这个举动使得独孤锦原本还羞恼的情绪瞬间便只剩下了“羞”了,因为担心他的伤势,所以她只是安安静静的任由他从身后抱着她,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的直跳。

屋子里忽然变得安静得可怕,就在独孤锦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很快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江道咏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处,轻声说道:“锦师姐,你醋了。”

独孤锦抿了抿唇没有答话,江道咏说得没错,她就是醋了。她关心他的伤势,巴巴的跑来这里看他,在门口的时候却听见他与别的女子打情骂俏,还在将别的女子与她相比较,她不得不承认,当她听见江道咏说她没有别的女子好的时候,她当真是醋意大发。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若是不拿话激你,如何能瞧见你的心思呢?锦儿,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江道咏的唇紧贴在独孤锦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廓与脖颈,让她忍不住一阵颤栗。

“你……若不是担心你身上的伤,你看我会不会由得你如此放肆!”独孤锦想要怒斥,可是此刻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娇声嘤咛。

“你会的,你只会允许我对你放肆……”江道咏轻笑着,最后一个字音含糊落下,他的唇已经在她的脖颈上亲吻了起来。

在他的亲吻下,独孤锦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从上到下瞬间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像是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可是那种感觉又很奇妙,心头也跟着热乎乎的,好像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让她只想张开双臂全身心的接纳这个男子。

她的身子不断的在颤抖,她想要离他远一点,可是他的吻却如影随形,紧追着她微微扭动的身体,从脖颈亲吻到她的脸颊,然后轻轻掰过她的脑袋,吻上了她轻薄粉嫩的唇。

独孤锦满面羞红的闭上了眼睛,好似情不自禁一般,只任由他火热的舌尖在她的嘴里横行。他的口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微苦,但又好似会回甘。这种味道让她沉醉,不禁有些贪婪的与他相互吮吻起来。

良久之后,两人紧密贴合的唇瓣才分开,江道咏轻抚着她的脸颊,看着她雾气满满的双眸,轻声说道:“锦儿,我们成亲吧!”

此时的独孤锦早已意乱情迷,若非这个男子重伤在身无法对她有大动作,恐怕此刻他就是顺水推舟的将她压在身下褪去她的衣物要了她的身子,她都不会有二话。

可是忽然听见他说要与她成亲,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不愿意?”江道咏见她不答话,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紧张。

独孤锦微微垂了垂眼,贝齿轻咬红唇,满面娇羞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愿意。”

“呵。”江道咏一声轻笑,又在独孤锦的唇上落下一吻,“锦儿,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带来这世上最刻骨铭心的爱情。”

“最刻骨铭心的爱情?”丑婆婆话到此处,安如月和画倾城都忍不住疑惑的嘀咕了一声。

“我怎么觉着这话听起来这么奇怪呢?江道咏在那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我会好好爱你’或者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之类的话吗?最刻骨铭心的爱情……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别扭啊!”安如月皱着眉头嘟哝道。

她可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青辞当初求娶之时那是满脸的激动和兴奋之色,在她答应嫁给他之后,他更是待她如至宝一般。

安如月自认她与青辞的爱情算得上是刻骨铭心的,可是刻骨铭心那不是拿来嘴上说的啊,那是身陷爱情的人在经历过之后再回首才有可能体会到的感觉。这江道咏倒好,俩人才刚开始呢,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哈哈哈……”丑婆婆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股隐在深处的恨意。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你们一听就听出来不对劲了,可是当年的独孤锦却是被那男子的情话给迷昏了头,竟然没有察觉出丝毫的不妥。直到大难临头了她才恍然大悟,那江道咏当真是给了她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丑婆婆怒其不争的说道,提及“刻骨铭心”这四个字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

“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丑婆婆苦笑了一下,“后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丑婆婆的回忆6

后来的一段日子,独孤锦每天都会去江道咏休养的地方看他,除了给他带去各种珍稀的药材还开始学着做饭煲汤。

一开始的时候独孤锦还会避避嫌,都是挑人少的时候去。渐渐的大家伙儿也都看在眼里了,知道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碧落仙子与江道咏这个少年天才的好事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有些人虽然心头嫉妒,但是一想到江道咏那惊人的天赋以及宗内元老们对他的重视,这些人也只好闭上嘴不吭声。因为哪怕他们不想承认,但是江道咏的的确确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与独孤锦最是相配。

江道咏不单单实力进步神速,就连身体的恢复速度也是相当惊人,原本连长老断言他得将养个小半年才能完全康复,结果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好如初,并且他的实力因为这一次意外又更上了一层楼。

如果那一日她答应了他的求娶是有些被当时的旖旎气氛冲昏头的因素在里面,那么通过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的相处,独孤锦是真真正正的下定了决心要嫁给这个男子。

原因也很简单,这两个月他们二人来往频繁,在这密切的相处之中感情升温得很快,此为其一。

其二就是,当江道咏的伤势渐渐好转之后,两人有过许多次亲密的接触,其实独孤锦心中已然是做好了准备,情到浓时该怎么样便顺其自然。

可是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江道咏都会停下来,不会再有进一步的举动。若非是独孤锦能感受到他身下的火热以及看见他强忍着欲

火时憋出来的一头汗,她简直要怀疑不是自己没有吸引力就是这个男子不能人道。

独孤锦问过他,为什么不要了她,江道咏的回答是,要等成亲的那一日名正言顺的好好疼爱她,不想让她这样没名没分的就把身子给了他。

这样的承诺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极具说服力的,一个男子能为了一个女子的名声在那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这个女子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是深爱着自己的?

再后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江道咏自称在俗世之中也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任何的牵挂,所以便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碧落仙宗独孤家的上门女婿。

婚礼办得很是隆重,还请来了不少别的修仙大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庆贺。

那一日江道咏喝了很多酒,但是回到洞房的时候他的头脑还是留着几分清醒,与独孤锦的第一次还算得温柔。

不过这第一次之后的一切似乎就有些不在两人的掌控之中了,大约是因为江道咏也是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加上酒劲上头以及之前的几个月憋得他都快内伤了,食髓知味的他便再无顾忌,仿佛要把身下的女子折腾得不能再动弹他才算是心满意足。

曾经的独孤锦只知道埋头修炼,对于夫妻之间的床笫之事是一窍不通,直到大婚前几日才悄悄的托人弄来几本春宫图,红着脸看了几页便没再好意思看下去。

当她躺在新婚的大红暖帐之中被自己的夫君折磨得差点背过气去的时候,她脑子只有两件极其懊悔的事情,一是怪自己没有好好的把那几本春宫图研究通透,她隐约记得上面还描写了一些关于催

情药物的配制和用法,若是用上了,自己恐怕就不会如此痛苦的去承受这件本该极其欢愉的事情。

二是两人先前相处的那段日子,她该放下些矜持,甚至是稍微主动一些去引诱江道咏与她成就夫妻之实,那样两人也算是提前有了些经验,也免得他在这新婚之夜因为喝多了酒而将之前长时间的忍耐和克制全都爆发了出来。

渐渐的,独孤锦发觉自己想错了,因为江道咏与她成婚之后人前和人后对她完全是两副模样。

在外人面前他们相敬如宾,江道咏处处以她为先,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对她满满的爱意,羡煞宗内所有女弟子。

那时候可以说宗内的女弟子们都做过同样的梦,那就是如果有一日要找一个双修的道侣,一定要找像江道咏这样俊朗不凡、天资卓越又能够疼爱怜惜自己的男子。

而回到住处关上房门之后,江道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在男女之事上毫不餍足,即便是独孤锦哭着求饶他也不曾放过她。每一次一开始便将她折磨得欲





死,而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欲死”。

独孤锦不知道别的夫妻在行房事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询问别人。只能从一些不入流的小册子上得知有些男子在青壮年时期对这种事情的需求极高,身体总是处在亢

奋状态,一个女子怕是无法满足他们。

独孤锦猜测自己大概就是如此“好运”的遇到了这么一个男子,但是要她与别的女子一同伺候自己的夫君,她是万万不乐意的,所以也只有忍耐着,还时不时的会偷偷为自己炼制一些丹药以供两人床笫之欢能够更加和谐一些。

就这样,成婚后的一年,江道咏的实力突飞猛进,独孤锦却感觉自己始终停滞不前,甚至隐隐的还有些不进则退的感觉。

后来的后来,独孤锦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只是那时候为时已晚。

他们成婚后的第二年,独孤慎将碧落仙宗交给了独孤锦,因为独孤慎感觉到自己似乎大限将至,想借着最后的时间闭关冲刺,看看能不能一举度过天劫飞升成仙。

照理说独孤锦继任碧落仙宗的宗主之位应当是众望所归,毕竟她独孤慎的独女,是这些修仙大派眼中的天之骄女,也是整个碧落仙宗的骄傲。

可是坏就坏在她自从与江道咏成婚之后实力就一直停滞不前,不但停滞不前,甚至还有倒退的趋势。若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实力无所寸进也就罢了。

可她现在是一宗之主,得带领着整个碧落仙宗,若是实力一直无法提升,曾经的天才也会沦为废材的。

慢慢的,宗内对于她的诟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还有人背地里说她根本不配当这个宗主,认为她有负其父独孤慎所托,还不如将宗主之位转让给她的夫君,让如日中天的江道咏成为这宗门的掌舵人。

那段日子独孤锦很是神伤,她也想过将宗主的位置传给江道咏,可是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在闭关,出关之日不是飞升便是陨落,而自己却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她就愈发觉得自己很是无能。

江道咏知晓她的想法,但是他并没有接手碧落仙宗的打算,相反的,他还一再的安慰独孤锦,甚至对她提出了解决之法。

这所谓的解决之法便是对独孤锦提议去一趟禁地,看看那被历任宗主列为禁术的“碧落黄泉引”究竟是多么了不得的一门功法,若是独孤锦有幸能够悟出其中的一些门道,说不定这几年停滞不前的实力也会得以突破。

一开始独孤锦是拒绝的,身为独孤家的一员,她从小便知道他们那位伟大的开宗祖师爷绝非凡人可比,这么些年来,如此多优秀的前辈都在“碧落黄泉引”上栽了跟头,她还真是没有那个自信去窥视这门禁术。

可是宗门内对她的非议越来越多,而她也感觉到自己的修炼越来越力不从心,加上江道咏的刻意引导,独孤锦最终妥协了,她决定要冒险一试。

虽说独孤锦如今已是碧落仙宗的宗主,但是想要开启禁地的禁制也不是由她一个人说了算的。为了一窥“碧落黄泉引”的真容,独孤锦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那些长老们助她一同开启禁制。

打开了禁地外的禁制,独孤锦缓缓的朝着那个被整个宗门视为禁忌的房间走进去,因为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助她开启禁制的长老们守在外面替她护法,而江道咏则是堂而皇之的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走进了那个房间。

房间内的光线很柔和,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正中央有一根寻常男子大腿般粗细的白玉石柱,柱子大约有一人高,白玉石柱的顶端悬浮着一枚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碧绿色珠子。

“想必这珠子内应当记录了‘碧落黄泉引’的功法口诀吧,锦儿,你快试试能不能催动这个珠子!”江道咏语气已经尽量平淡了,但是眼中却还是流露出了难掩的狂喜之色。

独孤锦并没有发现江道咏有什么异常,她此时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那白玉石柱和其顶端悬浮着的碧绿色珠子上。

听了江道咏的话,独孤锦朝前走了几步,靠近了那根白玉石柱,随即她鼓动起体内的法力,抬起一只手抚在石柱上,缓缓的将法力注入那根石柱子里。

随着独孤锦法力的注入,那悬浮在石柱顶端的碧绿色珠子开始缓缓的旋转起来,然后越转越快,最后高高的飞向半空之中。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丑婆婆的回忆7

碧绿珠子在半空中一边旋转一边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即那光芒越来越耀眼,竟是在半空中投射出一面硕大的光幕。

光幕之中先是出现了一串晦涩难懂的文字口诀,紧接着出现了一幅幅手诀的画面,最后出现了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人影相互打斗,像是要将什么功法口诀给他们二人演示一遍那般。

待到两个人影停止打斗之后,光幕便化为道道光束重新回到碧绿珠子之中,而那珠子也缓缓的降落回白玉石柱的顶端,就如同他们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

独孤锦这时候才将抚在石柱上的手松开,她的面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

“这就完了?”江道咏有些纳闷的问道。

独孤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屋子里面也没有东西看起来像功法了。”

江道咏皱了皱眉,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禁术“碧落黄泉引”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简单,他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能够有机会学习它,难道他是被这碧落仙宗的开宗祖师爷戏耍了?难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假的禁术?

怀疑归怀疑,但是眼下江道咏也只有先回去将方才看到的那些东西研究一番,再考虑是不是还有遗漏的问题。

“那……我们先回去吧,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定然是需要时间慢慢体悟的。好歹我们两个人一起,还能有个商量。”江道咏牵起了独孤锦的手声音温和的说道。

回去之后,两人商议各自闭关,相约出关之时再将自己对“碧落黄泉引”的研习心得互相交流。

不过独孤锦不知道的是,她所看到的碧落黄泉引和江道咏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因为她体内有独孤家的血脉,所以她能看到比江道咏更多一部分的东西。

在闭关的那一段时间里,独孤锦总是感觉自己身处一种奇异的梦境之中,她是按照那珠子上显现出来的口诀和手诀练习的,并且还配以最后那打斗的身法,由于那是两个人影相互打斗,所以她便只能利用法术幻化出一个分身来与自己的本体完成那套打斗的身法。

将珠子上看来的功法全部照做了一遍之后,独孤锦就发觉了一些异常,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营造出来了一个幻境,自己身在自己营造的幻境当中,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就好像她的身体里有两个思想,其中一个不高兴了,另外一个就跟着悲伤起来,但是看见另外那个陷入悲伤之后,先前不高兴的那个忽然有了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意。

体内的两个思想就这样不断的较着劲,让她时而欢喜时而悲伤。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日,独孤锦感觉到自己的心神有些承受不住了,于是她便索性放空自己的心思,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种莫名其妙的欢喜和悲伤。

当她走出自己的情绪之后,她发现周围的一切景物也都变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闭关,可是周围的景物却并非是碧落仙宗内的情景。

独孤锦从来没有来到过这样一个地方,亦或者说是这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眼前的景物是将她所熟悉的地方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新的天地。

独孤锦有些茫然,在这个地方她发现自己竟然施展不出法力,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地方应该是她营造出来的幻境才对,为什么自己在自己的幻境之中居然使用不了法力呢?

她就这样无措的在自己所营造的幻境中不断的前行,眼前循环往复的出现各种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有开心的有不开心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先前被自己脑子里的两股情绪折磨够了,所以她看见自己的那些过往就好似在看别人的经历一般,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现在唯一让她困惑的就是,她感觉自己在这种杂糅在一起的场景之中已经待了许久的时间了,她走了一路,却不知道何时能走到头,也不知道出路在何处。

当她精疲力竭的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她两腿一软整个身子摔在地上,那一刻她心中绝望的在想:让我回到自己的宗门内吧。

结果没想到她就是这么一个想法之后,周围的场景就全变了,她霍然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而她所在的地方,正是她闭关的房间。

独孤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方才那个幻境之中无法也没有必要使用法力,她是那个幻境的营造者,幻境里想要出现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只需她心念一动,那个幻境里面的一切都会按照她想要的方式去改变。

怪只怪他们这些人平时倚仗法术习惯了,遇到危险本能的就想动用法力,一没了法力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从幻境之中彻底清醒过来的独孤锦此时颇有些感慨,他们碧落仙宗的开宗祖师爷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此玄妙的功法他都能创造出来。

而且独孤锦还发现,她闭关的这些日子研习的只是这“碧落黄泉引”的第一重,因为在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清晰的出现了禁地之中那个碧绿色珠子对她传来了一个讯息,就是告诉她从这第一重禁术体悟完毕之后要再返回禁地学习第二重。

除了感叹这“碧落黄泉引”的神奇之外,独孤锦还在心头暗自思量,当她在禁地之中把手放在那白玉石柱上的瞬间,她看见了石柱上显现出一排小字,那排小字记录着一个叫做“夺魂幡”的法宝的制作方法。

当独孤锦看清那小字描述的“夺魂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物什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得一惊——此物当真是个至邪之物。

独孤锦出关之时,江道咏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锦儿,你怎么才出来?可是在闭关之时遇到什么麻烦了?”一见独孤锦出来,江道咏便焦急的握住她的手关切的询问道。

独孤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遇上什么麻烦,只是觉得这碧落黄泉引的功法很是玄妙,不自觉的便流连其中,耽误了时辰。”

江道咏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道:“玄妙?你在修炼的时候都感受到了什么?”

独孤锦将自己在闭关时候所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江道咏,江道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看见了,不过我没你那么深刻的感受,很快便从其中走了出来。”

独孤锦愣了愣,随即道:“想必是你的悟性比我高,这只是此门功法的第一重,依照常理推论,越是到后面难度越大。这样想来,我怕是很难学成了。”

江道咏闻言也是一愣,“你说,我们之前去禁地所看到的只是‘碧落黄泉引’的第一重?那后面的该怎么办?”

独孤锦疑惑的眨了眨眼,“你在研习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内容之后,脑海中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画面吗?”

江道咏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白玉石柱上的小字你也没看到?”独孤锦又问。

江道咏一头雾水,“什么小字?”

这回独孤锦算是明白了,原来她和江道咏在那禁地之中看到的东西并非是完全相同的。虽不明白这是为何,但独孤锦还是将她看到的那些东西分毫不差的告诉了江道咏。

“夺魂幡……”听见这个东西的时候,江道咏忍不住心头一动,“你是说,制作此法宝需要用到耀光绫?”

独孤锦点了点头,“不错,我曾听爹爹说过,神禹的肉身便是葬在这长越国的石帆山上,禹穴三千年一开,其中便有壁鱼所化之茧,用那茧制成的布匹就是耀光绫。此绫不仅不惧水火,更是极易通灵性。想必也就是这样,才能作为夺魂幡的幡旗吧。”

江道咏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遗憾的说道:“且不说这禹穴三千年才开启一次,就单单是这夺魂幡的幡竿恐怕都是个大问题。普通的精铁一来是承托不住,二来也无法发挥这幡的最大威力。”

独孤锦笑着拍了拍江道咏的手,安慰道:“无妨,反正距离神禹墓穴开启还有好几百年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找。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碧落黄泉引’给学会。”

话到此处,众人差不多心里也有底了,想来这江道咏定是利用了独孤锦将“碧落黄泉引”的后几重也学会了,然后过河拆桥或者是鸠占鹊巢,将原本的碧落仙宗给毁了。

虽说是这样猜测的,但是为了证实一下猜测的结果,安如月左顾右盼之后还是开口问道:“那后来呢?后来那江道咏和独孤锦学会‘碧落黄泉引’了吗?江道咏又做了些什么,让独孤锦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呢?”

安如月话音刚落,青辞却忽然朝前迈了一步,对着丑婆婆躬身一礼,语气恭谨的说道:“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婆婆您和那独孤锦是什么关系?”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最大的秘密

丑婆婆斜着眼瞥着青辞,好一会儿,她的喉间才传出阵阵低哑而压抑的似笑又似哭的声音。

良久之后,丑婆婆仰头望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自语一般说道:“老身……便是那无知的独孤锦。”

虽然大家心头也略有猜测,但是看见眼前这个容貌尽毁的驼背丑婆婆以如此萧瑟的语气道出自己的身份,众人也禁不住感到有些心酸。

正当大家伙都还在感叹之余,苍无念的面色忽而一凛,沉声问道:“既然您是独孤锦,莫非那紫卿客就是当年的江道咏?”

独孤锦嘴角扬起一抹仇恨的笑意,“不错,就是那畜生。”

“我记得紫卿客曾经提到过夺魂幡的事情,那现在看来,他还尚未制成此法宝了?”洛凡皱眉说道。

独孤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此物炼制不易,况且他也并不知道真正的使用之法。”

“他不知道使用之法?莫非您当初……没对他说实话?”安如月好奇的问道。

在安如月看来,如果独孤锦真如她自己先前所言那样,可以说是对扮作江道咏的紫卿客情根深种、挖心掏肺了,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对紫卿客说谎呢?

独孤锦苦笑了一下,“小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确,当年的我早已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只消这畜生稍微用点手段,便是要我为他豁出命去我也绝无二话。

“怪只怪他急于求成,在他自以为看到了‘碧落黄泉引’的第七重之后便露出了他一直隐藏在暗中的獠牙。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现在长越国边境的那座‘八热火山’之中藏有绝世神兵,说那神兵可用来制作夺魂幡的幡竿。

“然后他将我骗到那里,并且暗中在我身上做了手脚,使得我法力尽失,以至于我在他故意制造的意外当中跌入了火山之中。他当时一定以为我必死无疑,回到宗门之后便将我意外死去的消息到处散播,其实他就是为了让我那还在闭关的父亲得知此事。

“可惜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跌入火山之后容貌尽毁,却仍然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我的父亲因为闭关的缘故,并没有人敢把我死去的消息告诉他,不过大概是父女连心吧,他那段时间里因为心绪不宁,终究还是渡劫失败了。

“他在弥留之际用最后的一点法力催动了我独孤家的独门秘术终于找到了我,并且将‘碧落黄泉引’和‘夺魂幡’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

“最大的秘密?”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独孤锦点了点头,“是,最大的秘密。我父亲告诉我,碧落黄泉引实际上分为‘碧落’和‘黄泉’两个部分,属于‘碧落’的那部分也叫做‘幻术’,而属于‘黄泉’的那部分则叫做‘魇术’。留在我碧落仙宗的便是属于‘黄泉’那部分的‘魇术’。”

“那‘幻术’所在何处?”季子安忽然开口问道,态度颇有些紧张。

独孤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据我所知,是在巫族。”

季子安面色骤然一凝,心中很是震惊。

姬无心悄悄看了季子安一眼,低声说道:“莫非,那‘幻术’就是巫族的秘术‘幻梦’?”

独孤锦点了点头,“没错,虽然我父亲也不知为何这‘碧落黄泉引’会一分为二,而且其中的一半还流落到巫族。但是那‘幻梦’定然是‘幻术’无疑。”

“难怪当初我听闻紫卿客炼制怨魂的手段时感觉很是熟悉,原来‘梦魇之境’和‘幻梦’本是同源。如此看来,我巫族与碧落仙宗还颇有渊源。”季子安很是感慨的说道。

闻言,独孤锦眉头一挑,“原来你小子是巫族的,难怪你这么关心‘幻术’的所在。不知道你将那‘幻梦’修炼至第几重了?”

季子安摇了摇头,“在下不才,无法修炼幻梦。”

“也是啊,既然是秘术,又岂是那么容易练成的,就连当初的紫卿客学成‘魇术’也用了不少时间,何况‘幻术’比‘魇术’的要求更高。”独孤锦似是喃喃自语道。

“‘魇术’当真就是用来夺魂的吗?”画倾城十分不解的问道。

“呵,当然不是。”独孤锦轻蔑一笑,“这门功法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磨砺修炼者的心智而已,只不过紫卿客那畜生在听说了‘夺魂幡’的用途之后,便将‘魇术’变成了他夺魂的利器。

“可惜啊,他只知道夺魂幡是至邪之物,祭以怨魂之后抬手间便能够夺取他人的魂魄,但是他却不知道,若真要夺取他人的魂魄,自己也当受到反噬。”

听了独孤锦的话,洛凡不禁皱起了眉头,“紫卿客当初打这祭天的幌子抓了七七四十九名女子,莫非就是为了炼制怨魂用来当做夺魂幡的祭品?”

独孤锦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开启夺魂幡的最简洁的方式,不过效果究竟如何,谁也没试过。”

“你刚才说,他并不知道夺魂幡的真正使用之法。那这么说来,开启夺魂幡还有别的方法?”洛凡又问道。

“当然有,不过……这种方法牺牲太大,恐怕紫卿客知道了也不会去使用的。”独孤锦嘲讽的一笑,却并没有想要多解释的意思。

“独孤前辈,您可知那紫卿客究竟是什么来路?”画倾城开口问道。

独孤锦微微皱了皱眉,叹息了一声,“说来惭愧,我曾与他相处多年,却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的身上有魔族的气息。一开始的时候他掩饰得很好,但是后来慢慢暴露本性,我便察觉到他的身上有魔气。”

听了独孤锦的回答,几人相视了一眼,随后画倾城又问道:“前辈此番是打算阻止紫卿客寻得耀光绫吗?”

独孤锦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畜生放出消息说这石帆山中有宝藏,无非就是想祸害更多无辜的百姓。奈何人性总是贪婪的,尽管我也放出了消息说这山上有妖怪,三千年出没一次并且会引发洪灾,不过似乎还是没有宝藏的诱惑力大啊。”

“原来山上有妖怪的谣言是从你这传出去的?”青辞惊讶的说道。

“这并非是谣言,这是我父亲临终之前告诉我的。他说要想得到耀光绫就必须等待神禹墓穴开启,但是神禹墓穴开启之时也暗藏了一个很大的凶险,那便是赤尻马猴的怨气。”独孤锦说道。

“赤尻马猴?”众人惊愕出声。

“这赤尻马猴本为水怪,相传此怪形状像猿猴,塌鼻子,凸额头,白头青身,常在淮水兴风作浪。神禹治水的时候,他就没少作怪使绊子,最后被神禹镇压在淮河南边的龟山脚下。可以说这赤尻马猴与神禹也算是积怨已久了。”独孤锦以为众人不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倒有些像是穷奇与共工还有不周山之间的关系了。”苍无念若有所思的说道。

独孤锦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么个意思了。穷奇是共工的怨气所化,所以与不周山之间既是镇压也是镇守。这赤尻马猴的怨气与这石帆山差不多也是如此,他知道神愈墓穴坐落于此,所以便徘徊在这石帆山周围。

“但是神禹之墓平日里是看不见的,所以赤尻马猴的怨气平日里也不会出现。只有每过三千年神禹墓穴开启的时候,这水怪的怨气便出来兴风作浪,一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仇恨,一个也是为了不让人轻易拿到墓穴里的宝物。”

“那前辈可有应对之法?”苍无念问道。

独孤锦苦笑着摇了摇头,“尚无良策啊,只能先想办法让那些百姓全部撤离此处,不要白白送了性命,之后的事情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这神禹墓穴究竟还有多久开启?”苍无念又问。

独孤锦道:“约莫就这两三天了。”

“还有两三天?那看来得用些极端的手段让这些百姓离开此地了。”苍无念无奈的摇头说道。

“前辈,您会寻上我们,一定是想找寻帮手吧?不知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画倾城看了看独孤锦那张毁了容的脸,心头莫名一动。

独孤锦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之前也说过了,曾经因为紫卿客的迫害导致我法力尽失,原本我是想一死了之的,但是他毁了我,毁了我碧落仙宗,此等深仇大恨我是一刻也不敢忘怀。

“我害怕死后无颜在九泉之下面对我的父亲,便这么苟且的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我只重新修习了一门功法,那就是‘魇术’。只是我的根基曾遭到严重的破坏,如今已是大不如前,所以若是想要长时间的营造一个幻境,我的法力还不足以支撑。

“我见你们这一行人看着都不简单,所以到时候我设下幻境对付紫卿客的时候,希望你们在一旁使用自己的法力助我一臂之力。毕竟……我还得用我为数不多的法力维持我本来的那副容貌去好好会一会他。”

第三百八十六章 独孤锦的诉求

听独孤锦提及容貌,画倾城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她那张皮肤都缩在一起的凹凸不平的脸,心头不由得思量起来。

同为女子,画倾城能够理解独孤锦为何会执着于自己原本的容貌,且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试问谁会愿意在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缺憾和弱点呢?

恐怕无论是谁,在对待自己曾经爱得挖心掏肺如今却恨入骨髓的人,都只希望对方看到自己最完美的那一面。紫卿客越是想毁了她,她就越是要以一个完美的姿态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再怎么说独孤锦曾经还是个叫得出名头的一号人物,以如今这副让人着实不敢恭维的皮囊出现在紫卿客的面前,恐怕对方只消几句嘲讽,就能消磨掉她不小的势头。

而画倾城暗自思量的是,若是独孤锦不需要耗费法力维持自己的容貌,面对紫卿客能够多几分胜算?

没过一会儿,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左右张望了一下,画倾城发现她身边的同伴们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画倾城扬了扬眉头,她已经感觉到大家似乎跟她都有一样的想法。

独孤锦自然不知道面前的这四对男女为何面露奇异的表情,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怎么?怕我这老婆子坑害你们不成?”

画倾城急忙摇了摇头,问道:“独孤前辈,如果你不耗费法力幻化成你原本的容貌,对付紫卿客能多几分胜算?”

独孤锦先是一怔,随后冷哼一声,“若是不幻化成我原本的是容貌,那是一分胜算都没有!”

“此言何意?”众人愕然。

独孤锦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承认,我要恢复原本的容貌面对他,其中一个原因是不想让他看见我这般落魄的模样太过得意,我也的确见不得他得意的嘴脸。

“不过,在夺魂幡炼制出来之前,我要对付他,只能利用魇术。紫卿客那畜生的魇术也早已大成,我的梦魇之境对他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至少我没办法让他在梦魇之中交出自己的魂魄。”

“既然如此,那你用这个方法还怎么对付他?”青辞不解的问道。

独孤锦似是轻笑了一声,“虽然你们曾被困于梦魇之境,但是有一点你们可能还不知晓,那梦魇之境是针对某一个人的过去循环往复的幻境没错,不过旁人也是可以介入的。

“并且如果被困之人眼下经历的事情正好出现了介入的那个人,那个介入之人就可以替代幻境之中的自己真实存在于被困之人的身边。”

听得独孤锦如此说,画倾城和苍无念的神色霎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画倾城是想到了自己曾经落入了季子安的梦魇之中,但是进入之时季子安正在经历当年他身在巫族之事,那时候他与画倾城并不认识,在他的那一段过去里画倾城并没有参与过,所以当时画倾城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像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幽魂那样只能在一边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这么想着,她心里又微微有些异样,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曾经真实的存在过别人的梦魇之中,可是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又想不起来了。

不过画倾城想不起来的那些,苍无念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当初他陷入梦魇之时,画倾城为了将他唤醒,曾经强行介入到他的梦魇之境里。只不过当时的那个画倾城,是她身体里面潜藏着的那个画倾城。

而那个画倾城在进入他的梦魇时,他正好在经历着与她有关的过去,所以那个画倾城便代替了他梦魇之中那个虚幻的画倾城。

难怪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什么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很多细节却分明和他真实经历过的不同。原来是因为当时的那个画倾城不是梦魇之境里面预设好的画面,而是一个从外面介入的真实的意志。

安如月眨巴着眼想了半天问道:“那这个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你进入了你为紫卿客设下的梦魇之境,你就可以代替他梦魇之中看见的曾经的那个你,然后你就能找机会对他下手了?”

独孤锦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真实替代了他人梦魇之中那个虚幻的自己,也是有危险的,因为有些特定的场合,我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

“为什么?”安如月不解的问道。

“因为那些都是已经真实发生过的事,而发生过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要恢复原本容貌的最大原因。”独孤锦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若是前辈不恢复原本的容貌,你代替过去的自己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就会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样的话紫卿客一看就知道自己只是陷入了梦魇,指不定会就此破了你营造的幻境,那样你想再对他做什么都无从下手了。”画倾城一拍手恍然大悟。

独孤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紫卿客老奸巨猾,而且他对梦魇之境已是相当的熟悉,想要找出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一举击溃他,就不能留有一点破绽。”

画倾城抿了抿唇,走上前一步,略一犹豫然后轻轻抓起了独孤锦的手。

独孤锦的身子微微一僵,但是感觉到画倾城并无恶意,也就任由她抓着她的手,然后撩起了她的衣袖。

画倾城细细看了看她手上的皮肤还有她的脸颊和脖颈,良久之后轻声说道:“独孤前辈,我有办法让你恢复以前的容貌,不需要你消耗一分法力。你愿意相信我吗?”

闻言,独孤锦先是一愣,随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担心你会对我使什么坏,不过……我这一身皮囊早就被火给烧坏了,仙丹灵药都治不好的。”

画倾城松开了独孤锦的手,微微一笑,“我不是要医治你,虽然我也会医术,但是这种陈年旧伤,别说是我,就是我姑姑和我身边这几位同伴也不行。但是,我可以替你画出一副皮囊来,画一副真实的皮囊,恢复你原本的容貌。”

独孤锦眉头渐渐的深锁,眼神之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盯着画倾城,好半晌之后她才讷讷说道:“你,你说画一副真实的皮囊?你是……你是画族之人?”

这回轮到画倾城讶异了,“前辈知道画族?”

独孤锦忽然笑了,笑得很是感慨,“哈哈哈……爹,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一直都在保护着我这个不孝女啊。”

感慨之余,她又握住了画倾城的手,颇有些激动的问道:“你叫倾城是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

独孤锦拍着画倾城的手说道:“我当初身受重伤,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是仇恨让我活了下来。后来我就不断的在寻找恢复容貌的办法,可是找了很久还是无济于事。

“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听说了画族,得知那个神奇的部族里面的族人画出什么都可以变为实质,我就一直想找到他们为我画一副容貌,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我都会想尽办法去满足。

“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了你。倾城姑娘,你若能恢复我的容貌,我一定会好好的答谢你!”

画倾城笑着摇了摇头,“独孤前辈不必客气,这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历练。实不相瞒,我也只替他人画过一次皮而已,这次若是替你画皮,便当做是对自己实力的巩固吧。”

独孤锦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之中满怀着感激和期待之色。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一行人很快便从石帆山顶回到了山脚下,独孤锦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在村中落脚的一处小宅院。

“这儿地方简陋,你们就先凑合住两晚吧。”独孤锦将众人带到院中招呼了一声,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画倾城身上,“倾城姑娘,你帮我画皮可需准备什么特殊的东西?”

画倾城摇了摇头,“如果独孤前辈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我只需要用我手上的画笔便可为你画出一副皮囊来。”

独孤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晚些时候我将我原本的容貌绘于纸上,到时候你照着那模样给我画出皮囊即可。”

得到画倾城的应允之后,独孤锦便扭头离开了院内。

八人很快便各自安顿了一下,这简陋的小宅院只有三间勉强能称作“厢房”的房间,其中还有一间堆放了不少杂物,不用多说,八个人显然是四个男子住一屋,四个女子住一屋了。

稍微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苍无念便将画倾城叫到了一边,略显担忧的问道:“画儿,这几天恐怕不得已要面对一些未知的危险,你在这时候消耗法力替独孤锦画皮,会不会……”

画倾城笑了笑,轻声道:“无念哥哥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嘛,况且我能感觉到我现在体内的法力比之前在临竭岛的时候强了不少,这一次应该不会有多少消耗的。”

苍无念见她如此自信,只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择日不如撞日

这时候青辞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了苍无念身边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伸手拽了一下苍无念的衣袖,然后朝着院子的角落走去。

苍无念的面色微微凝了凝,对着画倾城小声说了一句:“你先回屋休息吧,独孤锦的事情,能帮就帮,不能帮可千万别勉强。”

画倾城乖巧的点了点头,很快走进了她们四个女子入住的那间屋子里去。

苍无念这才走到院子的角落里,低声对着等候在那里的青辞问道:“怎么?有什么事还需弄得如此神秘?”

青辞撇了撇嘴,开口说道:“阿念哥哥,你记不记得独孤锦之前在山顶上跟我们说,紫卿客不知从哪里听说八热火山之中有绝世神兵,所以将她骗到了那里,还妄图顺道将她害死?”

“嗯,这个我自然是记得。我猜那所谓的绝世神兵,应该就是……苍妄的殁天杵吧?”苍无念皱了皱眉说道。

青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什么叫‘苍妄的殁天杵’?那明明就是你的殁天杵好不好?”

苍无念叹了口气,“我暂时还是有些不习惯,索性还是先将他当作另外一个人吧。”

青辞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他是他,你是你,哎……还是说说紫卿客吧,没想到他竟然想拿殁天杵当夺魂幡的幡竿,难怪他这么积极的想要对付八热火山。”

“独孤锦说他是从别处听说的八热火山之中有绝世神兵,我在想……他是从哪里听说的,毕竟那么热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更别说从火山上空根本看不见殁天杵。”苍无念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两个男子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但是没过多大会儿,两人脑中便是灵光一闪,下意识的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夙幽!”

见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青辞不由得又疑惑了,“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夙幽到底是怎么知道殁天杵的下落的,而且我到现在依然始终看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苍无念点了点头,“至少他绝对不是修罗,我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罗族的气息。要说他是魔族的话,似乎也不像,他体内的气息也与魔族不同。难道……他才是苍妄的影子或者分身?”

“不可能!”青辞立刻就否决了,“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影子或者分身呢?再说了,你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什么熟悉的气息了?”

苍无念看了青辞一眼,不过也没再刻意强调自己与苍妄的不同之处,只是淡淡道:“熟悉的气息也不是没有,但是总觉得有些怪异,确实不像是谁的影子或者分身。”

“算了,不讨论夙幽的问题了。依我看啊,当初他告诉紫卿客殁天杵的下落时,恐怕还不知道这八热火山之中有一团焚劫紫火。而紫卿客自己恐怕也没去细细研究过八热火山上的玄机,否则就凭他那满身的魔气,还敢去取殁天杵,简直就是找死。”青辞很是不屑的说道。

“嗯。”苍无念点头表示赞同,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独孤锦今天说的话好像并不完全属实?”

青辞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此话怎讲?”

苍无念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在提到夺魂幡的时候神态有些奇怪。而且如果按照 她自己所言,她的根基曾遭到严重的破坏,以她如今的实力营造梦魇之境对付我们尚且问题不大,可是 对付同样深谙魇术的紫卿客……你不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吗?”

被苍无念这么一说,青辞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的确,她的实力若是不济,对付紫卿客确实难度很大,让我们帮助她,不如让我们直接跟紫卿客动手来得利落些。莫非……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我们?”

“也不像。”苍无念摇了摇头,“她在提及当年的紫卿客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种恨意是伪装不出来的。我感觉问题或许就出在夺魂幡上。紫卿客为了催动夺魂幡,发动它的威力,不惜用魇术夺取他人魂魄,炼制成恶毒的怨魂。

“如今用来献祭给夺魂幡的那四十九名女子都被我们给放走了,没有合适的怨魂如何能够催动夺魂幡?我猜,独孤锦没有告诉我们夺魂幡真正的开启之法,恐怕就是她另有打算。”

青辞双手一抱胸,撇了撇嘴道:“管她呢,只要她别对我们使手段就行。这两天啊得好好盯着她,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更别说我们连她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都还不知道呢!”

……

黄昏时分,独孤锦拿着一卷画轴来到了几名女子所在的房间,一眼看见画倾城之后便将自己手中的画轴交给了她,颇有些激动的说道:“倾城姑娘,这便是我原本的容貌,一切就拜托你了!”

画倾城接过独孤锦的画轴点了点头,“前辈放心吧,我一定将你画得分毫不差。”

说罢,她便缓缓打开了那幅绘有独孤锦原本容貌的画轴。

其余几人也围了过来,十分好奇并且有些期待的盯着画倾城手中正在展开的画轴,她们都很想知道,这个曾经名扬一时的碧落仙子究竟是生得如何一副貌若天仙的模样。

画轴展开,出现在上面的女子让边上三名好奇心颇重的女子微微有些愣神——画中的女子堪称眉清目秀,但却当不得国色天香。不过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就是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英气,颇有巾帼不 让须眉的气势,就是这一股子英气,使得她让人过目难忘。

画倾城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在看见画中女子的模样之后便下意识的看了看独孤锦,细心的询问道:“不知前辈对自己的容貌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没有?或者有什么属于你身上的特别记号,请一定要告知于我。”

独孤锦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殊的了,我想了一个白天,原本想着与紫卿客斗法在即,我还是不要让你为我画皮为妙,省得到时候少了一大助力。

“不过你看上去倒是信心十足,我转念又觉着若是能剩一分力,我们对付紫卿客的胜算就大一分。所以……此事还是得麻烦你了。”

画倾城笑了笑,“不麻烦,不知道前辈想要何时重塑这身皮囊?”

独孤锦微微一愣,“这个……难道不是根据你的时间来定的吗?你觉着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 帮我画吧,但是你一定确定这样做不会影响到你自身的法力水平。”

画倾城将手中的画轴往屋内的桌子上一放,兴冲冲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我感觉我这次再画皮,一定会比第一次更快,而且应该会更顺手。”

安如月看了看画倾城,将她拉到一边好奇的问道:“倾城,你还打算像之前替影半妆画皮那样,直接画在独孤锦的身上?”

画倾城摇了摇头,小声答道:“这倒不用,当初替影半妆画皮的时候也是她要求画在她身上的,主要是因为用来作画的不是普通的颜料,那些毒物对她有另外的作用,所以也不得不直接画在她的身上

“后来我算是明白了,就是因为我在作画的同时得让那些毒物融合到她的身体里,所以当时的法力消耗得特别快,到了最后几乎都耗尽了。

“这一次给独孤前辈画皮,她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就直接将皮囊绘于羊皮纸上就行,画好之后她想什么时候恢复原本的容貌也都可以由她自己决定。”

安如月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倾城,你确定你今日画了那副皮两日之内能够恢复实力?”

画倾城拍了拍安如月的手,笑着道:“我确定,根本要不了两日,我恐怕睡一夜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说罢,画倾城转过身对着独孤锦问道:“独孤前辈,你那里可有羊皮纸?”

独孤锦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宅院内并没有备太多东西,不过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立刻去准备。”

画倾城点了点头,“我打算今晚就帮你绘制皮囊,若是方便的话……”

画倾城的话还没有说完,独孤锦一挥手,开口截下了她的话:“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立刻就去镇子里买最上好的牛皮纸来。”

说罢,独孤锦立刻转身离开了屋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独孤锦便带着一大卷羊皮纸重新来到了画倾城她们的屋子里。

将羊皮纸递给画倾城的时候,独孤锦有些期待的问道:“倾城姑娘,不知……你作画的时候,我方不方便在旁边观摩一下?”

画倾城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啊,这没什么问题。”

用过晚饭之后画倾城回到了房间,将先前独孤锦给她弄来的羊皮纸摊平了铺在桌上,绘画用的颜料独孤锦已经替她备好了,就等着画倾城大笔一挥将她的模样毁于纸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回生二回熟

素手一翻,蜃光便出现在了画倾城的手里,望着那森白的笔管和流转着淡淡光华的透明笔尖,独孤锦的眼睛猛的一亮,颇有些惊叹的说道:“这笔看起来……很是特别啊。”

画倾城笑了笑,“这是我画族的至宝,名为‘蜃光’。”

独孤锦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支奇特的毫锥,注意力全都在那看起来甚是柔软还流转着淡淡光华的透明笔尖,喃喃问道:“这笔尖……莫非是传说中的冰蚕丝?”

画倾城微微一愣,“前辈见过冰蚕丝?”

“只是有所耳闻罢了,却是从来也没见过。”独孤锦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问道:“之前你们曾说过,你们此番来到石帆山的目的是为了寻宝,若是我没猜错,你们原本就是冲着‘耀光绫’来的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不错,耀光绫对我们来说十分的重要,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得到它。”

独孤锦闻言渐渐收起了对蜃光那副啧啧称奇的神色,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看着独孤锦那忽而收敛起来的情绪,屋内的几个女子都下意识的相视了一眼,心头暗自盘算着这个丑婆婆是想打什么主意?

独孤锦自然也看见了众人眼中的猜测,好半晌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我并不想与你们争夺耀光绫,但是这个东西对我也确有大用,若是没有它,那我所有的计划都得功亏一篑了。”

“你是想要用耀光绫炼制夺魂幡吗?”乔三娘忽然冷冷的开口问道。

独孤锦微微蹙了蹙眉,淡淡道:“我没问你们要耀光绫做什么用,你们又何必管我要这东西干什么用?”

“我们需要耀光绫不管对谁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你需要耀光绫却不同,那夺魂幡如此邪恶,我们同你才相识一日,我们又怎么能够确定你炼制夺魂幡就不是为了祸害其他人?”见独孤锦不客气,乔三娘更是不客气的冷哼道。

闻言,独孤锦的面色顿时冷厉了起来,声音也变成了最初那种诡异的感觉,“呵,我虽然实力比起全盛时期的确是弱了太多,但若是要如同紫卿客那畜生一般四处设下梦魇之境夺取他人的魂魄,一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要用夺魂幡作恶,没有足够的怨魂是完全办不到的,你们这一路过来,除了听说紫卿客在这长越国之中夺取他人魂魄,可曾查到还有别的百姓莫名其妙的死亡了?”

被独孤锦这么一说,乔三娘倒是没有再吭声了。她之所以这么大反应一来是为了试探一下独孤锦,二来也是因为当初在紫卿客的梦魇之境里面遇到的事物实在是让她很恐惧很反感,一想到这些东西,她本能的便没有好脾气。

画倾城见独孤锦情绪不悦,急忙开口说道:“独孤前辈,我们也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那东西对我来说的确是不可替代的,也是志在必得的。

“不如这样吧,到时候我们找到了耀光绫且先看看数量多不多,若不是特别稀少的话,你只管拿去一些,我其实只需要为数不多的一部分应该也就够了。”

听得画倾城这么说,独孤锦的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下来,淡淡的说道:“这样也好。其实我需要的也不多,只要能用法力将其幻化为幡旗便可。”

画倾城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这便先替独孤前辈画皮吧。”

说罢,画倾城手持蜃光在桌前站定,闭上眼将独孤锦画在那幅画轴上的容貌在脑海中细细的勾勒了一遍,与此同时她的周身开始涌动着淡淡的金光。

金光在她的身上流转了几圈之后猛然间朝着她手中的蜃光凝聚而去,画倾城霍然睁眼,将笔头上的冰蚕丝放入面前盛有各色颜料的画盘之中蘸了蘸,随后在羊皮纸上飞快的勾画了起来。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画倾城手中蜃光在纸上作画的“沙沙”声。

其余四人都聚精会神的看得十分仔细,除了独孤锦是第一次看见画倾城作画,安如月、姬无心还有乔三娘都曾有幸在影半妆的房间里看到过她笔走龙蛇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画倾城如今的法力比之前强了不少,又或许是因为她最近常提笔作画的缘故,这一次勾画独孤锦的容貌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从头到尾十分的顺畅。

旁观的四个女子也很是惊叹,除了讶异她作画的速度如此之快,更让她们为之啧啧称奇的是,虽然此时这张羊皮纸上画的独孤锦的容貌与独孤锦自己拿来的那幅画轴上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连表情和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但是让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那幅画轴上的画大家看一眼便知道那只是一幅人物画像,而出自画倾城笔下的人物画像却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一般,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气和神韵,就好像赏画人对着画中的人物笑一下,画中人便会冲着赏画之人眨眼睛。

“真是太神奇了……”独孤锦十分感慨的说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倾城作画了,不过每一次看都觉得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就跟真的一样。”安如月也忍不住喃喃说道。

“如月长老,这本来就是真的啊。”姬无心有些好笑的看着安如月说道。

安如月一拍脑门,“哎,是是是,从倾城手里画出来的本来就是真的,这是一副真正的皮囊。可是……皮囊毕竟也是死物嘛,这画中的女子,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倾城对着画纸吹口仙气,里面的人就会从画中走出来。”

画倾城收起蜃光,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笑着对独孤锦问道:“前辈是否打算现在便使用这副皮囊?”

独孤锦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桌上的羊皮纸细细的端详起来。此时此刻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所看见的不是一幅画好的皮囊,而是在看一面镜子——因为画上的人物已经不能用“像”来形容了,那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就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我……我该如何使用它?”好半晌之后,独孤锦才激动的问道。

画倾城轻声答道:“任何人只要利用法力将它覆盖在身上,很快就能将它与身体相融合,当然了,前提是被覆盖者不能有所反抗。”

独孤锦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使劲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倾城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这一生,很快便可无憾了。”

画倾城笑着摆了摆手,“独孤前辈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会主动提出为你画皮,也是为了更好的对付紫卿客,所以严格说起来,我还是有私心的。”

“哈哈哈……真是个性情爽直的姑娘。不过,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心思帮我画这幅皮囊,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帮助,我谢你,也纯粹是出于私心的。”独孤锦哈哈大笑道。

这边的动静闹得挺大,隔壁房间的四名男子听得可是一清二楚,虽然他们也很想过来看看画倾城给独孤锦画的皮囊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最终他们还是忍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画倾城画的是一副人皮,还是一个女子的容貌和身体,说白了也就是一幅不着寸缕的光

裸着身子的美女图,而这光

裸的女子还是那独孤锦……虽说只是皮囊,但是迟早会变成独孤锦真实的模样,若是这样跑去看了,实在是难免让人认为下流。

独孤锦甚是兴奋的拿着画好的皮囊离开了画倾城她们的房间,而她离开之后,画倾城的面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倾城,你怎么了?为什么神色突然这么严肃?”安如月很是好奇的问道。

画倾城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外,听见安如月的问话她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嘴里低喃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独孤前辈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决绝的气息?我画出了她的皮囊,为她恢复容貌,她的兴奋和激动怎么好像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

乔三娘皱着眉头嘟哝道:“若是像她说的那样,她恢复了容貌可以更有把握对付紫卿客,一想到那个她仇恨了多年的男子马上就要死在她手里,她当然如释重负了。”

听见乔三娘的话,画倾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手背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姬无心这时候却似是自语一般说了一句:“独孤锦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心爱之人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骗了她的心和身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毁了她和她的宗门。想想也着实是可怜啊!”

听见姬无心的嘀咕,安如月立刻点头赞同,“确实是很可怜啊!若是青辞也是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我,骗了我的感情和身子之后把我害得那么惨,我真难想象我会不会变成一个疯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动身了

“而且……对一个人的深爱突然转变为无比的仇恨,真的就可以那么纯粹的去恨吗?若是我,我感觉我是做不到的,爱一定还在心底里不可抑制的存在着,仇恨只是理智迫不得已做出的反应。”

姬无心点了点头,“其实与其说她恨紫卿客,不如说她恨的是自己,她一定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男子。她在说到紫卿客在新婚之夜那样对她的时候,我已经能感觉到她当初肯定心里感觉是不对劲的。

“至于她后来说到自己的法力自从与紫卿客成婚之后就再无寸进,那一定是紫卿客对她使用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独孤锦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修仙之人,她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过一丝半点的怀疑?

“她一定是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去原谅紫卿客,一次又一次的去相信那个男子是爱她的。因为她的不忍心指责和不愿意放弃,所以到最后她才会被骗得那么惨,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虽然姬无心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的脑子里却是情不自禁的在回想着她与季子安之间的一切。

当姬无心听见独孤锦提到紫卿客对于床笫之事毫无节制,并且对待她也十分粗鲁、不顾及她感受的时候,姬无心就已经忍不住想起她与季子安每次发生那种事情时的状态了。

她虽然没有心,但是不代表她感受不到一个男子在行房事的时候,对待自己真正心爱的女子该是怎么一副模样——其一,她与楚煜之间有过一夜的夫妻之实,她能感受到楚煜对真正的夏柔梦是温柔且缠绵的。

其二,就算没有楚煜那档子事,就单单是季子安与她翻云覆雨的时候前后劫然不同的两种情绪,她也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只是越是这样想着,她的心中就越是疑惑不解,季子安是她的主人,她知道自己不能、而目前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每次季子安粗鲁的对待她时,她都觉得自己空缺的心房有一种窒息的疼痛,就好像被心爱的人无视和侮辱的感觉。

姬无心忽然有些理解独孤锦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去怀疑紫卿客,并且有可能到现在为止,如果不是有着非恨他不可的原因,她可能还依然深爱着他——或许就像季子安对待自己的时候那样,粗鲁之后总会有温存。

那种温存就好似给了她一个巴掌之后立刻低头道歉百般讨好以求原谅,让她总是对他抱有期望,因为爱他,所以天真的相信对方并不是存心想要伤害自己。

只能说,紫卿客一定是各中高手,将独孤锦的感情拿捏得死死的,每一次伤害她之后定然有什么手段,会极尽讨好之能事,让她狠不下心来去放弃他。

说到底,还是因为爱啊,即便爱得再卑微,卑微到全天下人都唾弃自己是在犯贱,要离开依然如同剜心剔骨般的疼痛。

想到这里,姬无心莫名的打了个冷战——爱?她只是个没有心的傀儡,有什么资格谈爱呢?她不知道自己的爱,也不知道季子安的爱。她只能一辈子服侍季子安,她连恨他的资格都没有。

“哎……”画倾城深深的叹了口气,“若我是她……可能会选择与紫卿客同归于尽吧。恨那个男子是如今支撑她活着唯一的动力,如果紫卿客最终是要死在她手里的,当紫卿客死了之后,她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最爱与最恨的人终究是灭亡了,可是她的内心怕也是就此崩溃了。只要是个心存善念的人,听了她的故事之后一定都会为她感到不值得,所以……”

画倾城情绪低落,话还没说完,安如月就瞪着眼睛插话道:“倾城,你‘所以’什么啊?你该不会想在她杀了紫卿客之后强行抽去她的记忆吧?”

画倾城心头微微一紧,有些错愕的看向安如月,“如月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做?”

听得画倾城的反问,姬无心和乔三娘都愣住了,安如月则是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的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叹息道:“你啊你啊,你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就写着你想这么干!

“不是我们不同情独孤锦的遭遇,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你这样没问过她的意见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强行抽走她的记忆可是要为自己攒下孽业的啊!

“就算这些孽业不一定会给你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一个不好,弄巧成拙了伤着你自己了怎么办?别说是我不同意你这么做,你问问三娘和无心,她们赞不赞同你这么做!”

安如月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边上的乔三娘和姬无心。

两个女子被点名了,自然也得表明一下态度,皆是对着画倾城摇了摇头。

画倾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三位好姐姐,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让她忘记紫卿客,可以让季公子给她下个蛊嘛,或者弄点丹药什么的让她服下,不一定要使用法力强行抽走她的记忆啊!”

安如月挑了挑眉,“你最好是真心这样想的!否则我一定要小王子寸步不离的看着你。等过几日解决了紫卿客之后,我们再好好问问独孤锦自己的心意吧。”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这两日画倾城一众人虽然就住在独孤锦的小宅院里,可是自从她拿到了画倾城为她画的皮囊之后,大家伙儿便没有再看到她一次。

“诶?你们说这独孤锦在搞什么啊?她好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没出来过了。”青辞双手抱胸,盯着独孤锦的房间有些纳闷的嘟哝道。

苍无念在一旁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忽然恢复了容貌,心里还有些不适应吧。”

“可她不是说过这两天神禹墓穴可能就要开启了,如今还不出来,岂不是要错过墓穴开启的时间?”安如月在独孤锦的门口来回张望,也很是纳闷的说道。

“实在不行,我们就先行上山寻找吧。”洛凡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就在这八个人在院中猜测着独孤锦为什么两日不见人影的时候,独孤锦的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众人心头一喜,急忙朝着她的房门口走了几步。

很快的,他们便看见一个身着大红色喜服、头戴金步摇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女子面目清秀,一张俏脸很显然是经过精心妆点的,细细描画过的黛眉、脸颊如春日桃花般的粉红胭脂、娇艳欲滴的染了唇脂的薄唇,这一切使得她眉宇之间的那一股子英气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完全就是一个含羞待嫁的美娇娘。

“独孤……前辈,你,你为何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安如月张着嘴,一手指着独孤锦,因为太过惊讶,一句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

独孤锦笑了笑,笑容很是动人,牙齿如同一颗颗并排的白色小贝壳般晶莹整齐,只不过她一开口,声音还是和之前“丑婆婆”那副模样时一般沙哑,“我打扮成这样,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们无需多心。”

“可是前辈,你穿成这样也未免太扎眼了吧?难不成你想一路隐匿身形寻找神禹墓穴?那可是要消耗不少法力的。”姬无心皱着眉头说道。

“呵呵呵呵……”独孤锦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即她伸手一招,一件灰褐色斗篷便出现在她的手里,她轻轻一反手便将斗篷披在了大红喜服的外面,将那显眼的火红色完完全全包裹在了斗篷里面。

拉上斗篷的帽子,将头上的金步摇罩起来,独孤锦才淡淡说道:“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我们这便上山去吧。”

路上画倾城忍不住问道:“独孤前辈,这两日都没有看到你,你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吗?”

独孤锦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之前你们不是也看见了,这石帆山脚下还有许多百姓不愿离去,甚至还有不少人听说了这山上有宝藏,还不远千里赶过来。

“为了不让他们白白来送死,我只好在几条必经之路上布下‘梦魇之境’,暂时先将他们困住。还有些人呢,是直接被我给吓跑了。”

虽不知独孤锦是如何布置梦魇之境,又是如何将百姓吓跑的,但是这才短短两日时间,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这么多事,不禁让画倾城有些担忧道:“独孤前辈,你这样……法力岂不是消耗得很厉害?”

独孤锦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若是不出意外,对付紫卿客那畜生绰绰有余了。希望老天能长一回眼,让我顺利寻得耀光绫,好一举干掉这个畜生!”

听得独孤锦提及耀光绫,四名男子不由得面色一沉,苍无念更是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要耀光绫?难道是想炼制夺魂幡对付紫卿客?”

“呵!”独孤锦冷笑一声,斜着眼瞥了瞥苍无念,“苍无念是吧?放心,我已经跟你的心上人达成共识了,我要得不多,不会碍着你们的事的。”

第三百九十章 一种直觉

心上人?苍无念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画倾城。画倾城这时候也在看着他,并且轻轻的对他点了点头。

“呵呵。”独孤锦又是低声一笑,不过这次的笑声中带着些许感慨,“你们这八个人啊,本该是两两成双叫人十分羡慕的,不过可惜啊,似乎有些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我可能活的时间不一定比你们任何人都长,但是经历过爱人的欺骗、背叛和迫害之后,看人的眼光算是有了那么点提升。

“好心提醒你们几个一下,对待感情啊,真诚一些,否则到头来出了什么意外,怕是会后悔莫及的。”

独孤锦这话听起来不是故意针对某一个人,却又像是针对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觉得她的这番话有道理,可是这世上最难摸透的就是人心,人有的时候连自己的心思都掌握不好,又如何掌握他人的心思?

既然无法把握他人的心思,又有多少人敢真诚的对待感情?若是像独孤锦这般将一颗真心全喂给了紫卿客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见众人只是沉默却不答话,独孤锦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心中暗自鄙夷我识人不清还有脸说教?

“其实啊,像紫卿客这样的败类毕竟是少数,若是你们遇到并且爱上这样的人,那恐怕也像我这般,只能追溯到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过什么孽。

“至于我嘛,当初也不是没看出什么苗头,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接受、自欺欺人罢了。这么一想,你们四位姑娘可得好好正视自己的内心,你们怕受一时的伤害,不忍心对自己狠一点,那么日后自会有人十分狠心的去伤害你们的。”

独孤锦这番话说完,画倾城和乔三娘的面色骤然一变。

尤其是乔三娘,她下意识地便联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对洛凡的感情,她不是没有正视过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切的说是她非常清楚洛凡根本就不爱也不可能爱上她。

可是她爱洛凡,爱得痴迷,爱得不惜彻头彻尾的改变自己,以一个全新的姿态重新来到他的身边,希望引起他的重视。

她所谓的“失忆”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她要在所有的人面前装作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一切。她竟然从未意识到,当她拥有法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对这份感情失去了原有的真诚。

乔三娘忽而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对自己狠心一些,狠下心来忘记洛凡。她认识的这一群人皆不是凡人,想要让她真正地忘记洛凡,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可是她舍不得啊,她的心中还是卑微地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幻想和期待——是不是再坚持一天,一个月,一年,或者十年,洛凡就会发现原来他也不知不觉的爱上了她。

如此想来,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和独孤锦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被爱占据了整颗心左右了所有的思绪都是对一个并非良人的男子恋恋不舍,宁愿沉浸在自己编织出来安慰自己的谎言当中,也不愿清醒的去面对和接受。

画倾城的心中有些不好受,也是因为自己对苍无念的痴心不悔,虽然她绝对相信苍无念是不可能存心欺骗和伤害她的,但是她如今却是在自己欺骗自己。

她想用逃避的方式来安慰自己,明明她已经猜到了苍无念就是苍妄,可是她还要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只要没有证据,没有亲眼看见亲耳听到,那么苍无念就仅仅只是苍无念,与苍妄没有分毫的关系。

可是逃避事实有用吗?她早晚是要为他画魂的,当这个男子再一次体会到感情、理解情为何物的时候,他会爱上她吗?

当这个男子找回曾经属于苍妄的一切,找回他心底深处的那道抹不去的倩影之后,他还会遵守他们现在所约定的一切吗?

独孤锦说的没错啊,自己不忍心对自己狠一点,会有人十分狠心的来伤害自己的,就算对方是情非得已万般无奈,但依然还是会痛。

见气氛颇为沉闷,青辞不由得撇了撇嘴道:“我说仙子小姐姐,我们现在还是专心赶路吧,谁也没见过神禹墓穴长什么模样,你在这里说这些情呀爱呀的,对我们顺利寻找到耀光绫有帮助吗?”

独孤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哼,你小子,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你……”青辞语塞了。他当然清楚,独孤锦显然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一行人里头就数他和安如月最恩爱了。至于其他六人,各有各的问题。

苍无念皱了皱眉,岔开话题道:“独孤前辈,不知贵宗之内可有过关于神禹墓穴的记载?”

独孤锦摇了摇头,“并没有太详细的记载,想来许是因为曾经的一些前辈担心夺魂幡这种至邪之物会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来祸害他人,所以便只留下了只言片语,恐怕跟你们知道的也差不多。”

“那我们该怎么找啊?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满山林里乱转吧?”安如月颇有些无奈的哀叹道。

“那当然也不至于了,莫非你们忘记了,在神禹墓穴开启的时候,赤尻马猴的怨气是会出来作祟的。”独孤锦淡淡说道。

画倾城心头一喜,急忙问道:“莫非,这赤尻马猴的怨气触发的洪水是有迹可循的?”

独孤锦点了点头,“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猜测那洪水一定不是漫无目的地爆发的,十有八九会冲着墓穴的所在而去。”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一旁的季子安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脚步也不自觉的放缓了一些。

青辞就在他的身边,发现他的情绪有些怪异,也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

“喂,你想到了什么不一般的东西?”青辞用胳膊肘顶了顶季子安的胳膊,小声地问道。

季子安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青辞这么一问回过了神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猜错了山洪与神禹墓穴开启的先后顺序?”

青辞闻言一皱眉,“你的意思是,洪水是从神禹墓穴里出来的?”

季子安点了点头,“嗯,我是这样猜测的。”

“你有什么根据?”青辞问道。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没有什么根据,就是一种直觉。你想想,既然碧落仙宗曾经记载着耀光绫的信息,这天地间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别的种族也知道耀光绫的存在。

“会法术的又不止我们几个人,如果洪水真的能够指引出神禹之墓所在的位置,大家大可以凌空而起,在石帆山上俯瞰水流的方向,然后找到神禹墓穴的所在,伺机进入其中便可。

“可事实是,直到现在为止,来到这石帆山附近的基本全是普通凡人,有个别会些法术的毛皮便想来碰碰运气。那些人估计还是被紫卿客放出来的消息诱|惑而来,可见这神禹墓穴和赤尻马猴的怨气应该是另有玄机。”

青辞听着季子安的分析,赞同的点了点头,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安如月跟着画倾城她们走在前面,扭头想找青辞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跟季子安落在队伍的最后头,不由得扯着嗓子问道。

还不待青辞答话,季子安就笑着打趣道:“如月长老该不会连我的醋都吃吧?虽然青辞兄样貌斯文俊秀,但是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安如月翻了个白眼,“季子安啊季子安,你说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这个坏家伙油嘴滑舌!”

青辞很是无辜的摊了摊双手,“月儿,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啊!季兄说的话,凭什么怪到我的头上?”

洛凡这时候挑眉笑说道:“其实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一种错叫做‘你的女人觉得你错’。所以如月姑娘觉得是你的问题,那就一定是你的问题了!”

洛凡这话一出,行进中的众人连同独孤锦在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青辞原本摊开的双手,直接举起做投降状,“好好好,你们赢了,我说不过你们!都是我的不好,我以后啊还是少说话,免得一个个耍嘴皮子的时候都说是跟我学的。”

一行九人,沿着石帆山蜿蜒盘旋的山路一直走到晌午,可是一切都如同他们前几日来这里探路时一样安宁。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独孤锦从中施法,苍无念他们八人也就没有再遇到从这个山腰走到另外一个山顶的情况。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我看我们还是分头找吧。”洛凡猛地停下脚步望着四周,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几人闻言相互看了看彼此,同样都是一脸的无奈,就连独孤锦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寻到神禹墓穴,他们也只有采取最原始最笨拙的办法,兵分几路从不同的地方寻找。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有发现

事情很快便定了下来,还是如同第一次那般分为四路,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各个山峰顶上找去,而这一次多出来的独孤锦则是跟着季子安和姬无心一路,这一点还是季子安主动要求的。

分开之后,画倾城跟着苍无念在半山腰上转悠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开口问道:“无念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季子安今天有点奇怪?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主动要求独孤前辈跟他和姬无心一路。”

苍无念略一沉吟,答道:“或许他想到了什么我们没想到的东西,先前他和青辞两人在我们后面聊了些什么吗?”

画倾城噘了噘嘴,“聊什么还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吗?”

苍无念笑了笑,“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把握,所以才没有说出来,以免对大家造成什么误导吧。青辞那小子很明显是自己凑上去的,不是季子安自己想要跟他说的。”

“那独孤前辈的事情又怎么解释?”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独孤前辈……或许也跟季子安想到的事情有关吧,他们巫族和碧落仙宗有些渊源,说不定这一次想找到耀光绫还得靠他们呢。”苍无念猜测道。

“但愿如此吧,也不知道这神禹墓穴到底是今日开启还是明日开启,我们九个人在这石帆山中转悠,跟大海捞针似的。”画倾城一边叹气,一边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和树枝子,很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就这样如同巡山头的小喽啰一般,九个人在这石帆山中缓缓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周围的一切还是十分的静谧,偶尔能听见一些鸟叫声,看见一些小动物因为受到惊吓,从林子里飞快的穿梭而过。

“唉,感觉这山上和前两日没有什么不同啊!莫非这神禹墓穴要在夜间才开启?若真是那样,我们今晚就得夜宿山林了。”画倾城环视着四周,有些颓然的说道。

苍无念见她失望的模样,下意识的牵起了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就算得夜宿山林,我也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别害怕。”

画倾城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苍无念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害怕夜宿在这深山老林里头,我是害怕找不到神禹墓穴。

“如果得不到耀光绫,我们就得再等三千年。三千年啊……我能不能活那么久都还是个大问题呢。”

苍无念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一定会找到的,就算找不到,我陪你三千年便是,你是画族既定的画魂,寿命岂是一般人可比的?别说三千年,就算是三万年,我们也等得起。”

听得苍无念如此说,画倾城的心头有些暖洋洋的,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情绪忽而又低落下来,“唉,就算找到了耀光绫,还有好多东西需要一一寻找呢!南海的鲛人族应该是除了东海的临碣岛之外离我们最近的地方了吧?

“可是我们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而且龙绡那东西,是金鲛王的半条命啊,我们总不能逼着金鲛王卸去全身金鳞为我们织造龙绡吧,那不是逼着她去死吗?”

“画儿,你后悔了?”苍无念轻声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没有,既然决定了去做,自然是不会后悔的。可是,若是要金鲛王牺牲性命来成全我成为画魂,我办不到。难道无念哥哥你可以心安理得的用一条性命来重塑你的觉魂吗?”

苍无念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我自是不可能让他人的牺牲性命来换回我的魂魄的,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鲛人族的金鲛王大限将至,或者她还没有穿上上一任金鲛王留下的金鳞铠甲。”

“唉,咒人魂归黄泉终究不太好,还是希望现任的金鲛王没有穿上金鳞铠甲好些。”画倾城满脸愁云地叹气道。

……

另外一条路上,季子安、姬无心以及独孤锦三人同样漫不经心的走着,一路上三人几乎没什么言语。 季子安和独孤锦各怀心事,姬无心则是因为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也不敢开口。

三人似乎是在山腰的位置绕了一圈,不知绕至何处,放眼望去,竟是望见了两座山峰之间的山坳。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前两日似乎没来过。”季子安猛的抬眼望向远方,不由得微微一愣。

独孤锦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凝重的说道:“不应该啊……这石帆山的每个角落我几乎都走遍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山坳呢?”

“你也没见过这个山坳?”季子安和姬无心愣住了。

独孤锦却好像没听见二人疑惑的问话,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远处。一般来说两座山的山坳之处都会呈现出宽阔的平地,这平地上通常都会有数量不等的人家居住在这里。

可是这个山坳虽然很平坦,但是并没有任何的人烟,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原始,似乎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忽然三人觉得脚下微微有些晃动,像是地震的余震一般,若不是他们都停在原地没有动,甚至都不一定会感觉到。

紧接着他们目光所及的那片山坳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改变——只见山坳中心的某一块凹地忽然冒出了一汪清水,就好像是人们凿井的时候挖到了水源,水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

随后那一小块凹地被清水迅速的填满,然后开始向四周溢出。

“这……莫非就是即将爆发的山洪?”姬无心讷讷的说道。

“看着不像啊,山洪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独孤锦有些纳闷的盯着那一汪清水。许是水势看起来太过温和,实在很难让人将这场景和山洪暴发联系起来。

就在三人心想着再仔细观察一会儿的时候,他们的脚下猛的剧烈颤动了起来,险些将他们掀翻在地。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类似地震的颤动给吓了一跳,稳住身形之后再朝着山坳看去的时候,三人都惊呆了——原本从地下冒出来的水还只是一小池清水的模样,就这么一个趔趄的时间,清水忽而弥漫了小半个山坳。

“不好,我们快过去看看!”季子安面色一沉,就欲动身向下冲去。

“主人!”姬无心担忧的叫住了他,“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其他人?”

季子安的面色又沉了几分,回答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朝着山坳飞去,“等他们赶过来,不是山洪爆发,就是神禹墓穴已经关闭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季子安还是运用法力在心中急急说道:“我们似乎已经找到神禹墓穴了!”

那三路人正有些颓然,忽然听见季子安的声音,大家都激动了起来。

“季兄,你在哪里?”

“快告诉我们你的位置!”

“周围有什么特征?我们马上过去!”

六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季子安皱了皱眉,他忽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对其他人描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很是蹊跷,似乎原本并不存在。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沉吟了片刻,季子安颇为无奈的说了这么一句。

六人一听这话,都愣住了。

“季兄,点燃通信令!”苍无念忽然沉声说道。

季子安一愣,这才想起他们刚赶到濮丘城郊外那一日苍无念与画倾城还有青辞准备潜入城中之前,苍无念曾给他们每人留下了一枚黑色蝴蝶状的千机阁通信令。

当时苍梧燕告诉众人,那蝴蝶的腹中有一枚磷火弹,以法力将它快速射入空中,它便会燃烧爆裂,爆裂会持续十余次,看起来像烟火一般。

眼下季子安没有办法很好地描述他们所在之处,使用了这通信令之后,若是其余人能看见了,便能够快速冲着这个方向赶过来。

季子安没有多想,一招手那枚黑色蝴蝶状的东西便出现在他的手中,手指一弹,一道法力直接将通信令射入空中,“啾”的一声之后,他们所在的位置上空之处便炸开一团团烟火。

虽然现在是白天,这天空中的烟火没有在夜晚看着明显。但是这通信令毕竟被苍无念改造过,所以效果也不算很差。况且在这幽静的山林之中,烟火炸裂的声音还是很引人注意的。

“我看见了!”很快,子安便听见了青辞的声音。

“我也看见了!”苍无念紧接着说道。

“我怎么没看见?”洛凡很是无语而惊讶的说道。

此时洛凡和乔三娘正好在另外一出山峰的背面,这处山峰是整个石帆山最高的一处,视线正好被挡住,所以他们只隐约听见了类似爆竹炸响的声音,并没有看见烟火在哪里。

“洛凡前辈,你可听见了爆竹炸响的声音?”苍无念急忙问道。

“这个我倒是隐约能听见。”洛凡答道。

“那你们先循着声音找过来。我们先往季兄的方向赶去了。”苍无念急急说道。

第三百九十二章 耀光绫之争1

那一头,六个人在听见或看见季子安放出的通信令之后都在抓紧时间朝着那个山坳的方向奔去;而这一边,季子安面前的山坳已经被那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清水给漫过了大半。

“不知道别的山坳是不是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如果是的话……这石帆山所有山峰之间的山坳,很快就要被这些来路不明的水给淹没了。”季子安皱着眉头,语气十分的凝重。

“我和画儿一路寻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水源啊!”听见季子安的话,苍无念与画倾城相视了一眼,有些不解的说道。

“我和月儿也没遇到这种情况。”青辞紧跟着说道。

“那看来……我这里或许真是神禹墓穴的入口了!”季子安有些激动的说道。

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稳住自己的身形,季子安这才发现那覆盖了大半个山坳凹地的清水已经形成了一条小河流的模样,水波不断的翻滚着,水位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就在独孤锦和姬无心紧随季子安落地站稳之时,三人忽而感觉到地面又是一阵颤动,他们面前的“河流”忽然波涛汹涌起来,紧接着“哗”的一声,从“河流”的中间莫名其妙的掀起了一波高约丈许的水浪。

谁让一波波朝着两边拍打而来,不一会儿溅起的水花就拍到了季子安三人的脚下。

季子安眉头一皱,看着眼前又一拨迎面扑来的水浪,他一手拉起姬无心,一手拉起独孤锦,急忙飞身而起。

“河流”中央的浪花翻滚了一阵之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就在季子安想落回地面的时候,他却惊奇的发现中心那掀起浪花的位置又开始涌动了起来,这一回涌动的水波并没有形成水浪,而是缓缓的形成了一个漩涡。

一开始水流只是慢慢的旋转着,看起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很快水流便旋转得越来越快,就好像中间那个位置有一个巨大的洞,所有的水都朝着洞里灌涌而入,那漩涡竟是飞速旋转了起来。

“主人,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姬无心看了看季子安那严肃的面色,小心地询问道。

“独孤仙子,你怎么看?”季子安沉声问道。

独孤锦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一声,“你就叫我‘独孤锦’吧,碧落仙子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季子安点了点头,“嗯,眼下我们该怎么做?是去那漩涡之处看看,还是再等等?”

独孤锦盯着那急速旋转的水流形成的深深的漩涡,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按照常理,在江河湖海里遇到这样的漩涡都应该退避三舍的,可是这河流来的蹊跷,的确是该过去看看。”

“你的水性如何?”季子安问道。

独孤锦皱了皱眉,“一般吧,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之中,水性再好也是枉然啊!”

“水性好些总能更好地使用法力让自己受到的影响降到最低。”季子安无奈的说道,很快他又通过传音蛊虫问道:“青辞兄,你还没到吗?”

“还没有,应该快了,你那里现在情况怎么样?”青辞拉着安如月的手,一边疾速飞奔一边答道。

“我这里原本有个山坳,可是在与你们联系之前,山坳的中心处突然冒出了一汪清水。现在那清水已经汇聚成了一条河流,河水的中心有一个水流飞速旋转的漩涡。我想过去看看,可是我们当中最熟悉水的人是你,所以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季子安说道。

“你们再等等,我们应该快到了!”青辞交集的说道。

就这样,又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这突然形成的河流水位再次暴涨,季子安三人不得不又向上移动了一段距离。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眼前的河流已经开始顺着山腰上的一些小路蔓延开去,隐隐地有将一些低矮的树木冲倒的趋势。

“不行,不能再等了,那漩涡一定有问题,一开始的时候水就是从那个位置冒出来的,我们一定得过去看看,不然真要引发山洪了!”季子安咬着牙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独孤锦拉住了季子安,脚底一点地面直接朝着漩涡中央飞身而去。

“别……”季子安面色一沉,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来,独孤锦已经远离了他们。

“我们也过去!”不由分说的,季子安直接拉起姬无心朝着独孤锦追去。

还没过两个呼吸的时间,独孤锦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季子安飞身停在了她的身边,沉声问道:“怎么了?”

却见独孤锦皱着眉头环视着四周,神情很是忌惮,忌惮之余,季子安还能感觉到她有些莫名的兴奋。

片刻之后,独孤锦银牙紧咬,从嘴里恨恨的吐出两个字:“是他!”

“谁?紫卿客吗?”季子安的心瞬间沉重了起来。

紫卿客的梦魇之境他是领教过了,曾经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他实在不想再一次经历,如今看到独孤锦这副神情,季子安有些担忧,心头难免打起鼓来。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或许他们三人合力也不一定会是紫卿客的对手。

这不是法力高低的问题,实在是碧落黄泉引这门功法太过诡异,无论是“幻术”还是“魇术”,他都真切的领教过,完全不知该如何破解。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勘不破红尘爱恨,勘不破内心的欲望与恐惧,他这样的人恐怕永生永世都只能在轮回之中徘徊,不可能位列仙班的。

“你那几位朋友应该是在来的路上被紫卿客施术阻挠了,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出现。”独孤锦眯了眯眼,声音变得阴冷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此时就像你第一次对付我们那样,在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上徘徊?”季子安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哼,有我在,怎么会让那畜牲如愿?”独孤锦冷哼一声,身体骤然上升到距离水面十余丈的空中。

一阵旁人听不懂的口诀从独孤锦的口中传出,随后季子安和姬无心远远的看见独孤锦的双手翻飞,打出了一连串的手诀。

最后她的身体微微一晃,一个转身之后出现了她的一个分身。

身体和本体一打照面便相互打斗起来,步法和招式看上去都十分诡异。

随着两个独孤锦打斗的一招一式,一道道虚晃如波浪的法力光芒,从她们的举手投足之间扩散出来,朝着两边的山体上荡漾开去。

很快的,苍无念他们便感受到了那如水波一般的法力气息,因为每一阵这种气息袭来的时候,他们面前的景物就变换一下,明明没有路的地方,在这个气息掠过的瞬间便出现了一条路。

待到那法力波纹荡漾开去之后,那条突然出现的路又好像被隐藏了起来,变成他们之前看到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六人齐声惊愕的问道。

“独孤锦说紫卿客施术扰乱你们的视线,你们刚才走的路是魇术幻化而来的,不要管脚下的路,顺着现在的气息引导出来的路赶紧过来,否则怕是要来不及了。”季子安急急说道。

季子安话音一落,又一波属于独孤锦的法力波纹荡漾了过来,眼前景色一晃,又出现了方才那条与脚下完全不同的路。

几人都没有犹豫,立刻闪身朝着后面出现的那条路走去,可是刚走进去,眼前又是一晃,路又不见了。

“不行,独孤锦这样撑不了多久,她还得保存法力对付紫卿客呢。”季子安有些急了。

“主人,不如我们直接冲入那漩涡之中吧,或许这样能引出紫卿客也不一定。”姬无心在一旁提议道。

“嗯,也只有冒险一试了。”季子安沉声应道。

随即他拉起姬无心的手,直接朝着下方河流的漩涡中心飞身而去。

就在二人的身形即将落入河水之中的时候,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们身后袭来,季子安的面色骤然一沉,急忙搂着姬无心飞快的朝一旁躲闪了身形。

很快他们便听见“哗”的一声水花炸裂的声音,刚才从身后袭击他们的那道法力结结实实的打入了水中。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克制本座魇术的方法,还找来了帮手。可惜啊,凭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破了本座的魇术,简直是痴人说梦。”紫卿客张狂的笑声在季子安和姬无心的身后响起。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那个有着和俞重华一模一样的容貌身形的男子正凌空立于他们身后不远处。

看见这张脸,季子安心头怒火瞬间就被燃起,搂着姬无心的双臂也不由得下了狠劲,仿佛要将姬无心给揉碎了似的。

他虽然不知道紫卿客和俞重华到底是何关系,但是这如出一辙的容貌以及他们和魔族的牵扯,就足够让季子安下定决心铲除他们了。

高处正在奋力与紫卿客的魇术做抵抗的独孤锦,嘴角已然溢出一抹鲜血,如今紫卿客已经出现,她便没有必要再耗费法力与他的魇术对抗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耀光绫之争2

刚才那一番抗衡,一来足够身处在石帆山中其他地方的六人找到正确的路来到此处;二来,独孤锦也确实没有太多的法力让自己消耗。她今日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举灭掉紫卿客。

虽然她早已想好的办法能够让她节省不少力气,甚至都不需要拥有与紫卿客旗鼓相当的法力,但若是在此处就消耗太多,她担心自己拿到耀光绫之后没有办法将其迅速炼制成夺魂幡。

紫卿客似乎根本就没把停留在高空的独孤锦当回事,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独孤锦早在几百年前就死在八热火山里了,就算她还活着,也是个没有半分法力的废物,完全不足为惧。所以头顶上方那个人是谁,他根本没有兴趣知道。

“紫卿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那么大手笔的幻境被我们给破了,你应该是身受重伤才对,看来你还真是有几分能耐,这么快就恢复了。”季子安盯着紫卿客,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

“呵。”紫卿客冷笑一声,眼中划过一抹恨意,他的确是因为幻境被破而身受重伤,如今也只是恢复了六七成法力而已。但是神禹墓穴已经开启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到法力完全恢复。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使命,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这些小河沟里翻船呢?

“本座说过了,会将你们统统炼制成本座手中的怨魂。上一次算你们走运,这一次本座会让你们在夺魂幡之中继续做你们的好兄弟的!”紫卿客语气森冷的说道。

“夺魂幡?你手里要是有夺魂幡不是早就该使出来了吗?莫非……你的夺魂幡藏在这河水里头?”季子安佯装不屑的说道。

“呵,你不用套本座的话,本座就是告诉你也无妨。你们也应该知道神禹墓穴就在这石帆山中,这墓穴每隔三千年开启一次,本座此番就是要进入那墓穴之中找寻其中的宝物——耀光绫。等本座拿到了耀光绫制成了夺魂幡,就让你们永不分离!”紫卿客十分嚣张的说道。

他这番话说出来,季子安倒是忍不住愣了愣,感情这紫卿客还真是完全没有将他们这一行人放在眼里啊!这么直白的就把什么神禹墓穴啊耀光绫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就好像季子安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见季子安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紫卿客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怕了就赶紧滚,滚得远远的,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说罢,紫卿客竟然一甩衣袖,直接朝着下方水流之中的漩涡内俯冲而去。

“真是抱歉了,神禹墓穴里面的东西,我也想要!”季子安一声冷笑,手中凭空多出一柄巫藤长杖来。

随即他周身法力一凝,抡起长杖就朝着紫卿客击打而去。

紫卿客的面色骤然一沉,他本不想耗费时间跟季子安他们纠缠。原本他今日也在这石帆山中四处寻找墓穴的入口,并且他还发现了苍无念和画倾城二人。

但是他如今法力并未完全恢复,又想起那一日他将他们这些人困在梦魇之境的时候,就是画倾城凭借一己之力将他的幻境给破了,从而使得他身受重伤,所以他心里对画倾城很是忌惮,并没有想要打草惊蛇。

后来他看见了季子安投射到天空中的通信令,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属于哪门哪派的暗号,但是他十分清楚,今日没有其他人来到这石帆山上,既然有人放了暗号,恐怕就是跟苍无念和画倾城一伙的,并且很有可能是对方已经先他一步找到了神禹墓穴的入口。

即便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画倾城和苍无念的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但是在这石帆山中设下魇术给他们制造点障碍那还是小事一桩的,少来一个人他就少一分威胁。

可如今洪水的苗头已经出现了,身下这个水流形成的漩涡定然是墓穴的入口无疑,若是这时候再不抓紧时间进去,等到其他人都来了,他恐怕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思及此,紫卿客直接伸出左手抓住了季子安朝他挥来的长杖,猛的将长杖朝自己身边一拽,然后顺势抬起右手,法力光芒瞬间萦绕,直接朝着季子安的身上拍了过去。

季子安没有想到紫卿客的反应这么快,力气也大得有些惊人,一时间躲闪不及,只能迅速将法力凝结于自己的左手之上,生生的与紫卿客那一掌相迎。

一掌之后两人都被震得各自后退了几步,紫卿客恶狠狠的瞪了季子安一眼,再一次朝着漩涡的中心飞身而去。

先前姬无心见到季子安与紫卿客动手的时候她便已经在暗中做了些准备,这下紫卿客又朝着那漩涡冲去,姬无心指尖的毒甲便齐齐朝着紫卿客射出。

虽说紫卿客并没有将姬无心放在眼里,但是对方投来的暗器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可不敢硬生生的将这些毒甲全挨下来。

紫卿客身形一个虚晃,躲过了那些飞速射来的毒甲,消失在了季子安和姬无心的眼前。同时他那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周围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哼,既然你们现在就想死,那本座便成全你们,让你们在梦魇之境里面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紫卿客的话音刚落,季子安和姬无心便感觉眼前的景物一阵扭曲,他们的头也跟着眩晕了起来……

再清醒之时,两人竟是出现在了万桑国皇都万安城的皇宫之中。

此时的姬无心一丝不挂的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她的余光瞥见床边轻轻飘扬的绣着祥纹床帐,床帐的缝隙间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而那片衣角的主人正是季子安。

只消一眼两人就都明白了,这是姬无心刚被塑造出来的那一日,可是因为他们现在都在同一个梦魇之中,所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身不由己了。

姬无心记得自己刚苏醒过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万桑国的安国公主夏柔梦,只是大病了一场,所以记忆有些混乱了。

不过当她脑子彻底清醒的时候,看见了面前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她瞬间就明白自己错了。面对这个男子,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极度畏惧之感,本能的就想要臣服于他。

正当姬无心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男子掀开了床帐,撩下了戴在头上的衣帽,露出了一张皮肤白皙五官俊秀得有几分阴柔的面庞。

“我的名字叫做‘季子安’,是你的主人。从今日起,你的名字就叫做‘姬无心’,你这一生都只能听命于我,不得背叛我。”季子安的嘴角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声音低低的说道。

姬无心一见眼前情景暗道不好,她很想开口唤醒季子安,可是她口中只是讷讷的说道:“是,主人。”

季子安同样也是无可奈何,他想拉着姬无心赶紧离开这里,就算明知道找不出破解梦魇之境的方法,也不想这样在梦魇之中任由紫卿客的摆布。

可是最终季子安只是坐在了床沿,伸手抚了抚姬无心的面颊,轻声说道:“我给了你生命,是要你留在这宫中替我办事,事成之后你就能够回到我的身边,永远跟随我。不过现在我得教会你在这宫中你必须学会的一件事情。”

姬无心的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无论是当时的她还是现在的她,看见季子安这副模样她也只有从骨子里感到畏惧的份儿,“主人……无论什么事,无心都一定尽力去学。”

虽然姬无心明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没有办法,当时的情景和两人的对话就是如此。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听独孤锦说过,介入了他人的梦魇之中,替代了梦魇之中过去那个虚幻的自己,会做出什么都是身不由己的。

更何况她和季子安眼下根本就说不清是谁介入了谁的梦魇之中。

季子安狠狠的在心头咒骂着紫卿客,他想收回自己的手,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他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他只能任由自己俯下身去将姬无心一把从床上捞进自己的怀里,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要教会你如何伺候男人。”

说罢,他的手就已经在她那光滑白净的娇躯上抚

弄了起来。

姬无心此时的这具身体还未经历过人事,加上夏柔梦虽然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但是由于国君楚煜及楚煜的父亲都对她不错,她从小也实打实的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副皮囊自然是娇嫩无比。

季子安对她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对女子的身体似乎十分熟稔,甚至好像对夏柔梦身体每个部位的反应都了然于胸。

不过那力道之大,所过之处姬无心那柔嫩的皮肤上都会泛起红晕,一些敏感的地方也使得她忍不住一阵阵的颤栗起来。

渐渐的季子安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从理智上来说他根本不想对姬无心做什么,至少不是现在。但是没有办法,在梦魇之境中进行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耀光绫之争3

不多时,季子安便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无视姬无心带着哭腔的讨饶声便将她的身体给贯穿了。

季子安一边大力的挺进,一边哑着声说道:“发出声音来,要尽可能娇媚一些。”

姬无心紧闭着双眼,死死的咬着唇,很是不甘的从口中发出一声呜咽。

“不是这样!睁开眼睛看着我!”季子安见状猛然低声怒喝道。

这一声低喝吓得姬无心赶紧睁开眼,眼神之中满是恐惧和疼痛。

这种眼神让季子安的心头涌上了一抹烦躁,狠狠的一用力,迫使姬无心再一次呜咽出声,并且一个没忍住,泪水也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季子安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冷笑道:“无心,你这副样子可不行。我是在教你如何伺候男人,可你现在这模样,好似在被男子强

暴一样,你要如何让男人对你提得起兴趣来呢?”

听得季子安这句话,姬无心只得努力忍着眼中随时会再溢出的泪水,可是他们现在这个情况,本来就跟她被季子安强

暴没什么区别啊!

“主人……主人,你轻点,无心有些受不住……”姬无心鼓起勇气,怯怯的说道。

“嗯,这句话就不错,可惜,你的语气和眼神不太对。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今日定然会让你学会如何用充满风情和魅惑的眼神气若游丝的说出刚才那句话……”季子安低笑着,身下不断的发着狠劲。

过了许久,身体依然在翻云覆雨的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当初季子安说要教会姬无心伺候男人,并且占有了她这副身体的第一次。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姬无心承受不住季子安这样的侵袭,所以三次之后便直接晕厥了过去。

可是此时他们却感觉这一次的时间好像比当初的三次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

因为处在这梦魇之中的关系,姬无心身体上的感觉也如同第一次那般,肿胀和疼痛使得她难以忍受,加上骨子里对季子安的畏惧,她更是整个人都十分紧绷,随时会崩溃一般。

她明明感觉季子安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很久了,可是偏偏一直都没有结束,她想昏又昏不过去,只能痛苦的承受着。

糟了!

忽然,两人的脑子里都猛然惊觉不妙。

他们分明记得紫卿客在制造出这个梦魇之境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说要让他们在梦魇之境里做一对亡命鸳鸯。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紫卿客这话只是随便说说,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们二人一起在他的梦魇之境里面交出自己的魂魄。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紫卿客这邪恶下作的无耻之徒,竟然想出这么卑鄙的招数对付他们。把他们一起弄到梦魇之中也就算了,竟然真要他们死在床上当一对货真价实的“亡命鸳鸯”。

虽说梦魇里面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身在梦魇之中,人的一切感知就都是真的,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的感知。就像此时的姬无心,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的虚弱,被季子安折腾得快要散了架。

季子安也没比她好多少,这男女之事,如果做得开心,那是一种享受。但是做个没完,那就是一种折磨了,毕竟再强悍的男子也没有光出力不停歇的道理啊!

可是曾经经历过梦魇之境的季子安心知肚明,在这梦魇之中,所有能够使他不快的事情所发生的时间都是会被莫名其妙的延长的。

他每一次与姬无心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内心总是充满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诡异情绪,那种情绪一旦释放,他便只有一种想法,就是想毁掉这个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傀儡。

可是每当他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内心深处又会冒出另外一种情绪,就是对这个傀儡的不舍和莫名的怜爱。

两种情绪交织的结果就是,他似乎永远只能折磨她,折磨到自己开心了,然后反过来安慰她,疼爱她。

眼下季子安也很清楚,他身在这梦魇之中,此时对待姬无心的情绪正充满着敌视,他就只想折磨她,就想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正是因为这种情绪使得他不悦,甚至随时有失控的可能,所以他一直没法停歇下来,仍然不断的在姬无心的身体里肆意冲击着。

紫卿客,你这畜生!你这是要活活的把我们两个累死不成!

季子安在心头使劲的咒骂着。

而姬无心则是在想着,为何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独孤锦都还不来救他们出去。

其实这事还真不能怪独孤锦,因为梦魇之境当中的时间本来就和外界不一样,并且这种时间上的不对等究竟差距多少,是由施术者本身施加在魇术上的法力而决定的。

眼下他们两个落入梦魇之境以后感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了,身体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但是实际上外头才过了没有多大会儿。

当然,独孤锦也知道进入梦魇之境后经历的时间和幻境之外的不对等,但是她并不知道季子安和姬无心正在经历着什么,她以为既然他们曾经落入过梦魇之中,对于里面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有心理准备,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现什么危险。

所以独孤锦此时所想的并不是怎么与紫卿客斗法好破解他的幻境,而是想着趁紫卿客正在分神对付他们的时候,直接进入那河水之中的漩涡,看看是不是真的能进入神禹墓穴。

只要进入神禹墓穴,拿到了耀光绫,她就有完全的把握拿下紫卿客,这样季子安和姬无心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就在独孤锦一边试图感知紫卿客所在的方位,一边缓缓从高空落下的时候,苍无念和画倾城终于是赶到了这个地方。

一来到此处,两人便发现这附近的气氛有些诡异,飞身停在了独孤锦的不远处,苍无念开口沉声问道:“独孤前辈,季兄和无心去哪里了?”

独孤锦暗道不好,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关键时候来,来了也就罢了,竟然一上来就喊她“独孤前辈”,这要是让紫卿客察觉出什么端倪来,那可如何是好。

独孤锦暗叹一口气,心头想着:对不住你们两个了,晚些时候再跟你们解释吧。

然后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了他们下方的河流之中的那个漩涡。

苍无念和画倾城不明所以,下意识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身下望去,在看见那湍急的水流和疾速旋转的漩涡时,两人都不由得一愣,莫非季子安和姬无心落入漩涡之中了?

刚想抬起头再问问独孤锦,他们便觉得眼前一花,脑中一阵眩晕。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二人的身形已经十分逼近那个原本还在他们身下十数丈距离的漩涡了。

“你……”苍无念和画倾城同时震惊出声,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看见一道法力冲着他们袭来,同时独孤锦的身形化作一道长虹,飞速的扎进漩涡之中。

噗通——哗啦啦——

三人一同落入了河水里,掀起巨大的水花之后便立刻消失在漩涡之中。

这下紫卿客可着急了,虽然他的身形隐匿了起来,正施术对付着季子安和姬无心,可是周围发生的一切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有三个人先他一步冲进了漩涡!要是被他们拿到了耀光绫,那他可真是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紫卿客立刻撤回了法力,紧跟着冲进了下方的漩涡之中。

紫卿客的法力一撤回,季子安和姬无心周身的环境就陡然发生了改变,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二人感到身体陡然一轻,身下的雕花大床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两人却维持着先前在梦魇之中相互拥抱的姿势一同朝着河水的漩涡坠落而下。

“季兄!”远处传来了青辞急切的大声呼喊。

可是季子安和姬无心都没怎么听得真切,便“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青辞立刻一个闪身来到漩涡上方,却惊讶的发现这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季子安和姬无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安如月后一步来到青辞的身边,担忧的问道:“青辞,现在该怎么办?”

青辞狠狠的咬了咬牙,对着安如月沉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我……”安如月心头着急,本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可是看到青辞凝重的面色,又看了看身下湍急的河水和那恐怖的漩涡,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无用,只好说道:“那你一定要当心!”

青辞点了点头,周身蓝光一闪,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出乎青辞意料之外的是,他进入水中之后并没有感觉到河水猛烈的涌动,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危险,但同样的,他也没看到任何人。

这是怎么回事?

青辞心头十分疑惑,朝着下方飞快的游动着。

游了好一会儿,青辞发现自己已经游到底了,周围的水太清澈了,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他的的确确没有看到任何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耀光绫之争4

忽然,他发现自己附近有一小块凹陷的地方散发出了一点点淡淡的光芒。青辞心头一喜,急忙朝着那个散发光芒的地方游了过去。

可就在他刚刚伸出手触碰那个光芒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他袭来,而他竟然一时躲闪不及,直接被那股力量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速离开了河底,朝着河面上升。

青辞竭力的鼓动自身的法力想要稳住身形再一次下潜,可是那股力量太强大,强大到青辞完全无法施展自己的力量与之抗衡。

“哗啦啦”,青辞整个身子像是被人从水底给扔了上来一般,还飞离了水面好几丈的距离。

在水面上空安安静静的等待着青辞的安如月见着突然有个人从水里飞出来,她本能的被吓了一跳,可是当她看清楚飞出来的人是青辞的时候,她急忙飞身过去接住他。

“青辞,你还好吧?”安如月抓住青辞,两人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青辞恨恨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低声骂道:“该死的!”

“到底怎么回事?”安如月担心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方才在水底发现了一处亮光,想要过去看看,结果就被扔出来了。”青辞狠狠的喘着气,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瞬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竟然在水里吃了瘪。

就在青辞话音刚落下之时,他们身下的河流突然起了变化,原本在中心处疾速旋转的漩涡不见了,转而变成整条河流都不断的翻滚起波浪,而河水的水位又在上涨,那一阵接一阵翻涌的波浪像是随时准备拍打到附近的山体上,想要形成巨大的水流将山林冲刷成平地。

“糟糕!莫非真的要爆发山洪了?”青辞面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青辞,你不是……可以掌控水的吗?”安如月小心而疑惑的问道。

青辞皱了皱眉,“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水很古怪,里面有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在控制着,我根本就掌控不了,否则我刚才怎么可能被扔出来。”

“那可怎么办?季子安和姬无心都掉进去了,会不会……”安如月此时已然是六神无主。

“青辞,如月姑娘,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他人呢?”洛凡老远的看见半空中的二人,立刻一个飞身而来,出言问道。

“青辞兄弟,你这一身湿漉漉的是怎么回事?”乔三娘也十分纳闷的问道。

“哎!”青辞叹了口气,然后把方才的事情跟洛凡和乔三娘说了一遍。

听完青辞的话,洛凡和乔三娘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略一沉吟,洛凡调动起法力,想通过传音蛊虫俩系一下季子安和姬无心,但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洛凡面色骤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无念和倾城呢?”

青辞微微一愣,也急忙调动法力想试图通过传音蛊虫联系苍无念和画倾城,可是同样也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见两个男子的面色如此凝重,安如月似是猜测又似是自我安慰的说道:“会不会是季子安的传音蛊虫失效了?又或者是他眼下不知落入何处,所以他身上的母蛊出了问题?”

“传音蛊虫失效的可能性不大,那毕竟是他特意返回千阴山拿到了自己趁手的材料炼制的,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是他的母蛊出了问题。”青辞很是无奈的说道。

洛凡却是摇了摇头,“且不论他的母蛊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单单从刚才的距离而言,无念和倾城绝对比我和乔姑娘离这里更近。没理由我们都赶到了,他们却还没到,所以……”

“所以”什么也不必多说了,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了,那就是在他们四人赶到这里之前,苍无念和姬无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已经落入了身下翻涌的河水之中。

理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明白了着急也是无用,四人只得静下心来。

青辞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地方,我和如月前几日并没有来过,你们呢?”

洛凡看了看乔三娘,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之前也没发现这么个地方。”

青辞叹了口气,“看来的确是像季子安说的那样,这个地方有些蹊跷,恐怕真是凭空冒出来的也不一定,就连这水……”

说着,青辞低头朝身下奔涌的河流看去,面色又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这水连你都无法掌控,看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毕竟倾城她……”之后的话洛凡没有明说,但是他在青辞的眼中看见了一抹认同。

青辞当然知道洛凡想说的是什么,他想说毕竟画倾城的体内还有另外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会危及性命的险情,那个力量一定能够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不过青辞还知道另外一件洛凡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苍无念其实就是苍妄的转生,在遇到真正的危险的时候,他一样会爆发出十分惊人的力量。

尽管如此,但如今下落不明的毕竟是他们所共同关心的人,担忧终究是避免不了的。苍无念和画倾城的确都并非常人,但是还完全未觉醒的他们,如今确实还是十分弱小,弱小得即便是苍妄和风湮的意识短暂复苏,也没法发挥出他们本来该有的力量。

所以,担忧的等待是他们这没有落入水中的四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至于落入水中的那六个人,他们在一进入漩涡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苍无念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画倾城依然昏迷着躺在他的怀里。

他猛的甩了甩头,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些高大的树木,再扭头看看身边的地面,全都是落叶和树枝子,鼻尖还能清晰的嗅到一股腐殖的味道。

这是什么情况?他分明记得自己和画倾城被独孤锦给偷袭了,然后落入了那看起来有些骇人的河水漩涡之中,为什么醒过来的时候却好像在哪个山林里面?

心下有些担忧,他急忙搂着画倾城坐起身来,轻轻晃了晃怀中女子,“画儿,画儿快醒醒。”

画倾城这才幽幽的睁开眼睛,神情很是迷蒙,喃喃道:“无念哥哥,怎么了?”

“你看看这附近。”苍无念以眼神示意她观察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画倾城揉了揉眼睛,扭头四下看了看,随后她的神色也由迷蒙渐渐变为疑惑,“这是……这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掉进河里了吗?怎么跑到山林来了?”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也刚醒过来,发现情况不对劲才叫醒你的。你看看我们的身上,竟然一滴水也没沾,这事情还真是有些蹊跷。”

“独孤前辈呢?她没在这附近吗?”画倾城赶紧问道。

“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好端端的为什么用魇术偷袭我们,还让我们同她一起坠入河中。”说起独孤锦,苍无念微微有些愠怒。

画倾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再一次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一打量之下,她不由得心头一跳,“无念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像石帆山啊?”

被她这么一说,苍无念也急忙环顾了一下四周,剑眉微微蹙起,“嗯,好像是有点像。”

画倾城高兴的一拍手,随即挽住了苍无念的胳膊,笑着说道:“无念哥哥,你说会不会是这样,独孤前辈当时可能看出来那个漩涡是神禹墓穴的入口,可是偏偏我们赶到的时候入口已经快要关闭了,独孤前辈没时间跟我们解释那么多,所以直接将我们给弄了进来。”

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丫头,还真是善良,不到万不得已,你总是不忍心将人往坏处想。”

画倾城嘿嘿笑了笑,“不是我不忍心将她往坏处想,只是我觉得她曾经经历过那么痛苦的事情,还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就算她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有什么私心,我也能够理解她。

“再说了,我们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说不定一会儿我们就能发现真正的神禹墓穴,然后找出耀光绫来。”

“哎。”苍无念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我们现在先去上面看看,顺便找找独孤锦在哪儿。”

要说这独孤锦在哪儿,她落入漩涡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条大河的河岸边上,而她的身边还躺着一对相拥的男女。

这对男女并非是她认为应该和她出现在一处的苍无念和画倾城,而是那两个先前被紫卿客困在梦魇之境里的季子安和姬无心,

独孤锦心下疑惑,不明白季子安和姬无心怎么也来了,不过她还是爬起身来,伸手想去晃晃他们,好将他们叫醒。

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季子安的时候,季子安竟是霍然睁眼,反手狠狠的扣住了独孤锦的手腕,一双狭长的平日里透露着或慵懒或漫不经心的眼睛此时却是赤红一片。

第三百九十六章 耀光绫之争5

“有本事就杀了我。想用这种方法让我妥协?你想都别想!”季子安咬着牙,声音低哑而凶狠的说道。

独孤锦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心头有些恼火,不过当她看见了季子安那赤红的双目之后,心头便“咯噔”了一下,猜到他应该是还未完全从梦魇之中走出来。

思及此,独孤锦只好压着性子,尽可能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季子安,你醒醒,我是独孤锦,你好好看看我。”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季子安的眼神微微闪了闪,赤红慢慢褪去,但是却涌上了一片带着心痛的茫然之色。

他缓缓的松开了扣在独孤锦手腕上的手,然后略有些颤抖的将手伸向独孤锦那连帽斗篷遮盖下的脸,轻轻的抚了抚,声音低低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不跟我走?你告诉我,为什么……”

原本见到季子安将手抚向自己的脸颊,独孤锦本能的是想躲闪的,但是感觉到此时的季子安情绪有些怪异,怕躲闪或者反抗又引起他的狂躁,独孤锦只有暂且顺着他的意。

毕竟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没弄清楚,紫卿客是否就在这附近她也不知道,要是现在跟季子安莫名其妙的内斗起来,最终渔翁得利的还是紫卿客。

不过当她听见季子安口中的喃喃自语时,独孤锦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这般的神情,似是迷茫,有些无助,语气之中还夹带着深深的幽怨和无可奈何。

大概是心中某根弦被此时的季子安所触动,独孤锦下意识的抬起手,缓缓的握住季子安抚在她面颊上的那只手,轻声安慰道:“或许,你不适合她,或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既然她放弃了你,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这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我被紫卿客那畜生欺骗、利用,最后祸及宗门,自己也差点丧命,我不是也活下来了吗?你若恨她,就杀了她,若是下不了手,就放手吧。”

季子安闻言,眼神之中流露出了短暂的茫然,他的手依然在独孤锦的面颊上摩挲着,好像想要寻找什么真实的感觉。

良久之后,季子安才喃喃道:“我恨她,我当然恨她。可是,我又不想恨她。没有爱,哪来的恨呢?我此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不可能……”

独孤锦皱了皱眉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爱了就是爱了,爱上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即便事后发现爱错了,那也还是爱过的。承认自己爱过一个人的事实,有这么难吗?”

独孤锦的语气很轻柔,可是最后那句话飘进了季子安的耳朵时,却像是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脏。他想起了画倾城曾经也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当时她问他是不是爱上了黎姬,问他为什么承认自己爱一个人这么难。

胸腔一阵翻涌,一抹腥甜涌上喉头。

季子安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翻涌的气血给压了下去,不过他的双目却又赤红起来。

他猛的抽回抚在独孤锦面颊上的手,怒喝道:“我说了,我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对于我们巫族人来说,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自己掌握在手里的。所谓爱情,我想要它,它就存在,我不想要,它就得消失!”

独孤锦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此时的季子安似乎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兴许只是因为还未完全走出梦魇之境,所有的心绪仍然处在阴暗的那一面。

就在独孤锦想着该如何安抚季子安的情绪,或者是不是要施术带他彻底脱离梦魇之境的影响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姬无心的声音:“主人……你没事吧?”

本来独孤锦是想将两人都唤醒的,她也没想到自己刚碰到季子安,季子安就睁开了眼,更没想到虽然他看似醒了过来,但是思绪还未完全走出来。不过姬无心倒是被两人这么一喧闹,已经彻底的被唤醒了。

听见姬无心的声音,季子安微微一怔,随后他转过头看向他身边刚坐起身来的姬无心,神情一连变了几变。

忽然,他猛的一把将姬无心拥在了怀里,紧紧的搂着她,双手下意识的摩挲着她的后背,气息也变得有些凌乱起来,口中却是喃喃说道:“我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你,只有不断的折磨你,我才能感到一丝的快慰。可是,我又不忍心毁了你,我不想杀你……不想的。黎姬,我好恨,我好恨啊……”

姬无心才从梦魇之中苏醒过来,身体却还没从梦魇之中季子安对她的折磨缓过劲来,如今季子安一把将她紧箍在怀里,险些让她背过气去。

不过当她听见季子安口中的“黎姬”两个字,她不由得微微一愣。黎姬是谁?她从来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为什么这个名字从季子安的嘴里喊出来,再听到她的耳朵里,她竟莫名的感觉有些不悦呢?

不过不悦也就是一瞬,她很快就被身体传来的窒息感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此时死死抱住她的这个男子是季子安,是那个可以对她生杀予夺的主人,她对他只有绝对的忠诚和服从,怎么可以心生不满呢?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心啊。

姬无心没有挣扎,只是勉强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季子安的后背,吃力的说道:“主人,我……我是无心,不是黎姬。”

季子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身形微微僵了僵,眼中清明与茫然之色交替闪烁着,好半晌之后他才将手臂微微松了松,掰过姬无心的肩头,凝视着她的脸,淡淡道:“无心……没错,你是无心,你只是姬无心而已。”

“小子,你清醒了?”独孤锦见季子安的神色似乎恢复了正常,这才在一旁幽幽开口问道。

季子安长长舒了口气,松开了姬无心,语气平静的问道:“我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嗯,的确是说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话,许是你曾经经历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也或者因为你是巫族之人,所以你醒来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游离在梦魇与现实之中。”独孤锦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季子安有些心不在焉,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三人此时正坐在一条河的岸边,他不由得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独孤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这里绝对不是石帆山,至少不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个石帆山。”

“这里不是石帆山?”季子安和姬无心都很是愕然。

独孤锦对二人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道:“方才在外头的时候,我不想让紫卿客发现我的存在,想要先一步进入神禹墓穴找到耀光绫,所以我便利用了刚刚赶到我们身边的苍无念和画倾城,施展了一个短暂的魇术,用他们掩护我一起坠入河水的漩涡之中。

“依我看,应该是紫卿客担心我们三人先进来会先发现耀光绫,所以撤去了施加在你们身上的法力,紧追了过来,于是你们也跟着掉进了那个漩涡里。”

季子安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可能是被那个河水之中的漩涡带到了另一个外面看不到的世界,或者是什么幻境?”

“应该不是幻境,若我没有猜错,这里就是神禹墓穴所在之处。”独孤锦面色严肃的说道。

季子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随后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我们得赶紧找到墓穴所在的位置,一定要先紫卿客拿到耀光绫。若是条件允许,最好是将他斩杀于此。”

独孤锦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就准备跟着季子安一起去寻找墓穴。

姬无心这时候怯怯的开口问道:“主人,那……无念和倾城怎么办?”

季子安回过头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道:“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我们都没死,他们肯定也死不了。”

说罢他一甩衣袖,转身迅速朝前走去。

独孤锦挑了挑眉,走到了姬无心的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走吧,还愣着干嘛?”

姬无心瘪了瘪嘴,竟是感觉到了一丝委屈。

三人沿着河岸一直朝着上游走去,一路上季子安都没有回过头,而两个女子则是与他始终保持着大约一丈的距离,紧紧的跟在他的后方。

“姬姑娘,你为何唤他主人?”独孤锦此时的心情没有了在石帆山上的时候那么紧绷,又想到方才季子安那奇怪的态度,不由得想找个话题与姬无心聊聊。

姬无心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低声道:“我……我其实是主人制造出来的一具傀儡,是他给了我生命,所以他就是我的主人。”

独孤锦闻言顿时愣住了,她将姬无心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好半晌才有些纳闷的说道:“你说你是傀儡?你体内的确是散发出一些奇异的气息没错,可是那跟你是不是傀儡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耀光绫之争6

姬无心摇了摇头,“我这副皮囊是别人的,那个女子生病死了,主人便在她断气之后立刻将他培育的巫藤融入那女子的身体里,塑造了一副全新的骨血。所以我是一个一醒来便拥有他人记忆的傀儡。”

独孤锦皱着眉头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前方季子安的背影,下意识的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巫族还有这么厉害的傀儡术?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拥有自主意识的傀儡,简直不可思议。”

自言自语完了之后,独孤锦又看向姬无心,问道:“你主人在巫族是什么身份?”

“主人是巫族族长的独子,本来应该是巫族族长之位的继承人,不过后来出了些意外,就被逐出巫族了。”姬无心答道。

“族长独子,而且还是族长继承人,那应该是个天才中的天才了吧。他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竟然会被驱逐出巫族?”独孤锦很是惊讶的问道。

姬无心摇了摇头,“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脑海中所有与巫族有关的记忆都是主人给我的,他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情,我自然就不会知道。”

“他方才搂着你的时候,嘴里喊着的那个‘黎姬’是什么人?”独孤锦又问道。

姬无心微微一怔,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莫名的不悦之感又突然冒了出来,不过她还是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未听过那个名字。或许,那是一个对于主人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吧?”

独孤锦挑了挑眉,“我见他方才的举动,大概是把你当做那个黎姬了吧,恐怕这个女子对他而言不仅仅是‘重要’,兴许是他心中挚爱也不一定呢。”

姬无心却是摇了摇头,“应该是不会的,我从未听闻主人提及过哪个女子,更没有见他思念过什么人。以我对他的了解,感情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他需要的。如果非要说他对哪个女子动过心,那应该是倾城姑娘才对。”

被姬无心这么一提,独孤锦忽然想起前几日她第一次见到季子安的情景。

当时画倾城一路跟踪她,她以为画倾城是紫卿客的党羽,所以试探着对画倾城出手的时候她并没有留太多余地。

而后来季子安的突然介入令她感到很是意外,她在这个男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威胁,她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战胜他。

当时独孤锦看见季子安搂着画倾城的腰,以及他看她的眼神,还有他为她拭去脸上血迹时的细心而温柔的动作,这一切的确是有些暧昧,但是那种感情在独孤锦看来还不够纯粹,总是感觉差了点什么东西在里面。

“照你这么一说,你们家主人看来不是冷酷无情,应该是处处留情才对啊。他对倾城那姑娘肯定是有些喜欢的,不过那种喜欢,或许还并不深刻。呵,死要面子就得活受罪,等到他真的发现自己心中所爱的时候,怕是要后悔莫及的。”独孤锦一边摇头一边叹道。

季子安一路走在前头,他并不知道两个女子在他的背后都聊了些什么,此刻他心头的思绪有些凌乱。

他隐约觉得梦魇之境对他的影响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这种能够左右他心绪的东西让他感到极为不安。

身为巫族之人,季子安是个用蛊天才,在他看来,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但是他自己的感情,却一定要由自己掌控。若是连心绪也牵在别人手里,那活着真是一种悲哀。

而如今他却是两次因为梦魇之境导致自己的情绪产生了极大的波动,甚至已经有了失控的迹象。若是再任由这种诡异的术法留在世上,他恐怕真的会寝食难安。

这么想着,他竟然对独孤锦莫名的生出一丝杀意。

三人沿着河流上游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齐齐停下了脚步。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抬头望去竟是一眼看不到顶,好像这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般。

“竟然没路了?这里应该是这条河的源头了,可是这附近好像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啊!”姬无心望着那颇为壮观的瀑布喃喃说道。

季子安没有说话,而是面色十分严肃的盯着眼前的哗啦啦不断冲刷下来的水花,脑子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好半晌之后季子安才淡淡开口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诶……你等等!”独孤锦急忙叫住了他。

季子安回过头来,有些不耐烦道:“怎么?”

“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种地方你也敢轻易进出?”独孤锦指了指面前看上去气势汹涌而且十分危险的瀑布,没好气的说道。

“呵,之前那漩涡我们不也是说进就进了,这么个瀑布又能奈我们如何?指不定它背后就是神禹墓穴的入口呢。”季子安神色淡淡的轻笑道。

独孤锦一愣,想了想觉得季子安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她还是觉得在这么个初来乍到的地方,还是该谨慎一些为妙。

不过还不待独孤锦开口说些什么,姬无心却不知哪来的勇气走到了季子安的身旁,有些小心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主人,不如,还是让我先去看看吧。”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变,低下头瞄了一眼她攥着他袖子的手,脑海中竟然不自觉的想起他们先前被困在梦魇之境时两人翻云覆雨的模样。

彼时这只饱满而白皙的手不受控制的搂在他的脖颈上,而这只手的主人正全身颤栗面色潮红口中不断发出压抑的低吟之声的承欢于他的身下。

心中涌起一抹烦躁,这个傀儡近日里愈发放肆了?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主动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袖?

季子安抬眼冷冷的瞧着姬无心,嘴角缓缓的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姬无心被他盯得有些害怕,急忙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不过就在她松开手的那个瞬间,季子安却忽然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仿佛他再加一分力道,就会把她的手骨捏碎。

“姬无心,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替我去死。”季子安低哑着嗓子说出了这么几个字,随后周身法力光芒一闪,竟是没有理会身边的独孤锦,直接拉着姬无心的手一齐飞身穿入瀑布之中。

“你……”独孤锦很是无语的看着迅速消失在她面前的二人,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独孤锦却也没有等着二人探完路再出来说明情况的想法,而是身形一闪,也紧随着二人穿入瀑布之中。

由于水是从十分高的地方落下来,急而迅猛,所以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若不是他们有法力护体,估计会直接被拍死在水底。

三人在瀑布之中颇为艰难的朝前方行进着,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被高处落下来的水流砸得几乎睁不开眼。

过了不多时,三人便感觉自己周身的皮肤都要被冲烂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们鼓足一口气使劲儿朝前挪动了一段距离之后,身上骤然一轻,竟是安然的越过了瀑布,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

三人的脚先后落在地上,与他们身上的水滴落在地滴滴答答相呼应的是他们急促的喘息声。

待到缓过劲来,三人才抬眼仔细的打量起山洞内的情景。

虽说是山洞,不过其中的光线却不显得昏暗,反倒是颇为亮堂。洞内两边的石壁十分的光滑平整,甚至连洞顶也是平整的,就好像有人精心的将这里的石壁打磨过一般。

与石壁的平整相矛盾的是,这山洞的地面却是坑坑洼洼,坑里还有积水,使得整个山洞看起来很是潮湿。

顺着坑洼的地面往前看去,视线的尽头有两节石阶,目光上移,三人却是看见一具石棺置放于石阶上,而石棺的边上竖着一个石碑,石碑上有字,但是三人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

“这……难道这就是神禹肉身所在的棺木吗?”姬无心惊讶的瞪着眼盯着远处的石棺,口中喃喃说道。

姬无心的声音打破了山洞内的沉静,季子安面色一沉,他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还牵着姬无心的手。

五指微微松了松,想甩开姬无心的手,但是转念一想,她的命都是他的,他是她的主人,他牵着她的手又怎么样?

季子安的异样姬无心也感觉到了,但是她并不敢开口询问什么,更不敢将目光看向季子安,免得引来这个男子的怒火。

独孤锦倒是没发觉两人的异常,而是盯着远处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岂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说罢,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小心的朝着尽头的那个石棺走去。

在距离石棺不足一丈远的地方,三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是他们不想再往前走,而是因为这个距离他们已经清楚的看见了那块石碑上所刻的四个暗红色的大字——擅入者死!

第三百九十八章 耀光绫之争7

看清这四个大字,三人的心中骤然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充斥在他们的脑海之中——莫不是那赤尻马猴的怨气早已鸠占鹊巢,在神禹墓穴之中寄居,并且布下了天罗地网,将每一个有能耐来到这里想要取走耀光绫的人全都给杀了?

还未来得及思索更多,石碑旁的那口石棺忽然震动了起来,“咔哒咔哒”的不断敲击着地面,棺盖也随着这声音被震得或高或低。

三人这个时候才真的感到了一丝惧意,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没退几步,就听见“砰”的一声,震动的石棺忽然炸开,飞射出来的石块将山洞内的石壁砸得哐哐作响。

眼见着几块碎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自己这里飞射而来,季子安急忙调动起法力,一挥袖袍,一道淡淡的光墙将那些石块给挡在了三人的面前。

不过这可并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那石棺的碎块,炸裂之时那碎块之中应该是蕴藏了十分强大的力量,所以当碎石砸到季子安以法力幻化出来的光墙上时,季子安顿时感觉胸口就像是猛的被人用法力轰击了几下,一阵阵剧烈的钝痛使得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身边的两个女子都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这个男子是否受伤,石棺的碎屑如同飞沙走石一般飘落在地,而原本石棺的位置上却是出现了一个十分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似人非人,似猴非猴怪物,全身长满了青色的长毛,一张白森森的脸上那个塌陷的鼻子显得十分的丑陋和突兀,在他的鼻孔上还穿着一个金铃,手腕和脚腕上分别带着四个链条铁索,只不过那铁链已经断了,并没有困住他。

“糟了……这是赤尻马猴的怨气!”独孤锦心头一阵惊惧,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三人的运气居然这么差,会直接跟赤尻马猴对上。

“赤尻马猴竟然长得这副模样?看起来真是凶残啊……”姬无心讷讷道,她此时手脚都已经有些颤抖起来。

“吼——吼——”赤尻马猴的怨气忽然仰头大吼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一般。

三人急忙用手将耳朵堵上,如此巨大的响声回荡在这山洞里,简直让人头疼欲裂。

“轰”的一声,赤尻马猴的一只脚掌抬起,然后狠狠的躲在了地面上,整个山洞顿时摇晃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仿佛身处地震的中心地带,真是想站都站不住,三人的身体由不得自己控制的摔倒在地,狼狈的在地上左右滚动着。

“无念哥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同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寻找着神禹墓穴的画倾城忽然拉住苍无念,神情很是严肃,严肃中还带着一些惊喜和担忧。

其实不用画倾城说,苍无念也已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方才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脚底震动了一下,然后有一种类似猛兽的低吼声隐隐的传入耳中。

苍无念面色一凝,一把握住画倾城的手,沉声道:“快,应该是有人已经进入神禹墓穴了!”

两人周身紫光和金光涌动,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遁去。

哗——哗啦啦——

守在苍无念几人消失的那条突兀出现在山坳中的河流上空的青辞四人皆是一个激灵,他们下方本就湍急的水流不知为何忽然躁动了起来,水波一浪更比一浪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海水在涌动呢。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掀起这么大的水浪?”安如月很是紧张的盯着那几乎就要溅到她脚下的波浪,十分担忧的说道。

青辞揽过她的肩膀,俯瞰着身下的水流,心头也是焦急万分。

“再这样下去,山洪爆发是迟早的事了。我们能做点什么呢?”乔三娘皱眉问道。

洛凡和青辞相视一眼,都是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别说是洛凡了,就连青辞对待这莫名其妙的水流都毫无办法,这水从哪来的大家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越聚越多,越翻涌越猛烈。

再看看山洞中的季子安三人,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怪物方才那一跺脚已经引得外面许多人都有所关注,而且山坳中的那条河流水位又迅猛上涨,起伏的波浪已经开始侵袭周围的山体了。

“快,快跑!在这山洞之中放不开手脚,我们太被动了!”眼见着那赤尻马猴的怨气似乎有朝着他们进攻的趋势,独孤锦急忙低喝一声。

她话音刚落下,季子安就已经拉着姬无心飞身后退,不出片刻就已经退到了山洞的洞口,再往后退就退到洞外那巨大的瀑布之中了。

季子安不由得皱起眉头,再从那瀑布穿出去,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独孤锦见季子安停了下来,很是焦急的喊道。

“此兽善于控水,我们要是现在进入那瀑布之中,岂不是更没有还击之力了?”季子安面色难看的说道。

像是为了印证他这番话似的,“哗”的一声,他们身后的瀑布毫无征兆的就朝他们三人的身上扑了过来。

三人急忙朝着两边的石壁一闪,瀑布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洞口冲刷了进来。

“砰”的一声巨响,赤尻马猴的怨气又将他那强有力的脚掌在地面狠狠一跺,那刚涌进来的水立刻掀起巨浪朝着三人躲闪的方向拍打而去。

三人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再一次闪身躲避水浪的袭击。

不一会儿,山洞内那原本平整的石壁便被水柱击打出一个一个窟窿,山洞内的水也已经没过了季子安三人的膝盖处,并且外面的瀑布还在源源不断的朝着这山洞之中灌水。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要被这怪物给耗死的!”姬无心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独孤锦躲过一道水柱的袭击之后来到了两人边上,大喘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我现在有些后悔,应该找到紫卿客之后将他一起引进来的,我倒是不介意与他在这里同归于尽,不过你们两个……这样死去就太冤枉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倒是你那魇术,能不能对付这怪物?”季子安的嘴唇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原本就十分白皙的面容更是惨白无比。

独孤锦摇了摇头,“光用魇术是不行的,这个怪物虽然只是赤尻马猴的怨气,但是法力依然比我们高出太多,单单使用魇术,只会使得他更加的暴虐,他能够直接撕裂梦魇之境置我于死地。”

“那这么说来,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季子安痛苦的闭了闭眼,心中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不甘。

他不是怕死,只是就这么死了,真的像独孤锦方才所说,太冤枉了,而且太窝囊了。他还有事情没做,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他隐约感觉到,那似乎是他的宿命。

独孤锦惨然一笑,“谁让你无法学成‘幻梦’呢?若是此时有一个能使用‘幻术’的人与我的‘魇术’合力,就能够发挥出‘碧落黄泉引’的力量,哪怕只发挥出一成,我们也不至于在此处等死。”

听得独孤锦如此说,季子安的眼睛猛然睁大,他转过头十分严肃的看着独孤锦,“你说的可是真的?”

独孤锦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我有必要骗你么?可是真是假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现学现卖?”

季子安没有立刻回答,但是他掩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却是狠狠的紧握成拳。

——要这样做吗?季子安在心头问自己。

“哗”的一声,又是几道水柱朝着三人袭来,姬无心没有想那么多,一把抱住还在走神的季子安,然后两人齐齐扑倒在地。

已经达到他们膝盖高度的水在两人倒下的瞬间盖过了两人的面颊,季子安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急忙坐起身来剧烈的咳嗽着。

待到缓过劲来,季子安一脸怒容的甩开姬无心的手,猛的伸手掐住了姬无心的脖颈,声音低狠的说道:“姬无心,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先前是谁允许你拽我的衣袖?现在又是谁允许你抱我?”

姬无心涨红着脸,眼睛红红的,眼泪和脸上的水掺杂在一起,显得很是狼狈。

“主人……子安……”姬无心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死死的盯着季子安,嘴里喃喃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听见姬无心唤他“子安”,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心脏也在这一刻剧烈的跳动起来,胸口一阵翻涌,体内的气息又动荡了起来。

季子安狠狠的咬着牙,将已经顶到嗓子眼的那一口腥甜生生咽了回去,随后他松开了掐在姬无心脖颈上的手,转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的头捞向自己,而他的嘴唇也在这一刻用力的吻住了姬无心的唇。

不远处的独孤锦有些吃惊,不知道眼前这对感觉很是奇怪的男女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尤其是当她知道姬无心是季子安的傀儡之后,这一幕就更是让她感觉诡异。

第三百九十九章 耀光绫之争8

不过此时的季子安却是根本就没有心思顾及独孤锦在想什么,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自己的舌头强行顶进了姬无心的口中,挑弄起她的舌头之后同样也咬破了她的舌尖。

姬无心疼得闷哼了一声,不过却不敢反抗。

两人血水交融之时,季子安扣在姬无心后脑勺上的手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光芒并没有在季子安的手上停留太久便直接拥入了姬无心的脑袋里。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姬无心全身便松弛了下来,猛然的睁开了双眼,不过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而是木然的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最后一道光束从季子安的手中传进了姬无心的脑子里,季子安一把推开了姬无心,双手朝后撑在地上,狠狠的喘着粗气。

待到缓过劲来,季子安才虚弱的开口说道:“独孤锦,你可以施展你的魇术了。我已经利用我族秘术将幻梦的修炼之法传给了无心,她多多少少能够配合你一些。速度要快点,我可能撑不了多久。”

独孤锦一脸的愕然,“你,你将幻梦的功法传给她,这有用吗?她就算是天才,难道修习不需要时间?”

“我不是说了利用了秘术吗?别废话了,快点!”季子安的神色看起来很是痛苦,完全没有耐心跟独孤锦解释什么。

独孤锦摇了摇头,急忙说道:“好,就算她能够施展出幻梦,可是我和她的法力根本不够维持碧落黄泉引,以你现在的状况,有能力施法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季子安咬着牙问道:“我要如何助你?”

说话间,几道水柱又朝着三人劈头而来,独孤锦还好些,堪堪躲了过去。而姬无心此时神志似乎不为自己所控,仍是一脸木然的坐在水里。

季子安强忍体内的不适,一把揽过姬无心,可是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季子安只得将她护在怀里,任由那水柱如铁柱一般直接冲击在自己的背上。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季子安的口中的喷出,鲜红的血色沾满他的嘴唇,与他此时苍白的面色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独孤锦无奈的一望洞顶,看来这下子连努力一下的必要都没有了,这一击定然是给季子安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哗啦”一声水花炸裂的声音,一紫一金两道光芒忽然从山洞口的瀑布之中穿越而来,随即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影出现在了绝望的独孤锦眼前。

“季公子、姬姑娘、独孤前辈,你们怎么样!”看见三人狼狈的瘫坐在水中,水位几乎要没过他们的脖子了,画倾城急忙冲了过去。

刚刚才失望到谷底的独孤锦眼中立刻涌现出希望的光芒,她二话没说便抬手将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绿色珠子甩给了画倾城,急急道:“一会儿我和姬无心合力施展碧落黄泉引的时候,你们二人便将自己的法力注入这颗珠子内,否则我们怕是没法安然的从这怪物脚下离开,更别说拿到耀光绫了。”

画倾城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那枚碧绿色的珠子,不过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山洞之中那个庞然大物的身上。

先前她一进入山洞的时候看见季子安三人的情况很不好,光顾着着急了,都没来得及留意一下山洞之中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被独孤锦这么一提醒,她才猛然惊觉原来眼前还有那么一个恐怖的怪物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吼——”

赤尻马猴的怨气见到又闯进来两个人,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仰头高声吼叫了起来。

五人都受不了这怪物的吼叫声,急忙伸手捂住了耳朵。

待到这怪物停止了吼叫,迈着巨大的脚掌朝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苍无念急忙上前和画倾城一起将此时已经面色萎靡的季子安搀扶到了一边。

独孤锦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拉起了姬无心的手。

此时的姬无心周身都笼罩着一圈淡淡的绿光,双眼之中满是混沌之色。

独孤锦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有些担忧,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勉强一试。

闭上双眼,独孤锦调动起自身法力,周身开始流转着淡淡的暗黄色光芒,很快的,她和姬无心身上的法力通过两人相牵的手交织汇聚在一起。

独孤锦霍然睁眼,死死的盯着姬无心的双目,然后在独孤锦的引导之下,两人口中齐齐吟唱出一连串旁人听不懂的口诀。

口诀的内容苍无念和画倾城是一点也听不明白,但是两人的声音倒像是两段悠扬的曲调,就好像两个深谙音律的女子,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相辅相成,十分的婉转悦耳。

婉转的口诀之声悠远绵长,那赤尻马猴的怨气也好似沉浸在这个奇怪的音律之中,一时间竟是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呆滞。

两个女子的身体慢慢的漂浮起来,一直到快要碰到山洞的顶部时才停下,而此时她们的脚下都各自出现了一个犹如蒲团一样的东西,不过那东西是虚幻的,并非实质。

独孤锦牵着姬无心的手在半空中缓缓的盘腿坐了下来,就像是坐在那仿若实质的蒲团上。随后两人双手开始不断的变幻手诀,手诀变幻的快慢与她们口中吟唱的口诀的节奏相呼应。

渐渐的,两人身下蒲团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光芒就像彩虹,七种颜色不断的在蒲团表面流转交织着,同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两个女子的身形都渐渐变得虚幻了起来。

画倾城三人呆呆的望着半空,都有些担忧半空中的两个女子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因为她们的肉身已经变得越来越透明,透明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肉身,反倒越来越像一抹残魂。

忽然,独孤锦和姬无心的身体之间也就是她们四掌相交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黑洞,黑洞慢慢扩大,竟是像一个漆黑的漩涡一般旋转了起来,并且旋转的同时将独孤锦和姬无心的身形也变得扭曲。

“快,将法力注入那珠子之中!”独孤锦的声音忽然传来。

画倾城不敢迟疑,周身金光一涌,一道道法力光芒顺着她的手掌进入了她托在手中的碧绿色珠子之中。

苍无念也没闲着,道道紫光也从他的指尖注入画倾城手中的珠子里。

原本通体晶莹的碧绿色珠子在两人的法力注入之下飞至半空,迅速的旋转起来,碧绿色、金色还有紫色的光芒经过它的吸收和融合之后化为一缕缕温和的白光射向高处的独孤锦和姬无心二人。

二人的身形在这温和的白光的供给下又渐渐变得凝实起来,而这时候那个黑洞则是脱离了两人的手心,缓缓的升到山洞的顶端。

黑洞不断的旋转着、扩大着,看着它就好像看着无尽浩瀚的夜空,但是夜空之中没有繁星也没有明月,只是一片令人畏惧的深邃的黑。

“啊——”

季子安忽然十分压抑的低吼了一声,双手抱着头,整个人略显狼狈的蜷缩在山壁的角落里。

“季公子,你怎么了?”画倾城急急问道。

季子安没有回答,不过他那俊秀的五官此时已经扭曲狰狞了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微微左右滚动着。

画倾城心下有些焦灼,某些方面来说,她是很了解她身边的这几个男子,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无论是情感还是身体上,受了伤害也宁可一声不吭。

而季子安如今的这副模样已经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了,若非他此刻正在经历非人的苦楚,他是绝对不会这个样子的。

其实季子安从一开始听见独孤锦和姬无心二人口中在吟唱口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感到不适了,脑中有很多画面在不断的碰撞,种种往事像一幅幅画轴一样在他的眼前反复展开然后又收起。

那些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已经尘封的和时常记起的事情,犹如走马灯一样一圈一圈的在季子安的脑海中环绕着。

当独孤锦和姬无心两人之间的黑洞升腾至山洞顶部的时候,那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对于季子安来说就像一只恐怖的眼睛,那眼睛之中不需要有任何的神采便能够将他心底深处所有的记忆全部勾起,然后不断的搅拌糅杂在一起。

原本他就已经受了伤,为了强行将幻梦灌入姬无心的脑海之中他更是短时间破开了体内那个他从未曾跟任何人提及过的封印,如今幻术和魇术形成的诡异黑洞不断的煎熬着他的内心,不堪重负的他脑中与心中都是大痛不止,犹如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般苦楚使得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一身修为全部散尽。

“画儿,别分心,赶紧助她们解决了眼前的困境,我们才能好好看看季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苍无念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画倾城无奈的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指尖的法力光芒比先前更加的耀眼,她想加快速度,好让季子安早一点脱离痛苦。

第四百章 耀光绫之争9

画倾城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头顶上那黑色的漩涡之中渐渐的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白光照射在山洞的地面上,竟是使得地面上的水躁动不安起来。

紧接着令画倾城和苍无念都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水形成了一道水柱,像是受到了黑色漩涡的吸引,飞快的朝着洞顶的黑色漩涡之中奔涌而去。

哗啦啦的水声连续不断,不出片刻洞内的水就被黑色漩涡吸收了个干净,不过这还没完,很快的洞口外的瀑布又灌涌了进来,同样也是形成一道水柱被黑洞吸走。

这时候赤尻马猴的怨气终于是发现了不妙回过神来,嗷嗷的吼叫着,四肢还不断的挥舞,将那铁链条子甩得铛铛作响。

他朝前走了几步,猛然张开大嘴想要将不断涌如黑色漩涡之中的水柱给吸进自己的嘴里,不过费了半天的劲,他竟是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掌控不了那水柱。

恼羞成怒的赤尻马猴大吼一声抬手朝着半空中的姬无心和独孤锦拍去,不过他这一拍却好像拍在水里,两个女子的身体就像是水中的倒映,水面被激起波澜,她们的身影就破碎,待到水面平静,她们的身形又重新出现在那里。

赤尻马猴大怒,张口朝着黑色漩涡喷出一道水柱,想要冲散它,可是他喷出的水柱一样也是被黑色漩涡给吸了进去。

对半空的两个女子以及洞顶的黑色漩涡都无可奈何,赤尻马猴很快便将目光聚集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上。

他看见了,这一男一女正朝着一枚奇怪的珠子里注入法力,若是能中断他们施法,想必那黑色的漩涡就会消失的。

这么想着,赤尻马猴迈着沉重的步子快速朝着画倾城和苍无念的方向走去。

两人这时候也意识到这个怪物是要对他们不利,奈何他们现在必须专心对那个珠子注入法力,否则姬无心和独孤锦恐怕撑不了多久,说不定还会受到功法的反噬。

“无念哥哥,怎么办?这个怪物好像要袭击我们。”画倾城担忧的小声问道。

苍无念剑眉紧蹙,周身紫光一闪,幻化出一个分身来,“能坚持多久是多久,我这就上前先拖住这怪物再说。”

“无念哥哥,这样的话你的法力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消耗完了,你会有危险的!”画倾城急忙劝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不过了这一关,我们怎么拿到耀光绫?”苍无念面色坚定,说完之后他的分身便已经朝着赤尻马猴奔去。

见有人朝着自己奔来,身形还与自己相差如此悬殊,赤尻马猴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抬起巴掌就准备朝着苍无念的分身挥去。

不过就在他的巴掌要落在苍无念分身之上的时候,分身一个闪身灵巧的躲了过去。

赤尻马猴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又朝着苍无念的分身挥出了手掌,而不出意外的,苍无念的分身又一次躲过了他的袭击。

就这么来回的兜着圈子,赤尻马猴终于是被惹怒了,他抬脚狠狠的跺了一下地面,整个山洞霎时就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比先前他跺脚的时候摇晃得更加猛烈。

在这剧烈的摇晃之中唯一没受影响的就是半空中的独孤锦和姬无心,此时她们二人的肉身就好像早已不在此处,留在洞内的只是她们二人的一抹残念一样,即便下一刻整个山洞都坍塌了对她们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似的。

在外面山坳上空的青辞四人此刻皆是面色大变,那剧烈的震动使得他们脚下的河水直接掀起滔天巨浪拍向两边的山体,若不是他们反应及时,恐怕就要被水浪给冲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王子他们该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吧!”被青辞搂在怀中一个远遁的安如月目露惊慌之色,骇然的盯着那突然爆发的洪水。

“再这样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青辞,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洛凡飞身来到青辞身边,面色十分凝重的问道。

青辞的两道眉毛几乎纠结得要连成一体,沉吟了片刻之后狠狠的咬了咬牙说道:“我尽力试试吧!”

说罢,青辞揽着安如月飞跃到山峰顶上,轻声道:“月儿,你就在这里等我。”

“青辞,你想怎么做?难道你又准备像那次一样,以一己之力与巨浪相抗衡吗?”安如月抓着青辞的手红着眼眶问道。

青辞当然知道安如月说的上一次是哪一次,为了让大家迅速回到洛河东岸,他拜托鲲将他们的七桅沙船送到洛河与东海的海河交界处。

由于鲲的身体太过庞大,他出现在那种地方定然会引起洛河之东整个沿岸都发生巨大的水灾。于是青辞便消耗了大量的法力尽可能抵挡住鲲的到来对河水带来的动荡,并且在鲲离开之后依然施展法力推波助澜,使得他们的船以最短的时间靠岸。

不过这一次青辞所要面对的情况其实比上一次更糟糕,虽然眼下爆发洪水的河流比起洛河实在是渺小了太多,但是当时的洛河可并没有敌人以法力操控水流来给青辞施压。

而这一次他所要面对的是赤尻马猴的怨气,他的力量让青辞深深的感到了无力,虽然他们并没有找到神禹墓穴,并没有亲眼看见赤尻马猴长得什么模样,但是能掀起这么大波澜的,在这石帆山中除了赤尻马猴便再不作他想了。

面对这等强敌,青辞并不是很有把握,搞不好还可能又像上一次一样耗尽修为短时间内就如同废人,并且更不幸的一点是,这一次若再伤成那样,可就没有第二个“聚灵池”让他迅速恢复法力了。

青辞扯了扯嘴角,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眼下他的笑容真的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一见他这副表情,安如月便什么都明白了,她伸出双臂死死的环住青辞的腰,眼泪刷的便流了下来,“青辞,别去,你不要去。小王子他们不会有事的,假若……他们真的有事,你去了无非也是枉送了一条性命。”

青辞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安如月的肩膀,“月儿,别这样。就算不是为了阿念哥哥他们几个,我们也得想想山下的百姓啊。

“独孤锦只是说将他们给困住了,并没有说所有在石帆山脚下安家落户的百姓都已经搬走了。若是任由这洪水泛滥,那得白白牺牲多少无辜人的性命啊!”

“可是……”安如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下方那奔涌如海的河水似乎发生了一点奇怪的动静。

这时候的山洞之中,画倾城与苍无念卯足了一股劲朝着那高速旋转的碧绿色珠子注入法力,而半空之中的姬无心和独孤锦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那刺眼的光芒与她们身下散发着七彩光泽的蒲团融为一体,然后形成一道七彩光柱直直的从赤尻马猴的怨气头顶照射而下。

七彩的光柱就像万年玄铁打造的牢笼,将赤尻马猴封锁在光柱之中无法脱身。

感受到极大威胁的赤尻马猴发出了恐怖而惨烈的嘶吼声,身体不断的扭曲挣扎着,试图将这七彩光柱给撕成粉碎。

这巨大的嘶吼声使得画倾城和苍无念一阵头晕目眩,而重伤在身蜷缩在角落里的季子安直接一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好在这恐怖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七彩的光柱似乎拥有着极其诡异的力量,好像能够迅速消耗一切被笼罩其中的生灵的生机,赤尻马猴的嘶吼声渐渐变得微弱,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小。

与之一同发生变化的还有那七彩光柱,只见那光柱越来越细,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化为一个如巴掌大小的七色光团。

七色光团在半空中悠悠漂浮了一会儿,倏尔“嗖”的一下被吸入了洞顶的黑色漩涡之中,当光团进入漩涡之后,瀑布的水流也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灌涌进漩涡之中。

“这……莫非小王子他们成功了?”山顶上的安如月盯着下方原本还如猛兽一般汹涌的洪水忽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她的一双杏眼都瞪直了。

其他三人也是惊喜不已,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如同海水退潮一般迅速降低水位的河流,生怕自己眼睛一眨,河水又再一次暴涨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泛滥成灾的河水就变成了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这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在那溪流的中央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色光点,那些水似乎就是被那个光点给吸走的。

四人这时候才清楚的瞧见,原来那河水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普通的山坳。

飞身而下,他们想看看那个白色的光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很快那细细的溪流之中的水也被那个光点全部抽干,露出了干爽但却凹凸不平的地面。

白色的光点忽然闪亮了一下,然后越变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了。

第四百零一章 耀光绫之争10

青辞见状一个健步飞奔至那光点消失的位置,左瞧右看的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很确定自己之前潜入水中在水底看见的那个淡淡的亮光就是这个东西,他当时为了看看这个光点是怎么一回事还朝它伸出了手,谁知刚碰到那光点,他的整个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水底给扔了出去。

而如今那个有亮光的地方变成了一块平凡无奇的凹地,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什么入口,一切都变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这么大一条河凭空就消失了?”乔三娘有些愣神了。

“季子安先前说这河是凭空冒出来的,如今凭空消失了也不奇怪。可我担心的是,那河水的漩涡和方才那个白色的光点应该是神禹墓穴的入口,如今河水和光点都消失了,他们几个该怎么出来呢?”青辞的心还没来得及轻松一下,就再一次揪了起来。

洛凡皱着眉头,沉吟了好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说道:“之前子安就说过了,这山坳原本并不存在。我们来到此处之后也能感觉到这山坳看起来很蹊跷,或许这山坳本身才是神禹墓穴的入口,而那条凭空冒出来的河流,应该只是赤尻马猴的怨气引起的洪灾。”

听洛凡这么一说,边上三人不由得一愣,随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诶?你别说,似乎还真是这样!洛凡老哥,你这推测很有道理啊!”青辞心下一喜,笑着一把拍在了洛凡的肩上。

洛凡抖了抖眉毛,斜眼睨着青辞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好气道:“老哥?你小子,我可是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喊我‘大叔’来着?”

青辞急忙缩回手,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嘿嘿,那时候跟你初次见面,不了解情况嘛!”

洛凡无奈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那照这么看来,我们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依旧只能在这外头候着了!”

就在山坳那个凹地上的白光消失的瞬间,画倾城他们所在的山洞口的瀑布也停止了流淌,似乎所有的水都已经被洞顶的黑色漩涡给吸干,包括赤尻马猴的怨气也已经被吸入漩涡之中。

这时候独孤锦和姬无心的身形再一次出现,两人依旧是手掌贴着手掌,然后从半空之中缓缓的落到地面上。

独孤锦睁开了双眼,引导者姬无心再次吟唱出一段口诀,洞顶的黑色漩涡在这口诀声中慢慢的缩小,最终化为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了。

一切似乎就这样平静了下来,画倾城和苍无念撤回了自己的法力,那碧绿色的珠子便安安稳稳的飞回了画倾城的手中。

“砰”的一声轻响,姬无心如两眼一闭,整个身子如一个被抽走了全部意识和气力的傀儡娃娃一般摔倒在地上。

独孤锦大概也是疲惫不堪,竟然没有伸手拉住姬无心,而是自己也一把跌坐在地上,很是虚弱的长舒了一口气。

画倾城心头一惊,急忙跑上前去替姬无心把脉。不过当她把手指搭在姬无心的手腕上时却发现根本摸不着对方的脉搏。

见画倾城面露惊愕之色,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傻丫头,她根本就没有心,怎么可能会有脉搏?”

画倾城一拍额头,苦笑道:“哎,我怎么把这事都给忘记了。”

独孤锦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真不知道这姓季的小子在她身上使了什么术法,竟然能让她施展出‘幻梦’,而且还是接近大成的‘幻梦’。若非如此,我们方才对付那赤尻马猴的怨气恐怕得费一番大力气。”

闻言画倾城和苍无念的面色都不由得一沉,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大家体内的法力都消耗了不少,可是听独孤锦的意思竟然是说他们这个样子对付了赤尻马猴的怨气完全就是运气,如果不是因为姬无心出乎了她的意料,他们怕是要把底子都耗干净了吧。

不过……姬无心是个什么情况?

画倾城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不远处晕厥在角落里的季子安,她放下了姬无心的手,几步小跑到季子安身边,同样捏起了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不过此时季子安的脉象简直糟糕透了,若不仔细感受,几乎跟姬无心那个没有脉搏的人差不了多少。

画倾城赶紧摸向腰间的一个小荷包,那里面装有他们来之前惠姑给他们炼制的丹药,这趟出来她身上只带了有助于疗伤和解毒的那两种。

找了一个能够促进伤势快速恢复的丹药塞进了季子安的嘴里,画倾城才开口问道:“独孤前辈,姬姑娘是怎么能够施展出‘幻梦’的?据我所知,‘幻梦’不仅仅是‘碧落黄泉引’当中的‘幻术’,更是巫族的秘术啊。

“季公子曾经说过,此秘术十分特殊,需要修习者心思极其灵敏和细腻,而且还得有坚定的心智。一般能修习此秘术的多为巫族的巫女,其他人即便知道制蛊之法也基本是无法练成的,姬姑娘只是季公子炼制的一个傀儡,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学习此等秘术呢?”

独孤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我们三人来到这里,发现了这山洞的尽头有一个石棺,石棺的边上有一个石碑。结果当我们走近石碑时却看见石碑上刻着‘擅入者死’四个大字。

“随后那个石棺就炸裂开来,赤尻马猴的怨气便出现了。那怪物一出现就开始对我们发起进攻,纠缠了一会儿我们便发现情况对我们很不利。然后季子安便问我为什么不用魇术对付那怪物。

“我告诉他那怪物的法力太强,以我现在的实力对其施展魇术,恐怕对方能够直接撕裂我的梦魇之境置我于死地,随后我顺带说了一句,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他能够练成‘幻梦’,我就能够与他合力施展‘碧落黄泉引’,那样就有把握对付赤尻马猴的怨气了。”

画倾城听得有些迷糊了,“可是季公子不是无法学成‘幻梦’吗?自己都没学成的东西,还怎么在短时间内传给别人啊?”

独孤锦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姬无心,又看看了躺在画倾城边上的季子安,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就在我提出了施展‘碧落黄泉引’之后,他因为一些小事对姬无心发了火,然后又当着我的面与她亲吻了起来。

“我也没太好意思盯着他们两人看,不一会儿季子安就对我说他利用巫族秘术使得姬无心能够施展‘幻梦’,要我抓紧时间。

“我当时也觉得很纳闷,即便是功法传给了她,但是她也不可能不加修习便施展啊,为此我还问过季子安,不过他却只是坚持那是他利用了秘术。”

听完独孤锦的话,画倾城和苍无念下意识的相视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不解,毕竟谁也不会认为一个亲吻能和秘术扯上什么关系。

山洞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画倾城才一拍脑袋,“哎呀,方才光顾着对付赤尻马猴的怨气,我都忘记了问了,独孤前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之前在外头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袭击我和无念哥哥呢?”

独孤锦歉然的笑了笑,“之前我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抱歉了。你们两个赶到那山坳上空的时候,紫卿客正隐匿了身形施展魇术对付季子安和姬无心呢。”

“紫卿客?”画倾城和苍无念同时震惊出声。

他们两个在山林里醒过来之后便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任何人。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发现这个地方像是石帆山,但又不完全一样,心头更是疑惑不解了。

若不是听见了赤尻马猴的吼声并且感受到了那庞然大物跺脚的时候引起的震动,他们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结果他们也没想到,他们刚来到山洞之中便看见三人狼狈的模样,那山洞内的那个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由于情况紧急,他们除了配合独孤锦,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去追究季子安和姬无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完全忘记了需要询问独孤锦什么。

眼下这么一问,他们刚刚才松懈下来的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因为从独孤锦的话中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断——之前在外面他们没有看见季子安和姬无心,那是因为他们被紫卿客一同隐匿了起来,困在了梦魇之境里面。

而如今他们在这山洞之中重新相遇,那就说明季子安和姬无心已经逃出了紫卿客的梦魇之境。

可是他们两人都很清楚紫卿客的梦魇之境有多厉害,如此轻易就能逃出的话,当初他们又怎么会被困在里面两日。

所以事情很明显了,恐怕是紫卿客发现有人先他一步进入那漩涡,担心耀光绫会被他们夺走,所以他放弃了攻击季子安和姬无心,并且一同来到了这个地方。

第四百零二章 耀光绫之争11

独孤锦面色很快严肃了起来,“原本我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季子安和姬无心昏迷在我的身旁不远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紫卿客一定也进来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其他的那四个朋友进来了没有。”

苍无念蹙眉摇了摇头,“他们应该是没进来,我们先前试图联系他们,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且这里在赤尻马猴出现之后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若是他们在这附近,应该早就赶来了。”

画倾城闻言眨了眨眼,忽然面色一变,“不好,我们得赶紧找到耀光绫。发生这么大的动静紫卿客都没有出现,说明他一定在暗中观察,想让我们当马前卒替他摆平危险,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等到我们寻得耀光绫的所在他却突然冒出来与我们争夺,那情况就对我们大为不利了!”

被画倾城这么一说,独孤锦也顾不得疲惫的身体,霍然起身说道:“这山洞的尽头一定有秘密,那具石棺一定不是凭白的出现在那里,之前若非因为赤尻马猴的怨气突然出现,我们应该已经探寻到什么了。”

画倾城点了点头,目光垂下之时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枚碧绿色的珠子,她急忙伸出手将珠子递到独孤锦面前说道:“独孤前辈,这东西还给你。”

谁知独孤锦却是摇了摇头,伸手将画倾城的手给推了回去,“先前我不是说过,若你能够为我恢复容貌,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我身上也没什么稀罕的宝物,这万年青莲子就送给你了。”

“万年青莲子?”画倾城微微一愕,下意识的将目光扫向苍无念,却发现他的脸上也是写满了疑惑。

独孤锦笑了笑,“此莲子乃是我独孤家的先祖无意中得之,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而且与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于是这万年青莲子后来就成了我碧落仙宗‘魇术’的载体,为的就是希望能够消磨或者震慑住‘魇术’之中的戾气。”

“你们这些修仙大派,不是都一心向道吗?怎么也修习起佛理来了?”苍无念挑了挑眉头问道。

“殊途同归,况且就连天帝都还自称是佛祖的弟子呢!我们这些尚未成仙的凡人又算得了什么?都说成仙容易,成佛难。若是能成佛,又何必修仙呢。”独孤锦笑着说道。

画倾城闻言再次把那碧绿色的珠子递到了独孤锦的面前,正色道:“独孤前辈,不管怎么说,此物都太过珍贵,我替你画皮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真的当不得如此贵重之物。”

独孤锦也再一次将她的手推了回去,“我独孤锦向来是一诺千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你的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你永远无法明白的大恩,我既然会想到要把这万年青莲子送给你,就说明此物与你有缘。

“或许这东西在你的手里才能够真正发挥出它的力量也不一定,况且,也许要不了多久,我还有别的事情托付与你,这青莲子就当做是提前给你的谢礼吧。”

见独孤锦如此坚决,画倾城也不好再推辞,只好将青莲子给收了起来,“那就谢过独孤前辈了,独孤前辈若还有别的吩咐,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尽力的。”

“嗯……”这时候,一个虚弱的闷哼声在画倾城的耳边响起。

画倾城低头一看,原来是季子安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痛苦的想要挣扎起身。

心头一喜,画倾城急忙上前伸出手来搀扶他,“季公子,你醒了就太好了,我们准备去这山洞最深处再看看,正担心你和姬姑娘没人照顾呢!”

季子安手捂着胸口,靠坐在石壁边上,吃力的喘了几口粗气,低声道:“我还撑得住,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这……”画倾城有些犹豫,抬起头来向苍无念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苍无念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把季兄和无心一起带上吧,免得万一紫卿客来到此处对他们不利。”

画倾城点了点头,将季子安扶起来,苍无念走到她身边接过了季子安,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而画倾城则是来到了姬无心的身边,也照着苍无念的模样将姬无心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五人就这样缓缓的朝着山洞的尽头走去。

没过太久,他们就来到了季子安、姬无心还有独孤锦先前看见的石棺所在的那个石阶附近。

此时的石阶上自然是没有了石棺和石碑,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碎石块和石块化作的粉尘。

画倾城和苍无念将那个仅有两个阶梯的石阶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最后发现这看起来就是个十分普通的石阶罢了,周围除了石块之外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地方看上去像是机关或者暗道。

“这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啊?难不这成真的只是赤尻马猴的老巢而已?”画倾城疑惑的说道。

独孤锦也是颇为诧异,一开始看到石棺,她以为那就是神禹肉身的棺椁,即便不是,那石棺应该也是另有玄机的,就算石棺没有,那石碑也该有特殊之处。

可是没想到石棺和石碑因为赤尻马猴的缘故就这么变成了一滩碎石,她忽然觉得一切又变得无迹可寻了。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他将视线转移到周围的石壁上,环视了一圈之后他发现处在这山洞尽头的石壁和之前的石壁有些不同,而且地面也有些不同。

先前刚进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山洞左右和顶端的三面石壁都十分平滑,好像是静心打磨过,即便有不少地方有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窟窿,但那很明显是新弄上去的痕迹。

但是联想到当时赤尻马猴的那个状态,不难猜测那些窟窿是赤尻马猴的怨气在袭击季子安他们三人所导致的。而石洞的地面却是真正的坑坑洼洼,就像是一般的岩洞那样,很不平整。

“无念兄,你可有什么发现?”季子安见苍无念若有所思,开口轻声问道。

苍无念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石壁,“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石壁与外面的有些不同?外面的石壁很是平滑,而这里的石壁虽然也很光滑,但是却好像有刻意打磨出来的棱角,”

被苍无念这么一说,三人都下意识的抬眼看去,细看之下的确是发现面前的石壁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就好像一张纸被规整的折叠之后再摊开留下的那种痕迹。

只是由于这里已经是山洞的尽头,光线比外面稍微昏暗一些,而且大家的注意力之前都集中在石阶和碎石块上,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这石壁的特别。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独孤锦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没有答话,而是猛的一扬手将石阶上的碎石和尘土全部扫去。没有碎石和尘土的遮盖,石阶表面上情况便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大家伙儿都愣了愣——这平整的石阶上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一个个黑色白色的小小的圆形石子,从内到外像是不断叠加的“口”字型,只有正中间几个小白点是纵横交错的,与它们外面的那个“口”字一起看像是个“田”字。

“这……总不至于是围棋的棋谱吧?”独孤锦有些哭笑不得的指着石阶表面那些黑色白色的圆形石子说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有些疑惑,“有点像,可是……哪有这样的棋谱?”

画倾城盯着眼前这一幕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心里升腾起一种感觉,好像那石阶上一个个黑的白的小石子在召唤她似的。

她下意识的将昏迷中的姬无心小心的扶到一边,然后缓缓的朝着那石阶走了过去。

“画儿,你要做什么?”苍无念急忙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

画倾城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面上奇怪的黑白石子,有些迷蒙的说道:“这个图案,好像是河图。”

“河图?”三人震惊出声。

也不怪他们三个如此惊讶,河图和洛书一样,都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至宝,相传人皇伏羲就是依靠这两件宝物才创造出了八卦。

而众所周知的是,河图后来辗转落到了大禹的手里,正是有了它的帮助,大禹在治水的时候才事半功倍。

不过岁月久远,很多事情已经无从考证,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洛书一直在伏羲的后人手中代代流传,但是河图早已不知所踪。

其实在场的人不是没有见过河图上面所绘制的图案,只是这图案乍一出现在石阶上,密密麻麻的小圆点让人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被画倾城这么一提醒,三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也回过神来,细细的打量起石阶上的小圆点。

难怪他们会觉得这些黑白石子排列的图案看起来棋谱,围棋不就是根据河图变化而来的嘛。

“看来这里定然是神禹墓穴无疑了,只是不知这地上的小石子究竟有什么作用,莫非……”独孤锦凝视着石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第四百零三章 耀光绫之争12

他们知道,独孤锦想说的是这会不会是个什么阵法。

不过当季子安和画倾城都将目光看向苍无念的时候,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阵法,至少……我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画倾城点了点头,拍了拍苍无念还拉着她的那只手,轻声道:“无念哥哥,没事的,让我上去看看。我总觉得这东西好像跟我所熟悉的什么东西能够产生共鸣。”

苍无念微微一愣,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次他们陷入梦魇之境时,是另外那个画倾城利用了一个被青辞称之为“洛书九宫”的奇异术法将怨念池给封印住了。

当时苍无念只是震惊于那个画倾城的强悍力量,却并没有深究青辞口中呢喃的那个“洛书九宫”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回想起来,如果那个“洛书”指的就是伏羲后人手中真正的洛书,那如今画倾城会觉得记忆中有什么东西与眼前的“河图”产生奇特的共鸣倒也不稀奇了。

苍无念缓缓的松开了画倾城的手,浅浅的笑了笑,“去吧,小心些。”

画倾城点了点头,转身缓步走上了石阶。

苍无念、季子安还有独孤锦三人心中隐隐期待的特殊或神奇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画倾城整个人站在了“河图”的正中央,既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也没有激活什么暗道。

画倾城却丝毫也没觉得意外,她只是低下头专心的看着脚底下那一个个黑色白色的圆形石子,仔细的在脑中搜索着那一股莫名而来的共鸣之感究竟与什么有关。

忽然,画倾城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图案自她的眼前一晃而过。

虽然就是那么一个闪念,但是画倾城已经清楚的感受到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应该是个九宫格。

画倾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九宫格,但是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利用法力在地上打下了一个“井”字型的散发着淡淡白芒的框架。然后她手掌轻轻一抬,地上的一部分黑白石子就腾空而起,悬浮在画倾城的面前。

画倾城素手一指,四个黑色的小石子便落在了地面九宫格框架内的巽宫,再一指,三枚白色的小石子便落在了震宫。

她的手随后又在空中挥舞了六下,于是艮宫落下了八枚黑色石子,离宫落下了九枚白色石子,坎宫落下了一枚白色石子,坤宫落下了两枚黑色石子,兑宫落下了七枚白色石子,落下了六枚黑色石子。

画倾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似是为了纾解心中略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情绪,再次抬手朝着中宫打下了五颗白色的石子。

最后一颗石子落下,发出了“哒”的一声轻响,除了仍在昏迷之中的姬无心之外,包括画倾城在内的四人都是屏息凝视着那散发着淡淡白光的“井”字框架。

忽然,“井”字框架散发出了刺目的光芒,画倾城脚下的整个地面迅速出现了一个个发着白光的格子与那“井”字框架相连,并且每一个小格子中都自动挪进去了或黑或白的数量不等的石子,形成了许许多多的九宫格。

画倾城就这样站在地面上那些九宫格散发出来的白芒之中,一时间有些痴了。

待到地面的九宫格连成一片,白光忽然朝着周围石壁的棱角痕迹上面映射而去,白光像一条条白线,经过相互交错的连接之后就成了一张大网,而画倾城就站在那张散发着白光的大网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画倾城只觉得眼前一花,脚底一轻,整个身子仿佛掉进深坑一样开始不由自主的下坠。

可是苍无念几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见大网之中的画倾城的身影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画儿!”苍无念大惊失色,他根本就没看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画倾城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快,我们也上去!”独孤锦低喝一声,一个健步冲到了石阶上,站在了画倾城方才所在的位置。

这回苍无念算是回过神来了,因为独孤锦站上去以后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苍无念看了看季子安,询问道:“季兄,你还撑得住吗?”

季子安点了点头,“我现在好多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苍无念松开了他,将一旁的姬无心搀扶起来,然后对着季子安道:“那我们一起上去吧。”

这个大网就像是个精妙的传送阵,五人进入其中之后便陆续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而就在苍无念三人的身形消失的瞬间,山洞之中凭空又多出来一个人,不用多说,这人就是早已在暗处观察多时的紫卿客。

其实紫卿客自从落入河水中疾速旋转的那个漩涡之后,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身在这山洞外的河岸边了。

只不过他看着眼前那个巨大的瀑布颇为的无奈,迟迟不敢下决心穿过瀑布。

他的法力本来就因为那一次布下梦魇之境困住苍无念一行人未遂而遭到了很重的打击,而今日在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在外面的山坳之中河水之上,他为了迅速解决掉季子安和姬无心又下了狠力,再次消耗掉了不少法力。

结果没想到还没弄死季子安和姬无心,就有人先他一步进入了漩涡之中。心急之下他只能仓皇收手,根本来不及调节体内的动荡。

以他眼下的状态,如果那瀑布之中暗藏什么危机,他担心自己会殒命于此。

就在他心下焦灼的时候,发现了季子安三人朝着这瀑布走了过来,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决定先在附近找个隐秘的地方休息打坐,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赤尻马猴的怨气究竟在哪里,与其自己费那个力气去同那个他并没有把握降服的怪物斗法,还不如就在外面候着。

若是山洞里有耀光绫,那赤尻马猴的怨气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一切觊觎宝物的不速之客,他只需要等这群人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进去捡便宜就行。

若是山洞里没有耀光绫,他们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出来了,那他可以继续暗中跟着他们呢,迟早会发现耀光绫的下落。

所以当瀑布消失河水干涸的时候,紫卿客就已经知道,赤尻马猴的怨气定是被里面那几人给降服了,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降服的,但是他相信,那几个家伙的法力一定也消耗了不少。

不过尽管如此,紫卿客还是十分的谨慎,因为他知道画倾城也在里面,这个女子是他最为忌惮的。

他总有一种感觉,即便画倾城在对付赤尻马猴的时候有所消耗,可能依然还是能够对付他的梦魇之境,他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很大的秘密。

嘴角扬起一抹淫

笑,他决定在拿到耀光绫之后,将画倾城身边那些麻烦的家伙一个个全都干掉,然后想办法操控她的意志让她成为自己床上的玩物,与这样绝色而又潜力巨大的女子共行男女欢愉之事,对于他的实力提升定然是事半功倍的。

待到他感觉山洞里似乎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便悄悄隐匿了身形来到了山洞之中。

就在他进入山洞的瞬间,他正好看见苍无念、季子安还有姬无心消失在山洞尽头那一片白光之中。

紫卿客没有多想,一个闪身朝前遁走,很快也进入了先前画倾城触发的那个白色的大网里面。

就在紫卿客的身影也消失的时候,白色的光芒便一道道断裂开来,然后粉碎成星星点点的碎片消散而去。

……

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有什么画倾城却全然记不清楚。

猛的醒过来睁开双眼,画倾城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有些昏暗,只有一些烛火在高处微微闪动着。

画倾城揉了揉眼睛,急忙坐起身来,发现独孤锦正躺在她的边上。

“独孤前辈,独孤前辈,你快醒醒!”画倾城急忙伸手去晃独孤锦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轻唤道。

独孤锦缓缓的张开眼睛,看见眼前之人是画倾城,她顿时一个激灵,也立马坐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独孤锦看了看四周谨慎的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之前我在那交织的白光之中停留没多久就觉得脚底下一轻,然后就头晕目眩起来。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这里了。”

“看来,我们又跟其他人走散了。”独孤锦无奈一叹,随后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周围全是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的,除了石壁上闪动的烛火还有她们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半圆形的石砌拱门,好像看起来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这里……莫非就是神禹墓穴的真正所在?”独孤锦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

“还真有这个可能,不如我们一同去前面看看。”画倾城指着前方的半圆形拱门说道。

第四百零四章 耀光绫之争13

独孤锦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在了前面。

地下室内很安静,两人的步子已经很轻了,却还是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行进的途中画倾城也没闲着,运用法力在心中轻声唤道:“无念哥哥,季公子,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画倾城不由得幽幽一叹,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地方存在什么特别的禁制还是因为季子安如今身受重伤的缘故,他那传音蛊虫的母蛊肯定是又失效了。

走到一个转角处,两边石壁上的烛火忽然“噗”的一下变得明亮起来。独孤锦和画倾城心头一惊,立刻本能的往后急退了数步。

等了一会儿,她们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烛火的火焰不知为何忽然燃烧得更旺盛罢了。

两人微微松了口气,转弯之后继续前行。

周围的景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同先前一样,两边是石块堆砌的石壁,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对称的两盏烛火。

“独孤前辈,我们该不会进入了什么幻境之中吧?我怎么觉得这里跟迷宫一样,四周的景物都没有什么差别,莫非我们只是在原地绕圈圈?”画倾城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独孤锦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太像。不如我们再往前走走,边走边在石壁上打上法力印记,若真的只是在绕圈圈,再次经过的时候我们能察觉的。”

画倾城一听,觉得此言有理,二话没说抬手就在边上的石壁烙上了一抹法力印记。

就这么朝前走了没几步,忽然,两人都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过来。

两个女子相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先隐匿了身形再说。

结果功法在体内一个流转,两人竟是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被隐匿起来,依然还是暴露在外。

两人面色一凝,心也骤然沉了下来——这个地方当真古怪,竟然连隐匿之术都不能用。

短暂的惊慌过后,画倾城和独孤锦又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她们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就是在下一个转角处随时准备袭击来人。

细微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画倾城站在独孤锦的前面,心头微微有些紧张的贴着石壁站着。

三……

二……

一……

画倾城在心中默数着,然后猛的探出身子朝着来人一掌轰去。

她这一掌拍出去的瞬间便感觉眼前紫光一闪,来人竟是轻松的躲过了她这一击,身形瞬间来到了她的身侧,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画儿,是我!”苍无念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

听见这好听的熟悉的嗓音,画倾城狠狠的舒了口气,“无念哥哥,还好是你……”

苍无念低笑了一声,缓缓将她松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瞧了瞧一旁的独孤锦,这才问道:“你们两个没遇到什么事吧?”

画倾城摇了摇头,“没有,这一路过来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是以为这里是个迷宫,担心会在原地绕圈圈呢。”

苍无念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就好,走,跟我去接季子安和姬无心。”

画倾城一惊,“他们两个和你在一起?”

苍无念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来的路说道:“他们就在这条路尽头的拐角处,先前我感觉到这里有动静,怕是会有什么危险,他们两个一个受伤一个昏迷,自然不方便跟我一起过来。”

独孤锦一听,立刻说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把他们带来,放着他们两人独自在那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沿着苍无念来时的路返回,果然见到季子安和姬无心正靠坐在转角的石壁上,姬无心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季子安则是在抓紧时间调息打坐。

感觉到有人过来,季子安才缓缓睁眼,“这么快就都聚齐了,看来这里可比梦魇之境容易对付多了。”

“这里应该不是幻境,若我猜得没错,这个地方或许才是真正的墓穴所在。”苍无念沉声说道。

季子安扯了扯嘴角,“不管是不是,来都来了,也得弄出个所以然来才行。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说罢,季子安略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伸手便准备去将姬无心搀起来。

“还是我来吧,你受伤不轻,再搀着姬姑娘,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你们两个行动肯定不便。”画倾城拉住了季子安的胳膊,然后俯下身将姬无心扶了起来。

不过她刚把姬无心扶起来,手却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苍无念。

“我来吧,你之前搀了她一路,也该累了吧。”苍无念轻声说道。

画倾城微微一怔,随即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怕我吃醋,难道还不怕季公子吃醋啊?”

画倾城这话本是开玩笑,不过私心来说,她倒是确实不希望苍无念和别的女子这么亲密,哪怕这个女子正在昏迷当中也不行。

可是季子安听见这话面色却是微微一变,胸口又有些闷痛起来。

吃醋?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傀儡吃醋呢?可是一想到自己此时的状态如果还要带着昏迷中的姬无心前进的确是会拖累大家的进度,他不得不让画倾城肩负起搀扶姬无心的任务,并且若是真的让苍无念去搀扶姬无心,他的的确确会感到不舒服。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那种不舒服是因为所谓的吃醋不吃醋,顶多只是因为他身为一个男子此时竟然如此无力,连自己的傀儡都护不住,还要依靠别的男子来帮助他,使得他感到很丢面子罢了。

季子安微变的情绪边上三人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他们都没再说什么,任由画倾城搀着姬无心朝着前方的路一同走去。

就这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五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半圆形拱门的前方,是一间十分昏暗的石室。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都有些警惕和猜测,随后他们面色严肃的一点头,抬脚就往石室内走去。

当他们五人的身形全都进入了石室的瞬间,前一刻还十分昏暗的石室忽然亮堂了起来,石壁高处的几个原本应该是置放烛火的位置出现了几颗明亮的夜明珠。

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石室内的景况一览无余——首先入眼的便是石室正中央置放的一口白色的石棺,棺材的表面雕刻着精致的云纹。

不过这石棺却不是直接置放在地上,而是放在一块硕大的八棱形的白色石板上,石板上也雕刻着一些奇异的纹路。

石室前后左右各有一盏石灯,不过里面却没有烛火。

除此之外,四人还发现石室内左右两边的石壁上也都有雕刻过的痕迹,只是一时半会日还看不出来那些刻痕究竟是什么图案,因为与其说它们是图案,不如说更像是有人刻意破坏出来的裂纹。

“这应该就是置放神禹肉身的石棺了吧?”画倾城盯着不远处的白色石棺轻声说道。

“石室之中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布局摆设简洁但却也不失大方,看来真的应该是神禹的棺木了。”苍无念点了点头说道。

“可是耀光绫在哪里呢?这整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很特别的东西啊。”独孤锦疑惑的环视起这石室的每个角落。

也不怪她疑惑,这石室里除了石头几乎就没有别的材质的东西了,石头总不能是耀光绫吧?

“我们几人冒昧闯入别人的墓穴,怎么也该先祭拜一下墓穴的主人吧。”季子安眉头微蹙,盯着面前的石棺淡淡说道。说完话,他自己已经先一步走到了石棺的面前,抬手恭恭敬敬的作揖拜了三拜。

被季子安这么一提醒,三人才猛然想起,他们现在的做法的确是有些唐突,且不说面前这石棺这很有可能就是神禹的棺木,即便不是,他们也是冒昧打扰到墓主人的安息,祭拜一下是理所当然的。

苍无念和独孤锦紧随其后,也对着棺木拜了三拜。

季子安这时候从画倾城手中将姬无心接了过来,顺势探过头轻声在画倾城耳边说道:“已经到了这里了,把她交给我就行。一会儿若是发现了耀光绫,记得动作一定要快。”

画倾城微微一怔,随即她明白了季子安的意思,他就是担心独孤锦一路上表现得十分安分只是为了跟他们搭伙一起进入这墓穴之中,好伺机夺走耀光绫。

如今季子安身受重伤,他体内正在忍受怎样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惠姑炼制的那些丹药的确是不错,但毕竟不是仙丹灵药,而且他眼下也不单单只是受伤那么简单。

他之所以强打起劲儿来,也只是为了造势,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的伤没有大碍,并且已经在画倾城给他服用的丹药的辅助下快速的恢复着。

无论一会儿是独孤锦还是紫卿客突然冒出来要抢夺他们的耀光绫,考虑到敌我力量上的差距,他们都得多掂量掂量。

第四百零五章 耀光绫之争14

画倾城只知他是在防着独孤锦,却不知道他此时体内正在翻江倒海。虽说她不想怀疑独孤锦,毕竟两人之前已经协商好了,只要耀光绫的数量不是稀少到了极点,她是可以分一些给她的,她不愿意相信独孤锦会为此抢夺自己志在必得的东西。

不过画倾城还是对季子安投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提高警惕的。

她缓缓的走到石棺的边上,也像其他人一样抬手作揖很是庄重的拜了三拜,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三人说道:“不如我们分头在这石室之中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看起来像是耀光绫的东西。”

谁也没注意到,画倾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石棺底部的那个八棱形的石板正在发生一些微弱的奇异的变化。

他们都没有见过耀光绫,也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颜色的,按照蜃光内紫衣仙子的残念留下的淡紫色丝绢上的提示来看,耀光绫应该不会直接以完整的绸缎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所谓“野茧缫丝织为裳”,那就应该是织丝为裳以后才叫做“耀光绫”,如此看来,这东西出现的时候,或许是类似蚕茧模样的可能性更大。

抱着这样的想法,几人各自找了个角落,细细的寻找起来,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在这间石室里面发现蜘蛛网,他们恐怕也会小心翼翼的弄下来好一番研究。

不过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这石室内的四面石壁他们就差把铲子将石壁表面给一一铲下来看个仔细了,可是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像是蚕丝或者绸缎之类的东西。

“到处都没有,难不成……”独孤锦面露忧色的开口,话没说完,目光却已经看向了中央的石棺。

三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别说独孤锦了,他们心中也起了这样的怀疑,该不会,那耀光绫在这石棺之中吧?

“这……擅自开启神禹的棺木,也未免太大不敬了吧……”画倾城很是犹豫的说道。

“我们需要这耀光绫也不是用来做什么坏事,想必神禹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季子安皱着眉头,但是坚定的语气让人忍不住怀疑究竟是画倾城需要耀光绫,还是他急需要耀光绫。

“等一下,我们还有个地方没有仔细寻找过呢。”苍无念说着,抬头看向了处在他们头顶上的石室顶端。

三人随着他的视线向上一看,果然还有一面石壁是他们没细细寻找过的,若是那耀光绫就藏在他们头顶上那块石壁之中,就不用侵犯到神禹的石棺了。

苍无念暗暗吸了口气,心中也有些忐忑,若是顶上也没有,他们就真的得开棺了,他倒不是害怕擅自开启神禹的墓穴会为自己招来什么厄运之类的,他只是有些担心,万一那石棺之中暗藏着什么危险,他们恐怕逃都来不及。

不过苍无念的担忧明显太超前了一些,因为当他纵身一跃整个身子靠近头顶上的石壁时,他“砰”的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反弹了回来。

苍无念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来不及躲避和防御,被那股力量冲了个正着,整个人便高速下坠。

他心头一惊,仓皇涌动周身的法力抵挡这股力量,落地时勉强稳住了身形。

“无念哥哥,你没事吧!”画倾城急忙紧张的跑到苍无念的身边,生怕他因此受了伤。

苍无念摆了摆手,“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惊讶的瞪着眼看着画倾城的背后,也就是石棺所在的位置。

画倾城看着他这副表情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她也感觉到后面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于是缓缓的转过身去。

只见那个被石棺压在下方的八棱形的硕大石板像是受到什么外力的摇晃一般微微的震动了起来,连带着整个石棺也跟着发出了闷闷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季子安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搂着姬无心快步走到了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边,语气有些凝重而担忧的说道:“这石棺里面该不会还有什么怪物吧?”

独孤锦也两步来到了四人身边,目光警惕的盯着面前那“咔哒”的节奏正慢慢加快的石棺和石板,“要不要出手先将其震碎?”

苍无念和画倾城却是一同摇了摇头,但并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隐约能感觉到此时石棺和石板虽然发生异常,但是对他们应该是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异常,他们才能够得到耀光绫。

随后,他们的感觉便得到了印证。在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内,石板之上纵横交错的奇异纹路渐渐清晰了起来,好像有一道暗芒正快速的沿着那些纹路游走着。

很快那游走的暗芒就迅速的蔓延开来,朝着两边的石壁和他们几人脚底的地面延伸而去,就好像一根根在地底下迅速生长的粗细不一的树根。

季子安和独孤锦都很紧张,他们两人一个重伤在身,一个先前多有消耗,而且季子安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姬无心,若是此时这间石室之内会发生什么致命的危险,他们真的是心有余力不足。

从石板扩散出来的暗芒很快便布满了整间石室上下左右前后所有的石壁,一眼看去,此时的石壁就像是一个被打碎的瓷器,然后将瓷器的碎块一块块的拼凑起来,满是斑驳的裂纹。

画倾城现在也有些紧张了,她不自觉的攥紧了苍无念的手,若不是从他的手里感受到了一种安定的力量,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现在会不会拔腿就跑。

就在整个石室的石壁都布满了粗细不一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暗芒纹路的时候,正中央的石棺和石板停止了震动,石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四人便听见耳边传来了“滋啦滋啦”的类似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

随后四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十分亮堂的石室之中变得光影斑驳。

只见石壁上那之前还交错的毫无规律的暗芒纹路一个个清晰的凸显出来,并且还在石壁上不断的游移着,律动着。

细细看去,那些游移的纹路就像一只只样貌奇特的小鱼,石壁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海底,能够愉悦的徜徉和嬉戏。

“这是……壁鱼?”独孤锦盯着石壁上那神奇的一幕,喃喃惊叹道。

独孤锦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那些样貌奇特的小鱼的确是壁鱼没错,只不过他们现在所看到的,都是一些残影,并非是真实出现在他们面前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壁鱼。

四人就这样愣愣的盯着石壁上欢快嬉戏的小鱼儿,都渐渐的产生了一种自己此时身在海洋里遨游得迷失了自我的错觉。

忽然,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停止了,那些原本还欢快游移的小鱼也以各种奇异的姿态停在了石壁上。

随后四人便听见一阵阵奇怪的“嗤嗤”、“沙沙”声不绝于耳,竟是石壁的表面凭白的长出了东西来。

那些东西就像是高耸巍峨的山崖上顽强破壁而出的树木,硬生生的从石壁上斑驳的纹路之中挤了出来,然后结成了一个个大小如拳头,形状如花生的黑色“小果子”。

说是它们是果子其实也有些牵强,主要因为那些东西黑乎乎的一团,实在不知道该说它们是个什么。

不过它们虽然黑,但是表面流转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泽,就好像清澈的溪流里的水虽然是透明的,但是水的表面在阳光的照耀下能够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正是因为这些突然长出来的东西表面上泛着闪闪的磷光,使得它们本来黑乎乎的模样愣是平添了一股水灵灵的感觉,看起来不但不吓人,反倒还让人觉得它们像是什么可爱的果子。

“这是……耀光绫?”季子安有些蒙了,耀光绫怎么会是一个个黑乎乎的小果子呢?

苍无念倒是很快就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他粗略的数了数,这个石室之中大概有五六十个这样的黑色小果子,这样的数量虽然不算多,但是只要独孤锦不狮子大张口,分一些给她应该问题不大。

画倾城似乎和苍无念想到了一块儿,她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独孤锦,见后者目光之中虽有些激动,但是却并没有狂热之色。

画倾城心头安定了一下,轻声对着独孤锦道:“独孤前辈,这应该就是耀光绫了,不知……若是分一半给你,够不够?”

说起来这一半已经是画倾城的极限了,她还不知道那一个个黑色的小果子真的炼制成成品的耀光绫到底能有多少呢,若是这样独孤锦还嫌少,那她只能等到自己用完了之后有剩余了再给她,否则可能真的得和独孤锦撕破脸面了。

不过独孤锦的反应却出乎了画倾城的意料,她非但没有嫌少,反而目露感激之色的盯着画倾城的双眼,颇有些激动的握住了画倾城的手。

第四百零六章 耀光绫之争15

“倾城姑娘,我真的要谢谢你。这耀光绫一共就这么一点儿,你竟然愿意分一半给我,可见你是个信守承诺,至情至性之人。你放心吧,我用不了这么多,你需要多少,便先去取,留下一点给我便可。”独孤锦说道。

画倾城被她夸得微微有些脸红,不由得为自己方才心中那点小算盘感到羞愧。

不过很快她还是恢复了正常,有些担忧对独孤锦道:“独孤前辈,这一个小果子能抽出多少丝来还不知道呢,不如我们先将它们全都收集起来,等出去以后再考虑分多分少的问题吧。”

独孤锦的嘴角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好像有些自嘲,又有些苦涩,看得画倾城心头不禁涌起异样的感觉。

就在独孤锦准备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四人忽闻“砰”的一声巨响,竟是他们进入这间石室的唯一入口之处的两扇石门紧紧的关闭了起来。

“哈哈哈哈……”一阵张狂而阴鹜的笑声传入四人的耳朵里。

四人面色一凝,异口同声道:“紫卿客!”

不过让四人颇为意外的是,他们只听见了紫卿客的声音,却并没有看见紫卿客人在哪里。这不由得让他们心中警铃大作,先前他们在落入这诡异的地下室的时候,都曾试图运用法力隐匿身形,但却没有成功。

如今紫卿客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们,而且他们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出紫卿客到底在哪个方向,敌暗我明,真是大为不利啊。

不过独孤锦却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并非是紫卿客能够使用隐匿之术,而是因为他使用了魇术,让自己身处自己的梦魇之境,并且操控着那个梦魇之境潜伏在他们的身边,只为等待他们发现耀光绫的这一刻。

独孤锦不禁有些自责,其实她本来早就该察觉了,奈何她如今的法力大不如前,之前在山洞里她与姬无心联手施展了“碧落黄泉引”的时候又消耗了许多,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及时发现紫卿客的存在。

当然,独孤锦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落入这地下室的时候,紫卿客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因为她和画倾城为了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不是迷宫,为了避免走来走去都在原地打转,他们在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打下了法力印记。

这样一来,原本也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的紫卿客在无意之中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印记,这才一步一步跟了过来。

至于他们进入这间石室之后,一开始是太过于警惕担忧这石室之中会暗藏危险,而后来是被耀光绫出现之时的场景所震惊,所以一下子忽略了紫卿客尾随他们来到这里的可能性。

不过独孤锦自责的并不是没有及时发现他,而是在自责没有早一些做好迎接他的准备,在方才看见这石室内的石壁上结出的黑色果子的时候就该立刻出手将它们全都收入囊中,即便画倾城他们会误会她也无所谓。

只要她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剩下的耀光绫终究还是属于画倾城的,他们还可以省去与紫卿客相斗的力气,直接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眼下,他们当中无论是谁,想要拿到耀光绫都有点悬了,因为紫卿客似乎是早有准备,他们怕是很快就要落入梦魇之境当中了。

“真是要多谢你们帮本座找到这耀光绫,放心吧,本座一定会让你们在夺魂幡中相亲相爱的!”紫卿客阴森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紫卿客,别说大话了,你要是有办法对付我们几个,还用得着藏头露尾的吗?你别忘了,你的梦魇之境我们是可以破解的。”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紫卿客闻言大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你们的确是可以破了本座的梦魇之境,但即便是能够破境,那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本座只需将你们困住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可以取走这里所有的耀光绫,到时候你们就是破了境,又如何是本座的对手?”

听紫卿客这么一说,除了独孤锦之外,其他三个人的面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他们怎么就将这一点给忘记了,紫卿客只要得到了耀光绫,就可以炼制出夺魂幡这种至邪之物,到时候甚别说拿那东西来对付他们,就算是要为祸天下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们的考虑方向就是有所偏颇的,他们满脑袋想的是如何在这里置紫卿客于死地,所以本能的会认为紫卿客也是想着如何一举将他们全歼在这里。

可是他们却忘记了,紫卿客首要的目的是耀光绫,只要得到了耀光绫,解决他们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画倾城想着该如何阻止紫卿客,如何抵挡他即将对他们施展的梦魇之境时,独孤锦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很快画倾城便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讯息传入了自己的体内,她听见了独孤锦用秘音说道:“我准备营造梦魇之境,一会儿我松开你的手你就迅速后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石壁上的耀光绫全都收集起来,并且炼制出一块丝绢大小的黑绫随时准备递给我。炼制的方法在我给你的那颗万年青莲子当中,切记,一定要快。”

画倾城心中微微一惊,独孤锦竟然能够在完全看不见紫卿客方位的情况下对其施展梦魇之境?而且她要她快速炼制一方黑绫,莫非那黑绫就是夺魂幡?天哪,独孤锦竟然要她来炼制夺魂幡?

“紫卿客,你的废话也未免太多了吧,有什么手段就快点使出来,我们可没有闲工夫陪你玩捉迷藏。”季子安面露不耐的说道,说话的时候他对着苍无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去收集石壁上的黑色果子。

苍无念眼神一凝,没有多加犹豫便身形一闪朝着离他最近的那面石壁奔去。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花,整个身体如同穿过了一面透明的墙一般,落入了自己的梦魇之境当中。

“哈哈哈哈……这个梦魇之境可是花费了本座不少的功夫,为了对付你们几个,本座特意将魇术的功法做了一点点小小的修改,还满意吗?哦,对了,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下一个落入梦魇之境的人会是谁,本座就不敢保证了!”紫卿客很是嚣张与得意的狂笑道。

“无念哥哥!”画倾城又惊又怒,对着周围的空气吼道:“紫卿客,你有本事就出来,否则等我破了你的梦魇之境,将无念哥哥救出来,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啧啧啧……”紫卿客似是有些感慨的咂起舌来,“美人儿,你为了你的小情郎竟然对我说出如此狠心的话,当真叫我好是神伤啊。不过不要紧,等我拿到了耀光绫之后便会好好的疼爱你,让你日日承欢于我身下,到了那时你知道了我的好,自然也不会再惦记着你的小情郎了!”

紫卿客这一番话说得露骨至极,画倾城如此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怎经得起他如此轻薄,一张俏脸被顿时被他羞得一阵红一阵白,末了也只能是恶狠狠的从嘴里吐出“无耻”这两个字。

季子安听见紫卿客那毫无廉耻的声音听得胸中和胃中皆是一阵翻滚,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支撑不了太久了,在倒下之前,他想尽力做点什么。

方才苍无念是移动了身形才落入了紫卿客事先就设下的梦魇之境,若是不移动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落入梦魇之境了呢?

季子安这么想着,强忍着体内的不适调动起法力,将法力全都聚集在手掌之处,随后他抬起手猛的对着石壁凌空一握,想要将石壁上的黑色小果子给吸过来。

不过就在他动用法力的那一刹那,他也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身体便陷入了梦魇之境。

画倾城大惊,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抓住因为季子安的消失而即将倒地的姬无心,不过就在这时候独孤锦猛然松开了她的手,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形一个虚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在她消失的那个瞬间,画倾城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抹狂热与决绝。

画倾城讷讷的扶住了姬无心,急忙将她搀到一边坐下。随后她便按照独孤锦之前跟她说过的,立刻调动法力将整个石室内的黑色小果子全都席卷到自己的身边。

她从袖中拿出那个万年青莲子,将法力渗透进去,很快她便在其中看见了与夺魂幡有关的记载。

阅读完里面的内容,画倾城心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之前独孤锦让她炼制一方黑绫并非是让她炼制出夺魂幡的幡旗,那只不过是将野茧缫丝然后织为绸缎的一个过程而已。

不过画倾城也知道,那万年青莲子对夺魂幡的记录只有这么一点关于耀光绫的制成方法,定然是独孤锦不愿意此等邪物还流传在世间,所以并没有将详细的内容刻入其中。

第四百零七章 耀光绫之争16

画倾城对这东西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在成为画魂的这条刚起步不足一年的路上,她已经明白了,这世上所有的东西有得必有失,夺魂幡固然很强大,但是想要使用如此强大的邪物,想必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高昂。

画倾城自认不算是个贪心的人,至少对于这些所谓的奇珍异宝,若非她画魂所需的那几件是非得到不可,其余的东西她是一点儿心思也不会起的。

心中有了盘算,画倾城便索性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如今这石室始终只剩下她和昏迷不醒的姬无心,她必须要在独孤锦下一回对她进行暗示的时候将耀光绫给她。

画倾城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指尖凝聚起淡淡的金光,对着周围的黑色果子一指,缓缓的将它们凌空托起。

一个个黑色的小果子在画倾城的法力牵引下漂浮在半空中,不一会儿,它们便一个个的如同黑色的花生一般从中间打开。

一缕缕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黑线从中飞出,然后伴随着画倾城的法力和口中默念的口诀,那些细细的黑线迅速的交织在一起,就像是被放在一个无形的织布机里似的,一根根的穿插交织起来……

至于独孤锦,先前在苍无念消失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感知到了紫卿客的所在,只不过那种感觉很微弱,一闪而过。

当季子安也落入梦魇之境的时候,独孤锦再一次感知到了紫卿客的位置,并且直接触发了自己早已在暗中准备好的魇术。

此时此刻,独孤锦自己也出现在了紫卿客的梦魇之境当中,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紫卿客并不叫做紫卿客,而是江道咏。

再一次与这个爱之深恨之切的男子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独孤锦的心中波澜起伏,这么多年了,当初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就犹如跗骨之蛆,想要去除,唯有一死。

与其说这是为紫卿客而设下的梦魇,不如说这是独孤锦为自己设下的坟墓。

初入梦魇便是两人在碧落仙宗的论道台上相互切磋的场景,独孤锦很想将紫卿客的性命就这样了结在论道台上,但是她也知道,当时的紫卿客隐匿之术比她高明,无论她如何感知,都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紫卿客也觉得很纳闷,他知道让他陷入梦魇之中的人就是在石帆山那个山坳之上施术干扰他魇术的人,但是他当时根本没把此人放在眼里,毕竟当年碧落仙宗虽然因为他而导致灭门,不过会不会有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他也不清楚。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个施术者的法力很一般,也就只能勉强干扰一下他的魇术,那还是在他并没有耗费太多心神的情况下,若是真的相互较量,他有把握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对方解决掉。

不过此时紫卿客却有些诧异了,他没想到那个全身都笼罩黑色斗篷里的身份不明的人竟然可以利用他的梦魇之境被触发的那一瞬间发现他的所在,从而将他带入了梦魇里面。

他更诧异的是,这个梦魇竟然与碧落仙宗有关,与那个他几乎都已经忘到脑后的蠢女人有关。

紫卿客自打来到这世上,他拥有过,或者说是玩弄过很多女人,但是对他助益最大的当属当年的碧落仙子独孤锦。

原因很简单,这个女人的资质最好,天赋最高,对他那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最有益,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他的法力是突飞猛进,说是少修习几百年都毫不夸张。

而后来他更是利用独孤锦得到了碧落仙宗的“碧落黄泉引”,虽然他并不知道留在碧落仙宗的只是那强大禁术的一部分,但是至少他学会了“魇术”,还得知了夺魂幡这样拥有巨大威力的法宝该如何炼制。这一切不得不说全都该归功于当年那个傻女人独孤锦。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见到这个女子,哪怕是在梦里。

所以此时此刻他很诧异,为何会在自己的梦魇之中见到独孤锦,他从未对这个女子动过情,也从未对她感到有所愧疚,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卑鄙的伎俩是不能用的。

不过能够再一次在梦魇之境里逗弄和迷惑这个女人,他倒也不介意,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资质好的女子了,说不定他还能想想办法,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梦魇之境里利用这个的身体恢复一下自己的法力。

若是这个方法有用,他倒不介意给自己创造一个这样的幻境,时不时的进来泄一泄自己的淫

欲,指不定还能借此提升实力。

如果独孤锦知道紫卿客此时的想法,估计会强行冲破自己的梦魇之境将他千刀万剐。

梦魇之境里的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独孤锦在其中又一次同这个她当年全身心爱着的男子经历了她刻骨铭心的过去。

大婚那一夜,身下那深入骨髓的痛使得她终于能够给自己一次在当年就醒悟的机会,她感受到了,这个男子根本就不爱她,哪怕是一丁点怜惜都没有。

之后的时间过的很快,因为独孤锦有胆量面对自己当年爱错人的事实,但却始终没有胆量面对宗门因自己识人不清而被灭的事实。

一晃,几百年过去,紫卿客来到了石帆山,在山坳的湍急的河流之上,他看见了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

这一刻紫卿客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些许不好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之前在梦魇之境里他再次看见了独孤锦,所以此时此刻他竟是觉得那个身着黑袍的人的身影有些眼熟。

紫卿客想上前去看一看这个人到底是谁,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人会是独孤锦,因为当年是他亲手将没有了法力的她推入了八热火山。

不过他也明白,在他没有找到这个幻境的突破口的时候,他在梦魇之境当中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

就在他心下有些焦灼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个身着黑袍的人竟然朝他飞身而来。

此时石室中的画倾城因为专心致志的炼制耀光绫而满头大汗,她没想到那一丝丝黑色的细线利用法力交织成绫消耗竟是如此之大。

若是先前在外面那个山洞里她没有和苍无念一起朝着万年青莲子注入法力用以对付赤尻马猴,可能眼下她还能轻松一些。

可是她如今没有选择,她只能尽自己所能不遗余力的将耀光绫炼制出来,否则独孤锦的复仇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幻境中的独孤锦朝着紫卿客飞身而去,并非是凭借魇术,而是凭借她之前与姬无心合力施展碧落黄泉引的时候从姬无心的身上感悟而来的幻梦,也可以说是她利用那对于幻梦的一点点感悟营造出来的最粗浅的碧落黄泉引。

就在紫卿客有些纳闷,为什么此时发生的事情与先前经历过的不一样,并且好奇的盯着那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想看看对方究竟要玩什么花样的时候,独孤锦的本体十分缥缈的出现在了画倾城的面前。

“倾城姑娘,快将耀光绫给我!”独孤锦的声音虚弱但却十分坚定的说道。

画倾城一惊,急忙将手头刚刚织造好的一小块如方巾大小的黑绫利用法力推入了独孤锦的手中。

就在独孤锦接住耀光绫的那一刻,画倾城便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刺目的光芒出现在独孤锦的身前,光芒之强,让画倾城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不过这强光也就是一瞬,很快便黯淡了下去,伴随而来的竟然是紫卿客的身形。

画倾城心中有些错愕,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独孤锦方才找她取耀光绫的时候梦魇之境出现了缺口,所以然紫卿客趁机破境而出。

不过此时比画倾城更诧异的是紫卿客,他有些搞不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明马上就要看到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法力都凝固住了,并且就在那一瞬他发现了那个梦魇之境的缺口,却是一时无法施展法力撕裂那个幻境。

无法施展法力也就罢了,他本就是抱着陪对方玩玩的心思,寻找机会再行突破幻境,可是他没想到一阵奇异的法力波动之后,他竟然回到了石室之中,而他的面前正站着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哼,别故弄玄虚了,你这斗篷是你自己脱,还是本座帮你脱?”看着独孤锦依然略显虚幻的身影,紫卿客冷哼道。

独孤锦没有说话,而是急速的调理着自己的内息,将体内为数不多的法力全都聚集到她握着耀光绫的那只手上,心中不断的吟唱着炼制夺魂幡的口诀。

紫卿客见她没有反应,也不催她,反倒是将目光看向此时坐在不远处面色有些发白的画倾城以及她身边零落在地的黑色果子,嘴角扬起一抹淫

笑:“美人儿,你将这些果子都收集起来,是为了等本座凯旋而归与本座双宿双栖吗?”

第四百零八章 耀光绫之争17

画倾城翻了个白眼,她根本就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去理会紫卿客这种禽

兽不如的畜

生。

“呵,脾气还挺倔,本座实话告诉你吧,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本座看上的女人,最后都会臣服在本座的身下。你越是傲气,本座将你驯服才越有意思。”紫卿客依旧淫

笑着说道。

如果说紫卿客的第一句话还引不起画倾城太多的情绪,只当他是痴人说梦,那这第二句话如此露骨,就当真是让画倾城恶心厌恶至极了。

她这一生从遇见苍无念开始,就认定了他,也认定了自己的清白和余生只能是属于苍无念的,若是有第二个男子敢碰她,她定会拼尽全力与对方同归于尽。

而紫卿客此时居然还当着独孤锦的面对她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她真是恨不得替独孤锦狠狠的教训这个畜

生,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卿客,你会遭到报应的!”画倾城银牙紧咬,狠狠的说道。

“报应?”紫卿客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所谓因果轮回,所谓报应,只是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编造出来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劫数报应,都是浮云一般,一挥即散。”

“是么?”这时候,独孤锦忽然冷冷的开了口,只不过她的嗓音沙哑无力,甚至听起来有些不辨男女。

“哟,你终于舍得开口了?本座可是耐着性子等了你好半天了。”紫卿客将目光看向独孤锦,不以为意的笑着。

“那真是太抱歉了。说起来,我也等了你很久了。”独孤锦淡淡的说道。

紫卿客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有些许不明的焦躁之感,同时他猛的抬手对着独孤锦凌空抓去,想要扯下她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

独孤锦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身形一闪便避开了,口中讥诮说道:“几百年不见,你怎的变得如此耐不住性子了?当年为了引我上钩,情动之时也未见你如此鲁莽的便要脱去我的衣服啊,江师弟。”

说完这句话,独孤锦便在紫卿客瞳孔紧缩的震惊的目光中抬手一把揭去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以及发髻上的金步摇,这一身打扮,正是当年她嫁给“江道咏”时的新娘装扮。

“独孤锦?你居然还活着?”对于独孤锦还活在世上紫卿客的确是十分惊愕,不过他更惊愕的是她不但没死,反而还毫发无损的样子,并且竟然还能施展法力。

虽然他能感觉到独孤锦如今的法力很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心中还是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威胁,他不相信这个女子藏在暗处几百年就是为了用这点卑微的法力来找他寻仇,莫非她做好了什么万全的准备?

“托你的福,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师弟你当年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可是一刻也不敢忘怀。”独孤锦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紫卿客,口中语气阴测测的说道。

“呵。”紫卿客冷笑一声,“当年你就不是本座的对手,老天爷让你侥幸活了下来,你就该好好珍惜,何必非要来送死呢?”

独孤锦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缓缓的朝着紫卿客走近了几步,待到距离他不足两尺的地方,独孤锦停下了脚步,双眼依旧盯着紫卿客那张俊朗的面庞,红唇微启,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不看着你灰飞烟灭,我死不瞑目啊!”

紫卿客闻言双眼一眯,随即又是哈哈大笑起来,“锦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就凭你现在这点法力,你想拿什么跟本座斗?”

“拿什么跟你斗?你马上就知道了。”独孤锦的脸上带着笑意,双眼之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

画倾城在一旁看得有些怔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竟然觉得独孤锦穿着大红喜服走近紫卿客的时候,眼中带着深深的眷恋,而后来那意味不明的光彩似乎又夹杂了一抹了却恩怨的决绝。

这么想着,画倾城又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面对这样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自己的男子,被他欺骗、被他伤害、被他算计利用,最后还被他灭了宗门,险些被他夺走了生命,难道独孤锦的心中还爱着他吗?

画倾城暗暗摇了摇头,她曾试图换位思考,若苍无念这样待她,她会对苍无念如何。一开始她的心中并没有答案,毕竟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根本就难以想象。

但是此时此刻看见独孤锦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站在紫卿客的身前,画倾城突然有些懂了,她对他的爱是不可抑制的,就像她对他的恨一样。

当极度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若没有将人逼疯,那也就只能够逼着这个人走上极端。独孤锦的感情被欺骗和利用,对他的恨与爱都深入骨髓,不甘心和想不开折磨着她痛苦了这么多年,所以……

画倾城的双眼猛然瞪大,她死死的盯着独孤锦,口中下意识的说道:“不,不要!”

就在画倾城开口的同时,独孤锦的身形飘然升起,悬浮于半空之中。随后她素手一挥,那一方如黑色纱巾的耀光绫便出现在她的身后。

在画倾城和紫卿客惊讶的目光中,那一小块耀光绫开始慢慢变大,逐渐的变成了一面硕大的黑底幡旗,大得几乎挡住了两人大半的视野。

幡旗的一条边飘动着黑色的旗穗,旗子的中央之处若隐若现的闪动着一个诡异的漩涡。而漩涡的正前方就是独孤锦所在的位置。

从低处向半空看去,就好像一袭红衣的独孤锦落入了无尽夜空当中的黑色漩涡。

“夺魂幡?!”紫卿客的眼中满是震惊,但是很快又爬满了狂热之色。

“没错,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夺魂幡,是不是很想得到它?”独孤锦微笑着问道。

“锦儿,你快下来,将夺魂幡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紫卿客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独孤锦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激动的走上前两步,语气态度十分诚恳而急切的说道。

“真的什么都能给我?”独孤锦眉头一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紫卿客。

“当然,以我现在的能力,这世上能难倒我的事情可不多。只要你说,我一定满足你。”紫卿客答应得十分利落,利落得与他当年同独孤锦拜天地许下的誓言一般。

“哈哈哈……”独孤锦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又将目光看向紫卿客,幽幽问道:“如果,我要你的命呢?你给我吗?”

紫卿客闻言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寒芒。若非独孤锦眼下炼制出了夺魂幡,他害怕她一个不高兴利用夺魂幡来对付自己,他才不会对独孤锦说一句好话。

他当然知道独孤锦对自己恨之入骨,但是从之前落入梦魇之境的情况来看,他已经猜到了个大概,那与其说是自己的梦魇,不如说是独孤锦的梦魇。再看看独孤锦此时的打扮,他相信自己的猜测无误,那就是独孤锦从头到尾对他都从未忘情。

这么一个死不悔改的女人,紫卿客打心眼里是嗤之以鼻的,他相信只要自己的态度再软下来一些,多对她说几句甜言蜜语,她指不定真的会放松警惕。

只要让紫卿客逮到空档,他就能从她手中将夺魂幡抢过来,到时候,他第一个要解决掉的就是独孤锦。

紫卿客很快的收敛了眼底的情绪,转而换上了一副深情款款又悔不当初的模样,用十分真诚的语气对独孤锦说道:“锦儿,你听我说,当年之事我也是迫于无奈,是你们碧落仙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才派我去将整个宗门毁掉的。

“这些年其实我也一直都在自责,自责当年不该那样对你,或者我当初该对你说实话,与你一同想个对策。锦儿,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比你更爱我的女子了,而我……我最爱的始终不过一个你。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当初,我还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可以重建碧落仙宗,将它发扬光大。”

看着紫卿客此时的神情,听着他说话的语气,画倾城忽然觉得,曾经在自己眼里做戏水准一流的青辞比起紫卿客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如果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单单看紫卿客现在这副模样,她几乎就要相信他当年真的是被逼无奈才犯下那十恶不赦的罪行,也几乎就要相信紫卿客这些年来饱受良心的折磨。

不过眼下,画倾城对于紫卿客这副作态只是感觉到恶心,胃中忍不住一阵翻滚。

她不禁将目光看向了半空中的独孤锦,想看看独孤锦会如何嘲讽紫卿客。

可是让画倾城没有想到的是,独孤锦竟然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一双英气勃发的眼睛讷讷的盯着紫卿客的脸,也不知她透过他的脸看见了些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第二件谢礼

也就是在独孤锦看似失神的这一瞬,紫卿客心中冷笑了一下,暗道一切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见他周身黑芒一闪,身形一眨眼便消失在了画倾城的眼前。

画倾城心道糟糕,紫卿客方才说那些话恐怕就是为了干扰独孤锦的心神,好趁着这时候营造梦魇之境对付她。

“独孤前辈,小心!”画倾城急忙出声喊道。

谁知独孤锦竟是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般的笑容,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惨然。

随后在画倾城震惊的目光中,那巨大的黑色夺魂幡愈发凛冽的抖动了起来,而独孤锦那抹鲜红的身影则是如同落入了水中一般,融入了夺魂幡之中。

让画倾城更加震惊的是,独孤锦融入夺魂幡之中的并不是她的整个人,而似乎是她的三魂七魄,因为画倾城很清楚的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融入夺魂幡之后,独孤锦的身体再次浮现了出来。

很快夺魂幡的一角便将独孤锦的身体整个卷了起来,就好像一个黑色的茧子一样。

紧接着独孤锦那带着痛苦但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传入了画倾城的耳中:“弟子独孤锦,今日借此低贱之躯献祭夺魂幡,愿以肉身为竿,魂魄为引,永生永世不入轮回。只求将这负心汉一同拉入魂幡炼狱,与我一起灰飞烟灭!”

独孤锦话音刚落,画倾城便看见夺魂幡中央那个黑色的漩涡旋转了起来,而独孤锦的三魂七魄则幻化做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然后一个个的被吸入漩涡之中,与漩涡一同扭转了起来。

“啊——”紫卿客一声惨叫,身形从半空中突然显现了出来,然后画倾城便看见夺魂幡上的黑色漩涡如同一道猛烈的飓风从幡旗上刮出来,席卷着紫卿客的身体,将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极力的向漩涡内拉扯着。

“啊——”

“啊——”

“独孤锦,你这个贱

人,你不得好死!啊——独孤锦,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将你的魂魄反复抽离灼烧,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紫卿客惨叫连连,口中不断的发出恶毒的咒骂之声。

可是他的咒骂对独孤锦已经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了,因为独孤锦根本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她已经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部献祭给了夺魂幡,她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了。

在画倾城因为震撼而变得有些呆滞的目光中,紫卿客的惨叫声回荡在这个石室内,可是画倾城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紫卿客的面容从扭曲到狰狞,再从狰狞到几乎无法辨认。

他的魂魄就像一块块被撕扯下来的皮肉,一点一点的被吸入夺魂幡里。

她不知道魂魄被生生的从身体中抽离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但是听见紫卿客的惨叫声,她想,那一定是一种恨不得立刻就死去的痛苦吧。

可是,比起独孤锦这几百年所承受的一切以及如今付出的代价,紫卿客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才是那个该被反复将魂魄抽离身体,然后反复用地狱之火灼烧魂魄,并且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啊。

“哐当”一声,紫卿客的肉身跌落在地,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不见。

夺魂幡的正中央,紫卿客可怖狰狞的脸出现在漩涡之中,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痛苦与不甘,他似乎还在咒骂着什么,可是画倾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很快,紫卿客的脸便被漩涡旋转着拽入深处消失不见,夺魂幡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然后缓缓的缩小,变成了先前被炼制成耀光绫时如同一抹方巾的样子。

只不过它如今已经是夺魂幡,无论是形状还是质地,都与耀光绫有了很大的不同,而且它的一角还微微有些隆起,画倾城知道,那隆起的部位是这夺魂幡的幡竿,也就是独孤锦的肉身所在。

夺魂幡缓缓的飘落下来,画倾城讷讷的抬起手接住了它。

低头一看,只见夺魂幡的正中央依然若隐若现的流转着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之上出现了一个缩小的身影,那个身影是独孤锦。

“倾城姑娘,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谢礼。此幡乃至邪之物,我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它,成为了它的幡魂之主。

“奈何我如今的法力修为并不算高深,肉身也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所以此幡也只能够再开启两次,就算是送你一个保命的利器吧。

“不过你要切记,千万不要将此物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待到次数用尽,须得立刻毁掉它。否则,天下危矣。这,也是我最后的请求。”夺魂幡中,独孤锦面色苍白的对着画倾城语重心长的说道。

画倾城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泪水“啪”的一声落在了夺魂幡上,“独孤前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值得你与他同归于尽的,我们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对付他啊!”

“呵。”独孤锦惨笑一声,“你是个好姑娘,不过,有时候你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别哭了,不要为我难过,这是我最好的归宿。紫卿客不简单,不是想想办法就能对付得了的。说不定我与他并非是同归于尽,但是,这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很多不平之事,听我一句,不要轻易将真心摆在他人的面前,心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你的善良,应该留给那些值得被善良以对的人。”

“将善良,留给那些值得被善良以对的人……”画倾城喃喃说道。

“是啊,活的时间长了,经历的伤害多了,心就会变得麻木起来。善良就像一支石墨,磨着磨着,就消耗完了,而留下的,只是你印象之中它的色彩。不过,能记得,也总是好的,不是吗?呵呵呵……”独孤锦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虚幻,最终消失在了夺魂幡上。

“独孤前辈,独孤前辈!”画倾城捧着夺魂幡,很是焦急的对着幡旗喊道。

但是夺魂幡已经恢复了平静,连带着中央的那处漩涡也消失不见了。此时的夺魂幡看上去就跟一块普通的黑布没什么两样。

“嗖”“嗖”两声,苍无念和季子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石室之中,一时间两人还有些迷蒙,目光却很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幻境。

当他们看见画倾城正对着手中的一块黑布发呆的时候,两人都不由得一愣。

“画儿?”苍无念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随后他又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的确是在之前的石室之中,心中不免觉得有些纳闷。

画倾城神情木然的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苍无念看了好一会儿,就在苍无念被她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蹙起了眉头的时候,画倾城却是一把扑进了苍无念的怀中,嘤嘤哭泣了起来。

苍无念先是一怔,随后下意识将双手轻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小心的询问道:“画儿,你怎么了?”

画倾城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只是摇了摇头,哭声却并没有止住。

苍无念有些无奈,抬头看了看季子安,却发现季子安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画倾城。见苍无念看他,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别看我,你落入紫卿客的梦魇之境没一会儿,我也陷了进去。”

说罢,季子安也不管他们两个,而是拖着伤痛的身体来到了依旧倒在地上的姬无心身边。

这一次,他看姬无心的眼光比方才看画倾城的眼光更加的奇怪,看着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子,季子安此时却有一种冲动,也想像苍无念将画倾城拥在怀里那样去拥着姬无心,哪怕他知道,他可能和苍无念一样,并非是出于爱情。

画倾城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停止了啜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向苍无念,低声道:“对不起无念哥哥,画儿方才失态了。”

苍无念伸手替她抹去了脸上残余的泪水,笑了笑说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只是……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画倾城瘪了瘪嘴,正想开口,忽然间石室内那口石棺又发出了震动的声响,连带着整间石室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见状苍无念目光一凝,一手将画倾城紧紧揽在怀里,另一手袖袍一挥对着地上的黑色果子一扫,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

季子安此时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一把将姬无心抱进了怀里,目光十分警惕而又有些紧张的盯着石室之中的那口石棺。

石棺震动了一会儿,从缝隙之间迸发出了极其刺眼的光芒,三人下意识的抬起手用衣袖遮在眼前。

此时已经在石帆山的山坳中守了几个时辰的青辞四人几乎都快要崩溃了,若是将石帆山给移平了能够将苍无念和画倾城找出来,估计青辞真会将这山给调个个儿。

洛凡见他一脸焦灼的模样,有些不忍心的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今天时间不早了,不如先回到山脚下独孤锦的那处小宅院,等明日再来这里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四百一十章 出来了

不过洛凡的手才刚放到青辞的肩膀上,他们就感觉山坳之中有些奇异的变化。

原本山坳就是两座山峰之间的低下处,可是此时他们却发现这两座山峰好像正在移动似的,将山坳的间隙越挤越窄。

更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两座山峰的移动,竟然只是让他们微微感到了一些震动,却并没有地动山摇的感觉。

青辞“蹭”的就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的盯着下方低处的山坳,双手紧张的握成了拳,青筋若隐若现。

“青辞……”安如月也是颇为紧张,看见青辞眼下这副样子,她心疼的上前轻轻挽上了他的胳膊。

“洛凡老哥,你说……如果这山坳真是神禹墓穴的入口,那眼下……是不是说明这入口要关闭了?”青辞的目光依旧盯着那越来越小的山坳,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洛凡皱了皱眉没有答话,只是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纵然他已经在这人世间摸爬滚打了一千余年,他也不是所有的奇闻异事都经历过,这禹穴三千年一开,上一次开启之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就在青辞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山坳彻底的消失在他们的眼中,两座山峰也不知不觉的合并成了一座,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个山坳一般。

青辞的心骤然下沉,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身体也不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青辞,你别这样……”安如月急忙扶住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不敢流下来。

安如月也知道那山坳的消失意味着什么,说得好听些,也许再过三千年,等到禹穴再一次开启之时,她还能见到她的小王子以及那个和她情同姐妹的画倾城。

可是,谁又知道事实会不会就是那么残酷,他们五人就这样将性命终结在了神禹墓穴之中。

但是安如月不敢哭,她不知道苍无念和画倾城对于青辞来说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似乎就像是青辞的信仰,甚至安如月有时候都不敢确定,如果非要青辞去选谁对他来说更重要,他会选苍无念和画倾城,还是会选她安如月。

正是因为如此,安如月才只能将那份痛苦暂时压下,她担心青辞的情绪会崩溃。

果然,青辞的眼眶已经开始红了,他用力的握住了安如月的手,可是整个人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我才刚找到你们,为什么就这样就离开我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难道你们还要我再等三千年吗?你们怎么能这么自私!”青辞口中喃喃,颓然而无助。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连就在他身边紧挨着他的安如月都听得不甚清晰,但是当她听见了“三千年”这三个字的时候,泪水终于也是滑落了下来。

他们的寿命的确是很长,可那也是相对于凡人。三千年,对于凡人来说那就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段难熬的时间长河,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再活三千年。

就在青辞几近绝望的时候,他们四人所在峰顶的一角一阵光芒闪烁,竟是四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四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方才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的苍无念、画倾城、季子安以及姬无心。

青辞狠狠的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之后,他才松开了安如月的手,一个健步飞奔至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边。

“阿念哥哥,翎儿姐姐,你们……”青辞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竟是一不小心将画倾城喊作“翎儿姐姐”。意识到不对劲,他急忙又闭上了嘴。

苍无念有些狐疑的看着他,“青辞,你方才唤画儿什么?”

“哦,没有,我……一时口误,主要是我先前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意外,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你们……都没事吧?”青辞急忙打着马虎眼说道。

画倾城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心思依然还停留在独孤锦和紫卿客的事情上,完全就没有注意到青辞方才的口误以及他的失态。

“小王子,倾城,你们总算是平安出来了,之前那条湍急的河流还有山坳都不见了,我们以为……以为得再过三千年才能见到你们呢!”安如月跑了过来,很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拉起画倾城的手使劲的瞧着。

洛凡虽然先前心中也紧张,但是他直觉是相信他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难的,眼下看见他们都出来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目光掠过苍无念和画倾城,洛凡很快发现了季子安和姬无心的不对劲。

“季公子和姬姑娘这是怎么了?”洛凡走到几人身边关切的问了一句。

被他这么一问,画倾城才猛然想起来,急忙说道:“我们先下山去吧,具体的事情路上我慢慢跟你们说。季公子和姬姑娘现在都需要医治,得找个地方先修养一段时间。”

目的地自然是山脚下独孤锦先前让他们暂住了两天的简陋的小宅院。

下山的路上,画倾城和苍无念将他们落入河水漩涡之后的一切都详细的跟青辞他们几人说了一遍。在说到苍无念和季子安落入梦魇之境后的事情,画倾城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在得知独孤锦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同紫卿客同归于尽,并且最终也是这么做了,众人还是唏嘘不已。

“真是替独孤锦感到不值啊,紫卿客那种败类,就应该被抽筋扒皮,将他的魂魄抽出来放在‘焚劫紫火’上好好的折磨他。”安如月十分愤慨的说道。

“可是她不这样做,似乎也没有办法对付紫卿客啊。”青辞叹了口气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有些疑惑的看向画倾城,“她居然能够在对紫卿客施展梦魇之境的时候将本体分离出来找你拿耀光绫,以她的法力,难道不该立马就被紫卿客抓到破绽吗?紫卿客若是破境而出,竟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

季子安闻言却是十分虚弱的一笑,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若我没有猜错,她恐怕在与无心合力施展碧落黄泉引的时候从中感悟到了什么,并且利用这种感悟短时间限制住了紫卿客。”

画倾城赞同的点了点头,却又惋惜的摇了摇头,“独孤前辈终究是死志已决,看见那个男子便只想了结一切。若是……她能够再等一等,好好的修习碧落黄泉引,也许她就不需要与他同归于尽了。”

谁知季子安却是苦笑了一下,“她能有所感悟已经算是天资极高了,但是她是不可能学会幻梦的,即便是勉强去学,顶多也只能停留在幻梦二三层的境界。到那个时候,紫卿客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水平还不知道呢。

“况且,独孤锦的根基受到过严重的破坏,想要恢复巅峰都不可能,更何况还得在巅峰之上有所突破,她的身子,怕是根本等不起。”

虽不知季子安为何会如此肯定独孤锦无法学成幻梦,但是就独孤锦的根基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这一点,大家都还是十分认同的。

一直未曾说话的乔三娘冷不丁幽幽开口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其实就像独孤锦所说,这是她最好的归宿。她为什么要身披嫁衣去见紫卿客,就是为了给他们之间的纠葛一个完美的结局。

“她在嫁给他的那一天,从心到身就完全属于那个男子了。浴火重生后的她,利用夺魂幡制造了两个人的坟墓,为了恨,她夺了他的魂,为了爱,她献祭了自己的魂。

“他们永生永世就在魂幡炼狱之中纠缠不清,从此不分你我,直到灰飞烟灭。这也算是死能同穴了吧。”

听得乔三娘这番话,众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乔三娘说得没错,他们谁也不是独孤锦,没有资格去替她的人生做出选择,可是从她先前所做的一切来看,或许与紫卿客同归于尽真的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就是为了心中浓烈的爱与恨才活到了现在,可以说紫卿客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她还爱着他,但是她又因为恨必须逼迫自己不能去爱他。如果她真的将紫卿客杀了,自己却依然还要在这世间苟延残喘,那或许比让她灰飞烟灭更加痛苦。

好半晌之后,洛凡才再一次开口打破沉默,“有一点我很在意,独孤锦说紫卿客并不简单,不是想想办法就能对付得了的,还说他们或许并非是同归于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许,跟紫卿客的身份有关。”季子安咬着牙,惨白的脸上透露着隐隐的杀意。

“是啊,我们一直没弄清楚紫卿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身上的魔气,难道真是魔族?”青辞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季子安使劲的甩了甩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想在自己倒下去之前赶紧将想说的话说出来:“我们下一步……”

第四百一十一章 竟然身中蛊毒

可是下一步什么,他最终没能说出口,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季公子,季公子!”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他似乎听见了画倾城惊慌的叫喊声。

好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山脚下那处简陋的宅院不远了,几人没有犹豫,立刻带着昏迷的季子安和姬无心回到了宅院之中。

为了方便诊治,画倾城和洛凡将季子安和姬无心安置在了同一个房间内,让他们躺在了同一张床上,反正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想必即便是突然醒过来发现身边睡了个人,也不会太过惊慌。

姬无心无脉可把,但是之前独孤锦说过,说她应该是法力过度消耗,不久就会醒过来,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姬无心却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这不由得让画倾城有些担忧。

她想了想,决定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姬无心的体内好好探查一番。

就在她抓住姬无心的手腕准备施法的时候,躺在一边的季子安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房内关心着两人的情况,听见季子安咳嗽以为他是要醒了,心下都微微替他松了口气。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众人惊呆了,只见季子安依然处在昏迷之中,剧烈的咳嗽非但没有使他的脸色涨红起来,反倒是有一道道黑色的细线开始在他那白皙的皮肤之下游走。

这一幕微微刺痛了安如月的眼睛,她想起了他们先前在临碣岛之时,青辞中了影半妆的毒之后,毒发的那一夜也是像这样叫人看着惊惧而又心疼。

“他,他该不会是中了剧毒吧?”安如月指着季子安的脸,下意识的说道。

洛凡立马扣住了季子安的手腕,一缕白色的光芒立刻便通过他的指尖进入了季子安的体内。

可是情况并没有像青辞当初中毒的时候画倾城给他解毒那样,法力与毒性中和了之后化作道道黑烟排出体外。

反倒是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洛凡便一声闷哼,急忙松开了季子安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喘了几口粗气。

“洛凡前辈,你怎么样?”画倾城急忙出手去扶他。

洛凡摆了摆手,表情还是有几分痛苦,“怪我方才太心急,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法力。我的法力一进入他体内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排斥了出来,险些让我遭到反噬。”

“那怎么办?”画倾城着急的问道。

话刚说完,季子安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这一次不仅仅是咳嗽,嘴里更是大口大口的溢出血来,只不过这血的颜色漆黑如墨,完全看不到丝毫的血液该有的红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进入神禹墓穴的时候究竟还遇到了什么?”青辞面色十分凝重,季子安眼下这副模样,显然是中了剧毒啊。

可是季子安竟然在中了如此烈性的毒之后还能够施展法力并且一路撑到现在,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洛凡和画倾城相视一眼,十分默契的点了点头,然后他们每人扣住了季子安的一个手腕,两道温和的白芒分别从两人手里缓缓的进入季子安的体内小心翼翼的探查起他身体里的情况来。

见他们二人合力为季子安诊治伤情,其他几人深知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屏着呼吸,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画倾城和洛凡同时睁开了眼,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怎么样?”苍无念见画倾城面色不大好,急忙上前一步问道。

画倾城抬眼看了看苍无念,又扭头看了看洛凡,两人皆是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浓浓的不解。

“季公子他……竟然身中蛊毒。”好半晌,洛凡才好似喃喃自语一般说了一句话。

“啊?这小子身中蛊毒?”青辞有些蒙了,指着季子安面露疑色的盯着洛凡问道。

“嗯,我也觉得他是蛊毒发作了。而且,发作的原因好像还是他自己导致的。”画倾城不大确定的说道。

“他自己导致的……”苍无念若有所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因为他将幻梦传给姬无心的缘故吧?”

“小王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幻梦本来是一个蛊,被封印在季子安的身体里,要将幻梦传给姬无心就得破开那个封印诱发那个蛊吗?”安如月眨巴着眼睛,看似异想天开的说道。

谁知她这番话并没有引来众人的嘘声,反倒是青辞颇为赞同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月儿,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他们巫族人的施蛊手法千奇百怪,说不定在我们看来越是荒谬的做法,可行性还越高呢。”

“那现在该怎么办?总得想办法救治他吧。”苍无念没有在意青辞和安如月在说些什么,他现在只是关心季子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耀光绫如今已经找到了,他们得抓紧时间去寻找下一个宝物。曾经对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想法的苍无念,现在确实在心中抱以了十分巨大的期待。

而且遇到的事情越多,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如今的力量太过弱小,虽然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就是曾经的修罗王苍妄,但是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渴望拥有那种睥睨天下的实力和气魄。

画倾城叹了口气,“方才我和洛凡前辈试图用法力化解掉他身体里的蛊毒,可是却失败了。想想也是,如果蛊毒能像普通毒物那般化解,我体内的‘魂牵梦萦’又怎么会如此的困扰着我……和无念哥哥你呢。”

望着画倾城那落寞却又带着些许娇羞的面庞,苍无念只觉得心头一阵压抑愤懑。

可是他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强压下胸中的那一股莫名的怒意,对着画倾城笑了笑,“画儿,别这样想,至少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相反,我……我其实……”

苍无念想说,我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的感觉,哪怕一辈子无法拥有觉魂,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觉得这样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他能给画倾城的承诺不多,不离不弃这种话,当是爱人之间,甚至是夫妻之间才适合说的。他们俩这种不知该算作是什么关系的关系,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处理才能皆大欢喜。

画倾城自然猜到了苍无念的心意,从内心深处而言,她当然希望苍无念对她有所承诺,但是她更希望的是他有朝一日能够爱上她。

可是这一切都得在他的觉魂得以重塑之后才有可能,而且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以后的日子会遇到些什么,她已经越来越不敢确定了。

所以,既然希望越大,可能失望就会越大,还不如就这样暧昧处之,她还能说服自己理所当然的去享受苍无念那为数不多的温暖。

“无念哥哥,你的心思我明白的,我也就是打个比方,说明季公子的情况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而已,又不是在埋怨你什么。”画倾城展颜笑道。

洛凡见两人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急忙转移话题道:“倾城啊,我们一起替姬姑娘看看吧。”

被洛凡这么一提醒,画倾城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姬无心差点被她给遗忘了。

两人照着先前替季子安诊治的时候那样,一人扣住了姬无心的一个手腕,两道白芒缓缓注入其体内。

不过这一次很快两人便撤回了法力,相视一眼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姬无心又是个什么情况?”安如月见状急忙问道。

“她什么情况也没有,就是法力消耗过度,可能……还受到了季子安的什么影响,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画倾城撇了撇嘴说道。

“那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两个好好休息。季公子毕竟是巫族的天才,想必他在动用他们巫族的禁术之前就应该想好了对策。”许久没出声的乔三娘开口说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各怀心事的离开了这间厢房。

天色渐渐黑了,晚饭是安如月下的厨,乔三娘给她打了打下手。

用过晚饭,几人聚在院中,商讨着下一步该去什么地方。

“说起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离南海最近吧,不如下一步就去寻找龙绡?”安如月很是没心没肺的提出了这个意见。

一提起龙绡,青辞的面色就是微微一变,前一阵子他身受重伤,法力几乎全无,为了快速恢复,他无奈之下找上了金鲛王缇桢,在缇桢和金鲛圣地内聚灵池的帮助下将法力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为了这事他已经欠了缇桢一个不小的人情,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尽管他知道,若是上一任金鲛王留下的龙绡还未被缇桢穿上,那缇桢一定会将龙绡给他的,但是他还是没好意思厚颜无耻的问上一问。

如果开了口,缇桢真的将龙绡给了他,那恩情就更是还不清了。难不成,他真的要以身相许,成为鲛人族第一任以男子之躯继任王位的鲛王?

第四百一十二章 是不是有旧情

别说他不愿意,恐怕整个鲛人族也都不会同意的。

再说了,他早已心系安如月,此生绝不可能负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缇桢帮忙,实非光明磊落之举。

一个处理不当,要么会落下话柄遭人诟病,让旁人认为他是在利用缇桢对他的感情,不断的让缇桢对他提供帮助;要么就是会让缇桢产生什么误解,认为他是在给她机会。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青辞所不愿意看到的。

况且,这一切还都是建立在缇桢没有穿上龙绡的前提下,若是缇桢已经将龙绡给穿上了,那龙绡便与她融为一体,就是硬扒下来也没有用。除非让缇桢卸下自己的金鳞,用精血织造出一件新的金鳞铠甲。

让一个鲛人卸下自己全身的鳞片,并且用精血织造出鳞铠,那么这个鲛人就只能有两种下场:一是死亡,二是在疗伤圣物的帮助下,蜕变成一个普通的凡人。

可是聚灵池中的灵气已经全部被青辞消耗光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那就只是一池子普通的海水,根本起不到任何疗伤的作用。

也就是说,即便缇桢知道龙绡对于青辞来说意义重大,她甚至心甘情愿为了他而蜕变成一个凡人,但是没有聚灵池的帮助,缇桢也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别说让缇桢去死,就算是让缇桢变成凡人,青辞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他不会这么自私,而且他知道,画倾城和苍无念也不会同意的。

脑子里一时间千回百转,青辞心中感慨万千,忽然很是担忧苍无念的画魂之路会不会最终要止步在龙绡这件东西上了。

“青辞,青辞!”安如月见青辞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面色就开始变得古怪,不由得轻轻推搡了他一把。

“啊?”青辞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你这小子,怎么魂不守舍的?”苍无念皱着眉头盯着青辞,总觉得他方才的神情很奇怪。

“哦,没有。我是觉得吧,倾城小姐姐如今只画过两次皮而已,这骨血和心都还没画过呢,现在就去找龙绡,岂不是把冰蚕丝给浪费了啊?早知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去寻找龙绡,还省了去找冰蚕丝的劲儿呢。

“而且这龙绡吧……我感觉得随缘,我们这样贸然闯入鲛人族的领地,开口就要人家金鲛王的身家性命,肯定会被人打出来的,以后想要再求取就很难了。

“不如我们先去找别的宝物,一路上还能再提升提升实力,最后再回过头来寻找龙绡,到了那时候,若是金鲛王不肯,我们就是硬抢,也底气足一些嘛!”青辞绞尽脑汁的说道。

被青辞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他此话在理。若是能在寻找别的宝物的途中碰巧遇上什么与鲛人族有关的事情,可能能够拉拢一下他们这帮人与鲛人族的关系,这龙绡的事情自然也好商量一些。

毕竟龙绡的织造方法实在是让人太揪心了,除非对方心甘情愿,否则他们还真的动手去抢吗?那样的孽业恐怕画倾城和苍无念都担待不起。

“青辞,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好像……”安如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青辞,她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青辞方才说那番话的神情。

“好像特别不愿意我们前往南海,极力的想要阻拦我们见到金鲛王。”乔三娘撇了青辞一眼,幽幽说道。

被乔三娘这么一说,众人皆是赞许的点了点头,很是默契的向青辞投去了“老实交代”的眼神。

青辞被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连忙举起手做投降状:“天地良心,我真的是为了倾城小姐姐好才这么说的!”

“哼,谁信你啊。你说,你是不是认识那金鲛王,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过什么旧情?”安如月没好气的白了青辞一眼。

“我……”青辞语塞了,他的确是认识缇桢,两人也的确有些“旧情”,但是那和安如月所想的“旧情”完全是两码事。

可是如今他敢承认他与缇桢是旧识吗?他不敢。他要是承认了,安如月这小醋坛子又不知该胡思乱想什么了。他要的是自己坚定不移的爱着她,而她也必须和自己一样坚定。

若是安如月知道了缇桢的存在,知道自己可能样样都不如缇桢,恐怕以后对于青辞的感情就会更加小心翼翼,然后时不时再鼓动青辞去将缇桢给收了,那青辞的日子就真是难过了。

“说不出话来,肯定有猫腻!你老实告诉我,你前一阵说是为了疗伤无端失踪了两天,是不是就是去找金鲛王了?你还说她容貌十分美丽,法力也很高强,对你还甚是爱慕,你……你两天都跟她待在一起,是不是已经……已经跟她好了?”安如月嘟着嘴,闷闷不乐的嘟哝着。

青辞那个急啊,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这小丫头居然瞎掰也能掰得接近真相,真是神了!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这事儿打死也不能承认,况且他跟缇桢之间可是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好上呢?

他恶狠狠的一把扣住安如月的手腕,对着众人甩下一句:“这小丫头最近老疑神疑鬼的,我先带她出去跟她好好说叨说叨!”

然后也不管安如月怎么挣扎,直接将她连拖带拽的弄出了院子,顺带“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苍无念盯着那扇可怜的还在摇晃的门,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如月姐姐方才说的话来看,青辞那次去疗伤是找了一个姑娘啊!容貌美丽,法力高强,还爱慕青辞?啧啧啧……难怪如月姐姐会有危机感。”画倾城咂着舌说道。

“我倒是觉得青辞兄弟应该不是那种人,虽然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爱如月姑娘。”乔三娘很是感慨的说,若非现在是晚上,周围光线昏暗,众人都能看见她眼中难掩的羡慕之色。

院外,青辞拉着安如月出去了之后脚步便疾速的朝前走,迅速的远离了独孤锦的那处宅院。

“青辞,青辞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安如月一路折腾捶打青辞,青辞就是不理会她,她无奈之下只好撒起娇来。

青辞松开了她的手,却是直接将她一把抱起,身形一闪之后来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之中。

将一颗夜明珠打入洞内石壁的一角,青辞放下了安如月,自己气呼呼的坐在了一旁。

安如月打量了一下洞中的环境,竟是一时间有些失神,随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了在临碣岛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肌肤相亲的那个山洞。

虽然这个山洞与那个山洞完全不同,但同样都是山洞,都是两人独处,她的心情一下子就紧张而娇羞了起来。

好半晌之后,安如月才挪着小碎步来到了青辞身边坐了下来,小心的拽了拽青辞的衣角,“青辞……”

“哼!”青辞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她。

“青辞——”安如月又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也变得甜腻了一些。

青辞猛的转过头,一把捏住了安如月的下巴,恶狠狠道:“安如月,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你……你说你是我什么人啊!”安如月瘪着嘴,不敢抬眼看他。

“我要你说,你到底把我当做你什么人!”青辞使了劲儿,迫使安如月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弄疼我了!”安如月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盯着他说道。

“这样就疼了?你信不信我一会儿让你更疼?”青辞没好气的甩开手,又扭过身去。

“你……”安如月也不高兴了,索性站起身来走到青辞的面前然后又蹲下身来,“你除了有本事欺负我,你还能干些什么啊?我都说过了,我不介意你喜欢别的姑娘,但是你要让我知道一下嘛。你要是怕我不开心,或者怕我不同意便瞒着我,我会更难过的。

“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金鲛王,你娶了她便是,只要你别抛弃我就行了。至于龙绡,别说你舍不得,倾城和小王子自然也不会同意她牺牲的,大不了,我们以后再想办法,你犯不着……”

“安如月!”山洞中青辞暴跳如雷的声音回响起来,将安如月的自说自话给彻底打断。

“你越说越来劲了是不是?我再告诉你一遍,不会、也不可能有别的女人,我青辞这辈子只有你,只有你一个妻子。你是傻子还是聋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明白?

“还有,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什么金鲛王,我根本就不认识!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就如你所愿,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青辞气得青筋暴起,如果这不是他爱的女子,他真想直接捏死她。

安如月一开始的时候听得心里还美滋滋的,可是当她听见最后那句“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的时候,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选你

这是她心底里一直以来就隐藏着的不安,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一种直觉。她总觉得青辞有一天会离开她,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宁愿青辞身边有很多很多女人,只要别不要她就行。如果青辞是因为别的女人而直接抛弃了她,再也不见她,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万劫不复。

看见安如月哭了,青辞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太过粗暴,许是吓着她了。

青辞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把将安如月搂进了怀里,轻声低哄道:“别哭了,月儿,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大声吼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总是怀疑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为什么你总是要胡思乱想,把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呢?”

安如月没说话,只是低低啜泣着,她很想问问青辞上次出去疗伤,究竟是找的何方神圣。可是她知道,只要是青辞不愿意说的,她就算问了也没有用,一直紧逼着不放,万一惹来他的厌烦怎么办。

可是她也没办法,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子,说不争风吃醋,不疑神疑鬼,那真是太难了。一个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这个男子,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呢。

见安如月不说话,青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虽然他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可是对待感情,他也就如同一个吴下阿蒙,什么事情都还在摸索当中。但是有一点他还是能坚定信念的,那就是无论怎么样,他对安如月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都不会变。

待到安如月哭够了,她自己缓缓的直起身来,红着眼说道:“青辞,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怕失去你。你什么事都瞒着我,让我……很不安。”

“哎——”青辞重重的叹了口气,抬手捋了捋安如月鬓角凌乱的发丝,轻声道:“月儿,有些事,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瞒着你的,其实也瞒着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他们都不会这样怀疑我,为什么你却一直心存疑虑?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我最希望能够无条件相信我的那个人,是你啊。谁都可以怀疑我,只有你不行,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吗?”

安如月嘟了嘟嘴,“我哪有那么重要啊,我看小王子和倾城对你来说都比我重要!”

“诶?我说你这丫头,你吃别的女人的醋也就罢了,怎么连他们俩的醋你也吃啊?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但是意义是不一样的。反过来说,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对你来说重要不重要?让你在我和他们之间选一个,你怎么选啊?”青辞气乐了,直接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安如月。

与此同时他还在心中暗自得意,安如月这小笨丫头肯定要因为这个问题而犯难了。

谁知安如月却是给了他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我选你。”安如月的声音轻轻的,回答得很快,并且很坚定。

青辞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安如月的脸,“你说什么?”

安如月苦笑了一下,“青辞,我说,我选你。无论你觉得我自私也好,胸无大志也好,重色轻友也好,不讲道义也好。我知道,我的心永远只向着你。

“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我要效忠的,只有小王子一人。他对我很重要,我可以为了他豁出命去。后来遇到了倾城,我想我也可以做到像对小王子一样的对待她。

“一半是出于她对小王子的重要性,一半是出于我的确很喜欢她。可是,这一切都不及你。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动了真感情,就开始变得自私,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我真正的归宿,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而我的路,只愿跟你一起走。”

从没想过安如月会说出这样的话,青辞的心中一时间有些震惊。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男子与女子之间的不同,还是他与安如月之间的不同。方才安如月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若是在苍无念、画倾城或者是安如月之间做一个选择,他真的不知道他会选谁。

他视苍妄如兄如父如信仰,他视风湮如姐如母如恩人,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青辞。而这一千多年来,他苦苦寻找的,也就是这两人的下落。

安如月算是个猝不及防的意外,可是他确定自己的确是爱上她了,认定她了。

但是,这三者孰轻孰重,他真的没法选。若是一定要伤害到什么人,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青辞此时此刻不由得有些自嘲,或许,他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纯粹,至少不能够像安如月这样,如此坚定坦然的就将爱人放在第一位。

也许是有些事他还没有看透,又或许是安如月还没有看透,所以他们各有各的执着,而他们这样的执着,很有可能最终会伤害到对方,也伤害到自己。

“月儿……”良久之后,青辞才有些艰难的轻唤了一声。

“嗯。”安如月低低的应了一下。

“我……我们以后,不要再讨论这样的问题了好吗?就当做是我贪心吧,我不想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且不说,我们大家本来就在同一条船上,即便有一天我们要分道扬镳,我们也依然还会是最亲密的伙伴,朋友。

“我们两个会有自己的小家,但是我们和他们,还是可以生活在一起,或者,可以经常走动,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就与另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呢?我们大家的目标一直都是统一的,不是吗?”青辞想了半天,只能从这一个角度来说服安如月,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

安如月心中幽幽一叹,她的担忧,和青辞所表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不过既然青辞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纠缠着先前的问题不放。即便有一天青辞因为所谓的天理,所谓的大道,或者所谓的正义道义情义而放弃了她,她想,她也该无憾了。至少这个男子,曾经全心全意的爱过自己。

这么想着,安如月又忽然有些想笑,来日方长,为什么总是要患得患失,有事没事闹点幺蛾子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何必呢?

她轻轻的握住了青辞的手,柔声说道:“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争取不胡思乱想。”

青辞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以后要是还胡思乱想怎么办?”

安如月微微一愣,“那想都想了,还能怎么办?大不了不让你看出来就是了。”

青辞闻言把脸一板,“怎么,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哼,你有事都能瞒着我,我为什么不能瞒着你啊?”安如月将头一撇,佯装生气的说道。

“嘿——你这小丫头!”青辞又气乐了,安如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会挤兑人了。

见青辞吃瘪,安如月的心情总算是畅快了一些,她不经意间抬起头,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这个山洞,然后推开青辞飞快的站起身来朝着洞口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丢下话,“青辞,你这老东西,真是个臭无赖!'

“咳咳……”青辞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呛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个山洞是他之前无意中发现的,但是发现了之后他不可否认的的确是想起了他第一次得到安如月的那个夜晚。

可以说当他看到这个山洞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些……嗯,比较特别的想法,比如说想着再找个机会和安如月一起回忆回忆那一次的感觉。

虽然两人在翻云覆雨这件事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要说哪一次最让青辞感到血脉偾张,那自然是在山洞里的第一次。

所以……安如月方才说他是臭无赖,他也只能舔着脸认了。

就在安如月即将跑出洞口的时候,青辞抖了抖眉头,一挥袖袍,将一道法力打在了洞门口。

“哎呦!”安如月只觉得自己好像撞在了一扇门上,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抬眼一看,面前原本空荡荡的可以随意进出的山洞口此时正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很明显是被某男利用法力打下了一道禁制。

奈何她的法力连青辞的一只手臂都撼动不了,面对这样一道禁制,她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安如月气鼓鼓的转过身,对着青辞怒目而视。

青辞却是笑盈盈的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头,然后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意思是让她自己乖乖的过来,坐到他的腿上。

安如月小嘴一撇,双手抱胸扭过头去使劲儿的冷哼了一声,就是不去看他那得意的模样。

青辞也不恼,见她不过来,他索性站了起来,一个闪身便来到安如月的身边,不由分说的就将她一把横抱而起。

“青辞,你要干什么!”安如月急了,双手双脚下意识的开始挣扎着。

“干什么?当然是干一件想干又许久没干的事了!”青辞扬了扬眉头,坏笑着往回走。

第四百一十四章 当你的女人

“你……你放我下来,我才不要……我才不要在这里!”安如月又羞又急的说道。却没想到这句话却让青辞钻了个空子。

“不要在这里?那……你想在哪里?”青辞将嘴贴在安如月的耳边轻声吹着气。

安如月的半边身子立刻就酥麻了起来,红着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辞却是自顾自的说:“回去嘛倒也是可以,只是我们两个单独占用一个房间,你说明日早上醒来,他们会怎么看你?哦,就算不说明日吧,就今夜……你说那个小宅院那么简陋,你要是一个忍不住发出点什么声音被他们给听见了,那可如何是好……?”

“青辞!”安如月被他逗弄得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恨恨的捶着他的胸口,“你别再说了,真是羞死人了!”

“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情况嘛……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要在这里,还是要回去?”青辞索性无赖到底,又接着补了一句,“你难道不觉得在这种地方,更有感觉?”

安如月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青辞挖好的坑,无论她怎么选,今夜都被这个坏家伙吃定了。她万般无语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想着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个极品无赖。

见安如月这副娇羞的模样,青辞哪里还忍得住,这个女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会让人上瘾的毒,不触碰也就罢了,一旦触碰了,戒都戒不掉。

只有与她共赴巫山的时候,青辞才能感受到那种心灵与肉体都达到极致的欢愉。而这样的感觉,是他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

心念一动之间,山洞冰凉的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枯草,其实如果青辞愿意,他可以变出一张柔软的床榻来,只是那样就失去了当初在山洞之中那种感觉。

他将安如月放在枯草上,如果第一次那般深情的亲吻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娇艳的唇……

不多时,两人便坦诚相见,怕枯草刺痛她的皮肤,青辞将他们所有的衣物全都垫在了她的身下。

“月儿,我爱你,只有你才能让我这般着迷……”他的声音气息粗重,如同他在她体内深入浅出那般,使得安如月的一颗芳心跌宕起伏。

“青辞……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安如月死死的掐着他的后背,口中喃喃。她只想被他融化,她只想与他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娇吟之声四起,在这无人的山洞里,安如月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那个夜晚,娇羞而又肆无忌惮的享受着男子带给她的愉悦与刺激,不用压抑自己的感受,用那娇媚入骨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回应着青辞的热情。

头脑空白几欲眩晕之际,她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听见了青辞说:“月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感觉,都要记住在这世上,我只爱过你一个……”

在众人不知晓的山洞之中,一片春光无限。而在独孤锦的宅院之中,被青辞和安如月留下的四人已经男男女女各归各位了。

原本这里就只有三个房间,一间是独孤锦住的,另外两间他们八人四个男子一间四个女子一间。

如今其中一间留给了昏迷之中的季子安和姬无心,画倾城和乔三娘今夜准备在独孤锦之前所住的屋子里休息。

谁也没有在意青辞和安如月会去哪里,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原本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紫卿客,如今紫卿客已经落入了夺魂幡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神魂俱灭了,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况且以青辞的法力,他们也无需担忧他和安如月大晚上的跑出去会遇到什么危险。

夜色渐渐浓了,简陋的厢房之中,姬无心幽幽转醒。

她无力的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好半晌之后,她的头脑才渐渐清醒。

她想起了自己与季子安还有独孤锦身在那瀑布掩藏着的山洞之中遇见了赤尻马猴的怨气,后来因为她一个下意识的举动惹怒了季子安,季子安不知为何却亲吻了她,还咬破了她的舌尖。

当时她只觉得舌尖一阵剧痛传来,可是她又不敢反抗,只得任由季子安与她吮吻。然后她就感到季子安正在往她的身体里注入一股奇异的法力。

就好像她的身体里隐藏着一个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封印,而季子安注入她身体里的法力以及他们口中交织的血水就是开启封印的钥匙。

再之后,一些奇怪的记忆就飞快的涌向她的脑海,她想起了一些既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夏柔梦的事情。

她不知道那些记忆的来源是谁,或许是季子安的,或许不是。只是不知为何,她空荡的心房之处莫名的疼痛了起来,那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疼得她几乎失去了自我意识。

于是再后来的事她就记不清了,只觉得自己好像消耗了巨大的法力,但是那些法力好像并不属于她,或许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季子安的,但是她不敢确定。

姬无心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身子,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刚一抬手,她就感觉自己触碰懂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手感……似乎是个人?

姬无心一惊,抬手一扬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却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季子安的胳膊上,而她的手所触碰到的,是季子安的胸膛。

看见男子惨白的面容,姬无心感觉自己那空荡的心口又是一阵刺痛,这一刻她竟然对这个男子再没有了丝毫的畏惧,反倒是有了一种类似人们常说的“心疼”的感觉。

姬无心缓缓的伸出手,略有些颤抖的抚向季子安的脸颊,描摹着他俊秀的眉眼。大概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如此放肆的去觊觎自己的主人。

“子安……我,我们……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畏惧你?我并非是怕死,可既然不是怕死,我又为什么要畏惧你呢?

“子安,我知道你很孤单,也知道,你对女人其实没有什么兴趣。或许……我只是一个能够让你发泄身体需要的傀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你的记忆里,好像看见了你爱我的样子?”姬无心一边摩挲着季子安的脸,一边喃喃说道。

季子安眉头紧锁,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不过却并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姬无心微微支起自己的身子,细细的打量着季子安的脸,接着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你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蛊,但是我知道,那个蛊……一定跟我有关。

“子安,我不想再畏惧你了,就算你要将我毁了,我也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心,我想……我想去爱你,以你的女人的身份去爱你。呵,我不要再当一个傀儡,我只想当你的女人,一个……能让你,有一丝丝心动的女人。”

姬无心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这一次醒过来,她就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大对劲,正是这种不对劲使得季子安在她的眼里没有了平日里令她畏惧的气息。

她没有心,她无法真切的体会到爱情,但是,她有记忆,她有一份夏柔梦对于楚煜的爱情的记忆。就是这份记忆,让最初的她对爱情有了模糊的憧憬。

而今晚,她从昏迷之中醒过来,她感觉到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种转变,和季子安有关。她还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关联,但是她感觉自己有了明确的目标。

从前她想要拥有一颗心,是为了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如今她想拥有一颗心,不仅仅是想要成为真正的人,更是要成为季子安的女人。

她,想要爱他。即便,他对她总是疾言厉色,极少有温存的时候。

这个曾经在她的眼里几乎可以与魔鬼划等号的男子,如今看来确是那么的脆弱,从前他对她所有的凶狠,似乎都是在宣泄他内心最深处的无法排解的痛楚。

那种痛楚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因谁而起,她很想知道,她想给他所有她能给的。

一滴冰凉的泪落在季子安的眉间,姬无心探过头,在季子安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悄然的起身下榻,熄灭了屋内的烛火,打开房门来到了院子之中。

宅院内一片漆黑,看来大家都睡了。

姬无心仔细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用法力触发了传音蛊虫,轻声道:“倾城姑娘,你睡了吗?”

独孤锦的房间内,画倾城与乔三娘躺在同一张床上,迷迷糊糊之际,她竟然听见了有人在喊她。

“倾城姑娘,我是姬无心,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姬无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画倾城一惊,脑子立刻清醒了,她急忙凝神答道:“能,我听见了。姬姑娘,你醒了啊!”

“倾城姑娘,我在院子里,你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出来一下吗?”姬无心又说道。

“好,我马上就来。”画倾城应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姬无心的请求

画倾城看了乔三娘一眼,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熟了,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起身下榻,悄悄的来到了院内。

小院内空荡荡的,在这寒冷冬季的月光浅照下显得格外的冰凉,姬无心独自站在院中,背影看起来如同今晚的夜色一般,清清冷冷的,有些萧索。

“姬姑娘,你的身子可有不适?”画倾城对着姬无心的背影轻轻唤道。

姬无心转过身来,对着画倾城笑了笑,“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些乏力,应该是之前法力消耗过度的缘故,想来过几天就没事了。”

画倾城点了点头,随后试探着问道:“今日在神禹墓穴中发生的事情,你都记得吗?”

姬无心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不如,你同我说说可好?”

“嗯,那我便将后来的事情详细跟你说说吧。”画倾城拉着姬无心坐在到了一旁的竹椅上。

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之后,姬无心也是颇为感慨,“没想到,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就这样少了两条性命。紫卿客自然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碧落仙子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不过,她确实没有时间去修行‘碧落黄泉引’,可能也无法练成‘幻梦’。就这一点而言,我若是她,我也会选择与紫卿客同归于尽的。”

再一次提及这件事,画倾城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想了想,她说道:“算了,都已经过去了,这既然是独孤前辈的心愿,我们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你这么晚将我叫出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呢?”

姬无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画倾城的脸,沉默了下来。

画倾城被她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忽然觉得今晚的姬无心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到姬无心的时候,她是个行为放浪,雍容华贵的公主。因为苍无念当时是她的面首的缘故,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

后来姬无心的身份被揭穿,她为了脱身挟持了她,画倾城的心中是充满震撼的,她没想到堂堂一国长公主,居然会是一个法力高强之人。

不过也就是在那一日,她跟姬无心便算是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因为姬无心在她的身上下了蛊,还是至今都无法破解的“魂牵梦萦”。

刚开始的时候饱受蛊毒的折磨,画倾城真的是打心眼里气恼姬无心。但偏偏又是因为姬无心的这个蛊,她才鼓足了勇气去寻找苍无念,并且有了光明正大与苍无念形影不离的理由。

可以说画倾城对苍无念的感情一路发展到现在,真的是成也姬无心,败也姬无心。若没有这个蛊,她恐怕此生就要和苍无念擦肩而过。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蛊,她到现在也不能够与苍无念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不过如今的画倾城早就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这个事实。这一路过来,姬无心作为他们寻找画魂宝物途中的一员,虽说对于画倾城而言算不上情同姐妹,但也是情义渐浓。

尤其是看见她跟在季子安的身边时那谨小慎微的模样,画倾城时不时的会替她感到心疼。

她看得出来,姬无心很畏惧季子安,若是抛去她对季子安的这份畏惧不谈,画倾城几乎都不会想起姬无心其实是季子安制造的傀儡。

可是此时的姬无心是怎么了?为什么画倾城会觉得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沉静忧郁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也跟着莫名的忧伤了起来。

“倾城姑娘,有句话,我……想问问你。”良久之后,姬无心终于开了口。

“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吧。”画倾城眨巴着大眼睛凝视着她,很好奇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最后无法替无念画出觉魂,无法得到他的爱。你……愿意抽去这段记忆,重新开始一段与他无关的人生吗?”姬无心轻声问道。

画倾城微微一愣,没闹清楚姬无心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样的问题,类似的问题季子安也问过,只不过季子安说的是苍无念心中另有他人,等到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他说画倾城迟早有一天会求他帮她忘记她与苍无念之间的一切。

“姬姑娘,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画倾城语气淡淡的问道。

“倾城姑娘,你别生气,我……我这样问,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自己。”姬无心以为画倾城不高兴了,急忙解释道。

“姬姑娘此话何意?”画倾城很是疑惑的盯着姬无心问道。

“我……我就直说了吧,若是你不能够与无念缔结良缘,你……会选择子安吗?”姬无心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子安?”画倾城愣愣的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愈发觉得今夜的姬无心十分的不正常,以她对季子安的畏惧,她怎么敢直呼其名,而且态度还如此亲昵。

“嗯,你会选他吗?”姬无心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称呼季子安有什么不妥。

“哦。”画倾城回过神来,立刻摇头说道:“我不会选他的,不管无念哥哥最后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选择将他遗忘。”

姬无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确认似的再次问道:“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你……绝对不会考虑给子安一个机会吗?”

“姬姑娘,你这样问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季公子对你说过些什么?”画倾城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她想起了在梦魇之境里,季子安对她的那一番很唐突的很诡异的表白。

画倾城知道自己并不反感季子安,但是不反感不代表她会喜欢甚至是爱上他,他们可以成为至交,但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伴侣。

而且画倾城能感觉得出来,季子安对她所谓的喜欢,并非是完全处于男女之情,他们两个非要凑成一对的话,那就真的只能像季子安说的,抹杀掉自己的过去,然后在彼此身上下个蛊,利用这个蛊来维系两人对彼此一生的情感。

可是这绝对不是画倾城想要的。

对于画倾城的询问,姬无心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他说过,他喜欢倾城姑娘你。我还从未听闻他表达过对一个女子的情感。别说是女子,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未有过什么特殊的喜好,他……是一个很冷情的人。

“可是,尽管他说他不需要也不可能爱上什么人,但我依然觉得,他始终在寻找什么。我想,在他寻找的东西当中,一定也有男女之情。所以……若是姑娘能给他一点机会,我……我会对姑娘感激不尽。”

听到这里,画倾城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纠结了起来,姬无心今夜是怎么了?来替季子安说媒吗?可是季子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让别人来说媒的主儿啊。

以他那种连表白的场合和措辞都不加琢磨的性子来说,若是真想跟自己扯上点什么关系,他应该会亲自出马才对,怎么会让姬无心来做说客呢?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不过画倾城还是很快说道:“如果我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你当如何?”

话音落下,姬无心便死死的盯着画倾城的双眼,当她在她的眼中看见了坚定的神色之后,姬无心长长的舒了口气。

“若是这样,那……我就厚着脸皮请求倾城姑娘,提笔为我画颗心吧,若是可以,就在今晚。”姬无心语气轻轻,可是那种强烈的愿望,画倾城能够感受得到。

“画心?这……”姬无心这话题跳跃得太快,画倾城一时间有些无措。

而且她到现在为止,也就画过两次皮而已,连骨血都没有真正下手尝试过,如何能画得心啊!

“倾城姑娘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吗?”姬无心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不不不……”画倾城急忙摆手,“我不是不愿意,可是……你也知道,画心的难度仅次于画魂,我如今连骨都没画过,如何敢下笔替你画心啊?别说我如今法力尚浅,即便是法力够了,怕是对世事的体悟都还不够呢,我可不敢答应你现在就替你画。”

“姑娘可是担心……画心失败了自己的根基会受到影响?”姬无心问道。

“那倒不是,画心失败,我顶多也就是法力消耗过度,对根基应当是不会造成影响的。不过你就不一样了,我担心我画出来的心若是有问题,会对你有影响。”画倾城诚恳的说道。

“不若这样吧,你先试试看,看看能不能画得出来。我这副身子本就是没有心的傀儡之躯,若是画心失败,我顶多也还是和现在一样,过着没有心的日子。若真是对这副躯体会造成什么影响,我想子安也能够解决的。”姬无心还是充满期望的说道。

画倾城见她脸上的期待之色,实在不好再拒绝,虽说现在就画心的确是有些天方夜谭,但是她也有些好奇自己现在距离画心到底相差多远。不如就着此时的一股子头脑发热的劲儿提笔试试,反正失败了大不了在床上躺个几日。

第四百一十六章 画心1

“好吧,我试试。不过我手上也没有什么称手的材料,我只能试着将心画在羊皮纸上,再以法力将它幻化成一颗真正的心脏,若是能用,我再将其放入你的体内,若是不能用,那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我迟早能够助你达成愿望的。”画倾城说道。

“谢谢你倾城姑娘!真的谢谢你!”姬无心握着画倾城的手很是感激的说道,眼眶也有些红了。

“谢什么呀,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呢。”画倾城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姬姑娘,你为何一醒来就如此着急的让我替你画心啊?我总觉得……你今晚跟平时不太一样。”

被画倾城这么一问,姬无心脸上的感激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名状的惆怅,“我也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就觉得心房的这个位置很疼。我……我的脑子里好像多出来一些残破的记忆,但是那个记忆并不是属于夏柔梦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所以让我整个人都变得莫名的哀伤了起来。我不想再当傀儡了,这个愿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我想拥有爱情,我想……我想要爱上子安。”

“啊?”画倾城显然是被姬无心最后一句话给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平日里小心翼翼的傀儡,竟然会说出想要爱上自己主人这样狂妄的话来。

“姑娘是不是觉得我这种想法很可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自不量力?”姬无心自嘲的问道。

“不是,姬姑娘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季公子平日里待你如何,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他是主你是仆,我们也不好横加干涉。

“可是……你如今说,你想要爱上他。那……那你要是真的拥有一颗心,他依然还像现在这样对你,你岂不是要把这颗心都给伤透了?”画倾城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婉转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季子安平日里对待其他人还算是温文有礼的,可是对待姬无心就好似完全变了个人,可能就因为姬无心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傀儡,所以他打心眼里就只将她当做自己的一件附属品。

就好像是一只自己所养的猫儿狗儿,对她总是十分严肃甚至是凶狠。就像所有上位者对待自己的奴仆一样,他们天生就处在不平等的位置上。

虽说画倾城从来不认为真正的感情需要受到身份地位的约束,可是她也明白那种不平等的感情有多让人揪心。

她一开始爱上苍无念的时候,就总是本能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他的,那种滋味,真的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明白。

如今姬无心想要拥有一颗心,竟然是为了去爱上一个从来没有平等看待过她的男子,这样的爱情,注定了就是卑微的,注定了就是要伤心欲绝的。这姬无心,当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主人……子安他,对我从来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以说,几乎没有给过我什么好脸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的内心其实很苦,他这样对待我的同时,他自己也并不好过。

“他曾说过,他赋予我生命,就是为了让我来赎罪的。我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不过我猜,应该是让他十分憎恨我的罪行吧。

“我不想他活得如此挣扎,他已经很孤单了,即便我的爱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我也想试试能不能让他少一点痛苦,哪怕我多承受一些,我也心甘情愿。毕竟,我的命都是他的,再赔上自己的感情又有何妨呢?”姬无心语气淡淡,却很是坦然。

画倾城听得心里一阵一阵酸,这当真是一个傀儡说出来的话吗?若非知晓她的来历,画倾城简直要怀疑这个女子根本就是爱惨了季子安。

“姬姑娘,你……你不了解感情是什么样的,你如果真的爱上了季公子,无论你再怎么坚定自己的信念,你都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奢望他能够爱上你。

“而且那种奢望是不可遏制的,即便你一再的告诫自己,无论他爱不爱你,只要你爱他便足够了。可是时间长了,你还是会陷入痛苦,痛苦他为何不爱你,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也好。

“倘若之后他开始对你动心,但却又不是全心全意,到时候你又会痛苦,痛苦他为何不能给你全部的爱。姬姑娘,每个人对待感情都是自私而又贪心的,我和如月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现在就处在痛苦之中,无念哥哥他无法爱上我,尽管他待我很好,可是我依然不满足。我想要的,是他全部的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画倾城很是心疼的,急切的说道。

“我明白的,倾城姑娘你可能忘记了,我的记忆里,有夏柔梦对楚煜的感情。我能明白那种得不到全部的爱是什么感觉。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做最完整的自己,我觉得,我真的要赎罪,就必须爱上他,没有理由。”姬无心感激的看着画倾城,态度却很是坚决。

画倾城深深的吸了口气,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她没有料到姬无心这一次醒来会发生这么令人惊讶的改变。难道她的身上还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吗?

带着浓烈的好奇之心,画倾城决定立刻就提笔尝试画心,只要姬无心能忍受得了痛苦,那成全她又何妨。

主意已定,画倾城不再多言,直接素手一翻拿出了蜃光,随后她袖袍一挥,一张先前替独孤锦画皮时用剩下的羊皮纸出现在她的面前。

画倾城将羊皮纸放在一张简陋的小木桌上,姬无心则是返回屋内替她取来一盏烛火以及颜料。

一切准备就绪,画倾城发觉自己竟是有些紧张。一来她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不知道现在就画心到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状况;二来,她总有些莫名的担忧,担忧自己今日的决定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稳了稳心绪,画倾城闭上了眼睛,将那些杂念抛诸脑后。一圈淡淡的金光自她的身体表面散发出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不过跟平时有些不一样的是,她这一次没有立刻将金光聚集到蜃光之上,反而是先将它们全都汇聚到自己的心口之处。

姬无心看得微微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她就猜到了画倾城的用意。

画倾城此时是利用自己的法力窥视她自己的心是什么样子。虽说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牲口和禽类的心,但那些毕竟都是牲畜,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人心长什么样,画倾城只在医书上看到过,但是真正的鲜活的心脏是什么样,她还真是没有见过。

眼下她要替姬无心画心,没有别的参照物,那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来画了。

待到将自己的心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个遍之后,画倾城才缓缓睁开眼睛,道道金光也从她的心口处飞速流转至蜃光之上。

落下第一笔的时候,画倾城的手便忍不住轻轻一抖,她感觉自己的法力好像有些不受控制,涌向羊皮纸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了很多。

不行,不能退缩,就算是法力枯竭,我要也尽力一试!

画倾城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

第二笔落下,画倾城的手又是一抖,体内的法力加快了运转的速度,就像是将大坝冲出了缺口的洪水,正试图以更猛烈的姿态涌向她握着画笔的右手。

“倾城姑娘,你还好吧?”姬无心感觉到画倾城的不对劲,急忙关切的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此时她的脑海中竟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她这将近十九年的生命中遇到的一件件让她永生难忘的事情。

三岁那年第一次在洛河东岸遇见苍无念、曼沙还有安如月,那一年,她失去了她的族人,她的家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惠姑一直照顾着她,将她视若己出,让她能够在失去父母之后

后依然还有机会体会到亲情的无私。

时隔十五年后,她再一次在洛河东岸遇见了苍无念,那一次相遇,是她的感情彻底沦陷的开始。

因为这个男子,画倾城发现了自己骨子里的执拗,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爱一个人就是想无条件的对那个人好,看到他一切安好,自己的心也就跟着快乐起来。

紧接着就是乔三娘,乔三娘对洛凡十几年如一日的执着,从未开口对他提过一个爱字,只是这样默默的守候在他的身边,她的痴和她的怨,让画倾城心疼而又无奈。

除了乔三娘,洛凡也是另外一个痴人,那个与他只有过一夜露水情缘的后来嫁做人妇还有了别人孩子的云蕊,让洛凡痴狂了千年,就是这份痴狂,断了乔三娘所有的念想。

然后便是青辞的出现,让她莫名的萌生了一种亲切感,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她要是有个弟弟,就当是青辞这个样子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画心2

尽管她知道青辞的年纪比她大得多得多,可是不知为何,在她的心目中,青辞就是如同一个孩子,就仿佛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如今保护着自己那样保护着他。

随后季子安、姬无心、古问天、万俟绯衣、影半妆、夙幽等等等等一个个不同的身影一一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了起来,时而开心时而伤心,时而喜悦时而惆怅,时而感慨时而愤怒,时而充满希望时而颓然绝望……

姬无心在一旁看着画倾城那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由得替她感到紧张,眼见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画倾城的脸颊滴落在羊皮纸上,这大冬天的,到底要经受着怎么样的痛苦,才会流出这么多汗来。

她忽然有些后悔,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万一画倾城有个闪失,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放过她的。

画倾城的面色渐渐开始发白,她感觉到丹田内传来一阵阵钝痛,握着蜃光的手也颤抖得愈发厉害,她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鼓足一口气将笔下那颗画了一半的心一气呵成。

她的动作的确如她所愿的加快了,但是体内的法力也随之像洪水决堤一般迅速涌向蜃光的笔尖。一时间笔下那小小的方寸之地散发出了十分刺眼的光芒。

画倾城和姬无心都被这光芒给吓了一跳,这么耀眼,好似白昼,这岂不是要将其他已经入睡的人全都给惊醒了?

果然,一道紫光迅速出现在两个人的身边,来人正是苍无念。

他一眼瞥见画倾城的动作还有桌上的东西之后,什么也没多说立刻抬手在周围打下了一圈禁制,免得他们这番动静将所有的人都惊醒。

随后他立刻将手抚上画倾城的后背,一圈圈紫色的法力光芒从他的掌中快速渡向画倾城的体内。

画倾城顿时感到身体里一股暖流划过,原本几近干涸的丹田之处受到了苍无念法力的灌溉,那种钝痛的感觉稍稍得到了缓解。

借着苍无念的力量,画倾城快速的将一颗心给勾勒完全,然后收起蜃光,双手掌心金光凝聚,缓缓的笼罩在刚画好的那颗心上。

一缕殷红的血迹从画倾城的唇角溢出,此时她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恐怕比如今昏迷在床的季子安好看不了多少。不过她还是死撑着一股劲,双手颤抖的翻转过来,手心朝上将那颗还在画中的心脏从羊皮纸上缓缓的托起。

出乎姬无心的预料,那颗心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鲜红色的模样,而是略显透明的在画倾城的手中闪着淡淡的白芒。

别说是姬无心,就连画倾城自己也微微有些愣神,她明明用的是朱红色的颜料,为什么幻化出来的心脏是这个颜色呢?

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吃力的站起身来,努力张了张那双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声音嘶哑而无力的说道:“无念哥哥……你……你回避一下,我,我要将这颗心放入……姬姑娘的……胸口……”

苍无念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不行,你现在体内法力几乎消耗光了,我要是此时撤离任由你胡来,出了什么差池那可怎么办?”

画倾城也知道苍无念所言在理,但是他终究是个男子,怎么好当着他的面让姬无心宽衣解带呢?

似是看透画倾城心中所想,苍无念接着道:“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将眼睛蒙上便是,你动作快一些,这种法力消耗的速度,我也撑不了太久。”

说罢,一条素帕已经覆在了苍无念的双眼之上。

画倾城苦笑一下,转而看向姬无心。

姬无心倒是没有多忸怩,很快便将衣带松了,敞开了衣襟,将心口的位置暴露在画倾城的面前。

“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画倾城几乎无声的说道。

姬无心点了点头,看着画倾城手中的那颗心脏,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日思夜想的迫切愿望终于要得到满足了,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画倾城微眯着双眼,使劲的呼吸了几下,似是在调整内息。

随后她猛的一用力,将手中那颗心脏直接推进姬无心心口的那个位置。

心脏在没入姬无心体内的瞬间,画倾城看见了它的跳动,以及接受了姬无心的血液浸染之后立刻变得红润起来。

不过姬无心却是一声闷哼,额上瞬间溢出了冷汗。

很快她便用双手捂着心口,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弓了起来。

“啊——”

姬无心极其压抑的叫喊出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安上一颗心竟会让她感到如此的疼痛,那种疼痛几乎要将她的整个胸腔全都撕裂。

画倾城本来有办法可以让她少受一些痛苦,但是如今她已快要虚脱,根本无力帮她再多做些什么。

身子一软,画倾城便整个人瘫在了苍无念的怀里。

苍无念急忙一把搂住了她,语气有些生硬但依然掩饰不住关心的问道:“画儿,你有没有事?”

画倾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却发现苍无念的双眼还蒙着素帕,不由得心头暗恼干嘛浪费力气摇头呢?他又看不见。

她刚想开口,苍无念又道:“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姬无心那边由我来吧。”

说罢,他将画倾城扶到竹椅上坐下,然后来到姬无心身边,将一颗丹药送入了姬无心的口中,并且冲着她的身体里注入了一丝法力。

很快,姬无心便缓过劲来,胸腔内的疼痛也得到了缓解。

“倾城姑娘,无念,谢谢你们了……”姬无心很是感激的说道。

画倾城微微摇了摇头,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动了动嘴皮子,“这心,画得并不完整,我……终究还是没达到这一步。之后的日子,你恐怕要忍受更多的痛苦……若是实在难以忍耐,你就……将它取出来,等……我真正能,能画出来的那一天……”

话说到这里,姬无心和苍无念基本都已经明白了画倾城想要说什么,苍无念急忙上前阻止了画倾城继续开口,握着她的手,又是一股浓烈的紫光传入了画倾城的体内。

“倾城姑娘,真的多谢你了。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我都可以忍受的。虽然这颗心不完整,但是我能感觉到,即便就是拥有这样一颗不完整的心,也比之前没有心的感觉强太多了。

“在你真正能够画心之前,我绝对不会将这颗心取出来的。这是我的心,是你为我的画的心,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倾城姑娘,谢谢你,谢谢你!”姬无心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双眸之中波光粼粼。

“好了,别再谢了,赶紧回房休息去吧。不过你最好祈祷画儿的身体无事,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苍无念很明显是压着怒意沉声说道。

“无念哥哥,你别这样……是我自己想试试看……”画倾城不想苍无念迁怒姬无心,急忙想要解释。

苍无念怕她着急身体会更不舒服,叹了口气,将她搂进了怀里,“画儿,你总是这样逞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画倾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目光却是看向此时有些局促的姬无心,“姬姑娘……没事的,你先回屋休息吧。无念哥哥……他是和你说笑的。”

姬无心看了看画倾城,又看了看苍无念,对着二人深深一礼,然后转身走进了她之前昏迷时和季子安一起住的屋子。

苍无念的法力还在源源不断的输入画倾城的体内,可能是因为心头着急加上先前帮助画倾城勉强画完那颗心,他的法力消耗此时比画倾城少不了太多,面色也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画倾城眼眶一红,低声道:“无念哥哥,你别再耗费法力了,我休息几天就能恢复的,你这样……我很心疼。”

“怎么,你也知道心疼?你在替姬无心画心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苍无念没好气的说道。

画倾城自知理亏,顿时噘起了嘴,嘟哝道:“我……我也就是想试试看嘛。姬无心今夜醒过来之后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很好奇,所以就想着给她画颗心,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是什么时候醒的?”苍无念问道。

“你先收手,我就告诉你。”画倾城讨价还价,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舒服多了,至少有力气小声说话。

“你爱说不说。”苍无念完全不吃她这套,姬无心身上有什么事情,他根本就无暇关心,他只知道若是画倾城的身体有个好歹,他一定得找那主仆二人好好算算账。

画倾城一时语塞,又想不出办法让苍无念停止继续朝她体内注入法力,情急之下一口血水又从嘴角溢出,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画儿!你怎么样!”苍无念大惊失色,他想不明白他已经尽可能利用法力滋润画倾城的丹田了,为什么她还会呕血。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再说一遍

“无念哥哥,你快点住手,你是想急死画儿吗?”画倾城哭着说道。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停下便是。”苍无念无奈的停止了法力的流转。

画倾城啜泣了几声才低低说道:“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在我快要入睡的时候忽然听见姬姑娘利用传音蛊虫唤我,一来我是想确定一下她的身体无恙,二来我听她的语气似乎有些着急,所以我便从房中出来。开门的时候就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

“她叫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给她画心?”苍无念语气有些冰冷问道。

“她先是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才恳求我替她画心,我能感觉到她对一颗心的迫切需求。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醒过来以后变得沉寂了许多,身上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忧伤,就好像她曾经经历过与爱人的生离死别一样。

“那种感觉,让我不自觉地替她感到心疼。当然,我最心疼的是,她迫切的想要一颗心,竟然是因为她想要爱上季子安。”画倾城缓缓的,轻声叙说道。

“什么?她亲口说她想要爱上季子安?”苍无念显然也是大吃一惊。

“是啊,我当时听她这样说也跟你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的的确确是她的想法。我觉得她好像在懵懵懂懂之间已经爱上季子安了,或者说,她身上藏有的秘密本来就和季子安有关。”画倾城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还没想明白。

苍无念沉默了下来,思考了良久才开口,“会不会,和季子安这一次被蛊毒反噬有关?莫非他给自己和姬无心都下了什么蛊,目的就是为了封存姬无心的记忆。

“今日在石帆山神禹墓穴之中他迫于无奈,暂时解开了那个蛊,然后遭到了蛊毒的反噬,现在处在虚弱期间,所以姬无心的一些记忆苏醒了过来变成今夜的模样?”

听苍无念这么猜测,画倾城的眼睛顿时亮了亮,“无念哥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可能。只是……姬无心的肉身不是安国公主吗?她有什么记忆是值得封存的啊?总不可能是安国公主对于季子安的记忆吧?”

苍无念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天知道这主仆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季子安那小子,对待感情的态度不见得比我这个三魂不全的修罗清楚到哪里去。”

“哎……我现在就是有些担心,我怕姬无心真的爱上了季子安,恐怕……会比她只是个单纯的傀儡还要痛苦百倍。”画倾城叹气道。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的,但愿季子安能够对她好一些吧。”苍无念平淡的说道。

画倾城又是幽幽一叹,不经意的扭动了一下脖子,结果一眼瞥见苍无念的眼睛上居然还蒙着素帕,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无念哥哥,你怎么没将素帕摘下来?看不见东西不难受吗?”

苍无念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一边伸手将素帕取下一边道:“谁说我戴着素帕就看不见东西了?”

“啊?”画倾城一愣,忽然记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眼缚素帕但是行动却十分自如。

而且就在之前,他还在眼缚素帕的情况下替姬无心喂入了丹药,只不过画倾城的身体太过乏力,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罢了。

“你……你……莫非你方才什么都看见了?”反应过来的画倾城有些气恼的问道。

苍无念也是一愣,随即立刻猜到画倾城说的“方才”指的是什么,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揉了揉画倾城的脑袋,“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可不稀罕看她。”

“可是你自己说了戴着素帕也能看见东西的,你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耍无赖吗?”画倾城没好气道。

“我刚才真的没看她,我……我这有现成的不看我去看她做什么?”苍无念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

话一出口,气愤顿时尴尬了起来,画倾城本来苍白如纸的脸瞬间变得涨红,而苍无念则是十分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才低声嘟哝了一句:“何止是看……摸也摸了,亲了亲了,反正……反正吃亏的还是我。”

虽说画倾城的声音很小,不过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苍无念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心下局促,但是不可否认画倾城说的都是事实。

身为男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对画倾城所做的一切的确是早就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清白毁得差不多了,可奈何他却无法给她的余生做出她想要的承诺。

一时之间心中愧疚难当,苍无念知道自己不该,可还是下意识的将画倾城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声道:“画儿,对不起,我……我真是个混账,对不起,对不起……”

“无念哥哥,我……只是发个牢骚而已,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画倾城乖乖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心中比谁都明白,其实他们两人之间,谁比谁更难熬,恐怕早就说不清了。

……

回到屋内的姬无心心情仍是激荡不已,没有点灯,只是摸着黑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下意识的捂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个曾经空荡荡没有任何生机的地方,如今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节奏,虽然还不太适应,隐隐的还有些疼痛,但是姬无心还是十分欣喜。

“我终于有了一颗心,即便不完整,我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傀儡了。原来……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姬无心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她在脑海中回忆着夏柔梦对楚煜的感情,渐渐的,竟然已经感同身受,那比过去单纯的记忆要更加的深刻,就像是回忆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一样。

忽然,她感到心中一阵刺痛,她的脑海里冒出了季子安的脸。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然后便是季子安那时而阴狠时而迷茫时而温存的眼神。

“从今日起,你的名字就叫做‘姬无心’,你这一生都只能听命于我,不得背叛我。”

“我要教会你如何伺候男人。”

“告诉我,为什么让楚煜碰你?”

“这个位置,永远都只能是空的,你不配拥有一颗心,记住了!”

“无心,你可曾恨过我?”

“无心,你身上的孽太多了,我把你塑造出来,是让你来赎罪的。”

“不要叫我‘主人’,我从来都掌控不了你,从来都掌控不了……”

季子安往日说过的话如同咒语一般,一字一句的在姬无心的耳边环绕着。待到姬无心发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窒息之感的时候,她早已不自觉的泪流满面了。

她大口的呼吸了几下,有些慌乱而无措的擦干脸上的泪水。突然她面色一变,感觉到背后似乎出现了一股充满阴鹜之感的气息。

姬无心猛的转过身去,竟然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主……主人……”姬无心惊得急忙站起身来,可是双腿一软,却又跌坐在地上。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姬无心看不清季子安的脸,但是她却看见了他那双闪亮而犀利的眼睛。

季子安缓缓的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姬无心的手腕,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主人,你……你的身子还没好,赶紧躺回床上休息吧,我……我就在边上守着你。”姬无心一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主人?”季子安的声音很轻,但是带着很明显的嘲弄,扣在她手腕的手却是丝毫也不松懈,“无心,我记得你离开屋子之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姬无心大吃一惊,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季子安明明还在昏迷之中,怎么会听见她说了些什么呢?

此时那种对季子安的畏惧之感再一次占据她所有的情绪,她声音颤抖而又带着乞求,“主人,我……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我……对不起主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请主人原谅我……”

“咳咳……咳咳咳……”季子安十分压抑的咳嗽起来,他尽可能的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是咳嗽的力度却由不得他掌控,一口血水用从嘴角溢了出来。

姬无心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一只手还被季子安死死的扣在手中,她慌慌张张的用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条丝绢,手忙脚乱的替季子安擦拭起嘴角。

季子安并没有阻止她,只是任由她的手颤抖的替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他猛将她这只手也擒住,一把拉向了自己的怀抱。

“无心,把你离开这间屋子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季子安将嘴凑在姬无心的耳边,轻声说道。

听不出季子安的情绪,但是姬无心的全身都忍不住开始颤抖,那颗刚得到的并不完整的心脏毫无规律的胡乱跳动了起来,跳得她冷汗直冒。

第四百一十九章 给你一个痛快

“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愿意说?”季子安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声音依旧平淡。

“主人说的……是哪一句?”姬无心颤声问道。

“最后那一句。”季子安淡淡道。

姬无心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害羞”吗?

她与季子安之间什么没做过?男女之间最隐秘最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可她为什么还会感到害羞呢?

艰难的张了张嘴,姬无心发觉自己的喉头居然很是干涩,一时间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季子安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洒在她的耳边,隔着衣物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渐渐变得剧烈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要动怒了。

姬无心索性把心一横,双手环住了他的后背,“子安,我不想再当你的傀儡了,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我想要爱你,也希望你能对我有一丝丝心动!”

“呵,呵呵呵……”季子安闻言,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出了声。

这笑声听得姬无心心里发毛,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季子安的衣服,等待着狂风暴雨的降临,无论他是要将她丢到床上狠狠蹂躏还是要对她下蛊百般折磨,更甚至他是要将她彻底毁灭,她都不敢也不会有丝毫的反抗。

可是过了好半晌,姬无心所猜测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季子安只是低笑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瘆人。

良久之后他才止住了笑声,轻轻的说道:“无心,你以为,你背着我让画倾城给你画了一颗心,你就真的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姬无心的心“咯噔”一下,好像瞬间漏了一拍,“主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唤我的名字来着,现在知道怕了?”季子安语带戏谑的说道。

“我……主人即便是要杀了我,我都绝无怨言。只求……求主人给我一个痛快!”摸不透季子安的脾气,姬无心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呵,给你一个痛快……我正有此意!”季子安轻笑着,猛的一扬手将姬无心扔回了床上。

屋内的烛火在这一刻被点燃,昏黄的火光的照耀下,季子安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姬无心发现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这副模样的季子安若是放到过去,在姬无心的眼里看起来是无比的恐怖,令她畏惧。可是现在,姬无心却是第一次忽视了那份畏惧,察觉出来他眼神中的隐忍和挣扎。

这种神情姬无心以前不是没见过,但是她不能很好的体会那种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如今心房的那个位置不再空荡,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心疼。

季子安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步履略显蹒跚的朝着姬无心一步步走来,走到床边上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我应该是巫族历史上,最愚笨的天才了吧。

“你既然这么想爱上我,那我就成全你。至于你,我早就说过了,你只要乖乖的听我的话,不要背叛我,你就永远会是我最宠爱的女人。所以……开始吧。”

姬无心跪坐在床上,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看着季子安,“主人,什么……开始吧?”

“不是要我给你一个痛快么?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季子安淡淡道。

姬无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脸立刻就红了,低下头有些局促的不敢去看他。

季子安的眼中划过一抹意为不明的神色,缓缓俯下身下身来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有了心就是不一样,居然……会脸红了?这副神色,的确比一个傀儡可爱得多。”

说罢,他轻轻的吻上了姬无心的唇。

姬无心只觉得浑身一阵颤栗,这种颤抖与往日里那单纯的畏惧不同,胸前内那颗刚得到的心脏正剧烈的收缩着,而她的头脑随着心脏收缩的节奏一阵一阵的感到眩晕。

男子口中的血腥味仿佛就是最好的催

情药,使得姬无心的双眼情不自禁的闭了起来。

季子安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边亲吻她,一边注意着她的神情。待到姬无心下意识的伸手去搂他的脖颈的时候,他猛的松开了她。

姬无心忽然缓过神来,赶紧送开了他的脖颈,已经迷离的双眼之中带着些慌乱。

“是不是有感觉了?”季子安伸手摸了摸她羞红的面颊,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

姬无心咬了咬唇,没有答话。

见姬无心不说话,季子安也不动怒,今夜的他好像特别的有耐心,脾性似乎也变得比往日温和得多。

不过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姬无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季子安二话不说直接欺身上前将她的腰扣住,一只手毫无征兆的伸进她的衣服里从腰际处探下去。

就在季子安的指尖感受到了些许湿润时,姬无心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呼吸十分急促却又颤抖的问道:“主人,你……你要做什么……”

季子安略显不悦的扫了她一眼,轻轻的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下,“我还是喜欢听你在这种时候叫我‘子安’。”

“子安……别……”姬无心有些语无伦次,明明很想要,但又想拒绝。今夜的季子安让她的心里愈发的没有底了。

“你方才,不是让我给你个痛快吗?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取悦你?”季子安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亲吻起来。

姬无心浑身紧绷,心房之处掀起的热浪简直要将她的身体给燃烧起来,季子安探入密林的手强势而熟稔,指尖一下一下就如同拨弄在姬无心的心弦上,宫商角徵羽,他弹哪个调,她就是哪个调。

没过多久她就已经顾不得羞臊,缓缓的松开了他的手,无意识抚上他的后背。

就在姬无心浑身香汗淋漓,感觉最高的浪潮似乎就要来临的时候,那只抚琴的手停了下来,一切美好的音律戛然而止。

姬无心睁开了满是雾气的双眼,不解而又不满的看向季子安,仿佛在问,为什么停下?

季子安的气息也早已不稳,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眼神之中暴戾与柔情闪烁不定。

姬无心咬了咬牙,按照季子安以前教她的方法,在他的注视下满面羞红的一件一件褪去了自己的衣衫。待到还剩下一件肚兜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将季子安的手拉了过来,带着他的手从边沿探了进去。

随后她化被动为主动,吻上了季子安的唇,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一只手隔着自己身上那薄薄的料子握着他的手,引导着他或轻或重的搓

捻起来……

“子安……子安……我爱你,我爱你……”姬无心感觉自己已经要疯了,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她此时都已经是一滩春水,只求季子安使劲搅动起她的涟漪。

“姬无心,你这是在玩火,你若是不想要命,那我成全你又如何?别怪我没提醒你,爱上我,日后你的痛苦会比之前深重百倍。你确定这样还是要我给你?”季子安一边大力的揉搓着她的身体,一边低狠的说道。

“我确定……我要……就算是为了你灰飞烟灭,只要能爱你,我绝对不会后悔……”姬无心的理智已经完全崩塌,急躁而粗野的撕扯着季子安的衣服。

季子安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殆尽,微微一用力,毫不费劲的便填满了姬无心的空虚……

“我爱你……可是,我要怎么爱你……”迷离之际,姬无心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她说的,还是季子安说的。

……

翌日,黎明破晓时分,青辞带着安如月蹑手蹑脚的返回了小宅院,见院子内安安静静,三个房间的门也紧闭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都怪你,搞得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安如月抡起粉拳捶了一下青辞的胸口,语气嗔怪的说道。

青辞嘿嘿一笑,“他们这不是都还没醒来么,你紧张什么?”

“他们是没醒来,可是我们现在进去要是把他们惊醒了,那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安如月一脸苦相的说道。

“哎呀,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们两个以前也没少睡一屋,你当他们真的都那么纯洁,不会往那方面想?换我我也不信呐!”青辞挑着眉毛,很是邪恶的坏笑着。

“你……我决定了,在我们成亲之前,坚决不会再让你上我的床!”安如月气结的又捶了他两下。

青辞依旧笑盈盈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将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上你的床,我顶多把你弄到我的床上……”

“青辞!”安如月瞬间没了脾气,被羞了个大红脸。

“吱呀”一声,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安如月心头一惊,急忙想要挣脱青辞的怀抱。

“这么早?”苍无念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第四百二十章 有什么话说

青辞一个激灵,急忙松开了安如月的手,讪讪道:“阿念哥哥,你也挺早啊!”

苍无念平静的目光扫过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略显担忧的看向了画倾城和乔三娘所在的房间。

似乎感应到了苍无念的担忧,那个房间的门很快也被打开,正是画倾城从里面走了出来。

“诶?你们都这么早呀?青辞和如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呢!”画倾城看着院内的三人,一时间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她有些怀疑自己昨夜是不是因为消耗太大也昏迷了过去,否则怎么会没有察觉安如月回来。

“哦,我们回来很长时间了,那个……我先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安如月糊弄的说道,边说边飞快的跑向厨房。

“我去帮她!”青辞也赶紧找了借口,紧随安如月而去。

“这两个家伙,怎么一大早就古里古怪的!”画倾城望着二人略显仓皇的背影,很是不解的嘟哝了一句。

苍无念快步走到了画倾城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问道:“画儿,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画倾城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感觉有些无力。”

“那怎么不多睡会儿?”苍无念微微蹙起眉头。

“无力是因为法力消耗太多,又不是睡觉就能解决的。估计我这几天啊也就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还得麻烦无念哥哥保护我了!”画倾城似是玩笑的说道。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我保护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画倾城笑了,笑得很是满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苍无念渐渐变得不像一开始那么淡漠了,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或许说是在两人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他那因为失去了觉魂而冰封的心湖正在一点点的融化。

虽然现在的他还不可能真的具备对情感的感知,但是画倾城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撬动他的记忆封印,让他离自己记忆中的情感一步步的靠近。

只不过他记忆之中的情感到底属于谁,画倾城一直不愿意去探究。

想起记忆封印,画倾城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季子安和姬无心所在的那个房间,也不知道一个晚上过去了,姬无心的身子怎么样了,她为她画的那颗不完整的心,她用着可还适应?

“怎么?在担心姬无心?”苍无念似是看出了画倾城的心事。

“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我怕……我怕我替她画心是个错误的决定。”画倾城有些惆怅的说道。

苍无念揽过她的肩膀,也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房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的劫难要度过。或许姬无心的劫难就是季子安,如果注定了是个悲剧,就算你不帮她画心,也改变不了悲剧的结局。”

“我只希望能够尽我所能,让所有的人都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我这样,是不是很贪心?”画倾城有些迷茫。

“呵,何止是贪心,我看就是天帝都不敢说让天下苍生都好好的活下去。画儿,你既是凡人,又不仅仅是凡人,怎么连这些都还看不透呢?”苍无念略显无奈的说道。

“说是这样说啊,可是……没遇到也就罢了,真的遇到了,还是于心不忍啊。至少对于姬无心和季子安……他们也算得我们的朋友了,难道,你就不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有个好的结局吗?”画倾城很是认真的问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他缓缓的抬起手捋了捋画倾城的发丝,“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有个好的结局。”

苍无念说的是实话,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就不反感她亲近自己的女子,他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本能的保护她的欲望。

当他从青辞那里确定了自己就是苍妄的时候,他愈发的不想去伤害这个女子,甚至他还产生了些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奢求,那就是他希望这个女子就是苍妄心中的那道倩影。

画倾城心头禁不住一酸,她很快微微偏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勉强的笑道:“当然会有个好的结局了,我一定能够成为真正的画魂,替无念哥哥重塑失去的觉魂。等我们都强大起来以后,再齐心协力对抗魔族,无念哥哥到时候也能够返回修罗界,成为修罗族的新王了。”

“画儿……”苍无念心中一痛,他怎么会听不出来画倾城在转移话题呢。

只不过当他还想再说下去的时候,发现乔三娘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无念兄弟,倾城妹子,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啊!”乔三娘笑盈盈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苍无念微微点了点头,而画倾城则是笑着对乔三娘说道:“乔姐姐也很早啊!”

“对了,青辞和如月回来了吗?”乔三娘问道。

“回来了,这会儿在厨房说是给大家弄早饭呢!”画倾城答道。

不多时,安如月和青辞便从厨房里端着食物走了出来,正巧遇上了刚打开房门的洛凡。

“哎呦,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吧?我真是有口福,一早起来就有人给准备好吃的了!”洛凡笑着打趣道。

直到日上三竿,最后一个紧闭的房门才被打开,不过出乎六人意料的是,从房间内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季子安。

“季公子,你醒了!”画倾城颇为惊讶的望着季子安。

季子安点了点头,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姬无心却只是低着头搀扶着他,生怕众人知晓昨天夜里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你的身子……可有大碍?”待到季子安走到几人身边坐下,苍无念才开口问道。

季子安微微笑了笑,“算不上什么大碍吧,不过有些事情,似乎……不在我的预期之内。”

说这话的时候他将目光看向了画倾城,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带着一些无奈,看得画倾城心头微微一跳。

“你体内的蛊毒是怎么回事?”洛凡直截了当的问道。

季子安皱了皱眉,却好像不太愿意回答,“没什么,年少无知的时候犯了些错,对自己的惩罚而已。”

画倾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姬无心,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站起身来对着姬无心道:“姬姑娘,借一步说话。”

姬无心似是没料到画倾城会突然喊她,她有些紧张的瞅了瞅季子安,见他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这才起身跟着画倾城走去。

“姬姑娘,季公子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画倾城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姬无心的脸微微一红,“昨天夜里我回房不久他就已经醒了。”

“啊?”画倾城一愣,显然是被季子安这恐怖的恢复能力给吓到了,“他居然昨天夜里就醒了?那他醒来之后可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有没有再呕血?”

姬无心点了点头,“途中又呕了一次黑血,不过看上去好多了。”

画倾城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那……他可知晓我替你画了心?”

“嗯。”姬无心又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是肯定瞒不过他的,他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我的身体,所以……”

“那,他没发怒?他没责怪我多管闲事?”画倾城有些不解了。

“没有,他……只是说我以后可能会比没有心的时候痛苦百倍。虽然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能拥有一颗心,只要能以一副完整的躯体陪在他身边,什么样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姬无心轻声但却坚决的说道。

“那……你对他袒露心迹了?”画倾城试探着问道。

姬无心闻言脸色更红了一些,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画倾城愣住了,足足五个呼吸之后才不可思议的摇头叹道:“天哪,你们两个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倾城姑娘,谢谢你!无论如何,若是没有你,我的心愿都是不可能达成的。以后不管是好是坏,那都是我自己的命,我不会怨任何人。”姬无心却是笑着对画倾城道谢。

回到众人围坐的地方,季子安扫了一眼面色依然微红的姬无心,略显玩味的对着画倾城道:“倾城姑娘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呃……”画倾城微微一愣,略有些尴尬。

或许姬无心在大家的眼里是一个独立的人,但是在季子安眼里,姬无心是属于他的,她是他的仆从。于情于理,画倾城对人家的仆从做了些什么,似乎的确是应该先征询一下主人的意愿。

可是画倾城又能跟他说什么呢?她为姬无心画心,完全就是先斩后奏的事情。而且如今心也画了,就算还不完整,那好歹也是一颗心啊,难不成再活生生的挖出来吗?

想了半天,画倾城终于想到了一件可以拿出来说一说的事情,“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有件事情要问你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灵玉为媒血为祭

“哦,何事?”季子安饶有兴致的问道。

“季公子在昏迷之前说了一句‘我们下一步’,可是话还没说完你就晕了过去,你原本是想说我们下一步怎样?”画倾城问道。

被画倾城这么一问,众人倒是想起来了,从神禹墓穴回来的路上,季子安的确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结果他一陷入昏迷,大家就光顾着他的安危,倒是把这事给抛在了脑后。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我是想说,我们下一步可否直接前往昆仑山,我想要早些寻得龙血花,返回巫族之后查清楚俞重华的来历。”

“这……”众人有些犹豫。

青辞却是在心中暗自叫好,昨日大家伙儿还在商量下一步该去哪里,他因为不想他们这么快就前往鲛人族而发愁找不到好的理由。眼下季子安的提议对于他而言当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我同意季兄的意见,如今这紫卿客还在倾城小姐姐手中的夺魂幡内,死没死透还不知道呢,若是不弄清他和俞重华的关系以及来历,恐怕是要留下祸患的。”青辞佯装平静的说道。

苍无念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季子安:“季兄,你想要寻得龙血花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而且昆仑山我们也是势在必行。可是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此番我们前去昆仑山,龙血神木并没有开花,或者……即便你寻得了龙血花,但是你离开巫族这么多年,会不会早已经时过境迁了?”

其实苍无念问得很委婉了,龙血花虽为龙血神木的一部分,可是两千年才开一次花,花期也十分短暂,若是满怀希望的去了,即便找到了龙血神木,万一没遇到它开花,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些时日的相处,大家也都知道季子安要龙血花是为了救他的父亲,不过有关季子然的事情依旧只有画倾城一个人知道。

在大家看来,即便是季子安十分幸运拿到了龙血花,他的父亲已经如活死人一般等待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俞重华会不会早就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将其除之而后快?

苍无念问的问题,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只是碍于情面,一直没好意思问出口。

季子安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相信,一切在冥冥之中皆有安排。就连三千年一开的神禹墓穴我们能进去,何况是两千年一开花的龙血神木呢?

“至于无念兄你所说的时过境迁,这个大可不必担忧。俞重华的确是很厉害,但是我巫族的长老们也不是吃素的。

“当年我离开巫族,表面上是被驱逐的不错,但是此事已经惊动了那些早已闭关不出隐居多年的老家伙。与其说我是被赶出来的,不如说,是为了保留我季家嫡系的一线血脉而将我放入俗世历练。

“我在离开巫族之前,通过他们的帮助已经在我父亲体内种下了封印,若是我父亲真的有性命之虞,我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原来如此……”众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过很快安如月便耷拉下脸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可是,昆仑山在西海之西啊,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遥遥相对,中间还隔着须弥山呢,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要猴年马月才能到那个地方啊?”

安如月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可不可以……请鲲他老人家帮帮忙?”良久之后,乔三娘试探着问道。

青辞却是摇了摇头,“鲲鹏爷爷出现的地方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很容易惊动一些不该惊动的人、仙或者别的妖魔鬼怪,这样不单单给他招来麻烦,对我们也是颇为不利的 。

“原本他老人家只是与照海镜的主人有过约定,如今照海镜的主人早已失踪多年,若非鲲鹏爷爷信守承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现身。”

青辞在提到“照海镜的主人”时,有意无意的看了苍无念一眼。

苍无念从他的眼神当中很快就明白了,这个照海镜曾经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前世——苍妄。

“那该怎么办?难道继续乘船出海吗?临碣岛若非被封印了起来,离洛河的距离应当算是不远了。可即便我们日夜兼程,也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抵达那里。

“可是此去昆仑山……怕是中间有千万个从洛河东岸前往临碣岛的距离,等我们到了那里,恐怕都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画倾城颇为颓然的说道。

“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构建一个传送阵。”苍无念若有所思的说道。

“传送阵?无念兄,你是在说笑吗?”季子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苍无念。

传送阵在座的谁不知道,不仅知道,还经常用到。可是他们平时所用的传送阵都算是短距离的传送,瞬间便可抵达。

从洛河东岸构建传送阵去西海之西的昆仑山?简直是天方夜谭!单单是法力的消耗,就能活活把他们全都耗死在阵法之中。

苍无念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说笑,我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当年我和如月还有我的母亲一起来到人界的时候,就是利用了传送阵。

“我现在的法力比起我修罗界的长老祭司来说是还差了不少,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大家齐心协力的话,一步抵达须弥山脚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等到了须弥山脚下,我们休整一段时日等法力恢复了再构建一个传送阵前往昆仑山。只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天地异宝助我们构建出这个传送阵。”

听苍无念这么说,安如月这才恍然:“对呀,当年我们从修罗界传送过来,是利用了宫中的血玉祭台。可那血玉祭台是历经了近二十万年修罗界大能精血的洗礼才拥有那么大的能量,我们如今该上哪儿去找那么一个宝物啊?”

“血玉祭台?”洛凡疑惑的问道。

在场除了苍无念、安如月和青辞,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血玉祭台是个什么东西,不由得都向他们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苍无念想了想说道:“这血玉祭台是我修罗族的祭祀圣物。相传二十万年前修罗界与天界发生了一场大战,结果修罗族败北,被迫封锁了整个迦蓝海域。

“当时的修罗王赫楼纳总结了那一战失败的缘由,深刻的意识到了把握天时地利的重要性,于是他便孤身前往不周山,在那环境极其恶劣的山巅之上寻得了一块集天地灵气应运而生的万年寒玉。

“结果那位修罗王因为法力过度消耗的缘故,下山之时惊动了守山凶兽穷奇,与其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赫楼纳没有办法,便强行燃烧了自己的二魂七魄,带着最后一缕生魂和那万年寒玉回到了修罗界。

“赫楼纳临终之时交代当时的大祭司将那万年寒玉打造成一方祭台,以供后来的占星师感知天地所用。”

苍无念话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由得对那位修罗王肃然起敬,为了修罗界的未来,那位名为赫楼纳的修罗王竟然甘愿以身犯险,最后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为了替修罗界拿回一块可供占卜的万年寒玉。

穷奇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家心里可都有数,那家伙估计动动爪子就够将他们这群人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那赫楼纳竟然能在法力消耗过度的情况下与其斗得两败俱伤,最终还能将寒玉带回修罗界,其力量之强横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不过画倾城却是眨巴着眼颇为不解的问道:“无念哥哥,既然是万年寒玉,为何打造的出来的不叫‘寒玉祭台’而要叫做‘血玉祭台’呢?”

苍无念笑了笑,“画儿真是心细。当年那块寒玉在赫楼纳动用燃魂咒的时候沁入了一丝他的精血,以至于原本通体洁白晶莹的玉身上多出了一缕殷红。

“族中大祭司和长老们都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将那块寒玉打造成祭台之后,每一代修罗皇族的大能者都会在自己大限将至之时燃烧自己的二魂七魄,将一缕精血留在祭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寒玉被沁入的血迹越来越多,到了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块鲜红的血玉了。”

“鲜红的血玉……”画倾城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忽然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苍无念的脑海中也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两人的面色陡然一变,下意识的朝着对方的眼睛看去,异口同声道:“莫非……”

旁边六人被他们两个给吓了一跳,不就是讨论修罗界的祭祀圣物吗?偌大一界怎么能没点传说中的人物,又怎么能没点传说中的宝物?至于这么激动么?

“莫非什么啊?”安如月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画倾城,不明所以的问道。

“灵玉为媒血为祭,鸿蒙之初故人怜……无念哥哥,莫非这以血为祭的灵玉,指的就是你们修罗界的血玉祭台?”画倾城震惊的问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什么东西?

“什么?”众人愕然。

“恐怕……真有这种可能。且不说这么多年来我修罗界多少实力卓绝的大能将精血留于其上,单单那块寒玉本身就已经是上天入地都再难寻得的宝物了。

“这天地间灵玉千千万,几千年的寒玉在世人口中也能被称之为‘万年寒玉’,不过血玉祭台那块寒玉,却是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万年。

“就来历而言,这世上能比那万年寒玉更稀有更珍贵的玉应该是屈指可数。如今它在漫长岁月中经历了那么多先辈高人精血的浸染,其威力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苍无念一边分析着,心潮难以遏制的澎湃了起来。

听了苍无念的分析,众人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激动了,苍无念通过那紫色丝绢上的梵文翻译过来的八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词今日终于又解开了一句,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到激动呢?

“如今耀光绫我们已经拿到了,蜃光所需的笔尖在南海金鲛王那里,文房四宝当中的纸和笔算是确定了下来。若这血玉祭台当真是画魂所需至宝之一,那它恐怕应该就是充当画魂的砚台了吧。”画倾城面色严肃且认真的说道。

“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不过我们恐怕得等到最后才能有机会去取这块血玉了。”洛凡面色凝重的说道。

洛凡的这句话,使得大家刚热乎起来的情绪又不由得冷却了下来。

修罗界,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生活着这天地间除了魔以外最好战的种族。而且赤刹和夙幽都在那里,以他们这帮人现在的实力,恐怕踏入修罗界领地的瞬间就会被拿下,更遑论取走修罗皇族的圣物。

苍无念名义上是修罗界的王子,但他已经离开修罗界十几年了,天知道修罗界如今在那个已经成魔的赤刹的操控下会变成何等模样。

赤刹并不知道苍无念就是苍妄的转生,一心想要将他生擒,折磨他用以撬开曼沙的嘴,好打听出苍妄的下落。

若是让赤刹知道了苍无念就是苍妄,恐怕情况就更不妙了,这个蛇蝎女子,谁也不可能知道她会将力量还未完全觉醒的苍妄如何,会不会用什么残忍诡异的术法控制他,好让他为她所用?

所以想要回修罗界,那只有等到他们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至少有能力和赤刹以及那些已经归顺赤刹麾下的法力高强者一拼的时候,他们才有资格去思考去如何将血玉给拿出来。

“无妨,反正那东西已经存在于修罗皇族近二十万年了,等我们先将所有的东西都找齐了,最后再去取那块血玉也不迟。”苍无念淡淡说道。

“无念哥哥说得没错,其实……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都是画魂所需的‘墨’,它的要求实在是太复杂了,龙血神木的树根、煅烧神木的祝融火、研墨所需的三滴泪……

“这一共是五样东西,而我们现在知道具体方位的只有龙血神木这一样而已。那祝融火在哪,还有那三滴泪当中除了我的泪,另外两滴泪又在哪……哎,也不知蜃光之中的那位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让画族的后人去寻找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画魂呢?”画倾城有些颓然的说道。

“倾城小姐姐不必担忧,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我们诚心诚意的去寻找,终究是能够找到的。”青辞笑着对画倾城说道。

“说了这么半天,我们是不是该先想想到底怎么去昆仑山?”季子安略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无念兄从修罗界来的时候是用了传送阵,可是那传送阵是借助了血玉祭台的力量。如今我们身边哪有此等宝物可以利用啊?”

“想要找到什么东西能够达到血玉祭台的力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找别的灵玉代替。”苍无念说道。

“别的灵玉?”季子安下意识的反问道。

“嗯,寻找一些同样是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灵玉,然后我们可能需要多花些时日去布置阵法。至于能传送到多远的距离,一是要看灵玉的灵性有多大,还有就是我们的力量加在一起有多大。”苍无念点头说道。

说到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灵玉,画倾城首先想到的便是画族的丹青池中凝聚出来的丹青玉。可是据她所知,这丹青玉一共就两块,一块在苍无念身上,另一块在洛凡身上。

可是苍无念那块丹青玉被他拿来温养神魂了,这十几年的时间过去,还有多少灵性都是个问题。

至于洛凡那块就更别提了,他早就已经将那块丹青玉一分为二,而如今他身上仅有半块青玉而已,怕是比苍无念身上那块丹青玉的作用都还不如呢。

见众人面色凝重的陷入了沉思,安如月悄悄的扯了扯青辞的衣袖,轻声问道:“青辞,这里就属你的来历最神秘了,你倒是赶紧想想,能不能从你的什么朋友或者故人那里弄块灵玉来?”

青辞先是一愣,随后很不满的捏了一把安如月的脸颊,“小月儿,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这灵玉说弄来就能弄来啊?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昆仑山,需要的可不是你在人界随处可见的那些玉。说来也怪你不长进,要是小爷自己前去昆仑山,那也就是一两日的事,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青辞也就是随意的一说,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安如月已经不止一次的鄙夷自己低微的法力了,如今大家要前往昆仑山,自己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拖了大家的后腿,安如月这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青辞,我知道自己法力低微,这一路上都是你们在保护我照顾我。我想……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我回斩魔宗跟惠姑他们一起,等你们回来吧。”安如月神色黯然的说道。

见安如月这副神色,青辞顿时懊恼不已。他一时嘴快,却是戳中了安如月的痛点。

他们在一起这段时日,青辞心中也早已明白,安如月跟他在一起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不是因为他不够强保护不了她。

相反的,就是因为他太强了,比他们这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强,这样强大的他却偏偏看上了安如月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突出的丫头,也难怪安如月对这份感情总是战战兢兢的。

其实安如月说的没错,以她现在的实力,回斩魔宗跟惠姑他们一起教导宗内弟子,安安心心的等他们回来,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青辞怎么舍得让她独自在这里等候呢?他们现在正是感情最热烈的时候,此时让他们离开彼此,那当真是度日如年的煎熬。别说还要考虑安如月会不会受不了,青辞自己就第一个受不了了。

“月儿,对不起,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这一路过来,我们大家早就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同伴了,留下谁在这里等待都会感觉缺少了点什么。更何况……我早已经习惯了有你陪着我。

“法力低也不是你的错,慢慢修炼总会提升的。乖,别胡思乱想,我不会丢下你的。”青辞一把揽过安如月的肩膀,轻声细语的说道。

安如月将头靠在青辞的胸膛,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她决定找个时间好好问问苍无念,同样是修罗,来到人界之后法力都受到压制,为什么苍无念的实力可以突飞猛进,她的实力增长的速度却是差强人意。

安如月不知道自己的天资究竟如何,但是再不济她也是个修罗啊,法力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怎么也该比人族强上一些吧。

可事实却是,在座的除了她、苍无念还有青辞不是人族,其他几个全都是属于人族,而偏偏他们的法力都在她之上。这一点真是让安如月沮丧至极。

气氛有些压抑,除了青辞和安如月二人方才的窃窃私语,其他人的面色都颇为凝重,各自在脑中飞速的思考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自己是否在某个地方听说或者看见过什么稀世灵玉。

就在这时候,乔三娘的眼底却是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她想到了一样东西,可是这样东西却是让她的内心激烈的斗争了起来。

不过她的这种自我斗争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眼底诡异的光芒便被淡淡的狠戾与决绝取代。

“我想……有一样东西或许能够帮到我们。”乔三娘漫不经心的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不过表情却是显得有些犹豫。

“是什么东西?”

“快说来听听!”

“你想到什么了?”

几人都被乔三娘这句如同雪中送炭的一句话给燃起了希望,急忙出言询问。

乔三娘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掠过洛凡的时候却是刻意停留了一下,脸上犹豫的表情更甚。

画倾城急了,两步蹦到乔三娘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摇晃了起来,“乔姐姐,你倒是快说说啊,你想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乔三娘看着画倾城着急的模样,却只是兀自摇了摇头,很是纠结的说道:“哎,算了,那东西……终究是不可能的,就当我没说吧。”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乔三娘的提议

乔三娘这前后几句话简直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大家本来都洗耳恭听她的高论,结果她竟然一句“就当我没说”就想搪塞过去,只怕眼下在场的没有一个会答应的。

“我说乔三娘,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那东西到底合适不合适啊?”青辞第一个嚷嚷开了。

“是啊乔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死马当活马医,有个思路总是好的啊!”安如月也劝道。

苍无念和季子安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乔三娘的脸若有所思。

洛凡则是皱着眉头,面色严肃的直视着乔三娘的双眼,“三……乔姑娘,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乔三娘等的就是洛凡这句话,她也很想知道,当洛凡听见她所说之物后会作何反应。

叹了口气,乔三娘的面色变得有些哀伤,沉吟了片刻之后只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冰晶玉棺。”

“冰晶玉棺?!”众人果然吃了一惊,随后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投向了洛凡。

洛凡显然也没想到乔三娘居然会说出这个东西,就连他自己方才在思索的时候都已经将这个东西给自动过滤掉了。

按照古问天的说法,那冰晶玉棺是使用东海深处采集而来的寒冰晶配以万年寒玉炼制而成的。

众人猜测,古问天所谓的万年寒玉,即便成玉时间不足万年,应该也有个大几千年了,至于寒冰晶,他们当中除了青辞和季子安之外没人见过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是能被古问天看上,想来也必然是珍稀之物,否则这两样东西也不会被他炼制成棺材用以保存他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的肉身。

可是用冰晶玉棺来构建传送阵,首先不知道其灵性到底够不够资格来充当媒介,其次,若是将冰晶玉棺重新炼制,那云蕊和古忆凡该如何安置?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本能的就将目光投向洛凡的原因。

洛凡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中带着些疑虑,“冰晶玉棺是用寒冰晶和万年寒玉炼制的没错,可是这两样东西是否足以构建那么长距离的传送阵还是个问题。况且……若真的要用到冰晶玉棺,他们两个恐怕……”

洛凡所说的“他们两个”是谁,大家当然心知肚明,一个是洛凡心爱的女子,一个是心爱女子的孩子,要是为了自己而置两人的性命于不顾,别说是洛凡,其他人心中也过不了那道坎。

就在众人考虑这冰晶玉棺到底能不能用、该怎么用的时候,苍无念却是微微眯了眯眼,将目光看向了乔三娘,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乔姑娘是如何得知冰晶玉棺的?”

被苍无念这么一问,大家也忽然反应过来,自从他们在那片封印的海域中遇到了乔三娘,乔三娘便声称自己失忆了,而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失忆后”的她。

可是这“失忆后”的乔三娘并没有去过斩魔宗,也没有人对她提起过关于云蕊和那个孩子的事情,她是从何得知冰晶玉棺的存在呢?

乔三娘显然也是没料到苍无念会有此一问,她之前想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心底便滋生了一抹邪恶的念头,她希望洛凡能够顾全大局,放弃那两个活死人。

退一步说,假设洛凡依然想要保全云蕊,那他就得放弃那个孩子,若是孩子没了,就算云蕊有朝一日醒了过来,她肯定也会怨恨洛凡,这样他们就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可是这一抹邪恶却是让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现在已经失忆了,根本就不记得什么云蕊、什么孩子、什么冰晶玉棺。

乔三娘的眼中划过一抹慌乱,其他人或许因为一时的怔愣而没有注意到,但是一直盯着她的苍无念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苍无念的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他从乔三娘一闪而逝的慌乱之中抓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让他有理由相信这个乔三娘若不是假装失忆,那就是很有可能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乔三娘了。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如今的乔三娘的确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凡人了,她假装失忆了这么久,甚至她自己都已经将自己给骗了,让自己相信自己已经失忆,所以她才能这么自然的不露马脚的与洛凡朝夕相处在一起。

脑子一转,乔三娘便给出了缘由,“还记得前一阵子在濮丘城的时候吗?那时候你们兵分两路,洛凡大哥他们去周边的城镇寻找遗留下来的梦魇之境,而无念兄弟你们则是前往了八热火山。

“当时天禧庄中只剩下我和惠姑娘还有苏白兄弟,也就是那几天惠姑娘与我说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其中就包括洛凡大哥曾经心爱的女子以及冰晶玉棺这些事。”

不得不说乔三娘这个理由编得挺不错,那几天她的确是与在座的所有人都分开来了,反正如今惠姑和苏白都不在这里,那些她理应不记得了的事情说是惠姑告诉她的,众人即便有所怀疑也是无法求证。

更何况在座的除了苍无念方才发现了她的些许异常情绪,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原来是这样……那乔姐姐可有因此想起些什么?”画倾城小心的询问。

乔三娘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也就是听惠姑娘那么一说,但是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方才当我想到那玉棺的时候心中才有些犹豫。”

“洛凡兄,这事你怎么看?”季子安神色淡淡的问道。

说起来季子安也算是那两个冰晶玉棺诞生的见证者,当年他曾经帮助古问天改造过出海的船只,让他得以前往东海寻找寒冰晶。

对于云蕊和古忆凡,季子安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却从未曾在意过。对于他们这些人,季子安始终是抱以一个看客的心态,那个女子和孩子会不会死,他一点也不关心,直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是这种态度。

只不过如今他身边的这些伙伴们都十分在意洛凡的感受,担心那一大一小两个活死人当中消失任意一个洛凡都承受不起,再加上事关前去昆仑山的问题,所以季子安才略微有些用心了起来。

“季公子,当年你与古问天来往较为密切,你可知他是从何得来的所谓‘万年寒玉’?”洛凡并没有直接回答,不过他问出来的问题已经昭示了他内心的犹豫。

季子安轻笑一声,“我和古问天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种私事,我从来不会过问。你是他的师弟,应该也很清楚,他这个人心胸狭窄,疑心很重,对于他能够掌控的人都不见得会完全信任,更何况是我?”

听了季子安的回答,洛凡面色沉了几分。

“洛凡前辈,画儿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沉默了片刻,画倾城开了口。

“什么问题?”洛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斩魔宗的那个石室里不是一直存放着我族十个元老的尸身吗?既然石室内的仙法可以保持元老们尸身不腐,那云蕊姑娘和她的孩子不是就可以不需要冰晶玉棺了吗?”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不过还未等洛凡开口,季子安却是接过了话茬:“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你吧。你们画族的十名元老是已经身死殒落了,想要保存他们的尸身对于我们这些会法术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云蕊和那个孩子就不同了,他们并未真正死去,换言之,想护住他们的肉身就得延续他们体内的生机。

“维持体内的生机,说到底就是在为他们续命,若是没有那冰晶玉棺,单凭法力替两个活死人续命,结果会怎么样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季子安的语气平缓而清淡,几乎不带有任何的感*彩,可以说他的解释是客观而准确的。

画倾城听了他的回答,不禁有些自嘲起来。自己如今也不是那个刚从荒山走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以法力替他人续命,三天五天可能还好说,可是三年五年呢?恐怕救人的方法没找出来,先把为其续命之人给耗死了。

“那这样的话,可不可以将他们两个放在同一个玉棺里面?我们就拿其中一个玉棺来做布置传送阵的媒介不就好了吗?”安如月小声问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我担心若是这样做了,可能会他们二人造成影响。”洛凡有些迟疑的说道。

“会造成什么影响?”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有可能会使得他们的肉身迅速衰老。”洛凡道。

季子安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若是在取走一个冰晶玉棺的情况下还想保证他们安然无恙,我们就必须加快速度寻找到画魂所需的宝物。至少先找到龙血神木,带回来一些神木的树汁,那对他们二人的肉身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痛

洛凡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回一趟斩魔宗将冰晶玉棺取来。无念,你们就留在这里,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开始布置阵法,这样等我将冰晶玉棺带回来估计你的阵法应该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这样能节省些时间。”青辞开口说道。

“也好,那我们这便出发吧。”洛凡点了点头。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出乎众人的意料,就在两个男子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乔三娘突然叫住了他们。

青辞有些狐疑的瞥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乔三娘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就是好奇,想见见洛凡大哥深爱的女子究竟生得是什么模样。”

乔三娘这句话说得是别有用心的,这段时间她虽然有机会与洛凡重新相处,可是她能感觉到洛凡有意无意的在与她保持距离。

他们这一行人正好是四男四女,若非其他六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是两两成对,洛凡怕是万万不可能经常与她一起行动的。

她本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与洛凡相处在一起会更和谐一些,而洛凡也能够将她放在一个更加平等的位置上重新认识她。

可是就如今的形势看来,只要那个云蕊还活着一天,洛凡恐怕就一天都不可能在心中为她留下一点位置。

所以此番乔三娘决定跟他们一起回斩魔宗,想要看看是不是能找个机会跟妙蓝商量商量,最好是能够利用妙蓝之手将云蕊给弄走。

不过旁人并不知道乔三娘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们都已经相信她早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所以此时看见她说话的神色以及听见她说话的内容,大家伙儿都在心头暗道:孽缘啊!

最为无奈的自然是洛凡,他已经尽可能的与乔三娘保持距离了,除了遇上性命攸关的事情,他几乎从来不会主动去关心她一下,怕的就是她再一次陷入对自己的情感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眼下的情形看起来,乔三娘似乎是对自己动了些心思,这让洛凡不禁感到有些无措。

察觉到众人的情绪有些怪异,乔三娘却好似无事一般说道:“怎么了?怕我拖你们后腿吗?”

“哪里的话,你如今的法力恐怕都不在我之下,又何来的拖后腿一说?”洛凡赶紧答道,免得乔三娘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吧,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青辞撇了撇嘴,心下不免替这两人感到头疼。

待到三人离开,画倾城才叹息了一声:“哎,若无意外,乔姐姐恐怕又在不知不觉间对洛凡前辈动了心吧。”

“呵,或许,她对他的感情从来就没停止过。”苍无念别有深意的说道。

“无念兄可是察觉出了什么端倪?”季子安笑着问道。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却是摇了摇头。

“无念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布置阵法?”画倾城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便转移了话题。

苍无念瞥了一眼季子安,然后将目光转向画倾城,“不着急,等你和季兄的身子恢复一些再说。我可是有不少地方需要你们两个帮忙呢。”

季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身子,说没大碍也没大碍,说好不了,也就好不了了,用不着在意我。倒是倾城姑娘昨夜消耗了不少法力,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很难恢复了。”

听得季子安这样说,安如月这才眨巴着眼睛对着画倾城问道:“倾城,你昨夜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消耗那么多法力?”

安如月的话一说出口,画倾城和姬无心的面色就微微一变,两人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呵。”倒是季子安像个没事人似的,轻笑了一声,“倾城姑娘是个热心肠,昨天夜里消耗了大量的法力替无心画了一颗心。”

“什么?!”安如月大吃一惊,指着画倾城的鼻子嚷嚷道:“倾城,你你你,你竟然给姬姑娘画心?凭你现在的实力,竟然无需画骨就可以画心了?”

画倾城被她说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我……我这不就是试试手嘛。不过也没画成,那颗心并不完整,可能日后会出现不少问题。”

“不是可能,是一定。且不说你的法力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就仅凭你对世间百态的感悟都还没有形成自己独到的见地,你画出来的心注定是要出问题的。”季子安淡淡的说道。

画倾城瘪着嘴没说话,季子安说得没错,她昨夜在画心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这方面的问题了。只不过姬无心求心心切,而且画倾城也想借此鞭策自己让自己能够快些进步,所以便将那颗心给了姬无心。

按照她的想法,这其实也跟行医用药一样,对于一个从未见过的病症,因为没有案例可考,所以也无法对症下药。那就自己凭借经验和感觉配制一副药方让病人先吃着,观察观察情况之后再考虑对药方加以修改。

安如月愣了愣,瞪大了眼睛随后将指着画倾城手指向了季子安,“诶我说季子安,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了?你到底是想让她有心还是没有心啊?你给她取名‘姬无心’,应该就是不想让她有心吧,那为什么如今她有了心,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啊?”

也不怪安如月如此惊讶,季子安对于姬无心拥有了一颗心这件事似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在大家看来是极其不正常的。

原因很将简单,姬无心是季子安利用他人的肉身制造出来的傀儡,这具肉身的主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本来是五脏俱全的。是季子安有意重塑了一副骨血融入到那躯体之中,并且还拿掉了她的心脏。

众人不知道季子安拿掉那颗心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因为巫族秘术必须这样使用,也或许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是无论怎么样,季子安都没有想要让姬无心拥有自己的心的意思。

可是他既然不想姬无心拥有一颗心,如今画倾城却是违背了他的初衷替姬无心画了一颗心,他非但没有表露出不满,反倒还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这种态度实在是有些反常。

“傀儡就是傀儡,就算有了心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完整的人。既然画心是倾城姑娘成为画魂的必经之路,那我也并不介意让我的傀儡给倾城姑娘练练手,终归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季子安语气平淡的说道。

他这番解释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却又十分不近人情。再怎么说姬无心的独立的意志是他给予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姬无心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这番话却完全将她当做一个冰凉的毫无情感的木偶来看待,这让两个女子不免有些担忧姬无心会为此感到难过。

果然,姬无心在听见季子安那云淡风轻的没有什么情感的一番话之后,面色顿时就变得煞白了起来。

昨夜的缠绵、他的轻声软语、他的体温、他的力量,一切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姬无心甚至隐隐的还能感觉到那如至云端的愉悦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游荡。

可是那好像就只是一场梦,一场春

梦,如今梦醒了,季子安这一席话就像是一把尖刀不偏不倚的就扎进了她的心口。

疼……比昨夜那颗心没入胸口的时候疼痛十倍都不止。

姬无心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身子也忍不住弓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瞬间就从额上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疼么?”季子安微微偏过头,用只有姬无心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

不待姬无心有所反应,季子安又兀自说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我说过,你会比过去更痛苦百倍。曾经的你只是畏惧我,就算是为了取悦我,也只是受点皮肉之苦。

“从今以后,这样的痛苦会经常出现,甚至会更加剧烈。不过,这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只好成全你。无心,好好享受吧。”

说罢,季子安站起身来,对着在一旁看得有些于心不忍的三人轻声说了一句:“抱歉了各位,我先失陪了。”

然后季子安便直接转身朝着自己昨夜所住的屋子走去。

眼见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画倾城和安如月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走到姬无心的身边将她扶住。

“姬姑娘,你怎么样?”画倾城着急的问道。

姬无心的面色已经惨白,为了不发出痛苦的呻

吟,她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不过疼痛还是使得她的汗水止不住的滑落。

“倾城,这是怎么回事?你画的那颗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怎么会痛成这样?”安如月也是颇为焦急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照理来说那颗心虽然不完整,但是已经融进了她的身体里面,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啊!”搞不清缘由的画倾城现在也是手足无措。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是不是有病

“若我猜得没错,她现在的痛苦应该和季子安有关。但是具体是什么关联,恐怕只有季子安自己知道了。”苍无念皱着眉头说道。

“如月姐姐,你先把她扶进屋里歇息,我去找季子安好好说说!”画倾城有些气恼,松开姬无心的手臂便朝着季子安的房间小跑而去。

而季子安先前看似镇定的从院内离开,走入房间之后却是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

眼下他背靠着门,一手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着,脸色也不比被他丢下的姬无心好到哪里去。

“季子安,你真是个蠢货!不过一个傀儡罢了,你这么折磨自己又能挽回什么!”季子安咬着牙痛骂着自己,脖颈和额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骂完之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有些艰难的抬起一只手,一团墨绿色的诡异的雾气自他的手掌之中缓缓凝聚。

待到那团雾气聚集到犹如他的拳头大小的时候,他却闭上了眼睛。

随后那团雾气就像是有灵智一般化作一缕细线从他的掌中跃起,然后细线的一端直接从他头顶的天灵盖没入。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墨绿色的诡异雾气就尽数从季子安的头顶进入了他的身体里。

就在雾气完全进入的那一刻,季子安猛的睁开眼睛,那双平日里在人前透着慵懒的狭长双眼此刻却是血丝满满,就好像一个发了狂的人想要找什么东西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暴虐。

“噗”的一声,一口黑血从季子安的口中喷出,他抬起手狠狠的朝自己嘴边的血迹抹去,眼中的暴虐随着这一口黑血的喷出慢慢得到了平息。

这时候他身后的门板传来了敲门声,然后便是画倾城的声音传了进来,“季公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子安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转身打开了房门。

“什么事?”季子安略显不悦的问道。

画倾城抿了抿唇,直接走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在屋中的椅子上,一双美眸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瞪着季子安。

季子安一声轻笑,反手将门给关了起来,然后一步步不紧不慢的朝画倾城走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倾城姑娘莫不是改变了心意,来对我投怀送抱了?”

画倾城面色微微一僵,几乎有抬手照着这张俊秀的脸庞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发觉季子安的面色很是难看,而且她刚才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似乎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季公子,你可曾将我当做过朋友?”画倾城压着怒气问道。

季子安走到了她的身边,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至少我没有将你当成过敌人。我说过,你若愿意嫁给我,我就愿意娶你。”

画倾城狠狠的闭了闭眼,在心里对着自己道:别生气,别生气,这家伙一定是自己给自己下蛊把脑子给玩坏了!

长抒了一口气,画倾城又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是将你和姬姑娘当做朋友的。你如今应该也知晓了她对你的心意,你这样对待她,不觉得太残忍了一点吗?你知不知道她方才心痛成什么样子?”

与画倾城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不同,季子安的神色却是十分的平静,画倾城的这番话就好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倾城姑娘,我觉得你这想法似乎有些问题。你将我和无心当做是朋友,那是你的事,我怎么对待无心,那是我的事。她对你来说是朋友,但是她对我来说,只是个傀儡。

“相比于俗世那些帝王达官对待自己的下属仆从,我对待她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难不成我还得处处考虑她的感受?那不如换她当我的主人好了。”季子安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画倾城一时有些语塞,一张俏脸也给他气得涨红了起来。

“季公子,我真的搞不明白,姬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是你的傀儡没错,可是……你们之间哪一点像是主人与傀儡相处时该有的样子?

“你如果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你的千阴古堡里面一抓一大把,他们都是没有自我意识不会思考只会服从命令的,为什么你就非要将姬姑娘制造成这个样子,让她就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样有自己喜怒哀乐?

“你既然给了她思考的能力,就应该料到她不会甘愿只做一个傀儡。如今她也有了一颗心,你也没有反对甚至是将那颗心取出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伤害她?有一个女子真心实意的爱你,对你而言又不是什么损失!”画倾城的情绪有些激动,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对着季子安就是一顿吼。

季子安十分平静的听完画倾城这一连串的质问,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呵,倾城姑娘,有一点你似乎没搞明白,她的命都是我的给的,我想要她死,她就活不了。

“况且……她的那颗心还是你给她画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并没有干涉。我告诉过她,不要妄想拥有一颗心,她既然不听劝,那就得付出代价。我对她的态度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她现在的痛苦,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季子安!”画倾城真是怒了,一拍桌子便站起身来,指着季子安的鼻子怒斥道:“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肠真是铁石做的吗?我看与姬姑娘相比,你才更像一个冷冰冰的傀儡!”

季子安的眼睛微眯了起来,缓缓的站起身子,随后一把便扣住了画倾城的手腕,将她朝自己的身前狠狠一拽,“画倾城,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若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再来替我考虑妾侍的问题吧!”

“你……季子安你放手!”画倾城的手腕被他死死的扣着,身体也被迫靠近他,由于她昨夜过度消耗了法力,如今是根本没有力气挣脱他的束缚。

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狠戾,加上那淡淡的血腥味,让她感到不太舒服。

季子安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将自己的头探到画倾城的耳边轻声说道:“画倾城,我们就像过去那样,井水不犯河水便可。我的事你别多管,我也不会插手你和苍无念之间的事情。

“否则,我不介意向苍无念宣战,让他从你的世界退出。哦,对了,反正他也没有觉魂,我想我若是告诉他我要娶你,他应该就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了。”

“季子安,你是不是有病?”画倾城实在无话可说,此刻她忽然觉得她跟季子安之间完全无法沟通。

季子安嘴角一扬,“你的医术不是挺高明的么?我有没有病,你看不出来?”

画倾城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之前没看出来,以为你也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给自己下蛊玩。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有病所以才会给自己下蛊!

“季子安,这天底下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干嘛非得这样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我看你这病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里!”

本来画倾城说的也就是气话,说完了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她略微有些懊恼的盯着季子安,心头想着是不是该解释些什么以做弥补。

让她没想到的是,季子安在听完这番话之后缓缓的松开了手,安静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起来,画倾城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季子安才长叹一口气,“倾城姑娘,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心里有病,才给自己下了蛊。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若是下蛊之人的巫术比被下蛊的人高明,那么这个中了蛊的人除非知道了解蛊之法,否则是根本解不掉的。”

画倾城不知道季子安想说什么,但是如果他愿意袒露一些自己的心事,或许对于他和姬无心之间的问题会有些帮助,于是她略微回忆了一下,平静的点了点头,等待着季子安接着说下去。

“那些都是一般的蛊,那种蛊若是由巫术低的人对巫术高的人施展,那后者不需要知道解法都可以直接化去,包括你们这些不属于巫族但却身怀法术之人,也是可以直接利用法力将蛊毒强行排出的。

“而有些特殊的蛊,是即便知道了解蛊之法,也不是施蛊者和中蛊者说解就能解的,就比如你身上的‘魂牵梦萦’。当然,如果非要解除你身上的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过程麻烦一些,风险和痛苦也更大一些。”季子安接着说道。

画倾城一愣,随即有些欣喜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体内的蛊有别的解法?”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有是有,但是你不会同意的,别说是你,就算换成其他人中了这样的蛊,估计大都不会选择那种解法。”

画倾城皱着眉头盯着季子安的脸,不多时她便恍然了,“我明白了,你所谓的别的解法,就是强行抽去我对无念哥哥的记忆,只要我忘记了他,忘记了我对他的感情,这个蛊对我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悖论

季子安点了点头,“没错,所以这只是仅限于对‘魂牵梦萦’而言的另外一种解法,风险是针对那个使用法力抽去你记忆的人而言的;而痛苦,就是针对你而言的。毕竟要下决心忘记一个心爱的人,那种痛苦,没爱过的人自然是不会懂的。”

画倾城有些惊讶,季子安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些与方才不太一样的情绪,就好像他能够明白下决心忘记自己的心爱的人是什么心情一样。

“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画倾城有些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一下你关于巫蛊的一些基本常识。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两种情况之外,还有一种最为特殊的情况,那就是只要下蛊者的巫术比中蛊者高明,那中蛊的这个人无论知不知道解法,都不可能解掉,除非下蛊的人亲自出手。”季子安淡淡的说道。

“所以呢?”画倾城立刻发问,她总觉得季子安是在暗示什么,可是她又想不明白。

季子安缓缓站起身来,直视着画倾城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我身上的蛊,连我自己也解不掉,除非……”

“除非什么?这蛊不是你自己下的吗?你自己出手为何解不掉?”画倾城追问道。

“呵,没什么,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倾城姑娘请便吧。”季子安似乎无意再多言,轻笑一声下了逐客令。

画倾城面色凝重的盯着他的双眼,半晌之后她还是败下阵来,她知道,季子安无论如何是不会再跟她说什么了。

有些沮丧的离开了房间,画倾城忽然觉得心头闷闷的。

“画儿,怎么样了?”见画倾城心情低落的晃悠了回来,苍无念不由得有些疑惑。

画倾城讷讷的摇了摇头,“无念哥哥,我总觉得季子安有些不正常。”

苍无念一怔,有些哭笑不得,“那小子什么时候正常过?”

画倾城还是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怎么说呢?我觉得他的不正常,应该是曾经受到过什么刺激,然后一时难以排解便用了什么极端的手段,比如他对自己下的蛊,然后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哦?”苍无念来了点兴致,“你方才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不妨说给我听听。”

画倾城点了点头,将方才在季子安的房间里两人的谈话跟苍无念复述了一遍,当然,其中忽略了季子安说要娶她的那些内容。

“无论知不知道解法,都不可能解掉的蛊……”苍无念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句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在身边的木桌上。

“他是这样说的,可是他也说了,下蛊之人若是亲自出手,是可以解掉的。按照他的意思,他给自己下的应该就是这种类型的蛊,但是他又说自己解不掉,我就觉得他的说法完全陷入了一个悖论之中。”画倾城一手托着腮,苦恼的说道。

苍无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一双剑眉却是微微纠结起来,面色也渐渐凝重,“若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他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这样奇特的蛊,恐怕光靠他自己是真的解不掉。”

“无念哥哥想明白了什么?”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从他的话中可以分析出这个蛊的两种特征,一个是中蛊之人的巫蛊之术若是没有下蛊之人高明,那么蛊毒无解。但是他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蛊,那就意味着他得自己跟自己较劲。

“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巫蛊之术就一天一天在进步,即便是微乎其微,那也是有所长进。于是他就每日都处在自己的术法比自己高明的这种情况。

“但是他的术法在增长的那一刻,他又陷入了自己的术法比自己低的境况之中,这本来就是一个极度矛盾的过程,而且这本就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蛊,他想不想解掉还是两说的事。

“如果像你说的,他是因为曾受到过什么刺激,一时想不开才对自己下了这个蛊,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时而比自己高时而又比自己低的巫术恐怕早就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有些不太正常。”苍无念解释道。

画倾城原本还闷闷不乐的情绪在苍无念这番解释之下渐渐的变成了惊讶,“无念哥哥,你的分析好有道理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惊讶也就那么一阵,她很快又变得担忧起来,“那如果季子安真是这种情况的话,他岂不是每天都活在蛊毒发作的痛苦之中?”

苍无念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姑娘,你在想什么呢?这也都只是我的猜测,就算我猜对了,那也不代表他给自己下的蛊每日都会发作啊。”

画倾城的脸上闪过一抹恍然,随即又不解的问道:“无念哥哥,那第二种特征,应该指的就是,中了这样的蛊,下蛊者亲自出手就可以解除吧,可是季子安却说他身上的蛊他自己也解不掉,还说了句‘除非’。这又算是什么意思呢?”

“依我看来,想要解除这个蛊恐怕必须得两个条件都满足,一是下蛊者的巫术比中蛊之人高明,还有一个就是下蛊之人必须亲自出手,但是第一个条件他都无法满足,那自己出手恐怕也不会效果。

“至于他的‘除非’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与蛊毒的解法有关,可能他在下蛊的时候是考虑过解蛊的问题,只不过他不想动用那样的手段吧。”苍无念答道。

“哎,看来他当年还真是年少无知啊!兴许跟俗世之中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没什么两样,结果家道中落,就此一蹶不振,才对自己下了狠手。

“可是这世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大不了不就是一死,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画倾城无奈的叹息道。

苍无念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每个人的经历和想法都是有所不同的,当年的他一出生就是犹如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突然受到了打击一时间想不开也是很正常。

“他先前也说了,下这个蛊只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反正此蛊也不致命,他应该只是想用这种痛苦让自己铭记于心,从此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吧。”

“我感觉这个蛊一定与姬无心有关。方才姬无心因为他的一句话心就疼了起来,而我去房间找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也很难看,并且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画倾城说道。

苍无念叹了口气,“画儿,别再纠缠在这些问题里面了。画心是姬无心自己的选择,而季子安对待姬无心的态度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们两个也不能简单的归咎为谁对谁错,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只不过姬无心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注定了是季子安的傀儡,就算不是傀儡,那也只是下属、只是仆从。

“一般情况而言,下属因为爱上了自己的主子做出了什么逾越的举动或者心存什么妄想,基本都是要被处决的。季子安没有杀了她,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我们总不能因为姬无心爱上了自己的主子,就要求季子安这个当主子的必须对她另眼相待吧。”

苍无念这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在了画倾城的脑袋上,她从小生活在荒山之中,对于世间的什么主仆完全没有任何的概念,所以即便她知道对于姬无心而言季子安是主、是天、是大过世间一切的存在,她也完全不能理解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但是苍无念最后说的那句话却是字字诛心,谁也没有理由因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爱上了自己,就必须要对对方另眼相待。

乔三娘如是,姬无心如是,她画倾城依旧如是。

只不过比起姬无心来,她和乔三娘算是幸运的,至少自己爱上的男子没有对自己冷言冷语。

心里突然很是不舒服,画倾城急忙找了个借口说道:“无念哥哥,你说的没错。我想,还是去看看姬无心现在情况如何了吧。”

说完,画倾城便直接朝着独孤锦之前住的屋子走去。

不过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苍无念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

他只是没有觉魂,并不是没有脑子,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画倾城方才的情绪有些问题呢?

有时候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与大家格格不入,与这整个天地之间的所有生灵格格不入。当年若非为了曼沙和王权,他也不会对自己的觉魂有什么在意。

只是后来遇到了那么些人、那么些事,他的想法也开始慢慢有了转变。如今他虽然还是没有想起他身为修罗王时所发生的事情,但是重新执掌修罗界的那种渴望已经慢慢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除此之外,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另外一种渴望,那份渴望来自于画倾城,他想把这个女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还是停留在现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他也不想让她离开。

第四百二十七章 勇气

画倾城走进屋子里,安如月正在一旁陪着姬无心,眼下姬无心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情绪看上去也很木然,不过她心头的疼痛看上去应该是已经有所缓解了。

“姬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姬无心抬眼看了看她,勉强的笑了笑,“无碍的,这点疼痛还能忍受。”

闻言,画倾城不由得在心头暗暗叹息,都疼成那个样子了,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这点疼痛”。

“姬姑娘,你可否与我说说,方才你的心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画倾城又问道。她还是想尽自己所能的减轻姬无心日后可能还会发生的痛苦。

姬无心的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心口,眼神之中依然带着些许痛楚,“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心如刀绞’吧,就好像真的有人拿着一把匕首戳进了我的心脏,疼得窒息,疼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死去。”

“你方才可是因为季公子的话而感到心痛的?”画倾城接着问道。

姬无心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我依然还是个傀儡,一个他随时可以丢弃,可以不用顾及死活的傀儡。

“他总是如此反复无常,昨夜的温存就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又变成了那个从不曾将我当做他的女人看待的主人。”

说话间,姬无心的眼眶微微泛红,眼见着泪水就要滑落,可是她还在隐忍着,许是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心又会痛。

“所以……你是真的爱上他了?”安如月有些讶异的问道。

“是,昨夜倾城姑娘将画好的心融入我的体内之后,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应该早就爱上了他,好像还爱了他很久很久。可是他似乎却深深的伤害过我,将我伤得肝肠寸断。”姬无心喃喃说道。

“这种感觉,是来自于你醒来之后那些残破的记忆吗?”画倾城好奇的问道。

“没错,就是来自于那些记忆。”姬无心答道。

“可是那些记忆又不是属于你的,你曾经以为自己是夏柔梦的时候对楚煜应该也没有这么感同身受的感觉吧?”画倾城十分的不解。

姬无心木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记忆具体记得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它们就好像毒药一样,已经侵蚀进我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像在试图唤醒什么。

“我能感觉到,我对他的爱,就是被这些看不明白的记忆唤醒的,那份爱,应该是早就存在了的。”

画倾城和安如月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打起鼓来——这姬无心被季子安塑造出来前后差不多也就四年左右的时间,即便在她诞生的那一刻她就爱上了季子安,那到现在也不过四年。

可是姬无心如今却说她感觉自己似乎很早以前就爱上了季子安,很早究竟是多早?难不成是十年、二十年亦或是百年?

四年之前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她这样的一个傀儡,更遑论百十年前?

“姬姑娘,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不如……我趁着法力正在恢复的这几天好好的想想办法,过几天还是替你将这颗心给取出来吧。”画倾城有些心疼的说道。

谁知画倾城这话一出,姬无心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惊慌起来,她慌忙将双手都捂在自己的胸口,很是紧张的说道:“不……倾城姑娘,不要将它拿走。就算你以后都不会再给我画心,我也宁愿就一辈子用着这颗不完整的心。

“没有心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多少年了,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倾城姑娘,我求你千万不要将它拿走!”

二女都没料到姬无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颗心对于画倾城来说只是一个失败的作品,可是对于姬无心来说却成了无价之宝。

宁愿执着于这颗会让她痛不欲生的不完整的心,也不愿像再回到当一个无心傀儡的生活,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谓的“饮鸩止渴”吗?

不过姬无心最后那句话还是让画倾城很是在意,她说“好久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这“好久好久”是什么意思?就像她觉得自己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季子安一样吗?

画倾城愈发的后悔给姬无心画这颗心了,这颗心画出来,怎么感觉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更多了呢?

不过怔愣也就是一瞬的事情,见姬无心的情绪很是激动,画倾城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不拿走你的心。你别激动,先休息休息吧。”

姬无心紧盯着画倾城的双目,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要取走自己的心的意思,这才将捂在心口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握住了画倾城的手,“倾城姑娘,我很感激你。我知道,子安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真的爱上我。

“但是……我还是贪恋他偶尔表现出来的温柔,我也心疼他时而暴戾时而压抑的挣扎,如果……我的痛苦能带给他一丝快慰,我愿意承受。”

画倾城凝视着的她的双眼,半晌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罢,她便起身与安如月一起离开了房间。

……

“哎,这主仆二人到底在搞什么东西,感觉他们是不是都有毛病啊?”安如月靠在院中的椅子上很是不解的嘟哝着。

“如月姐姐,如果换了是青辞这样对你,你会怎么样?”画倾城冷不丁的问道。

安如月微微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随即便有些泄气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真难以想象。其实说心里话,我觉得我和青辞在一起已经挺不平等的了,他那么强,而我却只会拖他的后腿。

“可是如果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平等到了主人与奴仆一般的关系,我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去爱他。”

“勇气?”画倾城有些讶异,她似乎从来都没好好的考虑过这个东西。

她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应该是自然而然不可遏制的,就算没有勇气,难道就可以说不爱了吗?

谁知安如月却是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对呀,勇气。如果青辞真的只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傀儡,我即便爱他,可能也没有勇气去对他好,去为他付出。不是自己认为值不值得,而是因为他看不到,也不在意。

“我爱他,即便他不爱我,起码也应该认可和尊重我的付出吧?如果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做那么多又还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了努力的意义也就等于没有目标,那勇气又从何谈起啊!”

画倾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可是你现在已经得到了青辞的爱,如果没有得到,难道你就不想争取吗?更何况我觉得姬无心和季子安之间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傀儡与主人的关系。”

“季子安平日看起来温文有礼,说话做事也算得稳重,如果他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他大可以制造一个没有思想意识的男子傀儡跟在他的身边,为何偏偏要塑造出一个姬无心?而且这姬无心用的竟然还是万桑国长公主的肉身。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男子在那方面的需要……他完全可以逛窑子,又何必……对一个傀儡那样呢?”安如月略微有些脸红的嘀咕道。

她这话一出,画倾城的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才小声说道:“如此看来,大家应该都已经确定他们之间有过……那种事了?”

安如月白了她一眼,“方才在屋子里她自己不是都说了吗?她说昨夜的温存就好像是一场梦……啧啧啧……这小白脸真厉害,昨天看他又是受伤又是蛊毒反噬的,还以为他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醒不过来呢,结果晚上就把姬无心给办了……”

画倾城听着安如月那口没遮拦的嘀咕,虽然还是感到害羞,但也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赞同她的说法,只不过怎么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问题?

“诶,对了,如月姐姐你昨夜好像没有回来吧,莫非……”忽然想起了什么,画倾城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不过话说一半又住了嘴。

安如月的脸这下直接就红到了脖子根,急忙把头扭到一边,强掩着慌张说道:“莫非什么呀莫非,我们不是在讨论姬无心和季子安的问题吗?你扯到我头上来干什么!”

见安如月被羞了个大红脸,画倾城禁不住掩嘴轻笑。

她索性伸手去揽安如月的胳膊,一边笑一边道:“好姐姐,对于男女之事有经验的眼下也就只你了,乔姐姐也是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你总不能让我去问姬无心吧?你倒是说说,青辞如果不与你‘那个’,他……会不会去逛窑子啊?”

安如月闻言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一边拍着画倾城的手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没羞没臊的!你要是真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小王子啊!”

“问我什么?”苍无念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听见安如月提起自己便顺口问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担忧

二女一惊,随后画倾城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无念哥哥,你听错了,如月姐姐方才说的不是你。”

“是吗?可我相信我的耳朵没有出问题。”苍无念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安如月本来也想否认的,不过随即眼珠一转,转念又改变了主意,对着苍无念恭敬的欠了欠身子说道:“请小王子赎奴婢无罪。”

苍无念挑了挑眉,“这么严肃?看来不是什么好话了?别卖关子了,我怎么可能治你的罪。”

“如月姐姐,你……”画倾城心下一惊,急忙要上前去捂安如月的嘴。

安如月一个闪身绕到苍无念的身旁,笑嘻嘻的说道:“小王子,倾城方才想让我问问你,你若是……那个……嘿嘿,有需要的话,会不会去逛窑子!”

说“逛窑子”三个字的时候,安如月又是一个闪身,逃离了画倾城朝她抓来的魔爪。

话音一落,画倾城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明明是想要安如月去问青辞,偏偏被安如月抢先一步说给苍无念听,并且问题的对象还被她换成了苍无念,这当真叫她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

见画倾城的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安如月阴谋得逞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苍无念的面色微微一僵,随后又对手足无措的画倾城投去了带着些许古怪神色的目光,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画儿,你当真是这样说的?”

画倾城红着脸使劲的摇头,“没有,无念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没有这样说过!我只是让如月姐姐去问青辞而已……”

情急之下,画倾城把真话给说了出来,她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谁知苍无念竟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等青辞这趟回来,我帮你问问他。”

“啊?”两女都愣住了,没想到苍无念竟然这么正儿八经的回答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我知道你们在好奇什么,是不是在想季子安为什么不去逛窑子,而要将姬无心放在身边当通房丫头使唤。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便是去了,也不会碰那里的女人。这样看来我不仅仅要问问青辞,或许连洛凡前辈也该一并问了。

“你们也知道,我和正常人不一样,无法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情感,所以我的做法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无念哥哥……对不起啊,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画倾城以为苍无念说起感情的问题情绪开始低落,急忙抓着他的手道起歉来。

苍无念笑了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不要放在心上。”

好久没有听见苍无念说“习惯了”,乍一听见,画倾城的心就揪了起来,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拥有一身通天的本领,将所有画魂所需要的东西全都找齐,好让这个在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子重新拥有自己的感情。

……

转眼之间过去了三日,这三日画倾城的法力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并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又比之前又强了不少,破而后立,大概这就是属于她的修炼之法吧。

除了画倾城之外,季子安这几日似乎也完全恢复了,至少在人前他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因为这个宅院现在只有五个人,于是这几日季子安很是理所当然的与姬无心单独睡在一个屋子里。

而且画倾城还无奈的发现了一件会令她显得极其不厚道的事情,那就是季子安和姬无心的房间里连着三个晚上都传出了女子若有若无的娇喘声,声音时而娇柔时而痛苦,有时候还带着哭腔,听得画倾城面红耳赤的同时又不由得替姬无心感到担忧。

第四日一早醒来的时候,安如月终于忍不住对画倾城说道:“倾城,这几日晚上你睡得可好?”

画倾城有些没缓过神来,下意识的说道:“挺好的啊,怎么了?”

“你……就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安如月试探着问道。

见安如月这副神色,画倾城微微一思量就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当下便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如月姐姐……你这一大早的,到底想说什么呢?”

安如月一把拉住画倾城的胳膊,用手将她的头给掰过来仔细的瞧了瞧,“啧啧啧,脸都红了,还装蒜呢!你一定也听见了吧,姬无心和季子安……”

“哎呀,快别说了!羞死人了!”画倾城羞恼的去拍安如月的手。

安如月笑嘻嘻的松开了画倾城,嘴里依然叨念着:“诶,你别说,听姬无心那声音吧,看来那小白脸的确挺厉害,这一折腾就是大半个晚上,估计姬无心真是欲





死了,有个在床上这么厉害的男人,也难怪她会爱上他。”

画倾城若是此时嘴里有一口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全喷在安如月的脸上。

两人如今关系堪比亲姐妹,安如月在画倾城的面前也是愈发放得开了,什么都敢说。她就没想想,画倾城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种事情对她而言既是神秘又是禁忌,一个没有经验的女子说起这种问题,羞都要羞死了。

“如月姐姐,你是不是春心荡漾想念青辞了啊?要我说你前几天就该跟他们一起去一趟斩魔宗,省得你现在听见别人……那个,你心里头也痒痒。”画倾城依旧脸红红的,不过她也不甘心任由安如月羞她。

“臭丫头,说什么呢!青辞肯定比季子安厉害,他们那点动静,哪能干扰到我啊!”安如月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起身下榻。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有一点画倾城是真的说对了,这接连三个晚上都听见小院当中的某间屋子传来那么销

魂的声音,安如月还真是有些想念青辞了。

这一点也让她感到很费解,刚开始和青辞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时候,她从来也不会想着要与青辞做这种事,为什么一旦突破了第一次之后,好像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不仅仅是她,似乎青辞也是这样,两人只要一有机会独处,保准天雷勾地火,不畅快淋漓的酣战一番绝对不能罢休。

只不过这样想着,安如月忽然又感觉有些低落起来,这份低落是为了姬无心。

同为女子,她自然能够理解在男子身下承欢的那种愉悦,那种滋味是会上瘾的。可是她又不能理解,同一个自己深爱却不爱自己的男子做那种事,姬无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最高的浪潮袭来之时,她的心可会感到无尽的空虚?

“如月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画倾城见安如月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不由得有些疑惑。

安如月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把那个小白脸抓起来胖揍一顿。一个女子把什么都给了他,他竟然只是将人家当做发泄*的玩物,实在可恶。”

画倾城闻言瘪了瘪嘴,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哎,感情的问题,我们这些旁人终是插不上手的。这些都是姬无心心甘情愿的,你没看见我之前说要取走那颗心的时候她有多紧张吗?

“可是有时候我还是有那么点羡慕她,起码……她能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自己所爱的男子,而我……”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安如月也知道画倾城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体内的“魂牵梦萦”,所以她只要还想活下去,就没法将自己的身子交给还没有爱上她的苍无念。

安如月叹了口气,拉起了画倾城的手,“倾城,不是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你一定能够成为画魂的,你是个好姑娘,小王子一定会爱上你的。我还等着你成为我修罗王后的那一天呢!”

画倾城闻言握了握安如月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言不由衷的笑容,心中暗叹:如果他就是修罗王苍妄,那我恐怕注定不会是他的王后。

打开房门的时候,二女看见苍无念已经坐在院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边上还坐着季子安和姬无心,三人都没有说话。

“小王子,你们这一大早的,为什么都坐在这里发呆呢?”安如月一边朝着他们走去,一边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抬头撇了她们一眼,答道:“我在想,画儿和季兄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找个合适的地方布置阵法了。不过……”

苍无念话说一半,却是面露难色的盯着安如月。

安如月见他这副神色,不由得微微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你的法力太过低微,可能……会有些影响。”苍无念无奈的说道。

“不仅仅是你,以无心的法力可能也会对整个阵法造成影响。”季子安在一旁凉凉的说道。

听两个男子如此说,三个女子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担忧和焦急的神色。

第四百二十九章 疑问

“无念哥哥,你可有解决之法?总不能把如月姐姐和姬姑娘留在这里吧?”画倾城急忙出言问道。

苍无念苦笑了一下,“我自然不知道若是将无心留下季兄会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若是将如月留下,青辞那小子一定会急得上蹿下跳的。”

安如月抿了抿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走到了苍无念的面前很是恭谨的欠了欠身子,“小王子,有件事如月一直想好好问问你,不如就趁今日请小王子为如月解惑吧。”

苍无念愣了愣,问道:“何事?”

“小王子的脑海中不是总有一些奇怪的记忆吗?如月想斗胆问问,在你那些残缺的记忆里可曾知晓在修罗界除了‘燃魂咒’之外,有什么方法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的法力提升到最强境界?”安如月问道。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苍无念皱眉问道。

“如月一直感到很奇怪,如果说在人界之中因为受到天地规则的压制,我们这些不属于人界的拥有强大力量的种族在这里法力严重受限,那为什么魔族却有办法来去自如,而且法力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还有,刚来到人界的时候你的法力还很低微,为什么这些年却能够突飞猛进,而我却进步如此缓慢且依然受到压制。在小王子看来,如月是否真的天资奇差,根本就不配当一个修罗?”安如月语气十分认真的问道。

这些问题她早就想知道了,曾经她还在修罗界的时候就是个贪玩的小丫头,她的心很小,自打她有印象开始,她就一直住在烈阳宫中,在曼沙的身边当她的贴身女婢。

曼沙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要求,仅仅只是让她做好一个女婢该做的事情就行。而她也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存在的意义,只要伺候好主子,别的都不用她操心。

来到人界之后,这十几年她与苍无念相依为命,她所能做的,依然只是一个女婢该做的事情,除了伺候苍无念的饮食起居,别的她是一点也帮不上忙。

苍无念因为来到人界的缘故,身体成长得很快,这十几年他就如同一个普通的人界男子一般,迅速的从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成长为如今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而他的能力也如同他的身体一般迅速的在成长。

就是这一点让安如月感到颇为的不解,如果是因为法力的压制导致苍无念在人界之中像个凡人一般成长,那他突飞猛进的法力又该怎么解释?

苍无念盯着安如月的脸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安如月问他是否有什么方法能够短时间让法力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突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之中他看见了一个身形样貌都还算出众的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站在一个看起来身份极其尊贵的男子身边,那个女子似乎对男子了说些什么,然后男子低下头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这个画面散去,苍无念又看到了另外一幕: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十分年轻或者说是还十分年少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跪在先前那个看上去十分尊贵的男子脚下,好像十分急切的在恳求着什么。

男子听完那个少女说的话,沉吟了很久,最终伸手接过了那个襁褓。

就是这样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不期然从苍无念的脑海中闪过,他的头不由自主的疼痛了起来,虽然画面中男子的容貌他没有看见,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男子应该就是自己的前世——苍妄。

可是画面之中出现的几个女子又都是谁?那个牵着小女孩的女子他看见了面容,从衣着打扮上看,女子应该是修罗族的占星师,可是他对那个女子没有丝毫的印象,他所能记得的占星师只有如今身处烈阳宫的蒙羽。

至于那女子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是谁,他就更是没有印象了,只是对方被占星师牵在手中带到他的面前,莫非是下一任的占星师人选?可是那个小女孩怎么看也不像蒙羽啊?

还有第二画面当中的少女是谁?他接过的襁褓里面的婴孩又是谁?是男孩还是女孩?为什么这一切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却偏偏不让他记得的更深入一些?

“嗯……”苍无念手捂着头,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小王子,你怎么了?”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

两个女子见苍无念面色有异,急忙上前心疼的问道。

苍无念面色有些痛苦的摆了摆手,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把脑子给想得疼晕过去怕是也想不起来什么东西,只好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对那两个画面的深究。

缓过劲来之后,苍无念才淡淡开口说道:“如月,你方才问的那些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因为我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方法。不过关于你的资质……我只能说虽然不是上佳,但是也不算最差,我现在还想不出来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你的实力突飞猛进,但是这些年来你在法力受到压制的情况下还能有所提升,已经是很不错了。

“我知道你和青辞两个谁也舍不得与对方分开,我想阵法的事情,他应该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凭他的实力即便不通过这样的传送阵,也一样有办法单独带你前往昆仑山的。”

安如月听了苍无念的话,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小王子,若实在不行,我就回斩魔宗同惠姑娘他们一起等你们回来。我知道青辞一心想保护大家,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安危。”

苍无念抬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笑了笑,“傻丫头,别哭了,我会尽力将这个阵法完善。只不过若是冰晶玉棺的灵力不够强,我们可能在传送的途中依然会出现一些意外,说不好我们八个都得分开也不一定呢。”

这话一出来,一旁的画倾城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无念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若真是这样那可怎么办?偌大的须弥山,我们要是真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那得如何找到对方啊?”

苍无念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神色一直十分平静的季子安说道:“那就只能指望季兄了。”

季子安耸了耸肩,“我对我的传音蛊虫的炼制之法又做了一些修改,希望到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这时候姬无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还是带着些迟疑和歉意的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八个当中不管谁与谁暂时分开,只要不遇上什么危险都不打紧,关键还是倾城姑娘……不能跟无念长时间的分开……”

画倾城闻言一愣,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天天与苍无念为伴的日子,以至于她只记得自己的蛊该怎么解,却是险些忘记了她的蛊不允许她长时间的离开苍无念。

原本“魂牵梦萦”发作的时间就是不固定的,画倾城只是被告知不得离开苍无念超过三日,否则就会毙命。

不过画倾城在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之后已经亲身实践过了,她体内的蛊完全可以撑得过三日,只是三日过后还能再支撑多久,她自己心里也没数。

被姬无心这么一提醒,大家的面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尤其是苍无念。不是他不想尽力,只是距离那么远,他们人数众多还偏偏法力的高低参差不齐,再加上用以辅助传送阵的重要宝物的灵性差强人意,真的很难保证在传送的过程中不出现什么问题。

而偏偏此去昆仑山谁都可以不去,可是苍无念和画倾城却是不得不去,若是不去,如何能得到画魂所需的龙血神木的树根?难不成自己的事情,还交给别人去做?缺少了克服困难的经历,画倾城又如何能够成长呢?

“画儿……”苍无念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画倾城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无念哥哥,你也说了,只是有可能分开。往好的地方想想,也就是有可能不分开的,或者,分开的并不远。总之画儿一定会努力,在没有成为画魂之前,画儿绝对不会倒下的。”

“倾城姑娘……是我对不起你,当初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姬无心十分自责的凝视着画倾城,一双比之过去灵动了许多的双眼竟是盈满了泪水。

画倾城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就不要再提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对你有所不满,但是现在想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没有这个蛊,我和无念哥哥可能也不会有这么紧密的联系。

“其实我们大家这一路走过来还是有许多值得开心和回忆的事情,能认识你们真的挺好的,你也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我……”听了画倾城的安慰,姬无心一时竟有些哽咽。

第四百三十章 取回玉棺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这几天我想了想,就将传送阵法构建在石帆山顶吧,这座山本身也具有灵性,会对我们的阵法有所帮助。”苍无念出言阻止了不愉快的事情被继续讨论下去的可能。

“那我们现在就上山吗?”安如月立刻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休息了三天了,既然大家都已无碍,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

接下来的三日,苍无念五人每日都去往石帆山顶,一呆就是一整日的时间,大家在苍无念绘制出的阵法雏形上都努力的施展出自己的法力。

若是将那个阵法雏形看作一个巨大的水池,那五人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齐心协力的使用自己的法力蓄满那个池子。

阵法之中蕴含的能量越大,他们启用传送阵的时候阵法反馈给他们的力量也就越大。

只不过接连三日下来,五个人都感到很是疲惫,这个传送阵就像是个无底洞,似乎无论他们怎么运用法力去填补都填补不满。

……

那一头,青辞、洛凡还有乔三娘已经返回了斩魔宗。

原本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从长越国的石帆山脚下返回万桑国郊外的斩魔宗恐怕用不了三日的时间。不过三人却是在路上遇到了还在紧赶慢赶的惠姑一行人。

之前由洛凡带着他们从斩魔宗前往石帆山,因为法力差距实在太大,一行人走走停停竟是用了半年之久。

此番在路上遇到,由于有青辞的存在,再加上时间宝贵由不得耽误,青辞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将他们一同快速的带回了斩魔宗,即便是这样,他们一共也花费了六日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要说惠姑他们几人对于这么快就再见到洛凡等人还是感到十分意外,原本她还以为这一别之后想要再见恐怕也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没想到这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竟然再次相遇了。

在得知他们是回斩魔宗取冰晶玉棺的时候,惠姑也是有些惊讶。一方面惊讶于他们竟然如此大胆,这么遥远的距离也敢采用构建传送阵的方法;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洛凡居然会答应取走一个冰晶玉棺作为构建阵法的媒介。

那两个玉棺之中躺着什么人她可是一清二楚,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若是没有了冰晶玉棺,那云蕊和她的孩子很可能会出现问题。

在这个时候取走冰晶玉棺对于洛凡来说既是势在必行,也是极大的压力,毕竟寻找宝物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于玉棺之中的两个活死人就越是不利。

回到了斩魔宗,洛凡也没顾上休息便直接前往了那间存放了十二口棺木的石室。其他人并没有随他一起去,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给洛凡一些时间,让他与玉棺之中的那个女子好好的独处,即便那个女子并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

石室之中依旧充满着淡淡的白雾,两口冰晶玉棺安然的置放在石室之中。

洛凡缓缓的走到云蕊所在的玉棺边上,有些颤抖的伸出手轻抚着那口玉棺,良久之后轻声说道:“蕊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我却很是后悔,后悔那一夜没有让你知道我心中所想。

“原本我以为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默默的祝福你和古师兄。可世事难料,谁承想后来你和你的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了,倾城他们已经弄清楚了,当年你的孩子会突然失去半缕生魂全是魔族搞的鬼,孩子被噬魂兽夺去的那半缕生魂如今已经成为了怨魂。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机会将他带回来,好好的超度他不让他再受到任何的折磨。等到倾城成为画魂的那一日,你和孩子就都能够再次苏醒。只希望到了那时候,你还愿意回来,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今日我来,是要同你说一声,这玉棺我得取走一个,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倾城早日寻得画魂所需的宝物。我一定会抓紧时间回来,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什么闪失的。”

洛凡就这样独自一人对着那口玉棺自言自语,即便棺中的云蕊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他仍是感觉能这样与她说说话就十分的满足,就好像她从未曾离开过那样。

斩魔宗内,趁着洛凡独自前往石室,乔三娘和妙蓝寻了个无人注意的空档在随云苑的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碰了个头。

“这么说来,接下你就要随他们一同前往昆仑山了?”妙蓝挑眉问道,神情之中带着些许艳羡。

乔三娘点了点头,“我废了这么大的劲才重新融入他们这个小群体,为了亲眼见证画魂的诞生,我自然得随他们一起去。”

妙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道:“那你此番跟着他们回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的洛大哥前脚取走一个冰晶玉棺,你就准备后脚将另一个玉棺也毁了?”

“当然不是。”乔三娘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想回来提醒一下你,云蕊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过越是这样,你就越是得看好她。若是在倾城成为画魂之前云蕊有个什么闪失,那我们两个的心上人可就再也见不着他们的心上人了。”

“呵,有意思。”妙蓝冷笑了一声,“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你也说了,云蕊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难道你不是想借我的手将云蕊给除去吗?”

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一眼就被妙蓝给看穿了,乔三娘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除去未免有些太过了,我倒是觉得如果你能将她藏好,在倾城成为画魂之后,我们两个人就都没有了那么大的威胁,何乐而不为呢?”

妙蓝闻言紧紧的盯着乔三娘的脸,眼神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的意味,她自然明白乔三娘所谓的“将云蕊藏好”,言外之意就是让其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自生自灭。

良久之后她才淡淡的开口说道:“你们此去路途遥远,恐怕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眼下要既然取走一个冰晶玉棺,我想我们两个大概就用不着再担心云蕊的问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三娘不解的问道。

妙蓝漫不经心的轻笑了一下,说道:“你应该知道吧,这两口冰晶玉棺维持着那两个活死人的生机,眼下取走了一个,仅凭一个玉棺维持两个人的生机那效果一定是大打折扣的。

“若是时间久了,等你们归来,这云蕊即便是不死,怕是也将生机消耗殆尽,回天乏术了。我给你个建议,与其我们两个亲对云蕊下手,不如你在途中给他们使些绊子拖延时间。到时候即便我们不出手,这个云蕊就不会再对你我构成威胁了。”

乔三娘微微皱了皱眉,略一沉吟之后点了点头,“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我会尽量拖延他们的时间。至于你,我相信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云蕊藏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女子就这样达成了共识,而洛凡和青辞也并没有要在斩魔宗多做停留的意思,在他们抵达斩魔宗的第二日,洛凡就已经将其中一口冰晶玉棺凝练成了十二块如同巴掌大小的质地洁白晶莹的冰晶玉块。

凝练完之后,三人便同惠姑等人辞行,马不停蹄的返回石帆山脚下。

没有了惠姑他们影响进度,三人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便重新回到了石帆山脚下,到达独孤锦的小宅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见院中空无一人,三人不由得有些疑惑,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人都跑哪儿去了呢?

正当他们准备分头出去寻找的时候,苍无念五人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走进了院内。

“青辞、洛凡前辈、乔姐姐,你们回来了!”画倾城一眼瞧见院中的三人,心情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你们几个方才去哪儿了?”洛凡开口问道。

“无念哥哥已经布好了阵型,这几日我们一直在朝着那个阵法之中注入法力呢。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们都担心吃不消了。”画倾城半开玩笑的说道。

苍无念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见青辞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袱,于是道:“此行可还顺利?冰晶玉棺带来了吗?”

青辞点了点头,晃了晃了手中的包袱说道:“洛凡兄已经将冰晶玉棺凝练成了冰晶玉块,等明日我们就可以将玉块融入阵法之中,看看威力究竟如何。”

苍无念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欠缺必然还是存在的,既然你们回来了,明日便同我们一起为传送阵注入法力吧,这冰晶玉块跟血玉祭台肯定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利用法力来弥补。”

众人齐聚之后又聊了聊接下来的打算,安如月则是直奔厨房为大家伙准备吃食去了,不过青辞没坐多久,也一头钻进了厨房。

“月儿,几日不见,你可有想我?”厨房内,安如月正忙前忙后,腰肢却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抱住,不用说,来者定是青辞无疑。

第四百三十一章 去过?

安如月心头一颤,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了,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青辞将头低下,贪婪的嗅着安如月发丝间的清香,这几日他可是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也想你……”安如月将手中东西往灶台一放,转过身来与青辞相拥。

“青辞,我有些害怕。”就这么安静的靠在男子怀中好一会儿,安如月才喃喃说道。

“怕什么?”青辞抚了抚她的发丝,有些不解的问道。

“小王子说我的法力太低,怕是会影响传送阵的力量,我害怕会因为我的缘故拖了大家的后腿。”安如月轻声答道。

青辞闻言笑着拍了拍安如月的后背,“傻丫头,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要担心这些,即便你的法力是我们当中最低的,我也会尽量弥补你那部分的差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听得青辞如此安慰自己,安如月的心头一酸,“五日之前小王子就已经布置好阵法的阵型了,可是我们五个人辛苦了这五日,感觉那阵法还是存在着极大的缺口,补都补不上。我都恨不得把自己填入那阵法之中算了。”

青辞有些哭笑不得,抬起一手轻点着安如月的鼻子,“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别老想那些没用的,这趟我们再次离开人界,你的法力不受压制了之后你可得好好的修炼,免得等到我们寻得龙血神木离开昆仑山的时候,你又要哭丧着脸说自己拖后腿了。”

“笃笃笃……”两人说话间,门口忽然传来了几下清脆的叩门声。

安如月和青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袭月白色身影矗立在门口,随即便传来了男子略显不满的声音:“你们两个,就不能晚些时候再卿卿我我?大家伙都等着呢!”

安如月闻言急忙挣脱开了青辞的怀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王子说得是,我这马上就弄好了!一会儿大家就能吃到晚饭了。”

苍无念扫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便从门口离去。

晚饭的时候,大家又聊起了传送阵的问题,青辞一边吃饭一边问道:“阿念哥哥,我们八个齐心协力,你估计这阵法还得多久才能启用啊?”

苍无念略一沉吟答道:“大概还得半个月,这还是乐观的情况下。不过就这几日的进度而言,我们这几人的法力着实是有些捉襟见肘。”

青辞点了点头,“放心吧阿念哥哥,我会尽力的。”

谁知青辞此话一出,苍无念的面色立刻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可别逞能,难道你又想像上一次那样搞得自己法力尽失吗?”

被苍无念这么一提醒,其他几人也想起了那一次青辞将法力消耗得差点毁了根基,若不是他所谓的故人利用宝物助他恢复法力,他恐怕现在也要沦为拖后腿的存在了。

见大家伙儿都拿略带警告意味的目光瞅着自己,青辞不由得脊背一凉,讪笑道:“哪儿能啊!我说的尽力也就是尽我所能,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为了那个传送阵在尽自己所能呢?”

苍无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别油嘴滑舌的。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得多替如月想想。这传送阵一旦开启,我们几个会被传送到须弥山的哪个角落那都是不可预知的,大家在尽力的同时也要留一些自保的余地。”

青辞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原本也没有想要那么拼命,上一次若非是因为惠姑陷入险境而他又想要两头兼顾,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在伤势反复的情况下耗损那么多力量。

“说起须弥山,传说中须弥山巅之上的太宵宫不就是那些神仙所在的地方吗?那须弥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乔三娘忽而开口问道。

她原本就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关于天地之间一切神仙妖魔鬼怪她也只是在人们以讹传讹的字里行间有所耳闻,在认识洛凡和苍无念这群人之前,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经历和见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

“说是这么说,可是太宵宫已然地处仙界,距离须弥山还有着一个常人难以跨越的禁制,若非天下大乱,上头那一班子神仙可不会管下面怎么样。

“即便是出现三两个作威作福的种族,他们也不会轻易现身的。所以我们到了须弥山之后一切还是得多加小心。”青辞随口解释道。

“听青辞兄这意思,你是去过须弥山了?”季子安似笑非笑的问道。

“呃……”青辞一时有些语塞。他是去过太宵宫的,但是须弥山也只是途经,并没有真正在那里落过脚。

至于那个偌大的可自成一界的须弥山究竟分为多少山头以及周边海域还包含了多少个岛屿他是真的没有研究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在那须弥山下有其他勇力强悍的生灵存在。

可是这事儿他也不好跟在座的这些人细说啊,毕竟这天界不是什么人想去就能去的,没有得到的仙籍的仙人或者精怪甚至神族后裔,即便法力高强足以上天入地,那未经许可前往太宵宫也是“擅闯天庭”的大罪。

千年前青辞为了风湮的事情已经闯过一次了,只不过当时由于少司命霜染衣的极力劝阻以及天帝本身也为风湮的问题颇有些心烦意乱,所以也就没有谁去计较青辞的不敬之举。

但是这些东事情辞是不会跟他们说的,这一说出来,难免暴露身份,而身份这个东西,却是让青辞又爱又恨。

若不是因为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他的身份,他也没有那么好的资质能够将法力修炼到现在这个水平,但是因为怨恨自己的父亲,所以他一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而如今他对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重复杂的感情,那就是“怕”,而怕的缘由自然是因为安如月。在所有的事情得以解决之前,他不能对安如月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怕自己会伤了她的心。

就在青辞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青的时候,安如月冷不丁在边上嘟哝了一句:“去过就去过呗,有这么难以启齿吗?莫非那里又有你的什么故人?”

“咳咳咳……”青辞本来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正准备咽下,结果听见安如月这句话呛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

安如月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抱怨道:“你说你,吃东西就不能小心点?你就真是有什么故人我也不介意啊,介绍来大家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好姐妹呢!”

止住了咳嗽的青辞急忙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杯茶仰头猛的灌下,随后他恶狠狠的白了安如月一眼,用只有安如月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你这身子骨不错,经得起我的折腾,用不着什么姐妹来替你分担!”

“好了,不管须弥山下究竟有什么,我们也是势在必行。大家赶紧吃饭,吃完了好早些休息。”苍无念瞥了青辞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

待到吃完晚饭,大家伙儿各自散去之后,苍无念才与青辞单独走出了小院。

两人漫无目的的并肩行走在并不宽敞的林间小路上,月光将两个男子身影拉得很长。

“席间季兄问你的问题,我现在也想问上一问。”苍无念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语气听起来就好像青辞答与不答他都不甚在意。

不过青辞心中却是有数,自打苍无念完全信任他了之后,几乎再不曾询问过有关他过去的事情,如今苍无念问了,那就代表他的确是想要知道。

想了想,青辞还是老实答道:“这须弥山究竟是什么样我是不知道,我曾途经过那里一次,不过我的目的地是须弥山巅的太宵宫。”

苍无念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不止去过地府,还去过天庭。”

青辞苦笑了一下,“阿念哥哥,你就别挖苦我了。当年我闯入天庭说到底还和你有些关系呢。”

“我?”苍无念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面色微微有些不悦,“你说的是苍妄吧。”

青辞暗暗翻了个白眼,“阿念哥哥,苍妄是你的前世啊,你这个态度,不是自己不待见自己吗?”

“哼,换了是你,对自己过去的事情总是记不清楚,又迫于无奈一直困扰其中,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不待见他了。”苍无念冷哼道。

青辞撇了撇嘴,心头暗道:谁叫你当年做什么不好,偏偏死心眼的把自己泡在忘川河里,泡了就泡了吧,这一泡居然就是千年,若非你是苍妄,估计你连那一星半点的东西都记不住呢!

其实这倒是青辞想岔了,忘川河是能冲刷并侵蚀所有生灵的记忆不假,可是苍妄在忘川河中等待了千年,却是什么也没有遗忘。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交谈

但是当初他在进入轮回道之前的的确确是使用了最后的力量给自己下了大禁制,下定决心永生永世都不再记起自己身为修罗王所有的一切。

不过酆都大帝当年也说了,苍妄的命格早就不受掌控了,如果他不再投身为修罗,那他就直接跳出三界之外,不受天地间任何规则的压制和束缚了。

换言之,他这一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天意,甚至追溯到更早的时候,或许是他与风湮相遇的那一日起,他和她的命运就被上苍赋予了新的使命。

所以他即便是走了一遭轮回,依然还和上一世的自己牵扯不断,包括与这一世的画倾城的相遇,那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至于那些残破的记忆,全都来自于过去那千年的执着,若非他是苍妄,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和傲骨,那样的执念足以让他成魔。

也许是过去千年的等待让他真的疲累无比,所以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忘却什么的情况下,总是想着把那些残破的记忆找回来,将它们拼凑完全;而当他切实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又总是想要逃避,不愿意去深究。

即便他知道那些事只要他开口问了,青辞就会告诉他。

“阿念哥哥,你……就不想知道我当初到底为什么闯入天庭吗?”青辞见苍无念面色不太好,小心的试探着问道。

苍无念微微垂眼,平淡的说道:“既然与苍妄有关,那就别说了,反正你说了我也记不起来。不如你就说说你对须弥山究竟了解多少吧。”

青辞无奈摇头,对于苍无念这种逃避自我的态度颇有些不以为然,心想着反正他迟早也是要觉醒自己过去所有的力量和记忆,还不如顺其自然,等他的觉魂重塑完毕再谈不迟。

这么想着,青辞平静的开口说道:“说实话,我对须弥山的了解还真是不多。我出生在南海,不过因为从小不受父亲的待见,连带着我的母亲也受到了冷落。母亲不想我总是遭人白眼和唾弃,就独自带着我回到了她所在的那片海域。

“本以为我会在那里待一辈子,结果我那个父亲……呵,竟然将我母亲逼到了人界。后来因为一些意外,我遇到了前世的你,我这一身的本领几乎都是拜你所赐。再后来……”

“你多大了?”苍无念打断了青辞的话,他有一种预感,青辞所说那个“后来”一定就是指他闯入天庭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苍无念并不想知道。

青辞微微一愣,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笼统的了,就这样苍无念都不愿意知道他自己千年前都干了些什么吗?

随即青辞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答道:“大概,一千七百多岁吧,当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估计有个一两百年。”

“一千七百多岁?”苍无念很明显愣住了,随后自嘲一笑,“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过百岁,让你这一千七百多岁的老前辈喊我‘哥哥’,还真是太委屈你了。”

“阿念哥哥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就算轮回成一介凡人也依然是我的阿念哥哥。我一直在等你重新归来的那一天。”青辞很是郑重的说道。

“等苍妄?谈何容易啊。你活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谁拥有两世的记忆?我又不是那太宵宫中被贬下凡历练的神仙,在人界死后就能神格归位,凡世的一切经历还能存在于记忆当中。

“我怕是就这么死了,也不见得能够重新觉醒为苍妄。这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苍无念摇头叹道。

“不会的,苍妄那么强大,必定是要回来的,更何况还有她……”青辞扬起头望着寥落的星空,语气很是坚定。

过去的千年他一直在苦苦寻找苍妄和风湮,自从他们的这一世一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一刻,青辞就坚信他们一定会回来。

风湮,那个风华无双的神女,她是最了解苍妄的,她怎么可能忍心就这么毁了这样一代骁勇的王者。

酆都大帝曾透露过,也许他们这一世的相遇又是一场浩劫,何谓“又是”,青辞还想不太明白,但若真的有什么浩劫,那风湮当初的决定,许是在为他们自己洗业也不一定。

苍无念不知道青辞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或许是青辞的什么故人,或许是哪个具有至高法力的大人物,亦或许是与苍妄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什么人。

但是苍无念并不想知道,但凡与苍妄有关的一切,他都本能的感到排斥。尽管他知道这对找回过去的记忆没有半点好处,可他仍旧不想深究,大概是因为每当他想起苍妄的时候,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画倾城的脸,他害怕自己的上一世会牵扯到别的女子,他不想伤害画倾城。

“须弥山中可居住着什么凶残的生灵吗?比如什么凶兽之类的?”苍无念转移话题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凶兽应该是没有的,据我所知妖族大部分都在栖息那里。”

“妖族?”苍无念有些惊愕。

虽然他也没去过须弥山,但是就冲着太宵宫就位于须弥山巅这种情况,对于居住在那里的生灵而言就可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妖精居然明目张胆的栖身在须弥山,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看见苍无念那惊愕的表情,青辞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念哥哥,你别那么吃惊嘛!我之前不是也说了,虽然太宵宫是在须弥山巅没错,但是那须弥山究竟有多高你知道吗?

“更何况到了须弥山巅,还与天界隔着一层禁制,那层禁制几乎就等同于凡人们所谓的‘阴阳两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苍无念皱着眉头说道:“或许是我想岔了?毕竟没去过须弥山,不知道它的地界究竟又多广。总觉得那些神仙都是降妖除魔为己任,难以想象他们会任由妖精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放肆。”

青辞闻言,脸上的表情由之前的浅笑变成了哈哈大笑,“我说阿念哥哥,你是不是人界待得太久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都是那些还在修行当中的半吊子仙人。

“你也该知道,在这天地之间只有魔是至邪至恶的种族,其余的都是有善有恶的。在凡人的眼里,妖都是要害人的,但实际上害人的妖也都是少数。”

苍无念的表情一滞,随即释然,“看来我还真是在人界待久了,若非没有觉魂,我现在恐怕和一个真正的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妖的本体本就是各种鸟兽虫鱼,属畜生道,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也是莫大的机缘。若是不趁此机缘多加修行以求位列仙班,恐怕死后在轮回道上走一遭,又得投胎重为畜生。”

青辞感慨的点了点头,“是啊,除了那些上古时期生来就拥有神之躯的神兽凶兽,这三界之中的动物想要借着天地灵气修炼出法力幻化出人形那都是十分不易的事情。

“这些动物一旦修炼成妖,就自然归属至妖族,需要接受天地规则的约束。若非那些极端条件下诞生的妖,穷凶极恶带有极强的侵略性并且不怕孽业缠身,其他的妖可都是指望着早日脱离畜生道,哪怕投身为人都好。”

“那照你的意思,须弥山中的生灵以妖族为主,这些妖会不会早就占山为王,排斥一切外来的生灵?我们到时候会被传送到哪个角落都是难以预知的,要是真被分散开了,大家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苍无念有些紧张的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据我所知,定居在须弥山的妖基本都是以修炼成仙为目的的,那些心存恶念的妖物大都分散在四海之外的别的界域,说白了就是欺凌弱小去了。”

苍无念点了点头,只要没有什么他们目前完全无法克服的危险,即便是他们被分散在须弥山的各个角落,那应该也是有办法迅速找寻到对方的。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发觉自己和青辞不知不觉走了老远,苍无念淡淡的开了口。

接下来的半个月,八个人什么也没有多想,一门心思的就是想着抓紧花时间将那个传送阵给布置完善。

自打苍无念将洛凡带来的十二个冰晶玉块打入阵法的十二个关键位置之后,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个尚未完全成型的传送阵的力量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高度。

通过半个月的努力,这个阵法终于蓄满了能量。

盯着那流光溢彩的阵法,大家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欣喜和期盼,不过苍无念却不在这当中。

“无念哥哥,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为什么你看起来却不大高兴呢?”画倾城第一个察觉到苍无念的异常,走近他身前小心的询问道。

苍无念微微摇了摇头,“力量还是不够,我担心传送的过程中会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那要怎么办?不如我们再多花点时间,往阵法内再多注入些法力?”听苍无念这么说,画倾城也跟着担忧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昏迷-苏醒

“没用的,这已经是我们能力所能及的极限了。若将这阵法比作一个水桶,我们的能力就是这水桶的大小,冰晶玉块就是这水桶的高低。大小高低一早就固定了,水桶就只有这么点大,就只能装这么多水。

“如今这个水桶已经装满了,再往里面注水也只能是溢出来,并不能使得它多容纳一分力量。终究……还是我们太弱了一些。”苍无念无奈叹道。

青辞在一旁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走到了苍无念的身边拍了拍苍无念的肩膀,扯出笑容说道:“阿念哥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正式开启传送阵的时候,我一定会照顾好月儿,相信季子安也会照顾好姬无心。

“至于你和倾城小姐姐,洛凡兄和乔三娘,我相信以你们现在的力量是肯定不会在传送的过程中出任何问题的。”

“是啊,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布置好的传送阵,老天爷应该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至少得让我们平安抵达须弥山吧。”洛凡也走过来安慰道。

“我们现在就启程吗?还是无念兄需要对这个阵法做最后的调整?”季子安开口问道。

苍无念望着自己一手布置出来的阵法,微微眯起了双眼,“不需要调整了,如果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即刻启程。”

季子安闻言点了点头,伸手一招,七只传音蛊虫出现在除他之外的七人面前,“传音蛊虫的炼制之法我做了修改,即便我这里的母蛊失效了,至少你们还可以相互联系到对方。

“不过这次修改也有些弊端,那就是你们催动蛊虫的时候所需要使用的法力更强了一些,若是谁不小心受了伤或者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自身出现法力大量消耗的情况,就很有可能无法催动蛊虫了。”

青辞倒是干脆,率先伸手捏过面前的小玩意往耳朵里一塞,“要我说,法力消耗都还是小事,起码恢复了就能够催动这小东西了。千万不要走背运,被传送到什么与外界无法沟通的禁制之中,那麻烦可就大发了。”

其余几人也纷纷伸手接过面前的传音蛊虫,心中都有些期待和忐忑。

“都准备好了吗?可以进入传送阵了。”苍无念深深吐出一口气,面色严肃的问道。

大家伙儿几乎没有迟疑的都点了点头,一个个的抬步走进那散发着绚烂光芒的传送阵中。

出于之前商量好的对策,青辞将安如月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季子安也同青辞一样,将姬无心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苍无念虽没像他们那般将画倾城搂在怀里,但也是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这样一来倒是洛凡和乔三娘那边略显尴尬,两人并非伴侣,而洛凡又一心将她当做已经失忆了的乔三娘,在考虑到对方感受的情况下,他无法像从前那样把她当成一个有着多年情谊的朋友或者妹子看待。

而且以乔三娘现在的法力,即便传送阵会出些偏差,她想要自保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像身边三个男子那般护着自己在意的女子那样去护着她。

不过苍无念并没有留意到洛凡和乔三娘的举动,他是这个阵法的制造者,眼下他除了紧握住画倾城的手,剩余的心思全都用来集中注意力催动起这个他从未曾真正尝试过的如此长距离的传送阵。

耀眼的光芒刺入每个人的眼中,让他们都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紧接着大家便觉得脚底似乎开始晃动了起来,就好像地震了一般。

周围的景物开始迅速变得模糊,一股巨大的力量充斥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边,就好像要将他们的身体全都绞碎一般。

“啊——”几个女子忍不住发出了几声低呼。

也就在这一刻,苍无念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原本他还不太好意思直接将画倾城紧揽在怀里,而眼下他却是直接一把抱紧了她,恨不得将她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如此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们,似乎就像是想方设法的要将众人拆散一般,这一点是苍无念始料未及的。曾经他从修罗界传被送到洛河东岸的时候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强大的力量的冲击。

他知道,是因为这个阵法本身的力量欠缺太多,所以传送的过程中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动荡。

至于洛凡,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管不了乔三娘心里在想什么,至少他知道,在自己的心目中,乔三娘永远是当初那个乔三娘,他依然像关心一个亲人一般关心着她。

感觉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要将大家都分开,洛凡在这一刻也是紧紧握住了乔三娘的手,他是一个男子,男子汉大丈夫在这种时候挺身保护身边的女子,在他看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震动愈发剧烈,传送阵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光芒,光芒直接将众人的身形全都给埋没了。这种程度的光芒使得众人的眼睛都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失明的状态,他们不单扭头看不见彼此,就连低下头也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任何东西。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所有的感知都归于平静……

……

“小兄弟,醒醒,小兄弟!”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青辞觉得似乎有人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呼喊着自己,声音听起来隐约感觉有些憨厚。

“大哥,要我说你就不该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给带回来。你看他们两个,男的斯文俊朗、女的婀娜秀丽,咱们要是把他们献给村长,说不定能换来不少好处呢!”昏昏沉沉的青辞,又听见了另外一个比刚才那个声音听起来年轻且略显尖锐的声音满怀不悦的嘟囔着。

这两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男子,从说话的内容来看,是兄弟无疑。青辞很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哪两个不长眼的家伙在他耳边扰人清梦,可是奈何他现在浑身酸痛无力,怎么也动弹不得。

“破天,话可不能这样说,村长为什么要搜罗这些长相气质出众的男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不是没看见,我们发现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两个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到现在都还分不开。

“凡人有句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想来他们一定是十分相爱的一对。咱们兄弟虽然法力低微,但也决不能为了那点好处干出这种缺德事来!”先前那个憨厚的男子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说大哥,你也知道我们法力低微,你还敢私自将外人藏在家里,万一被村长他们发现,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您要是不忍心拆散他们,干脆就将他们放生得了,从哪儿发现的他们,就再把他们送回哪儿去,省得咱们吃力不讨好,到最后还被他们给害了。”那个之前被称为“破天”的年轻男子很有些不屑的说道。

村长?长相气质出众的男女?拆散?放生?

迷糊之中的青辞只觉得听得一头雾水,他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和苍无念一行人进入了传送阵中,传送阵的目的地是须弥山。

只不过由于传送阵的力量有限,再加上他因为担心安如月会受到什么伤害,所以在传送的过程中不断的朝着她的体内输入了大量的法力以确保的她的安全。

不过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完全不记得了,因为传送阵力量的牵扯和他大量外泄的法力,他直接在传送途中昏迷了过去。

难不成自己没被传送到须弥山,而是落入了人界不知名的哪个小村庄里面?

从方才两个男子的对话之中,青辞这尚未完全清晰的脑子已经感知到,这里的村长似乎对样貌优秀的男女有所企图,他堂堂七尺男儿倒是不怕会吃亏,更何况以他的实力在这天地之中能遇到的敌手并不算多。

可是安如月怎么办?她的法力在人界受到压制,如果这个村的村长会些什么歪门邪术,对付她这样一个处于昏迷之中的女子,那她岂有反抗之力?

糟糕!青辞在心中暗叫不好。

以他的实力如今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了,那安如月就更落不着什么好了。

心中一慌,青辞猛的睁开了双眼。

入眼的是一个低矮的屋顶,看样子应该是用泥土建造的简陋的小土房,这么破烂的地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法力高强之辈出没吧?

“诶?小兄弟,你醒啦!”憨厚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之中带着些惊喜。

青辞的眼珠转了转,看见一张与其声音如出一辙的憨厚的男子脸庞,男子皮肤黝黑,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不过目光之中倒是透露着善意和真诚。

“嗯……”青辞艰难的从嘴里发出一个单音,想要坐起身来,可是一用力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上被裹满了厚厚的泥土,而且这泥土不知道已经在自己身上裹了多久,全都已经干透了。

青辞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看起来憨厚的男子有什么奇异的嗜好?喜欢将他这样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制作成泥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鬽族、妖族1

“小兄弟,你别乱动,你身体还太虚弱,需要好好的静养。你想要什么,我来帮你拿!”那憨厚男子见青辞似乎想要起身,急忙伸手按住了他。

要不是先前看青辞一直紧闭着的双目之中眼珠在转动,他也不会开口去唤他,眼下见青辞刚清醒过来就想挣扎,憨厚男子可不敢让他乱动,否则万一伤势加重,他岂不是又得费劲去医治他。

此时的青辞已经基本缓过劲来了,他略显不悦的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身边这个憨厚男子,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弄成这个样子?”

憨厚男子闻言微微一愣,面露疑惑的说道:“人?我……我们不是人,我们是……”

“大哥,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啊!”那个名为破天的男子立刻不满的打断了自己的哥哥。

随后青辞便看见了那声音的主人晃悠到自己的视线所及之处,入眼只见这个男子也同那憨厚男子一般,皮肤黝黑,生得土里土气的,不过容貌却是与那憨厚男子一点都不像,看上去倒颇有些尖嘴猴腮的感觉。

这男子很是不屑的俯视着青辞,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我说你小子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兄弟两个故意拿人族来刺激我们?

“我告诉你,你这条小命都是我们兄弟两个救回来的,你不好好感激我们也就算了,还想恩将仇报?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交给村长,省得白瞎了你这张小白脸!”

青辞那个无语啊,简直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对方脸上。他不过是出于本能和习惯想问问对方的身份,不问“你是什么人”,难道要开口就问“你是什么妖”,还是“你是什么仙”?

结果这尖嘴猴腮的土家伙自己不回答就罢了,还不让他哥哥回答,不让他哥哥回答青辞也认了,什么恩将仇说得振振有词的,简直不可理喻。

那个憨厚男子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急忙起身拉住了他,“破天,你别这样,我看他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才流落这里来的,长得这么好看,指不定还是哪个部落的贵族也不一定呢。你先出去弄点水来吧,你看他那嘴唇都干得开裂了。”

“哼,他是哪个部落的贵族挨我什么事!那些所谓的贵族有几个好东西?要伺候他你自己去,我才没那闲工夫!”尖嘴猴腮男子恶狠狠的瞪了青辞一眼,甩手就离开了这小土房。

憨厚男子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拂袖而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又重新坐回了青辞的身边。

“小兄弟,你别介意,我弟弟就这样,他本性不坏,就是脾气急了点。”憨厚男子语带歉意的说道。

虽说这男子憨厚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和相信他,但是青辞在尚未搞清楚敌我关系的情况下是坚决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他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在发现我的时候还有没有看到我身边有其他人?”青辞皱着眉头将心中疑惑一股脑儿的问了出来。

男子闻言伸手指了指青辞的左手,“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就只有这个姑娘,你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她,我也不敢使劲将你们分开,所以就把你们两个一同弄回来了。”

听得男子这么说,青辞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正牵着个物什,细细的感觉了一下,的确是个女子的手。

他吃力的朝着左边转过头去,余光瞥见了一个跟他一样全身都被包裹在厚厚的干燥的泥土之中的女子,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安如月。

见青辞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憨厚男子才又开口说道:“小兄弟,我和我弟弟遇见你和这位姑娘的时候,你们两个正倒在一个土丘上昏迷不醒,我们当时就发现你们身受重伤,全身都是伤口,骨头也折断了好几处。

“我怕把你们就那样放在那里,你们可能会命不久矣了,所以才将你们带了回来,用药将你们的身体给包裹了起来。”

青辞扫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厚厚的泥土,狐疑的问道:“你说……我们身上这些泥土是……药?”

憨厚男子点了点头,“是啊,这可是我和我弟弟耗费了不少灵能才凝练出来的药呢。”

青辞听得愈发糊涂了,这兄弟俩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耗费法力去凝练这些泥土?而且看他的神情,这些泥土还颇为珍贵的样子。

见青辞疑惑的神情,憨厚男子接着说道:“你看我,说了半天我还没跟你介绍呢。我叫石惊天,我弟弟叫石破天,我们两个是石灵,在这鬽族之中算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了。”

“鬽族?”青辞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脑子里飞速的搜索着自己是否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个奇怪的种族。

在思索的同时青辞的心头也是暗自感到好笑,弄了半天这兄弟俩是两个小石头精,名字倒是都起得英武霸气,可惜这身份和实力却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个自称石惊天的憨厚男子见青辞还是一脸的疑云,他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小兄弟,难道你不是鬽族的?”

青辞摇了摇头,心道:小爷可是神族的,不过说给你这小石头精听怕吓着你。

见青辞摇头,石惊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惊疑不定,指着青辞颤巍巍的说道:“难道……难道你们……难道你们是妖族的?”

青辞翻了个白眼,不过听见“妖族”这两个字,青辞心中也略微安定了下来,这小石头精既然会提到妖族,那想来这里应该是须弥山了,只是不知道他和安如月究竟是在这须弥山的什么地方,还有其他人此刻又都在哪里。

想起其他人,青辞心中一紧,急忙鼓动法力想要催动临行之前季子安交给他们的传音蛊虫。

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看来他真是伤势过重,眼下法力使不出来,激不起耳中蛊虫的任何反应。

见石惊天仍然用那种惊疑的目光盯着自己,青辞只得无奈说道:“我们不是妖族的,我们是从人界传送过来的,只不过传送阵在途中出了点问题,所以我和我妻子才会身受重伤。你放心吧,等我们伤势有所好转就会离开这里,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人界?你们是人族的?”石惊天更为惊疑了。

在这三界六道之中,凡人虽然普遍弱势,但是人道却是属于三善道,若能苦心修炼的话那就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除了天道和阿修罗道之外,其他三道的生灵纵使法力高强,那也还是低人一等。

至于他石惊天,原本只是个没有灵智的顽石,即便倚仗须弥山这一界水土灵气的滋养修炼幻化出了人形,那也是仅此一世,入不了轮回的。

从本质上而言,他比属于畜生道的那群妖,哪怕是最低级的妖还是要低上一等,此时看到了这两个被自己所救的竟然是活生生的人,他的心中可是大为惊骇。

青辞本想说自己不是人,不过想想也在人界待了那么久了,成天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他觉得自己除了血脉和法力问题,和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况且看眼前这个小石头精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若是将自己和安如月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估计他得吓得三跪九叩吧。

虽然很是不满意他们医治自己的方式,但是人家也是好意,好歹将自己和心上人都给弄了回来,没有放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的,想了想青辞还是点了点头:“嗯,我们是人族的,修习过一些粗浅的法术。

“此番我和我的妻子是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前来须弥山,结果法力不济,制造的传送阵出现了点问题。还劳烦石大哥若是得知最近哪里还有其他外来人士,请务必告知小弟。”

听得青辞称呼自己为大哥,石惊天急忙起身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石灵,怎么当得仙人这一声‘大哥’呢!”

青辞心下好笑,感情凡人在这小石头精的眼里都成了“仙人”了。

“我可不是什么仙人,我叫青辞,我妻子名为安如月,你要是不习惯我喊你大哥,那不若我就唤你‘惊天’吧,你也不用客气,就叫我青辞就行。”青辞笑着说道。

“这……这样岂不是对仙人太不敬了?”石惊天挠了挠头很是为难的样子。

“嗨,都说了我不是什么仙人,你就喊我的名字就行。”青辞满不在意的说道,转而又问:“对了惊天兄,我和我妻子昏迷了多久了?”

“从我将你们带回来到今日,你们足足昏迷了七日了。至于在此之前你们还昏迷了多久我就不知道了。”石惊天老老实实的说道。

“七日?”青辞大吃一惊,同时也不由得暗自摇头,这阿念哥哥的法力看来还是差得太多太多了,若是前世的苍妄,一招手就能将大家伙儿在眨眼之间全都带去昆仑山,哪里还需要布置这么不靠谱的传送阵将他们弄到须弥山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鬽族、妖族2

这下倒好,被这传送阵一折腾,青辞自己也受伤不轻,就更别说他身边的安如月了。

不过万幸的是,他的伤大都为肉身上的伤害,法力应该是受到阵法的影响,加上他在传送过程中传给安如月太多法力,之前昏迷的日子里体内余下的法力又自行去修补肉身所受到的伤害,如今才会一点都使不出来。

只要没有伤及根本,青辞还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恢复实力的。

“惊天兄,你能跟我说说这鬽族和妖族的事情吗?我记得我之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你们兄弟俩在说什么村长,什么男女?”青辞很快抛却了其他念头,眼下他得搞清楚这须弥山到底都有些什么强悍生灵的存在。

石惊天闻言叹了口气,缓缓的跟青辞解释了起来。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鬽族与妖族其实是一个整体,后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许是那些由动物修炼而成的妖看不上这些本没有灵智的山石花草所修炼而成的精,于是慢慢的便分化成为妖族和鬽族两个种族。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族之间也是大大小小都有所征战,双方都想压过对方,让对方对自己这一族俯首称臣。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却是无论哪一族都始终无法如愿。

妖族是众所周知的,除了上古时代生来具有神力和神之躯的神兽和凶兽以及他们的后裔,其他的本体由动物修炼而来的生灵统统都为妖,属畜生道,可入轮回。

而鬽族却是凡人们口中“妖精”当中的那个“精”,他们的本体是没有灵智的东西,有生命的如花草树,没生命的如水火土,因为一些机缘受到天地灵气的温养而逐渐形成了灵智,并且慢慢的幻化出人形。

在妖族的眼中,鬽族死后不能入轮回,是低他们一等的存在;而在鬽族的眼中,妖族的法力普遍不及他们,不值得他们臣服。所以双方互相看不对眼,再加上一些早已无从考究的原因,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须弥山中两大对立的种族。

不过妖族和鬽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的寿命并不是很长,其中这个“寿命”指的是他们修炼成形之后直到他们殒落那一天的时间跨度。

当然,这个“不是很长”也是相对而言的。比起人界普通的凡人七十岁便算作“古来稀”的情况,妖和鬽的寿元那算是很长很长了。只不过比起那些动辄以万年来记录年岁的仙魔来说,他们的寿命就是沧海一粟。

同人界那些修仙的凡人一样,妖、精的寿命长短也和他们的法力有着极大的关系,就像如今妖族的族长和鬽族的族长以及两族中的长老和先知那都是千八百岁的高龄。

“那照你这么说,如今鬽族和妖族仍然是很敌视彼此了?”青辞听了石惊天的介绍之后微微蹙起了眉。

谁知石惊天却是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大概从千年前开始,我们两族就慢慢步入了和平共处的阶段,至少表面上是和平共处的。并且两族当中等级最高法力最强的那一部分强者还开始了族与族的通婚。”

“通婚?”青辞愣了愣,表面上和平共处,那也就是说很多族民心中或多或少还是互相有所排斥的,就这样的两个种族,怎么还会选择通婚呢?

“是啊,通婚。”石惊天确定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通婚?”青辞疑惑的问道。

“因为据说从千年前开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妖族的男子就越来越少,同样的,我们鬽族的女子也越来越少。我们两族虽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彼此还是有些敌视,但是追本求源,我们最初也是同属一族,所以为了繁衍生息,两族的强者最终决定通婚。

“每过一段时间,妖族就会派人从鬽族中挑选一些样实力和样貌均属上乘的男子去妖族的主城,与那里实力和样貌同属上乘的女子成婚。当然,我们鬽族也一样。

“不过我和我弟弟这种石灵在鬽族当中是属于最低等的存在,是轮不到这种好事的。我们只能指望着什么时候能遇到个石灵女子,才有可能娶一房妻子。”石惊天说着说着,神情有些落寞起来。

青辞能够理解石惊天的落寞,毕竟靠着机缘造化和天地灵气生成灵智最终幻化为鬽所需的时间太长了,尤其是他们这些原本没有生命的顽石。

而且幻化出人形之后他们本身的寿命大都也就只有个几百年,若是不与女子结合繁衍生息,光靠那缓慢的修炼,那无论是妖族还是鬽族恐怕都不可能有现在的繁荣昌盛。

天地万物有阴就有阳,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女子为阴,男子为阳,阴阳和合方为生存之道。

只不过青辞还有是有些不解,“要说你们鬽族的女子越来越少我倒是没什么可好奇的,毕竟没有灵智的东西修炼成精会幻化为男女都是不一定的。可是妖族的本体是动物啊,动物总还是分雌雄的吧?为什么修炼成妖之后会是女多男少呢?”

石惊天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似乎妖族能够修炼成妖的雄性越来越少了吧。也或许是妖族的男子不知为何寿命变得越来越短了。这个问题困扰我们两族千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原因。”

青辞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你说妖族的法力普遍不及鬽族,那你们鬽族直接将他们吞并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分化为两族,还要搞什么通婚呢?”

石惊天闻言愣了愣,第一反应是青辞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不过他马上又想到,青辞来自人界,不晓得须弥山的情况也是正常。

“妖族的法力的确是普遍不及鬽族,但是主城的那些强者的法力却大都是旗鼓相当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妖族的成员在数量上远胜于我们鬽族。

“毕竟我们的本体都是没有灵智的,集天地灵气孕育出灵智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具备了灵智之后,才能慢慢的开始修炼。妖族就不同了,他们的本体本来就是动物,或高或低的都是具有灵智的。

“所以他们修炼成妖的速度很明显比我们快了很多,在数量上自然也是远胜于我们。单打独斗的话我们自然是不怕他们,但是也架不住他们数量多啊。”石惊天出言解释道。

青辞这才恍然,感情刚才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啊。这鬽族从修炼上来说所需要的时间更长,凝聚的天地灵气也更多,所以他们的族民数量少,但是法力相对高强。

“我先前好像还听见你弟弟说要将我和我的妻子送给村长,若是真送去了,我们的命运会是如何?”青辞又开口问道。

“这……”石惊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实不相瞒,最近正赶上两族互通男女的日子,你和你的妻子若是被送去村长那里,以你们的样貌和身份,估计你会被送去妖族的主城,而你的妻子会被送去鬽族的主城……”

“呵,感情小爷这是要被送去伺候妖族的妖女,而我妻子要委身给你们鬽族的木头?”青辞给气乐了。以自己和安如月的身份来历,这些家伙,只怕他们消受不起吧!

石惊天那黝黑的脸庞泛起了一丝红晕,更不好意思的又嘟囔了一句:“以你们的条件而言,估计……应该会被送给两族的族长。”

青辞顿时翻了白眼,这小石头精还真是诚实,以为自己稀罕他们所谓的族长似的。

忽然,青辞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糟了!如果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也被妖族或者鬽族的妖精们发现,那恐怕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会被收留,或许直接就进献给族长了也不一定。

毕竟他们两个的容貌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在这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的两个种族之中,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青辞大急,扭着身子就想起来。

“诶,青辞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这样乱动,骨头又会断的!”石惊天不知道青辞为什么突然这么急躁,赶紧伸手想要按住他。

“石惊天,你这破泥土什么时候能弄掉?我的朋友现在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们!”青辞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石惊天急忙答道:“大概再有个半个月,你们肉身的伤势就能痊愈了。你如今法力也所剩无几了,你就这样出去,要是被村长他们发现了,我可能真的救不了你了。”

被石惊天这么一说,青辞慢慢安静了下来,他如今法力还没恢复,即便身上没有伤,走出去可能也不一定是其他鬽灵的对手。

而且青辞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独门秘术,万一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对他用上一用,他恐怕不单救不了别人,自己可能都翻不了身了。

龙游浅滩遭虾戏啊!青辞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第四百三十六章 鬽族、妖族3

见青辞安静了下来,石惊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劝道:“青辞兄弟,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你的朋友们无论是遇到了妖族还是鬽族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而且说句老实话,妖、鬽两族的强者……其实吧……不仅法力高强,论样貌那也都是天姿国色的,不像我们这些底层的小妖精,都生得灰头土脸的。

“所以你的朋友们即便是被送往主城,送到两族族长的身边,他们其实也不会吃亏的。”

青辞只觉得心中郁结,这天地间压根儿就不可能找出比苍妄和风湮更好看更具风华的男女,别说他们两个,就连季子安那个小白脸随便往人堆一放都绝对是能够艳压群芳的存在。

这样还能叫不吃亏吗?那是亏大发了好不好?

单单连外貌他们都配不上自己这群人,就更别说身份了。要是这群妖精真敢对他们做什么,青辞可不敢保证自己法力恢复了之后会不会直接挑了他们的主城。

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之后,青辞没话找话的问道:“你说你们鬽族和妖族大概千年之前开始通婚,这当中可有牵线搭桥之人?”

其实在青辞看来,凡事总有个起头的,两族既然敌视彼此已久,总不可能说妥协就妥协吧,而且从石惊天先前话分析来看,似乎两族的男子与女子数量骤然衰减并没有导致过什么强抢良家女子或者男子的情况。

即便他们都深知自己的优势和劣势,那试探性的打上一仗应该也很正常吧。

所以青辞很是好奇,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斡旋其中,又或者是哪族的首领有那个魄力先低下这个头。

殊不知青辞这一问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石惊天听了他的问话之后脸上竟是显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色:“那当然是我鬽族的先知了。”

“鬽族的先知?”青辞愣了愣。

石惊天使劲点了点头,神情很是崇敬,“我族的先知是扶桑木灵,精通推演之术,法力也是十分高强,甚至连族长都忌他三分。当年就是他先发现了我鬽族女子不断衰减的情况,同时也通过推演断言妖族的男子也同我族女子一样不断的在减少。

“后来他自告奋勇的只身前去妖族主城面见当时的妖族族长,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使得妖族的族长点头同意了通婚的协定。要我说啊,我们的先知可真是了不得呢!仅凭他自己的智慧就平息了两族有可能爆发的战争。”

青辞皱了皱眉,一族的先知,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族长都要忌惮他几分?而且从石惊天的话中青辞还得到了一个令他也很是在意的消息,那就是石惊天刚才说,这个鬽族先知当初去面见的是妖族“当时的族长”,那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妖族如今已经换过族长了。

青辞不知道妖族是如何认命族长的,无外乎不就是子嗣继承,或者是有能者居之,又或者是命定的族长。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那都应该是在现任的族长身死殒落之后。而青辞方才并没有听到石惊天说“上一任先知”或者是“千年前的先知”这样的话。如此看来,这个扶桑木灵的寿命还真是长啊,妖族的族长都死了一任甚至更多,他倒是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那先知叫什么名字?如今可还健在?”青辞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

石惊天答道:“当然健在,而且我估计他恐怕再活个千年也不是问题。哦,对了,我们的先知的名字就是他本体的名字,叫做‘木扶桑’。”

扶桑木?木扶桑?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一听就让人知晓其来历了。

“给我介绍介绍妖族和鬽族主城的成员和分布情况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弄张须弥山的地图让我看看。”青辞淡淡的说道。

如今既然已经来了须弥山,这里有几个山头几个神总得了解了解清楚,虽然犯不着特意前去拜拜,但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石惊天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愣了愣说道:“青辞兄弟,你如今还不方便活动,不如我就先跟你讲讲,等过半个月你身体恢复行动方便了以后我再给你个地图你好好看看。”

青辞暗叹一口气,心中暗自祈祷这法力最好是快些恢复,他可不想被裹成个泥茧子再在床上躺半个月。

“行吧,那就麻烦惊天兄先跟我说说吧。”青辞无奈点头说道。

在石惊天接下来将近半个时辰的叙说当中,青辞已经在脑海中对这须弥山的概貌有了些自己的印象。

这须弥山一共有三大主峰,分别为万木岭、琉璃峰和金银山。

其中这金银山还真就是多产金子和银子的一座山峰,除去金银,还有许多其他的金属玉石也大都蕴藏在金银山中。鬽族中多数本体为金石的鬽灵都是从金银山中直接修炼而来的。

同时,这金银山也是鬽族主要的栖息地,那些原本没有生命的金银石土修炼成的鬽灵都算是鬽族中比较低等的存在,他们一般都是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零散的聚集在金银山的周边。

而那些原本有生命的花草树木修炼成的魅灵都是比较高等的存在,他们都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抱成团,所栖息的地方灵气相对更充裕一些,也更靠近金银山的中心。

金银山的中心也就是石惊天先前口中所说的“主城”,名为镜屏城,那里是鬽族的族长以及众长老先知们的所在。

佛曰:众生平等。但是众生显然没有佛的觉悟,因此天地众生在自己的界域之内往往将自己以及同伴都分为了三六九等。

石惊天口中描述的鬽族概况其实就和人界是一样的,最底层的村民百姓往往也生活在条件最不好的地方,生活最为艰苦,通常是零星的几户人家便可自成一村。

所谓的部落,也就相当于人界的城镇,条件越好,所居住的城镇也就越是繁荣。

至于主城,那显然就等同于人界的皇城了,毫无疑问是帝王将相、达官贵人的所在之处。

再观之妖族亦是如此,妖族的主要栖息之所为万木岭,所有族民也是按高低贵贱分散居住在万木岭的各个角落。

他们的主城名为万妖城,同样是妖族的族长及长老先知等实力强悍的妖所栖身的地方。

万木岭和金银山之间隔着一座琉璃峰,那是一座极其陡峭高耸的山峰,在它的最顶端就是通往九天之上太宵宫的禁制。

石惊天别说没去过琉璃峰,他连自己这个小村子都几乎没怎么离开过,所以他也只是听说那琉璃峰之上居住的都是仙人以及随时可以羽化成仙的其他种族的成员。

但是因为琉璃峰仙气太过浓郁,绝大多数尚未修炼到家的妖或者鬽都不敢靠近,所以琉璃峰这个天然的阻碍也成为了妖族和鬽族这么些年几乎不怎么征战的原因之一。

毕竟要打一仗还得劳师动众率领大部队绕过琉璃峰,万一不小心惊动了琉璃峰上修炼的强者,他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从石惊天的叙说之中青辞还知道了如今鬽族的族长是一个雪莲花精,名为花无殇,已经接近千岁的高龄。

据说他本是琉璃峰中雪莲谷内的一朵雪莲花,他的成形可谓是占尽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在他成精的最初就拥有着十分强大的法力,而且比之妖鬽两族,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明显的仙气。

只要他不心生妄念好好修行,位列仙班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妖族的族长的本体则是一只九尾狐,九尾狐在这天地之间存在的时日可不短,而且褒贬不一、良莠不齐,狐仙有之,狐妖亦有之。

不过世人皆知的是,九尾狐是狐狸之中最神秘最珍稀的存在。但是世人不知的是,九尾狐并非是一生下来就有九条尾巴。

在九尾狐之中,尾巴的数量就是年岁与实力的象征。他们同普通的狐狸一样生下来都只有一条尾巴,随着年岁和实力的增长,尾巴也会渐渐的变多。

不过九尾狐的尾巴每增加一条,就如同他们本身渡了次劫一样,都是蕴藏着风险的。越接近九条尾巴的时候,风险越大。

上一任的妖族族长也是一个九尾狐,那时候她已经修炼出了第七条尾巴。全妖族上下都以为她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和经验最终修成九尾功德圆满,然后顺顺当当的迈入天界从此由狐妖蜕变为狐仙。

可是谁承想就在六百年前她闭了关欲修炼出第八条尾巴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往昔所有努力付之一炬,而她也因此身死殒落了。

妖族上下因为这一代妖族族长的殒落大受打击,还好她的女儿天资也不差,借助自己娘亲的肉身殒落之后遗留下来的九尾狐内丹强行突破至五尾,顺利的继承了妖族现任的族长之位。

如今这位现任的妖族族长名为胡沐火,狐如其名,她的本体是一只通体如沐浴在火红烈焰之中的火狐。

第四百三十七章 鬽族、妖族4

据石惊天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这胡沐火幻化出的人形很是妖冶美丽,甚至这些年鬽族之中不少自觉有资格与万妖城众妖通婚的男子都希望能够得到胡沐火的垂青。

只不过令众妖鬽皆不解的是,明明两族已经通婚多年,相处也比过去融洽了许多,可是这胡沐火身为妖族的族长却是始终没有为自己寻觅一个佳婿。

要说这妖族之中如今虽然男丁数量锐减,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实力稍微优秀一点的妖族男子在妖族之中可谓是奇货可居,早早的就立了家室,而且大都是一个男子娶了好几房妻室。

不过就算是这样,胡沐火也是不可能在妖族之中选择一个男子与自己相伴的,因为实力配得上她的妖族男子根本就没有。

而她堂堂一任族长,也是万万没法放下那个身段去与别的妖族女子共侍一夫的,所以偌大一个妖族,她竟是无法挑选出一个良配。

要说这妖族之中没有合适的男子,但是鬽族这里有啊,鬽族最不缺的就是男子,各种各样的男子,配得上她的虽不能说一抓一大把,但起码选择的余地更多了一些。

可是也不知这胡沐火怎么想的,哪怕族中长老都对她有了意见,明里暗里的提醒她是时候赶紧寻个如意郎君了,可她就愣是一个也没选上。

非但如此,每当到了两族互挑男女通婚的时候,她都要出言对挑选来的鬽族男子评头论足一番,当然大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末了还要出言挤兑一下鬽族的族长花无殇,大概就是鬽族男子不过如此云云。

这种情况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时间长了,鬽族的鬽灵们自然是大为不爽。

为此,镜屏城中的鬽族强者们险些将花无殇的门槛给踏破了,意思就是希望花无殇能够亲自出马,勾勾手指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妖给弄到手,这样不仅能够挽回鬽族众男子的面子,或许还可能借此慢慢将妖族给吞并过来。

花无殇烦不胜烦,终于是在琉璃峰脚下约见了一次胡沐火,当然,以他的性格和身份是不会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来。

其本意也就只是想告诫一下胡沐火,她身为一族之长,希望她说话要注意身份,不要影响到两族的团结。

不过胡沐火为此却是嗤之以鼻,她认为自己只是说了句实话,而花无殇身为鬽族的族长却无容人之量,为了这么点破事就小题大做。

当然,最后两位族长是闹得不欢而散,如今已是近三百年没有再见过一面。而自打那之后,两族虽然依旧保持着通婚,并且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妖鬽们心中都有数,那就是两族的族长看彼此都不顺眼,恐怕待到一方羽翼丰满,会爆发一次十分惨烈的斗争也不一定。

但这是许多生活在两族主城之中的妖鬽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毕竟这么些年他们早已习惯了妖与鬽和平共处的景况,并且他们身边的亲人也早已是妖鬽不分了。

若真是要斗起来,那他们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家人,还是向着自己的族人呢?

“呵,照你这么说,那胡沐火的眼界还挺高的啊?难不成她到现在还是个孤家寡人,没有委身于哪个鬽族男子?”青辞听完了石惊天的介绍,颇有些好笑的问道。

石惊天点了点头,“的确,到现在她还是独自统领着妖族,尽管她身边的长老先知也一再劝她,不过她好像并不以为意。”

青辞挑了挑眉,觉得这女子也有些意思,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你们鬽族的族长呢?他可有妻室?”

石惊天又摇了摇头,“我族的族长也是个孤家寡人,有传言说族长心智高远,对女子没有什么兴趣。许是因为他的来历本就不凡,所以修炼成精之后一心只想着修行,他的目标是迈入天界,从此踏入天道。”

“哦?”青辞笑了笑,赞叹了一句:“目标很远大嘛!只不过若是按照你之前所言,这万妖城与镜屏城之中的妖鬽姿容实力都属上乘,那你们的花族长恐怕是要伤了不少怀春少女的心啊。”

“谁说不是啊!”石惊天一拍大腿,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模样,“鬽族之中别说那些长老和先知了,就连一些小部落的领主都有两三房妻室呢!可偏偏族长那么优秀的男子居然还不娶妻,真是暴殄天物啊!”

石惊天这番话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使劲的扭过头看着石惊天,青辞忽然开始怀疑这家伙先前的憨厚是不是装出来的,此时他脸上的那副神情颇有些戒欲许久再见到美色的感觉,好像恨不得自己能像花无殇那样拥有超凡的法力和出众的姿容,好将妖族送来通婚的美女全都压在身下。

“你说,这胡沐火有没有可能是心仪你们的花族长啊?”青辞半开玩笑的问道。

石惊天闻言愣了愣,“应该不会吧?传言中九尾狐妖都很能魅惑男子心的,她要真是心仪我们族长,当初见面的时候又怎么会闹得不欢而散呢?”

“你见过你们族长吗?”青辞又问道。

石惊天摇了摇头,“当然没见过了,像我们这种底层的鬽灵,哪有机会见族长啊。不过我倒是听说族长生得十分儒雅俊美,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

儒雅俊美?谦谦君子?青辞暗暗挑了挑眉,心道:那说的不是小爷我嘛?难不成这小小的一个鬽灵还真能生得比自己还好看?

不过这也就是个闪念,想到妖族族长胡沐火,青辞的心又不由得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他虽然没见过那狐妖生得什么模样,但是“狐媚子”这个形容那也不是人们随意杜撰出来的。

她要是真的眼界奇高,不将天下所有的男子放在眼里,那青辞也敬她是条汉子。可倘若她是别有用心,又或者是妄自尊大,自我感觉太过良好,那情况可就有点不妙了。

因为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家伙,无论男女,都很容易走极端,他们看不上一个人,会觉得对方就是配不上自己,可万一要是看上了一个人,那就会觉得是自己给了对方偌大的面子,对方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

对方若是从了也就罢了,若是不从,可能会导致他们最后恼羞成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怒之下将其毁灭,这就是所谓的“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青辞不知怎的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头暗自在替苍无念和季子安祈祷,祈祷这两个男子千万不要如此好运的被胡沐火撞上。

如今自己被裹成了个泥茧子,因为受伤的缘故法力暂时施展不出,其他人法力都没自己高强,恐怕此时他们的情况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万一那两个男子如此不凑巧的掉进了胡沐火的狐狸洞,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被对方吃干抹净毫无还击之力?

用余光瞥了安如月一眼,女子面色如土,依然处在昏迷之中。青辞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

安如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谁也没有把握,不过在这金银山与琉璃峰之间的某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一个同样令青辞牵肠挂肚的女子正欲幽幽转醒。

温暖的阳光穿过树林透过琉璃窗之后斑驳的洒落在女子绝美的脸庞上,女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消说,这女子便是画倾城。

将醒未醒的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并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欢喜和忧愁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来自那个让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男子。

梦中她仿佛又在梦魇之境走了一遭,只不过不像身处梦魇之境那般压抑。

她梦见了儿时第一次见到苍无念的时候,她天真的唤着他“小哥哥”。而他那张似乎永远不会有过多表情的脸上,却是对她展现出了最大的包容和些许疼爱的神情。

他唤她“画儿”,但他们并非情侣也非夫妻,虽然儿时他就这么叫她,可是如今这个称呼却总是让她既是欣喜又是惆怅。

梦里的画倾城其实是茫然的,这一路走来,她见识过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她的心能装得下的东西也多了,可是唯独对于自己心中所爱,她却丝毫无法再容纳其他人一分。

换了是谁,面对一个自己很爱,却无法爱上自己的人都会是万分的纠结吧,尤其是这个人还总是没有缘由的对自己好。

如果苍无念是个三魂七魄健全的男子,那别说画倾城,就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阻止她继续犯傻,因为这个男子对她好却又不肯接受她,很明显只是想玩弄她的感情,继而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偏偏苍无念又不是这样的,他是那样令人心疼的一个男子,他甚至连脸上的喜怒哀乐都要拿捏好分寸之后才能表现出来,就好像一个瞎子,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极力的摸索着道路去前行,好让自己不成为他人的累赘。

第四百三十八章 君子世无双

他的感情世界就像一片无法融化的冰天雪地,在那种极端冰寒的环境之中,除了冷,哪还能有什么别的知觉?

只是画倾城不知道,自己对于苍无念而言,就像是冰天雪地的上空厚厚的雾霾笼罩下顽强穿透而来的一缕温暖的阳光。

他并不是天生就生长在冰冷之中的,那一缕极其细微的温暖让他感到很熟悉,甚至有些贪婪的想要去攫取,不想放开。

冷……浑身都冷……

画倾城也不知自己是做梦进入了苍无念的世界,还是身处什么严寒之地,迷糊之际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刺骨的寒冷,这一刻她的脑子里甚至在想,无念哥哥感受不到人情的温暖,是不是也如同她此时这么冷呢?

不过很快她又发觉身体感受到的那种寒冷似乎受到了什么外力的牵引,抽丝剥茧一般的从身体内被一点一点的排出体外。

这种奇妙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画倾城终于不觉得冷了,反倒还隐隐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脸上,画倾城颤抖着眼睫的美眸终于艰难的睁开来。

还不太能够适应这明亮的光线,画倾城忍不住又眯起了双眼。

如此这般过了好一会儿,画倾城才终于看清楚映入眼中的景物——一顶高矮距离自己正合适的房梁,房梁的斜侧面有一面装着琉璃瓦的天窗,而那洒落脸庞的温暖阳光正是从那扇天窗之中照射进来的。

这里是哪儿?这是画倾城的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疑问。

鼻尖嗅到一股清香的气息,并不是熏香,而像是什么花草自然散发出来的。画倾城有些好奇,努力的想要顺着香气传来的位置扭头看去。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全身疼痛,就连扭过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吃力得无法很好的完成。

好不容易转动了一点点,入眼的却是数步之外一袭雪白色长衫。

“姑娘,你醒了。”雪白色长衫的主人淡淡的开口说道。

画倾城有些惊疑,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就好像是从山谷的远方传过来的一样,画倾城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男子话音落下,便缓步走到画倾城的床榻边上,很是随意的坐在了床边的一把竹椅上,一双干净得不含任何杂念的眼睛就这么直白的盯着她。

先前由于刚苏醒,眼睛还有些看不清楚东西,加之男子是逆着光,画倾城一时无法分辨出他的容貌,若非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画倾城甚至都不知道面前的是一个男子。

此时看见男子的长相,画倾城竟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她的脑海中不知怎的就冒出了一句诗词——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男子一头垂腰的银丝如他的衣裳一般雪白干净,面容却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模样,面部线条柔和温润,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淡然。

的确是个美男子无疑,但是容貌卓绝的男子画倾城的身边并不少,且不说苍无念,青辞和季子安或许都比这个男子更加俊美,甚至连洛凡若是能够好好的装扮一下也不见得比他差多少。

可是眼前这个男子是真的让画倾城有些惊叹,并不是因为他的面容有多么惊艳,而是因为他的周身都散发出一种让人安宁的气息,并非是死气沉沉的那种安宁,而是让人通体舒畅的安宁。

这个男子身上的气质似乎本不属于凡尘,他应该属于世外桃源,属于一个俗物所不能打扰的地方。

画倾城试图在脑海中寻找什么词汇去形容这个男子身上那种让人惊叹的气息——仙气?的确有,但是却不纯粹,与这个男子的气质相比,仙气太过板正,容易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敬畏。

敬畏就会让人不敢靠近,而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却并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相反的,他应该是个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人。

妖气?那就更不对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让人感到如舒适的妖?丝毫不具备攻击性,也没有任何蛊惑人心的感觉。

他或许应该是个谪仙,被贬下凡之后沾染了些凡尘的气息,或许还夹杂着一丝妖异,但是与他原本的一身仙气相互融合之后,反倒形成了一种让人近可把酒言欢、远可驻足欣赏的感觉。

见画倾城只是盯着自己愣神却并不说话,男子也没有着急,而是又轻声问了一句:“姑娘可还觉得冷?”

这句话让画倾城回过神的同时也是大吃一惊,她方才在梦里就感觉到寒冷,可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又觉得有什么力量将她体内的寒气全都给抽走了,可是眼前这人又怎么会知道?

“你……是谁?”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才讷讷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三个字一脱口,画倾城就在心中懊悔不迭,她竟然如此失礼,连“公子”这样的尊称都忘了说一句。

男子却好似没有什么在意,微微的笑了笑,“我叫花无殇,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画倾城。”画倾城十分自然的就将自己的姓名报上。

“画倾城?江山如画,美人倾城,姑娘当真是如同这个名字一般,是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倾城美人。”花无殇由衷的称赞道。

这话如果换一个男子说,画倾城要么是觉得对方只是在恭维自己,要么是觉得对方心存调戏之意。可是从眼前这个男子口中说出,画倾城却能感觉到对方是真心实意。

因为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杂念,只有对一件他认为美好的事物的欣赏之情。

画倾城看着对方略带笑意的脸庞不由得又怔愣了一下,定了定神之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花公子谬赞了。那个……敢问公子,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花无殇笑了笑,“这里是我在琉璃峰与金银山的交界之处秘密搭建的树屋,我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小住几日。”

“琉璃峰?金银山?秘密搭建?”画倾城完全蒙了,她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两个地方,而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出来小住几日还得秘密搭建一个落脚之地呢?

花无殇却好像早就料到画倾城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空灵的嗓音淡淡的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倾城姑娘应该是从洛河东岸来的吧?

“能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须弥山,想必姑娘以及姑娘的同伴都是法力高强之人。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姑娘一行人来到这须弥山所为何事?”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同伴?莫非……莫非你见到他们了?”画倾城一惊,一颗心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先前她完全迷失在男子温润如玉的安宁的气息之中,加上刚刚苏醒脑子一时还有些迷蒙,竟是将苍无念他们给抛在了脑后。

如今被花无殇一提醒,画倾城这才焦急起来,要知道临行之前大家伙儿最担心的可就是再次被分散开来,偌大的须弥山谁也没来过,分散了之后想要找到对方可是很难的。

而画倾城从身体传来的那种疼痛的程度来判断,自己应该是受了重伤,法力所剩无几。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试图去催动传音蛊虫,如果她体内的法力能够达到催动蛊虫的程度,这会儿应该早就听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不过画倾城的期待却是落了个空,因为花无殇只是盯着她急切的双眼很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任何人,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的倒在我的树屋外面。

“不过你在昏迷的这几日里口中时不时的会念叨出几个名字,我也是通过这些名字推断出你有同伴的。青辞、如月姐姐、季公子、洛凡前辈,当然,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个,是‘无念哥哥’。我猜,那是你心仪的男子吧。”

画倾城一时间哑口无言,随即便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她现在想要打消一开始对这个男子的判断,他不是什么谪仙,他一定是个妖精,就好像会读心术一般,就昏迷之中含糊不清的话他都能推断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妖精是什么?

看见画倾城的反应,花无殇就知道自己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眼下他也对面前女子口中那个“无念哥哥”产生了些许好奇,能让这么美丽的女子动心的男子,该会是何等的模样?

也没指望有些羞赧的画倾城此时会开口说什么,花无殇就接着说道:“姑娘暂且放心吧,如果你的同伴们真的踏入了须弥山的地界,那我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

画倾城闻言,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暖意,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心细如尘的男子,猜到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他却如此自然的就将话给说在了前头。

只是,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明明看起来很是儒雅文弱,但却丝毫不让人感觉到弱势,他明明方才说出了一句自信十足的话,可是听起来却丝毫不觉傲气。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见如故

“花公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画倾城很是疑惑的问道。

花无殇依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看姑娘应该也不是什么门户观念很重的女子,我就索性直言了,省得日后朋友相见,还得忙着圆今日的谎。”

画倾城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少,这个花无殇,说话未免过于直接坦率了点吧。听他话里的意思,那估计应该也是个有些身份的人物。感情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落入须弥山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

日后朋友相见……这个“朋友”指的是他和自己吗?画倾城今日才第一次见他,这样就称为“朋友”,会不会发展得有些太快了?

花无殇见画倾城的眼睛瞪得溜圆,自己也是微微有些错愕,难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吗?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画倾城急忙道:“哦,能被花公子这般的谦谦君子当做朋友,是倾城的荣幸!”

“呵。”花无殇闻言恍然一笑,“你瞧我,是我唐突了。大概我们鬽族与你们人族的交流方式还是略有不同的。我对姑娘有一见如故之感,自然就在心中将姑娘当做是朋友了。

“不过在你们人界对于像我这样头一次见面就套近乎的男子,是不是有一种特别的称呼,叫……‘登徒子’?”

花无殇的这番话让画倾城终于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除了安宁的谪仙气息之外的最贴近人情的气息,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考虑“登徒子”的问题,就又愣住了。

“鬽族?那什么种族?”画倾城讷讷的问道。

花无殇想了想,答道:“就是你们人族口中常说的‘妖精’。”

“妖精?怎么可能?”画倾城的思绪凌乱了,她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与妖精划清了界限,如此干净和安宁的气质,怎么会是一个妖精呢?

即便方才她因为他精准的推断而在心中暗自腹诽这个男子是个妖精,那也只是因为心事被人看穿之后略带愤慨的抱怨而已。她是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男子会是妖精。

见画倾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花无殇缓缓的解释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妖和精是同属一族的,也就是众所周知的‘妖精’。不过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没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改变的。

“所以我们就渐渐分化为如今的‘妖族’和‘鬽族’。简单来说,妖族的本体全都是有灵智的动物,而我们鬽族的本体却是没有灵智的。

“所有的花草树木、山水玉石机缘巧合之下修炼而幻化成人形的,全都是我们鬽族的一员。我们与妖族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是没有机会轮回的。”

没有机会轮回……画倾城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属于六道之中的任何一道,集天地灵气修炼出灵智幻化为鬽已经是莫大的造化,除非还有更大的造化能够位列仙班,否则他们的寿元一旦走到尽头,那就是灰飞烟灭。

望着眼前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画倾城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子竟然是个没有来世的鬽灵。

“那……那公子你的本体,是什么?”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问有什么用,她只是在想,若是可以,若是有机会,若是有那么一天,她能够成为画魂,能够迈入天道,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男子脱离鬽灵这个身份的束缚,就算无法使他位列仙班,也不能让他在寿元走到尽头之后就这么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原本是琉璃峰雪莲谷中的一朵雪莲。”花无殇丝毫不介意的答道。

“雪莲?”画倾城有些愣神,因为多年来熟读医术的缘故,当她听见“雪莲”二字的时候脑子里本能的就冒出来某种十分名贵珍稀的药材。

“是天山雪莲那个雪莲吗?”画倾城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这下轮到花无殇愣神了,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并非是你们人界那种珍贵的药材,而是一种通体洁白,并且只生长在雪莲谷那种冰天雪地里的莲花。”

“原来是莲花啊。难怪……难怪你身上的气息一点也不像妖精,难怪我总觉得你像是个谪仙。”画倾城恍然。

这世间的莲花,白莲青莲什么莲都好,本就是清雅高洁的象征,世人都常用“出淤泥而不染”来形容莲花的美好。

花无殇的本体是朵雪莲,想必他所说的什么琉璃峰的雪莲谷一定也是个仙气环绕的地方,所以他才会生得如此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倾城姑娘谬赞了,谪仙可不敢当,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登上琉璃峰顶,跨过那仙凡之间的禁制,去太宵宫看上一看。”花无殇浅笑着说道,那本该干净且平静的眼神之中竟是难得的染上了一缕希冀。

“你说,太宵宫在琉璃峰顶?这……太宵宫不是在须弥山上吗?”画倾城又蒙了。

花无殇点了点头,“你这样说其实也没错。这世间生灵大都知晓太宵宫位于须弥山巅,只不过这须弥山地界广袤,并不仅仅只是一座普通的山。

“妖族和我们鬽族在这里栖息了这么久,肯定也都得有各自的地盘。如今这须弥山可分为三座主峰,其中金银山是属于鬽族的,而属于妖族的那座山峰名为‘万木岭’,至于我方才所说的琉璃峰,它是位于金银山和万木岭之间。

“琉璃峰内仙气浓郁,一般的妖鬽都不敢轻易靠近。据说在高耸的山峰之上有许多随时能够迈入天道的生灵存在,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去往那里。”

“哦……”画倾城了然,同时也向花无殇投去了赞赏和钦佩的眼光。

这一定是个心无旁骛的男子,也是个心智高远的男子,否则一个连入轮回道都没有资格的鬽灵,怎么能如此自信的说出有朝一日也要去往琉璃峰顶,去往太宵宫看上一看。

“对了,花公子……”

画倾城再次开口,可是却被花无殇轻轻摆了摆手给打断了:“叫我无殇吧,若是姑娘不介意,我就唤你倾城可好?”

画倾城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问题:“好。无殇,我在这里昏迷了多久?”

花无殇如实道:“七日有余。”

“七日?”听见这个数字,画倾城不由得大吃一惊,她竟然已经离开苍无念七日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离开苍无念的这七日都处在昏迷之中,竟然没有就此长睡不醒?这当中究竟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她曾经最多也就离开过苍无念约莫四五日,但是中途魂牵梦萦还是有发作过。

如今她已经离开了苍无念七日,难道这蛊毒就这么安静的在她的身体里待着,丝毫没有发作的迹象?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在梦中的时候分明有感觉到刺骨的冰寒,那种冰寒与魂牵梦萦发作时的寒冷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一缕缕的被抽出了体外。

想到这里,画倾城的目光犹疑不定的看向了花无殇那张气质出尘的脸,“无殇,我刚醒来的时候,你问我是否还觉得冷,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无殇本来还以为画倾城体内的寒气只是个意外,所以她刚醒来的时候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见画倾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作罢了。

此番见画倾城那副神色,想必她体内的寒气应该是有些来头的,于是便道:“之前我见你虽处于昏迷之中却面露痛苦之色,而且整个人似乎因为寒冷还蜷缩了起来。

“于是我就上前看了看,发现你的身体冰寒无比。我怕你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就将你体内的寒气给吸收到我自己的身体里了。”

“你……你说你将我体内的寒气吸收到你自己的身体里?那……那你可有感到什么不适?”画倾城愕然的问道。

花无殇笑了笑,“倾城莫不是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可是一朵雪莲。雪莲谷内终年积雪,那个地方十分的寒冷,一般的生灵在那里都很难捱过三日。所以你身上那点寒气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相反的,倒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呃……”画倾城忽的有些尴尬,不知道花无殇这句“占便宜”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见画倾城这副神色,花无殇似乎也察觉出自己方才所言的不妥之处,急忙解释道:“倾城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在吸收你体内寒气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与仙气十分相近的气息。

“甚至……似乎比一般的仙气还要略强一筹。可以说那困扰你的寒气对我来说反倒大有裨益,所以这么算起来,是我占了莫大的便宜。”

“原来如此。”画倾城松了口气,若是眼前这个在自己看来如同谪仙般的男子对自己有过什么不轨的举动,那她可真是该找把利刃抹了自己的脖子了。

“说来我也好奇,你体内的寒气究竟是什么?我感觉那种程度的冰寒,似乎对你的性命是有威胁的。”花无殇不解的问道。

第四百四十章 至贵至贱

画倾城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这魂牵梦萦,她的心绪就变得复杂无比。

“我是中了一种蛊,此蛊名为‘魂牵梦萦’。蛊毒发作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通体冰寒,疼痛难忍。若是没有缓解之法任由其发作下去,的确是会危及我的性命。”沉吟片刻之后,画倾城开口说道。

“光是缓解有什么用?这蛊可有治本之法?”花无殇立刻问道。

“哎……”画倾城叹了口气,“治本之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这蛊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法解掉了。”

“如此危险的蛊,既然可以解,为何不赶紧解掉?莫非是需要什么稀罕的物什?”花无殇微微皱眉问道。

需要什么稀罕的物什……画倾城的脸瞬间就红了,头也下意识的偏了偏,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再去看花无殇,另一方面也是自欺欺人的希望对方不要看到自己脸红的模样。

饶是花无殇的心思一贯玲珑剔透,此时也有些茫然了起来。他不过就是问问解蛊的方法,问问解蛊是否需要用到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这女子的脸为什么“腾”的就红了呢?

半晌后画倾城才缓和了情绪,轻声开口说道:“对不起无殇,方才……是我失态了。其实解这蛊能不能解,并不是我说了算的。因为解蛊需要一件这世上至贵至贱的东西。”

“至贵至贱?”花无殇更是茫然了,贵与贱分明是两个极端,一样东西既然贵重了,那如何能够在贵重的同时又显得格外低贱呢?

画倾城笑了笑,解释道:“既然无殇你已经将我当做朋友,那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了。这个蛊的蛊引就是无念哥哥的血,所以若是想要解蛊,就需要……需要他爱上我。”

花无殇恍然,情,果然是这世上至贵至贱的东西。

若是爱上一个人,那这个人的爱对于自己而言就是弥足珍贵的,是千金难求的;可若是不爱一个人,那这个人对于自己单方面的爱,就是一文不值的,是可以不屑一顾的。

这么一想,花无殇对画倾城口中的那个“无念哥哥”就更加的好奇了,这个叫做无念的男子,竟然没有对画倾城动心吗?还是说对方早已有了自己所心仪的女子?

“他……有妻室了?”花无殇试探着问道。

“没有。”画倾城摇了摇头,她显然知道花无殇想问什么,于是索性再补充了一句:“他……目前也没有心仪的女子。”

“这……”花无殇有些想不明白了,没有妻室,没有心仪的女子,面对画倾城这样一个世间可谓绝无仅有的美人,是个正常男子都很难不动心吧?就连他在第一眼见到画倾城的时候心中都难免的起了些许波澜。

“无念哥哥他……没有觉魂。”画倾城语气淡淡的解开了花无殇的疑惑。

花无殇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没有觉魂,那就意味着没有七情六欲,若是能使用什么特殊的手段,可能还是可以让对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勉强的去感受喜怒哀乐。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即便是三魂七魄健全,也不见得能分辨得清楚自己的心,更何况是一个失去了觉魂的人。

“对不起倾城,我……不该问你这些。”花无殇舒展开了略显凝重的神情,带着歉意的说道。

画倾城微微笑了笑,“无碍的,其实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话刚出口,画倾城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是苍无念每一次面对自己过去所经历过的不愉快都采取的一笑置之的潇洒态度。

而如今这几个字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画倾城才真正体会到那种无奈。对,就是无奈。那是面对自己无力改变和挽回的过去,强迫自己去接受之后的一种自以为已经麻木了的无奈。

若是可以,谁想要这种习惯?谁稀罕这种习惯?谁要妥协这种习惯?

短暂的怔愣过后,画倾城又接着笑了笑说道:“说起来,还真是要多谢你,这七日之中,你至少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先前画倾城僵在脸上的笑容花无殇也看见了,只是她很快假装没事人一般的一语带过,那他也不会多问什么,可是“至少”救了两次,难道他忽略了什么问题?

“这蛊多久发作一次?”花无殇立刻敏锐的问道。

“多久发作不知道,事实上它也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最初我只知道若是我离开无念哥哥超过三日,这蛊就会要了我的命。不过从我之前的经验来看,以我现在的法力,可以略做抵挡,大概可以撑到四五日。不知道无殇将我救起到现在,我体内的寒气发作过几次了?”画倾城一边解释一边问道。

“只出现过这一次,就在今日。”花无殇如实回答。

“才发作一次?”画倾城显然很是惊讶,急忙又问道:“那你能确定我一定是昏迷了七日吗?或者,在你发现我之前,我就已经昏迷在你的树屋之外了?”

“这个倒是可以确定的,因为七日之前我就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这周围并没有你的身影。”花无殇肯定的说道。

“七日……我竟然已经可以捱过七日了。”画倾城喃喃的感慨着,心中说略显欢喜之余还带着些惆怅。

她能离开苍无念的时间越长,说明她的法力进步得越多,并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苍无念的依赖也越来越小。

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几年甚至几十年不需要见他一次,那她为他画了魂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呢?

花无殇不知画倾城心中在想些什么,此时他的心情也微微有些复杂。从他第一眼见到画倾城就已经深深的被她吸引住了,不过那种吸引与男女之情无关,而是一种奇异的类似于敬仰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来自人族的女子产生这样的感觉,虽然他只是个鬽灵,但是自打他具有灵智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小看过自己。非但没有小看,他甚至一直坚信着自己终有一日能够修炼得道,羽化飞仙。

鬽族上下就传说他目空一切,其实也并非如此,他当然有在意的东西,只是在他看来,有些东西即便在意,也不一定要表现出来。

鬽族族长的这个身份,使得他必须要为妖族和鬽族两族的族民的繁衍生息做出考量,必要的时候需要让步或者牺牲。但是作为他自己,作为花无殇这样一个雪莲花精的身份,他觉得自己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追求和向往。

他从来没有看不起谁,但是他也很少特意去看得起谁,如果非要说有,那妖族族长胡沐火算得上一个,而另一个就是如今的画倾城。

见画倾城脸上的神色喜忧参半且不加掩饰,花无殇忽然觉得这个让他产生了淡淡敬仰之情的女子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可爱很多也单纯很多。

小小的树屋内,女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男子望着女子的脸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竟是安静莫名。

忽然,门口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少年清脆而焦急的声音响起:“族长,族长,不好了……”

少年显然是一边嚷嚷着,一边伸手推开了树屋的门,不过就在看清屋内情景的瞬间,他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见他所崇拜的族长大人正安静的坐在屋中唯一的床榻边上,而那床上此时竟然躺着一个女子。

“这……这……”少年结结巴巴的,伸手指着屋中一对男女,嘴皮子一时间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嘴上虽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的脑子却已经飞速的做出了计较:难道族长连着七日不回镜屏城,就是为了与这个女子朝夕相伴?这可是金屋藏娇啊!族长一向对女子没什么兴趣,难不成这一次是真动了凡心,这镜屏城终于要有女主人了吗?

少年虽是闭了嘴傻站在门口,可是画倾城却已经听清了他方才飞奔而来口中叫喊着的“族长”,心下不由得惊讶。

“原来……无殇竟是鬽族的族长?”心中惊叹脱口而出。

花无殇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门口的少年招了招手:“白茶,进来吧。”

“啊?哦!”少年一个激灵,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花无殇的身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顺势小心的瞥了画倾城。

在看清画倾城的容貌之后,这个被唤作“白茶”的少年的脸立刻就红了,赶紧扭过头去看着花无殇,眼睛眨巴眨巴的,心下却暗道:这位姑娘真的和族长好生般配啊!

花无殇没有理会白茶在腹诽什么,而是略显歉意的看向画倾城道:“之前本来就想对你坦承我的身份来着,谁知话说一半竟是说岔了,还望倾城你……不要介意。”

倾城?白茶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原来这个姑娘名叫倾城啊,族长都这么亲切的直接喊人家姑娘的名字了,看来鬽族之中很快就有大喜事了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孤家寡人

“怎么会呢!”画倾城笑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你一定不简单。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竟然这么巧合的就遇上了鬽族的族长。难怪你先前如此自信的说,一定能帮我找到我的同伴们。”

同伴?白茶愣了愣,又偷偷瞟了画倾城一眼,着实好奇这女子是从哪来的,怎么还走丢了同伴?难不成是妖族派来演苦肉计的?为的就是抓住族长的心,好从内部瓦解鬽族的根基,然后将鬽族吞并?

这么想着,白茶忍不住暗自左右打量着这一对男女,却见自家族长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瞧着床上那美丽动人的女子,那女子也是浅笑着盯着自家的族长。

而白茶这么个活生生的少年郎却是被两人直接给当做空气无视了。

白茶有些不安,有心想要询问,却又不好当着画倾城的面开口,只得不住的晃动自己的身体,显得很是焦灼的站在一旁。

花无殇的余光瞥见他,知道这小子又在胡思乱想了,不过却也没多解释的意思,而是对着画倾城介绍道:“这个小家伙名叫‘白茶’,本体是一株茶树,跟在我身边也近百年了。平日里看起来做事情挺莽撞,不过却是绝对的忠诚,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

“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画倾城有些惊讶,随即她便开始感慨:看来天地众生皆如是啊,领袖总是没那么好当的。

所谓高处不胜寒,所处的位置越高,身边可信的人就越少。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如果真的能天下归心,那也就真的能天下太平了。

由此看来,这鬽族之肯定中还是有内部矛盾的,花无殇在这里秘密搭建了一间树屋,指不定就是为了心情烦闷的时候散心来的。

“是的,其实镜屏城这些年都不是那么太平,若要追溯起来,大概千年前就有了这种苗头。如今我已经愈发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

“我时常来这里小住,一来是我的确不喜欢镜屏城中的喧嚣,二来嘛,族中那些强者们有事没事就要找上门来让我为一些事情拿主意,听他们相互之间争执不休,我真的觉得头疼。”花无殇苦笑了一下说道。

“诶?对了!族长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叫你回去的!”听见花无殇提及鬽族之事,在一旁暗自天马行空了许久的白茶终于是想起了此番的来意。

花无殇其实也早就料到这小家伙是来请自己回去的,他临行前特意嘱咐过白茶,若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前来这个地方打扰自己。

不过此番前来小住遇到了画倾城,那却是花无殇始料未及的。原本他打算住个两三日就回去,谁知被他救起来的画倾城这一睡就睡了七日,而他也足足在这里陪了她七日。

看来族中那些令人头疼的家伙应该是已经对他这样的举动表示不满了吧。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事?”花无殇淡淡的开口问道。

“这……”白茶面露迟疑之色,目光忍不住下意识的看了看画倾城,然后又看向花无殇,一手使劲的搓了搓自己本就略显杂乱的头发,很是为难的模样。

“没关系,说吧。”花无殇知道白茶是因为画倾城在边上才有所迟疑,可是他却不认为画倾城这个族外之人知道这些会有什么关系。

“哎!”白茶叹了口气,脸上的为难之色染上了些许不忿,“先知带着众长老合议给您拟了份名帖。”

花无殇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名帖?”

“嗯!”白茶使劲的点了点头,随即一副泄气的模样,“白茶知道,族长这几日出来就是为了回避近日两族通婚的事情,可是……可是白茶只是个小小的侍童,也不敢对他们闭门不见啊。

“他们到咱们府上找了好多次都找不到您,最终就扔下了一张名帖,说是……说是这两日就会将帖子上那些先知带回来的妖族女子送到咱们府上。

“我……我本以为他们就是说说,谁知道今儿他们真的把那些女子都送来了,而且那些女子似乎还很有默契,到了府上各自挑了个房间就住下了。我一看大事不妙,这才来找您回去主持大局来着!”

白茶懊恼又不忿的将事情说完,又下意识的朝画倾城瞄了一眼,随后吞吞吐吐的补了一句:“可是……我没想到您,您竟然已经……您要是早说,那一屋子的妖族女子也不会被他们送来了不是嘛!”

花无殇听着白茶的叙说,本来神情是有些严肃的,结果听到这最后补上的一句,干净的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疑惑。

但是很快他就联想到白茶一进屋之后的表现,猜到这小家伙一定是误以为他和画倾城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摇了摇头,略微有些尴尬的花无殇刚准备开口,边上的画倾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白茶小兄弟,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

“嗯?误会?”白茶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画倾城。

“没错,你这小家伙就别多想了。倾城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府上的事情就先任由他们去吧,我还准备在这里待几日,等倾城身上的伤好了再说。要是没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花无殇接过话说道。

“朋友?族长,这……这位姐姐只是您的朋友啊?她是哪个部落的千金啊?”白茶这下子感觉自己的脑子更蒙了,赶紧顺便将画倾城的身份打听打听。

花无殇摇了摇头,“她是人族的,不是我们鬽族的。来到须弥山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和她的朋友们分散了。你先回镜屏城去,若是有听说什么地方最近有陌生的人族到访,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哦,好,那我这就回去!”白茶使劲的点了点头,心头也不知是轻松还是遗憾。

虽说妖族每年与鬽族通婚的女子皆是容貌不俗,不过像画倾城这么美丽的女子他还是生平仅见,原本他还以为这女子是妖族特意送来的,心中还想着该提醒一下族长要让他提高警惕。

可没料到这女子竟然来自人族,眼下两人也只是朋友,而且族长还说这女子有别的同伴,那看样子他们只是路过的啊!如此一来族长岂不是又得孤身一人,还得回去面对那几个妖里妖气的妖族女子。

想到那些女子来势汹汹的模样,白茶就忍不住一个哆嗦。

待到白茶一溜烟的跑掉之后,花无殇才对画倾城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画倾城摇了摇头,颇有些好奇的问道:“无殇,恕我冒昧问一句,你……身边有多少佳人陪伴啊?”

花无殇微微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许苦涩,“哪有什么佳人,孤家寡人一个。”

“啊?”画倾城愣住了,“你成为鬽族族长应该已经很久了吧?居然……尚未娶妻?”

“族长和娶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花无殇很是平静的反问道。

“这……”画倾城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发觉不知道还如何作答。

以她作为人界一员的等级观念,上位者妻妾成群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有时候不见得就是他们自己想要那么多女人,但是架不住别人往身边送啊!

而且听白茶方才所言,如今花无殇摊上的不就是手下们往他的身边送女人的情况吗?

“我成为鬽族的族长已接近千年,我不敢说我为鬽族所做的一切居功至伟,但至少我还是一心为了族民们好的。我不娶妻,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不过这一点在他们看来似乎就成了很大的问题。”花无殇淡淡的说道。

“鬽族这么大,难道就没一个女子入得了你的眼?”画倾城很是不解,她觉得花无殇应该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眼光特别高,条件特别苛刻的男子啊。偌大个鬽族,竟是一个良配都找不到吗?

殊不知,画倾城这个问题却是令花无殇那一直以来都安宁淡然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愁容,干净得眼神之中也染上了一抹无奈。

随后,在他空灵而略显忧虑的声音之中,画倾城也如同远在金银山另外一个角落的青辞那般,听花无殇将妖族与鬽族之间的概况叙说了一遍。

从花无殇的叙说中得知了鬽族女子不断减少和妖族男子不断减少的情况,画倾城也是颇为惊讶的。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感到奇怪,既然妖族女子众多,那从中寻一个来当鬽族的族长夫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其实,即便我现在已有妻子,那些家伙依旧还是会找借口将妖族的女子不断的往我身边送。说实话,与其同那些无法产生共鸣的女子在一起生活,我宁愿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修炼上。”话到最后,花无殇语气低沉的说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合适

画倾城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你想要找一个能够产生共鸣的女子是什么心情。不过你方才也说过,你很欣赏妖族族长沐火姑娘,那为什么不试试看能否将她娶过来?

“如果妖族和鬽族的族长能够共结连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而且那样的话,除非沐火姑娘点头同意,否则谁还敢将旁的女子送到你身边啊?”

胡沐火?花无殇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胡沐火那曼妙的身姿与妖冶的容貌。

可是当他想起胡沐火那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神情时,他的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像是在否定自己的什么想法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合适。”

“不合适?你对她表达过这样的心意?”画倾城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看来这个貌似淡然的谪仙,心中也不完全是那么平静的嘛。

谁知花无殇依然还是摇了摇头,但开口却是问了画倾城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你在人界的时候,可曾遇到过那些达官贵胄从不将市井小民放在眼里的情况?”

不明所以的画倾城怔愣了一下,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这种事的确挺常见的,身居高位的人当中的确时常有人不将底层的老百姓当人看,至于那些被贩卖的奴仆,在他们的眼里更是和牲畜没什么两样。”

“是啊,在那种人的眼里,百姓的一切都是如此卑微。”花无殇淡淡的应声。

画倾城思量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说道:“不可能吧?难道以你的条件,在那沐火姑娘的眼中竟是卑微的?”

花无殇抬眼看向画倾城,轻笑一声说道:“呵,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我,这天下所有的男子在她的眼中似乎都是蝼蚁。易地而处,对待一个从不曾将你摆在平等位置上的男子,你觉得你有办法去爱他吗?”

画倾城沉默了,花无殇这话说得并没有错,别说是爱,这世间一切情谊,若是其中一方没有将另一方放在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上,那这情谊从何谈起?

虽然她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花无殇,但是与他聊了这个把时辰,画倾城也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个男子虽淡然沉寂,但是也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在乎,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那种骄傲平日里不会表现出来,但那也绝对是他的底线,是不容践踏的。

只是画倾城有些搞不明白,这妖族的族长胡沐火究竟对花无殇说过做过些什么,为什么花无殇会认为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犹如蝼蚁?

“无殇,这……会不会是你和沐火姑娘之间有什么误会?像你这样出色的男子,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女子将你视若草芥呢?”犹疑之间,画倾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花无殇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当中。

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事情的起因也并非是出于花无殇的私心,只是花无殇却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件本该坐下来好好协商就能谈妥的事情,最后却会导致他和胡沐火这两个一族之长竟是闹成了后来两族族民口中传说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两族上下都知道,从一千多年前开始,自己族中不是男子一再减少,便是女子一再减少。一开始的时候数量并不是很大,所以大部分族民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是鬽族的先知木扶桑却是通过推演发现了这一现象,并且将问题的严重性告知了花无殇。为了防范于未然,花无殇便点头同意让主动请缨的木扶桑前去妖族,与其当时的族长协商两族通婚事宜。

其实当时妖族之中的先知只是察觉到了妖族的男子数量略有衰减的迹象,但是因为形势并不严峻,所以并未引起当年妖族族长的重视。

后来木扶桑前往妖族的万妖城,将他所推演的到的两族的情况以及任由这样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可能导致的恶果晓之以理的与那时候的妖族族长叙说了一番。

于是妖族族长当场拍板同意,每过百年两族的男女便通婚一次,若是日后两族各自的男女婚配还不能够得到平衡的话,就再行商议将这百年通婚一次的间隔时限缩短。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六百年前妖族那一任的族长竟然突然殒落,最终便由她的女儿胡沐火继任了族长之位。

胡沐火当初继位的时候,两族通婚的间隔时限已经从百年缩减至了八十年,而在胡沐火继位之后的三百年当中,两族各自的男女数量还在直线的衰减,因此通婚的间隔又从八十年缩减至五十年。

这当中为了通婚事宜而交涉的都是以鬽族为主动,毕竟鬽族的先知木扶桑是个什么样厉害的人物花无殇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提出的建议,花无殇一般都会采纳。

而且考虑自己身为男子,年纪较胡沐火而言也长了那么两三百岁,这种与两族繁衍生息有关的事情,自己多主动跑几趟也没有什么。

正巧就在三百年前两族男女再一次通婚的那段时日一过,木扶桑便找上了花无殇,告诉他这男女通婚的间隔还得再一次缩短,若是可以,最好是能与胡沐火协商直接交换两族的几个部落。

原本那阵子花无殇就已经颇有些头疼了,因为自打两族协议通婚间隔从八十年缩减至五十年后,负责带领鬽族男子前去妖族通婚的使者就带回来了胡沐火对鬽族男子十分刻薄的评价。

一开始的时候鬽族的使者以为的确是己方的过失,可能挑选过去的男子不入胡沐火的眼,让对方认为鬽族故意要求缩短通婚间隔,然后对于送去通婚的男子没有那么精挑细选,随意点些名额就送去鱼目混珠了。

可是后来使者发现,无论他们怎么用心挑选,胡沐火都有话说,简直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刻薄至极。

身为一族族长,她竟然屡屡借着通婚的事情挑衅,这事传回了镜屏城,众鬽族强者终于是坐不住了,开始纷纷劝谏花无殇,让他采取点措施,索性直接将胡沐火娶回来,将两族重新统一为一族。

花无殇本是欣赏胡沐火的,在他的印象中,虽然他们只见过几次面,并且都是因为两族通婚事宜,可是他从未发觉胡沐火是那样刻薄的女子。

出言侮辱使者,侮辱鬽族男子,这么幼稚无礼的举动,怎么会是堂堂一介族长干出来的事情呢?

当年的花无殇好不容将前来劝谏的鬽族强者们安抚住之后,自己也思量了许久。可是想来想去,他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胡沐火会这样做,并且还是有意这样做。除非……她是想引起两族交战。

就在花无殇略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木扶桑找上了门来,对他提出了与妖族交换部落的建议。于是花无殇抱着顺便探探胡沐火心思的想法,决定去见一见胡沐火。

大概是族中强者对花无殇的劝谏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所以花无殇这一次难得的拿了一回身段,没有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都是亲自前往万妖城拜访,而是将胡沐火约见在琉璃峰脚下。

当那一袭熟悉的红衣出现他的视线之中时,花无殇忽然就感觉到了胡沐火的变化,女子的眼中好像带着一些极力克制的东西,花无殇看不太懂对方到底在克制什么,是克制怒火,还是克制她的讥讽与不屑。

“鬽族族长真是好算计,约在琉璃峰脚下,以咱们两族主城到这里的距离,还真是谁也不吃亏呢!”这是胡沐火那一日见到花无殇时所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平淡,十分疏离。

花无殇当即就微微蹙起了眉头,在过去,胡沐火从未曾这样冷冰冰的称呼他为“鬽族族长”,即便是第一次见面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也是客气的称呼他为“花族长”。

后来两人交谈甚欢,在屏退了左右之后,胡沐火竟是在花无殇的面前流露出了她十分调皮的一面,笑着唤花无殇“雪莲哥哥”。

虽然后来他们鲜少见面,可是每一次花无殇前去万妖城的时候,胡沐火在私底下都是喊他“雪莲哥哥”,从未曾改变过。

只是随着两族通婚间隔缩短,花无殇也渐渐感觉到胡沐火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略微的改变,好像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热情。

一开始花无殇以为胡沐火是找到了心仪的男子,所以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他虽心下有些遗憾,但却觉得自己身为男子不应该去计较太多,既然对方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那自己就当尊重对方的选择。

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是完全颠覆了胡沐火在花无殇心中最初的印象,她竟然一见面开口就是如此阴阳怪气的一声问候,那一句“鬽族族长真是好算计”,着实让花无殇有一种天上掉下一坨鸟屎正好砸在头上的郁闷之感。

第四百四十三章 能不再见,就无需再见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此番没有亲自前往万妖城,她就心生不满了?可是前几回他即便是亲自前去,也没见她像过去那般热情的招待啊?

还是说真的像族中使者和那些强者们所说的那样,如今的胡沐火已经自我膨胀到了妄自尊大的地步,她疏远自己并非是有了什么心仪的对象,而是因为她看不上这世间一切男子,包括他花无殇。

强压下了心中的失望和不悦,花无殇一如往昔般彬彬有礼的说道:“沐火,我此番约你前来,是有事想要同你商议。”

胡沐火的柳叶细眉微微扬了扬,语调却是没有什么改变,“不知鬽族族长有何事与我商议?”

花无殇再次皱了皱眉头,“你应该也知道,这些年你们妖族的男子与我们鬽族的女子数量都在急速的减少,我是想……或许我们两族之间可以相互迁徙几个部落,这样也能缓解一下通婚时限上的压力。”

“呵。”胡沐火冷笑一声,“我们的花大族长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哦,不对,您老人家此番是连三宝殿都没登。你就这样约我过来跟我谈迁徙部落的事情,是以为我们妖族的女子都下贱好欺,还是以为我们妖族女子没了你们鬽族男子就要断子绝孙了?”

“沐火,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应该知道的,我绝没有那个意思。”花无殇被胡沐火的态度和言语弄得一头雾水,同时心中火气也是莫名的开始升腾。

胡沐火挥了挥手,淡淡道:“‘沐火’这个称呼,以后就免了吧,我和你之间,恐怕一直都没有那么熟络。”

花无殇长抒了口气,“好,那请问胡沐火族长,方才我的提议,你可有什么意见或者补充?”

没料到花无殇的顺从似乎又莫名其妙的给胡沐火添了一把邪火,女子一双上挑的狐狸媚眼狠狠的斜了他一眼,语气更是冰冷的说道:“你那算是哪门子的提议?花无殇,有件事情你需要搞清楚,急需要女子繁衍生息的是你们鬽族,而非我们妖族。

“妖族的男子的确是在减少,但是一个男子可以娶好几个女子,换言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妖族从数量而言几乎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而你们鬽族呢?就算你们鬽族的男子都愿意共享那为数不多的女子,可是女子怀胎生子也需要时间啊,并且每一次也只能产下属于一个男子的孩子,再加上你们鬽族的族民数量本就没有我们妖族多,我们耗得起,你们耗得起吗?”

女子突如其来且掷地有声的质问就好像一记重棍敲击在花无殇的头上,他那一贯风轻云淡的面容之上终于是出现了难掩的怒色。

胡沐火说得没错,鬽族的族民数量本来就比妖族少很多,事实也如她所说,若是为了传宗接代,一个男子的身边可以同时拥有好几个女子,而一个女子即便同时与好几个男子在一起那也是无用。

可是他们都是修炼有成的妖精啊,早已不是那些未受教化的牲畜了,这种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的事情,胡沐火身为一个女子,一个在妖族当中有着绝对身份的女子,怎么可以抱有这样不堪的想法?

动了怒的花无殇忽的也是冷笑了一声,“照你的意思,你是甘心同众多女子共侍一夫吗?”

谁知胡沐火却好像没有听出花无殇话中的讥讽,仍是桀骜的答道:“世间男子多薄性,若非为了繁衍生息,要来又有何用?身为妖族族长,繁衍后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轮到我来做?即便我愿意,那也得先看看有没有男子能配得上我才是。”

望着女子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花无殇从她的眼中终于看见了她从一出现开始就在克制的东西,那是一种蔑视,傲慢无礼的蔑视。

就连花无殇这样从不曾刻意去看重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男子竟然都在这种蔑视之中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就好像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只是一只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蝼蚁。

“我从前竟是没看出来,你的眼界如此之高。难怪我鬽族男子在你的眼里一无是处。”良久之后,花无殇收拾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和沉寂。

看不上这世间男子,那是胡沐火的问题,他从修炼有成便是个男儿身,不是胡沐火看不上就能够改变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她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女子,花无殇想着,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中那份从第一眼见到她就莫名激起的些许波澜了。

“是嘛?也许吧!若非你们这些男子无用,我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得自己扛起一族的重担呢。”胡沐火语气淡淡的说道。

“部落迁徙之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今日,也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从今往后,通婚的规矩不变,依然还是五十年一次。至于我们,日后能不再见,就无需再见了。”花无殇留下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出了老远,甚至都未曾再回头看一眼。

他知道胡沐火一定会愤怒,但是他也知道,胡沐火即便愤怒,也拿他没有办法。单论实力,胡沐火还是逊他一筹。

他也不怕胡沐火会单方面更改两族的协定,毕竟通婚了那么多年,那也不是她说停止通婚就停止的。她们妖族的女子那么多,也不是每一个都甘愿与其余女子共侍一夫的。

每过五十年能从鬽族挑选良配,那也是万妖城中实力强悍的那一部分女子十分期盼的事情。胡沐火连自己不嫁也就罢了,若是连其他女子的婚嫁都要干预,怕是要激起民愤的。

从那一日之后,就如同花无殇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一般,他与胡沐火真的无需再见了。

……

画倾城在一旁静静的凝视着男子的面庞,看花无殇的神情,她除了知道他陷入了回忆之外,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待到花无殇自己走出了回忆之后,才淡淡的开口说道:“没有什么误会,这一切都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膨胀自大,但是对于一个将我视为草芥蝼蚁的女子,我又何须奴颜婢膝的去讨她欢心呢。”

画倾城垂了垂眼,心头暗自思忖,若是妖族的那个族长真的亲口说出花无殇在她的眼中犹如草芥蝼蚁这样的话来,那女子大概不是眼界太高,而应该是眼瞎。

而花无殇只是独自回忆,却不愿意将那件事的经过说出来,想来是那件事的确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或许花无殇真的曾经对胡沐火心动过,只是还未来得及行动,就被胡沐火当头一棒给敲灭了所有念想。

暗暗叹了口气,画倾城很快转移了话题,“没有误会当然是最好了。嗯……不过说起误会,先前你说你感觉到族中有什么蛰伏在暗处的力量在蠢蠢欲动,那会不会真的是个误会了?”

“这个……”花无殇的面色忽而凝重了起来,但却是很坚决的摇了摇头,“我的感觉不会出错,而且我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并且我有八分的把握,他的确是有所图谋的。”

“谁?”画倾城立刻问道。

“我鬽族先知,木扶桑。”花无殇颇为坚定的吐出这几个字。

“啊?你们鬽族的先知?他……他不是一直以来都为鬽族劳心劳力的吗?你怎么会怀疑他的忠诚呢?”画倾城显然是愣住了。

先前从花无殇为她讲解妖族与鬽族之间的那些过往,画倾城可以听得出来,花无殇是十分重视他们鬽族的这位先知的,这么一个法力高强又善于推演的人物,这么多年来一直为鬽族与妖族的通婚之事不断奔波与操劳着,怎么会对鬽族不利呢?

花无殇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淡然的脸上此刻竟是流露出一丝杀伐果决的神情,“我从未曾怀疑过他的忠心,我怀疑的只是他效忠的对象到底是谁。”

画倾城有些傻眼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认识的这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子大约都是怪物,平时看起来斯文的斯文,儒雅的儒雅,潇洒的潇洒,温柔的温柔,可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触及他们底线的事情,他们立刻就会换上一副狠辣的面孔。

想到这一点,画倾城不知怎么地就突然联想到了自己,自己一直以来对所有遇到的事物都是给予最大的包容和理解,她知道自己有些倔强,认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够说服她放弃。

可是她还是难以想象,那种生杀予夺的气势如果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若是遭到了背叛、算计和出卖,她的脸上会不会也出现这样杀伐果决的神情?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画倾城无奈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嗯?”花无殇回神望她。

“哦,没有。”画倾城急忙答道,“莫非你是怀疑你们的先知是妖族的奸细?”

“这倒不是。”花无殇果断否决,“我不仅不认为他是妖族的奸细,我甚至还觉得,他想将妖族顺带一起整垮。”

第四百四十四章 互相帮助

“啊?”画倾城惊讶,“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花无殇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能算是判断,毕竟也没有什么证据。我只是觉得他这千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巧合得有些过头。

“他成为鬽族先知比我成为鬽族的族长要略早一些,但是自从我继任族长之位后不久,他就利用他的推演之能断言我族与妖族的男女数量会各自开始减少。

“而且在后来的时间里,每过一两百年他就会来建议我将两族通婚的间隔时间缩短。一开始我也认为是他法力高强,推盘演卦的术法高超。可是渐渐的,我感觉这一切更像是阴谋。我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恐怕就连我们两族的男女数量各有衰减,说不准也是他在从中作梗。”

画倾城闻言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你说,仅凭他一己之力,竟是可以控制你们妖鬽两族的男女数量?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他从进入镜屏城的那一天起就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利用些什么诡异的术法,花费千年的时间来这里经营,那也真算是煞费苦心了。”花无殇冷笑道。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想从数量上削弱妖族和鬽族的力量,那根本就不用建议你们通婚啊!如今你们两族也已经通婚了千年,繁衍生息的问题也算是得到了解决。如果最初两族男女数量的衰减就是他从中作梗,那他到底是图个什么呢?”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花无殇叹了口气,“这一点也是我所想不通的。我唯一能做出的猜测也就是……他是不是想将两族合二为一,然后用什么特殊的手段控制住妖族与鬽族结合而孕育出来的未来的一族之长。”

“未来的一族之长?”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一抹灵光闪过,“这该不会才是你迟迟不愿娶妻的最根本原因吧?”

“这……”花无殇有些语塞,他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确是有这样的顾虑,只是他没有料到画倾城竟然这么快就能看出来。

“或许不仅是你,可能连沐火姑娘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她才会故意表露出对你的不不屑,以她对你的了解,她若是如此轻视你,你必然不会对她抱有任何心思,这样你们两个没有了共结连理的可能。

“毕竟你们两个都是自己族内的至高强者,再加上你们在族中的身份地位,如果你们两个走到一起,生下来的孩子就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一族之长,若木扶桑真有什么企图,那一定是想要从你们的孩子身上下手。”画倾城很是有板有眼的推测起来。

大概就是因为她推测得太过认真,所以一时也忽略了她推测的内容当中有些东西让花无殇都略感尴尬,什么共结连理,什么生下来的孩子,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顺理成章呢?

“那个……倾城,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我与她……”花无殇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提醒画倾城。

谁知画倾城却是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的盯着花无殇问道:“无殇,你老实告诉我,如果当年沐火姑娘没有对你说过那些话,你是不是早已经对她……采取行动了?”

“这……”花无殇一时竟有些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什么这啊那的!我一睁开眼你就问我无念哥哥是不是我心仪的男子,我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你怎么就变得支支吾吾的呢?这不公平!”画倾城竟是嘴巴一嘟,耍起了小脾气。

“呵。”花无殇有些哭笑不得,“好吧,我承认,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下就已经生出了几分喜欢。只是那时候对她的欣赏大过男女之情,所以我也并没有太在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后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我的确发现自己对她有些心动。可是我总觉得一个男子贸然对一个女子袒露心迹是很失礼的事情,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对我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所以我本来只是想着,一切就顺其自然吧。若是日后再多有接触,我能够确定她就是我这一生唯一想要的那个女子,有合适的时机的话,我会对她说的。可是谁又料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呢。”

画倾城闻言微微一叹,“哎,两情相悦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就我身边的那几个朋友,也是各有各的苦难,唯一最美满的一对儿就是青辞和如月姐姐了,但是他们两个在修成正果之前,青辞也没少伤如月姐姐的心呢。”

“呵,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和她之间非要说伤心,好像受伤的那个是我吧?”花无殇玩笑似的说道。

谁知画倾城却是很认真的盯着他瞅了半晌,“你有受伤吗?我感觉你死心倒是死得挺快的。都三百年没跟人家见一面了,与其说是你是看重颜面不堪受辱,倒不如说八成是你早将人家抛到九霄云外了。”

花无殇先是愣了愣,随即又是苦笑了一下。究竟是死要面子,还是死了那份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本就是一个心境比较平和,情感也比较平淡的男子。

当年的胡沐火能激起他心中的涟漪,他自己都已经感到很是意外了。但是对于男女之事,他从来没想过要强求,一切都看天意。

只是他也没料到,他们之间后来会发生那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自那之后,他也就真的放空了自己的心境,一心只想着好好修炼,有朝一日可以位列仙班。

“不说她了,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现在只想着,该如何能让木扶桑露出马脚。而当他露出马脚之后,我又该如何制服他。”没有沉默太久,花无殇再一次说道。

“等我伤好了,就跟你回镜屏城看看。若是能尽快找到我的朋友们,相信能给你带来更多助力的。”画倾城微微笑了笑说道。

“你看我,我竟然一直都忘了问,你们一行八人来到这须弥山所为何事?”花无殇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问道。

“我们不是有心要来须弥山的,我们的目的地其实是西海之西的昆仑山。只是因为路途实在太过遥远,我们八个法力高低参差不齐,最后无念哥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布置了一个传送阵,先传送到须弥山。等到大家都休整好了之后再布置一个传送阵前往昆仑山。”画倾城无奈说道。

花无殇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看来是老天爷注定了让我们要相遇的。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我们自己族内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愿意牵扯外族的朋友进来,可是如今看来,与你的相遇恐怕就是我解决眼下困境的最大助力。”

“哦?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推辞呢!”画倾城笑着说道。

“我倒是想客气来着,可是我不也得负责将你的朋友们都找出来吗?最重要的是,我们鬽族有一个古老的传送阵,阵法的力量很强大,绝对不会出现你们临时布置的传送阵那样将人传送得七零八落的情况。

“可是想要利用那个传送阵的力量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所以如果可以将你和你的朋友们变为我鬽族的大恩人,我要开启阵法送你们去昆仑山,族内那帮家伙也就不会再有异议了。”花无殇也是很坦承的笑说道。

“真的呀?”画倾城显然是颇为惊喜。

“当然。”花无殇肯定的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你们的阵法真能将我们安稳的送到昆仑山,那我们可真是得对你感激不尽了!”画倾城兴奋的说道。

“我不想将我们为彼此所做的事情当做是一场交易,就当做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吧,不需要感激,我们彼此都能记得这份情谊就好。”花无殇说道。

……

转眼又过了三日,在床上躺了整整十日的画倾城终于能够下床行动了。

“倾城,你怎么就下来了?你身上的伤可没有那么快就能好的!”看见画倾城在屋子里缓慢的走动,刚从外面弄了些吃食回来的花无殇急忙跑过来扶她。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这几日天天看着你走来走去,我却只能躺在那里干看着,真是别提有多难受了。”画倾城微笑着说道。

“你小心些,走动一会儿就回床上躺着,这伤筋动骨的,不完全调养过来,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办?”花无殇竟是像个经验老道的大夫一般教育起画倾城来。

画倾城噗嗤一笑,“原来你也懂医术啊?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不如你扶我去外面坐坐?我还没好好观赏一下你的树屋是个什么模样呢。”

花无殇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却也没多话,只是一把搂紧了她,周身白光以闪,两人就已经来到了树屋外头的地面上。

第四百四十五章 打道回府

画倾城环视了一下四周,发觉这里似乎是一片无人的山林,他们从石帆山附近过来的时候尚且还是冬季,但是这个地方俨然就是一派春天的气息。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溪水潺潺,让人心旷神怡。

抬眼望去,画倾城看见了这几日她一直居住着的花无殇的那间树屋——那是一棵很高且枝干粗壮的大树,屋子就坐落在几根看起来最强健有力的枝干上,屋门口还用木板搭了一小块空地,站在那里可以远眺这山林中的许多美景。

不过许是花无殇法力高强,所以这树屋并没有像人界的树屋那样搭有梯子,换言之,若是花无殇现在放着画倾城不管,画倾城想凭一己之力是绝对也无法再回到那间屋子里的。

这附近的树林不算很茂密,温暖的阳光很容易就穿透头顶那些树木的枝干与叶子,在地面上打下了斑驳的光点。

画倾城望着在那沐浴在晨光中的精致树屋,心头没来由的动了一下,此时此刻她忽然好希望身边那搀扶着她的男子不是花无殇,而是苍无念。

离开苍无念转眼就是十日的时间,虽然前七日她都是在昏迷之中度过的,但是在那个漫长的梦中,她知道自己离苍无念很远很远。而她也知道,每一次与苍无念的分离,都可能是一次生离死别。

在他们明知道实力和阵法都还远远不够却又不得不冒险一试的情况下,八个人硬生生的闯进了这须弥山,这本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另外七人尚且不论,就单单画倾城,就得赌一赌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再见到苍无念。

许是真的命不该绝,如果她遇到的是什么心存歹念的妖鬽,或者退一步说她没有遇到任何人,可能她的下场就是在昏迷之中蛊毒发作,最终被冻成一尊冰雕。

眼睛微微有些酸涩,一滴泪珠不经意间从画倾城的眼中滑落下来。在这么一个静谧美丽的地方,她忽然感觉到有一点点疲惫,有一点点想休息,若是身边这个男子是苍无念,她甚至有冲动想要就在这样的地方,与他一世相伴。

这样的心情,一如在临碣岛上跌落深渊谷底的安如月。同为女子,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难以遏制的滋生出了一点点私心。

“在想他吗?”花无殇的声音轻轻的从耳边传来。

画倾城没有去做出仓皇拭去眼泪的自欺欺人的举动,而是顺从本心的点了点头,“嗯,我很想他,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我真希望能和他一辈子隐居山林。”

“既然这样……不如我今日就带你回镜屏城吧,或许城中已经有了消息也不一定。”花无殇改变了主意,他已经不想劝画倾城再多做休养。

自从将画倾城救回来,花无殇能感觉到这个女子体内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可能还没有完全的被她挖掘出来,但是却是在帮助她迅速的恢复着那具受了重伤的身体。

女子身上的蛊毒他虽然有办法帮她暂且克制,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同伴的安危和始终要继续下去的征程,才是女子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画倾城转过头来看向花无殇,闪着泪光的美眸之中流露出了些许感激,“好。”

花无殇没有再多话,只是拉起画倾城的手,周身闪烁起星星点点的白光,犹如冬日里飘零而下的雪花一般,很快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在其中。

视线陷入模糊,但是画倾城始终能感觉到男子牵着他的手,手上的力度不紧也不松,就犹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亲昵也不疏离那般。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再一次脚踏实地。

画倾城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很是奇特的城镇之中,她想,这应该就是花无殇所说的,鬽族的主城镜屏城。

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这里所有的府邸都是一间间或大或小的树屋,树屋的位置有高有低,交织错落的绵延在整个城中。

地面上也不是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只不过由于这里都是树屋的缘故,所以树屋搭建时所选的树全都是画倾城前所未见的树干十分粗壮的巨大的树,地面的位置大都也被那些树干和树根所占据了。

瞥了一眼将双眸睁得大大的画倾城,花无殇淡淡一笑,“这里就是镜屏城了,是不是跟你们人界的城镇很不一样?”

画倾城讷讷的点了点头,“我在人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树屋,只是……一个主城全都由一间间的树屋组成,真是太壮观了。”

“也没有什么壮观不壮观的,只是我们认为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建造什么华丽的宫殿罢了。你要是有机会去了万妖城,那里的府邸可能会让你更诧异。”花无殇笑道。

“为什么?”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因为妖族比我们还省事,直接就地刨坑,全都住在各种山洞里。”花无殇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神情。

山洞里……画倾城有些无语,心想着应该也不是所有的动物都喜欢住在山洞里的吧?感情修炼成妖了之后,全都学会挖洞了?

没有再闲聊下去,花无殇拉着画倾城很快的来到自己的府邸,从树下往上看,这间树屋除了大一点,建造的外形上和这镜屏城中的其他树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比起她之前住了十日的花无殇私下搭建的那间树屋来说,这间树屋可是个庞然大物,而且树屋的高度至少也是先前那间树屋的三倍。

一个闪身上了树屋,才刚停在了门口的门廊上面,两人就听见了“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身影飞快的窜出,神情似乎还有些惊慌,朝着门内望了望,小心翼翼的又将门关上。

还不待来人有所行动,花无殇便立刻开口叫住地方:“白茶,你这是做什么?”

白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几乎跳起来,扭头一看是花无殇,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两步蹦到花无殇的身边,一张青涩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族长,族长!”白茶压抑着自己带着些许哭腔的音量就朝着花无殇的怀里扑了过来。

花无殇一时怔愣,竟是被他撞得踉跄了几步,随后赶紧稳住身形,略显无奈的拍了拍白茶的肩头问道:“你这小子,怎么了?”

白茶抬起头,一脸委屈巴巴的盯着花无殇的脸,“族长,您终于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您的小白茶就要被折磨成茶叶梗了!”

花无殇闻言皱了皱眉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茶啜泣了几声,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门,颇有些怯怯的答道:“这些女子太可怕了,就跟几百年没见着男子似的,天天见了我就揪我的头发揉我的脸,逼着我带她们去找您。还说您要是再不回来,她们就拔光我的叶子!”

画倾城在一旁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鬽族的族长府上不知道一下子进来了多少女子,这么些时日府邸的主人不在家,这家里不得被她们整得鸡飞狗跳?

花无殇的面色却是微微有些难看,他知道每个女子的性格或多或少会有不同,不排除有那种特别喜欢挑事找茬蛮不讲理的。可是如今这些女子是在鬽族的地盘,还是在他花无殇的府上,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从妖族里面精挑细选送过来通婚的。

这些女子就算本性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至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趁着家里的主人不在,就随意的折腾主人家的下人吧。

“走,进去看看再说。”花无殇沉声说道。

抬手一挥,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入眼的便是一口小池塘,池中开满了白色的莲花。而小池塘的四周都有护栏和美人靠,环着池塘的那三面每一面都有一间屋子,不过此时屋子的门全是关着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人住。

画倾城打量了一下,这树屋之中还别有洞天,上下一共有三层,第一层的三间屋子最大,每间屋子对应的每个门廊尽头都有楼梯,沿着楼梯往上走,二层三层还分别有大小不一的房间。

要不是因为事先知道了这里是花无殇的府邸,画倾城可能会以为这里是一家小客栈。

如果再将这里装饰得柔美一点,再叫花无殇府上那些个女子往美人靠上一坐,手里拿个丝绢一招手,这活脱脱的就是个构造别致的万花楼啊。

“她们在哪?”花无殇一眼扫过,发现自己的家里和十日之前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不由得皱眉问道。

白茶缩了缩脖子,指着里面的房间低声道:“那个……因为一层和三层各有一间是族长您的专属房间,我跟她们说了之后她们没敢明着抢,其他……只要是能住人的,都已经有主了。”

“有主?”花无殇淡淡的反问。

“不不不!小子口误,不是有主,是她们……鸠占鹊巢!”白茶见花无殇似是有些不悦,急忙改了口。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有妖吃瘪了

说心里话,白茶虽跟在花无殇身边近百年,但是却很少见到花无殇这样的神情。这个男子总是平静恬淡,待妖鬽两族所有族民都是一视同仁。

白茶窃以为,他们家族长应该是这天地间脾气性子最温和的男子了,若是这样的男子还能因为什么事而恼怒,那不用说,肯定是对方丧尽天良。

也不知是不是白茶方才回答的声音大了些,亦或者是花无殇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动了各个房间内的女子,就在白茶话音落下的瞬间,这树屋之中的原本紧闭的房门“吱呀”、“吱呀”的一一被打开。

随即一道道光影掠过,瞬息之间就全都聚集在了花无殇与他树屋内的小池塘之间。

画倾城定睛一看,好家伙!眼前不多不少正好十名女子,姿容皆属上乘,可谓环肥燕瘦各具风情。若这十名女子真成了花无殇的夫人们,那画倾城也只能感叹一句:艳福不浅!

白茶那个少年郎显然是最近没少受到这十个女子的折腾,眼见着她们一下子都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得紧张的往花无殇的身后缩了缩。

花无殇倒是淡定,就这么笔直如松的站在那里,双眼淡然的扫过面前十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也不知他想从这十个女子的身上看出些什么。

“见过族长!”十个女子似乎是早有默契,齐齐对着花无殇行了个礼。

花无殇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各位都是妖族这次送来与我鬽族通婚的佳人,我身为族长近日里却是诸事缠身,多有怠慢,还请各位佳人莫要介怀!”

话音一落,白茶就皱起了眉头,他很是不满看了看自家族长的背影,搞不懂族长为什么要对这些强占自家府邸的女子这么客气。

听了花无殇的话,十个女子左右看了看彼此,很快,正中的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上前了一步,笑盈盈的对着花无殇欠了欠身说道:“族长这是哪里话,族长身为鬽族的一族之长,自当凡事以鬽族为重。我们姐妹几个既然已经被选过来伺候族长,那自然是早已做好了替族长分忧的准备。”

“伺候我?”花无殇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我似乎并没有说过需要其他女子来伺候吧。”

“其他女子?”黄衫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目光立刻看向了站在花无殇身边的画倾城,脸上的神色忽的便是一僵,“莫非……这位姑娘是族长的心上人?”

画倾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自己顶多算是来做客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花无殇的心上人了,她们难道都不知道,花无殇的心上人其实是她们妖族的族长胡沐火吗?

可接下来更让画倾城大吃一惊的是,花无殇竟然点了点头,轻轻的牵起了画倾城的手,“不错,我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各位姑娘就不要将心思浪费在我的身上了。我鬽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青年才俊,到时候我会亲自安排各位姑娘与族中的适婚男子们见面。

“这几日姑娘们且先在府上住着,待我安排妥当,自然会给姑娘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一下各位姑娘,这里是我族长府,不是客栈,还请各位姑娘们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花无殇说得比较重,他相信这些能被挑选到他府上来的女子应该都是心思玲珑的女子,不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说罢,花无殇也不管这十名女子诧异的神情,直接牵着画倾城的手,身形一闪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推门进去之后,花无殇才一脸歉然的对画倾城说道:“倾城,方才……对不住了。”

画倾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马后炮,不跟我打个招呼就拿我当挡箭牌,现在我已成了众矢之的,你才回过头来说对不住!”

“我……”花无殇哑然,这事的确是他不地道,可他当时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绝了那些女子的心思。

一个姑娘家固然是将名声看得十分重要,他没有与画倾城商议过,就将她推向了那十个妖族女子的对立面,可能还会令鬽族上下多有误会。更重要的是,画倾城早已心有所属,若是被她的心上人和同伴们知晓此事,也不知他们会如何看她。

花无殇正懊恼着,却听画倾城“噗嗤”一笑,“好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其实即便你不那样做,我也是准备站出来替你挡一挡的。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终日沉迷美色吧?就当我是积了功德,救你于水深火热。”

“呵。”花无殇笑了,一为自己先前无谓的担忧,另一个为知己。他知道,这个女子跟一般的女子就是不一样的。这与礼仪教化无关,真正可以心灵相通的朋友,该是如此。

“其实呢,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你想想,你堂堂一个鬽族之长身边一直以来没有个相伴的女子,这眼下突然就冒出一个我来,肯定会传得满城风雨,如果我的朋友们听说了此事,他们一定很快就会来镜屏城找我的。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画倾城笑呵呵的接着说道。

“嗯,是这么个理儿。”花无殇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得委屈你继续冒充我的心上人了。不过我估计木扶桑是不会放任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我倒是要看看,我拒绝了他送来的女子,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两人在屋里聊着,被他们扔在屋外的白茶孤零零的一时有些无措,他还没弄明白,这前几天族长还信誓旦旦的说两人只是好朋友,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心上人了?族长的心什么时候变成水做的了,随便来个女子都能激起涟漪吗?

待他缓过劲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十个妖族的女子给包围了。

“白茶小哥,你们族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他从未心仪过哪个女子吗?怎么我们一来,他就带了心上人回来了?”

“就是就是,那个女子是谁啊?看起来好像不是我们妖族的啊,你们鬽族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美丽的女子?”

“白茶弟弟,姐姐们平日里待你也不薄,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族长怎么就突然有了心上人呢?”

可怜的白茶,被一群妖族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得脑袋都快炸了,他也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可是花无殇根本就什么都没和他说过。

“各位好姐姐,你们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是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族长好了!族长的终身大事,那是他自己决定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是侍童,我哪有资格问东问西的啊!”白茶终于是扛不住了,很是无奈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急急的从众女子之间挤了出去。

“萱儿,这事你可得好好跟鬽族的先知说说,本来我们这十个姑娘也就是属你的希望最大,眼下却被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给抢了先机,你能甘心吗?”

“是啊,我们倒是无所谓,可你就不一样了,姐妹们都知道,你早就心仪鬽族族长。本来我们还想着能帮你一把,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这当姐姐的,可替你感到委屈呢!”

“就是就是,要论姿色,我可不觉得萱儿姐姐会比刚才那女子逊色,要论实力,萱儿姐姐在妖族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强者呢。也不知这鬽族族长是不是被那女子施了什么迷魂术,竟然都不正眼瞧上姐姐一眼。”

白茶一溜烟的跑了之后,众女子又是炸开了锅,只不过这一次她们絮叨的对象却是先前与花无殇对话的那个黄衫女子——梦萱儿。

的确,花无殇在与这几个女子短暂的几句对话之中并没有仔细的瞧过这个梦萱儿一眼,并不是因为她长得不美丽,而是因为无论在花无殇的眼里还是心里,这个梦萱儿都实在是与其他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

在花无殇的眼里,十日之前遇到的画倾城,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而在他的心里,胡沐火是那一抹多年来都难以彻底磨灭的倩影。

而这两个女子偏偏都是梦萱儿拍马所不能及的,花无殇又怎么可能有那个心思去多瞧她一眼呢?

梦萱儿垂了垂眼,心中波澜起伏,表面上却依旧平静,“各位姐妹不必担忧,我这便去将事情的原委与先知说清楚。此番让各位姐妹受累陪萱儿来这一趟,萱儿一定会尽力为大家争取个好的归宿。”

说起来这梦萱儿也不能算作是纯粹的妖族,她的父亲就是鬽族的男子。由于母亲是一只九命猫妖,而梦萱儿继承了母亲绝大多数的血脉,所以她的本体,也同样是一只九尾灵猫。

关于这九尾灵猫,那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妖族当中仅次于九尾狐的存在了。同样都是能够拥有九条尾巴的动物,但是九尾灵猫和九尾的修炼过程却是大不一样。

第四百四十七章 搬救兵

九尾灵猫想要修炼成妖,必须得先将本体修炼出九条尾巴,每多一条尾巴,他们就多一条命,一直到了拥有九条尾巴之后,他们才能进一步修炼幻化出人形,而那个时候,他们也就拥有了九条命,所以才叫做“九命猫妖”。

当然了,这所谓的九条命,也就只是意味着他们的寿元相对其他的妖更长一些,他们的每一条尾巴可以抵抗一次突如其来的性命之虞。若是真遇上了那种能够令他们灰飞烟灭的大劫难,那无论他们还剩下几条尾巴,都是必死无疑的。

这梦萱儿身为九命猫妖,在妖族之中也是天生就拥有很强大的根基,加上她修炼刻苦勤奋,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她的母亲是妖族的一名长老,按照辈分来论,胡沐火应当算是她的姨娘一辈。不过她与胡沐火向来关系不错,所以胡沐火也都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原本以梦萱儿现在的身份地位,应该在万妖城中翘着脚等着鬽族送上美男子来与她成婚,可是她偏偏在三百年前第一眼见到花无殇的时候就已经钟情于他。

没错,是三百年前,那一年正是胡沐火受花无殇之约前往琉璃峰脚下相见的时候,也正是在那一年,胡沐火与花无殇最终闹得不欢而散,此后三百年未再见过一面。

那时候梦萱儿才刚修炼出人形不久,不过对于花无殇的各种传言,她早已耳熟能详。原本她还期盼着花无殇什么时候能来到万妖城,来到胡沐火的洞府之中,她好仔细瞧瞧那个被妖族女子们传说得如谪仙般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是天不遂猫愿,她好不容易等来的却是胡沐火要前往琉璃峰脚下赴花无殇之约的消息。

好一番思量之后,她决定尾随胡沐火,就为了远远的看看那谪仙般的男子。

她如愿了,当那一袭白衣与齐腰的银丝映入她的眼帘时,梦萱儿就知道自己此生再也瞧不上别的男子了。

她不明白胡沐火究竟傲气什么,为什么要对花无殇说出那么刻薄而无情的话。她只知道,这天底下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像胡沐火那么不可一世,既然胡沐火如此自持身价,不愿意委身于任何一个男子,那花无殇她就要定了。

只是当年梦萱儿还是年幼了些,她只顾着一路尾随胡沐火来到琉璃峰脚下,却忽略了自己刚修炼出人形的身体的承受能力。

琉璃峰,那是一个仙气充裕的地方,她一个刚刚修炼成形的小妖,怎么受得了仙气的侵蚀。还未得等到她加紧离开,她就被迫打回了原形,成了一只八条尾巴的灵猫。

莫名其妙的就少了一条命,梦萱儿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可是当她想拼命赶回万木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法力严重受限,竟是连瞬移都办不到了。

就在梦萱儿以为自己会就此殒命在琉璃峰的时候,一个满脸皱纹、全身笼罩在墨绿色长袍之中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救回了她的小命。

这个男子梦萱儿是见过的,在她尚未修炼出人形的时候,她曾无意间看到了这个代表鬽族来到妖族的男子。他就是鬽族的先知——木扶桑。

以木扶桑的法力而言,出手救这么个小妖精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是这举手之劳在梦萱儿的心里就成了天大的恩情。

就在她对木扶桑千恩万谢的时候,木扶桑却是淡淡的开口问了她一句话:“小丫头,你可是钟情于我鬽族的族长?”

梦萱儿闻言一愣,随即便红着脸点头承认了,“的确,萱儿从未见过像他那般的男子。”

“你想要嫁给他?”木扶桑又直言不讳的问道。

梦萱儿的脸更红了,但却是毅然的点头,“是,我一定要嫁给他。”

“不错,有志气。不过想要嫁给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才刚修炼出人形不久,实力尚且低微。你想要有机会接近他,就得先让大家看到你,你要成为一个强者,那样才有资格进入他的视线。”木扶桑缓缓说道。

“成为一个强者……”梦萱儿讷讷的重复了一句。

“是的,必须要成为一个强者。等你有资格站在万妖城顶端的时候,我会帮助你,让你成为族长的妻子。不过到时候,你也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木扶桑说道。

“帮你做什么事?”尽管木扶桑开出的条件具有十足的诱惑,但梦萱儿还是警觉了一下。

木扶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似乎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个嘛,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可以放心,绝对是公平的交易。”

梦萱儿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如果真的能嫁给他,只要不是伤害他的事,我都愿意帮你做。”

就为了这个救命之恩,为了这么一个约定,梦萱儿在此后的三百年里勤奋修行,为的就是能够早一天成为花无殇的妻子。

一转眼就是三百年过去了,失去的那一条尾巴自然是修炼不回来,但是那也不能妨碍梦萱儿成为族中的上乘强者。

这三百年对于一个低等的妖鬽来说,那已经几乎是度过了一生,可是对于他们这些法力强大的妖鬽来说,只能算是一生刚过了个开头。

梦萱儿知道,花无殇已经一千多岁了,她不知道这个男子还能活多久,不过凭他的实力,再活个千年应该也不是问题。

可是问题就在于,这个男子法力极高,身上似乎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仙气。而且他从不曾流连女色,只是一心修行。若突然有一日他渡劫飞升,那梦萱儿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希望与其同塌而眠了。

嫁给他,是自打她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定了的事,所以这一次她不顾母亲和妖族族长的劝阻,执意要作为一个通婚的女子随鬽族使者来到镜屏城,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够圆了自己的心愿。

在木扶桑的安排下,她与另外九名一直以来都以她为首的女子被一同安排到了花无殇府上,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她认为,鬽族女子实在是少得可怜,花无殇估计平日里也没有机会遇到什么女子。

虽说花无殇曾有过几次与胡沐火的接触,但是奈何他们已经闹翻了,花无殇肯定是不会将胡沐火放在心上的。

观之自己这边十个万里挑一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花无殇的面前,他怎么的也该看上其中一二,只要他能看上一个,那自己想要通过那一个被他看上的女子接近他,一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梦萱儿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匆匆见了一面,男子却是已经领着旁的女子回了屋,他们在屋里干什么?他真的就如此倾慕于那个女子,就这样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吗?

不甘心啊!梦萱儿心中是一万个不甘心啊!

她可以容忍花无殇看上很多女子,但却是无法容忍他专宠一个女子,如果花无殇愿意接受自己,那她就愿意容忍画倾城的存在。但如果他为了画倾城一人将她们十个全都拒之门外,梦萱儿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理了理自己的心绪,梦萱儿很快就离开了花无殇的树屋,直接奔着木扶桑的府上而去。

屋内,花无殇和画倾城相谈甚欢,不多时,木扶桑却是带着三名长老来到了花无殇府上。

对于木扶桑他们的到来,花无殇并不感到惊讶,在梦萱儿抬脚离开他的树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感受到并且猜到对方会去将木扶桑给搬出来。

木扶桑,这个在鬽族德高望重的先知,他这么费尽心力的想要安插到这些女子到自己的身边,一定是暗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这么想着,花无殇已是不经意间打量了那些女子当中为首的梦萱儿一眼,心下一声冷哼:果然有几分姿色,若是寻常男子,怕是早已对这个女子动了心了。

“见过族长!”木扶桑和三名长老十分恭敬的对花无殇行了个礼。

“几位无须多礼。这些时日我有事外出,族中的事务还多亏了先知和长老们操持。”花无殇淡淡的说道。

“呵呵,族长这几日的繁忙,似乎是颇有成效啊!不知是哪位秀外慧中的佳人竟是入了族长的眼。”木扶桑呵呵笑道,目光却是犀利的从花无殇这间屋子的正厅之中一扫而过。

“哦,先知便是不提,我也是要将她介绍一下的。她可当真是我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特别的女子。”花无殇也笑着,伸手一招,侧门的珠帘便自动向一边靠去。

画倾城缓缓的从侧屋走出,抬眼便看见这原本十分宽敞的正厅眼下却是显得有些拥挤,除了木扶桑和同来的三位长老,另外十个被他们送来献给花无殇的女子也齐齐在厅中坐着。

花无殇对着画倾城微微一笑,朝她伸出了手,“倾城,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画倾城十分顺从的伸出手,脸上也保持着平静谦和的微笑,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站到了花无殇的身边。

第四百四十八章 做戏

“这位就是我鬽族的先知木扶桑,我跟你提过的,他的法力很高强,擅长推演之术。鬽族这么多年来的欣欣向荣,先知可是功不可没。”花无殇指着木扶桑对画倾城说道。

“小女子画倾城,见过先知。”画倾城很是有礼的对着木扶桑欠了欠身子,目光却看似漫不经心的从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一扫而过。

就在与其短暂对视的瞬间,画倾城忽而觉得心底有一股诡异的感觉一闪而过。她总觉得这个木扶桑的眼神很有些眼熟,他身上的气息她似乎在哪里感受到过,而且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感受。

“这三位是我鬽族的长老,这些年来几位长老也是为了鬽族的发展劳心劳力,同样是劳苦功高。”花无殇指着木扶桑身边另外三名男子接着说道。

画倾城依然是笑着对三位长老欠了欠身子,不过心下却觉得有些奇怪,按说木扶桑的法力既然这么高强,不应该连个驻颜术都不会吧,即便不使用驻颜的术法,他也不应该会是如此一副苍老的模样。

再看看另外三位长老以及身边的花无殇,那个个都是年轻潇洒,即便是面相上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个,也仅仅只是差不多像洛凡那样,约莫三十出头的样貌。为何独独这被鬽族族民们敬仰的先知是如此沧桑,一脸的皱纹?

就在画倾城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木扶桑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倾城姑娘来自哪个部落?”

画倾城一抬眼,目光正好又迎向了木扶桑那双让她有些不寒而栗的眼睛,踟蹰了一下,不知该答还是不该答。

花无殇却是大大方方的接过话,“倾城不属于哪个部落,她来自洛河东岸。”

“人族?”屋子里一众男女皆是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鬽族的主城、鬽族族长的府邸之中,竟然会出现一个来自人族的姑娘。

“不错,倾城的确是属于人族。前些日子我无意中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她,便将她救了起来。结果她醒来了之后,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于是我便将她带了回来。”花无殇开始瞎编乱造了,不过即便是谎言,从他口中说出也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族长的意思是,这位姑娘失忆了?”木扶桑将信将疑的问道。

花无殇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不错,她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与她之间的感情。”

“族长,这样不好吧?这位姑娘本不属于须弥山,说不定她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与同伴走散了,或者,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呢?现在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与您在一起,若是日后她的同伴找上门来,您该如何是好?”梦萱儿急忙开了口。

要说这梦萱儿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没有很讨嫌的去怀疑画倾城是否假装失忆故意接近花无殇,而是从一个很客观的角度去为画倾城和花无殇着想,凭借女子的直觉,她不相信这么美丽的女子身边会没有追求者。

不得不说梦萱儿的猜测还是很准确的,她除了没猜到失忆什么的是花无殇有意这么说的,其他的还都让她给说中了。

只是很可惜,花无殇这么说,一个为了让他们打消继续探听画倾城来历的念头,另一个则是借他们的口将这件事传播出去,让画倾城的同伴们得知后能够着急的快马加鞭的找上门来。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不介意让倾城自己来选择。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花无殇丝毫不以为意,目光很是温柔的看向了画倾城。

画倾城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是已经笑出了声:好个花无殇,这番话说得还真是带着极强的误导性。相信自己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那所谓的决定,自然就是跟着苍无念他们离开这里了。

只不过眼下这一屋子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画倾城和花无殇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本能的就以为花无殇是对自己有着极大的自信,认为即便是情敌找上门来,画倾城也不会放弃他而跟别人走。

梦萱儿那个急啊,这个画倾城做出什么决定她可管不了,她方才说的那番话无非就是在提醒花无殇,这个女子可能早就是别人的妻子了,希望花无殇能理智一点,不要枉作小人,将感情投入在一个有夫之妇的身上。

可是花无殇却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难道即便这个女子很可能已非处子之身,他也不介怀吗?就算他什么都不计较,这个女子的夫君或者心上人难道也不会计较?

不过就在梦萱儿着急的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木扶桑却是淡淡开口问道:“那族长是否要开始筹备大婚?”

梦萱儿闻言险些喷血,这个木扶桑,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会想办法让她嫁给花无殇的吗?怎么现在却是开始为别的女子推波助澜呢?

不过好在花无殇的回答让她微微松了口气,“不忙,这些日子我先带倾城熟悉熟悉镜屏城。她还有伤在身,身子还很虚弱。等到她伤势痊愈了,再来考虑成婚的事情吧。”

木扶桑微微皱了皱眉,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倾城姑娘有伤在身,的确应该好好静养。不过……族长,这十名女子是可是妖族族长悉心挑选来与族长成婚的,族长要娶倾城姑娘,我们自然不会有异议,但是妖族的颜面,族长是否也得稍加考虑一下。若是一个都不选,就将这些女子给遣送回去,也未免太……”

花无殇微微扬了扬嘴角,看上去似乎是在笑,没有人发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胡沐火亲自为他挑选的女子?她可知自己是在为木扶桑的阴谋煽风点火?

他当然明白木扶桑的意思,拿妖族的颜面来说事,那娶不娶这些女子就不是花无殇的私事了,而是花无殇对待妖族的态度问题。

原本这事就是他们擅自做的决定,若是没有遇到画倾城,花无殇可能还会有些头疼该怎么处理这十名女子,总不能真的将她们打发给其他男子吧?即便这些女子愿意,花无殇为了让木扶桑露出马脚,也得从中挑选一两个来做做戏。

但是做戏就得有做戏的样子,若是将人娶了,又不碰人家,那这戏可是很快就要穿帮了。

如今有了画倾城,即便真的留下那十个女子在自己的身边,那自己也有了足够的理由不去理会她们,尽管这样可能会让画倾城成为众矢之的,但是画倾城也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她就是来给花无殇当挡箭牌的。

而且花无殇也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他一定能够保护好画倾城,不会让她受到什么伤害。最重要的一点是,与其将画倾城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府上任由旁外人猜忌,还不如堂而皇之的给她一个身份,很多时候,身份也是安全的最大保证。

“的确,十位佳人万里迢迢的来到我镜屏城,若是没有个好的归宿,那我也着实是没法给妖族一个交代。千年来我们两族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友好,沐火的美意,我定然得接受。”花无殇笑着说道。

“那族长的意思是……”木扶桑有些吃不准,花无殇的确性格很温和,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曾在男女之事上做出过让步。

今日他变得如此好说话,当真是让木扶桑感到意外。

花无殇目光扫了那十个女子一眼,看似很随意的抬手指了指,正好就指向了梦萱儿,“就她吧,这姑娘还挺合我的心意。方才她说出来的话,处处都在为我和倾城考虑,是个识大体的女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梦萱儿这一刻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她还以为花无殇会像先前一样将她们十个全都拒之门外,没想到木扶桑三言两语,他就决定接受了,而且选的居然是自己。

“族长英明!”木扶桑立刻拱手恭维,随即又有些迟疑道:“那另外这九名女子呢?”

花无殇摆了摆手,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们应当知道,我一直以来对男女之事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沐火亲自挑送选来的女子,我一个也看不上,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选一个,一来不让妖族上面子过不去,二来,也省得日后发生她们同族之间争风吃醋的情况,三来,身边两个女子我尚且能照顾得过来,再多的话,我怕她们会感到委屈。先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花无殇的最后一句话,已经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了,花无殇这番说辞,无一不是在表示能够从这十个妖族女子当中选一个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希望他们不要再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至于他为什么要选梦萱儿,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因为梦萱儿正好与花无殇搭过话,花无殇对她有些印象。

而花无殇自己心中却是明白得很,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女子一定与木扶桑是旧识,既然木扶桑那么希望她能够留下来,那他就如他所愿,将这个女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第四百四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男子

“族长能够选中萱儿,是萱儿的福分。萱儿日后一定会好好的伺候族长,为族长分忧。”梦萱儿很是开心的恭声说道,随后又将目光看向画倾城,“萱儿也一定会待倾城妹妹如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与族长一起好好的照顾她。”

男子嘛,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子,身边美女成群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没有哪个男子会喜欢自己身周的女子相互争风吃醋。梦萱儿以为,她现在表明态度表明立场,花无殇一定会认为她这样的女子识大体。

可是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没听出来梦萱儿话外之意是将自己放在鬽族当家主母的地位上了。见画倾城没事人一样不争不抢的站在花无殇的身边,木扶桑心下玩味着,他很想看看这个来自人界的女子日后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叫萱儿?”花无殇面色恬淡的望向梦萱儿。

“是的,梦萱儿。”梦萱儿急忙答道。

“嗯。很好听的名字,与你很般配。”花无殇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谪仙般的男子,令人沉醉的微笑,那曾经离自己如此遥远的一切如今就近在眼前。梦萱儿这一刻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几乎都要被融化了。

接下来大家都还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自己被花无殇看中,点名要求留了下来,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至于她的那些姐妹们,花无殇也承诺定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直到花无殇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梦萱儿才如梦初醒。

“萱儿,前些日子你住在哪间屋子,如今就继续住在那里吧。有什么需求尽管跟白茶提,若无别的事,你可以先下去了。” 花无殇面色淡然的说道。

梦萱儿有心想与花无殇独处,可是看到他的手依然还是紧握着画倾城的手,先前的那股子兴奋劲儿略略低落了下来,咬了咬牙,她还是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待到梦萱儿走后,花无殇立刻松开了画倾城的手,恬淡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无殇,你这样做,会不会对萱儿姑娘不太公平?”梦萱儿的神色画倾城都看在眼里,同为女子,她有些于心不忍。

她不是没听懂梦萱儿那与她争大小的话外音,但是她并不心仪花无殇,所以根本也不计较。

“倾城认为,我不该将她留下?”花无殇淡淡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嗯,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何不放她回去?”

花无殇轻笑一声,“呵,方才的情况你也见了,木扶桑说了些什么你也听了。胡沐火都被他们拿出来说事,我若是不选一个,日后岂不是要被妖族戳着脊梁骨来嘲讽?”

画倾城怔了怔,试探着问道:“无殇,你可是在同沐火姑娘置气?”

“置气?”花无殇也是一愣,随后自嘲一笑,“置气谈不上吧,我与她之间不过也只是泛泛之交。她看不上这天地间的任何男子,不代表她的族民们也看不上。在世人的观念里,男子对女子的渴求不总是比女子对男子的渴求更加强烈和难以忍耐吗?

“我想,她或许只是想借此羞辱于我,看看我面对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是如何按捺不住的。我若是一个也不选,她怕是又有话要讥讽于我了。”

“这便是你留下萱儿姑娘的全部理由?”画倾城很是狐疑的盯着他。

“当然不是。”花无殇笑得有些狡黠,“木扶桑和那三个长老是她找来的。”

画倾城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萱儿姑娘和木扶桑是认识的?或者说,木扶桑本就是想要将萱儿姑娘放在你的身边?”

“不错,或许不止梦萱儿一个,可能那十个女子都是木扶桑在暗中计划好的。我要想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的棋子放在自己的身边。他们会露出马脚的。”花无殇说道。

“可是……我觉得萱儿姑娘应该是喜欢你的。”画倾城有些迟疑的说道。

“喜欢又怎么样?越是处心积虑的喜欢,越是容易被人利用。若是因为一己之私的喜欢而黑白不分,那她也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花无殇轻飘飘的说道。

画倾城感觉自己无端的颤抖了一下,原来这个男子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温润如玉,但是骨子里也是个干净利落的性子。与这样的人能够成为朋友是幸运的,若是不小心成了敌人,还当真是需要拥有高超的博弈技巧才行。

见画倾城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花无殇无奈的笑了笑,“倾城是否觉得我的心思太过残忍歹毒?”

画倾城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这怎么能是残忍歹毒呢?总不能别人要来打你的左脸,你还把右脸也伸过去让别人一并打了吧?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做会激发矛盾,万一萱儿姑娘以后受到什么刺激对你不利,那可怎么办?”

花无殇叹了口气,“倾城,我且问你,给你什么样的条件你才会做出伤害你的无念哥哥的事情来。”

这个问题画倾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顺嘴而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可能啊。我想保护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他?”

“假如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爱上你呢?你也不会怨恨他或者伤害他吗?”花无殇接着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不会啊,顶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充满着无奈和遗憾吧。既然真心爱着一个人,为什么又要怨恨或者伤害呢?”

“是啊,如果是真心的,又怎么会怨恨或者伤害?我留下她,本意也不是为了刺激她,说到底也只能算是对她有所提防。她若是对我真心实意,又怎么可能做出伤害我的举动?反之,若是她对我不利,又怎么可能是真心实意的对我?”花无殇面带笑意的反问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如果你误会了她呢?你的提防会让她伤心的。”画倾城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就对她说清楚事情原委,向她赔礼道歉。”花无殇很坦然的说道,顿了顿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她都会被木扶桑利用。”

望着男子笃定的模样,画倾城没有再说什么,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了影半妆口中描述的赤刹。同为女子,虽是不同的种族,但画倾城能够深刻的理解到她爱一个人却求而不得的感觉。

可是究竟要爱到多疯狂的程度,才会因为得不到而对自己和自己的心上人下狠手?画倾城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只是在祈祷,自己对苍无念的爱不要成为一种怨念,不要反目成仇,不要被利用。

调动了一下内息,发现丹田之处依然隐隐的有些钝痛,画倾城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伤势太重了,尽管她现在的法力已经比以前强大了很多,可是重伤之下体内的法力还是仅仅只能够加速肉体上伤势的愈合,想要完全恢复,恐怕还得好长一段时间。

耳朵内的传音蛊虫依然安静,画倾城忽然很是想念苍无念那略显低沉的好听的嗓音……

……

万木岭,万妖城。

轰轰几声巨响,地面一阵晃动,一扇石门直接被震碎,强大的法力波动伴随着碎石从石门后面的山洞之中冲出。

一抹火红的身影从烟尘之中缓缓走出来,早已侯在山洞外的几个女子皆是面露欣喜之色的齐齐朝那火红的身影拥了过去。

“恭喜族长修炼出了第七尾,相信我妖族在族长的带领之下必然会更加强大!”说话的是妖族先知白露,本体是一头白鹿。而她恭贺的对象正是妖族的族长胡沐火。

胡沐火嘴角一扬,上挑的狐狸媚眼之中掩饰不住的是傲然与欣喜之色。六百年前她利用母亲殒落之后留下的内丹强行突破到了五尾,后来一直勤加修炼,时隔两百年才又修炼出第六条尾巴。

可是谁承想自打她修炼出第六条尾巴之后似乎就遇到了瓶颈,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都修炼不出第七条尾巴,就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四百年,族中都已经开始有了议论,说她是不是因为当年借助母亲的内丹强行修炼,所以伺候想要再进步就如同登天一般的难。

一个法力无法再进步的族长,想要不遭受诟病很难,甚至想要保住族长之位都会慢慢的成为奢望。

就在胡沐火心急如焚,想着是否该寻个机会闭关试试的时候,机缘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那个男子可醒过来了?”胡沐火朱唇轻启,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加上她妖冶的气质,着实很难让哪个男子认为她傲然不可一世,相反倒是很想将她压在身下好一通翻云覆雨。

白露面色一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伤势实在太重了,至今尚未苏醒。”

胡沐火闻言,柳叶细眉微微一蹙,自己已经闭关十日了,这个男子竟然昏迷了十日都还没醒过来?

第四百五十章 急性子的俏郎君

……

十日之前的一个夜晚,胡沐火正在自己洞府后山上的汤池中洗浴,手下的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来向她汇报,说是刚才汤池外围忽然从天而降掉下来一个男子。

胡沐火眼露疑色,“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男子?摔死了没有?”

婢女喘了口气答道:“那男子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伤得很重,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胡沐火靠在汤池的池壁边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叫先知去给他瞧瞧,能治就治,治不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婢女欠了欠身子,转身欲走,但是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多了句嘴,“族长……那个……”

“还有什么事?”胡沐火懒洋洋的问道。

“那个男子虽然因为受伤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婢子见他……容貌生得很是俊朗。不知族长是否……”

婢女话还没说完,胡沐火就懒懒的打断了,“能有多俊朗啊?若是能治得好,赐给你便是了。”

婢女闻言面色一红,急忙应声而去。

胡沐火将头仰在池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白衣胜雪银丝飞扬的男子,要论容貌,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他了吧。只不过那个男子看似谦和温润,骨子里却实在是太过淡然,相识五百余载,他竟是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淡淡的怒火在眼中渐渐蔓延,胡沐火用力一拍池水,像是要将那个男子的面容如同池水中自己的倒影一般拍散而去。

随后她便没了继续泡温泉的兴致,飞身而起,伸手一招套上了她最为喜爱的红衣。

方才婢子说的那个从天而降的男子,胡沐火倒是没有太在意,非要说在意,她也只是在意对方的身份,在意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妖族族长的府邸之中。

回到自己的山洞,胡沐火侧目一看,侧洞的石床边上,白露依旧在忙碌着,婢子刚端过去的一盆清水转眼就成了一盆血水又被匆匆端了出来。

婢子见到胡沐火刚想行礼,胡沐火却是对她摆了摆手,眼睛望向白露的位置问道:“就是那个男子?”

“是的,先知说他的情况太危险了,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婢女答道。

胡沐火淡淡的点了点头,抬步朝着那石床走了过去。

目光扫向男子的衣裳,一袭月白长袍已然是破败不堪,上面斑斑点点的全是血迹。

这个颜色的衣裳让胡沐火忍不住微微有些蹙眉,虽不像花无殇喜穿的那种颜色白得刺眼,但是终究还是逃不开“白”这个字。

下一刻她便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男子的脸,这一看之下,胡沐火不由得眼神一凝:果然十分俊朗!不,几乎已经不能俊朗来形容了。

这个男子虽然身受重伤面色惨白,衣服还斑驳破败,可是这些却丝毫不会对他的样貌造成什么影响。相反的,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里,竟是让胡沐火产生了淡淡的敬畏之感。那似乎是一种天生的王者气息,不用睁眼,就给人以睥睨天下的傲然。

这世上,竟然有比花无殇还让人挪不开眼的男子!

“白露,他的情况怎么样了?”话是在问白露,目光却始终盯着男子的脸。

白露眼下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转过身来却发现胡沐火看这个男子的目光与她平日里对待任何男子的目光都有所不同,白露不由得心头一跳,莫不是族长终于对男子动心了?

“伤势很重,该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他的造化了。”白露叹息一声,如此俊美的男子,要是就这么死了,当真可惜。

“我妖族是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男子的,你说,他会不会是从鬽族那边过来的?”胡沐火盯着男子的脸,有些犹疑的问道。

白露摇了摇头,“不像,鬽族那边若是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应该整个须弥山都传遍了吧。”

“也是啊。看来,只有等到他醒过来才能知晓他的身份了。这些日子你就受点累,多照顾照顾他。”胡沐火也是有些无奈的说道。

白露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掌一翻,十二个如巴掌大小的洁白晶莹的玉块浮现在胡沐火的面前。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看起来似玉非玉,听婢子说是跟着这个男子一同落下来的。”白露解释道。

胡沐火狐疑的伸出手,捻起其中一块,玉石入手,她的眼中的疑色立刻便由惊喜所取代,“好奇异的灵性!醇厚且充裕,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白露点了点头,“能拥有十二块之多,想来这个男子也是极不简单。”

胡沐火将玉石握在掌中,闭上眼睛又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再睁眼时目光灼灼,“白露,我决定今夜就闭关,争取一举将第七条尾巴修炼出来。这个男子若是醒来,你们好好问清楚他的来历,顺便告诉他我借用了他的宝物,有什么要求让他尽管提出来。”

“这……不太好吧?万一这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呢?”白露有些迟疑。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全都用光的。大不了到时候多送给他几个实力高强的美女,这天下可没几个男子像花无殇那般不解风情的。”胡沐火狡黠一笑,伸手将浮在半空中的另外十一块玉石全都收入了囊中。

在白露无奈的目光之中,胡沐火只留给了她一袭火红色的光影。

……

“我去看看他。”想到那个堪称俊美无双的男子至今未醒,胡沐火心下不由得有了些许担忧。

身形一动,她已然来到了十日之前她们安置男子的那个山洞之中。

坐在石床边上,胡沐火就这样凝望着犹如陷入沉睡一般的男子,脑中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远在金银山镜屏城的花无殇。

“十天了,你竟然还不醒过来,莫非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躺着?你的宝物助我修炼出了第七尾,按理说我该好好谢谢你的。你这般躺着不睁眼,我又该如何谢你呢?”胡沐火无奈的自语道。

……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快醒醒!”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在哪啊?”

“无念哥哥,我好冷,好冷啊!”

“无念哥哥……”

谁,是谁在喊我?为什么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画儿……画儿……”

胡沐火正兀自出神,却忽然发现石床上的男子那苍白得已然干涸的双唇竟然微微的噏动起来。

“喂,你……你醒了吗?”胡沐火有些激动的俯身靠近了男子一些。

“画儿……画儿……”男子的双唇依然微微颤抖,这一次胡沐火隐约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画儿?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女子的名字?”胡沐火暗自嘟囔了一句。

“画儿……你在哪,你在哪……”男子依旧几乎无声的呢喃着,微微蹙起的眉头使得胡沐火都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痛苦和茫然。

“喂,想找你的画儿你是不是也应该先睁开眼啊!你不醒过来,我怎么知道你的画儿到底是谁啊?”胡沐火伸手轻轻拍打着男子的脸,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将他唤醒。

眼皮好沉重,浑身上下那犹如被抽筋剥皮般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偏偏还有人那么不识趣,似乎在用力拍打自己的脸。

谁,到底是谁?找死么?

苍无念心头无名之火升腾而起,猛然睁开眼却是一抹火红跌入眼帘。

原本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头脑应该还有短暂的迷蒙,可是这猝不及防的一抹火红却像是什么极度危险的信号,使得苍无念直接跳过了迷蒙阶段,全身立刻就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戒备之中。

是谁?难道是赤刹?该死的,莫非是传送阵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赤刹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们?

“你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诶,我说你这仇视又戒备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啊?”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带着些许慵懒和不满,但绝对不是赤刹的声音。

苍无念艰难的转了转眼珠,发现一张妖冶艳丽的容颜就在自己面前正上方,那一双明显上挑的狐狸媚眼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苍无念想沉声呵斥,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胡沐火嘴角一扬,直起身子以后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抬起一条修长的腿架在了自己另一条腿上,双手抱胸略显玩味的盯着苍无念。

苍无念皱了皱眉,“是你救了我?这里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了?你可还发现了其他人?”

“啧啧啧,我说俏郎君,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究竟该先回答哪一个啊?真没看出来,长得挺高贵冷艳的,竟然是个急性子。”胡沐火调笑道。

真是个轻佻的女子!苍无念在心中已经略有些鄙夷了,若非对方自称救了自己,而自己现在重伤在身,他一定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如以身相许吧

见苍无念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知他是身体难受了还是心里难受了,胡沐火想想也就回答了他的问题,“这里是万妖城,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妖族族长的洞府,我呢,就是妖族的族长胡沐火。

“你已经昏迷了十日了,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没有别的人,就你自己一个。怎么样?这些答案可还满意?”

“十日……”苍无念心下一惊,挣扎着就想要起身。

胡沐火也不管他,就看着他无力的扭动了几下,受了这么重的伤,能醒过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不乖乖的躺着静养,竟然一醒来就想起身,也不知这男子究竟哪来的自信。

果然,苍无念挣扎了几下便停了下来,他自己也发现了,五脏六腑全都受了伤,骨头的碎裂也有好几处,什么时候能痊愈都还是未知之数,现在就想要下床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挣扎了?那现在该换我问你了吧。”胡沐火笑盈盈的说道。

苍无念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

“你叫什么名字?”胡沐火问。

“苍无念。”苍无念答。

“你从哪里来的?”胡沐火又问。

“洛河东岸。”苍无念没多想,就给出了这个地方。

“洛河东岸?你是……人族的?”胡沐火有些惊讶,人界竟然还能有这等美男子。

想着,她不由得又细细瞧了瞧苍无念的脸。之前他昏迷的时候,看不见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如今醒来了,她竟是惊讶的发现这个男子的眼神很是深邃。那张没有过多表情的俊颜,有些妖异桀骜,又有些出尘若仙。

极其矛盾的两种气质,竟是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这家伙真的只是个凡人吗?

“嗯。”苍无念没有过多的解释,尽管面前这个女子自称是妖族的族长,可是那又怎样?区区妖族而已,他与她也只是刚刚才认识,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说得那么明白。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胡沐火发现自己对这个男子忽然起了很大的好奇之心。

“我和同伴一行八人,利用了传送阵法来到这里。只是阵法有很大的欠缺,所以……”苍无念话说一半,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他现在到底在哪里?万妖城,这是什么地方?

“你刚才说这里是万妖城,万妖城是个什么地方?”苍无念皱眉问道。

“啧啧啧,俏郎君,别皱眉呀,你一皱眉就显得太过严肃了。本来就生得一副高傲冷艳的模样,再这么严肃,当心把身边的姑娘都给吓跑了。”胡沐火又起了调笑的心思,说着竟然还伸手要去抚苍无念的眉心。

“别碰我。”苍无念冷冷的说道,眼神却是不容置疑。

胡沐火的手就停在距离他眉心不足一寸的地方,竟是被他这一声冷喝给震住了。

“嘁,不识好歹。你可知有多少男子想让我碰,我还不屑碰他们呢。”胡沐火收回了手,很是不满的嘟哝了一声。

“不管有多少男子想让你碰,反正我不会是其中之一。救命之恩铭感五内,日后有机会,我自会报答你的。”苍无念语气生硬的说道。

“哟,你还记得是我救了你啊。既然要报答,那不如你以身相许吧?”胡沐火戏谑道。

“姑娘,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你的族民笑话你么?”苍无念面无表情的说道。

“笑话?谁敢笑话我?我自掌管妖族以来不知多少族民盼着我早日寻得如意郎君呢,奈何这妖鬽两族没有哪个男子入得了我的眼。现下我瞧上了你,那是你的福分。”胡沐火笑盈盈的,又起了逗弄苍无念的心思,朝着他的脸颊伸出了手。

“请姑娘自重。我已有……我已有心上人了,此生绝不可能负她,姑娘就死了这条心吧。”

苍无念眼见着女子的玉手朝自己的脸颊抚来,心下不由得生了几分厌恶,竟是一时口不择言,谎称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在他说出“我已有心上人”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了画倾城那张绝美的面容,而当他说出“此生绝不可能负她”的时候,心中却是无比的慌乱与不自信。

因为那一瞬,萦绕在他过去残破记忆之中反复出现的那一抹淡紫色的裙角无端的就把画倾城的面容给遮挡住了。

不过胡沐火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伸出去的手再一次僵滞,随后她又一次放下了手,挑着眉问道:“心上人?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叫画儿啊?”

苍无念那原本带着几分强硬和厌烦的双眸顿时涌上了惊疑,“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她?她现在在哪里?”

“哎哟哟,别那么激动。我说过了,发现你的时候你身边没有别人。至于我怎么知道,那自然是你昏迷之中说出来的咯。”胡沐火忽然发现这个男子着急的模样还是有些可爱的。

“画儿……”苍无念无声轻唤,却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不想让身边这个女子看见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担忧。

十日,他们竟然已经分开十日了,她身上的魂牵梦萦是不是已经发作了,漆黑的梦里她一直在呼唤他,她说她很冷,她一定很需要他。

可是他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心中的痛苦可以用闭上眼睛来掩饰,可是不断起伏的胸膛却早已将他的情绪出卖,又急又恼之下,苍无念竟是觉得喉头一甜,猛的咳嗽了一下,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置般疼得撕心裂肺,一口血水抑制不住的从口中溢出。

“喂,你怎么了?先知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可争点气别死了啊!你死了你的画儿怎么办呢?”胡沐火诧异,不知这男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吐出血来了。

手忙脚乱中,胡沐火急忙从腰间掏出丝绢去擦拭苍无念嘴角的血迹,也顾不得他让不让人碰他了。

苍无念睁开了眼睛,再看向胡沐火的眼神之中有些许恳求的意味,“你说……你是妖族的族长,那……我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她。”

胡沐火一声轻哼,随意的将手里的丝绢扔到一边,站起身来刻意的踱了两步,“好啊,只要你以身相许,我就帮你找到她。”

“这个绝对不行,换一个吧。”苍无念断然拒绝。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的啊!”胡沐火挑了挑眉,她愈发觉得这个男子有趣了。

也不知是无聊还是有意,她一边踱着步,一边还伸手一招,招出了一块玉石,轻轻的抛起再接住,再抛起再接住,好似信步时把玩着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结果就见苍无念的目光陡然变得危险,“你为什么拿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你的东西?”胡沐火继续抛着玉石玩耍,面露不屑的样子,“你凭什么证明这东西就是你的?我的婢子可是在我这洞府之外发现这东西的。”

“这是我们布置传送阵所使用的冰晶玉块,若是没有这个东西,我们接下来就无法离开这里了。”苍无念严肃的说道。

“哦?我就说这东西怎么灵性这么奇异呢,还顺利的就助我修炼出了第七条尾巴。看来还真是个罕见的宝贝。你如果想要拿回去,那就以身相许啊,等我们成了夫妻,我的东西自然也就是你的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其中两个玉块的灵性已经被我用完了。”胡沐火笑盈盈的继续把玩手中的玉石。

“你……”苍无念无语了,这女子好生不讲理,即便是救了他一命,她也没有资格擅自动用自己的东西吧?现在少了两块,到时候布置传送阵去昆仑山的危险岂不是更大?

擅自动用自己的东西也就罢了,还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这让人到底该谢她还是恼她?

就在胡沐火继续笑盈盈的想要再逗弄一下苍无念的时候,白露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看见苍无念已经醒来她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也没多想却是附在胡沐火的耳朵边上轻声说了几句。

胡沐火脸上的笑容在白露一番耳语之后渐渐的僵滞了起来,末了很是冰冷的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刚刚才传过来的消息。族长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白露小声问道。

“呵。”胡沐火冷笑一声,“当然,贺礼是一定要准备的,总不能失了我妖族的礼数。另外,再拟一张请帖随贺礼一同送去镜屏城,半个月后本族长大婚,请花族长前来喝我的喜酒。”

“什么?”白露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完全没搞明白胡沐火这是唱的哪一出。

“没听清楚么?将我大婚的请柬随贺礼一同送去。”胡沐火冷冷的说道。

“可是族长,成亲不是儿戏啊,您……您这是和谁大婚呢?”白露茫然的问道。

胡沐火将目光扫向石床上的苍无念,“当然是这位俏郎君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我们效率点

“他?族长,您……”

白露大惊,可是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胡沐火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就这么定了,你只管照做就是,其余的无需多言。”

白露无奈,有些搞不明白族长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一听说花无殇有了心上人,就如此草率的决定要与这个仅见过两面的陌生男子成婚。即便是第一眼就瞧上了,这也未免发展得太快了些,这个男子的确容貌气质皆是不凡,但是实力如何她们目前却根本无从得知。

若非她知晓胡沐火早在三百年前就与花无殇闹掰了,眼下她如此举动,看起来倒更像是负气之举。

就在白露转身离去之际,胡沐火却是又叫住了她,“知道哪个女子是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吗?”

“来历不清楚,据说好像是失忆了,名字似乎应该是叫做‘倾城’。”白露不确定的答道。

“好了,你去吧。”胡沐火挥了挥手,示意白露离开。

转过身来的时候,胡沐火惊讶的发现苍无念正用一种极其复杂且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不,确切的说是看着白露离开的方向。

难道他是因为刚才听见自己要与他成婚,所以才流露出了这样的眼神?嘴上说着不可以,得知自己要霸王硬上弓的时候,他这不也挺激动的吗?

“沐火姑娘,那位姑娘方才说的,倾城……是谁?”苍无念发现自己激动得险些不能很好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倾城,会是画儿吗?失忆,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贺礼……是送给谁的?

“怎么?难道那是你同伴?”胡沐火心头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你快告诉我,方才出去的那位姑娘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苍无念有些急了。

胡沐火冷了面色,不悦道:“有消息来报,说鬽族族长今日带了一名女子回到他的府上,还宣称那女子是她的心上人。女子名叫倾城,你方才也听见了,她失忆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该不会真就这么巧是你认识的人吧?”

“不可能……怎么可能……”苍无念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口犹如针扎一般开始疼痛了起来。

“你说的贺礼,是送给鬽族族长的吗?他要和倾城成婚了?”苍无念忍着疼痛急急问道。

“成婚”二字在胡沐火听来也是格外的刺耳,她的面色不由得又冷了几分,“鬽族族长如今千岁有余却一直尚未娶妻,也不曾听说他对哪个女子动过情。如今他既然找到了心仪的女子,成亲之日还会遥远吗?我们两族关系甚是密切友好,提前备上大礼有什么稀奇?”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不能成亲,我得去找她!”苍无念几乎不敢想下去,他的心现在已经揪做了一团。

画倾城失忆了?她竟然失忆了?她就是因为失忆了,才会跟那个劳什子鬽族族长在一起的吧?可是……她体内还有魂牵梦萦啊,她若真是嫁给他,那当她恢复记忆之日岂不就是她身死殒命之时。

苍无念挣扎着起身,却是“咣当”一声跌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传遍四肢百骸,冷汗立刻就打湿了他的衣裳。

胡沐火也愕然了,急忙上前小心的将苍无念扶起来,想要将他重新按回床上。

谁知男子的手颤抖但却有力的扣上了她的手,目光之中满是坚定,“沐火姑娘,算我……求你,你带我去一趟鬽族,我必须要见到她,她不可以和其他男子成婚,绝对不可以!”

胡沐火狐疑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她能感觉到,这个男子的骨子里是十分冷傲的,这样的男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说出“求”这个字。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胡沐火当真是有些好奇了。

“难道你的‘画儿’可能就是那个‘倾城’?”胡沐火试探着问道。

“十有八九就是她。她叫‘画倾城’,是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如果真的是她,她就绝对不能够嫁给别的男子。”苍无念吃力的说道。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呢。再说了,假如真的就是她,那嫁不嫁也不是你说了算,人家姑娘如今都失忆了,哪还会记得你?”胡沐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是什么心情。

如果苍无念口中的“画儿”就是现在身在花无殇府中的“倾城”,那她倒是真想好好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是如何一个天仙般的人物,竟能将花无殇和苍无念都迷得神魂颠倒,真是叫她好生嫉妒。

“你带我去找她,如果是她,我一定要将她带走。”苍无念执着道。

胡沐火有些乐了,“就你?就凭你现在这副德行?别说是花无殇,就是我动动小指头也能要了你命,你还敢跑去跟他抢女人?”

苍无念闻言微微一怔,原本紧绷的身体竟是像泄了气一般瘫软了下去。

花无殇,就是那个鬽族族长的名字吧?虽然他还不知道鬽族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能成为一族之长,想来实力也是不弱的。就凭他现在这副模样,体内一丝法力都调动不起来,他凭什么去救画倾城?

“放心吧,以我对花无殇的了解,他怎么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有成婚之前,他肯定不会碰那个姑娘的。你现在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不如你索性从了我,我便有办法让你确定那个女子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如果是,我就帮你把她弄过来,你说怎么样?”胡沐火在这一刻的神情竟是流露出些许九尾狐与生俱来的狡猾。

“从了你?”苍无念有些莫名其妙,方才白露与她之间的窃窃私语本就小声,加上他一门心思想着画倾城的问题,一时间没有留意两个女子在嘀咕些什么,只是隐约听见了什么“贺礼”什么“请帖”。

“没错,从了我,与我成亲,这样我就有理由将他们请过来了。毕竟我和花无殇三百年前闹了些不愉快两族皆知,若不是成亲这等大事,我们两个大约是老死也不相往来的。”胡沐火这说的倒是实话。

苍无念的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为什么是我?你随便找个男子成亲不都可以将他请过来吗?”

胡沐火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因为你的容貌配得上本族长啊!我的夫君,即便实力不如他,总不能长得也不如他吧!”

“容貌?”苍无念着实有些无语了,这女子的心思怎么这么奇怪?他承认,胡沐火是长得颇有姿色,可是她寻找如意郎君的准则难道只是长得好看就行了吗?

等等,胡沐火方才说了什么来着?她说即便实力不如花无殇,总不能长得也不如花无殇吧,这又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他苍无念要被无端的拿去和一个他压根儿就不认识的男子做比较呢?

苍无念仔细瞅了瞅胡沐火的脸,发现对方的情绪似乎并不高,眼中隐隐有一些不服气的神情在里面。

“沐火姑娘,你……该不会是在跟鬽族的族长怄气吧?”苍无念小心的询问道。

他不能够理解这些感情,但是凭借他这么多年对人情世故的刻苦钻研和学习,眼观鼻鼻观心,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颇。

“怄气?三百年前我就已经和他怄上了,还差这一回吗?”胡沐火没好气的说道。

“你……倾心于他?”苍无念又问。

“怎么?让你与我成亲委屈你了?本族长心头还挂念着别的男子你不高兴了?”胡沐火斜眼睨着苍无念。

苍无念苦笑了一下,“呵,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只是……你为了与他怄气而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男子,这样做有意义吗?”

胡沐火眯起了双眼,缓缓将头靠近苍无念的脸,吐气如兰,“俏郎君,对自己有点信心嘛!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俩不会日久生情呢?我觉得你挺好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苍无念这一次没有呵斥胡沐火的意思,三番两次被她戏弄,他心下也有了几分明了,这个女子大约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轻佻罢了。

身为一族之长,自身还颇有姿色,只要她点个头,一定有许多优秀的男子前赴后继的踏破她的洞府,若真是生性轻佻浪荡,怎么可能至今还孑然一身。

想来她就是因为太过骄傲自视甚高,不屑于那些臣服于她的男子,所以才会对那个同样孑然一身的花无殇念念不忘。一个心中有牵挂的女子,又怎么可能甘心委身于另外一个男子呢?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苍无念反倒是笑了笑,“沐火姑娘,如果你真的这么着急想要嫁给我,那不如我们效率一点,三日之后就成亲。”

“什么?”这回轮到胡沐火哑然了,随即她赶紧直起身子与苍无念保持距离,“你是不是刚才摔了一跤把脑子给摔坏了?三日之后就成亲,你能不能站起来都还是个大问题呢。难不成你打算让我的手下抬着你与我拜天地?”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变化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我能不能站起来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想知道一下鬽族的族长对你是否有意吗?

“我若是你就选择在三日后成亲,请帖就只提前一晚上送去,逼得紧一点,不要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才能看清楚自己心中最在意的人。哦,对了,顺便将我的画像一同交过去,给他一点压力。”

胡沐火被苍无念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再看他脸上的表情,哪有先前刚醒来时那副严肃板正的模样?此时的他俨然就是一头狡猾的老狐狸,万年老狐狸,比胡沐火这种正宗九尾狐出身还狡猾一百倍的那种。

“诶我说你这人,你还真是不谦虚啊!还让我送你的画像过去,你也太不可一世了你。”胡沐火指着苍无念的鼻子,觉着自己这会儿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了。

苍无念勾了勾嘴角,竟是莫名的生出几分邪魅,“是你自己说的,我的容貌比他出众。”

“你……”胡沐火眨巴着眼,哑口无言。

这气氛不对啊,刚才难道不是自己在调戏对方,逼着他与自己成亲吗?怎么三言两语的,就成了自己被他逼迫着成亲了呢?

不过仔细一想,这男子的话也的确有几分道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盼着花无殇能够对她主动示好,可是那个男子始终淡漠如烟,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的淡然让胡沐火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究竟是自己生得不够貌美,还是自己的实力提升得不够迅速,为何自己在他的眼中似乎和妖族上下随便一个女子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呢?是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对他的示好不够明显吗?

为了在引起他的注意的同时不要太放低自己的姿态,也为了发泄一下自己不受重视的愤懑,胡沐火故意刁难鬽族来使,贬低鬽族的男子,就是希望花无殇能够有所动容,能够站出来,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来征服她。

可是结果呢?无论自己如何对他冷嘲热讽,他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甚至最后一次与她见面连妖族的领地都不愿意跨入了。

他的无视对于胡沐火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胡沐火不甘心啊,她怎么能甘心呢?而这一个不甘心,三百年就过去了。这三百年来花无殇真的遵守了当年的诺言,能不见面,就无需再见了。

胡沐火真的很想很想弄清楚,花无殇是不是从头至尾对自己都没有过丝毫的感觉,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动过一点点心思。

如今他忽然领了个女子回到自己的府上,还宣称那女子是他心仪之人,这个消息简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胡沐火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似是在嘲笑她的失败:自己竟然连一个来历不明的失忆女子都不如。

或许,真的应该试试苍无念所说的方法,立刻就决定大婚,将花无殇请过来,借此试探一下花无殇对自己是不是真的从未心动过。一个男子即便再淡然,听说自己曾经爱慕过的女子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心绪总是会有所波动的吧?

就算他真的没有对自己动过心,那万一他带回去的那个女子就是苍无念的心上人,想必苍无念也一定不会放任那个女子和花无殇在一起的。所以无论怎么样,花无殇依然还是花无殇,他依然还是孑然一身,他依然不属于任何女子。这样的话,她胡沐火也依然没有输给任何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这两日你好好休养,我会让先知送上我族最好的疗伤丹药。不过你得答应我,如果花无殇身边的那个女子真的是你的心上人,无论她能不能想起你,你都得想办法让她跟你走。”理清了思路后的胡沐火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那是自然。”苍无念欣然点头。

胡沐火起身捏了个手诀,一抹红光自她的指尖飞射而出。

不多时白露匆匆走了进来,有些不解的望向胡沐火,“族长有何吩咐?”

胡沐火笑了笑,朗声道:“婚期改在三日之后,先不要声张出去,暗中安排就行。等到后天你亲自去一趟镜屏城,将请帖和贺礼一同送上。切记,要亲自送到花族长的手里。”

“啊?这……”白露彻底蒙了,方才她还在琢磨着胡沐火究竟是不是在同她玩笑,还在考虑着究竟该不该去拟那份请帖。

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这位受全妖族万民敬仰的族长竟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三日之后就完婚。

这,这,这,这究竟是有多急不可耐啊?即便面前这个男子的确是样貌非凡,但是她现在连对方的身份来历都没弄清楚,怎么就情深意切非君不嫁了呢?

“别这啊那的了,就按我说的去办吧。”胡沐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族长……您这样……”白露想劝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不过无论怎么说我也是妖族的族长,不要质疑我的选择。”胡沐火正色说道。

“哎,属下明白了。”白露一声叹息,默默的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苍无念的身体在以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男子在十二日之前刚刚落入妖族领地的那个时候根本就是一个被死马当活马医的存在。

为此就连胡沐火也是啧啧称奇,“我说俏郎君,你真的是个凡人吗?你这身体的恢复速度也太惊人了!你若是完全恢复的话,法力恐怕不会在我之下吧!”

苍无念对此却是略微有些无奈,“我没见识过你的实力,又怎么会知道孰强孰弱。不过总的来说,我的实力还是太弱,否则也不会因为布置个传送阵就发生这样的意外,重伤近半个月,法力还未得到丝毫的恢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做人嘛,谦虚一点不行么?”胡沐火翻了翻白眼,她方才还说他的法力不会在自己之下,结果对方话题一转就谦称自己实力太弱,胡沐火可不信他是真的在谦虚。

通过这两日的接触,胡沐火发现这个男子其实并不像一开始看到的那般不好相处,只是他时而淡漠板正,时而邪戾妖异的模样让胡沐火感觉有些难以招架。

她有时候甚至都会怀疑这个男子的身体里是不是拥有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否则怎么性情会变化得那么快呢?

当然,这一点苍无念自己是感觉不到的。胡沐火弄不明白的原因其实是在于苍无念根本就没有觉魂。

他的淡漠板正并非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苍无念都不知道自己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他有些邪魅妖异的那一面,其实是因为这次重伤之后快速恢复的过程中又唤醒了一些曾经属于苍妄的力量。

完整的苍妄本来就是如妖似仙的模样,冰冷淡漠是他的表象,邪戾狂妄是他的血肉,霸道而又执着,那又是深埋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若是他最近偶然表现出来的邪魅模样让青辞见了,那家伙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因为那样的神情,他已久违了千年。

“帖子派人送去了吗?”苍无念漫不经心的问道,俨然一副他才是这万妖城的主宰的姿态。

胡沐火也懒得跟他计较,很是随意的坐在他的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你这么心急做什么?莫非……你对本族长动心了?”

苍无念也没躲闪,任由她的手就那样搭着,双眼直视着她,嘴角又扬起了他这两日时不时会露出的邪魅微笑,“想让我对哪个女子动心,这世上也就只有画儿能够办得到,你根本没有机会。我只是在为自己担心,别忙活了半天最后我还得勉为其难的娶了你,省得你的面子没处搁。”

苍无念这话是一点也没撒谎的意思,只是措辞就实在是容易让人误解了,他所谓的只有画倾城能有办法让他对哪个女子动心,指的自然是只有画倾城成为了画魂,替他重塑了觉魂之后,他才会懂得情为何物,才有机会去爱上一个女子。

而这话模棱两可的被他说出来,不明就里的胡沐火本能的就认为他是对画倾城情根深种,不可能再爱上任何女子。

胡沐火自然不会去跟一个在她看来用情至深的男子计较自己与他心仪之人到底谁更优秀,但是苍无念话里最后不忘揶揄她,着实让她悻悻然。

“嘁,没劲。你还是刚醒来的那会儿比较可爱,逗你两句你就满脸寒霜,看着真有意思。可现在呢?你反倒像是个花丛老手似的,无论我如何想要戏弄你,你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胡沐火兴致缺缺的将手放了下来,赏了苍无念一个白眼。

“是么?”苍无念竟然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原本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两日有什么变化,可是被胡沐火这么一提,他终于是发现了。曾经的他一度十分排斥任何人触碰自己,除了画倾城。

可是这两日是怎么回事?除去他刚醒来那会儿还是很不愿意胡沐火碰到自己,也不喜欢她那些轻佻的言语。但渐渐的他竟然会主动出言揶揄胡沐火,甚至不将对方那些看似很轻佻的举动放在眼里。

难道是因为自己看出来这个女子只是表面上的轻佻,其实骨子里依然是传统的,是保守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喜帖

“我已经让白露动身了。无念,你说他会来吗?”就在苍无念很认真的思考自己的问题时,胡沐火的神情倏地黯然了下来。

苍无念回过神,想了想答道:“这两日我也没少听你说起他的事情。不过很可惜,我不是他,给不了你什么确切的答案。但是从一个男子的角度来说,但凡有点度量,应该是会接受邀请的。只不过当年换作是我,你的话说得那么难听,我肯定也不会再主动联系你的。”

“为什么?”胡沐火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用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神情看着她,“你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是将鬽族所有男子的尊严都践踏在脚下,如果是我,即便是仰慕于你,如此被你轻视,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接近你?你当初也没有表露出丝毫你在意他的模样,那他除了不要找上门来自取其辱,还能如何?”

“是吗?可是……我那么做只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罢了。”胡沐火很是茫然与无辜的说道。

“这样也算是引起他的注意?引起他的仇视还差不多吧。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他表现出对天下女子都瞧不上眼的模样,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虽然不能理解一个女子心仪一个男子是一种什么状态,但是我身边的朋友,可没有一个是你这样的。”苍无念耸肩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傻的狐狸精,明明看上了什么男子用点伎俩发挥一下本性就该勾搭来的,她居然舍近求远,采取迂回战术,愣是把人给气跑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不会来了?”胡沐火一双媚眼之中满是失望的神色。

苍无念摇了摇头,“你诚心邀请,我想他应该是会来的。但是来了之后会怎么样我就说不准了。毕竟……”

“毕竟他现在有了心上人了。”胡沐火自己黯然的接过了话。

苍无念没有再说话,他现在也很担心,万一花无殇不来,万一他身边的那个名叫“倾城”的女子真的是画倾城,万一画倾城真的失忆了,见到自己的画像也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接下来的一切又该如何收场?

……

金银山,镜屏城。

白露一大早就从万妖城出发,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镜屏城。

她刚一出现在镜屏城中,就立刻引来了许多鬽族男子注意的目光,实在是因为鬽族的女子数量太少了些,尽管是在镜屏城这样上等鬽灵居住的地方,女子依然是十分珍惜的物种。

白露身为妖族先知,样貌自然是比一般的女子要强上不少,眼下忽然被这么多男子关注,还真是让白露颇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不过还好,没有什么男子不识趣的跑来拦她的去路,她很快就已经来到花无殇的树屋之下。

飞身而上,白露抬手敲了敲树屋的大门。

片刻之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自然是花无殇的侍童白茶。

少年见着眼前这个样貌不俗的陌生女子,心下有些疑惑的问道:“请问姑娘是……”

白露微微欠了个身子,语气不卑不亢,“在下妖族先知白露,有事求见鬽族族长。”

“原来是妖族先知,快请进快请进!族长就在府上,我马上去叫他!”一听对方的身份来历,白茶急忙打开门让白露进去。

将白露带到会客厅之后,白茶急急忙忙的跑上楼去寻花无殇。

“族长族长,妖族先知来了,就在楼下等着见您呢!”还在花无殇的门口时,白茶就已经急急喊出了声。

他这一喊不仅花无殇听见了,画倾城和梦萱儿也听得一清二楚。

“哦?妖族先知,她怎么来了?”花无殇虽疑惑,不过却是立即起身走下楼去。

画倾城打开房门,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花无殇,有心想问什么,不过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花无殇倒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笑了笑说道:“一同去吧,顺便也能打探打探妖族近日里是否有陌生人出没。”

画倾城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梦萱儿见到此景自然也不甘示弱,急忙从自己的房间跑了出来,来到花无殇身边之后恭声说道:“既然是我族先知来了,那萱儿也没有不前去拜见的道理,族长就让萱儿一同去吧。”

花无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来到会客厅,白露一见到花无殇便很是庄重的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妖族先知白露,见过鬽族族长。”

“先知不必客气,坐下说吧。”花无殇十分平和的说道。

“萱儿见过白露姐姐!”梦萱儿走进来立刻凑到白露身前,一副乖巧的模样。

“萱儿,你怎么也在这里?”白露显然是有些诧异。她自然是知道梦萱儿是被送来与鬽族通婚的,可是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梦萱儿会被送到花无殇的府上。

梦萱儿一听白露的问话就心道糟糕,急忙开口道:“承蒙族长眷顾,萱儿……已经被族长选中,以后就留在这里伺候族长了。”

“啊?”白露有些愣神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先前怎么没听人来报说梦萱儿也入住了族长府呢?

“哦,先知可能还没收到消息吧。此事说来还得多谢沐火,待到先知这趟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她的一番美意。十个姑娘都很不错,不过萱儿这姑娘最得我心,所以我就将她留在身边了。至于另外九个,我一定会给她们寻个好归宿的。”花无殇淡淡道。

“哦,这样啊。萱儿还真是福分不浅。”白露心下虽有疑惑,不过此时却也只能干笑着应对。

很快她就将目光看向了花无殇身边的那个女子,这一看之下,白露却是无比震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即便是胡沐火也还是逊她三分。难道这就是先前得到的消息里那位被花无殇看中的名为“倾城”的女子吗?

花无殇一眼就看出了白露的震惊和疑惑,主动开口介绍道:“这位姑娘名叫画倾城,是我的知己。”

倾城?画倾城?这个女子叫做画倾城?

白露更加震惊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十二日之前她救治的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可不就是叫做画倾城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妖族救回来的人心仪的对象却出现在鬽族,而偏偏她还听说这个女子已然失忆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露忽然觉得此事十分的棘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会不会为此使得两族交恶呢?

可是这么想也不对劲啊,苍无念都已经要与自家的族长成婚了,他是否还惦念着这个女子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将这个女子带到苍无念的面前,让胡沐火心生不悦吗?

见白露愣神,花无殇此时也不打算主动追问什么,毕竟是对方找上门来,如今他不过是介绍了一下身边的画倾城,这妖族先知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知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梦萱儿倒是机灵,很快便开口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不知先知此番亲自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被梦萱儿这么一提醒,白露立刻缓过神来,急忙说道:“哦,是这样的,我族族长前两日得到消息,说是花族长已然觅得佳人,族长为此也感到十分高兴,所以特派我前来送上贺礼。”

说着,白露衣袂一扬,大大小小的箱子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花无殇见着此情此景,心头微微紧了紧,还未来得及答话,却听见白露又道:“族长还特意交代,让我亲自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说着,白露又是素手一翻,一面十分精致的柄上系着红色绸缎的铜镜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中。

花无殇微微皱了皱眉,起身接过了白露手中的铜镜,随后伸手在镜面上一抹,一道光束直冲半空,在几人的眼前形成了一道光幕。

光幕之中出现的是胡沐火的身影,只见她笑意盈盈的望着花无殇说道:“花族长有礼了。上次琉璃峰脚下一别,我们也有三百年未曾见面了。前几日听闻花族长已然觅得心头所爱,沐火甚感你我缘分不浅,不过这一次怕是沐火要占了先机了,因为沐火也寻得了如意郎君,并且决定将在明日举办婚宴。

“花族长若是赏脸,沐火在万妖城恭候花族长大驾。哦,对了,沐火已经让先知白露送去了夫君的画像,就当提前认识一下,免得万一花族长抽不出空来喝喜酒,那日后见面怕是要闹笑话的。

“当然,沐火还是诚心期待花族长的到来,方便的话便将花族长的心上人也一同带来吧,好让沐火也长长眼,看看究竟如何一个仙女一般的美人儿,竟然能融化你这颗冰山雪莲心。”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随后光幕消散而去。

花无殇握着镜柄的手下意识的用了力,在听见胡沐火说要成婚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第四百五十五章 搅局1

白露见花无殇已经看完了自家族长的请柬,又是衣袂一扬,一张画卷飞向花无殇的面前,缓缓的在他的眼中展开。

画像上的男子自然是苍无念,虽说画师的画功比起画倾城来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像苍无念这样的男子,能画出个大致轮廓来就已然足够惊艳了。

于是梦萱儿在看见画像上的男子时,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称奇,画中男子的确是样貌非凡,难怪胡沐火会决定要嫁给他。

花无殇面上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心中却愈发不是滋味。

而画倾城却是在看到画像的那一瞬间就呆滞住了,她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朝着画像急急靠近了两步,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倾城,你……怎么了?”花无殇有些意外的盯着画倾城。

画倾城没有理会他,她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只是朝着画像上苍无念的面庞缓缓伸出了手,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的?”

“倾城姑娘,你认得他?”梦萱儿见画倾城如此失态,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娶别的女子为妻?就算你不曾爱过我,难道你连你记忆深处那个身穿紫衣的姑娘也不愿再深究了吗?”画倾城依旧没有回答,泪水滚滚而下,口中呢喃却是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倾城,你究竟怎么了?画中男子到底是谁?”花无殇很是担忧的问道。

画倾城狠狠的摇了摇头,回头对花无殇道:“对不起无殇,我……我先回屋去了。”

说罢也不顾屋内三人的诧异,捂着嘴飞奔出了房间。

花无殇皱了皱眉头,对着白露道:“先知今日就在府上住下吧,明日我随先知一同前往妖族参加沐火的婚礼。”

说罢,花无殇也直奔出房间,朝着画倾城的方向追去。

梦萱儿眼见着花无殇追出去的脚步,心头微微痛了痛,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一同追上去。她知道现在在花无殇的眼中画倾城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虽然心下不甘,但是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相信她总能够找到机会吸引花无殇对她的注意,眼下机会似乎就已经来临了。画倾城很明显是认识画中的男子,说不定这男子就是她“失忆”之前的爱人,只要她能够想起来,那花无殇就是再怎么钟情于她也于事无补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梦萱儿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的。

“先知,我带你前去客房休息吧。”梦萱儿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便客气的对白露说道。

花无殇一路追到了画倾城的房间,见画倾城只是坐在那里流泪,不由得有些心疼,“倾城,那画中的男子是否就是你的无念哥哥?”

画倾城点了点头,眼泪依旧。

“你先别哭了,或许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花无殇想要安慰,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无殇,我知道你中也不好受。你心仪的女子,竟然要与别的男子成婚了。可是无殇,我与你终究不同。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无念哥哥,若不是为了他,我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么多的危险。

“若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那么努力的去成为画魂。可是……可是如今的一切都白费了,他竟然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我即便是成为了画魂,也没有机会让他爱上我了。无殇,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绝望吗?”画倾城一边哭,一边却隐隐的有些失控。

“倾城,别这样。明日我就带你前往妖族,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的。”花无殇伸手揽过画倾城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聊以慰藉。

“无殇,我好怕,我好怕无念哥哥已经不认得我了。否则……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接受别的女子?万一,万一他不肯跟我走那该怎么办?”画倾城啜泣着。

花无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却是强硬了几分,“他不肯?大不了我跟胡沐火打一架便是。她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即便让她恨我,我也决不能让她抢了你的心上人。”

花无殇这番话说得也是真心实意的,无论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还是站在画倾城的立场,他心中都是一百个不愿意让胡沐火与苍无念成亲。

但是胡沐火的性格他也知晓一二,就凭两人闹掰了三百年不见面这件事,他就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劝说胡沐火放弃这门亲事。既然不能劝说,那免不了得使用一些强硬的手段了。

如果事情的最后证明他和胡沐火终究是没有缘分的,那至少不会让画倾城同他一样失去心上人。

画倾城闻言却是立刻直起了身子,使劲的摇着头,“不,这样不行。我还是希望你和沐火姑娘能够好好的。不要为了我和她大打出手,万一引发妖族和鬽族的战争,那我岂不是万死莫赎?”

花无殇却是苦笑了一下,坦承道:“其实,为了你只不过是一个略显牵强的理由。我更多的,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已经对她动了心,只是我一直压抑着,刻意漠视了这份感情。

“直到方才,我在光幕之中看见她笑意嫣然的对我说她要成亲了。我才恍然原来我对她是这么在意。这……可能是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机会,但可能也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让她嫁给别的男子,无论那个男子是不是你的无念哥哥,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动于衷。”

“无殇……”画倾城有些错愕,泪水也忽然止住了。

她与花无殇认识的时间不过短短几日,可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却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了他很多年。

画倾城没有想到,原来像他这样恬淡沉静的男子心中也会有这么深沉和冲动的爱意。或许就是因为性情太过恬淡,所以他从来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总认为得失都是天意,一切无需强求。

只是爱一个人的心情,是这世上最难以压制的情感,就像奋力破土而出的嫩芽,虽然脆弱,但是即便是坚硬的岩石也压制不住它一往无前的顽强成长。

自己心仪的姑娘要与别的男子成婚,恬淡如花无殇也终于按捺不住了。画倾城不由得心下叹息,不知苍无念爱上一个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彻夜难眠,不仅仅是画倾城,还有花无殇、苍无念和胡沐火。这一夜,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花无殇便叩响了画倾城的房门,然后叫上白露,甚至连贺礼都没有准备,就直接动身前往妖族。

花无殇的法力无疑是极高的,可是眼下带着法力尚未复原的画倾城,终究还是拖慢了前行的速度。

紧赶慢赶,竟然也是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才来到妖族。而此时的万妖城,早已是一派歌舞升平。

妖族族长胡沐火今日大婚,这是整个万妖城都已知晓的事情。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在胡沐火提前了两日的安排下,一切也都还算井然有序。

当花无殇与画倾城并肩来到观礼现场的时候,胡沐火和苍无念已经在众妖的簇拥下走向了妖族举行盛大仪式的时候才会开启的祭坛边上。

“无念哥哥,真的是无念哥哥。”望着远处一身奇异盛装的苍无念,画倾城只是呆呆的呢喃。

“走,必须在他们完成仪式前阻止他们。”花无殇面色一凝,拉着画倾城的手就要往中中央挤去。

“诶,花族长,花族长,您不能过去!”白露焦急的在二人身后喊着,可是周围实在太过嘈杂,众妖都在欢呼舞动,很快就将白露的身形给挡住了。

花无殇也没有了耐心去一一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妖族族民们,直接一把揽住画倾城的腰,纵身一跃,朝着胡沐火和苍无念的位置飞去。

“大胆!快来人抓住他们!”花无殇和画倾城这不寻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妖族的戒备。

随着那一声大喝,很快就有一道道法力朝着他们击打而来。

花无殇毫不在意,周身白光一闪,直接将自己和画倾城都笼罩在其中,一边抵挡着各路袭击,一边更加快速的朝着胡沐火和苍无念飞去。

远处不太和谐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正走向祭台准备行礼的胡沐火和苍无念的注意。

说起来他们两个今日也是足足等了一天,可别说是花无殇了,他们就连白露都没有等回来。这让胡沐火和苍无念都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但是大婚之事已经宣扬了出去,若是不举行婚礼,胡沐火这面子也实在是放不下。况且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够等到花无殇。即便等不到,起码也要等回白露,看看她究竟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

眼下远处忽然有了异样的骚动,这一对盛装打扮的男女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回过头一看,却见一团白光笼罩着两个身影朝着他们飞身而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搅局2

速度很快,光很刺眼,两人一时间都看不清楚来者究竟是何人。

这时候,一个恬淡而又平静的声音忽然在这个喧嚣的气氛中响起,声音很明显是加持了法力,听起来犹如一道惊雷,“沐火,今日这婚,你成不得。”

胡沐火闻声,心脏却是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是他,他真的来了!他是来阻止自己与别的男子成婚的!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再兴奋一会儿,花无殇的声音又冷冰冰的响起:“这个男子本不属于你,今日我必须要将他带走!”

胡沐火顿时大为光火,原来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来,他来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苍无念不属于自己!那这么说来,花无殇应该也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知晓苍无念并非出自须弥山,知晓苍无念还有同伴。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女子吗?如果那个女子就是画倾城……可是画倾城不是失忆了?她怎么还会记得自己的同伴呢?

祭台下众妖精搞不清楚状况,但是眼下他们也都知道了来人是鬽族的族长花无殇,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上前将搅局的这一男一女给拉走。

胡沐火扫了她的族民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他们插手。

“花无殇,我可是诚心邀请你来喝杯喜酒的,你不祝福我们也就算了,竟然到我的婚礼上来搅局,还要带走我的新郎?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又置我于何地?”胡沐火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同样响彻在这宽阔的祭坛之上。

此时,花无殇已经带着画倾城落在了胡沐火与苍无念的面前,他目光平静的扫过胡沐火的脸,最终却是停在了苍无念的身上。

男子的容貌果然比画像上俊朗十倍不止,那如妖似仙的气质连花无殇都自叹弗如,能拥有这样容貌与气质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是个绣花枕头?恐怕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吧。

难怪他这么快就俘获了胡沐火的心,难怪画倾城对他死心塌地。

“你就是苍无念?”花无殇淡淡的开口问道。

“这么看来,你便是花无殇了。”苍无念同样淡淡的开口答道,不过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掠过了花无殇与画倾城紧紧相牵的手。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感觉这一幕好像有些刺眼。

画倾城见苍无念的目光竟然没有往自己的身上扫过一眼,心下不由得有些着急,想都没有多想就准备上前去拉他。

似乎早就料到画倾城会有这样的举动,花无殇却是暗暗对画倾城的手使了一把力,同时利用法力对她传去了秘音:“倾城,你先等一下,我有话问他。”

画倾城不明白花无殇有什么意图,也只好先耐着性子,毕竟苍无念眼下不仅仅是她的无念哥哥,他还是胡沐火即将祭拜行礼的夫君,更是花无殇的……情敌。

“阁下可知,你即将要迎娶的女子是什么身份?”画倾城没料到,花无殇竟然会问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胡沐火听见这个问题,也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整个须弥山恐怕都没有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花无殇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无聊过头了。

苍无念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答道:“妖族族长,胡沐火。”

“那请问阁下又是什么来历。”花无殇接着问道。

“我没有什么来历,我只不过是个从洛河东岸误入此地的凡人。”苍无念的回答与他告诉胡沐火的那一套说辞如出一辙。

“一介凡人竟然能打动我们这位不将天下男子放在眼里的妖族族长,足以说明你很不简单。不过我有些疑惑,你对沐火是否真心?”花无殇的语气依旧平淡。

但是站在他身边的画倾城却能够感觉到花无殇此刻与以往有很明显的不同,他似乎真的有些不太淡定了。感情这东西,果然是能够摧毁所有的平静从容,不管那份从容是不是装出来的。

苍无念本来还想着该如何才能够套出花无殇心中的真实想法,没想到花无殇这番问话似乎也和他抱有类似的目的,秉着与胡沐火假意成亲的初衷,苍无念很平静的将问题甩回给花无殇:“我是否真心,与你何干?”

“呵,原本是与我无甚干系,但是我身边这个女子,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花无殇心下竟是微微升腾出一股无名之火。

苍无念此时才将目光看向了画倾城,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看着画倾城的脸淡淡道:“我听说,她失忆了。”

“你呢?难道你也失忆了?”花无殇微微皱眉。

画倾城握着花无殇的手已经开始冒汗,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虽然她很清楚苍无念没有觉魂,是不可能爱上别的女子的。但是如果他真的因为传送出了意外而导致失忆或者性情大变,那他会出于什么原因要与胡沐火成亲就真的是难以猜测的事情了。

不过很可惜,这一回苍无念并没有答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还没开口,胡沐火就一脸愤怒的将苍无念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眼神很是鄙夷的盯着花无殇:“花族长,你的问题似乎太多了一些。

“如果你今夜是来喝喜酒的,沐火欢迎之至。但如果你是来搅局的,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心上人离开吧。你堂堂鬽族族长,一言一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

“呵,我如果代表的不是我自己,今夜来的可就不仅仅是我和我身边的姑娘了。”花无殇语气有些冰冷。

胡沐火立刻就明白了花无殇话里的意思,他今夜摆明了就是为了他身边的女子来搅局的。

这女子她初见就觉惊艳,惊艳之余竟是有些自惭形秽。除此之外更多的一部分就是羡慕和嫉妒,她从没料到苍无念口中的“画儿”会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这美人竟然还俘获了她心仪已久的男子。

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在暗中注意着画倾城,凭借一个女子的直觉,胡沐火很快就察觉出画倾城恐怕并没有失忆,就算是失忆,她也一定还记得苍无念,并且通过了什么表现方法让花无殇也知道了这件事。

这样一想,胡沐火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花无殇将女子带回府上只宣称是自己心仪之人,却并未言明什么时候成婚。

可是这样的认知却让胡沐火更加的羡慕嫉妒,花无殇绝对是个君子,这一点胡沐火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她无法想象,这个男子在对待自己心仪的女子时竟然能君子到如此程度,他为了这个女子,不惜亲自帮她寻找自己的情敌。

气氛很诡异,四人的心思都很微妙。明明就只是个或凑巧或刻意的安排而导致的误会,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就能皆大欢喜。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胡沐火和花无殇因为三百年前的那件事还相互膈应着,加上他们顾及到各自的身份和颜面,所以明明双方都对彼此心存爱慕,却是谁也不肯先低头。

原本这时候只需要苍无念和画倾城主动相认,然后阐明这一切都是只是一场误会,是他们各自商量出的试探这两个族长对待对方态度的一个计策,结局就立刻变得圆满了。

可是偏偏苍无念现在并不敢确定画倾城是否真的失忆,而他又心存着替胡沐火试探出花无殇心意的想法,所以不管画倾城到底有没有失忆,他现在将她带走,都解决不了胡沐火和花无殇之间的问题。

再说了,他现在虽然身体上的伤愈合了个七七八八,但是法力却丝毫都没有恢复,如果花无殇真的对画倾城有意,他可完全不认为自己能在这么一个强者手中抢到人。虽然距离很近,但如果对方有心,即便现在是在妖族的地盘上,苍无念也相信花无殇完全有带着画倾城安然脱身的能力。

而画倾城呢?她与苍无念有着一样的想法,她开始怀疑自己这失忆是假装的,但苍无念搞不好才是真失去记忆的那个。否则她完全不能理解,像苍无念以前那样,很排斥被他人触碰,怎么能容忍胡沐火的亲昵举动。

她很想将苍无念直接弄走,但是她眼下法力也才恢复了一点点,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即便有,她也不想连累花无殇来替她收拾之后的烂摊子。

最重要的是,她想替花无殇弄清楚胡沐火的心思,至少,应该给花无殇创造一个弄清楚胡沐火真心的机会。所以她只得按捺住恨不得立刻就扑向苍无念怀抱的冲动,静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这么说来,我的婚礼你是一定要插手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胡沐火终于语气冰冷的问道。

“有一点你可能有所误会,我要插手的不是你的婚礼,而是他的。换言之,不管新娘子是谁,我都要将他带走。”花无殇的目光看向苍无念,语气不仅冰冷,对于胡沐火而言还很残忍,完全是不留颜面。

第四百五十七章 打起来了

苍无念心下有些错愕,从花无殇这番话的意思来看,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将自己带走,而带走自己的缘由无需再多思考,必然是为了让他与画倾城团聚。

所以苍无念几乎能够肯定画倾城是没有失忆的,否则他与花无殇仅是第一次见面,他没有理由非要带走自己不可。从这一点上来说,苍无念是应该感到欣喜的。

可是欣慰之余苍无念却是十分无奈,看样子花无殇似乎对胡沐火非常不满啊?否则身为一个男子,轻易也不应该说出这么伤人颜面的话来,而且伤的还是一个女子,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

心中感慨着这两位族长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同时,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画倾城,这一看之下他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而这双带着些许情绪的双眸正好对上了画倾城同样无奈而略显担忧的眼神。

这一瞬,两人心中都明了了,谁也没有失忆,谁也没有不记得谁,谁也没有爱上其他人。这是一种默契,一个不加掩饰的眼神他们就明白了对方所想,这种感觉当真是很奇妙的。

只是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想要撮合花无殇和胡沐火在一起而配合他们去试探另一方。

可惜他们眼下法力微弱,无法催动传音蛊虫,不然他们现在完全可以旁若无人的好好倾诉一下这些日子他们对彼此的担忧,顺便商量商量怎么促使花无殇和胡沐火迈出那艰难但又具有飞跃性的一步。

不过画倾城的心情还比苍无念稍微复杂一点点,她着实有些好奇,像苍无念这样平日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除了愤怒之外其他感情都很难感知到的人,怎么会突然干起了牵线搭桥这种事情?

也许胡沐火之于苍无念也和花无殇之于自己一样,都是有着救命之恩,但是以苍无念的性子来说,也不该是会答应这种荒唐条件的人吧。难道……胡沐火真的看上他了?难道他也同自己一样身受重伤法力短时间丧失,所以受到了胡沐火的胁迫?

短短的时间内,两人的心思各自千回百转。而胡沐火那边的情绪却是已然爆发,因为花无殇那冰冷无情的一番话,她是彻底动了真怒。

紧接着画倾城和苍无念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以法力送出,一起落在了祭坛的一角。缓过神来的时候,不远处的胡沐火已经和花无殇动起了手。

“花无殇,我从来没想到,你是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既然你说你今夜代表的只是你自己,那我们两个就趁此机会好好算一笔账!”胡沐火语气凶狠,说话间飞身而起,抬手一个法力光球飞速凝聚,直接拍向花无殇的胸口。

花无殇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头已经有些黯然,今夜胡沐火终究是要与自己大打出手了。这个出手的缘由无论是为了苍无念还是为了画倾城,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虽然心中憋闷,但是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胡沐火的招式袭来还无动于衷,身形微微一侧,灵巧的躲过了胡沐火这一击。

胡沐火这一掌只是从花无殇的胸前擦身而过,她的法力本也是高强,就在她感觉到对方会对自己这一击进行躲闪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发出去的招式终究是来不及收住,所以她在自己的手掌擦过花无殇的胸前之时立刻变掌成爪,就着花无殇侧身闪去的方向直接一把挠了过去。

“嗤拉”一声布帛碎裂的轻响,花无殇没有后招的躲闪在胡沐火怒火中烧的迅速追击下被击中,胡沐火洋溢着法力的指尖抓过了花无殇胸前的衣衫,直接撕出了五道裂痕,鲜红的血水立刻就从衣服的破裂处溢了出来,衬在那雪白的衣衫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无殇!”画倾城忍不住惊呼出声。

“哼,如此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子,也值得你为了她而不惜与我妖族为敌!”听见画倾城如此亲昵的叫着自己心仪的男子的名字,语气急切且关切,胡沐火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花无殇闻言却是心头火起,画倾城是什么样的女子他有绝对的自信不会看走眼,一个心地善良而且痴情的女子,怎么到了胡沐火的口中就成了“三心二意”、“水性杨花”了呢?

他视画倾城为知己,知己之间相互关心那不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吗?可是胡沐火这一句话不仅侮辱了自己,还侮辱了画倾城。

换了是别人,花无殇可以视若罔闻,但是这话从胡沐火口中说出,花无殇却觉得怎么听怎么刺耳。

心下不快,花无殇也下意识的抬手做出了反攻,抬手一掌就是一道法力照着胡沐火的肩头就劈了过去。

胡沐火刚才追击得紧,眼下凌空身形翻转,却是未能完全躲开花无殇这一击,法力的余波擦着她的肩头而过,顿时就是火辣辣的疼痛。

她的法力本就比花无殇逊色一些,半空之中挨了他一下,虽然没有实打实的打在身上,但是也足以让她落地时堪堪后退了好几步。

肩头的疼痛让胡沐火心中怒意更甚,她扬手一把掀去了头上繁琐的装饰以及身上披着的那件令她有些放不开手脚的隆重喜服。

一身红衣,墨发翻飞,胡沐火周身火光暴起,七条红艳艳的尾巴霎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望着那迎风摆动的七条看起来十分柔软顺滑的尾巴,花无殇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竟然已经修炼出了七条尾巴?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得到呢?

容不得他多想,胡沐火身后七条火红色的尾巴就直冲他的面门而来,花无殇不敢大意,急忙飞身就躲。

他心中可是十分清楚,胡沐火这七条尾巴看起来柔软温顺,但是在进攻的时候却是坚韧异常。若是被她的尾巴缠上,挣不脱扯不断,要么被活活缠死,要么就得消耗巨大的法力与其两败俱伤。

花无殇本来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免不了会与胡沐火打一架。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毕竟他是要将人从她的婚礼上带走,以胡沐火那么不可一世的高傲性子,肯定接受不了颜面这样被人折损。

所以他本是打算尽量躲避,不对她出手,也不要被她重伤。受些轻伤让她发泄发泄情绪,找回一点面子,然后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可是花无殇自己也没想到,从他们的第一句对话开始,似乎事情的发展就已经偏离了他一开始的预期。

也许是因为他是在意她的,所以当他发觉她在意的是别的男子,并且对自己依然还是怒目而视,之后还出言侮辱自己和画倾城的时候,花无殇知道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是眼下的局面呢?花无殇没想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胡沐火俨然也是失控了,她竟然对自己使出了如此刚猛强硬的招数,利用他们九尾狐天生的利器来对付自己。

她这是摆明了要与自己斗个鱼死网破吗?

一时间心头躁郁,花无殇闪身躲避胡沐火的尾巴的同时,一道道法力也不断的从他的掌中击出,好干扰胡沐火,让她无法专心的操控着尾巴来纠缠自己。

“无念哥哥,怎么办呀?”画倾城在不远处看得着急,她眼下几乎没有法力,完全无法出手阻止那犹如深仇大恨般全力拼斗的两人。

苍无念的注意力也没有离开过战局,可是他眼下的情况比画倾城还糟糕,一时间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他们。

忽然,苍无念脑中灵光一闪,他有些懊恼而自嘲的叹息了一声,立刻问道:“对了画儿,花无殇可是真的倾心于你?”

画倾城初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无念哥哥你别误会,我与无殇只是知己!”

话刚说完,画倾城就明白了,立刻又道:“无念哥哥,你这么问,莫非沐火姑娘其实是心仪无殇的?”

苍无念闻言心头大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花无殇心仪的女子,当是胡沐火了。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画倾城一拍脑袋:“哎呀,早说开了不就没事了吗?这两个家伙也真是的,明明都对彼此有意,偏偏谁也不肯先开口说破。颜面什么的,难道比真情还重要啊?这么打下去,非要两败俱伤才开心吗?”

“这……”苍无念也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月老和红娘是无可取代的,他们两个想要牵线搭桥,明显是功力不够啊。

“可是……眼下这周围这么多妖族的族民,我们难道要当着这么多妖精的面说穿他们心中所想吗?而且现在他们打得如此激烈,我们俩都无法靠近,就在这里喊了他们也听不见吧?”画倾城又开始担忧了起来。

“据我所知,胡沐火的法力应该比花无殇稍逊一筹吧,只要花无殇能够钳制住胡沐火,我们自然就有说话的机会了。”苍无念说道。

第四百五十八章 暗袭

“可是……就算无殇愿意手下留情,你看看沐火姑娘那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我担心无殇要是有心相让反倒会被她所伤的。”画倾城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光影闪动,心中焦虑丝毫不减。

“不如,我们各自开口,看看能不能让他们稍微停停手?”苍无念也实在没辙,只能采取最笨拙最原始的方法。

画倾城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也是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无殇——”

“沐火——”

两人扯着嗓子,各自对着自己有些交情的那一方发出呼唤。

可是对面那一双缠斗的男女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他们的呼喊似的,依旧你来我往的攻击着对方。

画倾城心下着急,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她却不知道,她的声音听在胡沐火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惹得胡沐火越发的醋意横飞,若非掂量着她是苍无念心仪的女子,胡沐火指不定就要对她招呼过来一条尾巴。

结果自然就是画倾城和苍无念的呼喊声对于那边二位激烈的战局没有起到丝毫缓解的作用,反倒是胡沐火的进攻更加快速与狠辣。

这种情况下,即便花无殇有心暂缓局面,也不得不专心应对。

就在这时候,一阵诡异的阴风悄然袭来,目标既不是花无殇也不是胡沐火,而是如今法力尽失、对危机毫无招架之力的苍无念和画倾城。

“啊——”一声带着浓浓惊愕的尖叫声传入祭台周围众妖精的耳朵里,当然,也包括了正在酣战的胡沐火和花无殇。

声音之中的惊愕不似作假,而且刚叫喊出声就戛然而止,像是被强制中断了一般。

他们都听得出来,那声音是画倾城的。

花无殇反应最快,扭头就朝着画倾城先前的所在看了过去,而就是这么一个分神,胡沐火的攻势来不及收住,一条尾巴已经重重的扫在了花无殇的胸口。

花无殇闷哼一声连连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是此时的他却无暇顾及,连愤怒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因为此时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紧张和担忧所占据——画倾城,不见了!

胡沐火因为自己的收势不及时而伤到了花无殇,心下也是狠狠的抽了抽,可是当她抬眼朝着花无殇所注视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她也惊住了——那个位置,本来应该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所在,可是此时却是空空如也。

“无念!”

“倾城!”

胡沐火和花无殇同时惊呼了一声。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听见画倾城惊愕仓惶的一句叫喊,两个大活人就在众妖的眼皮子地下不见了?

“胡沐火,我们俩的账迟些再算吧,眼下找人要紧。”花无殇瞥了胡沐火一眼,眼神之中严肃坚定的神色,胡沐火看得真切。

其实就在方才她一尾巴伤到花无殇的时候,她心中的怒意就立刻被心疼和懊恼所取代了,眼下苍无念忽然不见了,她自然也没有心思与花无殇斗下去。

两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消失了,别说花无殇不答应,胡沐火这面子也没处搁。

“还算什么账,赶紧追啊!”胡沐火没好气的瞪了花无殇一眼,足尖一点地面就朝着某个方向飞身而去。

花无殇也没有犹豫,立刻飞身追去,方向与胡沐火倒是一致。

并非是花无殇担心胡沐火会遇到危险,而是凭借一些细微的感知,他能感觉到画倾城和苍无念消失的方向就在那里。胡沐火会往那里追,想来也同样是有所察觉的。

“族长,族长……”众妖望着两位族长先后飞速离去的身影,都不由得茫然了起来。

白露在这时候不得不飞向祭坛,对着不明所以的妖精们解释道:“今日的婚礼取消,回头族长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眼下两位族长都前去救人了,以族长的实力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家就先散了吧,长老们留下便可。”

众妖闻言无奈的散去,他们当中可没有谁会担心他们的族长搞不定这点小事。因为两族之中法力最高的也就属胡沐火和花无殇了,与其担忧这两位强者会遇到危险,他们还不如担忧一下是哪个倒霉催的,竟然在两位族长手下将人劫走,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边白露已经和妖族的几个长老们开始商量着纠集人手前去为胡沐火和花无殇帮忙,虽然他们两个法力高强,但是白露作为妖族的先知,天生对未知事物的敏感使得她直觉今夜的事情并不简单。

事实上,这些年白露早就发觉有些东西给她的感觉隐隐的不大对劲,只是无论她怎么占卜怎么推演,都无法预言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直到看见了苍无念,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变得强烈了。

她知道苍无念对妖族是没有恶意的,否则她也不会出手救他。但同时她又感觉到,苍无念或许与那种不对劲有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或许今夜的不寻常,就是那份不安的根源开始作祟了。

长老们并不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但是眼见着妖鬽两族最顶尖的两位强者都出动了,他们肯定也是要尽力而为的,于是白露这么一们就立刻分头而去了。

那一边,被一阵诡异阴风包围席卷的画倾城和苍无念却是已然昏迷了过去,不过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很快的就又清醒了过来。

那短暂的昏迷似乎就像是途径了一个法力不太完善的传送阵,脑子之中有不受自我控制的眩晕产生,使得他们对中途的一切都是迷迷糊糊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无念哥哥……”画倾城心中有些发憷,下意识的就轻呼了一声。

她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不过发出之后却是异常清晰,画倾城立刻就判断出来,自己大约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之中。

就在那一声“无念哥哥”刚喊出口,画倾城就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随后她身子一歪,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画儿,是我。”熟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略显低沉,好听,让她感到安心。

画倾城的嘴角微微一扬,很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这样倚靠在苍无念的怀抱里,黑暗的环境还需要适应,明明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可是只要身边那个人是他,画倾城就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勇气。

“无念哥哥,你说会是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静静的相拥了片刻,画倾城才轻声开口关心起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不知道,但是那阵阴风包裹住我们的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苍无念语气低沉的说道。

“我也感觉到了。那种气息,似乎是……”

“魔气!”两人异口同声道。

相同的认知并没有引起他们因为默契而感到开心的情绪,反倒是“魔气”这两个字一出口,两人心下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一路走来,危险也遇到了不少,随着法力的不断提高,他们对那些不寻常的气息的判断能力也越来越敏锐。

只是以两人眼下几乎等同于凡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糟糕情况,遇到与魔有关的任何事情都是十分的凶险。

“没想到,魔族的手伸得那么长,竟然在妖鬽两族的地盘上也有他们的身影。如今我法力全无,要真是遇到了魔族,恐怕……”苍无念语气沉重,他几乎有些不敢去细想他们即将面临的险情。

“我的法力也才恢复了一点点,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画倾城也是颇为担忧的说道。

苍无念剑眉紧锁,迅速的思考起问题来:“我们才刚到须弥山不足半月,就算真是魔族,应该也没理由对我们出手。对方在这时候将我们两个掳到这里来,或许目标是花无殇和胡沐火也不一定。”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无殇先前跟我说过,他说总感觉鬽族之中有什么他看不见的势力在蠢蠢欲动,而且他还说,他们鬽族的先知似乎有些问题。你说,会不会是那鬽族的先知在替魔族做事,想要暗中搞鬼?”画倾城立刻就联想到了木扶桑。

“鬽族先知?木扶桑吗?”这几日,苍无念显然也早已从胡沐火的口中知道了须弥山的总体状况,其中自然也包括两族那些叫得出名头的人物。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我在鬽族的时候见过他,他的容貌看起来很是苍老。我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那样的一张脸,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和气息有些熟悉。”

“容貌很是苍老?没道理啊。据我在妖族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木扶桑的法力应该很是高强,而且年岁大约和花无殇差不多。同是千余岁的年纪,他也并非行将就木,怎么会容颜苍老?”苍无念立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四百五十九章 魂幡预警

“是啊,这也是我感到纳闷的地方。我在想他会不会是利用法术变幻了那样一副苍老的容貌,为的就是不显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画倾城猜测道。

苍无念皱着眉头,“也许有可能。不过眼下并不是我们计较他容貌的时候。如果真的是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将我们弄到这里来,问题可能就有些棘手了。”

画倾城沉默了下来,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就眼下她和苍无念的法力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情况而言,这应当算是他们踏上寻找画魂所需异宝的征程以来遇到的最危险的情况了。

他们两个现在就像是两头待宰的羔羊,面对未知而强大的对手,似乎除了坐以待毙,就没有另外的路可走了。

忽然,画倾城觉得怀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微的颤抖,似乎是想对她发出什么预警。

“怎么了?”苍无念显然也感觉到了画倾城身上的异常。

画倾城离开了苍无念的怀抱,伸手往自己的衣襟里面摸去,很快就感受到了那份颤抖的来源——夺魂幡。

摸着黑,画倾城将怀中一直贴身保存的夺魂幡给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展开来用双手捧着。

黑漆漆的夺魂幡与这漆黑的山洞根本就是融为一体的,若非手中触感,凭肉眼根本就看不出端倪。不过很快夺魂幡就脱离了画倾城的手掌,缓缓的漂浮到了半空之中。

夺魂幡缓缓扩大,幡面上涌现出淡淡的磷光,磷光流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紧接着,漩涡的表面出现了一张画倾城和苍无念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面容——独孤锦。

“独孤前辈,你……”画倾城一时惊愕难当,她想说“你没死”,可是又觉得这样说很奇怪。

那一日独孤锦当着她的面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都献祭给了夺魂幡,肉身也成为了夺魂幡的幡竿,用这种永世不得超生的方法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如果这样也不算是死,那只能说是比死还要残忍和可怕。

幡面上的独孤锦面无表情,只是双眼直勾勾的凝视着画倾城,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用一种十分虚弱且诡异的声调轻声道:“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他就在附近……就在附近。”

“独孤前辈,你感觉到什么了?你说的那个‘他’又是谁?”画倾城急忙问道。

“紫卿客,不,不是紫卿客……他是魔,是魔……”独孤锦的声音依旧虚弱诡异。

“独孤前辈,紫卿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画倾城茫然了,心头却是涌起一抹十分不好的感觉。

“倾城,你要当心。他来了……来了……”独孤锦似乎很疲惫,声音越来越小。

画倾城扭头看了看苍无念,借着夺魂幡面散发出来的微弱磷光,她看见了苍无念那张神情凝重的脸。

很快,幡面上的磷光渐渐散去,漩涡也消失不见,夺魂幡再次缩小如手绢,如同一件死物一般,轻轻的飘回了画倾城的手里。

画倾城捧着夺魂幡怔愣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叠好之后又放回了自己的衣襟之内。

“无念哥哥,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画倾城一脸迷茫的问道。

苍无念眉头紧锁,沉声道:“独孤锦从魂魄到肉身都已经献祭给了夺魂幡,严格算起来,她就是夺魂幡,夺魂幡就是她。或者说,她现在就是夺魂幡的器灵。”

“器灵?那是不是说,我们还可以把她再从夺魂幡之中剥离出来,将她的三魂七魄送入轮回?”画倾城有些兴奋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对于这种至邪之物,献祭了就是永世不得超生,她在夺魂幡之中,勉强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如果剥离出来,那就是瞬间灰飞烟灭。”

“独孤前辈告诉过我,这面夺魂幡还可以使用两次。两次之后就要毁灭,不能将它落入歹人之手。那这意思岂不是……”画倾城忽然感到很心酸。

先前她以为独孤锦以身献祭夺魂幡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是如今苍无念却说她勉强能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画倾城恐怕自己今后是难以忍心去将夺魂幡毁灭掉的,即便她也清楚这是一件十分邪恶的法器。

苍无念叹息一声,拍了拍画倾城的肩头,“画儿,别难过,你只要记得,这是她的选择。”

画倾城垂下头,没有答话。

苍无念却是接着说道:“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早就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方才她会突然冒出来,可能是因为感应到了什么极端的危险,而那种危险定是与她一直以来的执念有关。”

“你是说,她方才说到的紫卿客?”画倾城因为苍无念这话,倒是将心绪又拉回了眼前的局面。

“对,也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魔,与紫卿客有关的魔。”苍无念的语气愈发的沉重。

“与紫卿客有关的……魔?难道是……俞重华?不对啊,俞重华不是在巫族吗?该不会……”画倾城说着说着却不敢再往下想了。

苍无念下意识的搂紧了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这举动也不知他究竟是想安慰画倾城,还是想借画倾城来安慰自己。

“是木扶桑。木扶桑和紫卿客一定有什么联系。”苍无念犹如自语般呢喃。

画倾城的身子骤然一颤,脑海中闪过了木扶桑的那双眼睛,“我想起来了,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看见木扶桑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神很是熟悉,他的那双眼睛和他身上的气息,和紫卿客如出一辙!”

“俞重华,紫卿客,木扶桑……他们都是魔族的爪牙。坤休,没想到你在闭关之前还做了这么多事。”苍无念的语气有些阴冷狠戾,和他平日里没有情绪的淡漠完全不一样。

画倾城被他这样的语气给惊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

他们已经醒来好一会儿了,在这漆黑的山洞中,肉眼也渐渐得到了适应。就是在这看不怎么真切的环境中,画倾城却看见了苍无念脸上出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就好像身体还是他的,但思想却是另外一个人。

坤休,画倾城当初是从影半妆口中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是魔尊,是魔族的至高主宰,也是这天地之间最邪恶最令人恐惧的存在。

如果画倾城没有记错的话,影半妆和青辞似乎都对这位魔尊的实力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按照他们的说法,即便是当年的苍妄,似乎也没有能必胜他的把握。

可是苍无念呢?他眼下这副神情和说话的语气,好像和坤休很熟悉似的。坤休早在千年前就闭关了,这事对于外界而言算是个秘密,可是对于拥有赤刹记忆的影半妆而言却不是。而如今才百岁不到的苍无念怎么可能见过他呢?

画倾城的心头愈发的没了底,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无念哥哥,你刚才说坤休……是什么意思?”

“嗯?”苍无念缓过神来也是微微一愣,自己方才为什么会提到坤休?而自己又是怎么会猜到他在闭关之前做了什么事?

苍妄,是苍妄。

苍无念的眉头立刻就纠结了起来,他知道自打自己这回醒过来之后就开始有了些变化,这种变化旁人不提醒他是一点都察觉不出来的。

他依然不记得他身为苍妄时发生的种种,但是苍妄的力量和记忆似乎就在他每一次遇到危险每一次几乎丧命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开始渗透进他的骨髓。

甩了甩头,苍无念把这种让他容易烦躁的情绪狠狠压下。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生只做苍无念,一个意外去到人界,意外与画倾城相遇相知的苍无念。觉魂什么的,不要也罢,就当一个闲云野鹤,和画倾城或浪迹天涯或隐居世外。

总之,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度过他和她相对漫长的这一生,而这似乎,应该也是苍妄决心走入轮回的最终愿望。

“没什么,画儿,我们还是四下摸索一下,看看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苍无念略做沉吟,并没有想要将自己不安的心绪告诉她的意思。

画倾城知道苍无念有心事,但是他不说,她也不能再追问,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两人便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小心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周围的黑暗已经超过了肉眼所能视物的极限,他们只能摸着黑,走到哪就是哪。

走着走着,两人的脚底都分别都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在这安静的连一滴水落下都能听清的山洞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着实是将他们都吓了一跳。

两人急急抬脚后退了两步,生怕是踩着了什么机关陷阱。

不过还好,也就是这么一声脆响,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隐约可见的眼神之中,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第四百六十章 黑色危机1

“刚才,是踩到树枝了吗?”画倾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觉得我脚底下那个,不太像是树枝。”苍无念皱着眉头,还在思量着自己方才到底踩到了什么。

“那……我们接着往前走?”画倾城有些迟疑。

“走,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往前闯一闯,说不定还能闯一条生路。”苍无念毅然说道。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再一次抬步往前走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这个地方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他们也辨别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无意中选择过什么岔路,反正没有碰壁,就这么一直前行着。

这一路上他们的脚底下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咔嚓”的脆响,有些听起来像是干枯的树枝,有些却不像。只是他们并没有再次停下脚步,也没有想要蹲下来使劲瞧清楚脚底下到底都踩到了些什么。

其实不是他们不想看,而是他们已经感觉出来了,那大概……是什么东西的骸骨。

又不知究竟走了多久,两人突然齐齐停下了脚步。没错,他们又踩到了东西,只不过这一次踩到的东西没有发出任何的脆响,反倒是有些柔软。

不仅如此,他们还感觉到迎面扑来的气息有些阴冷,凭直觉,他们能判断出面前的场地比先前空旷了许多。

画倾城抓着苍无念的手下意识的握得紧了些,未知的危险总是让人提心吊胆,更何况他们眼下没有法力,重伤初愈的他们,连一个身强体壮的凡人都不一定比得上。

“无念哥哥,前面似乎……有些诡异。”画倾城想让自己尽量平静些,可是也不知是心下害怕还是寒气逼人,她的声音竟是微微有些颤抖。

“要不,我们再往回走?”苍无念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在人界的十几年他经历过的各种危险,使得他对于危机的感知也是异常敏锐,这种敏锐的感知是一种无关法力的直觉。

就在画倾城准备点头,拽着苍无念原路返回的时候,“刷刷刷”几声火焰燃起的声音,随后他们眼前的视野忽然就明亮开阔了起来。

久经黑暗的双目一时间承受不住光线的侵袭,两人下意识的偏过头,眯起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一个苍无念没听过但是画倾城却觉得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二位来都来了,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两人听见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只是这一抬头,两人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他们的确是在一个山洞里,放眼朝前看去,眼前似乎就是整个山洞的尽头,场地很宽阔,高处的石壁上环绕着一圈石灯,火光很旺,但是却好像没有丝毫的热度,燃烧的时候还隐隐约约传来一股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

身后他们之前途经的路已然没入无尽的黑暗,但是借助眼前的光亮,他们还是能看见身后不远的地方有许多白骨和树枝。从白骨的形态上来看,应该是各种各样的动物。

而此时他们脚底下踩着的感觉有些柔软的东西,却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各色的毛皮一路铺垫延伸,布满了面前整个山洞的地面。

然而这些都不是苍无念和画倾城心头紧张的由来,真正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宽敞的山洞的正中央,有一口规模不小的池子,池子里面不是清澈的池水,而是黑乎乎很是泥泞的沼泽,还不断的冒着泡泡。

泥沼之中开满了一朵朵表情痛苦而绝望的诡异花朵——百面棘。

“怨念池?!”苍无念和画倾城齐齐惊愕出声。

“哈哈哈哈……”笑声响起,却还是没有人露面,“你们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些到达这里,不得不说,二位还是很有胆识的。这怨念池是我送给二位的礼物,怎么样?看着可还满意?”

“别藏头露尾了,说吧,你和紫卿客是什么关系?”苍无念眯起眼睛,目光死死盯着山洞的尽头。

那个地方有一块阴影,山洞中的火光好像都十分惧怕那块地方似的,竟然都没有将那个位置照亮。

“紫卿客吗……那个没用的家伙,现在不是在你们的手里么?”那个声音无不嘲讽的说道。

画倾城面色一凝,下意识的将手捂向了自己的衣襟,那里面放着夺魂幡,而这夺魂幡正是紫卿客的葬魂之地。

“你……你是木扶桑?”画倾城警惕的问道。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而笑声过后,却见苍无念死盯着的那处阴影缓缓的走出来一个身影,来者一边闲庭信步一边说道:“倾城姑娘好记性,不错,正是在下。”

“你堂堂一个鬽族先知,为什么要勾结魔族?”画倾城忽然有些气恼。

“呵。”木扶桑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谁稀罕当这个先知啊,我要的,是这整座须弥山。”

“呵,大言不惭。琉璃峰那帮子仙人你就没法应付了,还妄想吞下整座须弥山?”苍无念勾了勾嘴角,嘲笑着对方的自不量力。

“凭我一己之力,当然是应付不了他们了。可是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君王是独自一人打天下的?”木扶桑阴测测的笑道。

此时木扶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经清晰的映在了两人的眼中,这阴险的笑容使得画倾城的心没来由的一抽。

满地的动物骸骨、皮毛、枯枝、怨念池、百面棘,男子越来越少的妖族、女子越来越少的鬽族,一切的一切……

莫非……

“你……你这恶魔,难道你……”画倾城愕然。

“没错,妖族和鬽族很快就会在我的掌握之中,至于你们……也即将会成为我麾下最得力的助手!”木扶桑的笑容已经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一步一步,明明走得缓慢,却是犹如千斤巨石一般一点一点的压迫着画倾城和苍无念的内心,使得他们感到越来越窒息。

“你想干什么?”苍无念下意识的握紧画倾城的手,缓缓的往后退。心下焦虑无比,却是想不出脱身之法。

“放心,我既不会要你们的命,也不会夺你们的魂。我只是需要你们稍稍配合一下,帮我挡住即将到来的两位尊贵的族长。”木扶桑轻声说道。

“胡沐火?”

“无殇?”

苍无念和画倾城齐齐出声,随即两人相视一眼,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难道他们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如果他们两个合力,对付木扶桑一定没有问题的!

“这么快就露出欣喜的神色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一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现在可是一点法力都没有的蝼蚁。我随便捏住一个,你们觉得那两位尊贵的族长会怎么办呢?”木扶桑饶有兴致的将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还不待二人说话,他又自顾自的说道:“花无殇看上了画倾城,胡沐火看上了苍无念,这玩的都是哪一出啊。我还真是好奇你们在他们的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他们会不会为了救你们而跟我妥协呢?”

木扶桑话音刚落,山洞内就一阵地动山摇,就好像有人正在企图毁坏这个山洞一般。

“来得真快啊!”木扶桑一声轻笑,身形忽然一闪,那犹如枯枝老藤一般干瘦的手闪电般的就朝着画倾城抓了过去。

“木扶桑,你这老匹夫,快把人给我交出来!”就在木扶桑探出手的同时,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山洞之中一个女子暴怒的声音响彻回荡。

“哗啦啦”碎石四溅,木扶桑先前所在的那处没被洞中火光照亮的阴影处被法力强势轰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急速的朝着木扶桑眼下所在的位置飞身而来。

“呵,晚了。”木扶桑仿佛自语一般轻笑一声,枯槁般的手马上就要抓到画倾城的肩头。

画倾城双眸圆睁瞳孔紧缩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狰狞诡异的笑容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是脚底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她想闪避,她知道自己该闪避,可是她现在几乎没有法力,根本就闪不出木扶桑的攻击范围。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拉扯了她一把,力道急促而决绝,拉得她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

随即她就觉得眼前的视线一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她的身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抬头,却见那个毅然决然挡在在她身前的身影已经飞了出去。

“无念哥哥——”画倾城望着那个几乎是被木扶桑轻而易举就给扔出去的身影,心中的震惊和恐慌化为了一声惨然的嘶吼。

“快带她走!”就在画倾城嘶吼的同时,苍无念的声音如同他挡在她身前时那般的决绝,只不过这句话他是对着花无殇和胡沐火喊的。

木扶桑本想接着去抓画倾城,可是一条火红色毛茸茸的尾巴已经一把扫到了他的身侧,无奈之下他只得身形一晃,消失在了画倾城的面前。

第四百六十一章 黑色危机2

“噗通”一声,苍无念的身体落入了怨念池中,饶是花无殇一看见他被木扶桑给扔了出去时就已经有了行动,却也来不及飞身过去拉住他。

“咕嘟咕嘟咕嘟——”泥泞的池沼好似有生命一般,瞬间就把苍无念整个身体全都拉进了沼泽之中,池中百面棘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似的,一朵朵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无念……”胡沐火惊愕的望着这一幕,她甚至都来不及去关注木扶桑这一闪闪到哪个地方去了。

震惊过后的画倾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就欲朝怨念池奔去,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却愣是没有留出一滴眼泪。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她一边喊,一边脚步踉跄的朝前跑,可是还没跑出两步,却又跌在地上。

就在她挣扎着想要继续爬起来的时候,花无殇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倾城,倾城你冷静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冷静点,交给我,都交给我!”花无殇一边按着怀里仿佛疯魔一般拼命挣扎的女子,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解决那一口仅一眼就能感觉到无限恶毒与怨念的池沼。

“无殇,无殇你快救救他,我求你了,求你救救他。”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无殇你快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不能啊——”

画倾城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爆发了出来,不管不顾的扯着花无殇的衣裳,哭得撕心裂肺。

花无殇自知安慰的言语太过苍白无力,只能死死按着画倾城,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画倾城就朝那个池子扑过去。

他想飞身去将苍无念捞起,可是眼下这山洞里却还有一个比怨念池更的危险存在,这个危险迫使他不得不考虑得更多一些。

饶是他一贯恬淡安宁的眼中此刻也终于是涌上了滔天的怒火:“木扶桑!你给我滚出来!”

“哈哈哈,族长大人别动怒啊,属下不过是给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送上一份大礼,好替族长尽一尽地主之谊。”木扶桑的声音从怨念池上方传来,他的身形也缓缓出现在三人眼前。

花无殇冷笑一声,扶着画倾城站起身来,凝视着半空中的木扶桑,语气冰凉:“真面目都已经暴露了,何必还要惺惺作态。今日,我就替鬽族清理门户,亲手解决你这个祸害!”

说罢,花无殇将画倾城推给了身旁的胡沐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照顾好她,她要是有丝毫闪失,那今夜我代表的就是整个鬽族。”

胡沐火才压下去不久的怒火再一次被花无殇给挑了起来,这样危险的场合,他竟然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说,这么冰冷疏离的语气,就好像自己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似的。

他没看见画倾城为了苍无念那几欲崩溃的模样吗?他还死心塌地的想要为画倾城做什么呢?

他们两个方才一路追赶到这山洞之外已然遇到了不少阻碍,从气息就能判断出这都是木扶桑事先就布置好的机关陷阱还有各种攻击阵法。这一路杀进来虽说是有惊无险,但是各自也消耗了不少法力。

有那么一瞬,胡沐火还为着能同他并肩作战而感到些微的窃喜。

可是喜悦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或许本就是十分奢侈的东西,她没料到一攻破山洞那最脆弱的禁制,洞内竟然是如此一副场景。她也没料到,花无殇此时眼里心里都只有画倾城一个。

胡沐火死死扼住了画倾城的手腕,她真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女子。

可是一看到画倾城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又想到落入那充满魔气的危险池沼中生死未卜的苍无念,她又不得不在心中劝说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木扶桑。

花无殇说完话也没有理会胡沐火那变了又变的神色,直接飞身而起朝着木扶桑攻去。

“轰”的一声,一道白光以极快极霸道的力度击打在了山洞内的石壁上,一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被击毁的碎石哗啦啦落了一地。

花无殇微微有些错愕,他这一击原本是准备与木扶桑硬碰硬的,谁知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要和他正面相抗的意思,竟然毫不迟疑的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接着消耗自己的法力吗?难不成这木扶桑就打算只躲不攻,和自己玩捉迷藏?

虽然之前受了点伤,法力也消耗了不少,但是凭借自身本就强大的实力,花无殇还是能瞬间就感知到木扶桑躲闪过后所在的方位。

可是接连几招击出,木扶桑都只是闪身躲避,既不进攻也不防守,就好像存了心思要戏耍花无殇一般。

不对!花无殇的心头忽然冒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知道木扶桑这样的躲闪其实也并不轻松,他虽然没有使用法力与花无殇对抗,但是躲避本身也需要消耗法力和十分集中的精力。如果他是为了消耗花无殇的法力,那这样不断的躲避也只能算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

就算把花无殇的法力耗尽,那时候他自己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这山洞里可还有一个胡沐火呢,他要是这样一直耗费精力和法力躲闪下去,到最后也就是胡沐火一尾巴就弄死的货色。

难道他是在耗时间?他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花无殇一边思索着,一边又冲着木扶桑一掌击出。

还是躲避,根本没有正面迎战的意思。

一旁胡沐火看得着急,她很想扔下画倾城不管,和花无殇一起对付木扶桑,可是她又害怕木扶桑在这山洞之中做了什么手脚,等她与花无殇一同与他缠斗的时候暗中把画倾城也给扔池子里去。

池子……?

胡沐火眼神一凝,急急朝着怨念池望去,心中顿感不妙。

从苍无念落入怨念池已经有一会儿了,没入泥沼的瞬间,苍无念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在不断的在朝他的身体里钻入。

仇恨、贪婪、愤怒、恐惧、绝望所有令人感到难以承受的怨念都在拼命的撕扯着他的身体,想要将他吞噬。

手脚被束缚,意识被侵蚀,苍无念无力挣扎,感觉自己正迅速的坠入无比邪恶的深渊。

恍惚中,苍无念听见了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女子说:“苍妄,想不到,你堂堂一个修罗王,竟会如此龌龊下作,真叫我不齿!”

男子说:“风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女子说:“他们都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我没有理会。现在看来,当初果然是我瞎了眼。”

男子说:“你把话说清楚,本王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女子一脸讥讽:“把东西还给我,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男子难以置信:“从来没有认识过?风湮,你以为本王的感情是你说拿就拿,说扔就扔的吗?”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感情,我让你把东西还给我!”女子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哼,好啊,东西就在我身上,宓翎神女若是想要,就自己来拿吧!”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

……

“风湮……宓翎……苍妄……坤休……”苍无念在泥沼中下沉,脑子却迷迷糊糊的全是愤怒与仇恨。

……

“风……宓翎,我不介意你与坤休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也不介意你之前为了摆脱我而故意向我泼脏水。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爱过。”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从头来过,你乖乖的留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不再计较。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说好不好?”

“回不去了,苍妄,一切都回不去了。”

……

“宓翎,告诉本王,这究竟是为什么?”

“苍妄,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十世之后,亦不会再有瓜葛。”

“这里是奈何桥,下面就是忘川河,据说只要能在这忘川之中等到心爱之人回头,两人就可以带着记忆走入轮回道。

“你轮回十世,本王便在这忘川之中等你十世,只要你回头……本王就赌一赌你是不是真的如此绝情。如果……你是铁了心要遗忘,那就让我们一起遗忘吧。”

……

“呵。”苍无念心中冷笑,背叛就是背叛,前世的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为了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子一再选择退让,甘愿让自己陷入如此卑微的境地。

爱情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骗子和一个傻子共同编织出来的幻景,有一天骗子不愿意再编下去,或者傻子不愿意再相信,那爱情就由华丽的宫殿瞬间幻灭为破败的庙宇。

更甚者,变成了彼此相互攻击的武器。

“就这么忘记了?苍妄,你真是个懦夫!”苍无念感觉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嘲笑着自己。

“呵,懦夫?笑话!我是苍无念,不是苍妄。他们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来!”苍无念冷笑着,因为失去觉魂而冰封的心湖迅速幻化为一座冰山,坚不可摧。

第四百六十二章 黑色危机3

……

就在苍无念的心湖疾速冰封为堡垒的时候,怨念池中的百面棘却是忽然一枝枝变得不安起来,一朵朵神色痛苦的花盘竟是呜咽嚎叫起来,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肝俱颤。

这是怎么回事?

花无殇、胡沐火还有画倾城此刻都愣住了。只见那些百面棘的花茎一根根来回扭动着,一张张犹如人面的花朵呜咽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正在经历什么莫大的痛苦。

紧接着,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那些比较瘦小的百面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缩小、枯萎,最后化作一滩烂泥落在池中的泥沼里。

而一些原本生长得比较健壮的百面棘在那些瘦小的百面棘枯萎过后,却一个个显露出了贪婪和舒坦的神色,花盘也渐渐长大,花茎也越来越粗壮。

没过多久,一池子的百面棘几乎枯萎殆尽,只剩下数十株生长得愈发的健壮,花盘也比之前大了好几倍。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胡沐火喃喃说道。她只能感觉到那诡异植物的邪恶,却并不清楚这些植物有什么用,也不明白眼下这些植物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无念哥哥……”画倾城神情木然的盯着池中的异变,她不敢想象苍无念掉落到池子之后怎么样了,这些邪恶的百面棘是在苍无念掉进去之后才突发异状,难不成是将苍无念当做了它们的养分?

忽然,怨念池中数十朵百面棘的花盘上溢出了细微的深紫色光弧,像是雷电一般萦绕在其周围。

随后一株株百面棘的花朵缓缓收拢,然后缩小、干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木扶桑张狂的笑声突兀的响彻在山洞之中,光是听见这样的笑声都能够感觉到他此刻有多激动、多得意。

半空中的花无殇皱着眉头,还没细细的感知一下木扶桑究竟又躲到哪里去的时候,忽闻身下怨念池中接连发出了数十下“噗噗噗”像是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花无殇下意识的便朝着下方看去,只见那仅存的数十朵缩小的花盘收拢得像是个花苞一样,而方才那“噗噗”的声响却是“花苞”的炸裂,随后一个个犹如拳头般大小的表面如包裹在黑雾之中的果实徐徐升起。

细细看去,那些果实表面的黑雾上还微微闪动着一道道深紫色的光芒,像是雷弧笼罩在其表面一般。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花无殇心下错愕,不由得嘟哝出声。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一股危机感便从他的背后袭来,花无殇本能的想要闪躲,可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道黑光击中了他的肩头,直接将他击落在地。

“嗯。”花无殇闷哼一声,还是迅速的站起身来,却见木扶桑的身形又出现在怨念池的上空,袖袍一挥,一道劲风便朝着那数十颗拳头般大小的黑色果实扫了过去。

就在最后一颗果实也要被他收入囊中的时候,怨念池中的泥沼忽然翻腾起巨大的泥泡泡,然后“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池中的泥沼轰然炸裂飞溅。

花无殇急忙一个闪身来到胡沐火和画倾城的身边,伸手一挥,一层白色的光罩便将他们三人的身形笼罩其中,随之而来的就是噼里啪啦的泥沼飞溅在他以法力凝聚出来的光罩上。

那泥沼仿佛具有很大的腐蚀性,溅射到光罩上之后立刻发出了“嗤啦嗤啦”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声音,而伴随着这种声音的发出,光罩的表面与泥沼触碰到的位置散发出了阵阵黑烟。与此同时,胡沐火很敏锐的察觉到花无殇的面色在这一瞬骤然惨白了几分。

她不难判断出花无殇此刻正在遭受很大的痛苦,只是为了不让她们两个女子担心,所以才硬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还没完,就在怨念池中泥沼炸裂飞溅之后,一团黑乎乎的泥茧子随之从池中升腾而起。

画倾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愣愣的凝视着那团黑乎乎的泥茧,一颗心也不由自主的扑腾扑腾的胡乱跳动起来:无念哥哥,那一定是无念哥哥!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半空中的泥茧子也炸裂开来,不过这一回那些漆黑的泥沼倒是没有再四处飞溅,而是直接化作星星点点的消散在了空中。

一道紫光闪过,直接将那最后一颗即将落入木扶桑手中的弥漫着黑雾的果实给卷走了。

木扶桑微微一愣,抬眼却见他的不远处,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子正抬手轻轻捏住了那一颗对于木扶桑来说珍贵无比的果实。

“无念哥哥……”画倾城讷讷出声,半空中的那个本该十分熟悉身影,这一刻却是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男子落入怨念池的时候穿的是实力强大的妖族男子大婚时才有资格穿着的最隆重华美的喜服,而此时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的衣服却变成了一身柔软光滑的深紫色绸缎,那仿若睡袍一般的衣裳袖口和衣摆边沿全都绣着金色的奇异花纹。

一头齐腰墨发没有丝毫的拘束,全部散落在身后,宽敞柔顺的如睡袍一般舒适的紫金色长袍领口微开,露出了男子那蜜色精壮的胸膛,刚柔并济,竟是使得他看上去慵懒邪魅又令人血脉偾张。

苍无念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他只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一颗百面棘的果实卷到自己的手上,随后掌中紫光一闪,那颗果实瞬间幻化为一缕缕黑雾往他的身体里钻去。

“无念哥哥——不可以!”画倾城惊呼起来。

她不知道那是到底是什么果实,但是百面棘这种邪恶的花朵凝结出来的果实,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苍无念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毫不顾忌的就将那果实给吸收了,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对他们来说无疑会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胡沐火显然也是早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就在苍无念吸收那颗百面棘的果实的时候,她已经将画倾城往花无殇的怀中推去,自己闪身朝着苍无念飞了过去。

苍无念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朝着他过来了,依旧双目紧闭,任由掌中那一缕缕黑雾钻进自己的身体当中。

“苍无念,你在干什么?快住手!”胡沐火心中着急而又气愤,说话间一道红光自指间飞射而出,直冲苍无念那颗握着百面棘果实的右手。

苍无念就好像未睁眼都能看清对方的一举一动似的,身形轻巧的微微一偏,胡沐火的法力便从他柔软的衣袖边上擦过,“砰”的打在了山洞的石壁上。

胡沐火错愕的同时,身形已经来到了苍无念的身边,伸手就想要去抓他的手。

就在这时她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花无殇焦急的声音:“沐火小心!”

胡沐火微微一愣,还未缓过神来就感觉到面前有一股庞大而压迫的危机感传来。心头暗道糟糕,身形在这一瞬本能的一个翻转,一道紫芒擦着她的后背划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不过胡沐火眼下却根本没时间去顾及方才那一下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大不大,因为苍无念根本就没打算给她喘息的时间,抬手又是一道紫芒轰出。

连着两击出手的速度都极快,而且丝毫不留情面,就好像胡沐火跟他有多大的仇恨似的。胡沐火甚至连恼怒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这第二击眼看着就要打在身上了。

糟了!胡沐火心头涌起了一阵恐慌,可是她根本就躲不掉。

就在这一刹那,胡沐火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一把推到了一边,随后“轰”的一声巨响,在她方才所处之处一白一紫两道光芒撞击在一起,震得整个山洞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法力撞击的光芒很快散去,苍无念依然巍峨不动,只能从他翻飞的墨发和衣袍看出方才他是动过手的。

而强接了他一招的花无殇却没那么好运了,花无殇本就是抱着画倾城飞身而起的,接招的同时一面要照顾胡沐火,一面又要照顾怀中的画倾城,同时还要以受了伤的身子硬生生去化解苍无念这一记狠招。

一心三用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体在与苍无念对峙的瞬间便倒飞而出,落地的时候为了不让画倾城受伤,更是整个身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

“无殇!”两个女子大惊失色,同时惊声尖叫了起来。

“噗”的一声,回应两个女子的是花无殇再也压制不住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花无殇,你没事吧?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方才那一下我又不是顶不住,你说你,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胡沐火一个闪身来到了花无殇的身边,想要伸手去扶起花无殇,可是看见画倾城还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到了嘴边的关心话却还是倔强的变了一股味儿。

“呵。”花无殇自嘲一笑,“我喜欢多管闲事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第四百六十三章 黑色危机4

“你……”胡沐火怒极。这算是流年不利吗?身边这都是些什么男子啊!一个比一个更不可理喻。

画倾城看了看两人,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她猛的挣扎起身朝着此时已然落地正朝着他们这里走来的苍无念跑了过去。

“倾城,你做什么!”花无殇大惊,可是身体的伤痛却是让他无法立刻做出反应去拽住此刻已经有些疯狂的姑娘。

苍无念的步伐很缓慢,缓慢到就像是在散步一般。可是画倾城额角的青筋却是突突直跳,她很害怕,此时的苍无念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无念哥哥,他就仿佛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凶煞之气。

待到她离苍无念越来越近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俊美面容终于是验证了她心头的恐慌——男子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但是那双原本与常人无异的黑褐色眼眸此时却变成了一片死灰之色。

那种颜色是画倾城记得,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苍无念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这副模样。她不记得的是后来在临碣岛的时候她也见过一次,那一次苍无念忽然法力暴起,差点杀了万俟绯衣。

只不过那一次苍无念差点强要了她的身子,危难之下她体内风湮的力量和意识短暂苏醒,并且使她后来醒过来的时候将当时发生的一切都遗忘了。

眼下又一次见到这双如死灰般没有感情的眼睛,画倾城还来不及深究那刻意被遗忘的似曾相识,一颗心立刻就跌落到了谷底。

这不仅仅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这还是一双冷酷到极点、迸发着血腥与残酷的眼睛。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画倾城的脚步硬生生的停留在了原地,她不敢再朝前走一步,因为对面的那个男子让她感到很陌生,陌生得令她畏惧。

苍无念没有答话,而是依旧迈着看似缓慢慵懒的步伐朝着画倾城走来。

这时候木扶桑落在了苍无念身后的不远处,犹如看好戏一般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他感觉自己今天真是赚大发了。

原本他是想将画倾城抛进怨念池的,因为他早就从紫卿客那里知道了画倾城这一行人,并且还知道画倾城是他们当中最不好对付的,她的身体内似乎蕴藏了很强大的能量。

只要将她抛入怨念池,让她在那无数生灵的怨念之中“洗礼”一番,她所有的善念很快就会被侵蚀掉,心中就只有邪恶,只有毁灭。

到时候她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也只会破坏一切,为魔所用。

至于苍无念,紫卿客的记忆之中并没有给予木扶桑太多的信息,只是知道这个男子与夙幽大人容貌相似,而夙幽也并没有特意提及过,所以木扶桑关注的重心都放在了画倾城的身上。

起初木扶桑还在因为落入怨念池的不是画倾城而是苍无念感到稍稍有些惋惜,但是眼下的苍无念却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首先便是怨念池里那一池子的百面棘竟然在苍无念落入池中之后迅速的凝结出了数十枚果实,这可是千年来他手里的百面棘第一次结果。

如果是乔三娘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看出些端倪来。虽然色泽有些不同,但乔三娘一定也会猜到,这就是当初夙幽助她“脱胎换骨”的时候给她服下的“化神丹”,而这东西在魔族之中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心魔。

心魔是百面棘的果实,而百面棘只能生长在怨念池中。并不是所有的百面棘在花朵凋零之后都能凝结出心魔,在这弱肉强食的诡异植物的世界里,它们只知道同类相残,不择手段的让自己生长得更好。

到了最后,有可能一池子的百面棘都斗得你死我活,一颗心魔都结不出来。

让木扶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苍无念落入怨念池之后,一池子的百面棘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凝结出了几十枚心魔,要知道,即便是在魔族,这么庞大数量的心魔的产出也是绝无仅有的。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木扶桑不知道苍无念的身份。如果他知道苍无念就是修罗界那位失踪了千年的修罗王苍妄的转生,他就不会诧异为什么百面棘会一下子结出这么多的心魔来了。

这位可是在忘川河中硬生生等待了千年的主啊,那得是何等的执念何等强大的法力才能让他在忘川之中一等就是千年,没有遗忘,没有消散。

这一代王者带着千年的执念转生,要说心中无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这份强大的力量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百面棘的养分,从而迅速的凝结出了几十颗心魔。那一道道深紫色的雷弧,就是苍妄的怨念留下的痕迹。

这么一想,几十颗心魔被苍无念拿走了一颗,木扶桑现在也不感到有多心疼了,因为这东西只会使得苍无念的力量愈发强大,入魔之心也更加的坚定,无可回转。

眼下的苍无念不正是如此吗?怨念侵蚀、心魔入体,他此时此刻拥有的力量,岂是胡沐火和花无殇可以招架的?

“倾城,倾城你快过来。苍无念现在很危险,你不要靠近他!”花无殇挣扎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体内的伤势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

胡沐火心下焦灼,赶忙伸手去扶花无殇,目光却也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画倾城,担忧的喊道:“倾城姑娘,他说的没错,现在的苍无念很不对劲,你赶紧回来啊!”

画倾城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是木然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苍无念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无念哥哥,我是画儿,你……还认得我吗?”画倾城凝视着苍无念那双灰色残忍的眸子,心如刀剐。

苍无念面无表情的走到她的身前,目光只是微微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后便又朝着花无殇和胡沐火看去,缓慢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无念哥哥,你别这样,他们是我们的朋友。”画倾城有些急了,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就这么让苍无念走过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花无殇和胡沐火给杀了。

着急的同时,画倾城下意识的伸手去拽苍无念的衣袖,可是这一拽却好似惹怒了这个一脸平淡的男子。

“砰”的一声,画倾城整个身子被苍无念掀翻在地,那绣着金色花纹的深紫色绸缎就这么轻飘飘的从画倾城的眼中飘然而去。

“噗”,鲜血从画倾城的口中喷出,苍无念方才那一个如同无意识抬起胳膊的动作,对于眼下几乎没有法力的画倾城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打击。她整个人根本就不受控制的被他那一个轻巧的动作给挥了出去。

“苍无念,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花无殇惊怒,这个男子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吗?怎么能对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子下如此狠手?

“无念哥哥,不要,不要……”画倾城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她一时间根本就起不来,她只能拼命的朝着眼中那抹深紫色的衣角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抓住它。

“苍无念,你醒醒啊,我是胡沐火,地上那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画倾城,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们了吗?”胡沐火这下是真切的感觉到了一切都已经失控,心中微微疼痛的同时也蔓延上了恐慌。

虽然她对自己的实力一直很有自信,可是此时的苍无念实在太可怕了,她有一种预感,恐怕十个她也不见得会是现在这个苍无念的对手。

放眼整个妖族和鬽族,除了花无殇的法力比她强,剩下的就再没有能与她匹敌的妖鬽了,木扶桑是厉害,但是真要一对一的决斗,胡沐火相信自己不会落于下风。

可即便是这样,她在面对苍无念的时候还是没来由的感觉到恐惧,那是一种实力和气场上的双重压制,就好像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处在昏迷之中的情景,他是个王者,天下苍生都得匍匐在他的脚下。

“心上人?”苍无念终于开了口,声音还是他的声音,只是语气仿若夹杂了万年的寒霜,刺得人心寒。

没有人知道他重复这三个字的用意何在,只是他终于开口说话,使得胡沐火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赶紧接着说道:“是啊,你之前昏迷了十日,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你也一直念叨着倾城姑娘的名字,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又是什么呢?”

“心上人……”苍无念再一次开了口,可是他脑中不断闪过的却是一个淡紫色的身影,衣袂飘飘,毅然决然,看不清楚面容,可是她清冷无情的声音就仿佛一支钢针,直戳他的心脏。

“那个背叛我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心上人。”良久之后,苍无念淡淡的开口。

他依稀看见,那一袭淡紫色的衣裙曾经有过那么一回换成了红黑相间的华美喜服,但是那身新娘喜服,并非是为了他穿。

第四百六十四章 黑色危机5

可是在场的几位却不知道苍无念此时心中所想,他们听到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都以为他是在介意画倾城和花无殇之间的事情,可这分明只是一个误会。

花无殇急忙开口解释道:“不是的,她没有背叛你,她深爱的一直都是你。我之所以对外宣称她是我心仪的女子,只是为了让她的同伴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能赶紧过来寻她,她真的没有背叛你。”

苍无念面无表情的脸在听闻了花无殇这番话之后却是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他相信自己的记忆,他没有看错,那个女子曾为别人穿上了嫁衣。如果这都不算是背叛,那要怎么样才算?难道非要等到她为别的男子生下孩子的时候?

胡沐火却是在这档口深深的看了花无殇一眼,他方才说他只是为了帮助画倾城快些寻找到她的同伴才故意宣称自己倾心于她,那反过来说,是不是花无殇根本就没有对画倾城动心呢?

“苍无念,她真的没有背叛你,你要怎么才肯相信?”花无殇显然没有闲暇去留意胡沐火的那点小心思,他看见苍无念嘴角的那一抹讥讽,心头没来由的焦躁起来。

“无殇,你别再说了,他……现在的他根本听不进去的,你们快走,快走啊!”画倾城依然在地上挣扎着前进,可是那闪着点点金光的深紫色衣角却是在她的眼中越离越远。

凭直觉,画倾城能感受到苍无念周身散发出来的越来越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似乎就是“心上人”那三个字触及了他的底线,挑起了他的怒火。

花无殇不明白画倾城为什么忽然这么急促的叫喊起来,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胡沐火却是下意识的拽紧了他的衣袖,声音细微而颤抖的说道:“无殇,你看他的眼睛……”

花无殇猛的抬头,这一刻他才清楚的注意到,苍无念的双眼竟然变成了灰色,那是一种毫无生气、冷酷而残忍的颜色。

“怎么会这样……木扶桑,那口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无殇立刻就意识到这一切都与怨念池脱不开干系,不由得愤怒的朝着那个始作俑者咆哮起来。

原本还在远处看好戏的木扶桑听到自己终于被点名了,心情大为畅快的笑了:“哈哈哈……族长既然对这池子这么好奇,何不亲自进去查探查探?”

花无殇狠狠的闭了闭眼,亲自下去查探?方才那池中的泥沼溅射到他用法力凝聚的光罩上都让他感觉到体内的气息翻江倒海痛苦难当,真要是掉进去,指不定就没命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苍无念很是不可思议,竟然能完好无损的从那池子中飞身而出,而且法力还莫名大增。

要知道他先前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从胡沐火的口中得知了苍无念之前身受重伤,如今是法力尽失的状态。

木扶桑不说,画倾城可不会不说,“那叫怨念池,是魔界独有之物,池中泥沼是这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怨念汇聚而成的,可以说是邪恶无比。无殇,你快带着沐火姑娘离开吧。现在的无念哥哥……可能……可能……”

画倾城终究是说不出那句“可能”,她根本不愿意去相信,他的无念哥哥可能已经成魔了。

虽然她的话没说完,但是胡沐火和花无殇自然是已经听懂了画倾城的意思,怨念池,多么邪恶的东西,他们即便之前从未听闻过,但现在听画倾城说了,也不可能不明白这玩意意味着什么。

离开吗?他们现在甚至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把握,更何况他们也绝对不可能丢下画倾城不管的。

可是……不离开呢?难不成他们三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就在胡沐火和花无殇犹疑不定的时候,苍无念再次冷冰冰的开了口:“很难抉择吗?不如,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说罢,他轻轻一扬手,一道紫色的法力光芒就从他的指尖飞出,朝着花无殇的身上打去。

胡沐火大惊,急忙调动起自己的法力与之相抗衡。

“轰”的一声,法力撞击,炸开,胡沐火的身形立刻倒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击在石壁上,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苍无念,你疯了,你疯了!”花无殇目眦欲裂,任哪个男子看见自己心仪的女子受到这样的伤害,都会痛苦而疯狂。

“看样子,你很在意她?”苍无念的嘴角又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冰冷,语气不屑。

“呵,别说废话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对两位姑娘动手,你不嫌害臊吗?”花无殇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在问你,是不是很在意她?”苍无念没有理会花无殇的挑衅和讥讽,目光只是看向了方才被他一招就打飞了的胡沐火。

眼下的苍无念就像是掌控他们生杀大权的判官,思维跳脱难以捉摸,花无殇担心自己不顺着他的话作答,反倒会加速己方的灭亡。

略一沉吟,花无殇喘着粗气答道:“是,我很在意她。如果你今天一定要杀了谁才能感到愉快,那请你杀了我,放这两个姑娘离开。”

“呵,看不出,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可是,你在意有什么用呢?人家又不在意你。就算是两情相悦,也终将会有痛心疾首的一天。背叛这种东西,总是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你的身边了。”苍无念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森诡异了起来,说话间抬手又是一道法力打了出去,目标依然是胡沐火。

胡沐火因为先前的一击才刚站起身来,她还没来得及为花无殇那一句“在意”而感到窃喜,巨大的危险又朝着她袭来。

她急忙调动起自身的法力去抵挡,只求能将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她再一次被无情的打飞了,而且这一次她仿佛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想要哭出声来。

“苍无念,你这个畜生!”花无殇已经要失去理智了,再这样下去,胡沐火会活活被他玩死,真的只是玩死。

此时此刻的苍无念就像是一头吃饱了肚子却又捕获到猎物的野兽,有一爪子没一爪子的拍打着掌下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动物,直到活生生的把对方玩弄到死才会罢休。

这是一种侮辱,莫大的侮辱,他还不如直接下狠手将他们都杀死来得痛快些。

一道耀目的白光从花无殇的掌中击出,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攻击苍无念引起他的愤怒,好让他放弃继续攻击胡沐火,转而将进攻的目标换成自己。

今夜如果大家都得死,那他也要死在胡沐火的前头,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苍无念周身紫光一闪,一层淡淡的紫色光罩将他的身体笼罩其中,花无殇拼尽现有的全部力量的一击打在那紫色的光罩上就犹如一滴水落进了大海里,只是微微闪过了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水花,就这样消散不见了。

“就这么点能耐,还想跟我谈条件?天地之间,实力为尊,当你身边所有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时候,至少你还可以用你的实力去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解恨。”苍无念冷淡的开口,没有一丝感情。

紫光散去,他又扬起了手,不过这一次攻击的目标却如花无殇所愿的换成了自己。

掌中紫光萦绕,这一击快如闪电,花无殇几乎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狼狈的掀飞到胡沐火的身旁。

胡沐火连一声尖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却见苍无念的第二击已经蓄势待发。

花无殇挣扎着将胡沐火护在自己的身后,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未至。

而苍无念这一击没有立刻出手的原因无他,只因为画倾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从地上爬起,飞快的奔向了苍无念,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

“无念哥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你不能妄动杀念。你今天要是动手杀了他们,你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无念哥哥,我求你了,不要这样……”画倾城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哭着用尽力气去抱紧他,试图唤醒他对曾经哪怕一丝丝的记忆。

苍无念身上就穿了一件衣裳,轻

薄如无物。女子这样死死的从背后抱着他,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柔软的身体。

这种感觉他似曾相识,有些享受,却又有些排斥。于是一时怔愣之间,他竟是忘记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缓过神来之后,他掌中的法力已经撤去,但是动作却极其粗鲁的一把拽住了画倾城的手,将她硬生生的从背后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这是自寻死路。”苍无念灰色的双眸似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无念哥哥,我是画儿,你仔细看看我。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吗?你不要这样,画儿好怕,真的好怕……”画倾城泪眼婆娑的凝视着苍无念那一双残忍的眼眸,心中祈祷着能有奇迹。

第四百六十五章 黑色危机6

这副神情的画倾城让苍无念更是莫名的恼火,这个女子的眼神那么清澈干净,就像一汪清泉,一眼就看到了底。可是透过她那双干净的眼睛,苍无念却看见了一个残忍嗜血的自己,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他体内的血液都忍不住翻滚起来,有一个声音悄然的暗示他,让他杀了这个能左右他情绪的女子。

他缓缓松开了画倾城的手腕,可是却没有给对方一个喘息的时间,大手便闪电般的扼住了她的咽喉。

“不要!”

花无殇和胡沐火同时惊呼起来,他们本来还以为苍无念迟迟不动手是因为画倾城真的能唤醒他的回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伸手捏住对方的脖子。他当真想要杀死她吗?

“无……无念……哥哥……”画倾城艰难的开口,双手本能的去抓住苍无念的手腕,一张俏脸已经被他掐得涨得通红。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扼住自己的脖颈,但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绝望和心痛。死在心爱的人手里,到底应该算是死得其所,还是应该要死不瞑目?画倾城不懂。

但是比被扼住脖子更让她感到窒息的是心中的疼痛,就像有人拿着利刃一刀一刀的剜着她的心脏,疼得她连恨都恨不起来。

“你这么着急想死,那我就先成全你。不过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我一会儿就送他们两个下去陪你。”苍无念的薄唇一张一翕,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宣判着她的死刑。

“苍无念,你疯了!她是你的画儿啊,你快放手!”胡沐火红着双眼嘶吼着。

苍无念却恍若未闻,五指不断的收拢,用力……

“醒……过来……吧……求你……”画倾城最后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窒息和疼痛使得她的脑子一阵眩晕,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

无力的垂下双手,闭上了双眼,一颗冰凉的泪珠从她眼中滑落,滴在苍无念的手背上。

本来只是一滴平凡无奇的眼泪,可是苍无念却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沸腾的油给灼伤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与此同时他心中那冰封的坚硬堡垒好像被什么更加坚硬的东西硬生生的撬开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使得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窒息,疼痛立刻蔓延开来。

手一松,画倾城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来,倒在花无殇的怀里。

苍无念抚着自己的胸口踉跄后退了两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脑海中顿时有许许多多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画面闪过,耳边还有很多声音在环绕着。

“无念哥哥——”这是画倾城笑意嫣然的声音。

“小王子——”这是安如月恭恭敬敬的声音。

“阿念哥哥!”这是青辞充满希冀的声音。

“无念兄。”这是季子安斯文有礼的声音。

许许多多的声音都在喊他,可是苍无念却分不清谁是谁,他只觉得烦躁,想要逃离。这种莫名其妙的温情让他无所适从。

头疼,剧烈的疼,疼得让人发狂。

“啊——啊——”苍无念犹如野兽一般嘶吼起来,那双灰色冷酷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就好像要吃人一般。

“滚,通通都给我滚!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立刻消失!否则我一定一个个的捏死你们!快滚!”苍无念一手捂着头,一手胡乱的挥着衣袖,一道道法力没有章法的攻击在山洞的石壁上。

花无殇见状没有再迟疑,咬着牙拼着最后一股劲一手抱着画倾城,一手搀起胡沐火,强行催动法力,迅速的消失在这山洞之中。

木扶桑一见情况不对,急忙想要追出去,身形刚一动,却见一道紫光朝着他击打过来,逼得他不得不使用法力去抵挡。

“谁允许你去追的!”苍无念对着木扶桑怒目而视。

木扶桑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那又是谁允许你将他们放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就是放虎归山?”

“我愿意怎么做是我的事,你若是不服,先打赢我再说。”苍无念冷冷的说道。

“怎么,你真以为我怕你?”木扶桑眯起了双眼,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态度强硬,但是心中也是暗自在打鼓。

方才苍无念的力量他已经在一旁感受到了,毫无疑问,他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已经从窒息和疼痛中缓过劲来的苍无念很是不屑的笑了笑,“木扶桑,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看在坤休的面子上,今日我放你一马。带着你的心魔,回去邀功吧。”

“你……你竟然知道魔尊,还知道心魔?”木扶桑有些错愕。

“呵。”苍无念又是一声不屑的笑,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怨念池,“你要是进去泡一泡,自然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木扶桑恍然,怨念池中全是怨念,其中不乏这千年来被他暗中害死的不计其数的妖鬽两族的冤魂的怨念,这些怨念承载着少许记忆,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木扶桑的目的。

苍无念先前整个人都落入了怨念池中,那些怨念自然是侵入了他的体内,给他传递了许许多多杂乱的信息。

被这无比邪恶的力量侵袭,他竟然还能活着,并且诱发出了体内强大的力量,可是现在已经心智大乱的他即便还不完全是魔,也离成魔不远了。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呢。你得留在我身边帮我。”木扶桑想通了各中缘由,反倒是平静的开了口。

“你还想做什么?指望着花无殇和胡沐火生下孩子,然后你好用心魔去控制他?”苍无念无不讥讽的说道。

“之前没指望,现在看来他们能够结合应该不是难事。怎么,难道你想扰乱我的计划?”木扶桑皱着眉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得不忌惮苍无念。如果他真要从中作梗,木扶桑就得寻思如何找机会再往他的体内打入一枚心魔,让他彻底成魔。可惜眼下,他根本就不敢动手。

苍无念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道:“我对你的计划没有兴趣,你也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什么。好自为之吧。”

说罢,苍无念就准备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里?”木扶桑有些紧张的叫住了他。

“我去哪里你管得着吗?”苍无念头也没回,凉凉的甩下一句话,周身紫光一闪就消失在木扶桑的眼前。

木扶桑站在原地,愣愣的凝视着苍无念消失的地方。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缓过神来,身形一动也消失在山洞之中。

现在的苍无念太危险,木扶桑根本就操控不了,他决定要联系一下赤刹,看看她会做什么安排。

迦蓝海域,罗列岛,烈阳宫。

正在闭关的夙幽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试图联系赤刹,他的猛的睁开了双眼,抬手一道法力朝着半空打去,一面光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事?”夙幽淡淡的问道。

那一头的木扶桑在听见男子的声音之后微微有些错愕,他现在要找的人是赤刹,他自然也知道夙幽是赤刹面前的大红人,可是他却没料到,赤刹竟然对夙幽信任到了这个地步,连秘密的联系都会交由夙幽来处理。

光幕之中木扶桑看不清夙幽的容貌,只能看见对方身着一袭红衣,这一点倒是和赤刹如出一辙。

缓了缓神,木扶桑急忙躬身行了一礼,“夙幽大人,属下在须弥山培植的百面棘今日结出了心魔。”

“哦?听夫人说你已经潜伏在鬽族近千年了吧,这千年来你的百面棘始终没有动静,今儿个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夙幽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些许讥讽。

他知道百面棘结出心魔的确不易,否则这东西也不会一直以来都只是掌握在坤休手中,但是千年的时间才第一次结出果实,夙幽可不认为这个木扶桑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一池子百面棘即便是会结果,那也不过是一两颗,千年的时间结出一两颗心魔,夙幽都替木扶桑感到汗颜。

木扶桑自然也听得出夙幽语气之中的讥讽,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不满,不可否认他这一池子百面棘结果的速度实在是慢得可以。

但现在木扶桑却是底气十足的答道:“属下细细算过,这一回结出的心魔一共有六十二枚。”

“什么?”夙幽骇然。六十二枚?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木扶桑心中暗自得意,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回属下的怨念池中结出的心魔共计六十二枚,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一次说完。”夙幽皱了皱眉,他最反感别人同他说话的时候还卖关子。

他所有的心思只愿意放在揣摩赤刹的心意上,对其他的人他是丝毫耐心都没有。

察觉到夙幽的不耐烦,木扶桑急忙说道:“是这样的,本来是有六十二枚心魔,不过其中有一枚被苍无念给吸收进体内了,所以现在属下手里还剩下六十一枚心魔。”

第四百六十六章 黑色危机7

“苍无念……”夙幽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那几个家伙现在都已经到了须弥山吗?”

“呃……”木扶桑顿了顿,斟酌着用词答道:“属下目前只看见了苍无念和画倾城,另外几个并未出现。”

“苍无念人呢?”夙幽问道。

“他吸收了心魔之后法力大增,但是心智似乎还未完全被心魔所吞噬,眼下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属下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木扶桑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废物!”夙幽狠狠的低骂了一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找到了以后想办法困住他,到时候我会亲自过去。”

“这……属下无能,属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木扶桑冷汗涔涔。

夙幽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手里不是还有六十一枚心魔吗?以你的法力炼化一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的心智还未完全被掌控,心魔在他的体内会如同剧毒一般与他的意志做斗争,你只需要找到他,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将你炼化好的心魔打入他的体内,他自然会乖乖的跟你走。”

“是,属下定当竭尽所能。”木扶桑恭敬的答道。

光幕散去,夙幽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在临碣岛上他亲眼见到苍无念的情景。

毫无疑问,这个男子很强,体内似乎还有巨大的潜能没有发挥出来,夙幽一直都在担心,任其发展下去,日后会不会愈发的难以掌控。

可是奈何苍无念是画倾城成为画魂的最大动力,夙幽眼下还动不得他,况且他们这一行人里面,还有个让夙幽十分忌惮的青辞。若是苍无念有个三长两短,画倾城就失去了成为画魂的信念,这样对魔族来说可是更大的损失啊。

今夜木扶桑带来的消息倒是让夙幽有些兴奋起来,他们一群人现在到了须弥山,看样子是不小心走散了。而且苍无念眼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吸收了心魔,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只要趁此机会将苍无念控制住,继续让他在他们的队伍中扮演一个失去觉魂的修罗王子,等画倾城成为画魂之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直接把他们两个带回魔界,全都可以为魔尊所用。

再加上如今木扶桑手里有六十一枚心魔,即便再给苍无念使用一颗,那也还有六十颗,这么多的心魔,能够掌控六十个各界手握大权的强者。到了那时候,天界又算个什么?

“苍无念啊苍无念,我还真是应该好好谢谢你呢。”夙幽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冷笑。

眼下他最要紧的事是先闭关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到出关之后,他就准备立刻前往须弥山,好好的对到时候即将或者已经成魔的苍无念做一番安排。

此时此刻,金银山中某个偏僻角落的简陋的屋子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在闭目打坐。

忽然,男子猛的睁开了双眼,神色凝重的低喝了一声:“不好!阿念哥哥好像出事了。”

“怎么了青辞?”身后很快传来女子担忧的声音。

安如月原本迷迷糊糊的已经快睡着了,却是被青辞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喝给惊醒。

青辞转过身来,面露忧色的伸手抚了抚安如月的面颊,轻声道:“月儿,我感觉阿念哥哥好像遇到了危险。我们得赶紧去找他。”

安如月闻言一个激灵,急忙坐起来,“你说小王子出事了?怎么可能……”

他们来到须弥山已将近半个月了,安如月是他们一行当中法力最弱的,但是也在青辞苏醒后的第二天醒了过来。

两人身体上的伤势都恢复得很快,肉身上的伤势痊愈之后,青辞和安如月就立刻向石惊天和石破天两兄弟辞行,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从这石头精两兄弟口中得知了鬽族的族长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由于两兄弟算是鬽族之中最低等的鬽灵,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甚至连鬽族族长带回去的女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凭直觉青辞就能断定,鬽族的族长花无殇带回去的女子一定是画倾城无疑。

所以青辞和安如月在打听清楚镜屏城的位置之后,立刻就动身了。

这三日青辞的法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其实他原本也只是受到那个并不完善、威力也不够强大的传送阵的干扰,身体因此受到重创,所以才会导致短时间的法力丧失。

如今身体已然痊愈,法力自然也就迅速的恢复了回来。

只是考虑到安如月恢复得没那么快,所以青辞带着她也没有拼尽全力的去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他自己也是抓紧每一点时间修炼。

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坐的时候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让他隐隐的感到不安。

就在刚才他闭目调息的时候,脑海中竟是出现了苍无念那双嗜血冷酷的灰色眼眸。

别说是安如月不敢相信苍无念会出现意外,就连青辞也是很难相信的。都已经快半个月了,要出事也早该出事了,这么些天就连安如月恢复的速度都算得差强人意,苍无念的底子可比安如月强上百倍不止,怎么会在这档口上说出事就出事了呢?

即便有疑惑,青辞还是无法忽视内心深处的不安,他拍了拍安如月的手说道:“月儿,你的身子吃得消吗?我想……”

青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如月打断了,“青辞,你去吧,我知道自己现在跟着你只会拖你的后腿,若是你自己一个人,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小王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月儿……”青辞用力握住了安如月的手,他当然不放心将安如月独自留下,可是眼下让他更加不安的还有苍无念的安危。

“青辞,别再犹豫了。小王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真是万死莫赎。这附近全是低等的鬽灵,以他们的法力是奈何不了我的。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安如月反握住青辞的手,十分迫切且坚定的说道。

青辞皱着眉,踟蹰了一会儿,最后咬了咬牙,“好,那我先去了,实在不行你就再回石惊天兄弟那边住上一阵子,等我找到了阿念哥哥立刻回来接你。”

“嗯。”安如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青辞长抒了口气,周身蓝光一闪便消失在了安如月的眼中。

“青辞,小王子就拜托你了。你自己也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望着青辞消失的地方,安如月喃喃出声。

没有安如月在身边,青辞前行的速度已然发挥到极致,虽然眼下他只恢复了八成的法力,但是这也足够让他在不足半盏茶的时间抵达镜屏城。

脚刚落地,还未等他寻个鬽灵过来问问路,他忽然便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心中传来:“有没有谁,能听见我说话?”

青辞大喜,之前他法力有所恢复的时候就曾试图催动传音蛊虫,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耳朵里的小虫子就像是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青辞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腹诽,季子安将蛊虫交给大家的时候,说这个蛊虫的炼制方法有所更改和强化,可是这强化来强化去,还不是换个地方就死翘翘了。

后来随着法力的迅速恢复,青辞察觉到传音蛊虫并不是死了,而像是陷入了沉睡,这种沉睡或许和母蛊有着一定的关联。

既然是母蛊出了问题,那就意味着季子安肯定也出了问题。青辞想到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身受重伤法力受阻,季子安的实力不如他,即便是侥幸没受那么重的伤,情况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掌控母蛊的人法力受限,母蛊自然无法被催动,母蛊陷入了休眠期,他们耳中的子蛊能有反应那才是怪事。

现在忽然听见了季子安的声音,青辞实在是惊喜不已。

“季兄,是我,你现在身处何处?”青辞急忙应道。

“是青辞兄,太好了!”季子安的语气听起来也很是惊喜,“我现在身处妖族的主城万妖城,听说今夜妖族族长大婚,我怀疑新郎官就是无念兄,我正准备前去寻找。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镜屏城,我怀疑倾城小姐姐与鬽族族长在一起,我正准备前往鬽族族长府一探究竟。”青辞说着,紧接着又问:“对了,你身边可还有其他人?”

“我已经找到了无心和洛凡兄,不过无心之前受了重伤,法力恢复得太慢,我没有把她带在身边。现在与我在一起的是洛凡兄。”季子安答道。

“你们之前是不是也受了伤?”青辞问。

“是啊,说来惭愧,我这伤势恢复得也着实是够慢的。原本控制传音蛊虫的母蛊就比催动子蛊所需求的法力要更高一些,我现在也是刚恢复了五成法力,这才能重新掌控母蛊与你们联系。”季子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黑色危机8

“跟我所料的差不多。”青辞眉头紧蹙,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急急说道:“季兄,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感觉阿念哥哥似乎出了些意外。你和洛兄如果能够找到他,一定要想办法帮他。等我找到倾城小姐姐,我立刻就去与你们汇合。”

“什么?无念兄出了意外?不应该啊,我们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只是推测他今晚会与妖族族长成婚,而这妖族族长据说法力挺高强的……等等,难道,是她要对无念兄不利?”季子安颇为惊愕。

青辞面色阴沉:“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阿念哥哥就拜托你们了。”

两人正讨论得心焦,而他们所关心的正主此时却在一个隐秘的山洞内打坐。季子安和青辞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一字不落的被苍无念听了个仔细。

心智受到怨念池沼侵袭的他,眼下正处在记忆混乱的自我斗争状态。他一时想不起交谈中的二人是谁,但是他知道他们口中的“无念兄”和“阿念哥哥”指的就是自己。

苍无念觉得自己仿佛生来就是孤身一人,不需要什么朋友什么同伴。这几个家伙他不想费心去回想他们与自己的关系,此时他只觉得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烦不胜烦。

“吵死了!”苍无念低声咒骂了一句,抬手将耳朵里的传音蛊虫取出,轻轻瞥了一眼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其捏了个粉碎。

“怎么回事?”季子安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下意识的嘀咕道。

“怎么了?”洛凡和青辞同时问道。

“我方才感觉到有一个子蛊被毁灭了。”季子安面色有些难看。

“什么?!”洛凡和青辞大惊。

“真是该死。我的法力若是全部恢复,我就能判断出子蛊大致是在什么位置遭到的毁灭的,可是眼下……”季子安十分懊恼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你们现在赶紧先去将阿念哥哥找出来。如果是阿念哥哥的传音蛊虫被毁,那很有可能他已经遭遇什么危险了。”青辞愈发不安的说道。

“好,你等我们的消息。”季子安答道。

青辞心下焦灼,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一边与季子安交流一边左顾右盼,可是这好半天也没瞅见一个鬽灵。

又往前走了一阵,青辞终于看见了一个鬽族男子,他急忙奔上前去将对方拦住,“这位兄台,我想请问一下族长府怎么走?”

被他拦下的男子上下打量着他,有些警惕的问道:“你不是鬽灵吧?你找我们族长做什么?”

青辞急忙躬身一礼,“我的确不是鬽族的,不瞒兄台,我是到族长府上找人的。听说族长前几日带回来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她是我的姐姐。”

“那女子是你姐姐?”男子狐疑的问道。

“正是,我们之前因为一些意外走散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在族长府上,还望兄台能够不吝告知族长府的所在,在下感激不尽!”青辞答道。

见青辞那着急的语气和态度不似作假,男子点了点头,收起了先前怀疑的神色,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喏,顺着这条路往前一直走,当你看到一个比其他树屋还要大上些许的那个就是族长的府邸了。”

青辞急忙拱手:“多谢兄台!”

顺着那个鬽族男子指的路,青辞果然很快的就见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树屋,飞身而上,青辞迫不及待的敲响了房门。

“谁啊!这么晚了还找上门来。”白茶不满的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嘟哝着。

门外的青辞自然是听不见白茶的抱怨,继续敲他的门。

“来啦来啦,别敲了,催魂呢!”白茶吼道。

很快,大门打开,一脸不耐烦的白茶看见了自家府邸的大门口正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儒雅男子,从面相上看,这男子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你是谁啊?”白茶没好气的问道。

青辞急忙行了一礼,“这位小哥有礼了,在下青辞,想请问府上是不是有位名叫‘画倾城’的姑娘?”

白茶闻言一愣,随即上下打量起青辞来,眼前男子文质彬彬仪表堂堂,论样貌毫不逊色于自家族长……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族长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这么快就有情敌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大晚上,这算什么?捉

奸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族长方刚刚露头的红鸾星就这么被扼杀在襁褓里。

这么想着,白茶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身形,斜睨着青辞,神情倨傲的说道:“有倒是有的。不过倾城姑娘可是我们族长的心上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你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

青辞暗自无奈摇头,这小小侍童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狐假虎威,真不知道那个花无殇是怎么*下人的,这不是让这个小东西败坏他自己的名声吗?

不过青辞表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说道:“小哥误会了,倾城是我的姐姐,我们先前因为一些意外走散了。这一路过来我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姐姐在族长的府上,还请小哥行个方便通传一下?”

“嗨,原来你们是姐弟啊,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们族长抢人的呢!”白茶一副“虚惊一场”的表情。

“小哥多虑了,多虑了。这个……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让我与姐姐见一面?”青辞心下着急,这小侍童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哦,抱歉抱歉。”白茶挠了挠头,“那个……你来得不巧,今儿一早族长就带着倾城姑娘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青辞惊讶的问道。

“今儿是妖族族长大婚之日,特意请了我们族长前去观礼。我估计这几日族长和倾城姑娘应该都会在妖族做客吧。”白茶诚实的答道。

“原来是这样,多谢小哥,我先告辞了!”青辞拱手作揖,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哇,这么快就不见了,法力挺高啊!”白茶愣愣的盯着青辞消失的地方,喃喃的赞叹了一句。

遁身而走的青辞一边施展法力疾速赶往万木岭,一边催动耳中传音蛊虫:“季兄,洛兄,我方才从鬽族族长府上的侍童口中打听到,花无殇带着倾城小姐姐去妖族参加妖族族长的婚礼了。”

“什么?”季子安和洛凡相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和忧虑。

“你们找到他们了没有?”青辞急忙问道。

“青辞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我们一路赶往妖族族长举行大婚的地点,可是途中却发现有不少盛装打扮的上等妖族族民三三两两的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我和洛凡兄随便拦住了一个妖族女子打听了一下,对方却告诉我们今夜的婚礼取消了。”季子安皱着眉头说道。

“取消了?那妖鬽两族的族长呢?他们跑哪去了?”青辞顿时心急如焚。

“听说好像是鬽族族长带人来搅局,然后妖族的族长就和他打起来了。后来两个族长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打了,然后一起没了踪影。”季子安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青辞愈发的不安起来。

“青辞,你大概还需多长时间能抵达万妖城?”洛凡开口问道。

“估计还得半个时辰。”青辞答道。

“那你抓紧,我和季公子再去找人打听打听,实在不行我们就只有去妖族族长的府上坐等他们回来了。”洛凡沉声说道。

……

“不行了,我……我实在走不动了!”胡沐火此时双脚虚浮,头晕脑胀,体内的气息十分的凌乱。

花无殇先前拼着一股劲儿将她和画倾城带离了那个山洞,可是没多久他的法力也支持不住三人的遁走。

无法使用法力,他只能用跑的,可是画倾早已不省人事,抱着她没跑多久,花无殇的脑子也是一阵一阵的眩晕。

若不是心中有个信念一直在支持着他,他恐怕早就已经倒下了。

“再坚持一会儿,你们妖族的先知和长老们应该不会放任你离开不管的。等她们追来了,我们才勉强能算是安全。”花无殇喘着粗气,一边说着,一边仍是执着的朝前走。

“无殇……”胡沐火停下了脚步,伸手抓住了花无殇的胳膊。

花无殇也停了下来,扭头望着胡沐火,眼中有些许心疼,“再坚持一下,穿过这片树林离你的洞府就不远了。现在要是倒下,我们可能都活不成了。”

胡沐火惨然的笑了笑,“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没想到苍无念那小子,体内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沐火……”花无殇皱着眉头,低声轻唤。

胡沐火摇了摇头,“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真的走不动了。我知道你是不会放着倾城姑娘不闻不问的,不如你先带着她走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要是遇到了白露她们,再叫她们过来接我回去。”

“这怎么行?我们现在离开木扶桑设下的陷阱并没有多远的距离,无论是他还是苍无念,要追上我们都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将你独自放在这里跟送你去死有什么区别?”花无殇十分严肃的说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黑色危机9

望着男子认真的脸,胡沐火勾了勾嘴角,松开了他的胳膊,“无殇,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没有关系。让我休息休息,如果他们真的追上来,我还能替你们抵挡一会儿。”

“怎么与我无关了!”花无殇的语气重了几分,有些许愠怒。

“与你有什么关系?”胡沐火凝视着他的双眼,笑盈盈的问道。

花无殇咬了咬牙,搞不懂这女子怎么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半晌他才硬邦邦的说道:“你要替我抵挡,自然就与我有关。我可不想你为此有个三长两短,我却没有机会把命还给你。”

“哼,你说不想就不想?我偏要让你欠我一条命,我要让你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胡沐火挑眉斜睨着他,说罢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我什么时候忘记过你?”花无殇急了。

“三百年了,三百年你都未曾来看过我一眼。这次如果不是我大婚,你还准备再等几个三百年?”胡沐火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

“沐火,别闹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回你府上说不行吗?”花无殇无奈了,这个女子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我没闹,我是真的走不动了。”胡沐火抬起头,看着花无殇的目光变得柔软了起来,“无殇,我只问你一句,你之前回答苍无念的那句话是不是真心的?”

胡沐火没有说是哪句话,但是花无殇一听就明白了,胡沐火问的一定是那一句,苍无念问他是不是很在意胡沐火的那一句。

花无殇本想开口回答,可是话到嘴边心头忽然有了计较,他微微勾起嘴角,颇有几分戏谑的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胡沐火轻轻的点了点头。

“起来,留着你说话的力气跟我走。等回到你的洞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花无殇瞥了她一眼,甩下这句话后竟是直接抱着画倾城转身就走。

“你……花无殇,你给我等着!”胡沐火见花无殇真的说走就走,只能恨恨的垂了垂地面,十分不甘的爬起来追了上去。

就算她不想承认,花无殇这一回也是拿住了她的软肋,她想亲耳听他对自己说他在意。她等他主动迈出这一步,等了太久太久了。

感觉到身后的女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追上来,花无殇下意识的又扬起了嘴角。如果还有机会,如果能活着回去,把自己未曾说出口的一切都告诉她又何妨。

……

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沉重,渐渐的,花无殇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道路上的一棵树在他眼里变成了好几颗,一块石头也成了好几块。

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么?他不想倒下,至少不想在这里倒下。可是他的身体好像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好痛,好累,好想……休息……

白露带着几个手下一路追赶却迟迟不见自家族长和鬽族族长的踪迹,心中愈发的惴惴不安。

“先知,前面好像有动静!”一个女子指着前方对着白露说道。

白露定睛一看,果然发现远处有两个晃晃悠悠的身影。

“快,过去看看!”白露说着,身形一动,飞速朝着远处奔去。

不行了,撑不住了……花无殇的视线已经彻底糊成一片,身体再也不受控制的就朝地面栽去。

“无殇——”胡沐火大惊,想要伸手去扶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花无殇倒地的瞬间,一道劲风疾扫而来,堪堪托住了花无殇即将摔在地上的身体。随后又是几道光影出现在胡沐火的面前,电光火石之间,画倾城和花无殇的身体都分别被来人护在了怀里。

“白露……是你们……”看清了来人之后,胡沐火大松了一口气。

“族长,属下来迟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您和花族长怎么会伤成这样?”白露既是担忧又是不解的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我们快点回府。”胡沐火虚弱的说着,正准备抬步往前走,结果眼前一黑,终是失去了意识。

“走,回族长府!”白露对着身边的属下一声令下,带着三个伤员就准备离开。

“呵,想走?晚了点吧。”一个阴森寒冷的声音忽然响彻在这黑暗的树林里。

“谁?”白露低喝一声,警惕的凝望着四周,“不要鬼鬼祟祟的,有本事的就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十分嚣张的大笑起来。

“这声音……好像是鬽族的先知。”其中一个妖族女子小声对白露说道。

“木扶桑?”白露面色一变,心中更加的警惕了。

虽同为先知,但白露却是比木扶桑逊色不止一点半点,无论是占卜的能力还是法力,她自知都不是木扶桑的对手。

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白露怎么可能还感知不到木扶桑是来者不善,而且很有可能花无殇、胡沐火以及画倾城的伤势就跟这个家伙脱不开干系。

如今法力最强的两位族长已经重伤昏迷,而妖族之中其他强者先前兵分好几路去寻找两位族长,即便白露先知发出消息,她们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这里来。

情况危急,白露心头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白露先知,将人留下,老夫可以留你们个全尸。若是要冥顽不灵负隅顽抗,那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说话间,木扶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白露的眼前。

之前在山洞里他只是一时慌了神,加上苍无念给他施压,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对花无殇三人的追击,待到他与夙幽联系完了之后,忽而发觉自己就这样放过重伤的花无殇和胡沐火简直就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举动。

花无殇的法力比他强,胡沐火与他也是在伯仲之间,要是放在平时,他可没胆量与他们一对一的决斗,更别说以一敌二了。而两人今夜因为苍无念的缘故眼下都重伤昏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炼化心魔不容易,想用心魔控制一个法力和自己差不多的强者更是有很大的难度,所以木扶桑一直没有将主意打到妖鬽两族的族长头上。且不说心魔珍贵,当初他手上连半颗都没有,就单凭两位族长的实力,那也不是他木扶桑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木扶桑在鬽族潜伏千年,想凭一己之力掌控须弥山这庞大的两个种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才会费劲心机的暗中使用邪术,神不知鬼不觉的迫害妖族之中还未修炼成形的雄性以及鬽族之中所有刚修炼出灵智的雌性。

平心而论,木扶桑这盘棋下得是真不错,他没有一开始就下狠手,而是一点一点的循序渐进,用很漫长的时间让两族都慢慢接受本族男子或者女子数量逐渐衰减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事实。

就算两族的强者日后渐渐都察觉到不对劲,也无从查证和解决,只能当做是天降的诅咒,默默的承受着。

然后木扶桑再凭借自己的身份优势,让两族同意并慢慢适应男女通婚,从而达到同化妖族和鬽族两族族民思想的目的。

而木扶桑的终极目标是撮合两族的族长结合到一起,等他们生下孩子,妖鬽两族彻底统一就有望了。不出意外,两族的最高主宰就会出现在他们的孩子当中。

用心魔去控制一个修为还不够高深的孩子,可比冒险控制两个修为大成的族长来说容易得太多了。

魔族一统天地是所有魔的共同夙愿,无论是他木扶桑还是紫卿客,为的都是帮助魔尊祸害和掌控这天地间实力强大的种族,好在魔尊苏醒出关之时给他增添助力。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他感知到魔尊苏醒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就铤而走险对花无殇和胡沐火下手。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让苍无念和画倾城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须弥山,出现在了木扶桑的面前,还借他们的手顺利的重创了花无殇和胡沐火。

木扶桑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木扶桑,你好大的口气,连自己的族长你都敢下手,鬽族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大逆不道之徒!”眼见对方志在必得的模样,白露的脸色很是难看。

“既然你也清楚老夫连自己的族长都敢下手,此刻你不想着逃命,难道还真想来送死?”木扶桑讥诮着说道。

“哼,别废话了,想将人带走,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白露冷哼一声,将她手中搀扶着的花无殇往边上的手下怀中一推。心知此战在所难免的她率先对木扶桑动了手。

“自不量力!”木扶桑不屑的瞥了白露一眼,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白露刚冲出去的脚步硬生生的停顿下来,神情戒备的感知着四周的危险。没让她等太久,木扶桑的身形就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中,只不过此时出现的不是一个木扶桑,还是一圈木扶桑。

就这么短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木扶桑已经幻化出十几个分身,将白露以及她带的几名手下给团团围住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黑色危机10

原本白露还想以一己之力同他一对一单打独斗,即便不敌,至少也能拖上一段时间,这样不管是让手下带着重伤昏迷的三人跑路,还是等待其他长老的救援都来得及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木扶桑完全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也没有要与她单打独斗的意思,他瞬息之间幻化出十几个分身,很明显是想要速战速决一个都不放过。

由不得白露和她的手下多想,一场恶斗由就此展开了。

……

季子安和洛凡寻至胡沐火大婚场地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两人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好就近找了个妖族洞府询问。

很凑巧的,他们寻到的就是胡沐火的洞府,而迎接他们的正是十几日之前发现苍无念的那个婢女。

婢女看着眼前两个风格迥异的男子,面色不由得红了又红。虽说这两个男子的容貌都不及苍无念,但一个俊秀美艳,一个风流不羁,各有千秋,当得是万里挑一。

这个婢女真是艳羡自家族长,不知族长最近到底是走了什么桃花运,美男子接连不断的自己送上门来。

季子安和洛凡自然没心思顾及一个小小婢女究竟心头在打什么小主意,见女子盯着自己二人发愣,都暗自有些着急。

“这位姑娘,能不能劳烦你告诉我们,你们族长的府邸究竟在哪里啊?”季子安强忍着急切,再一次礼貌恭敬的问道。

“啊?”婢女缓过神来,急急低下了头,不好意思道:“那个,这里就是族长的洞府了。不知二位找族长有什么事呢?”

“这里就是族长的洞府?”季子安愣了愣,下意识的四下瞧了瞧,然后问道:“我们听闻今日是族长的大婚之日,特来一睹族长风采。只是不知……这新郎官是什么人?”

“哦,公子是十几日之前从天上掉下来的,当时他身受重伤,是族长和先知救了他。公子昏迷了整整十日才醒过来。醒过来没多久,族长就宣布要与他成婚了。”婢女老老实实的答道。

季子安闻言和洛凡相视了一眼,接着问道:“那位公子可是名为‘苍无念’?”

“咦?你怎么知道?”婢女一愣,随即恍然:“哦……我懂了,你们是公子的朋友吧?”

“没错,我们之前与他走散了。敢问姑娘,他现在可在府上?”季子安赶忙问道。

婢女摇了摇头,“先前族长和公子的成婚仪式还没进行完呢,结果鬽族的花族长就带着一位姑娘来了,然后不知怎的,族长就和花族长打了起来,而公子和那位姑娘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忽然不见了,族长就和花族长一同追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看来青辞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无念和倾城真的遇到了危险。”洛凡眉头紧皱,语气担忧的说道。

“姑娘,你可知两位族长往什么方向去了?”季子安又问。

婢女想了想答道:“似乎是往北边去了。”

“多谢姑娘!”两个男子对婢女道了声谢,身形一动就不见了踪影。

一路向北,季子安和洛凡一刻都不敢停歇,他们恨只恨如今法力才恢复了一半,不能用最短的时间立刻将他们都找出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进入了一片树林,隐约间他们似乎听见林中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洛凡兄,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季子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也听见了?”洛凡扭头看了看季子安,神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走!”两人异口同声,脚下步伐猛然加快了几分。

林中打斗的双方自然是白露一行和木扶桑以及他的分身,战况并不算胶着,可以说木扶桑一人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白露她们解决掉的仅仅只是木扶桑的几个分身,而木扶桑解决掉的,却是白露的数名手下。如今除了一名妖族女子面露担忧的警惕的护着昏迷不醒的画倾城、花无殇和胡沐火,还能奋战的就只剩下白露和另外两名妖族女子了。

白露心中惶恐不安,自打木扶桑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空档向其他长老发出求救的信号。如今身边的下属一个个的倒下,她自己也受了伤,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们就得全军覆没。

“砰”的一声,就在白露有些分神的一瞬,她的胸口就挨了木扶桑一记重击。

身形不稳的白露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一丝血水溢出了她的嘴角。

“哼,小丫头,老夫可没空再陪你们玩下去了。黄泉路上有这么多姐妹陪你作伴,想来你也不会太孤独的。”木扶桑得意的冷笑着。

“木扶桑,你会不得好死的!”白露恨恨的说着,拭去嘴角的血水就欲提剑再战。

“当”的一声,木扶桑一道法力打在了白露的剑上,强大的力道震得白露手腕一麻,手一松,武器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老夫会不会不得好死尚且不知,但今夜,你是一定得死的!”木扶桑冷哼一声,又一道法力快如闪电的击出。

白露绝望的盯着那诡异的法力光芒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脑海中只闪现出两个字:完了!

“轰”的一声,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有两道法力从她的身后直接迎上了木扶桑的攻击,三股力量撞击在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白露急忙朝后看去,却见两个陌生的男子一左一右来到她的身边。

“姑娘,你没事吧?”开口的是洛凡。

“我还好,你们是……”白露怔怔的问道。

“我们是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朋友。”洛凡说话的同时朝着画倾城的位置看了一眼。

“啊?”白露一时间还有些没搞明白几人的关系。

远处的木扶桑在受到季子安和洛凡合力一击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他立刻收回了自己所有的分身,远远的凝视着这两人,心中不免有些恼火。

“你们两个也是来送死的?”木扶桑冷冷的说道。

“送死?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我们是来送你去死的!”季子安同样冷冰冰的答道。

“就凭你们?方才若不是我没留意,让你们两个钻了个空子,以你们的实力,怎么奈何得了我?”木扶桑不屑的说道。

方才两人合力才堪堪抵挡了他那尚未用尽全力的一击,要是打起精神来应对,如今的季子安和洛凡同样不是他的对手。

木扶桑自然是从紫卿客那里知道了眼前这两个男子是谁,也知道他们的实力都不差。不过方才那一击实在是不够看,木扶桑能猜到,他们一定也是因为之前受了伤,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季子安和洛凡没有答话,因为方才那一击他们两个都使出了现有的全部力量。奈何法力没有完全恢复,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是使不出来的。

对方哪怕只有一人,他们两个现在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要说将他拿下,能把他先赶跑就已经是万幸了。

气氛的僵持也就是这么一瞬,木扶桑还没得意多大会儿,就忽然觉得背后一股危险的杀意传来。

想都没有多想,木扶桑直接闪身退让,脚底离开地面的瞬间,就见一道蓝色的法力光芒重重的落在了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与此同时,身后还传来一个男子轻蔑的笑声:“那再加上我呢?”

“青辞,你来得真是时候!”瞧见出现在木扶桑身后的男子,洛凡心下大定。

木扶桑在闪身躲避青辞那一击的同时身形连退数步,将自己与青辞的距离拉开了不少。

扭头看去,木扶桑果然见到了一个模样斯文的儒雅书生。

他不禁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疑虑。在紫卿客的记忆之中,青辞实在不算是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可为什么方才那一击竟然让木扶桑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慌。

这种感觉,是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才会产生的,就好比之前在山洞中,心智大乱的苍无念给他带来的就是这样的压迫感。

其实这一点木扶桑还真是错怪了紫卿客,当初紫卿客第一次和他们正面交手之时,青辞就已经身受重伤,法力消耗过度,以至于落入了他设下的梦魇之境时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第二次,也就是在石帆山的时候,青辞连神禹墓穴都没进去,他就更是无法探知青辞的真正力量了。

“敌众我寡,还是先撤为妙。”木扶桑思量了一下,很快便打定了撤退的主意。

黑烟一闪,木扶桑连一句话也没再多说,直接遁走。

青辞也不欲追击,一个闪身来到了季子安和洛凡的身边,关切道:“你们两个没事吧?”

季子安和洛凡同时摇了摇头,随即一同看向地上的画倾城。

青辞立刻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时心中一惊,急忙跑过去将画倾城扶了起来,“倾城小姐姐,你怎么样了?”

见画倾城没有反应,青辞又抬起头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将她伤成这样的?”

两人又是摇了摇头,接着将目光看向了白露。

第四百七十章 情况不太好

白露也是一脸无辜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一路追到这里来的,当时倾城姑娘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而我们发现他们的那一刻,花族长正好支持不住倒下。族长没说两句话,也紧接着昏了过去,然后木扶桑就追了上来。我们与他一番打斗,眼见就要全军覆没了,然后你们就出现了。”

“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替他们疗伤。”青辞抱起画倾城,很是焦急的说道。

白露点了点头,很快在这三个男子的法力支持下与仅剩的三名下属带着花无殇和胡沐火一同施展遁术,回到了胡沐火的洞府之中。

洛凡和白露的医术都很不错,两人很快替这三个昏迷不醒的男女一一做了诊断:其中属画倾城的伤势最轻,只是因为普通的外力使得脏腑受到了一些冲击,由于没有法力护体,才会导致受伤昏迷。

洛凡从画倾城的身上找出了当初惠姑炼制的疗伤丹药喂她服下,倒是没有太多担忧。

胡沐火的情况和画倾城类似,但是伤势比画倾城严重,且全都是受到法力的攻击所致,不过所幸胡沐火本身的实力不弱,服下了白露特制的丹药,修养几日应该也无大碍。

情况最不妙的当属花无殇,他的伤势比胡沐火还严重,但更为危险的是,洛凡在他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股邪恶之气。

来到须弥山十几日,洛凡也早就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鬽族族长的事情,这个男子的本体是纯净无暇的雪莲,生性恬淡温和,修炼成精至今,已经算是极为接近天道了。

可是洛凡不知道这个男子先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体内莫名的多出了许多本不该属于他的戾气,那种污浊邪恶的气息与他的本质格格不入,冲击着他的三魂七魄,让他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洛兄,你神色如此凝重,莫非这鬽族族长的情很是糟糕?”青辞见洛凡自打从花无殇所在的房间出来之后眉头就一直未曾舒展,不由得有些担忧的问道。

洛凡叹了口气,“不知那木扶桑究竟对他施了什么手段,他体内有一股邪戾之气一直在冲击他的心智。如果不得发泄或者清除,恐怕会对他的心性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哎,我们的法力都尚且没来得及复原,如今又是满屋子的伤患,真是急死人了。”青辞一脸担忧的说道。

“急也没用,等等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大家还是先歇息。明日再让白露先知发动一下她们妖族的力量,帮我们一起寻找无念兄。”季子安开口劝道。

第二日一早,三个男子几乎是同时醒了过来,一同看了看画倾城的情况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出门去寻找苍无念了。

结果找了一整天,最终他们只找到了前一日木扶桑欲图对画倾城和苍无念不利的那个山洞。

山洞之中还是画倾城他们离去时候的模样,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石,地上动物的皮毛也被轰得支离破碎,中央的怨念池内的泥沼如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已经冒不出泡泡了。

三人走到池边,打量了一下这口池子,目光立刻变得犀利起来。

“这是……怨念池?”洛凡说道。

“从这股诡异邪恶的气息来看,应该是怨念池。只是……这池子里的泥沼怎么就这么点?而且也没有生出百面棘。”季子安皱眉说道。

“这里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斗,我似乎还感受到了阿念哥哥的气息。”青辞环视了一下四周,闭目感知了一下。

“我明白了。”洛凡忽然说。

“你明白什么了?”季子安和青辞问道。

“我明白为什么花无殇体内为什么会有那股邪恶的气息了。像他那样的纯净之体,最是受不得这些邪恶怨念的侵袭。如果我没猜错,他恐怕就是沾染到了这怨念池中的怨念泥沼,所以现在的情况才会令人堪忧。”洛凡解释道。

“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三个当时伤成那样,怎么还能逃得出去?我昨夜见那木扶桑,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以他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做到毫发无损的将两个族长重创至此?”青辞疑惑的说道。

“问题的关键,恐怕就在于无念兄了。如果做一个最坏的猜测,会不会是……他已经被木扶桑给控制住了?又或者是他遇到了什么情况,类似我们在员峤山万毒谷的时候……”季子安缓缓说道。

青辞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当然记得苍无念那一次让人心悸的爆发,脑海中不由得再一次出现了苍无念那双残忍嗜血的灰色眼眸。

他是了解苍无念的身份的,作为苍妄的转生,他体内定然是拥有苍妄所有的力量,只是那些力量还没有被唤醒,他还没有办法去触及。

但是青辞也知道,苍无念在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刻,体内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就像画倾城一样,而且每爆发一次,实力也会跟着有大幅度的提升。

只是这一次怕是出了些意外,如果季子安的推测是正确的,苍无念被木扶桑暂时控制住了,那苍无念体内的力量为了保全自己一定会爆发,可即便是爆发,他也依然无法重拾自己的心智,所以青辞才会感知到他遇到了危险。

“该死的!现在该怎么办!阿念哥哥要是真的被木扶桑控制住了,那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他?”青辞恨恨的一拳打了石壁上,心中又急又怒。

“我倒是觉得,木扶桑可能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无念。如果真的控制住了,我们昨夜遇到的就不该只是木扶桑一个。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看看倾城他们醒来没有,只有他们才知道昨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搞清楚状况,我们才有寻找无念的方向。”洛凡说道。

回到胡沐火的洞府,三名伤员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洛凡替他们一一检查过后,发现他们肉身的伤势都恢复得很快。不得不说,这妖族的疗伤丹药效果还真是不错。

“白露姑娘,你的伤势可好些了?”洛凡对着刚走进洞府的白露问道。

白露点了点头,“有劳洛公子记挂,我的伤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你派出去的人手可有无念的消息?”季子安问道。

白露歉然的摇了摇头,“实在抱歉,他们尚未传来任何的讯息。”

接连三日过去,依旧是没有苍无念的半点消息,青辞三人这几日都是兵分三路,恨不得将万妖城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查探一遍。

除了没有苍无念的消息之外,还有一点也令他们感到十分的不安——原本被洛凡和白露都诊断为伤势最轻的画倾城到现在都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身体的伤势明明早就已经痊愈了。

第四日一早,三人又各自出发去寻找苍无念,洞府之中除了几个婢女,其余人养伤的养伤,剩下的也都倾巢出动去寻苍无念的踪迹了。

傍晚时分,洞府的主卧,胡沐火幽幽转醒,睁开眼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自己十分熟悉的环境之中。

“我……我没死?”胡沐火缓缓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随后她又闭上眼,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法力,运转得不算很顺畅,但好歹恢复了大半。

“对了,花无殇和画倾城呢?”胡沐火猛然一惊,急忙起身下榻。

听见动静的婢女闻声赶来,一见胡沐火醒了,顿时欣喜的叫道:“族长,您可算是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胡沐火问道。

婢女答:“今日是第四日了。”

“花族长和他身边的那位姑娘呢?”胡沐火又问。

“他们就在府上,不过都尚未苏醒。”婢女答道。

“他们的情况很糟糕吗?”胡沐火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

“倾城姑娘的伤不严重,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昏迷不醒。不过花族长他……”婢女话说一半,却是不敢再说下去。

胡沐火皱了皱眉,看婢女欲言又止的模样,花无殇的情况怕是不太乐观。

想了想,她淡淡说道:“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婢女没有多话,默默的退出了洞府外。

胡沐火急忙来到了侧洞之中,一眼就瞧见了静静躺在石床上的花无殇。而这个地方不久前的一段日子躺着的一直是苍无念。

“这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躺在这里都上瘾了是不是?花无殇,你不是说等回到我的洞府,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吗?”胡沐火坐在花无殇的床边,牵着他的手,轻声低喃。

这个男子此时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其他的一切都一如她与他初见时的模样。

胡沐火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心头却是酸酸涩涩的。

如果不是苍无念的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用了多么愚笨的方法去引起这个男子对自己的注意。她现在好希望老天能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好好的和这个男子相处。

第四百七十一章 别拒绝

“无殇,你快些醒过来吧。我早就等累了,真的好累好累。当初的我太不懂事,才会做出那些幼稚的举动。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其实是多么在乎你。

“我只是气你,气你这么些年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做妖族的族长,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客套。我在你的眼里好像和别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我这么骄傲,怎么能够忍受被你轻视呢?

“你也真是……说不见我,就当真三百年不与我一见。若非我大婚,我们是不是真的要老死也不相往来了?无殇,你真是个……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男子。”胡沐火轻轻抚摸着花无殇的脸颊,语气和神情都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幽怨。

忽然,胡沐火感觉到被她握在手中的男子的手似乎轻轻的动了动,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惊喜出声:“无殇,你醒了吗?”

花无殇当然没有回答,不过他的身体却是紧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无殇,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胡沐火的欣喜立刻就被紧张所取代,因为她发现花无殇那原本发白的面色竟然飞快的变得红润了起来。

转眼之间,男子的额角就渗出了汗水,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身体的颤抖也愈发的剧烈。

“无殇,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无殇你快醒醒!”胡沐火心下愈发恐慌,伸手想去擦拭花无殇脸上的汗水,触碰之时却发现男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胡沐火收回手,撩起花无殇的衣袖,发现他的胳膊也变得通红,就像喝多了酒一样。

“先知……先知……”胡沐火想起了白露,匆忙想要起身出门去将她找来。

谁知她的手刚松开,却是猛的被一股大力抓住,身形一个不稳,直接跌在了花无殇的怀里。

“无殇?”胡沐火一愣,急忙抬眼朝花无殇的脸上看去。

这一看可把胡沐火吓了一跳,方才还紧闭着双眼看上去正在经历痛苦的花无殇此时却是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她,而那双一贯恬淡平静的双眸,此时此刻竟然出现了些许胡沐火看不懂的神色。

尽管看不懂,但是胡沐火却能感觉得到,花无殇此时的眼神带有一种很强的侵略性,那种神色,就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无殇,你怎么样?”胡沐火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悸,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过花无殇却没有让她如愿,反倒是双手用力一箍,死死的将她锁在怀里。

“沐火,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花无殇一边紧紧的搂着她一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许沙哑。

“你……你发烧了,我去叫白露来给你瞧瞧。”胡沐火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这个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烧糊涂了?

“不用,我没事,我只是……嗯……”花无殇扣在她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只是话说一半,却是闷哼了一声。

“无殇,你是不是很不舒服?你这样不行的,我得叫白露过来好好给你瞧瞧,你快放开我!”胡沐火因为他那一声闷哼又焦急了起来。

“不要,不要走。我真的没事。”花无殇一边说着,一边难以自持的、将环在女子纤腰上的手轻轻上下摩挲了两下。

“叫我雪莲哥哥,沐火,你以前都是这么喊我的。”有些贪恋女子纤柔的身体,花无殇似乎觉得这样拥着她已经不够了,他还想多得到些什么。

胡沐火的脸更烫了,这一刻是她期盼已久的,可是花无殇真的忽然变得这么热烈,又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无……雪莲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胡沐火垂下眼,娇滴滴的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被胡沐火这么一问,花无殇也愣住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竟然将人家姑娘死死的抱在自己的怀里,甚至他的双手还不受控制的想要去抚摸她柔软的身体。

不仅如此,在他醒来之前,他好像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都是胡沐火,一丝不挂的胡沐火,媚眼如丝的胡沐火,娇

喘低

吟的胡沐火。

天……他都在想些什么?他怎么可以对她有这么龌龊的心思?

不对劲啊!

花无殇的脸色骤然大变,他是喜欢胡沐火,但是从他对她心动的那一天起,他却从来没有对她动过这种心思。

他的心境一直都很平和,很少动怒,很少焦虑,几乎从来没有迫切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如果非要说有,那相对来说,他最大的欲

望就是能够位列仙班。



欲这种东西,从来不曾在他的心底里出现过,哪怕是一丝丝的苗头都没有。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竟然满脑子都是想要得到胡沐火的念头。

有些艰难的松开双手,花无殇十分懊恼又歉然的别过脸去,“对不起,方才……方才脑子有些不清醒,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意识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感受尚未从他身上离开的女子。

胡沐火心下有些失落,但还是缓缓的坐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垂着头轻声问道:“雪莲哥哥,你……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作不作数了?”

这一声“雪莲哥哥”叫得花无殇又是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再次出手将女子重新抱进怀里。

“什么事?”花无殇暗暗握了握拳,哑着嗓子问道。

“那一夜,你说……只要回到我的洞府之中,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在意我。”胡沐火咬着唇,这样的话在他清醒的时候问出口果然还是有些难为情。

花无殇闻言立刻转过头来,正好瞧见胡沐火那满面羞红,贝齿轻咬红唇的模样。再加上她方才所问的问题,惹得他的身体愈发燥热起来。

胡沐火见他不做声,悄悄抬眼瞅他,却瞧见他的眼中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那种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色彩愈发的浓烈起来。

“雪莲哥哥……”胡沐火怯生生的唤了一句。

“该死!”花无殇低吼一声,猛的起身将胡沐火揽进了怀中。

“雪莲哥哥,你,唔……”胡沐火被吓了一跳,想要出声询问,红唇却被一股热浪给吞没了。

花无殇终于是压抑不住的吻住了她的唇,那么诱人,那么柔软,他似乎早就想品尝她的滋味了。

这一吻,花无殇彻底的就失去了理智,什么顺其自然,什么一切随缘,他觉得他们现在就是水到渠成,不发生些什么简直天理不容。

胡沐火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的能力。她只知道她心仪了多年的男子现在正在亲吻自己,他的唇是那么的火热,他的手是那么有力,他的热情是那么的不容抗拒。

“嗯……”一声嘤咛不自觉地从女子的鼻腔哼出,细微不可查,可是听在花无殇的耳中却犹如进军冲锋的战鼓一般振奋人心。

“沐火,沐火,我……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花无殇一把将胡沐火压在了身下,气息紊乱又粗重。

“雪莲哥哥……你……不行,现在不行……”胡沐火忽然清醒了几分,看见花无殇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她竟是有些担忧和害怕,急忙伸手去推他。

“为什么不行?莫非……莫非你不喜欢我?”花无殇愣住了。这又抱又亲的,她也没拒绝啊,接下来的事不是该自然而然的吗,怎么就不行了?

胡沐火咬了咬唇,有些不情愿的嘟哝道:“你都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能……我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给了你。”

“呵。”花无殇松了口气,抓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的腰间,埋头在女子的脖颈轻啄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沐火,我爱你,我爱你。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别拒绝我,不要拒绝我……”

胡沐火只觉得“轰”的一下仿佛体内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嘴里却还是娇嗔着:“你……你骗人,这么久以来,你看我的眼神和看别的女子都没有区别,我才不信你第一眼看到我就爱上我了。“

“怎么可能没有区别?没有区别,我现在会这样?乖,不要再怀疑我了,我好难受,别折磨我了,好不好?”花无殇说着,已经牙痒痒的在她的脖颈上啃咬了起来,双手也下意识的从她的腰间往上探去,使劲的揉搓起来。

“啊——”胡沐火浑身颤栗,她从未想过花无殇竟然还有如此强势的一面,在这样的强势面前,她所有的骄傲都溃不成军。

此时的花无殇已经没有了太多思考的能力,他现在满脑子想要的一切就只有得到身下这个女子,他要揉碎她,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要她在自己的攻陷下崩塌,哭喊,求饶。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疯狂了多少次,他甚至不知道屋外有多少人在听见这间屋子里粗

喘低

吟的声音之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直到他终于能够辨析女子的带着哭腔的娇

吟,所有的理性再一次回归脑海,花无殇才看清楚身下那个面色绯红的女子一双媚眼满是泪花。

第四百七十二章 来龙去脉1

“沐火……这……”花无殇愕然,唤出这一声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她的身体里。

“你……你坏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人家已经承受不住都求饶了,你还不肯放过我。”胡沐火的身体还处在余韵之中,带着哭腔的娇嗔嗓音同她的双眼一般叫人怜爱。

花无殇闭了闭眼,身体的欢愉在提醒他,他的的确确是占有了这个女子。他想起了之前的难耐,想起了之前的疯狂,想起了身下女子因为自己的大刀阔斧而痛苦又舒畅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天……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花无殇一把抱住了胡沐火,喃喃的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胡沐火将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俏脸轻轻的乖巧的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傻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又不是真的要责怪你。我们……不是两情相悦的吗?”

两情相悦?没错,是两情相悦。然而即便是这样,花无殇从来也没想过与胡沐火发生这种事,至少,在娶她为妻之前。

可是方才他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的意志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不过就是看见女子一个娇羞的眼神,他竟然就此丧事了理智,沦陷在自己的情

欲之中。



欲……花无殇顿时一惊,他的心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可惜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即便再怎么懊恼与自责,他们现在也已经成就了夫妻之实。况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爱她的。

就像胡沐火说的,两情相悦,至少他们之前那一番疯狂的翻云覆雨是与情有关的,不单单只有欲。

花无殇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是通透的,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他作为男子,就该有男子的担当。只要怀里这个是他心仪的女子,足够了。

摸了摸胡沐火濡湿的鬓角,花无殇温柔的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沐火,我们成亲吧。”

胡沐火闻言挑了挑眉,眼中带着些许戏谑,“怎么,这算是你欺负我之后的补偿?”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本我只是想着,娶了你之后再行夫妻之礼,怎料……方才我一时没忍住,竟然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花无殇一边有些慌忙的解释着,耳根子却爬上了一抹绯红。

胡沐火一个没忍住,娇笑出声,“先前你在我身上作威作福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雪莲哥哥,我真想不到你还有那么热情如火的一面。你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呵呵,竟然还会害羞,真可爱。”

可……爱?花无殇顿时无语了,他一个千余岁的老鬽灵,竟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几百岁的小狐狸称为“可爱”。真是……

“好啦,不逗你了,赶紧起来吧。重伤初愈就这么放纵,一会儿得让白露好好给你瞧瞧。”胡沐火伸手戳了戳花无殇怔愣的脸,笑嘻嘻的说道。

“呃……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花无殇有些尴尬的直起身子,不小心却瞥见胡沐火暴露在外的白皙柔软。

耳根的绯红立刻爬山面颊,身体似乎又有些异样的感觉。花无殇急忙将目光撇开,伸手一招穿好了自己的衣裳。

胡沐火则是在穿戴整齐之后,开口将府上婢女给唤了进来。

“族长有何吩咐?”婢女不好意思抬头看,小心而恭谨的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胡沐火问道。

“回族长,子时将尽了。”婢女答道。

花无殇和胡沐火闻言相视一眼,显然是没想到他们这一番云雨之后竟已是子时将尽。这……也太夸张了些。

“对了,之前我都忘了问,先知这几日可有派人去打探无念公子的消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胡沐火急忙问道。

婢女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先知,无念公子的朋友们也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

“无念公子的朋友?”胡沐火微微一愣。

“族长有所不知,那日您和花族长还有倾城姑娘皆是受伤昏迷,是无念公子的朋友们将你们救回来的。听先知说,若非他们及时出现,可能连她都怕是性命难保。”婢女解释道。

“他们可还在府上?”花无殇赶忙问道。

婢女点头答道:“他们这几日就住在府上,今日他们归来时得知族长已经清醒,就一直在外头等着呢。”

“你这丫头,怎么不早点来报?”胡沐火顿时有些气恼。

婢女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低声道:“是……是您先前下了命令,说是没有您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您……”

胡沐火微微一愣,想到自己先前的确是这么说过,又想到她不让人进来打扰的最终结果竟然是和花无殇纠缠了数个时辰,不由得脸颊有些发烫。

缓了缓神,胡沐火才沉着一张脸问道:“他们现在都歇息了没有?”

“没有,他们几个都坐在外头,看样子是无甚睡意,不知在商讨什么。”婢女赶紧答道。

花无殇闻言立刻拉着胡沐火往洞府外走去,“走,去见见他们。”

至于洞府之外,青辞几人早已经归来许久,知道两位族长都已经醒了,他们自然是想将那日的事情给问个明白,可是当他们急匆匆闯进去的时候,屋内传来的声响却又令他们将向前迈进的脚步给生生退了回去。

眼下,他们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洞府外的石阶上。

这几日他们找遍了整个万妖城,也没有发现苍无念的任何踪迹,这个男子就好像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似的。

唯一能聊以慰藉的是姬无心和安如月的法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被各自的心上人接到了万妖城。就连一直以来没有音讯的乔三娘今日也终于通过传音蛊虫与大家伙儿联系上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哎,阿念哥哥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莫非他离开了万妖城?”青辞十分苦恼的哀叹着。

“别说是无念兄,就连那个木扶桑不同样也是不见踪影么?以他们的法力,想躲着我们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季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哼,这俩族长也忒不靠谱了。刚醒过来就滚到了一张床上,让我们这些客人情何以堪啊。”青辞颇为不爽的抱怨了一句。

要知道,他们几个已经在洞府外等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是挺奇怪的呢,据说他们不是三百年前就闹翻了吗?前几日这沐火姑娘不是还大肆操办着与小王子成亲的事,甚至在婚礼上同无殇公子大打出手。这一醒来,怎么两人忽然就……就那个了呢?”安如月在一旁小声嘟哝着。

青辞正准备再抱怨两句,忽然眉头一挑,抬起手来捏了捏安如月的脸,笑道:“得了,正主终于出来了,我们可得好好问问。”

说罢,他就拉着安如月站起身来。

其余几人也察觉到了身后有动静,皆是站了起来,转过身,正瞧见花无殇和胡沐火肩并肩的走出来。

两位族长见到面前这些个陌生的面孔先是一愣,随后胡沐火便有些脸红的开口说道:“几位想必就是无念和倾城姑娘的朋友吧,昏迷了几日,怠慢了各位,实在是抱歉。”

“族长客气了,说起来我们还应该多谢两位族长对无念和倾城的救命之恩。”洛凡拱了拱手,模样倒是十分郑重。

“无念……对了,你们还没有找到无念吗?”提起这个男子,胡沐火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众人摇了摇头,青辞很是担忧的问道:“敢问族长,你大婚那一夜,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两位族长法力高强,怎么会受如此重创?”

想起苍无念当时那副残忍嗜血的模样,以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压制得无法反抗的恐怖实力,花无殇和胡沐火的神情都变得有些难看。

身为两族实力的最高象征,竟然在一个“人族”的男子手底下毫无还击之力,若非事先他们对苍无念就存了点特殊的感情,那夜的事情恐怕要成为他们这一生的耻辱。

心情复杂归复杂,胡沐火还是开口为这几人解了惑:“那一夜我和雪莲哥哥因为一些误会打了起来,无念和倾城姑娘因为暂时失去了法力,所以轻而易举的被木扶桑给抓走了。等到我们追过去找到他们的时候,我们正巧看见无念被木扶桑扔进了怨念池里……”

“什么?!”几人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念哥哥竟然被扔进了怨念池……难怪了,难怪我会看见那样一双眼睛。”青辞的脑子瞬间变得空白,一颗心疼得要命。

“无念竟然落入了怨念池,那里面可是世间所有生灵的怨念啊……”洛凡喃喃,随即又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在雪莲哥哥和木扶桑打斗的时候,池子里那些奇怪的人面花迅速的枯萎,剩下几十株结出了果实。然后无念就从池子里飞身而出,还吸收了一颗那个果实……”胡沐火缓缓的将那夜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跟众人叙说了一遍。

第四百七十三章 来龙去脉2

在她叙说的过程中,花无殇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他刚醒来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与胡沐火发生那样出格的事情。

他的心境一直都是干净平和的,体内的七情六欲他一直掌控得很好,对于一切事物的得失也看得很开。胡沐火的出现算是他这千年来心中荡起的唯一一丝涟漪。

可是这段时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劫数一般接踵而至,这其中包括他老早就心存怀疑的木扶桑,然后是画倾城,再然后是胡沐火和苍无念,他的心绪一再的被打乱,而且一直未曾得到真正的平复。

最后,怨念池那飞溅到他法力光罩上的怨念泥沼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强化他心中所有动荡的罪魁祸首。就算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那也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他被怨念侵蚀了。

万幸的是那些侵蚀到他的怨念只是怨念池中的一小部分,而且并没有与他直接的接触,而是溅射到了他用法力凝聚出来的光罩上。

所以最后那一缕侵入他灵魂的邪恶气息最终幻化为他对胡沐火难以遏制的情

欲,并且就在不久之前尽数爆发了出来。

微微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女子,花无殇心中有些感慨,他也不知道是否该感激这个有惊无险的劫,让他能一反常态的对这个女子做出那些他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不过眼下能看见胡沐火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的身边,脸上还洋溢着点点红晕,花无殇觉得,如果以后的一切就像今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青辞……”一个女子的哭腔打断了花无殇的思考,抬眼看去,他发现了那个名叫“安如月”的女子忽然将脸埋在青辞的肩头哭了起来。

青辞愣了愣,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疑惑的问道:“月儿,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啊?”

安如月跺了跺脚,嘤嘤哭泣着,“倾城真是太可怜了,像她这么好的姑娘,到底前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爱上小王子啊。小王子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我真是恨死他了!呜呜呜……”

“呃……”青辞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平日里总说自己是婢女出身身份低微,可是眼下她这番话说的……完全没有身为婢女的自觉啊!竟然替别人敌视起自己的主子来了。要知道画倾城这个正主心里怕是都对苍无念恨不起来呢!

平心而论,青辞在听见胡沐火和花无殇对那一晚苍无念所做的一切的描述后,心头也有些不太舒服。可是一边是他的翎儿姐姐,一边是他的阿念哥哥,他们两个之间无论是谁伤害了谁,青辞都会很难过。

他固然不能理解一千多年前风湮的狠心离去,也曾替苍妄的痴心苦等深深的埋怨过风湮。

可是这一世,苍无念似乎就像是来讨债的,失去觉魂的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过分的事,单单因为他无法爱上画倾城这一点,就已经够让画倾城柔肠寸断了,更遑论这一回他还出手伤害了画倾城。

心中郁结难舒,青辞只能将满腔的怨气全都记在木扶桑的头上,若不是那个老匹夫暗中使坏,他的阿念哥哥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而他的翎儿姐姐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青辞在心头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让他找到了木扶桑,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哎,此事这也怪不得他啊。他早已没了觉魂,体验不到世间情感,加上他佩戴丹青玉这么多年,很容易引发体内的暴虐。如今又被怨念池中的怨念侵蚀,还吸收了百面棘那种邪恶之花的果实……他能在最后关头将倾城他们放走,已经足见其心志之坚韧了。”洛凡在一旁十分感慨的说道。

“洛公子,你说什么?你说……无念他没有觉魂?”胡沐火大吃了一惊。

洛凡微微一愣,他原本还以为他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扭头看了看两人的神情,胡沐火是满眼震惊,不过花无殇的神色倒是显露出几分了然,看样子是已经知情的。

“小王子小时候出了点意外,失去了觉魂。我们此番远离人界,为的就是寻找重塑他觉魂的方法。”安如月擦了擦眼泪,并没有细致的说明什么。

胡沐火也没有多问,反而很是感慨的说道:“真是想不到,他一个没有觉魂的人竟然还会对一个女子那么在意。看来倾城姑娘的确也是个奇女子。”

花无殇在一旁听见胡沐火的感慨,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从他第一眼看见画倾城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子绝非凡人,否则凭她一个重伤得法力尽失的肉体凡胎,哪怕容貌再怎么绝美,也不该引起他心中淡淡的敬畏之情。

至于苍无念那就更不用说了,且不管究竟是怨念池还是百面棘的果实给予了他这么强大的力量,那一夜他的表现都足够给花无殇带来极大的冲击和震撼。他仿佛在那个男子身上看到了一个上古神祗君临天下的模样。

再看看他们的朋友,一个个也都不是池中之物。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相信,相信他们能够掌控毁天灭地的力量。

“对了,方才太过急于打听无念的事情,一时间竟是忘了问。”洛凡将目光看向花无殇说道,“花族长醒来之后可有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

“呃……”花无殇显然是没料到这都交谈了半晌,洛凡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顿时满脸的尴尬,“那个,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有劳洛兄费心。”

洛凡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其实之前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洛凡也没想到侵入花无殇体内的怨念会转变为情欲爆发出来。

从他们先前对那日所发生之事的描述中洛凡也知道了花无殇沾染到的怨念不多,亦或许胡沐火也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关键因素。总之如今既然能够找到突破口,想来日后的影响应该就不会像他一开始时担忧的那么严重了。

为免众人再问及自己的身体,花无殇急忙将话题转移:“倾城到现在都尚未苏醒,你们说会不会和无念迷失了心智有关?”。

其余几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竟然真的陷入了思考,唯独胡沐火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倾城姑娘又没有被怨念侵蚀,她未曾苏醒能跟无念有什么关系?”

“苍无念没了觉魂都能如此在意倾城,那倾城因为他迷失了心智的关系一直昏迷不醒,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花无殇说道。

“这……”胡沐火被花无殇给问住了。

“花族长这么分析有些道理。其实我们大家也早就感觉到了,他们两个的命运一直是联系在一起的。一方出现了意外,另外一方也不会好过,而且这一路过来,他们始终都能在最危险的情况下或是自救,或是挽救对方。所以眼下倾城说不定是在激发体内潜藏的力量,准备帮助无念。”洛凡很是赞同花无殇的看法。

“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就怕倾城小姐姐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也怕阿念哥哥是真的被魔族掌控。”青辞却显然没那么乐观,说话间他又看向花无殇,“花族长,那木扶桑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为什么会和魔族扯上关系?”

花无殇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自我成为族长起,他就一直是我族的先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和魔族扯上关系的。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那一夜与他对决的时候他的体内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魔气。这一点是我以前从未察觉出来的。”

“有魔气?”青辞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然后看向了季子安,“季兄,那天晚上你可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

季子安摇了摇头,“光线太暗,距离也远了些,并没有看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不过可以确定,是个老者。”

青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也知道他的容貌看上去是个老者。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明明没有丝毫老态龙钟的感觉啊。”

“从容貌上来说,他的确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这是两族皆知的事情。至于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我们也不得而知。”花无殇开口答道。

“你们好端端的,讨论那个坏家伙的容貌做什么?就算他是个少年郎的模样,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安如月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众人失笑,青辞则是无奈的瞥了她一眼,“笨丫头,你什么时候能多体会一下我问话的重点?”

“你是在怀疑什么吗?”季子安的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青辞点了点头,“也只是怀疑。等遇到他了,得好好观察观察。”

这么一聊,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大家相互招呼了一声,准备各自回屋休息。

就在这时,胡沐火府上的婢女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边喊:“族长族长,不好了!倾城姑娘有些不对劲!”

第四百七十四章 短暂的叙旧

这一句仓皇的叫喊声使得众人立刻为之一惊,有几人很快反应过来:“走,快进去看看!”

进入房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见石床上那个绝美的女子此时周身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冰壳之中,身体却还是像之前一样纹丝不动。

冰壳冒出来的丝丝寒气,让进来的这些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不好,倾城的蛊毒发作了!”花无殇心头大惊,说着就想要上前将她周身的寒气吸入自己的体内。

季子安却是一把抓住了他,“别过去,她自己有办法应付。”

花无殇不解的回头看了季子安一眼,他发现这个男子的表情极其平淡,就好像石床上那个女子的安危与他毫无干系似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体内的‘魂牵梦萦’,我当初救起她的时候她的蛊毒就曾经发作过一次,这可是会要命的!”花无殇有些恼怒的说道。

季子安却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体内的蛊就是我的手下给她下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蛊的危险性?”

“你说什么?”这一回,连胡沐火也呆住了。他们不是朋友吗?怎么这个男子竟然让自己的手下对自己的朋友下蛊?

“此事只是个误会。我现在想说的是,倾城姑娘此时的情况,并不会很糟糕。你们看她的脸上,可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季子安将目光转向画倾城,语气平静的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以往每一次画倾城蛊毒发作都是通体冰寒无比,整个身体都会无意识的颤抖,然后僵硬,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不堪。

可是眼下她的周身虽然笼罩在冰层之中,但是神情看起来却十分平静,身体表面也没有因为寒冷而产生发青发紫的情况,更没有打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青辞不解的问道。

季子安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不过我怀疑……有可能,是她……”

“她?”花无殇和胡沐火不解,不过却没有人为他们解惑。

他们两个不明白季子安在说什么,但是青辞和洛凡他们立刻就意识到了季子安说的“她”是谁。

翎儿姐姐,是你吗?你一定是舍不得阿念哥哥受折磨,所以决定醒过来帮助他了,对不对?

青辞双拳紧握,盯着画倾城那笼罩在冰层之中平静的容颜,心头暗暗的祈祷。

忽然,“砰”的一声脆响,画倾城身体表面的冰壳被震碎,冰渣直接在半空中化作点点亮光消散不见,而女子的双眼也在这一刻猛然睁开。

“她醒了!”胡沐火和花无殇顿时激动的喊道。

床上的女子闻声扭过头,轻轻撩起眼皮瞥了二人一眼,随后缓缓的坐起,再站起身来,动作之流畅、神情之平静,好像周围的人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奇怪,我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胡沐火拉了拉花无殇的衣袖,小声说道。

别说是胡沐火感到奇怪,就连花无殇也觉得很是纳闷,画倾城方才瞥他们的眼神十分的淡漠疏离,即便她与胡沐火不熟悉,也不该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吧?

在两人犹疑的目光中,画倾城已经轻轻的抬步朝众人走了过来,她谁也没看,只是看着青辞,张口声音清冷,“你的法力可都恢复了?”

青辞看着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答道:“都恢复了。”

画倾城点了点头,直接朝着外头走去,清冷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青辞跟我来,其他人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便可。”

话音落下,众人就只见画倾城周身金光一闪,直接消失在胡沐火的洞府之中,还没缓过神,又见青辞周身蓝光一闪,也直接消失在他们眼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花无殇真是蒙了。

季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说罢,季子安带头离开了这个房间。

花无殇和胡沐火面面相觑,忽然觉得这群来自人界的家伙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高深莫测。

从胡沐火洞府之中离开的画倾城转瞬间就出现在几日前她与苍无念最后分开的那个山洞之中,青辞的身形也是接踵而至,落在了画倾城的身后。

“翎儿姐姐,是你吗?”青辞有些激动的朝着画倾城身边快走两步,两步之后却又有些胆怯的停了下来。

画倾城转过身,一双古井无波的幽深眼眸静静的望着青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小家伙,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完全没有在意画倾城到底说了什么,“小家伙”那三个字一入耳,青辞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永远就是当年那个小家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暴露出自己所有的脆弱。

“翎儿姐姐,翎儿姐姐……”青辞不管不顾,直接一把扑进了画倾城的怀里。明明他的个头比她高很多,此时却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

画倾城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姐姐在这里。姐姐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你。”

“翎儿姐姐,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离开阿念哥哥,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每一次你出现的时间都那么短暂,一句话都没好好跟我说过。你知不知道这一千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青辞声音闷闷的,极力的控制着眼中的泪水,生怕一个不小心,眼泪就滑落下来。

“对不起。”清清淡淡,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很难让人满意,可是画倾城却也只能如此说。

“翎儿姐姐,你这一次醒来,能不能不走了?倾城小姐姐太单纯了,有很多事情她根本就处理不了。我也不忍心让她面对接下来更多未知的危险。”青辞的语气有些撒娇和小心的讨好。

画倾城笑了笑,“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法完全将过去与现在的意识和法力融为一体。这是我的劫数,是我必须要经历的。如果现在不经历这些,等到真的为阿念提笔画魂的时候,可能会出大问题。”

青辞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缓缓的离开画倾城的怀抱,眨巴着眼盯着她,“是为了大悟之泪吗?”

画倾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悟之泪只是一个方面罢了。小家伙,原谅姐姐现在还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天机,而天机不可泄露。当初姐姐身为洛河神女,执掌洛书残片,三界六道皆以为姐姐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可以窥视天机却不会遭受天谴的神。

“可是,天机始终是天机,曾经没遭受天谴,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小家伙,姐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八字纯阳之体,又是神族后裔,你自己的劫数都已然凶险万分。若是再牵扯到这些本不该你知晓的天机,我怕你在劫难逃。”

“我自己的劫数?”青辞瞪大了双眼,有些迷惘的盯着画倾城。

“没错,应该就快到了,说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但是你的命格早在当年与我相遇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青辞,答应姐姐,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听你阿念哥哥的话,不要一味的去追求什么至高无上的法力。如月很好,你应该与她好好的相守下去。”画倾城幽深的眼眸中,有些淡淡的愁绪。

青辞的身子猛的一震,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画倾城的眼神,“翎儿姐姐,你都知道了?”

“呵。”画倾城轻笑一声,“你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翎儿姐姐,我也想好好的和她在一起,我很爱她,我也知道她很爱我。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你给阿念哥哥画魂的另外两滴泪该怎么才能弄来?”青辞有些痛苦的再次望向画倾城。

画倾城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却是悠远的望向青辞身后的黑暗之中,口中喃喃道:“是我失策了,越是想保护你,反倒越是将你拖入了泥潭。我当年算到了很多很多,但是这一世的许多事,我却都算不出来。

“罢了。青辞,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无论怎么样,好好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

青辞木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纵使他心中有千千万万个疑问,现在的翎儿姐姐也绝对不会再对他多透露一个字。他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恐怕只有等到风湮的力量和记忆真正完全觉醒,并且和画倾城融为一体的那一天。

至于他自己的劫数,其实他隐隐的也有些感觉,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现年一千七百多岁的自己,将那个劫数在潜移默化之中提前了两百多年。

“好了,我此番现身也是迫于无奈,叙旧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得赶紧把阿念找出来。”画倾城拍了拍青辞的肩头,随后微微后退了两步。

第四百七十五章 清心1

女子的发丝和衣角无风翻飞起来,体内法力流转,脚下迅速出现了一个金色的九宫格。只见她微微仰头,双手轻抬,纤细的指尖上浓郁的金光缓缓的流转着。

很快,这山洞之中的各个角落就在画倾城脚底那金色九宫格的牵引之下飘散出缕缕薄雾般的气息,那一缕缕气息随着画倾城手中的金光流转,不断的汇聚到半空之中。

汇聚的气息就像是一根根丝线,在半空之中相互缠绕着裹成了一个线团。线团越裹越大,青辞的嘴也越张越大。不多时,就听见画倾城口中一声轻喝,她脚底金色的九宫格竟是发出了刺眼的光芒投射在那个大线团之上。

青辞微微眯了眯眼,就看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光幕,光幕之中出现的画面是那一夜在这山洞之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不过画面闪动得很快,许是因为画倾城急于看见最后的情景。

青辞猜得没错,画倾城的确是急于看见最后的情景,她利用术法将这山洞之中所有尚未消散的气息全都搜集起来,重现于光幕之上,为的就是找到苍无念最后消失的身影。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重现过往,这一点青辞也是可以办到的。但是青辞可不相信风湮没有在那一夜画倾城最危险的时候苏醒过来,而是让自己沉睡了这么几日,仅仅就是为了现在跑来这个山洞重现那日的光景。

果然,就在光幕之中苍无念冷冷的说完最后一句话,身形即将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的那一刻,画倾城指尖金光一闪,一道法力直接透过光幕打入了画面中苍无念的身体里。

很快,光幕之中就出现了另外一副光景,只见苍无念一个人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周围一片黑暗寂静。

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光幕上的画面时隐时现,那是因为苍无念身边的光线时有时无。当画面彻底平稳的时候,是苍无念寻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而进入山洞之后的他迅速的在洞外打上了隐匿禁制,然后就盘膝而坐,像是要闭关似的。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光幕忽然发出一声脆响,龟裂成点点光斑消散而去。

“这就没有了吗?难道阿念哥哥自从进入了那个山洞就再没出来过?”青辞愣愣的望着半空中光幕消散的地方,喃喃问道。

画倾城皱了皱眉,“他体内觉醒了阿念一半的力量,他已经发现了我。”

“什么?这样居然也能被发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青辞急了。

“他的情况似乎并不好,我们赶紧去找到他落脚的地方。”画倾城说罢,拉起青辞的手周身金光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一路飞遁,青辞忍不住问道:“翎儿姐姐,你方才追踪阿念哥哥用的是什么术法啊,我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画倾城笑了笑,“那叫‘追本溯源’,说起来以前我也没必要用到这个。”

青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当年的风湮法力如此强悍,又有洛书残片在手,想知道这样的小事不过也就是掐指一算,哪用得着大费周章的使用什么术法。

“我就说怎么我们找了这么多天都找不到阿念哥哥,原来他竟然在洞外打下了隐匿禁制。真没想到怨念池和百面棘的果实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唤醒阿念哥哥一半的力量。”青辞嘟囔着。

“那个果实叫做‘心魔’,是魔族中除了噬魂兽之外的另一大利器。这东西产量极少,一般只掌握在坤休的手里。坤休法力强大,能够利用自身的力量炼化心魔,然后控制他想要控制的目标。

“心智越坚定的强者越难控制,但是一旦被控制了之后,就会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并且能够爆发出比他们被控制之前更强的力量。还好阿念吸收的的那颗心魔是未经炼化的,否则……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唤不醒他。”画倾城面色凝重的说道。

“心魔……心魔?”青辞下意识的重复着这东西的名字,忽然问道:“翎儿姐姐,你说这玩意能不能使得一个不会法力的人忽然间拥有法力?”

画倾城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不过肉体凡胎是承受不住的,用心魔来强行使得一个没有法力的人拥有法力,很有可能导致那个人爆体而亡。”

“那万一要是承受住了呢?”青辞又问。

画倾城皱了皱眉,“那人就离成魔不远了。你问这个,是想干什么?木扶桑手里那些心魔,你可不要乱打主意,这样做可是会孽业缠身的。”

青辞翻了个白眼,“翎儿姐姐,你想什么呢!他手里那些心魔,肯定是要想办法全都销毁掉啊。我怎么可能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去控制凡人,再说了,那不是给他们魔族增添助力吗!”

画倾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是寻到了苍无念所栖身的山洞之外。借着蒙蒙亮的天色从外面看去,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洞,只有密不透风的山体。

如果不是画倾城利用法术追踪到苍无念的气息,一路将青辞带到这里,青辞就是再从这个地方路过一百次,也不会对这里起半点疑心。

“翎儿姐姐,阿念哥哥是否还在里面?”青辞有些紧张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他的气息还在里面,或许,他就是故意等我们来的。”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青辞又问。

“不知道,进去了再说吧。我们两个联手,应该足够对付他。”画倾城轻声说道。

说罢,她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一道金光缠绕其上,随后就见她的食指飞快的在空中画出了一个金色的九宫格,指尖一点,九宫格被推了出去,贴在他们面前的山体上。

一阵光芒闪烁,面前那本来看上去坚固无比的山体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摇晃荡漾了起来,很快一个隐秘的入口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走。”画倾城对青辞招呼了一声,自己走在了前面。

山洞内昏暗阴冷,两人一路朝前走,一边还能时不时的听见些许水滴落下的声音。

两人十分谨慎,担心这山洞之中会有什么机关陷阱,可是小心翼翼的一直走到尽头,却是什么危险都没有出现过,直到那个身着宽敞紫金袍的男子盘膝而坐的身形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呵,你们终于来了。”苍无念双目紧闭,开口却好似他已经等待了许久似的。

“既然知道我们要来,你为什么不跑?”画倾城淡淡的问道。

“跑?”苍无念冷笑,忽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了那双灰色的眸子,“我为什么要跑?我找你算账都还愁没机会呢。”

画倾城双目一凝,沉声道:“你都想起来了?”

苍无念冷冷的盯着她,讥诮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怕我想起来?也是啊,明明是自己想要背叛,还将一切的过错推到我身上,然后不知道又是唱的哪一出,自请轮回十世,让我傻乎乎的在忘川之中泡了千年……”

青辞听得莫名其妙,眼睛越瞪越大。而画倾城也是一脸的惊愕,像是极难相信苍无念说的都是他想起来的而非是为了诈她。

忽见眼前一道紫光闪过,竟是苍无念在说话的同时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男子出手快若闪电,此时已经恢复了部分力量并且以风湮为主导意识的画倾城依然躲不过去,咽喉又一次被苍无念给扼在掌中,耳边传来男子冰冷无情咬牙切齿的声音:“湮儿,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出来,好好瞧瞧那里面到底都装着些什么!”

“阿念哥哥,你疯了,你快松手!”青辞又惊又怒,这一幕他先前在画倾城利用术法幻化出来的光幕中已经见过一次了,现在在他的面前再次上演,他真恨自己不能一巴掌将苍无念给拍飞。

他心目中最敬最爱的两个人,怎么可以互相伤害?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再啰嗦一句,我连你一块儿收拾。”苍无念凉凉的扫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你……”青辞哑然,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苍无念说的是对的?是对的!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说话,还真是从来没有他插嘴的份儿。

画倾城并没有挣扎,因为苍无念只是扼住她的脖颈而已,但是手上并没有用力。而她只是毫不示弱的盯着他,平静的开口说道:“阿念,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怎么,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你以为我在奈何桥下泡了千年的忘川水,记忆就会消散吗?湮儿,我记得,我都记得。”苍无念说着,嘴角竟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缓缓将头俯到画倾城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还记得你现在的这副身子中了蛊,只有我才能解。”

画倾城皱着眉头凝视着他,不知道他后面那句耳语是何用意。

却听男子继续道:“我直到进入轮回道的那一刻,都不相信你是真的要与我恩断义绝。你看看,我

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痴情。你说,我们要不要试试,看看一夜云雨之后,你到底会不会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清心2

“你……”画倾城的脸顿时涨红了起来,并非是苍无念的手中用了力,而是他的这番话说得她又羞又怒。

“啧啧啧,我都还没碰你呢,脸怎么就红了?一会儿我如果要了你,你的脸得红成什么样呢!”苍无念的嘴角挂着邪魅却带有一丝残忍的笑意,身体不断的贴近画倾城,动作姿势极其暧昧。

青辞在一旁看得都傻眼了——这都什么事啊!这两个家伙明明都不能算是当初完整的他们,就好似两抹怨魂操纵着自己今生的肉体,想要解决的却是千年前的恩怨。这场景,着实是诡异至极。

“阿念,你别乱来。你体内没有觉魂,我若是死了,谁来为你画魂?”画倾城有些紧张的开口劝道。

“没有觉魂怕什么,我记得我爱你的感觉就行了。倒是你,什么时候将生死看得这么重了?你都轮回了十次了,还怕再多一次吗?”苍无念笑着,轻轻的在画倾城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又道:“还是说,你的身子,已经被坤休给碰过了,不愿意让我碰?”

“什么?”这句话青辞听得清楚,一惊之下几乎要跳起来,这怎么好端端的,还扯到坤休了?他的翎儿姐姐怎么可能跟魔尊扯上关系呢?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苍无念不满的扭头瞥了他一眼,冷不丁一扬手,直接将他掀飞到洞口,随手一道禁制打下,将他与自己和画倾城阻隔了开来。

青辞惊慌失措,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死命拍打着那层禁制,边拍边喊:“阿念哥哥,阿念哥哥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别伤害翎儿姐姐。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打我一顿便是,我绝对不还手,阿念哥哥,阿念哥哥——”

苍无念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继续将目光看向画倾城,“怎么了?我的湮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要了你。”

“阿念,过去事的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的确是想让你忘记过去的一切,因为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画倾城平复下了心情,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你以为你是我的谁?”苍无念被画倾城这种清冷的语调激起了几分怒意,扼在她咽喉的手指终于是忍不住用了些力道。

“嗯……”疼痛和窒息感让画倾城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可是她仍旧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要挣脱的意图。

看见女子渐渐涨红的面色和微微蹙起的眉头,苍无念低低咒骂了一声,却是猛的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他就像是在发泄心中犹自清晰的愤懑,狠狠的啃咬着她。直到嘴里尝到了咸腥的味道,他才微微的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反抗?我知道你现在的力量不会比我弱。”苍无念松开了扼在她咽喉的手,轻轻抚上了女子那被他咬破的唇瓣。

“如果这样做会让你好过一点,我不介意。”画倾城淡淡的说道。

“呵呵呵呵……”苍无念低低的笑出了声,灰色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好,很好,既然你这么配合,那我也再不用顾忌什么了。”

说罢,苍无念直接抬手去扯画倾城身上的衣服,动作粗鲁而狂躁,很快就将女子给剥了个精光。

一把将画倾城就地按倒,大手一挥,他身上那件柔软的紫金袍子就盖在两人的身上,正好挡住了脖子以下所有的部位。

手指轻轻掠过画倾城的面颊,一路向下,一边轻捻慢挑,一边轻声说道:“千年前,我不忍心碰你一下,如今,我一刻也不想再忍了。如果不够温柔,别怪我。”

尽管画倾城早已对眼前的场景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者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可是面对这样的苍无念,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

她既是风湮,也是画倾城,但无论是风湮还是画倾城,都未曾与这个男子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关系。如此亲密的接触,饶是以风湮的心性出现在他面前,她还是不由得心生恐慌。

她今日来此当然不是来献身的,她有她的目的和打算,可是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深爱的男子坦诚相见,她若非还有一丝理智不断提醒自己现在还不能死,指不定真的就要放任他为所欲为了。

其实到了这一刻,画倾城也不知道若是真与他发生了什么之后,自己到底会不会死。无论如何,这具身体是中了蛊的,但是此时的苍无念却并不完全是苍无念,肉身是那个没有觉魂的苍无念,但是他却拥有苍妄的部分记忆,所以那种爱,到底能不能作数?这一点恐怕连季子安都给不了答案。

女子的紧张苍无念看在眼里,他很满意。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淡定清冷的模样,那副模样对待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

此时她的心跳她的颤抖他都感受得真切,这令他的心情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丝愉悦。

轻轻的吻上了女子的脖颈,苍无念的手也开始不断的在那细腻柔滑的每个部位游走着,清香,柔软,她身上的每一寸对他都有极大的吸引力。

画倾城轻轻嘤咛了一声,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她缓缓抬手抹过了他的眉间,然后是胸口,最后双手攀上了他的后背,双眼微眯,像是情难自禁的模样。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苍无念轻笑了一声,似是十分受用女子的反应。

再一次吻住她的唇,同时一只大手略显急切的探下,准备去掰开女子的双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画倾城猛然睁眼,双眸之中金光闪过,攀在男子背上的手指尖猛然用力按下,一圈金色如绳索一般的东西将苍无念连人带衣服给牢牢捆了起来。

“风湮,你!”苍无念大惊,灰色的双眸顿时布满血丝,愤怒的模样就像是要将眼前的女子活活撕碎。

“阿念,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你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画倾城眼中满是心疼,却仍是一掌将他击飞出去,电光火石之间便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指尖一道金光射出,打开了拦住青辞的禁制,画倾城急急喊道:“青辞,快!”

蓝光一闪,青辞闪身而至,先是看见画倾城衣冠不整的模样,随后又见苍无念比她衣冠还不整的被一道金光闪闪的东西捆住。

青辞眨巴着眼,“捆仙绳?”

“嗯,为了帮他去除体内怨念,我在他的身上下了清心咒,不过我现在的力量还是不够,所以一会儿你得帮我。”画倾城没有时间多解释,只是急急吩咐了一声。

说罢,她眼中金色的光华再次闪耀起来,双手不断的变幻手诀,一道道金光自她的指尖飞出,幻化为一个个奇异的字符。

字符飞到苍无念的身边,很快形成了一个茧型的金网,将苍无念整个身子都笼罩其中。

“风湮,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你这个……你这个贱人!”苍无念目眦欲裂的瞪着画倾城,环绕在身侧的金色字符让他感到很不安,体内有一股暴虐的气息在不断的翻滚,逼得他口不择言的大骂出声。

画倾城在听见“贱人”二字的时候,手微微抖了抖。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这样骂她。

可是现在并不是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掌中手诀变化得更快,围绕在苍无念身边的金色字符也跟着疾速旋转起来。

“啊——风湮,你……快住手……快住手……”伴随着画倾城施法速度的加快,苍无念痛苦的嘶吼起来,那声音听得画倾城和青辞都是一阵心疼。

青辞于心不忍,他何曾见过这个强大如神祗般的男子痛苦成这副模样,“翎儿姐姐,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画倾城没有看他,深深叹了口气,不过却没有停手的意思,语气低沉的说道:“现在难过一时,总比他一念成魔痛苦一世的好。你若不忍,就用法力暂且封闭自己的双目与双耳吧。”

青辞明白画倾城的意思,可是不看不听就能不为苍无念心疼吗?显然不能。所以他只好攥紧自己的双拳,心中不断祈祷这样的折磨能快些过去。

几道金光分别从苍无念的眉心、胸口和后背射出,那些地方是画倾城先前刻意抚摸过的位置,金光就像是要把苍无念的身体给割裂一般,惹得他又是一阵咆哮般的嘶吼,“风湮,我不会放过你的……啊——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啊——”

“快住手——湮儿——我好痛苦——啊——”

“湮儿,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啊——啊——”

山洞中不断的回响着苍无念咒骂和服软交织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他眼下到底在经历着怎么样的痛苦。

第四百七十七章 清心3

怨念之气附着在他的二魂七魄上,严重的干扰了他的心智。他还未真正成魔,不是怨念不够深重,也不是心魔的力量不够强大,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苍妄,是这天地间最狂妄最不受掌控的存在。

或者说,他若成魔,那坤休这个魔尊就再无存在的意义,修罗界从此也将变成魔的领域。

如今画倾城要用清心咒洗去他体内的心魔和邪恶的怨念,就相当于将他的二魂七魄一一抽出,然后硬生生的将已经融入其中的本不属于他的一切贪嗔痴恨爱恶欲全部剥离,那种痛苦,比起被抽魂炼魄有过之而无不及。

泪水从画倾城的眼中滑落,她何曾见过这个男子屈服。除了面对当初无情离开他的自己,这个男子永远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阿念,对不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

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画倾城的心在滴血,心神动荡加之法力的疾速流逝,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翎儿姐姐!”青辞早已是泪流满面了,淡蓝色的泪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一颗颗的飞向围绕着苍无念旋转的金色字符。

他的眼泪,只要是动了真感情流出来的,就是这种冰凉的淡蓝色。这样的眼泪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伤痛都有具十分强大的镇静和治愈的作用。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母亲才不让他轻易流泪。

他不想哭,但是面对这两个他用情至深的人身处这样痛苦的境地,他不想哭也忍不住。既然哭了,泪水就不能浪费。

苍无念的二魂七魄现在都在经历非人的折磨,他希望自己的眼泪能够使他稍微好过一些。

“青辞,快,帮我。”似乎过了许久,画倾城忽然虚弱的开口唤他。

青辞一个激灵,急忙问道:“我该怎么做?”

画倾城喘了口气道:“将你的法力注入我的体内,我的法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好。”青辞应了一声,蓝光在指尖涌动,立刻化作一道道光弧从画倾城的头顶落下。

“画儿……画儿……”清心咒阵中,苍无念的声音已经嘶哑,双眸之中灰色与黑褐色交错闪动不定。

一缕缕黑气自他的眉心冒出,好似逃窜一般,在触及到那些金色字符的时候发出一声声细小而尖锐的惨叫。

“阿念哥哥好像已经想起你来了。”青辞显然是听见了苍无念那低哑无力的呼唤,有些激动起来。

“嗯,再加把劲,就快大功告成了。”画倾城勾了勾嘴角,而此时她的面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

“湮儿……画儿……青辞……”苍无念的身形摇摇晃晃,眼中灰色与黑褐色交替的速度越来越快。

方才那样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他只是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若不是还有一股执拗的信念,他的双膝早就瘫软得跪了下去。

“阿念哥哥,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青辞的鼻子酸溜溜的,险些又落下泪来。

“啪——啪——啪——”

忽然,一阵极其不和谐的掌声带着回音突兀的在山洞中回响。

画倾城和青辞皆是一惊,心头顿时涌上不好的感觉。

“哈哈哈哈,早就知道你不简单,那天没把你一起扔进怨念池,真是太遗憾了。”一个令二人厌恶的同时又不得不忌惮的声音传来,他们都听得出,来者是木扶桑。

“青辞,拦住他,就差最后一步了,千万不能让他碰到阿念。”画倾城立刻就下达了指令。

“可是你……”青辞大急,他能感受到画倾城体内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就算是他卯足了劲儿往她体内注入法力,依然是入不敷出。

他担心自己此刻要是撤离,会对她的身体带来极其严重的影响,一个不好恐怕就会像自己上次一样,伤及根本。

“我没事,你快去。快!”画倾城死死咬着牙,坚决道。

“翎儿姐姐,你一定要顶住!”青辞狠了狠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闪身拦在了已经走进山洞中的木扶桑面前。

木扶桑笑盈盈的上下打量着青辞,语气却十分不屑,“怎么,就凭你现在所剩无几的法力,你以为你能拦得住老夫?”

“哎,拦不住也得拦啊,谁让你不是个美丽的姑娘呢?不然对小爷使使美人计,小爷我兴许就心软了。”青辞双手一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末了还补了一句:“对了,以你的年纪,可没资格在小爷面前自称‘老夫’。”

“呵,呈口舌之快,这是小孩子的把戏。得了,我也不跟你费工夫了。看招!”木扶桑话音一落,一道黑气就自掌心轰出,又快又狠。

青辞心中暗叹一口气,果然想以嘴上功夫拖延时间是行不通的。这一招他还不能躲,若是躲了,这道黑气就会直接击打在苍无念身上。即便画倾城不交代,他心中也清楚,现在的苍无念可金贵着,根本就碰不得。

轰——

蓝光一闪汇聚双掌之间,青辞硬生生的接下了木扶桑这一击。

胸口一阵气血翻滚,一缕深蓝色的血水顺着青辞的嘴角滑落了下来。

木扶桑望着这一幕眼睛不由得一眯,有些疑惑的说道:“蓝色的血,你是……”

“小爷是谁还轮不着你操心!”青辞狠狠的擦去嘴角血水,抬手一记手刀带着蓝光就劈向木扶桑的面门。

木扶桑瞳孔一缩,身形一晃急急后退数步,同时双掌黑气凝聚,并没有硬扛青辞攻击的意思,反倒是朝着地面飞快轰击了两下。

青辞眉头一皱,心中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他的双脚就被束缚住了。

低头一看,正是木扶桑方才攻击过的地方,那两个位置被木扶桑施以术法,竟是直接长出了若干树枝,枝桠柔韧强力,死死的禁锢着青辞的双脚。

青辞的身形就此顿滞,木扶桑却是瞅准了这个时机再次一掌击出,黑色的法力击打在青辞的胸口,直接将他的身体打翻在地。

青辞闷哼一声,在落地的瞬间双手撑地,脚底一发狠,直接将那些束缚住他双脚的枝桠给震碎,起身就欲再战,却见木扶桑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糟了!青辞立刻就意识到不妙,回头一看,惊得几乎三魂离体——方才木扶桑击打在他胸口的法力本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这只是一招隔山打牛,大部分的法力穿过了他的身体,朝着身后苍无念身体表面的那层金色字符飞去。

“阿念哥哥——!”青辞惨叫一声,此时想阻拦显然为时已晚。

就在那团黑色的法力即将触碰到金色字符的时候,那一层环绕如同茧型的字符忽然金光大盛,“咻咻咻”几声弹出几个字符与木扶桑的法力撞击在一起,法力的震荡使得木扶桑闷哼一声,接连后退数步。

“噗”,画倾城口中顿时喷出鲜血,她已是强弩之末,还必须再耗费法力来抵挡木扶桑的攻击,这一幕看在青辞眼中,简直比拿刀剜他的心还让他痛苦。

“呀啊——”青辞暴喝一声,双膝一弹飞身而起,身形顿时化作一道蓝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向木扶桑的身体。

木扶桑瞬间错愕,他只看见自己眼前蓝光一闪,怎么人就不见了?

“砰”的一声,木扶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击中,然后就不由自主的高高飞起,最后狠狠的摔落在地。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青辞的身形出现在他的身侧,单膝跪地,嘴里喘着粗气的同时,大口大口的溢出蓝色的鲜血。

“噗”,这一口血是木扶桑喷出来的,他不知道方才青辞使用了什么招数,总之是让他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画倾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又急又痛,这个小家伙,之前耗损了不少法力,否则也不至于对木扶桑这种货色还要使出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术法。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木扶桑狠狠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你小子,真是有两下子。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在站不起来了吧?哈哈哈哈……”

青辞只是不断的大口喘气,并没有要理会木扶桑的意思,他现在连多说一句废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他不能倒下。

可是身体内的伤痛并不能以青辞坚定的意志为转移,他现在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勉强以这种单膝跪地的姿势保持身形不倒。他强迫自己闭上眼,调动体内已经为数不多的法力流转起来,他得用最短的时间稳住自己的伤势,否则……

“好像快成功了?”木扶桑抬眼看了看苍无念周身渐渐减缓流转速度的金色字符,面色很是凝重。随后狠狠的瞪了青辞一眼,“小子,我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扔下这句话后他便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略显踉跄的朝着苍无念走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夺魂

就在木扶桑即将靠近苍无念的时候,后者周身的金色字符再一次金光大起,而木扶桑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的瞬间,却听“轰”的一声巨响,字符爆裂开来,木扶桑被这狂暴的力道震得不得不后退,而苍无念整个人也被一股大力掀飞了老远。

睁眼看去,依旧有淡淡的金光流转在苍无念的周身,不过此刻他的双目紧闭,神情看起来却是无比安详。

“什么?这么快就清除了?”木扶桑有些难以置信,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他的心魔只炼制了一颗,但是那一颗却不是为了苍无念而炼的,因为以苍无念现在的实力,可不是随便炼制一颗心魔就能完全将他控制住的。

那颗炼制好的心魔是特意为梦萱儿准备的,木扶桑将它一分为二,一半趁着梦萱儿还不知道万妖城这里发生的情况,暗中让她服下。

另一半他直接交给了梦萱儿,让她自己找机会对花无殇未来的孩子使用。

梦萱儿的法力比他逊色很多,为她而炼制的心魔不需要消耗木扶桑太多法力就能完全将她控制住。所以即便是木扶桑的身份和动机暴露了,因为体内有了心魔,梦萱儿也只会愈发的疯狂,而不会对木扶桑的指示有丝毫的忤逆。

由此一来,他便算是在这须弥山中种下了一颗毒瘤。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寻了几日的苍无念就像从天地之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有心暗中监视都办不到。如果不是之前因为他感应到了心魔的动荡,他都无法追寻到这里来。

本来他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趁着苍无念陷入自我挣扎的痛苦之时直接将未经炼制的心魔打入他体内,这样即便他无法受他掌控,至少入魔之事会成定局。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苍无念体内的怨念和心魔竟然就这么被清除了!

清心咒的余威尚在,受了青辞重创的木扶桑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终究是错过了控制苍无念的最好时机。

“小贱人,既然你这么有能耐,不如就换你来做我的傀儡!”木扶桑越想越恼火,咬牙切齿的同时抬手就朝着画倾城打出一道黑气。

苍无念他现在碰不得,几乎耗尽法力的画倾城他对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要彻底击垮她,不仅仅是她的肉身,还有她的意志,这样才能让她为自己所用。

画倾城强撑着一口气,狼狈的翻了个身,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还有力气躲?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躲得了多久!”木扶桑的表情愈发狰狞,口中絮絮叨叨,掌中黑气也不断的击打出去。

画倾城完全没有余力抵挡,只能更加狼狈的在地上翻来滚去,虽然没有一击是击中要害的,但即便是法力的余波击打在她的身上,那也犹如被人拿着皮鞭一下下抽打在皮肉上,本来就没穿戴整齐的衣服不出片刻就已经支离破碎,娇嫩白皙的皮肤也被划出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痛,非常痛,没有法力护体,画倾城的肉身也就仅仅只是普通的肉体凡胎,在这样无情而猛烈的攻击下,她的身体已经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可是画倾城却只是死死咬着牙一声也不吭,她不可能求饶,也不能够倒下。她在耗时间,她在等。

苍无念体内的怨念和心魔已经几乎都被清心咒去除了,可能还会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但是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日后若是会有什么不妥,那也只能靠苍无念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去克制。

不过画倾城相信,随着苍妄的力量慢慢的复苏,那一点怨念气息对他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给苍无念一点点休息的时间,一点点就行。不能让木扶桑回过味来去攻击苍无念,否则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值得庆幸的是,木扶桑似乎并不知晓这一点,他大概还以为那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还有着十分强大的威力。

远处的青辞依然无法动弹,由于是背对着山洞,所以他看不见画倾城此时的惨况,可是听见木扶桑的低骂声还有那一下一下如皮鞭抽打在身体上的声音,青辞真是恨不得将木扶桑碎尸万段。

“小贱人,骨头还挺硬?嗯?也好,越硬的骨头控制起来的效果才越是能出人意料。”画倾城那一脸倔强的神情使得木扶桑的眼中露出了疯狂的神色,发动的攻击愈发的变本加厉。

血水掺着汗水从画倾城的额头划过眉间再划过眼角,眼前一片血红色,模糊不清。脑中的眩晕感不断的在提醒她,她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撑不住了,马上就撑不住了。

视线是模糊的,可是意识却还清醒,仿佛不用眼睛她都能看见,在那个距离她有些遥远的角落,苍无念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

口中一句咒语轻吟,苍无念身上的捆仙绳顿时消失不见,打红了眼的木扶桑见到画倾城的嘴唇似乎蠕动了几下,顿时停止了攻击,走到她的身边,伸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颌,阴测测的说道:“小贱人,说什么呢!”

画倾城勾了勾嘴角,艰难的抬起那被血水模糊了的眼皮,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木扶桑顿时暴怒不已,抬手一个耳光就扇了在画倾城的脸上,似不解气,一耳光打完再一次将手高举。

不过这一次,他这一耳光终究是扇不下去,不是他怜香惜玉,而是他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扼住了。

“我的女人也是你能动的?”一个声音冷冰冰的从身后传来,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木扶桑有些愣神,手腕被扼住的瞬间,他以为是青辞从地上爬起来了。可是听见声音的时候他却是震惊不已,他以为要好长时间都会不省人事的苍无念,此时此刻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咔嚓”一声,手腕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便是木扶桑哀嚎的声音响彻山洞。

“贱人?你确定你骂的不是你自己?”苍无念再一次恶狠狠的开口,只是这位爷丝毫不记得不久之前他也这么骂过画倾城。

在苍无念话音落下的瞬间,木扶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起来,然后又是“咔嚓”一声,另外一只手腕的骨头也被苍无念折断,木扶桑又是一声哀嚎。

紧接着,又是“咔嚓”、“咔嚓”两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木扶桑的两条腿骨被苍无念无情的踢碎。这一下木扶桑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扶桑感到很奇怪,他是受了青辞一击,伤势不轻,但是那也不至于让他施展不出法力。可是眼下的情况的的确确就是他在苍无念的手中动用不了丝毫的法力。

没有法力护体,他现在的情况就和方才的画倾城一样,只能以肉身之躯被动挨打,打哪哪疼。

“砰”的一声,苍无念十分嫌恶的抬脚踹在了木扶桑的胸口,一脚将他踹飞老远。

“咳咳咳……”木扶桑痛苦得剧烈咳嗽起来,血水大口大口溢出的程度和之前的青辞有一拼。

不过木扶桑此时却忽然有些欣喜,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又能正常运转了。飞速的瞄了苍无念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只是如同一尊杀神一般面色阴沉的盯着他。

木扶桑也没功夫去研究苍无念方才究竟对他使了什么术法,竟然让他无法调动法力去抵挡伤害。

眼下与这尊杀神拉开了距离,他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

这么想着,木扶桑的身形已经化作一缕黑烟,急急朝着山洞口飞去。

“想逃?”苍无念冷笑一声,掌中紫光一凝,一面黑色的小丝绢便从画倾城的胸前缓缓的漂浮起来。

“去!”苍无念大手一挥,夺魂幡的速度比木扶桑的速度更快,直接挡在了山洞的洞口。

转眼之间,夺魂幡就由一面丝绢大小扩大成一面带着幡穗迎风招展的大旗,磷光闪闪的漩涡很快流转其上。

“夺……夺魂幡?”木扶桑的声音颤抖,整个身子从半空中落下,恐惧的盯着面前这黑色的至邪之物。

“没错,我知道你和紫卿客的记忆是共通的,甚至还包括了俞重华。放心,紫卿客已经在里面了,你进去正好同他作个伴。要不了多久,我还会将俞重华也一并送进去,让你们在里面好好的共享天伦。”苍无念语气森冷的说道。

话音落下,他的掌中一道紫光飞出,附着在夺魂幡上,夺魂幡像是收到命令一般,劈头盖脸的就直接朝木扶桑的身子罩了下去。

在距离他的身体还有不足一尺的时候,幡面上的漩涡出现了独孤锦的脸,只见她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微笑,“你来了……来吧……”

“不要……不要……啊——啊——啊——”

任由木扶桑奋力的挣扎着,他的三魂七魄仍是被夺魂幡强行拽出,拖进了幡面的漩涡之中。

木扶桑的肉身在最后一缕魂魄离体的瞬间化作一堆枯枝烂叶,迅速的腐坏消散。

夺魂幡中,木扶桑扭曲的表情不停的咒骂着,可是却传不出一丁点声音。而他的三魂七魄只能随着漩涡的流转慢慢的被卷入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现在是谁?

夺魂幡在空中微微抖了几下,然后慢慢的缩小,最终变回一方丝绢重新落入了苍无念的手中。

“阿念哥哥……”青辞瘫坐在地上,喃喃的唤了一声。

苍无念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先调息,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

说罢,苍无念急急走回画倾城的身边,方才冷酷暴力的模样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画儿……”苍无念蹲下身来轻唤了一声,他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她。

眼下的画倾城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血淋淋的模样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阿……念……”画倾城泛白的唇微微噏动,声音细微不可查,但是苍无念却是听见了。

“我在,我在。”苍无念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的回应着。

“你……是阿念,还是……”画倾城想问他是苍妄还是苍无念,可是又不知该用什么方法问出口。

“无论哪个,都是我,不是吗?就像无论是现在的你还是平时的你,都是你,对不对?”苍无念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应道。

“你的记忆,竟然……没被消除?”画倾城已然涣散的双目顿时涌现出些许疑惑的光芒。

“我的记忆,一直都在,只是不愿想起来而已。”苍无念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然后轻轻的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画儿,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下。”

“嗯。”画倾城轻声应道,她实在太累太痛了。

其实木扶桑之前以为苍无念会许久不省人事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只是他低估了画倾城的疯狂,他没想到这个女子会将自己所有的法力全都注入在清心咒的阵法里面。

一开始画倾城也没料到木扶桑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她之所以选择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苍无念少受点苦,不想让他在怨念清除之后陷入很长时间的虚弱状态。

这一刻她不由得暗自庆幸,这只是出于私心而并非必要的举动竟然是让大家都逃过了一劫。

苍无念自然也是知道的,附着在魂魄上的怨念被反复梳理清洗,最终生生剥离,那样的痛苦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如果不是青辞的眼泪还有画倾城不遗余力的法力供给,他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怎么可能在短暂的停歇过后就能将法力运用自如。

这个女子,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现在被木扶桑那个畜生伤成了这副模样,简直是在苍无念的心头捅刀子。

没有觉魂又怎么样?他看见她受伤,他的心会痛。他清楚,他一定是爱她的,一定是的!只是眼下他还无法体会到而已。

记忆告诉他,心痛,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一缕缕紫色的幽光像是绵绵细雨一般轻轻的缓缓的被苍无念送入画倾城的体内,她现在肉身大损,法力耗尽,太过狂暴的法力注入反倒对她是一种负担。

急不来,一切都急不来,他只能尽可能将法力弱化,一点点的送进她的身体里,滋润她已经干涸的丹田,修复那皮开肉绽的身体。

这可是一个极其细致的活儿,直到青辞已经稳定住了自己体内的伤势,苍无念才停下了动作,而他的额头此时也已经布满了汗水。

“阿念哥哥,倾城小姐姐她怎么样了?”青辞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轻声问道。

“还好,肉身上的伤害没有伤及筋骨。就是法力消耗太大,可能又要当十天半个月的废人了。”苍无念同样轻声答道。

“十天半个月?”青辞愣了愣。方才那可是风湮啊,以风湮的意识运用出的法力,而且还被消耗干净了,这怎么可能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的?

苍无念抬眼看了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刚才那个不是画儿。但是我将法力注入她身体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尽管救我的不是她,但是力量是属于她的。所以法力的恢复,最多就在半个月左右。”

“不是吧……这么夸张?”青辞咂了咂舌,这一趟出来画倾城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一次复苏的力量可谓是相当惊人的。可是怎么……猛然间感到有些不对劲呢?

“阿念哥哥,那你……你现在是谁?”青辞骇然问道。

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感到很诡异!

苍无念不禁笑出了声,“你觉得我是谁?”

青辞盯着苍无念的脸,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来——他现在的眼眸是黑褐色的,与正常情况无异,他自己也清楚他的前世是苍妄,所以说他现在到底是谁,只是他愿不愿意承认的问题,青辞根本就没法判断。

最终,青辞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我是苍无念,也是苍妄。”苍无念语气淡淡,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啊?什么?不是吧?你你你你……”青辞顿时跳了起来,跟见了鬼似的指着苍无念半天说不全一句话。

“你什么你?”苍无念不满的皱了皱眉。

“阿念哥哥,真的是你?”青辞眨巴着眼,死死的盯着苍无念。

苍无念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也不完全是吧,只不过已经不太排斥了。而且……自然而然的记起了一些东西。”

“你……都记起了什么啊?你可还记得你之前被怨念侵蚀的时候,都跟倾城小姐姐说了些什么吗?”青辞试探着问道。

苍无念剑眉紧蹙,摇了摇头,“这个倒不记得。不过那些怨念是怎么被清洗出去的,我倒是永生难忘。”

“那你记得倾城小姐姐到底是谁吗?”青辞又问。

苍无念依旧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跟以前一样,她的体内似乎有两个人。另外一个,大概应该是她的前世吧。”

“那……你记不记得,你前世的心中所爱是谁啊?”青辞咽了咽唾沫,不怕死的再次追问。

果不其然,苍无念听见这个问题,一张俊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是的,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即便他现在开始接受自己的前世就是苍妄,也不代表他想知道属于苍妄的那一道倩影到底是哪个女子。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画倾城一个,谁说感受不到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况且画倾城早晚能够替他重塑觉魂,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那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青辞心头暗自好笑,心道:不提就不提呗,等一切时机都成熟以后,你对翎儿姐姐的爱可就要翻倍咯!嘿嘿嘿!

苍无念才没心思去管青辞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是为何,他只是轻轻抱起画倾城就快步往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他感觉自己的脚底踩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颗黑乎乎的果实。

苍无念皱了皱眉,“是心魔。我记得那一池子百面棘,似乎结出了不少心魔吧?”

青辞走到他身边朝地上看了看,点头道:“我在倾城小姐姐的‘追本溯源’里面看见了,的确有不少,好几十颗呢!”

“那其余的心魔都到哪里去了?”苍无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青辞呆了呆,是啊,木扶桑被夺魂幡给收了,可是那些邪恶的果实去了哪里?

“这个老匹夫,该不会将心魔都送往魔族了吧?”青辞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苍无念摇了摇头,指尖射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将地上那颗心魔化为了齑粉。

“木扶桑死得不冤了,这么多心魔,真是给魔族带去了不少助力。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只有赶紧凑齐画魂所需至宝,才有办法与魔族对抗。”苍无念沉声说道。

青辞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愣了愣,不解的问道:“找到画魂所需的至宝和对抗魔族有什么关系?”

苍无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一种直觉,或许与唤醒我前世的力量有关系。我和画儿的相遇应该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事。我眼下虽记不起坤休到底有什么阴谋,但是我若不完全觉醒,这天地间怕是再没人能阻止坤休的疯狂。既然躲不掉,那就必须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听苍无念这样说,青辞忽而觉得脑中有灵光闪过,难道这就是风湮当年狠心抛下他们的原因?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跟苍妄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不就好了吗?

“翎儿姐姐,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想不通其中关键的青辞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苍无念没听清青辞的呢喃,疑惑的问道。

“哦,没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倾城小姐姐的伤势这么严重,得赶紧医治。”青辞急忙打了个哈哈。既然风湮说时机未到,那眼下就不要太过急于刨根问底了。

……

没过多久,三人就回到了妖族的族长府上。

见到苍无念回来,焦急等待许久的众人都是心中一喜,可是当他们看到他怀里抱着的血肉模糊的女子时,众人又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第四百八十章 告一段落

“沐火,将你们妖族治疗外伤效果最好的丹药全部拿来,其余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苍无念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反客为主的命令起妖族的族长来。

胡沐火愣愣的盯着苍无念抱着画倾城疾速走过的身影,好半晌没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情况?苍无念他没事了?倾城姑娘这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胡沐火抓住了青辞,满脸疑惑的问道。

不仅是胡沐火,安如月、季子安、姬无心、洛凡还有花无殇一个个全都用质疑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他,指望他来给大家伙儿解惑。

青辞耸了耸肩,嘴上却道:“沐火妹子,我劝你还是赶快先将药给他送去,现在的阿念哥哥,可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胡沐火闻言撇了撇嘴,本想为自己辩驳两句,可是想起那一夜这个男子所表现出来的恐怖力量,她只得讪讪的招来婢女,按照苍无念的吩咐将疗伤丹药送了过去。

乔三娘在苍无念他们回来之后不久赶到了万妖城,并且很快从大家的口中得知了一切事情的原委。在听见青辞和花无殇他们对于“心魔”的描述之后,乔三娘的心明显的抽动了一下,她有些怀疑,这个心魔就是夙幽当初送给她的“化神丹”。

之所以不能完全确定,是因为她服下的那颗化神丹是黑气之中夹杂着红光,而木扶桑收走的那些心魔,是黑气之中夹杂着紫光。

可是不管怎么说,乔三娘觉得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异常,而且夙幽也很久没有再来骚扰过她,所以那一丝担心很快就被她给抛在了脑后。

只不过在众人听闻木扶桑对于画倾城所做的一切之后,几个女子都是十分愤慨,胡沐火更是怒气冲冲:“哼,无念也太心善了,就这么解决了那个畜生。换了是我,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花无殇却是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为了这样的家伙而让自己无端的添加一笔孽业,着实不划算啊。三魂七魄全都从体内抽离,这种痛苦已经足够惩罚他了。”

胡沐火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惩罚?你没听青辞哥哥说吗,倾城姑娘在替无念洗去怨念和心魔的时候,无念都痛苦成那副模样了。像他这么厉害的人,那得经历怎么样的痛苦才会是那个样子啊!跟他们比起来,木扶桑这样的下场真是太便宜他了。”

几个时辰的深入交流,花无殇和胡沐火也已经对这一行八人的真正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么强大的队伍,果然不可能全都来自人族。

这当中也就是青辞的身份最为神秘,他无意多说,大家也无意多问。但是胡沐火这一声“哥哥”却唤得很高兴,法力比自己强那么多,如果年纪不比她大上个千八百岁,她心头还真是膈应,就比如……房间里面的那个苍无念。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等倾城小姐姐醒来,也就到了我们该告辞的时候了。”青辞感慨的说道。

“怎么?诸位这么急着赶路?不留下来喝我与沐火的喜酒?”花无殇有些诧异的问道。

青辞闻言愣了愣,随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说花老弟,你小子可以啊。之前一直没机会消遣你来着,看不出你平日里恬静淡漠的模样,骨子里可比沐火妹子还火热哪。”

花无殇不明所以,完全没意识到这是青辞在给自己下套,很是正中青辞下怀的问了一句:“青辞兄此言何意啊?”

结果花无殇这么一问,在场除了乔三娘不了解两人的具体情况,其余几人都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安如月更是红着脸暗中掐了青辞的腰间一记,嗔道:“你这家伙,坏死了,这种事情也好当面说出来!”

胡沐火也疑惑了,“如月姑娘,到底什么事啊?”

安如月不好意思开口,瞪了青辞一眼。而青辞却是正了正身形,“没什么没什么,无非不就是男欢女爱嘛,大家都懂的。”

男欢女爱?胡沐火和花无殇相视一眼,随即两人的面色立刻涨红起来,他们之间的男欢女爱也就唯独这么一次。

只不过那时候的花无殇正处在体内情

欲爆发的时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胡沐火的身上,以至于究竟云雨了多久,究竟发出了多大的声响,究竟有没有人发现,他完全是一无所知。

胡沐火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那种时候,她也是全身心的投入那场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战斗之中,哪有闲情去感知“战场”之外发生的一切。

“青辞兄,你……你们……”花无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脸尴尬又羞愤的表情,再一次颠覆了往日恬静淡漠的模样。

“好了好了,知道花老弟你脸皮薄。哥哥我祝你们小两口幸福美满,早生贵子!”青辞笑呵呵的说道。

……

一连过去了七天七夜,画倾城一直没醒来,而苍无念就这样陪在她的身边,一步也没离开过。

期间花无殇倒是回了一趟镜屏城,召开了一下族中的重大会议,直接指出了前任先知木扶桑与魔族勾结欲图加害两族的族长,还将木扶桑已经伏法的事情也公诸于众。

除此之外,花无殇还跟族中长老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做好准备开启族中的传送阵,好帮助画倾城和苍无念一行人前往昆仑山。

当然,最后他也没忘记宣布喜讯,决议一个月后与妖族族长胡沐火完婚,顺便就此重新统一妖鬽两族。而且按照胡沐火的意愿,族长仍由花无殇担任,她则是安安心心的当她的族长夫人。

这个喜讯带来的骚动可不小,两族族民皆以为自家的族长与另外一位族长不合,生怕两族什么时候不小心就要爆发大战。

谁承想,这两位早就在暗中倾慕于对方,只不过苦于都不善表达,用错了方式,所以这本该没有什么困难就能够成就的喜事却是一直拖了几百年。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对于这个消息,心中最为恼火的自然是梦萱儿。本来花无殇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画倾城她就够头疼了,但是看画倾城柔柔弱弱甚是好欺的模样,她还是有些自信能在花无殇的心中争得一席之地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一直与她姐妹相称的、心性极为高傲法力又甚是高强的妖族族长胡沐火最终竟然成了花无殇的妻子。

那可是她们妖族的族长,尽管等她嫁给花无殇之后妖族与鬽族从此就不分你我了,可是那也是他们成婚之后的事情,眼下梦萱儿是怎么也不敢想着与自己的族长共侍一夫的。

所以在花无殇还没想到要怎么解决梦萱儿的问题的时候,梦萱儿便主动找上了花无殇表表明自己的立场,大概意思就是说自己绝对不会夺了姐姐的心头所爱,并祝福他们的感情天长地久云云。

花无殇对此也没觉得有什么愧疚,虽然木扶桑已经死了,但是梦萱儿这个女子心机太重,花无殇虽没有太将她放在眼里,但也着实是喜欢不起来。

既然眼下她如此识趣,那花无殇也不介意给她一个台阶下。只要她日后安安分分的不闹什么幺蛾子,花无殇倒也不会去为难她。

第八日一早,青辞如先前的几日一般习惯性的走入了画倾城所在的房间,见苍无念依旧坐在女子的床榻边上,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阿念哥哥,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不如……我来看着吧,你去我的房间好好睡一觉。”青辞走到苍无念的身边,轻声说道。

苍无念抬眼看了看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她应该就快醒了。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

青辞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句话这段时间已经从苍无念的嘴里说出来好多次了。只是大家都想不明白,画倾城为什么又昏迷了这么久。

往日她法力耗尽,短则一日,多则也不过三日,必然是会苏醒过来的。刚醒之时法力虽然不济,但是很快也会恢复过来。

当然,他们传送到须弥山的那一次是不能作数的。因为那一次主要是被阵法给干扰了,大家几乎都是昏迷了七八日才苏醒过来。而苍无念这个布阵者更是整整昏迷了十日,甚至醒来之后法力一度难以恢复。

“倾城小姐姐这一次的情况有些奇怪,该不会是因为身体一时接受不了增强的法力,所以才昏迷这么久吧?”青辞有些疑惑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这力量来得太过突然,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不过我能感觉到,等她这一次醒过来,实力恐怕将不弱于你。”

青辞吐了吐舌头,颇为感慨道:“阿念哥哥,你和倾城小姐姐的实力都增进得太快了,我压力很大的。”

苍无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瞥了青辞一眼:“你面对曾经的我,怎么也不见你有压力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这么直接

“那不一样嘛!”青辞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怎么不一样了?你不是一直都说我就苍妄吗?”苍无念笑着问道。

青辞撇了撇嘴,“千年前的你可是三界之中实力最顶尖的存在,我哪儿够你看的啊?虽然我一直在向你学习,朝着你的方向努力,但是我也知道达到你那种高度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如今我终于有机会以一个强者的身份来保护你了,我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存在感,觉得你是需要我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豪呢!可是现在你和倾城小姐姐的实力都已经要追上我了,我感觉自己又没了用武之地了。”

望着青辞说着说着就变得有些沮丧的神情,苍无念感慨的摇了摇头,笑着站起身来,一把将这个看似羸弱的少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青辞,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一路上,你为我们做的太多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你,我和画儿恐怕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我虽还未完全记起前世的一切,但是对于你的那种亲切感,我已经找到了来源。你是我的好弟弟,前世是,今生也是。无论世事怎么变,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阿念哥哥……”青辞张了张嘴,却只能喊出这四个字。眼睛有点酸,他怕自己忍不住便会流出眼泪来。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略显虚弱的女子的声音。

苍无念和青辞心下一惊,急急转过头去,却见床榻上的女子一双美眸正满是疑惑的盯着他们。

两人眨巴着眼,这才发现因为方才说了几句肺腑之言,两个大老爷们眼下正抱在一块儿呢。

“咳咳……”苍无念有些尴尬的松开了青辞,立刻俯下身来握住了画倾城的手:“画儿,你可算醒了,有没有觉着身子有什么不适?”

画倾城摇了摇头,“刚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些乏力,但是很快就发觉体内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顿时让我整个人都充实了起来。对了,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我怎么觉着我好像昏迷了很久似的?”

苍无念与青辞相视了一眼,随后试探着问:“你……都不记得了?”

画倾城迷蒙的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瞪大了眼睛,“诶?无念哥哥,你没事了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掉进了怨念池里面,然后你的眼睛还变成了灰色。你打伤了无殇,打伤了沐火姑娘,还打伤了我呢!”

果然又是这样!

苍无念再一次与青辞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抹了然。

“画儿,之前……是我不好,对不起,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该对你动手的。你若是心中有怨,你就将我打回来出出气吧。”苍无念伸手抚了抚画倾城的面颊,柔软的语气中透露着心疼。

画倾城却是坐起身子,一头钻进了苍无念的怀里,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我知道你当时一定是被怨念池中的怨念给蒙蔽了心智,那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我的无念哥哥是绝对不会故意伤害任何人的。”

“你这话,对,也不对。”苍无念轻笑道。

画倾城抬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望着那已然恢复黑褐色的双眸,疑惑道:“什么叫‘对也不对’?”

苍无念轻轻的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若是出于本意,与我为敌的人,我一定会主动出手,除了你。”

画倾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的一吻微微有些脸红,可是心中小鹿还没来得及撞击几下,就觉得苍无念的话有些不对劲,“无念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嘛!我怎么可能与你为敌!”

“呵。”苍无念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傻丫头!”

青辞在一旁暗暗挑眉,心道:这恢复了些许记忆的阿念哥哥果然不同凡响,明明没有觉魂,撩拨姑娘的情话说得却挺高深。

暗暗做了个鬼脸,青辞悄悄的退出了房间,顺带把原本准备走进屋来的季子安还有洛凡等人全都拦截了下来。

“倾城小姐姐已经醒了,正跟阿念哥哥卿卿我我呢!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好好温存一会儿!”青辞笑盈盈的将大家都给打发走了。

画倾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青辞的离去,只是对于苍无念这句“傻丫头”颇为不满的哼唧了一下,随后换了个话题:“我昏迷了多久?”

“你……”苍无念皱了皱眉,想到属于画倾城的记忆只停留在胡沐火与自己“大婚”的那一夜,还是答道:“你昏迷了十几日了。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哎呀,无念哥哥,我都说了不怪你了嘛。对了,无殇和沐火姑娘怎么样了?”画倾城立刻打断了苍无念的自责,急忙又换了个话题,可是一换完感觉自己好像又错了,毕竟他们三个的昏迷,都是苍无念造成的。

不过苍无念的脸上却没有再一次流露出自责的神情,而是坦然答道:“他们早就已经醒了,法力也都恢复了。虽然他们两个因为我而受了伤,但是算起来我可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哦?这么说你打伤了人家,人家还得好好感谢你?”画倾城满脸的不信。

“像他们这样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家伙,不到生死关头,怎么互诉衷肠?”苍无念笑盈盈的说道。

画倾城闻言,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惊喜的说道:“无念哥哥,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终于走到一起了?”

苍无念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发展得还挺快的,还没成婚,就已经入了洞房了。”

“呃……”画倾城俏脸一红,随即有些怀疑的打量起苍无念来,“无念哥哥,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么?”苍无念微微一愣,“那你说,我以前应该是怎么样的?”

“嗯……”画倾城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喃喃道:“以前的无念哥哥,对别人的事都不太关心,也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感情,几乎不会同大家说笑,比较一本正经。”

“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变得不正经了?”苍无念佯装不悦道。

谁知画倾城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啊,要是换作以前,你绝对不会拿无殇和沐火洞房的问题来说事的。”

苍无念挑了挑眉,伸手刮了一下画倾城的鼻子,“那这么说,你是不喜欢现在的我了?”

画倾城眨巴着眼,很认真的看着苍无念那嘴角微扬眉角微挑的模样,心尖儿不由得颤了颤,暗道:妖孽啊妖孽,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人正儿八经的妖族都没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妖精啊!

见画倾城一脸失神的望着自己却不说话,苍无念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他现在是已经完全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了,他觉得这似乎才是在慢慢接近着自己原本该有的模样。可是为什么,画倾城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画儿?”苍无念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

“啊?”画倾城一个激灵。

“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那么难以让你接受吗?”苍无念小心问道。

“不不不……”画倾城急忙摆手,“方才……方才我有些走神了。你现在这样很好,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我很喜欢!”

“那……如果有朝一日,我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模样,你还会喜欢吗?”苍无念忽然有些怅然的问道。

画倾城将头埋入苍无念的胸膛,轻轻用脸蹭了蹭,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柔声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对,应该说是爱。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只爱你。”

咚咚——

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那一下剧烈的跳动使得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湖之中冰霜碎裂的声音。

……

“永生永世,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阿念,我只爱你。”

……

“苍妄,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十世之后,亦不会再有瓜葛。”

两个声音,一个柔和温暖,一个清冷淡漠,突兀的回响在苍无念的耳边,使得他莫名的觉得心中一痛。他感觉曾经有人对他说过这两句话,而且说这两句话的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说永生永世都只爱自己的人,最后会说出与自己恩断义绝的话来?

苍无念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双臂下意识的搂紧了画倾城,眼眸深处有着浓浓的不安,“不要离开我,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你,只要你回头……”

画倾城不知道苍无念这是怎么了,虽然被他搂得有点喘不上气,但是心里却又是甜滋滋的,她轻轻拍着男子的后背,软软的答道:“阿念哥哥,我不会离开你的。日后若是你离开了我,我也会等你的。”

似是因为得到了画倾城的肯定答复,苍无念那绷紧的身体又缓缓的松弛了下来。

抚摸着女子乌黑的发,良久之后他轻声说道:“画儿,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你昏迷了这么久,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第四百八十二章 初入昆仑

由于青辞之前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就与大家都打过了招呼,所有人都统一口径,没有提起画倾城那一日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带着青辞前去寻找苍无念。

至于苍无念是怎么回来的,他体内的怨念又是怎么消除的,自然就全都归功到了青辞的头上。

这一点画倾城丝毫也没有怀疑过,因为青辞在她的心目中一直都是神秘而强大的,要说他们这群人当中有谁能够一肩挑起保护众人前行的重任,那非青辞莫属。

相聚的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尽管心中很是不舍,尽管画倾城很想留下来喝一杯花无殇与胡沐火的喜酒。但是他们很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画倾城并不记得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她也察觉到自己这次醒来是有所变化的,除了忽然变得强了很多的法力,她还发现自己的直觉变得奇异而且敏感了。

临行之前,她甚至还鬼使神差的将花无殇拉到了一边,很是慎重的说:“无殇,此番离别,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作为知己朋友,我想提醒你一句,多注意点梦萱儿。”

花无殇不解的看了看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我感觉得到,她对你有不一般的心思。你之前不是说,她和木扶桑是有来往的吗?虽然木扶桑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事情似乎还没完。总之,你信我一句,一定要对她多加留意。”画倾城一脸严肃的答道。

花无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无条件的相信,那此人定然是画倾城。

这个女子不简单,是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已经下定判断的事。尽管对于梦萱儿的问题画倾城拿不出什么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但是花无殇依然愿意相信她,哪怕对方提醒自己的原因只是出于所谓的直觉。

带着不舍和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花无殇将画倾城一行人带入了鬽族最古老的圣地之中。

同绝大多数圣地一样,此处的中央有一个古老的祭坛,祭坛中央有一个古老的传送阵。

苍无念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阵法上流转着的玄奥而晦涩的符文,心中不由感慨,自己对于阵法的研究,似乎还是差了些什么。前世的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掌握,应该是轻车熟路的。

“各位朋友,能与你们相遇是我花无殇的福分,虽不知下一次再相聚会是什么时候,但是我依然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妖鬽两族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最后……我和沐火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祭坛之外,花无殇如是说。

“无殇,感谢的话我们就不说了,希望你和沐火姑娘能够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等我们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画倾城笑着对花无殇和胡沐火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八人走入传送阵,一股温润而厚重的力量迅速将他们的身形包裹其中。

只见花无殇和鬽族几位长老围绕着祭台坐成一圈,手中动作十分一致的变换着手诀,一道道法力光芒被射入阵法周围的符文上。

阵中立刻光芒大盛,瞬间将八人的身形全部掩盖。

大家虽然都相信这古老的传送阵有着无可比拟的威力,但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一个个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他们想要抓住的人。

“再见了,朋友们。”花无殇凝望着那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光芒耀眼的阵法中心,口中喃喃道。

……

长距离的传送带来的眩晕之感终究不可避免,尽管八人都很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但是很快就在那强大的力量之中失去了意识。

不过毕竟是鬽族自古流传下来的传送阵,其威力基本是可以与修罗界的血玉祭台相媲美的。

没有昏迷太久,八人便辗转苏醒了过来。并且让他们都感到安心的是,他们八个依然在一起,并没有被分散到这陌生环境的各个角落。

“这里……是昆仑山?”望着眼前与想象中完全不相符的环境,画倾城忍不住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此时的八人皆已清醒,他们也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入眼所见的一切:一马平川的草地一眼望不到头,视线所及之处广袤而坦荡,除了绿油油的青草,这里剩下的景物就只是蓝天白云与日月星辰。

“对呀,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无殇弄错了地方?”洛凡也十分不解的问道。

“无殇肯定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或许,这里是昆仑山的外围也说不定。”画倾城秀眉微蹙,她自是相信花无殇的,可是眼下却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就算是外围,也不该一眼看去连棵树也没有吧?还昆仑山,我看叫昆仑草原还差不多!”安如月嘟哝道。

苍无念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四周,他从醒过来看到周围景致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思考问题,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有些眼熟,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地方,他是来过的。

具体什么时候来过,那自然是他还是苍妄的时候,至于来做什么,他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里就是昆仑山。”思索了半晌之后,苍无念忽然笃定的开口说道。

“阿念哥哥,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青辞心头一喜。

这昆仑山他自然也是来过的,但并不是每个角落他都有幸去逛一圈,所以一时也无法确定他们身处何处。

苍无念点了点头,“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只是昆仑山其中一座山峰的峰顶,而我们要找的龙血神木,离这里似乎还有些遥远。”

“峰顶?这昆仑山也太神奇了,峰顶竟然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乔三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苍无念笑了笑,“不仅有草原,有些峰顶还有湖泊、雪地或者是火山。”

“那传说中的瑶池是不是也在这里啊?”画倾城心驰神往的问道。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这天地间有几个昆仑山啊?”青辞笑盈盈的接过话。

苍无念见画倾城似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眼神微微凝了凝,“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弄两颗西王母的蟠桃去给花无殇和胡沐火吧?”

“呃……”心事被人说破,画倾城很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小丫头,最好打消你这种念头。即便是位列仙班,也不见得就有资格得到蟠桃,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凡人。”苍无念十分严肃的批评了画倾城。

“人家也就是想想而已,干嘛那么凶!”画倾城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哝道。

见女子一副讪讪的模样,苍无念感觉有些好笑,一把牵起画倾城的手,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走吧,赶路要紧。”

众人颔首,一时间各色光华闪耀,八人身形在光华之中化身为风,一路往西飞遁。

路上,画倾城忍不住对苍无念问道:“无念哥哥,我们此番来到昆仑山,有没有可能见到西王母啊?”

“见她作甚?”苍无念反问。

“她老人家不是就住在昆仑山吗?这么大一尊神,我们到了人家的地盘,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画倾城眨了眨眼,有些俏皮的问道。

苍无念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来这丫头还是没对蟠桃死心啊?

正想着该怎么打消她这个念头,青辞却是笑盈盈的接过话来:“倾城小姐姐,西王母可是天界众女仙的首领,平日里赏善惩恶忙着呢,怎么可能有空见我们?

“再说了,她所居住的瑶池仙境可不在我们脚下,而是在昆仑山主峰的峰顶,就像太宵宫在须弥山琉璃峰的峰顶一般,那可是与琉璃峰脚下天差地别的存在,更有隔绝结界加持,岂是什么人说去就去的。”

话只能这么说,但是其实青辞心中所想却并非如此,他们这里抛去其余五人不谈,苍无念的前世乃是苍妄,修罗之王,一界之主,论身份那是与天帝平起平坐的,论实力更是远超群神之上,西王母不过是天界众女仙的首领,哪有资格让苍妄特意去拜会她。

至于画倾城,她本是洛河神女,并非天界女仙,不属于西王母统领的范畴。身为伏羲后人,又执掌洛书残片,可窥天机掌握三界灾劫,其身份之尊贵即便是天帝对她也得客客气气的,自然也是无需去拜会西王母。

而青辞自己,在他的心目中,这世间除了苍妄和风湮,其他的什么神什么仙都不值得他将其放在眼里,拜会不拜会,就要看这位小爷心情好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画倾城情绪有些低落,闷闷的嘀咕了一句。

“倾城莫不是还在打蟠桃的主意?”安如月开玩笑似的说道。

“十有八九是这样了。”青辞摊了摊手,然后又悄悄附在画倾城耳边:“倾城小姐姐,你这么关心花老弟,就不怕阿念哥哥吃醋啊?”

第四百八十三章 赶路

画倾城闻言,心忽然猛跳了一下,随后她悄悄的朝着边上的苍无念瞥了一眼,发现男子的神色很是平淡且专心的注视着前方,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有些不细看就完全察觉不出的微末愠色。

没有觉魂的无念哥哥也会吃醋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事嘛!可是为什么画倾城却觉得此时的苍无念好像有些不开心呢?

一定是他担心此行会遇到什么危险吧!画倾城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无念兄与青辞兄曾经来过昆仑山吧。”许久的沉默过后,季子安开口打破了这略显诡异的平静。

“我是没来过,但是这不妨碍我知道这个地方。”苍无念淡淡答道。

“来是来过,不过昆仑山这么大,我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去过。眼下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我就不知道是哪座山峰的峰顶。”青辞答道。

“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找到龙血神木。”季子安皱了皱眉,似是自语一般说道。

青辞看了一眼季子安身边一声不吭的姬无心,暗暗摇了摇头。自打在须弥山再一次见到姬无心之后,她似乎就变得沉默了许多。这些日子更是惜字如金,只要能不说话她就绝对不会开口。

虽不知她与季子安之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但似乎姬无心沉默的背后,隐藏的却是一股莫名的焦灼。

“越是快要接近目标,季兄的心境似乎越是不淡定了。”青辞笑道。

“是,总是想着快一些找到它,生怕晚去一刻,万一错过了花期……要是那样,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等上两千年。即便我能等,家父和堂兄怕是也等不了了。”季子安实事求是的说道。

“昆仑南渊有一只九头神兽名曰‘开明’,若我没记错的话,龙血神木应该就在开明兽的北面。但那神木到底离开明兽有多远,我就不得而知了。”苍无念平淡的开口说道。

“南渊?”众人一愣。随即季子安不解的问道:“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向西飞遁吗?”

苍无念点了点头,“这座山峰地处昆仑山最东南的位置,我们往正西方向去,应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南渊。”

“可是……到了南渊不就得面对开明兽了吗?它会不会攻击我们啊?”安如月浑身不禁抖了抖,虽然这一次在须弥山中她的法力也有所提升,可是这还是不能让她摆脱在这八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事实。

眼下如果迫不得已要面对一只神兽,安如月有些担心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再怎么说那东西也有九个脑袋,一个脑袋对付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那还剩下一个脑袋没人应付呢。

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头,“既然是神兽,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轻易也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毕竟它的职责是看门,防止有外来者闯入天界。再说了,龙血神木在开明兽的北面,如果两者前去甚远,我们甚至连开明兽的面都见不到呢。”

听苍无念这么一说,大家的心也略微定了定。毕竟是个神兽,其天生的神力可不是那些修炼成妖的动物们可比的。若真是不小心触怒了它,大家伙儿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除了像开明兽之外,这昆仑山中可还有别的神兽或者凶兽啊?”安如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这次不等苍无念答话,青辞就捏了捏她的脸,没好气道:“你这笨丫头,问题真多。这偌大的昆仑山有那么些个神兽凶兽不是很正常嘛!你就将它们也看成一个族群一个部落,就不觉得那么难面对了。”

安如月瘪了瘪嘴,有些委屈道:“人家这不是怕拖你们后腿嘛!若是能知道哪里有凶兽,我们就能提前做好准备,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省得你们为了保护我还得分心。”

见安如月那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青辞无奈的笑了,“得了,有小爷在你身边你怕什么,真有凶兽袭击我们,小爷帮你宰了它们拿它们的肉给你下酒!”

众人就这么全力飞遁了约莫一个时辰,安如月和姬无心的法力就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为了避免拖慢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其余六人很果断的就将法力渡向她们两个。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在视线的尽头发现了一层白色的雾。

“你们看,那白雾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走到这草原的尽头了?”安如月颇为兴奋的指着前方嚷嚷道。

苍无念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没错,下了山再往西走一段,应该就是昆仑山的南渊所在。”

“这走一段……得走多久啊?”画倾城冷不丁问了一句。

要知道他们方才一路飞遁过来,可是消耗了不少法力,虽说画倾城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是中途她已经察觉到除了她、苍无念和青辞之外,其余五人都渐渐的有些后继无力。

若是再这样耗费法力飞遁下去,他们三个可能很快也会支撑不住,万一到时候遇到什么突发的危机,他们八个岂不是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了?

“不如等我们下了这座山峰,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调息,等到恢复一些我们再继续赶路。”洛凡提议道。

“也好,这样大家都不会太累,即便遇到突发状况,我们也能有力气应付。”苍无念点头表示赞同。

不多时,几人已经来到了这片草原的尽头。探头向下看去,完全看不清这山涧的深浅,白茫茫的雾气障严重阻碍了众人的视线。

“没有路啊,只能跳下去了。也不知深不深,我们的法力能撑得住么?”安如月颇为紧张的拽着青辞的胳膊。

这个山涧让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临碣岛的那个深渊,当时她被封灵散所控,施展不出体内的法力,最后迫于无奈使用了燃魂咒,与同样中毒且还负伤不轻的青辞一同落入了崖底。

那一次崖底所幸还有个寒潭,这一次的崖底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要是这么贸然跳下去,万一直接跳到哪个凶兽爪下可怎么办。

“别着急,我先看看。”苍无念说着闭上了眼睛,抬起右手做剑指状,浓郁的紫光萦绕在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上。

指尖从双眼处一扫而过,苍无念猛然睁开了双眼,紫色光华从其眼中一闪而过。就那么一瞬,安如月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三魂健全的修罗小王子。

细细的往山涧之中瞧了一会儿,苍无念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没事,这山涧不算很深,即便是以如月现在仅剩的法力独自跳下去也没什么问题。”

“那下面可有危险?”安如月还是警惕的问道。

不过她的问题才刚刚问出口,就觉身子一轻,竟是整个人直接被青辞给拎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跳了下去。

“啊——青辞,你……”安如月吓得惊叫出声,下坠途中急忙死死抱住了青辞的腰。

“胆小鬼!都说了小爷在这里,你怕什么呢?”青辞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依然停在崖边的几人相视苦笑了一下,各自调动起法力,双脚往前一迈,先后往山涧坠去。

落入崖底之后,大家四处瞧了瞧,发现这附近似乎就很安全,完全没有任何生灵出没的痕迹。

“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就地打坐调息吧。”苍无念说道。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就地盘膝而坐,一时间周围的气氛静谧起来,就好像这八人与这一方天地融为了一体。

半个时辰之后,大家的精神和法力都恢复到了巅峰,没有任何犹豫的又是一路遁走。

绕过了一座山峰之后,苍无念再一次极目远眺,不出片刻便给予众人意见:“开明兽就在前面那座山的山脚下,以我们现在的距离,它应当是无法发现我们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沿着现在这座山脚往北走吧。”

“走走走,离它越远越好。不然等到夜里,万一那家伙出来巡逻发现我们可就糟糕了!”安如月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众人无语。

在安如月的催促下,大家卯足了劲儿一路往北飞遁,路上的景致无甚变化,虽然依稀可以看见远处有座山峰,可是过了许久,脚下的路都还是平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望山跑死马。

不过让大家伙感到很不解的是,遁走了这么一路,竟然连条小溪也没见到,这就着实有些不合情理了。

直至星子撒满夜空,八人体力也已经见底,这才不得不找了块宽敞的平地坐下休息。

“你们不觉得这昆仑山有些奇怪吗?我们这样不遗余力的赶了将近一天的路,竟是连只鸟儿也没见着。”画倾城一边漫不经心的朝面前的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一边疑惑的说道。

“是有些奇怪。不过我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或许它本来就是这样的。毕竟我们也只绕过了一座山,这座山附近没有飞禽走兽,不代表下一座山附近也没有。”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就在身边

“小王子,你不是说在开明兽的北面就能找到龙血神木了吗?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什么地方像是能生长出一棵神木来的啊!”安如月懒洋洋的靠在青辞的肩头,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被安如月这么一问,众人也齐齐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苍无念,只见苍无念剑眉微蹙,思量了半晌才道:“或许是传闻有误,也或许是我记漏了什么东西。我只知龙血神木在开明兽北面,但是却不知这个北究竟该有多远。”

“我的苍天啊,该不会为了一个‘北’字,我们得从昆仑山的最南端一直走到最北端吧?”安如月哀嚎了一声。

“这……应该是不会吧。只是昆仑山实在太大了,我们虽然遁走了许久,但说到底还是在昆仑山的南部,我想既然我记忆中龙血神木的确是在开明兽的北面,那这个说法就该有它的道理。”苍无念抚了抚自己的下巴,缓缓说道。

“今夜就先好好歇息吧,反正我们已经身在昆仑山,总能找到龙血神木的。”青辞拍了拍安如月的后背,轻声说道。

夜晚将这个本就没有丝毫生灵气息的昆仑山南衬托得格外的静谧,静谧之中还带着些许令人感到不安的诡异气息。若非众人之前生了个火堆,枝叶燃烧时发出了噼啪的声响,在这么安静得过分的环境之中,真的没有办法安然入睡。

子时将尽,正逢八人熟睡之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一缕薄雾。

这缕薄雾仿佛有生命一般,不紧不慢的围绕着八人的身体各自打了个转,所经之处薄雾散开,由丝带般的一缕细线渐渐的扩大成一片。

不出片刻,这本来在月光笼罩下清晰可见的空旷平地就已经雾气弥漫,若不静心凝神,还当真有些伸手不见五指之感。

“嗯……”沉睡中的画倾城秀眉微蹙,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呢喃,似是有些不安的往苍无念的怀里缩了缩。

氤氲的雾气越来越浓,不知过了多久,苍无念忽然感觉到脚底有些冰凉,像是踩进了水潭里似的。

迷糊之中,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那种冰凉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并且已经从脚底缓缓的蔓延到了小腿肚。

苍无念霍然睁开双目,入眼的情形却着实吓了他一跳——满目的雾气,只消转几个圈就会彻底的迷失方向。

目光朝脚下看去,竟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水源,像是河水涨潮一般,水波摇晃的同时水面竟然不断在上升。

最初他感觉冰凉的时候只是在脚底,因为那种冰凉而醒过来的时候水位已经拍打到了小腿肚。可是此时再看,那水位已经在朝着膝盖的高度进军了。

“画儿,画儿!”苍无念急忙开口去唤怀中的女子。

“嗯……?”画倾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未等苍无念与她说什么,她就“哎呀”一下叫出了声。

“怎么回事,脚下怎么感觉湿乎乎的?”画倾城皱着眉头,因为刚醒过来,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河水。我们得赶紧走!”苍无念也没时间解释,拉着画倾城的手就站起身来。

画倾城低头看了看脚下已经没过她膝盖的水,随后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傻眼了,“怎么这么大的雾?青辞他们人呢?”

“入睡之前他们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喊一下应该也能叫醒他们。”苍无念说着,出声唤起了青辞等人的名字。

只是喊了几嗓子之后两人就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的声音不小了,可是竟然没有听见自己的回音,也没有听见其他几人答复他们的声音。

“怎么回事?”苍无念语气变得有些阴沉下来,掌中紫光凝聚,化作一阵紫气将周围的浓雾暂时驱散开来。

“没人?!”浓雾一散开,画倾城就惊叫出声。她分明记得入睡之前大家都各自寻了几块大石头或坐或躺,而且几人的间隔都不是很远。

可是眼下除了脚下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片河水,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他们先前找来的石头眼见着都要被河水淹没了。

苍无念面色凝重的观察着四周,忽然,他的视线在追随河水蔓延的方向时定格在了某个地方,他清楚的看见河水在经过那个位置之前,地面上有一片树叶,可是当河水漫过那片树叶的时候,树叶并没有如同常理那般漂浮起来,而是略微晃了晃,就直接沉了底。

“这是……这怎么可能?”苍无念愕然的自语了一声。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以青辞他们的实力,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的就将他们带走?”画倾城自然不知道苍无念在震惊什么,她自己却是沉浸在四下无人的惊愕之中。

苍无念也没有解释,而是一把揽住画倾城的腰,周身紫光一闪,直接飞身而起。

一直飞至脱离雾气的高空,苍无念才在空中稳住了身形。

俯瞰下方,苍无念和画倾城惊奇的发现那先前没过他们膝盖的河水真的就是凭空冒出来的,此时地面的一切尽收眼底,那河水所过之处形成一个很大的圆形,而那雾气却是疏密不一的弥漫在水面上。

纵观全局,那奇异的河水和雾气竟是隐约形成了一个类似阴阳图的形状,让画倾城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丹青谷中的丹青池。

“相传在上古洪荒伊始,这昆仑山乃是人皇伏羲的王都,今夜此处出现这奇异的阴阳图,看来正是应了这个传说。”苍无念淡淡的开口说道。

“无念哥哥,现在似乎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吧。我们大家莫名其妙的就走散了,也不知这异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好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画倾城面露忧色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却是调动法力利用传音蛊虫说道:“青辞,季兄,洛凡前辈,你们在哪里?可否听见我的声音?”

画倾城心中一动,她怎么一时间将这个小东西给忘记了呢?

别说是她,其他人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想起来这茬。眼下大家听见了苍无念的声音,急忙一个个回应。

“阿念哥哥,我和月儿在天上呢,你在哪儿?”这是青辞的声音。

“我和乔姑娘也在天上,怎么没瞧见你?”这是洛凡的声音。

“我刚带着无心飞身离开了地面上的河水,还没脱离迷雾呢。”这是季子安的声音。

“不对啊,你们先前都没离开过吗?”青辞疑惑的问道。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除了画儿,你们几个全都不见了。”苍无念沉声说道。

“我们也是!”青辞等人齐齐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原地没有动过,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除了与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见了?”画倾城眨巴着眼,感觉很是不解。

要说这里真有什么危险的敌人故弄玄虚要将大家都分开来,那也应该是一个个的把他们全都给分开,为什么却是两两成双,不多不少还都是一男一女。

“你们看那河水和雾气,是不是很像一个阴阳图?”苍无念说道。

青辞点了点头,“的确,我刚脱离浓雾的笼罩就发现它的形状很奇特。”

“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一男一女两两成对被分开的原因吧。”苍无念说道。

“这个地方还真是诡异得很,我们得先想办法碰面再说。对了,我手中还有一枚千机阁的通信令,我将它投射出去,你们留意一下能不能看见。”青辞说着,伸手一招,一枚蝴蝶形状的通信令就出现在他的掌中。

一扬手,通信令发出“啾”的一声长鸣,紧接着就听见“砰砰砰”的声响,烟火在高空炸裂开来。

“怎么会这样?”除了青辞和安如月,其他人皆是震惊出声。

“怎么了?看不见吗?”青辞疑惑的问道。

“不是看不见……而是……”洛凡讷讷道。

季子安接过话:“而是,那通信令的声音就在我们身边发出来的,而那烟火我们一抬眼就能看见。”

“换句话说,如果那枚通信令是我发出去的,我也应该会往那个方向投射。”苍无念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就在彼此的身边,但是却相互看不到吗?”画倾城愕然。

“这真是……活见鬼了吗?鬼也没这么大能耐啊!”青辞急得直挠头。

“真的好奇怪,我们之前呼唤过你们的名字,可是连自己的回音都没听见,为什么这通信令的声音我们就能听见,还能看见爆裂开来的烟火呢?”画倾城疑惑道。

“看来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诡异的术法阻碍了我们对活物的感知,以至于我们现在想要听见对方的声音,必须得利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洛凡沉声道。

“要不,我们先往北再行进一段,看看脱离了昆仑山的南部之后能不能再碰头。”苍无念提议道。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众人无奈。

“青……青辞……”安如月忽然攥紧了青辞的衣袖,声音颇为紧张。

第四百八十五章 蜃景

“怎么了?”青辞低头瞧了瞧怀中女子,却发现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神情紧张的盯着自己身后的某个位置。

“开……开明兽……”安如月哆嗦着,伸手指了指了青辞的后下方。

青辞扭头一看,顿时也吓了一跳。他们白天的时候遁走了一路,压根儿就没见着过开明兽的影子,是因为苍无念利用法力发现了开明兽就在正南方的山脚下,而安如月又害怕不小心被那家伙发现自己一行人的踪迹,所以大家才决定不再往南靠近,而是直接朝北遁走。

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开明兽怎么会追到这里来了?

不仅仅是安如月,其他人也相继发现了开明兽的踪迹,顿时都吓得不轻。

“等一等。”苍无念忽然沉声说道,“这开明兽,有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众人问。

“我一时还说不上来,但是我感觉它就是有问题。”苍无念凝神思索,却是给出了一个让众人险晕厥的答案。

就在这时候,画倾城忽然皱起了眉头,她感觉自己的腰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震动,像是遇到了什么能与其产生共鸣的东西似的。

“画儿,你怎么了?”察觉到了画倾城的异样,苍无念急忙关切的问道。

画倾城没有答话,而是从腰间摸出了她的蜃光。

“这支笔……这又是怎么回事?”苍无念盯着画倾城握在手里的蜃光,眼中满是疑色。

只见那通体森白的笔管在画倾城的手里不断的迸发出闪烁不定的白光,并且笔身还不断的微微颤动着,像是着急脱离画倾城的掌控似的。

就在苍无念的话音刚落下的瞬间,蜃光笔身上的白色光芒忽然变得极为刺眼,然后白芒竟是直接脱离笔身,化作一道白虹直接朝着下方的雾气和水面形成的阴阳图案上冲了下去。

白芒犹如巨石落水,激起的水花却没有飞溅起来,而是像被一面无形的墙给阻隔之后直接荡漾开去。水面上的雾气却在这一刻飞速的凝聚起来,很快的在众人眼中形成一个光幕。

虽说是光幕,可是这个光幕和他们平日里利用法力幻化出来的光幕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其中幻化出来的景象十分的真实,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幻景一般。若非他们都有法力傍身,眼下是根本看不出来此景为虚景。

“你们看见了吗?下方的雾气……”苍无念喃喃问道。

“看见了,刚才那道白虹是什么东西?”青辞问道。

“是我的蜃光,它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笔身上骤然爆发出白芒,然后白芒就朝着下方的雾气飞射过去了。”画倾城答道。

“我知道了。”苍无念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为什么我会感觉身后的开明兽有些不对劲了。它现在的样子与我白日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你们仔细看它的附近,周围的景物依稀可见,但是那景物并不属于我们眼下所在之处该有的东西。”

众人闻言齐齐朝身下后方距离自己尚且遥远的地面上的开明兽,果然发现它的周围出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但却不属于他们这附近的环境之中的景物。

“这是怎么回事呢?”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这应该是蜃景。”苍无念解释道,“不仅是这开明兽,我们下方的雾气形成的光幕之中出现的也是蜃景。”

就在苍无念解释的同时,大家都已经看见了下方蜃景之中的情景,那是一片看上去十分荒芜的盆地,四下黄土纷飞,而在盆地的正中央却是孤零零的生长着一棵看起来并不算很高大的树。

树干光秃秃的很是笔直,树冠绿叶绒绒连成一片,像油纸伞的形状一样,还有许多连接着树干的细枝节。

“这是……”乔三娘讷讷的开口。

“龙血神木!”众人齐声惊呼。

“这个蜃景是在告诉我们,龙血神木就生长在一个荒芜的盆地之中吗?”季子安有些惊喜的说道。

“这个地方,不对劲啊。”苍无念的眼中露出一抹疑色,像是在努力的思考什么。

“怎么不对劲了?”几人急忙问道。

“蜃景中的那个地方,应该在昆仑山的北部。地处弱水之北,而弱水又在聚阴山之北,那里似乎还有……”苍无念的话还没说完,忽见蜃景之中画面突变。

只见那明亮的天空忽而乌云密布,风沙翻滚得更加猛烈,只是在那阴沉的天色的映衬下,飞起的黄沙都变成了黑风一般。道道雷弧划在乌云之中若隐若现,一股浓郁的阴气十分真实的从蜃景之中朝着众人迎面扑来。

忽然,蜃景之中一个白得刺眼的东西划过,速度极快,几乎就是一个闪念的瞬间。

“那是什么东西?”安如月吓得往青辞怀里缩了缩。

青辞的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他方才也没看清楚,但是他的心头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有点愤怒,还带着些许忌惮。

很快的,那个白色的东西再一次在蜃景内闪过,这一回众人可是切切实实的看见了,那家伙以极快的速度翱翔在半空中,紧接着便朝着龙血神木飞去,身体一圈圈的缠绕在龙血神木的树干上,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阴冷之气。

这是一条通体白得吓人的细长的白色蛇类,因为画面是远景,所以大家一时看不清它的头是什么模样。只能从身形判断出这东西像是条奇白无比的蛇。

“虬褫!”苍无念和青辞同时惊呼出声,只不过前者有些惊疑,后者却有些咬牙切齿。

“虬褫?那是什么?”其余六人急忙问道。

“相传虬褫本是龙的一种,因为触犯天规被打入凡界,从那以后它们只能在极阴之地修炼。山北水南是为阴,聚阴山本就阴气极重,蜃景中的这个地方与聚阴山只有一水之隔。我若没记错,在弱水与聚阴山之间应该有个聚阴池,那就是虬褫的老巢。”苍无念语气低沉的解释道。

“哼,就这东西也能算是龙吗?即便真是,也只不过是龙族的败类罢了。”青辞不屑的冷哼一声,眼中的忌惮之色却是一丝都没散去。

然而青辞这一声嘲讽却好似被蜃景之中的虬褫听见了似的,只见它那原本缠绕着龙血神木的森白细长的身体忽然松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众人飞身而来。

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瞬间,众人就已经在蜃景之中看见了它越靠越近的真容,它的头的确像极了蛇,但是在头顶有两个小小的凸起,勉强能算作是两个角。猩红的双目闪动着幽幽的红光,散发出森冷的阴气,黑色的蛇信时不时从口中吐出,看得人胃部一阵痉挛。

“嘶——”一阵略显低沉的吐信声从虬褫的口中发出,然后它那张似蛇非蛇的阴冷面容就在众人的眼中越放越大。

“快闪开!这蜃景有蹊跷!”青辞忽然大喝一声,搂着安如月闪身避让那从蜃景之中冲出来的看似虚幻的蛇头。

就在他发出警告的同时,其他几人也各自闪身躲过了那蛇头的攻击。

一道森冷的阴气顺着虬褫飞跃出蜃景的虚幻的蛇身擦着几人的衣袖而过,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安如月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受不了那阴气的侵袭,竟然直接晕倒在青辞的怀里。

眼见着那并非实体却具有如实体般攻击性的虬褫幻影那吐着黑色蛇信的蛇头又调转过身形朝着自己袭来,青辞眼中寒芒一闪,一阵如猛兽般的低吼伴随着他周身的蓝光涌动响彻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这声音是……?”众人惊讶,这种隐含着霸气和愤怒的声音,像是古老而悠远的神兽。他们都曾听见过,就是在鲲将他们的船送入洛河与东海的海河交界处时,海天色变,从天空传来的带着上古洪荒气息的声音。

“噼——轰——”晴朗的夜空忽然乌云蔽月,几道蓝色的闪电从乌云之中劈下,众人只见那调转了身形想要攻击自己的白色虬褫虚幻的身形骤然化为星星点点,被那蓝色的雷电直接击碎。

就在虬褫的身形消散的那个瞬间,大家隐约之间仿佛看见了那蓝色的电弧仿佛交织成了一个龙头的形状,颇有一副藐视天地众生的威严。

画倾城揉了揉眼睛,惊愕了半晌才喃喃道:“刚才那个……是什么?”

苍无念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回答。而下一刻,大家的身形就陆续出现在彼此的眼前,而且都相去不远。

所有人都愕然的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那个方向正是青辞的所在。

与大家的愕然不同,此时青辞的面色冷峻而刚毅,翻飞的衣袍似乎在对众人昭示着他先前的愤怒。

“青辞……如月姐姐怎么了?”画倾城忽而看见晕倒在青辞怀里的安如月,立刻就把先前想要问的问题给忘记了。

“许是受到了刺激,晕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青辞的声音有些冷淡,周身缥缈的杀气还没散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 十分不好的感觉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青辞,只是隐隐觉得,这或许才是他本来的面目。所以刚才那个雷弧交织成的龙头……难道是青辞的什么秘法?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下方看去,只见蜃景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先前的雾气与那一片河水,依稀仍保持着阴阳图的形状。

“如果我没看错,先前这莫名而来的河水就是弱水。”苍无念淡淡的开口说道。

“弱水?你之前不是说弱水在昆仑山北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季子安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它也只是蜃景,但是却十分的真实,就像刚才攻击我们的虬褫幻影一样。或许龙血神木在开明兽北,指的就是这个。”

画倾城眨巴着眼,“你的意思是,在开明兽北能看到这奇异的蜃景,从而知晓龙血神木的所在?”

苍无念想了想答道:“或许,蜃景之中有关龙血神木的画面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我们之所以看见了,应该与你的蜃光有关,毕竟那支笔的笔管是由蜃龙牙所造,在它的影响下,我们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蜃景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如月这丫头误打误撞还真是说对了,这一个‘北’字竟然真的要让我们从昆仑南走到昆仑北。”

“难怪这地方连只鸟都没有,估计都被那蜃景之中虬褫的阴气所吞噬了吧。白日里阳气足,我们还能看见彼此,到了夜里,一切都变得诡异莫测。”洛凡皱着眉头说道。

“有这种可能,以那虬褫一个幻影都能表现出如此强大的攻击性来看,这应该是它巩固聚阴池中阴气的一种方法。”苍无念赞同的说道。

“聚阴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乔三娘疑惑的问道。

面色上的冷峻一直未褪的青辞冷冷的开口答道:“说白了,就是极阴之处的埋骨之地。这天地间最能滋生阴气的自然是各种生灵的尸体。将尸体埋在极阴之地,那样产生的阴气自然是虬褫的大补之物。”

“青辞……你怎么了?”画倾城秀眉微蹙,眼下这与往日大不相同的青辞让她不免有些担忧。

“我没事。”青辞淡淡答道。

众人面面相觑,可也不好再多问什么。飞遁了一段距离,找了个没有雾气也没有弱水的干燥的平地才落下身去。

身形刚稳,青辞就一把将昏迷中的安如月推到画倾城怀里,目光却是看向了苍无念。

苍无念知道,他有话想要同自己说,却又不方便和其他人说。其实即便他不来找苍无念,苍无念也有事想向他问个明白。

轻轻点了点头,两个男子默契的朝着远处走去。

“阿念哥哥,我对那个聚阴池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你确定龙血神木就在那附近吗?”青辞开门见山的说道。

苍无念想了想答道:“真要说起距离来,‘附近’是远远谈不上的。只是在我的记忆中,要到达那个盆地,聚阴池是必经之路。你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如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青辞皱了皱眉,竟然真的陷入了思考当中。

不过半晌过后,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放心。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要保护你们,我必须要做到。”

“青辞,你那种不好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对手的强大应该只是其次吧?”苍无念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它是很强,但是我所忌惮的却不完全是它的实力。不知阿念哥哥可否还记得,我乃是八字纯阳之体。”

苍无念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的神色。他本来还并未完全记起与青辞有关的一切,只记起他还是苍妄的时候与这小家伙一直以兄弟相称,青辞敬他,他也十分的爱护青辞。

方才见到青辞表露出来的冷峻刚毅的一面,以及他出手击破虬褫的幻影时,他的心中就涌起一抹极其熟悉的感觉,而此时他又提及自己的体质,这下苍无念是真的想起来了。

“天地阴阳,相生相克。若是在极阴之地与对手战斗,对你可谓是极为不利。但这也不足以让你感到忌惮吧,莫非是那种气息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苍无念沉声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阿念哥哥有所不知,我命中有一大劫,很有可能……本来我还没什么感觉,但是方才看见那虬褫之时,我就感应到了,或许我的劫,将从那聚阴池开始。”

“是天劫?”苍无念的面色更加阴沉。

青辞叹了口气,“是,不可避免。不过我还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应劫。”

“此劫渡过当如何,渡不过又如何?”苍无念问道。

“过了便实力大增,寿元也将大大延长。渡不过……可能千年根基毁于一旦。”青辞面色肃然的说道。

但是其实他还是撒了谎,什么根基毁于一旦,若是渡不过……风湮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在劫难逃,指不定就是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天劫不可化解,必须由你自己去面对,不过我和画儿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良久之后,苍无念拍了拍青辞的肩头,如是说道。

青辞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这天劫应该还有些日子才会降临到我头上,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你和倾城小姐姐走到最后。”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死了,就无法再保护你们,帮助你们。我怕我死了,月儿会痛不欲生……

苍无念咬了咬牙,他很想让青辞不要去,但是他也知道,以他现有的力量还困不住青辞。而且既然这是天劫,就是躲不过化不去的,旁人若真要插手,恐怕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被其所累,为自己的劫数徒添一笔孽业。

苍无念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自身前世的力量与记忆能够早日恢复完全,这样兴许他就能够在青辞历劫之前想出些什么应对或者弥补的方法。

“回去吧,我们在这儿商量太久,怕是他们都要担心了。”苍无念最终只是淡淡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阿念哥哥。”青辞开口唤住了转身欲走的苍无念,双拳紧握的轻声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月儿。我不想她担心。”

“你这臭小子,还真是重色轻友,你怕她担心,倒是对我的承受能力很放心啊。”苍无念苦笑着说道。

“你可是苍妄啊,这天地间你承受不住的事不多的。”青辞耸了耸肩,嘴角也扯出了一个笑容。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朝着其余六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我说了谎吗?我承受不住的事的确不多,但是其中不包括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一边走,苍无念一边在心中无声的说道。

接下来整整三日的时间,众人都在全速的赶路之中度过,这昆仑山地界之宽广的确不是须弥山可比的。

八人自打踏上寻找画魂所需异宝的征程开始,法力就不断的在努力提升,甚至到了此时,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法力已经一举超越了季子安和洛凡,直追青辞。

但即便是这样,整整三日,除了调息就是赶路,他们才终于从昆仑山南部来到了昆仑山北部。这一路上苍无念一直在小心的观察他们所过之处的情况,遇到有凶兽的地方都是尽量绕路而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伤,终究还是耽搁了些时间。

这三日安如月总是觉得心头慌慌的,她感觉自己那一夜晕倒之后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醒来之后大家众口一词,谁也没有提起那一夜他们都看到了什么,只是说在大家各自的攻击之下击溃了虬褫的幻影。

本来她是应该无条件相信大家的,毕竟这几日谁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就连她最担忧的青辞也与往常无异,该说笑的时候说笑,该不正经的时候就不正经。

可是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这种莫名的忧虑是为何。终于忍不住去问青辞的时候,青辞却是嘲笑的说道:“笨丫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怕蛇?一条不入流的白蛇就把你吓得这么惶恐不安?”

好吧,安如月承认自己的确很怕蛇,不仅是蛇,她还害怕一切危险的凶兽。但是为了避免再被青辞嘲笑,她决定把嘴闭上,把忧虑压在心底。

第四日申时将至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来到了聚阴山脚下,这座山是昆仑山最北部的一座山峰了,再往北去就是弱水所在之处,越过弱水,便是他们四日之前在蜃景之中看见的那个盆地。

刚一踏入聚阴山,众人便觉得有一种诡异的阴寒之气时隐时现的环绕在他们身边。这还只是在聚阴山的阳面就已经是此等感觉,若是绕到阴面,那该是怎么一副场景?

而且他们也听苍无念说了,在聚阴山和弱水之间有个聚阴池,可谓是整个昆仑山内绝大多数生灵的埋骨之地,在那种阴气极为深重的地方,他们真的能讨得了好么?

第四百八十七章 打你都是轻的

“我们要现在就绕过去吗?还是等明日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再过去?”画倾城一边警惕的环视着四周,一边征询大家的意见。

“无所谓了,正午之时的阳气再盛也影响不到聚阴池。那个地方终年瘴气萦绕,我们倒是应该事先服用一些解毒的丹药,省得瘴气入体,还没与虬褫战斗便先败了一半。”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画倾城一听,急忙从身上拿出自己的瓶瓶罐罐,将解毒效果最好的丹药分给了大家。

“走吧,不会会那条小白虫,我们也没法见到龙血神木,赶时间要紧。”青辞将解毒丹一口吞入腹中,大喇喇的说道。

申时将至的时候,他们终于是绕过了聚阴山,来到了聚阴山的北面。一进入聚阴山北,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一下子从夏季的烈日下掉入了冰寒刺骨的冰窟窿。

不过八人当中反应最大的却不止青辞一个,除了他之外,画倾城和姬无心也出人意料的面色骤变。

“画儿,无心,你们怎么了?”看着两个女子顿滞的身形和泛白的面色,苍无念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画倾城狠狠咬着牙,好半晌才有些艰难的用略显颤抖的声音答道:“好冷,这种阴冷的气息好像能钻进我的骨头里,和‘魂牵梦萦’发作的感觉好像。”

苍无念一听,立刻伸手将画倾城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可怎么办?不如,你且先回山的南面待着,等我们……”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画倾城打断了:“我没事,还能顶得住,习惯一下就好了。在须弥山的时候离开你那么久,我不也挺过来了吗?更何况现在又不是真的蛊毒发作,没事的。”

一旁的季子安只是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语气冷漠的对姬无心道:“你若坚持不住,就自己回去山南等着,别让我们分心照顾你。”

姬无心贝齿紧咬,面色愈发的难看,但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青辞,为什么你的面色也不太好?莫非,你也不舒服?”安如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青辞眯了眯眼,语气却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怎么可能有事。我只是看她们两个不舒服,我心疼而已。”

“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了?你关心倾城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连无心的身子不舒服你也开始心疼了?”安如月挑着眉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字里行间竟是带着淡淡的醋意。

青辞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我们八个好歹一路同行了这么久,多少也该有点感情啊。再说了,你不觉得姬无心这段日子很奇怪吗?”

被青辞这么一说,安如月下意识的就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好像来到昆仑山后她就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而且距离这聚阴山越近,她的面色似乎就变得越难看。你说……她该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岔子吧?”

青辞想了想,朝着苍无念身边挪了几步,探过头对着他怀里的画倾城轻声道:“倾城小姐姐,你要是方便的话,替姬无心把个脉吧。她最近很不对劲,我在想会不会是她的心出了什么问题?这里可是极阴之地,她的身体本来就很特殊,万一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被青辞这么一提醒,画倾城的面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前一阵子在须弥山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昏迷的日子比醒着的日子多多了,根本也没时间去关心一下姬无心的身体状况。

再怎么说她体内那颗不完整的心也是出自自己的手,她就这么忍着不适一直使用着那颗心,再看看季子安,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对姬无心的态度不但没有好转,反倒是比以前更加的变本加厉。

这种情况姬无心的身体能舒坦了才是见鬼。

与苍无念相视一眼,画倾城离开了男子的怀抱,走到了姬无心的身边,悄悄将她往后拉了几步,与此同时伸手扣上了她的手腕。

“倾城姑娘,你……”姬无心一时没反应过来画倾城的用意。

画倾城的眉头在指尖搭上姬无心的脉搏上的那一刻便立刻纠结了起来——毫无规律可言的心跳,还有一股阴寒的气息在她的体内到处乱窜,似乎就是这聚阴山的阴气侵入了她的身体,才会让她的面色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你的心现在一定很痛吧。”画倾城小声却笃定的说道。

姬无心抿了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种疼痛持续多久了?”画倾城问道。

“自打我在须弥山中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时好时坏的。”姬无心答道。

画倾城美眸直直的盯着她的双眼,“是不是季子安又对你做了什么?”

姬无心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好半晌之后才极为艰难的答道:“还能……还能做些什么。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终究是不会爱上我的。”

“等龙血神木这问题解决了之后,我会给你重新画一颗心。有些话由我说出来的确很不合适,我也知道这几乎是在强人所难,但是我还是想很郑重的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在你新的心脏之中动点手脚,让你忘记那种心疼的感觉。”画倾城沉声说道。

姬无心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画倾城,“倾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忘记那种心疼的感觉’?”

“就是让你忘记你爱他的感觉。即便你的脑子里还记得你爱他,但是你的心体会不到。这样你就不会再被他伤害,也不会心痛。”画倾城直截了当的说道。

闻言,姬无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想要有颗心就是为了他。如果不能体会爱他的感觉,我还要这颗心做什么呢?”

“姬姑娘……你这样是在折磨你自己。我现在好后悔为你画了那颗不完整的心,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因为那颗心,你……随时有可能死。”画倾城一把握住姬无心的手,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连她也搞不明白姬无心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之前给她画的心虽说不完整,但也就只会让她多受些苦,这样的痛苦不会伤害到根本,就像身中一些巫族专门用来控制他人所用的蛊毒,定时得到解药是不会危及性命的,只是发作的时候痛苦不堪罢了。

可是姬无心眼下的情况完全颠覆了画倾城的认知,那颗心似乎就像个毒瘤一般在她的胸腔之中寄生着,得不到爱情的回应,她的身体就像一朵渐渐干枯萎缩的花,一天天的衰败下去。

“是吗?我就说……最近怎么越来越难受了呢。倾城姑娘,你说如果我死了,能不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一星半点的位置呢?我活得好累,如果可以让他记得我,死也就死了吧。我这副皮囊,本来也不过就是个死人。”姬无心忽而惨然一笑,竟是有几分早已明了的意味。

“你……”画倾城顿时心中怒起。不过她也没法去指责姬无心。爱情总是让人如此义无反顾,她的爱就像飞蛾扑火,为爱而死仿佛就是她的宿命。

就算是这样,就算画倾城能够深刻的体会得不到爱人回应的感觉,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苍无念对她至少是关怀有加、呵护备至的,无法以爱情回应她,但是却一直努力的在对她好。

季子安呢?他在对待姬无心的时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明明不爱她,明明知晓她的心意,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人家当做泄欲的工具,真是畜生行径。

画倾城的面色一时间冷厉得堪比这聚阴山中的阴风,她索性松手绕过姬无心,径直朝着季子安的身边走了过去。

就在季子安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就只感到眼前一花,随即“啪”的一声脆响,竟是画倾城一言不发的直接一个巴掌扇在了他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庞之上。

这一个巴掌画倾城就差没使出法力了,响声清脆至极,力道也几乎是她的极限,季子安的脸颊瞬间就出现了五个红色的指印,嘴角也染上了一丝鲜血。

季子安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那半边脸,双目之中升腾起了毫不掩饰的怒火,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画倾城。若是四下无人,画倾城毫不怀疑他会一个巴掌打回来。

谁也没有料到性情一贯温和善良的画倾城竟然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同时打在了众人的心里,顿时让大家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询问她为何这样做。

“什么意思?”好半晌之后,季子安才咬着牙,强压着怒意开口问道。

画倾城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缓缓的靠近季子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季子安,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禁脔就快要死了,你是不是会很开心?你这个畜生,我打你都是轻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妥协

季子安闻言,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随即他猛的扣住了画倾城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这个畜生,我打你都是轻的!”画倾城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燃烧着火苗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问的是前面那一句!”季子安的双眼眯了起来,带着极度的危险。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即挑了挑眉,不屑道:“怎么,你也会关心她的死活吗?你的巫术这么高明,死了一个禁脔傀儡,再重新打造一个便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季子安的脸部肌肉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侧目瞥了姬无心一眼,只见女子一脸痛苦的面色,眼中带着十分的担忧盯着他和画倾城。

姬无心的面色和眼神使得季子安心中一股邪火升腾而起,他扣着画倾城的手又使了几分力,将画倾城整个人往边上拉扯,口中狠狠道:“你跟我过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季兄,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看见画倾城被这个男子粗鲁的对待,苍无念忍不住冷冷的开了口。用词虽然还算客气,但是语气和面色已经十分的不善了。

画倾城回过头对着苍无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问题,然后也不挣扎,跟着季子安一直走到远离众人的地方。

甩开了男子的手,画倾城冷笑道:“季子安,我真是看不懂你。我有的时候觉得,你才是需要被重塑觉魂的那一个。她那么死心塌地的爱你,你就算不爱她,也不该如此糟践她吧?”

“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季子安像是缓过了心头的怒火,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平静。

“我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问题,我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枯竭。我承认我为她画的那颗心火候还不够,但那却并不会危及到她的生命。如果我没猜错,她这种枯竭应该和你有关系。再加上来到这极阴之地,她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受到了阴气的侵蚀,现在体内气息十分的紊乱。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要香消玉殒了。”画倾城强忍着再掴他一个耳光的冲动,十分克制的做了解释。

“枯竭?”季子安的眼中闪过一抹疑虑。

姬无心的体内有蛊毒,是他下的,但是那个蛊是与他相联的,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蛊会对姬无心的身体产生这样的影响。

如果有什么关键的因素是导致姬无心的身体出现问题,那自然就是她请求画倾城为她画的那颗心。这颗心似乎让那个蛊的性质有所改变,让她的身体既可以因为爱情而绽放,也可以因为爱情而枯萎。

“我知道了,我会把她的心取出来的。”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后,季子安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淡淡的说道。

“你说什么?”画倾城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如果不是你给她画了那颗心,她现在一点事都不会有。”季子安斜睨着她,依旧平静的说道。

画倾城像看着个怪物一样万分无语的盯着季子安,“季子安,你……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取走她的心的,你到底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折磨她,也是折磨你自己不是吗?你该不会是要等到真的失去她的那一天才来后悔吧?”

在听见“后悔”二字的时候,画倾城发现季子安的眼神微微的变了变,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似是讥讽又似是自嘲的说道:“后悔?爱上她的话,我才会后悔。”

画倾城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她已经没法再跟这个男人沟通了,“好,季子安,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我只告诉你一句,你休想拿出她的心,我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替她画一颗完整的心,你信不信你拿一颗我画一颗?她这样反复的受折磨,肯定会死得更快。你要是真不在意她的死活,那咱们就试试。我说得出做得到!”

季子安冷笑一声,“你凭什么?”

“凭她是我的朋友!”画倾城铿锵有力的说道。

“朋友?”季子安又是一声冷笑,“可她是我的傀儡,我有权决定她的生死。”

“你如果打得过我的话。”画倾城丝毫不让。

季子安再次眯起双眼,斜睨着画倾城。他发现这个女子似乎变得强硬了许多,以前的她虽然也偶有强硬的时候,但是至少不会为了本不该她管的事而强硬。可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法力提高了底气足了,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很过分?

思量了半晌,季子安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轻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画倾城抬眼望着瘴气萦绕的昏暗天空,良久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季子安,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们这样。先前那一巴掌是我冲动了,但是……你们都是我的伙伴、朋友,在我心里都有很重要的地位,我不希望你们是这样的。我总觉得,你们应该是相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残忍的去对待她。

“纵然她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几年应该也被你伤害够了吧。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如果你真的没法去爱她,那至少……不要再把她当做泄欲的工具吧。毕竟那种事,难道不应该是只对爱人才做的吗?”

季子安皱着眉头,直愣愣的盯着女子绝美的面庞,眼中闪烁着画倾城看不懂的神色,那神色之中有纠结、有惊讶、有不甘、有挣扎,还有一种什么东西,画倾城真的看不懂。

“我……尽量吧。”最终,季子安只是这么回应了一句。

“等龙血神木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替她画一颗完整的心。你要是不想她这么快死,希望你能配合我。”对着季子安的背影,画倾城轻轻的补了一句,她知道他能听见。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来,其余六人什么也没问。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惹得画倾城如此动怒,但是看姬无心的面色也知道,定是与她的身体有关。

“大家如果都没有太大问题的话,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若是我所料不差,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能看见那块盆地了。”苍无念扫视了众人一眼,征询着大家的意见。

“此地不宜久留,无论怎么样,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青辞沉声道。

接下来这段路,众人走得着实有些艰难。他们一行八人,眼下以青辞、苍无念和画倾城三人实力为最。可是进入这聚阴山北面之后,三人当中的两人都受到了阴气的影响,再加上如今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几乎等同于废人的姬无心,行进之缓慢也是这一路上绝无仅有的。

“青辞,你真的不要紧吗?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莫非是那一夜与虬褫的幻影打斗的时候你受了伤?”眼见着青辞明显越来越不对劲的模样,安如月十分担忧的问道。

青辞微微皱眉,强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安如月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月儿,我只是不太适应这里的阴气,等走出去了就没事了。”

与青辞的越来越受影响不同,画倾城的情况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了明显的改善,就如她自己先前所言,这种感觉和“魂牵梦萦”发作的时候感觉很像。

那个蛊毒在她的体内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多来虽不说发作得频繁,但是每一次发作都让她痛不欲生。随着她法力的增进,她对于蛊毒发作时带来的痛苦的忍耐力也提高了,并且在与苍无念分离的时候还不断的在延迟着蛊毒发作的时间。

所以她现在对这种侵入骨髓的阴寒气息已经有了很高的适应性,终究就是难受一阵子就习惯了,索性要不了她的命。

最糟糕的自然是姬无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有一股气息在自行运转,不断的吸收着此处的阴气,就好像想将她身体里所有的气息都用阴气来取代似的。

本来这样的气息倒也不应该让她感觉到不适,只是当那些气息流经胸腔的时候,她的心就如同被一把把刀片划过,像是要将什么埋藏已久的封印给划出缺口,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释放出来。

姬无心完全相信,那被深深掩埋起来的东西若是真的释放出来,以她现在这颗不完整的心脏,一定是承受不住的。

“无心,等找到了龙血神木,不管它开花没开花,我都会带你回巫族。你的身子经不起颠簸了,将你放在巫族是最好的选择。”许久没有与她好好说过一句话的季子安突然开口了,神色和态度是少见的平和。

“主人……你这话的意思是,要将我独自留在巫族吗?”姬无心低声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是,回去我会先解决俞重华的问题。然后我会再回头来找无念他们,以你的情况和实力,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跟着大家东奔西走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心情复杂

季子安破天荒的没有把话说得很难听,反倒是用了很是委婉的方式告诉姬无心,她如今的实力已经成为了大家的拖累,不让她跟着,就是不想带她这个拖后腿的。

姬无心咬着唇,思量了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问:“主人,你有办法将我的实力提升的,对不对?”

季子安闻言皱了皱眉,没有答话,但很明显是默认了。

“在石帆山的时候,我曾与独孤锦联手对付赤尻马猴的怨气,虽然我对当时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我知道,主人在那一次开启过我体内的某些……类似封印的东西。如果将那个封印完全打开,我一定能够拥有不弱于你的力量,对不对?”姬无心有些激起来。

“呵。”季子安冷笑一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何止是不弱于我的力量,恐怕还要比我强上三分呢。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充满了希冀?我若是将你体内的力量彻底的释放出来,你是不是打算就此摆脱我对你的掌控了?”

姬无心惨然一笑,眼里却没有了往日里对季子安的畏惧,“子安,虽然我是你的傀儡,但是你从未曾真正的了解过我,或许在你看来没那个必要吧……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摆脱你。

“倾城之前告诉我,再这样下去我随时有可能会死。你知道吗,当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好累,爱你爱得好累。如果我的死能够换来你心中一星半点的位置,我愿意。”

“我不愿意!”季子安立刻低喝了一句。

所幸这两人现在走在众人的最后面,季子安这一声低喝倒也没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唯独他们前面的画倾城竖着耳朵留意起两人的动静来。

“姬无心,你听好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若不许,你就别想死!”季子安死死扣住了姬无心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

“呵呵,这件事,怕是连你也做不了主了。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意我的吗?”姬无心丝毫不惧,许是真的已经看透了生死,对于季子安的爱也没有了奢望,所以对于他那本能的畏惧也在今日消失殆尽。

“你……别自以为是了!你的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值钱。”季子安嫌恶的甩开她的手,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

“哎,这又是何必呢?”画倾城摇着头,小声的叹息了一句。

“他迟早会后悔的。”边上的苍无念冷不丁淡淡的说道。

“无念哥哥,你居然也有听墙根的嗜好?”画倾城轻笑。

苍无念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也不想听,奈何他们就在我们身后,若是这样都听不到,岂不是成了聋子?”

……

就这样约莫行进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眼前的雾障似乎仍旧没有消散的迹象。

“小王子,你是不是估计错误了?我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可似乎还是没有穿过这至阴之地啊。”安如月神色紧张的说道。

她的心头还是害怕,只要一刻还停留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她就一刻都不能安心,生怕那白得吓人的虬褫突然冒出来袭击他们。

“应该就快到头了。”苍无念答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吧唧”一声,像是谁的脚踩进了烂泥地里。

“这……这是哪里来的泥沼啊?”说话的是乔三娘,不消说,一个没留意踩进烂泥里的就是她。

“泥沼?”众人一愣。

“不好,快离开那里!”苍无念猛然大喝一声。

乔三娘闻声都来不及思考,已经本能的凝聚法力飞身而起。

就在她飞起的同时,她脚下的烂泥被带出了些许,险些溅射到众人身上。接踵而来的是一股尸体腐败的恶臭气味霎时间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之中。

“呕……”安如月和姬无心一闻到这个味道,立刻便觉得胃部一阵痉挛,酸水不由自主的倒吐而出。

剩下几人虽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面色也立刻变得难看了不少。这气味之浓烈,根本不是一两具腐烂的尸体能散发出来的。

“这难道就是聚阴池?”乔三娘落回地面后,也是极其嫌恶的使劲甩了甩脚上沾染到的烂泥,用手捂着口鼻,以防止自己不小心也呕吐出来。

“真是太恶心了……呕……怎么,怎么会有生灵……呕……在这种地方生存,呕……”安如月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便已经大吐了好几口。

“月儿,屏住呼吸,不要说话了。这种气息吸入体内对身体没有好处。”青辞皱着眉头轻轻拍打着安如月的背,与此同时周身蓝光一闪,形成了一个护体光罩将自己和安如月包裹其中。

“奇怪,虬褫为什么还没出现?”洛凡疑惑的问道。

“它不在还不好?要是在这里跟它打起来,光是这腐臭味儿就够我们难受的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乔三娘也有些受不住了。

苍无念想了想说道:“顾不得保留实力了,大家都站到一起,我布一个传送阵,立刻从这里传送出去。”

说罢,他掌中紫光一闪,离开须弥山时胡沐火还给他的十枚冰晶玉块浮现在半空之中。随即只见他双掌之中手诀变幻,众人的脚底下一一浮现出了形状各异的紫色符文。十枚冰晶玉块将八人围在中间,飞速的旋转起来。

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八人的身形立刻从聚阴池的边上消失了。

脚踏实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条清澈无比的河流边上。

“呼——呼——”安如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总算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还没说完,她的胃中又是一阵翻滚,急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再吐出来。

“如月姐姐,你没事吧?”画倾城面露疑色而非忧色的盯着她。

照理来说先前青辞已经用法力将她保护了起来,而且现在也离开了那个令人恶心的地方,此时连他们当中情况最糟糕的姬无心都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反应,怎么反倒安如月还是忍不住想吐?

安如月一脸惨白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还有些缓不过劲来,那个味道就好像附在我的鼻子里似的,我现在都觉得还能闻到。”

画倾城闻言下意识的和洛凡相视了一眼,洛凡接收到她的眼神的时候先是有些不明所以,随即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

在洛凡的眼中,画倾城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为此,她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

走到安如月身边,画倾城将指尖搭上了安如月的手腕。

“倾城小姐姐,你这是……?”青辞疑惑的问道。

画倾城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丝法力注入了安如月的身体里,细细的探查起来。不一会儿,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就舒展了开来。

“哦,没事。也许只是如月姐姐对那种气味比较敏感。是我多虑了。”画倾城收回手,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意味。

“倾城,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有喜了吧?”安如月面色古怪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毕竟她和洛凡都具有高超的医术,而安如月又非凡人,像持续呕吐这种在常人看来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出现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很不寻常的事。也难怪这两位杏林圣手都怀疑安如月是有了身孕。

平心而论,若是安如月真的有了青辞的孩子,他们当中无论是谁都会替他们感到高兴。可是眼下的情况危险重重,还有一头实力不知深浅的凶兽在等待着他们去对付。若是安如月在这种时候有了身孕,那可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倾城小姐姐,月儿她……真的没事?”青辞握住了安如月的手,神色颇为紧张的样子。

“让你失望了,如月姐姐没有怀孕。”画倾城叹了口气。

青辞的面色变了几变,像是失落,又像是松了口气,总之心情很是复杂。

倒是安如月看得开,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有没有身孕自己还不知道吗?再说了,以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而言,我也不适合怀有身孕。本来就够拖大家后腿的了,再怀个孩子,我看我真得回斩魔宗陪着惠姑娘等你们回来了。”

“月儿……”青辞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有些歉然。

“哎呀,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我们又还没成亲,要是现在就有了孩子,我得多委屈啊!”安如月没心没肺的笑道。

青辞扯了扯嘴角,心中的歉疚和不安愈发的浓烈起来。这是自从他练就了一身强悍的实力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的觉得自己无用。

那种感觉甚至比之当年第一次见到苍妄的时候还要更猛烈。

如果他的力量能够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强大到苍妄和风湮那样的程度,区区虬褫算个什么?就算是安如月此时挺着个大肚子在这里,他也有足够的自信护得她和孩子的周全。

正是因为力量不够强大,他现在才会因为安如月没有怀孕而可耻的感到一丝庆幸。

第四百九十章 母的

苍无念深深的凝望着青辞和安如月,心中有怅然,也有愧疚。这两个,一个是他前世的好弟弟,一个是他今生的亲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有不可逃避的责任需要护得他们的周全。

如今呢?眼看着他们一个佯装轻松,一个心怀歉疚,他的心里同样也很不是滋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才是那个无用之人。

如果他前世未曾选择轮回,眼下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来寻找什么画魂所需的至宝,即便是来寻找,恐怕他凭借一己之力不出几日也该找全了。

“好了,继续赶路吧。越过弱水,我们就能看到蜃景之中的那块盆地了。”苍无念语气平淡,但是掩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他在心头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在青辞的天劫来临之前,他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恢复自己前世的全部记忆和力量。只有这样,青辞才有可能安然度过危机,而安如月才能幸福平安的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共度一生。

“奇怪,现在应该酉时将尽了,为什么这里看起来还如同黄昏时分一般?”乔三娘忽然开口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其余几人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换在平时,现在这个时辰,天色早就黑了,而不是像现在还能看见晚霞。

“这个地方向来如此。白日里与别的地方无异,但是在夜里却不见星空,能看见的就只是这片晚霞而已。”苍无念解释道。

“这样挺好的,不然夜里乌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画倾城说道。

“走吧。”苍无念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伸手揽住了画倾城的腰,周身紫光一闪便飞身朝着水面上方飞去。

其余六人见状也没再犹豫,立刻飞身跟上。

弱水的河面如平原般广阔,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这对他们的法力也着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其实原本他们若是利用水面来借力前行,能省不少劲儿,可是弱水之所以被称为弱水,就是因为它连承托起一片鸿毛的力量都没有。

若是想借着弱水河面的浮力前行,恐怕在泄去法力的那个瞬间,整个人就要掉进河里去了。

画倾城在苍无念的怀中飞身前行,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身下的河面,那清可见底的河水,就是世人流传甚广并将之比作情海的弱水。而今日,她终于是有幸得见,还是在爱人的怀里。

“无念哥哥,你还记得吗?”画倾城忽然仰起头,轻声问道。

苍无念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他们身下的河水,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温柔的说了四个字:“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画倾城笑着接道。

“我已经得到了。”苍无念抬起头,直视着远方,喃喃说道。

“嗯?”画倾城微微一愣。

“呵,就在我怀里。一直在我的身边。”苍无念又垂下眼,直视着画倾城的双眸。

“无念哥哥……”画倾城有些难以置信与他对视着,这样动听的情话,真的是从这个没有觉魂的男子口中说出的吗?太不真实了。

“画儿,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苍无念眸光深沉的问道。

“什么?”画倾城问。

“我恨不得你立刻就称为画魂。”苍无念答道。

“啊?”画倾城有些不明所以,自己能否成为画魂,怎么就成了苍无念最大的心愿了?

见女子一脸不解的模样,苍无念忍不住笑了笑,“这样我就可以替你解蛊了。”

“啊?”画倾城又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苍无念话中的含义,俏脸“刷”的就红到了脖子根。

“无念哥哥,你……你真是……这种话怎么好说出来打趣我!”画倾城咬着唇,轻轻的在男子的胸膛捶了一记。

这个男子自从清除了体内的怨念和心魔之后真的变了不少,他想要她成为画魂,为的自然是重塑自己的觉魂,等到他重塑觉魂了,他相信自己就能感受到他对画倾城的爱了,而解除魂牵梦萦所必须的条件就是他们两个真心相爱,然后共赴巫山一番云雨。

可是此时苍无念却故意只说了一头一尾,中间的话索性就给省略了,这简直比他直接对画倾城说“我想要你”还要让她感到羞赧。

眼下苍无念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那只芊芊玉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面有一片冰封的心湖,我有一种感觉,只有你才能融化它。我虽然还感知不到,但是我确定……只有你。”

“无念哥哥……我……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帮你重塑觉魂的。即便……即便你……”画倾城红着脸垂着眼,还是说不出“即便你不替我解蛊”这样的话来。

“没有即便。”苍无念断然否决,“我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到时候就算是你改变了主意不愿从我,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你捆在我的身边,让你永生永世不得离开我半步。”

画倾城实在不好意思再与他说下去,这些话已经是她从认识他到现在听到过的最露骨也最动人的话了,若非提起觉魂,单单这几句话就能让画倾城迷失在他是深爱自己的这种错觉里面。

乖乖的将头靠在男子的胸膛,他说,那个位置有一片冰封的心湖,可是他的心跳是那么的清晰有力,每一下仿佛都要跳进她的血肉里,在她融化那片冰霜之前,她已经先将自己融化在爱河里了。

……

温存的时间似乎总是短暂的,八人在河面飞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尽头之处便已经出现了一片荒芜的平地。

踏上那片平地,就意味着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恶斗了。这一刻,八人心中都没有底,也不知那虬褫究竟何时会出现,出现了之后,能不能打得过,若是打过了,它又会不会在落败之际来个玉石俱焚,将龙血神木毁了。

“就快到了。”青辞沉声说道。

“大家打起精神,或许,虬褫就在这附近了。”苍无念叮嘱道。

众人都不遗余力的催动起法力,一举越过了弱水,踏上了那片漫天黄沙的荒芜之地。

几步遁走,众人的视野之内便出现了蜃景之中那个四面绝壁的凹陷盆地。

身临其境的时候他们才真切的感觉到这个盆地比他们在蜃景之中看到的广阔得多,也荒凉得多。而他们苦苦追寻了数日的龙血神木放眼望去就犹如一棵小草一般生长在盆地的正中央。

“真的是龙血神木!”众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就在他们的脚步靠近绝壁的边沿准备飞身而下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立刻有不少沙石从他们脚边落入盆地。

“小心!”苍无念和青辞同时大喝一声。

站在悬崖绝壁的边上自然是太过危险,下一刻他们便毫不犹豫的卯足了劲,一个个催动自己的法力与其他人的融合在一起,将自己和身边的人一起护在了同一个法力光罩之中,然后直直朝着谷底飞跃而下。

落地之后,法力光罩撤去,众人下意识的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却是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抬脚就朝着龙血神木的方向迈出脚步。不过还没走出十丈远,他们就发觉身后似乎传来了一股危机感。

猛然回过头,所有人都感觉眼前有一抹白光闪过,与此同时一阵森冷的阴气也朝着他们迎面扑来。

行动的脚步似乎受到了这阵阴气的影响就此顿滞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条长约三丈足有寻常男子大腿粗细的通体白得瘆人的白蛇已经疾速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快闪开!”苍无念大喝一声。

“轰”的一声,碎石和尘土在众人方才落地之处炸开。八人也在那之前堪堪避开了那个位置。

“嘶——”伴随着白蛇吐信的声音,满目烟尘渐渐散开,虬褫那双闪着幽光的红色双目和黑色的蛇信也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接下来,他们就看见这凶兽大半个身子盘旋着,用一小半身子支着它的脑袋像是站立起来一般,犹如一个巨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就在他们以为它会再一次发动袭击的时候,众人的面色忽而由警惕和凝重转为震惊,因为他们竟然听见这家伙口吐人言,阴测测的说道:“你们,有些能耐。竟然能闯到这里来。”

“母……母的?”安如月讷讷的说道。

其余几人也是很惊讶,这虬褫开口竟然发出了女子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沧桑,像是个中年妇人。

虬褫似乎并没有在意安如月的话,扭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就将那一对猩红的招子对准了姬无心。

黑色的蛇信吐了吐,虬褫的眼中好似迸发出了欣喜的光彩,“八字纯阴之体,女娃娃,你很不错。”

“八字纯阴之体?”对这个说法最为敏感的自然是青辞,因为他就是那个与之相对的“八字纯阳之体”。只是这虬褫开口就来这么一句,到底有何用意?

第四百九十一章 群起而攻

“老怪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时间与你纠缠,不想死就赶紧让开!”姬无心皱着眉头,口中措辞是少见的硬气和犀利。

她现在是连死都不怕了,自然也不怕说话激怒这看起来十分瘆人的凶兽。

不过虬褫的反应显然是与姬无心意料中的大相径庭,只听她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女娃娃,有勇气是件好事。可是不具备分清形势的智慧,那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少废话,要么让我们过去,要么就开打。”姬无心一脸怒气的喊道。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冲动,或许是因为方才虬褫出现之时释放出的阴气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又或许是它口中那句“八字纯阴之体”引发了她心中的不满和暴虐。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排斥这几个字,就好像这种体质曾经给她带来过巨大的灾难似的。可是在她的记忆中,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她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八字纯阴之体。

“你们,是来寻龙血花的吧。”虬褫幽幽问道。

“不止是龙血花,龙血神木的树根我们也要了。”苍无念沉声接过话。

“哟,胃口还不小。”虬褫的语气显得有几分嘲讽,“不过很不幸的告诉你们,那龙血花老身要了。至于树根,很抱歉,若是让你们拿了树根,这龙血神木就会死去,而老身还指望着两千年之后它再开一次花。所以……你们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指望着两千年之后再开一次花?”季子安喃喃低语了一句,随即猛的抬起头,“你的意思是,这龙血神木眼下正逢花季?”

“呵呵呵呵,告诉你们也无妨。老身今日之所以没去聚阴池将你们解决了,就是因为要守着此树,老身已经在此等候了两千年了,为的就是等它开花。”虬褫语带笑意的说道。

“那这么说来,我们就真的没有废话的必要了。”季子安冷笑道。

“老身倒是也可以做一些让步。”虬褫忽然话锋一转。

“哦?你会这么好心?”季子安斜睨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的鬼话。

虬褫那双猩红的双目紧紧盯着姬无心,眼中的欣喜逐渐变为贪婪,蛇信又吐了吐才道:“将这女娃娃给我,我可以把龙血花让给你们。”

“我?你要我做什么?”姬无心愕然。

“呵呵呵呵……要你做什么?女娃娃,你难道没有发现当你进入聚阴山的范围之后,全身就无比舒爽通畅吗?你注定是属于这里的,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然后……哈哈哈哈……”虬褫也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太过兴奋,话没说完就已经抬起她的蛇头仰天大笑。

众人只觉得全身一阵鸡皮疙瘩冒起,就算这家伙不说她需要姬无心来干什么,大家也能猜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要么是用来修炼自己的实力,要么就是做些别的令人发指的事情。

“你想都不要想。”季子安果断拒绝。

“哦?怎么,你小子想英雄救美?”虬褫不屑的说道。

“她的命是我的,只要我不许,谁也拿不走。”季子安眯起了双眼,语气森冷。

“不自量力。”虬褫冷哼一声,毫无征兆的就猛的对季子安一尾扫去。

季子安的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抱起姬无心飞身而起,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击。不过虬褫的力量太大,这一扫尾的余威还是免不了将二人给掀翻在地。

“就这么点实力,还想与老身斗法?再修炼个万儿八千年的再来吧。”虬褫的语气更加轻蔑,说着又是一尾扫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虬褫的尾巴没有落下,而是在半空之中就被一团蓝色的电弧给抵挡住了,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一时间整个盆地都摇晃了一下。

虬褫的双目骤然一缩,回头看向了方才冲她使出法力的男子。

“你——”虬褫的眼中竟然出现了震惊之色。

“我们不是前几日才交过手吗?你这么快就将我忘记了?”青辞面色平静的说道。

“八字纯阳,八字纯阴,呵呵,你们这群小娃娃,真是有意思。”虬褫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不过看向青辞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厌恶,“不过,老身是当真不喜欢你的体质。还好这里是老身的地盘,不然换在别处,老身想要对付你可能还得费一番手脚。”

“别大言不惭了,小爷今日就是特意来解决你的。”青辞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哈……”虬褫又是仰头一阵大笑,“你们当真以为蚍蜉可以撼树吗?好言相劝你们不听,那老身也只有对你们不客气了。”

说罢,就见虬褫那苍白的蛇身细微而快速的抖动了起来,伴随着它的抖动,众人脚底的碎石和砂砾也跟着晃动着。

“嗯……”所有人都还未有所反应,姬无心却是忽然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季子安不明所以,急忙问道。

还没等姬无心回答,画倾城和安如月的面色也是骤然变得惨白,青辞更是皱着眉头,钢牙紧咬,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其余几人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正在阻滞他们的法力运转,而且气息扩散得很快,竟是有与他们体内的阳气争夺他们身体支配权的意思。

“一起上!不能被她控制了!”青辞咬着牙大喝了一声,周身蓝光涌动,率先朝着虬褫发动了攻击。

随着他的喝声,其他几人也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一件件他们平日里惯用的兵器出现在各人手中。

一瞬间,这光线昏黄的盆地之中各色绚烂光芒乍现,八人一蛇飞跃空中缠斗得无比胶着。

洛凡从不离身的长剑劈砍在虬褫的身上,可是预想中的皮开肉绽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倒是“锵”的一声将他手中的剑给反弹了回来,震得他虎口一阵发麻,险些将长剑掉落在地。

众人皆是一愣,这才发现原来在虬褫那看似光滑柔软的身体表面竟然是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白色鳞片,那一层白鳞就犹如一层铠甲,坚韧无比,竟有刀枪不入之能。

“就这么点力气,还不够给老身挠痒痒的。”虬褫冷哼一声,长尾一扫,就将洛凡从半空打入地下。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洛凡竟然整个人被她生生的砸入了地底几分,若非洛凡在感受到危机之时调动了法力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这一下就足够他全身骨骼寸寸碎裂。

“噗——”一口鲜血从洛凡的口中喷吐而出,显然,这一击还是让他受伤不轻。

“洛凡大哥!”乔三娘惊呼一声,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孽畜,我跟你拼了!”乔三娘目光凶狠的瞪着虬褫,掌中红黑色的法力萦绕,直直朝着虬褫的脑袋劈去。

谁知虬褫竟然不闪不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乔三娘朝自己攻击而来。

就在乔三娘的手掌距离虬褫不足一丈的时候,虬褫那猩红的双目忽而迸射出两道诡异的红光,“咻”的射入了乔三娘的体内。

“啊——”乔三娘一声惨叫,掌中法力光芒骤然消失,而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从天上摔落在地下。

“啊……啊……”摔落在地的乔三娘忍不住呻

吟起来,她不知道方才虬褫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但是那两道红光射入她的身体之后,她就觉得浑身骤然冰冷,法力就像被冻结的河流,立刻停止了流转。

此时她体内阴气横行,难受得她忍不住呻

吟出声。

虬褫眼中红芒虽是射入乔三娘的身体里,但是一旁的姬无心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只见她紧随乔三娘之后,痛呼一声落在了地上,脸色由先前的苍白转而变得有些发青,几乎可谓是一脸的死气。

“哈哈哈……真是可怜啊。下一个会是谁呢?”虬褫得意的大笑起来。

“孽畜!”身形依然停留在半空中的五人皆是怒喝一声。

随即就见苍无念对着几人微微点了点头,五人分别飞向了五个角落,而苍无念一人则是又幻化出了三个分身,分别落在另外三个空缺的方向。

“按我说的来,我怎么做,你们便怎么做。”苍无念催动了传音蛊虫,向其余四人传递去了消息,与此同时手中飞快的掐了个手诀。

虬褫的一双红目微微凝了凝,抬尾想要去扫苍无念的分身时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像是被一股大力牵扯住了。

定睛一看,却见一个她看不懂的光阵不知何时竟是悄然的环绕在她的蛇尾上。

伴随着几人口中念念有词,掌中手诀不断变换,那环绕在虬褫尾巴上的光阵迅速幻化为一个个与她的身体差不多粗细的光环。光环一圈一圈的犹如一条条捆仙绳般套在虬褫的身体表面,除了它的脑袋之外,它整个身子很快的被捆个了严实。

“收!”苍无念忽然暴喝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紫光,直射向虬褫身上的那些小光圈。

第四百九十二章 真身

紫光一落在光圈上就犹如荡漾开的水波一般迅速的游走遍虬褫的整个身体,眨眼之间原本通体奇白的虬褫周身都闪耀着紫色的光弧,远远看去还颇有些壮观。

“啊——”这回轮到虬褫发出了一声哀嚎。

而她的身形也在那紫色光环的束缚之下一点点的被迫缩小,甚至隐隐的还能听到些许鳞片碎裂和骨骼折断之声。

“蝼蚁,老身要你们的命——!”虬褫的身形在被迫压缩成不足一丈之时,竟是发出了一声震动天地的怒吼。

原本还以为虬褫只是在垂死之际做困兽之斗的五人忽而就感觉到一股异样传来。

只见虬褫那一双猩红的蛇目红光暴起,五人顿时觉得体内法力的流转都受到了阴气的阻滞,就在这顿滞的一瞬,虬褫的蛇身忽然膨胀了一些,将几个环绕在身上的紫色光圈给挣断。

“噗——”苍无念在这光圈被挣断的瞬间便喷出了鲜血。

这个阵法本来就是以他为主导,是他从画倾城为他洗去怨念时对他施展的“捆仙绳”有感而来。眼下套在虬褫身上的“捆仙绳”被法力挣断,他便是首当其冲要受到伤害的那个。

阵法的主导者受伤,其余四人自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就在他们想要强撑着继续施法的时候,余下的那些紫色光圈也在虬褫逐渐膨胀的身形下被逐一挣断。

“嗯——”苍无念闷哼一声,阵法被强行中断,反噬之力使得他受伤颇重,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疾速下坠。

“砰”的一声,他的右腿膝盖狠狠的磕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小坑和数道裂缝。毫无疑问,他这膝盖是碎了。

“无念哥哥!”

“阿念哥哥!”

画倾城和青辞同时惊叫出声。

可是没给他们再多的反应时间,原本施加在虬褫周身的紫色光弧便被虬褫给反震回去,一道道原本属于苍无念的法力此刻却成了虬褫攻击众人的利器。

“砰砰砰”数声,紫色光弧分别打在了四人的身上,将他们尽数轰击在地。

这当中法力最低的安如月显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击,下坠的瞬间便不省人事了,好在青辞眼疾手快护住了她,否则这一下没有法力护体直接摔在地面上,半条命都没了。

画倾城和季子安稍微好些,没有断胳膊断腿,只是身体受到了法力的震荡,一时之间痛苦难当,卧在地面上暂时起不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虬褫的笑声震耳欲聋,猩红的眸子显得愈发的疯狂。而她的身体也在那张狂的笑声之中膨胀得越来越大,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身形几乎能占据半个盆地的巨大凶兽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除了昏迷的安如月之外,其余七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这一看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半空之中的虬褫此时应该才是恢复了她本来的面目,那原本与蛇几乎没有二致的头部如今却变得有了龙头的轮廓。

头上那细小的两个凸起此时凸出得更加明显,像是两个肉角。白色的鳞片清晰可见的覆盖在她的全身,即便是在夕阳的余晖下也能折射出亮闪闪的磷光。若非她只是光溜溜的一条身体而没有爪子,这时候的虬褫看起来真的像是一条白色的巨龙。

“能将我逼得显露本体真身,你们也着实有些能耐,今日算是死得不冤了。”虬褫那如洪钟一般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发疼,而她那一双猩红的招子充满着暴虐的气息俯瞰着地面上渺小的众人,真的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众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体内阴气此时像是达到了顶点,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竟然都动弹不得。

“无念哥哥……怎么办,根本就动不了……”画倾城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力的躺回地面,面色痛苦的看向苍无念。

苍无念一点都不比她好过,他已经受伤了,身为男子的他此刻更是敏锐的察觉体内阳气在急剧减少,手脚皆是无力。

其余几人法力皆不如他们二人,不多时就连挣扎都显得吃力了。

惨淡的天色,半空中仿若能够藐视众生的庞然凶兽,倒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八个伙伴,阴风吹拂起的阵阵黄沙,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呵呵呵呵……”就在大家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阵诡异的笑声忽然极度不和谐的在他们耳畔响起。

先前还得意的虬褫同众人一般疑惑的循声望去,竟然发现那笑声是从青辞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青辞……”画倾城喃喃的唤了一声。

可是青辞却并没有侧目看她,而是伸手摸了摸昏厥在他身边的安如月的面颊。

“小子,你笑什么?”虬褫眯着眼问道。

“伤我妻子兄姐,虬褫,你的死期到了!”青辞的声音沉重有力,同时还饱含着极度的狠戾。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青辞恶狠狠的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蓝色鲜血,肢体僵硬但却决绝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你竟然还能站起来?”虬褫显然比所有人都更加惊愕。在她本体的阴气震慑之下,就连八字纯阴之体的姬无心也休想动弹,更何况是青辞那被她克得死死的八字纯阳之体。

“呵呵呵……哈哈哈哈……”青辞笑声之中的张狂比之先前的虬褫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是很低沉的笑声,却也给众人带来了震耳欲聋之感。

随着他的笑声如闷雷般震荡在众人的心上,青辞的双眼之中渐渐的泛起了浓郁的蓝光,一头墨发和身上的青衣无风自扬。

“青辞,你要干什么?”苍无念惊呼出声。

可是青辞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眼中蓝光大盛,与此同时他那原本儒雅清秀的面庞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刚毅冷峻,并且还爬上了道道看起来狰狞可怖的蓝色纹路。

那蓝色的纹路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他的经脉。因为他的血液是蓝色的,所以经脉暴起之时皮肤表面就呈现出了这种妖异的蓝色。

“呀啊————”青辞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响彻天地,空中的晚霞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在这咆哮声中迅速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乌云之中道道蓝色电弧闪烁不定。

“这个声音……”众人喃喃。这个咆哮的声音,他们已经是第三次听见了。

果然。果然是青辞。

“青辞……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苍无念仿若自语般喃喃,神情虽是麻木,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同样的话,原数奉还。”青辞望着半空中的虬褫冷冷的开口。

话音落下,青辞的整个身体便化作一道蓝色的虹光直冲向天空中的乌云,顿时“噼——啪——”电闪雷鸣之声大作。

“吼————”

古老而悠远的兽鸣之声响起,几乎半个昆仑山都能听得见,那声音蕴含着亘古不变的沧桑与厚重,蕴含着俯瞰世间万物的傲然之气。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鸣响动,乌云之中一道青光划过。

“那是……那是什么……”除了已经面色铁青的苍无念之外,其余几人都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青光接连闪烁,一片片青色的泛着金属磷光的鳞片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

只听“呼——”的一阵猛烈的风声从云端刮来,一个令所有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的面孔从乌云之间猛然窜出——那竟然是……一个拥有着青蓝色双目的龙头。

伴随着龙头俯冲而下,众人这下子都看清楚了这头洪荒猛兽的全貌——那是一条通体覆盖着青色鳞片、四爪皆为五趾的青龙。

“能将我逼得显露本体真身,你也着实有些能耐,今日算是死得不冤了。”龙口微张,虬褫之前说过的话被原数奉还。声音还是青辞的声音,可是却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威压。

“青龙,你……居然是一头青龙……”虬褫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那个与它的身形不相上下,却明显比它高贵太多的庞然大物,惊愕的呢喃。

“今日就让我来告诉你,龙与蛇究竟有什么区别!”青龙微微开口,威严的双目之中已经充满了不可抵挡的杀气。

不过虬褫毕竟是虬褫,很快它就注意到了青辞真身的问题所在,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你的真身还没有长出角来,看来还是头没到两千岁的小龙啊。”

“对付你,足够了。”青辞冷哼一声,龙口一张,一道蓝色的闪电就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

虬褫见状,巨大的身形竟是在转瞬之间离开了原处,那一道蓝色的闪电便轰击在绝壁之上,发出巨大的“轰隆”声,一时间碎石黄土漫天飞扬。

青龙的双眼微微眯起,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至地面动弹不得的七人上方,龙身一个盘旋,一个硕大的蓝色光罩便将七人都护在其中。

第四百九十三章 鱼死网破

随后青辞的青龙真身闪身离开,那从高处掉落下来的碎石与飞沙恰巧都砸在了他刚才以法力幻化出的蓝色光罩上,只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光罩内的七人全都安然无恙。

“无念哥哥,你这副神情,是不是早就知道青辞的身份了?”扭头看见苍无念一脸严肃而又担忧的神情,画倾城急急开口问道。

要知道他们几个到现在都还没有从青辞的真身就是青龙的震惊之中走出来,而苍无念的表情却从一开始就与他们不一样。

听画倾城这么问,其余几人也立刻将目光投向了苍无念。

苍无念深深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是早就知道,我也是几日前见他击溃了虬褫的幻影才想起来的,之前只是隐隐有些猜测罢了。”

“那凭借青辞的力量,能斗得过虬褫吗?”画倾城十分忧心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若是在别处,他是绝无战败的可能。但是这个地方……阴气太重,正好与他相克,我担心即便是胜了,他的身体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之前虬褫口中的‘八字纯阳之体’指的就是青辞兄了?”季子安皱眉问道。

“不错,就是他。”苍无念面色凝重的答道。

他心中自然是无比的忧虑,但是这种忧虑还不能跟大家说,因为说出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倒只会让大家同他一起担忧。

几日之前青辞已经说过,他说他的劫可能就要从这里开始。如果没有意外,十有八九就是聚阴池和虬褫的阴气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而这种影响可能还会不断的扩大蔓延,逼得他不得不历劫。

苍无念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恨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青辞护在法力光罩里面,无奈的仰头望着他独自与虬褫战斗。

“轰隆隆”的巨响不断从天空传来,一青一白两条巨大的龙型猛兽相互纠缠着冲入了乌云之中,蓝色与红色的雷弧不断的在云层之中闪动,勾得地面上目睹这一切的六人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生怕下一刻他们就看见青辞的龙身从天上坠落下来。

严格说起来,虬褫即便不是龙,但也是拥有龙族的血脉,只是这种血脉比之人界大家族中的旁系兼庶出的子嗣还要不如,正统的龙族是根本不会承认的。

青辞从小远离青龙一族,其实对这种血脉上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他所无法容忍的只是他们利用那些损人利己的方法修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是祸害苍生。

此时他与虬褫斗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除了因为她挡了自己的道,阻碍了他们一群人获取龙血神木的花与根,最重要的是她还伤害了自己关心的人。

不过有些出乎青辞意料的是,这虬褫虽不是正统的龙,但是她真身的坚硬程度居然与自己有一拼,几番猛烈的撞击下来,他们两个的身体表面都已经渗出了细密的血渍。

青辞唯一比对方有优势的地方就是:他的血是蓝色的,而他的鳞是青色的,即便渗出了血渍看着也不明显。而虬褫通体白皙,渗出鳞片的红色血液在白色鳞片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耗时耗力的胶着缠斗对青辞是十分不利的,这头虬褫的年岁不知比他大了多少,修炼的手段又是那么的匪夷所思,时间拖得越久,青辞落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眼下虬褫身体表面溢出的刺眼的红色就像是振奋人心的冲锋号角,引得青辞心中斗志昂扬,一双青蓝色的龙目霎时间蓝光大盛,口中发出一阵低沉无比的咆哮,一束蓝色的电光从他的口中喷吐而出。

虬褫见状立刻便想躲避,可是那电光的速度之快,以她现在消耗了一段时间的法力和受了些伤的肉身,躲闪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她做出判断的速度了。

蓝色的电光在触及虬褫的瞬间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是瞬间如青辞灵活的龙身一般一圈圈的缠绕在虬褫的周身。不出片刻,虬褫在众人的眼中就成了一条闪动着蓝色电网的白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电光是她的法力护罩呢。

“你……你这小子想对老身做什么?”虬褫猩红的双目露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惊愕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惊惧。

“呵呵呵呵……你猜猜看,我想对你做什么?”青辞语气阴冷的笑着。

“哼,老身劝你最好不要乱来。至阳与至阴本就相克,如今这又是在老身的地盘上,你觉得你用尽全力与老身拼个鱼死网破,你又能捞着什么好处?”虬褫一边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那蓝色电网的束缚,一边言语威胁。

“鱼死网破?现在你就是那被困在网中的鱼,看来你对自己的下场也早已心中有数。至于我,不过是少了一张网罢了,你说我能捞着多大的好处?”青辞的龙目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你这小子,休要逞口舌之利。青龙如何?正统龙族又如何?你们又比老身高贵到哪里去?老身最后劝你一句,带着你的同伴离开此地,否则今日老身便是死,也定要毁了你这高贵的青龙真身!”虬褫的双目红光爆起,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地动山摇。

这话在地面的众人听来,虽替青辞捏一把汗,却也并不会多想。寻常人打斗之时都会放几句狠话,更何况现在天上正在酣战的是两头巨龙。

可是虬褫那最后一句话听在苍无念的耳中,却是令他的面色骤然大变。几日之前,这个平日里总是跟他嬉皮笑脸的小家伙是如何一副凝重而严肃的模样他记忆犹新。

此处最大的危险便是虬褫,确切的说,是虬褫身上所特有的至阴之气。看眼下情景,虬褫的败局似乎已定,可是这头龙不龙蛇不蛇的凶兽已经修行了不知道多少年,必定还有些压箱底的本事没有使出来。

若非青辞的真身占尽了龙族先天的神力优势,以他的道行恐怕根本不足以与虬褫相抗衡。

如果今日他们两个当中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或许虬褫拼死反扑,真的会对青辞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也不一定。若是在他的修为大大受损之时迎来天劫,那恐怕就不单单是毁了青辞的真身那么简单了。

“孽畜,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今日我若不取了你的性命,这昆仑山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要枉死在你的手里。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非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动手伤了我最在意的人。所以……受死吧!”青辞语气生硬冷淡,眼中却带着藐视天地的威严。

青蓝色的龙目猛的一睁,青辞的眼中蓝光再度爆起,就好似汪洋大海一般广袤无边。可是那两眼深蓝明明气势浩瀚汹涌,却偏偏在眼眶之中微微涌动,像海水将溢未溢的模样,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与此同时,那环绕在虬褫周身的蓝色电网也变得如同青辞眼中的蓝光一样柔和的涌动了起来,远远看去,竟好像是有道道蓝色的水柱在她的周身环绕,好似要将她的身体浸泡在海洋之中。

“你……你在做什么?你快住手!”虬褫的声音明显的惊慌了起来。

青辞没有说话,眼中蓝色如水的光芒涌动得愈发明显,而虬褫周身的蓝色电网却在这时候发生了极其古怪的一幕——那一道道电弧真的如同海水一般,竟是与虬褫身体表面碎裂的鳞片下溢出来的鲜血慢慢的融合在一起。

不,确切的说并非是融合在一起,而是那蓝色的电弧欲图鸠占鹊巢,仿若有意识似的自主的从虬褫身体表面的伤口内钻进去。

“啊——啊——”虬褫的口中开始发出痛苦的嘶吼。

虽说青辞在来的路上途径聚阴池,不得已着了她的道,一开始便算是出于劣势。而她的本体阴气威压之沉重,更是压迫得众人毫无还击之力。可是无论如何压制,那也改变不了青辞乃是八字纯阳的至阳之体的事实——所以,虬褫能克制他,反过来他也能够克制虬褫。

如今青辞的法力在他的操控下不断的渗入虬褫的体内,就好像无数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同时朝着虬褫那坚硬的鳞铠猛烈的戳刺,这痛苦惹得她咆哮不止,只恨不能将青辞大卸八块。

白色的鳞片在那看似柔和的深蓝色的水一般的光芒中被一片一片的撬起,众人几乎能够直接过滤掉虬褫的咆哮声,从而清晰的听见那鳞片与皮肉之间的撕扯之声。

不过让大伙儿感到不解的是,虬褫的鳞片都被青辞的法力给撬了起来,眼见着就要剥落了,可却愣是没有看到虬褫的血渗出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就在众人感到疑惑的时候,半空中的虬褫发出了连哭都不如的痛苦而诡异的笑声。

苍无念在这一刻面色大变,猛然对着半空中的青龙咆哮道:“青辞,快住手!快住手啊——!”

第四百九十四章 幼崽

“无念哥哥,怎么了?”

“无念,发生什么事了?”

画倾城和洛凡急忙问道,其余三人也皆是向苍无念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苍无念眼露震惊与痛心之色,死死的盯着半空中的青辞。化身为青龙的青辞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副书生面容,威严的龙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如今他双目蓝光满溢,也反应不出任何的情绪。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众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干什么,又究竟在经历什么。

还未等苍无念做出解释,就听见虬褫带着喘息和痛苦的声音:“小子,老身说过,会毁了你的青龙真身。怎么样……老身的至阴之血,你……你可还受用?”

“什么?什么至阴之血?”画倾城茫然的问道。

“青辞眼中的蓝光并不是他的法力所幻化的,而是他的血。他以自己的血为引,牵动了覆盖在虬褫周身的蓝色电弧。而虬褫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就反其道而行,在青辞将自己血液凝结的法力渗入她体内的同时,反过来将她的血也渗入了青辞身体里。”苍无念面色有些麻木的解释道。

“什么?青辞疯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画倾城大惊,急忙高声喊道:“青辞,快住手,这虬褫不值得你以性命相博,算我求你了,你快停手啊!”

听见地面上苍无念和画倾城的呼喊,青辞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可是今日之事到现在为止,已经不是他说停下就能停下的。如果不一鼓作气击垮虬褫,他一旦因为虬褫血液中的至阴之气而受到影响,他们这群人就再也不具备与之抗衡的能力。

反正阴气已经入体,多一点少一点便都无所谓了,只要能一举解决掉她,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若是时间充足,他想要慢慢化解掉体内的阴气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这么想着,青辞加快了自己的法力在虬褫体内流转的速度,那带着至阳之气的法力在虬褫体内肆虐,简直就像是将她抽筋剥皮一般,使得她除了痛苦的咆哮,连咒骂一句都办不到了。

“想跟我以血换血吗?你不配!”青辞幽幽开口说了一句,忽然身形猛的一动,一记神龙摆尾,那坚韧有力的龙尾就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了虬褫的身上。

虬褫发出一声沉痛的低吼,疾速从空中坠下,坠落的途中,身形也在慢慢的缩小着。

“砰”的一声巨响,虬褫摔落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巨坑,一时间又是地动山摇,绝壁上的碎石又哗啦啦的往下掉落。

青龙低吟一声,涌动着湛蓝色血液的双目无情而麻木的俯瞰着坠落在地一时间动弹不得的虬褫,口中蓝色的雷电缓缓凝聚。

“这是最后一击,一切就此结束吧。”青辞的声音沉沉的从半空中传来,冰冷的宣判虬褫的死期。

“不……我……我不甘心。我……还不能死,不能……”虬褫的身子不断的在扭动挣扎着,很努力的想要从坑中爬起来,可是青辞的至阳之气已经在她的体内肆虐,她现在就连将自己的血液侵入到青辞法力之中的能力都没有了。

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在她苍白的身体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凄惨,浓烈的阴气也因为她血液的大量流出而渐渐扩散到空中。

青辞浑不在意,既没有因为空气中愈发浓烈的阴气而表现出不适,也没有因为虬褫此时的惨况而表现出怜悯。他龙口之中的蓝色电光已经聚成一个光球,光球越滚越大,光芒几乎都要将他整个龙头给笼罩其中。

伴随着青辞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巨大的蓝色光球从他的口中被喷射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地面上虬褫所在的位置。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众人的眼珠子顺着那从高空落下的蓝色光球的轨迹一路向下看去,只要一声法力撞击的轰鸣,地上那强悍的凶兽就此便魂飞魄散了。

明明该是很快就能解决的,可是众人偏偏就觉得那颗光球下降得很慢很慢,就好像一片树叶从树上飘飘荡荡的落下来似的。

就在大家都屏息凝视的等待着虬褫的灭亡,却忽然听见一个稚嫩的男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恐惧传进了众人的耳中:“不要伤害我的娘亲!”

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众人只见龙血神木那茂密的枝叶之间忽的有一个东西以极其迅捷的速度飞出,准确无误的停留在虬褫摔出的大坑的上方,而就在那蓝色的光球即将砸向地面的那一刻,那飞出来的东西身形瞬间膨胀——竟也是一头虬褫!

只不过与坑里那头虬褫不同的是,这头虬褫体型明显要小很多,尽管显露了真身,可众人还是看得出,他还只是个幼崽。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他的周身并不如母虬褫那般白得瘆人,倒是隐隐的有些发灰,还带着些许灰黑色的小斑点。

“鸣儿!”坑中的母虬褫哀嚎一声,竟是听得人心神为之一震。

那一声哀嚎,夹杂着浓浓的绝望、心痛和爱意。

“啊——!”母虬褫凄厉的一声长啸,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骤然飞身而起。

她原本因为青辞的术法压制而已经开始缩小的体型再一次膨胀起来,沾满鲜血的蛇尾一甩,轻巧而有力的勾住了挡在她身前上方的小虬褫。

勾住的瞬间她的身形便猛的掉转方向,将尾巴卷曲着收回来,而让自己的整个身子全都暴露在蓝色光球攻击而来的范围之中。

“娘亲!”稚嫩的小童哭泣着大声嘶吼,可是很明显他还太年幼,力量也太薄弱,即便母虬褫重伤如斯,他依然挣脱不出自己母亲的束缚。

“轰”的一声,蓝色光球淹没了这对母子的身形,刺眼的光芒笼罩住了方才母虬褫摔下的深坑。

天空中一道青光闪过,竟是青辞疾速朝着虬褫母子的方向俯冲而下,在落地的瞬间,他的青龙真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日里那副人形的书生模样。

此时的青辞面色苍白,双目之中依然缓缓涌动着蓝色的光芒,周身杀气尚未敛去,但是他充满肃杀之意的面庞上却是诡异的浮现出一丝略显错愕的心痛。

许是小虬褫那一声“不要伤害我的娘亲”刺痛了他的耳膜,又或许是母虬褫在那个关键的瞬间爆发出了最后一点力量去将小虬褫护在身体之中的举动刺痛了他的双目,总之,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年幼时候的自己。

他似乎也曾用那般稚气未脱的声音对着敌人说过:“不要伤害我的娘亲!”

这一刻,这一对虬褫母子在青辞的眼中不是敌人,不是可恶的凶兽,只是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母虬褫已经死了,或者即便她还有一口气在,也不足以再用阴气限制住众人的举动,画倾城在这一刻挣扎着爬起身来,连苍无念的伤势都顾不上瞧一瞧,踉踉跄跄的冲出了青辞设下的法力光罩,朝着那个大坑跑去。

青辞的步履也有些蹒跚,这一战他自然是受伤不轻。可是这一刻他拖着疼痛的身体朝着大坑走去,为的却并不是看看那个把自己逼得如此狼狈的对手是怎么一个死相。他竟然只是想看看,那个孩子是否还安好。

画倾城跑至他的身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她便看懂了他复杂的心情。

抓起青辞的手,画倾城周身金光一闪,直接带着青辞飘然落入那大坑之中。

……

这弱水之北的宽阔盆地周遭发生的一切此时正通过乔三娘的视线一个细节不落的尽收入远在修罗界的夙幽眼里。

当初拦截木扶桑欲图传给赤刹的消息时,他正在闭关之中,本想着出关之时他便亲自前往须弥山,好好的会一会那十有八九会成魔的苍无念。

可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闭关竟然耗费了他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出关之时才知道,他们的人已经跟木扶桑失去联络有一段时日了。

夙幽这段时日一直十分的安静,一方面是因为他要闭关,但更主要的还是他觉得画倾城这群人现在手头掌握的宝物还不够,没有什么关注的价值。他也许久没有出现在乔三娘的面前,但是他想通过乔三娘而盯住其他人的一举一动,那也不过就是心念一动的事情。

眼下夙幽便是懒洋洋的斜靠在一张软榻之上,一手掂量把玩着一颗微闪着紫色光弧的心魔,一手支着自己的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半空那法力幻化的光幕之中所能看到的一切情景。

“青辞,青龙……一开始就知道你不简单,想不到认识你这么多年,今日却是头一回瞧见你的真容。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夙幽轻笑着喃喃自语道。

抬手将光幕散去,接下来的画面一来他受乔三娘的视线限制,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二来,今日发现了青辞的真身便是最大的收获,他相信不会还有别的事情更出乎他的意料。

第四百九十五章 绝望的哀求

垂眼看了看手中的心魔,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好在木扶桑还不算蠢到家,知道提前派人将心魔送到他的手里。否则木扶桑这一死,那好不容易结出来的六十几颗心魔可就白白浪费了。

“什么事竟能使得我们的夙幽大人如此心花怒放,不如说出来让本夫人也乐呵乐呵?”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带着笑意传入了夙幽的耳中。

夙幽扭过头去便瞧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华服女子莲步轻移的朝着他的软榻走了过来,只不过那女子的容貌却是修罗界如今的女王——曼沙。

夙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把揽过女子纤细的腰肢,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刮,低声道:“若非夙幽对夫人的音容身姿早已铭刻于心,方才瞧见夫人的瞬间怕是就要对夫人动手了。”

女子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芊芊玉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张摄人心魄的妖娆面容便出现在夙幽的面前。

夙幽低头浅吻赤刹的红唇,呢喃道:“月余未与夫人相见,夙幽的心里真是想念得紧,不知夫人可有想我?”

“呵呵……”赤刹咯咯娇笑了一声,伸手抵在了他的唇上,“我若是不想念你,又怎么会一听说你出关便急急赶来寻你呢?”

明知赤刹说的并非真心话,但是夙幽也是极其享受这份虚假但却美好的旖旎,他笑着将赤刹轻轻压在身下,伸手一招,六十枚闪着紫色光弧的心魔便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赤刹的双眼猛然睁大,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么多心魔,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夙幽心头得意,大手不怀好意的在赤刹的腰间抚摸着,脸上却显露出幽怨的神色:“夫人难道不应该先给夙幽一些奖赏吗?”

赤刹掩嘴一笑,眼中满是春情的望着他,“你想要什么奖赏只管拿便是,本夫人何时拒绝过你?”

说着,她便用胳膊搂住了夙幽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与他紧紧相贴,轻轻在他的耳边呢喃道:“你闭关的这些日子,我也是难耐得紧,今儿可得将你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个女子即便是冷冰冰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夙幽都遏制不住内心对她渴望的那股邪火,眼下这么久没有尝过她的滋味,又怎堪她如此挑逗。

终是不再按捺自己的思念,夙幽猛的低头深深的吻住了女子的红唇,双手从衣襟探入,在她的曲线之上或轻或重的描摹起来。

不多时,这幽闭静谧的房间之中便响起了令人无限遐想的粗喘与低吟之声……

……

而远在昆仑山的弱水之北的荒芜盆地里,此时大坑周遭的法力已经消散,尘埃落定。母虬褫那巨大的身形已经缩小至他们初见她的模样,只是在她的周围血迹斑斑,而她那原本苍白无比的身体也是血肉模糊。

“娘亲……”小虬褫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然后就见母虬褫盘曲的蛇身之中微微的蠕动了一下,一个小蛇的脑袋从那里面探了出来。同样也是血红的双目,可是这双眼睛现在看在画倾城的眼中却并不觉得瘆人,因为它们正泛着莹莹的泪光,带着深深的痛苦和眷恋的神色,死死的盯着将自己环绕在其身体之中的母虬褫。

“鸣儿……”母虬褫的身子缓缓舒展开来,她试图探头过去与小虬褫交缠一下,可是却已做不到。

“娘亲,娘亲!你不要离开鸣儿,不要离开鸣儿。鸣儿不要龙血花了,鸣儿也不要重见什么天日,鸣儿只要和娘亲在一起!呜呜呜……”小虬褫嘤嘤哭泣着,将头凑到了母虬褫的脑袋边上,轻轻的蹭着她那或许应该算作脖颈的位置。

“傻孩子,不是跟你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吗?娘亲辛苦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你能够堂堂正正的离开这里,便是修出个人形当个蛇妖也好,总比一辈子拖着这副可怖的身躯龟缩在那令人作呕的聚阴池来得强啊。”母虬褫虚弱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怜爱,轻声说道。

“娘亲,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鸣儿不能没有娘亲!”小虬褫哭喊着。

“孩子,不要哭了,是娘亲无用,现在连累你也得将小命搭进来。也罢,像我们虬褫这样的种族,早就不该苟延残喘于世了。”母虬褫的语气之中带着无限的凄凉。

说话间她将目光投向已经走近他们母子的青辞和画倾城,眼中竟然没有恨意,反倒有几分哀求之色,只是那种哀求之中还带着些许绝望。

她一开口,画倾城就明白那种绝望是为何而产生的了,因为她说:“我已经不行了,可不可以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年幼,什么也没有做过。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是这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为的只是给他一个永远摆脱聚阴池的机会。”

在这母虬褫的心目中,青辞一行是她的敌人,她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可现在他们是获胜方,那岂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

她嘴上虽然说连累了自己的孩子,害得他将与她一起丢掉性命,但是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她也想求上一求,希望他们能放过自己的孩子。这也就是她为何哀求而又绝望的原因。

“什么都没有做过便是无辜的吗?我若是没有猜错,你想要姬无心的八字纯阴之体,为的就是给你的孩子找一个夺舍的目标吧?也只有同样修炼了至阴之气的八字纯阴之体,才有可能与你们虬褫的三魂七魄融会贯通。如果今天败的是我,你以为你的孩子还会是清白无辜的吗?”青辞眼中蓝光渐渐散去,神色肃然的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可是鸣儿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而我也已经落败了,所有的罪孽都是我造成的,我愿意永世不入轮回,只求你们放他一马。”母虬褫依旧凄婉的恳求着。

“我放他一马,他再步你的后尘,残害昆仑山中的生灵,让他利用那令人发指的手段来修炼?你是认为我无知可欺吗?”青辞冷冷道。

“呵……呵呵呵……”母虬褫惨然一笑,喃喃道:“令人发指的手段……”

忽而,她猩红的眸子一凝,竟是爆发出了愤恨的神色,厉声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青龙,最古老最高贵的神族,你当然不会明白我们虬褫一族这一代又一代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年我们也曾是龙族的一员,因为先祖触犯了天规而被贬至这聚阴山。昆仑山是仙山不假,可是这聚阴山终年阴气环绕,先祖被贬之时又被生生抽走了大量龙族血脉,四只龙爪也被拔除,若不借助这阴气修行,我们虬褫一族早就已经灭亡了。

“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归龙族,先祖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青龙,呵,我就问问你,你能想象你的一身青色龙鳞一片一片脱落下来是什么样的痛苦吗?你又能想象鳞片脱去之后,还要像蛇一样褪去龙皮的滋味吗?

“不仅是这样,以你青龙的骄傲,你可以想象你的身体被淹没在那阴气弥漫永远散发着腐烂尸臭的泥沼里是怎么一种心情吗?你以为,我这一身恐怖的白色是怎么来的?生下来便是如此吗?

“我们世世代代出生的时候都还如先祖当初被贬入聚阴池的模样,但是世世代代都是被迫在那种恶心的地方挣扎、修炼,痛苦的蜕变现在这副模样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始终没有办法重回龙族,因为这世上早就没有人记得我们了。以这样的方式修炼,法力越强,孽业越深重。青龙,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能怎么办?你甘心就这么死去吗?”

青辞的神色冷漠而木然,不过却是没有立刻答话,而像是陷入了思考。倒是画倾城忍不住道:“那你要龙血花是为了做什么?”

“龙血花乃是神木之花,对于修炼当然是大有裨益,除此之外它还有什么别的作用,想必连凡人都知晓吧。我要这龙血花,若非为了修炼,自然就是为了生死人肉白骨了。”母虬褫答道。

“生死人肉白骨?你……你这是逆天而行!”画倾城颇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

“呵呵。”母虬褫嘲弄的一笑,“你这女娃娃倒是板正得很。那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这世上能起死回生的东西的确是有,但绝对不会出现在下界。这龙血花‘生死人’是谣传,‘肉白骨’的意思,也不过是使得断肢重生罢了。”

“断肢重生?”画倾城和青辞都惊愕了一下。

母虬褫吃力的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将怀中小虬褫的身子整个暴露在两人面前,目光哀婉的说道:“我的鸣儿,没有了尾巴。”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画倾城和青辞果然看见那头小虬褫的蛇身是不完整的,尾巴之处看起来就像是被利器硬生生的斩断,伤势愈合之后被一层皮肉所包裹。

“这小东西怎么弄成这样的?”青辞木然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神色上的松动。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命换一命

小虬褫听见这个刚才重伤他母亲的家伙出言不逊说他是“小东西”,顿时浑身颤了颤,红色的双目迸发出了愤怒的火光。

“鸣儿乖,别这样。”见自己的孩子这么激动,母虬褫生怕他激怒了对方,急忙安慰道。

随即她又抬起头来看着青辞,“自鸣儿出生起,我就从来没有让他接近过聚阴池,就连弱水我都不允许他靠近。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一点一点的脱离我们虬褫对聚阴池的依赖。

“可是有一天他却趁我没注意,误入了聚阴池,沾染了一身的阴气,所以他身体的颜色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而那至阴之气对于如今的虬褫而言,就像是会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就很难再离开了。

“无奈之下我只有将他体内所有的阴气全都逼至尾巴之处,然后将其斩断。你们不会知道我当时那样做有多么痛苦和无奈。鸣儿本就不利用聚阴池修炼,实力增进缓慢,而身体有了残缺之后,修行就更加的困难了。

“只可惜龙血神木两千年才开花一朵,上一朵龙血花早在花开之时就已经被我吸收入体,而鸣儿是在三百年前没有了尾巴,所以这三百年对我而言着实是一种煎熬。想要将他的身体完全复原至少需得两朵龙血花,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让你们碰龙血神木的原因。”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你要是早点说明你的用意,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啊!”画倾城痛心又无奈的说道。

若是一开始母虬褫能够说明她需要龙血花的用途,双方哪用得着大打出手,而她根本用不着赔上这条性命,大家也不用受伤。不过是续一条断尾,画倾城的蜃光就能够办到了。

“呵,早点说?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凶兽,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我那样说了,你们便会信吗?就算是信了,你们会将龙血花让给我吗?若是不给,我又何须与你们多费唇舌?” 母虬褫的神色满是凄凉和嘲讽,说到最后抬眼望着青辞,“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个小子竟然属于那古老神秘而又高高在上的青龙一族。”。

“呵呵。”青辞苦笑一声,“高高在上?也许别的青龙的确是如此。不过我却是从小远离青龙一族,血脉之情寡淡得很。我与你斗,只是因为你先对我们图谋不轨,还伤了我最在意的人,仅此而已。”

“你最在意的人……你说的,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娃娃吧。”母虬褫的声音似乎变得细微了一些。

青辞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母虬褫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你竟然在这种时候带着她来这个地方?你真以为你的纯阳之体是无敌的吗?”

青辞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无敌的,相反,我觉得自己的力量还太弱小,我只恨之前我没有保护好她,竟是让她被你所伤。”

“看来……有些事你好像还不知道?”母虬褫原本有些涣散的红色双眸忽然来了一些精神。

青辞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事,你需对我承诺,放我鸣儿一条生路。”母虬褫虚弱但却坚定的说道。

青辞闻言冷哼一声:“重要的事?你倒是先说说看,看看此事够不够分量换你儿子一条命。”

“那可不行,我若是现在就说了,你听过之后却不答应我的条件,我能奈你何?”母虬褫断然拒绝。

“呵。”青辞嘲讽的一笑,“我就是答应了,事后却反悔,你又能奈我何?”

“你……”母虬褫哑然。的确,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给她的孩子争取一条活路。可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和别人谈条件呢?

“娘亲,你不要求他,他们都是坏人,娘亲不要求他们了。鸣儿不怕死!”小虬褫狠狠的瞪了一眼青辞和画倾城,然后往母虬褫的身上拱。

“我的好孩子,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与娘亲的立场不同罢了。鸣儿,娘亲快不行了,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答应娘亲,千万不要靠近聚阴山,不要落得像娘亲这般的下场。”母虬褫微微低下头,那看起来残酷冰冷的猩红色双目竟是荡漾出无尽的柔情。

“娘亲……娘亲你不会死的,不会的!”小虬褫哭着,小小的身体小心的缠绕住母虬褫的身子。

“你说吧,我答应你。”青辞忽而淡淡的开了口。

母虬褫抬眼望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感激,“小青龙,你一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你给了我的孩子一条生路,我也会救你的孩子一命。”

“什么?”青辞和画倾城闻言都下意识的惊奇出声。

青辞哪里来的孩子?这母虬褫是不是快不行了,脑子也糊涂了,竟是说起了糊话。

“你的妻子和另外那个八字纯阴的女娃娃是你们八个当中法力最弱的。以我的实力,一开始就能将她二人直接斩杀,我对那八字纯阴的女娃娃没下死手,是因为她的体质特殊,于我有大用。但是我没有对你妻子下狠手,你可知那是为什么?”母虬褫说着,别有深意的瞥了青辞一眼。

青辞眉头紧蹙,竟是觉得胸口之处跳动得厉害,却又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扼住他的咽喉,让他紧张而又窒息。

见青辞面色凝重,母虬褫接着道:“我感觉得到,她的体内有胎动。只是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是将胎息给隐藏了起来,若非我曾孕育过后代,我即便是懂医也察觉不到她的异状。因为心存一丝不忍,所以我没有对她下狠手。”

“你……你说什么?你说月儿她……她怀有了身孕?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青辞面色变了又变,他一时间竟是有些惊慌失措,又有些欣喜若狂,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他拉住了画倾城的手,目光焦灼的盯着她,“倾城小姐姐,你不是说月儿没有怀孕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画倾城一时间也怔愣在那里,她先前替安如月探查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常,虽说修罗的脉搏和凡人的脉搏有很大的不同不方便断诊,但是她如今的法力已经足够支持她用其他的方式诊断出任何人体内最隐晦的病症。

像怀孕这等大事,怎么可能诊断不出来呢?

“小青龙,我已是将死之身,骗你又有何意义。不过那女娃娃法力着实太弱了些,身体免不了被阴气所侵蚀。既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种,化解她体内阴气的事情交给你来做就最合适不过了。只是……你恐怕得付出点代价。”母虬褫幽幽说道。

“你快说,我该怎么做!”青辞急急问道。

“男女之间如何调和阴阳我就不用多说了吧。只不过在你们行夫妻之事的时候,你需得用你自身的纯阳之气将她体内的阴气引入你的身体里,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尤其是侵入胎儿体内的阴气,更是得逐次引出。至于引入你体内之后你该如何化解,那便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母虬褫说道。

“你确定我只要这样做了,月儿和孩子就能安全了吗?”青辞立刻问道。

“这是自然,也就是你这样的体质才能使用此法,否则换做一般的男子,恐怕就得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其他八字纯阳的男子享用了。”母虬褫叹道。

青辞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过看母虬褫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方才说话的语气也并无讥讽和戏谑之意,这才将浑身的杀气彻底的敛去。

说完这些话,母虬褫也不再去看青辞和画倾城二人,青辞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能感受到,但是她相信,即便青辞真如他自己所言,从小血脉之情淡薄,但是他体内毕竟流着青龙的血,骨子里的高傲是无法洗去的。所以,他既然答应了不会动她的孩子,那就一定不屑于去做出尔反尔之事。

“鸣儿。”母虬褫垂下头,低唤了一声。

“娘亲……”小虬褫啜泣着应道。

“这昆仑山地大物博,等娘亲走后,你便独自寻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修炼,切记千万不要心存恶念。娘亲不求你能为虬褫一族洗刷前耻,只求你一生平平安安,这样娘亲也能瞑目了。”母虬褫气息虚弱的说道。

“娘亲,娘亲你别走。鸣儿舍不得娘亲……”小虬褫嘤嘤哭泣着。

“乖孩子,娘亲离开你爹爹太久了,该是到了去寻他的时候了。以后你也会找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会有你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人夫为人父的心情。不要为我难过,你我母子缘分已尽,记得娘亲的话,好好活下去,这样娘亲和你爹爹投身轮回,也可安心……”母虬褫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已尽几不可闻。

第四百九十七章 空欢喜

“娘亲,娘亲!”小虬褫哭喊着,却觉得自己母亲的身体似乎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执念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之前母虬褫因为担心自己死后孩子会性命不保,拼着最后一口气还能与青辞和画倾城讲条件。

而当她得到了青辞的承诺之后,就好像所有的心事都已经了结,再没有了强撑下去的力气。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她最初选择攻击青辞他们的目的,她仿佛已经忘记自己的孩子少了截尾巴,她只是一个母亲,哪怕孩子残缺的活着,那也依然是活着,没有了尾巴,至少能够保住性命。

她吃力的抬起眼睛,深深的看了青辞和画倾城一眼,嘴巴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画倾城和青辞只觉得隐隐似乎听见她说:“谢谢……”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弥留之际的母虬褫周身瘫软了下去,而她那一双猩红的眼睛却忽然红光闪烁。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画倾城和青辞皆是感到震惊。

那红光闪烁了一阵,竟是从母虬褫的眼中缓缓升腾而起,像是两朵血花在空中凝聚成一颗血珠。

血珠发出了幽幽的红光,缓缓的飞入画倾城的手中。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背后忽然传来苍无念的声音。

画倾城和青辞回头看去,却见苍无念在季子安的搀扶下步入了这个虬褫摔出来的大坑,而昏迷的安如月正被乔三娘用肩膀架着她的一只胳膊,显得颇有些吃力,洛凡则是被姬无心搀着一同走了下来。

青辞急忙起身,一把将安如月接了过来,小心的抱着她的身子靠坐在地上,一脸心疼的抚摸着她略显苍白的面颊。

画倾城对着众人伸出手,只见一颗红色如血水凝聚的血珠正在她掌中漂浮着,血水晶莹透亮,轻轻涌动着,好像一戳就会破掉似的。

“这是……”季子安讷讷的问道。

“这是虬褫的血泪吗?虬褫……龙族血脉……这难道是大爱之泪?”洛凡的眼中顿时迸发出欣喜的神色。

被洛凡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变得激动了起来。毕竟画魂所需的所有天地异宝之中,就属这三滴泪最是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属于画魂者本身的大悟之泪虽然有迹可循,但现在的画倾城显然现在还不够格,她平日里哭泣的时候流下的泪水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姑娘家发泄情绪而产生的普通眼泪罢了。

如果说大悟之泪是一颗节气未至尚未成熟的果实,众人还有等待其成熟再行采撷的盼头。但是大悔之泪和大爱之泪……这便真可算是无迹可寻。

且说这大悔之泪,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恶人虽是不少,但是幡然悔悟的一个也没有,死不悔改的倒是一抓一大把。悔之一字,看似简单,可是真心愿意放弃一切从头来过的又有几人?

偏这大悔之泪还需得与情有关,被爱人伤害又要伤害心爱之人,此等痛彻心扉的情爱,谁人又有勇气重蹈覆辙。怕只怕是如此伤心痛苦之下,恨不得黄泉路上快马加鞭的向孟婆讨要一碗孟婆汤,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此后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才能落个清净。

而那大爱之泪更是过分,流泪者需具有龙族血脉。三界之中谁人不晓,龙性好淫,最是不避讳男女之事,见一个爱一个说的就是龙族。要他们流下博爱之泪尚且还有几分可能,风流如龙族,怎是那么容易知晓专情挚爱为何物的?不挚爱深爱,谈何而来的大爱之泪。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三滴泪就成了一直以来众人都不敢深思的东西。

如今望着画倾城手中那属于虬褫的红色血泪,要说众人不为此感到兴奋,那他们就真的是没把彼此当做伙伴和朋友来看待了。

当然,这当中也的确有人并不是那么的激动,昏迷的安如月自不必说,但是清醒的几人当中,苍无念和青辞的面色却表现出他们并没有那么乐观。

两个男子相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一抹疑色。

“无念哥哥,你怎么……这副神情?”画倾城显然是注意到了苍无念的情绪有些奇怪,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手掌一翻,那来自蜃光内的仙子留下的淡紫色丝绢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无念,你这是何意?”洛凡也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同样疑惑了起来。

苍无念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细细的将丝绢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待到他看到最后,脸上的神色竟是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画倾城有些急了。

苍无念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将丝绢上的梵文内容告诉大家的时候,曾说过上面还记录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我当然记得,你当时并没有说那些东西是什么,只是说可能对于我们寻找画魂之物或者是对于画魂能有些特别的作用,想来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物什吧。”画倾城答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的确是锦上添花之物,而且有许多东西并没有确切的名称,只对这些东西的作用做了描述。如果将这丝绢上记载的画魂所需异宝当做是一张药方,那笔墨纸砚就是这药方当中最重要的几味药材,重要的药材配比齐全之后便可药到病除。

“但是若想‘服药之人’少受些罪,而‘治病之人’又能少受些影响,便需要加入其它性质的药材作为辅助,来缓和主药材过于霸道和刚猛的药劲。既是辅料,自然是有便最好,没有也未必不可,并且它们不是特定的某一种东西,而可是具有那些特殊性质的所有宝物。”

“所以……无念哥哥的意思是,这虬褫的血泪并非是大爱之泪,而是一个具有特殊性质的辅料?”画倾城的神色有了几分失望。

洛凡他们也是面露失望之色的盯着苍无念,等着他给予解答。

“嗯。此物并非大爱之泪,按照丝绢的描述,它应该属于至阴之物,作调和平缓之用。这血泪之中蕴含着虬褫对于自己的亲人最深沉的感情,想必画魂之时加入,也能够同时强化我对亲情的感知吧。”苍无念解释着,可却总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哎,空欢喜一场,本来还以为此次来到这里不仅寻得了龙血神木,还能再顺带多寻得一滴泪呢,果然是福无双至啊。”洛凡感慨了一句。

众人一见面就交谈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这大坑的不远处还有两条虬褫,只不过其中一条已成尸体。

小虬褫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担忧这些人接下来会如何对待自己。却见自从落入坑中便一言不发的姬无心死死的盯着那条略显灰暗的小蛇,忽而语气不善道:“大的死了,怎么小的还活着?”

被她这么一说,大家这才想起,来到这坑中有一会儿了,让他们这么狼狈的罪魁祸首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关注一下。

小虬褫一见众人都朝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不由得颤抖得更加厉害,口中却惊怒道:“你们……你们这些坏人,有本事你们就连我一起杀了,否则日后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替娘亲报仇!”

青辞闻言皱了皱眉,一个闪身来到了小虬褫的身边,闪电般出手捏住了小虬褫蛇头的下颌,将他整个身子提至半空,阴测测的说道:“小东西,看清楚小爷的脸,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老娘是我杀的,与其他人无关。

“我既然答应她留你一条小命,自然不会食言。至于你以后能不能有机会来寻我报仇,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不过小爷提醒你,最好是将你母亲的话铭记于心,别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去沾染那些你不该沾染的东西。否则不用你来找我,我便会先送你上路,看看你有没有那个颜面去见你的母亲!”

小虬褫年纪尚幼,身形就如同一般的蛇,如今嘴巴被青辞给捏住了,想咬他都办不到,只能无奈的扭动着悬在半空的身子,挣扎着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我娘亲!你杀了我娘亲,我不会放过你的!”

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青辞的身边对着小虬褫说道:“小家伙,姐姐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姐姐也不想跟你说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的大道理。如今你娘亲已经不在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的本体恢复完整,姐姐愿意助你娘亲实现她最后的心愿,也算作是对你的一点点补偿,希望你能由此将仇恨看开些。你可愿意?”

小虬褫闻言身子一颤,他依稀记得娘亲当初狠心斩断自己的尾巴时,那副痛苦又自责的模样。而自从尾巴被斩断之后,他的修炼也一直停滞不前,身形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几乎没怎么生长过。

否则以他的年纪修炼到现在,即便打不过青辞,起码也有该自保的能力,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亲死在青辞的手里。

第四百九十八章 青辞的决定

“你有办法助我的身体复原?你们……你们不是不愿意让出龙血花吗?”小虬褫的红色双目带着些浓浓的疑惑。

说起这个,画倾城面色不由得黯了黯,看看身边母虬褫的尸体,她不知怎的,觉得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姐姐自然有办法,而且不需要借助龙血花。”画倾城低声说道。

“不需要借助龙血花?那……那我的娘亲,岂不是死得冤枉?”小虬褫茫然而无措。

“你娘亲死得不冤。”青辞冷冷说道。

小虬褫这回没有心思与青辞争辩,只是一双猩红的蛇目之中缓缓的流下了眼泪。

画倾城无奈的瞥了青辞一眼,对着小虬褫道:“小家伙,你的娘亲就葬在此处吧,她才刚走不久,你若是想要留个念想,我可以取她身上的一块鳞片融入新的蛇尾之中,这样她也算是永远与你在一起了。”

小虬褫望了画倾城一眼,身子又挣扎了起来,“坏人,你放我下来,让我再看看娘亲!”

青辞黑着脸将手松开,小虬褫“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恶狠狠的瞪了青辞一眼,身体却飞快的缠上了母虬褫的遗体。

青辞咬着牙走到画倾城的身边,低声说道:“倾城小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画倾城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先前还挺关心这条小虬褫,眼下却又好像极不待见他似的。

“什么事?”画倾城问道。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见着个幼崽就喊人家‘小家伙’?”青辞不满的说道。

“为什么?我这样喊有什么问题吗?”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你今年才十九岁,这些你眼里的‘小家伙’少则百岁多则千岁有余,你怎么好意思喊人家‘小家伙’?”青辞一本正经的答道。

“此言在理。”画倾城点了点头,随即又戏谑的瞥了青辞一眼,“可是你都一千七百多岁了,怎么又好意思喊我‘倾城小姐姐’,喊无念哥哥为‘阿念哥哥’?”

“你……”青辞哑然,苍白的面色微微红了红,竟是有几分嗔怒的模样,“我不管,我不喜欢你喊别人‘小家伙’。反正……反正以后不许你这么喊。”

画倾城掩嘴轻笑了一声,“好了好了,你不喜欢我便不喊,不如我以后就喊你‘小家伙’,你看如何?”

青辞的脸又红了红,竟然没有反对,只是轻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看她。这模样,俨然就是一个被姐姐抢了糖吃又无可奈何的邻家小弟弟,哪有分毫化先前身为青龙的肃穆*。

玩笑过后,画倾城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拽了拽青辞的衣袖轻声问道:“青辞,你的伤……”

“不碍事的,虬褫的阴气的确厉害,但是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便能够将它完全化解。”青辞安慰道。

“是么?可我总有些担心。”画倾城凝视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

“我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你肯定也不会相信的。但是只要慢慢将它化解,那剩下的影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总之倾城小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青辞面色郑重的说道。

见青辞的态度如此诚恳,画倾城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小虬褫窝在母亲的遗体边上嘤嘤哭泣了许久,可能是终于接受了母亲已经永远离他而去的事实,最终还是缓缓的松开了交缠在她身上的身体。

“娘亲,鸣儿会听娘亲的话,一定不会再靠近那聚阴池,一定会好好修炼。娘亲若是见着了爹爹,记得告诉爹爹鸣儿很想念他。娘亲,你放心的去吧,鸣儿不会做傻事,便是无法回归龙族,鸣儿也绝不会给虬褫一族抹黑的。”小虬褫一边哭,一边说着。

……

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这个被母虬褫砸出来的大坑终于是被掩埋了起来,那头凶猛残忍但对自己的孩子却异常执着温柔的母虬褫从今日起便长眠于此处。

画倾城手中握着一片从母虬褫的尾巴上摘取下来的鳞片,对着小虬褫说道:“给姐姐一点调息的时间,等姐姐法力恢复了之后,便可为你重塑一条尾巴。”

小虬褫乖乖的点了点头,却是独自游走到远处盘踞了下来,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起。

知道这小东西心头膈应,众人也不多说他什么,就地围坐在一处,该吃药的吃药,该调息的调息,只有青辞抱着依旧处在昏迷之中的安如月默默坐在一边,目光很是复杂的死死盯着她的小腹之处,一言不发。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这个地方虽然没有黑夜,但是却有日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众人身上的时候,大家经过一夜的静养,身体感觉都舒畅了不少。

抬眼看见青辞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底有些发青,定是一夜未眠,而安如月仍旧双目紧闭的躺在他的腿上。画倾城不由得有些心疼,走过去问道:“青辞,你怎么也不休息一下?”

青辞木然的摇了摇头,“倾城小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别这样说,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哦,不对,应该说,你都是要当爹的龙了。”画倾城半开玩笑的说道。

青辞听见这不伦不类的说法,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还是将我当个人看待吧。和你们在一起,我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条龙。”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送如月姐姐回洛河东岸吗?”画倾城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抬眼看向画倾城,目光之中有些恳求的意味:“姐,我想……月儿有孕的事,就我们两个知道可以吗?而且……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戳穿月儿。”

“你放心就这样将她带在身边?”画倾城有些惊讶。

青辞点头,“她就是因为想留在我的身边,所以才会瞒着我。虽然我们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但是我早已将她看作我的妻子。作为她的夫君,我自当满足她所有的心愿。

“我想过了,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再也无法护她周全,我拼死也会将她和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将她留在身边,只有看着她,我才安心。

“她是修罗女子,从怀孕到生产需要三年,如今约莫也才两三个月,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寻找到画魂所需的一切宝物了。”

“哎。”画倾城垂眼叹息,“好吧,既然你们都是为了对方好,我也只有祝福你们。如月姐姐不单是你的妻子,更是我的好姐妹,我和无念哥哥都会保护她的,你只管放心。”

青辞感激的笑了笑,随即面色又忧郁了起来,“还有一件事……”

“关于你是青龙的事,也不要告诉如月姐姐对吗?”画倾城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青辞点了点头,“没错,这件事我不想告诉她,昨夜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绝对不可能在你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身。”

“为什么?”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个身份罢了。”青辞垂下眼,面色有些难看。

画倾城忽然想起昨夜青辞对那已经逝去的母虬褫说他自己从小远离青龙一族,血脉之情寡淡得很,想必定然是小时候家中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所以才会使得他厌恶起自己是一头青龙的事实。

“好吧……可是这事,知道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人啊。”画倾城有些为难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眼。

青辞微微蹙了蹙眉,对着画倾城道:“帮我照看一下月儿。”

说罢,他将安如月小心的送进了画倾城的怀里,步履略有些僵硬的往苍无念几人身边走去。

众人见青辞走来,面色皆是变得有些怪异,经历了昨夜一事,大家一时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少年书生。

他可是青龙啊,那么古老而又神秘的神族,这世间有龙族血脉的神兽常人根本是难得一见的,更何况青辞昨夜真身一现,便能看出他的血脉定然是正统而高贵的。

大家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原来一路上为自己保驾护航的法力高强的少年郎竟然是一头青龙。

“你们……能别用那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我吗?”青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青辞兄,你……给我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虽说我们暗地里对你的身份也多有揣测,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会是一头青龙。”季子安神色复杂的说道。

“其实,我并不稀罕这个身份,若非血脉不可改变,我倒是宁愿做一个凡人。”青辞面色黯淡的说道。

见青辞神色落寞,乔三娘急忙开口问道:“青辞兄弟,你的伤势严重吗?之前你与那虬褫打斗的时候似乎吃了不小的亏吧。”

青辞扯着嘴角笑了笑,“放心吧,我自有方法化解她留在我体内的阴气。她能克我,我自然也能克她,如今她连命都没了,残留下来的东西又怎么能奈何得了我。”

第四百九十九章 警告

见青辞自信满满的样子,众人也只能选择相信的点了点头。

苍无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抱着如月在边上坐了一夜,此时想到走过来与我们招呼,可是不愿我们将你的身份告诉如月?”

青辞抒了口气,感慨道:“还是阿念哥哥了解我。你也知道,如月那丫头,总是因为身份的问题而感到自卑,我不想给她带来更大的负担,所以……”

“放心吧,我们就当……昨夜是天界的神仙降临,解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不会将你的身份告诉如月姑娘的。”洛凡笑着说道。

其余几人也立刻点头表示不会在安如月面前多说什么,毕竟大家伙儿是见证着二人的感情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身份什么的,还是让人家小两口自己解决去,作为朋友,祝福才是最重要的。

青辞面露感激之色的冲着大家抱了抱拳,起身准备走回先前的位置,却是被苍无念一把拽住。

“阿念哥哥,怎么了?”青辞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面色平淡,只是借着他的胳膊吃力的站起身来,“我这右膝还得一段时日才能恢复,你扶着我去边上,我有些话与你单独说。”

青辞点了点头,搀着苍无念往一边走去。

待到离其他几人有些距离的时候,苍无念才叹了口气,开口道:“青辞,在你的心里,可曾真心将我当做兄长看待?”

青辞先是一愣,随后正色道:“那是自然,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敬重的兄长。”

“既然你将我看作兄长,为何你做什么事都不事先与我商量?”苍无念有些不悦的说道。

“这……我做什么事不与你商量了?”青辞一头雾水的问道。

“好,过去的事暂且不提。如今你的青龙真身已经在众人面前暴露了,你却要求我们不要告诉如月。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别跟我说什么你的身份会给如月带来压力的那一套,我知道那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苍无念语气十分严肃的说道。

青辞抿了抿唇,微微别过头去,不想直视苍无念那犀利而深邃的目光。

“你不说?那就让我来猜一猜。昨夜画儿得到了虬褫的血泪,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大爱之泪,都十分的兴奋,只有你的神色与我一样,皆表示怀疑。

“我的手里有记载着画魂内容的丝绢,我自然知道大爱之泪不是那样得来的。可你呢?你分明不知道那丝绢的完整内容,你又是如何会怀疑虬褫的血泪并非大爱之泪?青辞,还需要我接着说下去吗?”苍无念沉声说道。

青辞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垂着眼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大爱之泪揽到自己的身上。”

苍无念双眼一眯,猛的伸手抓过青辞的衣襟,低声怒吼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忘记我曾警告过你,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如月的举动。我看你不单单想提供大爱之泪,你是想连同大悔之泪也一齐包揽了。青辞,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

青辞掩藏在衣袖下的双拳紧握,狠狠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思全都被苍无念看透,他隐藏了这么久的不安与痛苦险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青辞却死死的压抑着自己,他不能哭,不能再哭了。

好半晌之后,他终于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低低唤道:“阿念哥哥,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苍无念低斥了一声,“青辞,我很明确的告诉你,如果我的觉魂需要以伤害你和如月为代价,我宁愿不要。你记住我的话,即便这一生我的情感都必须停留在冰天雪地里,我也不要你们当中任何一人为了我而受伤,我只希望我身边最重要的人过得幸福。大爱之泪如果你有办法,我便接受,但是大悔之泪,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明白了吗?”

青辞咬了咬牙,有些不情愿的答道:“我明白了。”

苍无念的双眼却再一次眯起,“想糊弄我?你若是想玩阳奉阴违,我便将你的打算全部告诉如月,没有了她的配合,我看你的大悔之泪要从哪儿来。有本事你就再去找别的女子来跟你相知相爱,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不专一的爱情,是没法得到大悔之泪的。”

这话一出,青辞算是彻底投降了,且不说大悔之泪要求那么苛刻,就单单是让他再找个女子来相知相爱什么的,他也根本办不到啊。

这个阿念哥哥,不是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拿捏住他的命门?真是坏透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青辞闷闷的说道。

“哼!”苍无念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他的衣襟,“混小子,好歹也快两千岁了,怎的做事还是如此的让人不放心?这千年的时光你都历练到狗身上去了?就你这性子,等到角龙之劫来临,我看你……”

苍无念怒其不争的低斥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与茫然。

青辞似是也反应过来什么,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

是了,角龙之劫。

昨夜青辞化身为龙与母虬褫交战之时,母虬褫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年纪——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角龙千年为应龙,青辞的真身尚无龙角,但已有成熟的龙身,所以不难看出他是个介于一千五至两千岁之间的小龙。

龙性好淫,子嗣繁多,可是大都血脉不纯,否则也不会有龙生九子皆不成龙这回事。良莠不齐的血脉便注定了他们修炼一途的艰难,每一次化形都是一大劫难。

渡劫失败者轻则根基尽毁,如修炼成低等妖精的动物那般毫无建树的度过余生;重则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苍无念虽不记得青辞的母亲是何种族,但是从他的泪水具有奇异的治愈之能看来,他的母亲定当不属于龙族。但偏偏青辞又继承了一身正统青龙的纯正血脉,集其父亲与母亲的优良血统于一身,若非他的命格过于霸道又多舛,他在青龙一族当是个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才对。

青辞的体内有巨大的潜能,这是苍无念在上一世就一眼看透的事实。可是想要得到巨大的力量,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的命格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他拥有傲视天下的神力,但也有可能一不留神便就此灰飞烟灭。

可是青辞如今一千七百余岁,由蛟化龙的劫早已安然渡过,而由龙化为角龙,分明还差着两百多年,不应该有什么天劫才对。

更何况角龙之劫本就是可过可不过的,选择应劫者定然是对神力有更高的追求,才甘愿冒险一试。若是没有追求,大不了一生无角,起码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他们相对漫长的一生。

苍无念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神色极其复杂的盯着青辞,良久之后才喃喃说道:“青辞,你的天劫,莫非就是化身角龙之劫?”

青辞面色也十分难看,身为青龙,他怎么会不知道龙族渡劫的规律。可是他也想不明白,明明还有两百多年的事情,为何近来却如此的心神不宁。在他的生命中,不可能还出现什么比突破实力更加恐怖的劫难了。

“我也不知道。翎……之前就有人提醒过我,说我的天劫将至,让我自己要多加小心。原本我还未放在心上,不过那夜见到虬褫的幻影,我就忽然感应到了,这个劫是势不可挡的。渡也得渡,不渡也得渡。”青辞低声说道。

苍无念皱起眉头,“若真是角龙之劫,那也着实是太蹊跷了一些,更何况角龙之劫虽也是天劫,但是对于无心化作角龙的龙族来说,那并非是必经之路。莫非……”

青辞的心微微一颤,小心问道:“莫非什么?”

苍无念眯起了眼,恶狠狠的说道:“没什么!你小子记好了,从今往后无论你做什么,没我的同意,你不得乱来!”

“啊?”青辞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道:“无论做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允许?”

苍无念点头,“当然。”

“那……那是不是我与月儿……也得先跟你汇报一下?”青辞一脸腼腆的模样,双眼却是贱兮兮的扫视着苍无念。

苍无念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臭小子,满脑子就知道想这些。我可没心思跟你打哈哈,我的意思你心里明白就行,要是你擅做主张出了什么岔子,别怪哥哥我心狠手辣。”

青辞闻言急忙后退了一步,双手护在身前故作惶恐的模样,“阿念哥哥,你可不能辣手摧花啊,我这么个风流倜傥的潇洒少年郎,乃是三界数万年不遇的栋梁之才。哥哥你不惜才爱才也就罢了,动不动就拿您过去的神威来威胁恐吓我,这样如何能让我茁壮成长啊!”

苍无念一口老血几欲喷出,咬着钢牙恶狠狠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滚!”

“好嘞!”青辞狗腿的应了一声,像是拿到了特赦令一般一溜烟的跑回了画倾城的身边。

第五百章 沆瀣一气

看着青辞的背影,苍无念狠狠的呼出了一口浊气,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的朝霞,不由叹道:“莫非,这傻小子会为了我而去选择强行渡劫?苍妄啊苍妄,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见青辞脸带笑意的跑回来,画倾城有些好奇的望着他,“青辞,你刚才和无念哥哥说什么呢?”

“哦,没说什么,就是跟他商量商量这趟取了龙血神木的花和根,我们就回洛河东岸,把我和月儿的婚事给办了。”青辞信口胡诌道。

画倾城恍然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该办了,毕竟如月姐姐现在已经怀了你的骨肉,你总该给她个名分。”

“我说倾城小姐姐,不如你和阿念哥哥的婚事也跟我们一块儿办了吧?”青辞坏笑道。

画倾城闻言俏脸一红,嗔怒的瞥了他一眼,“你好端端的扯到我与无念哥哥做什么?我和他……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怎么能没一撇啊,一捺都已经快见着尾了!反正他迟早都是你的人,赶紧办了省得夜长梦多。”青辞嘿嘿笑道。

“你这小子……我和他便是要成亲,那也得等到我助他重塑了觉魂之后。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给他。”画倾城微微嘟起了嘴,神情有些幽怨起来。

“哎,他的心里除了你,绝对不可能装得下别的女子的,我保证!”青辞拍着胸脯道。

画倾城笑了笑,微微垂下眼,“青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我也能感觉到无念哥哥这些日子的改变。可越是这样,我这心就越是感到不安。一切……还是等他重塑了觉魂之后再说吧。”

“好吧,既然倾城小姐姐如此坚持,那我也只能尊重你的意见。”青辞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靠在画倾城怀里的安如月,神色又黯淡了下来,“月儿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画倾城摇了摇头,叹道:“估计还得三五天吧。我刚替她查探过,她体内的阴气确实重了些,不过正是因为那阴气入体,我才感觉到她的体内还有一股微弱的至阳之气在与那阴气做斗争。想来那股微弱的至阳之气,应当就是来自你们的孩子,不消说,定是个小青辞。”

“微弱的至阳之气……”青辞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眉头微微纠结起来,“这孩子倒是懂事,知道照顾自己的母亲。我只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命格多舛才是。”

“那个……青辞,有些话,我……”画倾城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羞赧的样子。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咱们俩谁跟谁呢。”青辞扯了个微笑说道。

“我觉得……你是不是该旁敲侧击的问问无念哥哥或者如月姐姐,他们修罗的女子身怀有孕需要注意些什么?比如……比如之前那母虬褫说的,那个……毕竟人界的女子在怀孕头三个月身子都是比较娇弱的,最忌讳的便是那个事情……”画倾城咬着唇,颇为艰难的说道。

虽然她一句话“这个”、“那个”的支吾了半天,但是青辞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无非就是希望他弄清楚修罗女子在怀孕期间什么时候身体最为娇气,是否会像人界女子那般头三个月需得避讳夫妻房事,免得一不小心滑了胎。

青辞嘿嘿一笑,答道:“这一点倾城小姐姐就放心吧,莫说是月儿,便是姐姐你身怀有孕了,照样也能跟阿念*夜缠绵。大家都不是普通的肉体凡胎,除了临盆之时要面临一般女子的痛苦,身体也相对脆弱之外,别的时候都强悍着呢!”

“你……”画倾城顿时被他一句不着调的揶揄羞得满面通红,她索性气恼的将安如月往青辞的怀里一塞,嗔道:“就当是我瞎操心了,看好如月姐姐,我懒得理你了!”

青辞心中一阵好笑,这段日子画倾城的性子看着似乎也有不少转变,可是毕竟她还不是风湮,没有办法像她那般对一切事物都保持平和淡定的心境。

不过青辞倒也挺好奇,如果刚才那句话是风湮听到了,她会作何反应?估计即便不会匆匆跑开,那面色定然也是要红上一红的吧。

“画儿,怎么了?人不舒服吗?”见画倾城俏脸红扑扑的跑到了自己的身边,苍无念不由得关切的问道。

“呀!”画倾城一抬眼才发现,自己光顾着避开青辞和众人,却是没注意自己不经意跑到了之前就已经远离众人的苍无念的身边。

“哦,没什么,我,我就是觉得有些热。”画倾城急忙别过头去,抬手在自己的脸颊边上轻轻扇动着,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热?”苍无念微微一愣,急忙将画倾城身子给掰了过来,二话不说的伸出手来抚上她的额头。

“是有些烫,你昨夜与虬褫打斗之时可伤着哪儿了?”苍无念紧张的问道。

画倾城被问得好生尴尬,急忙将苍无念的手给拽了下来,急急道:“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歇息了一夜法力也全都恢复了。”

苍无念狐疑的打量着她,“你真的没事?”

画倾城急得跺了跺脚,“哎呀,真的没事。倒是无念哥哥你的伤才是让我担忧得紧。”

苍无念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我这皮糙肉厚的,将养几日便可痊愈,不必担忧。”

“皮糙肉厚?”画倾城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若是再白皙几分,都能赶上女子了,还好意思说自己皮糙肉厚。”

苍无念挑了挑眉,心生几分戏谑之意,“你倒是对我的身体了解得很。”

“呀……无念哥哥,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画倾城这才意思到自己话中的漏洞,方才有所缓和的面色又变得红润起来。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却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苍无念一本正经的说道。

“无念哥哥,你……你们兄弟两个,真是沆瀣一气,也不知是谁带坏了谁。不跟你说了!”画倾城被羞得再次匆匆跑了开去。

“喂,画儿,你别急着走啊,你好歹将我扶回去吧!”苍无念在她的身后叫喊了起来。

画倾城本已经跑出了些距离,听见他的叫喊声,猛的想起他的右膝盖骨昨夜给磕碎了,如今正是行动不便的时候。

心下一疼,她只得恨恨的转身走了回去,架着这一瘸一拐的伤残人士回到了众人的身边。

“倾城妹子,那头小虬褫在那边盘踞了一夜一动不动的,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见着画倾城回来,乔三娘忍不住问道。

画倾城往远处瞧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他昨夜刚失去亲娘,心情自然是很低落的。我们……可都是他的仇人,他心头能舒服才是怪事。”

“哎,可悲可叹呐。谁会想到那母虬褫做了这么许多恶事,为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呢。”洛凡仰头望天,感慨了一句。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纵使她有千万个理由,也不该残害其他的生灵,她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业报使然。只是可怜了这孩子,实力还这么弱小便要独自面对日后的凶险。”青辞抱着安如月一屁股坐在了画倾城的边上,似是对那小虬褫的命运颇为同情。

“青辞兄弟,再怎么说,这虬褫也算有些龙族血脉,不如你就将那小家伙带在你的身边,收他当个徒弟什么的,好好教导他,省得他走弯路。”乔三娘突发奇想道。

青辞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佯装羸弱的哭丧着脸,“我的乔姐姐,乔大姐,乔姑奶奶,我是他的杀母仇人啊!他没有在心中将我碎尸万段千百遍已经是阿弥陀佛了,你还指望他认我当师父?他有那个魄力拜师,我也没那个勇气收徒啊。万一他哪天翅膀硬了,直接将我咔嚓了,我上哪儿哭去啊?”

“这个嘛……也的确是个问题。”乔三娘蹙起眉头,很是遗憾的样子。

“画儿,你不是打算替他重塑他的尾巴吗?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你身子要是没什么问题,不如先助他复原吧。希望这小家伙心中也能减少些仇恨才是。”苍无念提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无念哥哥说的是,这么一想,我到现在还没画过骨呢,拿这小东西练练手也不错。”

“我的倾城小姐姐,你就别谦虚了,你现在画心怕是都没什么问题,画骨还不是小菜一碟?”青辞懒洋洋的说道。

画倾城耸了耸鼻子,翩然来到小虬褫的身边。

察觉到身边有动静,小虬褫警惕的抬起头来,见是昨夜那个说能给自己重塑尾巴的美丽女子,这才微微放松了些。

“你来做什么?”小虬褫闷闷的问道。

“姐姐昨夜不是答应要替你重塑尾巴吗?现在姐姐是来兑现承诺的。”画倾城微笑着说道。

第五百零一章 画尾

小虬褫红色的小眼睛微微闪了闪,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休息一夜就痊愈了?”

画倾城的目光微微黯了黯,并不想打击这个小家伙,于是道:“也算不得痊愈,你娘亲那么厉害,我们和同伴们都受了伤。姐姐的伤势比较轻,休息一夜帮你画出尾巴应该不成问题。”

“画出尾巴?”小虬褫疑惑了,他只知道画倾城昨夜告诉他,她有办法帮他重塑他被斩断的尾巴,却并不知道他的新尾巴竟然是用画出来的。

画倾城点了点头,“没错,姐姐的法术有些特殊,只要实力足够,就能将画出来的东西化为实质。”

“这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法术?”小虬褫显然是不太相信。

“口说无凭,姐姐现在就替你画一条新的尾巴,你可愿意?”画倾城问道。

“当然愿意了,只要你能画得出来,我岂有不收之理?这尾巴……可是用我娘亲的命换来的。”小虬褫说得理所当然,只是一双红色的眼睛又是眼泪汪汪起来。

画倾城叹了口气,心生怜爱之下竟是的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虬褫的头。

小虬褫身子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张口去咬她,可是当他发现对方的眼中满是温柔,张开的嘴又缓缓的闭上了。

“我记得,你的名字唤作‘鸣儿’。”画倾城轻声说道。

“嗯。”小虬褫闷闷的应了一声。

“我的名字叫做画倾城。鸣儿,姐姐替你画一条新的尾巴,并不是因为姐姐愧疚什么,也不是因为姐姐认为青辞哥哥杀了你的母亲有什么错。这天地间的一切,有因就有果,有业就有报,只能说你与你娘亲的母子缘分已尽。

“从天理大道来说,她的逝去也算是为她过去做过的事情付出了代价。但是对你而言,她做的那一切又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虬褫一族。她是你的母亲,你自当感恩于她,但是这不代表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你去效仿的。

“你年纪尚幼,未曾做过什么恶事,身上没有背负着孽业,应当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潜心修行,匡扶正道,终有一天你们能够重归神族的。”画倾城轻抚着小虬褫的脑袋,语气温和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娘亲临终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一时间想不通这些事情。那条青龙说了会等我找他报仇,我就一定会刻苦修炼,终有一日会将他打败。至于到时候我会不会杀了他,就要看我的觉悟究竟有多高了。”小虬褫恨恨的说道。

画倾城叹息了一声,“你说得没错,要你在一夜之间想通所有的事情的确是太不近人情。也罢,留下你,是因为你没有做过恶,替你画尾巴是因为我们不忍心看着你以这副残躯独自面临日后的凶险。其余的,就看我们大家日后的造化了。”

说罢,画倾城抬起手来,袖袍一挥,一张半人高的羊皮纸便浮现在半空之中,素手一翻,蜃光出现在她的手里。

想了想,她对小虬褫说道:“小家伙,可能要让你受点皮肉之苦,放你点血用一下。”

小虬褫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身子软软的趴在地上,硬气的说道:“想怎么做尽管放马过来吧。”

画倾城赞赏的点了点头,指尖金光凝聚,缓缓靠近小虬褫的断尾之处。金光如一柄光刃,在接触到小虬褫的断尾时便划开了一道口子。

“嗯……”小虬褫疼得闷哼一声,不过身子却是一动未动。

画倾城立刻将蜃光的笔尖覆在小虬褫伤口渗出的血迹上,一瞬间那本来透明无色的冰蚕丝顿时被染成了鲜红色。紧接着就见画倾城周身金光涌动,抬起手中沾满了鲜血的蜃光便在羊皮纸上飞快的舞动了起来。

由于她眼下是以小虬褫体内的血为墨,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画倾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法力催动到极致,作画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又蘸了几次小虬褫伤口的鲜血,蛇尾大概的轮廓便已在羊皮纸上勾勒了出来。画倾城右手忙着晕色,左手却也没停下,从腰间掏出一颗丹丸,施以法力将它溶解,直接打入了小虬褫的伤口之中。

“你……”小虬褫吃痛,怒喝一声。不过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惊奇的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有些冰凉,方才的疼痛也立刻得到了缓解。

画倾城的气息微微有些急促起来,不过还是转过头对着小虬褫笑了笑,“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于皮肉外伤作用显著。不过你断的毕竟是骨头,我不能让你的伤口就这么愈合了。一会儿画完你的尾巴,衔接上的时候你还得吃一番苦头,可一定要坚持住了。”

“哼。”小虬褫不屑的冷哼一声,“当年娘亲将我的尾巴斩断,那样的剧痛我都忍过来了,我就不信接尾能比断尾还痛。”

“疼痛会不会更剧烈我是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会比断尾好受到哪里去。总之,你需得有个心理准备。”画倾城善意的提醒着。

望着女子握着手中那支神奇的笔在纸上时快时慢的描绘着一条尾巴的形状,小虬褫的心竟是不争气的砰砰直跳起来。

当初断尾之痛让他当即就昏迷了过去,在母亲的呵护下愣是过了十天十夜才苏醒过来。如果接尾当真也如这女子所说疼痛程度不比断尾轻,没有了母亲的照拂,他要是昏过去了岂不是性命堪舆?

而且这昆仑山中还有许多强大的凶兽,只是因为碍于母虬褫的神威和聚阴山的阴气才不敢靠近这盆地附近。

如今母虬褫已死,那些凶兽肯定很快也会得知消息,不管是为了龙血神木还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他们纵使畏惧聚阴山的阴气,复仇之心也会促使许多实力强大的凶兽直接找上门来将他消灭。

想到这些,小虬褫的身子不由得又颤了颤,思量了半天他才轻声开口道:“那个……倾城姐姐。”

此时的画倾城作画已接近尾声,但是法力的消耗也着实让她疲累不堪。这一次她画的不仅仅是骨,还要画出皮肉和血,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高强度的法力爆发,她几乎就没有喘息的机会。

若非她现在实力大有进步,在如此短的时间消耗如此巨大的法力,她怕是还没画完就昏过去了。

“你叫我?”画倾城气息虚弱的说道。

“嗯,我……我有一事相求。”小虬褫小声道。

“何事?”画倾城问。

“那个……如果一会儿你给我接尾的时候我若是昏过去了,你们……可不可以等到我苏醒了以后再离开?或者如果你有什么丹药能助我快些醒来,便赠与我服下。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你的。”小虬褫用细微而又恳切的语气说道。

画倾城微微一怔,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微微点了点头,“放心吧,既然说了不会伤及你的性命,那自然得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护你周全,否则跟直接杀了你也没有什么区别。”

小虬褫没料到画倾城竟然连问都没问及报答的事情,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心下不由得有些异样的滋味。

“谢谢你。”小虬褫将头垂了下来,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声。

这一声谢画倾城没听见,她眼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笔下即将成型的尾巴上。她左手金光一闪,昨夜从母虬褫的尾巴上取下来的一块白色的鳞片便出现在她的掌中。

手上法力一凝,那坚硬的鳞片便在刹那之间化作齑粉,画倾城便将那鳞片化作的粉末往羊皮纸上的尾巴上面一抹,一截闪烁着白色荧光的细长的蛇尾便跃然于纸上。

画倾城收起蜃光,不断有金色的法力光芒涌向她的双手,一双纤纤素手就犹如镀了层金子一般闪闪发光。

她小心翼翼的将发着金光的双手伸向羊皮纸,手掌便像是穿过了水面一般,光芒涌动之间,她已经从中捞出了她为小虬褫画好的新尾巴。

“鸣儿,这便是你以后的尾巴,我将你娘亲尾巴上的鳞片化作了你尾巴上的鳞片,可能会因此沾染着些许阴气,不过我想你当是能够克服的。”画倾城捧着那一截由粗到细,头尾算起来约莫有她手臂那么长的尾巴走到了小虬褫的身边。

小虬褫的眼中迸发出了惊喜的光彩,画倾城手中的尾巴他可看得真切,除了颜色之外,几乎就和他当年被斩去的尾巴一模一样。

“现在我要将这画出来的尾巴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你千万不要抗拒,一定要忍耐。否则我们两个都会受到伤害的。”画倾城提醒道。

“嗯,倾城姐姐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再大痛苦我也能忍的。”小虬褫目光坚定的答道。

他总共还不到六百岁,身体却已残缺了三百多年了,失去尾巴的这三百多年对于他而言就像是时光停滞不前了一样,身体没有成长,法力也没有加强。即便是使用龙血花,他想要复原也得再等两千年。

如今画倾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为他重塑了一条尾巴,哪怕续上尾巴的疼痛比斩去之时更令他痛苦百倍千倍,他也一定会忍耐下去。

第五百零二章 续尾

画倾城点了点头,在他的断尾旁蹲下了身子,面色忽的一凝,手中金光化作一柄光刃,直接斩在小虬褫那已经被皮肉给包裹起来的断尾之处。

“嗯……”小虬褫疼得闷哼了一下,却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呻

吟起来。

鲜血汩汩流出,没有了皮肉的覆盖,小虬褫的断尾之处除了红色的血肉便是森白的骨头,骨头之处有一个很明显的断痕,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的骨头也跟着疼。

画倾城微微皱眉,也不知是因为法力消耗太大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对小虬褫的断肢感觉太过血腥,此时她竟是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发晕,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画儿,你没事吧?”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画倾城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轻轻的握在了她纤细的手上。

画倾城就仿佛一下子有了个十分坚强的后盾一般,想也没多想就放松了身子倚在了苍无念的怀里。

“无念哥哥,我没事。就是方才着急了点,法力施展得太快,感觉有些累。”画倾城轻声说道。

说话间,她已经将手中画好的蛇尾对着小虬褫的断尾之处衔接了上去,一道道金光顺着她的手掌沿着那条新尾缓缓的流向与断尾的衔接处。

苍无念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再多说,只是抬手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小虬褫的身体在接触到新尾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在排斥那截新的尾巴,此时不仅仅是断尾之处,连他浑身的骨头都莫名其妙的疼痛了起来。

“鸣儿,用你体内的法力疏导这股力量,不要抵触它。”画倾城立刻便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急忙出言提醒道。

“姐姐,我好痛,我控制不了。”小虬褫痛苦的低呼。

“姐姐知道你痛,忍一忍,不这样做,你的尾巴是无法续上的。”画倾城面露心疼之色。

苍无念皱了皱眉,轻声问道:“画儿,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画倾城想了想说道:“无念哥哥,你有没有办法缓解鸣儿身体的疼痛?”

苍无念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说罢,他伸手一招,一个冰晶玉块便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

只见他周身紫光轻涌,冰晶玉块便脱离了他的手心,缓缓的漂浮到小虬褫的身体上方。轻轻捻动几个手诀,一个紫色的光阵便出现在冰晶玉块的周围。

很快的,冰晶玉块就在那紫色光阵的作用之下散发出了柔和的紫芒,紫芒如细雨般缓缓倾泻而下,将小虬褫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鸣儿,你可觉得好些了?”画倾城问道。

小虬褫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嗯,舒服多了,没有那么痛了。”

“那你赶紧集中精神,将这新尾的力量与你自身融会贯通。”画倾城说道。

小虬褫闭上了眼睛,紧紧的咬着牙。虽说苍无念的阵法让他周身的疼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可是断尾衔接之处的疼痛还是令他感到难以忍受。

那毕竟是断骨之痛,可不是寻常皮肉之伤可比拟的。

他的身体依然颤抖不止,但却在顽强的承受着画倾城不断从新尾传递过来的法力。不出片刻,他便欣喜的感受到了那截新的尾巴渐渐的开始与他的身体有了些呼应。

只是这种呼应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他身体的疼痛又增加了一些,因为那截新的尾巴也传来疼痛的感觉,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的那种疼痛。

“就快成功了,鸣儿,你一定要坚持住。”画倾城的面色已经苍白,不过脸上却是出现了欣慰的微笑。

苍无念见这情况,急忙伸手去握画倾城的手,想要将自身的法力传入她的体内。

画倾城却是对他摇了摇头,“无念哥哥,别这样。你体内伤势未愈,让你耗费法力布置阵法便已经够让我心疼了。我不过是因为初次画骨,加上急于求成,所以一时间才会感觉耗损得厉害些。待鸣儿将这断尾完全融入自身,我调息个把时辰便可恢复了。”

苍无念见她目光真挚恳切,便也没再勉强,只是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而半空中那个用来缓解小虬褫疼痛的阵法光芒却闪烁得愈发的耀眼。

“啊——”小虬褫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身体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鸣儿,你感觉怎么样?”画倾城一惊,急忙问道。

小虬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猩红的双目之中有泪水滑落,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身子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苍无念大手一挥,撤去了光阵收回了冰晶玉块,拍了拍画倾城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他没事的。你没注意到他方才翻滚的时候,你为他续上的新尾也一同灵活的扭动了起来吗?”

画倾城细细一想,似乎的确是那样,那条新尾巴刚才不经意间已经在一股力道的控制之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去,这小东西能控制自己的新尾巴了,恐怕他还不自知呢。

“让他好好睡一觉,你也好好调息一下。我就在这守着你。”苍无念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画倾城这会儿也的确是很疲累,索性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这一休息便是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除了画倾城和苍无念,其余几人也没闲着,抓紧每一点时间恢复着自己的伤势。

此处没有黑夜,于是画倾城便在昏黄晚霞的映照下醒了过来。

“醒了?身子可还疲累?”刚一醒来,头顶便传来苍无念轻柔低沉的声音。

画倾城揉了揉眼睛,“唔……好多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将尽了吧。”苍无念轻声答道。

“啊?不是吧?我竟然睡了这么久?”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从苍无念的怀中挣脱出来,心疼的盯着苍无念道:“无念哥哥,你该不会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陪了我一整天?”

苍无念活动了一下自己略有些麻木的胳膊,笑着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我之间需要计较这些吗?”

画倾城俏脸一红,垂眼低声嘟哝道:“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吗?谁知道你总是这么死心眼儿,就不会将我换个姿势放在地上。”

苍无念笑意更甚,一把将她搂回自己的怀中,“地上能有我怀里睡着舒服吗?”

这暧昧的言语,听得画倾城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便靠在他的怀里不敢再说话了。

打破这美好而静谧的气氛的是一阵枝叶颤抖的声音。

明明是个晴朗的夜晚,无风无雨,可是众人守候的龙血神木的枝叶却忽然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

听见响动,众人立刻将目光都投向了离他们不远处的那棵古老的大树。

“莫非,这龙血神木要开花了?”洛凡激动的说着,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季子安。

季子安平日里虽说不是不苟言笑,但也不是个轻易便会将真实喜怒写在脸上的人,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显然是难以遏制的激动。

他们放弃了先行前往南海的打算,万里迢迢的选择了将龙血神木作为最新一个寻找的目标,主要还是为了季子安。

现在看来,果真就像大家先前感知到的那样,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早就被安排好了。他们选择了先行来到昆仑山,结果龙血神木便在这时候开了花。若是季子安没有出言请求而青辞也没有跳出来支持他,或许他们先行前往南海,这龙血神木的花季就要被他们生生错过了。

在众人热切期盼的目光之中,龙血神木的枝叶响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那本来与寻常树木无异的树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显现出红色。

远远看去,龙血神木就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躯体,那延伸到树冠上的枝桠就像是躯体中的经脉,充斥着血液般的鲜红。

“天哪……这真的是棵树吗?看它这副要滴出血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吓人啊!”乔三娘忍不住惊叹一声。

“龙血神木,果然名不虚传,它的树汁,当真是如血液一般鲜红。”画倾城喃喃叹道。

“呵呵,那得看是什么龙的血了,我们这边这条龙可不是红色的血。”苍无念笑着说道。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还真是,说来也奇怪,青龙的血都是蓝色的吗?”

“嗯。”苍无念点了点头,“血脉越纯正的青龙,血液就越接近蓝色。以青辞的这种程度,那已经是最大程度的继承了青龙王的血脉了。”

“青龙王?你的意思是,青辞还是个龙太子了?”画倾城有些错愕。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他理应是个龙太子。”苍无念回答的时候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无念哥哥,你这副神情是为何?难道他也遇上了和季子安一样的事情,族中有人因为篡位而陷害于他?”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第五百零三章 龙血花开

苍无念颓然摇了摇头,“这个……我还记不大清楚,我只记得他和他的血脉至亲关系都很不好,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好像是……跟他的母亲一起生活的。”

“他的母亲?怎么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画倾城更加疑惑了。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那跟母亲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为什么相识这么久,他却从未提及家里的事情呢?

苍无念还是摇头,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想不起来,画儿,别问了,我的头有些疼。”

见苍无念这老毛病又犯了,画倾城心头一紧,急忙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而她则是指尖金光一闪,轻轻抚上了他的太阳穴。

女子的法力让苍无念很快便感觉到头疼得到了缓解,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哎,想起来的事情越多,就越觉得还是知道得不够,真是矛盾得很。”

画倾城的身子微不可查的僵了僵,她不用问,也不想问,若他真是修罗王苍妄,那该来的一切都会来,该结束的都会结束。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了,看见你受罪,画儿会心疼的。”画倾城轻声劝道。

苍无念直起身子冲她微微一笑,正待再说些什么,两人忽觉周围的环境好像变了个样。

急忙扭头朝着龙血神木望去,却见那如油纸伞形状的树冠顶端竟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一个红色的花苞。

方才他们之所以觉得周围的环境有变化,是因为原本周围的光线是处在夕阳落山一般的昏黄之中。而此时此刻周围的光线却因为那龙血花苞的缘故,变得微微泛红了起来,像是有人在他们的身边挂起了大红色的灯笼。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棵除了树叶之外通体呈现血红的龙血神木,其枝干之中的鲜红汁液就仿佛血液奔走一般齐齐的朝着树冠顶上的花苞流窜而去。

“这好歹是棵树啊,这要是个人,现在便算是气血逆行了,一个不小心就得走火入魔啊。”青辞忍不住砸吧着嘴感慨道。

青辞这声感慨没压低声音,即便是远处的画倾城和苍无念也听了个真切,两人不由得都“噗嗤”一笑。

“走,我们过去看看。”苍无念拉着画倾城的手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众人的身边。

“怎么感觉这龙血花开,就好像要把整棵龙血神木的树汁都吸干似的?”洛凡犹疑的嘀咕了一句。

“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要不是那母虬褫之前说过这龙血神木的上一朵花被她给炼化了,我都要怀疑这树是不是开完花就得死。”青辞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几人探讨之时,那树冠顶上的血红花苞已经逐渐长大,若非它和龙血神木是一体的,看起来就像是个诡异的花朵寄生在龙血神木之上,只为吸收它那鲜红的树汁。

随着龙血花苞慢慢长大,周围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红,便是天边的火烧云也无法将一方天地染成这种红色。

小虬褫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刺目的光芒在打扰他休息,他很是不满的嘟哝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周围如血染一般的红光,小虬褫吓了一跳,脑子也立刻清醒了过来。

“嘶……”许是一时激动,他的身体摆动了一下,牵动了尾巴上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咦,我的尾巴……有知觉了!”小虬褫心下一喜,又轻轻摆动了一下自己的新尾巴。

随即他小心翼翼的将尾巴缩了起来,一个飞身来到了众人的身边,仰望着正在开花的龙血神木说道:“大概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龙血花就会绽放,你们若是需要它,就得在花朵完全绽放的那个瞬间将它采下。采下后若不立刻炼化,就得使用法力好好将它保存起来。”

“小家伙,谢谢你。”季子安瞥了他一眼,这一声谢却是由衷的。

“哼,你不用谢我,我只是看在倾城姐姐的面子上才跟你们说这些的。”小虬褫毫不领情的别过头去。

“鸣儿,这龙血神木开一次花,是不是会将整棵树内蕴藏的树汁都供给到它的花苞上面啊?”画倾城好奇的问道。

“是啊,所以比起神木的树汁来说,龙血花才是集整棵树的精华所在。每次开过花之后,龙血神木就好像死了一样,树叶也会全都凋零。起码要过上百年才会重新发芽,树干之中才会重新生出红色的树汁。”小虬褫答道。

“难怪你娘亲不肯让我们碰龙血神木的树根。看来这神木开花就好像妇人产子似的,生产完了之后便元气大伤,稍有不慎就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这龙血神木将自身精华都凝聚在花朵之上,我们现在就碰它的树根,恐怕真的会要了它的命。”青辞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小虬褫瞥了青辞一眼,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

“这偌大的昆仑山,难道只有这一棵龙血神木吗?”季子安皱眉问道。

“其实也不止这一棵,只是龙血神木本身生长就过于缓慢,而且成活的数量很少,所以像这样成熟的神木就只有这么一棵。不过据我所知,再过个一百多年,还有一棵龙血神木也该长成了,届时它也会开出自己的第一朵花来。”小虬褫答道。

“子安,龙血花就快要绽放了。”几人交谈之际,姬无心忽然开口提醒道。

季子安神色复杂的瞥了她一眼,随后飞身而起,停留在龙血花的边上。

正如小虬褫所言,这血红的花苞在汲取了龙血神木的树汁之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一片的绽放开自己的花瓣。

那花瓣的形状像是莲花,却有没有莲花瓣那么尖,一瓣一瓣圆润的模样,看起来还颇有些可爱。花朵的中央摇曳着细细的花蕊,像是一根根鲜红的龙须。

远远看去,这盛开的龙血花就好像一朵由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雕刻而成的红色莲花,那珍稀娇贵的模样让人都不忍心伸手去碰它,生怕不小心就把它弄碎了。

季子安的神情由先前的激动渐渐的变得肃然,这一刻,他想起了许多事情,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往事,待到他得到了这朵龙血花之后,有些东西似乎便该做一个了断了。

最后一片花瓣完全的舒展开来,季子安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到了极致,他果断的举起手掌,绿色的法力光芒骤然凝聚在掌中。

此时此刻,龙血神木树冠上的叶子已经逐渐的枯萎发黄,而季子安伸向龙血花的掌中萦绕的绿光就像是新生的绿叶,仿若天生就是为了用来映衬这鲜红美丽的花朵。

他小心的将龙血花与树冠分离,立刻便用自己的法力将花朵包裹了起来。

身形一晃,他再一次落回地面,众人立刻凑上前去,都想好好的欣赏一下这两千年才开一次的花朵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在一层淡绿色的光罩的保护的下,那鲜红的花朵静静的悬浮在里面,只要法力不散,这朵花便可以一直维持在它完全绽放的这一刻。

“好美丽的龙血花!”画倾城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季兄,你拿到这龙血花,便准备返回巫族了吗?”苍无念开口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手掌一收,那龙血花便连同他的法力消失在众人的眼中,“紫卿客的问题总让我感到不安,回想起来才发现,我放任俞重华在巫族嚣张这么久真是个可能给巫族带来灭顶之灾的错误。”

听季子安提起俞重华和紫卿客,苍无念这才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件事我早该跟你说了,这些日子光顾着赶路,竟然给忘记了。”

“什么事?”众人疑惑的问道。

“关于木扶桑的事情。我被怨念和心魔缠身的时候,想起来一些事情,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木扶桑的容貌应该和紫卿客还有俞重华是一样的,只是……可能因为他身处鬽族的缘故,没想过以色相吸引女子的注意,所以才故意将容貌幻化成那副苍老的模样。”苍无念解释道。

“为什么他身处鬽族便不会想着以色相吸引女子?”乔三娘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因为,无论是俞重华还是紫卿客,他们吸引的女子必然是对自己十分有利的人,若是对自己没有用,他们根本就不屑利用自己的皮囊。”季子安面色冷淡的答道。

“紫卿客的情况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没想到俞重华也干过这种事情。”洛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季子安,余光瞥见姬无心,却发现这主仆二人的脸色眼下是一样的难看。

“原来是这样,在须弥山中对他最有利的女子当属妖族族长胡沐火,可是哪怕他容貌再怎么英俊,比起气质超然的花无殇而言终是要逊色一些,况且花无殇身份地位比木扶桑更高,他都没有开口说要迎娶妖族的族长,木扶桑一个先知是不可能有那个机会的。”青辞恍然道。

第五百零四章 树根

画倾城却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或许,他从来就没想过这方面的原因,你们还记不记得沐火姑娘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难道不是修炼第八尾失败而导致殒落的吗?”乔三娘不解道。

画倾城略一沉吟,说道:“我怀疑那根本就是木扶桑动的手脚。上一任妖族的族长法力怕是在无殇之上,远远超出了木扶桑可以控制的范围,加上她已经有了家室,更是勾引不得。

“索性便趁其闭关之时做些手脚害她身死,这样新一任的妖族族长便可在他掌控之中。他从一开始就是以这副年迈的模样示人,肯定就是从来没想过要以色相迷惑女子。毕竟妖族女子与凡人女子不同,九尾狐妖更是天生的媚骨,他要是不小心把自己陷进去,定然是会坏了他自己的计划。”

“倾城小姐姐推测得有些道理。”青辞点头赞同,转而又看向苍无念,“可是无念哥哥,我好奇的是,他们三个为什么会是同一副面孔?”

“是啊,难不成是一胎三生的兄弟?这也太凑巧了些吧。”洛凡面露疑色的嘀咕道。

苍无念剑眉紧蹙,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这三个男子的同一张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可是究竟是谁?究竟为何是同一张面孔,他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的头……”苍无念的身形晃了晃,痛苦的抬手捂住了自己额头。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了?可是因为想不起来所以又头疼了?”画倾城见状急忙扶住了他。

青辞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急忙劝道:“阿念哥哥,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不管他们三个为什么是同一副面孔,反正跟魔族扯上关系,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对了!”

苍无念面色略有些发白,强忍着不适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最近总觉得记忆出了些问题,有好多事我不由自主的就想去追根究底。”

“阿念哥哥,这些事强求不来的。终有一天你会想起过去的一切。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取了龙血神木的根,不然一会儿它就该彻底枯萎了。”青辞提醒道。

苍无念狠狠咬牙,缓了缓略显急促的气息,说道:“你说得对,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这树根而来的。只是不知一棵神木即将毁在我们的手里,算不算得罪过。”

“那自然是算的,虽说这龙血神木没有灵智,但是多少也有些灵性,你们当中谁自认孽业最浅,便让谁去取树根吧。”小虬褫在一旁适时的给了大家一个警示。

“让我来吧,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画倾城第一个自告奋勇。

“不行!”青辞和苍无念同时低喝一声,态度十分果决。

“为什么啊?”画倾城一头雾水。

苍无念只是单纯的不希望画倾城沾染任何有可能累加孽业的事情,不过他知道,青辞必然不仅仅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他很理所当然的将解释的机会让给了青辞。

青辞干咳了一声道:“咳……倾城小姐姐,你仔细想想,等到画魂所需的宝物都找齐之后,你就得帮阿念哥哥画魂了。这重塑魂魄的大事,天地间据我所知也就你们画族有可能做到,此举虽比不得令死人复生那么逆天,但终究也不是遵循天道伦常之举。也就是说,仅画魂一事,便够你洗业洗到怀疑天道了,所以吧……你还是别出手了。”

还真别说,青辞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就连洛凡也立刻就表示了赞同:“青辞说得不错,倾城,此事你就莫要插手了,还是让我来吧。”

“洛凡前辈,你……”画倾城有些惊讶,可却又找不出什么阻止的理由。

洛凡笑了笑,“无妨,反正自打爱上蕊儿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这辈子也不可能飞升成仙了,什么孽业不孽业的,我早就看开了。既然不能够渡劫飞升,那便等着生命走到尽头,再行转世为人便是。”

许久未听洛凡提起自己的事情,猛的一听见“蕊儿”二字,大家都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乔三娘。

乔三娘自然知道他们为何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不过这么长时间,她假装失忆也早已习惯成自然,表面上竟是一片风平浪静。

原本她听见洛凡要动手去取龙血神木的树根时还想出言阻止,好让自己代替他去做这件事。可是当她听见洛凡提及云蕊,那一颗想要为他赴汤蹈火的赤诚之心便顿时被一盆冰水浇灭了热情。

这一路过来,他们总是不经意间就落在一处,独处的机会比以前多了不知多少倍。可奇怪的是,独处的时间是多了,但是乔三娘却觉得洛凡与她的距离更加的遥远了。

似乎对于洛凡而言,“失忆”的乔三娘才是最令他欣慰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张白纸那样,给了他与她重新相处一次的机会。

为了不让这个女子“再一次”对自己泥足深陷,洛凡一直很刻意的保持着与她的距离。

乔三娘忽然发现,除了自己一夜之间拥有了不俗的实力之外,她的生活也仅仅只是从最初的行走江湖变成了现在的行走四海。而她和洛凡的关系却并没有因为她拥有了法力而有任何的突破。

云蕊……也不知妙蓝将这个活死人弄走了没有。若不是怕引火烧身,乔三娘真是恨不得亲自动手了结了那个女子的性命。

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狠狠的紧握成拳,乔三娘表面上却装作很是无辜的模样,“你们……都看着我,是希望我助洛凡大哥一臂之力吗?”

“没有没有。”青辞急忙打了个哈哈,“这点小事洛兄自己就能轻松解决,何苦还要搭上你呢。是吧,洛兄?”

洛凡苦笑着摇了摇头,“得了,别那么多废话了,你们都让开点,我这便将树根给取出来。”

众人闻言很默契的分散到两边,就见洛凡周身白光涌动,双掌之间直接轰击出一阵强烈的白色气浪。

气浪击打在地上,将龙血神木周围的地面轰出一道道裂纹,众人只觉脚下地面猛烈的晃动了几下,就见那裂纹不断的扩大,很快便露出了龙血神木深埋地底的树根。

洛凡面色一喜,伸手凌空一探,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正当虚弱的龙血神木的树根就如同一截朽木一般,轻易的就被折断了。

“咻”的一声,那一截折断的树根从地底飞落到洛凡的手里。众人顺势望去,皆是有些失望——这神木的树根看上去真的和寻常树木的树根没有什么不同。

“这龙血神木面上枝繁叶茂,地底下应该也是盘根错节,只是取走这么一截树根,它真的会就此死去?”画倾城忍不住还是有些怀疑。

“倾城姐姐有所不知,这龙血神木浑身上下什么地方都能碰,就唯独这根碰不得。倘若是在平日里碰了它的树根,可能会导致它开花的时间延后。而如今你们是在它刚开了花便碰了它的根,它是必死无疑了。”虬褫颇为惋惜的解释道。

“我记得无念之前说过,这龙血神木的树根要煅烧成炭,需要使用祝融之火,可是……这么容易就折断的树根,使用祝融之火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姬无心忽而轻声问道。

众人被她问得皆是一怔,随即洛凡便皱了皱眉,“是否小题大做,试试便知。”

说罢,他一手持着树根,另一手却是轻松幻化出一颗火苗,两手一靠近,火苗便窜上了龙血神木的树根。

“竟然着了?”众人愕然,这就是所谓的神木的树根?随便用法力幻化出来的火苗就能将它点燃,那还要什么祝融之火?

“不对,你们仔细看。”画倾城低呼一声。

洛凡将树根摆在众人面前,让大家更清楚的观察这截正在燃烧的树根。只见它虽是被火焰包裹,看起来好像是在燃烧,但事实上,树根还是树根,火焰也还是火焰。洛凡用法力幻化出的火焰根本就没有对树根造成丝毫的影响。

“真是太神奇了,这树根在我手里,连温度都没变过。”洛凡喃喃说着,抬手撤去了树根上的火焰。

火焰一熄灭,那截神木树根又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就连一丝烧黑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弄了半天,你要取这神木的树根,是为了将它煅烧成炭啊?”小虬褫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没错,姐姐要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需得以神木树根煅烧而成的炭来研磨成墨。”

“这龙血神木别的特点没有,就是水火不侵。若是有足够的神木打造成船,怕是在海中徜徉几万年也不会腐蚀一分一毫。你们方才用法力幻化的火焰灼烧它,实在是太小瞧它了。龙血神木若是这么容易便能燃烧,它在这盆地里孤零零的那么多年,早就被天雷给劈成焦炭了。” 小虬褫扫视了众人一眼,颇有几分鄙夷的意味。

第五百零五章 疲惫

被一头小白蛇给鄙视了,众人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他们这一行人无论见识还是智慧,那都不是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可是如今却是一时被这龙血神木脆弱易折的树根给误导了,竟然天真的以为易折便意味着易燃。

诚如小虬褫所言,这龙血神木孤零零的生长在这空旷的盆地中那么多年,怎么也得碰上几回天雷地火吧。它能这么完好茁壮的等着众人将它的根给截走,足以说明它的木质是多么的奇特。

“看来,无论如何,还是得找寻到祝融之火才行。”画倾城幽幽一叹。

见画倾城面露愁绪,小虬褫身形一动飘到她的身边,轻轻蹭了蹭她,“姐姐莫要发愁,我曾听娘亲说过一些关于这祝融火的事情。”

“当真?”别说画倾城,其他人听见这个消息也皆是又惊又喜,毕竟那淡紫色丝绢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关于祝融之火的问题。

小虬褫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有些迟疑道:“其实娘亲知晓得也并不全面,我只记得她好像是说这祝融之火乃是上古火神祝融留下的火种,相传此火威力强大,能燃尽世间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所以火神羽化之前便将火种封印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据说只有有缘之人才有可能找到那里。”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这小虬褫说的这些他们都知晓,这不是跟没说差不多吗?

“那你娘亲可有说过,那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到底在哪里?”画倾城急急问道。

小虬褫的红色双目露出一丝颓败之色,黯然道:“娘亲怕是也不知道祝融火的具体所在,她当年只说了几句我们都参不透的话,还是她儿时听长辈提起的。”

“你娘亲说了什么?”众人追问。

“天之南,海之北;镜中花,水中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进而溯往,退而望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天地之事,涅槃轮回,当往复尔。”小虬褫如同讲绕口令、背诗句一般摇头晃脑的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着实难受。莫说那天之南,海之北是个什么地方,就单单“进而溯往,退而望新”就完全令人无法理解。

溯者,逆也,怎么看也应该是“倒退”和“回首”的含义,可为什么从小虬褫的嘴里说出来,却与“前进”是一个意思了?往前走就能追本溯源回到过去,往后退反倒能够看到新生事物,这不是鬼扯吗?若真有这么个地方,恐怕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吧?

“小东西,你该不会是随意胡诌的吧?出个没有谜底的谜面给我们,有意思吗?”青辞面色不善的瞪着小虬褫说道。

小虬褫猩红双目毫不客气的回瞪着青辞,没好气道:“哼,我娘亲就是这么说的,你爱信不信!”

画倾城拉了拉青辞的衣角,转而对着小虬褫笑了笑道:“鸣儿,除了这话,你娘亲可还说过些别的什么?”

小虬褫想了想答道:“娘亲说,当年火神祝融的火种威力太过强大,实属逆天之物,根本就不该存在于我们现在所处的天地之间。”

“就这样?”画倾城有些茫然了。

小虬褫点了点头,“对啊,就这样。”

“哎,这比丝绢上说的东西更让人难以揣摩。”苍无念苦叹了一声。

洛凡摇着头,将龙血神木的树根递给了画倾城,“倾城啊,先将这树根收好吧。祝融之火的所在,我们日后慢慢推敲便是,反正现在还有不少东西等着我们前去找寻呢。”

被洛凡这么以提醒,众人脸上松了股劲儿的同时也是不同程度的出现了一抹疲色。从踏上征程至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当中,众人除了一开始前往临碣岛的时候用了乘船出海这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之后基本就没有在路途上耽搁过太多的时间,严格说起来,是没有在赶路方面花费太多时间,他们的时间大都用在了疗伤和寻找分散的同伴上了。

要说这一年的时间他们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并非是好不容易寻找到的几件宝物,而是他们或多或少的法力提升以及或深或浅的情感转变。

尤其是对于画倾城而言,在她过去的十八年生命中,除了画族被灭,就再也没有什么能令她有所感触的事情了。即便是被灭族,她也在画族族长的庇佑下被惠姑安然带离了危险,对于那惨烈的一幕并未亲眼所见。

十五年荒山之上被封印记忆的生活,使得她由一个儿时活泼调皮的混世小魔女渐渐长成了一个温和善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

可就是这么一个心思纯白如纸的姑娘,在这一年当中的成长却比她过去的十八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得多。有些事情不用亲身经历,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能诱发内心深处的震撼。

画倾城已经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成为画魂要看尽世间百态,历经爱恨情仇。因为人性是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提笔画魂,与其说画出来的一抹虚无缥缈的魂魄,不如说是将画魂本身对世间所有的感知书写到他人的身体里。

退一万步说,假如这世上还有另一个画魂的存在,画倾城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法力,也拥有了画魂所需的一切异宝,包括另一个画魂的大悟之泪,那画倾城是可以画出魂来的。

但是,那样画出来的魂是苍白无色的,不具有丝毫存在的价值。就像是给一个断了手臂的人接上了一截看似十分逼真的假手臂,顶多只是显得美观,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人身体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受主人的驱使。

世间百态,这一年来画倾城即便没看全,也看了个七八成,不过剩下的那两三成,或许对于画倾城的承受能力而言,将会是一种很大的挑战。因为那也许会是这世间最丑恶,或者最痛苦的事情。

爱恨情仇她也算是经历了一半,有些东西她或许没法亲身去经历——比如,她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流下大悔之泪,但那样的事情若是让她遇见了,她的心境可能将迈入另外一个世界。

短短一年的时间,画倾城就忽然有一种苍老了十岁的感觉,她的容貌未曾改变,可是气质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许多。若是再让青辞好好的看看她的双眼,他一定会发现,这双眼睛已经再不是他初见她的模样,虽不说深邃悠远,但也早已不是清澈见底了。

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画倾城此刻是真的有些猝不及防的察觉到自己心底里的一抹疲惫。可是有一股劲至死也不能松懈,因为一旦松懈了,就再也没有重新前行的勇气了。

见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小虬褫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倾城姐姐,你们……现在已经拿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就要离开昆仑山了?”

画倾城被小虬褫的话唤回了神,长抒了口气道:“嗯,等大家的伤势都恢复了之后,我们便离开昆仑山。”

“既是这样……”小虬褫顿了顿,眼神有几分黯然,“那鸣儿便先就此别过姐姐,去别的地方找寻合适的修炼之地。日后若是有机会,鸣儿定会再去寻找姐姐的。”

“你……你是说你现在就要离开?可是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离开了这里要去哪里呢?”画倾城颇为吃惊的问道。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聚阴池我是不会去的,娘亲已经不在了,就连这龙血神木也很快就要灭亡了。我得为自己寻一个僻静的安全之所,好好的活下去。否则等到这昆仑山中其他的凶兽得知我娘亲去世的消息,怕是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小虬褫语气低沉的说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母虬褫实力强悍,加上有聚阴池这么个天然屏障,这才能拥有独自占有龙血神木而不招来觊觎者攻击的威信。如今母虬褫已经死去,小虬褫实力这么弱,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不招来其他凶兽的打击报复。

“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便先行离开吧,日后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画倾城摸了摸小虬褫的脑袋,扯出了一丝笑容。

小虬褫飞身而起,绕着众人盘旋了一圈,神色的复杂的望了他们最后一眼,身形便化作一道白光,迅速的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真不知道这小东西日后怎么独自生活下去。”望着小虬褫飞速远离的背影,画倾城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世间所有的一切自有其定数,这一路走到现在,倾城小姐姐你还没看开吗?”青辞轻声说道。

画倾城面露苦涩的摇了摇头,“我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当初落入梦魇之境的时候,你们三个当时实力最强的反倒最难以自拔了。”

莫名其妙的被画倾城点了名,季子安和洛凡先是一怔,随后无奈的面面相觑。

第五百零六章 初入玄洲

“呃……”青辞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再劝解什么了。

如果是安如月醒着,她或许会好奇的问一句:关不关心小虬褫日后的生活和梦魇之境有什么相干。但是青辞、季子安和洛凡都是心思通透,他们三个皆已是在世上活了一千多年的人了,怎么会不理解画倾城的意思呢?

年岁越大,经历的事情越多,表面上看起来心智就越坚定,对于世间的聚散离合似乎就能看得更加淡漠一些。其实有些时候这种情况正好是相反的,年岁越大,经历的事情越多,对于生离死别的承受能力反而越差。

他们的外表上看上去之所以能比阅历浅的人更加淡定,无外乎两种原因:其一,他们知道付出过多的感情容易受伤,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下意识的就将自己排除在整个事件之外,以一个纯粹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事情的发展,无论结局如果,他们都很容易就能够将自己的感情置身事外。

其二就是,不小心投入了自己的真感情进去,无论是出于颜面还是身份的考虑,他们就是装也要装出来轻松豁达的模样,好把自己的心也跟着麻痹进去,欺骗自己不要去忧伤。

青辞想要安慰画倾城,让她看开一些,其实本意是出于第一个原因,希望她对待以后发生在身边的事情都不要那么轻易的便投入自己的感情,否则真的到了分别的那一刻,心里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不过这种自我保护的状态需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到,光是旁人教导也是无用的,否则画倾城也不需要看尽世间百态了,直接让青辞、季子安、洛凡三人与她说叨说叨,她这大悟之泪便可轻而易举的得来了。

“如今龙血神木的花和根我们都得到了,下一步大家如何打算呢?”苍无念并没有让气氛低靡太久,开口问道。

“画魂所需的‘笔墨纸砚’,我们已经有了纸,笔算是有了一半,墨有了树根,砚在修罗皇城之中,这剩下的东西……似乎就不太好找了啊。”洛凡皱眉道。

“龙绡和血玉祭台都在南海,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无论是与鲛人族还是修罗族硬拼,都不可能捞得到什么好处。眼下离我们最近的,应该便算是蓬莱了吧,不如我们先行前往北海玄洲,待到月儿身体好些,我们再行前往蓬莱。”青辞提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却又向季子安投去了征询的目光,“季兄如今已经得到了龙血花,可是准备即刻动身返回巫族?”

季子安皱着眉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你们先去了北海,以我和无心的实力独自返回洛河东岸,着实太过吃力了些。”

“不如你们先随我们前往北海吧,到了北海之后我先独自前往溟海一探究竟,说不定此行顺利,很快就能在溟海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到时候我们随你一同前往巫族,这样对付俞重华的胜算也更大一些。”青辞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季子安的面色更加的凝重,迟疑之间姬无心悄悄的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掌。季子安微微一愣,扭过头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面色似乎不太好,握着他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好吧,就这么定了。要是让大家为了我一人而放慢前进的脚步,我也着实是过意不去。”季子安反握了一下姬无心的手,淡淡应了声,但很快转念又道:“可是……”

“可是什么?”画倾城问道。

季子安扭头看了看洛凡,有些迟疑道:“无念兄手里的冰晶玉块是用冰晶玉棺炼化而来的,若是不早些将冰晶玉块带回斩魔宗,云蕊姑娘和她的孩子岂不是会有危险?”

听得季子安提及此事,洛凡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不过思量了一会儿他还是摇了摇头,“如今这冰晶玉块已经少了两块,剩余的十块要是再这样使用几次,灵性也便所剩无几了。蕊儿的问题终究不是一两日能够解决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找到剩下的东西,早日助倾城成为画魂,这样蕊儿和她的孩子才有一线生机。”

听见洛凡如此回答,苍无念很是赞成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便抓紧时间吧。此处条件恶劣,连个好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我们就即刻布阵前往玄洲。”

“即刻布阵?无念哥哥,你的身子可还有伤呢!”画倾城担忧道。

苍无念笑了笑,“也就是这右腿行动不便,又不妨碍我施法。此处前往玄洲的距离跟我们当初从洛河东岸前往须弥山是差不多的,我们的法力进步的也不止一点半点,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见苍无念自信满满的模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都由着他去了。毕竟自打来到昆仑山,他们就过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感觉已有许久没寻个舒坦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了。

“也好,大家拼着股劲儿,等到了玄洲再好好休养几日。”洛凡大手一挥,赞同的说道。

说干就干,苍无念周身已经漂浮起十枚冰晶玉块,众人早在石帆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和他共同布置长距离传送阵的经验,都不用他提点,很自觉的站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处于昏迷之中的安如月被青辞紧紧抱在怀里,如今苍无念和画倾城的实力早已不是在石帆山那时候可比,少了安如月一个根本不会对阵法产生丝毫的影响。

“无念、青辞,你们两个可曾去过北海的玄洲?”阵法正在构建中,洛凡忽然有了些疑问。

这马上又要去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偏偏那地方之前所有人都未曾提起过,也不知道那里居住着什么样的种族,又隐藏着什么样的风险。

“洛凡前辈,你这话问的……我怎么可能去过那个地方?”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

当年曼沙为了寻找他觉魂的重塑之法而带着他来到洛河之东,此后一待便是十八年,再之后的日子他几乎就都与这几个同伴在一起了,他所去过的地方,除了修罗界之外,其他人也都去过。

洛凡瘪了瘪嘴,“你可以回答我你没去过,但是不妨碍你知道那个地方,不就结了吗?”

这个回答,可是他们刚落到昆仑山的时候,苍无念自己说过的,只不过当时他回答的对象是季子安。

青辞“噗嗤”一笑,“好了洛兄,玄洲我去过,那地方没什么危险,全都是些逍遥地仙,可谓是一副太平盛世。那些家伙寿命太长了闲得发慌,便过起了如人界的凡人一般男耕女织的生活。”

“这感情好啊,一路过来总是遇到些实力强悍的对手,我都有点儿草木皆兵了。到了玄洲可得好好休息休息。”洛凡感慨着,还没到达目的地便已经憧憬了起来。

说话间,众人脚底忽然爆发出绚烂的光芒,只听苍无念的声音悠悠传来:“控制好自己的心神,启程了!”

话音一落,众人便觉脚下一轻,眼前的景物纷繁杂乱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画倾城和苍无念心中都在这一瞬生出一个同样的想法:什么时候如此长的距离才能如同平地遁走一般转眼即到,且不会产生任何不适呢?

身处阵法之中的青辞也是颇为无奈,若非需要他为大家贡献出一份力量,他真想抱着安如月独自前往玄洲,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功夫,还不用在阵法之中遭罪。

不过这一次显然是如同苍无念所说的,除了眩晕感之外,真的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就连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情况也没有发生。

脚踏实地的时候,众人缓了缓心神,四下一张望,皆是呆了一呆——他们也不知是到了玄洲的哪个地方,只见周围如同凡界之中热闹的城镇一般,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耳边时不时传来沿街叫卖的声音。

见他们八人凭空出现,周围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惊奇,只隐约听见一个从他们身边路过的男子笑着对身边的女子说道:“咱们这个地方看来是越来越出名了,这一来就来了八个……”

“青辞,你确定这里……是北海的玄洲?”画倾城有些惊疑的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当然,而且很凑巧的是,这个地方我来过。”

“真的啊?这玄洲的地界大吗?这地方又地处玄洲哪儿呢?”画倾城顿觉欣喜,急忙追问。

“玄洲的地界倒是不大,约莫也就洛河之东的七八个国家加起来那么大。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做‘观缈城’,地处玄洲最东南处,再往南行不出十里地,就能看到海了。”青辞答道。

“那这里离溟海到底有多远?”洛凡问道。

青辞皱了皱眉,摇着头答道:“具体有多远我倒是不清楚。溟海是围绕在蓬莱山外围的一圈海域,而这蓬莱山位于东海的东北岸,也在北海的东南岸,恰巧等于是在东海和北海的交界处,这距离还真近不了。”

第五百零七章 一家客栈

“那你对那一片海域可有了解?海中可有什么凶残的猛兽?”画倾城有些担忧起来。

青辞闻言哈哈一笑:“哈哈哈哈……倾城小姐姐,海中可是我的天下,再凶残的猛兽见着我,不也得绕道走么?”

画倾城恍然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果真还是对他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一时间竟是忽略了他刚暴露不久的身份。

“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吧,就眼下我们这伤的伤残的残的,前往溟海风险也太大了些。”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就搭在了青辞的肩上,故意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往他身上压去。

青辞立刻就蔫儿了,苦着张脸道:“阿念哥哥,我还抱着月儿呢,你这样虐待一条未满两千岁的小龙真的合适吗?”

苍无念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看你方才那得意的劲头,我觉着挺合适的。”

看着青辞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画倾城“噗嗤”一笑,伸出手去揽住了苍无念的胳膊,轻声道:“无念哥哥,还是我来扶你吧。”

青辞赶紧冲画倾城眨了眨眼,嘻嘻笑道:“还是倾城小姐姐疼我。”

没走多久,一家看起来颇具规模的客栈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家……客栈?这名字,还真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一家客栈吗?”乔三娘仰头看着这家客栈高悬的牌匾上面“一家客栈”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颇有些忍俊不禁。

“名字看似随意,不过却很是好记,想来这家客栈的老板定然是十分随和。”画倾城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四十来岁模样的男子被店内伙计半是推搡半是劝慰的给送出了大门。

只见那瘦高男子有些垂头丧气又有些愤愤的说道:“你们老板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昨天来的时候不让我进去,说是要五棵百年狼毒,我现在带着狼毒来了你们又不要了,又说要两块拳头大小的红信石,你们是拿我寻开心吗?”

伙计无奈的摊了摊手,“真人消消气吧,我们老板娘就这脾气,她想收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有时候一两天换一次,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换一次,您这回算是运气不好。我建议您还是赶紧去弄那两个红信石吧,不然等过了今夜,老板娘又要将住店费用换成什么东西,那可就不好说了。”

“哼!若不是对你们家的‘五味般若酒’慕名而来,就冲你们老板娘这态度,我还真是不稀罕进去呢!”瘦高男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抱怨着还是离去了。

伙计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无奈轻叹一声。

看着方才这一幕,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目光都有些发直了——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这里的地仙们生活如同洛河之东的凡人们一样吗?既然一样,这吃饭住店怎么会不收钱呢?不收钱也就算了,总该收个固定的什么东西吧?

可是刚才那个忿然离去的瘦高男子却分明说了他昨日才来过,因为身上没有客栈老板娘需要的东西所以被拒之门外。而他今日准备好了客栈要的东西,人家却又不要了,又换成了另外一种物品。

“画儿,看来你判断有误啊,这家店的老板娘显然不是好像与的。”苍无念苦笑着摇头说道。

画倾城撇了撇嘴,“又是狼毒又是红信石,这到底是开客栈还是开炼毒坊呢!”

“五味般若酒……这里怎么会有这种酒?”季子安似是自语般嘀咕了一句。

他这嘀咕声不算小,众人下意识的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季兄,你知道这种酒?”青辞很是意外的问道。

季子安皱着眉,像是否定心中的猜测那般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凑巧名字相同罢了。”

见季子安有些失神,一副不愿多解释的模样,众人相互瞅了瞅,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这家店看来是住不得了,不如我们换一家客栈再问问吧?”乔三娘说道。

话音刚落,季子安却忽然接过话道:“不,就住这家,我倒是想会会这家客栈的老板娘。”

“你有那什么拳头大小的红信石?”青辞疑惑道。

季子安嘴角一扬,“青辞兄似乎忘记了我是从哪里来的。”

季子安,巫族之中万年难遇的天才,对于所有巫蛊之术都有着极高的领悟力和创造力,其所炼之蛊大都是由自己培育的毒物炼制而来,其作用比之一般的毒物炼制的蛊毒可是要强上十倍百倍。

有这么一个行走的毒库在他们身边,两颗拳头大小的红信石还真不是什么难弄到手的东西。

季子安说完话,就已经径直走到了伙计的面前,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小哥,你们这里今日住店,可是需要每人拿出两颗红信石?”

他这么一问,大家伙儿都不由得佩服起他的细心,方才那忿然离去的瘦高男子显然是独自一人来的,他自己一个人就需要两颗红信石。而他们这一行一共八人,若这样算来,岂不是需要十六颗红信石了。

伙计上下打量了季子安一番,又细细瞅了瞅季子安身后的其他人,眼中泛起些迷糊来:“几位……看着不像是地仙吧?”

季子安点了点头,“嗯,我们不是地仙,只是途经此处,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途经此处?”伙计眼睛都直了,这几个都是些什么人啊,玄洲这种地方,能是说“途经”就“途经”的吗?

“我说这位小哥,你这生意还做不做啊?不就是住个店吗,你是打算连我们十八辈祖宗的身份都给刨出来?”青辞在后面不满的喊了一嗓子。

伙计嘿嘿干笑两声,“哪儿能呢!我们‘一家客栈’全都是老板娘定下来的规矩,今日想要住店,一间客房需要两颗拳头大小的红信石,两间呢就只收三颗。如果八位客人需要八间客房,那便是十二颗了。”

“我们要四间便可。”季子安淡淡说着,袖袍一挥,六颗杏红色的石头便浮现在伙计的面前。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六颗石头根本就没有拳头那么大,顶多也就比人界使用的铜币大一些。

伙计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我说这位客人,您这是在逗我呢?这六颗红信石加起来都还没两个拳头大,您就想要四间房?”

季子安略一挑眉,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方才只是说要拳头大小,又没说是谁的拳头。我这六颗红信石,每颗都堪比婴孩的拳头大小,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啊!你还是把这六个红信石收起来吧,小店招待不起各位。”伙计挥了挥衣袖,准备赶人了。

季子安笑了笑,一把拉住了他,“小哥莫急,我这六颗红信石都是经过特殊手法淬炼的,每一个效果可以抵你说的那种拳头大小的两个,若是不信,你大可先将这石头拿给你们老板娘看看。”

伙计将信将疑的扫视着季子安,伸手招来一颗红信石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石头虽然不大,但是其中几乎没有杂质,纹路甚是清晰,的确是需要用特殊手法淬炼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伙计看完一颗又赶紧将其他五颗也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眉开眼笑的对着季子安道:“几位客人请进来吧。”

行至柜台处,伙计拿了四把钥匙给季子安,“三楼的客房是我们‘一家客栈’最好的客房了,几位的房间在东边挨着的那四间。几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一会儿我便送上去。”

见季子安面露疑色,伙计急忙补充了一句:“客人请放行,我们这家客栈只要客人入住时拿得出老板娘指定的物品,三日之内所有吃的用的都由小店免费提供。”

季子安接过伙计递来的钥匙,又回头看了看其余几人,这才开口道:“给每个房间送一桶沐浴香汤,另外再送一壶你们的‘五味般若酒’到我房里来。”

“好嘞!”伙计爽利的应了声,转身便钻到后院去了。

季子安拿起钥匙看了看,只见每一把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木牌,几块木牌上面分别写着“青龙甲”、“青龙乙”、“青龙丙”、“青龙丁”。

将手中钥匙往青辞面前一摊,季子安笑着道:“都是你的兄弟,选一个吧。”

青辞瞥了一眼木牌上的字,无奈的耸了耸肩,随手拿了个“青龙丁”,没好气道:“东边四间是青龙,西边肯定是白虎了,还不如人界的天字地字号房间有新意呢。”

抱怨归抱怨,几人分了钥匙,还是很快便往三楼走去,不过刚一到“青龙甲”的门口,几人就感觉到有些怪异了。

这怪异不是来自这家客栈,而是来自他们自己。上一次住店还是在长越国的皇都濮丘城,那时候濮丘城天禧庄中的上房几乎是被他们全部包揽了,想住哪间住哪间,竟是导致季子安一时都忘记了,他们这八人当中,还有一男一女显然并非是一对。

第五百零八章 五味般若酒

如今八个人,四间房,若是按照他们之前的习惯,那必然是苍无念与画倾城一间,青辞与安如月一间,季子安和姬无心一间,剩下的一间便只能是洛凡与乔三娘。

可是偏偏洛凡对乔三娘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并没有涉及男女之情,而如今的乔三娘也不是过去的乔三娘了,这……该如何是好?

画倾城手里拿着的正好是“青龙甲”的钥匙,她想了想说道:“我与乔姐姐同住这间房吧,洛凡前辈和无念哥哥住隔壁便是。”

乔三娘自然明白画倾城的意思,如果她真的是失了忆的乔三娘,那她可能就会顺着画倾城的意思与她同住了。可是,她的记忆完完整整,她还是那个痴迷于洛凡的乔三娘。 她只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洛凡,只要洛凡愿意接受。

见几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乔三娘大喇喇的一摆手,笑道:“无念兄弟受了伤,正是需要倾城妹子好生照顾的时候,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就勉为其难,与洛凡大哥同住吧。”

她这话说得极为随意,却是将画倾城给羞了个大红脸,不知道她真正心思的大家伙儿都以为她这是在给画倾城和苍无念创造独处的时机。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她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和洛凡创造机会。

见乔三娘如此不在意的模样,画倾城下意识的看了看洛凡,却见男子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既然乔姑娘都不介意,那我这堂堂七尺男儿要是还推三阻四的,就着实矫情了些。倾城啊,这几日你就好好照顾无念吧。你是个女儿家,心思也比我这大老爷们细腻多了,省得我照顾不周,还得被你埋怨。”洛凡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

房间的分配就这么拍了板,几人进入各自的房间没多久,就有伙计抬着盛满热腾腾的香汤的大木桶来到了东方青龙的房间门口。

季子安还是十分贴心的,这一路奔波下来,四位姑娘都未曾细细梳洗过,虽说平日里捏个诀也能去除身上的污秽,但是比起在热腾腾的洗澡水里好好的泡上一泡,终究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这四桶香汤显然就是他特意为了四个姑娘而要的。腾腾的热气伴随着阵阵幽香,闻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四个大桶被一一送入了房间,除了青辞之外,其余三名男子都很自觉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季子安叫住了其中一个伙计问道:“请问小哥,这客栈的澡堂在哪里?”

伙计指着楼下说道:“走到一楼,穿过回廊,往东边一拐便是。”

季子安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你们客栈的老板娘现在何处?”

伙计用十分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季子安,“你找我们老板娘做什么?”

“哦,我对你们的‘五味般若酒’十分有兴趣,想向老板娘打听打听酿酒的配方。”季子安笑着说道。

还不待这个伙计回话,先前那个在客栈门口接待他们的伙计手捧着一个酒壶走了上来,笑盈盈的对着季子安道:“这位客人,这是您要的五味般若酒。”

季子安点了点头,从那伙计的手中接过酒来,将自己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伙计十分为难的说道:“这老板娘的性子比较泼辣火爆,一般人可是得罪不起的,我只能帮你通传一下,至于她老人家见不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季子安闻言笑着道:“无妨,她若不想见我,我亲自去见她便是。她现在可在这客栈里?”

伙计摇了摇头,“老板娘和老板不住在这里,所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完全得看他们的心情。不过老板娘这些日子更换住店物品挺勤的,想必这两日应该还是会再来的。”

“好,若是她来了,有劳你通知我一下。”季子安说道。

待到伙计们都离去,“青龙丁”的房间门忽然打开,青辞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另外三个男子道:“你们先去泡个澡吧,我替月儿擦洗完身子就去找你们。”

季子安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便道:“稍等我一下。”

说罢,他便推开“青龙丙”的房门走了进去,将手中的五味般若酒放在房内的木桌上,对着正在收拾衣物准备沐浴的姬无心道:“我随他们去汤池泡个澡,你若是梳洗完就在房内等我回来。这酒你可千万别碰,切记。”

姬无心轻嗯了声,悄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随后急急朝屏风后面的浴桶走去。

走出房间,季子安便协同洛凡搀着苍无念前往客栈的澡堂。

澡堂子与人界的布置一般无二,几口汤池冒着腾腾的热气,但绝非天然的温泉水,显然都是用特殊的法术事先布置好的。

此时时辰尚早,加上这家客栈入住所需的费用很是古怪且时常变换,所以客栈内客人并不多,而几口汤池之中更是空无一人。

三个男子也不扭捏,褪去衣物一个个闪身便落入了其中一口汤池之内。

“季兄,那五味般若酒究竟有何特别,值得你如此在意?”仰头靠在汤池边上,苍无念淡淡的开口问道。

只要交了东西,在这家客栈之中三日内所有吃的喝的用的皆由客栈免费提供,季子安没理由单单为自己要了一壶酒,而不管其他人如何。他既然这么做,只能说那酒确实有些蹊跷。

季子安微微皱了皱眉,答道:“不瞒二位,这五味般若酒,我们巫族也有。而且是我们季家先祖独创的。‘般若’在梵语之中的意思想必无念兄应当比我更清楚,而‘五味般若酒’当中的‘五味’,便是取凡世之中的‘五味杂陈’之意。

“这酒说到底就是为了让我们巫族的杰出人才更好的体悟人性的百般变化,从而创造出更多更别具心裁的蛊。”

苍无念点了点头,“‘般若’全称‘般若波罗蜜多’,意译为‘妙智慧’。你们季家的先祖创造这种酒,所取的‘般若’之意应该指的是因果轮回,生死无常的世俗般若。

“这么想来,在你们巫族当中想达到至高的境界,倒是和画族的画魂有些类似啊。不过……这仅仅是一种酒而已,若是喝个酒便能体悟人心人性,那还要历练做什么?”

季子安笑了笑,“无念兄说得不错,不过是一种酒而已,它也只对心中有所感悟的人才有用,若是人生纯白干净如纸,喝下五味般若酒也就跟喝下普通的水酒没有区别。”

“这么说,你是怀疑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是你们巫族之人?”洛凡忽然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家客栈的五味般若酒我还没尝过,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们巫族的那种酒。若真是巫族的五味般若酒,也未必就能证实老板娘是我的族人,只能说是酿酒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巫族之人,更甚者,是我季家之人。”

“要真是你巫族的族人,那收拾俞重华我们可能就不用亲自动手了。”洛凡笑盈盈的说道。

提及俞重华,季子安的面色瞬间变得阴鹜了起来,“那个杂碎,我定要亲手解决了他。”

“季兄,我一直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苍无念将目光看向他,沉声说道。

“无念兄但说无妨。”季子安淡淡答道。

苍无念眼眸深邃,声音平静的说道:“对于你巫族之事,我们一路过来了解的都很少。一开始我与你充其量只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从未想过打探你的私事。

“只是如今我们一路走来多少也生出了些情谊,不知季兄是否介意详细说说当年你巫族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比如……为何俞重华害了你的父亲却能够逍遥法外,而你却要被迫离开巫族。”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有的事情并非我有意隐瞒,而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想。俞重华不仅害了我父亲,害了我堂兄,更是害得我一念之差,杀死了一个在族中拥有很高地位的人。

“我本不是个注重权力的人,从未想过继承巫族的族长之位,也一直未想过经营自己在族中的势力。因此当我的父亲和堂兄都陷入沉睡之后,我忽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身边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

“俞重华则不一样,他是族内的长老,在族中经营已久,拥有属于自己一派的拥护者。当初因为他的缘故,我失手杀死了那个人,此事在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本可以借机置我父亲于死地,但是我父亲手中还掌握着我巫族十分重要的一个东西,他不敢直接杀了他,所以他便使用了阴毒的方法让他陷入沉睡。

“我们双方各执一词,我说他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而他却将我父亲和我堂兄陷入沉睡的责任推到了那个被我杀死的人身上。族中其他长老们无法判断事情的真相,纵然有心护我,但我杀了那个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为了给所有的族人一个交代,长老们最终便将我放逐俗世,让我什么时候找到龙血花,什么时候再回去。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遭到过暗算,只不过俞重华碍于身份,无法亲自出手,他手底下那些人,终究是成不了气候。”

第五百零九章 赶出去

见季子安神色时而阴狠,时而忧伤,苍无念和洛凡也都是无声叹息。明明是个天之骄子,却被族人误解,含冤莫白,难怪初见季子安的时候,总觉得他这个人的性情难以捉摸,不愿意对人坦承以待。

“季兄,我倒是好奇得很,被你杀死的那个人究竟是你们巫族的什么人?你身为巫族天才,又是族长的继承人,连处置一个族人的权力都没有吗?”青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几人身后,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谁也没有想到,青辞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季子安的面色骤然变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难以掩饰的杀意。

他藏在水下的双手狠狠紧握成拳,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嗓音说道:“她是一个……背叛了我的人。”

青辞蹦入汤池之中,双手抱胸故作打寒颤的模样,“啧啧……好冷的杀意。你这么恨他,看来他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了?可是看你这神情又不大对劲啊,你这么不愿意提及此人,莫非……她是个女子?而且还跟你有过什么……”

青辞的话还没说完,季子安便恶狠狠的瞪住了他,“青辞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好好好,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作为兄弟啊,还是提醒你一句,有时候,有些事,可能并不一定就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这家伙是个很固执的人,从你对待姬无心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你因为曾经遭到背叛,所以轻易不会投入自己的真心。可是……你确定当年的背叛就是真的背叛吗?为什么你就不能试试放下过去,去接受别人的真心呢?”青辞眨巴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

季子安闻言勾了勾嘴角,“青辞兄,你与人说教的模样倒是越来越像倾城姑娘了。”

青辞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是嘛,她是我的好姐姐,我像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季兄,青辞说的有道理。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对于你当年杀死那个人的举动似有悔意,你可确定他当初是真的背叛你了?”苍无念忽然开口说道。

“呵,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又怎么会有假?”季子安讥讽的笑了声。

青辞却是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非也非也,季兄莫不是忘记了,我们曾经落入过梦魇之境啊,虽说梦魇之境里面看到的大都是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但是其中也有很多东西是受施展魇术之人所掌控的。再说你们巫族不是还有个什么‘幻梦’吗?在这些幻境里面看到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季子安闻言瞳孔骤然紧缩,一抹震惊夹杂着深深的疑虑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立刻飞身而起穿好了自己的衣裳,遁身离去之时留下一句话:“抱歉各位,季某先行回房了。”

“溜这么快?该不会回房研究幻梦去了吧?”青辞望着季子安遁走的方向,有些诧异的感叹了一句。

洛凡点了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呢。不是说当初在神禹墓穴的时候他曾助姬姑娘施展过幻梦吗?”

苍无念眉头紧蹙,有些疑惑的说道:“我记得季兄说过,幻梦是他们巫族最难炼成的秘术,修炼者需要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而且在巫族能修炼此术的大都是八字纯阴之体的女子。姬无心是八字纯阴之体不假,可是她没有心啊,季兄到底是如何助她施展幻梦的?”

青辞无奈摇头,“天知道啊,他们巫族诡异的手段太多了。要我说啊,这姬无心的肉身,哦,也就是安国公主,说不定就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主也不一定。”

季子安遁身回到房间的时候,姬无心尚未沐浴完,听见有人从屋外进来,她先是本能的一惊,随后察觉到来人是季子安,她微微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更加紧张了起来。

因为季子安从屋外进来便直奔她这个方向而来,听脚步声还十分的急切。

“哗啦”一声,季子安扣住了姬无心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浴桶之中拖拽起来。

“子安,你……你这是做什么?”姬无心有些惊慌,又有些羞赧,一时间脸上红霞满溢。

季子安望着她一副战战兢兢又娇羞不已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扣住她手腕的手却是微微松了松。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季子然忽然一把将姬无心搂进了怀里,很是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呢喃道:“无心,如果我要杀你,你会不会恨我?”

姬无心的娇躯很明显的僵滞了一下,胸腔内那颗不完整的心毫无规律的跳动起来,顿时疼得她冷汗直冒。

不过她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我大概,会很心痛吧,但是恨……无从谈起。”

“为什么?”季子安依旧紧闭着双目,眉头却是深深的纠结在一起。

“因为我爱你啊,爱得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感受了。”姬无心苦笑一下,轻声答道。

季子安轻轻抚摸着她光洁而湿滑的后背,“为什么要爱我,我倒是希望你是恨我的,这样……我才能理所当然的对你心狠。”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自打那次从神禹墓穴之中出来以后,我就发觉自己爱上了你。我是你的傀儡,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姬无心轻声说着,双眼之中却透露出迷茫。

季子安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离开了她,绕过屏风之时,悠悠说道:“一会儿沐浴完了,你去找倾城聊聊,看看她什么时候能给你画一颗完整的心。我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大的宽容了。”

姬无心闻言心中一惊,接着一喜,泪水瞬间从脸颊滑落。她也没了沐浴的心思,急急擦干了身子换好了衣裳走了出来。

见她这副焦急的模样,季子安扬了扬嘴角,略有些嘲讽,“这么心急,看来现在这颗心的确让你受了不少折磨。我倒是有些后悔了,你该多受些折磨才是。”

姬无心顿时局促不安,双手拽紧了自己的衣角,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子安,若是……若是你觉得我该受这样的折磨,那我便……不再叫倾城姑娘给我画心了。”

这句话瞬间就激起了季子安的怒火,他猛的一掌拍在了桌上,怒吼道:“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见他双目赤红,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姬无心委屈的泪水潸然而下,她急忙伸手抹了把面颊,扭头匆匆离开了房间。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季子安恨恨的一扬手将房门狠狠的关上,整个人却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季子安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壶“五味般若酒”上,他有些颤抖而迟疑的伸出手,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酒杯送到嘴边,他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他此时的心境十分的不平和,若这酒当真是他巫族的五味般若酒,这一杯喝下去,他很难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可若是不喝下去,他又无法判断这酿酒之人与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

犹豫了许久,他最终还是一咬牙,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离开房间的姬无心并没有去画倾城的房间,而是独自守在了这间“青龙丙”的房门口。自从那日画倾城给了季子安一个耳光之后,季子安待她的态度就温和了许多。甚至她现在几乎已经不开口叫他“主人”,而他似乎也默认了她唤他“子安”。

只是今日不知又出了什么问题,他对她的态度又变得如此诡异,一下温柔一下暴戾,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平和。

苍无念几人已经泡完澡回来,见姬无心默然的站在房门口,三个男子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她什么,因为方才季子安匆匆离开,定然就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姬无心终究是个可怜的女子,他们都不愿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

苍无念和洛凡分别敲了敲自己房间的房门,在得到房中女子的许可之后走了进去,至于青辞,自然是无须敲门便推门而入。

走廊又剩下姬无心自己,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顿觉自己的处境还真是凄凉。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看你这神情,可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见苍无念走进屋的时候神情似有些无奈,画倾城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哎,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姬无心独自站在门口,不免替她感到难过。”

“她为什么独自站在门口?你们几个男子不是一同去泡澡了吗?姬姑娘难道不应该在房中沐浴?”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一声叹息,“之前我们在询问季兄一些关于巫族的事情,他提到说他杀死了一个在巫族之中有着很高地位的人,还说那个人背叛了他。我总觉得他在提及那人的时候,似乎是后悔将其杀害的。

“后来青辞问他是不是真的确定那个人背叛了他,还说眼见不一定就为真,并且提及了梦魇之境和幻梦,然后他就急匆匆的回了房。姬无心大概就是在他回房之后被他给赶出来了吧。”

第五百一十章 有什么不对

“他跟你们说起他在巫族杀过人?”画倾城惊讶的问道。

“是啊,怎么,难道你也知道?”苍无念也惊讶了。

画倾城秀眉微蹙,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他可告诉了你们,他杀死的那人是男是女?”

苍无念摇了摇头,“这个他倒是没说,不过青辞有问起来,看他那副神情,我想十有八九是个女子。”

“哎。”画倾城叹了口气,“无念哥哥,你猜的没错,他杀死的那个,的确是个女子。”

“这么说,他早就告诉过你关于他的事情了?”苍无念侧目望着画倾城,女子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画倾城点了点头,“就在我们当初乘船前往临碣岛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后来我阴差阳错的落入了他的梦魇之境,看见了他的一些过去,我发现他跟我说的和我看到的东西有些不相符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他刻意的隐瞒,还是有些事情被他刻意的遗忘了,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杀死的那个女子,定是他深爱过的人。”

“你说什么?”苍无念双眼猛然睁大,显然是对画倾城这个判断难以置信。

画倾城咬了咬唇,摇头叹道:“那个女子名叫黎姬,是他们巫族的巫女,天赋极高,身份地位自然也不必说。只不过身为巫族的巫女,就有身为巫女的悲哀,这一点你也早已知晓了。”

苍无念点头道:“嗯,听姬无心说过,巫族的巫女不可对任何男子动情,更不能失贞。”

画倾城接着道:“季子安当初跟我说的是,他的堂兄爱上了黎姬,然后通过族比进入了巫族禁地修习秘术。还说他堂兄在禁地之中接受了黎姬的考验和指引,与她成就了夫妻之实……”

“等等,他堂兄和巫女有了夫妻之实?那按照巫族的规矩,这巫女岂不是必死无疑啊!”苍无念不解的截断了画倾城的话。

“是啊。”画倾城点头道,“可是他说,巫女存在的意义,就相当于给巫族所有有资格竞争族长位置的年轻一辈做嫁衣,她们修习的所有秘术都会通过阴阳交合的方式传递给那些男子。等到巫女在位百年之后,会有新一批巫女继承她们的位置,她们就成了普通的巫族族民,就能够与男子成婚了。”

苍无念听的直皱眉,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只能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也搞不清楚了,他说那些都是黎姬告诉他堂兄的,但是黎姬实际上是欺骗了他堂兄,当初在禁地之中黎姬与他堂兄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梦营造的幻景,让他的堂兄做了一场美梦而已。而那个黎姬实际上爱的人是俞重华。”画倾城无奈答道。

“黎姬爱的是俞重华?俞重华害了季兄的父亲和堂兄,而季子安却出手将黎姬给杀了,这是什么道理?”苍无念显然有些蒙了。

画倾城噘了噘嘴,双手一摊:“应该是为他堂兄鸣不平吧,或许还有他将对俞重华的恨意也一同迁怒到黎姬的头上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方才说你在梦魇之境看到的与他所说不符的是什么?”苍无念一边摇头,一边问道。

“哦,就是他说当年族中大比的时候,他无意争取名次,并没有获得进入禁地修习秘术的资格。可是我在他的梦魇之境里看到的却是那一年他和他堂兄一起获得了进入禁地的资格。”画倾城答道。

“原来如此。”苍无念恍然,“看来,当初在禁地之中接受黎姬考验和指引,并且被黎姬施以幻梦迷惑的人并非他的堂兄,而应该是他本人了。”

画倾城的双目顿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无念哥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苍无念点了点头,“定是如此。否则即便是亲兄弟被一个女子所欺骗,他也不该愤怒如斯。最该死的人是俞重华,以他的城府,应当想办法反过来利用黎姬去对付俞重华才对。他没理由也没立场动手去杀害一个欺骗他堂兄的女人,换言之,即便是要杀,也该让他堂兄亲自动手。”

“这个嘛,他说那时候他堂兄也遭到了俞重华的毒手,所以他盛怒之下杀了黎姬。可是……我在他的梦魇之境里面看到过他杀死黎姬的那个场景,当时的他眼中除了冰冷还充满了痛苦,我感觉到他的手都在颤抖,那种颤抖不完全像是来自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而是……他在挣扎。”画倾城说道。

苍无念站起来身来,缓缓踱着步,自语道:“黎姬……黎姬……姬无心……他给姬无心取了这么个名字,其实早就说明了他对黎姬难以忘情。他定是认为黎姬是个没有心肝的女子,罔顾了他的一片深情。”

“若真是这样,那季子安岂不是将姬姑娘当做了黎姬的替代品?难怪他对姬姑娘的态度时好时坏,有时候甚至是十分凶狠。姬姑娘真是可怜,怎么就成了季子安的傀儡。他这样做,对姬姑娘不公平啊!”画倾城愤然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暂时又说不上他到底哪里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已经爱上姬无心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画倾城立刻点头,深以为然的道:“没错,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我觉得他的心里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他在遭到了深爱的女子背叛了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去接受任何人,姬姑娘也不知究竟是他制造的第几个傀儡了,如果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傀儡,那肯定是被他给折磨死的!”

“这个季子安啊!我若是他,定然要将俞重华碎尸万段,好叫黎姬后悔当初的选择。若真是爱惨了一个女子,我就会将她一辈子绑在身边,折磨到她爱上我为止。”苍无念阴测测的说道。

画倾城斜睨了他一眼,俏脸忍不住微微发烫,有些气恼的捶了他的胸膛一记,“无念哥哥,你说什么呢!”

苍无念坦然的盯着她,“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杀了俞重华那种恶人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折磨到那女子爱上你,那又是什么意思啊!”画倾城嗔道。

苍无念先是一愣,随即戏谑笑道,“小丫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无念哥哥,你……你……你太无耻了!”画倾城又是一记小粉拳打在苍无念的胸口。

苍无念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怎么能是无耻呢?像季子安这样,明明放不下,又要折磨自己,折磨一个无辜的傀儡,岂不是更难受吗?我是还不能体会深爱一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知道,以我的个性,我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画倾城凝望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彩,心中不由得暗叹:无念哥哥,你确定那是你的个性吗?那或许……是你慢慢觉醒的那个“他”的个性吧。

“青龙丙”的房间内,季子安不知不觉的已经将一整壶“五味般若酒”喝得一滴不剩,那酒的滋味一入口,他就已经能够确定这酒与他巫族的“五味般若酒”并不相同,但是同样的名字,酿酒的原料的确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天色渐暗,喝完酒的季子安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位置上呆坐了多久,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准备下楼吩咐伙计做些吃食送上来。

蓦地站起来的时候,他便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随即口中的酒味开始变得时酸时甜,最后竟是喉头苦涩,比世上最难喝的苦药还苦。

他急忙抓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就着壶嘴往自己口中猛灌了几口茶水。可是茶水入腹,那苦涩的滋味好像也顺着茶水一同流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一刻他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脏急促但却没有规律的剧烈跳动起来,脑海中也跟着出现了许多他意想不到的画面,曾经在巫族最惬意最慵懒的时光,还有他从被迫到自愿修习巫术的点点滴滴。

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时喜时忧,时而兴奋时而沮丧。

“五味般若酒,好一个五味杂陈。这酒……竟然比我爹酿的酒还要厉害十倍。不行,我定要找到那个酿酒师……”季子安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一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固执的想要往门外走去。

忽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后便不受控制的弓下身来,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此时他心房的那个位置就好像突然被人用尖锐的匕首刺穿了一般,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冷汗顿时就打湿了他的衣衫。

疼痛迫使他坐回了原位,他的一只手仍然紧紧的抚在胸口,另一只手却是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胡乱挥动了几下胳膊,他终于抓住了一个茶杯。

不过桌上的东西被他这么胡乱的挥动几下,酒壶和酒杯已经被他掀翻在地,茶壶也倒在了桌上。

第五百一十一章 哭

姬无心一直就守在门外,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不正常的响动,她心中顿时一惊,急忙跑到了门边,伸手就想推门而入。

“不要进来!”就在姬无心的手触碰到门的那个刹那,季子安就好像在门前安插了眼睛似的,立刻怒喝出声。

只不过声音虽怒,但是姬无心听得真切,那愤怒的声音之中还包含着强烈的痛苦。

“子安,你怎么了?”姬无心终究还是怕再激怒他,只得担忧的询问出声。

可是屋中的季子安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回应她的又是一阵乒里乓啷的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子安,子安你究竟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让洛凡前辈来给你看看?”姬无心焦急的喊道。

没有人回答她,此时的季子安已经因为心痛而脸色煞白,情绪大起大落之余,他重重的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桌上,将那木桌子拍了个粉碎。

这屋子里的声响已经惊动了另外两个房间的人,住在“青龙乙”的洛凡和乔三娘,还有住在“青龙丁”的青辞都急忙开门走出房来一探究竟。

“姬姑娘,季兄他怎么了?”洛凡站在姬无心的身后,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我一直都在门口守着,就是怕他出什么问题。方才听见他屋子里发出了杯盏被摔落在地的声响,我想进去,可是他却不让。”姬无心满面愁容,心疼的说道。

画倾城和苍无念隐约听见屋外有动静,两人也立刻从屋内走了出来,发现众人都齐聚“青龙丙”的房门口,两人相视一眼,都猜到季子安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问题。

“嘘——你们仔细听。”这时候青辞忽然对大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对着“青龙丙”的房门,细细的倾听里面的动静。

这群人的耳力目力本就极强,这一静心凝神起来,大家都听见了屋内似乎有极其细微隐忍的呻

吟之声,好一会儿之后还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啜泣。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青辞更是瞪大了双眼,“什么情况?季子安这个家伙,他难道是在……哭?”

别说青辞不信,就连与季子安私交最为密切的姬无心都不敢相信,那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男子竟然会哭?

在场的除了画倾城,大概没有人能够想象季子安流泪是个什么模样。他们一行八人四个男子,青辞与洛凡都是至情至性,为了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人流血流泪对于他们这样的男子来说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季子安和苍无念却有些类似,他们都不是会轻易将真实心境摆在脸上的人。不过与季子安不同的是,苍无念总是一副淡漠让人看不出心思的模样只是因为他没有觉魂,而不是他想要刻意伪装什么。

而季子安脸上的喜怒哀乐却时常让人看不真切,也不知是他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还是他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两个男子即便是会因为关心的人而表现出愤怒或者悲伤,也绝对不是那种能让人将他们与哭泣扯上关系的人。

画倾城在这一瞬便忽然想起了季子安的梦魇之境,那时候她被一面无形的墙给阻隔在外面,没法出言提醒也没法出手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子安将手中乌黑的木制尖刀缓缓的送入黎姬的后背心。

当时的画倾城情急之下想要动用法力去阻拦,却遭到了那面无形的墙的力量反噬,将她从季子安的梦魇之境给反震了出来,以至于她只记得那一刻的季子安除了全身都在颤抖和挣扎,都忽略了他到底是一副什么表情。

现在细细想来,画倾城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心思还十分纯白的季子安痛苦无助的模样。因为他是第一次动手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他难以忘情的女人,当他看见自己手里沾满的那个女人的鲜血,感觉到那个本来柔软温热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和冰凉……

泪水,画倾城看见有泪水从季子安那赤红而空洞的双目中滑落,她看见他双唇嗫嚅着,虽然耳朵听见不见,但是心却能听见,他如受伤的野兽般悲恸的嘶吼和嚎叫。

房门前的众人默然无语,姬无心却是狠狠一咬牙,伸手推开了“青龙丙”的房门。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门口几人便看见了屋内一地的狼藉,瓷片、木块零零散散的落在季子安的脚边,而他本人则是垂着头坐在一张椅子上,左手看似自然的安放在自己的左腿上,右手中握了个茶杯,手臂颓然的垂放在身侧。

姬无心只觉心中一疼,刚往前迈了一步,季子安面前的半空中凭白的多出了一柄并无光泽但却让人觉得冒着寒气的乌木尖刀,尖刀那锐利的一头正对着姬无心。

众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出手去拉姬无心,那柄尖刀已经犹如一支离弦之箭飞速朝着姬无心飞来。

姬无心的眼中划过一抹惊慌,但转瞬却化为了释然,她本可以躲过去的,可是她的身子只是微微僵滞了一下,便毅然决然的朝着季子安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有画倾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不要……”

尖刀正对着姬无心的心口之处,眼见着就要深深的插入她的心房之中,姬无心的眼睛却连眨都没眨一下直勾勾的盯着季子安,只是泪水早已经滚滚滑落。

“嗤”的一声,并非是大家想象中的利器入体的声音,而是在那尖刀在刺破了姬无心最外面那层纱衣的时候,季子安那安然搭在左腿上的左手猛的抬起凌空一握,眼见就要戳入姬无心心窝子的尖刀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不见了。

“无心,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来吗?”季子安的声音极轻极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给人无比虚弱的感觉。

“我……放心不下你。”姬无心也同样轻声作答。

季子安依旧垂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神情,只是感觉他的身子似乎僵滞了一下,好半晌之后才缓缓又道:“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一,转身离开我的房间,把门关好,没有我的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进来;二,转过身去,把门关好。然后,到我身边来。”

姬无心闻言立刻转身,两步便走到了门口,她抬眼看了看众人,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抬手就准备关门。

“姬姑娘……”画倾城拉住了她的手,面露忧色的望着她。

姬无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冲她摇了摇头,那眼神之中的坚定,让画倾城心中一痛,却是缓缓的松开了手。

门就这样被轻轻的关上,姬无心选择了留在房间里。

关上房门之后,她如方才迎面朝着那柄尖刀走去一般,毅然决然的朝着季子安步步迈进。

门外的众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画倾城则是无力的靠在苍无念的肩头,喃喃道:“无念哥哥,你说……季子安到底会对她怎么样?”

苍无念拧着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的确是没有性命之虞,毕竟如果季子安真的要杀了姬无心,方才那柄尖刀就已经没入她的胸口了。

可是这世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不一定就是死亡,因为还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房内的姬无心已经走到了季子安的身前,她没想过留下来的话,季子安到底会对她怎么样,最痛苦,不也就是如今这副样子,更甚一步一死百了,她发觉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她存在的意义,如果不是为了排解他的痛苦,那就是和他一起痛苦。

“啪”的一声轻响,那被季子安紧握在右手之中的茶杯被他以掌力生生捏碎,锋利的碎渣刺入了他的手中,顿时鲜血淋漓。

姬无心瞥见他掌中的鲜血,那一声轻响就好像是他的手掌捏爆了她的心脏,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从她的心口迅速的涌遍全身。

季子安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抬起头,凝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一言一言不发。

只是让姬无心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男子那一贯锐利与阴鹜并存的狭长双目之中,如今却是干净得像个孩子,那星星点点的泪花,似乎在对她昭示着他心中的无助与苦涩。

“子安……”姬无心喃喃的唤了一声,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面颊。

可是季子安却比她更快一步,猛的伸手揽过她的腰,俯下头便吻在她的唇上。

姬无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时间手足无措,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一般。可是男子却浑然不觉,而是紧紧的裹着她,像是要把她融自己的身体里。

泪水不断的从男子的眼中落下,一滴一滴全都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两人紧密贴合的唇瓣上。姬无心在他的嘴里尝到了一股奇异的酒香和男子泪水的苦涩滋味。

第五百一十二章 放过

酒味与男子唇齿之间的津液入口,姬无心感觉自己忽然变得绝望了起来,那种带着深深愁绪的绝望和她方才抛却对死亡的恐惧也要毅然决然的走向季子安的感觉有些相似,大概是一种飞蛾扑火的疯狂。

她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双手攀上了季子安的脖颈,闭上双眼激烈的回应着他的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子安缓缓的松开了她,湿润的双眸依旧如同方才那般干净清澈,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低声说道:“为什么不离开?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姬无心苦笑了一下,抬手轻握住他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柔声道:“我不怕,无论你怎么样对我,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改变。”

听见这句话,季子安忽而惨然一笑,眼中的泪水又如决堤般簌簌而下,但原本的清澈消失不见,转而染上了一抹狰狞,他声音低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曾经有个女人也对我说过永不变心。但是最后,她骗了我,而我……就是用刚才你看见的那把匕首捅进了她的心窝。”

姬无心只觉得季子安那最后几个字仿若真的匕首一般,字字扎得她心口生疼,她脸色倏地一白,踉跄后退了两步,终是忍不住“哇”的从口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季子安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却是按捺住将她拉回怀里的冲动,声音略显冷漠的说道:“无心,到此为止吧。这两日我会与倾城姑娘商量,让她为你画一颗完整的心。往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傀儡。”

若是以前,姬无心听见季子安说自己以后不再是一个傀儡,她一定会激动得不能自已。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能感觉得到,季子安说她不再是他的傀儡意味着什么。

姬无心忙不迭的摇着头,眼中满是惊慌,她急忙上前抓住了季子安的手,哭着恳求道:“不要,我是你的傀儡,我永远是你的傀儡,只要你别抛弃我,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怎么样都可以。子安,别不要我,别抛弃我……”

此时的季子安,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那副模样,若非他的脸上还挂着些微的泪痕,根本就没人能看出来他之前竟然哭过。

他僵硬的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我……要不起你。等我解决了俞重华的问题,看你是要留在巫族,还是继续跟在倾城姑娘身边,都随你。”

“那你呢?”姬无心颤声问道。

“你要留在他们身边,我就留在巫族,你要留在巫族,我就跟他们继续前行。总之……你不再是我的傀儡,我也不需要你跟在我的身边。”季子安语气疏离的说道。

“不要,我不要!你如果要赶我走,那还不如杀了我。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本来就是你制造出来的傀儡啊,我只能跟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都在你的身边!”姬无心啜泣着,执拗而大胆的往季子安的怀里扑去。

季子安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抬起左手轻轻在她的后背拍了拍,轻声道:“一辈子很长的,你还年轻,话不要说得太满。你除了没有心,其他地方与常人无异。等你有了一颗完整的心,你就不再是任何人的傀儡。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

姬无心死死的搂紧他的腰,生怕他一个用力就把自己甩了出去,她拼命摇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哭泣道:“别这样,你不要这样!我想要一颗心也只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傀儡之躯配不上你,我只想成为你的女人。如果有了心就得离开你,我宁愿永远当一个没有心的傀儡。子安,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啊——”

“你就这么想死吗?”季子安仰头望着房梁,神情有些木然。

姬无心依旧摇头,“我不想死,可是如果要离开你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我宁愿死在你的怀里。”

死在你的怀里……

季子安瞳孔骤然紧缩,猛的一把将她推开,眼中满是怒火,“姬无心,你给我听好了,想死在我怀里,你不配!”

姬无心早已习惯了这样喜怒无常的他,望着男子眼中的怒火,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而是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般在再次贴进了男子的怀里,用她那尚未拭去血迹的红唇紧紧的贴合在男子的唇瓣上,似是要借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季子安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也不知是怒意太盛还是情

欲激荡,总之他只是任由姬无心亲吻他的嘴唇,他的脸颊,他的脖颈,而他却没有再一次将她推开。

也不知是因为季子安的默认给了姬无心鼓舞,还是姬无心自己情难自禁,吻着吻着,她竟是缓缓蹲下身去,双手摸上季子安的腰腹处就欲去解开他的衣带。

季子安的身形一滞,猛的伸手扣住了她纤细的皓腕,面色的不善的俯视着她,沉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姬无心的脸颊微微一红,抿着唇温柔的说道:“我……自然是想服侍你。”

不得不说姬无心此时的面色和说话的声音颇有几分魅惑之感,而季子安是个正常的男子,完全能接收到女子在这件事上直白的撩拨。

他的面色变了变,扣在她手腕的手指却是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声音低哑而狠戾:“我几时教过你这样服侍男子?”

姬无心狠狠的咬着唇,几乎都已经咬出了血来,她羞赧的别过头去,低声答道:“是……是我自己想要这样做的,我只是想……想让你满足。”

若是平日里的季子安,或许很乐意接受姬无心这样的服侍,可是今日的他因为那一壶“五味般若酒”而心神震荡,他的感情和他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与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

这样的他面对这样的姬无心,只让他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他手上一使劲,猛的将姬无心拽了起来,怒道:“就凭你这副样子,你永远满足不了我!我季子安从今日起,没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傀儡!”

也不知是季子安要与她恩断义绝还是季子安说她不知廉耻刺激到了她,总之姬无心终于因为这句话而生出了几分恼意。

她狠狠的甩开了季子安的手,面色倔强的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却平静的说道:“好,好。反正你打算与我恩断义绝了,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不知廉耻的,那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我想要的!”

说着,她便抬起自己的双手朝着自己的腰际摸去,转眼间便将自己剥了个精光。就在季子安发愣之际,她细腻柔软的身躯便已经倚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指尖微有光芒闪烁,欲图施法将季子安的衣物也一同除去。

不过就在这一刻,季子安却是比她更快一步,抬手轻轻的在她的面门上一拂,姬无心便双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望着怀中女子柔美的躯体和恬静的睡颜,季子安深深的叹了口气,抱着她起身走向了床榻。

将姬无心放在床上,他回头拾起了她的衣裳,一件一件的重新替她穿戴整齐。末了他自己坐在了床头,将女子的头轻轻抬起,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先前屋内的动静外头的人即便没有听个一清二楚,起码也听去了六七成,如今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也跟着微微松了口气。

“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季兄和姬姑娘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了,我们还是去楼下吧。”洛凡摇着头,开口说道。

几人都没意见,便随着他下了楼。

吃完了晚饭,几人又在楼下坐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季子安和姬无心出来,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辞先开口说道:“这观缈城素来热闹,也没什么危险,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可以出去逛逛。我得回房守着月儿,就不陪着你们了。”

其余四人点了点头,目送青辞上楼然后回到了他的房间之中。

“我们呢?要出去转转吗?”乔三娘看着身边剩下的三人,征询着他们的意见。

苍无念看了看画倾城,然后苦笑了一下,“我就算了吧,我这腿脚还没好利索,跟着你们出去,怕是给你们添麻烦来的。”

“无念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了。不如洛凡前辈和乔姐姐出去看看吧,晚些时候好跟我们详细说说这观缈城究竟与洛河东岸的城镇有何不同。”画倾城握着苍无念的说笑着说道。

洛凡微微一愣,扭头看见乔三娘脸上略显失落的神情,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笑着道:“乔姑娘若是不介意,便与我一同当个斥候,去探探前方的情报吧。”

目送二人走出客栈大门,画倾城才重新搀着苍无念慢慢的走回三楼。

回到房间后,画倾城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异样。之前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加上当时时辰尚早,即便与苍无念独处一屋,她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想法。

可是……

第五百一十三章 意外

现在已是夜晚,他们吃了晚饭没有出去散步,也没有与其他人坐下来一齐讨论今后几日的打算,就这么与苍无念回了屋,那便意味着要不了多久就该同塌而眠了。

这样的经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大部分时候不是她受伤昏迷,就是苍无念受伤昏迷,两人皆是清醒的机会反倒不多。而如今的苍无念自打在须弥山之中醒来,就已经渐渐的开始有所变化,他偶尔会开些玩笑,会出言揶揄她,还会说动人的情话羞得她面红耳赤。

这样的苍无念她打心眼里更加的喜欢,但与此同时也更加的惶恐。

“画儿,在想什么呢?”似是察觉到女子有心事,苍无念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微微低下头,轻声问道。

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答道:“哦,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姬姑娘罢了。”

说罢,她急忙扶着苍无念来到床边,与他一同坐在床沿上。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姬无心画心?”苍无念忽然问道。

画倾城略一沉吟,答道:“就在这两日吧。无念哥哥,我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究竟该不该这样做。”

苍无念与她可谓是心有灵犀,见她迟疑的模样便已猜到她心中所想,“你是想在那颗完整的心中动些手脚,让她不要再因为季子安的问题而受折磨?”

画倾城连连点头,有些惊喜道:“无念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做?”

苍无念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有这样的想法。解不开季子安的心结,他就不可能去接受他对姬无心的感情,他的性情总是这样反复,我看姬无心迟早要被他给逼疯了。

“大家好歹相识一场,说到底姬无心还算是我们的媒人呢,眼看着她受这样的苦难,着实是有些于心不忍呐。只是……不经过她的同意便让她忘却自己的感情,对她确有不公。”

画倾城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啊,这也正是我犹豫不决之处。独自痛苦的去承受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固然是很让人揪心,可是狠下心忘却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那又得承受多大的痛苦,对自己下多狠的手啊!”

“这事你征询过姬无心的意见吗?”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无奈一摊手,“自然是问过的,她自然也是不同意的。她已经中了季子安的毒,没得救了。哎,现在看来也就如月姐姐算得幸运,能与青辞相爱相守,还有了……”

这话一时说顺了嘴,画倾城差点就将安如月身怀有孕的事给说了出来,幸好紧急关头给打住了。

不过苍无念却没有追问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听,因为当他听见画倾城提及青辞和安如月的时候,心思就已经飞了出去。

这两人如今情深意切是不假,但是苍无念想到的却是青辞命中的那个天劫。若是青辞无法安然度过这个劫,那他和安如月就会由他们当中最幸福的一对变成最不幸的一对。

苍无念和画倾城心中都有事不敢与对方如实相告,一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屋子里诡异的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画倾城一个激灵,赶紧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与苍无念保持了些距离。

苍无念瞥了她一眼,嘴上扬起一抹微笑,对着门外朗声道:“是谁?”

“无念兄,是我。”门外响起了季子安的声音。

苍无念和画倾城闻声相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我去开门。”画倾城心中一喜,急忙朝着房门奔了过去。

见开门的是画倾城,季子安似是放下心来,冲着她笑了笑,轻声道:“倾城姑娘,季某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画倾城显然有些错愕,不过转念一想,她便猜到是什么事,“好,你等我一下。”

说罢,她两步蹦回了苍无念的身边,轻声招呼道:“无念哥哥,我跟他出去一下,我估计他是为了姬姑娘的事来的。”

苍无念点了点头,“去吧,不过他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你尽量别跟他起什么争执。”

“我知道的,等我回来。”画倾城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画倾城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季公子还没吃晚饭吧,不如我陪你下楼去吃点东西?”

季子安点了点头,“也好。”

来到楼下,季子安叫来了伙计随便点了两个小菜一碗白粥,便开始发起呆来。

“季公子,姬姑娘怎么样了?”画倾城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己打开话匣子。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凝了凝,轻声道:“她没事,我只是施了个术让她睡着而已,过不了多久便会醒了。”

“你……没对她怎么样吧?”画倾城显然是有些不大相信季子安。

“呵。”季子安无奈苦笑,“看来,我在倾城姑娘的心目中真是烂人一个啊。”

画倾城撇了撇嘴,想了半天才无奈的嘟哝道:“抛开你对待男女之事的态度,其实你是个挺不错的男子。我对你有些意见,也只是见不得你如此对待姬姑娘罢了。”

“是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对你存有心思,才不待见我。”季子安似是玩笑般说着。

画倾城有些无语了,急忙岔开话题,“季公子,你方才不是有事想叫我帮忙吗?怎么现在又不说是什么事了?”

季子安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开口。

小菜和白粥已经端到了桌上,季子安下意识的拿起筷子,沉吟了许久才道:“倾城姑娘的身子应当没有什么大碍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嗯,与虬褫一战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我想……等姑娘的法力完全恢复之后,请姑娘替无心画一颗完整的心。”季子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话急急忙忙的往嘴里扒拉着白粥。

画倾城眉头一挑,心起了几分戏谑之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前几日也不知是谁还恶狠狠的说要把姬姑娘的心给取出来呢。”

季子安夹菜的手微微抖了抖,叹了口气道:“前几日的话,姑娘就别放在心上了,就当是我这个浑人喝多了酒,发酒疯来着。”

见季子安情绪有些奇怪,画倾城也不好再拿他打趣,她小心的问道:“你是真的想通了?你打算接受姬姑娘了吗?”

“接受?”季子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倾城姑娘误会了,我所求之事是想要你帮她画心不假,但是我希望姑娘能在心中施些术法,让她忘却对我的感情。”

“什么?”画倾城愕然。

“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再需要她当我的傀儡。你为她画了心,她便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只要她不记得对我的感情,我放她自由,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我刚把她塑造出来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我的掌控。”季子安淡淡道。

画倾城凝神打量了他半天,很严肃的说道:“季公子,不瞒你说,我的确想过在她的心里动些手脚,让她感受不到自己对你的爱,或者说,即便她记忆中还是爱你的,她也会因为感受不到那种感情而不再为你心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要求从你的口中提出来,我忽然替姬姑娘感到很不忿。她的感情对你而言就这么一文不值吗?你知不知道我跟她提及让她忘却对你的感情的时候,她否定得有多么坚决?你呢?你又知不知道被迫忘记一个心爱的人是什么感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季子安垂着眼,没有动怒,也没有争辩,而是出人意料的说:“这一切,就算是我的错吧。我和她之间……算了吧,没有意义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真的很累。如果不是在神禹墓穴的时候为了对付赤尻马猴的怨气,我不得已解开了她体内的封印,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我不会接受,也不会承认和她的感情。无论你怎么想,哪怕你就把我看成一个禽兽,认为我对待她就像是对待一个满足我淫

欲的肉体奴隶,我也无话可说。

“总之,所有的一切从石帆山开始就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既然掌控不了,那当断就断了吧。只要她忘却对我的感情,天下之大,她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再过问。有她的地方,我便退避三舍,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季子安让画倾城感到很是意外,她从来没想过季子安会在姬无心的事情上承认自己是错的。

这个骨子里冷傲而又固执至极的男子,在对待姬无心的态度上一直以来都是强硬无比,一副上位者藐视手下人生死的模样。

就是这么一个从来不将自己的傀儡当人看的家伙,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发自内心的替那个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考虑起了未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莫不是个傻子

可是……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明明是爱她的,她也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就因为她是个傀儡吗?你若是这么看不起她,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碰她?”画倾城实在是不能够理解季子安思考问题的方式,这个男子总是能激起她想要咆哮的情绪。

季子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道:“身份这种东西,我以前即便挂在嘴上说,也仅仅只是说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她,哪怕她是我的傀儡。就像你说的,我若看不起她,根本就不会碰她。

“我季子安虽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饥渴到什么女人都下得了手。有些事旁人不知,我也不愿去回想,每个人心中总有那么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你若非要问个究竟,我只能说,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也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同样的错误。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既然你在意她的感受,我想你应该也明白,我提出的要求,是处理我和她之间一切问题的最好方式。”

画倾城有些惊讶,这或许是这么久以来,季子安第一次为自己辩驳什么。一路走来,身边的人如何看待他与姬无心之间的问题,他心里一定是有数的,但是他从来不屑去解释什么。即便旁人认为他只是个禽兽,将自己的喜怒全都通过那种卑劣的方式发泄在一个可怜的女子身上,他也从未替自己辩驳过只言片语。

只是今次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他的内心真的苦闷到了极致,又或者是他真的将一切都想明白了,竟是开口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画倾城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说季子安对姬无心毫无感情可言,那他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悲伤和愁绪又当作何解释?

如果他真的是想爱又不能爱,那他在折磨姬无心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折磨自己?

如今他要画倾城帮助姬无心忘记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对姬无心是什么感情他却记得一清二楚,如果说这件事对于姬无心来说十分不公平,但是忘却了爱情之后的姬无心一定会比季子安过得更轻松自在。

这么看来,季子安不仅仅对姬无心残忍,他对自己更加的残忍。他竟然可以残忍到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忘记自己,然后让自己在无尽的痛苦中浮浮沉沉。

“倾城姑娘也不必为难,若是你觉得这个办法并不好,那我也不强求。你该知道,即便不需要你动手,我也有办法让她忘记这一切。”季子安放下了碗筷,转身的时候轻轻留下了这句话。

画倾城愣愣的坐在原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已经走上楼梯的季子安追去。

“季公子,你等一下!”画倾城见他走得飞快,赶紧开口唤他。

还不待季子安回头,二楼的转角处忽然飞奔而来一个身影。来人并没有绕过季子安奔下楼去,而是出人意料的抓起季子安的胳膊,身子一扭便藏在了他的身后。

“小兄弟,快把你的外袍撑起来些将我挡住,拜托拜托!”一个略显沧桑的男子的声音在季子安的身后响起。

画倾城在楼下看得愣神,也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小子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男子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留着一缕山羊须,看起来倒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能感觉出他的年纪肯定很大了,但是从面相上看起来约莫也就四五十岁,身形略显单薄,比季子安大约矮上半头。

奇就奇在这么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前辈,法力应当是不弱的,如今怎么却躲在个后生的身后,似乎是在躲避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季子安微微皱了皱眉,回过头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心情正起伏不定,可没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谁知这男子就好似个泥鳅,躲在季子安的身后钻来钻去,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术法,竟是让季子安怎么也逮不住他。

就在季子安开始感到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妇人的咆哮声从楼道转角处传来:“老东西,给老娘滚出来!”

紧接着,一个同样满头华发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妇人便出现在季子安和画倾城的眼前,只见那妇人身材依旧窈窕,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褶皱,但是依稀可见其当年风姿。

只不过这妇人一出现便是如此河东狮吼的模样,想来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季子安在听见那妇人的声音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将目光看了过去,在看见这妇人的容貌时,他的身形立刻就僵滞住了,一时间也忘了要去逮他身后那只“老泥鳅”。

“小兄弟,你可曾看到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老家伙从这儿下去?”见季子安定睛看着自己,那妇人也不含糊,直接便过来招呼了一声。

季子安还没回答,就感觉身后的衣服被人拽了拽,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说那人已经走远了。”

季子安却好似没有听明白身后老者在说什么,只是讷讷的对着那妇人点了点头。

妇人见他神情怪异,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来。好半晌之后才喃喃叹道:“哎哟哟,长得这么漂亮个娃娃,莫不是个傻子?”

已经从楼下走上来的画倾城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一笑,替季子安接过话:“前辈,这位公子可不是傻子,不过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爱说话。不知前辈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在找谁呢?不如晚辈帮你找找?”

谁知这妇人在看清楚画倾城的容貌之后,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嘴里直呼:“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诶!这是哪里来的女娃娃,竟然生得比这男娃娃还好看呐!我们这观缈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好看的娃娃,我怎么不知道呢?”

画倾城被这妇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前辈您过奖了,那个……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在这家客栈暂住几日,很快就要离开了。”

“路过?”妇人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还能从这个地方路过啊?”

“这个嘛……”画倾城有些为难,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季子安。

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才发现季子安从开始到现在那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妇人的身上,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季公子,季公子!”画倾城拽了拽季子安的衣袖,小声唤道。

却见季子安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险些惊得画倾城一个站不稳从楼梯上摔下去,因为她听见他只说了两个字——奶奶。

妇人扭过头看向季子安,一头雾水的眨巴了几下眼睛,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乖孙儿,你这声奶奶我还是当得的。不过呢……你还要将那老东西藏在你身后到几时?”

画倾城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到底都是什么情况,这妇人既然早就知道那老者藏在季子安身后,又何必多此一问,还在嘴上占了季子安一个大便宜。

可转念一想,画倾城又感到不对劲,以季子安的年纪,即便是遇见个容貌比他看上去年长的妇人,也不该是那种开口就会唤人家“奶奶”或者“婆婆”的。今儿倒是怎么了,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吗?可若是自己听错了,那妇人回应的那一句“乖孙儿”又该怎么解释呢?

谁知季子安还未做出反应,他身后藏了半天的男子却是憋不住了,从季子安的身后蹦了出来,面有愠色的嚷道:“你这老太婆,见人家娃娃生得好看就想占人家的便宜吗?你孙儿可不在这,别乱认亲戚,不害臊!”

“嘿,我说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娘还没好好跟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教训起我来了?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妇人一见老者冒出头来,立马撸起双臂上的衣袖,一副要跟老者干架的模样。

画倾城急忙拦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两位前辈,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什么深仇大恨,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呢!”

妇人冲她摆了摆手,“女娃娃,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莫要插手,这老不死的今天炼坏了我一炉子好药,不在家面壁思过就算了,还敢跑出去勾搭东街的狐媚子。我今天要是不揍得他满地找牙,他都不知道马王爷为什么有三只眼!”

一听妇人如此叫嚣,男子也不知哪来的几分骨气,梗着脖子道:“什么叫炼坏了你的好药?你的不就是我的嘛?炼坏了我不心疼啊!还有,东街的幻雪仙姑可不是什么狐媚子,我与她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乱说话!若是坏了人家的名声,害得她日后寻不着道侣,那我恐怕就真得将她……”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哎呦”一声,男子的耳朵被妇人给拧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认亲

男子顿时就如同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乖乖的顺着妇人钳住他的手臂转圈圈,一边转嘴里一边喊道:“哎哟哟,老太婆你轻点儿,轻点儿嘿!这还有小辈在这里呢,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谁知妇人压根儿就没有松手的打算,冷哼一声:“哼,你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连句好听话都不舍得说,还想要老娘对你手下留情?”

老者哭丧着脸,想要伸手去扶自己的耳朵,却又怕妇人下手更加狠辣,只得悲戚的说道:“我最美丽最温柔的娘子大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您老人家身娇肉贵的,这么捏着我耳朵,万一伤着你的手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画倾城闻言顿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这两位怎么看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打情骂俏的水平也着实是高到了一定境界,居然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就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当真是叫她大开眼界。

男子这一记马屁似乎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拍得妇人一脸神清气爽,她这才松开了拧在他耳朵上的手,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拍了拍双手说道:“好吧,今天看在这两个好看的娃娃的面子上,老娘就暂且放你一马,下不为例!”

“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娘子你看,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家歇息吧?”老者见妇人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不由得狗腿了起来。

妇人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抬步就欲朝着楼下走去。

“两位前辈且慢!”见两位前辈都不多看自己一眼便要离去,季子安心下一急,忙不迭的开口唤道。

两位老人家回过头来,妇人望着他一脸笑盈盈的,老者则是面色有些不善,将妇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严肃道:“小子诶,你先前助我躲了一躲,我便不计较你方才开口乱认亲戚的事了。眼下喊住我夫妇二人,你意欲何为啊?我可警告你,别打我娘子的主意!否则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妇人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拽到一边,一脸笑意的对着季子安道:“小娃娃,能住进这家客栈,就说明我们有缘,你又生得这么俊俏,看着就挺招人喜欢。这样吧,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你尽管说来听听!”

季子安对着两位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问道:“恕晚辈冒昧的问一句,两位前辈可是来自洛河东岸?”

妇人点了点头,“是呀,整个玄洲来自人界的地仙可多了。你这娃娃虽不是地仙,不过看着也是从人界过来的吧!”

季子安称了声是,又对着两位老人行了一礼,问道:“敢问两位前辈尊姓大名?”

男子斜睨了季子安一眼,懒洋洋道:“小子诶,听好了,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季延是也!这老太婆呢乃是老夫发妻,名叫凤歌。”

在听见老者自报家门之后,画倾城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季延,姓季……这么巧?

季子安的神情比画倾城更加的呆滞,在听见“季延”二字的时候,他就好像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天灵盖,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名为凤歌的妇人伸出手在季子安的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很是惋惜的冲着画倾城摇头道:“女娃娃,你还说他不是个傻子?没说两句话就呆成这样,便不是个傻子也差不了太多了。真是可惜了这张俊俏的脸蛋。”

说罢,凤歌伸手拽了一把季延的衣袖,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家了!”

两位老人刚转身迈下一截阶梯,就听见“噗通”一声响从背后传来。

画倾城愕然的盯着季子安,那“噗通”一声竟然是他的双膝直挺挺的朝着两位老人跪了下去。

凤歌和季延闻声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见这年轻男子的举动之后,他们两个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这娃娃……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赶紧起来吧!”妇人看着季子安的眼神愈发怜惜,急忙上前要将他扶起来,她是真的认为这个好看的男娃娃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

不过她这一扶之下非但没将季子安扶起,反倒是险些被季子安给拉着跌坐在地。

“小子,赶紧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季延见自己的妻子差点被季子安给拽倒在地,不由得生起了几分怒气。

季子安就好似完全没有在意到季延的情绪,而是顺势将季延指着他鼻子的手也一同握紧了自己的手里。

“你……”季延怒斥一声,到了嘴边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因为此时的季子安眼中泪光点点,他就这样跪在地上,抬眼痴痴的盯着两位老人家,口中喃喃说道:“爷爷,奶奶,我是子安啊,我是你们的孙儿。”

安静,诡异的安静。

季子安出生的时候,季延和凤歌夫妇早已经离开了巫族,两人年轻时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即便是到了儿孙满堂的年纪,夫妻俩依旧喜欢吵吵闹闹。

大部分人有了家有了孩子之后,心也就安稳了下来,前半辈子再怎么飘荡,终归还像是一个线头被故土拉住了的个风筝,再也飘不远了。

可是季延和凤歌倒是与众不同,他们在卸下了巫族的重担之后便携手潇洒的离开了巫族,这么多年四海为家,除了偶尔用巫族秘术与季子安的父亲联系一下,却是从来也没有回去过一次。

这北海玄洲倒也不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只是觉得此处氛围颇为平和安宁,这才暂时定居在这里。

他们如今已经是地仙,若是机缘足够,修行成为天仙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管是修得成还是修不成,大约也就只有在渡劫之前他们才会想要回到巫族再看看。

季子安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但是却也在家中见过二老的画像,即便那画中画的是二老年轻时的模样,即便那画师的水平比起画倾城而言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但是那依然不妨碍季子安认出他们来。

在得知了两位老人的真实姓名之后,季子安是真的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带着恨与痛独自在外漂泊了近千年,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这落之大,常人是难以想象的。

如今他已决定返回巫族清理门户,可谓是前途多凶险,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最需要有亲人在身边支持他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好半晌之后,凤歌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子……子安?你是……岚儿的孩子?”

季子安狠狠的点了点头,热泪盈眶道:“是的奶奶,是我。我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二老,老天总算是开了一回眼了!”

“我说老太婆,你过去点过去点,让我好好瞧瞧。哎呀,子安,都长这么大了,生得这么俊俏,有我当年的风范啊,你说我怎么刚才就没认出你来呢!”季延一边拿身子挤了挤妇人,一边上前拉住季子安的手啧啧叹道。

“你个老不死的,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孩子要是像你,那就成了歪瓜裂枣了。岚儿可是随我,子安又随岚儿,所以才生得这么俊俏,跟你可没半点儿关系!”妇人不满的白了季延一眼,将季延握着的季子安的那只手给抢了回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嘿,我说你这老太婆,要是没有我,你跟谁去生出岚儿这样的孩子啊?你居然说跟我没关系,那你倒是说说,跟那个野男人有关系!”季延似是有些怒了,扯着嗓子对妇人吼了起来。

妇人不怒反笑,一把将季子安搂进了自己怀里,挑衅睨了季延一眼,得意道:“反正岚儿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要你们这些男人无非也就是借个种,谁来不都一样吗?”

“你……你……”季延被这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指着妇人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反手将妇人扶着站起身来,然后又拉着季延的手将他也扶了起来,轻声道:“爷爷奶奶,孙儿好不容易才与你们相遇,此番二老就当是给孙儿一个面子,莫要再争吵了。”

妇人将头往边上一撇,“哼,老不死的,我这可是给我孙儿面子,你今儿犯的错我就不追究了。”

季延恨恨的白了她一眼,将头扭到另一边去,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画倾城一直在边上看着三人,直到这一刻她才缓过神来,确定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季子安在这远离人界的北海玄洲,竟然遇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季子安似是感觉到了画倾城的尴尬,对着她歉然的笑了笑,“倾城姑娘,不如……你就先回屋去吧,方才我与你商量的事情还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画倾城急忙点了点头,对着两位老者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两位前辈与季公子久别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小女子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相谈

望着画倾城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三楼走去,妇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季子安问道:“乖孙儿,这女娃娃是不是我未来的孙媳妇儿啊?”

季子安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奶奶为何这么想?”

妇人又仰头远远的瞟了画倾城一眼,啧啧叹道:“容貌如此卓绝的女娃娃乃是我生平仅见,而且我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怕是比你还要强上许多。我见她方才追着你上楼的模样颇为关切,你要是能把她娶回家,那我们季家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哼,算你还知道自己是季家的人。”季延在边上轻哼道。

怕自己的奶奶又和爷爷争吵起来,季子安急忙说道:“奶奶,孙儿眼下还不着急娶妻。况且倾城姑娘现在心有所属,孙儿即便是要娶她,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孙儿有些事情想与爷爷奶奶商量,不知二老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容孙儿详细道来?”

季延和凤歌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个孙儿,如今这个血脉至亲从天而降,两个老家伙即便平日里再怎么逍遥浪荡,这猛的一见着亲孙子也难免心头又酸又暖。

凤歌豪气的一拍自己的胸脯,“这家客栈就是你奶奶我开的,你看上哪个房间,奶奶就带你去哪个房间。”

“这客栈是奶奶您开的?那……那‘五味般若酒’?”季子安震惊的问道。

“那酒自然是你爷爷我这些年精心专研改良过的啦,怎么,你也想来一壶试试?”季延笑呵呵的说道。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不瞒爷爷,那酒我已经尝过了,当真厉害得很。”

“哟,你这小子有心事。看你这神情,怕是为情所困吧?”季延收起笑容,一脸正经的说道。

“好了好了,乖孙儿,跟奶奶回屋说话。”凤歌没好气的白了季延一眼,便拉着季子安朝着最近的一个房间走了过去。

祖孙三人刚进入房间关上了房门,洛凡和乔三娘便从外面回来了,他们扫视了客栈一圈,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估摸着他们大概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歇息了,便也没有前去打扰任何人的意思,而是直接朝着他们的“青龙乙”的房间走去。

画倾城一回到房间便赶紧关上门,两步蹦到苍无念的身边,情绪颇为激动的模样。

苍无念见了有些纳闷,问道:“你与季兄都聊了些什么?看你似乎很兴奋。”

画倾城拉着他的手,小声道:“无念哥哥,我估计我说出来你都不会信的,季公子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的爷爷奶奶!”

“什么?”苍无念果然很难以置信。

“真的真的,我们刚才在二楼转角遇到了两位老人家,结果没想到他们竟然就是季公子的爷爷奶奶。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两位老人家的法力这么高强,有他们和季公子一起回巫族,怕是再来两个俞重华,也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画倾城很是高兴的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还真是世事无常啊,季兄居然会在这远离人界的地方遇到自己的至亲。不过说来也奇怪,两位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巫族之人不都是隐世不出的吗?”

画倾城想了想答道:“我曾听季公子说过,他说他的爷爷曾经也是巫族的族长,后来将族长之位给了他的父亲,然后他的爷爷奶奶就一同离开了巫族,说是要走遍这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当时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可羡慕这两位老人家了。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能像他们这样放下一切权利,放下一切牵绊,只和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携手浪迹天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见女子眼中那向往的神色,苍无念不由得心中一动,伸手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轻声道:“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像两位前辈那样抛去一切束缚,携手浪迹天涯,你说好不好?”

画倾城闻言面色微微一红,将头埋在了他的胸膛,柔声道:“无念哥哥现在可莫要红口白牙的胡乱许诺什么,等你重新拥有了觉魂,怕是那个跟你携手浪迹天涯的女子就不一定会是我了。”

“只要你愿意,就一定会是你。”苍无念略一皱眉,却是坚定的说道。

画倾城苦涩一笑,心道:我自然是愿意的,怕只怕到时候不愿意的那个人是你。

“不会的。”苍无念淡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不会?”画倾城吃惊的抬头看他。

“呃……没什么。”苍无念心下一惊,矢口否认。方才也不知怎么,他好似听见了她心中所想。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许久未曾出现过了,忽然听见画倾城心中的声音,他一个没留神便想予以回答。

为了掩饰自己的尬尴,苍无念转而问道:“那个……季兄先前找你出去,是为了姬无心的事情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起来,“他要我给姬姑娘画一颗完整的心,还说……希望我能在那颗心上施些术法,让姬姑娘不再记得她对他的爱。”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苍无念淡淡问道。

“哎。”画倾城叹了口气,“姬姑娘因为那颗不完整的心,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为了她的性命着想,我的确是希望她能够放下对季公子的感情。

“可是……我也明白这样做对她太残忍。我真正希望的,是季公子能够放下所有的心结去接受她,而不是非要弄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方才在楼下,季公子跟我说,他要给姬姑娘自由,等我给她画了心,她就再也不是季公子的傀儡,而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人。天高海阔,她愿意去哪里都可以。”

“哦?季兄当真如此说?这倒是与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他有很大的不同啊。”苍无念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疑色。

画倾城微微一愣,“是啊,我也觉得他今夜跟我说话的态度和以前的他很不一样。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想了半天,画倾城忽然一拍手说道:“对了,就跟我们以前分析过的一样。这一年来他虽然与我们一路同行生出了些情谊,但好像总是关着他的心门,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虽然以前的青辞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是青辞是因为不想让大家多心,所以才隐藏了自己。而季公子则不然,他是因为戒备,才一直隐藏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是放下了心中的戒备?”苍无念皱眉问道。

画倾城撇了撇嘴,“也不能算是放下戒备吧,他就是破天荒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回。”

苍无念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忽的自嘲一笑,“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事?”画倾城急忙问道。

“他之前不是找伙计要了一壶‘五味般若酒’吗?”苍无念笑着说道。

“然后呢?”画倾城不解的盯着他。

“这酒啊,是他季家先祖独创的,一个人经历的事情越多,饮下此酒之后心中的感悟也就越多。算是一种在心境上助人历练的东西吧。”苍无念解释道。

画倾城恍然,“我明白了,那酒一定是他的爷爷奶奶酿造的,他喝过之后心中五味杂陈,情绪起落无处宣泄,所以先前才会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给摔烂了。想来……他一定又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往事吧。”

“希望两位老人家能助他纾解心中郁结才是。只是可怜了姬无心……”苍无念感叹一声。

……

隔壁“青龙乙”房内,刚回屋的洛凡和乔三娘略有些不太自然的相对而坐。

为了缓解这尴尬诡异的气氛,乔三娘没话找话的问道:“洛凡大哥,与你认识也有好些日子了,我一直有个疑问,但是又不知该不该问。”

“什么疑问,但说无妨。”洛凡答道。

“你们画族,真的出过画魂吗?”乔三娘故作不知的问道。

洛凡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并没有出过画魂,我当年被全族上下认为是画族最有希望成为画魂的既定画魂,不过终究还是相去甚远。”

“假如倾城妹子真的将所有的宝物都找到了,她真的能画出魂来吗?”乔三娘又问道。

洛凡依旧是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正是因为从未出过画魂,所以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画出魂来。只是既然倾城能够触动蜃光之中的玄机,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乔三娘闻言皱起了眉头,这倒不是她故意伪装的,而是因为她真的在思考。

沉吟片刻之后,乔三娘才道:“画魂所需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来历不凡,那么多的宝物,随便得到一个都可以做许多事,难道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就真的只为画个魂而已?

“若说是能够画出‘生魂’那也还说得过去,毕竟能让死者复生这才是足够逆天的举动,也不枉费那些宝物的价值。可是……天地间的生灵没有生魂便意味着死亡,根本也等不到重塑生魂死而复生的时候了。你不觉得,这画魂很不合情理吗?”

第五百一十七章 糟了

洛凡深深的看了乔三娘一眼,感慨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无念曾经也提出来过,不过我们并未讨论出答案。也许当年我画族先祖提出‘画魂’这回事,只是为了鼓励族人们努力修行吧。

“不过蜃光之中也的确有一位仙子留下的残念,正是她给了倾城那抹记载着与画魂有关内容的丝绢。所以……这一切如果是个谜,那也只有等到我们找齐了所有的东西才能够揭晓答案了。”

“洛凡大哥……”乔三娘望着他,喃喃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洛凡下意识应道。

乔三娘咬了咬唇,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那些画魂所需的宝物用了就消失了,或者,用完之后失去了所有的灵性,那……云姑娘可能就永远也无法醒过来了。若真是那样,你……就准备这样守着她一辈子吗?”

洛凡闻言面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看向乔三娘的目光也变得深沉了几分,他的心中有些许不太好的预感,莫不是这“失忆后”的乔三娘又一次对他动了心?这可如何是好?

“乔姑娘,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思量了片刻,洛凡才缓缓开口。

乔三娘心中一紧,佯装轻松的说道:“洛凡大哥别误会,你对云姑娘痴心一片,三娘十分的敬佩。只是三娘认为,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向前看的,你总是沉浸在过去而忽略了现在和未来,想来这也不会是云姑娘所希望看到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洛凡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也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挺逍遥。若不是因为倾城和无念的事情,我现在大概还在为斩魔宗的发展忧心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私情。”

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洛凡的一句话就将乔三娘所有的希冀都给击碎了,似乎无论她怎么做,洛凡都不可能对她有分毫心动。

这是一个痴情的男子,同样也是一个无情的男子。乔三娘忽然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意义,这个男子心中只有云蕊,因为这个女子的存在,他永远都不会试图去接受其他的女子。

心中有一股难以遏制的酸楚伴随着怒火在翻滚,乔三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不经意间周身已经散发出了丝丝寒意。

“乔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见乔三娘面色有异,洛凡急忙问道。

“哦,没什么。”乔三娘急忙摇了摇头,“那个……我有些累了,想先歇息了。”

洛凡微微皱了皱眉,环视了一下房间,说道:“那好,你睡床,我睡外面这张矮榻就行了。”

乔三娘点了点头,也没跟洛凡客气,直接起身朝着卧房的床榻走了过去。

……

季子安与自己的爷爷奶奶虽是初次见面,但是身体里那相连的血脉使得他们并没有因为素未谋面而感到疏离。

久违的亲情使得季子安这千年来阴冷而压抑的心境终于得到了一丝释放,他将当年巫族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这千年的大致情况全都跟季延和凤歌倾诉了一遍。

两位老人家听得是又怒又痛,怒自然是怒他们巫族出了俞重华这么一个败类,竟然勾结魔族祸害自己的亲孙子。而痛自然是因为心疼季子安,他们没想到自己离开巫族这些年,自己这从未见过面的孙儿吃了这么多苦头。

“哼,俞重华?老头子,我记得当年我们离开巫族的时候,那小子好像才刚被你们破格提升为族长不久吧?真没想到我们竟然都被他给骗了。”凤歌一拍桌子,一脸的肃杀之气。

“小杂碎,祸害我的儿子和孙子,还勾引我巫族的巫女,此番我要是不回去收拾了他,他真当这巫族是他家后花园呢!”季延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听见两位老人表了态,季子安顿时觉得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他很是感激的紧握着二老的手,有些哽咽道:“爷爷,奶奶,谢谢你们!也怪孙儿无用,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什么长进,现在还得求助二老来解决巫族的烂摊子。”

凤歌怜爱的抬手抚了抚季子安的头,“乖孙儿,不要自责。当年你才二十出头,族中大小事务根本就轮不着你来插手,要不是那些老家伙还有点良心,你这个巫族的天才怕早就没有命在了。”

季延也拍了拍季子安的肩膀,安慰道:“你奶奶说的没错。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赢得族中大比,你和子然都是我们的骄傲啊。你放心,爷爷奶奶虽然离开巫族多年,但始终还是巫族的一份子。

“谅他俞重华能耐再大,也休想在我巫族一手遮天。等你好好休息两日,我们便一同回巫族去,将那个祸害挫骨扬灰。”

季子安重重的点了点头,有爷爷奶奶做他坚强的后盾,他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了。

“诶,对了,你之前说你是和几个朋友一起从昆仑山来到这里的,这昆仑山离人界那么遥远,你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凤歌忽然好奇的问道。

“哦,我们一行八人,其中有一个朋友名叫‘苍无念’,他是修罗的王子,很擅长阵法的编排与布置,我们这一路过来所用的阵法大都出自他手。”季子安答道。

“修罗族……修罗什么时候有王子了?”季延不解的嘟哝了一句。

“本来是没有的,只是因为他的出身有些特殊,所以从小就被修罗皇族称为王子。其实我们都有所怀疑,只是现在还无法确定。”季子安答道。

凤歌疑惑的看向季子安,“怀疑什么?”

“不知二老可曾听说过修罗族上一任修罗王的名讳?”季子安面色严肃的问道。

“这个自然是听说过的,我和你奶奶也曾游历过南海,虽然没有步入修罗界,但是鼎鼎大名的修罗王苍妄这三界之中稍有些实力的人可都是听闻过的。”季延正色道。

凤歌猛然一惊,“孙儿,你的意思是,这苍无念是苍妄的儿子?”

听见凤歌这么一问,季延也是面露震惊之色,虽然以他们的身份不可能知道苍妄当年与洛河神女风湮有过一段情缘,但是这么个强者会有几个红颜知己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苍无念真的是苍妄的儿子,那此子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啊。

不过让两位老人没想到的是,季子安竟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他们骇然无比的话来:“我们怀疑,他很有可能是苍妄的转生。”

“什么?”季延和凤歌惊得差点跳起来。

“子安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苍妄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殒落?不殒落他又怎么转生?”凤歌急忙拉住季子安的手小声的说道。

季子安依旧是摇头,“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苍妄我也只是有所怀疑,不过我们这一路上遇到过一些曾经接触过苍妄的人,他们都将苍无念错认成了苍妄。

“苍无念如今还不足百岁,但是法力却进步得非常快,简直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一个不足百岁的修罗,就算从娘胎里便开始修炼,实力也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超过我。可现在的事实却是,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若果真如此,那此事定然是有蹊跷。现在时候不早了,也不知他们睡下了没有,我倒是对这个修罗王子好奇得很呐。”凤歌的眼睛下意识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颇有些神往的说道。

“这……不如……”季子安刚刚开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却被季延的一声惊呼打断了。

只见季延猛的的一拍大腿,神色惊慌的跳了起来,“哎呀,糟了!”

凤歌被他吓了一跳,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老不死的,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想吓死老娘啊!”

“老太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季延紧张的问道。

凤歌翻了个白眼,“约莫快到子时了吧。”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坏了!”季延也不知究竟有什么心事,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着急?”季子安不解的问道。

谁知季延却是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今日独自来到这客栈的后院炼了些药,结果药刚炼好就收到了东街幻雪仙姑的秘音传信,我一着急出门,忘了将药收拾起来……哎呦!”

这季延老爷子也真是实诚,说事就说事,还偏偏提到“幻雪仙姑”的名号,结果他这一番话还没说完呢,凤歌就拧住了他的耳朵,怒道:“死老头子,你还说你跟那狐媚子没有什么?若是没有什么,她一叫你你就不管不顾的往外跑了?”

季延一脸苦相,连连求饶:“哎呦,不是你想那样的。她这不是弄到些上好的红信石让我过去拿嘛!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啊!”

“真的?”凤歌狐疑道。

“当然是真的!”季延痛苦但却坚决的说道。

第五百一十八章 暧之昧之1

“哼,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定要你好看!”凤歌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季子安问道:“爷爷,你炼的是什么药?没收起来是会失效还是……”

说起这个,季延这张老脸又是涨红了几分,“那个……嗨,你也老大不小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来是想炼个催

*的,结果材料不全,我又一时心血来潮,就将它炼制成了‘迷迭散’了。”

“呃……”季子安有些无语了,看不出自己的爷爷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见自己的夫君当着孙子的面说这些闺中密事,饶是凤歌平日里风风火火的,也不由得面色一红,“呸,老不修的。”

“炼制成‘迷迭散’有什么问题吗?”季子安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哎,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我一时兴起,将它们的气味和外形做了隐藏,使得它们看起来像是……像是……”季延说着,悄悄瞄了凤歌一眼。

凤歌恨恨的瞪着他,“像是什么?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季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像是含芳丸的模样……”

含芳丸,正是这“一家客栈”提供给女客洗浴用的沐浴香汤里面加入的特制的药材。其味芬芳,沐浴之后身上会留有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还能舒筋活络,是许多女客都十分钟爱的东西。

不过季延这老家伙,将“迷迭散”这种具有催

情性质的药做成了含芳丸的模样,可见他与凤歌之间的夫妻情调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你这老色胚!把迷迭散伪造成含芳丸,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凤歌红着脸,嗔怒道。

“这……”季延一脸的尴尬。

“等等!”季子安忽然面色一变,“奶奶,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爷爷,您将含芳丸放在哪里了?”

被季子安这么一问,季延愣了愣,随后答道:“自然是在后院专门存放各种丹药的房间里了。”

“那……店内的伙计给女客准备沐浴香汤的时候,可是从那个房间取的含芳丸?”季子安又问道。

“这是自然啊,所以我才说糟了嘛!今夜也不知便宜了哪几对野鸳鸯了!”季延捶胸顿足,颇为惋惜的模样。

季子安闻言霍的站起身来,打开门就欲朝着屋外走去。

“诶,孙儿,你这是去干什么?”凤歌不解的叫住他。

“这迷迭散的药性马上就要发作了,我们一行当中的四个女子今日可都是沐火过香汤的,我得去看看她们到底有没有事!”季子安颇为无奈的说道。

“哎呦,那是得赶紧去看看。两个女娃娃住一个房间,若是药性发作,这死老头子今天可真是造孽了!奶奶随你一块儿去吧!”凤歌一听,急忙跟着站起身来。

季子安面色微微有些尴尬,答道:“奶奶,我们八个要的四间房……每个房间都是一男一女,并非女子与女子同住……”

“啊?”凤歌一愣,随即上下打量起自己的孙儿,“你小子还学会金屋藏娇了?你房间那姑娘是谁啊?”

季子安道:“她是我的傀儡。”

“原来是个傀儡啊,真叫人失望。那其他几个女子想来就不用我们担心了,身为女子愿意和男子同住一屋,即便不是夫妻,也早就私定终身了吧。”季延像是松了口气。

凤歌下意识的点头,随即一惊,“那倾城丫头莫非是与那个叫苍无念的小子同睡一个屋?奶奶瞧你先前提起她的时候,不像是对她没有心思啊,就这么让她和别的小子在一起,你心里不难受?”

季子安微微一皱眉,倒并非是因为心里难受,而是忽然想起画倾城体内的“魂牵梦萦”。他摆了摆手,“爷爷奶奶早些休息吧,我这便上楼去看看他们。明日我再带这些朋友来拜会二老。”

说罢,季子安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客栈的三楼。

说起来这迷迭散其实也不是什么烈性的媚药,至少比起“一夜笙歌”来说那是温和得多了。此药只对女子有用,妇人由甚。中了这种媚药,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等到夜晚子时药性才会开始发作。

这个时候,中了迷迭散的女子会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柔美娇艳,哪怕是匹烈马也会变得温驯无比。想来以凤歌这等泼辣性子,季延一定对此药在她身上发挥作用的时候特别的满意。

而药性发作之时,女子的身体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这种气息能使得她们身边的男子雄姿勃发,无法抗拒此时女子热情妩媚的模样。

可以说这迷迭散若是用得好了,可是夫妻之间闺房秘事的一个强大的助力。但若是用在歪门邪道上,那便是采花大盗们的一大助力了。

季子安回到三楼后并没有唐突的去敲其他几人的房门,而是悄悄的站在屋外细细听了听屋内的动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的是,除了他的“青龙丙”内还亮着烛火,其他三个房间的灯都已经熄了,而且十分的安静。

季子安在门廊上驻足了一会儿,最后才伸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子安,你回来了。”门刚开,季子安便听见了姬无心轻柔的声音。

“怎么还不睡?”季子安皱了皱眉,一边关门一边问。

“你不在,我睡不着。”姬无心小声答道。

季子安没有答话,径直走到矮榻边上脱起了自己的衣服鞋袜。

姬无心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他,心中有些期待,却又有些不安。

“还坐在那里干什么?上床睡觉吧。”季子安面色严肃的盯着姬无心,语气冷淡的说道。

“子安,你……你不睡床吗?”姬无心咬了咬唇,轻声问道。

“我睡矮榻便可,时候不早了,赶紧歇息吧。明日一早我还得带你去见两个人。”季子安没有理会姬无心的暗示,直接躺在了矮榻上。

姬无心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说话,至于季子安说要带她去见的人,她是没有丝毫的兴趣,反正他说要见,她也不能反对。

熄了灯,青龙丙这间客房算是彻底的陷入了宁静之中。

不过此时的青龙甲和青龙乙却已经开始变得不平静了。

季子安还是忽略了一些问题,这迷迭散是在子时开始发挥药性,但是药性发挥得快慢和带来的效果却是因人而异的,尤其是处子与妇人,对于药性的反应有着一段时间上的差距。

已经历过人事的妇人对于男女情事格外的敏感,在药性的作用之下她们很快便会有所反应,身体上对于男子本能的渴望会让她们迅速陷入疯狂之中。

而还是处子的女子药性发挥得就较为缓慢,她们的身体还没体会过那种翻云覆雨的滋味,对于男女情事虽说心中会有想法,但是身体却没有那种记忆,相对来说会迟钝一些。因此药性发作的时间也会随之推迟一些。

姬无心的那一桶沐浴香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季子安在确定其他三个房间都安然无事之后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事实却是,姬无心和安如月的那一桶沐浴香汤都是正常的香汤,但画倾城和乔三娘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们两个的香汤之中放入的是被做成了“含芳丸”模样的“迷迭散”。

在客房青龙甲之中,画倾城和苍无念才刚刚合衣睡下,两人没有像洛凡和乔三娘那样楚河汉界分得那么清楚,很是自然的便同塌而眠。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对彼此都十分的有信心。当然了,这信心没有也得有,谁让画倾城体内还有个“魂牵梦萦”呢。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画倾城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燥热,好像隐约之间感觉自己像是又浸泡在了沐浴香汤之中,香汤的温度很高,蒸得她只觉得骨头里一阵一阵的发酸发麻。

“嗯……”燥热与酸麻使得半睡半醒的画倾城情不自禁的嘤咛了一声,身体也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同样半睡半醒的苍无念被她这无意识的嘤咛和扭动给惊醒了,黑暗中他转过身来,细细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发现对方并没有醒过来,以为她是因为入睡姿势不舒服才下意识的扭动了身子。

他无声轻笑了一下,又闭上了双眼。

不过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却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的从画倾城的身上传进了他的鼻子里。

香味沁人心脾,闻着就让人觉得通体舒畅,苍无念有些发愣,与画倾城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身上的气味他是很熟悉的,这种幽香很明显不是属于这个女子特有的味道。

略一思索,他想到了今日来到客栈的时候画倾城曾沐浴过香汤,这味道就是那香汤的味道,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这气味反倒更加浓郁了些。

想通了这一点,苍无念也就没太过在意,放松了全身的筋骨准备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第五百一十九章 暧之昧之2

可是不多时,他就发现这香味渐渐变得更加清晰和浓郁,而他原本放松了的身体不知怎的却开始变得有些紧绷。

很快的,他身为男子的某些地方就起了一些奇异的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苍无念心下一惊。

他的身体是个健康成熟的男子,平日里有些反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也不是寻常的男子,若是他想要控制自己的心神从而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今夜倒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与身边的女子同塌而眠,而且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安然入眠,结果倒是适得其反了。

就在他纳闷之余,一只纤细柔软的胳膊已经架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耳边一阵梦呓呢喃,却是画倾城迷迷糊糊的侧着身子抱住了他。

苍无念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急忙想要将画倾城的手给拿开。

可是肌肤相碰,他就发现有一股奇异的感觉立刻传遍了他的全身,女子裸

露在衣服之外的光洁的胳膊细腻柔滑,竟是让他一时间不想松开手。

“唔……无念哥哥……”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半梦半醒的画倾城,她能感觉到身边的男子握住她手臂的火热的手掌。

“画儿,你怎么了?”苍无念剑眉紧蹙,有些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画倾城感觉有人在与自己说话,又无意识的扭动了一下,却是将身子又朝苍无念贴了贴,嘤咛道:“无念哥哥,画儿有点热……”

“热?”苍无念有些疑惑,急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这一摸之下,他的确察觉到女子的头确实有些发烫,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

正待收回手,画倾城却是将他的手掌握住,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还轻轻蹭了蹭,“无念哥哥,画儿喜欢你。”

苍无念懵了,这到底是生病了脑子犯迷糊,还是说梦话呢?印象中画倾城好像还是第一次在睡梦中这么直白的说起这些。

苍无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靠近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可是他身体上的反应却是愈发的强烈了。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画倾城反倒更加的得寸进尺,竟然将自己的一条玉腿勾住了苍无念的腿,那只本来搭在他胸膛上的手也同时用力攀上他的臂膀,奋力的想要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抱来。

苍无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子就被翻了过来,直接与画倾城面对面的贴在一起。

女子略显急促而温热的鼻息一点一点的喷洒在他的脖颈之间,他能感觉到她起伏的曲线和有力的心跳。

“无念哥哥,抱紧我……”画倾城又是一声轻轻的呢喃,说话的同时还不断的将苍无念的身子往自己身前揽。

明明应该要将她推开的,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可是偏偏苍无念却觉得自己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本来握着画倾城胳膊的手竟然鬼使神差的绕到了女子的后背,轻轻的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画儿……我……”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体内好像有一只原始的猛兽正在慢慢的觉醒。

画倾城微微扬起头,茫然的睁开眼看着他,“无念哥哥,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我……我想做你的妻子……”

即便不用借助烛火,苍无念也能看见女子脸颊上的酡红,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就好似有水珠子随时会滴出来似的。

看见她那充满柔情的双眼还有那一张一翕的柔软的双唇,苍无念只觉得胸腔一阵燥热,忍不住俯下头去吻住了那双樱唇。

“唔……”画倾城又是一声嘤咛,身体已经不自觉的扭动了起来,双手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的摸向了苍无念的衣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一层层的障碍全部扫除干净。

两条火舌灵巧的在对方的口中游弋穿梭,唇齿之间洋溢着他们对彼此早已熟悉的气息,此时此刻他们对彼此的身体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探索的欲

望,双手都不停歇的在对方的身上摸索起来。

不多时,他们就替彼此除去了身上所有的阻碍,两具完美的躯体就像是最心灵手巧的工匠精雕细琢过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坦诚相见。

他们的唇从贴合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松开过,连带着他们的身子也一直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此时的画倾城和苍无念头脑之中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迈过最后那一层阻碍,尝试并且享受灵魂与肉体相结合的愉悦。

很热,心跳很快,脑子很晕,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

“无念哥哥,快……我……我想要你……”画倾城挣扎着,娇羞而直白的在苍无念的耳边轻唤了一句。

原本苍无念已经迷失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旖旎之中了,女子的主动热情,加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身体的反应特别的强烈,这一番亲热下来,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可是画倾城这一声轻唤却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犹如一道惊雷劈在了苍无念的天灵盖,他那已经被情

欲所支配的脑子猛然间清醒过来。

当他看清楚眼前他与画倾城之间的情况时,顿时惊得一头冷汗。

脑子是清醒了,可是很快却又因为身体的异样而又有沦陷的趋势,他狠了狠心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钻心的疼痛使得他终于有了力气和决心推开怀中的软玉温香。

“无念哥哥……”画倾城那一双满含秋水的眸子带着深深的疑惑和忧伤,就这么盯着苍无念的双眼。

苍无念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抬手轻轻往画倾城的面门拂去,女子美眸终于缓缓的合上,安静的枕在他的胳膊上昏睡了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远在北海玄洲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人用这么低劣卑鄙的手段。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苍无念皱着眉头,轻声自语。

忽然他面色一沉,想到自己都差点着了道,那其他几间屋子里的人会不会也出现什么意外?

苍无念急忙起身,将被子往画倾城的身上一裹,自己则是伸手一招便穿戴整齐,跳下床来朝屋外走去。

隔壁的青龙乙客房之中,与青龙甲同样的一幕也刚刚上演,沉睡中的洛凡在嗅到一股幽香之后猛然惊醒,而就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个刹那,却看见了衣衫半褪的乔三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乔姑娘,你……”洛凡心中愕然,伸手想去抓乔三娘的手腕,探探她的脉搏看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谁知乔三娘却是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气若游丝的轻声呢喃:“洛大哥,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洛大哥就不能给我一个走进你的机会?”

怀中的女子娇躯轻颤,那成熟丰腴的女子身体对此时的洛凡具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洛凡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却是尴尬的悬在半空,一时间进退两难。

“洛大哥,我等你等得好辛苦。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我很爱你,哪怕只能和你有一夜的露水情缘,我也心甘情愿。洛大哥,你便成全了我的心愿可好?”乔三娘将身子紧紧的贴在洛凡的身上,娇柔的声音如泣如诉,字字句句都在敲击着洛凡随时可能崩塌的理智。

一只滚烫的柔荑从洛凡的衣襟处探入,轻轻摩挲起他的胸膛。女子的手因为早年舞刀弄剑的缘故并不显得十分的柔滑,但就是那样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此时却是抚弄得洛凡一阵心猿意马。

“三娘……你,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洛凡额角冷汗直冒,他艰难的握住乔三娘那只撩拨他心火的手,哑着声问道。

乔三娘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轻声道:“就算是再失忆十次百次,我依然会爱上你。洛大哥,不要再拒绝我了。我不求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只求你……别让我带着遗憾度过余生。”

“不……三娘,我们不能这样。你知道我心中只有蕊儿,我若与你……那样对你不公平。”洛凡紧咬着牙,脑海中还有一丝清明在控制着他,勉强的去推开乔三娘那越贴越紧的身子。

可是这种力道的推拒却在此时暧昧的气氛之中适得其反的彰显出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乔三娘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直接一把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都扔在了地上,光滑的双臂如水蛇一般攀爬到洛凡的后背。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想管以后,我也不需要名分,我现在只想要你,只想要洛大哥你……”乔三娘的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坚定,说罢也不顾洛凡那有失力道的推拒,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颇有几分狂热的吻上了他的唇。

虽说洛凡对男女之事并不算多有经验,但再怎么说他也早就不是童子之身,哪怕他此刻迷迷糊糊之中能感觉到他与乔三娘的情况都有些不对劲,但是那种久违的来自身体对一个女子最原始的渴望却是在一点一点蚕食掉他的思考能力。

第五百二十章 如果的事

记忆之中他曾在云蕊的身体上得到过的强烈的满足与愉悦感慢慢的被唤醒,即便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现在他怀中的女子并不是云蕊,可是这却实在不足以阻止他去再一次寻找那种愉悦的急切。

很快他就反客为主,一把将乔三娘按在了自己的身下,贪婪的吮吻着她那如成熟的蜜桃般诱人的曲线。

乔三娘何曾经受过男女之间这样激烈的触碰,在药性的作用下她早已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全身酸软的不断颤抖着,轻声嘤咛着。

屋内的动静苍无念在屋外听了个十之八九。青辞和季子安的房内会发生什么他一点都不担心,毕竟那两对男女都是你情我愿的,最值得在意的还是洛凡与乔三娘。

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乔三娘在“失忆”之后居然还是不可避免的再一次爱上了洛凡,那轻声细语之中热切的渴望与哀求,只要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都无法拒绝她。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十几年前他第一次在洛河源头的邵扬镇初见这一男一女的情景,苍无念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当年无忧酒肆内那个外表看起来豪爽的老板娘,竟然如此痴情的爱上了一个她当年永远无法企及的男子。

谁料世事弄人,这女子后来在阴差阳错之下如愿拥有了一身法力,可以与她钟情了十几年的男子平起平坐,不用再仰视对方的存在。

可叹的是,在那个男子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对这个女子有丝毫的男女之意,无论这个女子是个普通的凡人,还是法力无边的神女,他心中所爱却只有那依靠冰晶玉棺才能维持肉身不坏的修罗女子云蕊。

苍无念默默的叹息一声,心中不知怎的就有些动容了,原本想要推门阻止二人继续下去的双手也缓缓的垂了下来。

他不能感受到爱情,但是他能感受到一个女子因为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心愿,就像画倾城,也曾有过不想计较名分,不想计较后果,只求不留遗憾的想要与他一夜云雨。

诚然如洛凡所言,他的心里只有云蕊,仅仅因为身体的需要去碰乔三娘,对于乔三娘来说是不公平的。可是换言之,这何尝不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痴恋了洛凡十几年的乔三娘即便是只旱鸭子,也是心甘情愿的淹死在洛凡这条无情的河里。

扪心自问,苍无念就想得很明白了——若非画倾城体内的“魂牵梦萦”会要了她的性命,饶是自己体内没有觉魂,当初在盘溪镇女子身中“一夜笙歌”的那一晚,他恐怕就已经要了她了,哪还来的什么意念神交。

想想自己方才与画倾城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苍无念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中的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媚药,但是从自己现在的感受来判断,这药性应该还算是相当温和的。

他们几个都不是普通人,如果药性不够强烈,应该是控制不了他们的心神和意志的。如果能这样便迷失了自己,那只能说明,身边的那个女子在自己的心里一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地位。

苍无念设身处地的思考了一下,若方才他身边躺着的是乔三娘、姬无心甚至是安如月,他恐怕第一反应就是将对方一脚从床上踹下去,而不会不由自主的去拥抱和亲吻对方。

“哎,洛凡前辈怕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执念当中吧。即便对乔姑娘没有爱意,那应该也早就不是单纯的朋友伙伴之间的情谊了。”苍无念无声轻叹,身形一闪离开了东边的这几间客房。

“青龙甲”是暂时不能回去了,画倾城身上的药性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褪去,虽说那幽香苍无念现在也能抵挡住了,但是他也没有虐待自己的嗜好,何苦回房找难受呢。

想了想,他独自来到了客栈内的汤池边上,寻了个平整干净的地面坐着调理起自己的内息来。

正如苍无念所想,这么多年来洛凡几乎就没怎么与乔三娘分开过,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个对自己痴心不悔的女子十几年如一日的爱恋着自己关心着自己,他即便无法爱上她,对她的感情也早已变得复杂至极。

非要说他对乔三娘是什么感觉,那大概愧疚是首当其冲的,愧疚于自己当初因为不忍狠心拒她于千里而留下她,也愧疚自己不能放下云蕊,试着接受她,爱护她。

正是这样的愧疚,让他时常不敢直视乔三娘,尽管他以为现在的她失忆了,他还是很难说服自己去坦然的面对她。

只不过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心中那份愧疚、女子那哀婉又期待的眼神再加上迷迭散的作用,他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触动了。

他终究是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驰骋在了身下那一片尚未有人开垦过的疆土之上。

第二日一早,画倾城被一阵轻轻的推门和关门的声音所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她就猛然想起了昨夜那如同春

梦一般的香艳场景。

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惊得想要坐起身来,却觉全身筋骨酸软无力,忍不住娇呼一声。

“画儿,你怎么样?”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身子从床上扶起,来人身上似乎还带着些热腾腾的潮气。

“嗯……全身酸软无力,好像法力耗尽了似的……”画倾城有气无力的答道。

话一说完,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背后男子的手掌似乎直接就触碰在她的皮肤上了呢?

“呀……”画倾城大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急忙挣开了苍无念的手臂,抓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苍无念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咳……那个……我出门之前忘记帮你穿上衣服了。”

画倾城早已是面红耳赤,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无念哥哥……昨夜我们……”

“你和乔姑娘沐浴用的香汤里不知被何人下了媚药,所以才会……”苍无念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

“媚药?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被人下药呢?”画倾城一时间迷茫了起来,不过很快她便惊呼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乔姐姐的香汤里也被吓了媚药?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乔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苍无念老脸一红,答道:“昨夜我将你弄晕了之后,就想着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着了道,结果发现青辞和季兄的房间里都很安静,唯独隔壁洛凡前辈和乔姑娘的屋里有动静。所以……”

画倾城愕然的盯着苍无念,“所以什么?”

“你觉得,能是什么?”苍无念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的意思是……洛凡前辈和乔姐姐,他们……已经……”画倾城红着脸,难以置信的低声惊呼。

“嗯……其实我一开始是想阻止他们的。可是我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令我意外的是,乔姑娘竟然又一次爱上了洛凡前辈。那语气之中的幽怨,或许她已经想起了一些他们之间的过往也不一定。”苍无念确认的点了点头。

“就算乔姐姐又爱上了洛凡前辈,你也应该阻止他们啊!乔姐姐还是个清白的女儿身呐!”画倾城愤愤道。

“如果换做是你,如果你体内没有那‘魂牵梦萦’,你会希望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被人阻止吗?”苍无念淡淡的反问道。

“呃……”画倾城哑然,不过很快还是红着脸坚定了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无念哥哥,如果是你,因为媚药的缘故和一个你不爱的女子发生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办呢?我好担心他们今日醒来没法面对对方,更没法面对自己。”

见怀中女子俏脸红扑扑的纠结模样,苍无念心微微有些震动,他和着薄被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俯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的印下一吻,微微笑道:“如果那个女子是你,那我娶了你便是,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这句话听得画倾城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涩,欣喜是为何就不必多说了,酸涩自然是因为苍无念这样回答,便是直接承认了他不爱她的事实。虽然画倾城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没有觉魂呢。

“可是……洛凡前辈和你不一样啊,他心中还有个深爱了千年的女子。如今他与乔姐姐……他的心里一定会很痛苦的。”欣喜与酸涩过后,画倾城很快又担忧了起来。

苍无念伸手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刮,笑道:“我还以为你更多的会担心这件事对乔姑娘不公平呢,看不出你还挺护短。”

画倾城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明白乔姐姐的心情的,她爱了洛凡前辈那么多年,即便失忆了还能再一次爱上他,这足以说明她肯定是打心底里愿意为洛凡前辈付出一切了。即便洛凡前辈不爱她,她也甘愿将自己的清白给他,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第五百二十一章 需要些时间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洛凡前辈就不一样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接受云姑娘之外的女子,他在昨夜那样的情况下于乔姐姐有了肌肤之亲,他一定会陷入矛盾和痛苦之中的。”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个思路想想,或许洛凡前辈心中是有乔姑娘一席之地的,只是多年来他对云蕊姑娘的思念和守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没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别的女子。但是乔姑娘好歹在他身边陪伴了多年,就算没有爱情,肯定也有些的别的感情。

“迈出这一步或许会成为促使他们二人在一起的契机也不一定。再说得直白些,洛凡前辈说到底还是个男子,在这种事情上终归是吃不了亏的。既然我们都知道他重情义,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就一定会对乔姑娘负责任。

“假设有朝一日云蕊姑娘苏醒,她也不一定会愿意再回到洛凡前辈身边,若是愿意回来,想必她自然也能够接受二女共侍一夫。毕竟谁也没有资格要求谁等待自己那么多年,还必须孑然一身。”

画倾城低头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叹气道:“无念哥哥说得没错,毕竟当年是云姑娘辜负了洛凡前辈在先。即便是有苦衷的,洛凡前辈爱了她千年,已经足以证明他对她情深意重了。”

两人交谈之际,隔壁青龙乙的房间内,洛凡也已经清醒了过来。

怀中女子光

裸的娇躯让他微微有些失神,很快他便回想起昨夜那激烈的一幕幕。乔三娘为何会反应如此激烈自然不难解释,她苦恋了这个男子十几年,对于当时还只是一个凡人的她而言,十几年便已经是她短暂数十年生命中最宝贵的最美好的全部了。

如今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与自己成就了夫妻之实,她心中压抑了十几年的感情终于得到了爆发和纾解,她的反应自然是无比的激动热烈。

而洛凡自己,大概因为他的身体说到底还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吧,禁欲了千年,那闸门一旦打开,就如凶猛的洪水倾泻而出,所有的理智都被冲刷殆尽。

以至于昨夜他对两人之间的欢爱之事到了后来比乔三娘的反应更加的热烈,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将战场从矮榻转移到了床上。

他也搞不明白到底是那药劲太猛烈,还是自己内心积郁已久的情绪需要宣泄,对于身下那个初经人事的女子,他竟然有几分索求无度的意味。

“哎,洛凡啊洛凡,你这荒唐的一夜,得对不起多少人啊。”洛凡苦涩的闭上了双眼,轻声感慨了一句。

怀中的乔三娘似乎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动荡,很快从迷糊的睡意之中苏醒过来。

睁开双眼,她首先看到的就是男子结实的胸膛,在发现自己似乎正被对方紧紧的搂在怀里时,她的心中一时间悲喜交加,心跳和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洛凡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睁开眼看着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

“我……”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两人竟是同时开了口。

“洛大哥,你先说吧。”乔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

“还是你先说吧。”洛凡微微皱着眉,心中百般滋味。

乔三娘抿了抿唇,垂下眼道:“洛大哥,昨夜……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这件事会给洛大哥带来什么困扰,那……那就请洛大哥当做什么也发生过,我绝对不会因此而纠缠于你。”

洛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沉默了片刻,他猛的坐起身来,一把将二人身上的薄被给掀开,揽过乔三娘的腰,指着二人身下垫着的被褥上面的一片狼藉说道:“这个样子,你要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三娘,你到底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在看不起我?”

男子身上隐约压抑的怒气乔三娘感受得一清二楚,在她的印象中,洛凡虽不能算是个性情温和的男子,但是想见到他动怒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自己方才所说的话,难道不是解决二人昨夜的荒唐最好的办法吗?她知道这个男子心中另有所爱,她也已经得到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样不好吗?

况且她乔三娘清白的女儿身都给了他,洛凡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吃亏了不成?

这么想着,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委屈,一时间忍不住,无声的落下了眼泪。

感觉到怀中女子的轻颤,洛凡不禁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别哭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定然会对你负责的。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你……愿意再等等吗?”

“洛大哥……”乔三娘因为洛凡这番话忽的就痛哭出声,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着,“只要你愿意接受我,多久我都愿意等。”

洛凡轻叹一声,抚了抚她的头发,“三娘,委屈你了。”

乔三娘一边哭一边摇着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些年早也都习惯了,如今终于算是得到了一个承诺,她想,这一刻她是该满足的。

……

除了安如月依旧处在昏迷之中,这青龙甲、乙、丙、丁四间房中的七个人都已经陆续起了身。

梳洗完毕之后,大家似乎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先后开门从房中走了出来。

只不过在看见乔三娘和洛凡走出房门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得愣了愣——这两人,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画倾城和苍无念自然是知道内情的,但是这种事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青辞、季子安还有姬无心都是过来人,心中很快便一片明了。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季子安,他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有件事我想跟大家说一声,昨夜我在这里遇到我的爷爷奶奶,而这家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恰巧就是他们。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二老,托大家的福,这次北海之行我真是受益了。”

“这么巧?”青辞瞪大了眼睛,随即立刻笑道:“那我们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在玄洲横着走了啊!”

姬无心则是震惊道:“子安,你昨夜说要带我去拜会的两人,就是你的爷爷奶奶?”

季子安点了点头,“没错,你也算是我巫族之人了,去见见他们二老也是应该的。”

姬无心不知怎么,却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拳,“我……我见了他们,该说什么呢?”

季子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的傀儡,你无需多说什么。”

这略显冷漠的态度使得画倾城忍不住皱了皱眉,苍无念见她似有不悦,暗暗握了握她的手,对着季子安道:“既然是季家的前辈,那我们理应同季兄一起去拜会一下。”

说话间几人正准备动身下楼,就见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过来,笑盈盈的对着众人道:“几位客人都醒了啊!老板和老板娘让我带几位客人去后院吃早饭呢!”

季子安倒也没有太意外,对着伙计点了点头,“有劳小哥带路了。”

来到后院之中,就见到一张早已支好的大木圆桌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凤歌正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见到几人过来,她便笑盈盈的招呼道:“子安啊,快叫你的朋友们坐下吧。饭菜都已经弄好了,准备吃饭吧。”

“前辈,我来帮你吧。”画倾城微笑着走上前去说道。

毕竟她昨夜与凤歌已经有了一面之缘,今日再见倒也不显生疏。

凤歌急忙摆了摆手,“女娃娃快坐下,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你们谁也不准备过来忙活,就坐在这里等着吃饭便是。”

说罢,她将包子往桌上一放,立刻扭头又往厨房走去。

季子安对着众人笑了笑,“大家随意吧。”

很快的,桌子上便摆满了许多精致的食物,全都是凤歌和季延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可见两位老人家对于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儿还是打心眼里疼爱的。

二老一坐下便打量起这一桌的后生来,看了一会儿之后凤歌好奇的问道:“不是说你们一行八个人吗?那应该还有一个女娃娃吧?怎么没看到人呢?”

青辞立刻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晚辈青辞,有劳前辈挂心了,没来的那个是我的妻子安如月。她在昆仑山的时候受了点伤,尚未苏醒。”

“伤得严重吗?要不要我和老头子前去看看?”凤歌关切的问道。

青辞笑了笑,“多谢前辈好意,月儿她没什么大碍,应该这两天就会醒过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吃饭吧!”凤歌对着青辞招手说道。

待到青辞坐下,季延才感慨着摇头,啧啧叹道:“哎呀呀,我说你们这群娃娃个个样貌不俗,一看便是人中龙凤,我们家子安能遇到你们这样的朋友,也算是这小子的福分呐!”

第五百二十二章 老两口的怀疑

凤歌接过话道:“没错没错,这一大早的吧,喝酒不合适。我特意准备了香茶,这就以茶代酒,谢谢各位小友这一路上对我们家子安的照顾和帮助了!”

“前辈这是说的哪里话,季兄这一路上对我们的帮助也不小。若是没有他,我们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呢。”苍无念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对着凤歌和季延作揖说道。

“诶?你这娃娃的模样生得着实俊美非凡,想来……你就是修罗的王子了?”凤歌盯着苍无念,眼中满惊奇。

“正是。”苍无念淡淡点了点头。

凤歌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瞅了瞅他边上的画倾城,这才探头对季延耳语道:“老头子,你有没有觉着这修罗的王子和倾城那丫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季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瞧这俩娃娃那模样生的,简直人神共愤呐!”

凤歌幽幽一叹:“哎,看来我们家子安是真没戏了。”

苍无念见两个老家伙窃窃私语,不由得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季子安。

季子安对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两位老人在嘀咕些什么,只好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个……爷爷奶奶,我们可以先吃早饭吗?”

凤歌一听季子安的催促,急忙道:“哎呀,快吃快吃,早饭就是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季子安笑了笑,自己先动手夹了个桂花糕放在了姬无心的碗里,淡淡道:“你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赶紧吃点吧。”

姬无心有些不自然的抬眼瞥了他一眼,默默的夹起桂花糕放进自己的口中。

见二人举动有些怪异,凤歌又忍不住对着季延嘀咕起来:“这个女娃应该是子安的傀儡吧,可是这小子吃饱撑着没事干,制造这么个费劲的傀儡做什么?”

季延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姬无心,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女娃娃身上气息有些奇怪啊。”

凤歌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与其说她是个傀儡,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夺舍重生来的。”

季延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老太婆,这话可不能乱说。夺舍……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见自己的爷爷奶奶一直在身边嘀嘀咕咕的,季子安颇为无奈的打断了他们,“爷爷奶奶,你们也忙活了半天,赶紧趁热吃饭吧。”

凤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多问。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许久也未曾有过如此惬意又热闹的时光了,一时间大家心中都颇为感慨。

席间,季延问起他们此次来玄洲的目的,季子安便代表众人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蓬莱溟海有洞天,飘雪飞沙若等闲……”季延捋着自己的山羊须,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略一思索后说道:“若老头子我没有估计错误,这句话指的应该是溟海最深处的定海珠。”

“定海珠?”众人惊疑出声。

季延点了点头,“溟海海域内的海水与别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想必你们应当也知晓了,那里的海水是黑色的。因为其海水深度深不可测,而且时常会有汹涌的暗流和漩涡,所以一般的生灵也不敢靠近那里。所以那片海域之中除了定海珠,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宝贝值得他人冒着风险前去探寻了。”

“敢问前辈可曾去过溟海?”青辞立刻问道。

季延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娃娃可真是高看老头子我了,我虽已是地仙,但说到底也算不得有什么大神通。若没有天生擅水的大能庇佑,那深海对我们来说可是危险重重啊。”

青辞了然的点了点头,脸上倒也没有失望的神色,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大家慢用,我这便启程去溟海探探虚实。”

苍无念一把拉住了他,皱着眉说道:“青辞,你的身子都调养好了?”

青辞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随即答道:“除了还有些阴气没法这么快排出体外,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再修养两日我们一同前去不好吗?”画倾城担忧的说道。

青辞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你们在水里能像我那样来去自如吗?带你们一起去,我还得分心照顾你们呢。”

“你这小子……”画倾城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青辞嘿嘿笑道:“放心吧倾城小姐姐,我一定早去早回。我保证,若是有危险,我立马就撤回来。”

苍无念苦笑着松开了他的胳膊,“好吧,你只要记得如月还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就行。”

提到安如月,青辞的面色不由得黯了黯,他使劲的点了点头,“阿念哥哥,我明白的。你们放心,我一定很快回来。”

说罢,他周身蓝光一闪,竟是直接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这小娃娃倒是个急性子,你们就这么放心让他自己前去溟海?”凤歌有些惊讶的问道。

季子安叹了口气道:“我们几个当中也就他有资格独闯溟海了。我们若是跟去,怕反倒是要拖了他的后腿。”

“哟,那看来这娃娃的来历不简单啊。能自由在水中穿行,莫非……他是鲛人?”季延猜测道。

在场除了季延和凤歌,其余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青辞的真实身份。可是在与虬褫一战之前,他们虽曾有过诸多猜测,但却都从来没有猜测过青辞会与鲛人有什么关系。

原因很简单,鲛人的法力普遍偏弱,即便是法力最厉害的金鲛,那也是以女子为强。像青辞这么强大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可能与鲛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鲛人”二字落在苍无念的耳朵里,他的脑海中竟是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残破画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鲛人……”苍无念低声自语。

“怎么了无念哥哥?鲛人有什么问题吗?”画倾城听到他这一声自语,有些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皱着眉,思索了半晌,最终颓然的摇了摇头,“哎,真是烦死了,每次想到关键的地方就觉得两眼一摸黑,这该死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都恢复!”

“无念哥哥当真很想恢复前世的记忆吗?”画倾城轻咬着唇,低声问道。

苍无念闻言眼神微微一凝,急忙去握她的手,“画儿,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恢复前世的记忆对于我们现在寻找宝物会有更多的帮助。”

画倾城勉强一笑,“我知道的。其实我也好希望无念哥哥赶紧恢复记忆。”

——我想看看前世的无念哥哥究竟是怎样一副令人仰慕的风姿。

早饭吃完之后,画倾城因为担心安如月的身体,所以先回了屋,乔三娘初为人妇,心中滋味莫名,便借口与画倾城同去,顺带想与她说几句贴心话。

苍无念和洛凡看出来季家两位前辈似是有话想私底下同他们的孙儿说,于是很识趣的寻了个借口说是出门到处看看,便离开了客栈。

一时间后院便只剩下了季子安、姬无心还有季延夫妇。

季子安早就看出来自己的爷爷奶奶有话想要问他,看了看姬无心一脸尴尬无措、坐立难安的模样,他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行回屋去。

祖孙三人再次坐在一起,季延这才皱着眉头问道:“子安啊,你实话告诉爷爷,那个傀儡女娃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季子安倒是没有太意外,淡淡答道:“如爷爷所见,她就是一个有意识的傀儡。”

季延冷哼一声,“哼,一个八字纯阴的傀儡,你小子倒是奢侈得很。”

见这爷孙两个面色皆不善,凤歌拉了拉季延的衣袖,柔声问道:“子安啊,你跟爷爷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帮这个女娃娃用了夺舍之术?”

季子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这怎么可能呢。夺舍乃是逆天之术,孙儿我要是用了此等邪术,现在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与二老聊天吗?”

凤歌点了点头,“既然不是夺舍,那奶奶也就放心了。”

语毕,她却是猛的探出手捏住了季子安的手腕。随即她眉头一拧,沉声道:“昨夜与你闲话家常的时候便觉得你小子有些不对劲,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体内的蛊毒是怎么一回事?”

季子安沉默不语,季延也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后感慨叹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你爷爷我炼了一辈子的巫蛊,却也探不出你究竟身中何蛊。”

季子安苦笑了一声,扯谎道:“以前炼蛊的时候心有所感而创的,找不到合适的施蛊对象,就拿自己练练手了。谁知这蛊下起来容易解起来难,好在于性命无虞,也就这样让它在体内呆着了。”

季延面色一沉:“你这是想欺负老头子我天资没你高吗?此蛊于性命是无虞,但是于性情可是大大的不利。你这孩子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想必平日里定然是喜怒无常吧。”

季子安又是沉默以对。

第五百二十三章 痴儿啊!

“哎。”凤歌叹了口气,拍了拍季子安的手,“孩子啊,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算你不说奶奶也能猜到,这定然和那个被你当做傀儡的女娃娃有关系。听奶奶一句劝,这蛊要是有办法解,就赶紧解掉吧。看你这样折磨自己,奶奶心疼。”

季子安的眼眶微微一红,勉强笑道:“奶奶,您别这样,我没事的。这蛊在我体内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最近我已经掌握了控制它的方法,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喜怒无度了。”

……

画倾城最先回到三楼,正要推开“青龙丁”的房门时,见乔三娘和姬无心也陆续走了上来。

二女很默契的都走到画倾城身边,表示要与她一同陪伴安如月。

进了房间,安如月还是如前两日那般安安静静的睡着,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倾城妹子,如月姑娘到底怎么了?按理说她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不应该昏迷这么久啊!”乔三娘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安如月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她如今身怀六甲,身体受到阴气的侵蚀,而那阴气又正好与她体内的胎儿是相克的。出于自我保护和保护孩子,母体就陷入了与自己体内阴气做斗争的状态。

而安如月的法力本来就比较弱,受伤虽不严重,但是也没有及时得到自我调息。这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这些她自然不能对乔三娘和姬无心说。倒也不是防着她们,只是知道的人多了,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难堪的便是安如月了。

她一片苦心隐藏胎息,就是为了能堂堂正正的跟在青辞的身边,她不想离开他,也不想大家分心护着她,她不想一直成为大家的负累。

若是当她发现她的隐瞒只是个众人皆知的笑话,怕是她的内心会承受不住的。脾气性格再好的人也会有自己的逆鳞,安如月的逆鳞毫无疑问就是与青辞有关的一切,她默默付出的一切。

“如月姐姐在与虬褫一战中受到阴气侵蚀得比较厉害,这才昏迷得比较久。不过我早就替她查探过了,算不得什么大问题。”画倾城扯谎道。

“那就好。”乔三娘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面露艳羡之色,“说起来如月姑娘算是我们四个女子当中最幸运的一个了,青辞兄弟这么疼她爱她,身为女子能寻得如此郎君,此生也当无憾了。”

话音一落,姬无心也是颇为感慨的点头,“是啊,别说是如月姑娘,就是倾城姑娘也是叫人羡慕的。无念虽无觉魂,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倾城姑娘好的。”

见两个女子各自哀愁的模样,画倾城幽幽一叹,想了想握住了乔三娘的手道:“乔姐姐,你放心吧,洛凡前辈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定然不会负了你的。”

乔三娘微微一愣,随即面色羞红的低下头,“倾城妹子,你……你都知道了?”

画倾城点了点头,“不瞒乔姐姐,昨夜我中了与乔姐姐一样的媚药。不过此药药性温和,对身体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洛凡前辈既然……那他就一定不会负了姐姐。只是……乔姐姐恐怕得给洛凡前辈一些时间,毕竟……”

画倾城话虽说得隐晦,但是乔三娘和姬无心都明白她的意思。

“倾城妹子不愧是洛大哥的族人,他今日醒来的时候,便是这么对我说的。我……我已经等了他这么多年,再等上一等也是无妨的。”乔三娘脸带桃红的说道。

“乔姑娘,你的记忆恢复了?”姬无心疑惑的问道。

乔三娘心中一惊,随即故作镇静的摇了摇头,“恢复倒是谈不上,只是隐约有些感觉。我知道我一定是爱了他很久了。”

姬无心闻言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之后苦笑一声,“如此看来,你们三人都比我幸运。乔姑娘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而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说起姬无心的问题,画倾城和乔三娘相视一眼,皆是无声一叹。

“姬姑娘,若是你愿意,今日我便给你重画一颗心吧?”想了想,画倾城还是开口说道。

姬无心惨然一笑,“子安果然还是跟你说了吗?他……是想要我忘记对他的爱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没错,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着实难得。他对你总是反反复复,你再这样被他伤害,这副身子是受不了的。若有朝一日他想明白了,他定然会重新回头去寻你的。”

这话一出,乔三娘愕然道:“倾城妹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姬姑娘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画倾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虽没有回答,但是眼神已经给了她答案。

姬无心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她摇了摇头,问道:“倾城姑娘,若是你给我画一颗完整的心,让我依然保留对他的感情,我这身子还能撑多久?”

“我也不敢保证。你的身子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这颗心的问题了,而是因为你对他的感情一直得不到回应。姬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是苟延残喘,只要留得命在,你和他就还有机会。若是连命都没有了,你还能指望什么呢?”画倾城苦口婆心的劝道。

乔三娘也劝道:“是啊姬姑娘,我看季公子或许是自己心中有什么心结一时间开解不了,等他想通了,明白了你的好,他定会回头去寻你的。”

泪水潸然而下,姬无心苦笑摇头,“你们不了解他,这么多年了,他都是孤身一人,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自我折磨。若是我不在他的身边了,他是永远也不会再来寻我的。与其这之后漫长的生命都独自一个人过,我宁愿在最后的生命里都能与他相伴,便是死,我也希望能死在他的怀里。”

痴儿啊!

画倾城和乔三娘心中同时深深一叹。

“姬姑娘,你这又是何苦……”画倾城心疼的看着这个女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曾经让她恼了好长时间的女子竟然还有如此让人心疼又无奈的一面。

姬无心笑着握了握画倾城的手,“倾城姑娘,这是我的选择,你无需替我感到难过或者不值。感情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颗心不必急在今日,等我们拿到了定海珠再画不迟。我……只求倾城姑娘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画倾城问道。

“不要让我忘记我对子安的这份情。为我画心之后,你就告诉他,我已经不再记得我爱他的感觉。然后希望你能帮我说服他,让我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姬无心坚定的说道。

画倾城扭头看了一眼乔三娘,见她的眼中也隐见泪光,“倾城妹子,你就应了她吧。”

其实无需乔三娘说,画倾城也早就已经心软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季子安早日解开心结,坦然的接受自己,接受姬无心。

……

苍无念与洛凡两个大老爷们在这观缈城中闲逛着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虽说这些从各界各族修炼成地仙的强者当中容貌出众者不在少数,但像他们两个这样引人注目的倒是并不多见。

尤其是苍无念,他的身上仿佛就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光是用俊美、潇洒之类的字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出众的外貌了。

不过他对那些惊奇的目光倒是并不在意,依旧淡然的与洛凡在人群中穿梭着。

“洛凡前辈可想好了,日后要如何解决乔姑娘与云蕊姑娘的问题?”两人走了许久,苍无念冷不丁问了这么个问题。

抬眼看了看苍无念,见对方一副淡然的神色,洛凡不禁老脸一红,“昨夜的事……你都知道了?”

苍无念点了点头,“不瞒前辈,画儿昨夜身中媚药,我也差点……还好最后关头我清醒了过来。以洛凡前辈的定力,应该不足以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想来乔姑娘在前辈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洛凡深深一叹,“哎,毕竟相处了十几年了,她对我痴心一片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若是对她能狠下心来,当初她随君家兄弟三人来到斩魔宗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她赶下山去了。也不知究竟是良缘还是孽缘,最终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洛凡前辈,恕我冒昧一问,若是云蕊姑娘醒不过来,你当如何?”苍无念问道。

洛凡一愣,苦笑道:“这个问题昨天三娘也问过我。说实话,其实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对蕊儿能否再次苏醒已经不报以太大的希望了。画魂所需宝物绝无仅有,我也明白你的觉魂可比蕊儿那半缕生魂重要多了。

“如果她此生都无法醒过来,那也都是她的命。要我对她忘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既然与三娘有了夫妻之实,我自会对她负责。”

苍无念微微垂眸,沉吟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怕只怕……一个女子所想要的,并非仅仅只是心爱的男子对她的责任。”

第五百二十四章 溟海深处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们想要的首先是感情,而责任应该是在有感情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光谈责任不谈感情,其实与凡人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可是……感情这种事即便是神仙也无法掌控,更何况,我这辈子也成不了仙。”洛凡苦笑道。

苍无念也苦笑,“那就只能看她想要多少,而你又能给多少了。两个人的事,仅凭一个人努力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洛凡有些惊奇的盯着他,半晌才道:“无念,看不出你还能有这样的觉悟。真难想象你要是有了觉魂……怕只要是你看上的女子,都逃脱不出你的手掌心。”

谁知苍无念竟是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能让我看上的女子,这世上除了画儿当是不做第二人之想了。不过画儿似乎不用我出手吧……”

洛凡无语,伸手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倾城这样的姑娘可是天上地下都难寻的好姑娘,你要是敢欺负他,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你算账的!”

苍无念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岂敢岂敢。画儿的好,我早已铭记于心。我只盼能早日拥有觉魂,好与她朝夕相伴。”

说罢,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洛凡前辈,你之前说什么来着,你说我的觉魂比云蕊姑娘的半缕生魂重要,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吧?”

确实不太合情理,生魂主生死,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云蕊没了半缕生魂成了个活死人,这么多年其存在的意义与画族那十名元老一样,不过就是一具不会腐坏的肉身罢了。

苍无念虽是没了觉魂,至少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就算没有感情,那也是有思想的活着。

对于洛凡而言,云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也比苍无念重要,洛凡却能够说出他的觉魂比云蕊的半缕生魂重要的话来,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

洛凡深深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合情理了?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便可不顾天下安危的人吗?”

苍无念眉头深深一拧,疑惑道:“前辈此言何意?”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一切从倾城遇到你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会踏上助倾城成为画魂的道路,全部都是为了你。冰蚕丝、耀光绫、龙血花、龙血神木根、定海珠,还有那现成的血玉祭台,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东西。

“就犹如你当初所言,这些东西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宝贝,能做的事情很多。谁吃饱了没事寻找到这所有的东西就只为画个魂?你拥有的那些残破不全的记忆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的前世是谁,你心中应当比我更清楚。”洛凡十分肃然的说道

苍无念停下脚步,凝视着洛凡的双眼,良久才道,“这么说来,前辈对我的身份早有怀疑了?“

洛凡点了点头,“不仅是你,倾城也是如此,你们的前世定当是有渊源的。能让一头青龙都心甘情愿的做你们的跟班,对你们崇敬景仰,只能说明你们当年的能力一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拥有如此大的神通却违背常理的选择了轮回,那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洗业渡劫。”

“洗业,渡劫……”苍无念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灵光一闪。

“没错。怕只怕你这一世失去觉魂,也是早已注定的劫难。若安然渡过,定是涅槃重生。也只有等到了那时候,我们才能看到这真正的画魂所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洛凡凝望他的眼神之中,出现了希冀的光彩。

“呵,不瞒前辈,其实我也早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我并不太想面对这些东西。若非形势所逼,我倒宁愿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苍无念苦笑。

洛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天降大任啊,你扛得住也得扛,扛不住,就是被压趴下,也还是要落在你的肩上。”

“我的想法很简单,天下太平不太平,三界安稳不安稳其实与我无关,我不是什么心怀苍生的博爱之人。但是,我有我在意的东西,这些东西不容他人侵犯。触我逆鳞者,死。”苍无念眯起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略显阴冷的弧度。

……

此时,先前独自离开“一家客栈”的青辞早已身在远离玄洲数万里之外的海域深处。

虽说他体内的伤势已然无碍,但是虬褫的阴气着实不容小觑,为了不让那阴气不断的侵蚀自己的身体,他在法力的消耗上得很小心的掌控,所以此时他在深海之中前行的速度明显比往昔要慢了不少。

但是身为海中的王者,即便是不得已放慢了速度,那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就这样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青辞发现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似乎海上的光线受到了什么阻碍,无法照射下来。

“好像已经到了溟海外围了。”青辞心中一喜,自语道。

不过当他彻底进入了溟海之中,没过多久那份喜悦便转变成了危机感——他发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海底漩涡之中。

“怎么这么快就遇到漩涡了?”青辞目光一凝,周身蓝光闪耀了起来。

好在之前一路都是在水中前行,对他来说算不得多大的消耗,更何况他还刻意保留了实力,为的就是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黑暗的海水之中,青辞的双眼能看见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凭借他对海水流向的感知,他知道自己被漩涡席卷的速度正在加快。

身上的蓝光在这时变得耀眼了几分,他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以十倍于之前前行的速度飞快的朝着他心中早已确定的方向游去。

如他所料的,他并没有费太大的劲,很快的安然穿过了那个漩涡。

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这个海域根本就不需要存在什么凶兽,海域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危险,只要不善控水,想在这海域里寻找到定海珠,那下场恐怕就是会被那些恐怖的漩涡耗尽所有的法力最终走向灭亡。

青辞皱了皱眉,毅然决然的继续前行着。

每前行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遇到一个类似的漩涡,在他以同样的方法穿过第三个漩涡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这些漩涡对于一般人来说的确是存在莫大的危险,但是青辞却发现,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制造危险。

按照常理,海底的漩涡都是不确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形成什么样的规模。但是方才他越过的那三个漩涡,水流的速度和方向以及漩涡的大小似乎都相差无几。

如此诡异的情况他从前虽没遇到过,但是很快也能判断出来,此处的漩涡定然不是正常的海水之中自然形成的,而是有大神通者利用术法构建出来的。

若非他在海中如履平地,并且对水流和方向拥有无比敏锐的感知,换成了别人即便是法力高强能够穿过第一个漩涡,在历经第二个漩涡的时候很可能就会被它干扰前行的方向,那样穿过漩涡之后便会反向朝着第一个漩涡游去,然后再一次重新穿过第一个漩涡,又游回第二个漩涡,如此往复,直到法力耗尽。

“到底是谁这么阴险,竟然布置出这样的阵法来。”青辞面色有些难看,一边嘀咕着,身形再一次陷入了漩涡之中。

就在他一口气越过七个漩涡之后,饶是他法力强悍又是水中王者,也禁不住感到些微的疲惫。

望着那依旧黑暗无边的远方,青辞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漩涡在等着他,他现在的身体并非是最佳状态,如若继续前行,万一走到最后才出现什么凶兽,他恐怕未必有能力与对方一战。

可若是不继续前行,他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连定海珠的影子都没见到。偏偏他体内的阴气根本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问题,过几日再来,岂不是又要止步于此?

思量了一会儿,青辞最终还是咬牙决定继续前行,再怎么他也得弄清楚定海珠究竟在溟海的什么位置,这样他至少可以在海面上判断出大致范围,带着苍无念他们过来的时候也能少遇到一些漩涡的阻碍。

说起来这些漩涡既是危险,也是一种指引,在青辞穿过了第十个漩涡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眼前虽然还是黑暗一片,但是在那黑暗的尽头隐隐有一丝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就好似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似的。

青辞心中一喜,在这片黑色的海域之中竟然能发现亮光,想必那东西即便不是定海珠,也定然是什么不凡之物。

这么想着,他便觉得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快速朝前游动着。

第五百二十五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一点一点的靠近目标,那亮光的来源终于完整的出现在了青辞的眼中——只见他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像是海底祭坛一样的东西,祭坛很宽敞,但周围却并没有围栏作为装饰,只是在祭坛的四个角落分别都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灰色石柱。

顺着石柱向上看去,在四根石柱的顶端都不断的有白色的光芒在涌动,每根柱子从顶端射出一道白光,与另外三根柱子射出的白光在正中央交汇,在四道白光交汇之处,正安静的漂浮着一颗有青辞拳头般大小的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珠子。

“这就是定海珠吗?长得还挺好看的呢。”青辞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颗珠子表面流转的淡蓝色光华让他觉得很是舒坦。

似乎这珠子不仅仅有平定风波的力量,还有安定心绪的能力。

就这么静静的凝望着那颗美丽的珠子,好一会儿之后青辞才猛的晃了晃脑袋,想起来自己此番前来是为了取走这颗珠子的,竟是一时被它给迷惑了。

“为了你这小东西可是费了小爷不少功夫呢!”青辞咧嘴一笑,身形一动便朝着那颗淡蓝色的珠子游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形进入这个海底祭坛的范围内的那一刻,祭坛周围本来平静的海水忽然躁动了起来,紧接着四根巨大的石柱也跟着轻颤了起来。

青辞眉头一拧,只觉得周身的海水像是以那淡蓝色的珠子为中心迅速的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碰到定海珠呢,怎么忽然就卷起漩涡了?”青辞的面色凝重了起来,周身蓝光闪耀,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

漩涡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比青辞之前穿过的十个漩涡的威力明显大了不少。而眼下青辞因为之前强行穿过了那十个漩涡而法力多有消耗,一时间竟有些抵挡不住这个漩涡的威力。

就在青辞眉头紧锁,思索着该如何抵挡住这强大的力量从而顺利拿到那悬浮在四道白光中间的定海珠的时候,周身涌动的水流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就好像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和诡异,青辞一时间有些愣神。而正当他愣神之际,忽有一束青光不知从何而来,堪堪出现在他身前丈许之外的位置。

青辞微微眯起双眼,凝视着前方耀眼的青光。

青光闪烁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收敛,竟是从中踏波走出一个身披古铜色战甲的男子。从面相上看,男子的年纪似乎和青辞差不多大,但是由于穿着战甲的缘故,他的身形看起来比青辞粗壮了不少,容貌也平添了几分英武刚毅。

青辞眨巴着眼望着面前的男子,心中很快便有了计较,想来这个男子定是为了守护定海珠而存在的,也不知道对方是神还是妖,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呢?

结果青辞尚未开口,便见那男子举起右手呈剑指状指着青辞朗声喝道:“能来到此处还安然无恙,可见你确有些能耐。不过这定海珠可不是寻常之物,由不得他人觊觎。本座念你修行不易,劝你速速离去,免得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青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子,口气倒不小,哪个道上混的?”

听闻青辞出言不逊,那男子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无知竖子,本座的身份岂是你想知道便能够知道的?好心再劝你一句,速速离去,否则就莫怪本座不客气了!”

青辞双手抱胸,斜睨着他,不屑道:“哦?小爷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想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座今日便要让你知晓,得罪海中霸主是怎么一个下场!”男子怒喝一声,周身青光倏地闪动了起来。

只见他的右掌猛的扬起朝着青辞一挥手,一道水柱便直冲青辞的面门袭来。

青辞面色一凝,双手握拳两臂交叉挡在自己的面前,硬生生的接下了男子这一击。

他之所以不用法力护体,是因为他看出男子这一击不足以对他的性命造成任何威胁,但是想要知道对方究竟强到什么程度,也只有扛下对方的攻击才能有最直接的判断。

接下这一击,青辞便是心头一跳,这个男子对水的掌控能力绝对不弱于他。但是对方这一击仅仅是个试探或者警示,青辞一时间判断不出这个身穿战甲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个难啃的骨头。

“有两下子。再吃本座一击!”男子见青辞竟然不以法力护体便接下了他的一击,心中顿时警觉了几分。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双掌便已经带起了两道水柱,水柱之中还夹杂着青色的光芒,直直朝青辞袭来。

青辞这回可不会再硬扛他的攻击,周身蓝光暴起,迅速在身体的表面形成了一个看上去犹如实质般坚不可摧的光罩。

“轰”的一声,水柱打在光罩上之后便与青辞周围的海水融为一体,依旧未对青辞造成男子想象中该有的伤害。

周身蓝光散去,青辞缓缓朝着男子走近两步,嘴角一扬,戏谑道:“不是说再吃你一击吗?你双手一起上,这可是两击啊!”

就在那两道水柱击打到青辞的法力光罩上溃散而去的时候,男子已是面色骤变,如今见青辞神情玩味,男子更是心中火起。

可是还不待男子发作,青辞悠悠然的又开口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轮到小爷还击了。”

说罢,他也猛然扬起右手,浓郁的蓝光带起手边海水,一道水柱夹杂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朝着战甲男子的面门袭去。

男子一咬牙,也照着青辞一开始接下他第一招时的模样,双手握拳,双臂交叉护在面前,显然他也是不想借助护体法力去抵挡青辞这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男子被青辞这一击逼退了几步,而他两只小臂上的战甲却是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霎时碎裂开来。

“嗯,不错,再吃小爷一击,哦不,两击。”青辞嘴角一扬,双手一同朝前挥去,两道水柱夹杂着蓝光急速朝着男子击打而去。

在硬扛青辞第一击的时候,男子便知对方是个狠角儿,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来不及喘息一下,对方的下一波攻击便接踵而至。

“你……卑鄙!”男子低斥一声,急忙调动起自身法力在身体表面的战甲之外又生成了一个防护的光罩。

又是“砰”的一声,男子被青辞这一击逼得又连退了数步,胸中气血一阵翻滚,竟是险些抵挡不住。

青辞这下算是彻底有了底气,他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朝着男子迈进几步,脸带笑意道:“不错不错,有两把刷子!小爷念你修行不易,劝你还是速速离去吧,真打起来对你可没有好处。”

这话是他方才对青辞说过的,如今被原数奉还,男子的面色不由得变了几变。

“哼!”男子冷哼一声,“方才是本座小看你了,现在,本座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说罢,男子周身青光暴起,双掌虚握,两道飞速旋转的水柱被他握在掌中。水柱一面旋转一面不断的扭动着,隐约间竟是犹如两条细长的流转着青光的水龙。

青辞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哎呦?竟然连小爷的兄弟你都敢幻化出来使唤,勇气可嘉啊!”

男子并不明白青辞所言何意,只是沉着面色喝道:“少废话,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青辞嘿嘿一笑,周身蓝光暴起,也同男子那般双掌虚握,下一刻他的手中也出现了两道飞速旋转的水柱,水柱旋转扭动之间迅速化作两条细长的流转着蓝光的水龙。

男子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惊愕之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偏僻危险的溟海深处,怎么会出现青辞这样看起来斯文羸弱法力却强悍如斯的男子。最重要的是,他对于海水的控制竟然完全不弱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娴熟,威力也更强大。

不过惊愕归惊愕,他的使命就是保护这定海珠,即便对手再强大,他也不能退缩。

男子大喝一声,手中两道青色水龙便齐齐朝着青辞挥舞过去。青辞脚下纹丝不动,手中蓝色水龙舞动,直接朝着对方的青色水龙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四条水龙一经撞击便爆发出了剧烈的声响,法力的波动从中扩散出去,竟是将他们脚下的祭台都震得晃动了起来。

这一击双方都未曾留有余力,硬碰硬的情况下强弱立判——战甲男子的身子已经倒飞了出去,直到他的一只脚抵在了一根石柱上,才堪堪稳住身形。而青辞只是被震得连退数步,倒是并未显出狼狈之色。

望着战甲男子眼中愤怒和惊愕交织的神色,青辞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弟弟,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今儿你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让我将这珠子拿走。我保证,等我用完了便立刻还回来,这样大家都不用为难了,你看怎么样?”

第五百二十六章 画风突变

“哼,你当我是三岁稚童吗!这定海珠乃是天地异宝,今日若是让你拿走,你又怎么可能还会归还回来!”战甲男子手捂胸口,显然是受了伤,但是口气却丝毫也不示弱。

青辞双手一摊,显得一副无奈的样子,“那就是没得商量了?你看看,你又打不过我,我想拿走这颗珠子,只需放倒你便可。我是看在你尽忠职守的份儿上才和你说这么多,难不成你真想找死吗?”

战甲男子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冷笑道:“你的确很强,但是很不幸的是你遇到是我,看来我也该拿出真本事了。”

“哦?果然还有压箱底的本事没拿出来啊!也好,以你的实力再跟小爷我玩些虚的也没意思,还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招尽管使出来吧,小爷奉陪到底!”青辞双手一抱胸,饶有兴致的盯着战甲男子。

战甲男子面露恨色,抬手便将自己头上的头盔拽了下扔在一旁,一头墨发如海草一般在水中飘荡摇曳着。

“啊——”

他猛的仰头长啸,双目之中青光涌动,青色光芒如雷弧一般一道道的从脚底盘旋而上,直至将他整个身体包裹在其中。

青辞微微眯起双眼,凝视着面前完全被包裹在青色光芒之中的男子,心中略有些惊讶。

“呜——”

一个来自深海的绵远悠长的低鸣之声传入青辞的耳朵里。伴随着这一声低鸣,青辞面前的青光迅速膨胀,然后缓缓的收敛,这回踏波而来的却不是一个身披战甲的年轻男子,而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海兽。

只见那头海兽四脚如象,每只脚掌上都有四个带着锋利尖爪的脚趾,而他的身上背着一个硕大而厚重的龟壳,龟壳闪烁着古朴沧桑的古铜色光泽。

这海兽看起来本应该是一只巨大的海龟,可怪就怪在,他竟然生了两个头,其中一个是海龟的头,而那个本来应该属于尾巴的位置却是诡异的生出一条蛇的身子,蛇身从尾巴处一路探到前面来,支着它的蛇头与海龟

头一起虎视眈眈的俯视着此时在他的面前显得甚是渺小的青辞。

青辞眼巴巴的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一时间神色变幻不定,好像被吓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海龟不屑的白了青辞一眼,傲然道:“小子,本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离开,本座保证不伤你的性命。”

“哈哈哈……”青辞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真想不到啊,你小子竟然是头玄武。小爷我大概是在人界待得太久了,都不知道玄武一族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优秀的后生。话说你爹是哪位?怎么舍得把你放在这种阴森诡异的海域里,还让你终日干着守护定海珠这么无聊的差事?”

见对方见了自己的本体真身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敬畏之意,还对自己的父亲语出不敬,玄武的眼中露出了一股难掩的杀意,怒道:“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今日你就将命留在这里吧!”

说罢,玄武那属于海龟的双目直射出两道青光,与此同时蛇头飞速探出,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青辞袭来。

青辞依旧哈哈大笑着,身形却化作一缕蓝光消失在玄武的攻击范围内。

玄武一击落空,正在诧异那嚣张的男子躲到哪里去了,忽觉头顶上方的海水猛烈的波动起来,几道刺目的蓝色雷弧闪动过后,一阵低沉沧桑的龙吟之声响彻在他的耳中。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个拥有青蓝色双目的龙头由远及近的在玄武的眼中慢慢的扩大。而玄武眼中的神色也渐渐由起初的诧异变为震惊。

一头全身布满青色龙鳞的青龙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玄武真身面前,*而高贵,比他的真身看起来更是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小子,你确定我们还要打下去吗?”青龙的龙口为张,语气有几分戏谑。

玄武讷讷的盯着面前的青龙,好半晌也没缓过劲来。

青辞的青龙真身迅捷一动,绕着玄武硕大的身形游动了一圈,猛的将龙头探到他的面前,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张开龙口对着他的海龟脑袋吹了口气,调笑道:“怎么,没见过像小爷这么英俊潇洒的青龙啊?”

玄武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朝后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青辞的龙身,讷讷道:“青龙……你,你居然是青龙。无角的青龙……又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你莫非是……你莫非是一千多年前将青龙一族上下搅得鸡犬不宁的……七殿下?”

青辞闻言微微一愣神,随即将他的龙头又逼近了玄武的海龟脑袋,眨巴着眼道:“我有这么出名吗?”

这句话也就等于是青辞默认了自己就是对方口中的“七殿下”,玄武的眼中立刻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周身青光一闪,巨大的玄武真身消失不见,他又重新变成了那个身穿战甲的年轻男子。

青辞见对方又重新化为人形,显然是不打算再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了,他也潇洒的一晃身子,重新化作了书生的模样。

谁知他才刚站稳身形,玄武便快步朝他扑了过来,青辞心下一惊,本能的就想要出手抵挡。

可是察觉出对方身上并没有传来任何危险的讯息,青辞在出手的瞬间犹豫了一下,便停下了动作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

让青辞没想到的是,这玄武竟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像个见到爱郎的女子一般撒娇道:“七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从小我就仰慕你,今天终于见到你的真容了。七哥哥,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喂,喂……你这小乌龟,你搞什么呢你,男男授受不亲,你这是耍无赖啊!”青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急急想要挣脱开玄武的“魔爪”。

不得不说这小子前后态度变化得太过离谱,青辞一时间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谁知此时的玄武就好像个八爪章鱼一样,任由青辞怎么拍打他,他总有一只手是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就是要粘在他的身上。

“七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很听话的,端茶倒水做饭暖床无一不精。只要七哥哥答应收我当徒弟,我一定伺候得七哥哥舒舒服服的!”玄武索性将脑袋靠在青辞的肩头,双手抱着他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

青辞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如果这小子是敌人,他早在他尚未靠近之时就已经一掌将他轰飞了。可看这小子眼下的状态,分明是把他当做一个实力强悍的前辈看待,满脸都是敬仰崇拜和欣喜若狂之色,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饶是青辞平日里不正经惯了也有些招架不住。

“我说小乌龟,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哥哥我可没有龙阳之好啊!”青辞哭丧着脸说道。

玄武这才抬起头来,恋恋不舍的松开了青辞的胳膊,生怕他会跑了似的,还是紧拽着他的衣袖,有些委屈的说道:“七哥哥,能不能不要喊我‘小乌龟’啊!人家是玄武,不是乌龟。再说了,我有名字的,我叫沐琉夜,你可以叫我‘小夜’嘛!”

青辞闻言一愣:“沐琉夜?沐易将军是你什么人?”

沐琉夜嘿嘿一笑,“原来七哥哥知道我爹爹啊!看来小夜与七哥哥注定是有缘分的,七哥哥,你就收了小夜吧!”

青辞无奈的抬起那只没被沐琉夜蹂躏的手,捂着脸仰着面,心中哀叹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小子的脑子小时候给驴踢过了吧!

见青辞捂着脸,沐琉夜忧心道:“七哥哥,你怎么了?可是方才打斗的时候伤着了?快让我瞧瞧!”

说着,他又准备抬起自己的“魔爪”去拽青辞的手。

青辞急忙将手放下,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方才觉着海水灌进眼睛里有些不太舒服,所以用手揉了揉。”

“啊?”沐琉夜显然被青辞这一通瞎掰和说得愣住了。

青辞趁机抽出手来,急急退了几步,用商量的语气道:“那个……小夜是吧?有件事呢哥哥想跟你商量商量。”

“七哥哥你说!”沐琉夜立马点头应道。

“这个……我想借这颗珠子用用,你看……”青辞指了指高悬于头顶的那颗定海珠说道。

沐琉夜抬眼看了看,立刻露出了为难之色,“七哥哥,不是我不愿意将珠子给你,只是因为这东西实在不是轻易就能碰的。我方才一直拦着你想让你离开,其实也是为你好。”

“此话怎讲?”青辞疑惑道。

“七哥哥既然能来到这里,一定也发现了这一路上的海底漩涡吧。这样的漩涡整个溟海之中到处都有,那是我们玄武一族的强者布置出来的阵法,为的就是不让人轻易靠近定海珠。

“毕竟这定海珠能够维护一方海域的安稳,所以才需要这样保护起来。若是随意拿走,这溟海就要波涛泛滥,动荡不安,届时被它环绕的蓬莱岛也会沉没的!”沐琉夜神色肃然的解释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四象柱

“原来是这样。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青辞挠着头,很是苦恼的问道。

沐琉夜叹了口气,“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从来也没有人做到过。”

青辞眼睛一亮,急忙道:“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沐琉夜伸手指了指周围的四根巨大石柱,“办法就在它们身上。”

说着,他抬手一挥,四道青光从他的掌中分别射入四根石柱上,然后那四根石柱子就微微晃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石柱的表面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四根柱子都是灰色的,而这一阵晃动之后,柱子表面的灰色化为碎渣溃散而去,它们就分别呈现出了青色,白色,赤色和黑色。

青辞皱着眉头盯着那四根变了色的柱子,喃喃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是……”

沐琉夜点了点头,“这四根石柱代表的就是四方神兽,叫做‘四象柱’。”

“然后呢?”青辞问道。

“这定海珠拥有强大的安抚的力量,若要拿走它,就必须有一个能与它媲美的力量作为替代。这样的力量如果并非来自天地异宝,那就只能来自于要将定海珠取走之人。

“这每一根‘四象柱’内都存在一个幻境,每一个幻境都是一种品质的考验,如果能够通过‘四象柱’所有的考验,那柱子之间相互连接的白光就会成为此人实力的象征,重新凝聚出一个崭新而强大的力量结合体,代替定海珠存在于这祭坛之中。我听族中前辈说过,能够通过所有考验的人,一定是这天地之间的绝对王者。”沐琉夜解释道。

青辞的面色变了变,又问道:“那这四个考验分别是什么?”

“白虎考验的是‘勇力’,朱雀考验的是‘智慧’,玄武考验的是‘毅力’,而青龙……”沐琉夜说着,小青瞥了青辞一眼,似有些为难。

青辞挑了挑眉,“青龙怎么了?”

沐琉夜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青龙代表的是‘狠决’。”

“什么?”青辞闻言几乎跳了起来,撸起衣袖怒道:“凭什么啊!其他三个代表的都是美好的品质,凭什么青龙代表的就是‘狠决’啊?谁定的规矩,让那小子出来,小爷要好好跟他理论!”

沐琉夜急忙道,“七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所谓‘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青龙本就是四象之首。为上位者,勇力、智慧、毅力定然是不弱于人的,但是唯独‘狠决’很多人都把握不好尺度。

“若天下太平,三界安稳也就罢了,若是出现什么动荡,过于狠戾会导致生灵涂炭,不够果决又容易畏首畏尾。所以此处‘狠决’并非是残忍暴戾只顾一味的杀戮,而是在拥有了绝对的勇力、智慧与毅力之后,能够判断何时该狠,何时该绝,并果断将之付诸行动。”

听着沐琉夜的这番解释,青辞的面色才渐渐舒展了开来。这小玄武说得没错,天地间没有哪个王者不是踩着其他人的尸骨上位的,有斗争就会有牺牲,有忠诚就会有背叛。

一个真正的王者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智慧和毅力,便该好好的利用它们去达成必要的狠辣与决绝。慈悲与否,冷酷与否,那就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了。

想通了这一点,青辞又有些头疼起来,“你说的这些考验,莫非必须由一个人独自完成?”

沐琉夜想了想答道:“谁要用上这颗珠子,便由谁来完成。一人用就一人做,两人用便两人做。”

听到这个答案,青辞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可以有同伴,否则一个人的话……他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那如果没有通过考验,会受到惩罚吗?”青辞又问。

沐琉夜摇头,“惩罚倒是没有,但是受伤一定是在所难免的。而且考验一旦开始,就必须一气呵成,中途若是停下,便代表失败。只是七哥哥如此看中这颗珠子,想来它对七哥哥定然有着很重要的作用,若是不能一鼓作气通过考验,七哥哥也无法拿到这颗珠子了。”

青辞重重的叹了口气,受伤什么的那都是家常便饭,无法得到这颗珠子那才是莫大的惩罚。画倾城不能成为画魂,苍无念不能三魂完整,除了灰飞烟灭,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情况了。

见青辞情绪低落,沐琉夜小心翼翼的凑到他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七哥哥,能不能告诉小夜,你要这珠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呀?或许小夜能回去找爹爹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成别的东西好帮上七哥哥的忙。”

青辞抬眼瞥了他一眼,见这个容貌刚毅看似威武的少年此刻像个小家碧玉一般,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摆了摆手道:“此物我是志在必得,若是能换成别的东西,我也不用费劲来到这里了。哥哥我赶时间,这便先回去了,这两日我还会再来的。”

说罢,青辞抽回手就准备离开。

“七哥哥,你等等!”见青辞要走,沐琉夜急忙开口喊住了他。

“收徒的事以后再说,哥哥我还没逍遥够呢,可不想带着你这个小尾巴。”青辞头都没回,一边摆手一边迅速远遁。

“不是!”沐琉夜跺了跺脚,急忙追了上去。

见这少年又追了上来,青辞无奈的停下身形,耐着性子道:“小夜,我真的赶时间呢,我的朋友们都还在玄洲等着我回去的。要是耽搁太久,他们会为我担心的。”

沐琉夜委屈的噘了噘嘴,“我这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快点回去啊。你这样出去,还得重新越过之前遇到的漩涡。即便是直接返回海面,也有同样数量的漩涡在等着你,你不嫌费劲啊!”

青辞眨了眨眼,有些惊喜道:“莫非你小子有办法让这些漩涡消失?”

沐琉夜自豪的一仰头,“消失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能让你不受到漩涡的影响。”

青辞一拍他肩膀,催促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呀!”

见青辞这么亲切的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沐琉夜心中激动,一把就抓起青辞的手往前方游去。

“喂,你小子又趁机占我的便宜啊!”青辞被他拽着一边飞速前进一边不满的嘟哝。

“这哪能是占你的便宜呢!”沐琉夜正色道:“我要是不触碰到你,你还是会受到漩涡的影响的。”

说着,眼前便已经出现了一个漩涡。

沐琉夜周身青光闪动,将青辞也笼罩在其中,两人身形毫无顿滞的便从漩涡之中安然穿过。

“哎,果然是你们玄武一族的法门啊,哥哥我这回也算是牺牲色相了。”知道了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的青辞不由得摇头叹道。

“七哥哥,你跟小夜想象中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呢!”沐琉夜撇嘴道。

青辞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么不像了?小爷我不够英俊潇洒?”

沐琉夜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七哥哥长得好看是不假,但是也太过斯文了些,小夜一直以为七哥哥是个刚猛英武的硬汉子来着。而且今日一见,小夜还发现,七哥哥一点也不严肃,实在是好不正经。”

青辞这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个小乌龟,小爷怎么就不正经了?”

“小夜这么崇拜你,想要拜你为师,你却总认为小夜是在占你的便宜,这不是不正经是什么?拜师这么庄重的事情,七哥哥怎么可以如此搪塞小夜呢?”沐琉夜一本正经的说道。

青辞睨了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哟,你小子也知道拜师是很庄重的事情啊?你见过哪个当徒弟的见着师父的面不是拽衣袖就是扯胳膊的?说你占我便宜还冤枉了你不成?”

沐琉夜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七哥哥,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收我为徒啦?”

“咳咳……”青辞急忙咳嗽了几声,打着哈哈道:“那个,此事等哥哥我好生斟酌一番再做决定。至于你呢,最好回去问问你爹的意见,再怎么说他也是前辈,我要是收了他的儿子做徒弟,那以后见面我和他就是平辈了,这得多尴尬呢!”

谁知沐琉夜一听青辞这番话,将手使劲在胸前的盔甲上拍了拍,“这个好说,我爹知道我打小就崇拜你,他对你也是十分欣赏。若是他老人家知道我拜你为师,一定会很欣慰的!”

“哗”的一声,说话间两人已经一举跃出海面。青辞出来的时候才刚吃过早饭,如今夕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哎呀,这都快到晚上了,小夜啊,哥哥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守护好你的定海珠吧。”青辞一见离开了溟海的范围,立刻就抽回了自己的手,颇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

谁知沐琉夜却是飞快的探出手,又将青辞的胳膊给抓住了,眼露期盼的盯着他道:“七哥哥,小夜也不用时时刻刻都守在溟海的。我族强者利用法术制造出来的暗流漩涡,一般人可是闯不进去的。我经常闲着无聊了就在北海的各洲之间溜达,不知七哥哥要去哪里,小夜都可以给你当向导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马屁精

青辞一翻白眼,看来这小子是跟定自己了。也罢,能收个玄武当跟班,他这头青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想到日后苍妄归来之时免不了与魔界一战,多个上古神族的后裔帮忙也多一分助力。

“既然你非要跟着我,那我可得跟你约法三章!”青辞盯着沐琉夜,一本正经道。

沐琉夜一听有戏,急忙点头,“你说你说,别说三章,三十章都不成问题!”

“第一,不准在我那些朋友面前暴露出我们俩的身份;第二,不准有事没事的跟我拉拉扯扯;第三……”青辞顿了顿,其实第三他也没想好。

下意识看了沐琉夜那一头乌黑散乱的头发,配上那身破了俩袖子的战甲,青辞不由得皱了皱眉。

“第三是什么啊?”沐琉夜见青辞面色不善,急忙松开他的胳膊,小心的问道。

“第三……能不能把你自己好好收拾收拾?”青辞随口道。

“这还不容易吗!”沐琉夜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青辞会让他不准再提拜师的事呢。

沐琉夜轻轻打了个响指,周身青光一闪,立刻就由一个落魄将军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同青辞一样身着青衣的书生。

不过与青辞不同的是,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素色的小帽,与其说是书生,不如说是个书童。

他冲着青辞咧嘴一笑,装腔作势的作了个揖道:“小童拜见师父!”

“去去去!少跟我来这套!”青辞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周身蓝光一闪,也懒得去理会沐琉夜,直接便朝着玄洲的方向飞遁而去。

回到“一家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青辞和沐琉夜前脚刚踏进客栈,苍无念和洛凡也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青辞安然回来了,苍无念心中松了口气,从身后叫住了他:“青辞。”

青辞一听到苍无念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笑着道:“阿念哥哥,你这是和洛兄出去看风景了?诶?倾城小姐姐呢?”

苍无念指了指楼上,“她留在客栈陪着如月呢,那丫头昏迷了三日了,若是醒来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怕是心里该惊慌了。”

说起安如月,青辞的神色不由得黯了黯,“阿念哥哥说的是,这种时候我该在她身边陪着她才对。”

沐琉夜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轻轻拽了拽青辞的衣袖,小声问道:“七哥哥,这两位哥哥是谁啊?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如月又是谁呢?”

苍无念和洛凡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穿着青衣的小书童居然和青辞是认识的。

“这位是……”洛凡好奇的问道。

还不待青辞回答,沐琉夜就抢先说道:“两位哥哥好,我叫沐琉夜,是师父的徒弟。”

“徒弟?”苍无念和洛凡面面相觑,这青辞什么时候还有徒弟了?

青辞一拍他后脑勺,没好气道:“溟海里捡来的小玄武,打不过我非得拜我为师。”

“玄武?!”两个男子更震惊了。

“嘘,小点儿声。”青辞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月儿说啊。”

洛凡神色复杂的打量了一下沐琉夜,苍无念则是点了点头,问道:“你此去溟海可找到了定海珠的所在?”

青辞叹了口气,指着楼上道,“咱们回屋说吧。”

四个男子正准备上楼,却发现画倾城她们几个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其中还包括昏迷了三日都没有苏醒迹象的安如月。

见那个让自己又心疼又怜爱的女子醒了过来,青辞眼眶一红,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将女子搂在怀里,喃喃道:“月儿,你醒了,你总算是醒了!”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他们,安如月的面色不由得红了红,轻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看着呢!”

“看就看嘛,都不是外人。你这几日不见清醒,可心疼死我了!”青辞才不管那么多,使劲搂着女子,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心了。也怪我的法力的确太过低微,才会……”

安如月的话还没说完,青辞就打断道:“月儿,你别这么说,都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众人见安如月一醒过来青辞便与她你侬我侬的,都很识相的远远退到一边,只有沐琉夜好奇的走到两人身边,疑惑的打量着安如月。

安如月本来还沉浸在青辞的关心和自责之中,心中又甜又酸,忽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定睛一看,发现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郎正睁大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之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安如月有些诧异,轻轻推开了青辞的怀抱,盯着沐琉夜疑惑道:“青辞,这书童是你带回来的吗?”

青辞回过头,这才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还很是不友好的打量着安如月。

“喂,看什么呢!”青辞没好气的冲着沐琉夜低吼了一声。

沐琉夜一把将青辞给拽到了自己身边,一边盯着安如月一边不满道:“七哥哥,你不是不让我跟你拉拉扯扯吗?那你为什么一回来就抱着那个姑娘不撒手啊!”

青辞无语的在他的脑门上一戳,“她是我的妻子,我未来的儿子他娘,我抱她是天经地义,谁敢有意见?”

沐琉夜眨巴着眼,看了看安如月,又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个女子,一撇嘴道:“七哥哥的眼光真不怎么样,身后那几个姑娘论容貌都不输这个姑娘,实力估计也都在她之上,你怎么就选了个最弱的?”

青辞一愣,“你怎么知道她是几个姑娘里实力最弱的?”

“她方才自己说的自己实力低微啊。”沐琉夜嘿嘿一笑,然后伸手朝着画倾城的位置一指,“而且照我猜测,实力最高的姑娘应该是那个。”

青辞白了他一眼,严肃道:“我可警告你小子,别在月儿面前说什么实力不实力的问题,否则我就把你扔回溟海去。”

“哦……”沐琉夜讪讪的点了点头,随即换上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朝着一头雾水的安如月走了过去。

“小童见过七嫂嫂!”沐琉夜对着安如月作了揖,恭敬的喊道。

“七嫂嫂?”安如月不明所以的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似乎和青辞差不多大的少年,眼中满是疑惑。

沐琉夜咧嘴一笑,走上前去亲昵的挽住安如月的胳膊,“七嫂嫂真是个大美人,难怪七哥哥这么疼爱你。”

“我想碰一碰七哥哥,他却总说我占他便宜呢。”

“七嫂嫂是怎么征服七哥哥的,能不能跟我说说呀?”

“还有,我想拜七哥哥为师,可他一直不肯答应,七嫂嫂能帮我说说好话吗?”

“我从小就听长辈们说起七哥哥当年回到族中的英勇事迹,对他可崇拜了!”

这小玄武当真是个人来疯、自来熟外加马屁精,前一刻还在嫌弃安如月容貌不够出众、法力太过低微,见青辞对其维护有佳,立马就换上了一副讨巧的嘴脸。

这一串连珠炮信息量太大,炸得安如月颇有些头晕眼花,都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与他交流了。

见少年好不容易停顿了一下,安如月这才终于有机会问道:“那个……我有个问题啊,你……你到底是谁啊?”

沐琉夜一拍脑袋,“哎呀,你看看我,说了这么半天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沐琉夜,七嫂嫂可以喊我‘小夜’,我是来自玄……唔……”

“武”字尚未说出口,青辞已经从他的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拖带拽的将他带离安如月的身边。

不顾沐琉夜的挣扎,青辞一边拖着他一边回头对安如月道:“月儿,这小子的脑子小时候给驴踢过,你甭理他。你想知道什么,等晚些时候咱们回屋了再说!”

安如月先是一愣,随即俏脸便红了红,心道:这个坏胚子,总是这么不正经。

见安如月脸红,青辞顿觉自己无比的冤枉,他方才那句“回屋了再说”可是很纯洁的,不带任何暧

昧色彩的。

将沐琉夜拖到一边,青辞忍不住低喝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揍?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暴露身份吗?”

沐琉夜委屈的盯着他,眨巴了半天眼睛,然后怯怯的抬手指了指青辞捂在他嘴上的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青辞这才没好气的松开手,恶狠狠的瞪着他。

“七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啊,你方才回来的时候不是跟那两位哥哥说了我的身份吗?为什么跟七嫂嫂就不能说啊?”沐琉夜像个明明没做错事还要挨罚的孩子一般委屈道。

青辞叹了口气,“月儿对我一片痴心,我不想因为身份的问题拉开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总之,你在她的面前就当自己是个会法术的凡人,或者当自己是个妖精也行。你不主动说出自己的来历,她也不会开口问你的。”

沐琉夜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哦,我知道了。七嫂嫂定是出身低微,法力又不济,所以总觉得配不上七哥哥,是这样吗?”

第五百二十九章 阴阳调和1

“嗯,你明白了就好。她的心思单纯又敏感,我不想她多心。”青辞点头道。

“放心吧七哥哥,我绝对不会在七嫂嫂面前提起这些的。七哥哥既然那么喜欢她,那她一定就是个好姑娘,小夜会像喜欢七哥哥这样喜欢七嫂嫂的!”沐琉夜嘻嘻笑道。

青辞面色一沉,使劲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我可警告你,不许你再去挽月儿的胳膊。否则拜师的事,你想都别想!”

“嘁,小气鬼,连徒弟的醋你都要吃。”沐琉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嘟囔道。

这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季子安的声音,“大家都回来了,快来吃饭吧!”

这一整天他们外出的外出,谈心的谈心,一日三餐都是季延夫妇张罗的。就连伙计都啧啧称奇,今儿个老板娘转了性子了,居然对这几个新来的客人这么热情。

此时众人齐聚,就连昏迷了几日的安如月都已经醒了,这顿晚饭可就成了大家很长时间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晚饭了。

席间,青辞将今日去溟海的经过跟众人说了说,而沐琉夜的事情则被青辞有意略过了,只说他家与自己家里算是世交,并且沐家长辈对定海珠有较多的了解,为了方便行事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只是当众人听到“四象柱”的问题时,都不由得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青辞小兄的意思是,要想拿到定海珠并且不能造成任何的动荡,就必须通过‘四象柱’的考验?”季延捋着自己的一抹胡须,面色肃然的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没错,只有通过考验,才能让那四根柱子产生出足以媲美定海珠的威力,安定那一方海域。”

凤歌皱着眉头,盯着沐琉夜道:“新来的小娃娃,你确定这么做不会有什么危险?”

沐琉夜想了想,郑重道:“危险多少还是有一些,但是不会伤及性命。”

“两位前辈请放心,小夜的消息绝对不会有误。”青辞果断的说道。

“那明日你和小夜便带我前去溟海拿回定海珠吧。”一直沉默着的苍无念忽然开口说道。

众人一惊,都向苍无念投去了愕然的目光。

“无念哥哥,你是想独自去接受考验?”画倾城一把握住了苍无念的手,担忧的说道。

苍无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方才青辞和小夜不是说了,谁要用到这颗珠子,就由谁去通过考验。这定海珠本来就是用在我身上的,自然该由我去接受考验。”

画倾城立刻摇头,“那要这么说的话,定海珠是我用来画魂的必须之物,我才是它的使用者,这考验该由我去才对。”

苍无念盯着画倾城的双眼,微微一笑,“画儿莫不是连个表现的机会都不愿给我?如果这点考验都通不过,日后我该如何保护你?”

“正因为日后需要无念哥哥保护我,所以现在我才更应该好好保护你啊!”画倾城恳切道。

“我说你们两个也别争了,一起去吧。”洛凡大手一挥,果断道。

“这不行,我得跟你们一起去。”青辞立刻跳了出来。

苍无念目光一凝,“你去做什么?这定海珠有你什么事?”

“你和倾城小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青辞强词夺理道。

苍无念眉头一皱,沉声道:“青辞,你的情况你自己清楚,若是不想其他人担心你,明日你就老老实实带路,然后在外面等着。”

苍无念的话虽说得隐晦,但是安如月却从中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她急忙问道:“青辞,你怎么了?可是那日与虬褫一战所受的伤还未痊愈?”

这根本就不是伤势的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在场也就苍无念和青辞的心中明白。

为了避免安如月多心,青辞只好说道:“月儿,放心吧,我没事的。”

“七哥哥,其实那四个考验的幻境并非是越多人进去越好。因为倘若有一人无法达到要求,那他就会拖了其他人的后腿,导致大家都无法通过考验。”沐琉夜在边上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青辞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的意思是,我会拖后腿?”

沐琉夜瘪了瘪嘴不敢说话,苍无念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青辞一眼,幽幽道:“我看还真有可能。”

“阿念哥哥,不带你这么小看人的!”青辞不满道。

苍无念握住了画倾城的手,与其相视一眼,微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我与画儿的命运早已相连,明日就由我和她同去。”

众人虽为他们忧心,但也皆是爱莫能助,在场除了青辞,大概也没有谁有资格跟他们一起去面临四象柱的考验。

季延和凤歌夫妇虽然法力高强些,但是论及智慧、毅力与狠决,他们恐怕就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了。

剩下几人更不必说,他们的法力现在都已不及苍无念和画倾城,单单白虎之柱的考验他们都帮不上忙,去了那就是添乱的。

吃过晚饭,大家又闲话了一阵才各自回屋。由于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前去溟海之底,众人今夜都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即便四象柱的问题帮不上忙,他们也得谨防出现突发状况。

不过夜里睡觉又是个问题了,前一夜画倾城和乔三娘中了媚药的事情他们没有人在季延夫妇面前提起来,所以终究也不知道那媚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今夜苍无念和洛凡都格外的谨慎,生怕身边的女子今日沐浴的香汤里又出现什么问题。

苍无念自然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害了画倾城的性命。而洛凡则是因为昨夜与乔三娘春宵一度,心里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再一次与她同床共枕。

两个男子都是找了借口说是要调息打坐,愣是在屋内的矮榻上打坐到子时过去,待到确定了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敢入睡。

季子安和姬无心与前一夜一样,回到屋子里几乎没有言语,一个睡床一个睡矮榻,安静异常。

最不可能消停的自然是“青龙丁”这个房间了,安如月昏迷了三日才醒过来,加上她总觉得众人有意在隐瞒她什么,此时她与青辞独处一室,自然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

“青辞,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有事在瞒着我呢?”床榻上,安如月搂着青辞的脖子,一脸愁绪的盯着他问道。

青辞有些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只得一把抱住她,笑道:“什么事这么重要?需要我们这么多人瞒你一个这么麻烦?我看你有事瞒着我们可能还更方便些!”

青辞自然是意有所指,不过他故意用这样看似不经意的语气说话,安如月心中本就有事想要隐瞒,自然心虚不已。

不过她还是佯装镇定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我都昏迷了三天了,哪儿也去不了,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你也知道自己昏迷了三天啊!本来在昆仑山的那些日子就已经够折磨我了,这两天面对昏迷的你又是只能看不能吃,我都要憋坏了。你说说,你要怎么补偿我?”青辞一刮安如月的鼻子,坏笑道。

安如月俏脸一红,轻捶了他一记,羞赧道:“才这么些时日就能憋坏你,那你之前的一千多年都是怎么过的?”

青辞嘿嘿笑道:“之前不是没开过荤嘛!自从和你在一起了,食髓知味,一天不吃便觉得饿得慌。”

“你……你这下流胚子!”安如月轻啐一声,便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再言语了。

青辞可是对安如月太了解了,对于两人的房中之事,安如月这副模样那便是默许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其实青辞倒也不是真的那么饥渴难耐,安如月才刚苏醒过来,理应好好休养。只是一想到她体内的阴气,青辞便一刻也等不住了。若非心疼安如月的身体,前几日她处在昏迷之中的时候,青辞便想与她阴阳调和了。

“月儿,从今往后,我定会以我的性命护你周全,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你要相信我,即便有一天我要暂时离开你,也一定是为了你好。”青辞轻声说着,便俯下头吻住了安如月的唇。

安如月有些愣神,不知道青辞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尤其是那一句“离开”,让安如月心中顿感不安。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青辞就将她的嘴给堵上了,大手也紧跟着触碰到了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他是那么了解她,在床上,她所有的反应他都了然于胸。

很快的,安如月就已经沉沦在青辞温柔又热情的攻势之下,浑然不记得自己在不久之前还因为青辞所说的“离开”二字而感到不安。

当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时,安如月隐隐的感觉到这一次两人的欢爱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青辞的动作温柔小心自不必说,她仿佛还能感觉到有一股醇厚的温暖的气息在自己的体内游走。

第五百三十章 阴阳调和2

那气息该是受到了刻意的引导,顺着她的经脉缓缓的运行着,所过之处好似对她进行了一番梳理,将那些残留在她体内的阴气一点一点的冲淡了。

“青辞……你……嗯……你对我,做了些什么?”迷离之中,安如月睁开了满是雾气的双眼盯着身上的男子,喃喃问道。

青辞的额角已经有不少汗水渗出,为了不让女子看清他此时的模样,他低头浅吻着她的眸子,略带喘息的笑道:“我正在对你做什么,你感受不到?看来是好些日子没做,你都忘记这种感觉了。”

安如月脸颊火热,羞恼的捶了捶他的胸膛,娇媚道:“你这坏东西,明知道……啊……”

话还没说完,她便惹来了男子突兀的一个用力,顿时娇呼出声,没了下文。

让安如月还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次欢爱的时间持续了很久。虽说以往每一次的时间也不短,总是折腾得她浪潮迭起忍不住求饶了男子才会停歇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又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是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都长,并且结束之后她能感觉到青辞似乎十分的疲惫。

靠在那个熟悉的胸膛之中,感受着男子不同以往的急促的心跳,安如月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又莫名的升腾而起。

“青辞,你怎么了?我总觉得今夜的你,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安如月轻声说道。

青辞抬手抚了抚她濡湿的鬓角,气息依然有些微喘,“怎么不一样了?”

“我觉得……你好像特别的累,而且刚才你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气息在我的体内流动。”安如月道。

青辞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傻丫头,我是男子,体内阳气重。而你因为虬褫的缘故,体内残留了一些阴气,所以才对我身体里的阳气格外的敏感些。放心吧,没事的。”

“是这样吗?那……我们再来一次,我再感受一下?”安如月抬眼望着青辞,黑暗中她明亮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狡黠。

青辞心中顿时一惊:这小妖精,是想玩死小爷吗?

再这样来一次,他怕是要几天都下不了床了。更何况安如月腹中胎儿的阴气不能操之过急,得逐次将那阴气引出。他若是不对自己体内的至阳之气小心的加以控制,就这么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那必然是要发生危险的。

无奈之下,青辞只好投降:“好月儿,你相公我今日独闯溟海,身体多有消耗。看在我方才那么卖力的份上,咱们这便歇息了可好?若是你对我今夜的表现不满意,明日我们再继续。”

听青辞这么一说,安如月心中的担忧才略微减轻一些,虽然青辞回来的时候对于溟海之中的暗流和漩涡都是轻描淡写,但安如月也曾被卷入过海洋中的漩涡,她明白在海里要与那样的危险相抗衡需要耗费不少法力。

其实她方才说再来一次也只是开个玩笑,青辞如果动真格的,那一会儿该投降的就是她了。

心中有些疼痛,安如月轻轻的环住了男子的肩背,柔声道:“我是跟你说笑的,与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什么时候不满足过。既然你累了,就早些睡吧。等你完全恢复了,你想怎么样,我都由着你。”

青辞无声一叹,伸手搂紧了她的腰,闭上双眼,不多时便真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着男子均匀的呼吸,安如月的心中愈发的疼痛了。与此同时她也愈发的肯定,青辞一定有事瞒着她。

这个男子即便是在他们第一次共赴巫山的那一夜,也没有像今夜这样说睡就睡的,要知道那一次,青辞可是法力全无,还受了不轻的伤。

在那种状态下,他都能将她折腾得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可见这个男子本就不是一般的强悍。

正是因为他太强了,所以今夜这几乎无力多言便昏沉睡去的情况就显得格外的突兀,格外的让人生疑。

“青辞,是不是因为我瞒着你孩子的事,所以你作为报复,也要瞒着我些什么呢?可是……我真的只是想陪在你的身边啊。”安如月轻抚着熟睡男子的脸颊,心中很是怅然。

第二日一早,众人都陆续从睡梦中苏醒,唯独青辞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与他昨晚入睡时一般无二。

昨夜屋里一片漆黑,安如月没有办法看清楚青辞当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今日晨光大好,她一眼便瞧见了青辞眼底隐现的青黑。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呼吸依旧平稳均匀,那毫无防备的仿佛外面狂风暴雨也无法将他唤醒的沉睡的模样,看得安如月心中一阵阵的抽痛。

这个男子昨夜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是将自己体内的阴气给引导到他的身体里了吗?纵使安如月深知青辞的法力强悍,可是那虬褫的阴气着实可怕,对女子的影响都那么大,更何况是对青辞这种能够调动至阳之气的男子。

泪水无声的从安如月的眼中滑落,她不敢出声,也不敢伸手去碰青辞,她只想这样静静的凝望着他,让他多睡一会儿,让他好好的休息。

她轻轻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处,那里面如今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她与青辞爱情的见证。

只是这个孩子来得似乎有些不是时候,如今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一切艰难险阻都不能够再阻拦他们前行的脚步。

正是因为心中清楚接下来的一切恐怕会将更加的危险,安如月才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又喜又忧。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的,谁也不想死,可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死。

与其回到洛河东岸整日牵肠挂肚的忧心青辞和其他人的安危,安如月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即便前路真的是无尽的黑暗,她也不愿自己一个人留在光明之中,永远触及不到黑暗深处那些让她挂怀的人。

直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安如月才急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掀开身上的薄被,想要起身前去开门。

不知是她的动作还是门口的敲门声惊动了青辞,这个沉睡了一夜的男子此时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月儿,现在什么时候了?”青辞眯着眼,微微蹙眉,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安如月抚了抚青辞的面颊,轻声道:“大概……已经是辰时了吧。”

青辞猛的瞪大了双眼,急忙坐起身来,“什么!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安如月微微一笑,打趣道:“你还说呢,昨日定是累得很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都盯着你看了许久了,你还在睡梦中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挺让我羡慕的呢。”

“你这傻丫头。”青辞的眼神闪了闪,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醒来了你就该叫醒我啊,这么看着我,你肚子就能填饱?早上起来不吃饭,你不饿,其他人也会饿的。”

安如月心头微微一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的缘故,她老觉得青辞所说的话是意有所指。她故作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其他人饿了自己会下楼去吃东西的啊,我没什么胃口,就这么看着你挺好的。”

敲门声又轻轻响了几下,同时传来了画倾城的声音:“青辞,如月姐姐,该起床了。”

安如月“呀”了一声,有些气恼的一把推开青辞,一边胡乱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嗔道:“都怪你,我方才本就打算去开门来着。这下倒好,让大家都知晓我们到现在还没起床,又要被笑话了!”

青辞懒洋洋的将手枕在自己的脑后,斜着身子靠在床头,欣赏着安如月将她自己动人的身躯一点一点的用衣物包裹起来,一时间思绪飞得有些远了。

安如月可没心情去理会青辞那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眼神,套上衣服之后她便急急朝着门口奔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如月姐姐,你可算是来开门了。我还担心你们两个……”画倾城见到安如月便松了口气,话说一半却是不好接着说下去了。

安如月的脸微微红了红,不好意思道:“昨夜睡得有些迟了,所以醒得晚了些。大家都起来了吗?”

画倾城嗔怪的瞥了她一眼,将一个食盒塞进了她的手里,“别说起来,早饭都吃好了。这是我特意给你和青辞带的,赶紧吃了准备出发了。”

安如月一拍脑袋,“哎呀!倾城,你跟大家说一声,让他们稍等片刻,我和青辞马上就来!”

画倾城急忙拉住她的手,笑道:“如月姐姐,我逗你的,你不用着急。反正今日赶往溟海也不见得今日就能回来。你们先吃饭,我去楼下等你们。”

说罢,画倾城便转身离开了“青龙丁”。

拿着画倾城送来的食盒走回屋里,青辞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桌边,笑盈盈的看着她走回来。

安如月没好气的将手中食盒往桌上一放,“笑什么笑,这下好了吧,所有人都在等我们两个呢。”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战前

“倾城小姐姐方才不是说了吗,就算现在赶着时间前往溟海,也不见得今天就能够赶回来。早饭都送来了,你就赶紧去洗漱一下,不把肚子吃饱,我可是不会让你走出这个房门的。”青辞依旧笑盈盈的说着。

画倾城送来的早点都是凤歌精心准备的,不仅好吃,而且量足。青辞自己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他半是哄骗半是威胁的全都塞进了安如月的嘴里,那架势明显是要把她养成一头肥猪,等到了日子好宰了吃肉。

解决完了一盒子的食物,安如月简直都要哭了,不过一个早饭而已,青辞好像恨不得她能将昏迷了三日没吃的东西全都补回来似的。

伸手抚了抚安如月胀得略有些凸起的肚皮,青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这样才乖,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干活。”

安如月使劲捶了一下青辞的胸口,翻着白眼道:“要干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看你昨夜,才一次就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多吃一点,今夜不是又没力气了!”

青辞一挑眉头,俯下身子靠近安如月的身边,猛的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坏笑道:“看来娘子昨夜果然是没有满足,都是为夫不好,今夜为夫一定努力耕耘,好让娘子享受一下欲





死的滋味。”

安如月虽脸红,可是此时撑着一动也不想动的鼓囊囊的肚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哼哼唧唧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夜我不喊停,你就别喊累。”

“小的遵命!”青辞嘴角一扬,忽的探出手将安如月一把横抱起来。

安如月心中一惊,急忙挣扎,“喂,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晚上嘛,他们都还在楼下等我们呢!”

青辞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周身蓝光一闪,便已经带着她来到了楼下。

“小丫头,还说我下流,这青天白日的,你以为我能对你做什么?”青辞在安如月的耳边吹了口气,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安如月羞恼,暗暗伸手在他的腰上拧了一记,低声恨恨道:“你就会作弄我。”

见这二人终于是下来了,苍无念也无心细问什么,神色淡然道:“若是都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吧。”

沐琉夜这时候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那个……这么多人,都要一起去吗?”

“有什么问题吗?”苍无念不解的问道。

“我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我担心你们当中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法力支持自己在深海之中停留那么长的时间啊。”沐琉夜面露忧色的说道。

“这个倒无妨,如果只是为了停留在海里,布置个阵法便是了。我倒是怕在海里会遇到别的什么危险。”苍无念说道。

“对于外人来说,溟海之中最危险的莫过于暗流和漩涡了,即便有强敌来袭,在经过那些漩涡之后力量也得削弱大半。所以总的来说,基本是不会遇到什么别的危险的。”沐琉夜答道。

青辞走上前几步,笑道:“阿念哥哥放心吧,我和小夜一定会对大家的安全负责的。”

苍无念环视着众人,见大家都神色坚决,这才点了点头,“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临行之际,季延夫妇将他们送到了玄洲最东南端的沿海之处。

“小娃娃们,早去早回,我们老两口在客栈做好晚饭等你们回来。”凤歌望着这一群年轻的男女,心中颇为感慨。

“两位前辈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抓紧时间回来的。”画倾城微笑说道。

“爷爷奶奶,你们先回去吧。在海中有青辞兄和小夜,我们定然能够安然归来。”季子安走到季延夫妇身边,轻声安慰道。

季延点了点头,拍了拍季子安的肩膀,“好孩子,爷爷知道他们两个定是来历不凡。不过你们是朋友,是伙伴,一定要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才是。”

季子安点了点头,“孙儿自当谨记爷爷教诲。”

众人并没有一开始就选择入水,毕竟他们九个当中在水里比在天上的速度还要快的也就只有青辞和沐琉夜。

大家伙儿周身光华闪耀,都调动起自己的法力,相互帮衬着朝着溟海的位置飞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众人终于看见了那片传闻中黑色的海水。

安如月俯视着那颜色诡异的海水,不由得打了寒颤,“这水如果再粘稠一些,然后冒点泡泡,我都会以为我们看到的是怨念池中的泥沼。”

青辞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没好气道:“若真是怨念池的泥沼,你夫君我昨夜可就回不去了。”

又往前飞行了一段距离,沐琉夜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众人道:“就从这里下去吧,穿过十个暗流漩涡我们便可以到达溟海的最深处。”

“我们该怎么做?”苍无念问道。

沐琉夜想了想,答道:“这样吧,你们一个一个的站到我身后,排成一条直线,前一个人拉着后一个人的手,七哥哥排在最后。一会儿入水了之后切记一定抓牢你们前后的人,否则我的术法影响不到你们,落入漩涡之中会有危险的。”

众人点头表示会意,很快的便站成了一列。

“准备好了,要下水了。”沐琉夜招呼了一声,周身青光便缓缓的涌动起来。

青光顺着他的手掌传递到苍无念的手中,再顺着苍无念的手传递到画倾城的手中,就这么一路传递下去,直到传递到青辞手里的时候看着已经很有些微弱了。这也是为什么沐琉夜表示让青辞站在最后的原因。

他的法力想要助这么多人同时安然的穿过海底的漩涡还是有些难度,但是青辞与他同为海中的王者,就算不借助他的力量也能安稳的穿过那些漩涡。

如今青辞的手中有那么些微沐琉夜传递过来的力量,他只要自己稍微用点力气,还能给他前几个人一些帮助呢。

一阵水花轻溅的声音响起,九人几乎同时进入了溟海之中。

因为大家的法力高低不均,所以下潜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沐琉夜带着青辞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潜到底的海域,他们九个人一起愣是用去了半个时辰。

当那颗淡蓝色的珠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大家就感觉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身形落在祭坛上,沐琉夜指着周围四根大石柱说道:“这就是‘四象柱’,阿念哥哥和倾城姐姐一会儿得从白虎柱中进入幻境,通过了之后就会进入朱雀柱的幻境,然后是玄武柱,最后是青龙柱。

“每通过一根柱子的考验,柱子顶端射出的光芒就会发生改变,哥哥和姐姐必须一次性将四象柱的考验全都通过,定海珠才会安然落下。

“这四象柱除了朱雀柱之外,其他三柱都会有危险。哥哥姐姐若是坚持不住的话一定要赶紧出来,如果硬撑下去,一旦超过你们所能承受的极限,可能会对你们的根基有损。”

“若是坚持不住了该如何出来?”洛凡担忧的问道。

“只要心中想着放弃,不再存有任何抵抗的斗志,身形自然会被传送出来的。”沐琉夜答道。

洛凡点了点头,拉起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手,十分郑重的说道:“无念,倾城,一旦坚持不下去了千万不要硬撑。只要你们安然无恙,再历练一段时间,总有能够通过考验的时候。现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苍无念微微点头,“放心吧洛凡前辈,我们会竭尽所能,也会保护好自己。”

“无念哥哥说的没错,洛凡前辈你就放心吧。”画倾城微笑着说道。

洛凡无声叹了口气,将画倾城的手放进了苍无念的手中,又轻轻的拍了拍两人的手,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苍无念拉着画倾城稍稍后退两步,一扬手,十枚冰晶玉块便漂浮在众人的身边。只见他周身紫光涌动,口中轻吟着什么,十枚冰晶玉块便围成圈落在地上,相互之间道道紫光交错叠加,祭坛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光阵。

光阵一成,大家就觉得身体受到的压力顿时轻了不少,体内法力的运转也变得流畅了起来,只要法阵不散,他们想在这个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做完这些,苍无念这才对沐琉夜道:“小夜,你这便送我们进去吧。”

沐琉夜点了点头,抬手一道青光打进白虎柱之中,就见这根白色的柱子瞬间散发出了耀眼的白芒。白芒扩散出来,就像打开了一扇黑暗中通往光明的大门。

白光照耀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上,两人的身形便一同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看见自己最关心的两人消失的那个瞬间,青辞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他急急抓起了沐琉夜的手道:“小夜,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看到他们在幻境之中所经历的一切?”

沐琉夜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声道:“七哥哥若是答应收小夜为徒,小夜就想办法让七哥哥看到无念哥哥和倾城姐姐。”

第五百三十二章 白虎幻境1

青辞闻言一个巴掌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小兔崽子,这时候跟我讨价还价,我看你是想找揍!”

沐琉夜可怜巴巴的抬手揉了揉被拍疼的后脑勺,嘴里不甘愿的嘟哝道:“小气的七哥哥,收我当徒弟就这么委屈你吗?”

安如月在一旁看着二人,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急忙将青辞拉到一边,对着沐琉夜道:“小夜,你放心吧,你的七哥哥一定会收你当徒弟的。我猜呢,他大概是不喜欢人家喊他‘师父’,你以后还是喊他‘哥哥’吧,他自然会教你本领的。”

“七嫂嫂,你说的是真的?”沐琉夜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当然是真的!他若是当真不愿意收你当徒弟,早就直接拒绝你了,哪会把你带在身边呢?”安如月笑着道。

听着安如月与沐琉夜的对话,青辞的心神忽然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一幕,那个孱弱的少年第一次见到那个身穿紫金长袍,高高在上令人仰视的男子。

那时候他也说要拜男子为师,男子却不愿意被人喊作“师父”。所以最后,他明明应该是他的师父,却被他唤作了“阿念哥哥”。

原来,自己连这一点都和他一样啊,不喜欢被人喊作“师父”,宁愿被人喊作“哥哥”。

就在青辞愣神之际,几人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光幕,光幕之中所呈现的景象正是“白虎柱”中苍无念和画倾城所经历的事情。

这一对接受考验的男女被传送进了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宽敞的大房间里,房间里光线倒还算明亮,但是屋内空荡荡的什么摆设也没有。

身在局中的两人先是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四周,随后两人的神情便同时变为惊讶,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什么。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在哪里?”画倾城有些着急的喊道。

“画儿,画儿你在哪?”苍无念也同样着急的喊着。

注视着光幕中两人一举一动的众人此时都有些纳闷了,他们只能看见光幕中的情景,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见苍无念和画倾城明明就站在距离对方不远的位置,却好像都在四下寻找对方似的,这情景看起来真是有些诡异。

“喂,臭小子,你到底对我的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做了什么?”青辞一把将沐琉夜拽了过来,没好气的问道。

沐琉夜无辜的挠了挠头,“我什么也没做啊,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被传进了两个不同的房间吧,只不过我们能看到房间是连在一起的,他们却无法看见对方。”

“你的意思是,不管几个人进去接受考验,都得被分开,然后独立通过考验?”青辞有些恼火了。

沐琉夜一脸委屈,“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又没进去过,也没帮人开启过四象柱,我怎么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青辞气结,真有一拳揍扁他的冲动。

安如月赶紧将青辞和沐琉夜拉开,无奈劝道:“青辞,别这样。我们要对小王子和倾城有信心,不管他们是否在一起,一定都能够安然通过考验的。”

“哎,早知道进去之后是各自应对考验,我一早就先进去试试水了。现在倒好,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莫名其妙的被分开了,他们就是想给跟彼此有个照应都办不到了。”青辞沮丧的摇着头,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祭坛上。

幻境中的画倾城和苍无念在喊了几声之后发现无人回应自己,便知道自己与对方被分隔开了,这一关,他们必须要各自通过考验才行。

两人各自朝前走了几步,发现脚下的地面并没有异常,这才大胆的继续往前走,直到触摸到其中的一面墙。

可是墙面光滑如冰,隐隐能映照出自己的身影,看起来根本不像会出现什么机关。敲打了一下,声音很实在,也不是空心的。

这一男一女自从传送进白虎柱的幻境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举动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甚至连神情和反应也都相差无几。光幕外的众人在看见幻境中两人的情形都不由得心生感慨——苍无念和画倾城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的默契,就好像心有灵犀似的。

苍无念将三面墙都摸索探查了一遍,终于将脚步停在了最后一面墙的面前,这面墙明显比之前那三面更加光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能够清晰的映射出他的身形样貌,甚至比他们平日里使用的铜镜看起来更加的清晰。

他就这样凝视着墙内的自己,墙内的自己也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忽然,墙面像是水面一样荡漾起了波纹,那个原本清晰的自己的身影也因此变得模糊起来。

待到墙面再一次恢复平静,苍无念却是猛然一惊,因为他发现这个如镜子般的墙面上映射出的那个男子已经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身形与他一般无二,身穿紫金长袍,脸上却戴着一面古铜色面具的男子。

震惊之际,墙面内的男子忽然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苍无念看得清楚,那个男子拥有一双深紫色的双眸。

一股杀意从那男子身上传来,苍无念暗道一声不好,身形急急往后退去,就在他后退的瞬间,一道紫色的光弧从墙面内划出,堪堪与他的腰腹之处擦身而过。

苍无念稳住身形,面色凝重的打量着墙内的男子,只见那男子的紫金长袍和一头墨发无风自扬,就这么款款从墙内走了出来。而刚才那一道攻击自己的紫色光弧,正是从他手中的兵器施放出来的,那个兵器苍无念虽从未触碰过,但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之感他却很明白,那是他曾经赖以战斗的伙伴——殁天杵。

“是不是很意外,竟然在这种地方与我相遇。”紫金长袍的男子缓缓的开口,声音居然与苍无念一模一样。

“你是……苍妄?”苍无念眉头紧蹙,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么说……对,也不对。我的确是苍妄,不过,你也是。”苍妄的嘴角扬了扬,只是那笑意在苍无念看来似乎有些讽刺。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可是我在这里,那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你是我在前世留下的分身或者残念?”苍无念沉声问道。

苍妄轻轻的摇了摇头,“都不是,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只要打败我,这一关你就算是过了。”

“打败你,那不就是打败我自己?”原来所谓‘勇力’的考验,就是要打败自己吗?苍无念眸光微闪,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进入过这四象柱的幻境,他也不知道画倾城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情况,但若说这世上最大的敌人往往都是自己,这一点他还是能想得通的。

只是让他心里很没底的是,他现在充其量只是觉醒了一半的自己,无论是记忆还是法力,都不是完整的苍妄。

而他偏偏在这种需要打败自己才能算是通过考验的地方遇到了苍妄,遇到了那个属于他灵魂深处真正的自己。那这个苍妄到底是完整的还是不完整的?若是完整的,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怎么可能与他抗衡?

“不用怀疑,我当然是完整的你。不要试图带着侥幸的心理来打败我,那样你只会死在自己的手里。”苍妄好似看头了他此时心中所想,语气有些轻蔑的说道。

苍无念的面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完整的自己,完整的苍妄,怕是他和画倾城再加上青辞三人联手都不够陪他过招的,这要怎么打?

苍妄的嘴角微微一扬,手中殁天杵漂亮的转了个花,杵峰直指苍无念,朗声道:“来吧,要么打败我,要么就放弃。不过我可提醒你,这‘白虎柱’只是最基础的一个考验,如果连‘勇力’都达不到要求,你就没资格成为苍妄!”

苍无念闻言冷笑一声,手中紫光一闪,森白的骨笛便出现在他的手里。论法力,他不及苍妄,论兵器,他就更加汗颜了,这么多年来就这骨笛用着顺手,竟是从没想过要换。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我要纠正你一下,我本来就是苍妄,用不着去‘成为’。”苍无念语气冰冷的说道。

话音落下,骨笛之上紫光萦绕,苍无念足尖一点地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直接朝着苍妄飞身攻去。

苍妄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待到苍无念手中的骨笛距离他脸上的面具不足一寸的时候,他的身形就这么轻轻一闪,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苍无念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放缓了动作。可是转瞬之间他便察觉到不妙,因为他的身后已经传来了冰寒刺骨的危机感。

几乎就是本能的反应,他连稍微扭头用余光瞄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着自己方才的攻势,一脚踏地,生生的将身体翻转了一个方向,仰面朝天的弯下身来。下一刻,他便瞧见一道紫光险之又险的从他的面门擦着他的鼻尖划过,斩断了他漂浮在空中的一缕头发。

第五百三十三章 白虎幻境2

苍无念的身子眼见就要摔在地上,他立刻用手中骨笛狠狠一戳地面,整个人便迅速借着这股力量朝后飞出丈许,与苍妄拉开了距离。

“你要是再慢一点,刚才斩断的就不是你的头发,而是你的脖子了。”苍妄冷笑一声,手中殁天杵毫无顿滞的激发出耀目的紫芒,又飞快的对着他横扫了过来。

这一次苍妄攻击的是苍无念的脚下,而后者的身形还正在下坠,脚尖都还没碰着地面呢,这时候攻击他的脚下,显然是根本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时间。

苍无念眼见着那熟悉的法力光芒朝着自己的脚底而来,那速度之快威力之强,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即便是使用法力护体依然也是扛不住的。

无奈之下苍无念只有选择一把将手中骨笛打入地面,借着反冲而来的力量让自己的身形再度上升起来。

“轰”的一声,就在苍无念的双脚刚彻底的离开地面之时,紫色的光弧便扫过了他脚下的空间,连带着地面上的骨笛也被击了个粉碎。

“一支破烂笛子也能拿来当做武器吗?碎了也好,省得侮辱了殁天杵。”苍妄又是一声讥讽。

苍无念皱了皱眉头,一伸手,又一支骨笛出现在他手里。他冷冷道:“我就愿意拿这个东西做武器,你毁一支我再幻化出一支便是,你又待如何?”

……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房间之中的画倾城也遇到了和苍无念类似的情况,她在面对最后一面墙的时候也是感到颇为意外,那面墙光滑如镜,十分清晰将她身形样貌映照在其中。

而墙面如水波般一阵荡漾之后,画倾城愕然的发现自己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不过那女子的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美丽双眼。

比苍无念幸运一些的是,这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并没有一打照面就出手,而是莲步轻移,施施然从墙面之中走了出来。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女子轻声开口,那声音与画倾城有些相似,但是却带着十分的清冷和淡漠。

画倾城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再细看对方的衣着,不由得愕然道:“你……你……你是蜃光之中的那位仙子?”

“你这句话有两个错误。首先,我是神女,并非仙子。其次,蜃光之中的那个,只是我的一缕残念。”女子淡淡答道。

“神女……”画倾城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料到这个女子的身份居然比仙子还要尊贵。随即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还在别的地方见过你。就在临碣岛,在影半妆的那幅画的虚景里面,有个女子就是穿着这身衣裳。所以……你就是苍妄深爱的那个女子吗?”

画倾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么久以来居然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没错,是我。可是,我还有一个身份,你终究还是没想起来吗?”

画倾城茫然的摇了摇头,凝望着女子的双眼——这双眼睛十分美丽,好像毫无感情,又好像包容着万物,眼睛的主人似乎不需要有什么情绪,旁人就能在她的眼中看到一切。

不由自主的,画倾城竟是讷讷的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摘下女子的面纱,好看看她究竟是生得怎么样的一副容貌。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个恼人的面纱时,女子的身形忽然消失在画倾城的面前,与此同时那清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要想知道我是谁,先打赢了我再说。”

画倾城根本没来得及回头,就直觉脊背一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她的身后传来,可是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这一击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无从判断对方究竟要攻击她的哪个位置,画倾城索性一咬牙,双脚金光一闪,整个身子凌空跃起,在半空中连打两个旋之后才勉强落地。

“反应还不算慢,不过接下来,你可要更加小心了。若是被我击败,你的无念哥哥就得跟我走了。”紫衣女子语气淡淡,明明该是很轻佻很挑衅的言语,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好似那么的天经地义,甚至激不起他人的一点反感。

画倾城的心脏骤然一紧,忍不住问道:“你爱的不是修罗王吗?你要我的无念哥哥做什么!”

“傻丫头,你心里分明一早就清楚了,何必自欺欺人呢?”紫衣女子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怜悯之意。

“不……不可能……不会的……无念哥哥是无念哥哥,他不是那个苍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画倾城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眼中隐现泪光。

“不是我骗你,是你自己在欺骗自己。他一早就告诉过你他是谁了,不是吗?”紫衣女子的声音淡漠而无情,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画倾城的心窝。

“不……无念哥哥,他是我的无念哥哥,他不是什么苍妄,他不是你的苍妄!”画倾城的泪水潸然落下,双手却猛的捂住了头,好像很痛苦的模样。

被这么直白的捅破了心中的担忧,画倾城只觉得脑海里吵吵嚷嚷,全是在嘲笑她不肯面对现实。

光幕之外的众人早就看傻眼了,当他们看见苍无念的面前出现了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时,除了沐琉夜之外,其他人就已经联想到了这个要与苍无念战斗的身穿紫金色长袍的男子是谁。

因为这个身影他们都在影半妆的那幅画中看到过,他是千年前修罗族的一代王者——修罗王苍妄。

青辞在看见苍妄的瞬间就已经完全呆住了,其他人或许还会有所猜测,猜测苍妄与苍无念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青辞的心里却是一清二楚,这分明就是让他的阿念哥哥自己打自己。

不对,这还不是自己打自己那么简单,如今的阿念哥哥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阿念哥哥的对手。

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当他们看见画倾城的房间之中出现的那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回和青辞一样呆滞住的还有洛凡,因为这个身影太眼熟了,她分明就是当初出现在蜃光之中的那个仙子。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仙子的身形居然和画倾城一模一样,如果让画倾城换上一身和她一样的衣服,那简直比孪生姐妹还要让人难以辨认。

“沐琉夜!”青辞忽然一声咆哮,一把揪住了沐琉夜的衣襟。

沐琉夜吓了一跳,他愣愣的凝望着青辞那充满怒火的双目,怯怯的说道:“七哥哥,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你把他们弄进去的吗?你都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就让他们进去,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青辞怒不可遏的吼道。

沐琉夜委屈的瘪了瘪嘴,眼中泪光闪闪,低声道:“我记得爹爹跟我说过,进入‘白虎柱’之后需要打败一个很强的对手,而对手都是幻境制造出来的凶兽,还是术法与来人相克并且修为远在其上的凶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念哥哥和倾城姐姐遇到的会是两个和他们这么相似的人啊!”

听沐琉夜这么说,青辞也愣住了,为什么以前有人进去,遇到的都是凶兽,而苍无念和画倾城进去,遇到的却是曾经的自己。

术法与自身相克,法力修为又远超自身的凶兽……

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凶兽能够与修罗王和洛河神女相克吧,他们的实力几乎已经是三界之中巅峰的存在,单对单能与他们为难的,大概也就剩下了魔尊坤休。

魔尊……魔?

难不成,他们现在面对的是魔化了的自己?

可是这也不对呀,虽然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是青辞可以感觉得到,那两个从墙面走出来的人都能让他心跳加速,有无与伦比的亲切感,那是他的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现在根本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或许就是因为当初的他们太强了,所以为了证明现在的自己,他们必须打败曾经的自己,好成就一个崭新的修罗王和洛河神女。

思及此,青辞缓缓的松开了沐琉夜的衣襟,有些颓然的后退了几步,正好被安如月给扶住了。

“青辞,你这是怎么了?”安如月心疼的问道。

“月儿,他们现在是在自己与自己斗啊。自己与自己斗,这怎么能打赢呢?充其量只会两败俱伤罢了。”青辞喃喃道。

“青辞,你的意思是,无念和倾城在幻境之中遇到的是他们自己?”一旁的洛凡惊讶的问道。

青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是,也不是。总之,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他们,我要怎么面对现在的对手。这是什么狗屁考验!简直丧尽天良!”

几人之中,只有季子安的目光从头到尾都紧紧的盯着光幕,没有丝毫在意旁人的反应。

第五百三十四章 白虎幻境3

他虽然也听不见苍无念和画倾城在说什么,但是他一直很仔细的在观察画面中那两男两女对话时的口型,即便不能一字不落的看明白,他也已经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这样的认知,让他既感到意外,又仿佛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季子安现在已经成为了众人当中除了青辞和苍无念之外,第三个明确的知晓了苍无念身份的人。只是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他本来应该觉得震惊的,可是那种震惊却好像又被一种欣慰和了然之感给莫名的掩盖住了。

至于光幕中苍妄手中拿着的那把殁天杵,他居然也奇异的产生了些许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接触过那柄法器。

而画倾城那间屋子里,那个穿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季子安就更觉得眼熟了,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当他看见那个女子从墙面之中缓缓走出时,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极其浅淡的微笑,那是一种他从未流露出来过的神情。

然而他的这些神情,却一丝不漏的落入了姬无心的眼中。她固然也为光幕中的情景感到震惊,但是她更在意的却是季子安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有相连的蛊,所以季子安此时与众人截然不同的情绪便被姬无心很敏锐的感知到了。

她所不能理解的是,季子安为何在看到那个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笑意,那种神色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就好像见到了知己的那种欣慰。

幻境中,苍无念还在竭力和苍妄战斗,不,准确的说起来,是苍妄在攻击,而苍无念只能勉强躲避他的攻击。

只是一味的躲避终究是无用的,与苍妄的从容比起来,苍无念明显已经落于下风,就连躲避攻击的样子都已经显得狼狈。

“砰”的一声,已露疲态的苍无念一个躲避不及,被苍妄的法力余波给击中,尽管只是余波,那股力量还是毫不费力的直接将他轰在了墙上,震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

强压着喉头那一股腥甜,可是依然还是有一丝血水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苍无念垂下眼,抬手狠狠拭去唇边的血渍,轻笑了一声说道:“真的好强。这么普通的一击,还仅仅只是法力的余波,就几乎要了我半条命。看来,我离真正的自己的确还差得太远了。”

苍妄微微扬了扬嘴角,淡淡道:“不是我强,而是你太弱了。我只是过去你,而你居然连过去的自己都打不过。我真是替你捏把汗,就你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和坤休斗?

“怎么,坤休难道比你还强吗?”苍无念讥讽的笑了笑。

苍妄的紫眸微微闪了闪,冷冷道:“强倒是未必比我强,但是实力到了这种程度,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而且他本就是世间一切怨念邪恶所化,没有任何的弱点,要他击败我会比让我击败他更容易。”

“没有弱点?”苍无念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诚如苍妄所言,他现在连过去的自己都无法打败,更不要妄想与坤休一战。他是修罗,修罗的确好勇斗狠,凡事随心所欲,一直是亦正亦邪的存在。

可既然是“亦正亦邪”,就说明他们的骨子里还是有所谓的“正义感”,只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但是苍无念也很清楚,纵使他会是个崇尚勇力、凡事随心所欲的修罗甚至是修罗王,他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就算真与天界相斗,那也只是为了证明修罗界的实力,因为对方是可以一战的对手。

他绝对不会为了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和所谓一统三界的莫名其妙的野心而去像魔族那般欺凌弱小,这是他身为一个修罗的尊严所不允许的。

对了,欺凌弱小!

“呵。”想到这里,苍无念忽的轻笑了一声。

苍妄的紫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你笑什么?这是打算放弃了吗?”

苍无念摇了摇头,依旧笑着:“我笑是因为我已经想到了打败你的方法。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坤休,但是出于你的提醒,我已经想到了要怎么对付你了!”

“哦?”苍妄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怎么打败我,哦,不对,是打败你自己。”

苍无念手捂着胸口,步履略有些踉跄的走到了苍妄的面前,就这么与他对面而立,凝视他那双深紫色的双眸,那双……本来也该属于他的双眸。

“你看见了吗?”苍无念淡淡道。

“看见了,你的眼睛与我不一样。”苍妄答道。

“没错,所以我是苍无念,还不是苍妄。”苍无念勾了勾嘴角,略带笑意的说道。

“然后呢?”苍妄问。

“然后?你出招吧。”苍无念甩下这句话,却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苍妄的眼中划过一抹愕然,喃喃道:“你竟然发现了?”

苍无念嘴角笑意更甚,却并没有睁开双眼,“我也是突然才想到的。之前我就在疑惑,为什么你好像总能够提前知晓我心中所想,就算我的力量远不如你,也不该每一招都被你克得死死的,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

“我躲避了那么久,却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刚才被你击打到墙上的瞬间,我感觉到了你的心绪有一股不寻常的波动。我垂眼的时候,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想要感知你下一步的动作。

“结果你居然停下来了,还有耐心陪我东拉西扯。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只是需要个喘息的时间,但是你却没有对我进行攻击。

“所以我就猜到了,你之所以能知道我的想法,就是因为你有我的眼睛。只要我闭上了眼睛,你就等于看不见了我的想法。而你刚才也说了,坤休没有弱点。”

“坤休没有弱点,跟你说的这许多废话有什么关系?”苍妄似乎有些焦躁起来。

苍无念淡淡笑道:“坤休没有弱点,就是因为他没有底线,他只是一个无限邪恶和怨念的集合体。而我是修罗,我有底线,既然我的眼睛属于你,那么我的底线也属于你。

“我们修罗最不屑做的事情就是欺凌弱小。我还不完全是你,顶多只有你一半的力量,你若是对我下狠手,那便是在欺凌弱小,这是底线,你不会触及的。所以苍妄,你输了。”

房间之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剩下苍无念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苍无念的耳中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张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底线,好一个不屑欺凌弱小。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那个,往往就是自己的敌人,有意思的是,最强大的敌人有时候偏偏又是自己。自己输给自己……当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啊!”

说罢,苍妄的手掌猛的扬起,掌中闪烁着浓郁的紫光,狠狠的朝着苍无念的天灵盖击打而去。

“不要——!”光幕外的众人大吃一惊,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苍无念忽然就闭上眼睛不动了,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苍妄居然扬手就朝着他轰去。这一招要是落实了,苍无念怕是必死无疑。

“阿念哥哥,不要啊!”青辞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光幕奔了过去,可是那毕竟只是个虚影,他的身子就这么从光幕穿了过去,什么也抓不到。

紧接着,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就在苍妄手中的紫光触及到苍无念的头顶时,想象中苍无念*迸裂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反倒那些紫光像是遇到了更好的归宿一般,一缕缕的全都钻进了苍无念的身体里。

而就在这个瞬间,苍妄的身体化作一缕青烟,从苍无念的身前消失不见了。

苍无念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一道紫光从他的眸中一闪而过。他感觉到刚才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到了他的体内,不仅助他恢复了伤势,好像还使得他的法力又加深了不少。

“呵,这一关算是通过了吧。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这不仅仅是属于‘白虎柱’的考验范畴呢?”苍无念抚了抚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

“青辞,小王子没事,小王子他没事。戴面具的小王子消失了,小王子赢了!”安如月激动的对着青辞嚷嚷道,只是这话绕来绕去的,她差点把自己也说晕了。

青辞一健步蹦回原处,果然看见光幕中苍无念所在的那个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苍无念一人,戴着面具的苍妄已经不知道消失到何处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可是再看画倾城那边的情况,又不由得捏了把汗。

通过了考验的苍无念环视着四周,发现自己还在这个房间里,丝毫没有沐琉夜所说的通过考验后会自动传送到下一个幻境之中的情况发生,他想了想,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画儿,莫不是你还未通过考验?”

画倾城何止是没通过考验啊,她都与那个紫衣女子僵持了好久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白虎幻境4

紫衣女子说了,若是她被她击败,她的无念哥哥就得跟她走了。画倾城心中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一直都不敢细想苍无念就是修罗王苍妄的事情,就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苍妄的心中有一个深爱的女子。而如今那个女子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直言不讳的说要打败自己然后将苍无念带走。

画倾城很想大声的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这么做。即便她与苍妄之间有过很深的一段情,那一切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苍无念经历过一次转生,他没有了觉魂,他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苍妄了,而且他对自己也早已许下了承诺,他说有朝一日要放下所有的牵绊,与她浪迹天涯。

可是面对这个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女子,画倾城竟然莫名的感到心虚,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趁着家中主人不在,将属于主人的东西给偷了出来据为己有。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她实在没有底气占着不放手。

紫衣女子似乎耐心耗尽,不愿在与她这么僵持下去,口中一声冷哼,“好了,考验正式开始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罢,紫衣女子的脚底便出现了数道白光,白光按照一些奇异的轨迹行走了一阵,最终画出了一个九宫格的模样,九宫格中一个淡金色的八卦图若隐若现。

“洛书九宫,翎儿姐姐,你疯了!”看见女子脚底的九宫格,青辞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洛书九宫?”

“翎儿姐姐?”

两个惊疑的声音同时响起,前一个来自沐琉夜,后一个来自安如月。

青辞自知失言,一时间有些尴尬。而安如月的面色则是变了又变,一副欲言又止又若有所思的模样。

只有沐琉夜满脸愕然的想了好半晌才盯着青辞不确定的道:“七哥哥,这就是传说中的洛书九宫?难道她就是……”

话还没说完,沐琉夜就接收到了青辞投来的十分严厉的眼神,他急忙闭上了嘴。沐琉夜也不是傻子,周围几个人那疑惑的目光他可看得清清楚楚,想来大家都还不知道洛书九宫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光幕之中那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青辞没有解释,众人也没有追问,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光幕上,因为他们发现幻境之中的画倾城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还击或者抵抗的意图。

其实倒也不是画倾城就想这么放弃了,只是她从一见到紫衣女子开始,就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陷入了自我挣扎之中。以至于苍无念那边都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紫衣女子马上就要对她发动进攻了。

见画倾城还抱着头没有反应,紫衣女子古井无波的双目微微凝了凝,似是有些微难以名状的愠色。

她一扬手,指尖金光闪烁,口中冷冷轻呼一声:“离宫,地火,起!”

话音落下,她脚底的九宫格和八卦图猛的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汇聚在一处,形成一道火焰,火焰贴着地面飞速的朝着画倾城所在的位置游走而去,转瞬间就将画倾城整个人都包围在一圈烈焰之中。

“倾城小姐姐,别发呆啊!”青辞急恨不得化作青龙飞入画倾城所在的幻境之中,一张口喷出雨水浇灭她身边的火焰。

灼灼热浪袭来,画倾城的脑子终于在这一瞬间清醒,她是在接受考验,不管对面那个自称是苍妄心上人的女子究竟只是个幻象还是真有其人,她都必须要击败她。

如果她连最基本的勇力都不具备,接下来还有三根柱子的考验她要怎么才能闯过去。

可是脑子是清醒了,但是周围的火焰却是真实具有强大威力的,而且火焰似乎还在朝着她慢慢逼近,像是要将她燃烧成灰烬。

这炽热的高温炙烤得画倾城满脸通红,身上的汗水迅速的打湿了衣衫,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发出了“嗤拉”一声水分迅速被烤干蒸发的声音。

该怎么办?直接闯出去吗?但是这火焰加持了那紫衣女子的法力,若是碰到身上,就不一定是烧伤那么简单了吧。

可若是再不出去,她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倒下了。

咬了咬牙,画倾城努力的调动起自身的法力,想以法力在身体表面形成一个护体光罩,尽可能减少自己在穿过火焰的时候会受到的伤害。

金光很快在画倾城的身体表面流转,她心一横便往外冲去。可是就在她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周围的火势忽然变得更加猛烈了起来,一簇火苗“轰”的一声出现在她的身侧,直接无视了她身体表面的法力光罩,将她手臂上的衣物烧了个大窟窿。

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画倾城心下一惊,急忙又退了回去。

“这么小看我吗?想用这样的方法,是出不来的。若是受不住就早些放弃吧。”不远处传来了紫衣女子清冷的声音。

那种语调,好像无论她说出再无礼再轻蔑的话来,都会让人忍不住去认同她的冷傲和蔑视是对的。因为……她只是在用最平静的态度陈述一些事实。

“我不会放弃的,不单不会放弃考验,我也不会放弃无念哥哥。除非他亲口说他不需要我了,否则,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与你争上一争!”画倾城狠狠抹了一把模糊了她视线的汗水,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

她忽的手掌一番,蜃光出现在了她的手里。那本来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笔尖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出现了淡淡的火红色光芒。

“既然这一关考验的是实力,那看来我不拿出吃饭的家伙是不可能解决问题了。”画倾城喘着气,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

她猛得将蜃光往高处一抛,周身金色的法力光芒暴涨,然后在紫衣女子和幻境外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竟是将自己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外衣飞快的脱了下来,猛的用力一甩,点点汗珠飞溅在半空之中。

这只是普通的汗水,飞溅出来很快会因为周围的高温而蒸发。但是画倾城早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在汗水飞溅出来的瞬间,她周身的金光也同时化作星星点点,瞬间将那些小汗珠给包裹住了。

画倾城将甩出汗珠的衣服又重新披在身上,抬起右手抓过刚才被她抛在空中的蜃光,法力一凝,蜃光的笔尖顿时金光涌动。

她手握蜃光,笔尖飞速对着周围那些被她用法力包裹起来的小汗珠描绘起来。

这一幕看上去顿时让众人想起了当初大家落入梦魇之境的情景,那时候的画倾城体内的意识是风湮,她飞身在高空,手握蜃光,仅仅依靠法力和这支毫锥凭空的在半空中画出了无数锋利的刀刃。

此时幻境之中的画倾城并非风湮,还做不到仅凭一支笔就凭空画出东西来,但是她能在危急关头想到利用汗水作画,已经是很让人惊叹了。

随着她手中的提提点点,很快无数水珠就浮现在她的面前。画倾城见画得差不多了,立刻收起了蜃光。

“五行相生相克,任你法力再高,我就不信你的火在雨水中还能燃烧!”画倾城沉声说着,双手便对着画好的无数水滴往前一推,口中喝道:“去!”

无数水滴在画倾城的一声令下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滴落在地上,与此同时还发出了“嗤拉”“嗤拉”水分被火焰蒸发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围绕在画倾城周身的火焰在一点一点的变低,火势也越来越小,一阵阵雾气在水滴与火焰的不断接触中升腾而起,将画倾城整个人都给笼罩在其中。

终于,最后一颗火苗也熄灭了,画倾城这才从腾腾雾气之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紫衣女子身边,与她对面而立。

此时的她外表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外衫的边角已经被火焰烧得有些焦黑卷曲,左手的衣服在手臂的位置从外到内被烧了出了窟窿,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半干不湿的搭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眼神依然坚定,目光如炬的盯着面前那双古井无波的美丽眸子。

“我想,我们不用继续比下去了。”先开口的是画倾城。

紫衣女子的目光微微有些闪动,“哦?说说你的理由。”

画倾城嘴角一扬,素手一番,蜃光又出现在她的掌心里。她将蜃光递到紫衣女子的面前,轻声道:“无念哥哥没有觉魂,你就是将他带走,他也不会爱上你。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为他重塑觉魂,如果你也能办到,就不会将一缕残念留在蜃光里等我去发现。

“如今,我们要拿到这颗定海珠,也是为了画魂的需要,你没有理由在这里成为我们的阻碍。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紫衣女子闻言,眼角微微弯了弯,似是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意。她抬手抚在自己的面纱上,淡淡问道:“你想看看我的容貌吗?”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朱雀幻境1

画倾城心中一紧,却是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不想了。无论你是如何的天人之姿,都已经是他的过去。我需要的是不断的前进,而不应该被过去的你所影响。”

紫衣女子眨了眨眼,将手放下了下来,似是轻笑了一声:“很好。阿念说的没错,自己输给自己,当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画倾城还未来得及思量她那句“自己输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就见女子脚底的九宫格忽然金光暴起,将她们俩的身体都笼罩在了其中。

“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和无念那边一样,说几句话又发动攻击了?”洛凡有些紧张。

“这不是攻击,应该是力量的给予。”季子安淡淡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光幕中那金色的光芒在爆发没多久便开始缓缓收敛,最后化作一缕缕金色的细线钻入了画倾城的体内。

画倾城睁开双眼,一道金光从她的眸子一闪而过,她感觉到方才为了对付那些烈焰而消耗的法力瞬间就得到了恢复,还有一股新的力量像是河水灌溉一般注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这样,算是过关了吗?”画倾城环视了四周一眼,喃喃说道。

说罢,她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扭曲了起来,而有此感觉的还有另外一个房间之中的苍无念。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竟然发现对方就在自己的不远处。

“画儿!”

“无念哥哥!”

两人心头惊喜,急急朝着对方奔去。

苍无念拉起画倾城的手,目光瞬间就定格在了她烧焦的衣服上,忍不住面色一变,沉声道:“画儿,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有没有受伤?”

画倾城的眼神微微一闪,急忙摇了摇头,“没事,就是遇到了个喜欢放火的姑娘,我把火灭了,就通过考验了。”

“灭个火就算通过考验?”苍无念愣了,说好的勇力呢?

还没等画倾城说更多,他们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些变化——屋子里其中一面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慢慢敞开的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刺眼的亮光照射了进来,让他们两个忍不住抬起手遮挡在自己的眼前。

“可以进入下一个幻境了。”画倾城心中微有喜色,拉起苍无念的手直直朝着大门走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两人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却发现了那两个缓缓关闭的门板上分别挂着两幅画,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个人蹲在地上俯视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鸟,而另外一幅画却是一个人仰着头,望着面前一只身形巨大的鸟。

从外貌上来看,两幅画上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鸟也是同一只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幅画看起来很正常,第二幅画却把人画得如此渺小,而鸟的体型却是变大了数十倍。

“这两幅画是什么意思啊?”画倾城不明就里,拉着苍无念就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可是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大门关闭了,随后彻底的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方才那门上是挂着两幅画吗?”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好像是,可是看不清画上画的是什么。”青辞答道。

“你们看,‘白虎柱’顶端射出的白光变得浓郁了。”乔三娘指着高处颇为激动的说道。

沐琉夜点了点头,“哥哥姐姐通过了白虎柱的考验,现在面临的应该就是‘朱雀柱’的智慧考验了。”

“奇怪,他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是进了山林吗?”安如月盯着光幕中的景象,感觉有些纳闷。

画倾城和苍无念此时的确是在一片山林之中,林子不算茂密,周围一片明朗。

“无念哥哥,我们接下来应该是要接受智慧的考验吧?可是进入这林子里算是怎么回事呢?”画倾城不解的望了望四周。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往前走走吧。既然是智慧的考验,那就得用脑子了,想来林子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面前就只有一条路,除了往前走,怕是没有别的方法能够找到更多的信息了。

两人并肩而行,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就傻眼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悬崖,悬崖的对面似有一块平地,平地上还有一间屋子。

可是放眼望去,周围空旷一片,别说是吊桥,就是连个连接到对面的铁索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们飞过去,看看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吗?”画倾城眨巴着眼道。

苍无念耸了耸肩,“过去看看再说。”

说罢,他就拉起画倾城的手准备飞身而起。不过下一刻,他的面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画倾城心下一惊,忙道:“无念哥哥,你可是方才在勇力考验之中受了伤?”

苍无念摆了摆手,“不是受伤的问题,是此刻我体内的法力居然一丝都调动不起来了。”

“什么?”画倾城大骇,急忙伸手扣住了苍无念的手腕。

“奇怪,无念哥哥的脉象没有什么问题啊。”画倾城很是不明所以。

“画儿,你试试看你体内的法力能不能动用。”苍无念皱着眉说道。

画倾城点头,想要调动自身法力。下一刻她的面色也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就像是凝固住了,丝毫也运转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地方不允许使用法力?”画倾城愕然道。

苍无念抬眼望向悬崖对面的那块平地,喃喃道:“恐怕真是这样。既然要用脑子解决问题,在这个幻境里就无法使用法力了。否则出现这么个悬崖对于我们这些能上天入海的人来说算个什么呢。”

“既然不能用法力,那能布阵吗?”画倾城问道。

苍无念叹了口气,“完全依赖阵法进行空间传送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但前提是我必须去过那个地方,并且提前在那里留下布置好的阵眼。”

画倾城一听,顿时蔫儿了,“这么远的距离,不使用法力,仅凭轻功是根本没法过去的呀。”

苍无念点了点头,走近了崖边几步,放眼朝崖底望去。

结果却是令他失望了,没有法力的加持,他的双目根本就看不了太远的距离,从高处往下看,沟壑深处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他们的肉身所能够承受的坠落高度内,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对面的桥梁或者绳索。

“这是什么情况?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为什么一脸为难的站在崖边?”青辞望着光幕中束手无策的两人不由得感到纳闷。

“是啊,虽说距离不近,但是一个飞遁不也就到了吗?”安如月也不解的附和了一句。

沐琉夜却道:“七哥哥七嫂嫂有所不知,在朱雀柱的幻境之中是不能使用法力的。”

“什么?”众人惊。

“这是一个完全依赖头脑取胜的考验,别说是法力,即便是武技也是没法施展的。我记得爹爹说过,这四象柱的考验是相互依托的,考验最关键的品质的同时,还会考验到别的东西。”沐琉夜说道。

“考验到别的东西?能具体点吗?”洛凡问道。

沐琉夜挠了挠头,“爹爹的意思应该是说,虽然四象柱代表的是‘勇力’、‘智慧’、‘毅力’还有‘狠决’,但是能同时拥有这四种品质的人,定然还有用许多相关的品质,比如‘勇气’,比如‘忠诚’,比如‘慈悲’。”

“我明白了。”青辞点了点头,“虽说重点在于考验那四种品质,但是有些东西却没有办法完全撇开。就像刚才在‘白虎柱’的幻境里,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能成功通过考验凭借的并不是单纯的勇力,还有他们的智慧和勇气。”

洛凡点了点头,接过话道:“若是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与幻境中的人搏斗,想要分出胜负只能是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打趴下。可是我们都看见了,最后是那个与他们相似的人自己离开的。若无智慧,他们想不到取胜的办法,若无勇气,他们也不敢毫无戒备的就站在敌人的面前。”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想通过眼前这个考验,光有智慧还是不够的,是这样吗?”安如月眨巴着眼问道。

“就是这样了。”沐琉夜点头道。

青辞狠狠的吐了口气,“太丧心病狂了。这都是谁想出来的考验?小夜,回头我得好好跟你们族中的前辈聊聊。”

季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青辞兄稍安勿躁,论智慧谋略,无念兄当是我们几人之中最厉害的。从前在千机阁的时候我虽与他没什么接触,但是那时候的他法力低微,却每每都能未雨绸缪,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起这个,最有发言权的自然是安如月了,那寄人篱下的十几年,是她与苍无念相依为命,苍无念除了法力之外还拥有多大的能力,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对对对!我们要对小王子有信心,无论什么逆境,他都能想出办法应对的。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倾城,倾城的头脑也聪明机敏,他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安如月使劲的点着头,那是一种对于自家小王子没有理由的信任。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朱雀幻境2

不过信任归信任,眼下光幕之中的一男一女依旧是愁眉不展,很明显是还没有想到继续前进的办法。

“无念哥哥,你说我们方才这一路走过来,有没有忽略什么问题啊?”画倾城蹲在地上,随手捡了个树枝子在地上无聊的写写画画。

苍无念站在崖边凝望远方,轻轻的摇头,“我刚才也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可是想来想去,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地上有杂草,有落叶,路的两旁有树木,高矮不一。天上有太阳,有白云,身边还有微风。耳朵能听见树林中的鸟叫声,鼻子能嗅到山林里特有的那些气味。一切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哎,是啊,一切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了。”画倾城兴趣缺缺的将手中的树枝子往地上一扔,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走了过去。

整个人靠在树干上,画倾城抬起头仰望天空,就如苍无念所说,天上有太阳,有白云,白云的形状一直在慢慢的变化着。

一阵微风拂过,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眼前晃动了一下。视线慢慢收回,画倾城看见了一些从背后那棵树上伸长出来的树枝和树叶。

画倾城的目光一凝,急急走了两步与那棵树拉开了些许距离,随后她又看看脚下,有几根可怜的小草已经被她给踩倒了。

“画儿,你发现了什么?”苍无念被她这莫名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画,无念哥哥,那两幅画。”画倾城急急对他招手,有些兴奋和语无伦次。

“画?”苍无念顺着画倾城的目光抬眼看了看那棵树,又低头看了看她脚下的小草。

画倾城点了点头,“跟这棵树比起来,我是矮小的,可是跟脚下这些小草比起来,我就是高大的。我才想起来,如果说我们在进入这个幻境之后遇到了什么最不寻常的东西,那就是送我们出来的那扇门上的两幅画了。”

苍无念先是蹙眉思考,很快他的眼睛忽的一亮,两步奔上前去抓住了画倾城的手,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狠狠的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一口。

画倾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有些头晕,愣神过后俏脸立马就红了,有些羞赧道:“无念哥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别说是画倾城,幻境外的众人看见此情此景也皆是瞪大了眼睛。

“这……算是想出办法来了吗?”

“唔……阿念哥哥好奔放。”

“哎呀呀,真是羞死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感慨着刚才苍无念对画倾城的“突然袭击”。

谁知这还没完,苍无念居然索性将画倾城一把给横抱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崖边上。

“无念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呀!”画倾城不明所以的盯着苍无念那张有些兴奋又有些忧心的脸。

苍无念并没有看她,而是举目眺望崖对面那一块平地和那一间房子。

好半晌之后,他将画倾城放了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画倾城的唇,而且这一次不是亲一下那么简单,而是深深的吻,交缠的吻。

画倾城一开始下意识的推拒了一下,可是男子搂在她腰间的手却是不断的在用力,用力之余似乎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这一下光幕前的众人是彻底傻眼了,沐琉夜更是夸张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嘴里嚷嚷道:“哎呀呀,娘亲说过,非礼勿视。阿念哥哥和倾城姐姐真是太大胆了!我还是个孩子,他们会带坏我的!”

被沐琉夜这么一喊,三个女子的脸都不由得红了红,三个男子则是面面相觑。

乔三娘忽然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在崖边上拥吻啊?看无念兄弟方才那神情,好像……像是做出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

乔三娘这么一说,众人的面色忽的一变——的确,方才苍无念的情绪是有些怪异,一开始他亲了画倾城一口,那神情是激动,是欣喜。可是当他抱着画倾城走到崖边,那看着远处的神情却变得有了几分决绝。

很快,众人便从光幕之中看到了答案。

只见这一番深吻过后,苍无念终于是缓缓抬起了头,他就这么凝望着画倾城的脸,习惯性的抬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

“无念哥哥,你这是……”画倾城脸还红红的,眼中有些氤氲。

苍无念微微扬了扬嘴角,眸子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痛色,这种情绪很奇怪,让画倾城感到些许不安。

“画儿,你相信我吗?”苍无念忽然开口问道。

“当然了。”画倾城想都没想就答了,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经过思考。

“你方才提醒我那两幅画的事情,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个可能而已。”苍无念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道。

“什么可能?”画倾城的心忽然跳动得剧烈起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苍无念伸手指了指面前那深不可测的悬崖,缓缓道:“同样的东西,在两幅画里的大小截然相反。如果把我们看作是第一幅画中的小鸟,把这深渊看作是画中的人,也许……跨过这一步,一切就会成为另外一幅画。”

“跨过这一步……”画倾城看了看面前的深渊,她已经完全意识到了,那个方才她隐有猜测却又不敢深思的想法。

“画儿,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这一关我们便算是过了。可是如果我的想法出了岔子,可能我们就要一起葬生在崖底。既然我们是一起来的,必然就要一起过去。不过你放心,我会护着你,就算要摔下去,我也会在你的身下。”苍无念一把搂住了画倾城,语气之中充满了坚定。

画倾城的心狠狠一抽,随后嘴角扬起了一丝决绝的笑意。她将双手攀上了他的后背,坚定的说道:“无念哥哥,画儿相信你。你不用护着画儿,就算真的要死,我也愿意和你一起。”

“准备好了吗?”苍无念轻声问道。

“嗯。”画倾城用力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苍无念猛的一把抱起了画倾城,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便已经一脚踏了出去,同时一个转身便让自己背朝下,面朝上,把画倾城整个儿抱在自己的身前,以一个准备好当画倾城“肉垫”的姿态坠下悬崖。

“阿念哥哥!”青辞大惊,又是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去,结果自然还是抓了个空。

众人也呆滞了,想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忽然就做出了跳崖的举动。

惊愕也就是一瞬,下一刻众人就见光幕中凌乱一片,竟然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什么也看不清了。

而幻境之中,画倾城只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都来不及呼喊出声,心跳仿佛在苍无念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忽闻“噗通”一声,紧接着就是身下男子传来的一声闷哼,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身子颤了颤,竟然停止了下坠。

她心下一喜,赶紧挣扎着坐起身来,就见苍无念微蹙着眉头,正一个不太好看的姿势躺在地上。

画倾城急忙将苍无念扶起来,一边帮他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问道:“无念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苍无念苦笑着摇了摇头,拉着画倾城一起站起来,眼睛望着来时的方向,有些哭笑不得的自嘲道:“亏得我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结果居然直接就摔在地上,连点落差都没有。”

画倾城眨了眨眼,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时惊慌没仔细去感知,现在她顺着苍无念的视线看去,不由得愣在当场——哪有什么悬崖,哪有什么深渊,明明就是地上一道狭长的裂缝,一抬脚就跨过来了。

画倾城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替苍无念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才道:“真要说落差,那就是无念哥哥你的身高了,就这么一道裂缝还委屈无念哥哥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这朱雀柱的考验是存心戏耍你的吧!”

“哎,戏耍就戏耍了吧,总比缺胳膊断腿要强多了。”苍无念感叹一声。

说起来他的心情其实还没平复过来,方才抱着画倾城一步迈出的那一瞬,他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纵然在进入幻境之前沐琉夜说过,即便没有通过考验也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苍无念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些幻境是特意为他和画倾城而准备的。他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定和以前进入幻境的人经历的不一样。

所以或许别人进入幻境即便是没通过考验,顶多也就是受点伤。而他和画倾城若是没通过考验,也许就不仅仅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画儿,你还没告诉我,你在白虎柱的考验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呢。”苍无念忽然拉过画倾城的手,凝视着她衣袖上被烧出来的破洞。

画倾城想了想,还是将她遇到紫衣神女的事情给说了说,但是她并没有将那位神女说的话全都告诉苍无念,比如那神女承认自己是苍妄心仪的女子,比如那句“若是被我击败,你的无念哥哥就得跟我走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失去联络

苍无念听完画倾城的描述,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良久之后他才问道:“那个女子有没有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画倾城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一股酸涩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原本到了最后她是要让我看她的容貌的,但是我没看。”

“为何不看?”苍无念疑惑道。

“不为何,就是不想看。”画倾城扭过头去,难得的生出几分任性的意味。

苍无念笑了笑,轻轻将她的头给扭了回来,认真道:“不看就不看。我们说点别的,你有没有发现这两个考验其实有些奇怪。”

“奇怪?”画倾城眨了眨眼,随即点了点头,“没错,是有些奇怪。第一个考验的是‘勇力’,说白了也就是实力,按照常理,我若没将那个女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离去。对了,无念哥哥你呢?你在第一个考验中遇到了什么?”

苍无念微微皱眉,“我跟你差不多,我遇到的是一个男子。不过我比你惨一点,我是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啊?那为什么你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画倾城疑惑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重点是,他最后的离开并非是因为我将他击倒,而是和你类似的,与他说了些话,然后他就走了。我当时知道自己通过考验的时候,就觉得这似乎不仅仅是在考验‘勇力’,在实力被压制的情况下想出制胜的方法,很明显是属于‘智慧’的范畴了。”苍无念若有所思的说道。

画倾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还有刚才这个真正属于‘智慧’的考验,虽说需要我们细想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真正去实施这个方法的时候,还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是四象柱里面又没有考验勇气这一关。”

“这些考验有些玄机,好像想要将我们骨子里埋藏的东西都挖掘出来似的。接下来是‘玄武柱’的毅力考验,恐怕也不仅仅是凭借毅力就能解决的。”苍无念抬眼凝望不远处的那间房屋,一颗心微微有些不安。

“不管了,反正来都来了,这些考验无论如何我们也得通过!”画倾城把头一扬,拉着苍无念的手就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众人在外面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这就是“朱雀柱”的智慧考验?这考的分明不止是智慧啊,深不见底的沟壑,没有法力护体,若是判断有误,落下去就是个死字。没有莫大的勇气,那一步要怎么才能迈得出去?

“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狗屁不通,令人发指!等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出来,我非要拆了这四根破柱子!”青辞狠得牙痒痒,指着四象柱哇哇大叫着。

其余几人看了看他,却是都没有劝阻他的意思,因为他们看得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如果这柱子真能拆,他们定会助青辞一臂之力。

骂了一会儿,似是不解气,青辞又一把将沐琉夜提了过来,怒道:“接下来轮到玄武柱了,这个幻境里面是什么考验你应该很清楚吧!”

沐琉夜委屈的看着他,怯怯道:“七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无念哥哥和倾城姐姐面对的勇力和智慧的考验跟我以前听说过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估计玄武柱和青龙柱的考验恐怕也是无法预测的了……”

“考验完全不一样……那也就是说,危险也是不可预知的了?他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的壳子扒下来当板凳坐!”青辞压着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沐琉夜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七哥哥,你好不讲理,我之前就说过了这珠子没那么容易拿走的,是你们自己非得拿的,现在怎么还来怪我。”

见青辞拽着沐琉夜的衣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安如月急忙走过来劝道:“青辞,你别这样,我们大家都担心小王子和倾城,但是你不该将担忧的焦躁迁怒到小夜头上。

“这几个考验无论有多大的危险他们都是一定会去尝试的,我想换了是你,你肯定也不会退缩。你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呢?”

青辞面色痛苦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松开了沐琉夜,颓然道:“是,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正是因为我太明白了,所以我现在只能看着干瞪眼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我不想他们出现任何意外,我不想……”

“他们好端端的,能出什么意外?你这乌鸦嘴!”安如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青辞将双手插入头发,使劲的挠了挠,“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不安。我怕他们会迫不得已去面对一些很难以面对的东西。我不想他们痛苦。”

这时候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搭在了青辞的肩上,只听洛凡的声音淡淡的传来:“他们本就是来历练的,如果不突破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又怎么才能达到新的高度。没有哪只雄鹰是在父母羽翼的庇佑下展翅高飞的。青辞,你这种嬷嬷式的关怀已经过时了,现在的他们早就不是一年前那两个处处需要我们保护的孩子了。”

闻言,青辞怔了怔,好一会儿他的脸上才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洛凡说得没错,苍无念和画倾城就是需要一再的逼迫自己到达极限,然后才能突破到一个新的高度,而他们一路走来也都是因为这样才一点一点的在靠近那个曾经的他们。

看来自己的确是有些关心过度了,可是谁让他们是苍妄和风湮呢!

朱雀柱顶端发出的白色光芒被红色所取代,而幻境中画倾城已经拉着苍无念进入了他们不远处的那间屋子里。

就在二人迈入房门的那个瞬间,众人眼前的光幕忽然产生了些微裂痕,随后裂痕迅速扩散,还发出了类似冰面龟裂的声音。

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砰”的一声脆响,光幕犹如破碎的镜面裂成了无数块,然后就这么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大惊,包括沐琉夜也是瞪大眼睛张大了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小夜,光幕怎么散了?是不是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青辞一把掰过沐琉夜的肩膀,激动得摇晃起来。

沐琉夜一脸愕然,急忙道:“七哥哥,你……你先等等,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他们。”

青辞立刻松开手,“快,快点,问问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

沐琉夜闪身来到玄武柱边上,周身青光涌动,抬起一掌抚在柱子上,缓缓的向柱子注入自己的法力。然后就见他闭上了双眼,像是在宁心静气的感知着什么。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周围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光幕没有重新出现,画倾城和苍无念也没有被传送出来,而沐琉夜的面色却是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又过了一会儿,沐琉夜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闷哼了一声急急将手掌撤离玄武柱。

“小夜,到底怎么样了?”众人都担忧的问道。

沐琉夜颓然的摇了摇头,“完全感应不到,我试图强制中断考验,可是……非但一点用也没有,我还差点遭到了反噬。”

“那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放任他们在幻境里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吗?”青辞好似顿时失去了力气一般,双目也透露出惶恐和茫然。

“不如这样,我去找我爹爹,看看他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故,然后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沐琉夜说道。

“好,你快去,快点去。多耗费一些时间他们在幻境里就多一分危险,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让你们族中那些老家伙想到办法!”青辞死死攥着沐琉夜的手,激动的说着。

“嗯,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沐琉夜使劲点了点头,周身青光一闪,飞速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哎,第二次了,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知道他们会经历什么。这种感觉,当真是糟透了。”洛凡凝望着玄武柱,摇头叹了一声。

“第二次?”季子安有些疑惑的问道。

“也难怪你没什么感觉,上一次一同消失的还有你和姬无心。”青辞神色木然的答道。

季子安恍然,那是在石帆山的时候,他和姬无心,苍无念和画倾城,外加独孤锦和紫卿客,他们是一同落入了河水漩涡之中,误打误撞的进入了神禹墓穴。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作为局中之人,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危机感,即便是遇到了赤尻马猴的怨气,他也没有感觉到多绝望,他当时想得更多的,只是觉得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死了,着实死得太窝囊。

直到今时今日,他也成了一个局外人,和其他人一起忧心着消失的那两人的安危,他才知道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这是他许多许多年都未曾体验过的感觉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渡哪门子劫

而此时幻境中的两位当局者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因为当他们伸手推开那个房间的房门时,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向他们袭来,他们连室内的陈设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两眼一摸黑,失去了意识。

……

虽说玄武一族就居住在北海,但是那也是不为人知的北海,是常人发现不了的北海,即便沐琉夜是玄武一族的,但是想要进出他们自家的栖息之地也需要经过重重考验,通过层层禁制,最终才能抵达那地理上属于北海,实际上并不真实存在于北海之中的隐世之海。

也就是因为这样,当沐琉夜返回溟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夜里亥时的事了。

沐琉夜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身边还跟了个如同沐琉夜一开始出现在青辞面前时那样身穿古铜色战甲的中年壮汉。青辞老远看到他们,一个激灵,急忙迎了上去。

“沐易将军,您老人家居然亲自过来了?是不是情况很严重?”青辞一见着那中年壮汉便急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沐易伸手拍了拍青辞的肩膀,感慨道:“小七,千余年不见,你的变化真不小啊!”

“沐易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都被困在四象柱的幻境里了,我怕他们会出危险,我们现在该……”

青辞的话还没说完,沐易就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面色严肃的说道:“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您只管问。”青辞点了点头。

“幻境里那两位,可是修罗王苍妄和洛河神女风湮?”沐易沉声问道。

不过他这话一出口,身边的沐琉夜却哆嗦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老爹。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啊,况且他也并没有得到青辞肯定的答复,无法确定苍无念就是苍妄,而画倾城就是风湮。

青辞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不过还不是完整的他们。”

“不完整的他们?你的意思是,修罗王也转生了?”沐易愕然。

“是,他等了翎儿姐姐千年,然后选择了轮回。”青辞怅然道。

沐易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他们,那这件事我们就已经插不上手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青辞愣住了。

“四象柱的考验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闯过,但是却只有一个人通过了所有的考验,你可知那个人是谁?”沐易的面色变得有几分肃然。

“谁?”青辞的声音有些发颤。

“神女风湮。”沐易字字清晰的说道。

“什么?翎儿姐姐?她……她没事来通过四象柱的考验是为什么?”青辞一头雾水。

“因为通过了四象柱的考验,就有资格驱使四象柱,决定是否重新设下考题。只要考验的内容与四象柱需要检验的品质沾边,后来之人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由最新通过考验的人来决定。”沐易答道。

青辞呆了呆,讷讷道:“那您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所经历的考验都是翎儿姐姐当年留下的?”

“没错。”沐易点头。

“呼——”青辞长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翎儿姐姐自己设下的考题,他们一定能够轻松应付的。”

“这倒未必。”沐易直接泼了盆凉水。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青辞的心又提了起来。

沐易皱了皱眉,缓缓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只是一千多年前她忽然来到此处,说是要进入四象柱的幻境去通过这四个考验,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拒绝她,便让她进去了。

“她通过考验之后是如何修改考验内容的我并不知晓,我只记得她来的时候很匆忙,离开的时候神情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决绝。然后没过多久,就听闻她被除去仙籍,下界轮回去了。

“一千多年了,这应该已经是第十一世了吧。作为三界之中唯一可窥天机的神女,在凡界颠沛流离的过了十世,这一世却忽然协同修罗王的转生来到此处,我猜这一切定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青辞的眉头纠结了起来,“既然是翎儿姐姐自己安排好的,那为什么您会认为她自己没法轻松应付呢?”

“你难道不知道吗?人界中第十世的她死去之后,她就理应回归神格了,可是她却又一次投身为凡人,成为了现在的画倾城,这一切早就已经违背了天帝当年的旨意。所以我怀疑,她所做的一切,已经打乱了她自己的命格,不止是她,修罗王亦是如此。

“他们……不,应该说是神女她……恐怕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为此她不得不经历轮回,不得不饱尝劫难,所以这四象柱的考验,怕是简单不了,即便是通过了,应该也是九死一生。”沐易一边摇头,一边感慨的对青辞解释。

“那么……她就是怕我们看到他们受折磨,所以才切断了幻境与外界的联系?”青辞喃喃道。

“应该就是这样了。”沐易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现在该怎么办呢?沐易将军,我还能进去吗?”青辞握住沐易的手,眼神之中满是恳切。

沐易无奈摇头,“爱莫能助啊,四象柱一旦开启,里面的人如果不出来,外面的人是进不去的。”

青辞失望的垂下头,心中堵得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翎儿姐姐,你到底为什么啊,你既然早就算好了会和阿念来哥哥到此处,你为什么又要为难自己呢?渡劫……到底是什么劫非渡不可?以你的身份以你的实力,你怎么还需要渡劫呢?”

别说青辞想不明白,沐易同样也想不明白,以这两位的身份和实力,到底渡的哪门子的劫?

沐易拍了拍青辞的肩膀,对着他微微使了个眼神,说道:“那边那位姑娘从你一过来就一直盯着你看呢,你也不介绍介绍?”

青辞顺着沐易的目光望去,正好见到安如月不好意思的将头扭了回去。

望见这个女子,青辞那颗紧张不安的心才微微有些舒缓,他勉强笑了笑说道:“她是……我的妻子。不过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

“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可是听小夜说,她是个修罗啊。难道你的身份还能吓着她不成?”沐易有些好奇道。

青辞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总之,我不想因为身份的问题给她带来压力,我希望她心安理得的爱我,我也同样爱她。只有这样,也必须这样。”

“你这孩子,这说话的口气,做事的模样倒是将神女学了个十成十。”沐易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说罢,他又看了看远处那一群坐立不安的人,对青辞道:“时间不早了,不如你们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小夜就行了。”

“不行,我要在这里守着,我要等到阿念哥哥和翎儿出来我才能放心。”青辞固执道。

沐易白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守着自然没人拦你,可是我听说你这位夫人身子骨似乎不大好,你舍得让她在这种地方陪着你受苦吗?”

被沐易这么一说,青辞的面色顿时变了变,这溟海深处本就阴寒,若非像他们这样天生擅于控水的种族,在这种地方待得越久对身体的影响就越大。

虽说他们现在有苍无念布下的阵法护着,可是安如月如今身怀六甲,体内还有阴气未除,实在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停留太久。而且若是不回去,他也无法和安如月行那阴阳调和之事,阴气在她的体内多存在一天,以后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哎,真是……”青辞狠狠的摇了摇头,不甘而又无奈。

带着沐易来到众人身前,青辞这才对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沐易前辈,是小夜的父亲。”

见青辞都将这壮硕的中年男子唤作“前辈”,众人自然也都是抱拳行礼。

沐易一一回礼,然后说道:“这里的事我已经听小夜和小七说了,修罗王……王子和那位姑娘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不如各位小友就先回去歇息吧,此处有我和小夜守着便可。”

“沐易前辈,您说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可是知晓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季子安忽然开口问道。

沐易原本也只是将他们这些人一扫而过,此时听得季子安问话,他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季子安的身上,可是这一看之下他却是猛的面色一变,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物一般,下意识惊呼一声:“你……”

季子安微一蹙眉,疑惑的盯着沐易。

沐易自觉失礼,急忙咳嗽一声说道:“小友这是高看我了,这四象柱里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无从知晓。只是你们本就不擅与水打交道,长时间停留在这深海之中对身体大为不利。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先回去吧,若是有动静,我立刻让小夜去通知你们。”

第五百四十章 心疼

听得沐易这么说,大家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青辞,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关心幻境中那一男一女的非青辞莫属。

青辞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先回去吧。”

沐琉夜将众人送出海面,返回来的时候才好奇的问自己的父亲:“爹爹,您方才看见那位子安哥哥的时候,为什么神情那么奇怪?”

沐易摇了摇头,“兴许是我认错了吧,虽说长得很像,可是风度和气质都相去甚远。如果真的是他……”

“他?到底是谁啊?”沐琉夜愈发的好奇了。

“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沐易白了沐琉夜一眼。

沐琉夜吐了吐舌头,嘟哝道:“他还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再了不得,肯定也比不上幻境里那两位啊。”

沐易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是比不上那两位,但是也比你爹我强得多。只不过我看他似乎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若不是我真的看走眼,那只能说是他对自己的禁制下得够狠。”

沐琉夜不满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听您在这里神神叨叨的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还是别再谈论他了。”

众人离开溟海之后便一路往玄洲飞遁,虽说路途遥远了些,但是胜在安全。蓬莱岛上多灵植,多凶兽,也没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即便其他人愿意,一心为了安如月着想的青辞也是大大的不愿。

回到“一家客栈”的时候已是子时,季延和凤歌显然也是忧心这些个年轻人,就坐在大堂之中并未回屋歇息。

见众人回来,两位老人急忙迎了上去。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一众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扫了一眼,果然没看到苍无念和画倾城,连那个一直缠着青辞的少年也不见了。

“还有三个娃娃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凤歌忍不住开口问道。

“无念兄和倾城姑娘在接受玄武柱的考验时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我们已经无法从外面看到他们的行踪了。”季子安答道。

“那你们就这么放心的回来了?”凤歌疑惑道。

“小夜回去将他的父亲找来了,现在他们父子守在那里,便让我们回来歇息。我们这些人,也就青辞兄擅水,留在那里怕只会徒添麻烦。”季子安说道。

“哎,既然回来了,便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再去看看情况。不过那两个娃娃不简单,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季延幽幽开口说道。

大家各怀心事的回到各自的房间,一进屋,安如月便忍不住拉着青辞问道:“青辞,昨夜我就想问你了,为什么小夜要喊你‘七哥哥’,而今夜他的父亲又唤你‘小七’?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辞扯了个笑容,拍了拍安如月的脑袋,“我在家中排行第七,自然就被他们唤作‘小七’了。至于小夜他们家……与我们家算是世交吧。”

见青辞不欲多言,安如月只得闷闷“哦”了一声,很快她又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沐易前辈见到季子安的时候,那副神情有些奇怪?就好像认出了什么人,又不敢确定那样,有些震惊的样子。”

青辞点了点头,“的确奇怪,说起来我老早就知道季子安这号人物了,当年我只知道他的来历有些神秘,似是与巫族有牵扯,但我并没有怀疑过他有什么问题。在我的印象中,我以前也从来也没见过他,我实在想不出他会是谁,竟然值得沐易将军如此在意。”

安如月明白,青辞说老早就知道季子安这号人物,那是他潜伏在千机阁时候的事情,而他所谓的“以前从来没见过”,那应该是更早之前的事,大概也就是季子安的前世。

“那……你要不要问问沐易前辈究竟是发现了什么?”安如月有些迟疑的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连沐易将军他们这样隐世不出的部族都能认出来的人,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可是季子安到现在也没表露出任何特别的地方,甚至都没出现过记忆复苏的迹象,想来他当年定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并且还是个心智极其坚定甚至冷酷无情之人。

“我现在若是强行去探究他的过去,不单对他有损,我自己说不定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等吧。”

——这一千多年我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一点时间吗?

安如月点了点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青辞,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明白,即便我的能力很弱小,我依然希望能够替你分忧,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青辞心头一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一边吻一边轻声道:“怒和哀我自己受着就行,喜和乐不用分享,只要你在我身边,便时时都有。”

察觉到男子的大手又不怀好意的在自己的身上摩挲,安如月忍不住嗔道:“你……你怎么还有心思……”

青辞暗自苦笑:我自然是没有这种心思,可是不这么做,你体内的阴气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心中虽无奈,但是青辞表面却依然笑着,“都说了喜和乐你这里就有,我这不是先讨一点开心开心嘛!”

又是持续时间特别长的一次欢爱,而这一次安如月不仅察觉到和昨夜一样有一股暖流在自己的周身经脉游走,甚至有一股纯阳之气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腹内梳理了一遍。

安如月就是再迟钝也已经明白了,这定是青辞在用自身的至阳之气将她体内残存的阴气引导出去。

她心中自然是感动又心疼,可是她什么也不敢问,她不知道青辞将阳气在她的腹内梳理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了她的胎息?

可是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连画倾城都没发现的事情,青辞又怎么可能发现。而且以青辞的个性,如果真的发现了,怕是早就把她送去斩魔宗了,怎么会让她就这么巴巴的跟着。

就在安如月心头千般滋味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青辞细微的鼾声。今夜的青辞在做完那本该是飘飘欲仙的事情之后竟然连话都没有跟安如月多说上一句,就这么沉沉的睡着了。

“青辞……你这个大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看得我好心疼啊!”轻轻伸手抚摸男子疲惫的睡颜,安如月的眼眶早已经容纳不下她的眼泪。

第二日,青辞起得比前一日更晚,一脸倦容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比众人多睡了一个时辰的模样。若非他就在安如月的身边,安如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与人搏斗了一夜。

沐琉夜没有来,说明苍无念和画倾城还没有消息。众人随意吃了些东西便立刻又前往溟海。

结果就这么一直等到夜里,幻境中的二人依然没有出来,而沐易也尝试过用自己的法力布置出光幕,可是光幕刚出现便立刻龟裂破碎,根本就没有办法看到幻境之中的情况。

如此这般在观缈城和溟海之底来来回回,一过便是三日。

这三日每一日晚上青辞都要与安如月云雨一番,即便安如月考虑到他的身体,不愿意他再为了自己而这样大量的耗损自己的法力而一再拒绝,青辞也会如同一个不知餍足的登徒子一般死皮赖脸的往她的身上贴,直到撩拨得她也忍无可忍,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四日的时候,洛凡终于是忍不住了,私下叫住了青辞问道:“青辞,我见你这几日的气色越来越差,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莫非是与虬褫那一战伤到了根本?”

青辞对自己的情况当然是一清二楚,但是这种事情,即便洛凡医术高超也是无法解决的。他体内的阴气非一般药石能够帮助排解,也非一般人的法力能够帮他化解。

见洛凡那审视的目光中带着关切,青辞心中虽感动,却也只能佯装无事的摆了摆手,“无妨,只是最近担心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所以夜里总是睡不好。”

“竟是这样?”洛凡狐疑的打量着青辞,见他一脸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无奈之下也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我知道你对他们有很不一样的感情,不过无论如何你也该照顾好自己,否则等他们安然通过了考验,你却倒下了,岂不是要让他们变得跟你一样时刻挂心吗?”

青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身体里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耗费大量的时间和法力将阴气慢慢排出去,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苦笑了一下,青辞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得进去洛凡的劝告。

四象柱的考验之中,苍无念和画倾城终于是醒了过来,他们和接受白虎柱考验的时候一样,被传送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但是诡异的是,他们自己却不自知——因为此时在他们各自的身边还有一个画倾城和苍无念。

第五百四十一章 真正的考验1

苍无念揉着疼痛的眉心缓缓的坐起身来,发现「画倾城」就躺在他的身边,将醒未醒的模样。

“画儿,画儿,你快醒醒!”苍无念一把将「画倾城」抱起,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

“嗯……”「画倾城」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蒙道:“无念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苍无念这才举目四望,却是发现他们眼下身处一个山谷之中,看这位置似乎还是在山谷的入口附近,因为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一道隐匿仙障正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只是……这山谷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这里……”苍无念顿时瞪大了双眼。

「画倾城」也好像从迷糊之中彻底清醒了过来,当她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忍不住惊喜的叫道:“丹青谷,这里居然是丹青谷!无念哥哥,这里是我的家呀!”

与「画倾城」的惊喜不同,苍无念却是眉头紧蹙。当他在千机阁拥有了自己的一部分势力之后,他曾暗中派安如月去过丹青谷,得到的回复却是“一片废墟,萧索至极,入眼之处满目苍夷”。

可是眼前的“丹青谷”却是山明水秀,充满了浓郁的灵气,就连谷口的隐匿仙障都显得比当年更加牢不可破。

假的,显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玄武柱的考验把他们弄到一个假的丹青谷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能不动声色的闯入我丹青谷中!”一个浑厚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打断了苍无念的沉思。

苍无念和「画倾城」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却见一个须髯如戟、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正对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怒目而视。

“六爷爷!”「画倾城」惊喜的喊着,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就欲往中年男子的怀中奔去。

苍无念面色一变,急忙伸手拉住了「画倾城」,低声道:“画儿,你先冷静一下。事情有些蹊跷,问清楚再说。”

「画倾城」回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神有不解,也有焦急,不过她还是停下了往前奔去的脚步。

“敢问阁下可是占星堂堂主洪阳前辈?”苍无念对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躬身一礼,不卑不亢的问道。

男子面露惊讶之色,奇道:“你是何人?如何识得老夫?”

还未等苍无念回答,「画倾城」就急急挣脱开苍无念的手,两步奔至洪阳身前,拉起他的胳膊娇声道:“六爷爷,我是画儿,您不认得我了?”

洪阳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顿时涌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拉起「画倾城」的手将她好一番打量之后才颤声问道:“你……你是花家的倾城丫头?”

“嗯!”「画倾城」使劲的点着头,一头扑进洪阳的怀中,“六爷爷,是我。这么多年了,画儿好想你啊!”

洪阳老泪纵横,抬手轻拍她的后背,“好孩子,六爷爷也想你啊!当初一别就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我和你爹还有族长他们都担心你会遭遇不测呢。”

苍无念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呆了呆。他知道在画倾城的心底里一直留有一份对自己的族人的思念,此时乍一相见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在所难免。而且他能感觉得到,这个“洪阳”的身上并没有丝毫危险的气息。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死死的盯着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所幸离开了朱雀柱的幻境之后法力已经恢复了。若是这“洪阳”胆敢对「画倾城」不利,他相信以他如今的实力定能够在这个男子对「画倾城」下手之间做出反应。

只是他想不明白,「画倾城」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对方是画族的占星堂堂主,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族人早在十六年前的那一日就几乎全部灭亡了,而族中十位元老的尸身如今还存放在斩魔宗的石室内。

“六爷爷,画儿就知道你们不会死的!这些年画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爹爹,想着您,想着族长爷爷。”「画倾城」在洪阳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撒着娇。

“好孩子,回来就好。走,六爷爷这便带你去见你爹娘还有你的族长爷爷!”洪阳说着,拉起「画倾城」转身就走,边上的苍无念就像是空气一般被他给无视了。

「画倾城」跟着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劲,急忙拉住了洪阳,回过头道:“无念哥哥,你快来呀!”

听「画倾城」这么一喊,洪阳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了苍无念身上,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有些迟疑的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是……?”

苍无念面色平静的作了个揖,“晚辈无念,是画儿的朋友。”

“哦,既然是朋友,那便一起进谷吧。”洪阳似乎并不是很热情。

一路上,洪阳与「画倾城」相谈甚欢,苍无念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的听着。

按照洪阳的说法是,当年族长画墨风将惠姑、画倾城以及君家三个兄弟送走之后,无意中发现了那尊少司命的石像另有玄机。

于是画墨风命令全族上下以最快的速度全都到画族的圣地集合,然后凭借族中十位元老的力量触发了少司命石像之中暗藏的传送阵,将他们全数给带到了现在这个丹青谷。

至于原本的丹青谷中为什么会出现他们的尸体,洪阳表示自己也不得而知,兴许是触发了少司命石像后,有什么强大的威力或者阵法制造出了他们的分身,将分身留在了那里被敌人屠戮。

「画倾城」似乎对于这个说法很是信服,或许说她心底里就愿意相信事实本来就是这样的。而苍无念却是越听越糊涂,因为眼下他根本就看不懂这个幻境到底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快要到族长府的时候洪阳才终于主动对苍无念说了一句:“公子莫要介意老夫先前的无礼,毕竟我们画族之中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外来者总是比较戒备的。”

苍无念点了点头,虽是没有将洪阳说的任何一句话放在心上,但面上还是微微笑了一下,“前辈这么做自是无可厚非,况且晚辈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足见前辈是着实爱护后辈的。”

洪阳哈哈一笑,这才领着苍无念和「画倾城」进入了族长府。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很符合苍无念眼前所处的环境,族长画墨风、司律堂堂主也就是画倾城的亲爹花辰、大长老君封,还有族中其他的元老们在听说了画倾城回来了之后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族长府。

又是接风洗尘又是嘘寒问暖,苍无念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初第一次来到丹青谷时的情景,那时候这些人都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他们也确实如同此时一般对画倾城甚是宠爱。

而「画倾城」呢?她似乎早已迷失在这久违的亲情之中了,甚至可能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苍无念虽有心提醒,却又有些于心不忍。此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身边这个「画倾城」是莫须有的,他只当这个从小便失去了族人亲人的可怜的姑娘是被唤醒了心底里对亲情的渴望。

看她在面对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苍无念感觉自己心中那片冰封的湖泊似乎又龟裂了一点点。

——罢了,反正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不如就让画儿和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吧,哪怕是幻境,心里也能得到些微的慰藉。

苍无念在心中如是说。

只是让苍无念没想到的是,接风宴之后,花辰忽然发话了,而他问话的对象竟然是自己。从他进入族长府之后一直是被忽视的存在,洪阳只是介绍说他是画倾城的朋友,而这些人似乎也对于他这个“朋友”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兴趣,微微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此时花辰却对着苍无念说道:“年轻人,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花辰这一开口,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苍无念,那目光之中有审视,有疑惑,也有期待。

苍无念有些纳闷,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可怎么此时此刻却忽然有一种瓮中之鳖的感觉,好像身在局中的只有自己,他以为自己在观察他们,实际上却是他一直被所有人监视着。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瞥过花辰身边的「画倾城」,却发现她的一张俏脸微微有些红晕,稍低着头似是有些羞赧。

略一沉吟,苍无念起身恭敬的对花辰行了一礼,“不知前辈想要知道些什么?”

结果花辰却是轻哼一声,有些不悦的说道:“既然你不明白我想知道什么,那我且问你,我儿如何?”

苍无念眼角一跳,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还是照实说道:“论品性,画儿生性善良单纯、善解人意。论实力,画儿天赋本就极高,这些日子更是进步神速,假以时日定然是令三界众生仰视的存在。论样貌,怕是这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与之媲美的女子。无论是谁,都会认为画儿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姑娘。”

第五百四十二章 真正的考验2

对于苍无念给自己女儿的评价,花辰自然是听得心花怒放,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得意的笑意,继续板着脸道:“嗯,算你小子有眼光,不过我问的可不仅仅是这些。我儿的品性、实力、样貌如何,我这个当爹的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我要问的是,你觉得她如何?”

苍无念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原来众人眼下都将他当做上门接受考验的新女婿看待呢。

暗中打量了「画倾城」一眼,发现女子也在偷偷瞧着他,那神情有些羞涩,有些紧张,却满含着期待。

苍无念微微蹙了蹙眉,忙道:“晚辈觉得画儿很好。”

“没了?”花辰瞪着苍无念,面色已经变得难看了几分。

“这……”苍无念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了。

“砰”的一声,花辰的一个巴掌重重的击打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指着苍无念道:“你这懦夫!我儿一路与你朝夕相伴,她待你如何你心中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计名分的与你在一起,为你做了那许多事,你竟然到了此时此刻还在我面前装蒜?!你要装,我就偏不如你所愿,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与花辰的愤怒不同,苍无念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总算是来了,这个幻境处处充满诡异的温馨,看来现在才是考验真正开始的时候。

“阿爹,您别这样……”见花辰对苍无念发怒,「画倾城」心中一紧,急忙拉住了自己的爹爹,柔声道:“阿爹,画儿只要能陪在无念哥哥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并没有想过什么名分,无念哥哥他有他的难处……”

「画倾城」这不说也就罢了,她越说花辰的脸色就越难看,隐隐的都能听见他将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的声音。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却是被苍无念先抬手制止了,“画儿,你别说了。”

随后他又将目光看向花辰,对着花辰深深一礼,“娶画儿为妻是晚辈一直以来的心愿,原本晚辈是打算等到手头的事情都解决之后再好好操办与画儿的婚事的,之所以不敢冒昧提出来,是因为担心眼下诸事缠身,匆忙办理会委屈了画儿。”

听了这番话,花辰脸上的怒色明显缓解了不少,“我儿自然是不能受委屈的,还算你小子有心。既然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就将婚事定在十日之后吧。所有的一切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会替你们准备好,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当你的新郎官。”

“阿爹——”「画倾城」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拉着花辰的手扭捏着身子,却是不敢再多看苍无念一眼。

苍无念心中暗叹一声,也不知「画倾城」是真没察觉出情况有异,还是故意装出这副娇羞的模样。

“多谢前辈成全!”苍无念扯出了一个欣喜的表情,对着花辰再次行礼。

这时候画墨风却笑呵呵的对苍无念说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前辈’?”

被画墨风这么一提醒,苍无念急忙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有些诚惶诚恐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论起做戏,苍无念在千机阁那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易的拿捏出一个人在任何一种环境之中会显露出的各种神色表情,而旁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心中的真实所想。

此刻面对逼着他娶「画倾城」为妻的众画族元老,他这一副欣喜又有些受宠若惊还不想失了风度的模样可谓是拿捏得无比到位,看得众人连连点头,就连「画倾城」也忍不住在暗中对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接风宴总算是散了,可是「画倾城」却被花辰给带了回家,说是她娘亲这么多年没见到她,如今知晓她回来了,特意叮嘱花辰一定要快些将女儿带回家让她好好瞧瞧。

苍无念本来是想跟去的,可是「画倾城」却在暗中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担心。于是,苍无念就被留在了族长府中。

目送众人离开,画墨风这才转过身对着苍无念道:“年轻人,老夫总觉得你有几分眼熟,不知你家在何处,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画族的族长还是如同苍无念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袭蓝色的长袍,模样俊朗清逸,很有一身的仙风道骨。

只是此时这位前辈双目之中却带着锐利和审视的目光,就这么淡淡的盯着苍无念,让他感觉到了浑身不自在。他知道,若是他敢承认自己就是曼沙的儿子,眼前这个丰神俊逸的男子一定会对他出手。

本着静观其变的心思,苍无念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笑着扯谎道:“晚辈是个孤儿,自幼便跟着师父学习仙法道术,师父这些年走南闯北一直都带着晚辈,兴许是什么时候在某个地方见过前辈,所以前辈会觉得晚辈眼熟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跟画儿又是如何相识的?”画墨风又问道。

这个问题苍无念倒是没有扯谎,只是他略过了与幼时的画倾城在丹青谷结识的经过,将他们第一次见面说成了一年多之前的中元节,在洛河源头两人同时看中一盏河灯的那一次。

画墨风听得兴起,又问了许多问题,苍无念都一一作答,只是那些答案有真有假,都尽量避免提及自己的身份。

苍无念知道,在这幻境之中的画族族人虽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他们的意识里都认为画族会遭到劫难是修罗族所为,若是他的身份暴露,怕是要惹来不小的麻烦。虽然之前看「画倾城」的神色,似乎她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毕竟没有好好交流一下看法,他担心若是在这种时候与这些人大打出手会伤了「画倾城」的心。

就当做给这个令人心疼的姑娘一些补偿吧,即便是幻境,让她再与自己的亲人多相处几日也无妨。他相信画倾城不会忘记他没有觉魂这回事,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逼着他娶她。这些想来都是幻境中的画族前辈们擅做的主张,苍无念直觉以为,这场婚礼是暗藏风波的。

既然不知晓玄武柱到底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考验他们,那他就只有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与苍无念这里的风平浪静和轻松惬意不同,真正的画倾城此时所处的环境却是极为恶劣。

她醒过来的时候只听得耳边风声阵阵,大风将一些细小的砂砾吹到她的脸上,刮得她的脸颊有些疼,呼吸之间全是尘土的味道,干燥得让人难受。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漫天风沙、尘土飞扬的荒城,周遭只有一些坍塌破败的土墙。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低矮残破的土墙之外便是偶尔出现的一两棵早已死透了的朽木。画倾城发现这个地方地界很广袤,因为无论往哪个方向走,远处连接的似乎都是无穷无尽的沙漠。

心中暗叹一口气,画倾城挣扎着坐起身来,手下一用力,发现自己似乎触碰到一件奇怪的物事。低头看去,却发现她自己的手按到的是一个人的胳膊。

画倾城心中一惊,顺着这只胳膊看去,却发现这只胳膊的主人有一半身子都被风沙所掩埋,若是她再晚些醒过来,恐怕这人就要被活埋在这里了。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心下惶恐,急忙用手去刨开埋在男子身上的沙土。

男子似是听见了她的呼喊,身子微微动了动。

画倾城急忙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抹去他脸上的沙土。

“无念哥哥,你快醒醒!你别吓唬画儿!”画倾城一边轻拍「苍无念」的脸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男子紧闭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神色似是有几分痛苦,他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嘶哑无比:“画儿……我们……这是在哪儿?”

画倾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看样子似乎是个荒漠。”

「苍无念」挣扎着坐起身来,环视了周围一圈,忽而脸上痛苦的神色染上了一抹惊喜,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往那儿走,一直往那个方向走,我们就能到烈阳城了!”

“烈阳城?”画倾城有些愕然。

“对,烈阳城。也就是修罗皇城。”「苍无念」有些激动的说道。

“修罗皇城?”画倾城震惊了,“我们不是在接受玄武柱的考验吗?怎么会来到修罗族的地界呢?”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来了,就得抓紧赶路。这个地方四周全是荒漠,如果不辨清方向,有可能到死也走不出去。我们现在法力尽失,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多呆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

见「苍无念」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画倾城急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一道白光顺着她的指尖缓缓的注入「苍无念」的身体里。

第五百四十三章 真正的考验3

法力在「苍无念」的身体之中迅速流转了一圈之后,画倾城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现在又不是在朱雀柱的幻境里,为什么无念哥哥会法力尽失呢?而且你的体内还有伤势,难不成在我醒来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苍无念」的脸上先是出现了一抹震惊之色,“原来你的法力已经恢复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茫然了起来,“我一直没有醒来过,直到方才你将我叫醒,我才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万万没想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我竟然失去了法力,这接下来的一路,我怕是要成为你的负担了。”

画倾城笑了笑,握住了「苍无念」的手,“无念哥哥,你忘记了你之前说过的话吗?你说既然我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过去。无论怎么样,画儿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说罢,她就拉起「苍无念」的手,周身金光一闪,带着他施术遁走。

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法力,从这个荒漠到烈阳城不过也就是一两炷香的事情,结果接连遁走了一个时辰,视线所及之处依然是漫天的黄沙。

画倾城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问道:“无念哥哥,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在荒漠之中啊?”

「苍无念」摇了摇头,“在我的记忆之中,烈阳城的确是往这个方向走的。至于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在荒漠之中,想来……是这个幻境有什么玄机吧。”

画倾城面色凝重的望着远方,事到如今,她除了相信「苍无念」的记忆继续朝前走,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毕竟这个幻境出现的是罗列岛的一部分,是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咬了咬牙,画倾城拉起「苍无念」的手继续朝前方遁走。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饶是画倾城的法力已经今非昔比,可是身边带着法力尽失的「苍无念」,这两个时辰不停歇的施展遁术也着实让她感到吃不消。

尽管此处是幻境,但是身处幻境的他们五感皆是真实的。而这个荒漠拥有所有荒漠共有的特点——夜晚寒冷,正午酷热。所以眼下已经接近正午,烈阳城还未出现,烈阳却已当空。

毒辣的阳光无情的灼烧着这片荒漠,脚底的砂砾已经变得炙热起来,虽然他们的脚上穿着鞋子,可是每一脚踩进黄沙之中还是能感受到腾腾的热气。

画倾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气息微喘无奈的看向远方,“这附近全是茫茫的黄沙,连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都没有。无念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边上「苍无念」的双唇早已泛白开裂,脸颊却是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他的目光微微有些涣散,盯着远处似有不甘的说道:“无论如何……也要进入烈阳城。否则……我们怕是都得死在这里。”

想到这个男子如今一丝法力也没有,身体不知为何还受了伤,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继续走下去,怕是再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倒下了。

心中一阵抽痛,画倾城细细思量了一下,果断的将身上穿的外衫给脱了下来。素手一翻,蜃光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随即就见她周身金光涌动,拿起蜃光就在自己已经汗湿的外衫上飞速的作起画来。

“画儿……你这是做什么?”「苍无念」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没有应声,而是专心致志的继续作画。

待到画成,她那双流转着金光的双手却是穿入自己的外衫之中拿出了一顶大斗笠和一个水囊。

外衫就此全然残破无用,画倾城便将其中还算完整的部分系在了斗笠的边沿,将这斗笠做成了一顶白纱斗笠。

她将手中水囊递给「苍无念」,柔声道:“无念哥哥,喝点水吧。想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真是委屈你了。”

「苍无念」神情有些发怔的接过水囊,下意识的打开了水囊的塞子,喝了两口才发现不对劲,急忙又将塞子塞了回去。

“怎么了?为什么不喝了?”画倾城被「苍无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喝两口润润嗓子就行。还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你也不可能一直有足够的法力来画这些东西。即便你有,我们的衣服怕是也不够用的。”「苍无念」似是开玩笑般说道。

还好画倾城的脸现在因为烈日的炙烤早已是涨得通红,即便是因为羞赧而脸红也是看不出来的。她急急将手中的白纱斗笠扣在了「苍无念」的头上,“把这个戴上,阳光实在太烈了,若是生病了可就糟了。”

「苍无念」笑了笑,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还很配合的将白纱放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和脖子。

水也喝了,斗笠也戴上了,画倾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拉着「苍无念」的手接着往前遁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沙漠之中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们的脚踩在沙地上就跟踩在烧红的铁砂上一样,若非法力实在已经消耗太多,画倾城都恨不得自己的双脚能一直不要落地。

直到丹田之中传来一阵钝痛,画倾城才终于迫不得已的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画儿,你怎么样?”见女子原本红扑扑的面色莫名的开始发白,「苍无念」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画倾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睛微微闭了闭,喘息道:“我没事……就是……法力有些消耗过度了。”

「苍无念」放眼望了望远方,又看了看太阳所在的位置,指着地上自己那不算长的影子说道:“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说罢,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对折了几次之后放在了地上,示意画倾城坐下。而他自己则是站在她的身边,好让女子能够躲在自己的影子下,避免被这毒辣的阳光直接照射。

虽说这样乘凉的方法在这烈日照耀下的荒凉沙漠之中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是画倾城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心中又甜又酸。

为了尽快恢复一些法力,画倾城也没有推辞,直接坐在了「苍无念」的影子之下,闭上双目开始调息。

这一闭眼,画倾城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入定的状态,直到她感觉自己的丹田之处又重新汇聚了些法力,不再出现那种法力干涸的钝痛感的时候,她却隐约觉得自己面前有个影子在摇摇晃晃。

画倾城猛然一惊,急忙睁开眼来,而「苍无念」的身子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到了极限,一头便栽进了画倾城的怀里。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抱着「苍无念」,焦急的呼喊着。

「苍无念」粗重的喘着气,好半晌才抬手撩开了自己面前的白纱,对着画倾城咧了咧嘴,“画儿,真是对不住。实在是……”

“无念哥哥,你别说了!”画倾城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急忙伸手拽过「苍无念」手中的水囊,拔开塞子就要往男子的口中灌水。

“别……”「苍无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轻轻地但不容置疑的将水囊拿过来,自己喝了一口,又将水囊送回了画倾城的手里。

“在这种地方,你的法力经不起这样反复消耗。这壶水,恐怕就是我们穿过沙漠的全部倚仗了。若是等到水喝完了我们依然出不去,不如……就放弃吧。”「苍无念」虚弱的说道。

画倾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重新将水囊塞好,放入了「苍无念」的手里,并且替他穿好了外衫。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令「苍无念」十分意外的惊人举动,她竟然微微弓起身,将「苍无念」一把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无念哥哥,你好好休息。无论怎么样,画儿都会带你离开这片沙漠。”画倾城的声音不大,有些清冷,但却透出了一股子决绝。

凭借着体内恢复的不多的法力,画倾城硬是背着「苍无念」一直前行到夕阳西下。

这一路上她时而倚仗法术遁走,时而迈步前行,但是无论行进得多么缓慢,她始终也没有再停下过一步。法力耗尽了,她就一边走路一边强自调息,待到有些微恢复,她又立刻遁走起来。

只不过当夜幕降临之时,她终于是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

而她身后背着的「苍无念」一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劝她停下来歇一歇,到了后来也没了声响。画倾城起初以为他是为了保存体力好让他们这水囊里的水多坚持一段时间,所以才不说话了。

可是当她将男子放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来「苍无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的后背昏睡了过去。

画倾城将「苍无念」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抬手抚上他的额头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普通的昏睡,没有发烧。

随着夜色渐浓,荒漠白日里的高温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习习冷风从耳边、脸颊边不断刮过。

画倾城担心「苍无念」受风寒,于是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时不时的摩擦一下他的后背和双臂,给他也给自己取取暖。

第五百四十四章 真正的考验4

可是气温越来越低,周围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根本连个枯枝烂叶都没有,想生个堆火都办不到。画倾城忽然有些懊恼今天白日里自己作完画后扔下了那件破烂不堪的外衫,再破烂那好歹也是块布,此时用来捂着手也是好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与「苍无念」紧紧相拥,催动体内那一丝可怜的法力,好让彼此的身体都能够少受一些夜里寒风的侵袭。

不过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半夜里温度最低的时候,「苍无念」终于还是发起了高烧。

在这夜晚寒冷的荒漠之中抱着发高烧的「苍无念」就如同抱着一个小火炉,可是画倾城却丝毫没有办法因此而感到开心。

她直腰间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拿出一颗丹药,费了好大劲才塞进「苍无念」的嘴里。

可是此时的「苍无念」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药塞进他的嘴里他根本就不知道咽下,因为发着高烧,身体还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画倾城心中疼痛,一咬牙将药放入了自己的口中,然后就着水囊含了口水,待到丹药融化,她才将自己的唇对上「苍无念」的唇,让口中的药液缓缓的流入男子的嘴里。

喂完药后,画倾城又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画倾城心中苦笑着自我安慰:还好身上的丹药没消失,自己的法力也能恢复,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第二日一早,画倾城从疲惫之中苏醒过来,她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苍无念」的额头,不过让她失望的是,体温只是稍有下降,但男子依然还处在昏迷之中。

太阳出来了,周围的温度渐渐有所回升,画倾城顾不得许多,急忙利用这难得的较为舒适的时间调理起自己的内息。

待到她感觉身上又恢复了不少力气之后她并没有选择直接背起「苍无念」上路,而是脱下了自己的中衣,将水囊里的水倒了一些出来,然后拿出蜃光蘸着水,利用自己的法力先画了一件狐裘短衣。

之所以是短的,那是因为她的身形和苍无念差得确实太多,即便是将整件衣裳都画成狐裘长袍,那苍无念也是穿不了的,索性画成短的,自己的中衣还能有足够的位置将狐裘画得宽大一些。

剩余的位置画倾城又画了两个水囊,还画了一些简单的食物。

倒也不是她不想多画,而是她的中衣就那么大,画一寸便少一寸,而且她的法力也着实不允许她再画下去了。

“哎,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拿画族至宝来穿衣吃饭的地步。”画倾城拿着手里画好的东西自嘲的笑了笑。

掌心一翻,狐裘短衣、食物以及水囊便消失不见,画倾城这才背起苍无念继续赶路。

一边走她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这个幻境千万不要再戏耍他们了,若是连她也忽然失去了法力,那方才画好的东西在她的法力重新恢复之前就暂时变不回来了。到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与凡人无异的可怜人若不想将性命交代在这里,就得放弃考验,回到溟海之中。

“既然是毅力的考验,想必就是要我无论有多艰难都必须坚持走下去,直到穿过沙漠为止。苦是苦,可是我不会放弃的。”画倾城一边背着「苍无念」吭哧吭哧的前行着,一边低声为自己鼓劲儿。

可惜啊,痛苦是不会以她的坚定意志为转移的。当正午来临之际,画倾城感觉自己比昨日更加难以坚持了,原因很简单,她现在身体里的法力比昨日的这个时候弱小了太多。而且昨日的正午她也只是拉着「苍无念」走,今日的正午她却得背着他。

脚下传来脚踩入细沙中的“嗤嗤”声,背后传来「苍无念」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除此之外,画倾城还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

这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嗡作响,视线被汗水浸染得一阵一阵的流光溢彩。每一步都迈得很沉重,每一次抬脚都感觉自己的膝盖随时会跪到地上。

再艰难也要坚持,这已经成了画倾城心中唯一的信念。

夜幕降临时,她将白天画好的狐裘短衣拿出来披在「苍无念」的 身上,自己吃了点东西以恢复体力。

「苍无念」还处在昏迷之中,食物自是无法吃下,只能勉强喝些水 。画倾城又喂了他一粒丹药,这才与他依偎在一处。

夜里寒风凛冽,身上只有一件里衣的画倾城冻得上下牙直打架。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赶路,她发现自己的法力恢复得越来越慢,以至于此时冻成这样,她也不舍得调用多一丝的法力去御寒。

无奈之下,画倾城只得钻进「苍无念」身上披着的狐裘短衣之中,与他紧紧的贴在一起。

也好在这个地方荒无人烟,否则让人见到她一个姑娘家就穿着一件里衣与一个男子搂搂抱抱……她怕是要羞得无地自容。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日,画倾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从她在这个地方醒过来到现在一共七日,画倾城都不知道这七日她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开始的时候法力还能慢慢恢复,尽管恢复得不多,起码能让她在一天之中最冷和最热的时间里稍微舒服一些。

可是最后的两日,她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丹田都好像被人捏碎了一样钝痛不已,无论如何也运转不了法力了。

她的鞋子在这几日已经被磨破,原本娇嫩的脚上早就不知起了多少血泡。没有了法力的她以一个女子柔弱的身躯背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就这样行走在荒漠之中,没有人知道她跌倒了多少次,也没有人知道她在膝盖也磨出血泡之后又顽强的站起来多少次。

画倾城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走下去,和身后背着的男子一起离开这片荒漠。

身体上所有的疼痛都被她逐渐忍受和适应,就好像她的手脚都已经不属于她,烈日和寒风不是施加在她的身上,所谓的灼热与寒冷都是她想象出来的,这里是幻境,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阻止她前行的脚步。

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画倾城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座华美的宫殿,宫殿的门敞开着,从门内走出了一个身着华服的美艳女子……

——无念哥哥,我们最终还是失败了吗?

——无念哥哥,画儿好不甘心啊!

——无念哥哥,画儿不想放弃,画儿想陪你一起度过难关……

——可是……画儿真的好累好累,无念哥哥,对不起,画儿只能走到这里了……

……

醒过来的时候,画倾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房间宽敞,光线明媚,空气中还飘荡着奇异的香味,以她对各种会散发出香气的动物和植物的了解,她竟然判断不出这房间的主人用的熏香之中到底都加了些什么香料。

“你醒了。”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

画倾城循声望去,眼睛顿时瞪大了,因为此时朝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苍无念的母亲,修罗族现任修罗女王——曼沙。

“漂亮姨娘……”画倾城讷讷出声。

曼沙掩嘴一笑,“你这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不过却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

“漂亮姨娘过奖了。”画倾城的脸微微红了红,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还在玄武柱的考验之中,急忙抓过曼沙的手问道:“无念哥哥呢?无念哥哥怎么样了?”

曼沙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放心吧,念儿他没事。哦不,现在已经不能喊他‘念儿’了。”

画倾城心中一紧,忙问:“漂亮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曼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神色,有些羞赧,有些无奈,又有些怅然。

她幽幽说道:“三日之前我发现你们昏倒在烈阳宫的宫门口,于是便把你们带了回来。说实话,看见他如今的容貌我也着实吓了一大跳。我的姐姐赤刹得知是他回来了,便赶来看他,还将他体内缺少的那一缕觉魂给补全了。所以……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苍无念’了。”

“你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修罗王苍妄吗?”画倾城的声音在颤抖,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滴血。

曼沙的脸微微红了红,“嗯,他回来了,我们的王上回来了……”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真正听见确定的答案之后,画倾城的脑中不知为何竟是一阵嗡鸣,她明明看见曼沙的双唇还在一张一翕,可是她却已经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从她的胸口直冲头顶。

“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的从画倾城的口中喷吐而出,她看见曼沙的面色骤然变得惊慌,似乎还在与她说些什么,可是她却迷迷糊糊的怎么也听不清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真正的考验5

整个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黑暗之中她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苍无念的脸,不,准确的说来,那是苍妄的脸,因为画倾城清楚的看见,对方的双眸是深紫色的。

“画儿,这一路多谢你了。如今我的觉魂已经恢复,我也想起了过去所有的一切,想起了我心中曾经深爱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无念哥哥了,我会娶她为妻,所以对于你,我只能说抱歉了。”

“不过你放心,画族的仇我会替你报的,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要这么辛苦的再在外面漂泊闯荡了,去寻一个真心爱你疼你的男子度过一生吧”

黑暗中,苍妄的声音一直萦绕在画倾城的耳边,只是字字诛心,疼得画倾城一阵一阵的窒息。

可是……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三魂七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就重塑了?如果他们修罗族有办法的话,当初曼沙又何苦带着苍无念万里迢迢的来到人界来寻找画族的画魂?

还有,赤刹和曼沙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吗?她在得知曼沙的儿子回来之后怎么还会巴巴的跑来看望?

不对!

曼沙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这里只是幻境,是玄武柱的幻境而已,这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曼沙,没有赤刹,至于苍无念就是修罗王苍妄什么的,那完全都是幻境里的曼沙编造出来的。只要重新看见光明,这一切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无念哥哥,你在哪里?

——无念哥哥,我不会让你落在赤刹的手里的。

——无念哥哥……

“无念哥哥!”画倾城大呼一声,终于是将自己给惊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她惊奇的发现视线不远处有一个男子的背影,男子穿着紫金色的长袍,墨发之上高高束着一个紫金玉冠。仅仅是这么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就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不可抵挡的霸道和傲然之气。

男子因为她的这一声呼喊而缓缓转过身来,见画倾城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

“画儿,你醒了。”男子走到画倾城的床边,很自然的坐在床沿上,伸手托住她的背,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

画倾城感觉在被这个男子触碰到的那个瞬间,自己的整个身体就僵硬了起来,这个触碰本来应该是很熟悉的,可是此时她却觉得有些别扭。

男子的身上传来一股淡雅的幽香,画倾城从未闻到过这种气味,但却不知怎的,莫名的有几分着迷。这种香味本来很纯粹很干净,但是从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却衬出一丝狂野和邪魅。

这不是苍无念身上的气味,苍无念从来不用任何的熏香,他的身上只有一股属于他自己的独有的男子气息。

画倾城讷讷的抬起头来,这一刻她才惊愕的发现面前这个与苍无念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男子的双眸是深紫色的,那种神秘的、看不到底的幽深的紫色。

“你……你是……”画倾城颤抖的抬起手想要抚摸男子的面颊,可是就在她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的手又生生的僵在那里,不敢寸进。

男子微微垂眸,轻轻握住了她僵在他脸颊边的手,轻声道:“我告诉过你的,我叫苍妄。”

“苍妄……苍妄……所以,无念哥哥呢?无念哥哥只是个假象吗?”画倾城喃喃道。

「苍妄」微微蹙了蹙眉,良久才说道:“你可以把‘苍无念’当做是失去了记忆的我。”

“无念哥哥是失去了记忆的你,那你呢?你现在还有没有无念哥哥的记忆了?”画倾城似是在苦笑,可是泪水已经盈满了双目。

“当然,过去几十年,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能这么快恢复记忆和法力,的确是要多谢你。”「苍妄」微笑着说道。

“谢我?谢我什么?我还没有成为画魂,你的觉魂我根本就无能为力。”画倾城摇着头,只当「苍妄」是在说些客套话。

谁知「苍妄」却是很诚恳的说:“谢你将我带回了修罗族,这样赤儿才能有机会助我重塑觉魂,让我做回曾经的自己。”

画倾城的瞳孔骤然紧缩,赤儿是谁,是赤刹吗?难道曼沙说的是真的?真的是赤刹帮苍无念恢复了觉魂?

她猛的扬起头,不可思议的盯着「苍妄」那双深紫色的眸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说的赤儿……是谁?”

「苍妄」勾了勾嘴角,那笑意之中充满了宠溺,“就是你所知晓的赤刹,她就是我曾经深爱过的女子。”

思维凌乱了,世界玄幻了,画倾城就好似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一般,呆呆的望着他。她想,不是她疯了,就是他疯了。

赤刹是什么人,她是魔尊坤休的女儿,是修罗族的背叛者,她苦恋了苍妄多年却得不到回应,心理早就已经扭曲了。

纵使她媚色无边姿容艳丽,但是她的心肠狠辣歹毒,苍妄怎么可能看上她?

不对,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

画倾城猛的抓住「苍妄」的手臂,咆哮道:“无念哥哥,你疯了!她是你的姨娘啊,她是你的亲姨娘啊!你怎么能和她在一起?”

「苍妄」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有些事情你还没弄清楚。没错,如果曼沙果真是我的母亲,那赤儿的确是我的姨娘。可问题是,我只是借曼沙的身体用了八年的时间重塑了肉身,与曼沙并无真正的血脉联系,那与赤儿又怎么可能有亲缘关系呢?”

“你说什么?”画倾城愕然道。

“曼沙还是个处子之身,怎么可能真的身怀六甲。我当年肉身受损严重,魂魄也十分虚弱。若是不找寻一个合适的母体重修肉身稳固自己的三魂七魄,我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你也知道,修罗女子即便有孕,从怀孕到生产也只需要三年。曼沙之所以用了八年的时间,就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她与男子阴阳和合的结果。”「苍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可是,可是你难道忘记了赤刹的身份了吗?”画倾城似乎不死心的还想再挽回些什么。

“坤休吗?”「苍妄」的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画儿,你当听过一句话,叫做‘女生外向’。我与赤儿相恋多年,彼此真心相待,而坤休只不过是个无时无刻不想着利用她的有名无实的父亲。即便我不让她助我对付坤休,她也绝不会助坤休来对付我。

“她之所以对坤休妥协,那是因为我失踪了千年,她为了保住修罗一界才做出的牺牲。如今我回来了,这一切就该由我来做了结。”

“真的……是这样吗?”画倾城茫然了。

她可以不相信曼沙,不相信这里的一切,只因为她坚信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的。可是她无法不相信苍无念,因为他们是一同被传送进来的,他们要一起通过四象柱的考验拿到定海珠。

可是现在呢,她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忽然就没有意义了,苍无念已经重塑了觉魂,这最大的依据就是他又重新拥有了那双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深紫色眸子。

原本她要取定海珠也只是为了成为画魂,好替苍无念重塑觉魂。可如今的苍无念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了,他已经恢复了一切,他重新成为了苍妄。

那她呢?她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努力下去?她现在或许应该拉着「苍妄」的手,一起在心中放弃继续接受考验的念头。

就在画倾城心乱如麻目光涣散的时候,「苍妄」忽然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道:“画儿,其实……还有一件我想要告诉你。”

“什么……?”画倾城下意识的喃喃应道。

“赤儿是我曾经心爱的女子,这一点不可能改变。可是在我以苍无念的身份与你相处的时候,我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无论是她还是你,在我的心里都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你……愿意与她一起成为我的妻子吗?”「苍妄」轻轻抚着画倾城的头发,声音如梦如幻。

画倾城的身子猛的一颤,还未眨眼,泪水就已经滴落了下来。她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苍无念会亲口说爱她,会求娶她为妻。可是同样的,她做梦也没想过苍无念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说爱她,来求娶她为妻。

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画倾城只觉得一切都很讽刺,像是被戏耍了一般,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被谁戏耍了。

许久之前她曾与安如月探讨过关于苍无念内心深处那抹倩影的问题,当时她说不会和别的女子一起分享苍无念,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苍无念的爱肯定没有那个女子深沉。

可是今日当她终于知道了这个男子心底深处的那个女子是赤刹时,她不知怎么的,竟是隐隐生出了些微的恼意和妒意。

第五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考验6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赤刹是配不上苍妄的,她决不能退出,她必须要争上一争,哪怕是暂且的二女共侍一夫。总之,她决不能在这时候拒绝他。

「苍妄」自然知晓画倾城在哭泣,只是见她许久不说话,他不禁叹了口气问道:“画儿,你可是在恼我用情不专?”

画倾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摇了摇头,强扯出笑容说道:“没有,我怎么可能恼你。我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那……你是答应做我的妻子了?”「苍妄」的语气之中似乎有几分欣喜。

“嗯。”画倾城重重点头,随即又面露忧色,问:“可是……赤刹……姑娘,她,她愿意吗?”

「苍妄」轻笑了一声,“赤儿一直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我已经将我们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很感激你这一路对我的照顾。不瞒你说,让我娶你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画倾城的心头更不是滋味了,“那……她若没提,你是不是……就要让我自己离开了?”

「苍妄」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掰过她的肩膀,伸出一手勾起她的下巴,然后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唇齿之间的味道已经不属于苍无念了,一如他身上那种她从未嗅到过的淡雅的幽香。

不知为什么,画倾城的泪止不住的一直流下,流进了两人紧密贴合的口中。一股苦涩的滋味从舌头蔓延到心间,竟是让她莫名的生出些许绝望之感。

许久之后,「苍妄」才缓缓的将她松开,拇指轻轻的从她的唇瓣上抚过,声音有些暗哑,“画儿,你真的很诱人。尽管还有几个时辰便可以与你洞房花烛,可我还是有些迫不及待。”

“什么……什么意思?”画倾城的脑子顿时有些迷蒙了。

「苍妄」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然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嘴角一勾:“婚礼所需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夜我便与你和赤儿大婚。从此往后,你们便是姐妹,都是我修罗族的王后。”

见画倾城呆呆傻傻的模样,「苍妄」的脸上笑意更甚,他俯下身又在她的唇上重重的吻了一下,“一会儿会有婢女过来伺候你梳洗更衣,今夜你便是我的新娘。”

说罢,画倾城就见眼前紫金长袍一晃,「苍妄」已经迈着大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画倾城靠坐在床头,就这么愣愣的盯着房门口,许久都未缓过神来。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无念哥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答应他的求娶,他竟然连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一众容貌皆十分出色的婢女抬着盛满香汤的浴桶鱼贯而入。

“奴婢们特来侍奉王后沐浴更衣!”为首的婢子对着画倾城行了个修罗大礼,十分恭谨的说道。

画倾城讷讷的点了点头,起身下榻的时候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之前在荒漠中走了七天,脚上的伤还没好。

不过她也没在意,很快就被婢子们七手八脚的剥光了衣服放进了浴桶之中。

之后的两个时辰她都浑浑噩噩的,像个木偶一般由着这些婢子在自己的身上拾掇来拾掇去,穿上了一件又一件纷繁而又华美的新娘喜服。她的头发也被这些婢子梳成了修罗皇族的女子成亲时特有的发髻,戴上了耀眼夺目的后冠。

当一切都收拾妥当的时候,画倾城望着镜中那个完全变了个模样的自己,她的眼眶不自觉的又红了。

这一切都是梦吧,否则为什么这么虚幻,这么不真实?她终于要得偿所愿了,为什么心中却是苦涩难当?真的只是因为她的无念哥哥除了她之外还要娶别的女子为妻吗?

为什么会是赤刹?怎么就会是赤刹呢?如果苍妄深爱的女子是赤刹,那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紫衣神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一切都想不明白,这种感觉很不对劲,画倾城只觉得头大如斗,泪水又悄然滑落下来。

“王后,今日可是您与王上成亲的大好日子,您怎么哭了呢?”为首的婢子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急忙拿起桌边的丝绢小心的擦去了自己的泪水,强颜欢笑:“没事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

与此同时,另一个幻境中的苍无念今日也准备成亲了。

与画倾城的茫然不知所措不同,苍无念是非常自觉非常配合的将自己收拾妥当,所有的人都相信他是欢天喜地的要娶「画倾城」为妻。

这段时间他与「画倾城」连碰个面都很难,一会儿是东街的二舅舅说许久未见她,得知她要出嫁了便邀她小住两日,一会儿又是西街的三姑母说是要与她交代些为*的体己话,又留她小住一日。

苍无念倒是想跟着去,可是却被主人家以同一种理由拒之门外,无非就是说「画倾城」再过几日便是他的人了,再想这样亲近就没机会了,叫他不要如此性急。

直到今日要成亲了,苍无念的一颗心才略微安定下来,至少他终于有时间与「画倾城」好好独处一夜,能将这些日子在丹青谷中所发生的一切好好的梳理一下,并与她商议接下来关于这个幻境的对策。

拜过天地之后,「画倾城」先被送回了新房,作为新郎官的苍无念自然是少不了被这些画族的族人好一通灌酒。

好在他的酒量不错,演技也不错,俨然一副新婚的毛头小子兴致高昂的模样,来者不拒。待到他感觉差不多是时候了,这才装作喝醉的模样,又是撒泼又是傻笑的让众人放过他。

一路扶着墙装作脚步踉跄的来到他与「画倾城」的新房,推门进去,就见女子一身大红喜服,红色的盖头还未揭下,端坐在铺垫着大红褥子的床上安安静静的等着他。

望着这一幕,苍无念不由得有些痴了。尽管他知道这不过就是个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却在这幻境之中与「画倾城」真切的拜了一回天地做了一回夫妻,哪怕只是做戏,这戏也着实太逼真了。

这一刻他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期盼着这一幕,期盼着能将这个女子娶回家,生生世世的宠爱她。

“画儿……”苍无念缓缓的走到「画倾城」的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嗯。”女子的声音很小,分明还带着些许娇羞。

苍无念抬起手想去掀她的盖头,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却是有些颤抖。

不仅他的手在颤抖,「画倾城」看上去也很紧张,因为当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女子盖头上的流苏很明显的晃了晃。

苍无念将手狠狠的握了握拳,一咬牙,把女子的盖头给掀了起来。

盖头下,「画倾城」很明显是经过了悉心的妆点,黛眉如柳叶微挑,本就白皙细嫩的脸蛋上施朱傅粉,平添了几分艳丽之色,染了唇脂的红唇娇艳欲滴,再配上她此时眼睫微垂的娇羞模样,美艳不可方物。

仅仅凭借这一副姿容,这个女子就有让天下男子为之癫狂的资本。即便苍无念没有觉魂,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这样的画倾城无法抗拒。

“画儿……你,那个……要不,你先将头上这些繁重的饰品给拿下来?”苍无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挑起个话头。

见男子踟蹰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画倾城」忍不住“噗嗤”一笑,抬头俏生生的睨了他一眼,“无念哥哥,你这人好生无趣,今夜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同我讲吗?”

“呃……”苍无念有些尴尬。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有什么好讲的?他想讲的都是与怎么破解这个幻境的考验有关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气氛又着实让他开不了口。

见男子傻愣在那里,「画倾城」似嗔似恼的跺了跺脚,猛的伸手环住了苍无念的腰,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闷闷的说道:“无念哥哥,你知不知道画儿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画儿喜欢你,爱慕你,此生除了你便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的男子了。你倒好,如今让你娶我却好似委屈了你一般。”

苍无念的身子在被「画倾城」抱住的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在听见女子那撒娇似的抱怨之后,又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便抬手搂紧了她。

“画儿,我并非不愿娶你,只是……你知道的,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

话还没说完,「画倾城」却猛地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似是极不愿他在这种时候说些令人扫兴的东西。

只是唇齿相交的时候,苍无念不知怎的,总有些异样的感觉——似乎今日的「画倾城」口中的气息有些陌生,与过去每一次亲吻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第五百四十七章 真正的考验7

这一个吻并没有让苍无念产生什么心猿意马的感觉,反倒是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些,也坚定了他一会儿定要与「画倾城」好好商议的决心。

过了许久,「画倾城」见苍无念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不由得有些懊恼的将自己的唇与他分开,低声道:“无念哥哥,你……是不是觉得画儿很不知羞?”

苍无念苦笑,“怎么会呢?我只是……无法体会到自己对你的心意,所以才不知道究竟如何回应你才是对的。”

「画倾城」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哎,想想还真是天意弄人,十六年前我们便在丹青谷中相识,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爱上你,会嫁你为妻。”

提及往事,苍无念的回忆也被勾了起来,他扬了扬嘴角道:“是啊,真是天意弄人,当初我也没想到在邵扬镇上与我擦肩而过的小丫头竟然是画族的既定画魂。在丹青谷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还记得当年的你小小年纪,心思单纯可爱,还有几分俏皮。做错了事情长辈一训斥你你就嘤嘤欲泣,谁都拿你没办法。”

“有吗?我哪有这么狡猾?” 「画倾城」嗔道。

“当然了,儿时的你不单古灵精怪,还挺狂妄自大呢。”苍无念揶揄道。

“我怎么狂妄自大了?” 「画倾城」疑惑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丹青池边上你对我说过什么?”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微微皱眉,盯着苍无念愣愣的摇了摇头。

苍无念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忽然眼中紫光一闪,他竟是利用术法将自己的双眸幻化成了当初那种毫无生气的灰色。

「画倾城」大惊,急急朝后挪了一下,指着苍无念的眼睛,颤抖着说道:“无念哥哥,你,你的眼睛……”

见女子反应如此之大,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

“是……是啊。这毫无生气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怕吧……” 「画倾城」咽了口唾沫,语出艰难,那害怕的神情不似作假。

苍无念心中顿生怀疑,当初的画倾城还那么小,就算她再怎么古灵精怪,再怎么擅长伪装,也没理由为了安慰自己而不表现出任何的畏惧之色。

那个小丫头当年说不害怕自己的双眼,即便是灰色的,可是在小画倾城的眼里却是好看的。怎么今日的「画倾城」却说任谁看到这样一算眼眸都会觉得可怕呢?

再联想到「画倾城」自从进入丹青谷之后的种种表现,苍无念心中的怀疑便越来越深,有一种令他感到脊背发寒的推测已经在脑海中初见规模。

不过他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的确,当初你吓得都不敢多看我一眼,我哄了你好久你才愿意和我接近的。”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呢。” 「画倾城」勉强的笑了笑。

“当然了。后来你还说我的眼睛太难看了,以后你一定要给我画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你都忘记了?”苍无念将眸色变了回来,笑着揽过「画倾城」的肩膀。

「画倾城」温顺的靠在他的肩头,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这个怎么可能忘记呢?你若拥有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模样一定比现在还好看!”

苍无念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他双眸微微眯起,扣在「画倾城」肩上的手暗暗的用了几分力,压着嗓音沉声喝道:“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画儿’来欺骗我?!”

「画倾城」娇呼一声痛,仰起头来委屈的盯着他,“无念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画儿啊!”

苍无念扣在她肩上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是飞快的扼住了她的脖颈,面色又沉了几分,“别再装了,真正的画儿永远不会忘记她当初对我承诺过的事。你到底是谁,假扮画儿究竟有何目的!”

见苍无念已经不可能再相信自己了,「画倾城」索性也不再装下去,只见她的周身微微涌起一阵红光,容貌竟是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张拥有一对狭长媚眼的摄人心魄的脸。

“赤刹?竟然是你!”看见这张诱惑人心的脸,苍无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出声,而扼在她脖颈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呵。”赤刹涨红了脸,却是低低笑了一声,“王上,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快告诉我,你把画儿弄哪去了!”苍无念恶狠狠的说道。

赤刹虽痛苦,可是眼神却丝毫不惧的盯着他,口中艰难说道:“你的画儿……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此时此刻……她……大概正和另外一个男子……翻云覆雨呢,呵呵呵呵……”

“你这话什么意思?”苍无念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赤刹讨价还价的说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不过捏在她喉咙上的手却微微松了松。

“咳咳咳……”赤刹猛的咳嗽几声,不屑笑道:“看不出王上这么关心那个小丫头。可惜她今夜就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了。你若是想救她,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苍无念急忙问道。

赤刹勾了勾嘴角,吃力的将自己的唇贴近苍无念的脸,轻声道:“娶我为妻,我便助你破了她所在的幻境。”

“你做梦!”苍无念想都不想便断然拒绝。

“呵,王上,你难道没有发觉你体内的法力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吗?很快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赤刹语气中讥诮之意甚浓,话不用说完,她相信苍无念知道自己的处境。

苍无念的面色骤然一变,凝神之下果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莫名其妙的在外泄,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连气都运不起来了。

见男子面色凝重,赤刹又软语道:“你若答应娶我为妻,我不仅仅能助你救出你的画儿,还能说服我的父亲,让魔族归顺我修罗族。而你……到时候作为两族之王,想找多少个‘书儿’、‘画儿’都不成问题。

“还有天界那些自以为是的神仙,你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让三界众生好好瞧瞧,到底谁才是最正统的神。王上,这些不都是你最想要的吗?”

苍无念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赤刹不知他在想什么,只道是他有些心动了,于是继续道:“王上,你好好想想,当年的你睥睨天下,是如何的一副王者风范,以你当年的实力,这天地之间敢与你正面抗衡的人屈指可数。

“可如今呢?为了一个觉魂,你历经艰难,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好兄弟青辞,他为了保护你们,如今弄得元气大伤。若是等到他的天劫来临之时还没法恢复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你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便能将当初噬魂兽吞噬你的那缕觉魂归还于你,你很快便可神格归位,恢复你过去所有的记忆与法力。等你统领了三界,什么天劫不天劫的,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诱惑,绝对的诱惑,尤其是那一句“统领了三界,什么天劫不天劫的,不都是由你说了算”,不得不说苍无念有瞬间的动心了。

他不是凡人,金钱于他无用,他没有觉魂,美色于他无用。但是他终究是个修罗,对于无上勇力的渴望与追求是铭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只要拥有无人匹敌的力量和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要他成为了天地主宰,画倾城的命便不会再受旁人的威胁,青辞的天劫他也是抬手就能挡下,还有安如月,还有曼沙,还有所有他在意的东西,都能尽由他自己掌控。

他不屑与天界为伍,同样更不齿于魔族为了达到目的的那些不择手段,但是如果可以立刻便拥有自己的觉魂,以最短的时间恢复自己曾经的力量与记忆,他真的动心了。

不就是娶了赤刹吗?给她一个修罗王后的名分又何妨?反正要不要碰她也是自己说了算,这个女子再厉害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

“王上,我想要的不多,就是希望能够常伴王上左右。只要王上满足了我这个小小的心愿,那所有的一切王上便唾手可得,王上还在犹豫什么呢?”赤刹见苍无念明显是动摇了,愈发的放肆起来,双手已经勾上了苍无念的脖颈。

苍无念的眉头依旧紧蹙,但是捏在她脖颈上的手已经形同虚设,此时女子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也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

其实不是苍无念不想有反应,而是他此时的思维已经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是不想这个女子与自己这般亲密的,但是脑子不知为何一直想的却是如何恢复实力的问题,几乎无法挤出一丝多余的精神来将赤刹推开。

第五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考验8

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苍无念的心头隐隐有个声音在暗道不好,可是脑子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思考赤刹开出的那些条件。

此时赤刹已经将苍无念的手轻轻的从自己的脖子上挪开,缓缓的放在了自己的腰间,而她的脸也离苍无念越来越近,红艳艳的双唇眼看着就要贴上来。

就在这一瞬,苍无念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赤刹的双眼之中隐隐有红光涌动,像是个漩涡一般,诱惑着他的心神,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转移注意力。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耳边全是一个声音在回荡,一直在对他说:“答应她的要求,答应吧!答应她的要求,你就是三界之王……”

“王上,你就应了我吧,今夜,我便是你的妻。从今往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拿到……”赤刹笑意嫣然,双眸之中的红光涌动得更加厉害。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啊!

苍无念在内心咆哮着,可是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他居然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的沦陷在赤刹双眸之中的诡异漩涡里。

——不!我的意志不容他人掌控!

苍无念被迫搂在赤刹腰上的手指猛的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顿时变得清晰可见。

他的脸在这个瞬间便涨得通红,外泄得所剩无多的法力被他强制调动起来。不过他调动这些法力不是为了对付身边这个女子,而是为了对付他自己。

“啊——”一声痛苦压抑的咆哮声从苍无念的口中传出,然后赤刹便在一瞬的惊讶之余被男子一掌拍出了老远。

狼狈落地之后她错愕的抬起头,不明白苍无念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能够让自己受伤,结果入眼的情景却是令她无比震撼——只见这个疯狂的男子为了脱离自己在心神上对他的控制,竟然将体内为数不多的法力全部逆行聚集到了头部。然后那些法力在他控制下,从内部戳伤了他的双眼,深邃的某种顿时溢满了血雾,两行血泪正从他的眼眶之中流出,他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容此刻看上去竟是显得狰狞可怖。

“你……你竟然自毁双目?”赤刹骇然出声。

苍无念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想让我自毁双目?你还不配。我曾说过,当初失去觉魂是我无用,但是从那之后,我的魂魄,我的意志,都只能由我自己掌控。我失去的东西,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拿回来。所以……”

说到这里,苍无念的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赤刹的身边,手中一支骨笛闪烁着耀目的紫芒。

“你今天必须死!”苍无念低喝一声,骨笛准确无误的送入了赤刹的心窝……

……

而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新婚的一幕也正在画倾城的幻境之中上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同另外一个女子与「苍妄」一起拜了天地,由于视线一直被喜帕所遮挡,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看一眼「苍妄」口中的“赤刹”究竟是什么模样,到底是不是如同影半妆那样,甚至比她更加妖冶动人。

不过她的意识也稍微清晰了一些,先前因为曼沙与「苍妄」的举动和言语给她带来了感官上的巨大刺激,导致她整个脑子一直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她所有的反应和决定都只是跟随本能的直觉,而并非是自己深思熟虑的判断。

现在成婚大典已经完毕,她终于也想明白了,自己答应「苍妄」嫁他为妻的做法是正确的,原因很简单,这是幻境,很明显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通过考验。如果她就这么拒绝了、离开了,天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继续接受考验。

赤刹是怎么迷住了「苍妄」的心窍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果这当中有诡计,那必然要由她来拆穿。

想是这样的想的,可是当她在婢女的簇拥下回到了新房,坐在那装点得十分华美的大床上时,她的思绪被强拉回到眼下要面对的情况,心中还是忍不住忐忑起来。

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喜服,对于接下来的事画倾城莫名的有几分心悸,她弄不清自己是在期待「苍妄」的到来,还是在期盼他不要这么快来。

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她听见了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然后门又被关上,随之而来的便是脚步声的声声逼近。

画倾城感觉那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的战鼓,每一下都震耳欲聋的擂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在为此加速跳跃着,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可是她又无法阻止这个男子向自己靠近,或者说她本来就期望着他的靠近。

视线豁然开朗,她头上的喜帕毫无征兆的就被来人给揭了起来。

“画儿,让你等了这么久,你可是怨我了?”「苍妄」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腰上一紧,被男子搂进了怀里。

“没……没有。”画倾城有些紧张的答道。

“没有?那为何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苍妄」勾起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

画倾城不敢与他对视,急急垂下眼,胡乱说道:“我……我本来以为你今夜不会过来了。正准备睡下的。”

“哦?新婚之夜竟然盼着自己的夫君在别的女子房中过夜,我的画儿还真是大度。”「苍妄」低笑一声,语调之中满是戏谑。

“毕竟……你与,与赤刹姐姐相恋在先,若是……洞房……也该先去她那里。画儿自是明白的。”画倾城心中羞赧,但是这种不合时宜的羞怯连她自己都感到很无奈。

追根究底,还是她太爱这个男子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男子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压迫感,逼得她有些不敢直面。

「苍妄」将她的下巴抬了抬,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笑道:“你们两个倒是谦让得很,她死活不让我碰她,非要我先来你这里。结果我来了,你又说我该先去她那里。这么看来,本王今夜是该回自己的寝殿睡了?”

画倾城心头微惊,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苍无念,不,是「苍妄」用“本王”这样的字眼自称。这个词她很陌生,莫名的就有些距离感。从前的苍无念的绝对不可能这样同自己说话的。

可是再看男子的神情,似乎是微微有些愠色,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让他感到了推拒之意,所以他不高兴了,才故意用“本王”这个词来强调他们之间的身份吗?

“王……王上……”画倾城颇为别扭的唤道。

“嗯?”「苍妄」微微蹙眉,应了一声。

“妾……妾身不是那个意思。我……妾身只是有些紧张,不如……王上与妾身谈谈心可好?”画倾城咬着牙说道。

“谈心可以,你就别再‘妾身’‘妾身’的了,我听着别扭。”「苍妄」淡淡说道。

“王上……”

“也别喊我‘王上’。”画倾城刚开口,就被「苍妄」打断。

画倾城有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你以前如何唤我,以后便也如何唤我吧。”「苍妄」道。

“以前吗?”画倾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什么事这么好笑?”「苍妄」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抬手掩嘴,“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唤你‘小哥哥’。”

“嗯,然后呢?”「苍妄」完全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本正经的等着下文。

“然后?然后我们一起放了河灯啊。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当时选的是什么样的灯吗?”画倾城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苍妄」微微蹙眉,“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了。”

画倾城心中一凉,眼中的期待瞬间变成了失望,她急忙垂下眼,低声道:“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那一年我才三岁。然后无念哥哥就来到了画族,想要寻找画族的画魂。”

“嗯,只是没想到画族的既定画魂是你这么个小丫头,等你给我画魂,估计花儿都不知道谢了多少遍了。”「苍妄」戏谑道。

“是画儿无用,可笑画儿当年还信誓旦旦的许下了承诺呢。”画倾城有些怅然的说道。

“哦?什么承诺?”「苍妄」好奇的问道。

画倾城这下子已经不是心凉了,而是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苍无念的记性自是没得说的,除了与苍妄有关的东西他经常反反复复受到曾经记忆的折磨而感到有些混乱,其他关于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他不可能会忘记。

更何况不久之前他们在昆仑山的弱水之上还十分心有灵犀的一同想起当初他们河灯时写下的字笺的内容。可见苍无念是记得放河灯这回事的,但是眼前的「苍妄」却是说自己记不清了。

河灯的模样记不清已经很奇怪了,她对他的承诺他却也记不清,那就真的是值得怀疑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考验9

当初的苍无念就是因为一直记着她的承诺,记着她曾说过日后会为他画一双紫色的眼睛,所以才会在画族被灭之后还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她的念头。

这么重要的事情,苍无念除非是失忆了,否则是不可能忘记的啊!

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莫非是他恢复成苍妄之后记忆受损了?

心中虽犹疑,但是画倾城表面上却佯装嗔怒道:“哼,你还是我的无念哥哥吗?你该不会对于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苍妄」微微一怔,急忙将画倾城搂进怀里,笑着安慰道:“怎么会呢?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我自是不会将你随口的玩笑放在心上。”

画倾城蹙起眉头,心中不好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只是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鼻尖又传来男子身上那股淡雅的幽香,画倾城想了想问道:“无念哥哥,你用的是什么熏香?我记得以前你的身上不是这种香味。”

「苍妄」笑了笑,“这叫‘伽楠香’,是我一直以来惯用的。以前不是种香味,自然是因为人界没有这种香了。”

这个答案彻底击碎了画倾城心中最后一点点希望——这个男子,绝对不是苍无念,更不是什么苍妄。

见画倾城不说话了,「苍妄」索性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一双大手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身上游走着。

画倾城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可是她还是强压住了推开这个男子的念头,因为她不能确定与这个男子起正面冲突的话,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对手。

“画儿,别这么紧张,这男女之事需得放开了才能体会到乐趣。”女子的紧张男子感受得真切,他一边轻轻的吻着她的耳垂,一边细语轻哄。

画倾城本就十分抗拒,结果这个男子还不断的对着她的耳边说些令人羞臊不已的话来,弄得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无法停歇。

见她不说话,「苍妄」以为她是过于矜持害羞,于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直到他伸手去解她的衣带,画倾城才猛的抓住「苍妄」的手腕,紧张道:“无念哥哥不可……”

“为何不可?”「苍妄」微微蹙眉,有些不满的问道。

“你莫非是忘记了,我体内还有蛊毒未除,若是我们……我恐怕就活不过明日了。”画倾城垂着眼说道。

「苍妄」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眼带笑意的盯着她,“我自然没有忘记,所以……我这不是准备为你解蛊吗?”

说着,「苍妄」便低下头来,想要亲吻画倾城的唇。

本能的抗拒使得画倾城的胃中一阵痉挛,这一刻她是真的不能再忍了,除了苍无念,这世上也就只有与他容貌十分相似的夙幽趁着她迷糊之际占了她的便宜。可是此刻她的脑子十分的清醒,怎么能容忍苍无念以外的男子触碰自己。

她猛的一把将身上的男子推开,飞速奔下床去,顺手从屋子里的一个剑架上取下一柄宝剑来,“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剑锋直指床上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苍妄」。

“画儿,你这是做什么?”「苍妄」愕然道。

“你不是无念哥哥!说,你把无念哥哥弄到哪里去了?”画倾城用剑指着「苍妄」,又焦急又愤怒的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苍无念就是失忆的我啊!”床榻上的男子一脸无辜的答道。

画倾城冷笑了一声,“呵,无念哥哥不可能不记得我们一起放过的河灯,不可能不记得我当年给他的承诺,还有,无念哥哥从来不用熏香!我再问你一次,你把无念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见事情败露了,「苍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他不紧不慢的从床上起来,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一步一步的朝着画倾城手中的剑锋靠近,一边走一边道:“美人儿,你的无念哥哥此时大概正在同别的女子颠鸾倒凤呢,你又何苦执着于他?”

“你……你说什么?!”画倾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我说,你的无念哥哥眼下正在别的女子身上驰骋,享受鱼水之欢呢。只不过这一番云雨之后他还有没有命在,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苍妄」摊了摊手,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此时,男子的面容已经稍稍有些微的改变,许是不用再刻意伪装了,他的眼瞳也变成了正常的黑褐色,加上他说话的语调和慵懒恣意的动作……

画倾城眼神一凝,“你……是夙幽?”

“承蒙姑娘惦记,夙幽受宠若惊。”夙幽笑盈盈的说道。

“你快带我去找无念哥哥,否则……我杀了你!”画倾城面色涨红,持剑之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想到这个男子已经先后两次轻薄于自己,她的心中就羞愤难当。可是偏偏眼下苍无念还在他的手里,她投鼠忌器,不能现在就对对方动手。

夙幽一脸玩味的盯着她,伸出两根手指拈住了剑尖,对准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淡淡道:“朝这里刺,不要留情。你只要刺下去,你就永远别想见到你的无念哥哥了。”

“你……”画倾城气结,狠心咬了咬牙道:“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找无念哥哥!”

说着,她便猛的一剑朝着夙幽的心口刺了过去。

夙幽好似早就料到画倾城会出手,就在她刚有动作的瞬间,夙幽便身形轻轻一晃,绕到了画倾城的背后。

画倾城一剑刺空,立刻就欲回转过身来再行朝他刺去。结果刚一扭动,整个人便被夙幽从身后拦腰抱住,与此同时她的脖颈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没看出来,美人儿还是个火爆性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夙幽一手持着匕首抵着画倾城的脖子,一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偏偏语气还暧

昧至极,说话的时候还故意贴着她的耳朵。

画倾城拿着剑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受制于人不得不压下怒火道:“别玩这些虚的,你究竟想怎么样!”

“首先,乖乖将你手里的剑放下。”夙幽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画倾城皱了皱眉,很是不甘愿的松开了手,宝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很好,现在把这个吃下去。”夙幽说话间,一颗泛着淡淡乌光的丹药浮现在了画倾城的面前。

“这是什么?”画倾城惊怒。

“放心吧美人,这不是穿肠的剧毒,我可不舍得要你的命。”夙幽狠狠的嗅了嗅她的发丝,语气暧

昧的说道。

画倾城心头一阵抽紧,愤然道:“无耻之徒!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休想让我成为你的玩物!”

“啊哈哈哈……”夙幽忽然放声大笑,嘲讽道:“美人儿不单性子火爆,就连思想也是如此淫

荡。你以为这是什么?是那些下三滥的媚药吗?你放心,我夙幽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只喜欢用强,不喜欢用药。”

画倾城闻言顿时脸上一阵火热,怒道:“不是媚药也不是毒药,那你让我吃它干什么!”

“这是‘散灵丹’,吃下去之后你就能感受到体内的法力一点点外泄的感觉。你如今实力这么强,我怕我打不过你。”夙幽依旧轻声细语,扣在她腰腹的手还故意摸索了两下。

画倾城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冰冷的语气夹杂着难掩的羞恼:“哼,我若是不吃呢!”

“不吃?”夙幽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随即扣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瞬息之间,画倾城就觉得眼前的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身影凭空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只见那人一身月白长袍,腰间还插着一支骨笛,一头墨发有些散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还束着布条,双目紧闭的躺在地上。

“无念哥哥!”画倾城心中大痛,不管不顾的就要扑上去。

只不过她这稍一挣扎,夙幽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划破了她颈间娇嫩的皮肤。

“别这么着急,他只是暂时昏过去了而已。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不伤害他。”夙幽扣在她腰上的手又加了一把力,语气凉凉的说道。

画倾城一咬牙,猛的抬手抓过面前悬浮着的丹药,一口就吞了下去,“这下你可以松开了我吧?我必须要确定他没事!”

夙幽眉头一挑,缓缓的松开了手。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样!”得到了自由的画倾城立刻扑向了地上的苍无念,急急扯开他口中的布条,轻拍他的脸。

苍无念缓缓睁开双眼,待到看清面前女子的时候他顿时愕然道:“画儿,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脖子怎么流血了?”

“无念哥哥,我没事,我没事。”画倾城说着俯下身去解他手上捆着的麻绳。

一边解她一边轻声在苍无念耳边说道:“无念哥哥,一会儿我会想办法制住他,然后我们一起逃!”

第五百五十张 真正的考验10

话刚说完,画倾城的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拽起,落入了那个陌生的怀抱之中,与此同时她的头顶传来夙幽那令人反感的声音:“人你已经见着了,现在我们得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画倾城的心底顿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还不待多想,夙幽的唇就已经在她的耳垂上轻吻了起来。

“放开她!”苍无念怒吼一声,站起身就欲朝着夙幽扑来。

“蠢货,就凭你?”夙幽冷笑一声,一脚将苍无念踹翻在地。

画倾城心中大恸,立刻就联想到他们被传送到这个幻境的时候苍无念就已经失去了法力,如今他显然是还没有恢复,所以才会这样毫无反击之力,她急忙喊道:“无念哥哥,不要这样!”

苍无念捂着胸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再一次朝着夙幽扑了过来。

夙幽看都没看多看他一眼,又是一脚将他踹翻。

“不要!不要打了!夙幽,你想要什么,你想怎么做,我都依你!你放了无念哥哥!”画倾城哭喊道。

“我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啊!只不过……现在我稍稍改变了一下计划,我要让你的心上人好好看着他的女人是如何在别的男子身下承欢的!”夙幽淫

邪的笑道。

说罢,他就探下头胡乱亲吻起画倾城的脸颊、嘴唇、脖颈,同时双手粗鲁的撕扯起画倾城的衣服。

画倾城本能的推拒,可是看起来却是有气无力,依夙幽猜测,定是她方才服下的“散灵丹”发挥了功效。

“美人,你这是欲拒还迎啊!”夙幽淫

笑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搡之际,画倾城的衣服已经落了一地,只剩下了亵衣亵裤。

苍无念目眦欲裂,可是他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夙幽方才那两脚下了狠劲,他只能眼睁睁的躺在地上看着夙幽对画倾城为所欲为。

“画儿!画儿不要……”苍无念痛苦的喊道。

画倾城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刚想要说些什么,忽觉脸上一痛,夙幽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颌,把她的头掰了回来,猛的亲吻在她的唇上。

当自己的牙齿被夙幽的舌头硬生生顶开的那一瞬,画倾城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恶和冷笑。

夙幽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他想毁了她,想从她脸上看到绝望的表情。所以这一刻的痛恶他是理解了,但是那诡异的冷笑又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因为他感觉到画倾城的口中正在用力,将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的顶进了他的嘴里。

不好!夙幽心头一惊,立刻就想推开画倾城。

不过画倾城这时候怎么能如他所愿呢,她周身金光涌动起来,一手死死扣着夙幽的腰,口中用力一吹,然后抬起另一只手狠劲捏住夙幽的双颊,迫使他将那个东西咽入腹中。

“咳咳咳……”夙幽一把将画倾城推开,狠命咳嗽着,想将方才那东西吐出来。

画倾城后退了几步站稳脚跟,嫌恶的抹了一把嘴角,冷笑道:“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以为我是傻子,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其实,画倾城之前抓起“散灵丹”送入口中之后,就将丹药藏在了自己的舌下,假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她真的吞下了这颗丹药。

她的法力本就才恢复了不足三成,身陷烈阳宫中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带着苍无念逃出去,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任由自己就这么没了法力任人鱼肉呢?

只是让她无奈的是,那一颗散灵丹终究是在她的口中融化了一些,对她造成了些许影响。

“好一个画倾城,好一个宓翎神女,我先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夙幽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画倾城不明白他说的“宓翎神女”是谁,此时她也没时间多想,随手一招拾起了地上的一件衣裳将自己裹了起来。

看夙幽眼下的情况,应该是那个“散灵丹”一进入体内就开始起作用了。

随意的穿好衣服,她抬起一脚踹猛的在了夙幽的腹部,冷冷道:“这一脚,是你骗我的代价。”

夙幽被她踹翻在地,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紧跟着又接连两脚落在他的身上,只听女子恶狠狠道:“这两脚,是替无念哥哥还你的。”

夙幽痛苦的蜷缩着身子,艰难的抬眼看向居高临下的画倾城,惨笑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你以为……你能带着一个法力全失的累赘安然离开这里?”

画倾城双眼一眯,又狠狠在夙幽身上踏上一脚,“能不能安然离开这里,你已经没机会知道了!”

说罢,她抬起手凌空一抓,地上的宝剑飞入了她的手中,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臂挥剑,一剑刺入了夙幽的心口。

夙幽惨叫了一声,满眼不甘的瞪着画倾城,口中一张一合似是想要说什么,终却没了声息。

画倾城将剑拔了出来,持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这一路走到现在,她是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亲手结束一个生命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本不该产生任何的怜悯、愧疚和不安,可是这一刻她却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了自己手中的颤抖,她知道,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地上躺着的这个身穿喜服的男子闭上双眼的模样实在是和苍无念太像了。

“画儿……”身后传来苍无念虚弱的声音。

画倾城这才缓过劲来,急忙转身将地上的苍无念扶起,“无念哥哥,你怎么样?还能走得动吗?”

苍无念挣扎着站起来,气息略有些急促,“没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嗯。”画倾城重重的点了点头,搀着苍无念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谁知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约都还没离开这个寝殿的范围,忽闻背后传来一个男子大声呵斥的声音:“前方何人鬼鬼祟祟!”

画倾城心中一惊,暗道自己运气不好,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正想着自己是应该拉着苍无念撒腿就跑,还是回头赌一赌这些侍卫给不给自己这个王后面子,又听见更远的后方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的声音:“不好啦,人族王后刺伤了王上逃跑了!”

“人族王后……”画倾城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吗?

不对,什么叫做“刺伤了王上”?她方才分明已经将夙幽给杀了啊!

这时候她忽觉手上一紧,竟是苍无念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画儿,别愣着,快跑!”

画倾城回过神来,拉起苍无念就猛的朝前跑去。

二人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身后立刻有侍卫发现,随即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画倾城带着行动力迟缓的苍无念一路上跌跌撞撞,途中遇到了一些拦截他们的侍卫,画倾城根本就无心去理会自己心中的不忍和怜悯,挥起剑来就将他们一一斩杀干净。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善良和仁慈只会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画倾城的身上免不了挂了彩,身体越来越后继无力,每一剑挥出都像是在耗费她最后的力气,头脑之中也有一阵接一阵的眩晕之感袭来。

画倾城不用多想也明白,她的法力本就才恢复了那么点,这一番打斗已经是消耗不少,结果还迫不得已服用了“散灵丹”,就算仅仅只有那么些许进入了她的体内,影响还是无可避免的。

“嗤”的一声,疲累的画倾城又是一个躲闪不及,手臂被拦截他们的一个侍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这个伤口明显比她这一路所受到的伤害都要深,以至于手臂被划开口子的瞬间伤口就血流如注。

“画儿!”苍无念心疼得痛呼了一声。

“无念哥哥,我没事。”画倾城皱着眉头,应声之际抬手将方才刺伤她的侍卫戳了个透心凉。

杀了那个侍卫之后,画倾城长剑一挑从自己的衣服上划下一道布条,使劲的将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给缠绕了起来。

苍无念见状摇了摇头,抓住画倾城的手道:“画儿,你赶紧走吧。你带着我,我们谁也逃不掉。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修罗皇城,他们不会对我下杀手的。”

“不行!我虽不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你,但是我知道你落在他们手里一定会生不如死的。这烈阳宫我根本不熟悉,就算丢下你我可能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而你不同,我留在这里抵挡这些侍卫,你找机会离开这里定不是什么难事。”画倾城坚定的说道。

苍无念还想说什么,忽的目光一凛,一把揽住画倾城的腰然后转了个圈。就听“嗤”的一声,苍无念的后背被一个想要偷袭画倾城的侍卫砍出了一道大口子。

血花溅在画倾城的脸上,染红的是她的双眼而不是她愈发苍白的脸,她怒吼了一声猛的将苍无念拉到自己的身侧,挥剑斩下了那个让苍无念受伤的侍卫的脑袋。

第五百五十一章 真正的考验11

这一批侍卫倒下之后,画倾城踉跄着脚步带着苍无念七拐八拐的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花园的地方。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样?”画倾城见四下清幽,这才赶紧询问苍无念的伤势。

苍无念一脸虚弱的抬起头看了看她,勉强的笑了笑,“没事,死不了。”

“无念哥哥,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呢?你流了这么多血,若是再不想办法止血,我怕……”画倾城的泪已经夺眶而出。

苍无念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指着某个方向说道:“往那里走,那个地方比较安全,我们可以绕开侍卫的排查悄悄离开烈阳宫。”

画倾城顺着苍无念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个方向的尽头一片灯火通明。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无念哥哥,那个地方……能行吗?”

苍无念点了点头,“放心吧,就是费些时间,不过比起我们这样东躲西藏可要安全多了。”

见苍无念一脸笃定的模样,画倾城只好咬了咬牙,搀着苍无念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忽闻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倾城姑娘且慢!”

画倾城的脚步顿时僵住了,在这烈阳宫中竟然会有女子这么称呼自己?而且听这个声音,明明是陌生的,却莫名的有几分亲切感。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入眼见着一个身穿玫红色纱裙、头上罩着纱巾的窈窕女子站在她的不远处。

那女子头上的纱巾几乎将她的脸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了一双透着忧色的眼睛。

画倾城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子,但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她居然觉得对方的眉眼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你是谁?”画倾城皱眉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总之我绝对不会害你。”窈窕女子的语气诚恳但却有些着急。

画倾城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因为她清楚的听见,对方说的是“我绝对不会害你”,而不是“我绝对不会害你们”。

难道……她会对苍无念不利?

这么想着,画倾城下意识的将身体挡在了苍无念的身前,警惕的盯着那女子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女子见画倾城如此的举动,便知她对自己有戒心,可是她却只开口说了三个字:“画洛凡。”

洛凡前辈?画倾城心中一惊。

这世上知道洛凡本来叫做“画洛凡”的人并不多,能叫出这个名字来的,那一定是跟洛凡关系极为亲近之人。

极为亲近……

画倾城目光猛的一凝,再细细看向那女子的眼睛,她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这个女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里是四象柱的幻境考验,画倾城从前根本就没与这个女子有过任何只言片语交流的机会,她为什么凭白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莫非你是云蕊姑娘?”画倾城还是没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女子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不过她还是抬手揭开了自己的头纱,露出了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容。不得不说她的眉宇之间的确是与安如月有几分相似,也难怪画倾城会觉得似曾相识。

“真的是你……可是,你不是……”画倾城的惊讶已经无以复加。

云蕊看了看她身边的苍无念,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然后对着画倾城伸出了手,“这是‘散灵丹’的解药,你赶紧给他服下。还有你们身上的伤也需找个地方好好处理,服下解药我便带你们离开这里。”

画倾城闻言下意识的就想走上前去拿云蕊手中的瓷瓶,不过苍无念却是拽住了她,目光警惕的打量着云蕊,沉声道:“为什么要服下药你才带我们离开这里?”

云蕊似是早就料到他要问这样的问题,微微笑了笑答道:“不服解药你哪来的力气,莫非你想要倾城姑娘一路背着你走?”

此话甚是有理,两人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辩驳的理由。

画倾城有些为难了,从直觉上来说,她扭头看见这个女子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可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女子似乎对苍无念并不友好。

照理来说云蕊在一千两百年前就已经成了个活死人,不可能知道这千年来修罗上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今她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幻境之中,乍一见到与苍妄容貌几乎无二的苍无念,她不应该心存敌意才对。

所以……此事定有些蹊跷!画倾城在心中下了结论。

为了看清楚云蕊到底是不是想耍花样,如果是想耍花样,又是要耍什么样的花样,画倾城决定上前去拿她手中的药。

见画倾城朝自己走了过来,云蕊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没有朝画倾城走过去,而是就这么伸出手等着对方走过来。

就在画倾城距离云蕊还有一步之遥,准备伸出手去拿她手中的小瓷瓶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颈一凉,一个与脖颈触感一样冰凉的声音在画倾城的身后响起,“画儿,别动。”

画倾城的动作和云蕊的神情同时当场僵滞,因为那个声音是来自画倾城一路上都护着的苍无念。

画倾城不敢置信的微微偏过头,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神不知鬼不觉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同今夜在那个华美的婚房之中夙幽架在她脖颈上的那把匕首一模一样。

“无念哥哥……你……”画倾城喃喃出声,只是那语调已经有些绝望。

身后的苍无念没有理她,而是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拽到自己的身前,目光冷淡的盯着云蕊说道:“怎么,想趁画儿靠近你的时候将她拉到你的身边,然后一举将我击杀?这就是赤刹让你出现在此处的目的吗?前修罗圣女云蕊!”

云蕊闻言面色一变,却是咬着牙什么也没有说。

画倾城则是听得一脸震惊,云蕊居然是上一任的修罗圣女?可修罗圣女和赤刹有什么关系?怎么听苍无念的意思,云蕊似乎是听命于赤刹的?

不过让画倾城更加不解的是,就算云蕊是赤刹的人,那苍无念为什么要拿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似是看出了画倾城的疑虑,苍无念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画儿,先委屈你一下。你放心,我绝对不可能伤害你的。”

“放开她,我让你走。”云蕊忽然发话了。

“怎么,你比我还担心她的安危吗?魔族为了培养噬魂兽还真是下了血本了。”苍无念冷笑了一声。

云蕊的目光有些愠怒,只是望着他不说话。

“把你手里的药扔过来。”苍无念命令道。

云蕊的手紧了紧,微微蹙起眉头,似是有些犹豫。

“我数三声,你若不将药扔过来,我就杀了她。”苍无念语气冰冷,说话间又将匕首往画倾城的脖子上紧了紧,立刻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子霎时冒了出来。

画倾城只觉得脖子上一痛,心头顿生荒谬之感,苍无念竟然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云蕊把解药交给他,更离谱的是,云蕊好像真的陷入了被动之中,隐隐有妥协的迹象。

“三。”

“二。”

“等一下,我给你!”云蕊不待他喊出“一”,便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小瓷瓶扔了过去。

苍无念抬手接住了瓶子,迅速塞进了画倾城手中,低声道:“快将药拿出来。”

画倾城心中虽不解,不过还是很快的将瓷瓶里的药给倒了出来。

“怎么只有一颗?”画倾城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虽说瓶子不大,可是不该这么抠门只有一颗解药吧?苍无念体内的“散灵丹”固然要解,可是自己也迫不得已服下了少量的“散灵丹”,本就恢复得不多的法力在那一点点药性的作用下也外泄了些许。

“只有一颗就你先服下。我现在法力全无不仅仅只是‘散灵丹’这一种丹药在作祟,即便是吃了这解药也不见得就能立刻恢复。”苍无念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画倾城抿了抿唇,又抬眼看了看云蕊,却见对方的脸上似有焦急的神色,想来她是十分不愿意自己服下这颗解药的吧?

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重新拥有法力,否则再杀出个拦路虎来,她和苍无念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么想着,画倾城一抬手便要将那解药放进自己的嘴里。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蕊忽然大喊了一声“不要”,然后就直接朝着她扑了过来。

而苍无念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伸手一推画倾城拿药的手,助她将那“解药”吞进了肚子里。然后他搂着她一个转身,反手就将本来架在画倾城脖颈上的匕首插进了云蕊的心窝。

“不要……快……离开,他是……”云蕊面色痛苦,双手死死的抓着苍无念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画倾城说着。

只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苍无念就已经飞起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真正的考验12

“哐当”一声,画倾城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那颗“解药”一吞入腹中就已经迅速化开,药性立刻就产生了作用。

只不过这个药可不是助她恢复法力的,而是让她体内的法力加快速度外泄,剑之所以掉在地上,那也是她因为此药而顿觉头昏眼花手脚无力的结果。

望着地上已经死透了的云蕊,还有脸上神色极其诡异苍无念,画倾城终于看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假的!居然又是个假的!这一刻画倾城也终于明白了,真正的苍无念根本就没有与她落入同一个幻境。只是认清了这个现实的同时,有一股怒火也在她的心中升腾。

自从她落入这该死的幻境之后就没一刻消停,在荒漠中拼死拼活耗费了所有的法力和体力的行进了七日,本以为这毅力的考验便算是过了。

谁料她只是在幻境里昏厥了过去,醒过来面对的居然是假扮成苍无念来欺骗她的夙幽,莫名其妙的和他拜了天地,被他占了便宜,结果现在他又变出个假的苍无念来戏耍她,哄骗她服下那颗会散去她法力的药丸。

或许方才出现的云蕊才是她通过这个考验的唯一契机吧,可惜她终究是错过了。云蕊为这个假的苍无念准备的“散灵丹”最后还是落入了自己的腹内。

可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画倾城只觉得心中怒火越烧越旺,愤怒之余愈发的不甘。

这时候身边的「苍无念」发话了:“倾城姑娘,我都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笨。在最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你能够想出方法反击,偏偏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却又犯了傻,你还真是让我感到很矛盾啊!”

画倾城皱着眉,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男子。她的确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与苍无念一般无二,如果对方一直掩饰下去,她根本就察觉不出他是假的——就像那个和她在荒漠中共度了七日的男子一样。

“别这样瞪着我,我会心疼的。” 「苍无念」轻笑了一声,伸手就将画倾城揽进了怀里。

画倾城现在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搂着抱着,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美人儿,你之前才对我下了杀手,现在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苍无念」轻笑道。

“夙幽?可是你的容貌和气息……”画倾城愕然了。

“哈哈哈……”「苍无念」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这里是幻境啊,制造幻境的人想让你感受到什么你就能感受到什么。当然了,这些感受可都是真的哟!所以……”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是一双手已经不老实的在画倾城的身上游走起来。“所以”什么呢?所以她若是在幻境之中失了贞洁,那就是必死无疑。

画倾城心中一惊:是啊,这里是幻境啊!大概除了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别的东西都由不得自己掌控。

自己的行为和思想?画倾城只觉得脑中似有灵光闪过。

不过这时候,夙幽的手已经从她的衣服探了进去,头也埋在了她的颈间亲吻了起来。

画倾城狠狠的闭了闭眼,身体却无力的靠在了夙幽的身上,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稍一松懈就整个人瘫软在地,她不得不伸出双臂攀上夙幽的后背。这副模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了,会以为是女子在主动对爱郎投怀送抱,好像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挂在对方身上一样。

画倾城的这个举动显然是取悦了夙幽,他手和他的吻愈发的得寸进尺,而画倾城只是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

吟。此情此景,那本该代表痛苦的呻

吟却显得有几分难耐和不甘,十分的诱人。

女子此刻俨然一副任人鱼肉无力反抗的模样,不过夙幽没想到的是,她的脚却在悄悄的往后探向地面上那柄先前从她手里掉落的宝剑。

感觉到自己的脚触碰到了自己想要触碰的东西,画倾城的足尖猛的用力一撩,将地上掉落的宝剑给勾了起来。

察觉出情况不对劲的夙幽立刻睁开了眼睛,想要将女子推开。

可是画倾城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惨然又带着狠戾的笑容,环在他腰间的双臂就像捆仙绳一般让他一时无法挣脱。然后他就看见女子眼中有微弱的金光闪过,竟是她利用体内还未消散殆尽的一丝丝法力勉强控制住了那柄宝剑……

“嗤”的一声,宝剑带着幽幽冷光迅速而果决的从画倾城的背后刺过来,直接穿透她的腰腹然后深深的刺入了夙幽的腹中。

“你……”夙幽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只见他与画倾城紧紧相贴的腰腹处鲜血四溢,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画倾城痛苦的紧皱眉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但是眼中却是带着冷冷的笑意。她忽的扬起右手,拼尽最后一点力量一掌狠狠的击打在夙幽的胸口,将他拍飞了出去。

“夙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真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软弱天真的小姑娘吗!”画倾城贝齿紧咬,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这个……疯女人……你竟然,竟然选择同……归……”夙幽口中鲜血喷涌,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画倾城以一种与她重伤之身极其不符的速度飞快的捡起地上夙幽用来杀死云蕊的那把匕首,狠狠一刀送进了他的心窝。

一声痛苦的哀嚎,鲜血飞溅,夙幽脑袋一歪咽了气,不过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是暴露出了他在最后这一刻的惊诧与不甘。

画倾城就这么瘫坐在夙幽的身边,脸上全是鲜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可怖。她目光呆滞的盯着地上那张死透了的与苍无念一模一样的脸,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虚弱与疼痛,还是因为她亲手杀死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头看了看那柄贯穿了自己身体的宝剑,深吸了口气,将手绕到自己的背后,咬紧牙关一把将它抽了出来。

“啊——”画倾城痛苦而压抑的低呼出声,伤口在宝剑抽离之后瞬间血流如注。

“同归于尽吗……我……是真的不想啊。可是……只有我的行为和思想是自己能够支配的……如果有人来帮帮我,只要能止住血……”画倾城的双眼渐渐黯淡,嘴唇嗫嚅着说着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话。沾满血的双手哆嗦着在自己的腰间摸索,可是她想要的丹药却是一个也没摸着。

——竟然忘记了,今夜沐浴了之后,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在这个幻境里吗……

——还是失算了啊……

走到这一步画倾城也是被逼无奈,她在控制那柄剑穿透她的身体时勉强避过了要害,只要及时辅以疗伤丹药,或者有个法力高强的人为她注入一些法力,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死。

可是现在这里没有丹药,法力高强的人倒是有,但是那些都是她的敌人,她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比法力流失的感觉更可怕的就是生命的流失,画倾城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在变得冰凉、麻木、僵硬。先是四肢,然后一直往上身蔓延。直到那种冰凉的感觉漫过她的胸口涌上她的脖颈时,窒息使得她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光一片,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画倾城周围的环境忽然化作星星点点,如光幕消散一般迅速散去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住的必死的这一刻,正好也是另外那个幻境之中苍无念将赤刹戳了个透心凉的时候。

敌人死去,两个幻境全部消散,他们两个再一次被传送到了同一个地方。

两人身上的伤还在,法力也几乎全部丧失,只是伤口处的血竟然都止住了。

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画倾城勉强的睁开双眼,入眼却看见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出现在他的不远处。

男子是背对着她,喜服显得有些凌乱,而且男子的身上还带着明显与喜服的气氛截然不符的杀气。

这个背影画倾城太熟悉了,这一刻她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幻境,又是一个陷阱。

她拼命的抬起手,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发出一声虚弱的低唤:“无念……哥哥……”

听见这个声音,苍无念本能的转过身来,神情却是异常凶狠。

只不过他这一转身,画倾城便看见了他的脸,虽说他的双眼暂时不再流血了,但是眼中血雾迷蒙,之前流下的两行血泪还挂在他的脸上,再加上他现在凶狠的模样,画倾城顿时痛哭出声:“无念哥哥……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苍无念听见画倾城这既痛苦又虚弱的哭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跌跌撞撞的朝着画倾城的所在摸索了过去。

待到他摸到躺在地上的女子时,他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因为他的疑虑并没有打消,如今他的双眼无法视物,想要判断身边的一切是不是虚假的便又多了些难度。

第五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考验13

不过他的双手很快就摸到了女子的腰腹之处那一片粘稠的濡湿,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他的面色立刻就变得惨白起来,“画儿,你真是画儿?”

耳边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然后他便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那只手很是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无念哥哥,你的眼睛……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画倾城低声哽咽着。

苍无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语气急促道:“先别管我的眼睛了,你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你的丹药呢?”

也不等画倾城回答,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小心的在她的腰间摸索着,可是摸了半天却毫无所获。

“丹药呢?画儿!”苍无念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没有……没有丹药……”画倾城吃力的回答,“若还不能通过考验,怕是……我就得……死在这里了……”

“不!不会的!我这就带你出去,我这就带你出去!”苍无念的面色愈发的苍白,紧紧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说道:“画儿,放弃吧,我们都放弃考验,无论什么东西都不值得你将命丢在这里。”

画倾城惨然一笑,心底里有一种深深的悲哀和不甘。

她下意识的扭转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想看看这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看清楚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就算明知道看了也不一定就能改变什么,但是心底里的不甘还是让她想最后再拼一把。

结果就是这下意识的一瞥,她竟然惊奇的发现在离他们二人有些遥远的地方,一面流转着淡黑色漩涡的光幕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不,确切的说不是光幕,而是一个隔绝禁制。

透过那个禁制,画倾城隐约看见了青辞和安如月他们正焦急的在那里走来走去。

这不是幻觉,一定不是!没来由的,画倾城就是如此坚定自己此刻的直觉。

“无念哥哥,不要放弃,我们……”

“不,必须放弃,我绝对不可能让你送死!”还未等画倾城说完,苍无念就粗暴的将她的话打断了。

画倾城心中一急,猛的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她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画儿,画儿你怎么样,你别激动!”苍无念大急,笨手笨脚的摸索到她的脸颊上,想要替她抹去眼泪。

画倾城一把抓过他的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啜泣:“你……你不让我把话说完,我便是不死……也要被你急死了!”

“好,你说,你说,我听着。”苍无念忙道。

画倾城抓着他的手,让他的手随着自己的手往某个方向一指,艰难的说:“无念哥哥,那里,那里有个禁制,我看见青辞他们就在外面。只要……我们能……穿过那禁制,应该就算是通过考验了……”

“是吗?那我这便带你出去!”苍无念闻言,一手从画倾城的腋下穿过,一手抄起她的膝弯,立刻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画儿,如果你让我你知道你在拿自己的性命跟我开玩笑,我就是杀到冥界也要将你带回来,你听见了没有!”苍无念一边朝着画倾城跟他说的方向奔跑,一边恶狠狠的说道。

画倾城无奈的笑了笑,“无念哥哥,我还不想死呢……我可不想……自己死后成全了你和别的女子……”

苍无念面色一滞,冷冷道:“哪有什么别的女子,不要胡思乱想。”

垂了垂眼,画倾城没有再说话,她现在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多少力气去与苍无念探讨那幻境之中发生的事情。脚下这条路很平坦,没有什么需要她出言提醒的地方,她正好能省些力气。

眼看着那个如同光幕一般的禁制越来越近,画倾城感觉自己紧绷的精神也渐渐松弛了下来。只要穿过那个禁制,他们就能回到溟海之中了,他们没有选择放弃考验,而是自己找到了出口,这样应该就算是过关了吧?

“画儿,还有多远?”苍无念忽然开口问道。

“快了,大约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就能触碰到那个禁制了。”画倾城答道。

苍无念心头一喜,脚下速度又加快了些许。

不过这个该死的幻境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就在苍无念加快速度才跑了没几步的时候,一群不速之客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即便苍无念现在无法视物,他也能感觉到身前忽然多出了许多危险的气息。

画倾城愕然的盯着面前那些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他们是谁?”苍无念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低声问道。

“阿爹、族长爷爷、君爷爷、六爷爷……”画倾城喃喃唤道。

“画族元老?还有其他人吗?”苍无念皱起眉头,声音沉了几分。

画倾城将视线往边上一扫,回过神来,“还有……赤刹、夙幽、漂亮姨娘……另外几个,我不认识。”

“看来这是要有一番恶战了。”苍无念将画倾城轻轻放了下来,心中飞速的计较起对策。

“画儿,你怎么和这修罗的魔头在一起,快过来,到爹这里来!”花辰一脸焦急的对画倾城喊道。

“画儿,你难道忘记了,就是这个魔头为我画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你怎么还敢和他在一起!”君封怒其不争的瞪着画倾城。

画倾城心中着急,赶忙解释道:“阿爹,君爷爷,事情不是这样的!”

“呵呵……本来就是这样的呀。”赤刹冷笑着开口,看向苍无念的目光却很是灼热,“王上,将这个小丫头交给我吧,做为交换,我可以让你和我的好妹妹母子团聚尽享天伦,你看怎么样?”

“王上……”画倾城愕然的看向苍无念,原来那个幻境并不是只单纯针对她,就连真正的苍无念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赤刹居然也是这么喊的。

察觉到身边女子的异样,苍无念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些人我在之前幻境里就已经见过了,他们都是为了干扰我们的心智而出现的。你就坐在这里,等我解决了他们就带你出去。”

“无念哥哥……”画倾城拽住了苍无念的衣袖,语气中有深深的担忧和不舍。

“怎么?不忍心见到画族的元老们死在我的手上?”苍无念皱眉问道。

画倾城抬眼看了看那一个个面露担忧凝视着她的熟悉面庞,眼泪潸然而下。不过她还是狠狠的摇了摇头,“不是,我知道他们都是假的。不过无念哥哥,你的法力还在吗?”

苍无念的身子猛的一僵,他竟然将这事给忘记了,之前在他的那个幻境里的时候,他的法力就莫名其妙的外泄了,如今体内丹田空空如也,剩下一丝微不可查的法力大概连控制一柄匕首悬浮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法力所剩不多,不够对付他们足够了。”苍无念扯谎道。

说罢,他没有再给画倾城问话的机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迎着面前那群人走了过去。

“同样的伎俩用两遍,会不会太无趣了些?我知道这个幻境一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不管有什么样的问题,我都要带着画儿通过这里的考验。你们休想阻拦我们!”苍无念面对着众人,明明他的双目一片血污,却好似能够扫视这群人一般。

“王上,你这又是何苦?我都说了,只要你愿意娶我,你想要什么,魔族都可以给你。”赤刹阴测测的媚笑着。

“你给我闭嘴!在方才那个幻境里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现在在这里我也不介意再杀你第二次!”苍无念将脸转向赤刹的方向,怒声喝道。

“哎哟哟,我真的好怕啊!可是王上,您现在一点儿法力也没有,您打算怎么对付我们这多人?”赤刹阴阳怪气的说道。

只不过她这句话一说出口,画倾城顿时大惊,“无念哥哥,她说的可是真的?”

“画儿,不用理她。”苍无念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安慰。

“不……不,无念哥哥不要,我们放弃,我们放弃!你不要跟他们打了!”画倾城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去阻止苍无念。

“啊哈哈哈……现在才想放弃,太晚了。好心提醒你们一下,这一关若是过不去,你们可就都得死在这里。”赤刹哈哈笑道。

画倾城却根本就没有心思管她说什么,站不起来的她只能一点一点的奋力爬着靠近苍无念,口中喊着:“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不要,画儿求你了,不要……”

苍无念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毫无表情的脸上只流露出一种永不妥协的决绝,体内七魄已经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燃烧了起来。

一缕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在画倾城骇然的目光之中,苍无念的身体表面已经涌上了一层紫色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耀眼,他身上的喜服和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强大的力量爆发下如迎着狂风一般翻飞飘扬。

乌黑的发,大红的衣,紫色的法力光芒,这妖异无比的一幕瞬间染红了画倾城的双目,她只恨自己重伤在身,法力全无,没有办法阻止这个男子此时疯狂的举动。

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正的考验14

她只能拼命的朝他伸出手,想着哪怕是拽住他的衣角也好,口中含糊不清的哭喊着:“无念哥哥,不要啊,画儿求你了,不要——”

苍无念眼中的血雾此时也已经被浓郁的紫芒所取代,他的双目并没有瞎,当时为了避开赤刹眼中的幻术,他利用法力刺伤了自己的眼睛,好让血水将视线全部遮挡。

而此时他动用了燃魂咒,强大的力量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他肉身上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显得无足轻重——流出的鲜血很快会止住,除了魂魄燃烧之外的疼痛很快都会被压下。在彻底倒下之前,他的身体会成为支撑他意志勇往直前的杀戮工具。

这一双涌动着耀目紫芒的双眼此时不单能看清楚眼前所有的东西,还能让他更敏锐的捕捉到敌人最细微的动作。

他在这一刻选择触发燃魂咒也是被逼得无从选择了,如果到现在他都还没看出来这十几日他所经历的是玄武和青龙共同组成的幻境考验,而且还是个非生即死的真正的考验,那他这两世就都白活了。

所以他现在丝毫不怀疑赤刹方才说的话——如果他无法击倒面前的所有敌人,他和画倾城就都得死在这里。

燃魂咒所能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魂魄受伤尚有挽救的余地,若是等到魂魄都燃烧殆尽,那也就是他灰飞烟灭之时。

时间紧迫,如果可以不死,他当然希望能活下去。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苍无念已经抄起手中骨笛朝着赤刹的位置飞身而去。

“啧啧,王上,你居然这么看不起我,第一个就对我出手?”赤刹朝苍无念抛了个媚眼,身形一闪躲到了后面。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玄拓挺身而出,迎着苍无念替赤刹挡下了这一击。

“找死!”苍无念冷哼一声,身形骤然消失在玄拓的眼前。

待到玄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喉管已经被忽然闪现到他身侧的苍无念手中的骨笛给划断了。

一道血溅喷洒在苍无念冷然坚毅的脸上,“噗通”一声,玄拓就这么死不瞑目的倒下了。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修罗大将胤青和老将索须伦紧接着迎了上来。

当两人的攻击即将落到苍无念身上的时候,他用对付玄拓的方式同样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瞬息间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左右手各一支骨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捅进了两人的后背心。

他的动作快若闪电,身形的消失与出现都犹如鬼魅,强行提升的实力已经远超对手,使得对方连他的气息都捕捉不到。所有人只看到他松开手的时候,胤青和索须伦就倒在了地上。而他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两只手中又出现两把骨笛。

迎面而来的是大祭司陌千度和大长老罗尤,而大将军王西择和占星师蒙羽则是从旁策应,似是担心苍无念会故技重施,四人的位置前后错落,将苍无念包围在其中,目光都死死的盯着他,警惕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此时处在暴走状态的苍无念可管不了那么多,故技重施又如何,只要速度够快,他相信他们依然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身形一晃间,蒙羽率先倒下。

其余三人见状面色都骤然凝重了起来,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很突然的对着苍无念发起进攻。

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苍无念的神色十分的平静,平静之中夹杂着冷酷。一双涌动着紫芒的双目就这么漠然的盯着三人的身形一步步的朝自己逼近,却好像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画倾城在他的后方看得大气都不敢喘,眼见着那三个自己不认识的家伙手持着光华闪耀的兵器就要将苍无念轰杀成渣,她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

“轰”的一声,三人的攻击落了空,苍无念在他们近身的那一刹那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他的身形变得有些虚幻,周身紫光像水波一般荡漾潋滟,然后有一部分紫光如大颗大颗的水珠从他的身体上分裂出去,变出了若干个苍无念来。

画倾城使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然后下意识的数了一下,她的眼前已然出现了二十个苍无念。每一个苍无念都穿着略显凌乱的大红喜服,嘴角都挂着一缕血迹,双眼和周身都涌动着紫色的光芒,左右手各持一柄骨笛,神情坚毅而冷酷。

陌千度、罗尤和西择见状面色一僵,显然是没料到对方在动用了燃魂咒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变幻出这么多的分身。

按照常理来说,变幻出分身的数量只是根据自身法力的强弱来决定的,但是无论分身是被当做用来迷惑对手而存在的空皮囊还是有着本体一部分战斗力的帮手,那都是要消耗本体的法力的。

眼下苍无念触发了燃魂咒之后又变幻出这么多分身,那无疑是在加重魂魄的伤势,也证明了他是铁了心的想要解决面前所有的阻碍。

“王上,你这又是何苦呢?身为男子,娶了夫人你又不吃亏,送上门来的天下你不要,非要为了那么个人族女子拼了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陌千度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要废话了。”二十个苍无念齐声开口,语调是惊人的冰凉,“我不介意承认我撑不了多久,但是解决你们足够了。”

说罢,二十个苍无念齐齐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着三人攻了过去。

“砰砰砰”三声脆响相继发出,正是西择三人抬手之间各自打散了一个苍无念的分身。

没错,就是打散。因为那三个首当其冲的分身完全就是纸糊的皮囊,只是虚有其表,根本没有任何的攻击和防御能力,只需要一个抬手,就能将他们击溃。

分身被击碎后变成砂砾一般星星点点的落在地上,落在他们的脚下。可是他们三个却没有因为击溃了三个苍无念的皮囊而感到欣喜,反而是觉得脊背微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后背爬上脑门。

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又有三个苍无念朝着他们攻了过来,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三人再一次齐齐抬手,仅仅一招又将那三个分身给打散。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人的表情就愈发的凝重,眼见着面前苍无念的分身一个个的在减少,可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不知怎的,越发浓烈了起来。

事实证明他们的不安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就在他们的面前还剩下三个苍无念的时候,地上那落了一地的分身砂砾忽然间飘动了起来,几乎就在一个眨眼之间重新堆积在了一起,又变成了十七个苍无念的模样。

三人面露骇然之色,有些搞不清苍无念这么做到底是想耍什么花样。弄这么一群没有攻击能力的分身,让他们一下一个,打散之后再重聚,重聚之后再打散?这样打消耗战,很明显是对苍无念自己不利啊。

不过苍无念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重聚起来的十七个分身与不远处那三个苍无念的脸上一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三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按照他想要的距离分散了开来。

然后三人就觉得眼前一花,也不知这些个分身和苍无念的本体到底是变幻了什么阵型,转眼间便分成了三组,五个苍无念纠缠西择,五个苍无念纠缠罗尤,而剩下的十个也不知道到底包不包括苍无念的本体,直接就朝着陌千度群起而攻。

陌千度面色一凛,下意识的就抬手朝着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分身一掌轰去,不过还没等他挨着面前那个分身的边儿,那个分身却是忽的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绕到了他的身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个分身看了过去,但是下一瞬他就顿感不妙,因为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瞧见了就在那个分身主动绕开之后,从后面又有一个分身飞快的顶替了上来。

陌千度没时间多想,两只手一边攻击一个,还指望着能像之前那样仅一招就打散这两个分身。

这两个的确是分身,但是是给予了法力的那种分身,并非是不堪一击的皮囊。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陌千度不远处的西择和罗尤刚刚将自己眼前的第三个“苍无念”打散的时候,两人下意识扭过头来,却来不及对他伸以援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陌千度的两只手分别被两个分身钳制,而剩下的八个苍无念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陌千度大吼一声正要将缠住自己的那两个苍无念给甩开,不曾想那两个苍无念却自动放开了他的手。

这个举动使得陌千度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就在这个愣神的空档,他周身的“苍无念们”骤然消失,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背一凉,然后剧痛传遍了全身。

他不甘的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支染血的骨笛,那骨笛正是从后背直直的将他戳了个通透。

第五百五十五章 真正的考验15

他身后这个自然是苍无念的本体,方才他是利用了陌千度愣神的那一瞬将围绕在陌千度周身的另外九个分身全都召回了体内。毕竟这些分身分散了他的力量,若是不召回,他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那么快的速度对陌千度给予致命一击。

高手间的对决往往胜败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尽管这里是幻境,但是苍无念也不敢掉以轻心,无论这里出现的陌千度、罗尤和西择到底拥有了他们本尊的几成力量,在苍无念的眼中他们都是敌人,必须要以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

没有多看他一眼,苍无念轻轻的松开了握着刺穿陌千度胸膛的骨笛的手。陌千度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吊线木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支撑他的力量,轰然倒地。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短暂到西择和罗尤一手一个刚刚拍散了各自身边另外两个纠缠他们的分身。偏偏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苍无念就已经把陌千度给结果了。

将头扭向了处在震惊之中的西择和罗尤,苍无念手掌轻轻一抬,那十个用来分散他们二人注意力的、如今已经零落在他们脚边成为了砂砾的分身再一次重新聚集成十个苍无念,然后飞速的与苍无念的本体站在了一起。

“西择,下一个是你。”十一个苍无念齐声开口,语气很轻很淡,但却像是来自无间地狱的审判。

西择和罗尤丝毫不怀疑苍无念的话,因为这个男子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两人下意识的往彼此的身边挪了挪,那架势很明显,他们就是要彼此帮助,彼此保护,不能再像方才的陌千度那样一不小心落了单。

蒙羽的失利是苍无念出其不意,他们显然没想到苍无念在以一敌四的情况下居然还敢选择发动速度上的抢攻,先解决掉了他们四个当中相对来说最弱的那一个。

剩下的三个苍无念显然是没想过要故技重施,因为就算是单打独斗,以苍无念现在的力量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

况且他如今只是倚仗燃魂咒的威力,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对方若是存心与他纠缠,只守不攻,等到他的魂魄燃尽,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陌千度已经身死,苍无念的压力算是减轻了不少,只是西择和罗尤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先对付西择,毕竟西择的实力要比罗尤还强一些。

“王上,我们两个若是合力抵挡,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再不停止燃魂,你怕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罗尤皱着眉头,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

苍无念没有答话,本体连同分身,一共十一个目标,直接就冲着二人的所在攻了过去,确切的说,是冲着西择攻了过去。

西择已经准备好了接招,而罗尤也是一步朝西择的身前迈出,准备帮她抵挡。

可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十一个苍无念看上去来势凶猛,可是一个个却不闪不避不绕道,任由挡在西择面前的罗尤逐一将他们击碎。

西择有些纳闷,她被罗尤护在身后,有心想要出手,但是罗尤根本就没给她动手的机会就将那一个个井然有序进攻过来的苍无念的分身给打散了。动作很快,几招就能打散一个。

还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西择和罗尤似乎都松了口气——这个肯定就是苍无念的本体了——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苍无念进攻的脚步却在这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在罗尤一口气打散了十个分身正处于思维惯性想要继续打倒下一个的时候,苍无念就这么停了下来,让罗尤一时间有些愣神。

然后他们就看见苍无念将手中的一支骨笛猛的往他自己脚下的地面一插,那先前被罗尤打散的他的分身砂砾便如同受到了牵引,迅速的在西择和罗尤的脚底下融汇成一个光圈,一道道发着紫光的细线在光圈之中纵横交错。

“不好,是困阵!”西择低呼了一声,下意识的一抬脚,就要从这些纵横交错的细线上跳出去。

这一跳她是运足了法力,因为困阵已然初成,若是不用全力,万一行动有所顿滞,再想逃脱阵法的束缚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轻易的就从那困阵之中跳了出来,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以至于她一下子跳到了老远的地方,远离了方才的战圈。

西择惊讶之余赶紧抬眼看去,却见罗尤正回过头一脸愕然的望着她,那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很明显是想不明白西择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能从脚下的阵法中逃脱。

上当了!

两人在这一眼对视之后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苍无念的身形在这个时候化作了一道虹光,飞快的从罗尤的身边掠过。

血花飞溅,一招封喉,罗尤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被划破的喉咙缓缓倒地,眼神不甘的瞪着苍无念,临死之际他似乎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就是苍无念为什么会出尔反尔,说是要先解决西择,怎么先死的居然是他。

西择也愣住了,这一刻她已经将接下来要面对的与苍无念的单打独斗给忽略了,而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苍无念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做垂死挣扎的罗尤,脸上居然出现了戏谑的神情,“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吗?我说下一个是西择,你就真信了。这么愚蠢,死了也是活该。”

画倾城躺在远处无法动弹,虽然苍无念与敌人战斗的画面看得她心惊肉跳,但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这难道才是真正的苍无念吗?不再像记忆中那般一板一眼的说话做事,而是开始变得乖张,狂妄,没有套路,不按章法。

又或者说,这应该是苍无念越来越接近苍妄的模样吧……

只是这样想似乎又不大对劲,这个叫做西择的貌美而不失英气的女子显然应该是修罗界的某位战将,地位说不定还不低。这样的女子不可能没有接触过苍妄,不可能不了解苍妄的行事作风。可是看她此时的神情,似乎也对苍无念方才声东击西的做法表示非常的意外。

于是……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晕乎了,一方面是身体快要支持不住了,一方面是越来越看不透苍无念就是苍妄的消息到底准确不准确。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画倾城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包括战斗中的苍无念。

他在说完方才那番话之后就没有再看罗尤,而是伸手一招,收回了插在地上的骨笛,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阵法也立刻黯淡了下去,紫光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道道不引人注意的细线。

“这一回真的是轮到你了,来吧。”苍无念淡淡的开了口,却并没有再幻化分身。

只是不幻化分身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他觉得与西择单打独斗没有必要,还是因为方才那么做消耗了他不少法力让他有些支持不住,那就不是旁人能猜测到的了。

西择暗暗皱了皱眉,却也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她的任务就是拿下苍无念,若是办不到,那就是个死。

提臂挥剑,足下轻点,西择并不想给苍无念喘息的时间,抢占主动率先发起了进攻。无论如何苍无念在解决掉陌千度和罗尤的时候都是费了些力气的,凭借着自己身经百战的敏锐直觉,西择相信自己不会在速度上吃什么亏。

很快的,两人你来我往了十几个回合,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只是让彼此都受了点无关紧要的皮肉之伤。

虽然缠斗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战局明显是胶着的,理所当然的对苍无念不利。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苍无念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丝毫焦躁的神色,反倒是气定神闲的抵挡着西择的进攻,自己也瞅着机会时不时的给西择制造一些麻烦。

结果苍无念没着急,西择反而变得有些焦灼起来,她知道苍无念没有尽全力,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尽全力。

明明此刻处在劣势的应该是苍无念才对,他是动用了燃魂咒的,他应该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资本去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可是这个男子就是这么狂,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恐怕就是沦为阶下囚,他也不会低下他那颗骄傲的头颅。就像此时此刻,明明处境于他不利,他还是想要掌控整个战局的节奏。

西择猜得没错,苍无念就是要掌控两人交战的节奏,并且事实证明,西择现在的情况就是按照他想要的那个方向发展的。

两人又对拆了十几招,西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身为修罗界的大将军王,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战斗都是无往而不利的,何时这样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真正的考验16

“轰”的一声,西择一咬牙,没有再躲避苍无念迎面袭来的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攻击,而是直接以掌相对,将苍无念挥臂刺过来的骨笛拍了个粉碎。

这硬碰硬的一招使得两人都不得各自后退了几步,而苍无念不知是真的招架不住还是故意为之,后退的架势显得有些猛烈,好不容易停下了身形,还被罗尤的尸体给绊了一下,踉跄得差点摔在地上,模样颇有几分狼狈。

西择双眸一亮,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脚下一发力,她当即飞身而起,手中的长剑凝聚着法力的光芒就朝着苍无念的面门而来。

苍无念的余光一直在留意西择的举动,尽管对方的速度很快,但是一切都还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就在西择飞身而起的那一刻,他的手掌看似随意的一翻,一支骨笛又出现在他的手里。

随即他再一次将骨笛一把打入地面,双手飞速变幻了几个手诀,地面上那先前黯淡下去的不引人注意的细线又一次爆发出浓郁的紫光形成了困阵,并且这个阵法的范围还在迅速扩大,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以骨笛为中心、方圆有一丈的紫色光阵。

西择愕然,立刻想要后撤,可是她身形已经腾空而起,正朝着苍无念进攻过来。这一招去势汹汹,可不是她想停下就能停下的。

也就那么一个闪念的时间,她的身体已经进入阵法的范围之内,这下子用不着她去努力停下,她的动作已经因为这个困阵的缘故变得迟缓了下来。

其实她本就不是现在的苍无念的对手,再要不了多久她便会落于下风。只是苍无念不想过多的消耗,也不愿太过轻敌,这才给了她一点发挥的余地。

当她的身形因为这个阵法而僵滞的一瞬,苍无念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而下一刻,一支骨笛就已经从她的心口穿了出来。

苍无念其实是不喜欢折磨人的,尤其是对于这些记忆之中自己曾经器重的左膀右臂,无论他们出于什么原因背叛,哪怕是在真实的修罗界中背叛,他也会给他们痛快的死法。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曾伤害到自己在意的人。

“啪——啪——啪——”

三声击掌的声音伴随着女子娇媚的笑声在西择倒下之后从苍无念身前的不远处传来。

赤刹终于在这时候笑嘻嘻的开了口:“王上,你下手还真是不留情啊,这些都是你以前最忠心的部下,如今你居然连眼睛都不眨就将他们都杀了。看来……是时候下点猛药了。”

说罢,她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于是这一次迎上来阻拦他的人就成了赤刹身边除了夙幽之外仅剩下的曼沙。

毫无疑问,曼沙的实力是这些人当中最弱的,可是赤刹偏偏拖到这个时候才让她出来对付苍无念,其用意自然不可能是让她以实力来压制和取胜。

眼下的苍无念因为方才紧凑、果决的战斗而处在斗志最高昂的状态,赤刹就是要在这时候为他泼上一盆凉水,冷却他的激情,扰乱他的心智。

事实证明,赤刹此举是有意义的。

十几年没有再见过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尽管这只是在幻境之中,尽管苍无念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特别的情绪,但他的心却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看着曼沙一步一步慢慢的朝他走来,他在犹豫,他在等待,他以为曼沙应该会开口跟他说些什么,可他又在奢望听见些什么呢?

不过没有,曼沙什么也没说,甚至和他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直接提着手里的长剑干净利落的朝着他的腰腹处刺了过来。

苍无念略一皱眉,在判断出对方的攻势完全没留余地时他急忙后退,不过腹部还是被划过的剑气带出了一道血溅。

眼看着曼沙抄着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的又冲他攻过来,苍无念眯起双眼,双手狠狠的握了握,松开的时候只是一掌击打在曼沙的胸前,并未伤其要害。

不过曼沙的法力本就不济,被他这一掌击倒在地,顿时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苍无念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念儿……”就在他的衣摆擦过曼沙眼角边的尘土时,他听见她低声唤了一句。

这一声久违的呼唤,让苍无念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念儿,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曼沙的气息有些紊乱,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苍无念没有看她,也没有答话。为什么不杀她,这种问题真的有必要问出来吗?

“念儿,我自知拦不住你,可我若是不拦你,你可知晓前方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曼沙好像并不在意苍无念是否回应,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就算是条不归路,我也回不了头了。”

“怎么不能回头?我是你的母亲,我就在你的身后,你为何不肯转过身来看看我?回头没有这么难的!”曼沙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凡的无助的母亲盼望自己的不孝子能浪子回头一般。

可是苍无念依旧只是站在原地,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回头。

这时候曼沙已经站起身来,盯着那紫光萦绕的背影自嘲一笑:“呵,既然你不愿意回头看我,那就让我永远停留在你的背后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中划过一抹狠戾的光芒,手中长剑带起破空之声,竟是异常果决的朝着自己的腹部刺去。

只不过当剑尖离她的身体还有不足一寸距离的时候,她的手却生生的停住了,因为苍无念已经转过身来,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呵,原来,我的念儿还是舍不得我死的……”曼沙的脸上挂着惨然的笑意和一丝欣慰。

苍无念狠狠咬了咬牙,伸出另一只手准备夺下她手中的剑。

曼沙没有丝毫的反抗的意图,任由他伸手来夺自己的剑,只不过就在苍无念握上剑柄的那一刹那,曼沙的眼中划过一丝冷芒,竟是“刷”的一声将一把隐藏在从剑柄之中的匕首给拔了出来

苍无念先前的注意力本就有所松懈,一时不查使得曼沙有机会拔出匕首并且挣脱开了他的钳制。

眼看着女子发了狠的将手中的匕首冲着自己的心口捅过来,苍无念避无可避,只来得及匆匆侧了侧身子,然后那锋利的匕首便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胳膊里。

疼痛使得苍无念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不过下一刻他便捏住了曼沙握着匕首的手,硬生生的将匕首从他的胳膊里抽离了出来,然后顺势一把将曼沙掀翻在地。

血花飞溅只是一瞬,因为燃魂咒的缘故,下一刻他受伤的位置便立刻停止了流血,伤口的疼痛也暂时感受不到了。但是这一刀却是扎痛了他的心,扎碎了他不该存有的幻想。

“母亲,对不住了。”苍无念低声说了一句,单膝跪在了她的身边,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另一手握住了她拿着匕首的手。

“念儿,你要做什么?!”曼沙惊慌的喊着,双脚胡乱蹬踹了起来。

苍无念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就她手里的匕首,缓缓的抵上了她的脖颈。一用力,曼沙的喉管便被自己手中的匕首划断。

血水喷溅到苍无念的脸上,滚烫滚烫的,仿佛要将他的皮肉给灼透。

不得不承认,亲手杀死一个与自己母亲一模一样容貌的敌人,感觉真的诡异极了。纵使他现在浑身血液沸腾、杀意弥漫,但是当匕首划破曼沙喉管的那一刻,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抽痛,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不过敌人是不会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的,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见苍无念的心绪明显受到了影响,画族的十名元老在这时候一拥而上。

“无念哥哥小心!”画倾城这一回终于惊呼出声。

从一开始,苍无念与这些人的正面缠斗就几乎都在瞬息之间,方才如果与他正面相迎的不是曼沙而是赤刹,他那不合时宜的犹豫已经够他死好几回了。

杀死了曼沙后的苍无念很明显的情绪不对劲,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仍处在暂时的失神之中。尽管画倾城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提醒,他也已然失去了躲避攻击的最佳时机。

画倾城话音落下的下一刻,十道法力光芒就已经齐齐从十名画族元老的手中弹出,直直的射向苍无念的所在。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震颤了一下,十个人的法力集中碰撞在一个点,那个位置在光芒闪耀过后便立刻尘土飞扬。

“无念哥哥……”画倾城愕然的盯着眼前遮挡住视线的尘土,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淌了下来。

巨响的余音尚未消散,又听“砰”的一声脆响,一道紫芒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尘土之中一圈紫光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横扫开来,直接将画族的十个元老统统击倒在地。

第五百五十七章 真正的考验17

紫芒在半空中停下,化作苍无念的身形。他的嘴角挂着刚流下的血迹,可是他却没有伸手去擦,而是口中轻声低吟,双手迅速变幻着手诀。不出片刻,地面上先前他布置好的阵法再次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画儿,不要看。”半空中的苍无念忽然扭头朝着地上傻愣愣的画倾城说了一句。

只不过这一扭头却是让他的心脏猛的一缩——那个印象中总是纯洁美丽不染纤尘的女子,此时竟是如此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她仅着的中衣上全是利剑划破的口子,衣服被血污浸染的早已辨别不出本来的颜色。

虽然看不见苍无念的眼神,但是画倾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她急忙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将头扭向一边。

十个元老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这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地面上的光阵之中,而这个光阵在苍无念方才变幻的手诀下诡异的出现了一道道紫色的由法力光芒凝结成的锁链。

“咻咻咻”几声响动,那些紫色的锁链如毒蛇一般飞快的缠住了画族十个元老的双手和双腿。

“你……你这是用的什么邪术!”君封愕然出声,声音中夹杂着恐惧。

就是这样的声音,让画倾城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画儿,快让他住手!”见画倾城看了过来,这十个元老立刻向她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苍无念冷哼一声。

洋溢着紫光的双手轻轻向上一抬,十支骨笛从十人身前的地面上破土而出。

骨笛如十道流光划破虚空,带着特有的尖啸之声响彻这一方天地,同时掩盖住了它们飞速插入十人胸口时发出的钝器入体的“噗嗤”声。

眼见着自己的亲人、族人以这种凄惨的方式死在自己的面前,尽管知道都是假的,可是画倾城还是忍不住掩面而泣,她痛苦的将头埋在手臂里,只觉得方才那些骨笛是冲着自己的心窝子捅来的,比她腰腹处穿透的血窟窿还要痛。

心神动荡加上重伤之躯,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她痛苦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心中疼痛难当。

让自己的身形从半空之中缓缓落下,此时他已经离画倾城有些距离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消耗下去,所以他没有选择立刻回到画倾城身边看看她此时的情况,况且他知道,现在看了也没有用。

身体内七魄燃烧的剧痛在提醒他,如果不快点解决掉剩下的麻烦,他的七魄恐怕就要被燃烧殆尽了。

他步履沉重而坚定的一步步走到赤刹和夙幽的面前,冷冷道:“一起上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王上,您的杀伐果决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就是喜欢看王上如此英勇的模样,着实是令我着迷!”赤刹咯咯笑着。

一边的夙幽有些吃味的说道:“夫人,他要杀我们,你再喜欢他又有何用?还是赶紧解决了他,回去后夙幽好好伺候你。”

赤刹斜眼看他,伸出一只手轻佻的勾住了他的下巴,然后将视线看向苍无念,“王上,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他为什么和你长得这么像吗?”

苍无念眉头紧蹙,面色冷峻的瞪着赤刹,“我会知道的,但不是今天。我数三下,你们两个要么滚,要么死。”

“三!”

“二!”

就在苍无念数到“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心中惊骇之余,苍无念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这周围原本一片平坦大道上的土地忽然寸寸龟裂,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方才苍无念是故意说那几句话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要么死,要么滚”,他就是在拖延点时间好暗中在赤刹和夙幽的脚下布置阵法。

谁知他的阵法差一步就完成的时候,这周遭的环境竟然会突然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

赤刹挽着夙幽的胳膊,对着苍无念妩媚一笑,“王上,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们选择离开。至于你们能不能出去,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啰!”

说罢,两人的周身红光一闪,瞬间消失在了苍无念的面前。

地面的晃动还在继续,苍无念努力稳住身形之余也已经清楚的看见了从地下冒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一股股闪耀着火光的温度极高的液体,看起来就像是融化的铁水。

苍无念赶紧回头,发现画倾城还趴在不远处,她所在的地方地面依然平坦,没有任何动荡的迹象。苍无念稍稍松了口气,身形一闪来到了画倾城的身边,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画儿,你怎么样?”苍无念轻拍画倾城的脸颊,焦急的唤道。

画倾城方才已经陷入了短暂的无意识状态,被苍无念这么一叫才从心痛和神伤之中缓过神来,抬眼看见远处从地下冒出来的犹如铁水一般的液体,顿时惊愕不已,喃喃道:“无念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岩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要是掉进去,不死也得脱几层皮。”苍无念面色十分凝重,想了想又道:“趁着燃魂咒还未失效,我得带着你一鼓作气的飞过去。只是不知道那个禁制我们能不能穿过,若是不能……”

这时候虚空中飘来赤刹笑盈盈娇滴滴的声音:“王上,忘了提醒你,这可不是普通的岩浆,除非你神格已经回归,否则休想在它的上方飞行。”

“你什么意思?”苍无念骇然。

“当然就是这句话本来的意思啊。不能飞过去,自然是得一步一步的趟过去了。啧啧啧,我可真是为你感到心疼啊!啊哈哈哈……”赤刹大笑着,声音确实越来越小,像是已经渐渐远去。

“无念哥哥,这怎么办?”画倾城着急道。

苍无念闭了闭眼,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七魄灼烧的疼痛愈发的剧烈,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他就是不死恐怕也会成为活死人。

眼前已经是一片赤红的海洋,那涌动的岩浆慢慢的在朝他们这里蔓延,光是看着就觉得骨头疼,更何况要趟它过去。

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硬着头皮闯出去,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吗?

很快的,苍无念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俯下头轻轻吻了吻了画倾城的额头,“画儿,以后杀人放火的事情,你恐怕就要独自面对了。虽然很不忍心,但是……我或许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说罢,他的身体之中竟是发出了“轰”的一声犹如火势忽然变大的声音,周身的紫芒顿时比先前又浓郁了几分。浓郁的紫芒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光罩,将两人的身体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其中。

“你……”画倾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愕然的盯着面前这个周身紫光萦绕,眼中也紫光涌动的男子。

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苍无念方才在与那些人战斗的时候使出的燃魂咒是有所保留的?如果方才真的有所保留,那此刻如此强大的力量该是从哪来的?难道他连生魂也一块儿燃烧了?

苍无念也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冷、木讷。

他抱着画倾城一个飞身来到了岩浆边,刚一靠近,身形立刻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了下来,生生的落回到了地面上。果然如同赤刹所言,他无法从岩浆上方飞过去。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早已做好准备的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脚踏入了岩浆之中。

“嗤拉”一声,岩浆与他的法力光罩一经触碰便有紫烟升腾而起,而身处光罩之中的画倾城也立刻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高温炙烤,她脚上在荒漠中被炽热的砂砾灼伤的伤口也同时疼痛了起来。

一缕血水从苍无念的嘴角溢出,他却好似没有知觉一样,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抱着画倾城缓慢但却坚定的前行着。

走到一半的时候,画倾城便已经承受不住高温与疼痛的夹击,昏死在苍无念的怀里。而两人周身的法力光罩也在一点点的变得稀薄。

苍无念没入岩浆之中的衣摆裤腿鞋袜已经全部融化,膝盖以下的位置全部因为高温而灼烧溃烂,就算触发着燃魂咒,也无法制止这样不休止的伤害。身上喜服前襟处的大红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全都沾满了他从口中不断溢出的血水。

一步一步,沉重、缓慢、坚定,但似乎已经没有了初衷,也不需要结果。

就在周身护体紫光彻底消失的那个瞬间,他的双脚终于离开了岩浆的范围。

禁制已经近在咫尺,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焦急等待的众人,仿佛他只要伸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们。

可是他已经再没有力气往前走了,哪怕只是挪动那么一寸。

双膝一软,他终于跪在了地上,双眼之中的紫光如风中烛火一般摇曳,然后熄灭……

第五百五十八章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噗通”一声,苍无念和画倾城一同栽倒在了地上,他在后,画倾城在前。没有人触碰到那层禁制,他们直到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也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挣扎到现在,一步之遥,是不是就这样功亏一篑。

就在他们倒下的那个瞬间,有一样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以一种柔弱到极致又坚定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姿态徐徐飞向那层薄薄的禁制——那是画倾城的鲜血。

她手上本就沾满了她自己的血,在她栽倒之时,血珠子从她的指尖被甩出,代替她和苍无念的手轻柔的抚在了那一步之遥的禁制之上。于是,整个幻境在这一刻扭曲了起来……

……

溟海之中的众人已经整整等待了十四天,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十四天当真是叫他们度日如年。

“我真的是要疯了,半个月了,你们到底怎么样了!翎儿姐姐,你真是全天下最会坑人的神女。你有本事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我他大爷的一定让阿念哥哥把你给办了!”如此气急败坏又只能发着牢骚团团转的自然是青辞。

这十几日来他天天如此,一想到身在幻境的二人,他就无法让自己淡定,一边走来走去一边恶狠狠的低骂着。

安如月已经习惯了他这段时间的神神叨叨,虽然听不清他在自言自语什么,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和幻境里的两人有关。

其他人也不是不担忧,可是像青辞这样来回转悠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们所能做的除了等待之外,只能是尽量不让青辞更加焦虑。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海水忽然开始动荡了起来,脚下的祭台和祭台四个角落的四象柱也跟着摇晃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这附近不应该有海底火山吧?”洛凡一边拉着乔三娘想要稳住身形,一边朝青辞和沐易父子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自然没有,可是这动荡是……”沐易一边调动自己的法力去帮助众人,一边疑惑的打量起四周。

“爹爹,七哥哥,你们看!”沐琉夜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指着头顶上方兴奋的叫喊起来。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玄武柱和青龙柱顶端射出的白色光芒同时发生了改变,一个变成了黑色一个变成了青色。

至此,青、白、红、黑四色光芒交汇一处,形成了一个四色交融的光球,而原本处于交汇正中的那颗淡蓝色的定海珠却在这一刻缓缓的掉落了下来。

青辞急忙一跃而起,伸手接住了那颗定海珠,兴奋的喊道:“成功了,他们成功了!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只不过接下来的一刻,他兴奋的神色就直接僵在了脸上,因为头顶上方四道光芒的交汇处不仅出现了替代定海珠的四色光球,还同时爆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紫芒和一道耀目的金芒。

紧接着紫芒和金芒就化作两个人形,海水的涌动掀动着他们的衣角,而他们紧闭的双目和放松的身体使得他们看上去像是两片秋日的落叶,寂静安详的轻飘飘的往下坠落。

和青辞一样,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已经呆滞了,因为“飘落”下来的两个人是谁,大家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只是……那两人现在的模样,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溟海的海水明明是黑色的,可是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所经之处却硬生生的用自己身上的鲜血将他们附近的海水漂成了红黑色。

苍无念身上穿着破败的大红喜服,膝盖以下的衣物全都不见了,只露出了残破得几乎可以看见骨头的小腿和脚掌。

画倾城身上只有中衣和亵裤,衣服上的道道剑痕昭示着她先前经历过激烈的打斗,而在她的腰腹之处明显有个被利器刺穿的血窟窿,衣服前后沾染着大片让人触目惊心的血渍。海水的涌动带起她的裤腿,隐约可见她的脚踝上满是类似高温灼烧之后形成的破溃。

“阿念哥哥!翎儿姐姐!”青辞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周身蓝光暴起,闪身来到二人的身边,一手一个将飘荡的二人揽进了怀里。

紧随而来的是沐易,他急忙从青辞的手中接过苍无念,根本就不忍心仔细去看这个男子腿上的惨况。

“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翎儿姐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啊——!”

青辞抱着画倾城,颤抖的抚摸着她的面颊,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这是众人第二次听见青辞这样称呼画倾城了,大家都心有疑惑,但是谁都没有问出口。

只有安如月心中震惊,这一回她听得清清楚楚,这声“翎儿姐姐”是在唤画倾城。原来……在青辞心目中最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是画倾城。

虽然她不知道画倾城被青辞唤作“翎儿姐姐”的时候是个什么身份,但是不用多想也知道,定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小七,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们还有气在,赶紧带回去医治才是正经。”还是沐易这个长辈在关键时候给出了最中肯明智的意见。

“对,对!赶紧,我们赶紧回玄洲。”青辞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揉了一把,抱着画倾城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易无奈摇头,对着沐琉夜道:“小夜,你负责将其他人带离溟海,我先往玄洲去了。”

说罢,他也带着苍无念一个闪身也消失了踪影。

“两位前辈,快出来,快出来救命!”青辞几乎是拼了命的飞速赶回了“一家客栈”,一进门就不管不顾的高声呼喊了起来。

季延和凤歌闻声赶来,入眼只看见她怀里抱了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两位老人家都不由得愣了愣。

待到他们看清楚青辞怀里抱着的是画倾城之后,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哎呀呀,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啊?快快快,快带到后院去!”凤歌心疼的盯着画倾城,急忙招呼着青辞往后院走。

不一会儿,沐易也抱着苍无念闯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青辞,也只得大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快出来!”

凤歌正焦急呢,闻声刚想发作,青辞忙道:“是小夜的父亲,他带着阿念哥哥回来的。”

“带着回来?”凤歌愕然的和季延相视一眼,然后急急跑到了大堂。

一瞧见苍无念的模样,凤歌顿时又傻眼了,“哎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两个娃娃是不想要命了吗!”

急急将沐易也带进了后院,凤歌便开始忙着去配药,而青辞、季延和沐易则是赶紧往苍无念和画倾城的体内灌入大量的法力。

画倾城的情况真是糟糕透顶,法力全无,仙根险些受损,肉身在无法力保护之下失血过多,贯穿腰腹的那一剑虽没有立刻要她的命,也导致了她体内脏器多有损伤,相比之下她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皮肉之伤简直不值一提。

苍无念的情况从表面上似乎没有画倾城那么凄惨,至少不觉得致命。显而易见的只有的他的双腿,如果没有强悍的法力护着,那两条腿早就已经废掉了。

可是一经查探,几人发现他的双眼也受了伤,若是再严重些,怕是直接就瞎了。不过这伤来得蹊跷,很明显是他自己造成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眼睛下手。

但这些也都只是暴

露在外的肉

体上的伤害,他的脏器并未受到严重创伤,可是衣襟上那不易察觉的大片血迹说明了他眼下最要命的问题不是肉身,而是他体内的魂魄,那虚弱得几乎随时都要消散的魂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季延望着苍无念,痛心疾首的跺着脚。

“阿念哥哥一定是使用了燃魂咒。而且从魂魄的伤势来看,这燃魂咒持续的时间还不短,若非他们出来得及时,怕是他体内的魂魄就没得治了。不行,我一定得救他!”青辞面色惨白而焦急,说着就要往外跑。

“小七,你要做什么?”沐易急忙一把拉住他,关切的问道。

“我去拿药。”青辞胡扯了一句,抹开了沐易的手,立刻跑了出去。

不多时,季子安和洛凡一众人也赶了回来。

看见沐易和季延的面色都有些苍白,众人立刻便知晓了他们两位一定是耗费了不少法力替苍无念和画倾城续命。

“爷爷,沐易前辈,你们两位先休息一下,换我们来吧。”季子安将有些疲惫的季延扶到一旁坐下,自己顶替他的位置坐在了画倾城的身后。

洛凡替二人分别把过脉之后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画倾城的伤全在肉身之上,尤其是腹部那一剑,几乎要了她的命。而且她体内法力不知为何消失殆尽,险些就毁了她的仙根。

光是要重新复苏和滋养画倾城体内的仙根就已经够让人觉得费劲了,结果苍无念的情况却比她更糟糕,因为现在的苍无念体内几乎没有多少生机,魂魄的气息时有时无,如果不能想到办法保住那随时会消散的二魂七魄,苍无念可能会就此灰飞烟灭。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取药

“这两个家伙,真是不要命了,为了颗定海珠,值得吗?”洛凡面色极为难看的低喃了一声。

说是这么说,但是死马也得当活马医,他将双手都扣在苍无念的手腕上,体内温和的白光徐徐涌入苍无念的体内,小心的包裹住他奄奄一息的魂魄。

注入法力的方式对于画倾城还有些意义,但对于苍无念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暂时保护住他体内微弱的魂魄,让它们能够在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中稳定下来。想要彻底修复,必须得有灵丹妙药才行。

凤歌跑回屋子里来,手里抱着一大堆药,有刚熬好的汤药也有现成的丹丸,还有治疗外伤最为有效的金疮药。

“快点,给这两个娃娃用药!”凤歌急急招呼着众人。

画倾城终究是个女子,此时屋子里男男女女一堆人,为她上药有些不方便。但是考虑到她和苍无念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于是几个女子将她围了起来,由凤歌亲自处理她身上的剑伤。

安如月在一旁看着,眼泪哗哗直流,画倾城腹部那狰狞的伤口,分明就是一剑刺了个通透,她都不敢想象这个女子在幻境之中到底遭遇了什么,在法力尽失的情况下承受这样一剑,那简直就是在送命啊。

处理完身上的剑伤,剩下的就是她腿脚上的伤了。

凤歌小心的将她的亵裤撩起,就看见那本来如玉般光滑细嫩的双脚此时也是惨不忍睹,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燎泡,懂医的一看便知道是反复受到烫伤导致的。而且本来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大概是在不久之前似乎是又碰到了什么灼热的东西,立刻便再次恶化破溃。

“真是造孽啊!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弄出那么个杀千刀的幻境这样折磨人!”凤歌红着眼骂着,一边骂一边小心翼翼的替她涂抹烫伤药。

她却不知她口中这位狠心的始作俑者,正是这个被折磨得惨烈的女子。

苍无念那边主要负责处理伤势的自然是洛凡,可饶是洛凡医术精湛,也见过不少残肢断臂的人,但是像苍无念这种与自己关系甚为亲近的人伤成这样他还是头一次面对。

盯着他的两条腿,洛凡简直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这个男子在幻境中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竟然能忍受自己的两条腿放入灼热之物中反复炙烤灼烧,那隐约可见的森森白骨看得洛凡这样的大老爷们都险些落下泪来。

好不容易把两人肉身上的伤都处理完了之后,众人才稍能得以喘息,只是房间里那么多人,一时间竟然都没有一个说话的。

过了许久,安如月才忽然问道:“青辞呢?他跑去哪里了?”

沐易闻言忙道:“他回来没多久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说是要去拿药。”

“拿药?”安如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对啊,我怎么都忘记了,青辞说他们家里有一种药,叫做‘千日红’,对于受伤的魂魄有很好的疗效。我和小王子都曾经因为触发燃魂咒而导致魂魄受损,但是吃了他的药很快就恢复了。”

安如月这么一说,他们这一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神色,但是季延夫妇和沐易的脸上却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略有不同的是,季延和凤歌只是好奇,而沐易却是严重的怀疑,因为他从来都没听说过青龙一族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治疗受创的魂魄。

至于青辞,他离开“一家客栈”之后就迅速的寻找到了一个隐秘无人的山林。所谓的治疗受创魂魄的灵丹妙药自然就是他的眼泪,但是他可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他不想解释,解释就意味着又要有人担忧。

他顺手在路上采集了一些大红色的山茶花,此处距离洛河太远,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没办法消耗那么多的法力前往洛河宫采摘洛神花,反正只是需要让汤药熬出来呈现血红色,红色的山茶花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想到此时躺在床上随时可能会魂飞魄散的苍无念,青辞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之前没有哭,只是他因为一直在努力压制着。如今身边无人,他又着急救他的阿念哥哥,这一流起泪来竟然有止不住的架势。

这一次的泪水比以往每一次的颜色都深了很多,以至于当他将泪水与山茶花融合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被他用法力瞬间蒸发掉水分的山茶花瓣呈现的已经不是绛紫色了,而几乎是黑色。

苍无念这一次的伤非同小可,青辞也哭得没有节制,弄出来的所谓的“千日红”的份量大概够熬十日的汤药了。

做完这一切,青辞终于强迫自己止住了哭泣。但是不知是他这一年多哭得次数太多,还是这一次他哭得太过伤心,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情况变得很糟糕——视线模糊不清,体内的法力像被人活生生的给抽走了大半。

于是他回到“一家客栈”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头重脚轻仿佛喝多了酒的模样,只能用手扶着墙、扶着桌椅才跌跌撞撞的来到后院。

见青辞出现在了院内,安如月急急迎了过来,惊奇又关切的问道:“青辞,你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药拿来了吗?”

其实青辞回来得并不快,但是安如月以为他得去很远的地方取药,结果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青辞就返回来了,这的确让她颇感意外。

青辞使劲闭了闭眼,这才勉强辨别出安如月的面孔,他将手里的一个小布兜塞进安如月的手中说道:“这是十日的药量,每日取一份,跟以前一样,三碗水熬成一碗,待到汤液呈血红色,趁热让阿念哥哥服下。”

安如月连连点头,不过很快她又满面愁容,“小王子这一次伤得比过去所有的伤加起来都重,这汤药他怕是根本没法喝进去吧?”

青辞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道:“没事,你先去熬药,就是掰开他的嘴,硬灌也要把药灌进去。”

“无妨无妨,喝药这种事情交给老头子我就行了。”季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

青辞和安如月皆是一愣,随即赶紧问道:“前辈打算怎么做?”

季延神秘一笑,“你们忘记了我是从哪来的了?”

“用蛊?”青辞疑道。

“没错。”季延信心满满的答道。

安如月心中一喜,立刻奔着厨房去了。

见青辞将药带了回来,沐易找了个机会把青辞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小七,你那是拿的什么药?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青龙一族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青辞扯了个笑容,“这东西不是青龙一族的,是我偶然得到的。将军你就别多问了,总之我肯定不会害阿念哥哥。”

沐易皱了皱眉,“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害他,我是担心你用了什么禁术。你看看你的这脸色,就跟受了重伤似的。”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青辞笑着摆了摆手。

厨房那边,季延和凤歌都对青辞带回来的药草十分的好奇,这两位炼了一辈子的蛊,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虫毒草都见识过了,出于兴趣还对医道也多有涉猎,可是他们却从未听闻这个“千日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医治受损的魂魄。

两人巴巴的跟着安如月进了厨房,见女子拿出的药草黑乎乎的像是烧焦了一般,两位老人家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那个……如月丫头,这草药能不能让老头子我瞧瞧啊!”季延就像是酒鬼看见到了好酒,垂涎三尺的盯着安如月手中的“千日红”。

“当然可以了,您只管看吧。”安如月大方的将手里的药草递给了季延。

“诶哟哟,当心当心。”季延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个装着“千日红”的小布兜,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他伸手进去拈了一撮出来,仔细的打量着。

“老头子,给我一个,让我也瞧瞧。”凤歌在一旁也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季延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兀自瞧着手里的那一撮“千日红”,眼中的兴奋渐渐的变成了疑惑。

凤歌见这老家伙不理自己,心中有些恼火,伸手就要去夺,却见季延忽然将手中的“千日红”递到了她的眼前,口中嘀咕着:“老太婆,我怎么觉着这玩意看着就像是烤干的山茶花啊?”

凤歌听季延这么说,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不会吧,山茶花谁不认识,怎么可能有这种作用。”

说着,她伸手接过了季延手中那一撮“千日红”,细细瞅了半天,还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眼中也是充满了疑惑,“还真的挺像山茶花的,忽略那一股子咸腥味的话,是有些山茶花的味道。”

“两位前辈,你们在说什么山茶花?”安如月已经将药给熬上了,隐约听见两位老人的讨论,随口问了一句。

“哦,我和老头子觉得这东西像是山茶花。大概是我们见识还不够广博吧,竟是不知道天下还有如此奇异的药草。”凤歌笑了笑,将手中“千日红”又重新放回布兜里。

第五百六十章 傀儡蛊1

“青辞那家伙,时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还总是神秘兮兮的。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感觉他就是个从梦里走出来的人物。”安如月笑着,可是眼底却有一丝落寞。

凤歌见状急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女娃娃,别这么想。老太婆我是过来人,能看得出那小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他们这些男子啊都是这样,有什么心事都藏着掖着,怕身边的人替他们担心。你既然是他的妻子,就应该全心全意的相信他、支持他,让他面对你的时候是轻松的、开心的,这样就足够了。”

安如月眼眶一红,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有很多事他不说,我就不多问。只是我的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总觉得……他有什么大事瞒着我,我是担心他……”

“得嘞,我去问问那小子,这药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季延见这一老一少两个女子谈心谈得自己都忍不住心头一酸,急忙寻个借口遁了。

结果季延回到安置苍无念和画倾城的房间时却没有看见青辞的踪影,他忍不住奇道:“诶,青辞那娃娃又跑到哪里去了?”

沐易答道:“哦,他说有些疲累,去汤池泡澡去了。”

“嘿,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娃娃还有心思泡澡?”季延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

青辞的确是去了汤池,不过他不是真的为了泡澡去的,而是想找个地方好好调息一下,原本他是可以回屋的,就怕被安如月给找上门来,索性就借口去汤池泡澡了。

不过他在池子里整整泡了半个时辰,身体的不适感却丝毫都没有好转,非但如此,他感觉体内的阴气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原本与虬褫一战留在体内的阴气他是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制住的,不过还没来得及排出体外,他就又将安如月体内的阴气给引导进入了自己的体内,这些日子安如月的身子是彻底没事了,但是他体内的阴气却一直在加重。

到了今日,他因为流泪的缘故元气大伤,体内的阴气已经有了压制不住的迹象。

如果不能尽快将这些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东西想办法排出去,他的根基可能要受到严重的影响。

起身穿好了自己的衣服,青辞又摸索着来到了后院。心头有些无奈,身体的不适他可以掩饰,但是他的眼睛这几日怕是都没法看清楚东西了,不知道该怎么跟众人解释,尤其是不知道怎么跟安如月解释。

屋子里,安如月已经将药熬好了,却迟迟没给苍无念服下,见青辞回来她急忙道:“青辞,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正想问你呢,这个药为什么和以前的不一样啊?”

青辞眯着眼睛,勉强朝着传来安如月声音的地方看过去,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安如月其实离他并不远,药碗就在她手里端着,她不由得有些不解的说道:“你没看见吗?这药的颜色和以前不一样啊。”

青辞是真的没看见,他现在视线一片模糊,看什么都是一团一团的,除非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否则他哪里看得见什么颜色。

不过他还是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没事,这个药效更好些。想办法让阿念哥哥喝下就是。”

青辞都这么说了,安如月瘪了瘪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瞅了瞅碗里的汤药,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以前那汤药熬出来看着如血液一般鲜红已经很吓人了,今天这汤药熬出来却像是中毒之人呕出的黑红色的血,看起来不仅吓人,还有点恶心。

安如月回到屋里,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送进苍无念的嘴里,果然不出所料,全都流了下来,根本没法喝进去。

季延拉住了安如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个小木盒,嘿嘿一笑道:“还是让我来吧。”

季子安一见便知那里面定然装着炼制好的蛊虫,于是便凑过来瞧。

只见季延将那个小木盒轻轻打开,盒子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大小像蚕一样,但是通体完全雪白的软体小虫子。

“这是……傀儡蛊?”季子安疑惑道。

“傀儡蛊”这三个字一出口,安如月、洛凡几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姬无心,不过姬无心倒是神色如常,就好像这玩意跟她没有分毫的关系。

季延点了点头,脸上有些得意,“这是你爷爷我改造过的‘傀儡蛊’,不会对中蛊者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而且还能反复使用,不错吧?”

季子安笑了笑,“是挺不错,就是反复使用这一点似乎有些多余吧,莫非爷爷……”

他话还没说完,季延就急急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季子安下意识的朝凤歌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凤歌一脸乌云的怒视着季延,显然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凤歌当真是了解自家这个老东西的,虽说季延的巫术与她旗鼓相当,但是因为凤歌性子火爆,所以平日里有个小打小闹季延总被她压了一头。

老家伙有时候气不过,又不舍得真的对爱妻发脾气,于是就只好研究各种乱七八糟的巫蛊来小小的控制一下凤歌,既不让她知道,又能愉悦自己的心情。就好比这个经过改动的“傀儡蛊”。

傀儡蛊本来就是用来控制他人的意志用的,中蛊之人会在特定的时间内失去自己的意识,所有的行动都由施蛊人掌控,并且恢复意识之后他们不会记得自己在被控制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巫族传统意义上的傀儡蛊没有季延手里这只这么白,而且都是只能用一次的,蛊虫进入被控者的体内之后能发挥多久的作用就看炼蛊之人的水平如何了,失效之后中蛊者就不会再受到控制,但是心智会因为傀儡蛊而多少受到一些影响,严重的话可能会变得痴痴傻傻。

传统的傀儡蛊可以说是巫族之人的必修课,人人都会,季延老不修之所以费心研究这种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主要就是炼制此蛊所需的材料方便寻找,不容易引起凤歌的怀疑。当然,他炼这个蛊的目的就不必多说了,肯定是用在凤歌身上的。

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受了凤歌的气想要找些心理安慰,就趁着凤歌不备下这么个蛊,让她给自己端茶送水捶背揉腿什么的。

因为所需材料太过常见,加上季延研究的时候很是小心,所以一直以来凤歌都没留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炼制的“傀儡蛊”。

今日季延为了苍无念着想,暴露了这个蛊的特殊之处,想必回头又免不了被凤歌修理一顿了。

见季延一副等着英勇牺牲的模样,众人都不由得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青辞发话了,“季延前辈,您就赶紧给阿念哥哥下蛊吧,快些让他把药喝了。”

“哦,对对对,救人才是正经。”季延急忙应道。

就见他轻轻的将木盒里的小东西拿了出来,又拿了根银针将自己的手指给刺破,然后就把那小虫放在自己的伤口上。

小蛊虫立刻对着季延的伤口吸吮起来,很快它那雪白的身体就变成了血红色。

待小蛊虫喝饱了血之后,季延又将它捏了起来,指了指苍无念的手腕道:“子安,快帮忙。”

季子安点了点头,拿起一把匕首在苍无念的手腕上轻轻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季延立刻将手中的蛊虫放在苍无念手腕的伤口处,就见那个小东西“哧溜”一下就从苍无念手腕上的伤口钻了进去,众人都看到苍无念手腕的皮肤下立刻出现了一小团凸起,那小凸起顺着他手臂的经脉一直往上移动,在经过肩膀之后向下挪动,最终停在了苍无念的心口,然后就扁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就在这一瞬,苍无念的身子动了动,然后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死老头子,你就不会让这娃娃慢点?他这猛的坐起来要是牵动了伤口怎么办!”见苍无念的动作有些猛烈,凤歌忍不住开口骂道。

季延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这娃娃会对这蛊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凤歌哼了一声,“赶紧喂药吧!”

季延赶紧从安如月手里拿过药碗,舀起了一勺还没送到苍无念的嘴边,他自己就先皱了皱眉头,“这药看起来也忒恐怖了些,这娃娃醒来之后要是得知自己喝的是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恶心得吐出来。”

苍无念会不会将药吐出来众人不知,但是青辞听见这番话一口老血已经快吐出来了。

“来,轻轻的张嘴。”季延将汤勺放在苍无念的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开口说道。

苍无念闻言果然微微张开了嘴。

季延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心将汤药送进他嘴里,同时说道:“把药咽下去。”

就听“咕嘟”一声,苍无念的喉结动了一下,果真将药吞了下去,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太好了,真是太神奇了,小王子能喝药一定很快就会恢复的!”安如月见状激动的喊出声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傀儡蛊2

“每控制一次中蛊者的行动,都要这样面对对方口头上下命令吗?”洛凡忍不住问道。毕竟如果真的是这样,这蛊也未免太麻烦了。

季延撇了撇嘴,“当然不是了,这不是让你们瞧瞧这蛊的神奇之处吗!再说无念娃娃现在已经陷入昏迷身体虚弱,我就是想命令他多做点事情他也办不到啊。”

青辞虽然看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见他们的对话,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青辞这颗心还没放下去多久,苍无念这里却又出现了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幕——这一碗药才喂了一小半,他忽然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变得有些涨红,额角青筋隐现,眉头也深深的纠结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愕然。

安如月瞪大了眼睛,赶忙去拽青辞的衣袖,着急问道:“青辞,该不会是你拿来的药有问题吧?我是按照你的说法去熬的药,结果熬出来的汤色却是黑红色的。”

青辞看不清苍无念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众人震惊的声音,他也能猜到苍无念现在的情况不妙。

在听见安如月的问话之后,他立刻皱起眉头来。照理来说药是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的,真正起作用的是他的眼泪,跟用的什么花什么草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他又不敢开口问苍无念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怕自己的眼睛会让安如月担心。

就在青辞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众人就见苍无念的心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凸起,很显然是之前进入他体内的那只小蛊虫。

然后众人就惊愕的发现那个小东西在苍无念的皮肤之下沿着来时的路线开始返回,而且移动的速度明显比放进去的时候快了很多。

紧接着就听“嗤”的一声,小蛊虫从苍无念手腕的伤口处弹了出来。

季子安眼疾手快,一把将蛊虫给抓在了手里。摊开手一看,却见那通体血红的小东西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缩成了一团像个小蚕豆,在季子安的手心里瑟瑟发抖。

“这小东西到底怎么了?”凤歌也是颇为愕然的盯着季子安手里那只傀儡蛊。

季延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试探着问道:“难道是……这个药的药性太过霸道,连我的蛊虫都受不了?”

季子安想了想,伸手从季延手中的药碗里舀了一点点汤药滴在自己的手里,可是那只小蛊虫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没有避之唯恐不及的退缩或者挣扎的迹象。

“很明显,它跑出来不是这个药的问题。”季子安看了看手里的蛊虫,又看了看苍无念,心头疑惑更甚。

大家这时候也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发现蛊虫离开了他的身体之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面色从方才的涨红恢复成了苍白,皱起的眉头也渐渐的舒展开。

“这……不应该啊,这小东西进入体内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况且这娃娃还处在昏迷之中,不应该出什么问题啊。”季延一头雾水的说道。

青辞这时候也听出了个大概,他缓缓的小心的走到苍无念的身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床上摸了两下,然后摸到了苍无念的手,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青辞淡淡的开口说道。

“为何?”季家祖孙三个自然是最关心这个问题的。

青辞苦笑了一下,“你们其实还不够了解阿念哥哥,他是个掌控欲极强的男子,他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事、物所掌控。他十几年前失去了觉魂,是因为那时候他的力量还太弱小,无可反抗之下被一头畜生给欺负了。

“这件事他几乎不提及,但是他心里其实很在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强制夺走了,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现在他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增强,骨子里的掌控欲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强。

“这种掌控欲不仅限于他所拥有的东西,也包括他自己的意志。季延前辈想利用傀儡蛊助他服药自然是出于好意,但是他现在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身体会本能的排斥一切想要掌控他的力量,所以傀儡蛊就被他强行从身体里排挤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这娃娃的心智也坚定得太可怕了些。”季延和凤歌面面相觑,听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呵,这位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沐易忽然苦笑着说了一句。只不过他对于苍无念的称呼就很耐人寻味了。

青辞想了想,对季子安道:“季兄,将你手里的蛊虫给我吧,让我试试看。再怎么说这药也得让他喝下去才行。”

季子安点了点头,将手伸了过去。可是青辞却并没有直接从他的手里将蛊虫过来拿,而是对着他摊开了手掌,等着季子安将蛊虫放在他的手心里。

这本来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可是季子安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一边将蛊虫放进了青辞的手里,一边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双眼。

青辞不知道季子安在观察他,他接过蛊虫之后很快摸到了苍无念手腕上的伤口,将蛊虫放在了伤口处,低头附在苍无念的耳边道:“阿念哥哥,我是青辞,这个小虫子不会伤害你的,能不能听弟弟一句劝,让它进去。”

苍无念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可是青辞手里的小虫子却是极度不安的扭动了起来,死活也不愿意再往苍无念的体内钻了。

青辞无奈叹息,“这怎么办?这小家伙大概是被阿念哥哥吓着了,挣扎得好厉害。”

季延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我这还有一只傀儡蛊,要不让这只蛊虫吸你的血,你再好好跟无念这娃娃说说,让他别排斥你的控制。”

青辞并不知道还有蛊虫吸血这回事,现在听季延一说立刻点头道:“好,让我试试吧。”

季延颇为肉痛的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锦盒,将锦盒里的小东西捏了出来,然后看了看青辞,示意他弄根针刺破自己的手指。

可是青辞现在什么也看不清,见季延没对他做什么,他虽心有疑惑却又不敢出言询问。

季子安微微垂了垂眼,然后从边上拿过一根银针,一把将青辞的手抓了过来,刺破了他的指尖,再将季延手里的蛊虫放在他的伤口上。

季延和凤歌一见到青辞指尖流出了蓝色的血,都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蓝色的?!”

“呃……”青辞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安如月虽然早就知道青辞的血是蓝色的了,但是此时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雪白的蛊虫吸了他的血之后也变成了蓝色,不由得心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待到蛊虫吸饱血后,季子安将它放在了青辞的掌心,还别有深意的暗暗加了一把力道。

青辞心中一跳,立刻就明白了,季子安一定是看出了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将这个受自己控制的蛊虫放在了苍无念的伤口处,又对着苍无念耳语:“阿念哥哥,这个蛊虫是受我的控制,现在我要放它到你的身体里,请你千万不要抗拒。相信我,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害你的。”

说罢,青辞便松开了手。

那只蓝汪汪的蛊虫也如同第一只蛊虫那样“哧溜”一声钻进了苍无念的体内,然后顺着手臂一路进入了他的胸口出。

季延本来想将药碗递给青辞的,结果季子安却提前一步将药碗拿了过来,然后对着青辞道:“青辞兄,你试试看能不能控制无念兄。”

青辞点了点头,“阿念哥哥,张嘴。”

苍无念乖乖的张开了嘴,季子安轻轻的将汤勺在碗口敲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的将药送进了他的口中。

青辞听见了那个汤勺敲击的声音,知道季子安给苍无念喂了药,这才又道:“阿念哥哥,把药咽下去。”

于是苍无念闭上了嘴,喉结一动,将汤药给吞了下去。

这后面的大半碗汤药喂得很顺利,苍无念的神情始终都很平静,喝药的动作也是有条不紊,一点排斥的反应都没有出现过。

直到整碗药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季子安才幽幽一叹,“看来无念兄当真是完全信任青辞兄的。”

青辞笑了笑,问道:“这蛊虫需要拿出来吗?”

季延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就先在他体内呆着吧,不然每天喂药都得在他身上划个口子,你们不心疼,老头子我看着还心疼呢。”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季延和凤歌陪着大家伙忙活了这大半天,此时也难免感到些疲累。

“一会儿我让伙计弄点吃的,大家今晚就随意吃点吧。”凤歌起身,说着便走了出去。

这时候季子安也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青辞的肩膀,淡淡道:“青辞兄,你最近太过紧张了,不如随我出去走走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交换秘密

青辞自然是猜到了季子安为什么叫他出去,不过想到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想瞒可能也瞒不住,只得无奈摇头起了身。

季子安刻意走在他前面,离他很近,好让他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身影,跟着自己一路走到屋外。

目送两人出去的时候,乔三娘却是嘀咕了一句:“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这话旁人没听见,不过安如月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前他们给苍无念喂药的情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却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季子安领着青辞走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凝视的看着青辞的双眼。这双平日里时常充满了戏谑的眼睛,如今却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似乎还微微泛起迷蒙的蓝色。

“季兄这是在看什么呢?”青辞语气淡淡,虽然他看不清,但是眼下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在打量他。

“你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季子安直截了当的问道。

青辞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个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跟你去拿那个药有关?”季子安又问道。

青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的眼睛还能复原吗?”这才是最值得在意的问题。

青辞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现在元气多有耗损,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至于元气恢复了之后眼睛能不能也一起恢复,其实我心里没有底。”

“你以前也没少受伤,怎么从来也没见你因为元气的耗损而影响到眼睛?”季子安疑惑道。

“呵。”青辞无奈的笑了笑,说了一句季子安听不明白的话:“以前再伤再痛,也没像今日这么哭过啊。”

“哭?”季子安愣了,这跟哭不哭有什么关系?倒是听说过有人将自己的双眼哭瞎的,但是那也都是凡人才有可能这样,而且还不知道需要哭多久呢。

像青辞这样的神族,那跟凡人能一样吗?而且今日除去他说去拿药和泡澡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大家的视线范围之内,那才能哭多久?能就这么把眼睛给哭出问题来?

青辞自然知道这么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季子安感到惊奇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我的身体有些特殊,很少因为情绪的动荡而真正的哭过。我若是真哭了,会导致体内的精血外溢,跟着我的眼泪一起流出来。”

他这么一说,季子安就有些明白了。对于三界所有的生灵来说,“精血”乃是整个肉身之中气血的精华所在,因为精血的消耗而导致的元气受损恢复起来会十分的缓慢困难。

而对于他们这些身怀法力的人、神、精、怪来说,精血往往意味着最后的保命手段,以巨大的自我损耗为代价触发各种秘术或者禁术,短时间内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一般会选择这么做的时候,都是面临别无选择的九死一生的困境。

不过像青辞这种奇怪的情况着实是天下无双了,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人流泪会导致精血外溢的。

可是看看青辞此时的面色犹如重伤初愈,那一双眼睛黯淡迷离,再加上他的身份来历本来就与其他人相距得太过遥远,所以他这么说了,季子安也便只能这么信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如月姑娘会为你担心的。虽说身为男子,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对她诸多隐瞒,但是作为朋友,我又觉得你不该这么做。”季子安叹道。

谁知他这话说出来,青辞却忽然“噗嗤”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说季老弟,‘朋友’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还真是奇怪呢。你这小子成日里神秘兮兮的事情干得还少吗?今日居然还好意思教训起我来了。”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也忍不住苦笑起来,“说的也是,看来这一年我的确是受了你们不小的影响。不过说实话,有人关心的感觉,其实还挺不赖的。”

“是啊,三界之大,众生芸芸,能遇到与自己相知或者相爱的人,的确很不容易。”青辞感慨了一句,却忽然话锋一转:“你今儿也算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秘密?”

季子安蹙了蹙眉,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青辞嘿嘿一笑,“我想知道你小子心里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季子安面色沉了沉,眉头纠结得深了几分,“能换个问题吗?”

青辞一撇嘴,“好吧,那你就告诉我你给自己到底下的是什么蛊,什么时候下的蛊,那个蛊到底有什么作用。”

“你倒是得寸进尺,一下子就想知道这么多。”季子安有些哭笑不得。

青辞两手一摊,“谁让我们这几个人里面现在就属你最神秘了呢!”

“神秘?青辞兄何出此言?”季子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青辞心道:我就是说了你现在也不知道啊,况且我也想好好推敲推敲你到底是谁呢!

不过想归这么想,青辞还是大喇喇的挥了挥手,“哎,你就当我瞎说的吧。不过你的蛊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回去陪我的月儿了。”

季子安扬了扬了眉角,“天色都这么暗了,你是打算摸着地回去吗?”

“好你小子,你还敢威胁我!”青辞乐了。

“呵。”季子安轻笑了一下,随即淡淡道:“这个蛊是我自己所创,我给它的起的名字叫做……‘此消彼长’。”

“此消彼长?干什么用的?”青辞立刻问道。

好半晌后,季子安才硬邦邦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忘情。”

“忘情?”青辞心头一跳,他还以为像季子安这种连自己的傀儡都摁得上床的阴鹜男子不可能知道情为何物呢。

“嗯。忘记自己爱过她,但是不能放过她。”季子安语气淡漠的说道。

“据我所知,你们巫族不是有‘忘*’吗?你又何须多此一举还自创个什么‘此消彼长’?”青辞不解的问道。

“‘忘*’会让中蛊者忘记与自己爱过的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也就等于是不会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可我不能忘记她,我只能忘记自己对她的爱。而且这不仅是个蛊,同时也是一个封印,封印了我的感情,也封印了她的记忆。”季子安答道。

“她……是姬无心?”青辞试探着问道。

不过季子安却是答非所问的说:“这蛊是我千年前中下的。”

好吧,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青辞已经知道季子安的意思了。这蛊是他千年就中在自己体内的,而姬无心分明是几年之前才被塑造出来的傀儡,而且这傀儡的肉身皮囊是属于万桑国的安国公主。

从时间上来说,无论是姬无心还是夏柔梦,都和千年前的季子安完全对不上号。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青辞心中才更加的疑惑,既然姬无心就是个傀儡,季子安为什么老和她过不去。难道真的是因为夏柔梦和他想要忘情的那个女子长得很像,所以他就弄出了姬无心这么个傀儡,好满足自己折磨那个女子的愿望?

青辞那变换不定的神色季子安全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无论我当初将她塑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都已经决定要给她自由了。”

青辞眉头一挑,“自由?你可算了吧。我敢跟你打赌,死亡和离开让她选一个,她宁愿选择去死也不会同意离开你。”

“我会让她忘了我。”季子安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青辞摇了摇头,一把拍在季子安的肩上,语重心长道:“季老弟,我是不知道你和以前那个女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呢?听哥哥一句劝,珍惜眼前人吧。

“你和那个女子若是没有缘分,你又何苦要为了她而作茧自缚这么多年。我看姬无心就挺好的,对你也死心塌地,再说你什么事都跟人家做过了,怎么也该负起责任吧!”

季子安一直垂着眼,似是在认真思考青辞说的话是否可行,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眼皮一跳,心道:你这家伙说话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行?

沉默了许久,季子安才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是夜,本着能瞒住安如月多久就瞒着她多久的心思,青辞断然选择了留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身边照看他们。而安如月则是被他连哄带骗的劝回屋休息。

留下来和青辞一同照看这一对受伤男女的是沐琉夜。

当所有人都回屋之后,沐琉夜才开口问道:“七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青辞微微一愣,道:“怎么,连你也看出来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等待是一种煎熬

沐琉夜叹了口气,“七哥哥,你这是一叶障目啊,你以为你装作若无其事,别人就都看不出来吗?若我没有猜错,七嫂嫂恐怕都已经看出来了。”

“什么?”青辞愕然。他以为他已经掩饰得很好了,果然眼睛出了问题就再怎么掩饰也无用吗?

沐琉夜走到青辞的身边,细细的打量着青辞的眼睛,缓缓道:“之前子安哥哥与你出去的时候,七嫂嫂也独自跑了出去。我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偷偷跟在了她身后。结果我发现她自己跑到一个角落然后就哭了起来。”

青辞皱了皱眉,替安如月的哭泣寻了个理由:“阿念哥哥和倾城小姐姐成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她伤心自然是难免的。”

沐琉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无念哥哥和倾城姐姐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我听见她哭着哭着便喃喃自语的提到了你。”

“她说什么?”青辞问道。

“她说:‘青辞,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沐琉夜答道。

“哎……”青辞重重的叹了口气,“瞒着什么……好像什么都得瞒着,可是她又迟早都会知道。明明不想她伤心的,还是不经意又伤了她的心。”

“七哥哥,你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沐琉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青辞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过几日就没事了。”

沐琉夜知道青辞显然是不愿意多作解释,也只得叹了口气,“七哥哥,其实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你隐瞒的目的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知晓,不想让我们为你心痛和担忧,但是你又没能瞒得天衣无缝,让大家都看出了端倪。

“这种情况下你越是不坦承,大家就越是心疼你越是忧心你,这不是与你隐瞒的初衷相背离吗?为什么不能把实情告诉大家,让我们一起替你想想办法呢?”

听了这番话,青辞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紧绷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就算他把什么事都做得滴水不漏,身边亲近的人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凭借“直觉”就能感觉到他有心事。更何况如今他的隐瞒早已露出了马脚,他什么都不说其实反倒让身边人的愈发的担心。

可是……他能说吗?还是,说出来,让所有人都提早有个心理准备,这样当某些不幸的事情真的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大家才不会痛得那么猝不及防?

想到这里,青辞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摸索着握住了沐琉夜的手,然后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小夜,你今年多大了?”

沐琉夜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不过还是答道:“六百二十岁了。”

“六百多岁……真是年轻啊。你可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姑娘?”青辞感慨了一句又问道。

沐琉夜嘿嘿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青辞勾了勾嘴角,神情有些恍惚起来,喃喃道:“你一直说要拜我为师,可是你却不知,我比当初的阿念哥哥差得太多太远。他不仅实力强大到让人只能仰望,就连对待感情也是让人叹服的执着。我想……我大概不会是一个好师父,或许也没有机会教你什么东西。

“阿念哥哥曾经对我说,只有拥有了绝对强横的实力,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这句话一直都是我的信仰,可惜……我到现在也做不好。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所做的一切能够无愧于心,这便足够了。”

听着青辞这番话,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沐琉夜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急忙握住了青辞的手,“七哥哥,来日方长,你能教给我的东西可多着呢!在我将你的本领都学到手之前,你可别想丢下我不管!”

“呵。”青辞轻笑出声,他怎么会不明白沐琉夜在紧张什么。他抬起手来摸了摸沐琉夜的脑袋,淡淡笑道:“小家伙,别这么紧张,你七哥哥我命硬,酆都老头儿可不敢收我。”

……

一连十日过去了,重伤的画倾城和苍无念还是如同十日之前刚从幻境里出来的模样,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青辞带给苍无念的“千日红”已经用完了,值得庆幸的是,苍无念体内魂魄的伤势已经慢慢的在愈合。还好这个疯狂的男子在触发燃魂咒的时候对自己的生魂做出了一些保护,否则就算青辞的眼泪有逆天的功效,也挽回不了他成为活死人的命运。

这些日子以来等得最心焦的其实是季子安。原本还在洛河东岸的时候他提出先去昆仑山,为的就是早一步拿到龙血花,然后早一步回到巫族解决俞重华的问题。

可是谁承想他会在玄洲遇到自己的爷爷奶奶,而苍无念和画倾城在取定海珠这件事上一耗就是十几天,出来之后更是重伤在身,躺到现在也未曾有苏醒的迹象。

若非等着让画倾城给姬无心重塑一颗完整的心好让她忘记对自己的感情,季子安此时大概早已经返回巫族去了。

“子安啊,你最近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凤歌显然是已经察觉出自己这个孙儿的异样,忍不住出言询问。

季子安皱了皱眉道:“不知道,我总觉得心中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会产生什么变故。”

“你是在担心巫族的事情?”凤歌问。

“嗯。”季子安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了几分,“也不完全是巫族的事,还有些别的。”

“是倾城丫头还是你那无心傀儡啊?”凤歌睨了他一眼,别有深意的问道。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凤歌叹了口气,握住季子安的手轻轻拍了拍,“子安啊,奶奶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这身子骨还硬朗,脑子也灵光。这段时日你们这些孩子们住在这里,你以为奶奶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那个傀儡女娃娃的确是有些古怪,奶奶弄不清你究竟在她身上动了些什么手脚,但是奶奶能看出来,那女娃娃对你可不是傀儡对主人该有的感情,你对她亦是如此。”

季子安的眉头纠结到了一起,他就纳了闷了,这些日子他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几乎就没怎么搭理过姬无心,而且所有人都在为了苍无念和画倾城的事操心,他到底哪里表现得不正常了?竟能让凤歌看出端倪来?

见季子安皱着眉头不说话,一副沉思的模样,凤歌又道:“孩子啊,等无念和倾城确定无恙了之后,我和你爷爷便同你回巫族把该了的事情了解了。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想,想想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

凤歌没有把话挑明,但是季子安已经听明白了,所谓“该了的事情”,显然不仅仅指的是俞重华一个人的问题,那当中还包括了他和姬无心之间的纠葛。

这些天青辞的眼睛算是有了些好转,当了那么多天的半瞎子,如今总算是能够看清楚短距离内的东西了,只不过时好时坏的,让他有些无奈。

如此这般又过了大半个月,苍无念和画倾城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这下连洛凡和季延夫妇都开始慌了。

此三人是他们这些人中医术最好的,眼见着苍无念和画倾城从刚回来奄奄一息的模样渐渐的调养成现在的样子,他们都以为两人应该过不了太久就会醒过来,然后所需要的就是辅以丹药慢慢调理。

可是如今两人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愣是连眼皮子也没动过一下,这种没有期限的等待总是最让人感到煎熬。

季子安就更是心焦了,除了担心两人的安危,他还要为那些莫名而来的焦虑感到担忧。

姬无心最近变得像在昆仑山时那样沉默了下来,只不过她的气色看上去却是越来越差,很明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季子安不想承认,但是他也明白,他那份莫名的担忧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姬无心现在的状况。

其实他是有些后悔的,或许一个多月前他该强烈要求一下,让画倾城替姬无心重新画一颗心之后再去取定海珠。如果当时姬无心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或许他现在可以带着她先行回到巫族处理他想要处理的事情。

这一日,大家如同往常一般来到苍无念和画倾城所在的屋子里,洛凡替二人把了把脉,然后细细瞧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无奈的坐下来。

“洛凡兄,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开口的是季子安,这段时间他很明显比所有人都更在意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洛凡耸了耸肩,“老样子,身体上的伤势逐渐恢复,无念的二魂七魄也已经没什么大碍,可就是不见清醒。”

“哎……”季子安一声叹息,随后苦笑:“我真是搜魂的心都有了。”

别说是季子安,其他人在这段等待的日子里大都也出现过这个念头,好探究一下他们在幻境考验中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若不是此举对双方的元气和记忆都有威胁,怕是早就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怎么能就到这里呢?

“既然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恙了,醒过来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不如我们大家先回人界?”青辞忽然说道。

季子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盯着自己看,季子安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样不太好吧,他们两个毕竟还没苏醒,传送怕是要出危险的。”

季延立刻摆了摆手,“这个不用担心,观缈城中那么多地仙,其中不乏阵法高手。那些老东西吃饱没事干研究出来的传送阵几乎是哪里都能去,而且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长距离传送导致昏迷或者与同伴分散的情况。”

“是这样啊……”季子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若真是这样,先回去也好,大家可以先去我斩魔宗小住几日。即便无念和倾城段时间内醒不过来,起码也有放心的人可以照顾他们,我们正好随季兄前往巫族帮一把手。”洛凡说道。

洛凡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大家都明白季子安归心似箭,想尽早回到巫族将俞重华这个祸患给解决掉。但是其实他也有一些私心,他想回去看看云蕊和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毕竟少了一个冰晶玉棺,他也不能确定两个身体同放一个玉棺究竟能支撑多久。而且他如今已和乔三娘有了夫妻之实,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给云蕊做个交代,哪怕棺内的女子根本就看不见听不见,但那至少应该是他与她之间的了结。

谁知季子安却是摇了摇头,“巫族是一定要回去的,但至少要等倾城姑娘苏醒之后。洛凡兄若是想早些回去见见族人和斩魔宗内的弟子们,那我们最近就出发也未尝不可。”

季子安这么一说,在场的大多数人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铁了心的要将姬无心放在巫族了,所以才非要等画倾城醒过来给她重画一颗心。

大家看了看姬无心,又看了看他,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忽然,一声虚弱而急促的呼唤传入了众人的耳中:“无念哥哥,不要!”

众人一惊,立刻都向画倾城投去了惊喜的目光。

只见躺在那里的画倾城身体颇有些不安的颤动了几下,又痛苦的低呼:“不要……无念哥哥,不要用燃魂咒……”

“倾城!”

“倾城小姐姐!”

“倾城,你怎么样了?”

众人都忍不住惊呼,急急凑到画倾城的身边。

却见画倾城的脸色苍白如纸,也不知她正在梦中经历着什么,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秀美紧锁,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也死死的攥紧床上的被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给魇着了?”青辞看着画倾城这副模样,心肝都在疼。

“应该是了。能被魇着,说明离苏醒也不远了。”洛凡有些欣慰的说道。

欣慰归欣慰,不过好半晌之后,将醒未醒的画倾城依然处在这样的状态,额角冷汗已经落在了枕头上,那副不安又无力挣扎的模样,看得众人只能无奈叹息。

安如月不忍心看着画倾城这么痛苦,从衣袖里掏出个丝绢想替她擦擦脸上的冷汗。

谁知丝绢才刚触碰到画倾城的额头,女子的双目便突兀的睁开来,然后就听“啪”的一声轻响,竟是她抬起手来扣住了安如月的手腕。

“你是什么人!”画倾城的声音虚弱但却带着寒意的传入众人的耳朵。

大家伙儿看见她睁开眼,心中都是大喜,可是当他们看清楚画倾城的眼神和此时扣着安如月手腕的模样,众人又不由得大惊,尤其是青辞。

因为此时的画倾城一脸的冰冷,那原本透亮干净的双眸之中布满了血丝和森冷的杀意,那是刚经历过杀戮,经历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人才会流露出来的杀意。

这双充满杀意的美眸配上画倾城此时苍白的病容,只给人一副穷途末路之人抛却了所有生的希望只愿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悍不畏死。

手腕被攥着的安如月顿时皱了皱眉,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一时挣脱不开画倾城的钳制,对方似乎真的是将她当做敌人来看待。

青辞愣神过后赶紧上前拉住画倾城的胳膊,焦急的说道:“倾城小姐姐,你快醒醒!她是月儿,她是安如月啊!”

画倾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扫视了一下围在她身边的众人,冷冷说道:“怎么,这回又换了一批人来?真以为我下不了手吗?”

“倾城,你已经从幻境出来一个多月了!定海珠已经拿到了,我们是真的,不是幻境之中的那些幻象!”安如月伸手拍了拍画倾城的手,眼眶红红的说着。

画倾城闻言有些发愣,眼中的杀意稍有消散,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一缕微弱的法力注入了一直被她扣在手中的安如月的手腕里。

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她指尖微有金光闪烁都是忍不住一惊,不过安如月倒是面色如常,因为她感觉到画倾城注入她身体里的法力对她并没有恶意。

当画倾城的法力在安如月体内迅速流转过一圈之后,画倾城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脸上的神色也舒缓了不少,她又抬眼看了看众人,问道:“定海珠在哪里?”

青辞手掌一翻,那颗和他拳头差不多大小的淡蓝色的珠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画倾城望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摸了摸,泪水不知怎的,就滚滚的滑落下来。

此时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杀气,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哀伤。

安如月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倾城,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

画倾城摇了摇头,只是默默的哭泣,并没有回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画倾城为什么会哭。虽说这一次他们从幻境之中出来的确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总算也是有惊无险。她身体上的伤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为何看起来会如此难过呢?

可是画倾城不说话,众人也拿她没办法,只能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饶是青辞这样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主,看见画倾城如此悲伤的模样也只能偃旗息鼓,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她。

一间屋子里十几个人,除了画倾城低低的啜泣声之外就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不得不说这种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

就在青辞皱着眉头想着该怎么打破这压抑的气氛时,忽闻耳边传来一个男子沙哑的低呼:“画儿,不要看!”

众人一愣,随即齐齐扭头朝着苍无念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只见这个与画倾城一样一脸病容的男子此时剑眉微蹙,牙关紧咬像是在做出什么很艰难的决定。

画倾城因为那一声低呼而止住了哭泣,一脸震惊的扭过头,让自己的视线透过众人的包围看向了其实就在她不远处躺着的那个男子。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画倾城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不是哀伤的,而是惊喜的。

她一扬手就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挣扎着就想起身奔向苍无念。

由于动作太突然,大家都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噗通”一声,身体依然十分虚弱的画倾城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这个位置离她最近的是季子安和洛凡,两人一见她跌下了床,皆是大惊失色。

季子安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稍稍顿了顿,一个转身把她放在了苍无念的床上。

画倾城因为这一摔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不过当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然后放在了苍无念的身边时,她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还未来得及跟季子安说声谢,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略有些冰凉的大手给握住了。

她扭头去看,却见那只手的主人双目紧闭,神色颇为不安,口中喃喃道:“画儿,他们都是假的,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画倾城颤抖着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描摹着男子的眉眼,哽咽道:“无念哥哥,我知道他们都是假的,我知道。”

可是苍无念显然是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的,只是自顾自的又道:“母亲,母亲……对不住了……”

画倾城愈发的心疼了,“无念哥哥,漂亮姨娘也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也不要难过了。”

许是苍无念在半昏半醒的梦魇之中又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他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发出一声叹息:“画儿,对不起,我大概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画倾城的泪水瞬间又决堤了,她紧紧的搂住了苍无念的身子,将自己的头努力的靠向他的颈窝,喃喃道:“无念哥哥,你说过要陪我浪迹天涯的,怎么能就到这里呢?”

围观的一屋子人虽然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眼瞅着的这样的情景,一个个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刻他们好像都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画倾城为何醒来没多久便开始默默的哭泣。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上药

因为这两人在幻境之中一定是经历了生离死别,所以画倾城醒来之后竟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有关苍无念的事情,大概她以为,她的无念哥哥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也不知是谁先走出的第一步,众人竟是一个接一个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的画倾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身边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以说,当她听见了苍无念的声音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就已经没有了别人。她所能看见的所能听见的,除了苍无念,便再无其他。

也不知是不是画倾城的声音将苍无念给唤醒了,他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之前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个女子在哭泣着,搂着他的脖子正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他微微动了动,发觉自己的手里正握着一只纤细而冰凉的小手,耳边又传来女子哭泣的低诉:“无念哥哥,画儿当时真的很害怕,怕自己会死,更怕你会死……”

“我还没娶你为妻呢,就这么死了,我也不甘心啊。”苍无念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开口这么说了。

画倾城的身子猛的一僵,然后慌忙抬起头来,便看见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无念哥哥,你醒了?!”画倾城又惊又喜,伸手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摸了起来。

苍无念笑了笑,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我要是再不醒,你怕是连棺材都要替我买好了。”

画倾城哭笑不得,又嗔又恼的抽回手,“不要胡说八道!”

苍无念又是轻笑了一声,将画倾城往自己的身边紧了紧,眼睛望着屋梁,长长一声叹息。

此时此刻,也许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虽然他们昏迷了一个多月,但是他们自己却并没有青辞一众人在担忧的等待中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们只觉得幻境之中经历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就在方才。

而此时的他们像是刚刚经历过同生共死,又累又倦,又唏嘘又后怕,他们只想这样相互拥抱着、依偎着,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生命依然在继续的真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苍无念忽然疑惑的说道:“奇怪,怎么屋子里就我们两个?其他人呢?”

被苍无念这么一问,画倾城也愣住了,她分明记得之前一屋子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就在这时候,一个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颇有几分鬼鬼祟祟的模样。

床上的两人先是本能的警惕,然后发现了来人是谁,又都同时放松了身子。

“咦,无念哥哥也醒了啊,真是太好了!”来者是沐琉夜,他在发现苍无念用十分犀利的目光朝自己这里看过来的时候心中便开怀了起来。

“小夜,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苍无念好奇的问道。

沐琉夜伸手指了指他们两个,嘿嘿一笑:“大家都不忍心打扰哥哥和姐姐温存呢,很识趣的都跑了。”

“咳咳……”苍无念和画倾城被这句话呛得同时咳嗽起来。

苍无念还好,画倾城可就苦了,这一咳嗽就牵动到腹部的伤口,疼得她冷汗又冒了出来。

“画儿,你怎么样?”苍无念大惊,急忙挣扎着坐起身来。

沐琉夜也赶紧跑了进来,正看见画倾城的腹部有血渗了出来,他忍不住大呼:“快快快,快拿药来,倾城姐姐流血了!”

他这一嗓子可是把外面的人全都喊了进来,青辞一看画倾城的伤口又流血了,抓起药来就往画倾城身边跑。

可是他刚靠近画倾城,苍无念就伸手拦住了他,一把将他手里的药给扯了过来,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呃……?”众人一愣。

苍无念却是皱了皱眉,“莫非我们昏迷的这段时日,你们就这么一群人盯着画儿换药?”

听出苍无念语气不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画倾城身上最严重的伤是腹部那一剑。可是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换药。

之前苍无念没醒来也就算了,如今他醒了,怎么能忍受这么多人看着这个女子换药呢?

几个男子都讪讪的退了出去,安如月倒是走了过来,对着苍无念道:“小王子,不如让我来给倾城上药吧?”

苍无念瞥了她一眼,却丝毫没有要把药给她的意思,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安如月一愣,随即哑然——这两位福大命大,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之后只会更加的贴近彼此,哪用得着自己在这里多事?

吐了吐舌头,安如月一溜烟离开了屋子,还很贴心的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眼见这屋子忽然涌进来一堆人,忽然又都消失了,画倾城有些愣神,一时间都忘记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

忽觉自己身上一凉,竟是苍无念已经扯开了她的衣带,将她的衣襟给敞开了。

“无念哥哥,你……”画倾城的脸“刷”的就红了,本能的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服想要遮挡。

“别动。”苍无念一手就将她的两只手给抓了起来,命令似的口吻显得有些僵硬。

画倾城被他这副态度给吓了一跳,立刻就不敢动了。

苍无念也没理她,皱着眉头轻轻的将环绕在她腰腹上的白布条一圈圈的解开来。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可是呼吸却是愈发的沉重,就在画倾城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凉凉的暴露在外的时候,苍无念却忽然顿住了。

等了好半晌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咬着唇抬起眼来去瞧苍无念,却见男子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腹部,那眼神之中似有惊天的怒火在翻滚。

画倾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腹部,大约寸许长的伤口皮肉翻飞,狰狞开裂,些微鲜血正缓缓的朝外涌出。这还是已经治疗了一个多月的结果,天知道刚受伤那天是个什么模样。

“无念哥哥……”画倾城轻轻唤了一声。

苍无念这才缓过劲来,急忙将手中的伤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画倾城的伤口上,正面背面都涂了一遍之后他才又将那一圈一圈白布条给她重新裹好。只是这期间画倾城能够感觉到男子手中的颤抖。

做完这一切,苍无念重新替她将衣服整理好。还不待她说些什么,便被男子一把搂进了怀里。

“画儿,这一剑是谁做的?”苍无念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

画倾城微微愣神,因为他能感觉到苍无念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想到了某种可能,画倾城轻声笑了笑,“我若说是我幻境中的那个无念哥哥做的呢?”

显然这并不是个有意思的玩笑,她这么一说,苍无念的身子顿时僵了僵,然后画倾城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被搂紧了一些。

“画儿,对不起,对不起……答应我,以后若是再遇到那种情况,你也不能再这样任由自己受伤。只要是会威胁到你的性命,就算是真的我,你也必须要狠下心来对待。”苍无念摩挲着她的后背,歉然的说道。

画倾城眼眶一酸,急忙用脸蹭了蹭他的脖颈,安慰道:“无念哥哥,我是逗你的。这伤是我自己造成的,当时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的法力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能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了。”

“你这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分明是想同归于尽啊!”苍无念明显有些愠怒起来。

画倾城瘪了瘪嘴,不敢应声。

见女子那委屈的小模样,苍无念的心又疼了起来,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叹息道:“画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如果有一天我做出了这样的举动,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若真的到了威胁到你性命的那一步,请你不要犹豫,直接杀了我。”

画倾城有些急了,使劲捧住了苍无念的脸,恨恨道:“无念哥哥!我都说了这伤跟你没关系了!你要是再说这些生啊死啊的,我可要生气了!”

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如炸了毛的小猫一样,苍无念不由得失笑,“好,你不喜欢,我便不说了。”

过了许久,苍无念才开口将外面的人都唤了进来。

众人因为这两人的苏醒都各自兴奋着,一听见苍无念的召唤就急急涌了进去,他们都很想知道,一个多月前在那该死的四象幻境里面,这对男女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两人自然明白众人的疑惑,并且他们在幻境里也分开了十三日之久,他们也很好奇那十几天的时间对方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情况。

只不过两人眼下仔细一瞧,却看见了众人当中一个十分眼生的男子,两人不由得愣了愣,异口同声道:“这位是……”

沐琉夜立刻笑着道:“他是我爹爹,名叫沐易。”

“真是不好意思,为了我和画儿,竟然连前辈都惊动了。”苍无念说着就想要起身行礼。

沐易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心道:我哪受得起你这一礼,你当年叱咤三界的时候我祖爷爷都还没出生呢!

第五百六十六章 本源

心中是这样想,不过沐易表面却只是笑着道:“修罗王子这才刚醒来,还需好好休养才是,本将也没帮上什么忙,可不好意思受你的礼!”

沐易那努力掩饰住的激动和惶恐苍无念看在眼里,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一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也没再坚持。

随后,两人便将幻境之中的事情大致的叙说了一下,大家都听得唏嘘不已,不由得感慨这设下幻境考验的人真会玩,竟然让玄武柱和青龙柱的考验一起冲着他们两个去,差点没把人给玩死在里面。

期间沐易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们还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啊!”

青辞则是撇了撇嘴,不满的嘟哝道:“我倒是想知道那杀千刀的夙幽是怎么一回事!翎儿姐姐吃饱了撑着弄这么家伙来调戏自己作甚!”

当然,他这一句嘟囔也就只有沐易和沐琉夜听见了。

季子安则是在安安静静的将整件事情从头听到尾听完之后才十分严肃的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考验虽说是在幻境中经历的,但是幻境中的有些事情好像却并不虚假。或者说……那些幻境是想向进入其中的人传达什么信息。”

这话本来是有些自相矛盾的,既然是幻境,他们在里面所经历的除了自己的五感之外,其他一切自然都是假的。可是偏偏众人经季子安这么一问,都发觉有些怪异的地方,似乎那幻境里确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想要指引他们去了解一些事情。

画倾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其实我到后来也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当我遇到了云蕊姑娘。”

“什么?”洛凡愕然。

别说是洛凡,其他人也是惊讶的望着她,因为方才画倾城并未提及此事,只是粗略的说了一下自己十几日的大致经历和贯彻腰腹的剑伤是因何而来。

画倾城下意识的看了乔三娘一眼,却见对方眼眸微垂,神情倒是没什么异常。

她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当时云蕊姑娘将我和夙幽拦下,想要用计让夙幽吃下那颗‘散灵丹’,可是彼时的夙幽化作了无念哥哥的模样,我被他所蒙蔽。

“然后幻境中的云蕊姑娘被夙幽所害,而我被迫服下了‘散灵丹’,最终才无奈使用仅剩下的一丝法力控制那柄剑,差点与他同归于尽。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最在意的其实是那时候的夙幽对云蕊姑娘的称呼。”

“什么称呼?”洛凡急急问道。

“他称云蕊姑娘为……‘前修罗圣女’。”画倾城皱眉答道。

一室沉默。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变幻莫定的神色,只有洛凡闻言呆呆的后退了一步,瘫坐在凳子上。

良久之后,苍无念才一声叹息,“我早该想起来的。云蕊,云……这是我修罗族所有圣女世代继承的标志。就像画族的每一任族长都姓画一样,修罗的每一任圣女都以云字开头。”

“还有这回事?可是这一点我怎么不知道呢?”安如月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她,蕊儿她……竟然是……修罗上一任的圣女……”洛凡瞪着双眼,讷讷的说道。

“可是……又有些不对劲。”苍无念似是自语般说道。

安如月奇道:“有什么不对劲?”

苍无念皱了皱眉,答道:“如果云蕊是上一任修罗圣女,那现任的修罗圣女又是谁?若我没有记错,偌大的修罗界里同一时期只有一个修罗圣女。被挑选出来的圣女继承者要继承圣女之位,只有等这一任圣女殒落之后才可上任。如今的云蕊虽说不能算是正常的活着,但起码并未殒落。所以她若真是圣女,那也应该是现任的圣女才对。”

“这……圣女在修罗界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吧?怎么你们会连自己那一界的圣女是谁都搞不清楚?”洛凡疑惑的问道。

别说洛凡了,其他人也都是一头雾水的盯着苍无念和安如月,这两个怎么说也是在修罗皇族生活的,像圣女这种一听便知身份尊贵的人物,怕是修罗的平民百姓都能叫得出她们的名字来,这两个一个是修罗王子,一个是伺候修罗女王和王子的婢女,怎么会连自己那一界的圣女是谁都不知道?

苍无念歉然苦笑,“我刚来到这世上的前几十年,记忆一直处在混沌之中,意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候的我甚至连话都未曾开口说过,怎么可能去关心修罗的圣女是谁。”

安如月也是挠了挠头,“我和小王子差不多,自打我有记忆开始便一直跟在曼沙王上的身边,除了伺候王上和后来的小王子,我对皇族之中的事知道得并不多……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像圣女这样身份高贵的修罗女子,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是谁。”

“无念哥哥,修罗的圣女主要职责是什么?”画倾城忽然开口问道。

谁知苍无念居然被问住了,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他想了半天的结果就是两道剑眉紧紧蹙成一团,下意识的捂着头闷哼了一声。

画倾城一惊,急忙拉住他的手,“无念哥哥,我就随口问问,若是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苍无念大大喘了几口气,摆摆手道:“没事,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这么逼迫一下自己,还真是又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你都想起了什么?”画倾城问道。

苍无念沉吟了片刻,面色颇为凝重的向众人娓娓道来……

原来,在修罗界,每一任修罗圣女都会从上一任圣女身上继承一样东西,那东西叫做“非天本源”。相传这“非天本源”乃是阿修罗始祖遗留下来的一种力量,可保修罗永存于世。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本源的力量也在渐渐的减弱,到了后来也就是成为了圣女身份的一种象征,仅凭圣女自身已经无法完全激发出这份力量。

如今的“非天本源”有两个作用,其中一个作用依然是保证修罗界的永存,只是与最初的方式大为不同,而且动用本源的代价巨大,令人生畏。

其具体做法是,修罗圣女将自己的一切献祭给本源,以死后堕入无间地狱和万名全族实力至强者百世轮回饿鬼道为代价,强行召回历代修罗王的巅峰勇力,并且将那些力量全部投注到现世修罗王的身上,使其成为一个能够毁天灭地的“万法修罗王”。

当然,这个现世修罗王本身的能力必然需要极其出众,否则很有可能驾驭不了那么多强大的力量而导致自己瞬间灰飞烟灭。

而这样的力量能在现世修罗王身上存在多久,这一点就没人知晓了,因为修罗界到现在也没出现过需要触发“非天本源”来解决的危机。即便很久之前出现过,可能依靠当初“非天本源”的力量就能够解决,无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更无需塑造一个“万法修罗王”来拯救修罗界。

至于“非天本源”的第二个作用就显得稀疏平常了,它是开启在修罗界之中享有“修罗炼狱”之称的修罗角斗场的钥匙,是现任修罗圣女用来考验和强化下一任修罗圣女的必须手段。只有通过修罗角斗场强化过自身修为的圣女继承者才能够接受“非天本源”的传承。

“不过,我方才想起在修罗历史上还出现过另外一种圣女,她们也被称为‘天命圣女’。”说到这里,苍无念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家都安静的等待着苍无念继续说下去,只有安如月没忍住,惊呼出声:“天命圣女?”

其实也不怪安如月大惊小怪,她方才听了苍无念的一番叙说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两百多年岁月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她简直都不好意思跟其他人说自己是个修罗。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什么“非天本源”和“天命圣女”,就连被称为“修罗炼狱”的修罗角斗场她也是完全没听说过的。

苍无念抬眼看了她一眼,安如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居然觉得苍无念在看她的时候眼底有一抹怪异的情绪。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眼,随后苍无念便将视线移开,缓缓说道:“所谓‘天命圣女’,就是天生拥有本源的修罗女子,那种本源与‘非天本源’略有相似,被称为‘端正本源’。‘天命圣女’出生即为圣女,无需通过修罗角斗场的考验,而且天生便有极高的天赋,往往能够修成极其强悍的法力。

“当‘端正本源’与‘非天本源’一同开启本源之力的时候,成就‘万法修罗王’的代价就不再那么惨烈,虽说万名实力至强者仍需在饿鬼道轮回百世,但是两位圣女却不必堕入无间地狱,有了超生的可能。

“当然了,这都是基于修罗界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圣女所体现出来的价值。若是天下太平,修罗圣女几乎只是个摆设。而‘天命圣女’则不同,她们可以与修罗王双修,在双修之时触发‘端正本源’的力量,助当世修罗王拥有更强的实力。

“不过天命圣女的‘端正本源’是不能被继承的,也就是说,天命圣女身死,她体内的端正本源也就跟着消失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在套我的话?

听到此处,青辞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咂舌道:“那如果当世修罗王是个女子,就像阿念哥哥的母亲曼沙女王那样,岂不是就没机会和天命圣女双修了?”

苍无念俊脸一黑,“修罗界女子为王的情况毕竟是少数,况且天命圣女少则几千年多则数万年才出现那么一个,哪有那么容易就凑到一起了。”

“那……蕊儿是哪一种圣女?”洛凡迟疑着开口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的记忆里没有与她有关的东西,想来应该是继承本源而来的修罗圣女。不管她到底是前任还是现任,总之她是不会有机会开启非天本源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洛凡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神情却变得飘忽了起来。

季子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乔三娘,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他站起身来,说道:“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无念和倾城刚醒过来,应该让他们好好静养,我们大家还是先散了吧。”

说罢,他的手不轻不重的在洛凡的肩头拍了拍,又对青辞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是需要青辞发挥自己的口才好好与洛凡说道说道。

不过这两人还没有所行动,却见沐易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二位已经没什么大碍,那本将就先回去了。小夜这孩子缺乏历练,不谙世事,还劳烦各位多加照顾!”

沐易这些日子因为担心苍无念和画倾城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都停留在玄洲,如今看见两人已经无恙,他也终于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原本他是想将沐琉夜一同带回去,不过沐琉夜却是不肯,铁了心了要跟在青辞的身边,沐易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见沐易要离开,除了苍无念和画倾城这两名行动不便的伤员之外,其他人都急忙起身相送。

待到屋子里又空荡荡的只剩下画倾城和苍无念二人的时候,画倾城才淡淡开口问道:“无念哥哥,你应该还有什么事没说吧?”

苍无念微微一愣,问:“你指的是什么事?”

“在玄武柱和青龙柱共同营造的幻境里,你所经历的事情。”画倾城答道。

苍无念面露疑惑之色,“我说得是比较笼统,但是重要的部分并无遗漏啊。”

“你是在伤了自己的双眼,杀死了那个幻境的赤刹之后才与我相遇的,对吗?”画倾城问道。

“没错。”苍无念点头。

“你说你弄伤自己的眼睛,是为了不受她眼中幻术的蛊惑,但是你并没有说你为何会遇到她,要知道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你可是穿着新郎官的喜服的。”画倾城语气有些冷淡。

“呃……”苍无念的脸莫名的红了红。

他用余光悄悄瞥了画倾城一眼,发现女子的神色很是淡然,可就是这种淡然让他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恐慌,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担心被人发现的感觉。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呢?他没做什么呀!他只是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在幻境里与画倾城成婚的事情,毕竟他现在连觉魂都没有,更遑论与画倾城谈婚论嫁。莫名其妙的说这种事情,不是让大家都感到尴尬吗?

想了想,他忍不住又瞥了画倾城一眼,忽的心头一跳,小心的问道:“画儿,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在幻境里和她成婚,所以……吃醋了?”

这回轮到画倾城的脸红了红,随即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无念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个不是重点啦!”

“那……重点是什么?”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重点是,你怎么会和她成婚啊?”画倾城十分无奈的问道。

得,说来说去不是又绕回来了吗?苍无念只好认命的将成婚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画倾城听他说是因为幻境中的赤刹化作了自己的容貌,所以苍无念才答应与她成婚的时候,画倾城的一颗芳心便忍不住噗通直跳。

这种心灵上的悸动可比她在幻境之中接受假苍妄的求娶来得更加的猛烈更加令她沉醉。

不过她还是红着脸说道:“无念哥哥,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赤刹在你面前显出真容的之后,你为什么没有意外她会对你提出娶她为妻的要求?”

苍无念皱了皱眉,语气却是理所当然:“我为什么要意外?我知道她从很早以前对我就是这种心思了。”

话刚说出口,苍无念就猛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他后悔了,并且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方才他内心深处会出现那种做错了事的感觉。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画倾城那张骤然惨白的脸,好半晌才喃喃道:“画儿,你……你在套我的话?”

画倾城的手狠狠的攥着身边的被褥,紧抿着唇忍了又忍,才终于将泪水给憋在眼眶里。只是她的声音难免还是有些哽咽,“无念哥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想瞒着我,而我也想自己欺骗自己。可是……迟早都要面对的,这是四象幻境里面想要透露给我们的讯息。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就算你是苍妄,可是这一世赤刹是你的姨娘,她怎么会提出要你娶她为妻的要求,而你又为什么不感到意外。”

苍无念哑然。

画倾城说的没错,就算曼沙与赤刹的关系再怎么水火不容,赤刹也是他的亲姨娘,至少也该是他这具肉身的亲姨娘,为什么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层关系?莫非他在潜意识里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当做是苍妄了?

不对,不单纯是这样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可是这个原因苍无念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他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他无暇顾及,也不愿意再想。他只是一把将画倾城揽进了怀里,一边轻蹭她的发际,一边呢喃道:“画儿,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承认我早就确定了自己就是那个苍妄,可是……我是怕你难过,所以才一直瞒着你。我知道,我知道苍妄的心里有另外一个女子。可是……我,我……”

他很想说:我的心里只有你。但是这句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因为他感觉得到,只要他的记忆完全恢复,他的心里就一定还会有另外一个人。

画倾城的嘴角苦涩的勾了勾,她缓缓抬起手抚上了苍无念的后背,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无念哥哥,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能让前世的无念哥哥动心的女子,一定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画儿输给她,一点也不冤枉。”

“画儿,你……”

苍无念刚想开口,画倾城却忽然扭过头,用自己的唇堵将他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这一刻的画倾城有些失控,她用力的吸吮着男子唇瓣,火热的丁香在他的口中横扫、席卷,带着掠夺的气势,就像是要将属于苍无念的气息全部都镌刻在自己的灵魂之中,好叫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尽管本来也就是无法忘怀的。

预想中自己会哭成泪人的模样并没有发生,画倾城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与他在鬼门关一同走了一遭,心肠变得坚硬了,还是因为自己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潜移默化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总之,这一刻她的眼睛是干涩的,所有的酸楚只是被她狠狠的压在心底。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那位神女究竟是谁,她为他重塑觉魂之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给他,赌一赌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这般激烈的亲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他们清晰的听见了彼此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声时,两人才慢慢的分开来。

望着苍无念那双被自己吮得殷红发胀的薄唇,画倾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苍无念有些莫名其妙,又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方才亲吻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女子心中的那一抹绝望,可是怎么这时候她又能笑得出来?

画倾城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无念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就算不知道你的秘密,我也会答应你的。”苍无念说道。

画倾城咬了咬唇,终于下决心说道:“等我替你画出了觉魂,你……你如果发现自己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请你……请你……”

苍无念心下了然,可是看见画倾城垂着眼,耳根子已经红透了的模样,他不知怎么就忽然觉得胸腔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一下她。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也这么做了。他将手轻轻抚上画倾城的面颊,浅笑道:“我若喜欢你,你想要如何?”

画倾城羞得都要将嘴唇给咬破了,她知道苍无念是故意的。尽管这件事苍无念曾经也提出来过,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是她提出的要求,很郑重的要求,她想,她不应该让苍无念来替她说。

第五百六十八章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想通了这一点,画倾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她猛的扬起头直视着苍无念的双眼,轻声但清晰的说道:“我要无念哥哥帮我解蛊。并且,我要成为你这一世的第一个女人!”

如果苍无念的嘴里有茶,这时候应该已经喷出来了。不是因为嘲笑画倾城的不知羞耻,而是惊讶于她的大胆与直白,以及……她一直深深隐藏在骨子里的那种占有欲。

可是,这话怎么听着感觉有些奇怪呢?

苍无念一会儿憋着笑意,一会儿又蹙起眉头,面色随着他的心思变了又变。就在画倾城那涨红的俏脸因为他变幻莫测的神情而渐渐开始变得苍白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女子方才那句话中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伸手一把将画倾城揽进了怀里,没好气道:“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做‘这一世’的第一个女人?莫非你以为……我前世与别的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后闷闷道:“我在白虎幻境里见到的就是她,虽然没看她的容貌,但是仅凭那份风姿……反正我要是个男子,能得到这样一个绝世女子的青睐,我肯定是忍不住的。”

“所以,你就那么确定我与她……发生过什么?”苍无念哭笑不得。

“难道没有吗?”画倾城继续瓮声瓮气的说道。

“呃……”苍无念又哑然了。不是因为有,而是因为他想不起来到底有还是没有。

“我不管,你到底答应不答应?”画倾城也是豁出去了,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她都提出来了,如今怎么能够不求一个确切的答复。

“画儿……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苍无念浅笑一声,无奈的摇着头。

画倾城这下是真的要哭了,自己当真这么不堪吗?最宝贵的东西想献给最爱的男子,结果人家居然还犹豫不决?

感觉到怀中女子的焦灼,苍无念急忙将她又搂紧了一点,将嘴凑到她耳边,半是安抚半是无奈的说道:“傻丫头,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我是怕……我怕会伤害你。”

画倾城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不必在意,这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后悔。不管最后能不能和无念哥哥在一起,我……永远都是你的。”

相拥了许久之后,画倾城才缓和了情绪,平静的开口说道:“无念哥哥,其实在幻境之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我与那个苍妄成了婚,不过他不止娶了我,还娶了赤刹。”

“什么?”苍无念的面色顿时铁青。

“你听我说完。”画倾城急忙安抚他,“我当时就感觉不可思议,我说赤刹是他的亲姨娘,他怎么能够和自己的亲姨娘在一起?可是他却告诉我,他与漂亮姨娘并没有血脉上的联系,他只是借着漂亮姨娘这个母体,重修了一个肉身,所以才会用掉八年的时间。”

苍无念闻言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所以,你认为幻境里的这个讯息也是真实的?”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你曾说过漂亮姨娘还是完璧之身,所以你也没有父亲,你们修罗的女子从怀孕到生产前后一共三年,可你却整整在她的身体里待了八年的时间,你自己不觉得很不正常吗?”

“是,确实不正常。”苍无念若有所思的应道。

“我猜,这大概才是你为什么不会意外赤刹那样对你的真正原因。”画倾城说道。

苍无念松开了画倾城,有些颓然的靠在了床头,盯着房梁发起呆来。画倾城的意思他明白,他想,或许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清楚自己与曼沙没有血脉上的关联,再加上从他出生起就伴随着他的那些残破的记忆,所以他才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连自己“母亲”的拥抱都觉得排斥。

半晌之后,他才叹息道:“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前世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轮回?”

“要问问青辞吗?”画倾城轻声的问。

苍无念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迟早会想起来的。只是希望那个缘由不要太让我难以接受。如果是被什么小人陷害身死,在阴沟里翻了船,我觉得我会找个墙把自己再撞死一次。”

“无念哥哥,我忽然有些担心。”沉默了片刻,画倾城开口说道。

“担心什么?”苍无念问。

“就是在幻境中最后出现的那一批拦截我们的人,除去画族的十位元老,其他应该几个都是你们修罗族的强者吧。赤刹当时也说了,他们都是你曾经最忠实的部下。我担心你离开这么多年,他们会不会已经被赤刹控制了?”画倾城忧心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凝重的面色上也显露出了担忧,“或许……这也是幻境想要给我们作出的预警。当初在须弥山击败了木扶桑之后,我们谁也没有找到他手里剩余的心魔。这些邪恶的果实如果已经被他交给了魔族……后果不堪设想。”

画倾城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关于云蕊姑娘的事我之前没有说。”

“什么事?”苍无念问。

“当时夙幽除了点明她是前任修罗圣女,还说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他说云蕊是赤刹的人,还说魔族为了培养噬魂兽真是下了血本了。”画倾城蹙眉道。

“云蕊是赤刹的人?”苍无念愕然。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我曾和青辞他们讨论过,就是你在八热火山因为焚劫紫火而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不过当时我们也就是说说,毕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过后就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可是在幻境里听到夙幽说出这件事,我忽然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不过幻境中的云蕊看起来很担心我的安危,那种担心不太像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所以我不认为她是为了抓住我将我交给魔界,好替他们画魂来驯养噬魂兽。”

“云蕊一千两百多年前就已经身在人界了,那时候的我应该还没有离开修罗界,也就是说她的离开我应该是知情的。可是……我为什么会放任她离开呢?”苍无念喃喃自语道。

“会不会是你早就看出来她与赤刹有什么瓜葛,所以顺水推舟,然后再顺藤摸瓜?”画倾城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或许吧。可这样想来,洛凡何其无辜,不经意间卷入了我修罗内部之争。赤刹那个蛇蝎,她自己得不到我的爱,肯定也见不得旁人得到自己所爱。”

“嗯,我们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知道了云蕊的身份,我又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一千多年前的赤刹当真有那么厉害吗?身为修罗圣女的云蕊难道一点都不是赤刹的对手?”画倾城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

“真论实力,当年的云蕊未必就不及赤刹。怕只怕是她有什么软肋被赤刹捏住了,逼她离开洛凡,转而投入古问天的怀抱,一箭双雕。既可以使得天赋异禀的洛凡因为此劫而无法飞升成仙,也可以借此控制住古问天,让他心甘情愿的为千机阁卖命。

“我们去临碣岛的途中在那个荒岛上遇到了古忆凡的另外半缕生魂,现在想想,那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赤刹所害。古问天对云蕊痴迷如斯,他们唯一的孩子凭白的没了半缕生魂,古问天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重塑那半缕生魂的方法。

“好一个赤刹,她用了一个云蕊,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在人界收集重塑魂魄的消息。噬魂兽……他们下了什么血本?他们根本就是一本万利!”苍无念说着说着,双目竟是赤红起来。

他的猜测与画倾城他们当时推测的来龙去脉是一模一样的。至此,即便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证据,他们也不用再有疑虑了,事实必然就是如此。

身边的男子身上骤然膨胀的怒意和杀气画倾城感受得真切,她急忙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无念哥哥,现在愤怒也是徒劳。你的身子才刚好些,可别再出了什么岔子。”

女子的轻声抚慰让苍无念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却又骤然一变。

画倾城见状急忙道:“无念哥哥,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谁知苍无念却是一脸震惊的侧过头来盯着画倾城,口中喃喃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画倾城下意识的问道。

苍无念的神色变幻莫定,一会儿凶狠,一会儿悲伤,更多的却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样子,“古忆凡……根本就不是古问天的孩子!”

“你说什么?”画倾城这一回是真的呆住了。

“‘非天本源’属于阿修罗始祖,而阿修罗的始祖是一个女子。所谓‘非天’其实指的就是我们修罗,换句话说,非天本源也就是修罗本源,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本源最初存在的意义是保修罗永存于世。”苍无念喃喃道。

画倾城有些茫然的盯着苍无念,讷讷道:“无念哥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苍无念长抒了口气,接着道:“简而言之,‘非天本源’拥有强大的生育繁殖的力量。而继承了这份本源的修罗圣女,她们的身体受其影响,会成为孕育子嗣的最佳土壤。也就是说,因为身体里接受了这个本源,所以她们会变得极其容易受孕。”

画倾城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好半晌之后才呢喃道:“修罗女子有孕,生产需得三年。而她在与洛凡前辈有了夫妻之实以后的第二年与古问天成了婚,第三年就生下了古忆凡。

“所以……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古问天的。若她在第一年的时候除了洛凡前辈之外没有与别的男子有染,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洛凡前辈的!”

“你说什么?!”

一个充满震惊与绝望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门口传来,却仿若一道惊雷硬生生的将画倾城和苍无念给吓了一跳。

画倾城和苍无念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面色都是骤然一变,两人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有些心虚的朝着门口看去,却见洛凡面如死灰的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的盯着画倾城。

“洛凡前辈……你……你怎么回来了。”画倾城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洛凡一个健步冲到她身边,狠狠的抓起她的胳膊,嘴唇颤抖的噏动着:“倾城,你刚才……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望着男子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恨不得嵌进画倾城肉里的手指,苍无念皱了皱眉,一边伸手想要掰开洛凡的手,一边安慰道:“洛凡前辈,你别这么激动,你先放开画儿。”

洛凡却是置若罔闻,一把拨开了苍无念的手,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画倾城,执着道:“倾城,你快告诉我,你方才所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画倾城扭头与苍无念对视了一眼,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最终才垂下眼道:“古忆凡,应该是云蕊姑娘和你的孩子。”

洛凡瞳孔一缩,倏地的松开了画倾城的手,踉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那张本就略带些沧桑的面容,此时看起来像是骤然老去了几十岁凡人男子。

“凡儿……是我的孩子?是我和蕊儿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良久之后,洛凡才喃喃出声。

可是紧接着,他就状若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蕊儿,蕊儿,你好狠的心啊,竟然让我的孩子认古二牛那种渣子做父亲。蕊儿,你真对得起我,真对得起我啊!”

“洛凡前辈,你……你别这么激动,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云蕊姑娘她其实是有自己的苦衷的!”画倾城不忍见洛凡这个样子,急忙出言安慰。

“苦衷?”洛凡猛的抬头,双目赤红的盯着画倾城,咬牙切齿道:“什么苦衷,你倒是说来听听!”

“她……她应该是被赤刹所胁迫的。”画倾城忙道。

“赤刹?那该死的女人凭什么胁迫她?”听见赤刹的名字,洛凡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这……”画倾城哑然。

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她与苍无念的推测,这些推测当中唯一算是有铁证的也就是云蕊的孩子绝对不是古问天的。但是至于云蕊到底有什么软肋被赤刹捏在了手里,他们也不知道,甚至他们都不能确定云蕊到底是不是赤刹的人。

“呵。”见画倾城一脸的为难却答不上话,洛凡冷笑了一声,“她究竟拿我当什么?我是她的男人,本来也应该是她的夫君。她把身子给了我,心却没有交给我。她什么都瞒着我,让我痛苦了这么多年,可我偏偏还是放不下她……放不下她……”

“洛凡前辈,若她真的是被迫的,她其实比你还苦。事情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等我成为了画魂,我一定让她重新醒过来,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画倾城伸手拉住了洛凡的手,十分郑重而诚恳的说道。

洛凡却是摇了摇头,“傻姑娘,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就算你真的成为了画魂,她也醒不过来的。”

画倾城下意识的反问道:“为什么?”

“你忘了吗?蕊儿缺少的是生魂,就算只有半缕,那也是生魂。就算你真的能画,老天爷也不会允许的。掌控生死,那是逆天之举,你会遭到天谴的。”洛凡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惨笑。

……

屋外,乔三娘狠狠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股恨意难以遏制的涌上了心头。她恨,恨自己将三人的这一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恨,恨画倾城将事实说出来让洛凡陷入了这样的痛苦;她恨,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取代云蕊在洛凡心中的位置。

一个闪身,乔三娘远遁而走,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树林之中。

四下无人,回想起洛凡方才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那是那个男子提起自己心爱的女子才会表现出来的,而那样的神情和语气,永远不会与她乔三娘有关。

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乔三娘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你怀了洛大哥的孩子却又嫁给了别人?凭什么你嫁给了别人,还这样占据着洛大哥的心!云蕊,我嫉妒你,我疯狂的嫉妒你!

“我以为我终于成为了他的女人,我以为从此以后他就会慢慢的将你压在心底,一心一意的与我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你与他有个孩子。云蕊,云蕊——!啊——我恨你,我恨你们——!”

“啧啧啧……喊得这么大声,就不怕被人听见吗?”冷不丁的一个慵懒的男子声音传入了乔三娘的耳朵里。

乔三娘心中一惊,急忙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警惕的四下张望,“谁!给我滚出来!”

眼前的虚空微微扭曲了一下,一袭红色的身影落入了乔三娘的眼帘,来人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怎么,一段时间没见,你竟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乔三娘双眼微眯,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夙幽!你来做什么!”

夙幽微微一挑眉,笑道:“我来,自然是恭喜你得偿所愿,终于得到了你的心上人。”

“你这是在讽刺我。”乔三娘心中怒火大盛,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夙幽闻言伸出了一根食指在乔三娘的面前晃了晃,摇头道:“不不不,我没有讽刺你。因为你……根本就不配被我讽刺。”

“你……!”乔三娘恨极,达到顶点的怒火将理智那根弦彻底烧断,她拔出腰间佩剑一把挥向了夙幽。

宝剑带着黑色的剑气划过夙幽所在的位置,结果夙幽的身子被劈成两半,然后又缓缓的恢复完整。

他的神色骤然冷厉了几分,沉声道:“乔三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动手?”

乔三娘冷冷一笑,持剑的手虽在颤抖,但是既然已经挥出了第一剑,她就不怕再挥出第二剑。

一道黑气再次斩向夙幽,与此同时乔三娘怒吼道:“你与赤刹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回夙幽可没有站在原地任由她劈砍,而是周身红光一闪,直接消失在乔三娘的眼前。

乔三娘一剑斩空,很快回过头来又刺出一剑,不过夙幽的身形又像方才那样消失在她面前。

乔三娘如此这般的被戏耍着砍了半天,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怒道:“夙幽,你这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必杀了你!”

夙幽的身形浮在乔三娘的眼前的半空之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轻蔑一笑:“没用的凡人。就凭你也想杀了我?你要搞清楚,你的力量还是我给你的。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将这份力量拿走。到时候你不仅会变回凡人,还会变成一个废人。”

这番话让乔三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不解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变成废人?”

夙幽甩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悠悠然道:“你忘记了吗?你服下‘化神丹’的那一夜,身体上出现过的剧痛。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的骨骼经脉早就被‘化神丹’重新改造了,如果没有这股力量撑起你的身体,你就会变成一滩烂泥,永远都别想再站起来!”

乔三娘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她之前因为嫉妒和心中的仇恨而感到绝望,这时候夙幽忽然冒出来,又激发出她无限的怒火,她只觉得头脑一时发热,就想跟夙幽拼个鱼死网破,心想着夙幽无非就是威胁她,要收回她的法力。

这份力量是她曾经所追求所渴望的,可是终究还是无法助她赢来洛凡的心。赢不来洛凡也就罢了,还总是要提心吊胆的面对夙幽。

既然这份力量已经成了她的负累,她有那么一刻真心的觉得,这力量不要也罢了。

可是眼下夙幽却告诉她,抽走了这份力量,她会变成一个废人,一个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她害怕了,成为一个废人,那是生不如死。

第五百七十章 着急谁?谁着急?

乔三娘的反应夙幽都看在眼里,他讥诮着冷笑一声:“害怕了?刚才不是还想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乔三娘惨然一笑,将手中的剑丢在地上,整个人也瘫坐了下来,颓然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夙幽挑了挑眉,身形落在地上,蹲在了乔三娘的身边,轻声道:“不,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

乔三娘抬眼与他对视,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夙幽一勾嘴角,眼中泛起幽幽红光,抬起右手,食指点了在了乔三娘的眉心处,缓缓开口道:“告诉我,你恨不恨?”

乔三娘一开始还想躲闪,可是当她的双眼对上夙幽眼中的红光时,神情就变得恍惚了起来,听见夙幽在问,她便讷讷答道:“恨。”

“你恨谁?”夙幽又问。

“我恨云蕊,我恨那个孩子。”乔三娘答道。

“还有呢?”夙幽接着问。

“还有……还有……”乔三娘似是不愿细想,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夙幽俯下身来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还有画倾城、苍无念、青辞、安如月、季子安、姬无心……”

“对……我恨他们,他们都认为洛大哥应该和云蕊在一起。他们从来都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乔三娘眉头紧蹙,虽不情愿,但还是开了口。

“除了他们,你最恨的是谁?”夙幽接着诱导她。

乔三娘的眼中闪过一抹茫然,“谁?”

“洛凡。”夙幽淡淡的开口。

谁知乔三娘听见这个名字却好像被一道天雷劈中了身体,整个人开始不住的颤抖,浑身冷汗涔涔,慌忙说道:“不,不……我不恨他,我怎么会恨他?我爱他,我可以为了他去死!”

夙幽闪烁着红光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之色,他显然是没料到,心魔缠身的乔三娘在他的蛊惑之下居然还能反抗。看来她对洛凡的感情真的已经超出了执念,进入了怨念的范畴。

不过夙幽又怎么会去理会这个卑微的凡人女子心中究竟对洛凡有多执着呢?

他直接将一道红色的法力光束通过指尖射入了乔三娘的眉心,冷冷道:“你当然恨他,他都已经占有了你的身子,心里却还在想着别的女人。你的感情,你的清白,在他的心中一文不值。你不过就是他泄欲的工具罢了,你怎么能不恨他?”

乔三娘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泪水滚滚而下,却洗刷不去她面颊的苍白。她的嘴唇不断的噏动着,可是除了低声的啜泣,却死活不肯发出别的声音。

夙幽皱了皱眉,继续道:“不要挣扎了,顺从你自己心意。你想想,如果云蕊醒过来,你的洛大哥就会立马抛弃你,重新回到云蕊的身边。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你不该恨他吗?”

乔三娘的眼中已是一片混沌,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真的看见了,看见冰晶玉棺里的那个美艳女子在画倾城的帮助下苏醒过来,然后洛凡满心欢喜和激动的拥住了她,说着从此再也不分离的话。

“啊——!”

乔三娘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洛凡,我恨你,我恨你——!”

夙幽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抵在她额头的手,淡淡道:“恨就对了,只有恨,你才有活下去的资格。从现在开始,你就顺着自己心中的恨去做事,有些碍眼的人,该除掉就不要手软。”

乔三娘混沌的双眼之中闪过一抹幽深的红光,僵硬的点了点头,语气冷漠而木讷的答道:“我明白了,我的主人。”

夙幽的虚影转身离去的瞬间,目光下意识的朝着树林的某个角落瞄了一眼,不过却没有停留,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而远在修罗皇城的夙幽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自语道:“看来,很快就有好戏要上演了。”

夙幽的虚影消失之后没过多久,他先前目光扫过的那个角落有枝叶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便有一个身影飞快的从中钻出来,闪身来到了乔三娘的身边。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你快点醒醒!”这个从林子里钻出来的身影,是姬无心。

乔三娘本来还一脸的木然,被姬无心这么一惊扰,她猛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朝姬无心看去。

让姬无心不解的是,乔三娘看向她的目光并不友好,还带着隐隐压抑着的一股杀意。

“姬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乔三娘冷冷的问道。

姬无心的身子微微一僵,不过还是坦然答道:“我之前在客栈里见你情绪不太好,我猜应该是你和洛凡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怕你一时想不开,所以就跟过来了。”

听见“洛凡”二字,乔三娘的心狠狠的抽了抽,不过很快她就眯起了双眼,语气又冷了几分,“你的意思,你一路都跟着我?所以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看见了?”

姬无心心中一惊,急忙摇了摇头,“你的法力比我高强,我才追出来没多久就失去你的踪迹了。我寻了半天,最后是听见一声惨叫,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循声摸索到这里来的。”

“是吗?”乔三娘身上的寒意散去几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姬无心,似是要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姬无心急忙点头,“是啊,我刚找到这来,就发现你眼神涣散的坐在地上。三娘,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三娘大约是姑且相信了姬无心所言,她叹了口气,借着姬无心的力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心里难过,出来透透气。”

见她不愿说,姬无心也没再追问,而是拉起她的手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他们若是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着急的。”

“呵,着急?着急谁?谁着急?”乔三娘冷笑一声,轻蔑的眼神扫过姬无心的脸,也不知道她是在嘲笑姬无心,还是在嘲笑自己。

姬无心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心中不是个滋味。着急谁?谁着急?她不过一个傀儡罢了,她还奢望着季子安会为她而着急吗?

似是看出了姬无心的心思,乔三娘又是一声冷笑,“姬姑娘,不要自作多情了,他们这些男子,都是薄情寡义之辈。放下他们,我们或许会过得更好。”

姬无心皱了皱眉,向乔三娘投去了不解的目光,心中不免愈发的好奇,乔三娘和洛凡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明明对洛凡执着了这么多年,如今生米也煮成熟饭,洛凡也说了要对她负责,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态度转变得这么离谱。

其实姬无心也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没有听见夙幽与乔三娘的对话,她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只远远的看见有个红衣人站在乔三娘的身边,然后很快就不见了。不过仅仅这一眼也就够了,因为姬无心可以判断出来,那个身影就是夙幽。

可是姬无心是真的没有多想,她在看到夙幽的那个瞬间只是心中一惊,生怕夙幽会对乔三娘不利。不过很快她又发现,夙幽的那个身影只是个虚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对乔三娘造成太大的伤害。

所以夙幽一离去,姬无心就急忙跑了出来,想问问乔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看来,十有八九那个家伙是来挑拨离间的,告诉了乔三娘与洛凡有关的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或许就是乔三娘心中的芥蒂,所以她一时想不开,才会如此冷冰冰的模样。

不过姬无心以己度人,她坚信真的爱上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什么对对方不利的事情,也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去离开对方。她觉得既然自己是这样的,那乔三娘苦恋了洛凡这么多年,更应该是这样的。

“三娘,我明白你的心情,不瞒你说,我爱子安也爱得很辛苦。可是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难道曾经的你不是这么想的吗?”姬无心开口劝道。

“呵。”乔三娘低笑一声,“是啊,曾经的我确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不要脸的爬上了他的床,以为有了肌肤之亲,他就能多在意我一点。结果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的子安又是怎么对你的?”

乔三娘冷冰冰的话语就好像一根冰锥刺入了姬无心的心里,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温度的冰冷的疼痛。她愕然的盯着乔三娘的面孔,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感觉到十分的陌生。

乔三娘的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说她自己,但是实际上不也是在讽刺姬无心么?那意思无异于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如此低贱,如今季子安已经玩腻了,就要将她一脚给踹开。

想到这些日子季子安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别说是碰自己一下,就是连多说一句话都是奢侈。姬无心只觉得心口之处愈发窒息,委屈和恼怒也油然而生。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失魂落魄会传染吗?

她松开了乔三娘的手,强忍着心痛和怒意,淡淡道:“乔姑娘,你此刻正犯糊涂,你说的话我便不与你多计较了。你若是想通了就早些回去,省得倾城姑娘他们担心你。”

说罢,姬无心也不再管她,闪身离开了这片幽静的树林。

目送姬无心远去,乔三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愚蠢的傀儡,比我还执迷不悟,不如我就帮你一把,好让你早些摆脱这个男人给你带来的痛苦。”

返回“一家客栈”的途中,姬无心哭了一路,乔三娘的话是很难听,但是每个字阐述的都是事实。或许在季子安的心中,她连最低等的娼

妓都不如,她只是他一时兴起制造出来的供他取乐的傀儡。

如今这个傀儡懂了感情,身体又每况愈下,已经没有继续留在他身边的价值了。所以为了摆脱她这个累赘,他就要将她赶走。

姬无心浑浑噩噩跌跌撞撞的回到客栈,在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可是她连对方是谁也没看一眼,只是下意识的说了声“抱歉”,然后就仓惶的往三楼的房间跑了去。

而那个被她撞到的是沐琉夜,他瞧见姬无心似乎是在哭,可是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姬无心就一溜烟跑了,他只得在她背后喊道:“喂,无心姐姐,你怎么了啊?”

不过此时姬无心哪里听得见谁喊她,也许除了季子安的声音,她谁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奇怪了。”沐琉夜嘟哝了一声。

“小夜,你站在门口发什么呆?”青辞不知从哪走了过来,见沐琉夜站在那里不进也不出,不由得好奇询问。

沐琉夜转身看见青辞,想了半晌才问道:“七哥哥,那个无心姐姐真的只是个傀儡吗?”

青辞眉头一挑,坏笑道:“怎么,你小子春心荡漾,看上了姬无心?”

沐琉夜面色一红,啐了一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觉得无心姐姐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地方像是傀儡。方才我见她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失魂落魄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大哭了一场。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傀儡啊?”

“大哭了一场?”青辞疑道,“不应该吧,季子安方才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哪有时间和她闹什么别扭啊。”

听青辞这么一说,沐琉夜顿时好奇心大起,凑近了青辞身边,低声道:“听七哥哥的意思,只有子安哥哥能影响无心姐姐的情绪了?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青辞很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鬼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说罢,青辞便大踏步朝着后院走去。

虽说他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但是被沐琉夜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细细回想了一下姬无心最近的状态。

这个女子近日里与在昆仑山的时候一样,又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她明明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气色却是越来越差,好像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

不消说,一定是她身体里的那颗心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闪身来到画倾城和苍无念的屋子里,抬眼却见洛凡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洛兄,你这是怎么了?”青辞开口问道。

谁知洛凡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侧身就从房门走了出去。

“今天刮的哪门子邪风?失魂落魄会传染的吗?”青辞望着洛凡落寞的背影,疑惑的嘟哝了一句。

随后他转过来,朝着画倾城和苍无念两人看去,却发现这两人也一脸黯然的表情,青辞实在忍不住了,哇哇喊起来,“阿念哥哥,倾城小姐姐,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这才分开没一会儿,怎么一个个的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苍无念闻言皱起眉头来看他,“一个个?还有谁?”

“哟,原来阿念哥哥眼里还有我呢?倾城小姐姐呢,听见我说话没?”青辞没好气的说道。

画倾城有些好笑的瞪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吵吵嚷嚷,聋子都该听见了。”

青辞也笑了起来,走到两人身边拉了椅子坐下,问道:“说说呗,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哎。”画倾城一声轻叹,“方才我和无念哥哥详细交流了一下我们各自在幻境中经历过的事情,结果我们发现那幻境其实向我们传达了不少信息。”

“哦?”青辞眉头一挑,心中暗忖:翎儿姐姐你真无聊,把自己和阿念哥哥折腾了个半死不活,就是为了让自己弄清楚点事情?

不过腹诽完了他却猛的一惊,“咦?莫非你们俩方才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画倾城和苍无念相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通过在幻境里和那些人半真半假的对话,推测出无念哥哥与漂亮……与曼沙女王没有血脉上的关系,应该只是苍妄利用轮回找到了一个母体,重修了一个肉身。”画倾城缓缓说道。

“对呀,本来就是这样嘛。”青辞下意识的点头,不过下一刻他的双眼就因为立马察觉到的不对劲而瞪得溜圆,跟见了鬼似的抬手指着画倾城,“你你你……倾城小姐姐,你,你想起来了?”

画倾城秀美微蹙,奇道:“想起来?想起来什么?”

青辞见她神情便知是自己想岔了,赶紧咽了口唾沫,摆手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你都知道了?”

画倾城眼神微微黯了黯,“嗯,我早就应该知道了啊。十几年前在画族的时候,无念哥哥就已经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叫做‘苍妄’了。只是我和无念哥哥都一样,心中抱着侥幸,希望此‘苍妄’非彼‘苍妄’。”

“呃……”青辞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

“我明白的,无念哥哥在上一世一定有什么心结难以解开,你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一定是不希望他在力量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就背负前世的东西。而且……”画倾城说着,不由得顿了顿,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很难以开口。

“而且什么?”青辞疑惑道。

“哎……”画倾城幽幽一叹,“而且我也知道了,在苍妄的心中有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那个女子是个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神女。我只是有些好奇,也许……或者是因为青辞你并不怎么待见她?所以你才总是……撮合我和无念哥哥。”

“什么呀,才不是这样的!”青辞下意识的就想将事情和盘托出,可是却忽觉一道凉飕飕的冷光却从画倾城的身边投射而来。

青辞一个激灵,抬眼就对上苍无念正用一种十分严厉的眼神瞪着他,那意思分明是在说: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青辞心中暗自好笑,他的翎儿姐姐轮回了十世都是最普通的凡人,这一世她分毫也想不起曾经的自己到底是谁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的阿念哥哥不同,他是带着前世的执念和残缺的记忆重修的肉身,如今也已经记起了前世不少事情,可却偏偏记不起自己深爱过的女子到底是谁。这就只能说明,苍妄在轮回之时,定然是将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封锁了他对风湮的记忆。

想来泡了千年的忘川水,苍妄的心终究还是被泡得千疮百孔了,轮回和遗忘不过是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一千多年前的风湮成了两人心中最大的芥蒂,一个不想深究,一个不想面对,而青辞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却并不知晓所有的内情,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就这么将真相说出来到底是该还是不该。

青辞苦笑着摇了摇头,心头暗忖:算你们狠!我不管你们了,让你们自己瞎猜去吧!

心里既然这么想了,便忍不住戏耍一下二人:“倾城小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只要是阿念哥哥看上的女子,我都全力支持他将她们拿下。至于你嘛,完全是因为你的美丽纯真善良大方打动了我,所以我就觉得阿念哥哥要是不把你收入后宫那是天理不容!”

明知道这家伙在胡说八道,苍无念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画倾城的面色却是一下白一下红的,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吧。”苍无念担心青辞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急忙转移了话题,“除了我与母亲……也就是曼沙,没有血脉的联系之外,我们还推测出来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事?与洛老弟有关?”青辞急忙问道。

“你这关系还真是乱,你喊我‘小姐姐’,我喊洛凡为‘前辈’,你却又称呼他‘洛老弟’,你到底怎么想的?”画倾城撇了撇嘴道。

青辞大喇喇一摆手,“那有什么,一码归一码嘛。他和季子安都比我小,我喊他们老弟有什么不可以的啊。至于你嘛,喊你‘小姐姐’自然是顺着阿念哥哥这里来的啊,还是说倾城小姐姐希望我改口,称呼你为‘倾城嫂嫂’?”

第五百七十二章 季子安的决定1

画倾城闻言红着脸哼了声,将头扭到一边。早就知道青辞嘴上功夫了得,只是没想到无意之中又让他戏耍了自己一把。

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们猜测,云蕊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赤刹的手里,不得已替她卖命,然后又不得已离开了洛凡,投入古问天的怀抱。并且……古忆凡并非古问天亲生,而是她与洛凡的孩子。”

“啊?”青辞的眼睛都瞪直了,好半晌之后才猛的一拍额头,“对呀,修罗女子生孩子得三年呢,她既然是修罗圣女,怎么可能嫁给古问天的第二年就生了孩子,我居然一直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说着,青辞又微微一蹙眉,“难道这事你们告诉洛凡了?”

苍无念苦笑,“不是我们想告诉他,是我和画儿正说着,碰巧被他在门口给听见了。”

“哎!”青辞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将双手枕在了脑后,整个人倚在了椅子靠背上,语气是少有的萧索,“你们说我们这群人是不是前世都造了不少孽啊?否则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被感情这玩意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呢?要是生来就是个和尚或者尼姑多好,一辈子青灯古佛,哪管红尘这些爱恨情仇啊。”

“难得你小子能有这番感慨。”苍无念勾了勾嘴角,却是根本笑不出来,摇摇头道:“说吧,你刚才急急忙忙跑进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青辞又叹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才道:“方才小夜说他看见姬无心失魂落魄的从客栈外跑回来,像是大哭过一场。”

“季子安又对她做了什么?”画倾城的面色顿时冷了几分。

青辞摇了摇头,“这回你还真是冤枉那小子了,我们送沐易将军出去,一路上季子安都跟我们在一起。回来之后他就被他爷爷奶奶给叫过去了,根本就没有见他与姬无心说过话。”

“这倒是奇了。这世上除了季子安,应该没有谁能让姬无心如此伤心吧。”苍无念面露疑色的说道。

“话说,你们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青辞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十天?”苍无念试探着问,结果却换来了青辞的一个白眼。

“半个月?”画倾城接着问,结果还是换来一个白眼。

“那你说是多久?”苍无念皱了皱眉。

“四十天!一个月多一旬,我的哥哥姐姐们!”青辞差点蹦起来。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忍不住道:“这么久?”

“是啊,季子安那小子最近都快疯了,我猜他肯定是后悔没让倾城小姐姐在去寻定海珠之前给姬无心画心。若是画了,他早就带着人杀回巫族去了。”青辞没好气道。

“对了,说起这个,姬无心最近情况怎么样?”画倾城终于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

青辞一摊手,“还能怎么样?‘每况愈下’这个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好歹大家相识一场,我也算是拿她当妹妹看了,有时候真担心她会不会哪天撑不住就倒下,然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青辞这么一说,苍无念和画倾城也陷入了沉思,毕竟姬无心的变化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自从她有了那颗不完整的心,知道了自己对季子安情根深种,她似乎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季子安的态度还是那么坚决吗?非要让无心忘记对他的感情,然后给她所谓的自由?”良久之后画倾城才开口问道。

“是的。”一个声音坚定的说道,不过答话的却不是青辞,而是从门口走进来的季子安。

青辞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喂,季老弟,你之前不是说了会考虑考虑吗?”

“这就是我考虑的结果。”季子安淡淡说道。

画倾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用同样平淡的语气道:“恐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季子安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说?”

“她中了一种名叫‘季子安’的毒,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不是我替她画颗心让她忘记对你的爱就能解决的问题。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她身上下了什么蛊?”画倾城就这么平静的望着他,却莫名的给他带来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威压。

“我说了你也不懂。”好半晌,季子安才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是,我不懂,不过你懂就行了。我劝你最好解了这个蛊,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画倾城继续自己平淡的语气。

季子安的面色骤然冷厉了几分,恶狠狠的吐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诶我说季老弟,你这人脑子是不是小时候给驴踢过啊?你都说了要给她自由要让她忘记对你的感情,你还给她下个蛊是什么意思啊?你这不是让她时时惦记着自己身体里还有你的东西,让她一辈子都感觉被你锁着。”青辞斜睨着季子安,恨不得给他一拳。

也不知是不是青辞的话戳中了他的心思,他只是黑着脸紧皱着眉,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季兄,我觉得你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一下。或者……告诉我们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好让我们替你分析分析究竟该如何处理你与她之间的问题。”苍无念意有所指的说道。

季子安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开口却只是说道:“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回屋了。”

待到季子安转身离去,青辞才撇了撇嘴,“这个家伙,真搞不懂他前世到底是谁,这么冷酷。”

“前世?莫非他还是某个大人物,下凡来历劫的?”苍无念有些惊讶。

青辞收起了方才懒洋洋的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下来做什么尚不知晓,不过连沐易将军都认出他来了,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他似乎一点都没记起前世的事情,我无从下手。”

苍无念皱了皱眉,“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的记忆不全,记不得他是谁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连我都想不出他有可能会是谁。”青辞不以为然的说道。

画倾城叹了口气,“哎,希望我的法力能够快点恢复,赶紧帮姬无心把心换了,好歹让她多撑一段时日。”

“你还说呢,你们两个啊,知不知道你们一个多月前从幻境里出来是个什么样子啊?差点没把我的胆都给吓破了。要不是在‘白虎柱’的幻境里你们拿回了一些力量,怕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具尸体了!”青辞一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拿回?此言何意?”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青辞下意识的看了看苍无念,发现后者脸上倒是一副了然的神色,于是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当我瞎说的吧。我最近为了你们两个操劳过度,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

说罢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你们休息一下,我去让凤歌前辈给你们弄点药膳。”

……

晚饭的时候乔三娘才从外面回到了客栈,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姬无心自从哭着跑回客栈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连饭也没有下来吃。

季子安面色冷冰冰的吃完饭之后便离席而去,不过没多久他却又折返回来,走进了厨房,寻了个食盒装了些食物,然后才往楼上走去。

推门进入房间,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他暗暗皱了皱眉,一扬手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只见姬无心神色木然的坐在桌边,脸上还挂着泪痕,忽然点亮的烛火让她有些不适应的眯起了双眼,一张原本清丽的容颜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风雨飘摇的病态。

看见这样的姬无心,季子安只觉得胸腔之中顿时涌上一股子邪火,他两步走到桌前,“啪”的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冷冷道:“吃东西!”

姬无心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木然的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季子安握在食盒提手上的手狠狠的握了握,将关节握得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声音又冷厉了几分,“我再说一遍,吃东西!”

结果姬无心依然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我没胃口。”

又是“咔”的一声,可怜的食盒提手被季子安硬生生捏断了,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他这一刻想要捏断的可不是块木头,而是姬无心的脖子。

不过手伸出去的时候他还是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而拎住了姬无心的衣襟,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怒道:“姬无心,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姬无心就好像一个吊线木偶一般任由他拎着自己的衣服,依旧执着的不去看他一眼,语气平淡的让人吃惊,“胆子大不大的,不也都是主人给的吗?”

从来没想过,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傀儡也敢这样同自己说话了?季子安胸中怒火更甚,这一回他也不留情了,伸出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姬无心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你好像很想死的样子?”季子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五百七十三章 季子安的决定2

姬无心被迫看着他,嘴角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人要无心死,无心还能等等再死吗?”

“那我就成全你!”季子安的牙都要咬碎了,说话的同时一把将姬无心往甩飞了出去,直直摔在了她身后不远的矮榻上。

“咚”的一声闷响,也不知是姬无心磕着了哪个位置,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季子安的身形就出现在她的身前,一把将她按倒在榻上,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疼?”

“拜主人所赐,无心浑身上下哪里都会疼。”姬无心勾了勾嘴角,惨然笑着。

主人主人主人!什么狗屁主人!自从姬无心开始没上没下的唤他“子安”,他几乎都已经要听习惯了她这样称呼他。今日倒是不知这个女人抽的哪门子的疯,开口一个主人闭口一个主人,偏生又是这种不咸不淡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季子安越听越觉得刺耳,眼睛都仿佛要喷出火来。

冷落了这个女子将近两个月,他的克制和隐忍在这一瞬间破功,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毁了她,顺便把自己也毁了!

这么想着,他便直接俯下头啃咬起了姬无心的唇,这张嘴今晚说出来的话让他很不高兴,只有狠狠的咬她,他才能觉得自己的牙不再恨得那么痒痒。

谁承想姬无心却是异常的配合,任由他的舌头怒气冲冲的往自己的嘴里送。不过还没交缠一会儿,季子安却是觉得舌尖一痛,竟然是姬无心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舌头给咬破了。

这一咬,姬无心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准备承受男子接踵而来的怒火。可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季子安只是皱了皱眉,随即便一口反咬了回去。

两人的唇齿之间满是血腥味,表面上看起来是动情激烈的深吻,实际上就犹如两头野兽正在厮杀。

姬无心没有看见的是,季子安扣在她后脑上的手有一阵阵淡淡的光芒在闪烁,顺着她的后脑缓缓进入了她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季子安才恶狠狠的推开了她,一个闪身来到了屋门口,“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扬长而去。

姬无心就这么茫然的在榻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坐起身来,两行清泪顺着的她的脸颊滑落。

心很疼,可是疼得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好像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伴随着刚才的吻,确切的说是季子安的血,流进了她的身体里,给了她即将枯萎的身体注入了一丝生机。

“子安,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就这么死了,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姬无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房门,口中讷讷的说道。

离开了房间的季子安胡乱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就朝着画倾城和苍无念所在的房间奔去。

看见季子安一身煞气的闯进来,苍无念和画倾城都不由得一愣。

不过在看见他那红肿的带着明显齿痕的唇时,两人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季子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类似不好意思的神色,不过还是镇静的开口道:“倾城姑娘,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法力才能复原?”

画倾城想了想答道:“少则四五天,多则半个月。”

季子安点了点头,“等你复原了,希望你立刻为她画心,我的要求照旧。你放心,她绝对不会有事。”

画倾城听见他前半句话的时候,面色微微一沉,心中已是不悦。她怎么也搞不明白,这季子安是不是吃了秤砣了,铁了心的就是要姬无心忘记对他的感情。

不过当她听见季子安说姬无心绝对不会有事的时候,她的心又没来由的一跳,有些琢磨不透季子安的意思,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跑去把姬无心身上的蛊解了。

“季兄,既然你要让她忘了对你的感情,又为什么非要将她赶走呢?没了感情,她可以继续做你的傀儡啊。大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少了个人,想想都觉得不习惯呢。”苍无念忽然淡淡的开了口。

画倾城有些惊讶的看向了他。苍无念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助姬无心留在季子安的身边,他早就知道姬无心无论如何也不肯忘记对季子安的感情,这样帮着姬无心说话,恐怕他也早就猜到画倾城不会真的让她忘记,而是两个女子想合伙欺骗季子安。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刚想开口问问苍无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股腥甜。

他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几道黑线从他的脸颊和脖子飞速窜过。

“你怎么了?”画倾城一惊,急忙想要起身。

季子安却抬手制止了她,闪身离开了房间。

刚来到院内,他便“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黑血,心口犹如被刀绞一般疼得他几乎都不敢呼吸。

屋内的画倾城心中生疑,忧虑的看向苍无念,“无念哥哥,他这副模样你还记得吗?看样子好像是蛊毒发作了。”

苍无念点了点头,神情也有些疑惑,“我记得上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他给出的解释是动用了巫族秘术使得姬无心在短时间内能够施展‘幻梦’。不过这一回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又使用了什么秘术?”

画倾城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一定和姬无心有关。他刚才不是说姬无心不会有事吗?我猜他该不会是替姬无心解了蛊吧?可他的情况看起来很明显不太好。”

“是不太好,不过他应该是有办法应付吧,上一回他不也是自己解决的吗?连季延前辈对于他的巫术都自叹弗如,想来我们当中也没有人能帮得上他。”苍无念皱眉道。

苍无念的猜测并没有什么错误,他们这些人当中,包括季延夫妇在内,的确没有人能帮到季子安。而季子安的现在的问题,如果他想要解决,的确也可以没有什么大碍。

可问题就在于,归根究底,他还是不舍得将姬无心给弄死。

姬无心自从有了心,知道了她对季子安的感情,她的身体就已经发生了由不得季子安掌控的改变。确切的说,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当他不得已让姬无心体内的封印有所瓦解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如今他为了姬无心能够延续下去的生机,不惜又一次松动了那个封印,只希望画倾城能够早些恢复实力,替姬无心画出一颗完整的心,使得她残破的身躯能够禁得住被强行抽取记忆的苦楚——没错,他当然清楚画倾城绝对不会让姬无心忘记感情。所以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下下策,那就是即便会遭到反噬攒下孽业,他也要抽走她的记忆。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究竟为什么选择这样做,包括他自己。

擦了擦嘴角的黑色血迹,季子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从今往后,他日日都要承受这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的痛楚,他想,他应该尽快适应才行。

手捂着胸口,慢慢的走回“青龙丙”那间厢房,屋中的女子正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享用他先前带回来的晚饭。

见季子安回来,姬无心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要起身,却终究是没有挪动,而是默默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他。

季子安没有说话,看向姬无心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离去时的愤怒和狠戾,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和惆怅。

沉默良久,季子安垂下眼来不再看她,缓缓朝着矮榻走了过去。

就在他刚坐到矮榻上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竟是姬无心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推倒在了榻上。

“滚!”季子安现在身体正虚弱,只能咬着牙用恶狠狠的语气来掩饰他此时的无力。

姬无心却对他刻意表露出来的愤怒视若无睹,而是俯下身来,双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缓缓的低下头,不断的靠近他的脸,直到他们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

“姬无心,别逼我对你动手。”季子安显然是对于这种姿势非常的不喜,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一个女子这样居高临下的压在身下,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他的傀儡。

谁知姬无心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伸出丁香轻轻的在他的唇瓣上扫了一下,用只能听见气息的声说道:“动手?你想怎么动?动上面还是下面?”

这话说得暧

昧至极,也放肆至极,就连身为男子的季子安也忍不住皱了起了眉头,低骂了一句:“不知廉耻!”

姬无心轻笑一声,抬起一只手从他的衣襟探了进去,轻柔的在他的胸口上画着圈圈,吐气如兰:“不知廉耻?那也是你教会我的。”

季子安冷哼了一声,有些艰难的抬起手来扣住了她探入衣襟的那只手的手腕,沉声道:“怎么,想起了一些事情,就要原形毕露了吗?”

第五百七十四章 换心

姬无心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随即苦笑着摇头,“没有,没想起多少事情,只是感觉到自己可能从上辈子,上上辈子,甚至更早,就已经爱上你了。”

“那又怎么样?别说上辈子,上上辈子,即便你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高兴,你依然会是我的傀儡!”季子安咬牙切齿道。

“是吗?那为什么偏偏这辈子要让我离开?”姬无心嘴角扬起了戏谑的笑意。

季子安闻言只觉得心口又是一阵窒息的疼痛,冷汗顿时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大喘了几口气,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玩腻了!”

“哦。”姬无心收起了笑容,死死的盯着季子安的双眼。

玩腻了,所以要踹开了吗?想得美!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这两人大概已经魂飞魄散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姬无心摁在季子安肩头的那只手忽然动了一下,很轻,但是却很突兀。

季子安心头猛然一惊,刚想使把劲将身上的女子推开就觉得脖颈微微一疼,像是被什么虫子叮咬了一下。

连一句骂娘的话都没时间脱口,他就立刻感觉自己的身体燥热了起来,紧接着气息也变得粗重,身下怒龙正不由自主的慢慢觉醒。

季子安是用蛊高手,他自然在须臾之间就意识到了姬无心对他做了什么,眼下的情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他太过放任事态的发展还是他太过自负以为姬无心不敢对他如何,总之,他已经没有了说不的权利。

“催

*,好你个姬无心,你还真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子安已经双目赤红,反客为主的将姬无心压在了身下。

而这一刻的姬无心却收敛起了一开始寻衅的态度,只是眼含秋水温柔无比的盯着他,红唇微启,柔声道:“子安,别忍了,我就在这里。”

忍?开什么玩笑。中了催

*,贞

洁烈

女也会变成荡

妇,更何况他季子安是个男子,并且还是个早已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的那种男子。

她的召唤就像是咒语,彻底点燃了季子安体内奔腾的血,分身也在此刻傲然昂首,清脆的裂帛声之后,所有的言语化作了低吟和喘息……

中了蛊的男子完全失控了,可是姬无心却是细细的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喘息每一个神情都记在了心里。男子毫无理智的侵袭让她感觉到疼痛,而她的一颗心却好似在严寒与酷暑间来回穿梭,痛苦却带着一丝濒临崩溃的快意。

——子安,对不起,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我不想离开你,哪怕,生生世世做你的傀儡……

……

季子安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来的,此时天还未亮。

伸手触碰到一个细腻光滑的胳膊,他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但是理智告诉他,该放手了。

起身穿好了衣服,他顶着朦胧的天色,独自一人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一家客栈”。

接连十日,季子安都没有再出现过,就连季延和凤歌也无法联系到他。没有人询问姬无心她与季子安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而是因为从姬无心的眼神中他们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疑惑和担忧。果然,这个男子的心思不是常理能够揣度的。

这十日,画倾城和苍无念的法力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一个多月前法力尽失几乎丧命。

这十日,姬无心每天都坐在一家客栈的大门口盯着远处发呆,她想等那个人回来,她想跟他道个歉。

这十日,他们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季子安还活着,因为传音蛊虫还没有失效。

画倾城的法力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替姬无心画心,可是姬无心却只是摇摇头,说自己的身体最近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是要画,她也想等季子安回来。

她知道季子安会对她做什么,但是至少让她在忘记对季子安的感情之前,她想听他一句真心话。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日,季子安依然没有回来,他们催动传音蛊虫,好说歹说就差威逼利诱了,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姬无心这下算是真的明白了,她一日不换心,这个男子便一日不会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这过程中那个男子承受的痛楚也越来越多。

“倾城,为我画心吧。”季子安消失的一个月后,姬无心主动对画倾城开了口。

“你,还是执意不忘记这份感情吗?”画倾城轻声问道。

姬无心的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后摇了摇头,“让我忘记吧,重新回到我刚成为他傀儡时的心境。”

画倾城无声苦笑,当初那个感受不到爱情的傀儡,对于季子安只有本能的畏惧和臣服且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困扰。即便是这样卑微的活着,也不要离开这个人吗?

似是看出来画倾城的心思,姬无心接着说道:“只有这样,我才有办法如他所愿的离开他。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畏惧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他的掌控。”

画倾城微微一怔,随后心底泛起了淡淡的疼痛。

是谁说过,在爱情当中,付出得多的那一方便总是先妥协的那一个。他们两个终究是有一个要妥协的,但其实真正先退一步的,是所有人都未曾理解过的季子安。

“好。”这是画倾城拿起蜃光时说的唯一一个字。

房间里只拥有三个人:画倾城、姬无心、凤歌。

之所以只有三个女子,是因为画倾城今日要做的是为姬无心换心。而女子的心口那个位置,自然是不好被男子所见的。之所以没有将其他女子也留下,这是出于姬无心的要求。

虽然众人不解她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大家都尊重她的意愿。若非中途需要凤歌施蛊来帮助姬无心护住命脉,凤歌也不会被留下。

画倾城割破了姬无心的手腕,放出了一碗血,这是这一回她决定用来画心的颜料。没有再用羊皮纸,鬼使神差的,画倾城拿出了一颗碧绿色的珠子——万年青莲子。

这东西是当初在神禹墓穴的时候独孤锦送给她的,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一种清净超然的力量。莲本就是这世上最纯洁的花,而不知为何,画倾城心中隐隐有种直觉——用青莲子为姬无心重塑一颗心,似乎才会是最契合,最完整的。

当她提起涌动着金光的蜃光蘸取姬无心的血时,她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姬无心被尘封的记忆。

记忆很混乱,很繁杂,历经久远。可是在那所有的记忆中,画倾城却看见了镌刻在她灵魂中的同一张男子的面孔——季子安。

这难道就是姬无心过去几世的记忆吗?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姬无心的身体明明是属于万桑国长公主夏柔梦的,直到她死去之后才有了姬无心这么个傀儡。

而且在那繁杂的记忆之中,画倾城能够感觉得到,过去几世,她一直都是凡人,连仙根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可是她明明没有这样的本领,又是如何能够将记忆保留下来,尘封至今让画倾城来发现?

不知不觉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画倾城的眼中滑落,滴在了她手中的万年青莲子上,这碧绿的莲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发出了淡淡的绿光。

画倾城缓了缓神,将蘸了血的笔尖放在了莲子上,可还没来得及画上一笔,笔尖的鲜血就奇异的被青莲子吸收了进去。

这诡异的一幕不仅是画倾城,就连边上看着她作画的凤歌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画倾城凝了凝神,又一次蘸取了姬无心的血,可是笔尖再触碰到青莲子的时候,血液又渗透了进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一碗血马上就要见底了,画倾城才终于勉力在青莲子上勾勒出了心脏的轮廓。那原本泛着绿光的青莲子终于是变了样,呈现出了透明的青绿色,而内里却是有丝丝血痕在流转。

最后一滴血用完的时候,万年青莲子在画倾城闪烁着金光的双手之中变成了一颗心脏的模样,不大,但却生机勃勃,透明的淡青绿色的外表下,血液的鲜红形成的脉络清晰可见。

在凤歌的帮助下,姬无心早已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毫无知觉的睡梦中,她的胸腔被画倾城打开,露出里面那颗已经溃烂的、流出黑色脓血的心。

这一幕本来是十分令人作呕的,可偏偏画倾城只觉得心疼,想流泪。

小心翼翼的将那颗溃烂的心摘了出来,然后将万年青莲子画成的心脏轻轻的安了进去。就此,姬无心彻底成了一个正常的人,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跳动在了她的胸腔里。

“这样就算成功了?”看着嘴唇发白一脸疲倦的画倾城,一直未有言语的凤歌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第五百七十五章 归来

“嗯,等她醒来就没事了。”画倾城点头道。

凤歌的眼中涌起一丝雾气,哽咽道:“这娃娃,根本就不是什么傀儡。子安啊,傻孩子!”

“什么?”画倾城愕然。

不是她怀疑凤歌的巫术,而正是因为她相信她,所以此时听凤歌这么说,她才会感到惊讶。她不是没怀疑过姬无心的来历,但是怀疑是一回事,真的知道答案又是另外一回事。

凤歌摇了摇头,老泪纵横,“这绝对是使用了巫蛊之术,而且还是十分阴毒的法子,这女娃娃根本就不是傀儡之躯。血肉是重塑的不假,但是她有魂魄。失去的那颗心,应该是个引子,或者说,是个封印。”

“我……我不明白。”画倾城的思绪有些凌乱,巨大的法力消耗使得她感觉自己的头脑反应变得迟钝,她需要更明确的解释:“难道说,她本来就是个活人,那颗心是被季子安活生生的给摘走了,炼制成了活的傀儡?”

这个说法很骇人,也极其残忍,画倾城很害怕得到凤歌肯定的答复。

不过还好,凤歌只是摇了摇头,“不,我也说不清楚,这姑娘应该是死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三魂七魄都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也就只有子安能解释。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定很爱她,但是又很恨她。”

“我……我还是不懂。”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凤歌究竟在说什么她已经渐渐听不清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听见凤歌说:“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蛊,但必然是子母蛊相连无疑。但凡过于阴毒的蛊,施术者都会和中蛊者一同承受痛苦,若我猜得不错,想要解除此蛊,除非……”

除非,又是除非,为什么每次都不能让她明白这些该死的蛊到底怎么解?季子安曾经跟她说过一些,说起他自己体内那个蛊的解法时,也是停在了“除非”两个字上。

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除非”,就不能纯粹点,爱就爱了,恨就恨了,散了就散了吗?

心画完了,画倾城和姬无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争,各自陷入了沉睡。

而此时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季子安正独自一人蜷缩在观缈城外某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不在观缈城的范围之内,周围荒无人烟。

他刚来到这个山洞的时候就在周围布置好了一切,设下了隐匿禁制。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不想在姬无心重新得到一颗心之前再与她见面,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要么要了她的命,要么送了自己的命。

在这个山洞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了,每日的夜晚也就是他离开的前一夜替姬无心稍微释放了封印的那个时刻,他都要饱受万蚁噬心之痛。他只有强迫自己不再见到她,不要再去想她,才能稍微有所缓和。

可是今日却不行了,就在画倾城将那颗利用万年青莲子画出来的心安放进姬无心的胸膛时,季子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遭到了凌迟,疼得他只能在地上不断的打滚,不停的咆哮,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这种炼狱般的煎熬也不知到底持续了多久,他一身浅粉色的广袖长袍上早就沾满了乌黑的血迹和尘土,他最终是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蜷缩着昏死了过去。

一晃三日过去了,画倾城已经苏醒了两日,除了法力尚未完全恢复和时不时就走神之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两日她大多数时间都守在姬无心的床前,这个女子三日都还未苏醒,不免让她心中有些紧张。可是替她把脉,又丝毫也察觉不出她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异样,那颗全新的完整的心在她的身体里融合得十分完美。

“画儿,你这是怎么了?昨日醒来就一直这样精神恍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苍无念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她身边开口问道。

画倾城茫然的摇了摇头,“无念哥哥,据你所知,要有多强大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灵魂在喝下孟婆汤之后还能保留生前的记忆而转世?”

“这……”苍无念皱了皱眉,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画倾城却是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你的前世是苍妄,虽不知究竟有多厉害,但是看青辞那崇拜的模样,想必是非常非常厉害了。即便强大如苍妄,在经历了轮回之后也只是保留了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其他人,又怎么办得到呢?”

“画儿,你为什么忽然想起问这个?莫非是你……”苍无念面色凝重,担心画倾城是不是陷入了什么混乱的记忆之中。

画倾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她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姬无心。”

“姬无心?她怎么了?”苍无念不解。

“我在替她画心的时候是以她的血为墨,可是当蜃光接触到她的血的时候,我却莫名的看见了她的许多回忆。那些回忆很凌乱,虽然都是她,但却都是以劫然不同的身份出现。只不过最让我不解的是,无论是她是谁,她的记忆里都有一个季子安。”画倾城缓缓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是一个傀儡,怎么可能拥有什么记忆?”苍无念很是愕然。

画倾城又摇了摇头,“不,凤歌前辈已经确认过,她不是傀儡。”

“什么?”

“凤歌前辈也说不清姬无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确定,姬无心并不是傀儡。还有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按照凤歌前辈的说法,姬无心,不,确切的说是安国的确是已经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体内却还有魂魄。她之所以没有心,大概是因为季子安在她体内下的蛊,那颗心是个引子,或者是个封印。”画倾城说着,苍无念投去了一种很复杂的眼神。

苍无念听着听着,双目不由得越瞪越大,良久之后才喃喃道:“莫非……她,是黎姬的转世?不,这样说似乎也不对。她本来是安国公主,可是安国已经死了啊。一个没有心的人,若非傀儡,怎么活下来?你探查过她体内的魂魄吗?”

“还需要探查吗?我现在只是想不明白,季子安到底用了什么邪术,他这么做不怕遭天谴吗?”画倾城心痛之余,又莫名的有些气愤。

“倾城姑娘多虑了。遭不遭天谴,都是季某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尤。”一个多月未曾听见的声音,此时突兀的,却又虚弱的在门口响起。

苍无念和画倾城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在看见季子安的时候都不由得一愣,“你……”

也不怪他们惊讶,眼前的季子安抛却了往日在众人面前那喜穿的浅色衣衫的打扮,换上了许久未见的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色连帽斗篷,不过此时他并没有将帽子罩在头上。

正是因为没有帽子的遮挡,苍无念和画倾城都很清楚的看见,这个原本皮肤就白皙得有些过分的男子,此时此刻在黑色斗篷的衬托下,那一张脸白得几乎像个死人。

也不知他这一个多月跑去了哪里,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原本匀称的脸因为瘦了一圈的缘故,眼窝都深陷了下去,眉间隐隐有一个青黑的印记,下巴和嘴角满是青色的胡茬。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季子安一直是个十分整洁干净的男子,由于五官太过柔美,显得有几分阴柔之气。

像今日这般邋遢憔悴的模样,画倾城和苍无念可是生平仅见。

他自然知道这两人为何用这样震惊的目光盯着自己,这一个多月他可谓是受尽折磨,三日之前更是险些心脉尽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命格太硬,阎王居然没有把他收走的意思,让他又醒了过来。

他缓步走入房中,目光很快转移到床上躺着的姬无心身上,淡淡问道:“她怎么样了。”

画倾城皱了皱眉,语气有几分不悦,“死不了。”

“你们都知道了吧?”季子安像是准备坦诚布公似的,很随意的坐在了床边,虽是在与二人说话,目光却只停留在姬无心的脸上。

“这一个多月,你上哪去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苍无念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季子安的眼睫微微垂了垂,半晌后无奈的轻笑了一声,“我若说我给自己找坟地去了,你们信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就被画倾城十分不友好的扣住了。不过他只是微微滞了滞,并没有挣脱。

“你的心脉为何如此脆弱?”画倾城愕然的瞪着他。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收回手,将先前画倾城对他说的话淡淡的还了回来:“死不了。”

“你方才问我们是不是都知道了,你觉得,或者说你希望我们知道了什么?”苍无念细细的盯着他的脸,询问道。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傀儡。”季子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一室沉默。

虽然先前凤歌已经说过了姬无心根本就不是傀儡。可是相识了这么些日子,如今忽然从季子安的口中颠覆了以往的认知,还真是让他们两个有些措手不及。

第五百七十六章 几分痴傻

“她既然不是傀儡,为什么没有心?难道你真的用了逆天的邪术强行留住了她的三魂七魄?或者说,她被你炼制成了什么活死人之类的?”好半晌后,画倾城才开口问道,语气竟有些急切。

“逆天邪术……”季子安淡淡的重复了这四个字,眼神有些迷离,“或许吧,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这么多,当初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

“那现在呢?你现在又想怎么样?”画倾城又问。

季子安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姬无心,他伸出轻轻抚摸女子的面颊,那神情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令他痴迷的心上人。

“带她回巫族,杀了俞重华,救醒我父亲和堂兄。”季子安轻声说道。

画倾城简直要吐血了,他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

“你这人,你……”

“画儿!”

画倾城想要斥责他几句,苍无念却拉住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为自己看清了些什么。真是抱歉了倾城姑娘,我还是不愿意面对。我知道姑娘你没有抹去她对我的感情,所以……你们出去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做。”季子安竟然态度平静的下起了逐客令。

画倾城顿时怒从心来,冷哼了一声:“季子安,你知不知道三日之前她跟我说了什么?她主动要求我抹去她对你的感情,她说只有那样她才能变回最初成为你傀儡的模样,能够如你所愿的离开你。而我,照做了!”

“什么?”季子安皱眉,不解的看向她,想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究竟是不是在说气话。

“我说,她已经不记得她爱过你了!”画倾城咬牙切齿,忽然有一种给这个男子一拳的冲动。

谁知季子安眼中的犹疑更甚,一张苍白得好像随时会倒下的脸上隐隐的散发出一股死气。

良久之后他才无奈的摇头轻叹,“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应该什么都想起来了才对啊。”如果没想起来,自己三日之前蛊毒发作差点死掉又该怎么解释?

听见季子安这么说,画倾城不由得心中一跳,莫非他所谓的“都想起来了”,指的正是三日之前她给姬无心画心的时候看见的那些纷繁凌乱的记忆?

正当她准备出言询问的时候,床上的女子忽然极其不安的低呼了一声:“主人,不要!”

季子安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立刻扣住了姬无心的手腕,沉声道:“你说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季子安的声音将姬无心给吓着了,她竟然猛的睁开了双眼。

短暂的迷蒙过后,当她看清了那个大力扣住自己的手腕的男子是谁的时候,她的眼中出现了极度的恐慌,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挪动,嘴里喃喃道:“主人,主人不要,无心求你了,无心不想服侍男人……”

“呃……”苍无念有些不合时宜的发出了这么个单音。

姬无心如今醒来了,似乎真的忘记了她对季子安的感情,可是怎么看她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呢?说话的语调听起来也有些孩子气。她该不会连这一年多发生过的事情都忘记了吧?服侍男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季子安死死的盯着姬无心的双眼,可是那双眼睛里一丝爱恋的情绪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无尽的恐慌和难掩的畏惧,一如过去她面对自己的模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们了?”画倾城试探着问道。

姬无心闻声小心的扭过头来看向画倾城和苍无念,可是那神情却很是迷茫,“你……你们是谁?”

画倾城傻眼了,苍无念亦然。

“倾城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子安冷冷的问道。

画倾城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让她的心无法感知男女之情,并没有破坏她其余的记忆啊。”

季子安皱了皱眉,对着姬无心问道:“你是谁?”

姬无心见季子安看向自己,很是畏惧的又往后缩了缩,怯怯道:“我……属下姬无心。是……是主人的傀儡。”

“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季子安又问。

“万桑国长公主夏柔梦……”姬无心小声应道。

“你的任务是什么?”季子安接着问。

谁知听见这个问题,姬无心却忽然哭了起来,“主人……无心不想服侍别的男子,无心不想勾引楚煜,呜呜……”

季子安的眉头已经拧成团,似是不甘的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服侍他?在你的记忆里,你应该是爱他的。”

谁知姬无心闻言却是忙不迭的摇头,“不,不,我不爱他。我爱的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别说是苍无念和画倾城,季子安也感觉被罩了一头雾水。

此情此景,眼前的姬无心的记忆分明是停留在刚被季子安“塑造”出来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她继承了夏柔梦所有的记忆,她应该认为自己是夏柔梦,她应该认为自己爱的是楚煜才对。

季子安的面色很快就阴沉了下来,咬着牙问道:“你爱的是谁?”

这回轮到姬无心愣了愣,皱起眉头思索着,连哭泣都忘记了。

好半晌她才认真的说道:“我……我不记得他是谁了。我只记得他的模样应该生得很好看,很少说话,从来不笑。别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可是他对我却很温柔。他总是披着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将自己的脸遮挡在黑暗中。我觉得……他很孤单,我,我很心疼,我想陪着他……哪怕……他永远都不知道。”

姬无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又痴傻了几分,比之一年多前刚跟随惠姑从荒山下来进入俗世的画倾城还要纯白天真,如果那时候的画倾城是不谙世事,那现在的姬无心就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并非是说她此时的模样像是哪路仙子,而是觉得她像是个灵智初开鬽灵,对于天地间的一切规则她都未曾了解过,如白纸一般的心只写着一个男子的名字,而她就为了这个男子跌跌撞撞的执着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是一瞬,很快的,画倾城和苍无念的脸上都流露出的怪异的神色,下意识的就往季子安的身上瞄了过去。

原因无他,因为姬无心方才说,她爱的那个男子总是披着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

虽说在众人的印象中,季子安平日大都穿着色泽明亮的衣裳,其中浅粉色尤甚。但今日真是太凑巧了,他真的就是披了件黑漆漆的斗篷。

别说苍无念和画倾城神色怪异,就连季子安自己也在怔愣之后变得有些不自然。以前他出现在姬无心面前的时候,一直都是穿着黑色斗篷的,只有需要公开在人前露面的时候,他才会换成别的装束。

照理说姬无心所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可是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姬无心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却没有迷恋的神色。莫非……

“呵,无心,你爱的那个人,可是名叫俞重华?”季子安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是却暗藏着危险的杀意。

俞重华这个名字一出来,画倾城和苍无念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姬无心和俞重华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如果有,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谁知姬无心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才不认识什么俞重华。我爱的那个人很厉害的,他的身份不能随便透露给别人。”

季子安的嘴角扬起一丝讥讽,“你不是口口声声唤我‘主人’吗?我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姬无心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想要后退,恨不缩进墙角里,奈何她的一只手始终被季子安钳制,无处可逃。

她恳求道:“主人,主人你放过无心吧。无心真的不能告诉他是谁,无心要是说了,他可能就再也不能回归神格了!”

“回归神格?”三人很默契的惊呼出声。

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只是苍无念和画倾城搞不明白的是,姬无心不是一直都跟在季子安的身边吗?她认识什么人在意什么人,季子安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何况按照姬无心的说法来推断,那人十有八九还是个神仙。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季子安的确是一脸愕然的盯着姬无心,好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装疯卖傻的痕迹似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看了半天,姬无心就只是怯怯的缩着身子,明明怕得要死又死守着一份执着,就是不肯妥协的模样。

好半晌之后,季子安才松开了她的手腕,声音也变得平静了下来,轻声问:“他……是下凡来历劫的神仙吗?”

姬无心眨巴了几下眼睛,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才道:“他很厉害的,根本就不需历劫。他进入轮回好像是为了帮一个人,顺便体验一下他没体验过的东西。”

“那……你可曾在凡界遇到过他?”季子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怀揣着几分自己才明白的小心。

第五百七十七章 坏消息

“好像……没有吧。”姬无心有些失望的说道。

这时候画倾城忍不住发问了,“季公子,姬姑娘既然不是真的傀儡,那她到底是谁?她这些古怪的记忆,难道都是过去几世的事情吗?”

季子安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皱着眉头思量了许久,最后才轻叹一声:“哎,我忽然也搞不清她到底是谁了。也许……我从未了解过她,就像她也从未了解过我一样。”

见季子安似乎也迷茫了,给出了如此模棱两可的答复,画倾城终于决定不再追问下去。或许有的事情,真的是不能追根究底的。

苍无念这时候转移了一个话题,问:“季兄的身子还需多久能复原?”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复原是没可能了,不过你们放心,这与法力无关。”

“那你可想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回人界?”苍无念又问。

“越快越好。”季子安道。

对于季子安的突然离去又突然回归众人都感到很是不解,虽有心询问,可是他却无意作答。季延夫妇看见自己的孙儿失踪一个多月之后变得如此憔悴,皆是心疼不已。可奈何他们也不知道季子安自创的蛊究竟该怎么解,除了干着急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姬无心换了心之后,似乎整个人都变得单纯了,与众人相处的时候心性看上去像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猜测,想要哄骗她大约只需要一支糖葫芦。

不过这些能哄骗她的人里面绝对不包括季子安,因为在季子安的面前她又变成了当初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傀儡,对季子安她只有一种从内而外的畏惧。

又修养了几日之后,除了季子安的面容依旧憔悴,其余人倒算是彻底的从最近两三个月的紧张与疲累的气氛中缓过劲来。

一行人由初时的八人变为十一人,顺利的经过观缈城中传送阵的传送,回到了洛河东岸。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他们的目的地很凑巧的,落在了洛河源头的邵扬镇。

这是一个对于在场的某些人来说有着十分重大意义的地方——在这里,乔三娘遇见了洛凡,画倾城遇见了苍无念。所有的善缘孽缘,似乎都注定了要缘起于洛河这条人界的命脉之河。

只是这几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对过往多加感慨,便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其实周围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这里多了几间房,那里少了几块地,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热闹的小镇子。

之所以会觉得不对劲,那也是来自于众人这一年多来由于法力不同程度上的提升而对一切不寻常之物的敏锐感知。而这种感知却仿佛要给众人一种预警——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一层凡人看不见的朦胧雾障,雾障之中透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昭示着人界与魔界的隔绝结界似乎又薄弱了几分。

街道上,凡人百姓们的吆喝声,嬉闹声不绝于耳,平凡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从来都没有变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任何人能想到会有什么危险在不断的朝着他们靠近。

这是众人眼前的天与地之间诡异的和谐,也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事情发展得有点快啊!”青辞皱着眉头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此言何意?”季延和凤歌异口同声的问道。

青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压抑不住的忧色让众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嘿,听说了吗?清虚观最近在广发英雄帖,邀请那些修仙宗门的当家的前去参加什么‘伏魔大会’。”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期然的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这男子边上那人立刻应道:“闹这么大动静,聋子都该听说了。说起来那清虚观的名头可真是响当当的,观主赤霄真人据说已经是仙人了,难怪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妖魔这么厉害,居然连赤霄真人都应付不了,还要召集这么多力量才敢前去。”先前那男子说道。

边上的男子嘿嘿笑了声,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听说了的,咱们万桑国不是有一个十几年前忽然崛起的‘斩魔宗’吗?听说那妖魔就在这个宗门里!”

“不会吧,斩魔宗,光听名字就知道也是个斩妖除魔的修仙门派啊,难道他们贼喊捉贼?”先前的男子面露骇然。

“我看错不了。”边上的男子摆出了一副笃定的模样,“一开始叫‘斩罗宗’,后来改名叫‘斩魔宗’,宗主又神神秘秘的从不露面,说好听的叫‘神龙见首不见尾’,指不定背地里就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我说啊,这‘伏魔大会’实际上要剿杀的恐怕就是这斩魔宗的宗主!”

两人的说话声音不算大,但却是一字不落的全都落入了苍无念一众人的耳朵里,在听见先开口的那个男子说到“清虚观”的时候,洛凡的神情就不由得变了变。可是谁也没想到,接着听下去,不仅是洛凡,其他的面色也跟着变了。

眼看着那交谈的两人就要远去,洛凡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将二人拦住,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客气的对二人抱了抱拳道:“二位兄台有礼了。在下来自邻国高丝,本是对万桑国的‘斩魔宗’慕名而来。可是方才却听二位说这‘斩魔宗’宗主是妖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被洛凡的突如其来给吓了一跳,不过见他打扮得像个浪荡道人,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些风骨,身后还背着柄长剑,一时间也不知他究竟有几斤几两,也不敢怠慢。

两人当中最先挑起话头的那人明显比较谨慎,率先开口道:“我们也只是听说,不保证消息的可靠。如果消息有误,你可别找我们哥俩麻烦啊!”

洛凡急忙拱手一礼,“那是自然,是在下冒昧打扰,还请两位兄台不要见怪才是!”

那人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是这样。清虚观你知道吧?那可是修仙宗门的龙头老大。据说大半年前清虚观的人找上斩魔宗,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商议。结果拜帖被拒就算了,他们还将来送帖子的清虚观弟子给打残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出现了一些对‘斩魔宗’不利的传言,说是宗内有个密室,里面有个貌美的女魔头即将苏醒了。还有人说那个女魔头就是斩魔宗宗主的相好的,这些年斩魔宗的宗主为了那个女魔头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

“要我猜啊,清虚观或许一早就探听到斩魔宗内有个女魔头,本来是想私下解决这个问题的。结果斩魔宗态度强硬,所以为了咱们人界的安危,清虚观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洛凡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似是自语道:“这么做没什么道理啊。修仙之人和凡人一向犹如天壤之隔,这种事情怎么会搞得人尽皆知呢?就算是斩妖除魔,也不该拿来影响凡人百姓的生活啊!”

另外一个男子接过话道:“可不是嘛!但是斩魔宗的护宗大阵太厉害了,仅凭清虚观是攻不进去的。为了集结力量,还有就是号召一些大隐于市的闲散修士,清虚观这才出此下策。”

此话一出,洛凡顿时面色大变,急急掐了几个手诀,果然发现自己当初布下的护宗大阵已经被开启了。

他赶紧对着两个抱了抱拳,“多谢二位兄台相告,在下还有要事,这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他一个闪身来到等待他的众人身边,急急说了句:“斩魔宗有危险,我得先回去看看!”

见他如此着急,说完话身形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众人眼前,众人虽不知事情究竟因何而起,但却明白情况紧急,都调动法力一晃身形追了上去。

虽说他们一众人所在之处人不算多,但是至少不远处还有两个方才被洛凡拦下的路人。此时这十几个人摇身一变全都化作光束消失不见,那两个男子顿时就看傻了眼了。

“我里个乖乖,这……这一下子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仙人?”其中一个男子咂舌道。

另外一个讷讷的摇头,语气有些颤抖:“要真是仙人那是老天保佑了,万一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一众人刚传送回人界的时候并没有商议好要先去哪里,原本想着到了地方视路途远近再定夺。不过谁也没想到一回到人界就听见了这样的消息,这倒是为他们第一步该去哪里直接作出了决定。

很快,大家都来到了曲平山的山脚下。之所以是山脚下,那是因为洛凡虽然心焦,但却还没有失去最基本的分析能力。

在山脚下停下来,主要就是为了好好观察一下眼下的斩魔宗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周围是否有其他宗门布下的眼线,是否有人来此处闹事。如果贸然的暴露了身份,那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在人界行走恐怕真的会有些困难。

第五百七十八章 粗糙的陷害

虽说那些修仙宗派的大多数人已经不够他们这十几个人看的,但是谁也不敢否定每个叫得上名头的宗派总有那么几个老怪物和那么几手让人忌惮的秘法。

没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就惊动了那些人,就算没有性命之虞,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更何况斩魔宗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弟子。

此时,几乎大半座曲平山都笼罩在洛凡布下的护宗大阵之中。只不过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大阵之上有些微裂纹,很明显是受到过强攻。

不过让众人松了口气的是,眼下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曲平山脚下没有被人围堵。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半山腰,只见斩魔宗宗门紧闭,门口空空荡荡,只是还残留着打斗留下的痕迹。

洛凡皱了皱眉,果断的双手掐诀,将护宗大阵打开了一个缺口,对着众人招呼了一声:“快,跟我进去。”

他们前脚刚踏进斩魔宗,就见百里笙带着一众弟子神色凝重的跑了出来,很明显他们是感觉到有人触动了护宗大阵,想要赶来抵御外敌。

入眼瞧见洛凡等人,百里笙先是一愣,随即率领众弟子急急跑到了洛凡的跟前,下跪行礼道:“师父,您总算是回来了!”

洛凡点了点头,将百里笙扶了起来,面色凝重的问道:“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百里笙重重叹息一声,语气愤然又有些哽咽:“是徒儿无能,护不住斩魔宗,无奈之下只好开启护宗大阵。若是师父再不回来,恐怕过不了几日,我宗就要被人给踏平了!”

洛凡眉头紧锁,沉声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快将事情的始末与我细细说来。”

百里笙和洛凡走在前面,带着众人来到了斩魔宗的大殿。一路上,百里笙也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

原来,在大半年前的某一天,有一个自称是清虚观弟子的道士来到了斩魔宗,说是有要事要拜会斩魔宗宗主。

不过那时候的洛凡在前往石帆山的路上,归期也未可知,百里笙只得将情况如实相告,并且表示了歉意。

但那清虚观的弟子还是坚持将拜帖留了下来,说是无论斩魔宗宗主何时归来,都一定要将帖子送到他的手里。

百里笙收下了帖子,想请对方留下来小住几日,对方却拒绝了,看样子是很着急要返回清虚观。见此情况百里笙也就没有再挽留,一路将人送到了曲平山下。

不过让百里笙没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清虚观再一次有弟子找上门来,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一个,而是十个,并且个个看起来都实力不凡,很明显应该宗派之中很受重视的那种。

这十人来得突然,态度也十分不友善,光看那叫门的架势就好像恨不得要把斩魔宗的大门给拍碎。

百里笙当时很是诧异,几经交谈才弄明白,原来上一次来递拜帖的那个道士几日才返回清虚观,只不过不是他自己返回的,而是被几个下山办事的师兄弟给抬回去的。

据来人说,那个递拜帖的弟子被抬回去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手脚被废,仙根尽毁,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躺在床上需要人伺候的废人。

那倒霉的弟子死死咬定就是斩魔宗的人不由分说的扣押了他,然后对他施以酷刑,逼问他清虚观忽然来访究竟是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最后许是因为想明白了他就是个观内最普通的弟子,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核心的宗门机密,于是就将他放了出去,准备让他自生自灭。

话说到这里,季子安忍不住冷笑出声:“这很明显是个陷阱,若是真的将人扣押下来,都已经折磨成那样了,又何必将他放走?直接杀了便是。这样死无对证,即便对方上门来寻人也可以一口否定未见过此人。留他一个废人在外面,不就是为了借他的口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是啊,本来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可是谁承想,那背后布置陷阱的人何其狡诈,将清虚观的人引来斩魔宗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百里笙面露痛色的说道。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洛凡问道。

百里笙叹了口气,接着将后面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当时百里笙分析了事情的可能性,那十名实力不凡的弟子在听了百里笙的推测之后的确是陷入过犹豫,不过也仅仅只是犹豫而已。很快为首的那个名叫许昊的道士就提出了疑问,他问百里笙为什么要拒收清虚观递来的拜帖。

百里笙当时一头雾水,他向对方解释说自己已经替洛凡收下了那张拜帖,只要洛凡一回来,他立刻就会将拜帖递到洛凡的手里。

不过那个许昊显然是不相信百里笙所言,因为清虚观那个已经成为了废人的弟子回去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那张拜帖,帖子看起来和当初送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拆开的痕迹,也没有因为那弟子受到酷刑的折磨而染上一丝污迹。

很明显,那拜帖是扣押折磨他的人后来放回到他身上的,挑衅意味十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事是蓄意陷害,斩魔宗充其量就是修仙宗门之中的后起之秀,名气和宗门实力都还上不了大台面,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向修仙宗门的龙头老大——清虚观叫板。

奈何对方根本就不愿意听百里笙这样的说辞,一心就是为了要替被废的送帖弟子讨个公道,大有斩魔宗不认错不交出罪魁祸首就决不妥协的架势。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百里笙将清虚观的这十名弟子全都请进了宗内,请他们在大殿之中稍事休息,他便立刻前往自己的房间准备将那份拜帖给找来。

可是让百里笙没想到的是,他回到房中几乎将自己屋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那份拜帖。

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动荡,而那动荡的来源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斩魔宗内存放画族元老尸首和云蕊与她孩子的肉身的那间石室。

由不得百里笙多想的,他立刻朝着那间石室赶了过去。

可是就么一段说长也算不上长的距离,当百里笙赶到的时候却是顿时目瞪口呆,脑中嗡嗡作响——只见石室的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其中有八个是这一次清虚观找上门来的道士,而另外几个则是斩魔宗内的弟子。

很明显,地上这十几个人都已经死透了,并且他们死前应该还发生过一番激烈的争执,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于是相互攻击对方。

可是百里笙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要对对方下死手。这死去的十几人当中只有八个是清虚观的弟子,这种情况下其实这十个找上门来的清虚观弟子都死在这里才是对斩魔宗最有利的情况。

但是不见了的那两个显然是在解决了此处的斩魔宗弟子后怕遭到其他人的围堵,于是走为上计。

百里笙很是无奈的又招来了一些弟子,派出去几人寻找另外两名清虚观弟子的下落,然后让其他弟子将这十几个人的尸首好好处理,而他自己则是匆匆进入了石室。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踏入石室内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本来应该充满着灵气的地方此时却涌动着一丝淡淡的魔气。

这个认知让百里笙颇为骇然,他本能的就朝云蕊和古忆凡的那口冰晶玉棺望去,果然察觉到那里面隐隐的向外扩散出了丝丝魔气。

至此,百里笙也大概猜测到许昊那十人为何会与斩魔宗的弟子发生冲突,最终导致这么多人丧命。

“这怎么可能?蕊儿是修罗,又不是魔族的魔女,她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魔气?”听到这里,洛凡忍不住低吼了起来。

百里笙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师父为何如此愤慨,但是究竟怎么回事他也想不明白,只能照实说道:“徒儿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不过冰晶玉棺里的魔气定然是被清虚观的弟子给发现了。不就之后外界就有了谣传,说本宗藏匿着一个即将苏醒的女魔头。

“那两个活着从本宗离开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许昊,以他在清虚观的身份,想必他将这件事说出去,清虚观的人一定会相信他,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可以为他作证的师兄弟。”

洛凡点了点头,不过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师父他老人家没理由这么轻易的就对一件事下结论。他应该知道以清虚观在这些修仙宗门之中的地位,他这样对斩魔宗下结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师祖?”百里笙惊疑了一声。

安如月眨巴着眼,一拍脑门,“对呀,我就觉得这‘清虚观’听着耳熟呢,这不是洛凡前辈当年拜师学艺的地方吗?”

在场的众人都知晓洛凡曾经拜入某个修仙宗门之中修习仙法,也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机缘,他才结识了古问天和云蕊,因此才有了三人这千年来未曾真正剪断的纠葛。

第五百七十九章 分析不出的动机

可是洛凡当年究竟在什么门派修的仙,到底师承何人,他们当中知晓具体情况的人却并不多,安如月和乔三娘算是个例外,她们是听洛凡亲口谈起过的。

总的来说都是些让洛凡不愿过多回忆起的陈年旧事,他没主动提起,其他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询问那么多细节。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洛凡曾经的师门找上了门来,而他曾经的师父正准备联合其他修仙门派来攻打他和他的宗门,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恐怕真是要造就一场无谓的杀戮。

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百里笙忍不住问道:“师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您是否准备亲自去找师祖将这个误会澄清一下?”

洛凡眉头紧锁,有些无奈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就怕师父无法原谅我当年私自离开清虚观……哎,我终究还是心存愧疚的。而且这件事很明显透着古怪,师父不可能察觉不到,怕只怕这之后还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对了,蕙姑姑他们还没回来吗?”画倾城忽然开口问道。

百里笙叹了口气,“他们大概半个月之前便已经回来了,但是因为听说了宗派遭此劫难,于是便没有回宗,而是在外打探消息。姑娘若是想见他们,小老儿这便传信叫他们回来。”

结果画倾城还未表态,青辞倒是先开了口,“嗯,让他们先回来吧,打探消息这种事,他们去做目标太过明显。”

洛凡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道:“笙儿,你先带大家去厢房歇息。”然后他又将目光看向画倾城和苍无念,“无念和倾城随我来。”

所谓客随主便,如今大家伙儿都在这斩魔宗,这里是洛凡的地盘,他要如何计划如何安排,众人作为朋友、伙伴自然不会有异议。

只是……

画倾城下意识的看了看乔三娘,却发现对方只是垂着眼,像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她此时心中所想。

洛凡显然也察觉到了画倾城的意图,想想自从得知了古忆凡是自己和云蕊的骨肉之后,他似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了乔三娘,甚至更早一些,在他们那一夜荒唐之后,他就一直在与她保持距离,只是自己不愿细想罢了。

洛凡的确是想要对乔三娘负责的,娶她为妻,尽到一个丈夫对妻子应尽的责任。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也很希望自己可以爱上她,以回应她这十几年来的一片深情。

可是感情的事终究还是无法勉强,想要移情别恋真的太难了。

当他无意中听见画倾城与苍无念说起古忆凡真实身世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信念就已经坍塌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转移到乔三娘身上的一些注意力,完完全全被云蕊和那个孩子给土崩瓦解了。

心中除了歉疚还是歉疚,洛凡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是要亏欠乔三娘,永远也还不清了。

暗叹了一口气,洛凡还是走到了乔三娘的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低声道:“三娘,对不起……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乔三娘摇了摇头,却没抬眼瞧他,“无碍的,我知晓你的心意。”

“石室里的情况,我得去看看。不叫你一同前去,是怕你见着蕊儿心里不痛快。我想……等这些事都解决了,不如……我们成亲吧?”也许是乔三娘略显压抑的冷淡态度刺激到了洛凡,“成亲”这两个字就这么不合时宜的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乔三娘身子一僵,立刻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盯着洛凡,“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可考虑仔细了?”

洛凡心中苦笑:我便是没考虑仔细,难道说出来的话还能收回吗?

不过洛凡的确也不完全是一时冲动,他与云蕊的事情或许早就该有个了结了,只是突然又冒出个古忆凡,让他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对云蕊的感情又激荡了起来。

可是他心中也明白,他与云蕊恐怕真的缘分已尽,这个夺走了他所有热情与激情的女子,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三娘,我已经考虑好了。待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便立刻娶你过门。你……愿意吗?”洛凡这一次,已然下定了决心。

乔三娘眼中闪过一抹光彩,不过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勾了勾嘴角,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用勉强,等事情都解决了,洛大哥再考虑是否娶我也不迟。”

见乔三娘这副态度,显然是担心云蕊万一醒过来,自己就会弃她于不顾,洛凡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终究今日不是谈这些事情的好时候。

伸手抚了抚乔三娘的发丝,洛凡轻声道:“先回房休息一下吧,不要想太多,我说了要对你负责,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说罢,他便对着画倾城和苍无念招呼了一声,三人一起前往那间石室。

石门开启,石室内的情景还和当初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之前有两口冰晶玉棺,如今只剩下了一口。

他们在进入石室内的那一刻,就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原因无他,正如百里笙所言,这本该充满灵气的室内十分突兀的夹杂着一丝魔气。

三人身形一动来到了冰晶玉棺的边上,玉棺之内看起来年轻美丽的女子和那个幼小可爱的男孩并肩躺在一起,两人双目紧闭,若非气息太过微弱,他们就跟睡着了并无二致。

“蕊儿……”洛凡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玉棺的棺盖,语气有些哽咽。

“洛凡前辈,你与云蕊姑娘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不如我和画儿先出去等着。”苍无念并非询问,而是撂下话就准备拉着画倾城出去。

不过洛凡却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说再多她也听不见。你们……可看出为何这口玉棺会散发出魔气?”

苍无念和画倾城对视了一眼,一齐摇了摇头。

“若是……洛凡前辈不介意的话,不如打开棺盖看看。”苍无念有些迟疑的说道。

洛凡苦笑了一下,“这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这便开棺看个究竟吧。”

三人默契的没有使用法力,而是凭借气力一起将冰晶玉棺的棺盖给推开。

棺盖一开,魔气扑面而来,比先前那若有若无的感觉明显加重了许多。

画倾城皱了皱眉,看向洛凡道:“洛凡前辈,不如你将云蕊姑娘抱起来……仔细看看?”

洛凡没有答话,而是将手伸进玉棺里,在云蕊和古忆凡的身边细细摸索了一圈。

收回手,洛凡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啊,可是这魔气究竟是从哪来的?”

“看来,有人在这里动过手脚。只是我不太能够理解对方的动机,要说栽赃陷害,斩魔宗是十几年前才创立的,虽然发展得还算迅速,但是终究比不上那些传承了几千上万年的门派。

“要说私人恩怨,想来这世上应该没有多少人和云蕊姑娘有什么恩怨。再者说来,外面的人根本都不知道斩魔宗的宗主是谁,即便洛凡前辈有什么仇家,应该也找不上这里来。所以……”苍无念说着,面色阴沉了几分。

“所以,应该是内鬼。”画倾城接过话道。

会这么猜测,是因为画倾城和苍无念都已经将赤刹给排除在外了,她如果想要动手,早在千年前就动手了,才不会等到现在,还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洛凡的两道剑眉拧做一团,犹疑道:“内鬼?若是按照无念方才所推测的,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悖论。斩魔宗在这些修仙门派当中充其量只是后起之秀,还不值得什么人大动干戈来这里收买人心或者安插眼线。

“若要说是私人恩怨……刚开宗立派的时候招收的弟子应该没必要等到现在才动手,而后来加入门派的弟子,大多数根本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专门冲着我来?实在是说不通啊。”

“的确是说不通。”苍无念也是眉头紧蹙,沉吟片刻之后看向洛凡,“洛凡前辈现在打算怎么做?”

洛凡握了握拳,半晌之后松开了手,长长抒了口气,“为今之计,就是我亲自去一趟清虚观,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告知师父,希望他能念及过往的师徒情分,相信我所说的话。”

“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画倾城有些忧心。

洛凡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当初私自离开了清虚观,已经算是背叛师门了。不过我终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打着清虚观的名头招摇撞骗,想来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会过多苛责。”

“这个赤霄真人生得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来头?”苍无念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却让洛凡的面色微微变了变,生出了几分无奈,“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法回答你。别说他什么来头,就连他的模样我都未曾瞧得真切。”

“什么?”画倾城和苍无念都愣住了。

第五百八十章 故地重游1

若说不知晓来头也就罢了,可是洛凡当初是拜了赤霄真人为师的,哪有当徒弟的连自己的师父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难不成这位真人平日里都戴着面具?

洛凡苦笑了一下,“当年我的实力与他相差极其悬殊,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是地仙了,周身仙气萦绕,他有心这么做的话,我们这些当徒弟的也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容貌。”

“原来是这样……”苍无念嘀咕了一句。

“无念哥哥,你似乎……有什么想法?”画倾城试探着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一问。”

其实画倾城的直觉没有错,苍无念的确是有些猜测,而且那种猜测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不明白自己的脑子里为何会冒出那样的念头。

可是转念想想,他又将那个猜测抛在了脑后,终究还是觉得可能性太低了,有些荒诞。

见苍无念不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洛凡这才开口道:“明日我便前往清虚观,这护宗大阵一时半会儿想来也不会受到攻击,我见季兄对于巫族之事很着急,不如你们就先随他回巫族将俞重华的问题解决了吧。”

“巫族是要去的,可是宗门也不能不留人保护。不如这样吧,一会儿我跟青辞说一声,让他和如月留下来照看斩魔宗。我与画儿随季子安他们前往巫族。”苍无念说道。

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斩魔宗的事情迷雾重重,虽暗潮汹涌但却相当被动,大家若是都耗在这里,着实是浪费时间。与其坐在这里等着挨打,还不如趁着外面没有大动作的时候,一举进军巫族,先将俞重华杀个措手不及再说。

此时被苍无念点名了的青辞却并没有在厢房之中休息,而是在跟安如月打了声招呼之后悄悄找上了百里笙。

说明来意之后,百里笙并未多问一句,直接就将护宗大阵的进出方法告诉了他。

青辞独自走出了斩魔宗的护宗大阵之后便立刻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曲平山的地界之内。

很快的,他来到了一个久违的地方——千机山庄。

出乎他意料的是,不过才离开一年多,昔日里神秘而又富丽堂皇的千机山庄眼下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写有“千机山庄”四个大字的牌匾也掉在那个勉强算作是“大门口”的位置,摔成了两半,上面全是尘土。

“真是大手笔啊,不是自己建立的基业,说毁就毁了。”青辞冷笑一声,朝着记忆中的某个地方走了进去。

走了好一会儿,青辞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原本位于庄主府上那座满是洞眼的假山。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抬手将一道法力打在了假山之上。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今触动这座假山,到底还有没有人能够看见,有没有人能给他一些反馈。

然而……假山巍峨不动,上面那些拳头大小的洞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哎。”青辞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一抬手就准备撤回法力。

谁知就在这时候,假山上一个颇为隐秘的石洞竟然发出了些微亮光,亮光投射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面光幕。

青辞挑了挑眉,心中暗自庆幸这座假山没有遭到完全的破坏。

光幕十分黯淡,但是已经足够青辞看清楚光幕中出现的那个人影——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影。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青辞,那双本来透着审视和猜忌的双眸立刻迸发出了光彩。

“主子,怎么是你!”这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自然就是千机影的影卫长阿冷。

“阿冷,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还守着千机阁。”青辞也有些感慨。

“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冷激动的问道。

青辞道:“今日刚回来,你还在老地方吗?我去寻你。”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青辞一抬手打散了光幕。

很快的,他就找到了阿冷,还未等阿冷对他行礼,他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千机阁是不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是的主子。就在半年前,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三十六域的域主以及另外三名长老,全都神秘失踪了。”阿冷答道。

“你呢?你为什么还在?”青辞淡淡的问道。

阿冷忽然就感觉脊背有些发凉,自然知道青辞是在怀疑他,他急忙单膝跪地,恭敬的行了一礼,“主子,‘千机影’本就是千机阁的机密,知晓其存在的人不出一手之数。而且……属下一直谨遵主子的命令,潜伏在暗中盯着妙蓝的一举一动。”

“妙蓝……?”青辞挑了挑眉,“你不说,我都差点将这个人给忘记了。她最近怎么样了?”

阿冷的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主子,属下正愁联系不到主子,无法将事情细细禀报。如今主子回来了,看来老天爷也是向着斩魔宗的。”

闻言,青辞的面色骤然一变,一把将阿冷给拎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知道斩魔宗遇上麻烦的根源所在?”

阿冷想了想,还是斟酌着说道:“算不算是根源属下不知道,但是属下能够确定,此事之中妙蓝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细细说来。”青辞松开了阿冷的衣襟,情绪已经恢复了镇静。

见青辞的态度缓和下来,阿冷也稍微放松了些,缓缓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大半年前,惠姑和君家三兄弟连同妙蓝一行五人从长越国返回万桑国,那时候青辞他们这一行人正准备前往石帆山寻找耀光绫。

这途中阿冷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妙蓝的一举一动,虽然明着来他是打不过妙蓝,但是身为千机影的影卫长,阿冷最擅长的自然就是将自己隐藏起来,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调查一切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妙蓝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可能。

不过即便是这样,阿冷也还是有盯梢不到的盲区,就比如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今的妙蓝比起曾经的妙蓝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他所看见的是,妙蓝瞒着惠姑等人,利用古问天的庄主印玺指挥着千机阁,时时刻刻关注着斩魔宗的一切动向。

直到大半年前的某一天,一个自称来自清虚观的道士前往斩魔宗,向百里笙递出了拜帖。

当时百里笙确实已经收了拜帖,并且那个道士也没有逗留,直接就下了山。

只是当他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却被人偷袭中了埋伏,奋力反抗都是徒劳,只能由着来人将他给带走了。

过了将近一个月,阿冷派出去盯梢的千机影卫几乎都怀疑那个道士怕是已经死了,结果那道士却十分突然的出现在了离清虚观很近的一个镇子上,然后十分“凑巧”的就遇到了他的几名下山来办事的清虚观的师兄弟。

至于他被莫名其妙的折磨成废人,恐怕只能说算他倒霉,至于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将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罪魁祸首是斩魔宗,想来应该是那些对他下毒手的人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又或者是那些畜生以什么事情作为要挟,逼得他说出这种话来。

“你的意思是,是妙蓝对他下的手?”听到这里,青辞皱着眉头问道。

“没错,是她下的命令。”阿冷点头道。

“这个疯女人,还真是小看了她。看来老季的蛊也不是万能嘛!”青辞一边低骂,一边把季子安在心中嫌弃了好几遍。

其实早先他们几个都已经猜到妙蓝接近自己这一群人的目的,也已经猜到她很有可能会为了古问天而对洛凡甚至是苍无念不利。

因为有所猜忌,但是又本着不枉杀无辜的想法,所以季子安在妙蓝的身上下了蛊,那是一个在她的性命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动了杀念就会让她痛不欲生的蛊。

青辞完全有理由相信妙蓝身上的这个蛊在这大半年之中是发作过的,否则以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来看,之前那么多的机会,她完全可以动手将惠姑他们都杀了。

见青辞似乎不怎么意外,阿冷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属下所在意的是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地方?”青辞问道。

“属下觉得妙蓝似乎就是在等那个道士去送拜帖,换句话说,她好像早就知道清虚观一定会派人送拜帖去斩魔宗。她一直盯着斩魔宗的动静,应该就是在等那个倒霉的道士出现。”阿冷说道。

“专门等那个道士出现?”青辞疑惑了。

阿冷的意思很明白,妙蓝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件事发生,甚至她应该早就知道,送帖的就是清虚观,还不是别的任何一个宗门,而接到拜帖的一定会是斩魔宗,也绝对不会是别的任何一个宗门。

当时的妙蓝离斩魔宗还有半年的路程,她肯定只能通过千机阁来知晓事态的发展。可是清虚观是个什么地方,赤霄真人又是个什么人,这么响当当的一个修仙大派,怎么可能是妙蓝能驱使得动的。

第五百八十一章 故地重游2

所以说让清虚观给斩魔宗送拜帖这件事本身,恐怕妙蓝自己是掌握不了的。

但就是因为这样,这件事才显得更加奇怪,以妙蓝的身份能跟清虚观有什么牵扯呢?非要牵扯一点关系,那就是她是赤霄真人曾经的关门弟子古问天从外头捡回来的一个婢女。

可是且不说古问天也已经叛出师门自立门户了,就算他还在清虚观,以妙蓝这样的资质也不可能跟这种修仙大派扯上什么关系,更遑论去驱使赤霄真人为她做什么。

这的确是个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想不通就先不追究,青辞自然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第一步,而看阿冷的态度,显然之后的事情也跟妙蓝逃不开干系。

果然,阿冷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主子,还有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什么事?”青辞沉声问道。

“就是……清虚观找上斩魔宗要为那个被废的道士讨说法的那日,在那一日的前一天,妙蓝曾悄悄潜入过斩魔宗。”阿冷说得有些心虚的模样。

“嗯?你说什么?”青辞愣住了,他有些怀疑是阿冷这句话里有什么歧义他没回过味来,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听错了这话。

“主子,您没听错,属下也没说错,就是……妙蓝白天还在属下的眼皮子下,还身在长越国境内,然后不知怎么,晚上就回到了万桑国,潜入了斩魔宗。”阿冷小心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你确定你一直跟着她?还是说她会布传送阵?”青辞几乎是要跳起来。

若是不凭借阵法,就算是以季子安或者洛凡现在的实力,也就恰好能做到这一步。妙蓝是什么实力青辞总还是有所估量的,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达到季子安他们这样的程度?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嘛!

阿冷一脸尴尬道:“属下自然是跟不上她,她也不会什么阵法。不过属下好歹也在千机阁混这么多年,总有一些能使唤得动的人,加上你和阁主总归还是有些心腹。其实万桑国那边……是如今的天退域域主黑奎在负责,也是他的人回禀说,那晚妙蓝悄悄的潜入过斩魔宗。”

“这是见了鬼了还是夺了舍了,怎么一个一个的突然都……”青辞脸上挂着无奈的嘲讽,可是话说一半,他却忽然停住了。

一个一个的,怎么突然都拥有了那么强的法力?先是乔三娘,然后是妙蓝,她们是怎么办到的?接下来又会有谁遇到这种事?

……

“真没想到怨念池和百面棘的果实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唤醒阿念哥哥一半的力量。”

“那个果实叫做‘心魔’,是魔族中除了噬魂兽之外的另一大利器。这东西产量极少,一般只掌握在坤休的手里。坤休法力强大,能够利用自身的力量炼化心魔,然后控制他想要控制的目标。

“心智越坚定的强者越难控制,但是一旦被控制了之后,就会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并且能够爆发出比他们被控制之前更强的力量。还好阿念吸收的的那颗心魔是未经炼化的,否则……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唤不醒他。”

“心魔……心魔?翎儿姐姐,你说这玩意能不能使得一个不会法力的人忽然间拥有法力?”

“这是自然,只不过肉体凡胎是承受不住的,用心魔来强行使得一个没有法力的人拥有法力,很有可能导致那个人爆体而亡。”

“那万一要是承受住了呢?”

“那人就离成魔不远了。你问这个,是想干什么?木扶桑手里那些心魔,你可不要乱打主意,这样做可是会孽业缠身的。”

……

这是青辞上一次遇见风湮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一些对话,眼下不知道怎的,青辞的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这些。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问风湮,心魔能不能使得一个不会法力的人忽然间拥有法力,其实他的潜意识里是怀疑乔三娘的,他怀疑乔三娘意外获得法力的手段或许就跟这心魔的效果有些类似。

可是风湮也说了,一个肉体凡胎强行使用心魔,很有可能会爆体而亡的,青辞真的不认为乔三娘有这么幸运,使用了心魔居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拥有了一身不俗的法力。

除此之外就是青辞发现乔三娘除了“失忆”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一点也不像风湮说的什么“离成魔不远了”。乔三娘在那荒岛出现到现在,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入魔的征兆。

但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种不安的感觉和荒诞的猜测会突然冒上心尖。为什么妙蓝莫名其妙的成了强者会让他联想起乔三娘联想起心魔?

而且……阿冷刚才说了,妙蓝是在清虚观的十名弟子找上斩魔宗讨说法的前一天夜里潜入斩魔宗的,而第二天那些人找上门去的时候,就那么“凑巧”的发现了斩魔宗的石室内有一个所谓的“女魔头”。

云蕊是修罗,古忆凡是修罗女子与人族男子结合生下的孩子,这三位无论是谁,都与魔扯不上一个铜币的关系。怎么好端端的云蕊的冰晶玉棺之中就会散发出魔气?

还有百里笙收起来的拜帖,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

既然妙蓝潜入过斩魔宗,那很显然她就是为了布置好这些事情而去的。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借别人的手来铲除斩魔宗。

到底应该说她高明还是说她甘心被人利用?她肯定知道自己体内被人下了蛊,所以她才没法亲自动手杀人,要采用这么迂回的手段。

可是这样做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如果她真的这么在意古问天,她为什么不能隐忍下去,至少等到画倾城成为真正的画魂,然后找个什么方法胁迫她,让她为古问天重塑识魂,之后再进行打击报复。

现在就把事情做这么绝,还做得这么不干净,实在是让青辞感到有些费解。

“主子,主子?”见青辞的面色变幻莫测,阿冷忍不住轻呼了几声。

“啊?”青辞缓过神来。

“关于斩魔宗有个‘女魔头’的消息,其实主要也是妙蓝通过千机阁放出去的消息,而且还添油加醋,将那莫须有的魔族女子说得特别的厉害。再加上有清虚观作证,振臂一呼,看来他们集体讨伐斩魔宗的时日应该不远了。主子您可想好了接下去要怎么做?”阿冷说道。

青辞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直勾勾的看向了阿冷。

直到把对方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又跪下去的时候,他才用力的在阿冷的肩上拍了两下,“阿冷,这些年你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我很感谢你在最后的这些日子还奉我为主子。

“如今千机阁没了,阿念哥哥不再是千机阁的阁主,我不再是千机阁的长老,而你……也不再是千机影的影卫长。你不必再跟着我了,接下去的事情会怎么发展连我都难以预料。你终究……只是个有些法力的凡人,寻个自己的喜欢的地方,娶个姑娘好好过日子吧。”

“主子……你……”阿冷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凝视着青辞。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话竟然会从青辞的嘴里说出来。

青辞淡淡的笑了笑,“我也不妨告诉你,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的确都跟魔族有关。事情有多危险,我其实是不敢想的。所以能过一天舒坦日子,就且珍惜着。我和身边的同伴们注定命运相连,或许会同生共死,或许我会死在他们前面。

“你是我最中意的下属,我也是拿你当兄弟看的。老实说,虽然情谊没到那种程度,但是,我总是希望身边能有那么一个人,不用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就算天要塌下来,我也希望你会是替我们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或许是青辞的这番话说得太煽情,阿冷的眼眶竟然不由自主的红了。他能感觉到,青辞没有危言耸听,甚至可以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肺腑得连青辞自己都感觉不到这些话有多酸牙。

阿冷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恭恭敬敬的对着青辞行了一礼,“主子,如果这是主子最后的吩咐,属下一定会照办!属下这条命是主子的,主子不让属下死,属下就一定好好活着!”

“好,就此别过吧,你我二人……或许后会无期。”青辞又一次拍了拍阿冷的肩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了。

回到斩魔宗之后,青辞并没有将阿冷跟他汇报的情况告诉任何人,包括苍无念和画倾城。

不告诉他们,自然是因为青辞心中有所打算,他准备明日一早就前往清虚观,探探赤霄真人的底。这个家伙是洛凡的师父,是人界这些修仙门派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偏偏现在就是他,莫名其妙的给斩魔宗递拜帖,然后使得妙蓝有机会帮着他做了这么个局,青辞现在严重怀疑真正的赤霄真人是不是已经被人暗害了,然后对方弄了个假的赤霄放在清虚观,为的就是把这天下搅得不太平。

第五百八十二章 狼狈为奸

如果说谁最有这种嫌疑,青辞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夙幽。可是他又有些搞不明白,夙幽在这个档口搞这种事是什么意思。

以他对赤刹的痴迷,现在的魔族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弄到手。他早就知道了画倾城的身份,可还任由她这么发展着,任由他们一行人助画倾城走上画魂的道路,很明显他是有把握能够制服画倾城,让她在找齐所有画魂所需的宝物之后为魔族所用。

若非条件不允许,夙幽恐怕会亲自为画倾城大开方便之门,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洛凡的麻烦,拖累他们的进度呢?

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所以青辞便决定只身前往清虚观一探究竟。赤霄再厉害不过一介地仙,青辞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当晚,洛凡把自己今日在石室内的决定和大家伙儿说了说,众人都没有感到意外,唯独青辞暗暗挑了挑眉——虽然他早就清楚洛凡势必是要去一趟清虚观的,只是没有想到洛凡居然这么会利用时间,甚至连兵分三路这种事都安排好了。

因为知晓了斩魔宗遇到麻烦的前后经过,所以在青辞看来,洛凡独自前往清虚观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不过青辞倒也没有出言阻止,说是自负也罢,只是他真的不相信在人界之中有什么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即便是当初令他们颇为头疼的紫卿客,若非青辞先是为了助众人赶回人界而消耗巨大,后来又受了伤,那恼人的梦魇之境也未必就能奈何得了他。

“不知大家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说完了自己的决定,洛凡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洛凡兄,你独自前往清虚观,会不会有些危险?”季子安问道。

洛凡叹了口气,“想来应该是不会的,师父曾经待我还算不错,就算他心头恼我,大不了再把我逐出师门一次。只要我跟他说解释清楚这件事,他至少不会再为难斩魔宗。”

“不如……我们先随你一块儿去?若是赤霄真人不相信你所说的,或者万一清虚观中有什么埋伏,大家也能有个照应。”季子安提议道。

洛凡却是摆了摆手,“季兄不必为此担忧。虽说即便在这些修仙门派之中也会出现弟子内斗的情况,但是说到底,他们都还是以名门正派自居,不会真的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来,就算做,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我堂堂一宗之主,又是清虚观观主曾经的弟子,如今在他们眼里成了跟‘女魔头’混在一起‘大魔头’,而那个他们眼中的‘女魔头’恰恰也是清虚观观主的弟子。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我看清虚观也不用在修仙界立足了。”

季子安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在理。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各自启程吧,巫族那边我现在倒不是很担心了,有这么多人帮忙,区区一个俞重华,有多少条命也不他够死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许久不曾开口的青辞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他又朝洛凡瞄了一眼,意味深长道:“是不是啊洛老弟。”

“你有什么高见?”洛凡笑了笑。

“我哪儿有什么高见啊。小夜留下来陪我守着宗门就是了,你们其他人,早去早回啊!”青辞老神在在的说道。

众人刚商议完事情,惠姑和君家兄弟便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原本他们还以为想要再见到画倾城一行人起码还得再过个三年五载,可是没想到,竟然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众人偏偏就赶了回来。

一番嘘寒问暖自是少不了,不过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跟惠姑他们提及路上遇到的特别危险的情况,尤其是前一阵子取定海珠的时候,苍无念和画倾城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

吃过晚饭,惠姑便忍不住拉着画倾城回到屋子里,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尤其让她感到特别在意的是,这才大半年不见,画倾城似乎成长得飞快,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或是清冷或是的淡漠的神色,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而且她还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她的倾城,她的画族小公主,似乎再也不是当初那副纯真善良的心性了。惠姑在她的身上若有若无的感受到了一丝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关起门来,惠姑莫名的感到有几分疏离的意味在空气内飘荡,面前这个愈发出众得让让人不敢正视的女子,真的是当年那个由她接生而来的花家小丫头吗?

“姑姑,你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画倾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先开口发问了。

“倾城,你们这一路上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姑姑总觉得你……好像与从前大有不同。”惠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画倾城笑了笑,拉过惠姑的手说道:“姑姑不必担忧,无论这路上经历了些什么,画儿最终还是在大家的帮助下化险为夷了。在画儿心里,姑姑永远是姑姑,这一点画儿不会忘记的。”

惠姑的眼眶因为最后这一句话而微微有些湿润,她抬手抚了抚画倾城的发丝,有些哽咽道:“姑姑自然是信你的。倾城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姑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才是。姑姑只是心疼你,心疼你吃了苦头却瞒着姑姑。若非姑姑无用,姑姑真恨不得替你承受了那些苦难才好。”

画倾城佯装不悦的噘起嘴来,“姑姑这是说的哪里话?姑姑可是我画族的小司命,是画族最厉害的医女。姑姑还是我的亲人,和君家三位哥哥还有洛凡前辈一样,都是我的亲人。画儿只恨不得自己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人,这样才能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不教你们受一丁点苦难。”

惠姑哭笑不得的点了点画倾城的鼻子,“小丫头,就你会说话。姑姑可不期望你成为天下第一,姑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生。”

——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吗?这何尝不是我的心愿呀。怕只怕……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我现在所做之事,也不知到底是顺应天命还是逆天而行。

是夜,除了画倾城与惠姑、青辞与安如月、还有季延和凤歌,其他人皆是自己独睡一间厢房。斩魔宗就像家,不过回到此处却平添了几分禁忌的色彩,不是夫妻或者伴侣,反倒不如出门在外那般随意了。

至于洛凡和乔三娘没有共住一室,这倒还是乔三娘主动提出来的,而事实上他们自从那露水一夜过后,也就再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事情发生过,平日里连牵个手都甚是罕见。

如今回到斩魔宗,在这个地方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云蕊,洛凡从心底而言是有些不愿和乔三娘同床共枕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是一想到石室内的云蕊和他们的孩子,他就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怕他不小心泄露的情绪会让乔三娘伤心。

结果没想到的是,乔三娘如此的善解人意,主动提出了要自己独自睡一个厢房,并且还反过来安慰洛凡,表示自己能够理解洛凡的心情,让他不需要太自责。

这样的乔三娘让洛凡感动,心中的自责也更深了一些。只是若他有机会在午夜时分看见乔三娘都干了些什么,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某些悲剧了。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斩魔宗内一片寂静,只偶尔能听见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除了巡逻警戒的弟子,其他人都已经安然入睡。

众人留宿的若干厢房之中,忽然有一个门轻轻的从里面打开,然后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再轻轻的关上门之后,那个人影便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人影出现在了宗内那间存放了十具尸首外加两个活死人的石室门口。

一道法力射在石门上,石门缓缓打开。

这人往室内走了几步,随意的一扬手,石室内壁上的几盏烛火便被点燃。

“乔姑娘,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语气很有几分讥诮。

“晚上不是你给我传的秘音,此时又何必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呢?妙蓝姑娘。”乔三娘神色镇定的转过头来,盯着门口的那个蓝衣女子。

妙蓝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几步走到冰晶玉棺的旁边,手指不经意的抚上棺盖,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乔三娘,“怎么样?你可将你的心上人弄到手了?”

乔三娘淡淡的与她对视着,不答反问:“这件事是你做的?”

妙蓝挑了挑眉,也没有装蒜的意思,爽快的说道:“没错,是我做的。怎么样,还满意吗?”

“呵,满意?”乔三娘冷笑一声,“你陷洛大哥于不义,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你还问我是否满意?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只是让你想办法处理云蕊,最好是将她……”

第五百八十三章 暴露了

“最好是直接将她杀了。”妙蓝抢过话道。

乔三娘皱了皱眉,却没有否定妙蓝的说法。

见她不说话,妙蓝冷哼了一声,“我该说你如意算盘打得太好,还是说你幼稚天真呢?云蕊是该死,但是绝不能死在我们两个手里。我借清虚观的手收拾掉云蕊,收拾掉斩魔宗,这对你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妙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何止想收拾掉云蕊和斩魔宗?你还想把洛大哥一并收拾了。我告诉你,洛凡这个男人是我的,要怎么处理他那是我的事,你休想动他一根头发。”乔三娘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妙蓝显然也没打算遮掩,直截了当的说:“没错,我就是想连洛凡一同收拾了。当初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庄主怎么可能失手,又怎么可能被苍无念和画倾城迫害成现在这副模样?所有对庄主不利的人统统都该死!”

见妙蓝这副不可理喻的模样,乔三娘心头怒意顿时爆发,她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冷冷说道:“妙蓝,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不敢动手杀你?”

妙蓝伸出一只食指在乔三娘的面前晃了晃,“不,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不能?给我一个不能的理由?”乔三娘冷笑。

妙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嘁。”乔三娘冷嗤一声表示不屑,妙蓝是什么实力,她心里怎么会没数。

“不信?”妙蓝挑了挑眉,“那这样你总该信了吧。”

说着,她将一只手按在冰晶玉棺之上,一道黑色的雾气自她的掌中缓缓溢出,透过棺盖笼罩在云蕊的脸上。

然后在乔三娘惊讶的目光中,云蕊的嘴微微的张开,从她的口中升腾起一颗闪烁着莹莹红光的丹丸,丹丸之上还缠绕着丝丝黑气

然后就听“嗖”的一声,那颗丹丸直接穿过棺盖,飞入了妙蓝的手中。

乔三娘面露骇然之色,一把上前将妙蓝手里的丹丸给夺了过来,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这……这是……化神丹?”

“不错嘛,你还记得这玩意是化神丹啊?那这么看来,你也应该很清楚它的作用了?”妙蓝根本就没有在意那颗丹丸被乔三娘抢去,神情依旧是那般悠然自得。

乔三娘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化神丹”看了半天,“可是这丹丸的气息怎么……不太一样?”

妙蓝得意的扬了扬眉角,“当然不一样了,不把原有的气息加以掩饰,怎么让它散发出纯正的魔气?”

“你见到夙幽了?”乔三娘问道。

“没错,我见到他了,和当初的你一样,服下了他送上门来的‘化神丹’。不过据他所言,我服用的这颗可比你当初的那颗药效更好,所以我才说……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妙蓝笑盈盈的说道。

“呵,不是你的对手又如何?你若是敢动洛凡,我便是拼着暴露了身份,也要跟你鱼死网破。”乔三娘收起了惊讶的情绪,语气冰冷的威胁道。

“啧啧啧……真是个痴情的女子。我就纳闷了,你的洛大哥究竟有什么好?莫非……他的床上功夫非常了得,让你欲





死,欲罢不能?”妙蓝满口的淫

言秽语。

乔三娘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之下“铮”的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妙蓝的面门,喝道:“你给我闭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妙蓝丝毫不惧,伸手将指着她的宝剑给拨到了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真是无趣,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吗?你放心吧,我会跟清虚观那边打招呼,不会让他们动你的洛大哥的。”

“此话当真?”乔三娘显然还是有些不信。

“自然当真。我可不希望你一时间热血上头,就把我给供出去了。你死不要紧,可别拉着我。”妙蓝面露诚恳的说道。

乔三娘这才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瞄了一眼棺内的云蕊,皱眉道:“跟我说清楚这整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清虚观那边……你又是怎么搭上线的?”

妙蓝挑眉,露出假装吃惊和同情的神色,“什么?你居然还不知道?”

“少废话,知道我还问你做什么?”乔三娘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妙蓝摊了摊手,“看来夙幽大人还是不够信任你。也是了,你一点儿也不听话。我还是发发善心,跟你说说吧。

“其实呢……清虚观的赤霄真人本来就和夙幽大人是一伙儿的,看地位似乎两人还是平起平坐。大半年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八热火山,夙幽大人就找上了我。

“说实话,当时乍见到他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这世上居然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不过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不是苍无念。后来听他说话我更是确定,他巴不得苍无念死,好永绝后患。

“我与他简直相见恨晚,彼此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所以斩魔宗如今遇上的麻烦,可是我和他共同商议的结果。”

乔三娘听得直皱眉,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赤霄真人是魔族的?”

妙蓝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见过他。是不是魔族的又怎么样?反正他与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

“呵,也对,同一条船上的。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进攻斩魔宗?我也好有个准备。”乔三娘问道。

“放心,现在只是在召集人手,人多了好办事嘛。等到……”妙蓝话还没说完,却忽的面色一变,冷厉的目光警惕而凶狠的看向石室外,低声说道:“外头有人。”

被她这么一说,乔三娘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立刻沉下心神,果然察觉到门口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也不知对方在那里多久了,她们两人说了半天的话居然到现在才有所发现。若是她们的对话都被听了去,那岂不是……

两个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形一动,立刻闪身来到了石室门口。

屋外一片漆黑,但是两个女人凭借感知也能判断出方才门口那人离去的方向。

“追!”两个女子同时低喝一声,齐齐朝着那人飞速逃离的方向追去。

显然那个逃跑的家伙并不是乔三娘和妙蓝的对手,很快她们二人就在一条小路的尽头看见了那个慌忙的身影,那个身影此刻正准备拐弯,想要摆脱这两人的视线。

乔三娘冷哼一声,也没多想,抬手就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化神丹”给射了出去。

“喂,你……你有没有搞错,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当暗器给用了?”妙蓝看见她的举动,颇为肉疼的呵斥道。

“用了就用了,夙幽把这玩意给你,难道不是让你拿来用的?”乔三娘白了她一眼。

两人对话间,那人已经发出一声闷哼,却仍然顽强的拐过弯,身形暂时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赶紧追!这东西若是被他取出来,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妙蓝急急说着。

其实乔三娘已经对那个慌忙逃窜之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了,只是这个猜测让她感到很是意外,心中虽仍有不安,但也莫名的放心了几分。

追还是要追的,只是乔三娘在想,追到了之后到底该怎么做,或许直接将那颗“化神丹”塞入对方的口中才是上上之策,毕竟她还不想对方这么快就死去。

心思回转之间,乔三娘和妙蓝已经来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可是蓦地一转角,她们二人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面前本来应该黝黑的道路忽然在她们的眼中发生了变化。

此时乔三娘和妙蓝已经看不见彼此了,她们能看到的只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乔三娘的眼前出现的是那一日在玄洲的某个隐秘的树林,而她踉跄着脚步朝前走了几步,心里忽然就觉得很是悲苦和愤恨。

哭天喊地了一阵,夙幽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问她恨不恨,问她都应该恨谁。乔三娘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心中的仇恨完全都被激发了出来,最后仰天呐喊着:“洛凡,我恨你,我恨你!”

而妙蓝或许比乔三娘幸运一些,她眼前所看到的是千机山庄,她悄悄爱慕了多年的古问天器宇轩昂的从他“闭关”的密室之中走了出来,然后一眼便瞧见了妙蓝。

古问天对着她招了招手,声音很温和的说道:“蓝儿,过来。”

妙蓝几乎感动得流下眼泪,两步奔进了古问天的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哽咽道:“庄主,庄主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蓝儿想你想得有多苦!”

古问天轻笑了一声,一手轻拍她的肩膀,一手抚上她的面颊,无比温柔的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我去哪儿你便跟着我去哪儿。”

两个女子一个沉寂在仇恨与痛苦之中,一个沉浸在美梦与甜蜜之中。

而此刻她们所追赶的那个人已经咬着牙拼命奔回了斩魔宗的某间厢房。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一人痛,两人受1

这个让乔三娘隐有猜测的人注定是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因为她正是如今在众人眼中心智犹如五六岁孩童般纯真无邪的姬无心。

尽可能不想引起任何动静的关上房门,姬无心连再迈出一步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浑身颤抖着贴着门板瘫坐在地上。

她没敢点灯,只是哆嗦着抬起右手抚向了自己的心口处,那个位置,不偏不倚的,被乔三娘射出的“化神丹”给击中了。

以她如今这副吊着半条命的残破身子,她根本就不是乔三娘的对手,那颗“化神丹”射来得又急又猛,她连躲都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没入了她的心口,几乎要与她的心脏相撞。

“不行,这样不行……我……我必须得把那玩意拿出来……什么‘化神丹’,这分明就是心魔!”姬无心咬着牙,十分虚弱的低声呢喃。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失忆,非但没失忆,她连对季子安的感情也没有丝毫的忘怀。

为了打消季子安的怀疑,她不得不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说些亦真亦假的话来骗过众人。她必须要留在季子安的身边,只为了心中的一个执念。

今夜也不知是不是合该她有此一劫,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却听闻屋外有动静。她出于好奇,悄悄起身查看,却发现那个趁着众人入睡之后鬼鬼祟祟离开屋子的人居然是乔三娘。

自打那日在林中乔三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她言语多有讥讽,她就隐隐的觉得乔三娘有些不太正常。

只是后来乔三娘回到“一家客栈”之后又变得和平日里并无二致,她也没有太过在意,而且以她后来这些日子需要装疯卖傻的情况来看,她也不适合特别去留意什么东西。

可是今夜瞧见乔三娘鬼祟的模样,姬无心忽然就联想起了林中那日,心中的怀疑顿时又加深了些许。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指引她似的,她明明看着乔三娘消失在房门口不知去往何处,她一路追出去,最后却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间石室之外。

石室内两个女子的对话她起码听去了七成,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如今斩魔宗陷入危机之中,乔三娘和妙蓝居然会在其中掺和一脚。

从她们的对话中姬无心明白了,乔三娘根本就没有失忆,她这一身不俗的法力皆得益于那所谓的“化神丹”,只是由于她不敢对众人坦言“化神丹”的来路,所以假装失忆,然后这样堂而皇之的重新融入众人之中。

乔三娘和妙蓝天真的以为那所谓的“化神丹”真是什么好东西,但姬无心可不会这么认为,她知道那东西就是心魔,就是这么个诡异邪恶的东西,曾经让苍无念都险些堕入了魔道。

这件事牵扯到魔族,牵扯到夙幽,姬无心相信那些人绝对不可能是为了除掉洛凡或者云蕊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笑这两个女子如今都为心魔所控,被人当棋子利用还自得其乐,以为自己真的能通过这样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那个男子吗?

也许是当时的心绪起伏过大,姬无心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气息,被妙蓝给发现了,她只好扭头拼命的逃跑,只为了能有活命的机会,好想个既不暴露自己又能让她们自己露出马脚的方法,揭穿乔三娘和妙蓝的真面目。

可是她如今身体已经破败,法力也令人汗颜,就这么跑根本就不可能摆脱那两个女子的追击,很快的她就会被两人给追上,十之八九会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结果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兵行险着的时候,乔三娘居然将手里的心魔射向了她。

心魔入体,姬无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必须要拼死一搏。她在拐过弯之后便飞速的布下了碧落黄泉引。

没错,就是碧落黄泉引,不过那只是她所能够施展的一些皮毛。

她其实都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正是因为想起来太多不该想起的东西,她才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

原本就算她的肉身破败,即将灭亡,她的法力也不该是这副模样,但是为了季子安,她生生的运用大半的法力维持住了自己体内的封印,然后不可思议的带着所有的记忆,修补起了那个用来封锁她记忆的封印。

她想尽可能的陪在他的身边,她想看着他好好的生活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注定了她就该是这样的下场,今夜这个心魔,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姬无心痛苦的咬着牙,手中隐隐闪烁着光华,她想利用法力,将没入心头的那颗心魔给吸出来,无论这样做会有多痛苦,她也不能向这个魔界的邪物妥协。

可是接下来,让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当她将手对准自己胸前的那处伤口时,她骇然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吸收那颗心魔。

“唔……”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使得姬无心差点就叫出声来,她在即将叫喊出声音的那一刹那狠狠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颗心突然就将心魔给吸收了?

——我不要,我不要成魔!我不会恨的,我绝对不会恨任何人!

——该死的,该死的!好痛,实在是好痛啊!

“唔……唔……”姬无心的内心与肉身皆处在煎熬之中,痛苦使她已经将自己的手腕咬破,血水不断的涌入她的口中,然后又滴落在地上。

她的身体不断的在颤抖,无法纾解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在地上滚来滚去。

可她以为嘴里不发出声音就没事了?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现在不受控制的在地上翻滚着,那身体撞击到门板和桌椅的声音早就已经将隔壁之人给惊醒了。

房门被粗鲁的推开,屋子里的烛火骤然亮起,姬无心惊讶的发现自己在这种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神抬眼朝门口看去。

只这一眼,姬无心想,此番便是死,大约也值了吧?

只见那个这些日子都穿着连帽黑衣斗篷的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一双锐利而冷酷的眼眸之中此刻竟然充满了震惊和心疼。

没错,是心疼,那种感觉,姬无心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房门被猛的关上,季子安一把将姬无心给抱进了怀里,一边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强压着担忧轻声问道:“无心,无心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姬无心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胡乱的摇着头——其实她现在浑身都在哆嗦,她摇不摇头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

想要说“我没事,就是疼,你抱抱我就好”,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松开口,她怕她若是不咬着自己的手腕,恐怕就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过季子安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可是不一会儿季子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而他的胸前也感觉到了一阵濡湿和温热——那是血,姬无心咬破了自己手腕流出来的血。

季子安面色骤变,这才发现姬无心咬着的分明是她的脉搏之处,这个位置放血的速度仅次于脖颈,这血要是放任着流下去,她非完蛋不可。

“无心,听话,快将嘴松开。”季子安握住了姬无心咬在嘴里的那只手,一边安慰着,一边想要将她的手从嘴里给拿出来。

姬无心的眼泪哗哗的流淌着,可是却死活也不肯将嘴松开。

季子安无奈,只得继续轻声细语的劝道:“无心,乖,只要你将嘴松开,我什么都依你。想走想留,全都由着你,我决不强求。乖,听话……”

说着,他竟然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姬无心的额头。

——子安,子安……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死而无憾。

姬无心在心中呢喃着,可是全身筋骨如被碾压一般的疼痛使得她除了抽搐便什么也办不到了。

季子安自然不知道姬无心眼下到底在经历着什么,当然,其实连姬无心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季子安只道是姬无心的身体因为那颗心和那个封印的缘故又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如此疼痛难当。

就像他在观缈城外的隐秘山洞之中险些心脉尽断的那一日,疼痛使得他恨不得立刻就死去,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有人对着他的心脏千刀万剐,非亲身体会过而不可知。

就是因为他体会过,他知道那种痛,所以此时眼见着姬无心痛苦成这样,他着实是于心不忍。尤其是她这样咬着自己的手腕不知要到何时,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结果这个女子最终还是免不了就这样死去。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说的话姬无心听进去了,还是自己的亲吻起到了什么作用,总之他感觉到姬无心的嘴似乎松了松,他急忙一把将她的手给拉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一人痛,两人受2

“啊——”一没了阻碍,姬无心立刻便痛呼出声。可是她显然是担心自己的声音太大,会引来不该引来的人,于是下意识的她又想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腕。

季子安看出了她的意图,急忙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了姬无心的嘴边,而姬无心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口便咬了上去。

“嗯……”季子安眉头紧蹙,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很快,他的手臂就被姬无心给咬出了血,血水伴随着姬无心的眼泪齐刷刷的流到他们的衣服上。

——子安,你这又是何苦啊?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让我死了才好。

季子安似乎是看懂了姬无心眼中闪烁着的求死的欲

望,他忍着痛,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呵,我若真想你死,又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你还不明白吗?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死啊。无心,我……”

——我什么?我什么?你快说啊!

见姬无心的眼神由绝望又燃起了希望,季子安又笑了一声:“看这样子,你大约是想知道我的心事了?可以你如今的心智,又怎么会明白我在说什么呢?不过只要你能熬过来,不要再想着寻死,我便是告诉你又何妨?”

——快告诉我,快点,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

“无心,听话,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一定会告诉你,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季子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看着姬无心的脸,眼神却已经有些迷离。

也不知究竟折腾了多久,姬无心终究是昏死了过去,全身软

绵绵湿漉漉的,早已是受尽了折磨。

而季子安也连带着一起糟了不少罪,最惨不忍睹的就是他的手臂。直到姬无心昏死过去,他才终于解脱,收回自己的手臂时,那个位置已经被姬无心咬掉了一块肉了,血水溢了一片。

也还好这个位置没有经脉,被咬掉的肉敷上药将养一段时日也就会长好了。

将姬无心抱到了床上,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没有去解掉她那身被汗水打湿的衣裳,而是直接拉过被子盖她的身上,然后自己默默的守在了床边。

直到姬无心昏死过去,被碧落黄泉引困住的乔三娘和妙蓝才终于得以解脱。

两人在看见彼此的时候,发现对方一个脸上挂着泪痕眼中满是仇恨,而另一个则是一脸幸福和憧憬的神情。

只不过两人脸上的神情在与对方对视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便骤然变色,她们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方才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先开口的是妙蓝。

乔三娘眯起了双眼,神色明显的不善,“如果我没猜错,我是落入了‘梦魇之境’。你呢?你刚才经历了什么?”

谁知妙蓝的脸竟然红了红,难得的出现了一抹娇羞,“我……我见到了庄主。他待我很温柔……”

“难道是‘幻梦’?这怎么可能呢……”乔三娘的面色凝重了几分,根本没有闲情去在意妙蓝那一脸的春色。

“‘幻梦’?那是什么?”妙蓝疑惑的问道。

乔三娘没有回答她,而是摇了摇头,“想必那人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里了。真是难以置信,她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这几日我们得多多留意了,希望那颗‘化神丹’能起些作用才好。”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化神丹’只要进入了身体里,就没有拿出来的可能,药效在体内是必然要发挥作用的。说起来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至少我们多了一个盟友而非敌人。”妙蓝笑盈盈的说道。

乔三娘显然是没有她这么乐观,而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好了,赶紧回屋休息吧,若是惊动了其他人,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说罢,她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乔三娘满脑子都是那条小路的尽头一闪而过的身影和“化神丹”入体时对方的那一声闷哼,那很明显是个女子,而乔三娘在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就只想到了姬无心。

可是她又有些想不明白,自从画倾城重新给姬无心画了一颗心之后,姬无心的心智就变得极为单纯天真,还有她在面对季子安时那种来自骨子里的畏惧,根本就不像是能够装出来的。

这样的姬无心能对谁造成威胁?这样的姬无心又能给谁带来助力?

郁闷的一掌拍在桌上,乔三娘皱着眉自语道:“姬无心,我倒要看看,你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

第二日一早,姬无心在一缕晨光的照耀下醒了过来。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拆开剁碎,然后再拼凑起来,疼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感觉。

“醒了?”眼睛尚未睁开,耳边便传来一个男子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夜没睡导致的结果。

姬无心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眼睛瞪得溜圆,跟见鬼似的盯着身边的男子,好半晌才怯怯的开口:“主,主人……你怎么在这里……”

季子安在听见这一声“主人”,心底瞬间燃烧起一簇小火苗,再看着女子此时的模样,双手攥着被角,眼神之中满是畏惧,若非身体依然疼痛,恐怕她早已经把自己缩进了角落里面。

可是……她昨夜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无心,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季子安尽可能用平和的语调开了口。

姬无心想都没多想,果断的摇头。

季子安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拽她的被子,想要看看她手腕的伤。

不过这个举动很明显让姬无心大吃一惊,男子的手刚伸过来,她就忍不住挣扎起来。

“别动!”季子安冷冷的低斥了一声。

姬无心身子骤然一僵,乖乖的不敢再挣扎。

季子安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扯了出来,一眼看去,姬无心的手腕上还缠着他昨夜在她昏死过去之后替她包上的白布条。

可是让季子安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姬无心的手腕昨夜出了那么多血,现在看来却好像没什么大碍,白布条上只沾染了些微的血迹,那还是昨夜他替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沾到的。

换句话说,自打他把这布条缠上去之后,姬无心似乎就没有再流过血。

季子安看得直皱眉,想了想果断的将姬无心手腕上的白布条一圈圈的拆了开来。

入眼的先是一些金疮药粘附在皮肤的表面,季子安轻轻用白布将那些药膏抹开,结果惊愕的发现姬无心的手腕上光滑如初,别说是伤口,连个牙印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季子安讷讷的自语了一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伤口就愈合了?这不过是普通的金疮药,怎么可能有这么逆天的功效?

姬无心一眼瞧见自己的手腕,也是微微一愣,她自然记得自己昨夜疼得恨不得马上死去,她也记得自己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可是为什么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呢?

姬无心的疑惑和愣神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依然没有逃脱季子安敏锐的目光。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一把捏住了姬无心的下颌,死死的盯着她的双眼,冷笑道:“姬无心,你还装到什么时候?”

本来就浑身疼痛,这么冷不丁的被季子安用力一捏,姬无心的额角顿时沁出了冷汗。怯懦的瞥了男子一眼,姬无心还是用那种早已熟稔的畏惧的语气颤抖的说:“主人……无心,无心不明白主人在说什么……”

季子安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冰冷,“不明白?之前是谁要死要活的不愿意离开我?现在呢?现在想通了吗?无心,你知不知道,我昨夜差点就没忍住,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我觉得……我应该继续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的折磨你。折磨到你死,或者是我死的那一天!”

姬无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内心却是开始翻江倒海。

她当然记得。昨夜那么痛,但是意识却是无比的清晰,清晰到这个男子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字,说话的每一个神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庆幸自己还是了解这个男子的,他说过,他就是要折磨她,所以……他绝不会轻易的如自己所愿。

她爱上他之后,他就想方设法的要将她赶走。那她就只有选择装傻,选择失忆,回到最初做梦都想要逃离他掌控的那个自己,这样,他就会再一次的把自己留在身边。

此时身体的颤抖是因为兴奋,因为激动,但是姬无心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恐惧。

“很好,就是这副神情。无心,我们来日方长,就这样吧。”季子安嫌恶的一把将姬无心甩开,大步离开了房间。

姬无心没有看到的是,在转身的那一瞬,季子安脸上的冰冷全部龟裂,取而代之是自嘲和心疼。

第五百八十六章 被发现了

他不知道姬无心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知道,这个女子的情况似乎比之前更糟糕了。可让季子安感到无力的是,这一回他真的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那个封印不可能完全解除,就像他们体内相连的那个蛊。

眼睁睁的看着男子离开房间,姬无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内心无比的沉重,昨夜终究是听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这事情得尽快让大家知道才好。

可是要想将事情说破,她就得暴露出自己其实是在装疯卖傻的事实,那样的话季子安一定会让她离开的。她不想离开他,她有一种预感,若是此番与季子安分离,大概就是永别了。

可是以她如今的情况而言,若是不想暴露自己,只能用一些隐晦的方法去提醒其他人,且不说众人会不会当她是疯言疯语,假如一个不小心,或许还会打草惊蛇,被反咬一口也不一定。

心里正思量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姬无心一个激灵,赶忙抬眼朝门口看去。

当她看见来人是画倾城的时候,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

“姬姑娘,季公子说你身的身体出了些问题,让我来给你瞧瞧。”画倾城一边朝着床头走来,一边说着。

姬无心眼瞅着画倾城走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纠结着到底应不应该立刻就将此事与她说清楚。

“姬姑娘,你的心最近可有不适?”画倾城见姬无心的面色变了几变,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自从给姬无心换上这颗完整的心,她忘记了不少事情。这样的她除了在面对季子安的时候显得很畏惧,其他方面没有任何让人揪心的表现。从内心深处来说,画倾城觉得这样的姬无心应该是过得更轻松一些。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画倾城才会感到诧异,这段日子姬无心的身体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管季子安如何冷落她,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使得她的身子不断的枯萎衰败下去。

不过此刻的姬无心却莫名的给画倾城一种萎靡不振的感觉,完全不似前一阵那样天真烂漫,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姬无心没有搭理自己,画倾城也不打算再问了,而是直接抓起了姬无心的手,将手指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画倾城这个举动虽说不上温柔,但是也绝算不上粗鲁,可是姬无心愣是“嘶”了一声,疼得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画倾城皱着眉,果断的将一丝法力注入了姬无心的体内。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画倾城的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她疑惑的盯着姬无心,想问些什么,可是又觉得如今这样的姬无心自己问了恐怕也是白问。

又过了一会儿,当那一丝法力游走到姬无心的心脏时,画倾城彻底愣住了,因为她居然感觉到了有一股魔气在那颗心的周围缠绕着,挣扎着,像是要将那颗纯洁的心给侵蚀掉。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画倾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倾城,我怎么了?”姬无心终于开了口,不过语气却显得有几分天真。

“姬姑娘,你最近可遇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触碰过什么古怪的东西?”画倾城没指望姬无心能主动说出什么情况,只好循循善诱的问着。

不过姬无心完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倾城,我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好痛,全身都痛。”

画倾城的手扣在姬无心的手腕上并没有松开,她注入她体内的法力依旧在她的心脏附近徘徊着。

就在这时候,画倾城忽然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缠绕着姬无心心脏的魔气居然发出了一种类似哀嚎和不甘的气息,生生的被姬无心的心脏给吸收,不,应该说是给净化了一丝。

“天哪,万年青莲子……居然这么神奇?”画倾城忍不住喃喃自语。

净化魔气,这种事画倾城是办不到的,唯一的一次帮助苍无念脱离心魔的掌控,那还是风湮的意识出现,使用了清心咒才办到的。

如今姬无心体内的魔气居然在被那颗万年青莲子所画成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净化,这实在是令人惊叹。

不过想一想画倾城也就释然了,莲花本就是神圣高洁之物,这颗莲子还是来自于一株万年青莲,这样的青莲若是沾染了仙山福地的灵气,怕是早就该修炼出个仙子来了,就算修不成仙,那也应该是个如同花无殇那样如谪仙一般有机缘成仙的鬽灵。

有这么一个东西在姬无心的体内,想来一般的魔气根本就无法侵蚀她的意志。

“万年青莲子?我的心怎么了?”姬无心见画倾城如此惊奇的模样,自己也好奇了起来。

“你的身体不知为何沾染到了魔气,但是那些魔气在试图侵蚀你的心的时候,反而被你的心给净化了。你好好想想,你最近是否遇到了什么古怪的物什?”画倾城从短暂的震惊回过神来,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姬无心身上的魔气到底是哪里来的。

姬无心垂着眼想了想,很快便打定主意,决定将一切都告诉画倾城。

“倾城姑娘……”姬无心轻唤了一声,那语调一如往昔,一如画倾城所熟悉的那个姬无心。

画倾城愣了愣,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姬无心,一时间有些缓不过劲来。

姬无心抬起头来迎上了画倾城的目光,苦涩的笑了笑,“不用意外,其实……这些日子我都是装的。”

“装的?你是想用这样的方法留在他的身边?”画倾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姬无心点了点头,“没错,他说过他就是要折磨我。只有我装作不再记得他,想要逃离他,他才有可能将我留下。毕竟我不痛快了,他便痛快了。”

“你们两个……疯子!”画倾城有些词穷的骂了一句,“那现在呢?你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姬无心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拉起画倾城的手说道:“倾城姑娘,这些事情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既然我已经决定不再隐瞒你,那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画倾城急忙问道。

“你速速去将洛凡前辈唤来,切记不要惊动其他人。”姬无心道。

“好,我这就去。”画倾城连原因都没有问,直接起身朝屋外走去。

见画倾城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姬无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她知道画倾城是信任她的,她也庆幸自己当得起这份信任。

昨夜不小心偷听到的乔三娘与妙蓝的对话,让她的心中惴惴不安,她能感觉到这一次的对手似乎比过去遇到的都要强大,而且声势颇为浩荡,根本就不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实力经过一番打斗就能解决的。

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个乔三娘,这个与洛凡有了夫妻之实的女子。不管洛凡到底爱不爱她,到底会不会爱上她,她在洛凡的心目中一定是有些地位的。

如果这时候让洛凡得知了乔三娘居然与魔族有染,真难想象这个深情的男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哎,罢了,这件事终究是要由大家一起解决的。只盼子安不要对我有所怀疑才好。”姬无心轻叹了一声。

只不过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却再一次被人给推开,一个声音伴随着来人的脚步冰凉而讥讽的传入姬无心的耳边里:“原来昨夜真的是你。”

姬无心的身子一僵,愕然的抬眼望向来人,一股寒意立刻从她的脊背直冲脑门,心中只冒出来两个字——完了!

“怎么这样一副表情?你能偷听我与妙蓝的对话,我就不能偷听你与倾城的对话了吗?”乔三娘笑意盈盈,一步一步的朝着姬无心走了过来。

姬无心的面色难看至极,心中有些害怕,一方面是怕乔三娘忽然对自己动手,一方面是怕自己无法在临死前将他们的阴谋告诉众人。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采用这么迂回的方法,如果刚才直接将所有的事情都一口气说给画倾城听,自己就不会落入眼下这种被动的境地了。

逃是逃不掉了,且不说她现在的实力本来就不如乔三娘,就算乔三娘不阻拦她,以她如今这副疼痛不堪的身子骨,她也根本没有力气逃。

心思几番回转,姬无心决定采用“拖”字诀。

“乔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凡前辈都已经决定要与你在一起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的吗?”姬无心很是不解的问道。

“呵,是啊,我想与他相守,生生世世。可是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你知道吗?那天他得知了古忆凡是他的孩子之后,他是什么样的一副神情?”乔三娘面色看似平静,不过眼神却已经迸发出了一丝异样的癫狂。

“你说什么?古忆凡是他的孩子?”和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的人一样,姬无心怔住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失踪

“没错,那个小杂种是云蕊和他的孩子。”乔三娘语气充满讥讽,眼中的癫狂愈演愈烈,“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时的神情,那种震惊、那种痴狂、那种欣喜,甚至是带着绝望的爱与恨。

“那一切的一切激烈炙热的情绪,他统统都给了云蕊。而我呢?我算什么?我不过就是他千年寂寞的一个慰藉品,连云蕊的替代品都算不上。当我看见他那副神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真心实意的接受我。

“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把什么都给了他,就差没为他挖心掏肺。可他都给了我什么?他无非是给了我屈辱,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撕碎了它!我在他的眼里是多么的卑微,多么的无关紧要。

“我注定是得不到这个男人的。既然我得不到,那云蕊也休想。是她抛弃了洛凡,她却偏偏还占据着他的心。我不服,我不服!我要这对狗男女下地狱,我要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够再看见对方一眼!我要毁了他们……”

乔三娘话到最后,身子已然颤抖起来,赤红的双目之中隐现泪光。只是她周身涌动着的狂躁的情绪,让姬无心感觉到很不安,这个女子已经失去理智了,她的意志已经沦为了心魔的奴隶,她不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乔三娘了。

这样的乔三娘让姬无心感到害怕,感到胆寒,却唯独没有同情。

要说一厢情愿的爱,她何尝不是这样爱着季子安,而她得到过什么?她一直在季子安的身边扮演着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对方有需要,她就要无条件的奉献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在这种赤



裸的肉

欲中被鞭挞得体无完肤。

可是她从来没有恨过,从来没有。她只是一如既往的爱着他,不想去追究到底谁对谁错。就算季子安爱上了别的女子,她也会像现在这样,以一个傀儡的身份跟在他的身边,直到生命的终结。

“乔姑娘,你的爱真的不够纯粹。我可以理解你想要得到他的那种心情,可是他若不爱你,你再怎么勉强也是无用的。他既然能够许下承诺,说要对你负责,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你究竟还要奢求什么?

“云蕊是在你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是改变不了的。或许如你所言,他此生最热烈的感情都给了云蕊,但是你又有没有想过,他余生细水长流的感情,或许可以都给你呢?你这十几年都熬过来了,你还有大把的时间,你就如此没有自信,争不过一个躺在棺材里的活死人吗?”姬无心语气恳切的说着,到了这一刻,她依然试图唤回乔三娘那颗已然入魔的心。

“呵。”乔三娘冷笑一声,“你也说了,只是‘或许’能得到他细水长流的感情。那也或许,他根本就无法给我任何的感情作为回应。我是爱他,但是我现在更恨他。姬姑娘,你用不着拖延时间,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至少……现在不会。”

闻言姬无心的心头顿时一惊,她方才说那些话是有转移乔三娘注意力的意思,但是那些也的确是她的肺腑之言,只是没想到乔三娘的警惕性这么高。这该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姬无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就要催动传音蛊虫与大家联系。

而乔三娘显然是早就料到姬无心会这么干,她一个闪身就来到姬无心的身边,二话不说抬掌就将人给劈晕了过去。

指尖黑气萦绕,乔三娘的手指在姬无心的耳朵边上轻轻一勾,小小的传音蛊虫就从姬无心的耳朵里飞到了乔三娘的手中。

“姬无心啊姬无心,真没想到你一个傀儡中了心魔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心性。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放任你留在这里,真是对不住了。”乔三娘冷笑一声,一把抓起姬无心,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房中。

画倾城风风火火的赶到随云苑,却发现洛凡并不在自己的房内。找了一圈之后才从斩魔宗的守门弟子那里得知,洛凡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宗门。

得知这个消息后,一股莫名的担忧涌上画倾城的心头,她相信姬无心不会无缘无故的点名要见洛凡,可是洛凡偏偏就在这时候离开了。她自然知道他是只身前往清虚观了,可是隐隐的她就是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无奈之下画倾城只好匆匆赶回姬无心的房间,至少她得先问清楚姬无心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事,如果真的事关重大,那他们只好全体出动,去将洛凡给寻回来。只是这样恐怕就不得不暴露姬无心这些日子的伪装了。

可是事情却出乎了画倾城的意料,当她赶回来的时候,姬无心的房门大开着,屋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全都打翻,但凡是能摔碎的东西,此时都已经没有一件是完整的了。而一个女子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一地狼藉之中。

不过那个女子并非姬无心,而是乔三娘。

画倾城心中震惊,急忙跑进去将乔三娘扶起来,只见对方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昏迷之中的神情仍带着清晰可见的痛楚。

“乔姐姐,乔姐姐你怎么样?你快醒醒!”画倾城轻轻晃动着乔三娘,口中急急呼唤着。

乔三娘的眼睫微微动了动,皱着眉头十分吃力的睁开了眼。

“乔姐姐,发生什么事了?”见乔三娘醒过来,画倾城急忙问道。

“倾城妹子……”乔三娘虚弱的唤了一声,手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画倾城赶紧将她扶起来,从腰间摸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就往乔三娘的嘴里送。

乔三娘服下丹药,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顺了气儿,不过声音依旧虚弱,“倾城妹子,你来的时候,可瞧见姬姑娘了?”

“没有啊,我之前……”画倾城险些就要把之前来过姬无心这里的事情给说了,不过顿了顿她还是说了个谎,“之前季公子跟我说姬姑娘的身子有些不适,让我来个她看看,结果我才刚过来,就看见这样一副情景。”

乔三娘垂了垂眼,敛去了眼底的一抹嘲讽,然后缓缓开口道:“她的确是出了些问题。我先前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就听见她房中乒乓作响。我以为是季公子与她又起了什么争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敲了门。

“可是没人应声,那声响也没停止,我有些担心,就将门推开。结果却发现是姬姑娘在砸屋子里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我怕她不小心伤着自己,就想上前拉住她。

“谁知她就像发狂了一样,我才刚靠近,她便不管不顾的对我出手。一开始我只是想制止她,可是不一会儿我就发现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无力抵挡之下我中了她一掌,然后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是说……姬姑娘像是突然发了狂?而且法力一下子变得很厉害,连你都打不过她?”画倾城总结了一下乔三娘话中的含义,很是不解的问道。

乔三娘点了点头,“没错,就像是发狂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所有进入她视线范围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画倾城闻言,眉头深深的纠结在了一起。

发狂?这令她立刻就想到了姬无心身体里的那股魔气。可是她又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替姬无心查探身体的时候,清楚的感受对方的那颗心是能够将魔气给净化的,也就是说,魔气虽然厉害,但是那种程度的魔气应该不足以侵蚀姬无心的心智。

可是为什么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姬无心就忽然发狂了,还将乔三娘给打伤了呢?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姬无心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就算忽然拥有了可以发狂的力量,那也是在燃烧她的生命。她这样瞎闯,不仅会伤了别人,更有可能伤了自己。

“乔姐姐,我先扶你回屋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通知其他人,让大家帮忙找找姬姑娘。”画倾城说着,便搀扶着乔三娘离开了姬无心的房间。

姬无心发狂打伤了乔三娘然后不见踪影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家伙儿的耳朵里。洛凡不在,百里笙直接下达了命令,让众弟子在整个宗门内寻找姬无心的所在。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几乎将整个斩魔宗给调了个个儿,愣是没有任何与姬无心有关的消息,甚至这一大早的除了季子安、画倾城和乔三娘,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见到过姬无心的影子。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斩魔宗的议事大殿内,季子安难得的有些气急败坏。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感应不到姬无心的方位所在,包括她应该随身携带的传音蛊虫,季子安也一概感知不到,唯一能确定的只是那只蛊虫并没有遭到毁灭。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两处疑点

虽说乔三娘眼下在屋子里休息,可是议事大殿之中还有许多人,画倾城并不想将姬无心的身体状况以及她并没有忘记一切的事实给说出来。

也并非是不信任这些人,而是她总觉得这件事应该要遵从姬无心的意愿。况且她已经对乔三娘有所隐瞒,说自己先前并未见过姬无心,所以眼下如果将姬无心的身体出现过的问题说出来,只怕会引起乔三娘不必要的猜忌。

“奇怪,青辞长老怎么也不见了?”妙蓝忽然很不合时宜的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青辞长老……在场听过这个称呼的人都不由得一愣,他们好像已经许久许久未曾听闻有人这么称呼青辞了。

苍无念瞥了妙蓝一眼,淡淡开口,“千机阁……还在?”

虽是质疑的语气,但很明显是笃定了结果。苍无念回到人界都没想过要去联系千机阁的部下,因为他完全能够猜到,千机阁十有八九是已经颠覆了。

妙蓝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垂眼道:“已经……已经不在了。”

苍无念没再理她,而是扭头看向安如月,“如月,青辞呢?”

安如月无辜的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一大清早的跟我说他要出门办点事,让我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

顿了顿,安如月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怪异,似嗔似怒的瞪了妙蓝一眼,“你这死丫头,你好端端的提青辞做什么?你是认为姬无心会把青辞打晕了扛走,还是认为青辞会拐跑姬无心啊?”

妙蓝表面上吐了吐舌头故作俏皮,心中却暗道:就算明知道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膈应一下你们也未尝不可啊!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开口的是惠姑。

昨日大家都已经商议好了,今晨洛凡前去清虚观,青辞、安如月和沐琉夜陪着惠姑等人留守斩魔宗,而其他人则是动身前往巫族。

可眼下呢,洛凡是已经动身了,青辞虽然是只身出门,但是介于他的实力,倒是没有人替他担心,等他晚些时候回来了,斩魔宗有他和沐琉夜压镇,想来问题也不大。

最主要的还是姬无心在这时候不见了,乔三娘又被她给打伤,这样原定计划一下子就突发了变化,让众人有些难以抉择,尤其季子安看起来已是失了方寸。

本来去巫族就是替季子安出头的,他若是没了方寸,让其他人该怎么做才好?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季子安和季延夫妇,毕竟他们三个是正儿八经的巫族人,到底要不要去巫族,什么时候去巫族,显然是应该由他们来决定。

两位老人家没有表态,而是和众人一样将目光投向了季子安。虽说他们和自己这个孙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可以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孙儿是很有主见的。如今见他为了一个姑娘流露出焦灼不安的情绪,老两口都不由得有些感慨。

季子安也知道大家都在等他做决定,只好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沉声道:“再找找看吧,若是还没有任何发现,我们下午便先启程前往巫族。”

众人闻言只是相互看了看彼此,终是没有人再说什么,很快便相继离去,准备将斩魔宗的每个犄角旮旯再细细寻找一遍。谁也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能这么不露痕迹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大殿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只有画倾城和季子安未曾挪动过脚步,而苍无念原本准备离去,扭头发现画倾城似乎是有话想说,于是又折返了回来。

“倾城姑娘,你想说什么?”季子安显然也察觉到了画倾城有心事。

画倾城垂了垂眼,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之前受你所托去替无心查探她的身体,我发现……有两处奇怪的地方。”

“哪两处?如何奇怪?”季子安忙问。

画倾城抬眼深深的望着他,“第一,她全身的经脉骨骼有全部被打碎然后重塑的痕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重塑似乎并没有很好的完成,所以她身体的疼痛应该还在继续。”

“全身的骨骼经脉被打碎然后重塑?”季子安还没出声,苍无念倒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这岂不是……”

画倾城点了点头,“对,跟当初乔姐姐的情况很类似,就是一副没有仙根的肉体凡胎被强行的脱胎换骨。”

苍无念显然也是联想到了这一点,可偏偏这一点让他们都感觉到莫名其妙。乔三娘是没有仙根的凡人,所以想要拥有法力,她的肉身必须承受这样痛苦的折磨。

可姬无心的情况明显不同,她是有法力的,不管她是个傀儡还是个什么别的奇异的存在,她既然能够拥有法力,就不该存在脱胎换骨这回事。

两人自然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于是都将目光看向了季子安。

季子安面无表情,并没有要立刻解惑的意思,而是问道:“那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她不知接触到了什么东西,体内有一股魔气。那魔气缠绕在她的心脏周围,一直在试图侵蚀她的内心。但由于她的心是我借助万年青莲子所画,所以我发现那颗心能够慢慢净化掉侵蚀它的魔气。可这样我就想不明白,她的忽然发狂到底和那魔气有没有关系。”画倾城如实说道。

“如果万年青莲子有这等奇效,那她就不该发狂,若真是发了狂,那就只能说明那颗心无法完全抵挡魔气的侵袭。”苍无念若有所思的说道。

“突然而来的魔气……”季子安皱着眉,回想起了昨晚姬无心的情况。

“季兄想到了什么?”苍无念问道。

季子安垂着眼沉吟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我们去石室那边看看。”

说罢,他身形一闪,率先离开了大殿。

三人很快来到了石室的门口,画倾城抬手朝着石门射入一道法力,石门便缓缓打开。

季子安快步走到安置云蕊和古忆凡的那口冰晶玉棺的边上,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神情凝重的开口道:“昨日洛凡兄应该带你们来过这里吧?”

苍无念和画倾城相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

“昨日我们随洛凡前辈来到此处,的确是感觉到这口玉棺里有魔气散发出来。”画倾城答道。

“可是如今,这玉棺之中一丝魔气也察觉不到了。”季子安将手抚上玉棺,神色愈发的凝重。

“你是怀疑无心接触过这个玉棺,从而导致魔气进入了她的体内?”苍无念有些迟疑的说着,可是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太低。

季子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夜我被她惊动的时候,她正痛苦的在自己的屋里满地打滚,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和抽搐,为了不叫喊出来,她差点将自己的手腕都给咬断了。

“后来大概是折腾得差不多了,她便昏睡了过去。一直到今日一早她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手腕伤口居然不见了,而她却说她不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

闻言,苍无念眉头微蹙,双手负在身后,下意识的来回踱着步,口中轻轻念叨:“痛苦得满地打滚,浑身颤抖抽搐,这自然是体内的经脉骨骼被碾碎导致的。手腕的伤口无缘无故的没了,那应该是脱胎换骨后伤口自愈的结果。

“体内有魔气,但是身体之中有万年青莲子与之抗衡,所以脱胎换骨并不完全,身体依然会感到疼痛……忽略她原本拥有法力这件事,她这所有的表现加起来,只能符合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季子安急忙问道。

苍无念忽的抬起头,神情十分严肃的盯着季子安,口中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心魔。”

“心魔?斩魔宗内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画倾城愕然。

“那这么说来,无心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季子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画倾城抿着唇,心中正激烈的自我斗争着,她在犹豫要不要将姬无心瞒着众人、装作自己什么也不记得的实情给说出来。

苍无念却忽然不冷不热的说:“你既然要让她离开,就应该做好她会遇到任何情况的准备。她已不再是你的傀儡,是生是死,与你又有何干系?”

“她的确不再是我的傀儡……好吧,就算她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傀儡,可是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怎么能放心……”季子安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所说的话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内心,他说了一半,自己都感到有些错愕的停顿了下来。

“你难道不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继续折磨她吗?”画倾城语气不善,半真半假的想要套出季子安的更多心里话。

“我……”季子安哑然,他今晨还真是对姬无心这么说过。

可是……画倾城为什么会认为他想将姬无心留下?她明明打心眼里认定了季子安会将姬无心遣走,一直试图劝说来着。难道是姬无心告诉她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忆黎姬1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了变,打算反过来诈一诈画倾城:“这么看来,我是猜对了?这些日子她所表现出来的天真和畏惧只是她故意做给我看的?”

这回轮到画倾城哑然了,她本来是随意说说,想诓季子安说点真心话,结果倒是让季子安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不过画倾城又岂会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她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当初想要让她忘记情感的是你,如今怎么了?看你这样子是后悔了吗?”

季子安勾了勾嘴角,苦笑了一下,“倾城姑娘不必如此拿话激我,我是希望她忘记,但是从她换了心的那天起,我就没有真的相信她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得如此干净。或许,其实是我,我宁愿相信她换心后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她装作忘记爱过我,装出想要逃离我的模样,这样我就会反其道而行,强留她在身边。”

——可是……她又怎么会想到,我就算真的知道她打的是这样主意,也很有可能会顺水推舟,表现出以往对她的苛刻,然后配合她一起做戏。像过去一样,一个是残忍的主人,一个是可怜的仆人,就这么自欺欺人的互相伤害下去……

季子安的话只说了一半。心中诉说着后面一半的时候,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大约是不愿意让身边这对男女看见他眼中的情绪。

石室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苍无念才淡淡的开口:“你心中其实是有她的。所以……现在愿意说说看吗?她明明拥有法力,却为什么会被强行脱胎换骨。”

季子安睁开双目,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随意的在石室内找了个石阶坐了下来,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石室的门口。仅从脸上的表情,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画倾城和苍无念也不催促他,从认识到现在,季子安一直是个习惯于压抑自己情绪的人。他也会笑,也会怒,可是他的笑和他的怒却很少感染到身边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在他表现出来的表情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他不为人知也不愿袒露的心迹。

又过了许久,季子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终于喃喃开口道:“其实……说实话,也许你们也不见得能相信我。但是……有些东西,因为我这么多年来刻意的压制,还有体内蛊毒和封印的每一次松懈再加固,加固又松懈,所以我总是反反复复,不得安宁。我的记忆和一些感觉……也因此变得不太准确了。”

“这么多年……是多少年?”画倾城不知怎的,忽然间非常想要确切的知道这个答案。

季子安茫然的双眼轻轻眨了眨,淡淡道:“一千多年了吧……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一切好像历历在目,又好像跟做了一场梦一样。我时常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是睡着的。”

一千多年……画倾城下意识的和苍无念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略有些无奈和怅然的摇了摇头。

摇头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季子安的话,相反的,他们其实一早就有这样的猜测,无非只是有没有得到季子安亲口确认的差别。

一千多年,被自己亲手设下的封印和亲手中下的蛊毒反复纠缠和折磨。画倾城和苍无念丝毫不怀疑季子安的心智和记忆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损伤。

尤其蛊毒这玩意,画倾城可是深受其害,若非她现在法力越来越强,能够渐渐的推延蛊毒发作的时间,她恐怕还得像最初那样,三日不得见苍无念,她的小命随时就准备玩儿完。

而季子安被外人所不知的蛊自我折磨了千年,还能像个正常人一般活着,没有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甚至是堕入自己的心魔,可见他也着实是强大得有些离谱。

“那……就同我们说说你觉得是真实的事情吧。”未免刺激到季子安,画倾城的声音很是轻柔。

季子安讷讷的点了点头,没有看向她,只是问道:“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向你提及的那些与我自身有关的事情。”

画倾城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一年多之前,我们刚踏上画魂的寻宝之路,那一夜在海上,你对我说……说了你堂兄的事情。”

季子安的嘴角勾了勾,似是想笑,但却没有笑出来,“倾城姑娘不必如此婉转,我当时对你说,爱上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然而事实你也见到了,不是不可能,而是真实的发生过,但是我想要忘记,所以编出了谎言,不是为了骗你,是为了骗我自己。”

“所以……我后来在你的梦魇之境里面看到的都是真的了?”画倾城小心的问道。

“嗯,当年我参加了二十年一次的族比,获得了进入禁地闭关的资格。我那个堂兄是确有其人,他也和我一同获得了闭关的资格。只不过,在禁地之中遇到黎姬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季子安坦然的承认了。

“那……也就是说,你当初告诉我发生在你堂兄与黎姬之间的事,其实是发生在你与黎姬身上的事了?”画倾城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已经不会出什么错了。

季子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说道:“黎姬比我小四岁,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在族中所受到的关注和重视几乎就与我平起平坐。原本凭借她命定巫女的身份是不足以受到那么大的重视的,毕竟巫族不止她一个命定的巫女。

“但是她很特别,她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并且还是万中无一的八字纯阴之体。也亏得她是生在巫族,是巫族的巫女。若是流落在俗世,被什么修炼邪魔歪道的人给发现,她恐怕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被人当做修炼工具的命运。”

“八字……纯阴?”苍无念愣了愣,心中虽有猜测,可是各中曲折和关键,完全就不是单凭想象能够联系起来的。

季子安就好像没有听见苍无念的话,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她从小天赋异禀,心思玲珑剔透,加上模样和性子都惹人喜爱,纵使全巫族上下都十分清楚巫女不可动情,更不可失贞,但还是依然有不少男子倾慕于她。

“不过那些男子不包括我,至少一开始的时候,不包括我。小时候我最烦的就是看见她,她对谁都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可偏偏对我就是另外一种态度。她明明年纪比我还小,可是每次见到我的时候总爱用类似长辈的口气与我说话。

“全族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我最讨厌被逼着学习各种巫术,我甚至很排斥自己的出身,我不知道我都那么不求上进了,为什么全族上下都认为我是个天才,而黎姬却偏偏还总喜欢触我这个霉头。

“自打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觉得我注定是要离开巫族的,我没想过继承那无聊的族长之位,所以也不想为之努力。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个意念在暗示我,暗示我去寻找些什么,必须要找到,要不惜一切代价。可是究竟要找什么呢……”

话说到这里,季子安那没有焦距的目光终于转向了画倾城,并且就这么丝毫不带掩饰的直勾勾的盯着她。

直到画倾城感觉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又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也是那样直接的不带掩饰的目光。

这下就把两人弄蒙了,季子安到底要找什么?他看着了画倾城半天,难道不是想表示出他要寻找的是画倾城,或者说……是他对画倾城的某种感情?

可是他又将这样的目光看向苍无念,那又是什么意思?别说苍无念对他没有印象,就连青辞之前也说过,他根本就不知道季子安的前世应该是谁。

“季兄……你这样看着我们,是为何意?”苍无念也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只得开口发问。

季子安将目光收回,又讷讷的看向了石室的门口,“虽然我遇到无念兄比倾城姑娘早,并且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产生了一点趣,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直到遇见了倾城姑娘,我才终于感觉到,我要找的应该是你们两个,缺一不可。”

“可那时候的你所经历的事情,总不可能与我们两个有关吧?”苍无念有些哭笑不得了。千年前,千年前的他和画倾城在哪里,谁知道啊?

季子安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后话了。总之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的东西,不在巫族。可是老天往往就是喜欢作弄人,我一心想要逃离,却又一直被牵绊着。黎姬那丫头,就跟个不散的阴魂一样,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变着法儿的惹我心烦。

“她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与我切磋比试。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堂堂族长家的公子,再不济也不该是她一个巫女随便就能挑衅的啊。族中总有人拿我和她相提并论,我都不在意,她却好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不将我比下去,她心里就不痛快。

第五百九十章 忆黎姬2

“我们就像一对天生的冤家,她总是主动进攻,而我却不得不被动反抗。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她似乎许久没有来挑衅我了,我竟然……感觉到有一丝不习惯。我明明做梦都希望她离我远远的,可是当我忽然想起来她有一个月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居然莫名的期待起她下一次出现时能给我带来点新花样。

“呵,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犯贱’吧,我当时是这么鄙夷自己的。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寻找修习幻梦所需的一种毒物,连着几天几夜守在那毒物可能出现的地方,结果东西没得到,反倒因为身体过于疲累,不小心被那毒物所伤。

“据说她是被俞重华所救,救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差点就死了。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逐渐的康复起来。她出意外的时候,正是我距离十九岁生辰还差一个月的时候。我会想起她,是因为自打我七岁那年开始,每一年我的生辰,她都要搞出些特别荒唐的东西来折腾我。而偏偏十九岁那一年的生辰,她缺席了。

“其实那时候我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大概都能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却偏偏装作很平静,还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不怎么与人打交道,对许多事都不闻不问。但是谁也不知道,其实那段日子我的心里总是烦躁不安,就连最寻常的巫蛊炼制起来都不顺手了。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我飘忽了一个多月的心思居然在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忽然间安定了下来。虽然她还是像过去的十几年那样是为了找我的麻烦而来的,可是那一天的我,注意力却只集中她的脸上,我发现……她瘦了。”

说到这里,季子安不知为何忽然顿住了,面色虽然依旧平静,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一双好半晌没有焦距的眼睛却奇迹般的显露出一丝温柔。

苍无念此刻或许还不会有太多的感慨,可是画倾城听到这里已经眼眶微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季子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还没有第一次两人较为深入的交流时说的多。

可是这却是画倾城自认识他以来,听到的他说过的最动情的话。那些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无聊的小事情,每一个细节他大约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他的眼中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温柔,都能彻底将一个女子的心给融化,谁也不会怀疑,这样的他是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的爱着那个名为黎姬的姑娘。

两人都没有出声打扰季子安,用头发丝去想也知道,这个男子恐怕是有许多许多年也未曾细细的去回味自己当年那份纯粹干净的心动了。

安静了许久,季子安自己又开了口:“虽然我不想承认,甚至这么多年因为体内的蛊毒和封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就是在那一年,我爱上了黎姬。不可救药的,愚蠢的,一厢情愿的……爱上了她。”

“季公子……”画倾城感觉心头酸酸的,忍不住唤了一声。

“嗯?”季子安轻轻的应了一句。

“没什么,你……接着说吧。”画倾城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开口说什么。

因为她想到后来的事,在季子安自欺欺人的谎言中并非谎言的事——那就是,把当初季子安口中季子然的事情安放在他自己身上,很清晰的就能够知道,是黎姬背叛了他,或者说,是黎姬欺骗了他、玩弄了他的感情。

果然,季子安眼中的温柔渐渐的收敛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我是为了改变族规而去努力争取,参加了族比进入了禁地。在禁地之中,我破解了黎姬给我下的八十一个蛊,得到了修习秘术的资格。

“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无法确定在禁地的那半年,我与她度过的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如她所说,只是她利用幻梦对我设下的骗局。总之,后来的那几年,我是一心将她当做我的妻子来疼爱的。

“大概就是因为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心动,所以当我得知她欺骗了我,甚至从一开始她就在蓄谋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在愤怒、耻辱、憎恨这些情绪席卷了我的整颗心之后,我只剩下了血淋淋的疼痛。

“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受她待见……不,应该说我何德何能,让她这么自负骄傲的一个女子跟我虚与委蛇了这么多年。她想要我的命,真的太容易了,可是她却偏偏……拿走了我的感情,然后……像对待一块烂泥一样,狠狠的将它踩在脚下,碾作尘土。

“不仅是这样,因为我的无知,被她所利用,我的父亲和我的堂兄为我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遭到了迫害。而我……那时候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痛着、恨着……”

话音再一次停顿下来,季子安的情绪有了很明显的波动,他的双眼已经泛红,双手也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画倾城和苍无念都明白,那是他这一千多年的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就算没有亲身体验过,光是听着,都为他感到心疼。

“季兄,都过去了。”因为不能感同身受而时常不知该如何安慰人的苍无念,这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季子安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过去了……我也一直以为,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可是……就算有些记忆不再清晰,那种深刻的感觉,也早已铭刻在骨髓里,挖都挖不掉。

“或许我当年做的最大的错事并不是爱上了黎姬,而是……我不该杀了她,或者说,我应该彻底的杀死她。”

话到此处,季子安那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丝狰狞。

画倾城的心“咯噔”一跳,忙小心翼翼的问道:“季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子安微微眯了眯眼,问:“你在我的梦魇之境最后看到的那个画面是什么?”

画倾城道:“我看见你和黎姬两人走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似乎一路上还在争吵些什么……后来我就见到你一把搂住了她,手中幻化出一把黑木匕首,从……后背刺入了她的心窝。”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倾城姑娘真是观察得细致入微。的确,我将那把匕首刺入了她的心窝。我以为……只要我这么做了,我就能彻底洗刷掉这段耻辱,她的死能让我获得报复的快感。可是我错了,当我真切的感受到那把匕首刺入她的身体里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

“匕首明明是扎在她的心上,可是却好像也将我的心给刺穿。那种寸寸深入的感觉,那种沉闷的、肉体被穿透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魇,无比的清晰,时刻都在耳边回荡……

“可偏偏……怀里的那个女人却死死咬着牙,只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而痛苦的呻

吟。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她早就猜到我会这么做。可是明明是她对不起我,但是她的不反抗、不怨恨、不咒骂,却让我生出了一种好像是我对不起她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她也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动了真心的女子。在我感觉到她的生命一点点在我手中流逝的时候,我居然……后悔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杀死这样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算计我戏耍我的女人,我为什么会后悔?”

看着季子安由狠戾又变得茫然的眼神,苍无念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心中的那片冰湖又有了龟裂的迹象。

自从他失去了觉魂,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一片被冰封的湖面,到现在为止,能让他有所动容的事情并不多,能触及到那片冰湖的事情就更是少得可怜。仅出现的几次,多半都与画倾城有关。

可是今日,听着一个男子诉说他无法自拔的痛苦往事,苍无念居然惊奇的发现,自己冰封的心湖也能够给予一些细微的反应。

他猜测,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大约是这个男子此时复杂的内心感受引起了他的共鸣,那些与他的前世有关的共鸣。

于是,苍无念在还没想清楚也无法体会那些复杂感情究竟是何种滋味的时候,听见自己轻声说:“你的后悔,与她如何对你无关。你只是单纯的后悔杀了她,杀了那个你深爱过,并且依然深爱着的女人。”

季子安闻言有些吃惊的看向苍无念,好半晌才喃喃道:“是,无念兄你说的没错。因为我爱她,所以见不得她死。其实该死的那个或许是我吧,因为无论她活着或者死了,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让我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活着,我爱她,但是我又恨她,我见不得她好好的活着。她死了,我后悔、彷徨,因为从此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在她的生命即将消亡的那一刻,我……”

第五百九十一章 忆黎姬3

“我”什么还没说下去,季子安的身子居然莫名的颤抖了起来,面色也骤然发白,一只手捂在了胸口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见他说着,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身体也因此跟着遭罪,画倾城有些着急,也顾不得许多,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季公子,不要勉强自己,若是……实在不愿意去回想,那便不说了,好吗?”

季子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些日子没有动静的蛊毒竟然在他提及往事的时候突然发作,弄得他有些猝不及防。

强行压制住加固这个蛊的冲动,季子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碍。

画倾城皱了皱眉,无奈的看向苍无念。后者也对她摇了摇头,表示遵从季子安的意愿。画倾城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季子安的背,然后便干脆坐在了他的身边。

缓过劲来的季子安自嘲的笑了笑,“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当年的黎姬似乎很认命的甘愿死在我的手里,她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欲

望。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连死,也不能让我好过。

“我在最后那一刻,动用了当年在巫族禁地习得的禁术,那是一种不为人知的,也算是逆天而行的阴毒之法。”

季子安又顿住了,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心,似是在思索什么,不确定的接着说道:“这件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回想当初在禁地的日子,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真实的,什么时候是在做梦。

“我也不能保证那个禁术就一定是我在禁地内习得的,细细想来,我甚至不能确定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个方法。”

“到底是什么方法?”画倾城忍不住追问。

季子安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神中有些许焦躁,“就是那个封印,我将黎姬那颗已经被我刺穿的心给取了出来,我……我……呵呵呵……”

这突如其来的比哭好听不了多少的笑声把苍无念和画倾城都给吓了跳。

苍无念急忙一把按住季子安,沉声道:“季兄,别这样,不要强迫自己。你若真的无法面对,我们从此不再问便是。”

这很明显是心智崩溃的前兆,画倾城和苍无念可不希望这个一年多来一块儿出生入死的朋友在这种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万幸的是,季子安大概也是承受折磨习惯了,他突兀的笑了一阵之后,终于是恢复了些许正常,“抱歉,让你们见笑了。我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当年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屠夫。我都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就那样剖开了她的胸膛,用沾满她鲜血的双手取出了那颗带着血窟窿的心脏。

“然后……在取出那颗心的同时,我利用那个禁术将她的记忆和她的爱魄封印在了她的心里。呵,我是有多不甘心,禁术没有指明一定要封锁哪一魄,我还是偏偏取了爱魄,说到底,我还是在奢望什么吧。

“后来,我将那颗封印了她的记忆和爱魄的心,加上我的一块心头肉炼制成了一个蛊,那个蛊……是我那时候有感而创,我为它取名为‘此消彼长’。”

“你的意思是,你不单取了黎姬的心,还……还对自己下手,生生剜了自己的心?”画倾城眼睛都瞪直了,这个男子……真是好可怕,好狠的心肠。剜心之痛啊,为了惩罚自己,他竟然能够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季子安淡淡的睨了画倾城一眼,“我没你想的那么恐怖,剜心之痛岂是凡人的肉身所能忍受的?即便是大罗神仙,硬生生的承受也要去掉半条命。我是用了蛊,让自己在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尽管如此,蛊一解除,我还是昏死了一个多月。

“当然,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巫族,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我带着我炼制好的蛊,漫无目的的在俗世间晃荡。期间我遇到过几次暗杀,想来都是俞重华派来的人干的好事。几次死里逃生后,我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至此,我开始潜心研习巫术,也拼命的提升自己的法力。不管我的父亲和堂兄能不能等到我回去救活他们,至少,我要有返回巫族与俞重华一战的能力。整件事,他是罪魁祸首,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这个带着封印的蛊是个子母蛊,我炼制好了之后就将母蛊种在自己的体内,所谓‘此消彼长’,需要身中子母蛊的二人达到一个相对的平衡点,这样两人便算是相安无事。而子蛊在我的手里迟迟没有用出去,母蛊便会狂躁不安,对我产生反噬。这反噬如同万蚁噬心,月月都要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我就是想用这样的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再做出任何会令自己屈辱的事情。

“终究那时候我还是太年少无知,我以为我可以掌控这个蛊,可是没想到最后,是我被这个蛊所掌控。它几乎……就快把我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放不下执念的疯子。

“从那个时候起,我的性情就一变再变,变得连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我所有的信念,除了重返巫族杀了俞重华,救活我的父亲和堂兄。剩下的,便是我下了决心,要利用蛊内黎姬的那一缕爱魄去寻找她的转世。

“每当我蛊毒发作的时候,我满脑子就只有不甘,凭什么她生魂一灭就投胎转世去了,而我却要一个人苟延残喘,忍受这样的痛苦?我要找到她,折磨她,让她和我一起痛苦,和我一起下地狱。”

画倾城听到这里,忽然就想起了她为姬无心画第二颗心的那一日,她用蜃光蘸取她的血时,莫名的看见了许许多多姬无心的记忆,那些纷繁杂乱的记忆。

她忍不住问道:“莫非……这千年来,她的十世转生你都没有放过?”

结果季子安却摇了摇头,“我是没有放弃过寻找,但是我找到的一共只有五世,其余五世大概是因为相距太远,封印内的爱魄太过微弱,我感应不到她在哪里。”

“那……姬无心……”画倾城讷讷的问道。

“姬无心,就是我所找到的第五世。”这个答案,似乎早该在意料之中。

“难道说,之前她被你找到的那四世转生,她也被你变成了这种……这种所谓的‘傀儡’?”苍无念有些疑惑的问道。

季子安摇头,“没有,她似乎注定就是个短命鬼。那四世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每次都正好咽气。我很不甘,于是从第一次找到她开始,我都会将她的心取出来,重新将这个蛊做了提升。

“大概是因为气息感应变得越来越强烈,所以这一世我终于在她咽气之前找到了她,也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万桑国的安国公主夏柔梦。说起来,夏柔梦的容貌与黎姬仅有六七分相似,可是当我结束了她的生命,强行留下她的二魂六魄,将子蛊放入她的身体之后,她的身形和容貌就渐渐开始和当初的黎姬越来越接近了。

“当时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真的能做到,我真的能再一次看到她真切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为此我欣喜过,但是欣喜过后是更大的愤怒。这千年来我为了完善这个蛊和封印,前后四次将它整个回炉重造,我真的已经忘记最初的我是什么模样了。

“那个过程外人是无法理解的,将自己所有的爱与恨全部释放,又全部压抑,还得一次又一次的剖开自己和对方的胸膛……我的心脉早已经脆弱不堪,却偏偏还能这样活着。

“四年前我找到夏柔梦的时候,居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与此同时,我感到很快慰,这世上终于不仅仅是我自己受折磨了,这个让我不能爱只能恨的女人,我终于可以好好的报复她,把她的一切都攥在我自己的手里。可是……后来的事情证明我不快活,一点也不。”

这大概,便是季子安所能记得清楚或者也有些语焉不详的全部了,可是整个过程除了让人心酸,心疼或者心寒之外,还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诡异。

画倾城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疑惑的问道:“你说……你强行留下了夏柔梦的二魂六魄?”

季子安眉头紧锁,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她肉身已死,生魂自然是进入轮回不可能留下的,子蛊之中有爱魄,我没必要多留下一个。我把子蛊放入她的体内,其实相当于是某种意义上的夺舍,不,那是类似于影半妆那样的存在,或许应该叫做……附生。”

其实季子安的心思显而易见,只要意识不灭,哪怕只是以一丝半缕的魂魄形势存在,那这个人对于身边在意她的人来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死去。

季子安手里的子蛊封印着黎姬的记忆和爱魄,然后再用黎姬转世的肉身作为皮囊,他完全可以再塑造出一个黎姬出来,任由他折磨,任由他报复。

第五百九十二章 忆黎姬4

“可是……你真的知道无心的体内有几魂几魄吗?”画倾城接着问了一句,这个问题虽然已经不那么必要了,可她却总觉得,事情并不一定就是季子安认知的那样。

画倾城只怪自己之前那么多次动用法力为姬无心探查身体的时候没有细细去检查过她的魂魄,也是并非是她粗心,只是因为姬无心的魂魄并没有受过伤,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季子安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这个禁术能让她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并且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那巫藤和她的心又是怎么一回事?”苍无念问道。

“那具肉身终究是死了的,若是不换一副骨血,便会破败。至于她的心……自然是成为了子蛊的一部分,我并不希望她成为完全独立的人,我……不想看到她爱上别人。”季子安答道。

苍无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姬无心之所以能使用法力,完全是凭借着她曾经的记忆和肉身之中的巫藤的作用。可是她的身体和意识并不完全相融,所以接触到心魔之后,全身的经脉和骨骼才会被强行重塑。”

“是,就是这样。夏柔梦只是一个没有仙根的凡人女子,巫藤其实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她的经脉骨骼,只是远不及心魔的作用那么霸道,达不到脱胎换骨的程度。”季子安点头说道。

“说来说去,那个封印,也就是你所谓的禁术,到底叫什么名字?”画倾城忽然有些好奇。

季子安皱了皱眉,竟是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隐约记得,那个禁术似乎是叫做……空离。”

“空离?”这是一声从苍无念口中发出来的惊疑。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画倾城疑惑的看向他。

苍无念的眼中划过一抹茫然,自语道:“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画倾城拉了拉他的衣袖,没好气道:“别想了,你一觉得耳熟准没好事。再想下去,你又该头疼了。”

苍无念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立刻就将这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抛了在脑后。因为此刻他还有更关心的事情,“季兄,这个蛊和封印,有没有解法?”

季子安苦笑了一下,“有一个不算解法的解法。”

“不算解法的解法……就是你当初跟我说的那句‘除非’吧?到底‘除非’什么呀?”画倾城问道。

“除非她死,或者我死。只要我们两个当中有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就能好好的活着。所以我说,这是不算解法的解法,不可能两个人都解了蛊还都安然无恙。”季子安淡淡的说道。

“所以你的‘此消彼长’,就是这么个意思?一方痛苦多一点,另一方就能好过一点,直到其中一方死去,另一方就长存于世了?”画倾城皱着眉,有些不敢相信。

季子安看着画倾城那一脸质疑的表情,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其实也并非如此。关键还在那个封印上,她的封印松动一点,记忆就恢复一些,我被压抑感情便会释放一点,受到的折磨也会多一点。假设她能活着并且封印完全被解除,我对她的感情就会回到最初那种状态,深爱着,却又痛恨着,然后我的心脉就此全断,接着死去。”

“那是不是说,在封印完好的情况下,你是不会感觉到自己是爱她的?”画倾城眨巴着眼接着问道。

季子安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苦涩,“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巫族的蛊大致有几种特性。其中一种,是想要解蛊,中蛊者的巫术要比施蛊者强。”

“这个我知道啊。我曾经还和无念哥哥探讨过这件事,我们当时认为,你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蛊,所以你得自己跟自己较劲,当你的巫术有所精进的时候,你就会处在一种悖论之中,那就是你自己比自己强,又自己比自己弱。

“所以我们当时认为你这个蛊想解,只能抓住你巫术精进的极为短暂的一个空档,在瞬息之间解除。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想解蛊只有你们两个当中死一个,所以这样的蛊,应该不能以常理度之吧?”画倾城闷闷的说道。

季子安闻言看了看画倾城,又看了看苍无念,竟是有些感慨道:“无念兄,我真羡慕你们。郎才女貌,都是心思聪颖实力强悍之人。你若是有了觉魂,跟倾城姑娘便当真是羡煞三界的眷侣。”

苍无念老脸一红,轻咳了一下,“季兄,你好端端的扯到我和画儿作甚?你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季子安笑了笑,“你们的推论没有错,事实也的确如你们所猜测的那样。这一千多年来,只要我的巫术稍有进步,我体内的母蛊就会受到一次影响,直到我将子蛊放入了无心的体内,我对她的爱才彻底的被压制住。

“只不过因为这个蛊本就无解,所以无论我是比自己强了还是比自己弱了,都没有解蛊之法可用。于是事情就像你们后来看见的那样,我总是对她疾言厉色,心中却无半分怜惜。当然了,巫术精进的时候心绪会有所动摇,出现很矛盾的状态,会忍不住想要爱她,但是事后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奇怪,那你现在的状态又该怎么解释?你居然……会对我们坦言这些,还会承认你爱她?”画倾城瞪大了眼睛,聊了这么久,她居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季子安叹了口气,“那个封印前后一共被我松动了两次,我现在……无法忽视心中对她的感情。在你为她换心之前,她体内的生机一直在流逝,我能感觉到她的记忆、魂魄以及那具肉身三者之间的融合出现了一些大问题。我不想她死。”

“前后松动过两次?莫非第一次是在石帆山,而第二次就是你一个多月前消失的前一天?”苍无念皱着眉,虽是疑问,但也基本笃定。

季子安点了点头,“没错。在石帆山那一次,若不松动封印让她恢复一些记忆,她便无法施展幻梦与独孤锦配合出碧落黄泉引。尽管我后来在自己的身上强化了‘此消彼长’的力量,但是不知为何,对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也就是从那一次之后,我和她之间的一切就开始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看你现在是不是因为那个封印的缘故,时不时就要受到母蛊的折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画倾城有些于心不忍。

说起这个,季子安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解之色,“之前是这样的,每日到了我松动封印的那个时间,都会经历一次万蚁噬心之痛。直到你为她换心的那一日,我感觉到那个封印几乎就要完全被解开了,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后来的事情却很诡异,我居然活下来了,而且那个封印又回到了之前被我松动过的状态,除了今日之外,蛊毒一直都没发作过。”

“所以那一次你一走便是一个多月,就是怕自己会死在我们面前?”苍无念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我不是一回来就跟你们说了吗?我去给自己找坟地了,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呢?”

“你还真是在开玩笑。”画倾城有些愠怒,“你为什么不早说?若是你因此丢了性命,我岂不是成了刽子手?再说了,你和无心都是我们的朋友啊,你们当中任何一个出了问题,大家都会感到难过的!”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画倾城的肩膀,“别这样,我这不是没事吗。况且……封印的问题是个意外,与你是没有关系的。”

“这么说来,问题应该出在姬无心身上。为什么她换心的时候你会差点死去,为什么后来你活下来了,蛊毒却又几乎没再发作?而姬无心本来应该只是不记得对你的爱,怎么又会变得忘记了许多事情,心性变得如此单纯?”苍无念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着。

被苍无念这么一说,画倾城却是立刻就想明白了。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季公子,如果无心还记得对你的爱,你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吗?”

再绕回这个问题的时候,季子安是有片刻迟疑的。方才聊了那么多,将他心中最深最重的秘密和盘托出,他的心绪浮动得很厉害。何况今晨在姬无心失踪之前,他又发了狠的说要将她留下,要折磨她。骗谁呢?还不是舍不得,还不是彼此折磨罢了。

可是慢慢的,他的面色还是变得凝重了起来,最终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不管她到底记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一切,我还是不能让她留在我的身边。看见她,我矛盾极了,以我现在的情感,我没法完全对她狠心,更不能抛下一切去爱她。”

第五百九十三章 宁霖1

顿了顿,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我怕……我万一什么时候忍不住,会再一次将她给杀了。我只希望将她完好的留在巫族,不管是为了我曾经的感情还是为了让她替自己过去的错误忏悔,将她留在巫族,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她,当初她是不是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你?”画倾城轻声问道。

季子安闭了闭眼,“没有这个必要吧。即便她说她爱我,我也是不信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相信她了,包括这一世的她。她之前对我流露出的爱慕的模样,其实……那只是我刻意让她想起来的、与我的感情有关的记忆。如果我让她恢复全部的记忆,她现在想起来的爱人或许就应该是俞重华了。

“说到底,我还是拿她没有办法,说是要折磨她,到头来却将自己也折磨得体无完肤。我累了,真的。这趟回到巫族,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我……会对自己下个忘*,从此以后,我的生命和记忆中,都不再有黎姬这个人,也不会再有姬无心了。”

这番话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画倾城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再去责问季子安什么。这个男子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无论他们怎么鄙夷他,怎么为姬无心打抱不平,他连解释一个字都欠奉。

可是今日,当他真真切切的说出了一切,却又是那么的让人替他感到心疼。

这一千多年来,他过得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开始他对自己下蛊只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可是当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他掌控之后,他在反反复复的自我折磨之中没有变成一个疯子,这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如今他能够选择放手,选择忘却这段历时千年的爱恨纠葛,选择放过黎姬,放过他自己,谁又有资格说他一句不是?毕竟他是真的爱过了、恨过了、痛过了,事到如今,他也是真的倦了,决定放下了。

良久之后,苍无念重重的一掌按在了季子安的肩上,语气平静但却不平淡的说道:“季兄,若我是你,想必不会比你做得更好。放过一个深爱过的仇人,或许比结束自己的生命还要困难。无论你怎么决定,总之,我会支持你。”

季子安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浅浅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画倾城则是眼神复杂的看向季子安,半晌憋出一句:“季公子,我……为我曾经的无礼向你道歉。你和她……或许真的是有缘无分,希望以后,你能遇到一个对你诚心相待的好姑娘。”

谁知她这话一出口,竟然换来季子安一个戏谑的挑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画倾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表达的意思。那就是——我遇到了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与你诚心相待。

可是这个认知却是让画倾城有些无奈,她实在不能理解,季子安明明深爱过一个女子,他应该明白,依赖巫蛊衍生出来的感情,和两个人互相吸引产生的感情,终究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当然,别说是画倾城了,其实就连季子安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画倾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那不是爱情,他懂的。那是一种与对待黎姬不一样的感情,不炙热、不浓烈、不想也不必要占有,仅是如同他当初对她所言:是你,也未尝不可。

这三人在斩魔宗的石室内聊得感慨非常,而前往清虚观的洛凡和青辞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烦……

洛凡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只身离开了斩魔宗,而青辞则是紧随其后,一路上隐匿自己的身形和气息,悄悄的跟在洛凡的后面。

路程自然不近,但是以洛凡如今的实力,全速前进的话也就只需要半个时辰。

不过洛凡却没有直接朝着清虚洞天迈进,而是在那附近的一个镇子上停留了下来。原因无他,这个小镇是前往清虚洞天的必经之路,他想先在镇上探听一下消息。

小镇名为碧波镇,因附近有个碧波湖而得名。由于碧波镇占着个清虚洞天与俗世连接通道的地利之便,这镇上的居民平日里也把自己的身价端得比较高,觉着自己镇上的人都比其他俗世之人更有修仙的机会和条件。

不过今日这镇上的气氛显然是与洛凡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不是因为岁月的变迁而导致的变化,而是因为这里现在俨然成为了来自人界各个角落的修仙门派弟子的驻扎之地。

一眼看过去,洛凡就已经发现了七八个如雷贯耳的大宗派的弟子。他们一大早的大概是出来置办食材或者别的物品,那些碧波镇中的本地居民在卖东西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得罪了这班四面八方赶来的“仙人”。

洛凡忽然就打消了探听消息的念头,就冲眼前这架势,看来清虚观召集各方修仙门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现在应该祈祷自己能够顺利见到赤霄真人,并且对方和这些门派还没有敲定究竟什么时候要进攻他的斩魔宗。

正要转身离开,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这位道友请留步!”

凭直觉,洛凡知道那个声音是在唤他,心中有些好奇对方的目的,于是便顿住了脚步又转回身来。

入眼便看见一个身材有些纤弱、样貌颇为周正的年轻男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善意的微笑。

来人抬手作了个揖,笑着道:“在下宁霖,来自正气宗,不知道友师出何门何派?”

洛凡心中一动,正气宗,虽然名头比不上清虚观,但也是个历史悠久的门派了,其底蕴着实是不容小觑的。

尽管如此,洛凡还是不动声色的回了一礼,淡淡道:“在下洛凡,乃一介逍遥散人,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宁霖惊讶的上下打量着洛凡,显然是难以相信对方的话。

“你见过哪个宗派的弟子像我这般邋遢模样,难道不怕有损宗门威名吗?”洛凡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宁霖急忙摆手,“阁下一看就是前辈高人,若身处宗派之中怎么着也该是个长老吧,能耐越大的人往往越有些与众不同的爱好,这样的人都是让旁人仰望的存在,又怎么会有损宗门威名?”

洛凡暗暗挑眉,也不知这个年轻人是歪打正着,还是说些恭维话,总之他也算是没有说错,以洛凡如今的实力,即便在清虚观内,当个长老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洛凡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对方为何忽然叫住自己,跟自己如此的客套,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宁小兄谬赞了。不知小兄叫住洛某有何贵干?”

宁霖见洛凡如此直接,便也不再说些没用的话来套近乎,对方显然是个戒备心极强的老江湖,再说了,这清虚观忽然发起的“伏魔大会”处处透着蹊跷,小心谨慎些总是不会有错的。

“前辈想必对‘伏魔大会’有所耳闻吧?”宁霖问道。

洛凡点了点头,“自然,这镇上这么多宗门子弟,难道不都是冲着‘伏魔大会’来的吗?”

宁霖叹了口气,“没错,大家都是冲着这个来的。这大半年来,人界似乎越来越不太平了,晚辈修为尚浅,此番随师父来到此处只是为了历练。可是离开宗门了才发现,这外面的天地变化得如此巨大。想必洛前辈也感觉到了吧,这天空中有一层凡人看不见的灰雾,像是什么结界马上就要崩溃似的。”

洛凡微微皱了皱眉,“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宁小兄究竟想说什么?”

宁霖忙道:“前辈你别误会,晚辈是半个月前才和师父抵达这个碧波镇的,师父将晚辈和另外一位师兄留在了这里,独自去清虚观面见赤霄真人。你别看这里各个门派的人都有,但是留下来的基本都是像我和师兄这样随行来历练的弟子。”

洛凡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门派的领头长老或者宗主如今都在清虚观中?”

宁霖连连点头,“晚辈就是这个意思,据我所知,他们当中离去最短的大概两三日,最长的已经有一个月了。”

“离去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吗?”洛凡问道。

宁霖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人是没有回来过,但是那些长老或者宗主都有用各自门派的秘法与自己带来的弟子联系过。”

“既然有联系,那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你的师父没有同你们联系?”洛凡不解的问道。

“自然也是有的,可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此事不妥。我想上清虚观看看,可是奈何实力不济,连清虚观的门都找不着。”宁霖面露苦色的说道。

“所以你找上我,是想要我带你进清虚观?”洛凡挑眉问道。

第五百九十四章 宁霖2

“不是不是,前辈别误会。晚辈自知能力有限,若师父他们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晚辈去了也是无用。晚辈只是觉着前辈绝非凡人,想拜托您前去瞧上一瞧,然后给晚辈一个准信。”宁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呵。”洛凡轻笑一声,“晚辈使唤前辈,还是个素昧平生的前辈,你小子倒也有几分胆识。”

宁霖尴尬的挠了挠头,脸上出现了一抹绯红,“这个……晚辈也是狗急跳墙了。晚辈自幼就胆小怕事,但是对一些不寻常的事物感知还是很敏锐的。说来也不怕前辈笑话,在加入正气宗之前,身边的人都说我是‘扫把星’,但凡不好的事情从我嘴里说出来,基本都是一语成谶。所以这次这件事……晚辈总觉得寝食难安,方才无意中看见前辈,觉得前辈很不一般,这才斗胆上来求上一求。希望前辈能帮晚辈这个忙……”

洛凡抬手制止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不用说了,我替你前去看看便是。其实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若非你的提醒,我可能就大摇大摆的前往清虚观了。万一那里面真有什么危险,我也在劫难逃。”

见洛凡什么要求也没提,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宁霖激动得无以复加,急忙躬身行礼,“前辈大恩,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洛凡,“这是我们正气宗的通信令牌,前辈只要往里面注入法力,就可以将想要说的话传递到晚辈这里来。晚辈再次谢过前辈了!”

洛凡接过玉牌也没多看,直接揣入了腰间,然后伸手拍了拍宁霖的肩膀,微笑道:“小兄弟放心吧,是好是坏,我会给你个答复的。只不过……若天下真要起什么动荡,你我身为修仙之人也是责无旁贷,逃是逃不掉的。”

宁霖急忙摇头,“晚辈不是要逃,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晚辈的性命自是不值一提,但还是希望能够死得有价值。至少在晚辈死之前,也该将事情的真相传递回本宗,让师尊和各位师叔伯还有全宗上下的师兄弟都做好迎战的准备。左右免不了一战,最起码我们应该要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洛凡的心动了动,觉着这年轻人还当真是可造之材,若非他已有门派,倒是可以考虑将他收入门下。在这个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的碧波镇,他大概是这么多修仙门派中为数不多的敢质疑清虚观的人了。

不管他的推断是不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总之细腻谨慎和悍不畏死这两种有些迥异的风格倒是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融合。

洛凡赞赏的点了点头,“年轻人,好好修行,他日必成大器。”

说罢,洛凡也没再逗留,身形化作一缕遁光直接离开了碧波镇。

洛凡与宁霖的这一番对话青辞自然是看在眼里,可是怕离得太近会引起洛凡的注意,所以他保持了些距离,并没有听见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此时洛凡离去,青辞自然不再隐匿身形,蓝光一闪便出现在了宁霖的身前将他给拦了下来。

眼见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宁霖忍不住心头一跳,他能感觉到,这个男子的实力恐怕比方才那位前辈还要更强。

尤其他这周身若有若无的奇异的气息,那似乎已经不是修仙之人所能达到的境地了。

只是……看起来这么年轻,年轻得太过分了,到底会是什么来历?

青辞见宁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感到有些纳闷——这小子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喂,小子,看够了没有!”青辞没好气的开了口。

宁霖吓了一跳,急忙拱手作揖,“抱歉抱歉,那个,我……”

情急之下,宁霖都不知道该如何在青辞的面前自称了,自称“晚辈”?可是这个男子这么年轻,叫前辈当真是有些叫不出口啊。

青辞暗自好笑,斜睨了他一眼道:“别这么紧张,小爷又不吃人。就是想问问你,你跟刚才离去的那个浪荡道士说了些什么?”

宁霖眨巴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你……阁下跟那位前辈认识?”

青辞两手一摊,“不认识,不过仰慕已久,有问题吗?”

“难不成阁下也是来参加‘伏魔大会’的?”宁霖问道。

“都到这个地方来了,不是来参加‘伏魔大会’难道是来听小曲儿的?”青辞懒洋洋道。

宁霖更加疑惑了,“既然阁下也是来参加‘伏魔大会’的,那为何不直接找方才那位前辈同行,还要辗转于在下?”

“嘿,我说你这小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方才跟他说了什么,难道就不方便告诉我?小爷这模样看起来难道像是心术不正之人?”青辞都给他气乐了。

宁霖挠了挠头,老实说道:“不像。但是我看不透你,我感觉你和寻常的修仙之人很不一样。”

“哟,眼力不错啊。哪个门派的?”青辞挑眉问道。

“在下来自正气宗,不知阁下是何门何派的?”宁霖说道。

“小爷一介逍遥散人,无门无派。”青辞漫不经心的说道。

只不过他这一番说辞和洛凡所言一模一样,倒是让宁霖又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这些半个月来他见到的自称无门无派的散人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大都没什么斤两。今日一下子见到了两个明显与众不同的,宁霖这压抑了半个月的心情忽然觉得看到了一丝曙光。

到底是太过年轻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情,宁霖此刻又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的盯着青辞打转。

“喂,你们正气宗的人是不是没事都喜欢这么盯着陌生人看啊?”青辞有些受不了了。

宁霖这才察觉自己又失礼了,脸一红,忙行礼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在下宁霖,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小爷青辞。”青辞大喇喇的答道。

“青辞……真好听的名字,就是感觉很奇怪。”宁霖嘟哝了一句。

“有什么奇怪的?”青辞没好气道。

“没有没有,我……我就只不知道该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个什么后缀……”宁霖尴尬道。

“叫哥哥嘛。这还用想?”青辞一脸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副尊荣怎么看都没法当人家的哥哥——虽然从岁数上来说,他当得起宁霖喊他一声“老祖宗”。

“这……”宁霖更加尴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见宁霖这副模样,青辞不由得冷嗤了一声,“嘁,小爷的年纪可比刚才被你称呼为前辈的那小子还大,让你喊声‘哥哥’你还吃亏了不成?”

宁霖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急忙抬手一揖到底,“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青辞一翻白眼,一巴掌拍在宁霖的肩上,“小子诶,叫你喊‘哥哥’,别喊什么‘前辈’,把我都喊老了。行了我也不跟你扯些没用的,跟我说说吧,这个地方最近什么情况。”

宁霖老老实实的将之前与洛凡说过的事情与青辞说了一遍,就连自己请洛凡帮忙的事也一并说了,尽管青辞给他的感觉很神秘,但是他直觉青辞是可以信赖的。

青辞听完之后已经完全收敛起了之前嬉笑的模样,面色变得凝重的同时身上也散发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别说凡人,一般的修仙之人也是很难察觉到的,可是宁霖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个青辞很不简单,或许有可能……不是人。

“你很不错。”沉吟了片刻后,青辞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宁霖有些不好意,“青辞哥哥过奖了,我……我资质并非绝佳,实力还是太过浅薄了。所以很多时候即便有心,也办不好什么事情。”

青辞摆了摆手,“不要妄自菲薄,有很多时候你自己的强大自己是发现不了的。好了,哥哥我也没空跟你废话了,你呢,最好赶紧带着你的师兄回宗门去,让你们宗派里那些老家伙们做好御敌的准备。至于你的师父,我只能说……尽力一试,不排除他已经被对方控制的可能。”

“青辞哥哥,我不能走,说什么我也得等到师父的确切消息。”宁霖竟然意外的坚持。

青辞皱了皱眉,对他伸出了手,“拿来吧。”

宁霖一头雾水,“拿什么?”

“玉牌啊,你刚才给洛凡的那个,给我一块。指不定我比他还早探查到你师父的消息呢。”青辞没好气道。

宁霖连连点头,从腰间又摸出一块和交给洛凡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玉牌,感激的说道:“谢谢青辞哥哥!”

“走了,你多保重。”青辞将玉牌放入腰间,对着宁霖摆了摆手,身形化作一道蓝光消失不见。

“哎……都是奇人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这么厉害呢?”望着青辞离去的方向,宁霖满脸羡慕的喃喃说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 马失前蹄1

洛凡离开碧波镇之后便直接前往清虚观,印象中第一次来到此处的那一片平坦的空地丝毫没有变化,而且附近也没有观中的弟子在此处接引等待。想来清虚观就是想借此初步考验一下来者的实力,若是连清虚观的大门都找不着,那谈论“伏魔”也只不过是个笑话。

洛凡略一沉吟,周身白光一闪,利用术法将自己的容貌变了变。熟识他的人仔细看还是能认出来他是谁,因为他只是将自己的容颜变得苍老了一些,头花有些花白,下巴和唇上也多出了一些花白的胡须。

衣着打扮倒是没变,不过配上他现在这副容貌,看起来就更加邋遢浪荡了,甚至还有几分凄苦的感觉。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一把将后背的长剑给拔了出来,刚准备有所动作,忽的目光一凝,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长剑也变了个模样,毕竟这把剑他用了太久了,难免遇到什么曾经见过他的人认出这把剑。

感觉自己易容得差不多了之后,洛凡这才举起长剑,周身法力凝聚,然后脚下迈着特有的步伐,将长剑在空中挥舞出朵朵剑花。

剑气从洛凡的剑中飞射而出,一道道或疏或密的相互交叠,如同一个蜿蜒而上的阶梯一般将地面与上空的云端相连。

洛凡收起手中长剑,一个纵身跃起,足尖轻点在剑气形成的虚幻的阶梯上,很快的就将自己的身形没入了云端。

看见洛凡就这么上去了,青辞这才显露身形,砸吧着嘴自言自语的叹道:“还真挺有意思,人界这这些修仙的门派连花架子都玩得这么漂亮!”

嘀咕完了之后,他也照着洛凡的样子,周身蓝光一闪,把自己由一个青衣书生变成了一个青衣道长的模样,容貌没有过多改变,也是同样变得苍老了一些,胡须倒是乌黑,不过却比洛凡的胡须长。

微微抬起双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行头,伸手一招,凭空变出来一柄拂尘,随意挥动了两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了想,他鬼使神差的掏出了宁霖给他的那枚玉牌,指尖蓝光轻涌,将自己的一丝法力注入了其中。

做完这一切,青辞这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洛凡方才留下的剑气上,此时剑气已经开始变淡,眼瞅着就要散去。青辞也没再犹豫,足尖一点,立刻踏空而上。

双脚落在了清虚洞天的一个浮岛上,青辞四下一打量,也不由得有些惊叹——一座座或大或小的浮岛被笼罩在仙气凝聚的云层里,看起来若隐若现,就像是云中仙境。

没瞧见洛凡的身影,想来是因为熟悉这里,所以一上来就直奔目的地而去了。正思量着该上哪座浮岛查探,结果就见身边两道光华闪过,两名清虚观的弟子已经出现了在他面前。

两名弟子抱拳行了个礼,脸上的神情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尊重,也不显得怠慢。

其中一人说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来自何派?”

青辞不动声色,也做做样子行了个礼,平静的说道:“在下青风,无门无派。今次特来响应贵观赤霄真人的号召,为这斩妖除魔之事尽些许绵薄之力。”

那名弟子点了点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阁下请随我们来吧。”

说罢,两名弟子便足下一点,身形轻飘飘的落在了另外一座浮岛上,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等待的意思,脚刚一落地,再一次轻点地面,朝着更远的一个浮岛而去。

青辞暗暗挑了挑眉,默默的跟了上去。

很快,两名弟子就带着青辞来到了清虚观专门接待外来宾客的地方,先前那个与青辞打招呼的弟子指着面前的一间厢房说道:“青风道长且先在此处休息,这段时间来自各大宗派的道友太多,如阁下这般的散人也不少,观中人手吃紧。我二人还需前去接引别的道友,若有怠慢之处,还请青风道长多多包涵。”

青辞微微笑了笑,立刻摆手道:“无妨无妨。只是不知在下何时能得见赤霄真人?”

那弟子答道:“正午时分观主便会设宴为这三日来到清虚观的诸位道友接风洗尘。”

“这三日?那之前来的那些呢?”青辞疑惑的问道。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观主一直都是三日设一次宴。先前的那些自然是都已经与观主探讨交流过伏魔之法,眼下正在观中各自做些准备。”弟子淡淡答道。

“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小兄解惑了。”青辞拱手说道。

待到这两个清虚观弟子离开后,青辞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从他一来到现在这座浮岛,他就看到这浮岛上有许多院落,每个院落之中都有许多厢房。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些厢房之中多半是有人居住的,各种或强或弱的仙根气息从厢房之中散发出来。

可是让他感到有些不解的是,这些人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不管见没见着赤霄真人的面,至少也应该相互聊聊天串串门吧?这一个个的都关着门不见人,当自己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姑娘呢?

暗自腹诽了一下,青辞还是转身进入了那两名弟子给自己安排的厢房之中。

屋内没有任何的异常,与俗世的客栈唯一的差别就是这里的布置十分的雅致,显然是在建造的时候花了一番心思的。

青辞盘腿坐在矮榻上,心中好奇这赤霄为什么要将宴席设在中午,既然说是将三日内到达这里的修仙之人聚集在一起,难道不该设个晚宴吗?

摇了摇头,青辞自嘲一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这赤霄了不起也就是一介地仙,若真有什么歹心,来一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本着先见着赤霄真人的面,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的想法,青辞索性闭上了双眼调息了起来。

那一边洛凡却没这么安逸了,他进入清虚观的时候就隐匿了身形,毕竟曾经在这里修行过十几年,对于这里的一些部署和规矩他还是相当熟悉的。

他并不想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就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想自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准备直接跳过那些繁琐的步骤,一个人悄然的来到了清虚观中的“清幽之地”,也就是赤霄真人日常起居之所。

悄悄来到赤霄的屋门口,四下打量了一下,一切都与他当年离开之时没什么区别,周围的摆设,甚至连种植的花草树木都没有变过,这份久违的熟悉让洛凡一时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收敛了一下心神,洛凡缓缓的往门边探去,不过细细感知了一下他却发现,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看了看天色,此时辰时已过,洛凡不由得拍了拍脑袋,这个时间了,赤霄真人怎么可能还在屋子里待着呢。

于是身形一晃,洛凡便施展遁术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这片竹林是赤霄真人平日打坐清心的地方,若是洛凡没有猜错,此时的赤霄应该在竹林深处的一潭清泉边上。

循着记忆往里走去,洛凡不知为何,心情居然有些紧张。饶是一千两百年那个年少轻狂的他初次被带到清虚观要与赤霄真人见面之前,他都没有如今日这般紧张过。

说到底,他心底里还是有这个宗门的,这个地方给了他这辈子最深刻的回忆。虽然赤霄真人当年并未对他表现出多少热情,但或许是性格使然,作为一观之主,他对自己所有的亲传弟子也都是那样不远不近的态度。

尽管如此,赤霄真人终究是洛凡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师父,他当年因为云蕊而心如死灰,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离开了宗门,直到今日若非斩魔宗遇到麻烦,他或许都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思及此,洛凡的心中不免又添了几分愧疚。

心绪有些动荡之际,洛凡已经来到了竹林的最深处,果然瞧见有个人正一动不动的盘腿坐在那一潭清泉的边上。

那人此时是背对着洛凡的,但是仅仅凭借着背影,洛凡也能判断出来,这个人就是他当年的师父赤霄真人。

让洛凡感到有些惊讶的是,时隔千年,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愈发的神秘莫测了,周身依旧萦绕着若有如无的雾气,使他的身体看起来显得有些虚幻。

甚至以洛凡如今的修为来感知,他都感知不到这个男子究竟有多少实力。换言之,洛凡根本就掂量不出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这个认知忽然让洛凡感到有些沮丧,自己当初是赤霄真人看上并亲自教导的弟子,天赋和资质在观中虽不敢说是最好的,但是也绝对是让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曾经的师父似乎就跟没有瓶颈一样,他的弟子们在进步,他也一直在进步,而且进步的速度似乎还不慢,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第五百九十六章 马失前蹄2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吧。就连苍无念和画倾城都没法令洛凡如此惊叹,毕竟这一年多以来洛凡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前世肯定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两个作为两位大人物的转生,进步神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严格说起来,只是他们在寻回当年的力量罢了。

就在洛凡心头有一桩没一桩的想着些事情的时候,清泉边上的男子忽然开了口,声音很平静:“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声音并不大,同洛凡记忆中的那个声音一样,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结结实实的将洛凡给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一圈,没有察觉到这附近除了他和赤霄之外还有第三个人。所以……赤霄方才那句话,是对他所说。

洛凡震惊了,他就算再不济,这一千多年的时间再怎么疏于苦练,也不应该让他连使用个隐匿身形的术法都会在赤霄真人面前暴露啊!

赤霄真人只是坐在那里,头都没有回,没有见他释放出任何法力在四周探寻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有在这附近提前布下什么禁制,这样都能察觉到自己的气息,这个曾经的师父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一时间洛凡有些犹疑不定,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拔腿就跑还是应该坦坦荡荡撤去隐匿术法站在赤霄真人的面前。

“怎么?当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如今回来却连个面都不愿露吗?”赤霄真人的声音又淡淡的从不远处传进了洛凡的耳朵里。

这句话就像一把锤子,不偏不倚的敲击在洛凡心中的愧疚之上。

他没有再犹豫不决,周身法力敛去,身形一晃来到了赤霄真人的身后,想了想他还是行了个弟子礼,沉声道:“不孝徒儿洛一,见过师父!”

赤霄真人依旧没有回头,而是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我师徒缘分早在你当年离开清虚观的时候就已经随风而逝了。”

洛凡眼中流露出一抹惭愧之色,“当初……是弟子任性妄为了,但即便是离开了清虚观,弟子也没有忘记过宗门,没有忘记过师父的教诲。”

赤霄真人这时候站起了身子,口中轻叹一声:“哎,任性妄为的何止是你一个。你与云儿还有阿牛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合该你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师父,您都知道了?”洛凡有些惊讶。

赤霄真人点了点头,“为了他们的孩子,阿牛不知在云儿身上用了什么邪门法术,把云儿变成了一个活死人。阿牛又是个死心眼,成立了千机阁,为的就是搜罗这天下所有可以挽救他妻儿的方法。至于你……这千余年你倒是沉寂得很,也颓废得很。”

闻言,洛凡稍稍松了口气,“呵,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其实弟子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向师父禀报。”

“何事?”赤霄真人语气平静的问道。

洛凡想了想,还是躬身行了一礼,“徒儿不孝,徒儿这些年在外面……成立了自己的宗门。”

“哦?那是好事。”赤霄真人的口气似有几分欣慰,顿了顿又道:“所以洛宗主此番前来,是代表你的宗门来参与‘伏魔大会’的吗?”

虽然赤霄真人这声“洛宗主”听起来十分自然,也无任何的讥讽之意,可是洛凡的面色还是微微有些尴尬,“不是的……徒儿……”

还没说完,却见赤霄真人抬了抬手,制止了他,“我说了,你我的师徒缘分已尽。你现在也已经开宗立派,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来教导的弟子了。”

洛凡微微皱眉,面露几分苦色,最终也只得无奈一叹,“是,真人。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请真人取消这一次的‘伏魔大会’。”

“取消‘伏魔大会’?”赤霄真人的身子微微一滞,沉吟了片刻之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是轻轻的笑了一声,“这么说来,你就是斩魔宗的宗主了?”

洛凡心中骇然,他只是刚说了来意,并未说明缘由,即便赤霄真人有所猜测,也应该猜测他与斩魔宗交情匪浅,特来说情才对。怎么一猜就猜到他是斩魔宗宗主呢?

震惊归震惊,洛凡还是赶紧抱了抱拳,“真人神机妙算,这斩魔宗的确是在下的所创,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魔族一战。”

“我记得这个宗派一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叫做‘斩罗宗’吧。斩罗宗……斩魔宗……凡道人……”赤霄真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呢喃着。

洛凡听着赤霄真人的喃喃自语,不知怎么回事,心中愈发的不安起来。明明对方的语气态度从始至终都未曾表现出什么不满,可是他却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压抑凝重了起来。

良久之后,赤霄真人,又轻笑了一声,只是这声轻笑比先前那一声听起来掺杂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洛凡都不敢确定,这笑声给他的感觉是否可以称之为“诡异”。

谁知这只是个开始,赤霄真人就像是多年夙愿得以实现似的,从一开始的轻笑逐渐变成了放声大笑,他的肩膀也随着他的笑意愈发剧烈的颤动了起来,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受不了什么喜悦的刺激而变得疯狂。

就在洛凡听着他的笑声直到头皮一阵一阵发紧的时候,他十分突兀的止住了笑,语气幽幽的说:“本来,我还有几分不确定,不过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洛凡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赤霄真人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阵之后冒出这句话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但是明白了,也迟了。

只见赤霄真人缓缓的将身子转了过来,与此同时环绕在他周身的气息被他缓缓收敛,那个一直以来看起来像是被雾气笼罩的身形第一次在洛凡的面前完完全全的展示出来。

在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的看见赤霄的面容之后,洛凡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的正中天灵盖,别说是动一下,就连喉咙好像也被卡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抬起一只手,轻轻的在他的面前拂了一下,他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闭上眼的那一刻,洛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怎么可能……

赤霄真人看着倒在地上的洛凡,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袖袍一挥,带着洛凡一起消失在竹林之中。

一个多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青辞睁开了双眼,从矮榻上站了起来。

这一个多时辰他虽然是在调息,但也时刻保持着警惕,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个浮岛一如他先前所见的那样,安静,诡异的安静。

“眼下已是正午,也不知洛老弟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整个清虚观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还真是让人有点不舒服啊。”青辞兀自嘀咕着,想着是不是该悄悄出去查探一下。

就在这时候,他的房门被人叩响,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之前接引他来到此处的弟子的声音:“青风道长,时辰差不多了,师父命我来请道长前去宴客大殿。”

青辞扬了扬眉角,心道:终于来了,省得小爷费那个功夫自己去找。

打开门,青辞很客气的笑了笑,说道:“劳烦小兄带路。”

一路越过几个浮岛,这名弟子将青辞带入了清虚观的宴客大殿中,给他指了个位置,然后就告辞离去。

青辞站在门口放眼瞧了瞧,里面的人倒不算少,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但很明显都不像是宗派之中特定的服饰那么讲究。

大概是因为彼此都不认识,所以这些人很少有互相交流的,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才见有人与邻座之人说两句话。

青辞暗暗皱了皱眉,然后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坐在了方才那弟子给他指点的位置上。

他前后的位置都没有人入座,左右两边的人都在闭目打坐,这不免让他感到有几分不自在,想找个人说两句都不成。

这时候一个身形显得有些臃肿的外貌看起来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青辞的边上,在他前面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青辞见状眼珠子一转,伸出手去拍了拍那人的后肩,很明显是想要搭讪。

那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神情微微有些不耐烦,盯着青辞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

青辞心中略有不悦,不过还是扯出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说道:“在下青风,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的眼睛微微一眯,淡淡道:“今日来此的都是俗世中有几分名气的修仙散人,阁下的名头在下还真是头一次听闻。想来是不是清虚观最近忙得疏于戒备,随便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混进来。

“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忧,别到最后‘伏魔’不成,反倒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的成了魔界凶兽嘴下的食物。”

第五百九十七章 马失前蹄3

男子这一番话可谓是出言不逊,青辞不过是与其打个招呼,想要认识一下然后能够有所交流。谁知对方一开口便如此不客气,架子倒是端得很高。

青辞心中暗自冷笑:就你们这点斤两,还不够给噬魂兽塞牙的呢!

不过他面上倒也没恼,依旧笑着说道:“道友所言甚是,不知道友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这次的伏魔大会都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中年男子讥诮着勾了勾嘴角,“我们这些散人能做些什么?自然是被他们这些宗派之人打发着先去送死了。要我说啊,能保住小命才是正经,你还真指望能屠几个魔?”

青辞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若不想送命,那不来不就得了,既然来了,又何必如此顾忌生死?”

中年男子也愣了,“莫非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青辞更纳闷了。

中年男子上下细细打量起青辞,似是在确定他有没有说谎。片刻之后才道:“此次所有参加‘伏魔大会’的人都有机会获得清虚观提供的丹药,提升修为、突破瓶颈、快速疗伤的各种丹药不一而足。

“若是在行动中有突出的表现,甚至还能获得一些天地异宝。清虚观对于我们这些修仙界的散人还专门提供一份延年益寿的丹药,只要能活着回来,就一定能拿到。我们可都是为了这个来的。”

青辞闻言暗暗蹙眉,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他明白,世人也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可是他一直认为,正邪之争不仅关系到天地大道,追根究底也跟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关,他们这些修仙之人若不斩妖除魔维护人界的秩序,真等到魔界横行三界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落入任魔鱼肉的地步。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这些人都想不明白?还是说十几万年来人界都*逸了,别说是魔,正经的妖精都没见着几个,所以他们修行的初心已经变了,眼里已经看不见正义,看不见光明了。

青辞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四周这些所谓的修仙之人大概都与这个中年男子是一样的心思,他就压抑住了说话的冲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不是凭借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现状。

青辞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悲哀,或许这三界是时候该接受一场浩劫的洗礼了吧。只有在切身感受到危机的时候,芸芸众生才有可能开始反思,开始考虑如何团结起来,如何共同抵御那些妄图侵略自己国土家园的恶徒。

中年男子见青辞面色有异,以为他是对清虚观许下的好处动了心思,冷笑了一声便将身子转了回去,毕竟谁也不会对自己的竞争对手留太多的好脸色。

青辞的心潮还没澎湃多久,忽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气息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从大殿的门口传了进来。

原本还有些窸窣之声的大殿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站起身,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殿门口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青辞不由得愣住了,只见来人身形高大伟岸,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臣服的气息——没错,是臣服,而不是崇敬和景仰。

来者定然是赤霄真人无疑,虽然这种气息对青辞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想要忽视却也是不可能的。

这不由得让青辞感觉很奇怪,一个修仙界大宗门的领头人物,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可是这样的人物与俗世的帝王不同,他们的能力越强,应该越是返璞归真,越能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敬畏并且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而不应该是像赤霄这般带有压迫性质的好似要逼着所有人臣服于他。

除此之外,青辞还有一个更加骇然的发现——他发现自己居然只能模糊的看见对方穿着一件玄色长袍,长袍外罩着一件淡黄色的薄衫,除此之外,他居然什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的身体表面就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朦胧。

青辞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又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这些日子时好时坏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看不清东西了。

可是很快他又发现,视线之内除了赤霄真人的身形和模样他看不清楚,其他一切都是清晰无比的。这使得他不由得暗暗皱起了眉头。

——奇怪,这家伙的修为不可能高到这种程度啊,体内仙气外放能浓郁到这种的程度的只能是三界之中少有的强者,他区区一个清虚观的观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青辞在心中暗自嘀咕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赤霄真人的脚步,看着他一步步的走上殿内的首座。

“在下赤霄,代表清虚观欢迎诸位远道而来的道友。今日特设下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席间我会与诸位好好商讨‘伏魔大会’的具体事宜,相信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将那些邪魔外道一举歼灭!”赤霄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殿,顿时让青辞一个激灵。

这一刻青辞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个赤霄周身散发的奇异气息并非是什么仙气,应该只是一种他所不知的术法,这种术法可以掩饰他的身形样貌,并且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实力极其高强的仙人。

细细打量着赤霄真人那如雾里花一般模糊的体貌,青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总觉得这个男子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由于看起来模糊不清,加上他利用术法掩饰了自己本来的气息,所以青辞并不敢妄下结论。

赤霄又说了些什么,青辞完全没有在听,他只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坐了下来,他也愣愣的跟着一起坐回位置上。

很快就有清虚观的弟子送上瓜果茶点,赤霄真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持着茶杯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道:“观中禁酒,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各位道友见谅。在下以茶代酒,敬各位道友一杯,希望此次‘伏魔大会’一切都能够顺利!”

他都将话说得如此客气了,殿内的众人也不好意思不给他面子,毕竟在座的都是野路子出身,有的虽然有几分家底,但在清虚观面前那也是小巫见大巫。更何况赤霄真人从一进门就给他们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和压迫感,这些人哪敢有一句不满,急急忙忙的端起自己的茶杯站起身来与赤霄真人隔空比划着敬茶的姿势。

青辞倒是暗中留了个心眼,假意敬茶之后悄悄将杯中的茶水给倒了,然后做了个喝茶的假动作。

如此这般赤霄又说了几句,连着敬了三杯才作罢。

不一会儿,观内的弟子们又陆续端上了不少看起来颇为可口的菜品,赤霄一边示意众人随意,一边却时不时的观察着众人的举动。

这下子青辞有些头疼了,方才敬茶的时候大家都站着,不过一个小杯子,很容易就能做遮挡。眼下大家都坐着,每个人干了什么从赤霄的位置往下一看就一目了然。他若是不动筷子吃东西,就显得与周围的人太格格不入了。

——算了!死就死吧!我就不信区区一个清虚观还能奈何得了小爷!

青辞把心一横,拿起筷子随便挑了一道菜吃了起来。动作看起来很斯文,实际上就是想尽可能少吃点,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药他好歹能让自己不要中毒太深。

也不知是为了缓解这个宴席有些沉闷的气氛,还是赤霄为了兑现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在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有两名弟子走了进来,不过他们这次进来不是填茶加菜的,而是抬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卷轴的东西走了进来。

两名弟子也没有跟赤霄打招呼,将东西摆在赤霄所在首座的台阶下就齐齐退了出去,还将大殿的门给关了起来。

赤霄真人这时候从座位上站起,伸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就听“哗哗”的一阵响动,竟是整个宴客大殿之中所有的门窗顶端齐齐落下厚重的帘布,将外面照进来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又闻几声微弱的火焰燃烧的声音,大殿各个横梁上吊着的石灯忽然亮了起来,不过光线微弱而昏暗,给人的感觉就像已经到了夜晚。

紧接着,赤霄真人一步一步从首座走了下来,朝着那个卷轴走去。

青辞在大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余光扫视了一下昏暗的四周之后便紧紧的盯着赤霄真人的一举一动,他有些拿捏不住地上那个卷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画轴吗?

很快,赤霄真人就为青辞的猜测揭晓了答案,他走到了卷轴的边上,轻轻的一扬手,地上的卷轴就缓缓的腾空而起。

飞到半空的时候,卷轴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那里。然后就见赤霄真人的手轻轻往下一划,那卷轴的一端便“哗啦啦”的垂落下来。

伴随着声响而来的还有一股清幽的香味,香味很淡很淡,若是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正在展开的卷轴上,几乎是不会注意到那股香气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马失前蹄4

不过青辞还是立刻警觉的发现了,然后悄悄的屏住了呼吸。

卷轴并没有一垂到底,而是下坠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其上展露出来的是一幅画,但并非这幅画的全貌,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赤霄真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赤霄也不甚在意,抬手将一道法力射入了画面之中。

这一下青辞就有些震惊了,只见赤霄的法力打入画轴之后,那本来便算是画得惟妙惟肖的画面忽然如水波一般开始轻轻涌动,然后就有细微白芒带着点点金光从画中散射了出来。

“哗……”伴随着众人情不自禁的一声惊叹,画面中射出的光芒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幕,光幕之中出现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热闹的街道。

画本身是死的,但是光幕上的画面却是活的。很快,光幕中画面的视野就转移到了一面城墙上,其上赫然雕刻着这座城池的名字——万安城。

看见这三个字,殿内立刻就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有些不知道万安城在哪儿的人都虚心的向自己周围的其他人请教了起来。

赤霄真人也不干涉,任由大家讨论,待到殿内的声音小了一些之后,他的手再一次轻轻往下划了一下,这一回画轴的顶端开始缓缓向下将画面卷起来,而画轴的底端又接着朝下方缓缓展开。

于是第二幅画面也以光幕的形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那是一条还算平坦的林间小道,小道的尽头是通往一座山的山路,在山路与小道的交汇之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字——曲平山。

看到这里,青辞的眉头已经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但是画得如此逼真,并且还能用法术将画的内容幻化出一个地方的缩影……他曾经体验过类似的感觉,那是画倾城利用影半妆那幅画制造出来的画中虚景。

画倾城显然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为赤霄真人画出这样一幅画,那当今世上还有谁有接近这样作画的能力,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想到这种可能,青辞的心忍不住紧了紧,洛凡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他已经被赤霄真人给控制住了?以洛凡的实力,竟然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就被控制住了,还被迫画了这样一幅画?

这样一来,青辞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评估一下赤霄真人的实力。他着实看不透,看不透这个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就在青辞心中忐忑的时候,画卷再一次上端收拢,下端舒展,最后一部分画面也通过光幕的形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青辞一眼就看出了光幕中出现的是曲平山的半山腰,然后一个隐在云雾之中的大门缓缓清晰起来,大门之上高悬着一个牌匾,上面书写的是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斩魔宗。

总体看下来,这一整个画轴就是一幅地图,一幅确切标示了斩魔宗方位的地图。至于为什么要让众人看这样一幅地图,青辞有些吃不准,或许赤霄真人对这些修仙散人的能力不太放心,所以才将斩魔宗周围的情况详细的幻化成缩影,好让大家有最直观的了解。

画看完了,赤霄真人袖袍一挥便将那卷轴全部收拢然后放在了地上,先前笼罩住门窗的布帘也缓缓升起,大殿又重新恢复了明亮。

与此同时,赤霄真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方才诸位所看到的便是我们这一次‘伏魔大会’的目标所在。这是十几年前在万桑国境内新崛起的一个宗门,成立之后短短几年便已经在万桑国以及周边的许多国家拥有了不小的名望。

“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来我们诸多修仙宗门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宗门究竟是如何发展起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斩魔宗的宗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直到大半年前我收到消息,说这个斩魔宗虽名为‘斩魔’,实则暗中跟魔界有着诸多瓜葛。

“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我派出了弟子前去斩魔宗递上拜帖,希望能够拜访一下他们的宗主。结果大家也知道了,他们不单将我派去的弟子折磨成废人,甚至还将对我第二次派去的弟子痛下杀手。

“若非有两名弟子拼死突出重围,并且带回了斩魔宗内魔气横行的消息,我们可能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一直以来人界都在天道诸神的庇佑下过着平凡而安宁的生活,我们这些修仙者大概也极少有人知道魔族的可怕。

“如今这天地间已经平静了十几万年,那些魔头终于是不甘被约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我们为这天地正道出一份力的时候,趁着魔族的爪牙羽翼未丰,我们便要将其扼杀,以免他们祸害我们的亲人族人。

“此次‘伏魔大会’既然是由我清虚观号召而起,那么我们也会不遗余力的为各位道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一仗会有多少凶险都是未知的,大家若是有顾虑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绝不会勉强各位。”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因为其中包含了法力,所以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青辞心头暗自鄙夷的同时也已经确定,这个赤霄真人肯定是个冒名顶替的货,说了那么一堆冠冕堂皇的东西,为的就是让别人替他们清虚观卖命,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头铲除斩魔宗。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个假冒的赤霄真人到底和斩魔宗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一个经不起推敲的局来针对斩魔宗,或者说……针对洛凡。

这时候大殿之中有一个男子说话了:“敢问真人,贵观之前许诺的条件是否作数?”

赤霄真人点了点头,“当然作数。”

又有一个男子问道:“那真人需要我等如何配合?”

赤霄说道:“养精蓄锐,到时候拿出诸位的看家本领全力杀敌。”

“这是自然,不知我们何时出发?”又有人问道。

“三日之后。所以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算充裕,还希望诸位道友好好做些准备。”赤霄答道。

之后有陆续有人提出了些许在青辞看来不痛不痒的问题,然后就见有人起身告辞,要先行回房,好准备三日后的伏魔事宜。

有一就有二,很快的,整个大殿除了赤霄之外就只剩下了六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青辞。

倒不是他们六个不想走,而是因为他们在抬脚准备迈步的那一瞬都不同程度的感到了眩晕。

青辞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抬眼扫视了一下其余五人,发现他们几个明显比自己的情况要严重多,眼看着就摇摇欲坠了。

青辞脑中开始飞速的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说是茶水和食物之中被下了药,那没理由只有他们六个走不出大殿。难道是那股清淡的幽香?也不对啊,他不是距离画轴最近的一个,就算所有的人都在注意到香气的那一刻屏住呼吸,同样也不该就他们六个出现异样的情况。

“噗通”、“噗通”接连传来了几声肉体栽倒在地面的声响,是那五人已经支持不住,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青辞的气息已有些不稳,偏过头去就瞧见赤霄真人正一步一步的朝着他的位置走了过来,他明明看不清赤霄真人的面容,却是在这一刻诡异的感觉到对方在笑。

“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只有你们六个中了招?”赤霄真人的声音果真带着笑意,轻飘飘的传入青辞的耳朵里。

青辞强行稳住内息,勾了勾嘴角,“愿闻其详。”

赤霄真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迈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似乎是为了给青辞造成一些气势上的压迫感,直到走到距离青辞还有两步的位置时才停了下来,大概是在打量青辞的容貌。

“你们六个,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的茶水和食物里面是加了些东西,不过那些东西非但没有毒,反倒是一起服下之后能够成为解药。你们六个人要么就是没喝茶,要么就是没吃东西,所以最后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赤霄真人笑着说道。

“莫非你下的毒,就是那画轴中飘出来的异香?”青辞微微蹙眉问道。

赤霄真人点了点头,“不错,那些能走出大殿的人,压根儿就闻不到那股香味。只有你们这些没有服下解药的,才会察觉到那股气味。

“你们也的确是有几分能耐,也够警觉,想来定是在闻道那股香气的一瞬就屏住了呼吸,所以才能支撑到所有人都离开。不过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居然到现在也没倒下,还能神志如此清晰的与我交谈。”

青辞没有答话,只是蹙眉不语。虽不知自己中了什么毒,但是这毒比他想象得厉害多了。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法力的运转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体内的经脉就像是处在寒冬腊月里的溪流,一点一点的在冻结。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如同一个凡人一样,在修仙者的面前一点抵抗和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马失前蹄5

还没有查出赤霄真人的底细,就这么离去实在是不甘心,更何况以他现在的状况别说安然离开清虚观,可能他连这个大殿都走不出去。

——该怎么办呢?

见青辞不说话,赤霄真人也没恼,他又朝前迈了一步,然后竟是缓缓的伸出手抚上了青辞的脸庞。

青辞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骤起,长这么大别说是男子,连女子都没几个有机会碰到他的脸,何况还是如此暧昧的触摸。

“你是不是有病?拿开你的脏手!”青辞忍不住低喝一声,想要扭开脸,却被对方拿住了下颌。

赤霄轻笑了一声,掰着他的脸细细瞧着,“看来,依靠法术易容而来的皮囊失效了呢。如此俊秀儒雅的一张脸,真是让人舍不得对你动手啊。”

青辞挣脱不开他的束缚,也只有报以冷笑,“怎么,被小爷的美貌打动了?不过很抱歉,小爷没有龙阳之好。即便有,也不会对你这种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让人瞧的缩头乌龟有兴趣。”

赤霄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松开了手,悠闲的在青辞的面前踱起步来,边走边道:“让我好好猜猜,你应该是尾随洛一来到此处的吧。”

青辞心中一跳,不过嘴上却道:“什么洛一,小爷不认识这个人。”

“哦?是吗?”赤霄的声音像是有些吃惊,紧接着又道:“哦,我差点忘记了,他一千二百年前在清虚观当我徒弟的时候是叫做‘洛一’,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真名其实叫做洛凡,或者说是……画洛凡。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呢?”

青辞眯起双眼,冷哼一声,没有答话。他的心中早已料到洛凡是落到了赤霄真人的手里,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么也如此疏忽大意,陷入了这样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趁着法力还没完全消散,青辞想起了传音蛊虫,立刻就想运转法力通过蛊虫联系此时身在斩魔宗的苍无念等人。

可是当他在心中呼唤了半天却没有回应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麻烦了。

果然,赤霄真人一阵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整个清虚观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想让你们联系到外面的人,你们就能联系,我若不想,你们就是烧干自己的精血都是徒劳。”

“你到底想怎么样?”青辞是真心不想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你询问一个人到底想怎么样的时候,那只能说明此时此刻你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对付他了。

赤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问道:“你之前说,你对不敢露脸的人没有兴趣?”

青辞愣了愣,回过味来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有些纳闷,是他刚才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这个赤霄真人的理解方式有问题?他那样说分明只是为了恶心对方,表示对方将手抚在他脸颊上的动作让他很不满,跟是否真的有兴趣有一个铜币的关系吗?

见青辞的面色犹如吃了苍蝇一般,赤霄真人似乎被取悦了,低低的笑出了声。

随后就见他一挥袖袍,身体表面那看似雾气的东西缓缓的收敛了起来,他的身形样貌也在青辞的眼中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

青辞一开始还只是警惕的盯着他,看着看着眼睛和嘴巴就不由自主的越张越大,待到他完完全全看清了赤霄真人的容貌时,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完全凌乱了。

好半晌之后,青辞才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几个都长了同一副面容?”

赤霄真人勾了勾嘴角,“我们几个?你见过的应该只有紫卿客和木扶桑吧?不过很快你就有机会见到俞重华了。”

“你什么意思?俞重华身在清虚观?”青辞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俞重华来了清虚观,那季子安他们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赤霄真人自然知道青辞心中所想,于是缓缓说道:“我们知道季子安在昆仑山取得了龙血花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返回巫族,好洗刷他当年的耻辱。不过我们可没有打算坐以待毙,俞重华自己一个人可不是你们那么多人的对手,所以他会到我这里来暂避风头。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吗?其实告诉你也不妨事,所谓的‘伏魔大会’只不过是个幌子,而我是要借着这个幌子将人界之中有点能耐的人全都吸引到我这里来。”

说到这里,赤霄真人故意顿了顿,笑意盈盈的望向了青辞,那意思好像是在等对方发问。

青辞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立刻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将那些人弄到这里来是想要干什么?以你们清虚观的能耐,即便你不出手,区区一个斩魔宗不也是说灭就灭的事吗?”

赤霄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想要灭掉斩魔宗的确很容易。什么所谓的护宗大阵在我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层水泡泡。我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灭掉斩魔宗,我的目的只是要这些人,尤其是洛凡。至于你嘛……”

赤霄真人说着,又伸出手捏住了青辞的下颌,邪笑着说道:“你完全就是意外惊喜。”

青辞厌恶的一甩头,这一次倒是轻易的就甩开了赤霄的手,“你果然有病。告诉我,你要洛凡和那些修仙者做什么?”

“做什么?”赤霄真人挑了挑眉,“你不应该拿洛凡和那些资质低劣的修仙者相提并论,因为他们的用途是不一样的。”

“话说清楚!”青辞压着怒意说道。

“洛凡的用途和你一样,而那些半吊子的修仙者,自然是用来当做食物的了。”赤霄笑眯眯的说道。

青辞的心中“咯噔”一跳,他怎么一直以来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无论是紫卿客还是木扶桑,都与魔族有瓜葛。那和他们有着同一副面容的赤霄真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既然和魔族有瓜葛,他又怎么能不联想到魔族之中还有一种叫做“噬魂兽”的凶兽呢?他们在人界设下千机阁,为的就是寻找不断重塑魂魄的的方法,只有不断的提供强者的魂魄,噬魂兽才能不断的成长壮大。

很久以前魔界和人界之间有着绝对稳固的结界,法力高强的魔也未必能够无视结界的存在来骚扰人界的安宁,即便是来了,法力也会受到天地规则的压制,不能够为所欲为。

可是这一千多年来,但凡是修炼有些成就的生灵,应该都能够感觉到人界的天要变了,那个结界在不断的变得脆弱,最终会变得不堪一击。

魔族已经不知不觉中在人界经营了一千多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到了现在便是他们开始有所行动的时候了。将人界这些修炼有成的修仙之人的魂魄拿来当做噬魂兽的食物,只要留着生魂,他们就可以在魂魄被蚕食之后留下一副有生命的躯壳,任凭魔族使唤,成为他们的傀儡。

真是太残忍、太恶毒了!

“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我说了,你和他们可不一样,你会成为我们的伙伴,我们的盟友。”赤霄真人认真的观察着青辞的每一个表情,笑意愈发的猖狂起来。

“你放屁!”青辞终于是怒不可遏的骂了出来,“一时轻敌落到了你的手上,小爷认栽!但是想让小爷助纣为虐与你们这班魔头为伍,小爷宁愿死!”

“死?”赤霄真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死不过是这个世上最容易的事情。”顿了顿,他将脸探到了青辞的耳边,轻声道:“可你若是死了,你的夫人怎么办?”

青辞的心像是被重重的捶了一下,一时间跳动得没了章法。赤霄真人说得没错,死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大概是最容易的事了,只要一死了之,他就不用再苦苦支撑,不用再理会这个天地轮到谁来主宰。

可是他若死了,安如月怎么办?还有她苦苦隐瞒的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青辞的失神让赤霄很是满意,可是这样明显还不够,他紧接着又道:“我知道,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族堕入魔道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当你成为魔族的爪牙,率领万千魔军与自己曾经拼死保护的那些人相互搏杀的时候,该是个如何壮观的场面。

“还有,你的龙王老子要是知道他费尽心机想要保护的儿子最终居然与魔族为伍,你说说他会是个什么表情呢?我尊敬的七殿下!”

“轰”的一声,青辞仿佛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崩塌了,他就这么双腿一软,瘫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目光呆呆的凝望着赤霄真人,连思考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的父亲,青龙王,那个他怨恨了多年的男子,那个让他自小就不得不和自己的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让他们母子受尽冷眼和苛责的男子,为什么在赤霄的口中却成了“费劲心机想要保护”自己的人?

第六百章 巫族1

良久之后,青辞忽然冷笑了一声,“赤霄,你以为你说这些屁话我就会任由你摆布?我知道,你们手上有心魔,但是你觉得凭你的实力,你炼制的心魔能操控得了我?”

赤霄勾了勾嘴角,俯下身来缓缓的将自己的脸靠近青辞,轻轻的说道:“凭我当然是不能,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控制你了?七殿下,最近一段时间就先委屈您在清虚观住上一阵,我很期待我们未来成为盟友的日子。”

说罢,赤霄真人抬手在青辞的面门上一拂,他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

斩魔宗内,所有的人忙活了一个上午,依然没有找到姬无心的踪迹。与此同时,季子安也愈发的焦躁了起来,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他这段时间那种莫名的担忧就快要得到印证了。

“子安啊,不如这样,我和你爷爷先回巫族看看,你和这些娃娃们继续留在此处,再好好找找无心那丫头的下落。”见自己的孙儿坐立难安的模样,凤歌终是于心不忍,悄悄对他说道。

季子安闻言立刻摇头,“这怎么能行?虽然爷爷奶奶的实力不弱,可是那俞重华绝对也是块硬骨头。他在巫族经营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巫族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我们这么些人一块儿回去还能有几分把握,要是让你们两位老人家独自回去,万一真的遇到什么凶险,孙儿可就是季家的罪人!”

“那你说怎么办?看你这样两头都着急,奶奶的心里也不好受啊!”凤歌盯着自己的孙儿忧心的说道。

季子安垂下眼,狠狠的压下心中的不安,半晌之后才再一次抬眼看向凤歌,神情已是一派决绝,“回巫族,我们大家一起回去,即刻启程。”

得知季子安做出这样的决定,苍无念和画倾城并不感到很意外,一边是他的族人亲人和仇人,一边是他的爱人。这个爱人从一千多年前就已经不可挽回,那么亲人当然应该尽可能的去争取。

于是用过午饭之后,季子安协同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有画倾城、苍无念和乔三娘一同离开了斩魔宗,踏上了前往巫族的道路。

原本乔三娘因为受了姬无心的一掌,众人是想将她留在宗内休息的,可是乔三娘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所以便跟着一同前往巫族。

至此,斩魔宗内剩下了安如月和沐琉夜还有惠姑和君家三兄弟,以及依然还被安如月当做好姐妹看待的妙蓝。

巫族距离斩魔宗其实并不遥远,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抵达。可是真的到了那个巫族与外界相隔绝的隐匿禁制之外的时候,季子安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子安,你怎么了?”见他停下,季延开口问道。

季子安抬眼打量着周围,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无事。就是离开这里太久了,再回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也不知……爹和堂兄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族中的其他长老们……他们会不会都已经成了俞重华的人。”

季延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孙儿,都这时候了才想这些,有用吗?你只要记住,我们此番回来的目的,一来是为了救活你的老子、我的儿子季晋岚,还有你的堂兄、我的另外一个乖孙季子然。二来就是,弄死俞重华那个小畜生。至于其他,走一步是一步,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听季延这么说,季子安也忍不住笑了笑,“爷爷教训得是。”

按照记忆中的方法,祖孙三人没费什么劲就打开了隐匿禁制,领着其他三人大摇大摆的就这么走进了巫族的领地。

初入此处,画倾城就开始四下张望,果然发现这里和自己当初在季子安的梦魇之境里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岁月显然没有给这个古老神秘的部族留下太多的痕迹。

这个地方就像是个大山寨,随处可见用劈砍整齐的木头桩子和大石条搭建起来的围墙,还有一间间用粗壮的竹节和木头搭建起来的两三层高的宅子。

这里的人似乎都喜欢穿斗篷,有的长有的短,有的连帽的有的无帽,男子的头上都包着类似头巾一般的东西,而女子的头上多是戴着一种平顶的小帽子,帽子的四周挂着珍珠穿成的流苏,走起路来哗哗作响,有些俏皮,不过也显得有些麻烦。

很快的就有人发现了季子安这群不速之客,只是因为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势不同寻常,那些普通的族民终究是不敢上前来询问什么。

大概是有人悄悄的前去通风报信了,几人没走多久,就被一个看上去年过六旬但是精神矍铄的瘦小老者带人给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如何通过我族禁制来到此处的?”瘦小老者面色不善的瞪着以季子安,但凡直觉不是太差的人都能感觉到季子安身上与巫族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的气息。

季子安伸手拨下了自从出门就一直罩在头上的斗篷的帽子,眼神淡淡的盯着面前的老者,道:“千余年不见,殷长老还是如此兢兢业业。只是年岁终究是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了。”

这态度很明显是不客气的,苍无念和画倾城的心中立刻就有数了,这个殷长老十有八九是俞重华那一边的。

一下就被点出了身份,对方的惊讶大过了愤怒,他使劲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好半晌之后才认出人来,然后就将他瞪大了眼睛,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季子安,也不知是惊是怒的说道:“你……你,你,你是季子安?你怎么还敢回来?!”

季子安神色未变,依旧淡淡的说道:“这里是巫族,我是族长季晋岚的儿子,也是族长的继承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回来?”

“哼!”殷长老使劲的哼了一声,换了一只手指着季子安,不过这次倒没有再颤抖,“你这坏了良心的东西,你还有脸回来?当年你害了你的父亲,害了你的堂兄,还杀死了巫女黎姬,条条都是死罪。若不是那几个老家伙存了心要保你,你都知道投胎过少次了!巫族放了你一条生路,你不老老实实在外头待着,你还想回来祸害谁?”

“你是谁养家的疯狗,敢对着我们乱吠?快去叫你主人出来!”季延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对着殷长老挥了挥手。

也不怪他不认识这个殷长老,只怪他实在是离开巫族太久了,如今族中认得出他和凤歌的人,恐怕也为数不多了。

“你!”殷长老被季延给骂了,顿时老脸涨得通红,“你又是季子安的哪条狗?这里是巫族,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本长老好心劝你们一句,识相的赶紧滚出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原本季子安对于这位殷长老的出言不逊并未兴起计较的念头,在他的眼里,这个老家伙不过就是俞重华的一条狗,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可是眼下这疯狗却乱咬人,居然咬到了自己爷爷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毫无预警的出手抓起了殷长老的衣襟,就这么生生的将这个瘦小的老者从地上给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指了指季延,语气森冷的说道:“殷三秋,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我爷爷,上一任巫族族长季延。别以为自己是狗,其他人也都跟你一样!”

殷三秋的一双小眯眼骤然瞪大,原本因为被季子安给原地拎起的怒气还未发作就蔫了下去,难以置信的盯着季延,结结巴巴的说道:“季……季……季老族长?这……您老人家居然还健在……”

“我呸!”季延恨不得一唾沫喷这老小子一脸,“老头子我身强体健,看着可比你还年轻呢,就是你死了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你还敢咒我?”

“不是不是不是!晚辈一时太过惊讶,口不择言,还请您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殷三秋急忙讨饶。

一个季子安他尚且还需要费点手脚,季延这种对于他们来说仅限于耳闻的人物,哪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季子安皱着眉头将手一松,冷冷道:“去把俞重华叫出来,就说本公子回来讨债了。”

“诶,好嘞!”殷三秋本能的应了一句,刚一扭头,想想不对,急忙又转过身来,为难的说道:“那个……族……哦不,代族长昨日说是有要事要办,今儿一早就离开巫族了。”

“代族长?”季子安面色一沉,语气也森冷了几分。

殷三秋咽了口唾沫,赔着小心说道:“是,是啊……族长一直就那么昏睡着,族中大小事务总得有人处理啊。一开始还有由你们季家分支的人来担当代族长的,但是很明显他们都不如你爹。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一辈能上得台面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小辈的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所以族中长老会的长老们就推举俞长老为族长。

第六百零一章 巫族2

“但是俞长老自觉身份和实力都不够,所以自己提出也先当代族长,等日后全族上下都认可他了,他才正式上任担起族长的重任。”

“呵,收买人心的手段,他向来是不缺的。”季子安冷笑一声,转而问道:“我爹和我堂兄你们安置在哪里了?”

殷三秋赶紧赔笑道:“这个公子大可放心,族长和令兄都安置在你们季家的老宅里,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去打扫伺候,他们看起来和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可没什么两样呢!”

季子安点了点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走吧,我回家就不要你带路了。”

“好嘞,好嘞!”殷三秋擦着额头上的汗,急忙让身后的人给让开了路。

目送季子安一行人离开,殷三秋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宅子,赶紧用传音蛊虫联系俞重华,“族长,不好了,季家的季子安回来了。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把季延那老家伙也带回来了!”

谁知俞重华竟是一点也不意外,满不在乎的轻笑了一声,“是嘛,来得倒挺快。”

殷三秋急得直跺脚,“我说族长,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么轻松自在?他们回来了,可是冲着您来的啊!”

俞重华又是一声轻笑,“无妨,现在的巫族可不是他们说拿回去就拿回去的,况且我的手里还捏着季子安那小子的命门呢。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安安心心的过你的小日子就对了。”

俞重华都这么说了,殷三秋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世道就是如此,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听对方那志在必得的口气,殷三秋也不那么紧张了。他认识俞重华这么多年,从一开始的欣赏到后来的敬畏,他深知俞重华这个人十分的不简单,既然他说手里捏着季子安的命门,那就说明这个男子有十足的把握对付自己的敌人。

结束了对话,俞重华扭过头看了看身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伸手抚了抚女子的面颊,自语道:“季子安那小子对你还真是痴心不悔,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邪术将你的记忆和魂魄都给留了下来。不过你既然还活着,就陪我一起看好戏吧。”

此时的俞重华已经身处清虚观,在前往清虚观之前他还暗中去了一趟曲平山,就在山脚下一个僻静的林子里,妙蓝将昏迷中的姬无心交给了他,然后他就理所当然的将这份“大礼”带到了清虚观,等着时机成熟了再回去将他们一举拿下。

巫族那边,季子安带着身边几人很快的按照记忆中的那条路来到了季家的府邸,那是他曾经的家,也是他曾经一度想要逃离的地方。

千余年之后再一次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季子安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入眼的情况的确是像殷三秋说的,房屋宅院看起来都有人打扫过,除了东西变得陈旧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推大门开门走进正堂,迎面扑来的气息有些阴森森的,大概是太久没有人气的缘故,季府几乎都快变成一座阴宅了。

季子安皱了皱眉头,袖袍一挥,将整个府内所有房屋的门和窗都给打开了。阳光瞬间照进了屋内,一股淡淡的霉味夹杂着些许温暖阳光的气息弥漫在众人的身边。

季子安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便急急绕到内屋,撩开布帘抬眼望去,就看见两个男子一动不动的分别躺在两张床上。

“爹,堂兄……”那两张熟悉而又久违的面孔映入季子安的眼帘,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忍不住的在颤抖。

“那个就是子然?”凤歌眼底含泪,望着床上那个明显年轻的男子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没错,他是三叔的儿子,比我年长一岁。”

“老头子,快,看看他们两个现在情况如何!”凤歌扯了扯季延的衣角,两人急急奔向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画倾城稍微走近了几步,细细打量起床上那两个男子。

“看出什么来了?”苍无念在一旁小声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没有把过脉,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即便有了龙血花,也治不好他们?”苍无念蹙眉低语。

“凭借龙血花的力量治好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觉得俞重华没理由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活着。毕竟季公子已经离开了千余年,俞重华想在他们身上动什么手脚有的是机会。”画倾城轻声答道。

见这二人窃窃私语,季子安微微垂了垂眼,然后走到他们身边淡淡说道:“倾城姑娘,不如你也上前看看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虽知晓他们还活着,但是实际上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完好如初的希望。

“龙血花不过是我返回巫族的一个筹码,只是没想到我做好了堵住巫族这些悠悠之口的准备,俞重华却脚底抹油的溜了,这让我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心头着实很不痛快。”

季子安能有这样的觉悟,画倾城倒也并不觉得意外,这个男子骨子里是十分冷情的,又或者说是他将这一生所有的热情都在黎姬身上耗尽了。

他离开巫族千年有余,他的父亲和堂兄也已经这样沉睡了千年有余,从本质上说,他们就算三魂齐全,也同云蕊和古忆凡那样失去半缕生魂的活死人没有什么不同。

这千余年俞重华一定可以有很多机会找很多借口用很多手段直接将季晋岚和季子然弄死,但是他没有,他吊着这两个男子的一口气,还定期派人过来打扫照料,一个是为了在巫族之中树立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另一个就是为了等待季子安回来的那一天。

可是画倾城又有些想不明白,俞重华既然一开始就在算计季子安,那为什么如今季子安回来了,他却反倒不见了踪影?明明巫族已经是他的地盘了,在这里他可谓是占尽地利与人和。

就在画倾城愣神的片刻,季延和凤歌已经替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诊了脉,不过从两位老人家的面色来看,情况显然是不容乐观。

“爷爷奶奶,爹和堂兄的情况如何了?”季子安轻声开口问道。

两位老人家相视一眼,却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季延说道:“不知道俞重华那个小畜生到底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他们体内的生机只够让他们吊着这口气。”

“那龙血花还能管用吗?”季子安又问。

凤歌叹了口气,“既然龙血花已经找来了,说什么也得试试啊。”

季子安点了点头,刚准备拿出龙血花,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声音上来判断,来人应该还不少。

几人神色一凝,下意识的都朝着房门口看了过去,就见先前那个殷三秋带着七八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朝着屋内涌了进来。

“子安?真的是你!”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颇为激动的往季子安身前走了两步,似是不甘相信一般。

季子安的嘴角勾了勾,态度竟是少有的温和谦恭,“大长老,是我,我回来了。”

这位被季子安成为大长老的男子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又将目光看向了季延夫妇。

随即,这大长老便瞳孔一缩,紧接着老泪纵横:“老族长,老夫人,真的是你们!”

季延夫妇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好奇道:“你是……”

“我是阿全啊!”大长老红着眼说道。

季延思索了一下,眼中的茫然被了然取代,“哦——我想起来了,肖家老幺,小阿全?”

“是我是我!”大长老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急急上前两步就要握住季延的手。

不过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季延的时候,苍无念却十分突兀的有了动作。

一道紫芒从大长老和季延之间闪过,堪堪将大长老伸向季延的手给挡了回去。

大长老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愠怒的看向苍无念,“你是何人?为何突然对我出手?”

季延也是不解的看向苍无念,“无念娃娃,你这是怎么了?”

苍无念眯着眼,将门口的几人通通扫视了一遍,口中淡淡说道:“俞重华自己躲了起来,便派你们来对付我们吗?”

“你这小子,你说话注意点!代长老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喊的吗?”几人当中有一人很不满的怒斥了一声。

殷三秋却不知何时退到了这几个人的身后,眼下正双手抱胸,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模样。俞重华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季子安在这种时候带着季延和凤歌大摇大摆的回到巫族,怎么可能不兴起一点波澜呢?

眼下巫族上下早就传开了,一开始他们只知道有几个人光明正大的破开巫族与外界的隔绝禁制来到了此处。很快就有人指出了这几个“不速之客”当中有一人是他们昏睡了千年的族长家的独子。

第六百零二章 巫族3

季子安当初是怎么离开巫族的全族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俞重华一党的有意引导,季子安几乎已经成了整个巫族族民眼中弑父杀兄的千古第一大魔头。

一开始还有些与季家亲近的长老执事之类的人帮忙辩解两声,奈何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季子安这一被驱逐便是千年未归,到了现在,这整个巫族除了俞重华开口,大概没有人能够给季子安正名了。

不过如今的季子安又岂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茫然无措的愣头青呢?更何况名声什么的,他也早就不在乎了。

他这一次回来的目的十分的明确,一个就是救醒自己的父亲和堂兄,但是救醒之后他们能否安然无恙的继续活下去,他其实已经不报以什么希望了,不过是圆了自己千年来的一个执念罢了。另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俞重华,这才是重中之重。

虽然自打他在长越国遇到了紫卿客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出了一些猫腻,但是今日当他得知俞重华不在巫族的时候,他才深刻的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或许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无念兄,你发现了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季子安只悄悄的凝结了法力传了秘音。

苍无念神色淡淡,简单回了一句,“心魔。”

“什么?”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

苍无念轻笑一声,“呵,你别忘了,我吸收过那玩意儿,对那种气息可敏感得很。这个家伙被种下心魔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我还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有那种气息。”

“可你这出手也太突然了些,我现在还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季子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苍无念暗暗挑眉,“我若不出手,怕是季延前辈一时不查要吃暗亏的。”

“我自然知道无念兄的好意……哎,那就只有委屈一下无念兄了。”季子安道。

“怎么?你想把我交给他们处置?”苍无念半开玩笑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季子安暗暗向他投去一个白眼,然后就见他对着身前的大长老拱了拱手,指着苍无念说道:“各位稍安勿躁,这是我为爷爷奶奶新炼制出来不久的傀儡,其意识和身体还没有很好的融会贯通,所以对于靠近爷爷奶奶的陌生人他都是这样的态度,还请各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至于方才从苍无念口中说出的对俞重华不敬的话,季子安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解释,这些人之中谁的心里还没点数,季子安与俞重华本就是水火不容的。

“傀儡?”众人愕然,包括苍无念自己也暗暗挑了挑眉。

他没想到季子安所谓的“委屈”,居然是把他的身份介绍为傀儡,也亏的是熟识了,换了别人,苍无念保不齐在听到这样无礼的介绍之后会赏对方一支骨笛。

“哼,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在场的谁不是巫族之中有点能耐的人物,我巫族何时有人能够炼制出这样的傀儡?”其中一人不满的喝道。

季子安耸了耸肩,“你们进入过禁地?”

轻飘飘的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在场的除了季家的这四个男子,的确没有任何一人进入过巫族的禁地。

趁着他们无话反驳之时,季子安又加了一句,“若你们当中有人对我这些年的行踪有所调查,应该不难知道这几年我身边就出现过这样的傀儡。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傀儡是个女子。”

这话一出,倒是彻底让他们无言以对了,他们身为巫族的核心,自然对他这么多年来的行踪是有所耳闻的,所以眼下他非要说苍无念是他的傀儡,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见大家伙儿都不吭声了,季子安才笑了笑道:“今日回来得匆忙,还请各位长老执事们先回去吧,待我将父亲和堂兄唤醒,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一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季子安和苍无念身上都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再加上还有季延夫妇这样的强者存在,他们感觉明着硬碰硬是讨不着好的。

于是像一场闹剧一般,这些人雷声大雨点小的悻悻然离开了季府。

待到那些人离开,身边几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的等待着这两个男子给大家一个解释。

季子安笑了笑,“方才私下与无念兄传音,他发现大长老中了心魔。之所以挡开大长老与爷爷的触碰,就是担心他暗中下黑手。”

乔三娘闻言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无念兄弟怎么知道他中了心魔?”

知道其他人肯定也会对此好奇,于是他便把方才对季子安的说辞又说了一遍。乔三娘听得暗暗庆幸,还好自己身上的心魔时日久远,否则恐怕就要在苍无念的面前露出马脚了。

“呵,无念兄弟帮了季公子一把,反倒还成了季公子的傀儡,这买卖还真是不划算呢。”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悸,乔三娘开了句玩笑。

苍无念也不甚在意,只是收敛起了之前淡然的神情,提醒道:“季兄,你还是赶紧用龙血花试着将令尊和令兄唤醒吧。这些人,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

季子安点了点头,也没多说,手掌一翻,那株犹如红宝石雕刻一般玲珑娇艳的龙血花就出现了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这东西,该怎么用?”季子安微微蹙眉,他此刻居然有一种凡人武者身怀绝顶内力却不会使用武功招式的感觉。

画倾城想了想说道:“令尊和令兄的身体情况很不好,所谓虚不受补,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我觉得你还是将龙血花用法力先炼化,然后将药力一点一点的注入到他们体内,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说。”

季子安点了点头,调动起自身的法力。

不多时,那一株龙血花就在他的掌心中变了模样——一开始像是红色的冰晶一点点的融化,逐渐变成一颗硕大的红色水珠,看起来有点像虬褫的血泪。然后晶莹的红色水珠再一点点的蒸发,直至成为一团红色的雾气。

季子安手托着那一团红色的雾气走到了季晋岚的身边,利用自身法力的包裹,将那红色雾气勾出一缕,像一条细细的红丝线。

红丝线的一端掌握在季子安的手中,而另一端则如同有灵智一般,直接朝着季晋岚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没敢太放任,只是稍稍让季晋岚吸入了一点,季子安就停了下来。

画倾城走了过去,将手指搭在了季晋岚的手腕上,一缕淡淡的金光从她的指尖流入季晋岚的体内。

画倾城静心凝神,细细的感知着自己的法力在对方体内的流转。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对于这个沉睡了千年的前辈,画倾城只能报以同情之心——她能感受到这位前辈的身体已经犹如一条即将枯竭的河流,体内的经脉几乎都要因为干涸而碎裂。

可是当她的法力行走到季晋岚的丹田时她却是心头一惊,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季延夫妇和季子安立刻便察觉到了画倾城异样。

画倾城扭过头来,有些茫然的看向他们,“奇怪,我感觉到我的法力以及刚才进入季前辈体内的龙血花在经过他的丹田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不是被吸收,而是……好像直接被传送走了。”

“什么?”这回不止是季家祖孙三个,连苍无念和乔三娘也惊讶了。

画倾城的神情凝重了几分,“简而言之,就是那些东西行至丹田就忽然消失了,仿佛季前辈的丹田就是个漏斗,什么东西经过那里都会泄露出去,至于泄露到哪里我就追寻不到了。”

季子安皱着眉,看了看季子然,然后说道:“换我堂兄试试。”

画倾城让开了位置,季子安如法炮制,也渡了一点点掌中龙血花的药力进入季子然的体内。

画倾城的手指搭上季子然的手腕,法力注入其体内,结果也和季晋岚的情况一样,她的法力和龙血花的药力在经过丹田的时候一同消失了。

将这奇怪的现象一说,大家都是一脸的茫然。

“这倒是奇了,我刚才替他们把脉的时候并未发觉他们的丹田有出什么问题啊。”季延自言自语道。

凤歌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没发现。”

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歪着脑袋突发奇想的问道:“无念哥哥,你对阵法最有研究,你可曾听说过有什么阵法可以布置在身体之中吗?”

这个说法太过匪夷所思,将阵法布置在身体之中,这是要玩哪一出?自爆肉身?这根本不需要什么阵法。总不能在身体里布置个传送阵什么的,把五脏六腑给传送走吧?

不过画倾城的问题并没有引来身边几人的嗤笑,因为在场除了苍无念之外,其他几人对于阵法的研究都是门外汉,他们没听说过,不代表一定不能存在。

第六百零三章 巫族4

见苍无念这个阵法高手都很认真严肃的思考起画倾城的问题,其他几个门外汉只能很认真严肃的盯着他看。

沉默了好半晌之后,苍无念似是有了些眉目,斟酌着措辞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阵法要布置在哪里并没有绝对的要求,只要有布置阵法的工具和足够精妙的布局,更甚者……有什么神奇的法宝,想要在身体之中布下阵法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问题可能麻烦了。”季子安忽然说道,而且神色很明显的不好看。

“子安,你想起了什么?”季延面色凝重的问道。

季子安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有些难以置信似的摇了摇头,“我若没记错的话,爹应该是把开启万蛊之门的钥匙封印在了丹田之中。”

“什么?!”季延和凤歌大吃一惊。

“什么是……万蛊之门?”画倾城茫然的盯着他们三人。

季子安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已有几分疲倦,“所谓万蛊之门,就是巫族禁地最深处的禁忌。那里面存放着巫族历史上所有惊才绝艳的人物一生中最巅峰的杰作,那些巫蛊经过无数岁月的争斗和磨合,成就了一份人力无法企及的万蛊之力。

“在万蛊之门里还有一具名为‘神将’的傀儡,这个傀儡历时久远,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灵智,能够自由操控万蛊之力。不过随着‘神将’的灵智越来越高,他的杀戮和暴虐气息也越来越重。

“最初的时候只要是凭借万蛊之门钥匙进入其中的巫族首领都有资格驱使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家伙已经越来越不受掌控,如今凭借钥匙只能够短时间的控制他。若是超过时辰没有将他送回万蛊之门,后果不堪设想。”

与季子安露出的疲态不同,苍无念听了这番解释之后倒是目光灼灼,“这神将倒是有意思,利用得当在战场上可是一大助力。不知季兄可有把握炼制这样的傀儡?”

季子安闻言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傀儡炼制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属于邪术了,无念兄这是想招多少孽业?”

苍无念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对待非常之事使用非常之法,天道也不会反对我们对待魔族的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季子安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不过此种傀儡的炼制之术并无记载,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姑且一试,若是不成那也没有办法。”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扯远了啊?”画倾城无奈的撇了撇嘴。

“就是就是。”季延也有些急了,问道:“你还没说清楚万蛊之门的钥匙的问题呢。”

“是啊,晋岚怎么会将钥匙封印在丹田之中?”凤歌的神情也是明显的焦灼与不解。

季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爹在遭到俞重华毒手之前曾闭了很长时间的关,出关的时候气色却是出奇的难看。我以为他闭关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难以突破的瓶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叫到身边,把万蛊之门的事情告诉了我。

“现在想来爹当时应该是有永远封闭万蛊之门的打算,他怕有居心叵测之人会利用越来越难以控制的神将惹出*烦,所以便将钥匙封印在丹田之中,这样除非他身死,否则谁也别想拿到他身上的那把钥匙。”

“开启万蛊之门应该不止需要一把钥匙吧?”苍无念问道。

季子安点了点头,“钥匙一共有三把,其余两把分别在另外两位长老的手里。除了族长可以在在位期间一直拥有钥匙,另外两把每隔百年便会更换一次持有者,具体换到哪位族长手里,都是由抽签决定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属于季前辈的那把钥匙已经丢失了,并且前辈的丹田就仿佛成了一个漏斗,什么东西进入其中都会消失不见,是这样吧?”苍无念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没错,季前辈的丹田之中空空如也。”

“那子然的情况又怎么解释?”凤歌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一时也无法弄明白。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二者体内都被布置下了一个类似传送阵的阵法,有些东西经过的时候就会被传送离开体内。”

“那现在该怎么办?”季子安蹙眉问道。

“继续将龙血花注入他们的体内,我来追查一下药力的走向。”苍无念答道。

季子安呼了口气,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红色雾气如抽丝剥茧一般缓慢的送入季晋岚的鼻息之中。

苍无念将手指扣在季晋岚的手腕上,缓缓的闭上眼,然后一道紫光紧跟着红色的雾气进入季晋岚的体内,不过他却没有让自己的法力在对方的经脉中缓缓运转,而是操控着它飞速涌向季晋岚的丹田。

就像守株待兔似的,当龙血花的药力来到季晋岚的丹田之处时,苍无念的法力早就形成了一道阻碍在这里等着它。

不过还未等苍无念的法力将其包裹起来,药力就像受到了丹田之中什么力量的拉扯,一下子就陷了进去,连带着苍无念的法力也一并被拉扯进去,然后不见了踪影。

苍无念睁开双眼,眼神之中满是凝重和愕然。

“无念哥哥,怎么了?”画倾城急忙问道。

苍无念深深叹了口气,“的确是传送阵法,并且不是一般的阵法,对方布置阵法的时候定是借助了什么法宝,而且还是十分珍贵罕见的法宝。”

“无念兄可有破解之法?”季子安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如果我手里也有那样的宝物,想要破解倒是不难,但是现在却是无法,只能勉强做一些干扰,想办法让令尊和和令兄能够有办法吸收龙血花的药力,使得他们能够苏醒过来。不过……”

话说到此处,苍无念的眼中流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的“不过”是什么,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季子安点了点头,神情略显黯然,“我明白,充其量也就是回光返照吧。但是能够再见他们一面,终究是了却了我这千年来的一个心愿。”

季延和凤歌的神情也变得黯淡下来,两位老人家自打离开巫族后,在天地间潇洒驰骋了差不多两千年。未曾想再回到巫族的时候并非是自己的寿元将近,而是与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的天人永隔,更悲伤的是,他们要面临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季晋岚和季子然的体内没有被人布下那古怪的阵法,龙血花完全可以将他们唤醒,并且还能弥补他们这沉睡千年的耗损。

可是俞重华不会给季子安这样的机会。他存在于巫族的意义就是要掌控这个古老神秘而又极具攻击性的族群,对季晋岚下手不过只是他计划开始执行的第一步。

任凭季晋岚将钥匙藏得再好,千年的时间,足够俞重华将他和他身边的一切一寸一寸的翻找个透彻。

……

当一整朵龙血花消耗干净的时候,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力量也跟着消耗干净了。除了在一切无法抵抗的外力的影响之下法力被压制或者迅速散去,苍无念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硬生生将自己的法力使用到接近枯竭是什么感觉了。

不过这一刻他想得最多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画倾城。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子似乎每一次有所进步需要提笔帮别人画些什么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法力消耗干净。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形容,若说十分的疼痛难忍倒也没有,被强行抽出魂魄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燃魂咒他也先后使用过几次,法力枯竭导致丹田的钝痛和经脉的脆弱感比起魂魄受创的疼痛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这也的确不是什么让人容易适应的感觉,就好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一个富商慢慢变成了乞丐,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慢慢变成了残废,从一个神仙慢慢变成了凡人。

明知道自己所自信所倚仗的一切在与自己渐行渐远,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它们把自己抛弃,就像是被处以极刑的犯人,再无回天之力,只能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的来临。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绝望的感觉。

“无念哥哥,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好难看。”见苍无念满头虚汗的盯着自己看,画倾城感觉到心疼,急忙从腰间抽出丝绢,想要替他擦一擦。

苍无念没有阻止,只是在画倾城拾掇完即将收回手的时候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画儿,你为了别人,每一次都拼尽全力不惜让法力枯竭,心里就一点都不难受吗?”

画倾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然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答道:“也不是不难受,只是想到法力反正是会恢复的,所以难受也就是那么一会儿。”

苍无念皱着眉头没有答话,他不太能够理解女子这份潇洒的心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了力量,就意味着要处在十分被动的境地,要被别人所保护,会成为他人的累赘。

他只是觉得自己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无论是前世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不喜欢。他想要的,是拥有绝对强横的力量,要掌控一切他想要掌控的东西,保护一切他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现在……

第六百零四章 危险的处境

苍无念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季家祖孙三人说道:“我已经尽力了,不过进入他们体内的药力至多只被吸收了一成,其他的全都在经过丹田的时候消失不见了。也亏得是龙血花这样的圣物,若是别的东西……怕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季子安问道。

画倾城将手搭在季晋岚的手腕上,片刻之后答道:“应该这两日就能醒来。”

季子安点了点头,“那这两日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无念兄也好好调息一下自己的法力。等他们醒了,我也好弄清楚一些当年的事情。”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夕阳西下。

巫族这边除了季子安一行人刚回来的时候殷三秋带了一群人前来挑事,之后便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宁静。

俞重华如今不知身在何处,随时有可能会对他们,甚至是对整个巫族发起进攻。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担忧的,不管是俞重华还是他的同党,以他们几人的力量想要对付应该都不会很困难。

最让他们头疼的,是巫族的万蛊之门。

俞重华如今肯定已经掌握了那三把开启万蛊之门的钥匙,之所以没有将神将放出来,也许是他也在忌惮神将的力量,担心自己控制不好他,很有可能反受其害。

但就算如此,俞重华如今能够短时间内操控神将,继而等同于短时间内操控万蛊之门当中的万蛊之力,这已经是个让人无法抵挡的大杀器了。

敌人在暗我在明,季子安他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静观其变。

……

是夜。青辞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当,好像有无数阴气不知是从内到外还是从外到内的要将他的骨骼、经脉以及血肉皮肤一点一点的撕裂开来。

眼前一片黑暗,黑暗得十分彻底,根本不存在肉眼适应了之后就能看见一点点景物的可能。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青辞动了动嘴皮子,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甩了甩头,他强行提起一股劲站了起来,手一挥,一排夜明珠从他的袖口飞出,将这昏暗的四周给照亮了。

这样的亮光足够任何人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可是青辞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隐约的能感觉到一些光晕,但是所有的东西都糊成一团,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该死!眼睛又出问题了。

意识到这一点,青辞无奈的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朝前走了几步,结果却听见“吧唧”一声,有一只脚似乎踩在了泥沼上。

青辞皱了皱眉,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然后试探性的往周围踢了踢。

“咕噜噜——”有什么东西被青辞给踢着了,在地面上发出了滚动的声音。

青辞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有一种直觉,方才滚动的那东西,很有可能是什么人的头骨。

一阵阴风刮来,青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双手不自觉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这种感觉有些冷,但并不是周围的温度过低导致的那种冷,而是阴气在侵袭他身体里的阳气,让他有一种四肢要被冻僵的错觉。

如果到现在青辞都还猜不到自己眼下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那他这一千七百多年的生命就该打回娘胎重造了。

只是青辞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八字纯阳之体一直都掩饰得很好,哪怕赤霄真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理由会发现他体质的特殊之处,并且还找到针对性的方法来对付他,将他安置在这种阴气弥漫的地方。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是他猜测自己被扔到这里的时间大概不会太长,至少他现在还能动弹,还能使用些法力。只是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被打回原形?

万一被迫恢复了本体真身,还离不开这个地方,他的肉身很有可能也会遭到极大的破坏,更有甚者再也无法复原。

这一刻,青辞的心里有些慌了。幼时被歹人追杀,精疲力竭的栽入洛河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心慌过。

——真是太大意了,也不知这赤霄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比紫卿客和木扶桑加起来还要强。

青辞心中暗叹实在不该轻敌,也不该这么草率的来闯这个狼窝虎穴。可是事已至此,他除了想办法自救,似乎就再没有别的可行之处了。

就地坐了下来,地面也是阴冷无比,青辞咬了咬牙调动起体内法力的运转,一面是为了减缓阴气侵袭他身体的速度,一面是为了调理一下自己的内息。

他唯一应该庆幸的是,这里的阴气不像聚阴池里的那么纯正,还称不上是“至阴之气”。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出七日就该根基尽毁了。

如此这般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青辞的双眼总算是能勉强看见周围的景物了,事实上和他所料的也差不了多少——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地牢,但是青辞现在目力所及范围内并没有任何围困他的障碍。周围黑漆漆一片,地上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的骸骨,身前不远处有一滩泥沼,具体蔓延多远他暂时看不清。

“呵,真没想到在清虚观这种仙山福地居然还有如此阴狠恶毒的地方。魔族的势力渗透得可真是深入啊,谁能想到为整个人界修士所敬仰的清虚观观主居然是个魔头。”青辞无比感慨又唏嘘的嘀咕了一句。

身体的不适并没有丝毫的好转,事实上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迅速恶化下去就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了,再耗上一段时间,他真怕那些畜生捏着他的脖子给他硬灌下心魔他都没有还手之力。

该如何联系外面的人呢?

青辞想了想,伸手一招,将之前在碧波镇时宁霖交给他的玉牌给拿了出来。

赤霄真人对他说过,这整个清虚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让被困的这些人与外界联系,这些人就能与外界取得联系,但是青辞却不认为对方有这么大能耐。

无法与外界联系,那一定就是布下了什么隔绝禁制,禁制开启的时候联络便自由通畅,禁制关闭的时候,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青辞相信在自己与洛凡自投罗网之前,清虚观与外界的隔绝禁制一直都是开启的,因为观中的修仙者都认为自己是来匡扶正道的,暂住清虚观只是为了等待更多的同道中人,所以赤霄也不会阻拦他们与停留在碧波镇中的弟子交流。

而青辞和洛凡落网之后,这个禁制或许有过短暂的关闭,至少在他试图催动传音蛊虫的时候,他的确是感觉到任何消息都无法向外界透露。

依照青辞的猜测赤霄真人应该并不知道他在来之前曾元气大损,否则他们也不会把他丢在这样一个几乎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方来克制和削弱他的力量。

以赤霄真人在清虚观潜伏了这么多年都未露出丝毫端倪的谨慎来看,他就算有把握对付青辞和洛凡,也一定不会掉以轻心。所以当他察觉到这两人的到来时,应该是在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就关闭了禁制。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有点糟糕。但是转念再想,若是禁制一直关闭着,碧波镇中还有那么多各个宗门的弟子在等待,万一哪个与自己的师父或者长老联系不上了,岂不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赤霄不打算现在就惊动那么多人,他应该很快就会再开启禁制,至少在他真正开始行动之前,他都会小心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青辞现在很担忧,洛凡十有八九是被控制住了,苍无念他们几个也不知是不是随季子安回了巫族,如果已经去了,那妙蓝此时现在何处?倘若她对安如月不利……

思及此,青辞是一刻也坐不住了,他立刻运转法力催动传音蛊虫,结果……没有反应。

不是因为受到了隔绝禁制的阻碍,而是因为他体内现有的法力不足以催动这个小玩意。

青辞恨恨的一拳捶在地面,心中怒火压抑不住的翻涌着。

想了想他又低头看了看被他握在掌中的玉牌,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在来清虚观之前鬼使神差的往玉牌里注入过自己的法力,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玉牌能有些出人意料的玄机。

淡淡的蓝光从青辞的手中涌入玉牌,玉牌内属于他的那些法力便立刻产生了共鸣。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玉牌就化为一面小小的光幕出现在青辞的面前。

青辞没有犹豫,立刻对着光幕说道:“宁小兄,清虚观情况有变,赤霄真人才是真正的魔头。你若信我,请你立刻前往万桑国国都万安城,城外十里有座曲平山,斩魔宗的宗门便是在那里。你去了之后就说受沐将军所托,上门来寻一个叫‘沐琉夜’的年轻人。

第六百零五章 照办

“见到沐琉夜之后,让他立刻想办法召集人手前来清虚观营救众位修士,迟了就来不及了。倘若遇到我的妻子,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叫她无需担忧。清虚观的事情若能瞒,最好也不要让她知道。在下在此先行谢过宁小兄了!”

其实青辞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面前的光幕已经越来越淡,到他说最后两句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消散了。

青辞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个消息究竟能否传得出去,若是传出去了,那个宁霖又会不会照他的意思去做。

他倒是不担心宁霖会不相信他的话,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个年轻人很特别,对异象的感知很敏锐。这样的人,相比于亲眼所见的东西,他们更相信的是自己的直觉。

这个宁霖若是能坚守正道勤奋修行,假以时日定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青辞所担心的是,对方可能不会去斩魔宗。因为毕竟还太年轻,缺少实际的历练,正气宗就像是他的家,师父和师兄弟就像是他的家人,在两人为数不多的几句交谈中,青辞能感觉到这个小伙子对于宗派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若是这个时候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宗门是否会遇到危机,还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恐怕……

“哎……”青辞摇头叹息,“其实他若真的即刻返回正气宗,也怪不得这孩子。毕竟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他没理由相信我和身边的人能有什么大能耐。”

碧波镇上,夜已经深了,来自各个宗门的弟子们也都在自己落脚的客栈中安然睡去。

宁霖今日一直觉得心神不安,午时过后他曾与师父联系过,师父的一切状况看起来都很正常,还颇有几分慷慨激昂的告诉他,伏魔之日可能就在这两天了。

可越是这样,宁霖的心中反而越是感到慌乱,他就这么神不守舍的一直等到夜晚,结果无论是洛凡还是青辞,都没有与他有过联系。

他也想过这两人或许压根儿就没把他当一回事,指不定早就忘记了他的请求。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又被他给否定了,因为他直觉这两个都不是凡人,他们答应自己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魂不守舍的熬到夜里,宁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今日用秘法与师父联系时,光幕中师父的神情。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放在他枕边的一块白色玉牌忽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并且发出了十分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就将他给惊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宁霖急忙将玉牌抓进手中,心中有些骇然。

这块玉牌和他交给洛凡和青辞的那两块不一样,那两块玉牌只能使用一次,使用过后就失去了灵力,变成一块普通的玉。

而他这一块是宗门之中特别炼制的宝物,只有受重视的弟子才有资格得到。原本宁霖在宗内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这一次是因为师父的力荐,他才有幸一起下山历练,然后得到这么一块玉牌。

以前没使用过这种宝贝,但是这几日与师父以及宗门内联络的时候他也已经知晓了这东西的特性,当同样持有玉牌的人与他联络的时候,这宝贝会产生轻微的震颤,然后发出温和的白光。对方的法力越高,震颤得越厉害,发出的白光就越强。

这也是为什么宁霖此刻会如此震撼的原因,因为即便是他们在来时的路上看到宗主与师父联络的时候,那光芒也没有这么强烈,不,确切的说是十个宗主一起与师父联络,那光芒都不可能这么强烈。

会是谁呢?

宁霖急忙手指掐诀然后对着玉牌一点,白光立刻就投射到他面前的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不算很大的光幕。

光幕上所出现的地方光线并不算很明亮,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宁霖只是本能的感觉有些森寒。

然后一个男子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不过宁霖在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他手上一共就交出去过两枚玉牌,一个是洛凡,一个是青辞,可是无论是哪一个,看起来都与眼前这个容颜惨白如鬼,还莫名其妙的粘着些像鱼鳞一样的东西的脏兮兮的脸蛋扯不上任何关系啊。

紧接着光幕中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宁小兄,清虚观情况有变,赤霄真人才是真的魔头。你若信我,请你赶紧前往万桑国国都万安城,城外十里有座曲平山,斩魔宗的宗门便是在那里。你去了之后就说受沐将军所托,上门来寻一个叫‘沐琉夜’的年轻人。”

“……倘若遇到我的妻子,告诉他我一切安……”

话到此处,后面的就了无生息,画面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宁霖听得有些纳闷,仔细想了半天,他终于反应过来,画面中的那个男子应该是青辞。除去他脸上诡异的像是鳞片的东西不谈,那五官和神情还是与青辞能对得上号的。

只是白日里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此刻传来消息的时候却是这样一副尊荣?

宁霖只是缺乏历练,但他不是个傻瓜,青辞的声音听起来分明很是虚弱,一定是受伤了。但是在受伤的情况下此人居然还能有这么强的法力来沟通玉牌给他传递消息……宁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太平稳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但是很快他又清醒过来,从光幕中呈现的青辞的最后一句话来判断,青辞定然是有危险的,虽然那句话没有说完,但是宁霖也能猜到,青辞一定是想说让他转告妻子自己一切安好,无需担忧之类的。

在这种时候惦记他的妻子,还让自己给对方传话,叫对方不要担忧,那很明显是情况不妙,真的不想让对方担忧才会做出的举动。

宁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一下子就重了,他一直以来心神不宁的缘由终于得到了印证,清虚观果然是有问题的。

可是像青辞这样法力高强的人都在清虚观吃了亏,他们这些寻常的修仙之人在这种时候能起什么作用?会不会被人家动动手指头就给捏死了?

赤霄那个老魔头到底什么时候会行动?他到底想从哪里开始行动?他会不会把他们这些修仙宗门一个个的都灭掉?

“不行,不行……这种时候要冷静,要冷静!宁霖,你是个修仙者,你早已不是个普通的凡人了。光保住自己的宗门是没有用的,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这可能只是一场浩劫的开始。你……你现在所要做的是……”宁霖大口的喘息着,一边喃喃自语的给自己鼓劲,好让自己的情绪能够得以缓和。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因为他该怎么做,青辞在传递给他的消息之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去斩魔宗,找一个叫做沐琉夜的年轻人,然后让他召集人手来清虚观救人。

斩魔宗,这个被当做幌子要被整个修仙界讨伐的宗门,谁能想到现在却是要反过来,由它这一个宗门来拯救整个修仙界。

如果青辞知道宁霖这么快就能想通问题,并且并没有在保护自己宗门这个问题上有所纠结,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宁霖在将一切都梳理顺畅了之后,立刻起身穿好了衣裳,然后悄悄的将自己的师兄给唤醒。

他的师兄因为睡得正香被人喊起来正有些想发脾气,结果宁霖却在他耳边低低说道:“师兄,师父来了消息,让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就这么一句话,宁霖的师兄便立刻清醒了过来,什么也没问迅速的将自己收拾妥当。师父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必须得遵从。

借着夜色,没有人发现有两个年轻的男子迅速而小心的离开了碧波镇。

……

龙血花的功效比画倾城预料之中的要更加强大,尽管进入季晋岚和季子然体内的龙血花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被吸收利用,但是这两个沉睡了千年的男子依然在第二日不到午时便苏醒了过来。

首先醒过来的是季子然,一千多年没睁过眼的男子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流露出来的满是茫然之色。

他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几张兴奋的面孔,听见了他们口中正在急急欢呼着什么,可是脑子却无法立刻与自己的五感相联系,他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周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兄,堂兄!我是子安,你不记得我了吗?”季子安眼瞅着季子然那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子然啊,我是你的奶奶,这是你的爷爷,我们回来看你了!”凤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延,一个劲的想引起季子然的一些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季子然才终于能够分辩出面前几人是在同自己说话,是在为自己而激动和焦虑。

第六百零六章 挑事

“子……安……”虚弱而沙哑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十分艰难的从季子然的口中发出。

季子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一震,时隔一千多年了,他终于又一次听见这个当年与自己如同亲兄弟一般的堂兄唤自己的名字。

“堂兄,我是子安,我是子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季子安激动的握住了季子然的手。

季子然扯了扯嘴角,似是想摆出个笑容,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僵硬,毕竟躺了一千多年,就算醒来,也已经是个废人了,更何况大家都清楚,他的时日恐怕也无多了。

“我……感觉,好累……”季子然艰难的说道。

“堂兄,你已经睡了一千多年了。”季子安的眼眶微微泛红。

“是嘛……”季子然的眼神又陷入了茫然。

苍无念、画倾城还有乔三娘站在一旁没有做声,凤歌已经倚在季延的肩头泣不成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季子然像是回过神来,盯着身边面色悲戚的两位老人看了看,问道:“你们是……”

凤歌急忙擦了擦眼泪,伸手抚向季子然的面颊,“子然,我是奶奶,我是你的奶奶啊!”

“我是你爷爷……”季延也哽咽着说道。

“爷爷……奶奶……”季子然显然也有些激动。

不过激动的结果就是一阵窒息的眩晕,让他险些再一次失去意识。

好容易缓过劲来,他又扯动了一下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孙儿很……高兴,高兴……能见到……爷爷……奶奶……”

“好,好孩子,爷爷奶奶也很高兴能见到你。你现在刚醒来,身子还弱,需要好好调养。有什么话咱们祖孙几个过两日再说,好吗?”季延掬了一把老泪,对于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孙儿着实是于心不忍。

季子然闭了闭眼,但是众人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来,其实他是想摇头。

紧接着就听见他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爷爷……不必,安慰……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这……都是,拜俞……重华,所赐……”

“堂兄,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那日如果我们没有去禁地,如果我能拦着你,不让你替我出头,俞重华断没有机会对你下此毒手!”季子安咬着牙,那低沉的声音似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季子然又闭了闭眼,“不怪你……我们两个,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他也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的。可是……如今替我承受痛苦的人却是你和爹,其实……我才是那个罪人!”季子安红着眼说道。

“没有……罪人,只有俞重华……和黎姬……他们两个……狼狈为奸,想……想要整个……巫族……”季子然想要安慰他。

可是“黎姬”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季子安的心却忽的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子安,你怎么了?”

“季公子……”

“季兄!”

看见季子安骤然惨白的面色以及痛苦的神情,大家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

季子安没有说话,他现在也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当他听见黎姬的名字从季子然的嘴里说出来,他的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当年黎姬小鸟依人的倚靠在俞重华怀中的画面。

那个画面是如此的碍眼,如此的讽刺,赤

裸裸的嘲笑着他一厢情愿的爱情。

——黎姬,黎姬……为什么,为什么!

季子安听见自己残破的心在哭泣,无法彻底遗忘当年的感情,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他的堂兄,他的父亲还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他却发觉自己还是如同当年的那个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啊——”

季子安忽然仰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他很痛苦,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肉体上的,他都很痛苦,他想杀人,他想将俞重华碎尸万段。

就在众人急忙想要安抚季子安的时候,季府的门口忽然传来些许嘈杂的声响,然后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喊:“季子安,你这个巫族败类,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这个声音刚落下,紧接着又有人喊:“季子安,你大逆不道,毒害自己的生父和堂兄,天理难容!理应按照族规处以极刑!”

“没错,处以极刑!”

“季子安,你不配当巫族人!”

叫骂声此起彼伏,无一例外都是针对季子安而来的,从声音上来判断,外面聚集的人应该不少,而且十有八九都是巫族最普通的族民。

“这些小畜生,喊什么呢!一个个都长着猪脑袋,不会想问题吗!”季延恼怒的骂着,起身就欲往门口走去。

不过他才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死死的抓住了,紧接着就听见季子安压抑但异常冰冷的声音淡淡响起:“爷爷,让我来。”

说罢,他就这么硬邦邦的站起了身。

此时的季子安看上去无疑是虚弱无比的,但是他周身涌动着的森然寒意却又是让人无法相信他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脆弱。

“子安,你这是……”凤歌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该怎么劝。

季子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自然该由我去解决。您二老放心,只要他们不玩阴的,我不会下杀手。”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看似虚浮却又显得无比沉重的朝着屋外走去。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画倾城才忽然一个激灵,对苍无念投去征询的目光:“无念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万一季公子吃亏了怎么办?”

苍无念微微蹙眉,还是点了点头,“走。”

季府大门口此时围着一大堆人,门前还被扔了一地烂菜叶,门上也沾了不少鸡蛋的浆液。

直到季子安出现的那一刹那,还有人在往门上扔东西。

只是当这些人看见一袭黑袍犹如杀神一般的季子安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叫骂声也在这一瞬忽然平息了下来。

季子安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自家门口,目光犀利而冰冷的扫视着面前这些陌生的面孔。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硬着头皮嚷嚷道:“季子安,你这个巫族的败类!巫族没有你这样冷血嗜杀的畜生,你滚出巫族!”

说罢,那人还将手里的东西往季子安的身上扔去。

季子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那东西砸到自己的衣袍上。

见他没有动静,再加上方才已经有人带头喊过一嗓子了,安静下来的群众就像受到了鼓舞一般,又重新扯着嗓子骂了起来,烂菜叶子也不断的飞向季子安的身边。

一开始还没有人敢再提“处以极刑”这个问题,都只是叫嚣着让他滚出巫族,可是骂着骂着忽然就有一个人带头喊了起来:“此人弑父杀兄,当按族规处以极刑!”

“对,处以极刑!”立刻就有人附和道。

只不过谁也没有发现,就在那个带头喊“处以极刑”的人将这四个字一喊出口的时候,季子安的眼中瞬间划过了一道嗜血的厉芒。

“轰”的一声,强大的气息将他笼罩在其中,正飞向他的烂菜叶子全都被这股气息阻挡在外。

然后就听“咚”的一声闷响,季子安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黑色的长杖,那声闷响正是他单手持杖将杖尾顿在地上发出的响声。

随着这声闷响接踵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气息冲击,由季子安的身体向外扩散出来,直接波及到离他最近的那些人。

“哎呦!”

“哎呦喂!”

痛苦的哀嚎声接连不断,那些被季子安气息波及到的倒霉鬼一个个的被掀翻在地,狼狈不堪的呻

吟着。

不过季子安的目光只是平静的从这些人的身上一扫而过,乌合之众,不值得他同情,何况他本来就是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人。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某一处,然后众人就见他突兀的伸出左手,五指成爪凌空一握,之前那个带头说要将他“处以极刑”的男子便身不由己的朝着他的面前飞了过来。

季子安面无表情的用手指一把掐在这个男子的脖子上,就这么将他硬生生的拎在半空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先前那些被掀翻在地哇哇乱叫的几人也立刻闭上了嘴。

他们都难以置信的瞪着季子安,眼睁睁的看着他像是拎小鸡一般的捏着那个男子的脖子,而那个男子双手使劲的抠挠着季子安的手,双脚在空中不断的蹬踢着,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季子安的钳制。

“季公子,快松手,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画倾城追出来的时候在他的身后瞧见这么一幕,急忙跑上前来开口劝阻。

季子安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轻轻一扬手像丢垃圾一样将那个被他掐得快要窒息的男子给丢在一旁。

“砰”的一声,那个男子的身体撞到了一根木桩上,哼都还没来得及哼一下,就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第六百零七章 毁灭之法

“按照巫族族规,你们见到我这个前辈应该要行晚辈礼,而不是在我的家门口语出不敬。我该不该死,轮不到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来做出评判。这几日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刚才这个带头挑事的只是个教训,谁若再犯,定杀不赦!”季子安冷眼扫视众人,语气如冬日凛冽的寒风。

众人陷入沉默,但显然不是认为季子安说的有理,而是因为惧怕他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子的声音颤抖的响起:“我……我们都是巫族之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难道你连自己的族人都要赶尽杀绝吗?”

有了这个女子带头,底下陆陆续续又传来的了附和的声音:“就是,你连自己的族人都要杀吗?”

“还不承认自己冷血嗜杀?”

“你不配当巫族人!”

“没错,你不配当巫族人,赶紧滚出巫族!”

“都给我闭嘴!”着实是听烦了这些嘈杂的声音,季子安极其压抑的低吼了一声。

所有人又立刻都闭上了嘴,他们可不想像那个昏过去的家伙那样被季子安生生捏到窒息。

“口口声声说我不配当巫族人,现在又来质问我是不是连族人都要赶尽杀绝,你们不觉得自己这样说很可笑吗?。我的耐心有限,现在,立刻给我滚得远远的,谁慢一步,我就杀了谁!”季子安的声音依旧平淡冰冷,却是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暴虐和嗜血的味道。

这下子可真是把人吓坏了,看着他那苍白的面色和赤红的双目,嘴里说出如冰棱一般森冷的恐吓之词,所有人立刻做鸟兽散,连头都不敢回。

直到最后两个人连拖带拽的带着那个被摔昏的男子离开了季子安的视线,季子安一直挺得笔直的身子才忽然弯了下来。

“噗——”

一口黑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死死握着长杖借力,愣是没有倒下去。

“季公子……”

“季兄……”

画倾城和苍无念心疼的唤了一声,赶紧扶住了他。

季子安大喘了几口气,狠狠的将嘴边的黑血擦了一把,说道:“无碍,扶我回屋吧。”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季晋岚也已经醒了过来,和季子然一样,一开始满眼的茫然,然后在看见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生身父母之后顿时泣不成声。

在进入卧房之前,季子安就示意画倾城和苍无念松开手,免得其他人看出端倪替他担心。

见自己的父亲醒过来,他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略有些踉跄的奔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季晋岚的床前哽咽道:“爹,爹,孩儿不孝,孩儿回来得太晚了!”

季晋岚的双眼有些浑浊,但是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唯一的也是让他寄予了厚望的儿子。

他很想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可是全身上下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像是父子之间心有灵犀那般,季子安立刻就握住了季晋岚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子安……子安……我的孩子……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季晋岚的声音听上去比季子然还要虚弱三分。

“爹,是孩儿无用,害爹和堂兄受了这么多苦!”季子安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这是画倾城和苍无念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子流泪。

“别哭……不是……你的错……”季晋岚心疼,因为别说是苍无念和画倾城,就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几乎没怎么见过季子安流泪。

“爹,爹……”季子安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是这时候却都哽在喉咙里,只想一遍一遍的唤着爹。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季晋岚时日无多,可是他还是害怕,怕这个男子再次闭上双眼,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喊一声爹了。

季晋岚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想要安抚的蹭一蹭季子安的脸,好半晌才开口说道:“孩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你应该知道……爹封印在……丹田中的,钥匙,被人……拿走了……”

季子安急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俞重华干的,他想要开启万蛊之门,他想将整个巫族推入地狱。”

季晋岚闭了闭眼,肯定了季子安的说法。

“晋岚啊,你和子然才醒过来,还是先好好休息,这些事等你们身子好些了再说,好吗?”凤歌的心已经像在油锅里滚了几滚,看着儿子和孙子这样,她真恨不得能替他们都承担了。

季晋岚叹了口气,看向凤歌和季延,“娘,爹,孩儿……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孩儿不孝……不能……侍奉爹娘左右……”

“别说了晋岚,别说了……”凤歌和季延再一次泣不成声。

季晋岚艰难的喘了几口气,然后看向了季子安,“子安,俞重华……必须死……不是为爹,是为了……整个巫族……”

“爹,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定会杀了他!”季子安一边流泪,一边恨恨的说道。

季晋岚闭了闭眼,显然是有些不赞同季子安此时的态度,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季子安心中的恨多半还是为了自己,为了季子然。

“子安……有件事,爹必须……现在说……”季晋岚费劲但却坚持的说道。

“爹,您说,孩儿都听着!”季子安忙答道。

不过季晋岚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迟疑的看了看画倾城、苍无念还有乔三娘。

“爹,他们是我的朋友,是可以信赖的人。”季子安看出了季晋岚的担忧,急忙解释道。

季晋岚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季子安小的时候,为了让他专心学习巫蛊之术,他对他的管教十分严格,几乎不让他和其他的小伙伴多做接触。

随着儿子慢慢长大,他发觉自己的做法似乎有些过头了,因为季子安的性格变得有些孤僻,即便他已经不再阻碍这个儿子与旁人的交往,可季子安却早已变得不喜与人交往。

本来他以为他这个儿子除了他的堂兄之外永远都不会有朋友,可没想到他时隔千年回到巫族,居然一下带回来三个,而且他还如此信任他们。

诧异过后是欣慰,季晋岚相信自己的儿子的眼光,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这些人可以完全的信任。

其实季子安信任的是画倾城和苍无念,但是他现在心潮起伏得正厉害,完全忽略了乔三娘并不属于值得他充分信任的那个行列。

“当年……我和你的……叔伯,还有……几位长老,发现了,神将的……毁灭之法……”季晋岚艰难的吞吐着气息。

“神将的毁灭之法?”季子安愕然出声。

“是,要想毁灭他,必须……让他……接触到,一个……最纯净的……灵魂……好洗去他……身上,暴虐的……杀意……”季晋岚接着说道。

“最纯净的灵魂?”季子安皱着眉,心中划过一抹不安,“何谓最纯净的灵魂?”

季晋岚闭了闭眼,“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或许,心有大爱……无嗔无恨……永远,不可能……堕入……魔道,这,便算是……最纯净的……灵魂……”

“那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该怎么做才能毁灭掉神将?”季子安忙问。

季晋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嘴唇噏动,不忍的吐出四个字:“同归……于尽……”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在场除了乔三娘之外的几人心上。

他们知道,季晋岚所谓的“同归于尽”其实是很委婉的说法,像神将这种历经岁月已经自主形成灵智的傀儡,又能够操控万蛊之力,具有极其强大的毁灭性力量的邪物,怎么可能只是同归于尽这么简单。

怕只怕那个拥有最纯净的灵魂的人在触碰到神将的时候就得灰飞烟灭,连个轮回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心有大爱,无嗔无恨,永不可能堕入魔道。这世上或许有这样的人,或者神,甚至是妖与鬽,可是……上哪找?找到了就要人家灰飞烟灭,这种事,即便对方愿意,谁又能忍心啊?

“爹,除了这个方法,就没有别的法子可行了吗?”季子安本能的就想忽略掉那个残忍的方法。

季晋岚叹了口气,“也许有……但是……那比这个方法,还……更不可能实现……”

“什么方法?”这回不是季子安问的,而是其他几人一起问的。

季晋岚扯了扯嘴角,“让他……心甘情愿的……认主,臣服……”

果然,这个方法更是不可能实现。

想让一个已经具备灵智的邪恶,而且还是拥有极其强悍的力量的邪物心甘情愿的认主臣服,那“主人”本身得有多大的力量,得比这邪物还要邪恶多少倍?估计就算是当初炼制出神将的那位先辈在世的话,可能也已经无法让现在的神将甘心认主了。

当今世上如果真有谁能让神将认主臣服,恐怕除了魔尊坤休,可以不做第二人之想了。

但是神将配魔尊?那不是给自己这些人一个早登极乐的助力吗?

第六百零八章 传话1

大家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事情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令人窒息。

良久之后,季子安才深深吸了口气,“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我担心在我们寻找到那个能和神将同归于尽的人之前,神将可能就要被俞重华给放出来祸害人间了。”

季晋岚的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思考良久后说道:“或许……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这是何意?”季子安疑惑的问道。

“我不清楚……现在的神将……变成,什么样了,但是……他应该,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一直游荡,在万蛊之门……以外的地方……”季晋岚答道。

“没有足够的能力?”季子安皱了皱眉,他还是不解。

当年季晋岚告诉他的并不算多,但是却已经深刻的描述过神将的厉害。季子安只知道这东西不能在外面待太长的时间,必须要回到万蛊之门才能加以控制。否则要是让他发了狂,不再接受拥有钥匙的人的操控,那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如此,现在听到季晋岚说神将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一直在外游荡,季子安才会感到很是奇怪。

不过很快就人解了他的惑。

“神将是需要万蛊之力的温养的,不然你以为这么许久的岁月过去了,他凭什么会乖乖的待在万蛊之门里面?就是因为他还脱离不了这份力量的温养,所以他在被关进去的时候才会那么老实。”说话的是季延。

再怎么说他也是巫族曾经的族长,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但是神将这个东西,那时候便已经很厉害了。

“那也就是说,将他关在万蛊之门当中,对我们来说其实就是饮鸩止渴?只要当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他就会永远的脱离万蛊之门,不再需要万蛊之力的温养了?”季子安神情凝重的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季晋岚答道。

“除了万蛊之力,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助他快速积蓄力量,脱离万蛊之门的限制?”苍无念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不用季晋岚和季延,凤歌都能说出一二,“任何死物拥有了灵智之后都有可能修炼成为鬽灵,这个你们应当知晓吧?”

苍无念点头,“这是自然。”

“神将的情况要特殊一些,他本就为傀儡之躯,有了灵智之后便由其自主意识操控躯体,可以直接将其看作是鬽灵那样的存在。但是他又不可能成为真的鬽灵,非要说他更接近于什么,那满身邪恶力量的他应该跟接近魔。”凤歌接着说道。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魔如何提升实力,他就可以如何提升实力?”苍无念皱眉问道。

凤歌点了点头,“没错。除此之外,他还可以采用人的修炼方法。”

“人的修炼方法?”苍无念隐隐觉得自己心头那种不妙的感觉似乎要得到印证了。

“傀儡之躯本就无限接近于凡人的躯体,如今这个躯体被灵智所操控,恐怕连魂魄也已经渐渐形成了。所以但凡是有助于修仙者修炼的丹药或者奇珍异宝,甚至是其他人的法力,都可以为他所用。”凤歌皱着眉头解释道。

“糟了!”凤歌话音一落,苍无念便低呼出声。

“无念哥哥,什么糟了?”画倾城急忙问道。

苍无念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了少有的焦躁,“龙血花,还有……我的法力……”

季子安的脸色骤然一变,“你是说,我爹和堂兄体内的传送阵?”

被季子安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刻明白了过来。难怪季晋岚和季子然的体内都被布下了精妙的传送阵,俞重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来他一定是早就察觉到了神将的特殊之处,所以才会对季晋岚和季子然出手,并且故意透露出这两个男子需要龙血花才能重新苏醒过来的消息。

想必当年如果季子安没有动手杀死黎姬,俞重华也会想别的办法让他犯错,让他被驱逐出巫族。

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立刻要了季子安的命,他吊着季晋岚和季子然的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季子安帮他取回龙血花,他知道季子安归来之后,一定会立刻就将龙血花的药力注入他们二人的体内。

然后他就可以利用一早在这两个男子体内布下的传送阵,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龙血花给转移走,然后让神将吸收龙血花的力量,然后……

阴毒,太阴毒了!

季子安“豁”的站起身来,恨得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桌子上,沉声怒喝道:“俞重华,你这个畜生,我定要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与季子安的愤怒恨不同,苍无念感觉到更多的是莫名爬上脊背的寒意。

虽然早就知道俞重华与紫卿客还有木扶桑有着同样的面孔,并且都与魔族有牵扯,但是这个俞重华似乎比另外两个更加恐怖,更加难以对付。

心思缜密如斯,那么多年以前就开始策划一切,而且时至今日他几乎已经是成功了。

若苍无念没有猜错,他拿到了龙血花和意外获得的自己的法力,一定会很快的再一次回到巫族。以他在巫族的地位,或者以他现在所拥有的众人所未知的实力,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然后开启万蛊之门,将龙血花和苍无念的法力作为供给,助神将迅速获得足以摆脱万蛊之门束缚的力量,这样一来,就算自己这一行人不去找他,他也一定会主动找上他们。

拥有了神将的助力,以他们这几个人现在的实力而言,恐怕根本就不是俞重华的对手。

只是不知道俞重华是否想到了什么方法去控制神将,让这个傀儡不要狂暴得连他的命令都不听。但是那已经不是苍无念所需要操心的了,因为他丝毫不怀疑,在神将六亲不认的暴走之前,他们这些人就已经被解决掉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几个轮流驻守在禁地门口,若是俞重华出现,立刻通知其他人,好合力将其击杀。”短暂的沉默之后,季延提出了应对之法。

其实这是一个很被动的办法,敌暗我明,在不知道对方究竟何时会出现的情况下,他们得一直这样保持高度的警惕。

巫族之中的长老执事们有些已经被心魔所控,但是因为心魔的使用分量不大,所以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过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给季子安他们使个绊子。

不过,眼下除了按照季延说的来做,似乎大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

青辞一夜未归,身处斩魔宗的安如月自然是十分的着急,其余人只道是青辞有要事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所以才未曾归来。

安如月很想驱使传音蛊虫问问青辞现在身处何处,可是又怕他正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会被自己所打扰,所以她只好耐着性子,压抑着自己急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

清虚观那边的情况妙蓝一清二楚,所以安如月刻意掩饰的焦虑都被妙蓝看在眼里。不过她一点也没同情安如月,对现在的她而言,只有古问天才是她真正所关心的人,其他人,尤其是和画倾城、苍无念这两个害古问天失去识魂的罪魁祸首关系亲近的人,妙蓝很乐意看到他们痛苦无助的模样。

一直到了傍晚,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安如月终于是坐不住了,她决定最后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吃过晚饭青辞再不回来,她无论如何也要催动传音蛊虫,仔细问问他现在的情况。

不过晚饭还没端上桌,宗内的众人却忽然感觉到护宗大阵被人所触动了,不过来人并不知道大阵的开启方法,只是在外面试图引起宗内之人的注意。

这试图引起宗内之人注意的正是宁霖和他的师兄。

照理来说凭借宁霖与其师兄的法力,想要在一天之内从清虚观赶到斩魔宗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正气宗毕竟是个有底蕴的大宗派,此次宗内长老带着弟子前往清虚观,路途遥远,吉凶未卜,所以宗门内对他们出手也是格外的大方,符箓丹药法宝不一而足,就是怕他们万一遇上个好歹,多些有用的东西傍身,总比凭白搭了性命来得强。

师兄弟二人能在一天之内赶到斩魔宗,自然是运用了可以传送的符箓,大大缩短了路程。

百里笙和君家三兄弟很快来到了宗门口,只是开启了宗门,却并没有开启护宗大阵。隔着这个看起来只是犹如一层水雾一般透明稀薄的阵法,百里笙四人满眼警惕的打量着阵外的两个陌生面孔。

宁霖见状急忙抱拳行礼,语气亲和又带着些微的急切,说道:“几位道友有礼了,在下乃是……”

宁霖下意识的就想要自报家门,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如今整个修仙界就没有不知道斩魔宗成为众矢之的这件事的,像正气宗这样的大宗派在面对斩妖除魔这种事的时候肯定是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若说出自己的宗门,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第六百零九章 传话2

于是宁霖顿了顿说道:“在下宁霖,是受沐将军所托,来此寻找一位名为沐琉夜的公子。”

“沐琉夜?”百里笙和君家兄弟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宁霖和他的师兄,然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宁霖点了点头,“没错,沐家出了点事情,所以沐将军特命我们兄弟二人前来此处寻沐公子,让我们转告他一些话。”

沐琉夜是画倾城他们此番回到人界带回来的新朋友,按照身份来说算是青辞的徒弟。如果来者是冲着斩魔宗来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沐琉夜的存在,也不会找上门来就指名道姓的说要找他。

再说了,眼前这二人看起来法力平平,除了他们二人,整个护宗大阵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即便这二人心存歹念,那肯定也是奈何不了沐琉夜的。

这么想着,百里笙与君家三兄弟相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

“二位请稍等,我这便去将沐公子请出来。”百里笙对着宁霖招呼了一句,转身朝宗内走去。

不多时,沐琉夜就就随着百里笙来到宗门口,看见宁霖和他的师兄时,沐琉夜一头的雾水,显然他不可能认识这两人。

宁霖看见沐琉夜的那一瞬,心里顿时一惊——这个少年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青辞差不多年纪,而且身上也是若隐若现的传来一种奇异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觉得看不透,但却莫名的感觉得到对方的强大。

沐琉夜见宁霖面色古怪的瞅着自己,不由得感到更疑惑了,他将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问道:“喂,你们两个是谁?怎么会跟我爹扯上关系的?”

宁霖一个激灵,急忙对沐琉夜抱拳一礼,“在下宁霖,敢问阁下可是沐琉夜沐公子?”

“别公子公子的啦,有事说事。”沐琉夜一挥手,没兴趣说些客套话。

宁霖心道:这沐公子的性格还真是和青辞有些相似之处,果然物以类聚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客气的问道:“沐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沐琉夜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随着宁霖往门外的远处走去。

待到几乎离开了百里笙等人的视线,宁霖的面色才变得凝重起来,对着沐琉夜深深一揖,说道:“沐公子,我其实是受青辞哥哥所托,来告知你一些事情。”

“青辞?七哥哥他怎么了?”沐琉夜一听见青辞的名字,顿时紧张了起来。

宁霖叹了口气,先将自己和青辞的认识过程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道:“敢问沐公子一句,你是否也认得一位名叫洛凡的前辈?”

沐琉夜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这与七哥哥有什么关系?”

宁霖微微皱眉,“不瞒沐公子,我昨日是先遇到的洛凡前辈,青辞哥哥是见我与洛凡前辈交谈完了之后主动在我面前现身的。我猜测他们一定认识彼此,可能还有什么更大的渊源……”

沐琉夜闻言,用审视的目光淡淡的在宁霖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后者法力稀疏平常,别说是单打独斗,这样的修士就是一起来上一百个也不是沐琉夜一人的对手。

于是他很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斩魔宗的宗主就是洛凡前辈,而那清虚观的观主曾经是洛凡前辈的师父。洛凡前辈因为有要事在身,离开宗门一年有余,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宗门遇到了危机。

“这次他只身前往清虚观,正是为了向赤霄真人道明真相,以免斩魔宗不明不白的就成了整个修仙界群起而攻的对象。”

宁霖闻言心头微微一惊,他虽然有所猜测,但是任他再怎么能掐会算,也是断然想不到洛凡和赤霄真人还有一场师徒情分。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将此趟前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其实洛凡前辈和青辞哥哥是前后脚去的清虚观。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清虚观有问题,这个‘伏魔大会’来得太蹊跷,所以遇见他们二人,便拜托他们进入清虚观后探查一下那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顺便打听一下我师父的情况,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被胁迫,或者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昨天夜里我却收到了青辞哥哥传来的消息,他说清虚观情况有变,赤霄真人是个魔头,他让我速来此处寻你,希望你能召集人手前去清虚观营救那些被困住的修士。”

“怎么会这样?”沐琉夜惊愕的呢喃了一句,随即抓起宁霖的双肩激动的问道:“那七哥哥呢?七哥哥怎么样了?他怎么自己不回来,要你来转达这个消息给我?”

宁霖面露苦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昨夜给我传递消息的时候,我见他的气色很差,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弱,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怎么会……怎么可能?连七哥哥都被会困住……那赤霄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这么厉害?”沐琉夜松开了宁霖,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宁霖忽然问道:“哦,对了,青辞哥哥的妻子可在宗内?”

“自然是在宗内,七哥哥有什么话要对七嫂嫂说吗?”沐琉夜道。

宁霖点了点头,“你应该明白的,他说不要将他遇到危险的事告诉嫂嫂,若是嫂嫂问起,就说他一切安好,过几日等事办完便回来了。”

沐琉夜的眼角抽了抽,“他这是要我当众撒谎啊?瞒着七嫂嫂暗地里联系其他人,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啊。”

“瞒不住?嫂嫂的法力也很高强吗?”宁霖问道。

沐琉夜的眼角又抽了抽,“这个……平心而论,真不怎么样。但瞒不住她跟她法力是否高强没有关系。”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已经过了一天了,也不知道清虚观内情况如何了。”宁霖面露颓色的说道。

沐琉夜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下了决定:“七嫂嫂那里肯定不能瞒着,现在其他人都不在宗内,不把实情告诉七嫂嫂,我根本就找不到他们。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关系到七哥哥一个人的事了,如果只瞒着七嫂嫂一个人,她会更难过的。”

宁霖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就交给沐公子了。我还得和师兄赶回宗门,这便先告辞了。”

沐琉夜却拦下了他,“我觉得,你还是暂且留在斩魔宗好些。”

宁霖不解的看着他。

“你们这些修仙门派应该有自己门派内的联络方式吧?你若是想将此处的消息传递回宗门,根本就不需要亲自返回宗门。而且以你和你师兄的实力,就是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你们怎么知道清虚观会不会派人监视着你们这些宗派弟子?

“万一你和你的师兄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清虚观更可以将此事栽赃到斩魔宗头上,指不定你们宗主见事态严重了,一怒之下亲自赶来也不一定。这样岂不是加速了正气宗的灭亡?”沐琉夜分析道。

宁霖闻言蹙眉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沐公子所言在理,是我考虑欠妥了。”

“关心则乱,其实我现在心里也乱得很。得了,不耽误时间了,跟我进去吧,我们将此事好好跟七嫂嫂说说。”沐琉夜说着,拉起宁霖就往宗门走去。

进入斩魔宗内,百里笙和君家兄弟带着宁霖的兄弟另行安置去了。而沐琉夜却是拉着宁霖前去寻找安如月,此时的安如月正和惠姑还有妙蓝坐在饭桌前等着人齐了就吃饭呢。

见沐琉夜出去了一趟忽然拉了个陌生的男子回来,三个女子都不由得一愣。

“小夜,这位是……”安如月打量着宁霖,好奇的问道。

沐琉夜也没打算多说,只是含糊的介绍了一句:“这是我们家远房亲戚,名叫宁霖,此番是受我爹所托来送一样东西给我。最近人界不怎么太平,我就自作主张让他暂且留下了。”

宁霖也很识趣的赶紧拱手行礼,“几位姑娘有礼了。”

三个女子对他回礼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三人,目光在扫过安如月的脸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他猜测这个女子一定就是青辞的妻子。

可是当他注意到妙蓝的时候,却是暗暗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和他们刚赶到碧波镇的时候一样,本能的排斥,不愿意接近。

——这个女子一定有问题!

宁霖心中暗暗给妙蓝下了定论。

这时候沐琉夜再次开口道:“七嫂嫂,我……”

不过他才刚一出声,宁霖就暗中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力气不小,搞得他一下子愣住了,不解的扭头看向宁霖。

宁霖面色如常,只是微微侧过身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先吃饭,那个穿蓝衣的女子有问题,有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蓝衣女子?妙蓝?沐琉夜好奇的打量看着宁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原因,或许是青辞特意对宁霖提起过吧。

第六百一十章 传话3

见沐琉夜话说一半居然跟宁霖交头接耳起来,安如月纳闷的盯着他,问道:“小夜,你方才是想说什么呢?”

沐琉夜忙道:“哦,没有。我是想说我饿了,咱们能先吃饭吗?”

安如月顿时哭笑不得,“饿了就吃嘛,谁还能拦着你似的。”

席间,沐琉夜和宁霖几乎都没有说话,只是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饿了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

风卷残云完毕,安如月神色自然的收拾起碗筷,拿到厨房去清洗。这举动可是遂了沐琉夜的心愿了,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刚跟进厨房,安如月就没好气的回头瞟了沐琉夜一眼,“说吧,到底什么事?”

沐琉夜先是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嘿嘿干笑了一下:“七嫂嫂,原来你看出来了啊。”

“你平日里说话哪会像今夜这般诸多顾忌?可是因为你这位……”安如月顿了顿,看了宁霖一眼,接着道:“因为你这位远房亲戚带来了什么不方便透露的消息?”

沐琉夜抿着唇,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道:“七嫂嫂,其实……这位宁兄弟是受七哥哥所托来到此处的。”

安如月闻言面色骤然一变,险些将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青辞他怎么了?他为什么自己不与我们联络?”

沐琉夜看了看宁霖,发现对方正也一脸为难的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七嫂嫂……你别担心,七哥哥他没事,只是暂时无法与我们联系,所以才托了宁兄弟来报平安。”

这样的说辞很明显没有说服力,安如月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而面相宁霖,佯装镇定的面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白,“宁公子,你告诉我,事情是不是像小夜说的那样?如果他没有办法联系我们,那他又是如何联系到你的?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宁霖毕竟还是太年轻,也很少跟女子打交道,见着安如月这样俏丽的女子用这般恳切又焦灼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张嘴就想将一切都告诉她。至于青辞的嘱托,他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个……青辞让我喊他‘哥哥’,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喊你一声‘嫂嫂’了。嫂嫂莫急,青辞哥哥他其实是去了清虚观,然后发现了清虚观的观主实际上是个魔头。依我猜测,他应该是被困住了,但是以他的实力,定然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

焦虑了两日的安如月在听见“魔头”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于是宁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天旋地转,双膝一软就要倒下去。

“七嫂嫂!”

“嫂嫂!”

两个男子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安如月。

宁霖暗恼自己怎么张嘴就说了那些话,这下倒好,安慰是没安慰成,反倒差点把人给吓晕过去。

想也没多想,他便伸手扣住了安如月的脉搏,欲查探一下她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安如月的脉象他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是隐隐的能感觉到一股胎动,那种感觉与脉象无关,纯粹是来自于他对一些特殊奇异事物的敏锐感知,因为那股胎动之中有与青辞十分类似的气息。

“原来嫂嫂已经有了身孕……”宁霖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沐琉夜吃惊的盯着他。

“我说嫂嫂已经有了身孕了,难怪身体这么虚弱。”宁霖眨了眨眼,很认真的说着,说话间又将目光看向了安如月的腹部,似是自语一般嘀咕道:“孩子应该有好几个月了,可是这肚子倒是不显……”

短暂的眩晕一晃而过,安如月听见宁霖居然说出了自己已经有身孕的事,面色立刻就变了,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惊慌的说道:“宁公子,你……话可不能乱说,我哪来的身孕?”

宁霖一头雾水的盯着安如月,不明白她这副惊慌的模样是为哪般,通常情况下,女子在听说自己有身孕了之后不是应该都很高兴的吗?

挠了挠头,宁霖很诚实的说道:“嫂嫂有所不知,我对自打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有些特别的地方,我对那些奇异的东西感知特别敏锐,还有许多危机我也能提前发觉。嫂嫂的脉象不同常人,但是你体内有胎动,我是绝对不会感知错的。”

安如月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一张俏脸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

沐琉夜看出了些许端倪,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七嫂嫂……莫不是,你有意想要隐瞒自己有了孩子的事情?”

安如月眼眶一红,好半晌才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是……我不想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至少在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前,我不希望他知道。”

“这是为何?”两个男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安如月摇了摇头,苦笑着问道:“若是你们的妻子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怀有身孕,你们会忍心带着她们四处颠簸吗?”

两个男子先是一愣,随即便摇起头来。虽然他们都还没有遇到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但是他们可以换位思考,别说是妻子这样亲密的伴侣,就算是姐妹亲朋,他们也不会忍心带着身怀六甲的对方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就对了。若青辞知道我怀了孩子,他一定不会允许我继续陪伴在他的身边,而我……我不想离开他,我很害怕。就像现在这样,才两天没有他的消息,我就已经寝食难安了。

“此时得知他遇到了危险,我这心里更是像刀剐似的疼。我真不敢想象,我若不得已要离开他,一个月,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我觉得我一定会疯掉的!”安如月说着说着,已经低声啜泣了起来。

两个男子这下也彻底明白了安如月的心思,神色也不免动容。

不过沐琉夜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对安如月道:“七嫂嫂莫要担忧,七哥哥定不会有事的,眼下可否借嫂嫂的传音蛊虫一用?”

安如月立刻止住了哭泣,她本来也想到要用传音蛊虫来着,结果被这两个男子一搅合,愣是把这事忘记了。

想到青辞现在的处境,安如月知道这个男子一定有很多事不希望自己知道。她甚至都能猜到,对方在嘱托宁霖前来传讯的时候肯定还特意交代过不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想了想,安如月将一直置放在耳内的传音蛊虫取了出来,递给沐琉夜,“你快跟他们联络一下,让他们若是解决完巫族的问题便赶紧去助青辞一臂之力。还有……莫要提我身怀有孕的事。”

沐琉夜郑重的点了点头,接过安如月递过来的蛊虫直接放入了耳朵里。

宁霖在一旁看得稀罕,原来这么一个如蚕豆般大小的虫子居然还能传音。既然是叫“蛊虫”,那应该就是巫族之物。看来这位青辞哥哥不单自己是个厉害的人物,身边认识的人也皆是来历不凡,难怪他会让自己来这里寻求帮助。

不过出乎三人意料的是,沐琉夜试着用法力控制传音蛊虫,可是他在心里说呼唤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人回应他。

“奇怪,为什么没人理我?”沐琉夜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怎么会呢?这蛊虫可是季子安特意改造过的,到现在可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安如月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没有任何人回答我,难道……”沐琉夜有些紧张起来。

“我试试。”安如月对着沐琉夜伸出了手。

接过沐琉夜递回来的传音蛊虫,很快安如月也发现自己的确联络不上任何人。

她不由得秀美紧蹙,面色凝重道:“看样子应该不是这个蛊虫的问题,曾经有出现过几次蛊虫无法使用的情况,要么是我们受了伤,法力不足以催动蛊虫传音,要么就是季子安身上的母蛊出了岔子。我和你肯定是没问题的,那问题一定就出在季子安的身上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他们几个法力都那么高强,不应该连个俞重华都摆不平啊。”

“那该怎么办?七嫂嫂可知巫族在何处?”沐琉夜有些急了。

安如月摇了摇头,“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道。而且人界这些隐世的神秘部族与外界都有隐匿仙障相隔,若是不得其法,根本就不可能进得去。”

“哎!”沐琉夜急得直挠头,“这就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实在不行,我回家搬救兵得了!”

说着,他还真摆出了要离开的架势。

安如月急忙拉住了他,“小夜,青辞现在已经身处危机之中了,此时若是你也离开了斩魔宗,那这里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守得住了。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其实很厉害,或许比洛凡前辈还要强上几分。所以……为了斩魔宗这么多无辜的生命,青辞的安危……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情况都不妙

没有想到安如月居然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还为那些非亲非故的人着想,沐琉夜忽然有些明白了,明白青辞为什么会爱上安如月。

“嫂嫂高义!宁霖叹服!”宁霖对着安如月躬身作揖,十分诚恳的说了一句。

“你就别挖苦我了。”安如月苦笑了,“我何尝不是自私的,何尝不想与他朝夕相伴。可是这一路下来我也明白了,青辞就是一条龙,即便是一时不小心落入浅滩,早晚也还会重新冲入云端的。

“在他的心里,天地正道排第一,小王子和倾城排第二,第三或许才能轮到我。我不指望能做他心中的第一,我只希望我能做那个最懂他的人。现在到处危机重重,敌人一定在等着我们自乱阵脚。

“我就算帮不到他们什么,至少也不能为大家添麻烦。所以从今夜起,大家哪儿都别去了,就在这宗内守着,他们迟早是会回来的。”

两个男子颇为动容,连连点头称是。

末了,宁霖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对了,你们要尽快找个时间跟你们身边绝对可以信赖的人打个招呼,叫他们离那个叫做‘妙蓝’的女子远一点。”

安如月疑惑的看向他,“怎么?她……真有问题?”

宁霖点了点头,“一定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靠近她的时候我有一种靠近清虚观的感觉,那大概是一种掩藏得很好的邪恶气息。”

沐琉夜先是一愣,随即拍了一下宁霖的肩膀,“你小子,原来你是靠自己的直觉发现她有问题的?我还以为这也是七哥哥给我们的提示呢。”

宁霖笑了笑,“我的直觉通常比我亲眼看到的东西还要真实可信。总之这些日子你要特别留意她,千万不要让她有可乘之机。”

……

巫族,季府。

之前沐琉夜和安如月催动传音蛊虫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应,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妙蓝按照俞重华交给她的方法,偷偷的在安如月身上动了点手脚,使得那只蛊虫陷入了沉睡。

不过事实上季子安也确实出了问题,即便安如月的蛊虫没有沉睡,她这时候也无法联系上其他人。因为姬无心的失踪,已经解封了大部分情感的季子安心绪波动非常大,他体内的“此消彼长”这两天一直都在折磨他。

“此消彼长”本来就属于上乘而且霸道的巫蛊,此蛊持续性的发作,震慑住了季子安身上传音蛊虫的母蛊,这才导致了其他人手里的子蛊也暂时的失去作用。

如今姬无心的身体因为心魔的缘故变得比之前还要糟糕,其体内被她运用法力强行修补起的封印又有了动摇的迹象,子蛊不安,母蛊也跟着躁动,若是姬无心无法支撑住自己体内的封印,季子安的情况就非常危险了。

房间里,季子安的面色已经白得有些发青了,额间的黑印也越来越明显,像是一个什么特别的记号。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床上,若非那双眼睛依然锐利有神,画倾城真担心他下一刻就会闭上双眼,再也醒不过来。

替他把了脉,画倾城无奈的摇头,“季公子,你的心脉比之前还要脆弱,就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至少……让自己好过一些。”

季子安微微勾了勾嘴角,神色显得有几分自嘲,“我倒是想啊。可是这个蛊现在已经不为我所控了,问题的关键应该是在无心的身上。前一阵子她因为换心意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兴许这两日机缘巧合的,她又开始想起来什么了。

“这个封印最初的目的就是在于封锁和保留她的记忆,她想起来的东西越多,我就会越痛苦。若是等到她全都记起来了,也就是我去见阎王的时候了。”

“你说你……你这又是何苦?”画倾城深深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医术是如此的无用。

“好一个‘此消彼长’啊。季兄,若非令尊和令兄的事情等着你回来找俞重华算账,怕是你千年前应该就让自己随黎姬而去了吧?”苍无念感慨的说道。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也许吧,我创造了这么个蛊,其实就是在和她共享生命,我们两个,无论是哪一个想要好好的活在世上,另一个的下场就只有死。可是她已经转生了这么多次,前尘往事都已忘记,我就只有靠着这个方法,才能让她感受到我的痛苦。

“如果当初心中没有一股恨意支撑着我,我可能在将匕首捅入她心窝之后,也会选择自行了断,与她去阴曹地府继续纠缠不休。”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俞重华还活得好好的呢!你的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可还有把握与他一战吗?”画倾城担忧的问道。

季子安脸上的神色霎时阴郁了几分,双眼之中也多了些狠戾之色,“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定要杀了他。于公于私,这个祸害都不能继续存留于世。”

时间一晃,三日又过去了。这三日来,季府的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随时做好对付俞重华的准备。

可是事实却让他们慢慢的感觉到坐立不安,俞重华那边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就好似一个看客,坐在戏楼的雅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上戏子们的表演,神情优哉游哉。

即便是心中恼怒,季子安他们这一行人如今还真的就是被动得犹如台上戏子,除了等待对方找上门来,一点儿别的办法也没有。

除此之外,这三日当中也发生了一件既是在季子安意料之中,但也令他十分痛心之事——那就是季晋岚和季子然二人因为体内生机耗尽,终于撒手人寰。

其实他们二人本不至于如此,假如进入他们体内的龙血花的药力他们能够吸收一半,即便法力无法恢复巅峰,至少再活个千八百年不成问题。

又或者他们体内没有被布下那个传送阵,旁人朝他们体内渡去的法力不会无端的消失不见,那至少他们也能借助旁人的法力自行恢复一些,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去。

可是因为他们身体里的传送阵,就连苍无念都无法做出多少弥补,当时他将自己的力量都耗尽了也才只能辅助这两人吸收龙血花不到一成的药力。若是想用法力供给的方式吊着两人的命,那这样反而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俞重华为什么不出现?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在等,无论这些人有没有发现季晋岚和季子然体内的传送阵,俞重华在这件事上都是赢家。

若他们发现了二人体内传送阵的所在,定然会停止一切法力和灵丹妙药的给予,如此一来季晋岚和季子然的苏醒就是回光返照,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若是他们没有发现阵法所在,那俞重华就更高兴了,他们不断的供给那二人法力和丹药,通过他们体内传送阵传送到俞重华手里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大,等到他们几人为那两个活死人耗尽气力的时候,俞重华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一网打尽。

总之,在最大程度上给对手以刺激,让对方陷入疯狂痛苦的境地,这是所有的魔都喜闻乐见的。

只是俞重华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只算对了一半。

季子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堂兄即便救活了也是命不久矣,所以除了一开始千年未见而产生了激荡的情绪之外,他并没有为二人的死再流下一滴眼泪。心中虽痛虽恨,但却不足以让他失控和疯狂。

在他看来,二人这样活着是一种负累,他们痛苦,自己也痛苦。救醒他们,了却自己心中的一个执念,他总算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家人了。如此,父亲和堂兄早登极乐,早入轮回,下辈子或许能够投身个好命格,幸福的度过一生。

与巫族这里的情况相比,身处清虚观的青辞、姬无心还有洛凡,显然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今日已是三人落入清虚观的第四日,其中洛凡在第一日就已经被控制住了,赤霄真人对待他的方法简直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一个捆仙阵封印在其体内,压制了他一半的法力。然后强行灌入一颗自己临时炼制出来的心魔,剥夺他的意志,让他无条件遵从自己所有的命令。

这样做不是没有弊端的,假如洛凡被救出去,体内封印被破开,他的法力就会恢复,那么赤霄真人临时炼制出来的心魔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继续控制他,他只肖吃些苦头,想办法将心魔的魔气排出体外,就不会再受到什么影响。

即便洛凡没有获救,但是赤霄真人给他使用的心魔毕竟是仓促炼制的,效果并不稳定长久,若不在洛凡不受掌控之前补充一颗炼制完整的心魔,他依然不可能按照赤霄所想,成为魔族的盟友。

仓促炼制了一颗心魔的赤霄真人其实是消耗了不少功力的,所以他在面对青辞的时候并没有很好的办法对付他,只能选择下毒。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两个禽兽

也不知该夸赤霄的老谋深算还是该怨青辞的大意轻敌,让后者进入自己的圈套之中,比赤霄想象的还要容易一些。

但这件事其实是他们都错误的估计了彼此的实力,青辞完全没有想到,赤霄的实力比一般的地仙要更强大,并且对方压根儿就不是仙人,而是魔。一个比紫卿客加上木扶桑还要厉害的魔。

赤霄则是早已知道了青辞的真实身份,但由于他并不知晓前一阵子青辞为救苍无念而导致大量精血外溢,身体并未复原,时不时还会受到体内没完全排除的至阴之气所侵扰,所以在用毒的剂量上,赤霄是下了狠手的。

他一时半会儿没法找到能产生至阴之气的所在,所以便将青辞扔到了一个阴气浓重的地方,心想着过上十天半个月的青辞的法力也就该耗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把他带回魔族,让赤刹或者魔尊亲自来控制他。

身为神族后裔却与魔族为伍,这个戏码怎么看都会令魔无比振奋。

于是乎,此时的青辞是真的有些惨了,他被扔在那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四天,若非赤霄真人说过抓他的目的是要他成为魔族的爪牙,他真的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打算将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整整四天被周围的阴气侵蚀着,青辞的双目已经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体内法力无法运转,皮肤表面出现了越来越多青色的鳞片。

那是他青龙真身的龙鳞,可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却根本无法恢复本体真身。所以眼下的他看上去与青龙没有什么关系,反倒更像是个鲛人,一个处在战斗状态召唤出全身鳞铠的鲛人。

青辞无力的躺在脏兮兮的地上,双目虽是睁着,眸内却是显得浑浊不堪,他狠狠的低骂了一声:“赤霄,你个杂碎,小爷这趟是真被你玩儿惨了!”

可是如今发出声音对青辞来说都显得有些费劲,他只好闭上了嘴,在心里恨恨的想着:你们有本事就让坤休那老东西亲自出手控制我,否则等小爷渡过这个危机,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三人当中最迟落入清虚观的姬无心眼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两日之前便已经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可是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她预想之中的人。

“黎儿,我们终于见面了,这一千多年,我想你想得可真辛苦啊!”俞重华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笑意盈盈的对着她说话。

虽然这个男子是在笑,可是姬无心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之中暗藏的冷芒。

姬无心的脸上闪过一抹恐慌,怯怯的问道:“你……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俞重华脸上笑意愈发大了,不过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乔三娘和妙蓝已经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没失忆,不仅如此,你还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姬无心闻言心中一紧,可嘴上仍是死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傀儡,一个不受主人待见的傀儡。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可是白费心机了!”

“呵,千余年不见,你的嘴倒是比当初硬多了。”俞重华一声冷笑,猛的抬手抓住了姬无心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啊……”姬无心一声痛呼,这看起来紧紧只是略显粗鲁的一个动作,却是让她好不容易有些舒缓了的筋骨再次犹如被碾压一般的疼痛起来。

“啧啧啧……我的小黎儿,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娇弱不堪?告诉我,你哪里疼?”俞重华猫哭耗子般的“关心”着姬无心的身体,说话的同时将手握在了她的腰上,然后轻声问道:“是这里?”

说罢,他又缓缓的用手紧贴着她的身体,一路游走到胸口处,重重按了按,再次问道:“还是这里?”

身体的疼痛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姬无心根本就无法忍受除了季子安之外任何男子对自己的触碰,更何况还是如此暧

昧的触碰。

“俞重华,拿开你的脏手,给我滚出去!”姬无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骂了出来。

“哟,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你这个女人果然贱得很,非得要男人对你上下其手你才会老实。”俞重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加大力度在方才停放的位置按压着。

姬无心疼得冷汗直冒,若非她的眼睛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她可能会以为有人拿着刀子正在割裂她的心口。

“俞重华……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姬无心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怒意而略带颤抖,气势明显比方才弱了许多。

俞重华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淫

邪的笑容,“怎么样?当然是与你再续前缘了!”

姬无心的面色刷的就白了,她与俞重华当年所谓的“前缘”不过只是权宜之计,那时候的她还是巫族的巫女,有的是借口推诿俞重华的过分要求。

可她现在既非当年的黎姬,也非毫无过往记忆的姬无心,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俞重华所谓的“再续前缘”是真的想和她谈谈情说说爱那么简单。

“不……我和你……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黎姬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姬无心努力的推拒着,脸上露出了哀求之色。

“过去了?你说过去就过去?黎儿,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只要一想到你在季子安那小杂种身下承欢的模样,我就恨不得将你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当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俞重华的嘴角还挂着笑意,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姬无心生吞活剥了。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我什么也不记得。你放过我吧,就当我求你了!”姬无心强忍着经脉骨骼不断传来的阵阵疼痛,泪眼婆娑的乞求着。

尊严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唯一在意的只是自己这副随时可能消亡的残躯。

这具身体本来是干净的,是属于她最深爱的那个男子的,可是因为她刚从这具身体上苏醒过来的时候没有过去的记忆,为了得到一颗心她才会委身于万桑国君楚煜。

那时候的她不懂得什么叫做羞耻,她只知道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一直到后来,她渐渐发觉自己爱上了季子安,于是她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与楚煜产生肌肤之亲。虽然这件事季子安只提起过一次,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是很不痛快的。

如今,她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她从上到下,从外到内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属于那一个男子,她无法接受自己和别的男子有染,更遑论这个男子还是季子安最大的仇人。

看见姬无心眼中的惊慌,俞重华觉得很刺眼,不过也很刺激。

他毫不留情的扯开了她的衣裳,大手直接探了进去,一边大力搓按一边恶狠狠的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小贱人,就连这副死人的身躯都这么勾引人,你说说你要是离开了男人,你还能活吗?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忘记那个姓季的,叫你从身到心从此只记得我一个,只懂得开口求我给你!”

一种屈辱的感觉从心底袭来,此刻的姬无心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体更疼还是心里更疼。可是她压根儿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俞重华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的撕碎。

“子安……子安……”男子的身体压上来的时候,姬无心的眼角划过绝望的泪水,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着季子安的名字。

“砰”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粗鲁的推了开来,正要进入“战斗”的俞重华面色骤然一变,很是恼火的回头朝门口望去。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好事了。”赤霄真人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不过一点儿歉意也听不出来,反倒是有几分讥讽。

姬无心先是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又紧张了起来。门口的男子逆着光,她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自己眼下处境的判断。

若是来人也和俞重华一样禽兽,那自己今日岂不是在劫难逃?

俞重华眯了眯眼,不悦的从姬无心的身上爬起来,随意的将之前扔在床上的衣服抓起来套在身上,压着怒意说道:“赤霄,你什么意思?”

赤霄真人的目光看向了一丝不挂的姬无心,挑眉说道:“什么意思?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一起与这个女人行鱼水之欢,你欢迎我的加入吗?”

姬无心心中一惊,急忙伸手胡乱的把床榻上的被褥往自己的身上裹。

俞重华则是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情种啊!怕只怕是你在巫族待得久了,居然都有凡人的感情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个女人的身子都已经被人碰过了,你怎么也不嫌脏呢?”赤霄真人讥诮又鄙夷的说道。

第六百一十三章 危难降临1

说话间,他已经迈步朝着屋内走了进来,而姬无心也在这一刻看清楚了他的脸——那张与俞重华和紫卿客一模一样的脸。

虽说姬无心已经从妙蓝和乔三娘口中知道了赤霄真人与魔族有牵扯,可是当她真切的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也就是那么一瞬,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赤霄可比俞重华还要难对付。

“我只不过是好奇,我认识这个女人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上还有别的秘密。你刚才的建议我接受了,咱们一起吧。我倒是想要看看,她的心中是不是真的不会有怨念。”短暂的沉默过后,俞重华平静的开了口。

俞重华所好奇的自然就是乔三娘传来的情报,姬无心在心魔入体之后居然还能保持本心,一点受控制的迹象都没有。想要侮辱她,一是因为俞重华对黎姬一直存有几分念想,另一个就是为了看她的心智到底还能撑多久。

只不过他的语气平静了,姬无心的内心愈发惧怕了起来。这两个男子,居然想一起对她……

刚才俞重华差点强

暴了她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死,但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还没有将乔三娘的身份告知大家,她还想再见季子安一面。

可是现在是两个男子想要一起来,她毫不怀疑自己这一回不用有心寻死,可能这副破败的身躯会直接被他们凌

虐致死。

与其那样的话……反正都得死,心愿无法达成了,她还不如现在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省得临死前还要被这两个魔头给玷污。

这么想着,姬无心缩在被子里的手微微在颤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运转体内的法力,她的右手五指之上瞬间长出了五根尖锐的黑色指甲。

她五指成爪,缓缓的移到自己的心口的位置,只要这两个男子敢靠近她,她就准备立马用毒甲戳穿自己的心脏。

姬无心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并没有逃过赤霄真人毒辣的眼睛,他没有回应俞重华的话,而是嘴角诡异的一扬,忽的闪身来到姬无心身前,一把将她对准自己心口的那只手给抓了出来。

“啧啧啧,还是个贞洁烈女呢。要是不小心真把你玩死了,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赤霄真人盯着姬无心指尖的毒甲,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姬无心只是一脸倔强的盯着他,任由对方如何调笑奚落,她也不想再说出一个字来取悦对方。

赤霄也不恼,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慢条斯理的将她指尖的毒甲一根一根的掰断,然后松开她的手腕,对着俞重华悠悠然说道:“留下点痕迹让姓季的小子看看就行,别动真格的。这女人的身子已经快不行了,我猜你应该没有对着一具尸体做完那种事的癖好吧?”

说罢,赤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大袖一挥便扬长而去。

俞重华扭过头来瞥了姬无心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却好似在告诉她:算你走运。

然后没有给姬无心反应的时间,俞重华便再一次欺身而上,嘴唇和手指所过之处用力极大,疼得姬无心忍不住一阵阵的抽泣。

待到俞重华起身离开,姬无心有一种经历了一场鞭刑的感觉,而且还是带着倒刺的鞭子沾了盐水的打在身上的鞭刑,明明没有皮开肉绽,还是从皮肤表面疼进了骨头里。

她垂下眼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青青紫紫的全是俞重华留下的痕迹,就她现在这副尊荣若是出现在季子安的面前,她都不怀疑季子安会直接将她按倒,把俞重华没做完的事接着做完,好发泄他心中的怒意。

无力的躺在床上,姬无心连衣裳都懒得穿,只是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

闭上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又出了些问题,那些魔气还在不在她不知道,但是她之前费力修补起来的封印似乎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子安,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再忍忍,等我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些,我一定将这个封印加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无心只觉得眼皮沉重,不知不觉间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她感觉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轻轻的将她扶起,为她套上了衣裳,然后抱着她不知往何处走去。

她很想睁开眼睛仔细瞧瞧这个人是谁,可是困顿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她很快又沉睡了下去。

是夜,巫族上下一片宁静,除了今夜守在巫族禁地之外的季延,全族上下的人大约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千里之外的斩魔宗此时也同巫族一样,除了巡逻守卫的弟子,其余人也都在熟睡。

一阵寻常人凭借耳朵很难辨别的奇异声响划破夜空,穿透斩魔宗的护宗大阵,形成一道音波扩散开来。

有两个人在这一瞬忽然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个是妙蓝,而另一个是宁霖。

前者睁开双眼的原因是她一早就在等,等这个特殊的讯号。而后者睁开眼则是因为他被这种奇异的声响所惊醒,这是一种在他的感知之中代表着危险的讯号。

他立刻翻身下榻,悄悄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左右看了看没有可疑的人出没,他一个闪身来到沐琉夜的屋门口。

轻轻叩响房门,里面传来男子警觉的声音:“谁?”

“沐公子,是我,宁霖。”宁霖小声答道。

沐琉夜微一蹙眉,立刻起来将房门打开。

宁霖也没客气,直接溜身进了屋,顺带还将房门给关上。

“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沐琉夜疑惑的问道。

尽管知道附近没有可疑的人,不过宁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才被一阵奇怪的声响给惊醒了,我猜那一定是清虚观的人在联络宗内的内鬼。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若是让他们成功接了头,今夜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沐琉夜的面色顿时冷厉了下来,“这种预感,你有几分把握?”

“九成把握。”宁霖的态度颇为笃定。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沐琉夜问。

“我实力还差得太远,跟踪这种事只能你来做了。不过我们得随时保持联系,免得万一对方是调虎离山之计。”宁霖说道。

沐琉夜点了点头,“好,我这便前去探个究竟。你能否判断出那个声音是从何而来?”

宁霖一边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沐琉夜,一边说道:“声音太过短促,我只能勉强判断是从宗门外传来。这个玉牌是我们正气宗用来联络的工具,你只要将法力注入其中,便可以将你想要说的话传达给我。”

沐琉夜接过玉牌,刚准备离开,想了想又问道:“这个令牌能让你联系到我吗?”

宁霖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这个令牌只能使用一次,不管是我联系你还是你联系我,用过之后便会失效。”

“不是吧?那你好歹多给几块啊!”沐琉夜有些郁闷的说道。

宁霖的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我不过是正气宗的一名小弟子,此番出门历练师父一共就给了我三块这样的玉牌,之前的两块分别给了洛凡前辈和青辞哥哥,你手里的已经是最后一块了。”

“好吧,那我先去了,宗内的动静就拜托你多注意着点。”沐琉夜收起玉牌,轻轻拍了拍宁霖的肩膀,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房间里。

就在沐琉夜隐匿了身形来到斩魔宗的大门口时,他正好瞧见一个黑影在他的视线尽头一闪而过。

沐琉夜皱了皱眉,悄悄的跟上了对方。

慎重起见,沐琉夜与前面的人刻意的保持了一段距离,他已经看出来对方就是妙蓝,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个女子的实力他看不透,看不透就意味着对方与他的差距不会太大,或者是比他强大太多。

不过沐琉夜相信妙蓝是绝不可能比他强大很多的,所以将她看作一个与自己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沐琉夜还是保持着较高的警惕。

一路尾随妙蓝至曲平山脚下,沐琉夜远远的看见一个男子正站在那里等待妙蓝,离得有些远,加上夜色朦胧,沐琉夜看不清楚那个男子长得什么模样,只能隐约看到对方怀里搂着一个女子,女子好似极其依赖他,整个人都倚靠在他的身上。

然后就看见男子与妙蓝交谈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给了她一样东西,然后便带着身边的女子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奇怪,为什么我觉得那个男子身边的女子身形有些眼熟呢?

沐琉夜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发现妙蓝已经走远,他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万桑国与高丝国的某处边境,沐琉夜发现自己来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四面环山,其中有一个方向让他隐隐的感觉到有禁制的存在。

妙蓝选了处空地,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将之前的男子交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危难降临2

这一次沐琉夜看清楚了,那是一支小短笛。

妙蓝将小短笛的吹口放在嘴边,运足了法力用力一吹,一阵奇异但却不容易被寻常人所分辨出来的声响顿时划过整个山林。

——看来宁霖那小子之前说的奇异的声响就是从这笛子里发出来的。只是不知她吹响这笛子究竟为了做什么?

沐琉夜心头暗自嘀咕,不过很快的,周围的动静就给了他答案。

只闻空地周围的山林开始发出刷刷的响动,不多时便有一个身影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沐琉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见妙蓝所在的那块空地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站满了人,而那些人居然还穿着并不统一的修士常穿的衣服。

——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修士?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沐琉夜皱着眉头,仔细打量起这些人来。

妙蓝见人都到齐了,又拿起短笛吹了几个奇怪的旋律,然后才开口说道:“一会儿都按我的命令行动,明白吗?”

众修士齐齐点头,声音也是异常的整齐:“明白了。”

沐琉夜的心没来由的一跳,他怎么感觉这些修士点头的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奇怪呢?就好像*纵的傀儡一般。没错,就是像傀儡。

这些修士就是清虚观这大半年招揽来的各路散人,沐琉夜之所以觉得他们很奇怪,那是因为这些人都已经被抽走了识魂,成为了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

在赤霄看来,这些散人的存在只有两个意义:一、将他们的魂魄用来给噬魂兽当食物;二、将他们的残躯像傀儡一样操控,让他们成为战场上第一波送死的人。

而之所以只抽走了这些散人的识魂,一来是没有了识魂才能如控制傀儡一般控制他们,二来是因为他们的法力实在是不值一提,光是抽出识魂就几乎要了他们的命,若是再将觉魂和其他七魄一同抽出,估计他们就真的成了尸体了。

反正这些人的魂魄也不是什么上佳之品,只能喂养喂养刚孵化出来的小兽,所以赤霄也就没费那么大的力气,直接抽了他们的识魂,便将他们交给了俞重华。而之前妙蓝在曲平山脚下所见的那个男子就是俞重华。

今夜,俞重华打算有所行动,依他猜测,经过这几日焦灼的等待,季子安等人的耐心应该差不多到了极限,是最不安也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候。

他只需要悄悄潜入巫族,使用手里的三把钥匙打开万蛊之门,放出神将之后,一切潜在的威胁就可以很快被铲除,他或许还能够活捉季子安和季延夫妇,让他们成为魔族的傀儡。

巫族之中有个乔三娘接应他,外面还有个妙蓝带着一众虽不成材但也因数量众多而不容小觑的修士傀儡大军。所以这一夜,将会是巫族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夜,或许,他们会谱写出比画族灭族的那一日更加令魔族沉醉的战歌。

巫族内,乔三娘得到了今晚行动的指示,子时将至的时候,她起身穿好了衣服,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禁地的禁制之外,此时季延正在一块平地上闭目打坐。

感觉到有人靠近,季延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睛,入眼所见的是一身蓝衣劲装的乔三娘,季延的心微微松了松。

“季老前辈。”乔三娘微微一笑,上前打了个招呼。

季延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女娃娃,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乔三娘叹了口气,“睡不着,一想到俞重华随时可能来偷袭我们,我的心里就不踏实。”

季延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扫视了周围一圈之后也叹了口气,“这本来是我们巫族的家务事,却要劳烦你们几个娃娃在这里跟着担惊受怕,老头子我真是惭愧得很呐。”

乔三娘急忙摇头,“我们与季公子本就是朋友,如今巫族陷入危机,我们作为朋友自然是责无旁贷。若换了是我们有难,相信季公子和季老前辈也一定出手帮助我们的。”

季延闻言很是感慨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子安那孩子能交到你们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是他的福分。”

乔三娘笑了笑,“能与季公子成为朋友,三娘也很荣幸。”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乔三娘忽然问道:“季老前辈,您说俞重华今夜会出现吗?除了此处,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巫族的禁地?”

季延摇了摇头,“这里是进入禁地的必经之路,至于他会不会出现,我也说不准。只是他若再不出现,我怕子安那孩子……”

“季公子定不会有事的。”知道季延在担忧什么,乔三娘急忙出言安慰。

就在这时,两个鬼祟的身影分别从乔三娘和季延的背后一闪而过,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来了!”

惊呼过后两人又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因为他们都只能看到对方背后闪过的身影,并不可能看见自己背后有什么动静,所以在看到彼此的眼神时,两人都愣住了。

唯一的区别在于,乔三娘是装的,而季延是真的感到惊讶。

短暂的惊讶过后,季延很快便反应过来,俞重华定是有备而来,来的不止他一人。

“季老前辈,我们分头追!”乔三娘面色肃然,说完就欲朝着她所看见的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季延却拦住了她,“女娃娃,这恐怕是俞重华的调虎离山之计。你莫要去追了,我这便将其他人都叫过来。”

说罢,季延便凝聚法力催动了他所炼制的传音蛊虫。这个蛊虫乔三娘身上也有一个,是来到巫族之后季延拿给大家的。

于是她便在心中听见季延说:“俞重华开始行动了,大家速速赶来禁地。”

季延话音一落,本来在季府休息的画倾城、季子安等人立刻便有了回应。乔三娘却是暗暗皱了皱眉,她不知道俞重华在搞什么鬼,要是让所有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强者。

“季老族长,好久不见了。您老人家的身子骨看起来倒是越来越硬朗了。”这时候,一个声音带着并不友好的笑意传入乔三娘和季延的耳朵里。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俞重华正闲庭信步的朝他们走过来。

季延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俞重华居然这么正大光明的就出现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个人,他倒是没认为是对方狂妄,相反,他已是暗自警惕了起来。

“哼,老头子我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身体好。只不过许久没有找人舒展筋骨了,怎么着?你小子想试试?”季延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俞重华哈哈一笑,“哈哈哈……季老族长真会说笑,您与我过招,不怕别人说您以大欺小吗?”

“嘁,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头子我也不会因此少块肉。”季延满不在乎的说着,下一刻他的面色却骤然冷厉起来,“小杂碎,你害我儿子孙子,这笔账我今夜定要与你好好算算!”

说罢,他身形一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原地。

乔三娘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皮眨了一下的功夫,就看见季延已经出现在了俞重华的面前,凝聚法力的手掌毫不留情的就往对方的胸口拍去。

乔三娘心中一惊,这一下若是落到了实处,恐怕俞重华不死也得重伤吧?可是怎么看他却丝毫没有想要躲避或者抵挡的意思呢?

“砰”的一声,季延一掌拍在了俞重华的身上,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这一掌居然将俞重华给拍碎了,碎片立刻化作点点烟尘,消失在他的面前。

“不好,是替身傀儡。”季延马上反应过来此乃巫族的上乘巫术,心中不禁有些骇然。

替身傀儡,顾名思义自然也是一种傀儡,想要使用需得提前炼制好若干与自己身形容貌相似的傀儡,样貌越接近,使用的时候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越低。

然后将傀儡缩小随身携带,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召唤出来,它会立刻取代主人的位置出现在那里,而此刻使用替身傀儡的人可立刻使用隐匿之术或者遁术离开敌人的视线,这在关键的时候比幻化分身更具有迷惑对手的作用。

而且替身傀儡在炼制的时候便已经注入过法力,可受主人的意念操控做出一些简单的抵抗,比起分身临时召唤需要耗费法力而言,替身傀儡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此术只有进入过巫族禁地的人才有资格学,季家祖孙几人都掌握着这门术法。但是此术易学难精,无论是傀儡炼制的模样还是释放的时机和速度都是十分难把握的,因此巫族中少数有幸习得此术的人将其练至巅峰者少之又少。

但是从刚才那一下来判断,俞重华显然是那凤毛麟角的大成者之一。

第六百一十五章 危难降临2

由不得他想更多,便听见身后传来乔三娘的一声惊呼,他急忙扭头看去,却见俞重华的手已经捏在乔三娘的脖颈之上。

“你……你这孬种,偷袭一个女娃娃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就放了她,好好跟我打上一场!”季延那个气啊,他是真没想到俞重华的目标居然是乔三娘。

“嘴长在您老人家身上,您愿意说我欺负谁就说我欺负谁,我又不会因此少块肉。”俞重华懒洋洋的将季延之前说过的话又还给了他。

“哼,莫要逞口舌之利。我劝你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否则你只会死得更快!”季延强压下怒气说道。

俞重华一声冷笑,“老家伙,你不用拖延时间,你的好孙儿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过来的。”

季延闻言面色骤然一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现在都自顾不暇,没法儿来这里支援你。”俞重华的神情很是得意,看着季延变了又变的面色,接着说道:“我也不想对这个姑娘怎么样,不如这样吧,你自废一条胳膊,我就放了她,你看如何?”

“你……”季延的面色顿时涨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俞重华居然会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

“怎么?不愿意?用你一条胳膊换这位姑娘的脑袋,应该是一比很划算的买卖啊。”俞重华阴笑着,手上已经加了一把劲,顿时将乔三娘掐得喘不上气来。

“前……辈,别……别答应……”还不等季延表态,乔三娘先开了口,只是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看得季延心里更加的着急了。

俞重华是真没骗他,季子安等人在季延传音给他们之后便立刻起身出了季府,可是还没来得及往禁地去,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修士给拦截了去路。

这些人身上并没有魔气,都是如假包换的人族修士,只是让季子安他们颇感头疼的是,这些修士的法力虽然不高,但是意志极其顽强,一个个不仅不畏惧生死,连疼痛好像也感知不到似的。

很快苍无念和季子安就都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古问天失去识魂的模样,这些修士如今这种情况,很明显是没了自主意识,成了别人操控的活傀儡。

这些修士并非出于本心来与他们作对,也不是什么奸佞邪恶之徒,季子安他们动起手来非常的被动,根本就不敢伤他们的性命,可是这些没了意识的修士只要一息尚存,就会不断的爬起来然后向他们进攻。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尽管他们几人法力高强,却因为动手的时候诸多顾忌,外加对方人数众多,他们一时间还真是脱不开身。

其实这些还不是今夜俞重华带来的全部,因为还有更大更精锐的一部分,此刻正准备向斩魔宗发起进攻。

沐琉夜先前在巫族外盯了好久,然后就看见虚空之中无端的打开了一个缺口,那正是在俞重华的操控之下打开的巫族与外界之间的隔绝禁制。

他本来想等所有人都进去了之后,自己再悄悄的跟进去,结果这些人的举动却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批修士大军居然只进去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包括妙蓝都还留在外面。

沐琉夜看了看数量,估摸着这些没什么真材实料的散人应该不会对里面的人造成什么威胁,他虽然不敢断定这个隔绝之中居住的到底会不会是巫族的族民,但是就凭借他们有能力弄出这样的禁制来,说明整个部族的实力一定是不弱的。

正当他思量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溜进去看看的时候,他揣在怀中的玉牌忽然有了动静。

沐琉夜眉头一拧,急忙远遁了几步来到树林里,确定自己不会被人发现后才将玉牌给拿了出来。

玉牌微微颤动,闪动着微弱的荧光,显然是宁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如此着急的联络他。

他将法力注入玉牌,一道光幕随之射出,很快沐琉夜就在光幕上看见了宁霖焦急的面容,“沐公子,不好了!斩魔宗现在被许多修士围攻了,最要命的是,带头进攻斩魔宗的不是别人,而是洛凡前辈!沐公子,你快点回来帮忙啊!”

宁霖就说了这么几句,光幕便散了,很明显是情况紧急。

“搞什么鬼!”沐琉夜恨恨的低斥一声,颇为焦虑的来回狠狠在地上踩了几步。

猛的一回头,沐琉夜惊讶的发现那个禁制外已经空无一人,他就看了个玉牌的时间,那么多人就都进去了,妙蓝也不见了,最让他吐血的是禁制居然也关闭了。

他狠狠的抓了抓头发,周身光芒一闪,朝着斩魔宗赶了回去。

巫族禁地之外,季延和俞重华还在僵持着,乔三娘的情况看起来却是越来越不妙了,她原本被勒得涨红的脸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发紫。

季延自然不愿自废一条胳膊,不是他认为乔三娘不值得他这么做,而是因为他知道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彻底没有和俞重华抗衡的资本了。

也许到时候乔三娘他照样杀,而季延却因为少了条胳膊实力大损,就算不会死在俞重华手上,也没有能力阻挡他开启万蛊之门。

思量再三,季延终于是咬了咬牙,利用法力传递秘音对乔三娘说道:“女娃娃,你听我说,一会儿你按照我教给你的口诀去做,我会帮你分散俞重华的注意力,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口诀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然后立刻传音给我,我定帮你制造脱身的机会。”

季延之所以犹豫了一阵才告诉乔三娘这个方法,自然是因为他要教给她的口诀乃是巫族之中的秘术之一——移形换影。既然是秘术,便是不可外传之术,别说乔三娘并非巫族中人,即便她是,凭她的资质也没有资格学。

不过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手段,季延并非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人命关天的大事,让外人知道一个秘术又有什么打紧。

只不过季延万万没想到,他对乔三娘说的这些话,乔三娘一字不落的全都用秘音告诉了俞重华。

俞重华心中冷笑,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并且示意乔三娘让她照着季延的意思去做。

很快,季延就将那秘术的口诀交给了乔三娘,而乔三娘也按照俞重华的意思,很配合的运行起那个口诀。

其实这个秘术的道理并不复杂,它可以让施术者的意识短时间的侵入他人的体内,控制对方的身体。只要施术的过程中不受到攻击,只要对方的力量不足以与自己抗衡,这个秘术就不会对施术者本身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但是对别动接受术法的人来说却有可能造成很大的伤害。

正因为现在落在俞重华手里的是乔三娘,是季子安的朋友,所以季延不想她受到任何损伤,于是便将秘术的口诀告知于她。

两人共同施术,意识便会在短时间内互换,等结束秘法之后两人的意识各归各位,相互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季延想要操控乔三娘的肉身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利用她的身体找机会扔下一个替身傀儡,尽管这个傀儡的模样是季延的,但是在触发的瞬间,乔三娘的肉身因为替身傀儡的缘故而强行离开俞重华的钳制。

只可惜……季延一心为了乔三娘着想,却未曾想面前的这一男一女根本就是狼狈为奸,串通好了要来害他的。

于是,当乔三娘传音给季延,告诉他自己准备好了的时候,季延很快便施展秘术,两人的意识在一瞬间交换。

季延的意识刚进入乔三娘的体内,还未来得及使用法力触发替身傀儡,便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他的意识袭来。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嗡”的一声,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感传入了他的脑海。

“砰——”

乔三娘的肉身飞了出去,直接压在了季延的肉身之上,两人的意识也在这一刻被乔三娘强制换回。

“噗”的一声,季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思考问题的速度也变得迟缓,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了然自己的处境——他的识魂受到了俞重华的重创。

乔三娘也受了点伤,不过那只是普通的内伤,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就不打紧。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很快的站起了身来。

“他已经对你够不成威胁了,你赶紧把你该做的事给做了吧。”乔三娘对着俞重华说道。

俞重华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神情变得有些呆滞的虚弱的老者,然后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老东西,你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吧?真是可怜啊,你到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害成这样的了。”

说罢,他五指成爪抵在了季延的脑袋上,身体表面开始涌动出丝丝黑气。那黑气很快缠绕到了他的手上,然后进入季延的脑子里。

第六百一十六章 危难降临4

“啊——”

“啊——”

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很快的从季延的口中传来,他的身体也跟着抽搐起来,双脚不断的蹬踢,双手也下意识的抓挠起俞重华抵在他脑袋上的手。

不过身体之中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挣扎根本不具有任何能给俞重华造成威胁的力量,不一会儿他就连抓挠俞重华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后就见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慢慢的浮出他的身体,然后顺着脑袋的位置钻出来,变成一缕缕细细的烟尘被俞重华吸入掌心。

惨叫声慢慢减弱,一直持续到最后一缕烟尘完全脱离季延身体的时候,他已经发不出一点声响,然后便带着满脸狰狞的面色昏死了过去。

说是昏死了过去,其实基本上也就是等待死亡,因为俞重华下了狠手,他将季延体内的二魂七魄全都抽走了,毕竟这是属于一个地仙的二魂七魄,对于噬魂兽而言可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之所以没有抽走生魂,是因为他想留着季延的肉身与神将融合,毕竟神将只是一个傀儡,而且历史久远,傀儡之躯已然破败。若是能将神将的傀儡之躯融入季延的身体里,这个已经拥有了灵智的邪物便可以利用季延体内的生魂拥有真正的生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季延是地仙,生性原本十分豁达开朗,让他在死前遭受魂魄离体这样的非人的折磨,并且还不放他的生魂进入轮回,这样的季延即便再怎么心胸宽广,想要不产生怨念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能把神将融进他的体内,二者融合之后力量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要怪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本来你的好孙儿季子安其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身上的怨念已经积攒了一千多年,就是单单将他的魂魄炼成怨魂,都会具有极其恐怖的力量。现在看来嘛,你的价值应该还比他更高一点,不仅能为噬魂兽提升修为,还能因为魂魄抽离的痛苦成就怨念之体。啧啧啧……你们季家的人,真的个个儿都是宝贝呢!”俞重华看着自己吸入季延魂魄的那只手,兀自沉醉着。

乔三娘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难受,仅仅只是在一开始听见季延凄厉的惨叫声时微微有些不忍,但很快的,那种不忍也被她抛诸脑后,接踵而来的是隐隐的兴奋。

她现在终于体会到,原来堕入魔道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情,魔没有任何的同情怜悯之心,他们只会为所欲为,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血腥、杀戮,一切在常人看来残忍至极的事,都是能够令他们血液沸腾愉悦无比的事。

“你在外面守着,我这便进去开启万蛊之门。”俞重华沉醉完了,站起身来淡淡的对乔三娘嘱咐了一声。

乔三娘点了点头,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入了巫族的禁地。

这个禁地俞重华早就来过很多次了,哪里有机关,哪里有陷阱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进入禁地的最深处,他拿出了那三把开启万蛊之门的钥匙。

万蛊之门是一扇不知用什么金属打造的十分厚重坚固的门,门上嵌有许多奇怪的符号和标记,那些都是巫族最古老的咒语。

在门的正中央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骷髅头骨的图案,其中两只眼睛还有嘴巴的位置,便是三把钥匙的插口。

俞重华拿出钥匙,一扬手便利用法力将三把钥匙打入了三个孔内。

钥匙没入孔内立刻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俞重华双手掐诀,口中喃喃的吟唱着巫族古老的咒语,然后就见门上嵌着的古老符文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慢的游动了起来。

随着那些符文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央的骷髅头骨开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紧接着就见头骨的双眼和口中迸发出如鬼火一般碧绿的幽光,万蛊之门已经有了震动的迹象。

伴随着沉闷的隆隆之声,这个对于巫族之人来说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地方终于将它的一切展现在了俞重华的眼前。

要说俞重华拿到这三把钥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却仅仅只是他第二次开启万蛊之门。

第一次开启的时候,他是想要见识一下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傀儡神将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配不配得上他精心在巫族之中布下的局。

当然,那一次他看见了,神将没有让他失望,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厉害。

于是第二次开启万蛊之门,他就要将这个傀儡放出来,助他摆脱他与万蛊之门之间的牵绊,让他成为魔族当中除了噬魂兽和心魔之外的第三重坚固堡垒。

“咻咻咻”三声,三把钥匙在万蛊之门开启之后重新飞回到俞重华的手中,他收起钥匙,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在这个地方,有着许许多多完全颠覆巫族之人认知的巫蛊,除了族内有资格掌管钥匙的那些人之外,任谁来到这里都会以为自己的进了地狱。

这里面处处散发着阴冷诡谲的气息,若非这是与怨念之力不同力量,恐怕百面棘在这里会比在怨念池中生长得更加茁壮。

一路走到最深处,俞重华终于看见了那个令他感到兴奋也令他感到有些畏惧的傀儡——神将。

这傀儡虽然名为神将,但是并非是一副将领的打扮,实际上他的模样连寻常的傀儡都不如,寻常的傀儡好歹是个常人的模样,可是这神将却只是一具有着一般男子身高的骷髅架子。

俞重华走进来的时候,神将就已经感知到了,只是他并不在乎来者的目的,反正这些在他看来弱小无能的巫族人要不了多久就再也无法掌控他了,到那时候他就不需要再为任何人做任何事,天大地大,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就这么用他那双并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盯着俞重华朝他一步步的迈进,很快,意识之中暴戾的情绪就被掀了起来——对方的身上有万蛊之门的钥匙,而且还是三把。

就是这个狗屁玩意,当初将他制造出来的那个人把三把钥匙的记忆烙印封印在他的傀儡之躯内,让他不得不接受拥有钥匙的人的驱使。

那时候他还没有灵智,就是一具拥有强大力量的傀儡,所以拿着钥匙的人要他做什么,他便去做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灵智几乎已经与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他若是能让这副骨架融合到一具完整的肉身之中,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可以有更大的提升,并且可以像个人或者像个魔再或者像个鬽灵那般活着。

想到肉身,他又狠狠的盯住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俞重华,若不是这个愚蠢的家伙身上有钥匙,他真想现在就放倒他,强行融合他的肉身。

俞重华自然不可能知道神将在想什么,因为他的那一颗骷髅头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任何能与“表情”扯得上关系的东西。

观察了神将好一会儿,俞重华才开口道:“神将,我今天来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条件是你要答应认我为主,只要你点点头,我马上就可以放你出去。”

如果神将有眼睛,这时候他的眸内一定会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讥讽的神色。

不过他接下来的举动的确充分的表露出他的讥讽,只见他那颗骷髅脑袋的上下牙关“咔哒”、“咔哒”的动了起来,发出了一种虽难辨认但是也能听得懂的说话声:“蝼蚁,就算是当初将我制造出来的那个家伙现在站在我的面前,也没有资格让我认他为主,你以为你凭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俞重华是真的大大的震惊了一把。

他的确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见过神将了,第一次见到神将的时候他便知这傀儡已经拥有了一点灵智,但是他却没想到才时隔几百年,当年初成的灵智已经如今已经可以与人对话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俞重华收敛起激动情绪,平静的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带你离开这里,难道你愿意继续留在此处,当一个受人驱使的傀儡?”

“哼!”神将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们这些蝼蚁还能驱使我多久?”

俞重华笑了笑,“也许是一两百年,也是三五百年,可是那样你也仅仅只是能够离开万蛊之门而已。难道你不想拥有更强的力量吗?又或者……你不想摆脱这具傀儡之躯?”

拥有更强的力量,摆脱傀儡之躯,这两件事任意拿出一件来,都是神将梦寐以求的。如今俞重华却是一下子就将两个诱人的馅饼一同抛了出来,哪怕只能闻着味儿,神将也会巴巴的上钩的。

只不过神将毕竟已经具备了如常人一般的灵智,既然是要讲条件,他当然不能表现出自己十分心动的模样。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能耐能让我获得更强的力量?又有什么办法让我摆脱这具傀儡之躯?”沉默了许久,缓和了自己的情绪,神将才冷冷的开了口。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危难降临5

俞重华没有着急回答他,只是勾了勾嘴角,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手掌在神将的面前一翻,一小团红色的雾气便出现在他的掌中。

一股强大的充满力量的诱人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即便神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也无法抵挡自己本能的强烈想要得到它的欲

望。

他几乎是在感受到那股气息诱惑的一瞬间便倏地站起身来,“咔哒哒”一阵骨结响动的声音过后,他已经出现在了俞重华的面前,并且伸出他森然的枯骨手掌就想去夺对方掌中的红色雾气。

俞重华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于是在神将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的身形轻巧往后一退,手掌一翻,那团红色的雾气就消失不见了。

“给我……把它给我……”神将此刻就像是个向父母索要糖葫芦的孩子一样,十分执着的“盯着”俞重华,对他伸出了自己的骷髅爪子,但却丝毫也不敢使用蛮力。

俞重华笑了笑,手掌再一翻,这一次换做了一团紫色的光球漂浮在他的掌心。

神将的脑袋“咔咔”的朝左右各歪了一下,似是在仔细观察并思考俞重华这一次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紫色的光球,看起来好像是什么术法,可是他在万蛊之门待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巫族有什么术法施展出来会发出这种颜色的光芒。

俞重华十分满意神将的反应,手掌一握,紫色光球也消失不见,然后才悠悠然开口道:“这是一份来自强者身上的法力,能够很好的助你吸收之前那团红色的药力。至于我给你准备好的肉身,眼下就在巫族禁地之外等着你。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现在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了?”

神将全身的骨头又“咔咔”的响起,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愤怒的,沉默了好半晌之后他的上下牙关才再一次相互撞击起来,“我不会认你为主的,不是我没有诚意,而是你根本掌控不了我。等到我不再忌惮你身上钥匙的力量,你可能就会成为我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我虽有灵智,但是我的灵智只随着自己的意志而走,我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你就算逼迫我现在唤你一声‘主人’,其实也不过是一随时可以违背的契约罢了。只有这天地间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让我心甘情愿的臣服。”

俞重华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早就料到神将可能会拒绝他的要求,只是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都想岔了一件事——臣服与否是实力所决定的,不需要谈任何的交易,利用交易利诱来的所谓臣服并非是真正的臣服,一旦利益关系结束,对方随时都可以反水。

暗暗叹了口气,俞重华说道:“是我想岔了,这天地间有资格让你认主的可能只有魔尊了。不过你不认主也不要紧,至少你该与我合作,杀了那些和我作对的人。不要着急拒绝,我的那些敌人可没有一个希望你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

如果说神将本来还想着是否要拒绝的话,那俞重华最后补上的这一句是真的把他任何一丝犹豫的念头全都给堵死了。

他当然知道巫族的那些老东西们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利用他的力量,可是当这份力量强大到越来越不受他们掌控的时候,他们便开始考虑要怎么毁灭他。

人类果然都是自私而贪婪的,他们需要强大的助力时就把他给塑造了出来,当他们利用完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了,怕遭到反噬和报复,就要把他毁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答应你,百年之内,只要我没有遇到那个让我心甘情愿臣服的主人,我随时可以与你合作,铲除一切你想要铲除的人。”并没有思考太久,神将便给出了答复。

……

季府附近,季子安几人已经被这群修士大军纠缠得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可是这群修士本来就烦人,好不容易打倒一些,很快又有后续部队接踵而至。

最让他们焦虑的是,那些后续进入巫族的修士大军并没有全都朝着季子安他们进攻,而是大都分散到巫族各处,攻击那些原本处于沉睡之中的巫族最普通的族民。

从他们收到季延传来的讯息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谁能想到一炷香之前整个巫族万籁俱寂,一炷香之后却是火光四起,咒骂声、哭喊声、讨饶声此起彼伏。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巫族族民此时的情况,但是仅凭那隐约可闻的声音,画倾城的心就忍不住揪了起来,她忽然回想起了她三岁的那一年,画族被灭族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她只是个三岁的小女孩,被惠姑抱在怀里。那时候的她只看见了族中的强者都聚集在丹青谷的谷口,面色凝重的盯着外面那群黑压压的魔族大军。那时候的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把自己交出去,就能使得画族免于一场灾难。

虽然后来她被族长画墨风给弄晕送出了丹青谷,她也没有亲眼看到族人被杀家园被灭的惨状,可是这些东西仅仅只是在心中想一想,她都觉得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不可以让巫族成为第二个画族,绝对不可以……”画倾城一掌将身边的几个修士全都轰飞,眼神却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画儿!”察觉到画倾城的反常,苍无念急忙扫除身边的障碍,一个飞身来到她的身边。

“画儿,你怎么了?”苍无念掰过画倾城的肩膀,焦急的问道。

画倾城的眼神微微清明了些许,但是看向苍无念的时候却是噙着泪水,“无念哥哥,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不然……巫族今夜就会成为第二个画族。”

苍无念的眸子微微沉了沉,他明白了画倾城忽然反常的原因。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束手束脚又不得不奋力抵抗的季子安和凤歌,他的扣在画倾城肩上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让画族的悲剧在巫族重新上演,相信我!”抬手抚了抚画倾城面颊,苍无念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一把将画倾城朝着季子安的方向推了过去。

“季兄,凤歌前辈,莫要再与他们纠缠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救那些无辜的族民。”苍无念对着季子安喊道。

季子安下意识的一回头,正好看见画倾城朝自己这里跌来,急忙伸手将她给扶住。

“无念兄,你自己一个人……你想怎么对付他们?”季子安疑惑的问道。

“非常时期只能使用非常之法了。我建议你们一会儿对待这些修士大军最好是用毒,只要不会危及到他们的性命,就是让他们永远醒不过来也可以。再这样纠缠下去,巫族怕是真要成为第二个画族了。”苍无念沉声说道。

“无念哥哥……”画倾城轻唤了一声,可是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快走!”苍无念只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整个人凌空跃起,看样子是准备施展什么阵法。

“无念兄,这里就拜托你了!”季子安也不拖沓,拉着画倾城就往包围圈外飞身而起,同时还跟凤歌招呼了一声,“奶奶,我们撤。”

看着三人离开了修士大军的包围范围,苍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的法力并没有完全的恢复,季晋岚和季子然的身体就像是两个无底洞,在救醒他们的那一天耗尽了苍无念的法力。

三日的时间,没有得到很好的修养,以他现在的情况施展出来的阵法能有平时一半的效果,他就该庆幸了。

可是他现在根本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被困了一炷香还多的时间,但是季延那边却没有再一次传来消息。而且他们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乔三娘,想来她应该也在什么地方被困住了。

越是这样他才越觉得情况不妙,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俞重华的实力,如果连季延对付起他来也如此吃力,甚至是已经落败的话……

苍无念没有再往下想,想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所要做的是拼尽全力,在这个空间之内营造出一个困阵,就是那时候在四象幻境里他用来对付罗尤和西择的那种困阵。

可是当时的他触发了燃魂咒,法力与现在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那时候他施展的困阵最多的时候也只需要困住画族的十名元老,可今夜他却得困住面前这数以百计的修仙者。

——无论如何,都要困住他们!

苍无念深吸了一口气,周身紫光暴起,然后瞬息之间幻化出了二十三个分身,每个分身手持一柄骨笛迅速飞向苍无念所需要的位置。

包括本体在内一共二十四个苍无念将这一块区域内的上空团团围住,然后就听他们齐喝一声,抬手猛的将手中骨笛插入身下的地面之中。

第六百一十八章 危难降临6

在本体的操控下,所有的分身都飞速变幻手诀,口中轻吟着只有苍无念自己才能听得明白的口诀。

身下的修士大军在季子安三人骤然离去之后便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一时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到他们当中有人看见了半空之中出现的许多个苍无念之后,便开始试图对他发起攻击。

不过这些修士毕竟已经没有了识魂,攻击起来没有什么章法,苍无念早在幻化出分身的那一刻便在他与这些人之间的空间之中布下了一层禁制,他们的实力不强,只要不是有组织的集体攻击这层禁制,就不会对苍无念造成任何威胁。

尽管如此,苍无念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维持那个禁制也要消耗他一部分法力,他必须在法力耗尽之前将困阵给布好,否则这些没了识魂的修士大军对他来说就跟打不死的怨魂没有什么两样,会活活将他耗死。

二十四个苍无念的脚下分别产生了飓风一般的漩涡,与此同时他们下方的地面上插入骨笛的那个位置忽然齐齐爆发出了二十四团耀目的紫芒。

紫芒轻涌,像是流水一般,顺着一个方向开始快速朝着相邻的骨笛所在的位置飞流而去。须臾间,这周围的地面就被一圈紫色的光芒围绕了起来。

这种紫光似乎让修士们感到很不安,他们开始惊慌失措,想要逃离紫光包围的范围。

不过这时候才想逃,显然是有些迟了。

地面微微的震颤,紫色的光芒射向天空,如同一道透明的发着紫光的墙面,将地上的修士和空中的二十四个苍无念全部包裹在其中。

修士们愈发的惊慌,靠近边沿的那些修士开始不断的拍打着那面无形的紫色光墙,有的则是用兵器或者用法力不断的往墙上进行攻击。

阵法显然还未完成,否则身处困阵之中,像他们这种程度的修仙之人是根本施展不出法力的。

可是因为要困住的人太多,加上这些人不可能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处让他来布阵围困,所以这个过程进展得有些艰难。

巨大的消耗使得苍无念的面色很快的开始泛白,额角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不过他还是死死咬着牙,操控着自己的分身继续变幻手诀。

一直躲在暗处指挥着这些修士大军进攻巫族的妙蓝看见了苍无念的举动,心中有些惊叹之余更多的却是窃喜。

她知道这个男子很强,而且这一年多他实在是成长得太过迅猛。若非夙幽曾下过命令,暂时不可以对他下杀手,她真想利用这个机会将苍无念斩杀于此。

不过转念一想,夙幽只是说不能要他的命,并没有说不可以重创他,如果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她从中插上一手,或许她可以找到机会控制住他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妙蓝抬起了手,将手中那支控制修士大军的短笛放在嘴边,吹出了一串奇异的旋律。

奇异的笛声很快飘进了半空中的苍无念的耳朵里,他顿时心下一凛,知道是有人开始控制身下的这些修士了。

可是现在阵法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他根本就分身乏术,只能硬着头皮加快施法的速度。

被困在光墙内的修士们在接受到讯号之后就忽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竟是整齐有序的排列出队伍。这队伍虽然不是什么阵法,但是在此时的苍无念看来却比阵法更具有威胁性。

是阵法就会有破解之法,以他对阵法的造诣,只要对方没有天地异宝作为辅助,他并不担忧和敌人以阵对阵。

可是这些修士都是听命于人,控制他们的人不懂得阵法,他们自然也排列不出什么阵法来,从眼下的情景来看,他们是想要集众人之力发动强攻的可能性更大。

果然,又是一阵短促的笛音响起,就见其中一部分修士的身体表面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光芒不甚起眼,但是架不住数量多。

这些修士将光芒凝聚到自己的手心,然后齐声大喝,一掌将法力集中都击打到光墙的某一个点上。

“轰”的一声,光墙被攻击得猛的震颤了一下,与此同时半空中的苍无念就感觉像是被这些人的合力一击打在了自己胸口,“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已经远离了这块地方的画倾城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似的,立刻扭头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可是她只能隐约看见半空中二十四个苍无念那月白色的身影和笼罩在他们身体外围的淡淡的紫色光墙,其他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倾城姑娘,你怎么了?”季子安一边问着,一边下意识的朝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不行的,无念哥哥的法力都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在这时候布置这么庞大的阵法,怕是要伤及根本,我得去帮他!”画倾城既心疼又担忧,抬脚就想往回奔去。

季子安却是伸手拉住了她,“你先现在过去根本帮不上他的忙,可能还会让他因此分心。他的情况他自己心里定然有数,在这种时候他布下阵法自然是为了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制服那些在巫族各个角落作乱的修士,然后我们才能放开手脚回去帮他!”

画倾城紧抿着唇,最终还是很不甘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快些解决掉这些修士。”

说罢,她足尖一点,飞速朝着最近的一户正在发出凄厉哀嚎的人家奔了过去。

“咻咻咻”几声,画倾城从手中射出一排细小的银针,银针包裹着她的法力直接嵌入了她面前几个修士周身的大穴之中。那些修士就像忽然被人拆了骨头一般,一个个的瘫软了下去。

那户人家死了一个男人,女人正护着孩子伤心又恐惧的大哭大叫,结果面前的几个作恶之人忽然应声而倒,将那女人又是好一通惊吓。

画倾城也没空抚慰她的情绪,击倒那几个修士之后她便身形一晃迅速的去往下一户人家。

而这个时候,苍无念那边,阵法的光墙已经又一次遭受到攻击,对方似乎很有耐心,又似乎是故意想要戏耍他。

隐在暗处欣赏敌人做困兽之斗的模样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妙蓝自然也不会放弃这免费看好戏的机会。

苍无念无奈,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他不想使用燃魂咒,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从四象幻境出来之后魂魄的重伤是如何痊愈的,但是他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势能够痊愈,和青辞定然脱不了干系。

自从他醒来之后,就感觉到青辞的状况似乎一直不稳定,虽然他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苍无念知道,青辞离他巅峰的状态实在差得太远。

他不会忘记青辞还有一个角龙之劫,那个天劫应该很快就要来临了,也许是一天两天,也许是一年两年。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把自己再弄得只剩下一口气,否则青辞那个傻小子,怕是拼了性命也会来救治他。

他已经失去得太多了,这个兄弟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失去。

“呵,来吧,还有什么招数都尽管使出来吧!今日若是败给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我还凭什么称王,凭什么对付坤休!”苍无念忽而轻笑一声,抬手失去了嘴边的血迹。

“呀啊——”大喝之声齐齐从他和他的分身口中喊出,他们周身的紫光非但没有因为本体的受伤而减弱,反倒是愈发的耀眼起来。

二十四个苍无念手中快速结印,并且同时施展出了一个他许久没有用过的武技,是的,武技——幻影迷踪步。

每一个分身各自施展着幻影迷踪步,一时间整个半空中满是苍无念的身影,每个身影都飞快的闪动,游走在这个快要完成的阵法包围着的空间之中,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苍无念这么做并不是要迷惑什么对手,而是因为他现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幻化出更多的分身,但是这个困阵最关键的部分却需要更多的人手一齐动手才能够完成。

既然不能幻化分身,那就使用幻影迷踪步,在几乎不存在多少间隔时间的情况下,让每一个分身都在适当的位置打入他们手中结好的印法。

砰——

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前一个声音是阵法的光墙又一次遭到了修士大军的齐攻,而后面紧跟着的这一声是困阵在这个瞬间完成了。

半空中苍无念所有的分身和幻影全部消失,连本体一时间也不见了踪影。

妙蓝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苍无念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困阵忽然就完成了,怎么人也忽然就不见了。

其实苍无念是在困阵完成的瞬间在自己的脚下布置了一个十分简单的短距离传送阵,对于他现在这种情况而言,这个阵法使用起来比起遁术能更省下些力气。

法力的消耗和阵法被攻击导致身体受到不小的伤害,苍无念才不会傻乎乎的还停留在那里等人上门来活捉他。想要利用他逼迫画倾城就范,门都没有!

第六百一十九章 危难降临7

他这一个传送,十分凑巧的就来到了画倾城的附近,看见女子一脸冷厉的面色,随手抄起什么都能拿来当武器使用,那副心中越是火急火燎脸上就越是清冷淡漠的神色,忽然让他感到有几分莫名的似曾相识。

察觉到身后有人,画倾城在放倒了面前的几个修士之后立刻警觉的转过头来,手中下意识的就想飞出一把不知名的草药。

“无念哥哥?!”画倾城心头一惊,急忙扔了手中的东西,奔到他的身边扶住了他。

“无念哥哥,你怎么受伤了?你没有动用燃魂咒吧?”画倾城一边胡乱替苍无念擦拭脸上的汗水和嘴边的血渍,一边焦急的问道。

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握住了她手,“画儿,我没事,放心。”

画倾城这会儿哪还有方才的半分沉着淡漠的神色,着急全都写脸上了,她立刻扣住了苍无念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朝着他的身体里注入了一道法力。

待到探查完毕之后,画倾城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不解的问道:“无念哥哥,你体内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方才遇到谁了?”

苍无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在布阵的时候有人指挥着那些修士对我的阵法发起了进攻,还好我顶住了,不然真是功亏一篑。”

“俞重华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定还有人在暗中帮助他。这附近的修士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禁地那边看看。”画倾城面色肃然的说道。

苍无念闭了闭眼,敛去了眼中的疲惫和疼痛之色,任由画倾城拉着他的手遁身而走。

“季公子,凤歌前辈,你们那里的情况如何?”画倾城一边拉着朝着禁地遁走,一边催动传音蛊虫问道。

结果二人居然都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画倾城惊疑出声。

“怎么了?”苍无念问道。

“我刚才催动了传音蛊虫,可是却联系不上季公子和凤歌前辈。”画倾城皱眉看向苍无念。

苍无念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就在画倾城的身边,同样也没听见画倾城的传音。

“糟了!”苍无念一声低呼,“你刚才用的是季老前辈的传音蛊虫吧?”

画倾城点了点头,然后便顿住了脚步。

子蛊无法传音,说明母蛊或者携带母蛊之人出了问题。他们被困了这么久,季延却一直没有再次传来过消息,他给的传音蛊虫无法使用,只能说明他确实是遇到了意外,只是那个意外是让他的母蛊遭到了破坏还是他本人遭到了迫害,那就是未知之数了。

这么想着,画倾城赶紧催动了季子安的传音蛊虫,可是结果却是一样,依然没有人作答。

“季公子的蛊虫也出了问题。不行,我们得赶紧先找到他和凤歌前辈。”画倾城的面色有些阴沉了下来。

“不必了,直接去禁地,大家最终的目标就是那里,他们在发现无法联系到别人之后一定也会往那里去的。”苍无念此刻实力虽然大损,但是脑子却愈发的清明起来。

画倾城点了点头,拉起苍无念的手立刻施展出全力朝着禁地而去。

脚踏实地的瞬间,画倾城和苍无念都呆住了……

只见凤歌正瘫坐在地上,怀中抱着季延失声痛哭,季子安则是跪在季延的身侧,脸色阴鹜,眼眶发红,紧抿着唇一声不响。而乔三娘则是站在三人的身边,暗暗的抹着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才讷讷的开口,声音很轻,生怕打扰了他们。

凤歌和季子安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只有乔三娘朝她这里看了过来,但却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画倾城的面色骤然冷厉起来,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捏紧。虽然她认识季延夫妇的时间不长,但是这对开朗豁达而且伉俪情深的老人给她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她时常觉得如果画族还在,她的爷爷奶奶应该也是这样的。

虽然季子安从小就没了娘亲,最亲近的父亲和堂兄也因为俞重华的陷害而导致他才回到巫族没多久便与他们天人永隔,但是画倾城一直都挺羡慕季子安,羡慕他有一对如此可爱开明的爷爷奶奶。

可是此时……季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凤歌的怀里,看他脸上的神色,怕是之前遭到了非常残酷的折磨,否则以他地仙之躯,怎么会痛苦如斯?

“俞重华——你这个畜生——!”这一刻的画倾城居然看起来比季子安还激动,痛骂之声方圆几十丈之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别侮辱畜生,他不配。”季子安没有抬头,却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忽然,一个无比耳熟的声音突兀的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啧啧啧……这么粗鄙的言语实在不适合从一个绝世美人的嘴里说出来啊!”

画倾城和苍无念下意识的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与紫卿客一模一样容貌的男子从禁地之内走了出来。

“俞重华,老身跟你拼了!”之前看上去伤心欲绝的凤歌在听见俞重华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仇恨都翻江倒海的直冲脑门,她将季延往季子安怀里一推,然后她的愤怒便化作了最直接的行动。

动作很快,快到几乎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这大概就是地仙真正的实力吧。

只是俞重华的脸上丝毫不见惊慌,就在凤歌凝聚了法力的一掌马上要击打在他的面门之上时,一只白森森的骷髅手掌突兀的出现在俞重华的面前,替他挡住凤歌这一击,并且还将对方反震得倒退了几步。

画倾城和苍无念都还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只骷髅手掌“咻”的飞到了俞重华的身后,然后俞重华便笑盈盈的往边上迈了一步,露出了跟在他身后的一具骷髅骨架。

“神将?俞重华,你这个杂碎,你居然真的将神将给放了出来!你就不怕他连你也一起杀了吗?”凤歌惊怒道。

“以后会不会杀了他这倒不一定,但是你也没机会看见了,因为今晚你就得死。”那骷髅头骨的牙关上下敲击着,发出了不甚清晰的言语。

“这……这是什么怪物,居然会说人话?”画倾城惊讶的呢喃道。

苍无念的面色也变得很难看,这东西身上有一股不同于任何妖魔鬼怪的力量,十分强大可怖,“真是没想到,这个傀儡的灵智居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俞重华把龙血花给他了没有,若是让他吸收了龙血花的药力,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低,可神将却好似听见了苍无念说话的声音,骷髅头上那两个原本属于眼睛的空空黑洞直勾勾的朝着苍无念“望”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神将问得很突兀,但是在场的都知道他是在和苍无念说话,而且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惊疑。

神将虽为傀儡,但是存在于世的岁月比在场几个人都要长,再加上他如今恐怖的实力,谁都不可能小觑他,甚至已经不能拿他当做一个傀儡来看待,因为谁也没有那个能力驯服他,让这个充满邪恶暴戾的怪物甘心臣服。

正因为如此,这个高傲狂暴的家伙对待苍无念的态度才会让众人感到奇怪,因为他不仅法力没有恢复,眼下还受了伤,此时的他实力显然不是众人之中最强的。

苍无念微微蹙眉,盯着神将的那副骷髅架子没有答话。而俞重华则是眉角一跳,轻声对着神将问道:“怎么?你觉得那个男子很特别吗?”

神将的脑袋“咔咔”左右转动了一下,大概是在摇头,然后说道:“我说不上来,不过他的身上有一种让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是你的敌人吗?”

俞重华将目光落在了苍无念的身上,细细打量了好半晌之后答道:“是敌人,但是想跟他化敌为友。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控制住他们就行,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

“这我可不敢保证,我出手都是以夺命为目的。若是不想他们有事,那我就将他们留给你来解决。”神将冷然说道。

俞重华心中微微有些不悦,正待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季子安忽然站起了身来,他将季延往乔三娘那里轻轻一推,淡淡道:“乔姑娘,麻烦你照看一下我爷爷。”

然后他便走到了凤歌的身边,一双阴鹜嗜血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冷光,紧紧的盯着俞重华,薄唇微启:“奶奶,这个人交给我。”

凤歌侧目看了一眼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至亲,顿时又是老泪纵横,她摇了摇头,哽咽道:“子安,奶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你万不可为了替你爷爷报仇便不顾一切。老头子是我的夫君,他遭人迫害,自然应当由我这个妻子来替他讨回公道。”

季子安也摇了摇头,“不仅是爷爷,我爹、堂兄、还有……她,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拜这个家伙所赐,我与他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今日若是我死了,只能怪我技不如人,活该受了这一千多年的屈辱,与他人无尤。”

第六百二十章 危难降临8

祖孙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掩饰,所以在场的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俞重华忍不住讥笑出声,“怎么着,这么快就把我当成一个死人看待了?可惜啊可惜,季子安,你千年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今夜你依然还是。你就放心的去吧,你的女人我自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此话一出,画倾城和苍无念的心头都是一惊:季子安的女人,那自然就是姬无心了。不管俞重华知不知道姬无心的真实身份,单凭姬无心的容貌,他一定也能猜到这个女子对于季子安的重要性。

难不成姬无心的失踪就是俞重华在背后搞的鬼?

不出所料的,季子安原本冷厉的面色顿时染上了几分狰狞,如果季延的死是让他将所有的仇恨压抑到了极致,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么从俞重华口中说出的可能与姬无心有关的消息便是让季子安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俞重华,你这个龟孙子,你把无心怎么了?!”季子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个男子,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心上人,你说我能把她怎么了?”俞重华挑着眉,脸上露出了十分猥

琐的表情,就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

“我杀了你!”季子安目眦欲裂,低喝一声就往前冲去。

这一回没有人拦着,凤歌是来不及拦,神将是压根儿就没出手的意思,苍无念和画倾城是想直接上前帮季子安把俞重华这个无耻之徒给撕碎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季子安瞬息之间凝聚在掌中的墨绿色光芒不偏不倚的直击在俞重华的胸口,可是对方居然不闪不避,硬生生的受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受了季子安这一击之后整个身体居然碎成了渣,微风一吹,渣子也随风消逝不见了。

“这……”苍无念和画倾城在不远处看得一头雾水。

季子安和凤歌的面色则很是阴沉,他们身为巫族强者,自然知晓俞重华方才使用的是替身傀儡。

两人和之前的季延一样,都没有料到俞重华已经将这门秘术学到手了,而且还已练至大成。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触发的替身傀儡。

并没有给大家太多思考的时间,俞重华的身形又重新出现了,只不过他这一次站在了乔三娘的附近。

“神将,快过来吧,这个老头子便是我为你准备的新肉身,不知你可还满意?”俞重华也没在意他们的目光,而是笑意盈盈的对着远处的神将说道。

“咔咔”两声,这是神将将头扭向了俞重华所在的方向,那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季延看了看,说道:“原来是季延。虽然老了点,不过也能将就着用了。”

季子安原本一击没中,心中的暴虐就已经到了极限了,结果这两个家伙还在他的面前讨论要怎么夺舍他爷爷的肉身?

不对,他的爷爷正在走向死亡,因为他体内的二魂六魄已经被人硬生生的抽走了,剩下的一缕生魂也开始慢慢的消散。要不了太久,季延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神将是傀儡,本来就有一副傀儡之躯,对于后来的机缘巧合之下生成的灵智而言,这具傀儡之躯就是他的肉身,不存在什么夺舍不夺舍的问题。

那俞重华方才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想让神将去夺舍,而是……想直接将神将的这一副骷髅架子融合到他爷爷的皮囊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季延的生魂就会被永远锁在这具躯体之中,永远都没有轮回的可能。只能和神将的灵智形成的魂魄相融合,成为一个怪物,一个既不是怨魂,也不是妖鬽,更不是人的怪物。

“俞重华,你们敢!”这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不是从季子安口中发出的,而是痛怒交加的凤歌几欲崩溃的前兆。

伴随着这声怒吼,凤歌周身法力光芒暴起,身形化作一道虹芒闪电般冲向俞重华。

可是几乎就在同一刻,俞重华的脚下也有所动作,他周身黑气一闪,直接绕到了乔三娘的身边,飞快的探出手,将季延从她的手里给夺了过来。

自己夫君的肉身落入了对方的手中,凤歌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了下来。尽管知道季延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她还是不忍心伤他分毫。

只是她虽然停下了,但是敌人却不会就此停下。就在凤歌心痛的凝望着季延的时候,一串诡异的、形状看上去像是由一个个小骷髅头串联起来的灰色锁链悄无声息的从凤歌的脚下冒了出来,飞快的缠上了她的腰。

那骷髅头锁链并非实质,而是一种类似法力光芒凝聚的雾气,但是如果谁认为这东西并非实质所以便脆弱不堪,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啊——”凤歌在被那灰色锁链缠住的一瞬间便痛苦的惨叫了一声。

“奶奶!”季子安大惊失色,他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凤歌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写在了脸上。

神将在这个时候一个瞬移来到了凤歌的身旁,而他的骷髅爪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正是缠绕在凤歌腰上的锁链的另一端。

“季老夫人,这万蛊之力的滋味如何啊?”神将阴测测的说道。

“万蛊之力?”苍无念、画倾城还有季子安三人同时震惊出声。

他们知道神将是可以自由操控万蛊之力的,可是这万蛊之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别说是苍无念和画倾城,就连季子安也没见过。但总之,这绝对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

现在看来,这力量确实强大,它或许可以随意的幻化为各种武器,在各种时候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法攻击敌人。而神将,却是能完全掌控这份力量的存在。

三人对万蛊之力的震惊也就是一瞬,下一刻他们更惊愕的发现,那灰色锁链的顶端已经钻入了凤歌的身体里。

凤歌又是一声痛苦的惨叫,支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身子急剧的颤抖着,与此同时她的面色居然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成灰色,那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面如死灰”。

不同于重病或者受创之后的苍白,那就是一种生机被迅速消耗,同时还被强行灌入大量死气的感觉,就像苍无念十几年前刚失去觉魂的时候那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眸子。

“奶奶!”

“凤歌前辈!”

季子安和画倾城同时心痛的大呼一声,足尖一点地面就朝着凤歌奔了过去。

可是他们的手还都没摸着凤歌的衣服,神将便“咔”的一声将他手里握着的万蛊之力所化的灰色锁链与捆绑在凤歌身上的锁链分离开来,紧接着他又将手里的那一截一分为二。

猛的一甩手,两截锁链从他的手里飞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季子安和画倾城的胸口。

“砰”、“砰”两声闷响,季子安和画倾城被万蛊之力击中,身体先是被击飞,落地的时候二人的脚尖摩擦着地面不由自主的向后滑行了好长的距离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苍无念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跑到二人身边将他们扶起,关切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样?有没有被万蛊之力所伤?”

画倾城摇了摇头,她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感觉五脏六腑受到了冲击,一时间难免气血翻涌。

不过季子安的口中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很明显是受了伤。

就在这时候,凤歌虚弱的开了口,中气不足的话音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决然:“神将……老身奈何不了你,但是你也休想用万蛊之力来对付老身。”

“不,奶奶不要!”季子安立刻大惊失色,他已经猜到了,凤歌十有八九是打算动用禁术。

从凤歌迅速灰败的面色来看,神将应该是想利用万蛊之力将凤歌变成他的傀儡。一个傀儡要将一个地仙变成自己的傀儡,不得不说这个傀儡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而无从挣脱的凤歌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让对方得逞,那就是她得凭借自己的力量反过来吸收掉缠绕在她身上并且不断侵蚀她生机的万蛊之力,以自己的肉身为载体,以自己的灵魂为蛊引,让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变成一个蛊,然后将其引爆。

这是一种比自爆的威力更加强大的禁术,一种只属于巫族的禁术。这种术法可以吸收施术者能力范围内所有巫蛊的力量,而万蛊之力本身就是巫蛊力量的集结体,吸收了这样的力量,那种威力不可想象。

神将和俞重华自然也知道这种禁术的厉害,不过他们既然敢来,又怎么会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呢?

就在凤歌启用禁术的那一刻,缠绕在她周身的灰色的骷髅头锁链忽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竟然是寸寸断裂开来,然后迅速的消散不见。

紧接着就听见“咔嚓咔嚓”的犹如骨头断裂的声响,竟是神将在瞬间将自己的傀儡之躯一截一截的从关节处断开。

第六百二十一章 青黑色的小碎片

然后就听“哗啦”一声,神将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白色碎骨拼接为一条锁链,取代先前万蛊之力幻化的锁链将凤歌的身子从头到脚缠绕了个结实。

这一幕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条只有白骨的巨蟒将一位妇人给紧紧的缠住了,而那个本该是吐着蛇信的巨蟒的蛇头部位却换成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

一阵让人忍不住想要肌肉抽搐的筋骨挤压的声音传来,那是神将将自己的傀儡之躯化作的锁链猛的收紧之后,凤歌的筋骨发出的响声。这位可怜的妇人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张大了嘴努力的想要呼吸,原本因为万蛊之力而灰败的面色在这一瞬间涨成了绛紫色,血水顺着她张开的嘴角汩汩而出。

这一刻季子安和画倾城也顾不上自己体内气息的动荡,齐齐朝着神将发起了进攻。

可是就在两道法力从他们的掌中击出的时候,缠绕在凤歌身上的白骨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动的全部散开,一块块迅速飞到远离凤歌的地方,重新拼接组装成了神将的骷髅架子。

“卑鄙!”画倾城和季子安同时低骂一声,急忙各自一扬手,堪堪将自己先前打出去的法力挥向了别处。

这个神将实在太诡异了,动作奇快,形态还能自由变化,当真是拆了他的骨头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好像就是一具没有弱点的躯体,怕只怕是即便一举将他所有的骨头都震碎成砂砾,他也能重新再将自己恢复成骷髅架子,然后站起来。

这种东西,简直比怨魂还可怕!

“噗通”一声,凤歌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她的五脏六腑和全身骨骼都已经被神将给绞移了位。而在此之前,她也已经触发了禁术,虽未完成,但也吸收了一些万蛊之力。那力量在她重伤的身体里肆虐,更是加快的她肉身破败的速度。可她却并没有就此昏死过去,不是她不想,而是这种疼痛使得她连昏死过去都成了奢侈。

季子安心中大痛,飞身上前想要将凤歌抱起,不过俞重华岂会如他所愿?

他一抬脚便将凤歌给踹飞了起来,踹进了乔三娘的怀里。然而这个举动却着实让季子安三人愣在了当场。

乔三娘一把接过凤歌,看似淡然的站在那里,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三人一时间无法理解的怪异。

“看好她,别让她这么快就死了。这老太婆的魂魄可是噬魂兽的大补之物。”俞重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虽然他的目光是看着刚挪了一步便僵在原地的季子安,但是谁都知道,他这话是对乔三娘说的。

乔三娘微微挑了挑眉,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再掩饰的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就没有了回头的可能性。

直到这一刻,三人才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在抵挡那些修士大军的时候没有看见乔三娘,难怪季延连再一次传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俞重华抽走了二魂七魄,难怪俞重华那么轻易的就进入了巫族禁地,开启了万蛊之门。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当中早就存在了一个叛变了的乔三娘。

“乔姐姐,为什么……?”画倾城盯着眼前那个嘴角挂着些微残忍笑意的乔三娘,忽然觉得她很是陌生。

乔三娘撩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为什么?你应该去问问洛凡,为什么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云蕊,为什么云蕊明明怀了他的孩子,还要嫁给别的男人,而又为什么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忘不了她。”

“你……你都知道了?”画倾城有些惊讶。

“是啊,我都知道了。而且我一早就知道,你、安如月、姬无心,甚至包括惠姑,你们所有人都希望云蕊有朝一日能醒过来,好让她与洛凡再续前缘。所以我在你们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可怜虫?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连仙根也没有的蝼蚁凡人?你们都觉得我配不上洛凡,都觉得我比不上那个躺在棺材里的活死人。既然你们都瞧不起我,又何必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乔三娘无不讥讽的说道。

“不是这样的乔姐姐,我们从来没有瞧不起你……”画倾城心疼而仓惶的想要解释什么。

“倾城姑娘,不要跟她多说了。从她假装失忆出现在我们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当初你所认识的乔三娘了。”季子安冷冷的打断了画倾城想要说的话。

画倾城猛然一惊——是啊,乔三娘原本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凡人,连武艺都算不得高强的凡人。自从她出现在那座荒岛,假装失忆的与他们再次“偶遇”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乔三娘了。

只是一个认识了许久的朋友忽然就变成了自己的敌人,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内心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画儿,不要心软,季兄说得没错,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乔三娘了。我们若是心软,又怎么对得起两位老前辈?”苍无念紧紧的握住了画倾城的手,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

画倾城将目光看向了俞重华手里的季延和乔三娘手里的凤歌,心头一时间百般滋味。她怎么也不能理解乔三娘是为什么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的。

十几年的爱情,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深仇大恨的?这就是求不得而导致的怨念吗?原来这种怨念真的这么可怕……

“好了,该知道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俞重华这时候淡淡的开了口,对着远处的神将招呼了一声,“神将,动手吧,只要别把人弄死就行。”

谁知神将却是冷哼了一声,“把你手里的老家伙给我,先让我融合了他的身体再说,不然一会儿若是死透了,他的肉身也只能做个傀儡。”

“融合哪有这么快?赶紧干活,速战速决。之后你想干什么我不拦着你。”俞重华没好气的说道。

神将依旧停留原地,“融合是要费点时间,那这样吧,你先把你手里剩下的龙血花都给我,他们可有三个人,我对付起来可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俞重华挑了挑眉,心中暗叹这神将果然是已经成了精了,就连自己并没有将所有的龙血花都交给他他都能猜到。至于“对方有三人,对付起来要费工夫”这句话,直接就被俞重华给无视了,他只道是神将以此为借口跟他讨价还价。

不过这一回他还真是冤枉这个傀儡了,神将的确可以完全操控万蛊之力,但是越强大的力量操控起来消耗也越大,如今的神将虽有一副在外人看来变幻莫测的骷髅身躯,但是这副身躯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弊端,只有神将自己才清楚。

神将迫切的想要得到龙血花的力量,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众人面前,否则他哪里还有与人叫板的筹码?

这些事情俞重华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抬眼瞧了瞧面前的画倾城、苍无念还有季子安三人。平心而论,如果今日没有神将,就凭他和乔三娘两个,他还真没有把握对付眼前这三人。

不过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现在神将是和他在同一战线的,只有神将的力量强大了,他才能更稳妥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么想着,俞重华索性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季延给放在了地上,双腿一盘便席地而坐,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然后就见一块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青黑色的小碎片悬浮在他的双掌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看见这枚碎片的时候,画倾城、苍无念还有季子安三人心中同时暗暗惊愕了一把。

尤其是画倾城,这一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小残片所吸引,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金光就好像能够牵引她身体里的血液一般,让她感到激动,让她想不顾一切的把它攥进自己的手心里。

咔哒哒——

神将的身形骤然一动,就在三人各自错愕的目光下闪现到了俞重华的身前。

也就是在这一刻季子安的眼中划过一抹决绝的色彩,他当然不可能由着神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提升实力,他也不可能真的像表面上那般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就这样倒在自己的面前。

只不过是多年来一直扮演着深居幕后运筹帷幄的角色,再加上“此消彼长”的影响,他早已经习惯了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计算好所有的得失,而不是先去考虑自己是否愤怒,是否该为自己的情绪找一个宣泄口。当然,这所有的计算,不包括与姬无心有关的任何事。

就在俞重华嚣张至极的准备当着三人的面利用手中那青黑色的小残片布置出阵法,将龙血花的药力传入神将体内的时候,季子安做了一件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他单方面触发了巫族禁术——移形换影。

而那个与他交换意识的对象却是此时被乔三娘控制在手里的奄奄一息的凤歌。

第六百二十二章 愤怒的神将

之所以选择凤歌,是因为季子安心中明白,他的奶奶已经没有救了,就算他们现在可以把俞重华和神将都挫骨扬灰,等待凤歌的也只是生机一点点的逝去,然后死亡。

而且凤歌已经重伤,意识很薄弱,对她使用“移形换影”几乎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也不会遭到对方意识的任何抵挡。这本就是个危险的术法,在这样的危险的情况下使用,季子安当然要尽可能的确保万无一失。

连一丝光华都没有发出,季子安的意识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冲进了凤歌的身体里,而此时的乔三娘正将目光看向俞重华和神将,她的双手只是下意识的揽紧了凤歌,以防画倾城他们三人忽然来跟她抢人。

——好机会!

季子安心中冷哼一声,操控着凤歌的身体像是要昏死过去一般,无力往下滑。

乔三娘皱了皱眉,动作很是粗鲁的将她往上拽了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季子安强行凝聚凤歌体内的法力,趁着乔三娘不注意的时候,将一个东西飞快通过她手上与凤歌触碰的地方送入了她的身体里。

做完这件事,他又飞快的将意识收回,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

“倾城姑娘,无念兄,帮我照看好我的爷爷奶奶。”季子安忽然传音给苍无念和画倾城,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

短暂的愣神之后,苍无念和画倾城都向季子安投去了惊愕的目光,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他居然是用蛊虫传音给他们。

季延已经倒下了,由他控制的母蛊已经失效,不可能再让拥有子蛊的人听见任何的声音。

而季子安这里他们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之前画倾城想要联系他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是眼下季子安忽然又用传音蛊虫给他们传来了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还不待他们去细想这个问题,他们又十分紧张的本能的朝乔三娘那边看去,因为对方的身上也拥有一只季子安炼制的传音蛊虫,季子安这么堂而皇之的给他们传音,难道不怕乔三娘听见吗?

不过当他们看见乔三娘的神情时,两人再一次愕然了,乔三娘居然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还像先前那样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俞重华和神将的身上。

其实这整个过程中,所有的事情都打了时间差。季子安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传音蛊虫的母蛊会受到“此消彼长”母蛊的影响,因为他最近受的折磨太多了,受的刺激也太多了,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一个小小的传音蛊虫是否还能正常的发挥作用。

而一直到这一刻为止,“此消彼长”已经消停了大约一个时辰,这也是季子安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因为这几天他的情况总是时好时坏,什么时候难受什么时候不难受,他都麻木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体内的“此消彼长”并非是自己消停了,而是因为姬无心一点一点费尽心力的将自己体内的封印给加固了的结果。

此时的姬无心在哪里?她其实就在离季子安不算太遥远的地方,只不过她的身边还有个妙蓝。

姬无心知道,自己才是今天的重头戏,甚至可能比神将的作用还要大。只是她并没有想过要让俞重华得逞,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季子安的事情,哪怕是一丝一毫。

这时候,俞重华手里的青黑色残片已经在神将的脚底营造出了一个奇异的阵法,苍无念看得心头一跳,他立刻就明白了,季晋岚和季子然丹田之中的精妙阵法就是借助了俞重华手里这个小残片的力量布置而来的。

只是这个小残片究竟是什么东西?明明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不起眼,却是拥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属于上古时期的古朴苍茫的气息。

一团红色的雾气在一圈紫色光芒的包裹下出现在那阵法之中,不消说,那红色的雾气自然就是龙血花炼化而来的药力,而那紫色的光芒,就是苍无念的法力。而这两份强大的力量,正是四日之前从季晋岚和季子然丹田之中传送出去的。

忽然,季子安身形一动,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冲向神将,而一直没有动静的乔三娘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抓起既是在她脚边也是在俞重华身边的季延。

然后苍无念和画倾城就明白了季子安之前传音对他们说的“照看好我的爷爷奶奶”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乔三娘在抓起季延之后完全没有停顿,直接将凤歌和季延都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扔了过来。

苍无念和画倾城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一人一个接住了两位老人的肉身,而做完这一切的乔三娘连看都没看他们二人一眼,身形快速的奔向了神将,一下子就将那具骷髅架子扑倒在地,死死的压在身下。

与此同时季子安伸手一招,巫藤长杖环绕着墨绿色的电光,带起一道劲风“刷”的扫过俞重华的双手之间。就听“砰”的一声,地面的阵法顿时碎裂。

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自信满满的俞重华根本就没想到乔三娘会临时“倒戈”,以至于他在感觉到季子安要发动进攻的那一瞬间还在心底嘲笑对方的莽撞和自不量力。

也不怪他如此自信,因为要比速度的话,神将肯定会比季子安更快。只是谁能想到乔三娘忽然间冒出来,将神将给牵制住了,哪怕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也足够季子安破坏他的阵法。

阵法破碎,龙血花的药力和苍无念的法力就暴露在季子安的面前,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一扫将那团红色的雾气吸入自己的掌中,与此同时身体一转把属于苍无念的那团法力朝着其主人的方向打了回去。

苍无念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手掌一翻便将那从自己体内流逝出去的法力给拿了回来。

又是“砰”的一声,被压在地上的神将恼怒的将乔三娘给震飞了出去,乔三娘的身体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远处的地面上,而且令人十分不解的,她居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便昏了过去。

俞重华“蹭”的站起身来,那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傀儡蛊?你小子倒是有几分能耐,居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我的人下蛊!”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季子安面无表情的盯着俞重华,声音冰冷得像冬日的寒风。

他将左手抬起,露出了之前他吸入掌中的那团红色的雾气,然后鄙夷的勾了勾嘴角,“龙血花是我找来的,我的父亲和堂兄都没有用上,你们这些腌臜之物凭什么来碰?”

说着,季子安的身体表面涌动起一层浓浓的墨绿色光芒,就见他掌中的红色雾气迅速化作一缕缕红丝飞速的往他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你……”俞重华气得双手狠狠握成了拳,早知道他方才在万蛊之门里面就该将所有的龙血花全都传入神将的体内。

没想到他只是出于对神将的戒心暗中留了那么一些,到头来居然又被季子安给夺走了。

季子安懒得再与他废话,手中长杖一抖,一束刺眼的法力光芒便朝着俞重华激射过去。

“噼里啪啦”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同时掀起了一阵滚滚烟尘,那是神将挡在了俞重华的身前。

可是须臾间,又是“咯吱咯吱”骨头摩擦的声音传来,一具森白的骷髅架子从烟尘之中飞快的窜出,骷髅头骨的上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含糊不清却是怒气滔天的喊道:“小杂碎,我要你的命!”

季子安目光一凛,眼见着一只骷髅手掌冲他的面门袭来,他下意识的一弯腰,手骨擦着他的鼻尖飞了出去。

还未等他站直身体,手骨又从他的身后飞了回来,他只得一个侧身旋转,就听“嗤拉”一声,手骨将他身上的黑袍给划了一道口子,然后飞回到神将的手腕上“咔”的一声又接了回去。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手骨以这么快的速度飞去飞回,居然只是划破了对方的衣袍,这对神将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与此同时他的怒意更甚了——肯定是因为对方方才吸收了龙血花的药力,所以实力才会有所提升,躲得过他的攻击。

实际上那些龙血花到底起了多少作用季子安自己也不清楚,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斩杀俞重华。至于神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和一个经历了无数岁月都不死不灭的怪物相抗衡。

可是即便季子安一心只想要俞重华的命,神将眼下也不可能如他的愿,怪只怪季子安方才吸收了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气急败坏的神将浑身骨结咔咔作响,脚底生风,直接对季子安发起了肉搏战,左手右手上三路下三路,动作快得几乎没有给季子安喘息的时间。

第六百二十三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1

季子安被他打得连连后退,明明对方只是发动了属于武技范畴的攻势,但他却愣是发现自己根本就逮不着空子反击,甚至连一点施法的时间都没有。

“咔”的一声,神将的手臂在朝着季子安的面门袭去的时候被季子安用手中的长杖做了抵挡,不过长杖只挡在了对方小臂的那一截骨头上,于是神将的手骨便借机脱节,如利爪般直接抓向季子安的脸。

季子安一惊,急忙侧过头去,就听“嗤”的一声,神将锋利的手指骨直接插入了季子安左边的脸颊,硬生生的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季子安吃痛,法力一凝、暴起一脚直接踹在神将的肋骨之上,把这具骷髅架子给踹得稀里哗啦散落在地。

血水从他的脸颊上流出来,但是出人意料的并非鲜红,而是黑色。

“糟了,神将的骨头上有毒!”画倾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苍无念皱了皱眉,直接将怀里的季延往画倾城的身边一放,沉声道:“这样不行,俞重华现在只是在边上看好戏,定是在等季兄体力不支的时候暗下黑手,我得去帮他。”

“无念哥哥,你的身子……”画倾城担忧的叫住了他。

苍无念摇了摇头,“无碍的,方才不是又拿回了些法力吗?拖住神将应该是足够了。”

画倾城抿了抿唇,最后只是小声说了句:“那你多小心。”

虽说她如今的法力比季子安更强,今夜论消耗的话也没有苍无念那么大,但是殊死搏斗这种事情,画倾城除了在四象幻境里是自己真刀实枪的浴血奋战,这一路走来她还真是没有更多的经验了。

季延和凤歌的肉身需要有人看管,否则若是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俞重华的亲信将两位老人的身体给掳走,他们这一遭可真是太对不住季子安了。

画倾城也明白,只要苍无念尚有一点战斗的能力,他是绝对不会放她去冒险的,所以他说自己无碍,画倾城除了叮嘱他自己多小心,便也没有与他相争。

他不想她的双手触碰太多的血腥,她明白的。

有了苍无念的加入,季子安的处境明显轻松了许多。

只是神将十分的执着,就像季子安只执着于攻击俞重华一样,神将也只执着于攻击他。任由苍无念如何挑衅,神将也没有半点与苍无念缠斗的兴致。

俞重华的法力比季子安想象中的厉害,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拜龙血花所赐。他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所得的龙血花药力全都用在神将身上,所以在得到这份药力的第一时间他便自己吸收了一部分。至于神将,他只需要助他增长一些力量,让他能够长久的离开万蛊之门,这样便足够了。

不过季子安现在才管不了那么许多,这一千多年来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真正的激起他战斗的欲望,今夜与俞重华这一战,他压抑了太久了。

想起前两日刚苏醒就相继去世的父亲和堂兄,想起今夜因为自己而已然等于丢了性命的爷爷奶奶,想起千年前那个自己深爱过最后却死在自己手里的女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俞重华所赐。

不知道这天地间还有几张这样的脸,但是无论是哪一张脸,都没有眼前这张脸让他感到痛恨。就像是面对熟悉的孪生兄弟一般,无论有多像,自己都有办法辨认出心里最在意的那一个。

“你小子找死!”一声怒吼来得有点突兀,可却是出人意料的从神将的口中发出来的。

因为俞重华说过,不能要苍无念的命,而神将只要出手,都是以夺命为目的,所以本着不能下杀手干脆就不动手的原则,神将一开始便打算将苍无念留给俞重华自己去对付。

可是他心心念念要对付的人一心只纠缠俞重华,而这个自己不想对付的人却一直逮着自己不放。

几十个回合下来,神将已经是忍无可忍,一声怒吼之下身体又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竟是将自己的两条腿全部脱节,一块块白骨直接拼接成一条绳索,“咻”的一声把苍无念拦腰捆了几圈。

苍无念剑眉一蹙,抬脚就要去踹神将,结果神将完全是早有准备,一整只手臂也“咔咔”卸下,剩下的半截身体在灵巧的躲过苍无念袭来的那一脚之后,卸下的手臂同样拼接成绳索,“咻”的捆住了苍无念的两只脚腕。

苍无念一时不察,竟然没有站稳,“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就这么乖乖的在地上待一会儿,等我解决了那个姓季的小子再回来找你算账!”神将半截身子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睨”着苍无念,语气鄙夷的说道。

苍无念的身子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这神将的骨骼当真奇怪得很,明明是硬邦邦的骨头,重新拼装在一起变成绳索的时候却异常的坚韧,他越是挣扎,这玩意就收得越紧。

心下正焦急该怎么摆脱束缚,忽闻“砰”的一声闷响传来,紧接着苍无念就觉得一道黑影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

“季兄……”苍无念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急忙扭头看去。

倒飞而出的的确是季子安,并非是他打不过俞重华,而是对方在与他交手之时多番使用替身傀儡,然后从背后偷袭于他。

其实这也倒还不是最主要的,就算是俞重华背后偷袭,他基本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不至于受什么伤。

之所以刚才会被击中,那是因为神将戳进他肉里的毒发挥了作用。

像这种仅凭一具骷髅架子就存在了那么悠久岁月的老怪物,将万蛊之力当做自己的力量供给,还能完全的操控,要说他的身上没有毒,那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蛊与毒从来都是分不开的,季子安玩了一千多年的蛊,多毒的东西他也都见识过了,而且多多少少有些抵抗的能力。

可他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即便是他自己常接触的毒物也根本不可能完全抵挡住,否则凤歌也不会被万蛊之力缠住便痛苦得无法动弹只能选择启用禁术,而他的脸颊也不会因为被神将的手骨戳了一下就流出黑血还高肿半边。

一缕黑血从季子安的口中溢出,他摔落在地之后立刻便想要起身,却忽然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变得斑驳,一样东西在他的视线之内已经出现了五六个重影。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神将身上的毒真的是很厉害。

神将见状发出一声怪笑,骨结咔哒作响就要扑向季子安,不过却被俞重华抬手给拦住了,“不要着急,让我先陪他好好玩玩。”

神将十分不悦扭过骷髅头“瞪着”俞重华,半晌之后还是冷哼一声,“你最好是速度点,我可没有多少耐心的。”

俞重华没再理会他,斜睨着半卧在地挣扎着却一时起不来的季子安,语调有些诡异的说:“筋骨舒展得差不多了,游戏也该正式开始了。”

季子安的身体虽然受到剧毒的影响,但是思维还是十分清晰的,所以当俞重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顿时便犹如刀锋一般朝着对方射去,“你想干什么?”

俞重华哈哈一笑,抬手“啪”的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一个窈窕的蓝色身影便翩然从天而降。

“妙蓝?”苍无念、季子安以及远处焦急不已的画倾城同时愕然出声。

不过最令他们震惊的不是此时出现的女子是妙蓝,而是妙蓝手里挟持着的另一个女子——姬无心。

画倾城只觉得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东西,这一刻她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四日之前在斩魔宗的时候,姬无心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是因为他们都太相信乔三娘了,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会对姬无心不利。也正是因为利用了众人的信任,乔三娘才能如此完美的完成她的暗度陈仓之计。

可是在所有人的眼里,姬无心一直都只是一个季子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就连画倾城和苍无念也是在姬无心失踪了之后才知道了她真正的来历以及对于季子安的意义。为什么乔三娘和妙蓝会选择联手将姬无心给掳走呢?

难不成俞重华早就知道了姬无心的秘密,所以特意指使她们两个绑走姬无心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若说之前看见两个男子落入下风的时候画倾城还有心想上去帮上一帮,现在姬无心都已经落在了他们手里,她真的是连动都不敢随便动一下了。

“两位公子有礼了,不知蓝儿带来的人两位可否满意?”妙蓝笑颜如花,就好像还是平日里那个婢女一般。

还不待季子安和苍无念说什么,俞重华却佯装不悦的插口道:“妙蓝,你这问题问得不对。这位无念公子的心上人可在后面瞧着呢,你应该问问季子安季公子,对你带来的人可否满意。”

第六百二十四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2

妙蓝急忙欠了欠身子,有些懊恼的说道:“大人教训得是,是蓝儿说错话了。”然后她就将目光看向季子安,“不知季公子对蓝儿带来的人可还满意?”

季子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却是咬着牙没有吭声。

“哦,瞧我这记性,季公子刚才一不小心中了点毒,眼下应该正头晕眼花呢,离得这么远怕是看不清楚,让我来带这位姑娘走近些,好叫季公子瞧个真切。”俞重华不怀好意的笑着,从妙蓝手里将姬无心给揽了过来。

姬无心皱着眉头挣扎着,十分不甘愿的被俞重华拽到了季子安的面前,然后又被他一把按着跪坐在季子安的身边。

“嗤拉”一声,俞重华毫不留情的扯开了姬无心的衣衫,然后指着她满是斑驳痕迹的身体对着俞重华说道:“季公子,仔细瞧瞧,她可是你要找的人?”

姬无心紧咬着唇,屈辱的别过头去,她不敢去看季子安现在的眼神,她也不想对他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眼下种情况,她根本百口莫辩——这个男子是不会相信她的。

入眼的是那张做梦都不会忘记的脸,可是令季子安无比心痛的是,那件靛蓝色小衣已经无法完全遮盖住的娇嫩皮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那很明显是被人狠狠疼爱过后留下的,而且从色泽上看,显然距离现在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

季子安就这么盯着姬无心的身子,那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好像一张张充满讥诮笑意的嘴,它们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的懦弱,嘲笑他的女人从心到身都有别人的痕迹,嘲笑他无论怎么样都不能真正的得到她。

一口腥甜直冲咽喉,季子安却生生的把它压了下去。与这个女子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他不想在最后还要因为她而给自己的敌人跪下。

“呵。”片刻之后,季子安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俞重华,我真是很同情你。”

俞重华的眉角挑了挑,“哦?同情我什么?”

“同情你居然生了个如此蠢笨的猪脑袋。”季子安笑道。

俞重华的面色顿时一沉,不过很快又露出笑意,“怎么?看见她被别的男子疼爱,你心里受不了了,开始口不择言了?”

季子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留下她?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折磨她?我就是猜到你见到了她一定会忍不住,所以我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你用我用剩下的,玩我玩腻味的女人。蠢货,你明白了吗?”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刻薄,侮辱了俞重华的同时更是在姬无心的心上狠狠的捅了一刀。

疼痛立刻就随着姬无心的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这一刻都没有力气去思考季子安说这些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不管目的是什么,这些话都是真真切切的刺痛了她。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干脆的耳光抽打在季子安的脸上,而且还是受伤的那半边脸,本来就没止住的黑血顿时又滚滚的冒了出来。

动手的自然是俞重华。从以前到现在,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季子安这一张对什么都毫不在意、又好像对什么都成竹于胸的脸。

想到那个曾经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娇语的黎姬,这些年却在季子安的身下承欢,俞重华那本来还算不得十分在意的情绪忽然就冒起了火焰,“到底谁是蠢货?你用剩下的,你玩腻味的?你是不是没搞清楚千年前她到底是属于谁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两个之间,永远是你在捡我不要的东西,明白了吗?”

这本来只是一句气话,是俞重华想要给自己驳回些面子而说的气话,可是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季子安喉咙之中压抑了许久的腥甜终于不受控制的“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吐而出。

千年前的黎姬是季子安的死穴,一直都是。他最在意的就是当初他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他都得到了。可是最后人家却告诉他,那一切不过只是他的一场春秋大梦。

当他看见他心爱的女子扑倒在俞重华的怀里那柔情蜜意的模样,他不敢去想却又遏制不住的去想这个女子是否也如在他梦里一般在那个男子身下辗转承欢。他更不想的是,这个梦里与自己缠绵悱恻的女子在现实中却是在与别的男子谋划着如何陷害他。

画倾城站在不远处将季子安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了眼里,今夜的这一幕竟然让她感觉到有些荒唐。

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曾经不小心落入季子安的梦魇之境的那一天,对于眼前所看见的一切只能如同一个局外人那般,再怎么心急如焚也不得不旁观。

今夜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们是怎么把局面一点一点变得像眼下这般被动的?是因为季延和凤歌的肉身之前一直被敌人所控制?是因为他们存了想让季子安亲手解决这场恩怨的心思?是神将太强,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或许追根究底,只是因为他们还太弱小,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弱小。

可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困局总是要解决的,没有人能帮到他们,即便是一路上都为他们保驾护航的青辞出现在这里,可能结果也是像现在这般被动。

该怎么办呢?

画倾城看了一眼无奈的躺在地上停止了挣扎的苍无念,想了想还是催动了传音蛊虫,“无念哥哥,现在该怎么办?”

苍无念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看向画倾城,好半晌之后才无奈的说了一句,“若你会布阵,事情可能就有转机了。”

布阵?

画倾城的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了之前俞重华手里的那个青黑色的残片。如果能拿到那个东西,苍无念是不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教她一些最简单的阵法,借助那个残片的力量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还未等她细细思考,神将忽然间发话了,“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都让开,我要将这小子的血吸干,拿回属于我的龙血花。”

“这可不行。”俞重华断然拒绝,“这小子的命留着还有用,你可不能乱来。”

“哼,不行?若不是因为你心怀鬼胎,这龙血花会落到他的手里吗?想要我与你合作,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你们这些凡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神将冷哼道。

“我可不是凡人,在场的也没有一个是凡人,倒是你,你连凡人都还不是呢。”俞重华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没给他发作的机会,很快又开口安抚道:“放心吧,他体内的药力我会抽出来给你的。”

神将闻言沉默了下来,至于是不是相信了俞重华的话,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俞重华也没再搭理他,拉着姬无心站起了身子,对着妙蓝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夙幽给了你那么强大的力量,就给你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抽了季子安这小子的二魂七魄,让他和他的爷爷做个伴。”

妙蓝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一旁的苍无念,问道:“那他呢?可以交给我处置吗?”

俞重华挑了挑眉,然后看向了画倾城,“那你就得问问那位美人同意不同意了。”

妙蓝扭过头来,看向画倾城的目光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这股杀意让画倾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并不认为自己与这个女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对,莫非她和乔三娘一样,也是因爱生恨?难不成……她一直心仪苍无念?

看见画倾城那无辜的一脸莫名的神色,妙蓝心中恨意更甚,她竟是抛下了季子安不管,直接迈步朝着画倾城走了过来。

“妙蓝,你敢动她一下,我定要你不得好死!”苍无念眼睁睁的看着那蓝色的衣角从自己的眼前飘过,奈何身体被缚,只能怒喝出声。

妙蓝回头鄙夷的看了苍无念一眼,冷哼道:“不得好死?你们两个害得庄主失去了识魂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不得好死呢?”

“古问天?”苍无念一愣,他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惦记着那个男子,而且看妙蓝这神色,应该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惦记。

画倾城则是听得一头雾水,她哪里可能记得自己与古问天之间有什么恩怨,毕竟那一晚击碎古问天识魂的是风湮。

妙蓝没有再理会苍无念,而是扭回头接着朝画倾城走去。

苍无念着急,但却死活挣脱不开神将的束缚,虽然她知道画倾城未必就不是妙蓝的对手,可是对方心魔已成,下手必然心狠手辣,他怕画倾城心慈手软会吃亏。

俞重华拉着姬无心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连剩下半截身子的神将也站到他们边上朝着那个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下狠手的女子身上“看”去。

第六百二十五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3

画倾城的心微微紧了紧,但是眼下的局面已经由不得她选择。

她将季延和凤歌的肉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边,然后起身准备迎战。

妙蓝的掌中黑气萦绕,很快的便聚集成一团硕大的黑雾,看样子她是没打算留手,一上来就打算出狠招。

只不过当她抬起手掌准备轰击画倾城,而画倾城也周身金光潋滟准备正面相抗的时候,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乔三娘却突兀的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妙蓝身侧,一抬手就迎上了妙蓝黑气集结的手掌。

乔三娘早已不是妙蓝的对手,硬拼的结果自然就是被妙蓝一掌震飞。不过仅凭这一下,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因为方才那是季子安利用了移形换影控制了乔三娘的身体,在与妙蓝掌风相对的那一瞬伺机下了个蛊。

他之前不是没给妙蓝下过蛊,不过以她现在浓重的杀意蛊毒却没发作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俞重华已经替她将蛊给解了。

那本就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蛊,俞重华能解掉此蛊是理所当然的事。而这一次季子安也只是故技重施,又重新对妙蓝下了那种蛊。

这蛊在瞬息之间便起到了作用,妙蓝心中强烈的杀意让她的蛊毒瞬间就发作了。

“啊——”妙蓝痛呼一声,整个人立刻萎靡了下去。痛苦使得她心中杀意更甚,而杀意更甚的结果就是让她更加的痛苦。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就见妙蓝双目赤红的瘫坐在地上,身上的黑气刚一凝聚就消散而去,愤怒和痛苦不得纾解,她只能捶胸顿足,发出无助而凄厉的哭喊。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画倾城感觉到有些错愕,她不明白季子安操控着乔三娘的身体对妙蓝做了些什么,明明看起来受了重创的应该是乔三娘,为什么妙蓝却会显得如此痛苦不堪?

俞重华自然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目光森冷的看向了季子安,“哼,季子安,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他一抬手,一道黑气就冲着季子安的身上打了过去。

画倾城眼见季子安的形势不妙,虽不明其中缘由,但也立刻在心里有了计较:妙蓝中了蛊,眼下勉强能够算是不足为惧,季延和凤歌终究是要死去的,不能为了两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而放弃两个本该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

画倾城的身形化作一道金光,同时伸手一招,蜃光已经出现在她的手里。法力流转间,画倾城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的抄着蜃光就凭空舞动了起来,一道光刃从笔尖画出,她的手猛的一扬,将光刃以最快的速度挥了出去。

“铛”的一声,俞重华手中的黑气与画倾城凭空画出的光刃相撞发出了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季子安刚回归没一会儿的意识因此有了喘息的时间。

他急忙传音给画倾城和苍无念:“妙蓝中了我的蛊,只要她的性命不受到威胁,她若是妄动杀念便会导致体内蛊毒发作。”

有他这句话的提醒,画倾城心中立刻就明了了,短时间内,只要她不去对付妙蓝,妙蓝也无法摆脱蛊毒的困扰。

季子安传音完毕便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来,想都没多想就给自己也下了个蛊。眼下他的身体被剧毒所影响,想要解决俞重华,他必须拥有清晰的意识和敏捷的身手,虽是无奈,但现在以毒攻毒算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头俞重华还在为画倾城凭空镖来的光刃感到震惊,那一头季子安已经长杖顿地,杖首绿光萦绕,夹杂着他自己的巫蛊之力的法力光芒也犹如光刃一般朝着俞重华劈砍过去。

俞重华疾身后退,伸手便拉过姬无心挡在自己的身前。

季子安眉头微蹙,长杖一偏,光刃擦着姬无心鬓角的发丝飞了过去。

画倾城看了看季子安,觉着他这会儿似乎还吃不了亏,急忙两步奔到苍无念身边,盯着他身上的骨头锁链焦急问道:“无念哥哥,能想到办法解开这东西吗?”

苍无念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只能把它劈开了吧,可是神将的躯体太过诡异,估计还没劈开他的骨头,他就已经先把我给勒死了。”

画倾城心头顿生怒意,猛的扬起头看向神将那剩下的半截身子,怒道:“那就让我去会会他!”

说罢她也不顾苍无念的阻拦,周身金光一闪,手持蜃光又凭空画出了数道光刃,笔尖一甩,光刃便朝着神将的半截身子飞了过去。

“铛铛铛铛”数声金属撞击的脆响,画倾城画出的光刃居然被神将的躯体给反弹了回来。画倾城心中一惊,急忙一扬手散去了那些光刃。

无意识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苍无念,她忽然心头一动,提笔又飞速的在空中画出一条绳索,掌心凝聚法力将那绳索往神将所在之处一推,那绳索便“咻”的一声将神将的半截身子完完全全的捆了起来。

这绳索自然不是普通的绳索,上面流转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加持了画倾城的法力。这一下倒是让神将颇感意外,他惊讶的发现这个自己从头到尾一直没太放在眼里的女子居然能将自己控制得一时间无法挣脱开来。

“无念哥哥,神将被我困住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快教教我该怎么做?”画倾城急忙跑到苍无念的身边,语气焦急的问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虽然知道画倾城天资聪颖,可是一个没有任何阵法基础的人,就算天资再高,初次布阵又能布置出如何逆天的阵法来呢?更何况对方眼下想要对付的还是一个在这天地间存在了许久岁月的老怪物。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至少先摆脱这家伙的束缚再说!

苍无念咬了咬牙,然后对着画倾城说道:“你现在盘膝而坐,凝神静气,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在心中默念口诀,等到口诀流转熟练之后,我再教你手诀……”

这两个人大概是这天地间最独树一帜的现炒现卖了,在此等危难关头,居然教授阵法这般变化玄妙奇诡的东西。

不过奇迹往往就是在不可能之中发生的,画倾城静下心来,听着苍无念在自己的耳边叙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脑子虽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可是身体却好像自主的产生了什么共鸣,指引着她流畅而自然的做出每一个苍无念需要她去做的动作。

一个方形的光阵出现在被捆住的神将身下,其中两纵两横四道白光交错,形成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九宫格的图案。

苍无念看得暗暗吃惊,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画倾城营造出九宫格来,但是每一次当画倾城和九宫格扯上关系的时候,他的心底里都会产生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

这个女子明明没有学过奇门遁甲之术,但是她却好像有一种对阵法天生的敏感。就像此刻,苍无念教给她的只是最粗浅的东西,她居然就能够现学现用,真的布置出一个阵法的雏形来。

不过画倾城显然并不满足,她知道这个阵法还欠缺了很多东西,但是欠缺了什么她却想不出来。苍无念教给她的是最简单的困阵,其作用充其量也就是像她画出来的绳索那样,只能暂时限制住神将的行动。

画倾城不满的咬了咬唇,闷闷的问道:“无念哥哥,这样不行啊。没法削弱神将的力量,你身上的束缚也就无法解开。我记得季前辈说过,要想毁灭神将得寻找到一个纯净的灵魂,其道理应该是用这个纯净的灵魂来洗去神将身上的暴虐和杀伐之气吧。你知不知道什么术法,就比如类似于往生咒那样的东西,可以净化掉神将身上的这些气息?”

苍无念的心头猛的一跳,他忽然想起了在须弥山的时候,自己落入怨念池又身中心魔的那一次,当时画倾城为了救她,对他施展了一种术法。如果他没有记错,那种术法的名字叫做“清心咒”。

可是他也知道,当时的那个画倾城并非是现在这个画倾城,所以那个“她”会的东西,画倾城是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

无奈的摇了摇头,苍无念道:“画儿,你对阵法很有天赋,不如你再试试看,试着加强这个困阵的力量。若是能够成功,神将的力量就会受到压制,我自然就有机会挣脱他的束缚。”

画倾城点了点头,继续耐心学习苍无念从旁指导的布阵之法,心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想要喷涌而出。

两人从阵法授受到困阵初成所耗费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当神将发现自己的身下出现了阵法的时候,他却莫名的开始感到紧张,虽然这个阵法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威力,但是其上涌动的金光却让他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仅剩半截身子加一条手臂的神将开始了挣扎,他想要挣脱画倾城捆在他身上的金色绳索,然后将自己的这半截身子同样化作锁链,勒死那个想要用困阵压制住自己的女子。

第六百二十六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4

一旁的季子安和俞重华正打得难解难分,不过季子安始终处于被动的地位,因为姬无心在俞重华的手中,时不时被他拿来当挡箭牌,季子安总是不得不放弃得来不易的击倒对方的机会。

又是一记弧光被迫改变攻击方向,擦着姬无心的肩头而过,俞重华很是不屑的讥讽出声:“我该夸公子你怜香惜玉,还是该笑你心慈手软?不是说已经玩腻了吗?怎么面对她的时候还是下不了手呢?”

季子安的面色已经阴沉到极点,他也不想心慈手软,他倒是希望上天能给他一如千年前亲手杀死黎姬的勇气,这样他对付俞重华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费劲。

可是他与她之间的命运似乎注定如此,这个女子大概就是为了克他而生的,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还是这样。他永远拿她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似是猜到了季子安心中所想,姬无心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负累,她只是想见他一面,想把乔三娘已经变节的事实告诉大家。

如今乔三娘的问题大家都已经知晓了,而她也如愿的见到了他,似乎所有的心愿都已经达成了,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不满足,她究竟还在奢望什么呢?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姬无心还是忍耐住了哭泣的冲动,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道:“主人,不用顾忌我,反正我也只是一个傀儡,即便是死了,主人也可以把我复活的。眼下……”

只不过姬无心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季子安就气急败坏的打断了她:“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现在完全不想听见这个女子的声音,一个字都不想听,如果可以,他都不想看见她。她那一身被别的男子爱抚而留下的痕迹严重的干扰了他的心绪,他想杀了她,可是他又舍不得。

无处发泄的怒火使得季子安再一次抄起手中长杖,直接朝着俞重华,确切的说是姬无心的方向飞身攻去。

俞重华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姬无心还在他的面前,季子安这么直冲冲的飞身而来,难道真的是打算了结了姬无心的性命?

不过下一刻他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原来对方是打算使用替身傀儡。可惜了,季子安因为身体和法力都非处在巅峰状态,所以这个替身傀儡使用得并非天衣无缝,至少对于此术同样精通的俞重华来说,季子安这一招的破绽已经被他看透了。

不过正在他得意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神将的咆哮之声:“混账!赶紧解决了那小子,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俞重华眉头一皱,用余光往神将那边瞥了一眼,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之下他也吓了一跳——神将的身躯被一个奇异的光阵给控制住了,那光阵乍看是个九宫格,可是其中居然还若隐若现的闪烁着一个阴阳八卦图的形状。

而且听神将刚才那着急的口气,很明显是他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摆脱束缚。

这世上居然有人能用阵法逼得神将如此狼狈?

此时季子安的攻势已经近在眼前,俞重华口中一声冷哼,一把将姬无心拽到了自己身后,而他则是一掌探出,笔直的迎向了季子安直刺过来的闪烁着法力光芒的杖首。

“乒”的一声脆响,俞重华面前的“季子安”被拍了个粉碎,而真正的季子安此时正落在了他的身侧,一杖横扫,法力如水浪一般朝着他和姬无心波及过去。

俞重华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神将方才那一声叫喊分散了他一点点的注意力,他完全可以判断出季子安此刻出现的方位。

不过也无妨,这一波攻击如果他躲不过,姬无心同样也别想躲过。他直接伸手用力一推,把姬无心迎着季子安的法力冲击而来的方向推了出去,口中冷喝道:“既然这么想她死,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没有人看见季子安一直凌厉且隐含焦躁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轻松的神色,他在俞重华将姬无心推出来的这一瞬间又一次触发了替身傀儡,在自己的法力波及到她之前来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砰”的一声闷响,季子安被自己的法力击中了身体,还好这一击他并未使出全力,所造成的伤害尚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俞重华自然也不可能避免的受了这一击,同样的,这对他来说也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他不爽的是,季子安居然设计诈他,甚至因为不想那个女子受伤,还用身体去替她承受自己的法力造成的伤害。

姬无心在被季子安护在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呆住了,按照她的想法,这个男子现在应该对她厌恶至极,之所以方才一直没有杀她,那一定只是想着把她带回好好的折磨。

可是他护住自己的那一瞬,姬无心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个男子是在守护一样对他而言最为宝贵的东西,守护一个值得他用性命去守护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幻觉吧……

姬无心在心中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多沉醉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俞重华的怒吼声:“妙蓝,你这个蠢货,放下心中的杀念,去把神将从那个阵法里弄出来!”

一吼之下所有人的心都莫名一跳,暗道一声:糟糕!

之前季子安借乔三娘之手在妙蓝身上下了蛊,那个蛊使得此时满心杀念的她痛苦不堪几欲发狂。

可是俞重华这么一声怒斥,立刻就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曾吃过这个蛊的苦头,当然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眼下苍无念被困,画倾城正专心布阵无法分神来对付她;姬无心法力几乎全部用来维持体内封印,加上身体收到心魔的影响,已经等同于一个废人;而季子安一面要顾及姬无心,一面又要对付俞重华,已然是分身乏术……

怎么办?这是四人心中同时产生的一个令人焦灼的疑问。

可妙蓝的意识很快清晰起来,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杀念,蛊毒带来的痛苦迅速减轻直至消失不见。

她冷冷的瞥了画倾城和苍无念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和挑衅,无需言语两人也能看明白她的意思——有本事就来杀我啊?只要你们敢动手,我就是杀了你们这蛊毒也奈何不了我。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微妙起来,妙蓝就这么在几人眼里堂而皇之的朝神将所在之处走了过去。

这个阵法出自画倾城之手,其威力比起苍无念布置出来的阵法实在相去甚远。神将之所以会感到不安其实也并非来自这个阵法本身的威力,而是这种被困住无法动弹的感觉让他的暴虐之气无从发泄。

他想要挣脱眼下的束缚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将纠缠在苍无念身上的双腿和一条手臂的骨头全部收回,那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挣开绳索走出困阵。

可是那样的话,苍无念也就得以脱身了,他定会与画倾城联手,一起来向他发起进攻。如此一来情况又会变得像之前一样,他因为不能伤及二人的性命而导致自己的攻击束手束脚。

不能痛下杀手也就罢了,眼下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从万蛊之门里面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俞重华先前给他的那一部分龙血花并不足以让他完全摆脱他与万蛊之门的相互牵制。

所以此时,他的力量已经开始渐渐的走向衰减,如果不拿到季子安体内的力量,他再过不了多久就得老老实实的回到万蛊之门里面。

此时妙蓝得以清醒,神将的困局已解。

这种程度的困阵对于拥有如今法力的妙蓝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她一没有受伤,二没有法力受限,走入阵法之中充其量使得她的步伐略微变缓,其他的就真的不会有更多影响了。

眼看着妙蓝就要走入困阵之中,画倾城心中焦急,却一时想不出办法。

这时候季子安却动了,他迅速往姬无心的体内渡去了一些法力,轻声说了句:“赶紧离开这里,别给我添麻烦!”

然后他便施展法力将姬无心猛的朝远离战圈的方向一推,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杖带起一道夹杂着绿光的劲风猛的朝妙蓝掀了过去。

俞重华怎么可能任由他动作,就在他掀起那道劲风的同时,一团黑气也从俞重华掌中射出,目的不是为了阻拦他的攻势,而是为了直接攻击他。

妙蓝的死活他才不关心,况且以妙蓝如今的实力,季子安这一击就算实打实落在她身上她也死不了。

更何况妙蓝怎么可能不闪不避硬吃季子安这一击呢?

于是电光火石间,妙蓝周身黑气涌动,在自身表面形成了一个法力护罩,扛下了季子安这一记疾扫,并且伸手将神将从困阵之中给拉了出来。不仅如此,她还顺便击出一掌,一举轰碎了画倾城好不容易布置出来的困阵。

第六百二十七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5

而不远处的季子安则是因为出招之后收势不及,无法做出更多的防御,只得堪堪回身将长杖横举在自己的身前,硬生生接下了俞重华的攻击,其结果就是伴随“轰”的一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

两声闷哼分别从季子安和画倾城口中发出,前者是因为受伤,后者是因为反噬。

“画儿!”苍无念低呼一声,挣扎着想要起来,结果神将的骨头却将他锁得更紧了。

远处被季子安推出战圈的姬无心也险些惊叫出声,但是却被她硬生生忍住了。

画倾城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不过还是努力压制住了体内翻涌的气血,而季子安的情况很明显要糟糕得多,他的身形好不容易稳住,一缕血水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神将身上的绳索被妙蓝以蛮力直接扯断,画倾城想要再布阵已是不成。而神将一挣脱了束缚,立刻将他的骷髅脑袋转向了季子安。

对方的体内有龙血花的药力,那是神将势在必得的东西,更何况如今的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到万蛊之门了。

“不好!季公子有危险!”画倾城低呼一声,立刻起身朝神将奔去。

而妙蓝却一个闪身出现在她的面前,手中一团黑气凝聚,照着她的肩头就是一击。

季子安的余光瞥见神将已经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一咬牙站起身来,手中长杖被他甩了出去,打着旋儿的扫向那具只剩下一半的骷髅架子。

俞重华已经失去了和这些人继续缠斗的耐心,眼下他玩也玩够了,加上赤霄方才忽然传了密音给他,让他赶紧解决巫族这些人,去斩魔宗搭把手。

所以,现在他一心只想着速战速决。

画倾城因为妙蓝的突如其来而被弄得有些猝不及防,肩上挨了一下之后身形不得已后退了数步,从对方没有蛊毒发作的情况来看,她只是想阻拦自己的进攻,而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

不过这才是最让她为难的地方。

画倾城虽不知妙蓝现在到底有多强,但是终归应该是不会强于自己,所以两人相搏,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危及到对方的性命。杀意这种东西总是在战斗过程中愈演愈烈的,就算一开始并未动过丝毫杀念,也会随着战局的推进慢慢的滋生出来。

画倾城体验过那种感觉,就在不久之前,对付那些没有识魂的修士大军的时候,她心中的杀意就是从无到有,然后险些要了那些人的命。

心头暗自感慨,季子安这个蛊虽然很好的牵制住了妙蓝,可是让自己这边也同样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就算对方实力不及自己,不以命相搏的情况下,她也不见得就能轻松应对。

妙蓝没有再次进攻,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怎么不动手?我想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你在犹豫什么呢?”

画倾城皱着眉头没有应声,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角的余光之上——不远处,季子安的情况非常的不妙。

面对俞重华和神将的合力攻击,已经受了伤还身中剧毒的季子安应对起来十分的吃力,尤其是神将,几乎招招都是冲着他的要害来的,若不是这家伙现在四肢不全力量受限,季子安有好几次就要被他的骷髅手掌在身上戳出血窟窿来。

俞重华大约也发现了神将出手全是杀招,颇为不悦的低吼道:“你去把画倾城拿下,季子安我来对付就行。”

神将冷哼了一声,突兀的停下了动作,身形一闪消失在俞重华的身侧。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季子安正好在这时候一杖扫来,这一击本来是冲着神将来的,但是神将突兀的消失了,这一杖的余波就扫在了俞重华的身上。

冷不丁的受了一击,虽不严重,但还是立刻勾起了俞重华心中的怒火,若非现在还需利用到神将的威力,他真想拆了这堆不听话的烂骨头。

神将再次显露出身形的时候并不是出现在画倾城的身边,而是出现在了苍无念的身边,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变得虚弱,毕竟那半副骨架离开自己的时间有些长了。

他是傀儡,也是个怪物,他的傀儡之躯的确诡异莫测变化多端,但是这副躯体有旁人所不知道的弱点,那就是所有的骨头本来就该合为一个整体,不可能真的东一块西一块的长久分离,更何况还是在他开始变得虚弱的情况下。

俞重华不知道神将要做什么,在他看见神将出现在苍无念身边之后,他只是隐约猜到对方大概是要拿回自己的骨头。

怒火正无处发泄呢,俞重华周身黑光一闪,瞬息间幻化出若干分身将季子安团团围住,分身掌中黑气萦绕,闪电般齐齐出手,将手中的黑气全都冲着被包围在中间的季子安身上招呼了上去。

季子安应接不暇,仓惶间丢下一个替身傀儡,但是在他身形消失的瞬间还是被俞重华的法力的所波及,于是使用替身傀儡之后真身出现的位置他都还没调整好,整个人就已经在苍无念和画倾城的视线之中飞了过来。

“呲——”

季子安手中长杖的底端抵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之声,两者之间几乎都要擦出火花来,季子安的身形才勉强停住。

只不过此时他的模样看起来已经颇为狼狈,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死死握着长杖,一手撑着地面,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身子却在微微的颤抖着。

血水滴答滴答的从他的嘴里流出,然后滴落在地,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画倾城心中一痛,闪身就要过去帮他,不过她这一动,妙蓝也动了,依旧不打算攻击她的要害,目的就是为了纠缠她。

画倾城无奈,只得与她扭打起来。

“季兄……”苍无念面色十分难看的叫了他一声,也不知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关心还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想叫季子安再撑一会儿,因为他能感觉到神将束缚在他身上的力量似乎有所减弱,只要季子安能再多撑住一时半刻,或许他就能挣脱束缚。

可是看着季子安现在这副模样,他情不自禁的就联想到了青辞,那个每次都为了他而把自己搞得满身是伤的兄弟。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根本开不了口。虽然这里是巫族,虽然对付俞重华是季子安势在必行的事情,可是作为朋友,他不仅没帮上忙,反倒还拖累了对方,他怎么能开口让已经身受重伤的季子安强撑下去?

季子安摇了摇头,他猜到了这个男子此时心中所想,可是这一切本来就与他们无甚干系。这是他巫族的内部矛盾,不管俞重华到底是人还是魔,那都是他季子安所要面对的敌人,苍无念和画倾城作为自己的朋友能前来帮忙,已经是对他季子安最大的认可。

眼下他们二人都受到了牵制,十分被动无力,季子安心中才是满怀歉疚,若不是为了帮他,他们二人怎么会落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埋怨他们。

他想安慰苍无念两句,可是话音还没来得及溢出喉咙,他的目光忽的一凝,有一股危险的杀意朝他袭了过来。

他几乎是本能的,在看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立刻将手中长杖猛的一顿地面,整个人借力高高跃起。

而就在他跃起的同时,神将忽然“哗啦啦”的收回了自己束缚在苍无念身上的腿骨和手骨。

苍无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结果胸口就传来一阵钝痛,他的整个身体被神将瞬间袭来的两只手骨拍飞了老远。

“咔哒”、“咔哒”两声,手骨迅速接回到神将的手腕上,他也在这一瞬跃起了身体,朝着季子安的方向飞了上去,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骷髅手掌之中还拖拽着一条细长的灰色的骷髅锁链。

“万蛊之力?!”正与妙蓝缠斗的画倾城和身形正在往远处倒飞的苍无念都是大吃一惊。

之前神将使用这玩意对付凤歌的一幕还清晰的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这恐怖的力量与其叫做“万蛊之力”,不如叫“死神之力”来得更合适,被它沁入了身体之后生机便迅速流逝,完全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他们三个使用万蛊之力,是因为这是神将的最大杀招,出招就是为了夺命,中招之人若是如凤歌这般法力高强,一时半刻虽然死不透,但也只是在做垂死挣扎。

他知道俞重华并不打算要这三个人的命,但是现在,他顶多只能做到不杀画倾城和苍无念,至于季子安会不会死,根本就不是他想去考虑的问题了,他的眼里只有季子安体内的龙血花药力,那是能够让他永远摆脱万蛊之门的巨大吸引力。

“咻”的一声,灰色的锁链从神将的手中甩出,直直朝着他上方的季子安戳了过去。

第六百二十八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6

季子安神色凝重,强行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扭转了一个方位,“嗤拉”一声,锁链穿过他的斗篷,带出了一道灰色的烟尘。

一击不中,神将也明显的焦灼了起来,他操控着万蛊之力在空中同样改变了攻击的轨道,锁链就像一条灵蛇一般“刷”的转了个圈儿,扯着季子安身上的外袍,就势往他的腰上缠绕而去。

季子安心中一惊,急忙一挥手中长杖挡在自己的腰侧,锁链立刻攀上了他的长杖,就听“咔嚓”一声,长杖被那灰色的锁链给绞断了。

“神将,你这是做什么?!”远处的俞重华颇有几分惊怒,他没想到神将为了龙血花的力量居然执着如斯,此时更是不管不顾他们之间的合作,竟然对季子安下杀手。

季子安不是不可以死,但绝对不是现在,不是这样连利用都还没利用就死去。

神将哪管他这么多,冷哼了一声:“要怪就怪你不将全部的力量都给我,我可警告你,我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在我必须返回万蛊之门之前我还没有拿到他身上的力量,我会连你一起杀。”

说罢,那绞断季子安长杖的万蛊之力忽然消失,季子安手里正握着断成两截的武器思索着该如何抵挡对方的攻击,一道锁链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季公子小心!”

“季兄当心!”

画倾城和苍无念的惊呼声同时传来,可是已经晚了,季子安背后的灰色锁链忽然幻化成了一个狼牙棒,“砰”的一声猛拍在了季子安的背上,直接将他从半空之中击打到了地面。

“轰——”

季子安整个人直挺挺的从半空被打趴在地上,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力气翻转过身来。

之前被神将拍飞的苍无念直到这个时候才稳住了身形,他周身紫光一闪,急匆匆的朝着季子安这里狂奔过来,可是神将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灰色锁链照着苍无念的面门直接袭了过去。

苍无念心下一惊,急忙躲闪开来。

可是这一次神将不是为了吓唬一下他而已,那条锁链已经将季子安重伤,在他的眼里季子安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所以万蛊之力现在的作用,就是用来对付苍无念。

神将的骷髅架子停在了季子安的身边,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看见一脸面如死灰的男子,神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相比于凤歌,季子安只是受到了一次攻击,而并非是万蛊之力侵蚀入体,于是他在神将准备靠近自己的一瞬间断然使用了替身傀儡。

“啪”的一声,神将的骷髅手骨穿过“季子安”的身体,身形应声化作尘埃散去。

神将顿时大为光火,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做垂死挣扎。

的确,季子安此时就是在做垂死挣扎,因为这个替身傀儡的使用并没有使他的本体离开太远的地方,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让自己安然的脱离这场战斗了。

“到此结束了,臭小子,我要吸干你的血!”神将的声音阴测测的,说话的同时周身发出“卡啦”、“卡啦”骨节活动的声音。

下一刻他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长长的骨链,骨链的最前端是他的一只骷髅手掌。化作骨链的神将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朝着并不遥远的季子安飞了过去,手掌摆出恶虎掏心的爪状,像是要探囊取物一般对准了季子安的心脏。

这一刻,季子安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慌,脑袋里一片空白,思考能力已经在这一刻停止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才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到这世上有比死亡更令他恐惧和窒息的事情。

胸腔之中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双目因为这种剧痛而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眼睛虽看不见,可是耳朵却清晰的听见,那“嗤”的一声,钝器插入身体之中的声音。一如千年前,他将那把匕首刺入黎姬的心窝。

季子安丝毫不怀疑这种疼痛是在昭示着自己的心脉尽数断裂,或许连带着自己的心脏也已经被捏碎,否则心口之处为什么一片冰凉。

可是几乎就在那种冰凉迅速扩散至他四肢百骸的同一时间,他又诡异的感觉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喷溅在自己的脸上。

哦,应该是血吧,毕竟是在心脏的位置,当年他动手杀她的时候,她的伤口也溅射出了许多鲜血,血流得那么急那么快,比他的眼泪流得还要快。

时隔一千多年,他落了个与她一样的死法,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只是,当年的黎姬有他来强行封锁记忆和一缕魂魄,而如今的他,却只能这样孤零零的死去,再没有任何东西遗留在这人世间。

他想,自己应该会下地狱吧,只是不知道会是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

恍惚间,他感觉到一具柔软的身体跌入了自己的怀里,他本能的伸出双臂搂住了对方。

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就犹如他已然变得模糊的意识,可是拥抱着那具身体,他却莫名的觉得安心,哦,不对,他应该已经没有心了,和她一样。或许来世他应该也改个名,叫做“季无心”。

这一刻,季子安感觉自己的心中居然没有怨恨,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丝淡淡的怅然和悔意。

——老天待我算是不薄了,临死前还让我感觉到自己再一次拥你入怀,虽然都是假的,但,我知足了……

季子安在心中默默的想着,等待着自己永远的失去意识,然后魂归黄泉。

只是,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是不是就像世人谣传的那样,人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会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事情都最后再回忆一遍。

可为什么,他在这一刻能想起来的就只有黎姬的笑脸,还有,这拥在怀中的身体如真实一般的触感。

“不————”

“不要————”

“啊————”

不是该死了吗?为什么耳边却传来这么多嘈杂的声音?

那两声心痛的“不”他能分辨出来,一个是画倾城的声音,一个是苍无念的声音。可是那一声痛苦而凄厉的“啊”是谁发出来的?怎么那么难听,那么令人作呕?

“姬姑娘,姬姑娘……为什么,为什么!”耳边再一次传来画倾城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是带着浓重的哭腔。

无心?她为什么在喊无心?无心离他们很远啊,或许应该已经离开了吧?她不会忤逆自己的意愿的,她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一点点令自己不高兴的事。

“啊————”

“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耳边又传来那个难听的凄厉惨叫声,还夹杂了一个令人厌恶的气急败坏的怒吼。

真是吵死了!俞重华和那个怪物真是吵死了!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不能让他安宁?

“砰”的一声,季子安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是跟心中的疼痛相比起来,现在他就算是摔断了全身的骨头,也不会有更多的痛感。

原来,从他触发替身傀儡开始,他感觉过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居然也就只是他从半空到落地上的一瞬。

果然啊,将死之际,脑海中的回忆会让自己以为又一次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古人诚不欺我。

“子……安……”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很轻很轻,就仿佛一片羽毛,只轻轻的搔过了他的耳际。

可是这个声音,却莫名的温暖了他心中的冰凉,似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强势的穿透周遭的一切嘈杂,直击他的心底。

“画儿小心!”这是苍无念的一声焦急的呼唤。

然后就听“轰”的一声似乎是法力相碰撞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女子的闷哼之声,一个男子的咒骂之声,一个怪物的嚎叫之声……

又来了!

季子安使劲的挤了挤自己沉重的眼皮,然后猛的张开双眼,他倒是要瞧瞧,这周围到底怎么了,以为这里是戏园子吗?一刻都不让人安宁!

可是这一睁眼,他却惊呆了,他居然看见了一张嘴角不断渗出血水的惨白面容,那是一张他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脸。那双眼睛,一如千年前她即将死在他怀里时那样,只是死死的盯着他,不反抗、不怨恨、不咒骂。

只是这一次,他好像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她,在悲伤、在不舍、在索求……

季子安觉得自己的呼吸应该已经在这一刻停止了,他怎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应该是死了吧?若是他没死,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是幻景吗?

“……无心?”季子安皱着眉头,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这一声轻唤,换来了女子十分勉强甚至在她此时这副尊荣之下显得有些恐怖的一个微笑。是,她想对他微笑,可是满是鲜血的脸和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很好的完成这个动作。

但是季子安却丝毫也不觉得她恐怖,相反的,他觉得此时的她美极了,也真实极了,她在对他笑,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许多年前的黎姬才会流露出的神情。

季子安想要坐起身来,仔细的瞧一瞧怀里这个女子,她受伤了,她需要医治,他要治好她,然后……

然后呢?

季子安的双眼猛的瞪大,这一刻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没死,也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死。

胸腔内的疼痛在慢慢消失,心口冰冷的感觉也渐渐变得灼热,他能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从虚弱到有力。

“无心……无心,这是怎么回事?”季子安一边问着,一边下意识的摩挲着她的后背。

可是当他的一只手触摸到她后背心的那个位置时,他的动作顿住了,意识也顿滞了。

他摸到了一片濡湿。黏腻、还带着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的在往外冒。

“无心……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季子安急了,说话的语速都变得特别的快,特别的虚浮。

“子安……”姬无心轻唤了一声,之前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一不小心眨了一下,泪水便从她的眼中掉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勇气?我办不到的,我办不到啊!”季子安难以置信的盯着姬无心,他完全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跟神将的战斗只是他的幻觉?实际上,他又如一千多年前那样,一刀捅进了她的心窝?

“子安……抱紧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姬无心显得很是疲惫的闭了闭眼,并没有解释也无力安抚季子安惊慌失措的情绪。

季子安一个激灵,急忙抱着她坐起身来,将她紧紧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周身绿光环绕,不管不顾自己的力量是否会枯竭,拼命的朝着她的体内注入自己的法力。

法力的注入让姬无心有了些力气,她竟是缓缓的挪动自己的双臂,环上了男子的腰间。

“子安……我没有失身,这些痕迹,是俞重华故意弄出来激怒你的。”季子安没有想到,姬无心要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可是,他已经不在意了,他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只要她安然无恙,就算俞重华真的对她做了什么那又如何?她曾经委身给楚煜,他也没有责怪她,不是吗?

“无心,没关系的,不管他有没有做过,我都不介意,真的。”季子安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要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子安……你不相信我?”姬无心的语气似乎很受伤。

“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季子安急忙答道。

“其实……我都想起来了。”姬无心喃喃道。

“你想起来什么了?”季子安下意识的问道。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些……你想遗忘的,你希望我遗忘的,所有的一切,在倾城为我换心的那一日,我全都想起来了。”姬无心轻声说着,环绕在他腰际的手稍微紧了紧。

第六百二十九章 再说一次我爱你7

季子安眉头微蹙,不解的问道:“你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如果姬无心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早就见阎王去了,怎么可能还好好的活着,活到了现在,并且清楚的听见姬无心告诉他,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用我所有的法力,将体内的封印修补了起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你会心脉尽断。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姬无心轻声的解释着。

“一开始?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季子安感觉到怀疑,他真的没有办法不怀疑。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如果她想起来了,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从一开始难道不是想着怎么让他死吗?

“其实……我就是为了你而生的,我不会因为你的态度,就改变我对你的心意。当年……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我差点死掉的那一年,当我醒过来,我就知道了为什么我从小就那么在意你。与此同时,我也无意中知晓了俞重华的阴谋。

“可是那时候的你还太年轻,又总是一副不思进取的模样,你根本就斗不过他。不过我很庆幸,你后来还是争取到了进入禁地的资格,那时候我本想着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快点成长起来。

“可是……俞重华太强了,他不是你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能够赶上甚至是超越的。而且他的阴谋,他的布局,比我一开始无意中知晓的更加的可怕。所以我退缩了,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去找到那个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你的命不属于巫族,你的天地也不在巫族,你是这世上最冷酷无情也最铁面无私的男子,你有你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而我……不能够成为你的牵挂,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所以……我……我欺骗了你……”姬无心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她似是在害怕自己若不借着这口气将话都说完,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可是姬无心说的这些,却让季子安愣在了那里,他一时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发现了俞重华的阴谋,希望他好好活下去,所以才欺骗了他?

“无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半晌之后,季子安才艰难的开口问道。

姬无心因为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眼下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索性将整个身体都以季子安为依托,瘫在了他的怀里,疲惫的眨了一下眼睛。

轻轻的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子安……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在意,在意我当年欺骗了你,你一定认为,我玩弄了你的感情……

“我的确是欺骗了你,所以这几年你对我的惩罚也是我咎由自取。可是子安……我想告诉你……当年在禁地……”

姬无心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觉得自己还在说话,很努力的在说,可是季子安已经渐渐的听不清了。

他急忙将耳朵附在她的唇边,焦急的问道:“当年在禁地怎么了?”

姬无心无力的闭了闭眼,又很努力的睁开眼来,“禁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你的……一直都是……”

“轰”的一声,季子安感觉自己的全身的血液忽然沸腾了起来,那灼热滚烫的感觉直冲脑门,一下子冲刷掉了他所有的情绪。

这是他痛苦的根源,当初的黎姬告诉他,她一直都在骗他,让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对方与自己是真心相爱的,让他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得到了这世上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姬无心却告诉他,当年她的确是骗了他,只是欺骗的内容却不一样了,她是属于他的,一直都属于他。那所谓的对他施展了幻梦,才是她编造出来骗他的。

季子安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一千多年前的黎姬,还是相信眼前的姬无心,虽然他一直都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可是,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他一直忽略了的差异?

似是猜到季子安难以相信她,姬无心无力的又道:“其实……当年我的幻梦已经大成,我让你看到的我与俞重华的那一幕,才是假的……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巫女的幻梦都无法修炼到第七层吗?”

季子安迷茫的抬起头,盯着姬无心的双目,心中似有答案欲破土而出。

“因为……幻梦的第七层……不仅仅可以是美梦,也可以是……噩梦,未经人事且不曾情动的处子,是感受不到……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落差的。而俞重华……至今还是童子身,不信的话,你对他下个蛊试试便知……”

这个解释很明白了,姬无心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当年是利用了第七层的幻梦让季子安看到了她对俞重华投怀送抱的假象,还借假象中俞重华之口说出了龙血花的存在。

而她的幻梦之所以能突破到第七层是因为她与季子安有了夫妻之实,如果季子安还是无法相信,甚至认为她早已委身俞重华,那么只要证实俞重华至今还是童子身就能证明姬无心没有说谎。

可是这一刻季子安真的会想要去弄清楚俞重华到底是不是童子身吗?

不,当然不,其实他早就选择了相信姬无心,他一直都是信她的。虽然嘴上说他再也无法信任她了,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无论是当初的黎姬还是现在的姬无心,只要她说,他都信,不由自主的、无法自控的去相信她。

否则一千多年前,他又怎么会如此绝望,如此痛恨。甚至连一丝追根究底的念头都没有,就这么怀揣着不甘和痛苦度过了千年。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直都拿你没有办法,我只能相信你说的一切。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我才那么痛苦,所以我才会那样折磨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这一千多年是怎么过的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季子安死死的搂着姬无心,积压在心底里多年的感情终于遏制不住的宣泄了出来。

姬无心的泪水不断的溢出眼角,她颤抖的抬起手抚向季子安的面庞,喃喃道:“对不起……子安,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骗你,我们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好希望霜儿姐姐再给我一点时间啊!子安,我不想……不想离开你……”

季子安听得有些迷糊,不知道姬无心是不是糊涂了,“霜儿姐姐”是谁?他怎么从来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子的存在?

不过这个疑问也就是一闪而过,他一把握住了女子的手,放在唇边不断的轻吻着,口中安慰道:“没事的无心,没事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千年前我有办法留下你的记忆和魂魄,如今也可以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相信我!”

姬无心的嘴角扯了扯,却是不赞同的闭了闭眼,“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你没感觉到吗?我的魂魄……从刚才就已经开始消散了……”

季子安大惊,急忙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姬无心的体内查探,结果一探之下他却是愕然无比,因为他发现姬无心的身体里除了一缕即将散去的生魂,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心,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子安急急的吼道。

“子安,没有时间了……我……想,听你亲口,再说一次……说,你爱我……”姬无心的脸上充满了痛苦,说话的同时口中又开始溢出血水,可是她依然执着的盯着季子安的脸,舍不得再眨一下眼睛。

季子安心中大痛,捧着她的脸不断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眉角,她的眼睛、鼻尖、嘴唇……一边吻一边喃喃说道:“我爱你,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你知道的,无心,我爱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空离君……”

我也爱你……

空离君……

空离君……

姬无心的手倏地垂落在地,双眼无力的阖上的那一刻,一颗晶莹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季子安整个人也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尊雕像,他的唇甚至还没离开她的额头,可是他的心弦却好像再一次崩裂,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袭便全身。

一口腥甜从季子安的喉间涌出嘴角,血水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流到了姬无心的脸上,一开始的黑色的,到了后面却变成了红色。

他慌忙抬手去擦姬无心的脸,自责自己将她的容颜染上了污浊。

可是没擦几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姬无心的脸开始变得透亮起来,然后渐渐的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看不清。

季子安慌了,或者说他要疯了,他使劲的想要抱紧她,双手不断的在她的身上摩挲着,可是无论摸到哪个位置,他都只能感觉到一阵冰凉,而且手感越来越虚幻。

“不————!”季子安终于仰天发出了一声悲鸣。

“不要,不要离开我,无心,不要!”

“谁,谁都好,求求你,把她还给我,无心……”

“啊————!”

“啊————!”

“黎儿————”

当他终于喊出了这个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再唤的亲昵称呼时,姬无心的身形已经化作了点点星光,彻底的消失在他的怀里。

一颗闪动着晶莹的碧绿色光芒的青莲子缓缓的自她消失的地方落下,落入了季子安的手心,那是她的心,画倾城为她画的心。

她走了,什么都没了,三魂七魄,消散无踪,唯独留下了这颗心。

一滴泪水从季子安的眼中滑落,从方才到现在,无论他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难受,始终都没有哭泣。

可是当这颗心飘落到他的掌心时,他唤出了黎姬的名字,爱意,悔恨,无以复加。

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和她从头来过,哪怕一切反过来,是他被误会,是他被折磨,到最后是他灰飞烟灭,他也愿意。

可是……可是……

漆黑的夜空闪过一道惊雷,明月的周围,乌云席卷出一个诡异的漩涡。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聚集在季子安眉间的那个黑色的印记在这一瞬间化作奇异的黑气从他的额间释放了出来。

他们的头顶上方的那一片天空忽然间狂风大作,将乌云漩涡吹动得疾速旋转。雷声轰隆隆持续不断,就好像马上要落下雨点一般。

可是没有,明月依旧高挂。

季子安的眼神变得迷离而又混沌,额间的黑气完全消散的那一瞬间,他脸颊上之前被神将戳出的伤口也迅速的愈合。

似有狂风吹拂着他的墨发与残破的黑袍,有一种奇异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身体里。

忽然,他的眼中一道凌厉的光华闪过,带走了一切属于尘世之间的浑浊,此刻的他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三界六道一切生死的双眼——那是一双冷酷无情,明亮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

起身,抬手,一把握住了方才从他的眼中流出来的那滴泪,那不是寻常的眼泪,那是他身为季子安在这凡世间流下的最后一滴泪,一滴血泪,那滴泪的名字也叫做——大悔之泪。

身体一阵淡淡的光华流转,他身上的黑袍已经换了一个模样,虽然还是黑袍,但是边角却绣着许多精美的暗纹。

破天荒的没有将帽子兜在头上,只是因为那个女子说过,他的容貌生得很好看,不应该总是被黑暗所隐藏。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呆呆的望着他,因为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和平常很有些不同,虽然鼻子还是那个鼻子,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包括眸色在内,他整个人的感觉看起来都变了,变得很陌生,变得很难以靠近,也变得很……强大。

“季……公子?”画倾城先开了口,喃喃的唤了一声。

季子安将目光看向她,有些疏离,却比方才的模样有了些温情,“你可以这么叫我。”

“可以这么叫你……那……我本来应该叫你什么?”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他淡淡的应了一句,“本君,大司命,空离。”

第六百三十章 料理残局1

……

将时间倒退回季子安为了躲避神将的攻击而做垂死挣扎触发替身傀儡的那一刻。

当时的他已经被万蛊之力所伤,加上之前战斗中的消耗,他几乎已经精疲力竭。最后一个替身傀儡触发,他已经没有控制自己本体使用遁术远遁的能力了。

他只是离开了先前的那个位置,勉强躲过了神将那一次攻击。

很快,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了神将的不远处,神将恼怒之余将自己的傀儡之躯化作一道长长的骨链,骨链的最前端是神将的一只骷髅手掌,那手掌冲着他的心窝子直挺挺的抓了过来。

他的意识也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变得模糊,那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实际上姬无心一直没有离开,她只是被季子安推得远远的,心中焦急的观望着禁地之外的战局。

当她感觉到季子安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做出任何抵挡和反抗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就在神将的骷髅手掌无限靠近季子安的心口时,姬无心在那一瞬间破开了自己体内的封印,让所有的法力都回归她的身体,这所有的法力也包括了千年之前那本该属于黎姬的法力。

只是她如今的肉身残破,即便是所有的法力都回归,她也无法施展出当年实力的一成,不过这点力量对于她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来说已经足够。

因为姬无心体内的封印被解除,所以季子安才会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脉尽数碎裂,那样的疼痛,只消再耽搁多一点时间,就足以让他魂归黄泉。

不过就像姬无心临死前所说,她宁愿死,也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所以她用她所能施展的法力极限使用了一个遁术,在瞬息之间来到了季子安的身前,挡在他与神将之间。

季子安所听见的那一声钝器入体的闷响,是神将的白骨爪子穿透了姬无心的胸膛,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在自己的脸上,那是姬无心的胸口喷射出来的鲜血。

而当神将的手掌穿透姬无心身体的那一刻,姬无心体内的魂魄就自主的缠上了神将,不断的净化着神将身上那历经岁月沉甸而来的杀伐暴虐之气。这也是为什么季子安会听见神将那凄厉又难听的惨叫之声。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怔愣了片刻。

然后妙蓝先反应了过来,想要偷袭处在悲痛之中画倾城,苍无念见状立刻轰出一掌,将妙蓝给击飞。

俞重华气急败坏,眼睁睁的看着神将惨叫哀嚎,最后化作一堆普通的白骨零零散散的掉落在地上。

再然后,姬无心的三魂七魄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因为她的灭亡,季子安体内的蛊彻底得以解除,额间的黑色印记散去就是他体内封印和蛊毒消失的最好证明。

悲痛之下,季子安流下了大悔之泪,他这一生的最大使命已经提前完成。至此,天空出现了异象,季子安的神格得以回归,变成了姬无心在最后一刻还念念不忘的那个“空离君”。

九天之上有个太宵宫,世人所知的众多主神皆是在那里议事,但并非都居住在那里。太宵宫之外,还有不少各留仙家的府邸,而这位空离君则因为神职特殊,极少出没于众神仙的视线之内,远居九天最北端的文昌宫。

即便是在天界,一些资历尚浅的小仙甚至神官也仅仅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大司命,只知道他是个极其冷酷无情而又铁面无私的神,相比于他的妹妹少司命霜染衣的活泼热情好相与,大司命空离只能让人敬而远之。

……

画倾城呆呆的盯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她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在世人眼里可敬又可怕的大司命居然会轮回到凡世,还成为了她的朋友。

他的手里可是捏着整个人界所有人的命啊!

“你……竟然是空离?”沉默了许久的苍无念忽然开口,语调虽平淡,但还是夹杂了一丝难以置信。

难怪他前几日第一次听见“空离”二字的时候会感到莫名的熟悉,原来他竟是天界的大司命空离君。

虽然苍无念还没有想起他与空离在前世有过什么渊源,但是既然他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而季子安曾经也说过他是为了寻找苍无念和画倾城而来,那么只能说明他们三个在一千多年之前必然有交集。

空离点了点头,“我为知己而来,也为了一个曾经在我看来无聊的赌约而来。只是没想到,这个赌约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说罢,他也没给画倾城和苍无念细问的机会,微微一侧身,扬手将地上神将化作的那堆白骨给打成了齑粉。

一阵微风吹来,不久之前还将众人逼得走投无路的邪物就此烟消云散。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了妙蓝,琥珀色的眸子里射出的是幽冷的寒芒,“自甘堕落,与魔为伍,残害同胞,死不足惜。”

说罢,就见他轻轻的抬起手,五指对着妙蓝凌空一握,妙蓝的身体内顿时飘散出了一缕缕与她容貌一样但色泽却略有不同的烟雾,这些烟雾自然就是她的三魂七魄。

妙蓝的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之声,三魂七魄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一个个争相逃窜。

不过空离的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指尖朝着妙蓝的三魂七魄轻轻一弹,直接将它们全都打散了。

“噗通”一声,妙蓝的肉身栽倒在地,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俞重华见此突变早就想跑了,奈何空离神格归位的瞬间就将整个巫族都笼罩在一层结界之中,他纵有万般本事也是逃不出一个神君的手掌心。

见自己左右逃不过,俞重华也只得硬着头皮做无用的挣扎:“你……你主宰的是人族的寿夭,我并非人族,你无权掌控我的生死!”

空离淡淡的看着他,开口的语气也平淡至极:“你这句话有两处错误。第一,本君主宰的并非世人所以为的人族寿夭,本君所掌控的,是整个三界所有生灵的寿夭之数。至于第二……”

他的话还没说完,俞重华就打断了他,“我管你掌控的是人界的还是三界的,我属于魔族,本就不在三界中,你还是无法掌控我的生死!”

空离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礼和强词夺理而有丝毫的恼怒,相反的,他倒是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魔族是跳出三界之外的存在,本君的确无权干涉你的生死。”

这句话着实让三人都吃了一惊,吃惊过后,苍无念和画倾城一脸不解的看向空离,不明白这位传说中铁面无私的神君是不是真的古板到这种程度,居然对魔也讲原则和道义。

而俞重华吃惊过后则是有些洋洋自得,脑子里迅速思考着脱身之法。

可是空离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彻底击碎了俞重华所有的希望。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缕墨绿色的光芒轻轻闪耀,然后对着俞重华的方向一指,轻声说道:“本君没有权力干涉你的生死,但是,本君有实力结束你的生命。”

说罢,空离指尖那道光芒就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俞重华的眉心之处飞射而去,光芒没入其体内的时候,就听“砰”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俞重华的身体顿时化作点点繁星,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

而在俞重华消失的地方,一枚青黑的小碎片“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空离的眸子微微闪了闪,伸手一招,那枚小碎片便飞入了他的掌中。

他低头细细瞧着手里的残片,那模样竟是微微有些失神。

不过就在他失神的瞬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一直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乔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苏醒了过来,并且早已暗中联系了赤霄,将这里的情况的都告诉了对方。

于是在赤霄的帮助之下,此时的乔三娘使用了清虚观的秘法,让自己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拥有大幅度的提升。

这个秘法提升实力的幅度虽大,但并没有像修罗界的燃魂咒那么逆天,所以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没有那么惨重,只是会让她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如同一废人一样,只能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不过就算是如此,乔三娘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因为她在开启秘法之后,趁着空离失神的档口,一个隔空取物便将空离手里的残片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然后她便按照赤霄教给她的办法利用那枚残片迅速的营造了一个最简单的传送阵。就听“刷”的一声,乔三娘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这……空离君,你怎么让她给跑了?”画倾城急得直跺脚。

空离摇了摇头,“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季子安,她体内的蛊也就失去了掌控的主人,她会清醒也是必然。不过她虽堕入魔道,但是与人界的牵扯并未就此断绝,更何况,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非她不可,今日并非她绝命之时。”

第六百三十一章 料理残局2

“我又不是让你要她的命,我是想说……她拿走了那个残片!”画倾城撇着嘴,有些郁闷的说着。

说起那个残片,空离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倒是头一回皱了皱眉,“虽然这也是定数,但终究还是我大意了。不过……那个东西,对我们来说的确非常重要。”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苍无念忍不住问道。

空离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了画倾城的身上,淡淡说了一句:“那是洛书九块残片之中的一块。”

“上古至宝,洛书残片?”苍无念愕然低呼一声。

空离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苍无念的眉头却纠结到了一起,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想起那一袭淡紫色的身影,那个清冷的声音,那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洛书九宫阵法,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模模糊糊的汇聚出一副绝世的容颜,可是那个面容看起来居然酷似画倾城的脸。

“嗯……”苍无念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无念哥哥,你又想起什么了?”画倾城急忙上前扶住他,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无奈之余满是心疼。

苍无念使劲的甩了甩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无碍的,一些奇怪的记忆,一会儿就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心中疑惑更甚。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起那个淡紫色的身影,但却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的脸。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容貌居然会和画倾城如此相似。

难道他不止一次在画倾城的身上看到的另外一个画倾城,就是他前世深爱的女子?可是为什么他一直无法在她们身上找到共同之处呢?

空离平静的看着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两人的劫难还远没有结束,记忆和法力也都没有恢复,即便他现在已经回归了神格,重新成为了九天之上的大司命,他也没资格干涉他们的命数。

何况这两人的命格也早已跳出三界之外……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三个去做,空离并没有给两人太多交谈的时间,严肃的说道:“斩魔宗现在情况很危险,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帮他们一把。”

苍无念和画倾城一听,顿时焦急了起来,齐声问道:“斩魔宗怎么了?”

“今夜他们本就是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巫族,一路进攻斩魔宗。斩魔宗除了沐琉夜,其他人基本上没有多少实力,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现在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空离解释道。

画倾城一听,立刻拉起苍无念,扭头就准备离开巫族。

不过苍无念却是拉住了她,对空离问道:“那你呢?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空离将目光投向了倒在远处的季延和凤歌,轻声说道:“我要先收拾完巫族的残局,然后去一趟清虚观,所以斩魔宗就先交给你们了。等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我会回去找你们。”

闻言,苍无念和画倾城相视一眼,然后冲着空离点了点头,紫色和金色光华在二人身上流转了一圈,二人便一起离开了巫族,朝着斩魔宗而去。

空离目送二人离开,抬步走到季延和凤歌身边,伸手在二人的身上一拂,二人的生魂便落入他的掌中。

他双手握起,收起两人生魂,然后袖袍一挥,将二人的肉身化作了烟尘随风散去。

做完这些,他并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远方。此时的整个巫族因为之前经受一场残酷的屠戮,除了点点火光之外,空离的双目还能看见许许多多飘荡在空中充满不甘和怨气的生魂。

若非他在回归神格的那一瞬布下了结界,这些根本就没到寿元结束的巫族人怀着怨恨死亡之后飘散而出的生魂怕是要四处游荡,很快就会成为怨魂。

空离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发出了淡淡琥珀色的光芒,然后以他的脚底为中心的方圆十丈之内无端的席卷出一个巨大的墨绿色漩涡。

空离身处漩涡之中,双臂伸展微微上抬,黑袍与墨发无风自扬。

就在这一瞬,那些盘桓在巫族上空的生魂就像是受到了牵引和召唤,一个个全都朝着空离周身旋转的漩涡飘荡了过来。

很快的,那一个个生魂就变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束,纷纷钻入空离身上的黑袍之中。

收集完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们的生魂,空离收敛了周身光华,脚步轻抬,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季府之外,那里还有一个苍无念布下的困阵,里面困着数以百计的失去识魂的修士。

空离看了看困阵之中面色呆滞的修士们,轻轻摇了摇头,“你们虽不是出于本心,但为利益所惑受魔驱使,将巫族逼入绝境,终究孽业难逃。”

说罢,他抬手轻轻一捏,捏碎了眼前紫光萦绕的困阵,袖袍一挥,将这些修士的生魂尽数扫入自己的衣袖之中。

巫族的各个角落依然还有哭喊声在继续,但那些都已经不是空离所需要关心的东西了,季子安是属于巫族的,但他空离不是。

虽然今夜对于巫族来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但万幸的是它并没有像当年的画族那样遭遇灭顶之灾。

空离将黑色斗篷的帽子重新罩在头上,没有再看巫族一眼,转身的瞬间黑色的衣角微微翻动,他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冥界。

前往判官府的路上,拦路小鬼一个个都识趣的躲到了一边,虽然他们不知道来者是谁,但就冲着对方那一身比冥界还要浓重的冰寒死气以及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强大仙力,他们就知道对方可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存在,怕是上头哪尊大神来冥界寻他们的大帝交代差事来的。

其实小鬼们的揣测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虽然空离不是来这里找酆都大帝的,但是他的确是来交代些差事的。

他还未走进判官府,判官崔钰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朝他这里靠近,他急忙起身走出大门。

当崔钰看见那一袭黑色斗篷以及感受到来者身上带来的威压时,饶是这许许多多岁月以来面对各路死灵甚至神官都处变不惊的他,也不由得从心底里产生一股敬畏之感。

“请问阁下是……”崔钰对着空离行了个礼,他从未见过对方,除了能感觉到对方是一个法力强悍的神君,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空离抬起头,露出了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只这一眼,崔钰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错愕的愣了半晌之后才紧张的开口道:“你……你是大司命空离君?”

空离点了点头,淡淡道:“人界近来不太平,本君今日前来是想给你做个提醒,接下来可能会不断的有枉死的冤魂在人界飘荡,让勾魂使者们多注意些。这些枉死之人不管寿数是否走到尽头,一律带回冥界。

“至于他们来世的命数,大奸大恶之人酌情减轻刑罚,福泽深厚之人延长他们的寿元。不过切记,不要让他们在人世飘荡太久,否则莫说是人界,冥界也遭遇到大劫。”

崔钰一听,急忙躬身行礼,“空离君请放心,题词判命本就是判官应尽的职责。不知空离君此番特意来到此处,可是还有别的交代?”

空离点了点头,伸手一招,掌心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光球,光球之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缕缕如细线一般的烟雾,仔细看去,那一缕缕烟雾全都是缩小了的模样各异的人形。

“这……”崔钰瞳孔一缩,吓了一跳。

“人界巫族方才经历了一场劫难,这是在劫难之中所死去的人,有劳判官了。”空离淡淡说道。

崔钰一边点头称是,一边伸手接过了空离掌中的光球。

将光球递过去,空离接着袖袍一挥,两道虚幻的人影出现在他和崔钰的身边,正是季延和凤歌的生魂。

二人的生魂看了看崔钰,又看了看空离,然后彼此相视一眼,皆是一脸的感慨,然后齐齐朝着空离行了个礼,“见过空离君。”

空离点了点头,看向两位老人的眼神有了一缕柔和之色,“你二人这一世本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是本君的出现影响了你们的命数。为了弥补你二人,现在本君允你们两个选择,一是重新投身为人,来世福泽与今生相若,但是最终能否飞升成仙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机缘。

“第二就是以眼下的魂魄之体继续修炼,待到修成鬼仙之躯,或许依然有机会飞升。只不过……魂魄之体终究没有肉身,修行起来会更加困难。”

凤歌看了看季延,然后对空离作了个揖:“敢问空离君,若是重新投身为人,我和老头子来世可还能够再续前缘?”

空离摇了摇头,“这个……本君不晓得。你二人之间的情缘是否还能得以延续,恐怕月老也未必说得清楚。”

第六百三十二章 料理残局3

凤歌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季延,“老头子,你的意思呢?”

季延双目微红,拉起了凤歌的手,“我……不想赌你我是否来生还能再遇。”

凤歌笑了笑,“我也不想赌。”

望着两位老人,空离的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这种疼痛让他想起了黎姬,想起了那个在他这几万年的岁月之中唯一一个刻画出了浓重痕迹的女子。

曾经他以为这天地之间能够让他有所动容的女子只有风湮一个,但那终究与男女之情无关。凡间一趟,他这个三界之中以冷酷无情出名的神居然懂得了何谓爱情。

很快回过神来,空离对着两位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本君知晓你二人的心意了。”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崔钰,“崔判官,他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本君现在还有要事在身,需得先行一步。”

崔钰又行一礼,“空离君请放心,这二位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空离点了点头,又看了凤歌和季延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判官府门前。

离开了冥界,空离马不停蹄的赶往清虚观,这个昔日里的仙山福地如今却是一片沉沉死气,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屠杀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因为有乔三娘传来的消息,所以眼下被扣押的各大小宗门的宗主及长老核心人物大都被转移了。空离都不需要多想,便也能够知道这些人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劫难。虽然痛恶魔族所为,但是眼下他却也无能为力。

细细感知了一下整个清虚观中的情况,空离发现了他们在此处布置的一个十分隐秘的传送阵,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传送阵应该就是将清虚观里扣押的修仙者送往魔界的通道。

空离目光一凛,一个闪身朝着那个传送阵的方向遁身而去。

可是当他赶到传送阵所在的方位时,却正好看见乔三娘押着最后一个修仙者进入了阵中,他正想抬手阻拦,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有响动就说明还有人,而且是具备反抗能力的人。空离心头一跳,急忙回过头去,却见一个身形并不算很大的龙型猛兽从天上重重的摔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个龙型猛兽毫无疑问的,自然是被扣押在此处整整五天不见天日的青辞的本体真身。

紧接着,一个周身缠绕在黑气之中的高大身影一个闪现来到了青辞的真身边上,抬手就欲将一团黑气射入青辞的身体之中。

空离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指尖迅速射出一道光华,将来人掌中的黑气给击散了。

这个想要对青辞下黑手的家伙自然就是赤霄真人,他本想着让青辞再在那个阴气弥漫的地牢里待上几日,等到他彻底的失去反抗能力了之后,便将他带回魔族,由坤休或者赤刹发落。

结果他和俞重华千算万算,却根本不可能算到季子安居然会是大司命的转世,而且还在这种时候回归了神格。

于是当赤霄得知了事情有变的消息之后,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启了他早就暗中布置好的从清虚观通往魔界的传送阵。有洛书的一块残片做辅助,加上清虚洞天之内浓郁的仙气,这个传送阵法甚至比一些古老部族遗留下来的阵法威力更强,精准性和稳定性都更高。

其实赤霄若是想要离开,空离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的,只是他一心想着要将青辞也带回魔族,这才耽搁了时间。

被扔在地牢里五日的青辞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了,他的双眼已经彻底看不清楚东西,体内阴气几乎都要将他的至阳之气给驱散殆尽。

所以当他感觉到有人进入地牢要将他带走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反抗,任由来人粗鲁的将他拖了出来。

离开了那个阴气弥漫的鬼地方,青辞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情况有所好转,只是没有了阴气的掣肘,他想要拼死反抗一下的效果能够有所提高,至少在他燃烧自己的精血强行恢复本体真身的时候,他能够多撑上一时三刻。

即便已经到了如此凄惨的境地,青辞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希望,他始终坚信着,坚信着会有人来到这里,为了他,也为了那些无辜的修士。所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放弃抵抗。

事实证明青辞的坚持是有意义的,虽然空离来到此处的时候,那些修士已经都被送入了传送阵,可是至少青辞自己还活着,他等到了伙伴的救援。

赤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震退了数步,他急忙抬眼朝前方望去,骇然的发现了一个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危险的男子。

不过赤霄毕竟是赤霄,他可没有傻乎乎的去问“你是什么人”这样的问题,因为方才那一击的威力他已经感受到了,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来人的对手。

加上乔三娘事先传给他的消息,他在看见空离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回归神格之后的季子安。

敌强我弱的时候,赤霄当然不会没头没脑的选择硬拼,他的确是很想要将青辞带走,他也很不甘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但是青辞再好,也得他有那个命将他带走才能作数。

认清了现实的赤霄在心中狠狠的将空离的祖宗十八代给咒骂了一遍,然后一个闪身就朝着传送阵的方向飞遁过去。

空离早料到他会如此,抬手一掌就往他的身上轰了过去。

不过赤霄却只是瞬间营造出了一个法力护罩,硬生生的扛下了空离这一击,与此同时为了避免空离的追击,他承受空离这一击的一瞬间冲着地上青辞的青龙真身轰去一掌。

空离眉头一拧,在追击赤霄和保护青辞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用法力抵挡住了赤霄对青辞的攻击,而赤霄也因为他这一瞬的选择而得以有机会进入传送阵中。

传送阵的光华一闪,立刻将赤霄真人给传送走了,须臾之后,这个绝对精妙的传送阵也随着赤霄消失的身影而彻底的散去。

空离叹了口,闪身来到青辞的身边,这一刻他才有时间细细的打量这条龙身。只是这一看之下,空离那双无情的眸子里却是涌上了一抹疼痛。

以青辞眼下幻化的青龙真身的大小来看,这应该已经是他所能触动的法力的极限了,这么小的身体,约莫也就一丈的长度,若非他有四个爪子,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更像条大蛇。

小也就小些吧,反正龙族的真身大小是可以任意幻化的。可是此时的青辞周身的鳞片都由青色变成了灰色,有许多鳞片已经脱落,有的是翘了起来正要脱落,龙身表面大片大片模糊的血肉,深蓝色的血液染便了他的整个身体。

空离蹲下身来,将手轻轻的抚上青辞的身体,青辞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对他人触碰的本能警觉,他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

“青辞,是我。”空离怕他挣扎,轻轻开口说了一句。

青辞闻声微微有些错愕,他的眼睛虽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神志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但是这个声音他还是听得真切的,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季子安。

可是这个声音是属于季子安的,给他的感觉却又十分陌生,好像还有几分无法避免的疏离。

这是怎么回事呢?

青辞那双已经浑浊的青蓝色双目微微动了动,他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季子安,可终究是徒劳,他什么也看不清。

空离见他没有再挣扎,于是迅速的将自身的法力通过掌心注入了青辞的身体之中。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青辞的青龙真身微微闪烁起淡淡的蓝光,身形再一次幻化为人形,只是此时的他面容惨白衣衫褴褛,皮肤表面多有破溃,有些地方还有残破的龙鳞未消。

“你伤得太重了,体内的阴气已经伤及了你的根本。是不是在玄洲的时候,为了治好苍妄的魂魄,你的元气便一直未曾恢复?”空离低声问道。

青辞眨了眨眼,声音沙哑的说道:“没错……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空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这便带你离开。”

说罢,他一把将青辞抱了起来,周身光华涌动,转瞬间就来到了洛河与南海的交界之处。

夜色朦胧,天上的星子与月亮都被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看得不甚清晰,周围十分的安静,只能听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青辞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处境,他是一个男子,如今却被另一个男子横抱在怀中,最难受的是,这个抱着他的男子在他的意识之中比他年幼,而且法力也并不如他。

可是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来看,眼下的季子安,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你是不是在好奇,我到底是谁?”空离似是感受到了青辞心绪的波动,主动开了口。

第六百三十三章 料理残局4

青辞轻笑了一声,“的确,自打沐易将军第一眼见到你而表现得失态的时候,我就开始好奇你到底是谁了。”

空离兀自点了点头,“说起来你并没有见过我,天界的那班神仙都尊我一声‘空离君’。”

“空离君?你……你居然是大司命?”青辞虚弱的语气也难掩震惊。

“没错。当年我是为了助风湮成事,才自行下凡历劫洗业的。”空离答道。

“助翎儿姐姐成事?下凡历劫?你究竟造了什么孽业,居然以你大司命之尊都需要洗业?”青辞惊讶的问道。

空离叹了口气答道:“焚劫紫火,还有那个被封印的临碣岛,当然了,也包括我接下去要做的事。”

“原来是你……”青辞的语调不自觉的提高了些许,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呵,不愧是拥有神族至高法力的空离君,封印一整座岛屿和一片海域,你还真是大手笔啊。”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影半妆的安全着想,二来也是为了配合风湮,给她使些绊子。他和苍妄这一世吃的苦头越多,能走到最后的可能性才会越大。”空离淡淡说道。

“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翎儿姐姐为什么忽然离开阿念哥哥?她又为什么非要自请轮回十世?真的是因为她弄丢了一块洛书残片吗?”青辞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不过空离却是摇了摇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弄丢了一块洛书残片倒是事实,而且那块残片是落入了魔族的手里。我只能说,我大概知道风湮想做什么,但是这一切她却并没有详细与我提起过。说起来我和她之间本就没有过多少交流,我之所以会知道她心中的一些想法,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性格和职责有类似的地方。”

“冷眼旁观世人的生死、权力的更迭,只要三界不乱,天地秩序不受到威胁,你们便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尊冰冷淡漠的神。我说的对吗?”虽是在提问,但青辞的态度却是笃定的。

空离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青辞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似是有气的,“你说的基本都没错,只不过‘高高在上’是别人说的,我们并没有这么认为过。”

青辞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问道:“你们之前遇到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到清虚观?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回归神格?”

这几个问题一问出来,青辞便感觉到空离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回答青辞的问题,而是朝着海水之中走了几步。

一圈法力波纹从他的脚底荡漾开去,一直扩散到肉眼看不见的海底深处。

做完这件事之后,空离才淡淡的开口说道:“巫族和斩魔宗同时遭到了他们的袭击,巫族那边还好有苍妄和风湮,否则怕是已经遭到灭族了。我回归神格了之后让他们先回斩魔宗帮忙,而我处理完了巫族剩下的事情,便赶去清虚观,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那些修士都被赤霄和乔三娘带走了。”

“你说……乔三娘?”青辞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着实是大大惊愕了一把。虽说他也怀疑过乔三娘有问题,可是怀疑是一回事,怀疑得到了印证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空离点了点头,“嗯,她之所以拥有了法力,就是因为她服用了心魔。她对洛凡的感情,是她这辈子永远也走不出的魔障,执念一点一点的化作怨念,这也是她的命。”

“可是……她堕入自己的心魔这么久以来,在我们的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啊,也没做过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如今这么突然的就跟着赤霄去了魔族,那她之前到底图个什么呢?”青辞疑惑的问道。

空离冷笑了一声,“呵,她一直都和妙蓝暗中有勾结,先是想要加害云蕊,结果事情发展到我们回到人界的时候,就变成了如今你所知晓的模样。她对我们不是没做过不利的事,而是正巧她在做的时候,你已经被赤霄给扣住了。”

青辞立刻皱起了眉头,“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害死了季延,害得姬无心落到了俞重华他们的手里,还害我们在巫族的时候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局面。”空离的话说得有些含糊,但是语气却忽然变得冰冷了几分。

青辞听得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再问,却忽然听见“哗——”的一声,一阵巨大海浪翻滚才能发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这是……带我到了什么地方?”青辞的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南海。”空离淡淡答道。

“你……”青辞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前方有人踏着海浪走了过来,而且来人还不止一个。

青辞的感觉没有错,来人的确不止一个,而是五个。

因为空离借由海水传递至鲛人宫殿之中的法力太过异样,那种力量古老而又强大,让金鲛王和金鲛圣尊都感到事情不同寻常,这才带上了三名护法,一起出现在了海岸边上。

缇桢走在五人的最前端,当她看见海岸上站着的那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男子时,她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美丽眸子微微的流露出一抹疑惑和忌惮。

可是当她越走越近,看清了黑袍男子手中抱着的另外一个男子时,她那张白皙而美艳的脸上却立时出现了惊慌和心痛之色。

“阿七?”缇桢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

空离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盯着缇桢,“他受了重伤,已经损害到了根本,我想……你们应该有办法治好他吧?”

缇桢面露为难之色,还未答话,青辞就忍不住哀叹了一声,“我说空离君,你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事先不跟我说一声?”

空离瞥了他一眼,“现在说有什么不同吗?”

“哎。”青辞叹了口气,“金鲛宫殿内聚灵池的灵气已经被我用完了,便是来了也只是强人所难,他们也无法治好我的伤。”

聚灵池和聚阴池,仅一字之差,一个能救青辞的命,一个却能要了青辞的命,此刻的他也不禁有些感慨,或许自己的命数真的已经走到头了也不一定。

空离闻言愣了愣,他自然是因为知晓居住在南海密悉海域之中的鲛人一族有聚灵池这样神奇的疗伤圣物才会带青辞来到此处的,而且以青辞的身份,对方一定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青辞早就已经来过了,而且还将聚灵池中的灵气给用光了,这下子情况怕是危急了。

缇桢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又走上前几步,细细打量起青辞来。

这一看之下,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立刻落下了一颗颗金色的珍珠。上一回见到这个男子的时候,他虽然也是身受重伤法力所剩无多,但是至少从外表看起来他还是好端端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模样。

可是这一次呢,一身褴褛的衣裳上满是污浊,惨白憔悴的面容几乎已经分辨不出他原来的容貌,裸

露在外的皮肤大片大片的破溃,全都是龙鳞脱落而导致的。

缇桢不禁想问问这个男子为何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为什么每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都是一副风雨飘摇的模样?难道在他的心里,她当真就是铁打的心肠吗?他把自己弄得只剩下一口气出现她的面前,难道就不曾考虑过她的心情吗?

其实青辞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其复杂的,缇桢对他的心意如何他当然知晓,上一次来主动来这里寻她,也是青辞别无他法了。

至于今夜,依然是别无他法。只不过这一次的别无他法不仅仅是对于自己的重伤之躯,更是因为他现在连自主能力都没有,空离想要把他带去哪里,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

“陛下,小七的伤势严重,依老身拙见,不如先带回宫中再做商议。”金鲛圣尊不忍见缇桢心伤,适时的提出了建议。

被圣尊这么一提醒,缇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怎么说她也是鲛人一族的王者,如此轻易的在人前落泪,实在是有失礼数和风度。

她急忙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到空离的身上,由于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她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语气亲和的开口问道:“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与阿七……又是什么关系?”

结果未等空离答话,青辞便开口说道:“他就是传说中掌管三界生灵寿夭之数的大司命空离君。至于算是什么关系……”青辞顿了顿,浑浊的双眼下意识的看向了空离,虽然他看也看不清什么,但是那个意思还是很明显的,想要对方自己来说说这个问题。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季子安了,若说是他们朋友,青辞也不知算不算是自己高攀了。

不过空离倒是很自然的接过了话,“本君与青辞是朋友。”

第六百三十四章 料理残局5

大司命的名头他们不是没听过,但也仅仅只是听过而已。传闻这位拥有天界至高法力的神君冷酷而又无情,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人界之中但凡有祭拜大司命的地方,其雕像或者画像都是浓眉大眼,须髯如戟,如门神一般满是凶煞之气。

结果缇桢和身边几人今日有幸见到本尊一面,却是愕然的发现这位传闻中极难接近的大司命居然生得如此俊秀飘逸,若非他周身弥漫的气息过于森寒和强势,这可当真是能让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一位玉面郎君。

而且最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冷酷无情的大司命居然声称自己是青辞是朋友。朋友是什么概念?既然是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是可以同舟共济荣辱与共的。青辞虽说也是天生的神族,但是就其资历而言,那比起大司命来说可是晚了几万年的晚辈了。

缇桢从幼时便认识青辞,却从来不知道他居然有这个能耐与大司命平辈论交。

短暂的失神过后,缇桢急忙敛去脸上的愕然之色,恭恭敬敬的对空离行了一礼,“不知神君驾临,小王多有失礼怠慢之处,还望神君见谅。”

空离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还请鲛王带路,先将青辞安顿一下,晚些时候本君还有事与鲛王商讨。”

缇桢点了点头,看了金鲛圣尊一眼。圣尊立刻会意,对着身后的三名护法比了个手势,三名护法立刻将身形没入了海水之中。

不出片刻,海面微微散发出了些许光芒,海水的涌动忽然变得剧烈,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紧接着,海水分成了两半往两边散开,一条通往深海的贝壳阶梯就出现了在众人眼前。

缇桢和金鲛圣尊在前面带路,空离抱着青辞二话不说的就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了海底的金鲛宫殿之中,缇桢亲自带着空离来到了一间看上去与整个宫殿的风格有些不相符的典雅的房间之中。

将青辞妥善的安置在一张上好的砗磲床上,唤来了宫中医术最好的金鲛医女替青辞处理了外伤,待到青辞喝下了安神的汤药迷迷糊糊昏睡过去的时候,缇桢一直绷紧的庄重的女王架势终于是端不住了。

眼眶一红,感觉自己似乎又要哭出来,她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青辞的房间。

来到后院之中,空离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见缇桢出来,他只是稍微扫了她一眼,便很快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去了。

这个女子对青辞是什么心思,空离看得很明白,一个女子只有对自己用情至深的男子,才会表露出这般的脆弱,甚至以她一族王者的身份,在人前都很难掩饰得住。

“让神君久等了。”缇桢深吸了口气,上前和空离打了招呼。

空离的目光除了在缇桢刚出现在这后院的时候转移了一下,从之前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注视着院子最深处的一个看起来与这周围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的凉亭。

金鲛宫中不是没有亭子,但是形态风格绝对与这个凉亭不同,这个模样的凉亭,应该是出自人界才对。

不过空离所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个亭子,还有亭子内的石桌上摆放着的一把古琴。如果他没有估计错,青辞现在所住的这个房间以前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子,而且绝对不是缇桢。

只是不知这个女子和青辞是什么关系,缇桢居然会让青辞入住这个间房。

“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了,不过东西都保存得很完整,打扫得也很干净。不知这屋子原来的主人与青辞有何渊源?”空离淡淡的开口问道。

缇桢顺着空离的目光看去,在看见凉亭之中的那把古琴时,她的目光也微微变得有些迷离起来,好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说道:“这个屋子原本的主人,是我鲛人一族上一任的金鲛王,她的名字叫做素琴。”

“素琴?”空离微微皱起眉头,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嗯。”缇桢点了点头,接着道:“小时候,我唤她琴姨。而她,就是阿七的生母。”

“原来是她……没想到青辞的母亲居然会是上一任的金鲛王。”空离冷淡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讶然之色。

缇桢见状轻轻的笑了笑,继而露出了几分惆怅,“在我的印象中,琴姨是个很温婉随和的女子,可是命运待她却太过残忍。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子,还为那个男子生下了孩子。原本她以为她可以和自己所爱的那个男子相守终老,可是最后她却输给了命运,为了孩子生生剥下了自己的金鳞,蜕变成了一个凡人。”

空离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他发现自己在这凡界走了一遭之后,愈发无法淡定的面对世间的痴男怨女了。这些痴情的女子对于曾经的他而言同三界之中任何一个生灵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似乎她们每一个身上都充斥着黎姬的影子。

沉默良久,空离才开口说道:“若我没有记错,青辞的命格乃是大凶,与其父青龙王严正命中相克。所以严正自打他出生起便不喜他,甚至一度将他和他的母亲驱逐到人界,多年来不闻不问。”

缇桢叹了口气,“传言的确是如此。”

空离扭过头,淡淡的看着她,“不知本君是否有幸从鲛王的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

缇桢点了点头,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阿七命格大凶,与叔父命中相克的确属实。但是实际上,叔父对阿七和琴姨的感情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阿七完全继承了青龙一族最高贵的血统,是十几万年来青龙一族出现过的血统最为纯正的一个。

“阿七还在琴姨肚子里的时候,叔父就知道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日后可能会给他带来灾难,而这个灾难或许还是他心甘情愿去承受的。他之所以冷落阿七和琴姨,其实也是一种无奈的保护。

“阿七命中有一大劫,很有可能会导致他英年早逝,为了这个血统最为纯正的孩子能够安然的度过他相对漫长的一生,叔父选择了当一个恶人,对阿七不管不问,让他像一个凡人那样成长。

“这么做,无非只有两个目的,一来是让阿七提前历经苦难,万一他最后还是要经历天劫,那便算是提前洗业,好让他在渡劫的时候能够多一些胜算。至于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他永远不要经历这个劫难,只要不追求力量,他自然就无需渡劫。”

空离闻言,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想要逆天改命,往往都需要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这世上有风湮这么一个疯子就够了,一个个的都以为看透了天机,就能改变得了天机吗?”

缇桢微微一怔,有些愕然道:“风湮?神君所说的这位,可是洛河的宓翎神女?”

空离点了点头,“没错,这天地间除了她,也再没有谁能够如此窥视天机,并且为了扭转乾坤还设下了偌大的一盘赌局。”

缇桢虽不明空离所言的“赌局”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心中也明白,这些神力强悍的神君神女想要做什么,那都不是她所能够过问的。

缇桢无奈的叹了口气,悠悠道:“三界众生皆知,天命不可违。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当事情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会如何去做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好像阿七的父亲那样,面对自己最心疼的孩子,他宁愿用最大的痛苦去换来他一丝可能的生机。

“毕竟不是谁都像神君你这般淡然,无情无欲,对生死轮回只是冷眼旁观。有许多痛苦和无奈,神君是无法切身体会到的。”

缇桢这番话并没有任何讥讽和不敬的意思,可是空离那掩在斗篷之下的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对方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无情无欲,冷酷而果决。但是,那是过去的他。

从一千多年前他遇到黎姬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开始改变了,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重新成为那个心无杂念的大司命。

又是良久的沉默,空离才终于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的拳。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恕本君冒昧一问,方才鲛王提及青辞的母亲素琴,说她当年剥下了自己的金鳞,蜕变成了凡人。那……素琴的金鳞如今何在?”

缇桢的目光微微闪了闪,有些警惕的问道:“神君为何忽然有此一问?莫非神君不知,每一任的金鲛王身上所蜕下的金鳞都会织成铠甲,穿在下一任金鲛王的身上。”

“如此说来,素琴的金鳞铠甲,已经被鲛王穿在身上了?”空离的面色如常,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担忧。

“看神君的意思,这金鳞铠甲是对神君有用了?若小王已经将琴姨的金鳞铠甲穿在了身上,不知神君打算如何处置小王?”缇桢神色微微有些紧张。

第六百三十五章 料理残局6

空离当然知道自己这样问很不合情理,可是事关苍无念的觉魂,这东西能否重塑,关系到他能否完全找回昔日的力量,甚至更进一步。

但这金鳞铠甲就是金鲛王的身家性命,如今聚灵池内已无灵气,若是一定要逼着对方脱下全身金鳞,空离可不敢保证以自己的力量能够护得缇桢安然的蜕变成凡人。

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左右一个金鲛王的命运,强制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想了想,或许这件事交给青辞去说更合适一些,虽然这样做完全就是让青辞去利用缇桢的感情,可是为了蜃光,为了画魂,或许缇桢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鲛王莫要如此紧张,本君不过随口一问,那本来就是属于鲛王的东西,本君自是无权干涉的。不如我们还是好好想想,现在该如何救治青辞,时间拖得久了,情况对他只会越来越不利。”空离转移话题说道。

说起青辞,缇桢的面色又显露出了担忧。沉吟半晌,她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不瞒神君,小王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金鲛的金鳞是有促进伤势愈合的功效,但是阿七的根基已经遭到了破坏,阴气在他的体内横行,别说是金鳞,就算是聚灵池池水灵性依旧,恐怕也不一定就能助他痊愈。”

缇桢的回答在空离的预料之中,现在看来,青龙王严正和前金鲛王素琴为青辞做了那么多,最终还是免不了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谓命格大凶,命中注定有一大劫,这一点当年的风湮肯定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空离也不知道,这位事事都机关算尽的神女在当年投身轮回的时候,有没有为她这位最疼爱的弟弟准备什么补救之法。

重重的叹了口气,空离说道:“或许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可行了,他终究还是不得不应了自己命中的天劫。”

缇桢面色一慌,忙问道:“神君此言何意?莫非神君知晓阿七命中天劫是什么?”

空离转过身,朝着青辞所在的房间看了过去,淡淡说道:“还能是什么?为今之计想要他完好如初,只能强行突破他的角龙之劫,此劫得过,他的青龙真身从此迈入角龙之列,神力和寿元都会大大增加;可若是此劫不得过,以他如今的情况,或许会神魂俱灭,再无轮回的可能。”

“不……”缇桢愕然出声,在听见空离的解释之后,她只觉得眼前蓦地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不过很快她就缓过劲来,面露痛色的盯着空离说道:“不可以……绝对不能用阿七的命来赌一个几乎不可能渡过的天劫。他现在这样即便好不了,起码也不至于神魂俱灭,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想办法。

“可若是真的让他去渡这个劫,究竟能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我们难道不是心知肚明的吗?不,哪怕只有一丝失败的可能性,我也绝对不会同意他去渡这个劫的!”

空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这一点,恐怕我们谁也做不了主。他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非常清楚。以本君对他了解,等他醒过来之后,自己就会提出渡劫一事。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有些玩世不恭,但是骨子里可是倔强执着得很,若是要他从此之后像个废人一般的苟且度日,他一定会选择孤注一掷。”

缇桢闻言,泪水终于忍不住又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掉落在脚边的全是大颗大颗金色的珍珠,“是……神君说得不错,阿七就是这般性子。什么痛苦委屈都自己受着,不希望让别人看见他弱小无能的模样。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去阻止他,可是……他心仪的那个姑娘呢?他难道一点都不在意那个姑娘的感受吗?”

空离的眼神微微一凝,有些诧异道:“他……跟你说过他有心仪的女子?”

缇桢摇了摇头,“无需他跟我说,我虽然是金鲛王,但是追根究底我也是个女子,一个女子在这方面的直觉总是非常敏锐的。上一次他独自来找我,借我族聚灵池一用,我就已经感觉出了他的不同。只是我还是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所以并没有问起这件事。”

“那你如今在本君面前提及,是想从本君口中得知他心仪女子的情况吗?”空离平静的问道。

缇桢深深吸了口气,止住了自己眼中的泪水,有些颤抖的说道:“我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十分好奇,或许还有几分不甘,我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到底生得如何的模样、如何的性子,为何阿七会对她心动?”

空离就这么看着她,虽然表情十分的平静,可是内心也难免有些波澜。世间情事皆如此,多情总被无情恼,得不到的总是教人愤愤不平、念念不忘,一如他的黎姬。

“那女子模样生得俏丽可爱,性子活泼天真,忠心护主,心思简单,同你一般深爱着青辞。并且……青辞已经当众许诺过,这一生只有她这一个妻子。”空离用他那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缇桢觉得重逾千斤的话来。

“她……叫什么名字?是何许人?”许久之后,缇桢喃喃问道。

“她的名字叫做‘安如月’,来自修罗界,身份是修罗王子的婢女。不过……据本君所知,她可不仅仅只是个婢女这么简单。”空离说道。

“安如月……修罗……阿七怎么会跟修罗扯上关系?”缇桢好奇的问道。

空离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你若有心知晓,等青辞醒过来你不妨直接问他,想来他也不会瞒着你的。现在本君还有些事情要办,青辞就拜托你先代为照顾了。”

缇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到空离转身就欲离去的时候,她急忙又开口叫住了他,“神君且慢!”

“怎么?”空离扭过头来问道。

“神君带阿七到我这里来的事情,那位如月姑娘知道吗?”缇桢小心的问道。

空离摇头,“他们都不知道我带他来了这里。鲛王这么问,莫不是想做什么不明智的事情?”

缇桢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苦笑了一下,无奈道:“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就是扣着他的身又有何用?只是那位如月姑娘若是找到我这里来,我该如何解释呢?”

“放心,本君自会跟他们说清楚的。”空离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罢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缇桢的面前。

……

曲平山,斩魔宗。

苍无念和画倾城二人飞遁回来的时候,斩魔宗的宗门就已经成了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深浅明暗不一的各色法力光芒闪烁在宗内的各个角落。

斩魔宗内以沐琉夜为首,带领着为数不多的实力相对较强的弟子如君家兄弟和百里笙之流,在宗门口奋力而又被动的抵挡着。

之所以说被动,自然是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洛凡,是他们的伙伴或者恩师。曾经和自己关系如此亲近友好之人忽然变成了自己的敌人,还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模样,换了是谁一时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洛凡今夜从一现身到现在,没有人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熟悉的神色,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一定是被魔族的爪牙控制住了心智。

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束手束脚,一方面想要在不伤害到洛凡的情况下控制住他,一方面又要保护宗门内的其他人,这场战斗,可比苍无念和画倾城在巫族面对那些没了识魂的修士大军还要更让让疲惫。

就在沐琉夜越抵挡越心焦,几乎恨不得干脆不管不顾的直接将这些修士全部绞杀的时候,一道紫光和一道金光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无念哥哥,倾城姐姐!”沐琉夜激动的喊了一声。

这两人回来得可真是及时,在他看来,他们这时候能赶回来,就说明巫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其他几人应该很快也都能够回到斩魔宗。这样一来想要制住失了本心的洛凡定然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苍无念和画倾城看见眼前的局面,心中都是不由得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斩魔宗会遭遇这样的困境,而此时那个为斩魔宗带来灾难的领头人居然会是亲手建立起这个宗门的洛凡。

难怪空离会对他们说斩魔宗的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这世上的确没有什么事比手足兄弟以及至亲至爱被迫相残更让人感到难受的事情了。

苍无念皱着眉头,对沐琉夜道:“小夜,你带领大家迅速将那些修士大军引到宗门口来,不要跟他们硬拼。”

沐琉夜不疑有他,立刻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苍无念将目光又看向画倾城,“画儿,一会儿我去牵制住洛凡前辈的行动,你用蜃光再画出一个之前对付神将用的绳索,找机会将他捆绑起来。”

第六百三十六章 料理残局7

画倾城点了点头,“嗯,无念哥哥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交代完了之后,苍无念却没有立刻对洛凡发起进攻,而是伸手一招,拿出了十个冰晶玉块。

被洛凡带来进攻斩魔宗的这些修士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上,都与进攻巫族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以苍无念现在的情况,想单单凭借像手里的骨笛这样没有任何灵性的东西布置出困阵,那阵法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制服这些修士。

看着面前这十块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冰晶玉块,苍无念心中有些怅然——若是这样的进攻再多来几次,若是他的实力还是无法再更进一步,这冰晶玉块的灵性怕是很快就要被他给用干了。

多想无益,他的身形很快的幻化出九个分身,包括本体在内各持一个冰晶玉块将斩魔宗的大门口团团围住,紫光和奇异的符文立刻悄然在他的脚下浮动起来。

洛凡正与百里笙还有君家兄弟打做一团,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常。不多时,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自己出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而且法力的流转似乎也受到了什么东西的阻滞。

他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苍无念的身上,这个男子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可眼下周围居然出现了十个这个男子的身影,而且每一个身上都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这光芒让他微微有些失神,他觉得自己似乎和这个男子是相识的。

就在洛凡失神的时候,一道金光冷不丁的朝着他这里飞了过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那道金光就像是一条灵蛇一般才缠上了他的腰际,迅速的将他的双手给捆绑了起来。

洛凡心中一惊,急忙想要挣脱,可是这道缠绕在他身上的金色光芒韧性极佳,其上加持了画倾城的法力,就连神将那样的怪物被缠住了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挣开,更何况是他洛凡。

百里笙几人见洛凡被画倾城给困住,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再这样打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就要抵挡不住,都被洛凡送去见阎王。

几人见周边十个苍无念的身影周围都不断的在闪烁着阵法的印记,知晓他眼下是在布阵,急忙一个个都从阵中撤了出来,只留下了被困的洛凡在里面。

“我们去将宗内其余的修士都引到无念哥哥的阵法中来。”画倾城对着他们招呼了一句,转身就往宗内遁去。

不多时,许多斩魔宗的弟子就在沐琉夜等人的带领下一边打一边撤的往宗门口退来,那些没了识魂的修士只知道追击,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宗门外是否有什么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利用了冰晶玉块的力量,苍无念布置起这个困阵可比先前在巫族的时候轻松得多,当众人将那些修士往阵中引的时候,他的困阵也已经完成,只待自己人从阵中一齐撤离出去,他立刻就触发阵法,将那些修士全部困在其中。

当最后一个修士被引入阵中之后,就听沐琉夜大喝一声:“撤!”所有斩魔宗的人齐齐施展遁身之术,一下子消失在了困阵的范围之内。

“簌簌”的几声轻响,修士大军连同率领他们的“领头人”洛凡全都被困阵给困在了其中,除了洛凡一脸狰狞的狠狠瞪着苍无念,对着阵法形成的紫色光墙拳打脚踢,其他修士都如被捏烂了骨头似的,一个个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呼——总算是解决了,真不知道这些修士到底是从哪来的,一个个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又不敢弄死,真是憋死我了。”沐琉夜一屁股坐在了斩魔宗大门口的石阶上,束手束脚的打了这么久,他感觉比被实力强于自己的人揍了一顿还难受。

画倾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问道:“其他人呢?大家都还好吗?”

沐琉夜答道:“七嫂嫂和惠姑娘在屋子里待着呢,我让宁霖好好照顾她们两个的,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至于斩魔宗弟子的伤亡数量,还得等晚些时候才能知晓了。”

“宁霖?他是什么人?”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不过这回没等沐琉夜答话,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倾城,小王子,你们可回来了!”

声音一落下,就见安如月匆匆跑了出来,脸上既有兴奋也有忧虑。

“嫂嫂,你慢点儿,小心你的……”宁霖在后面喊着,本来想提醒安如月“小心你的身子”,结果话到嘴边发现不对劲,急忙又咽了回去。

宁霖的声音对于画倾城和苍无念来说是陌生的,他们都不由得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别的宗派服饰的男子追着安如月从宗内跑了出来。

从面相上看,这个男子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除了身材略显单薄之外,容貌气质倒是不俗。与这个男子一同追出来的,还有之前一直陪在安如月身边的惠姑。

想来,这个男子便是沐琉夜口中的“宁霖”了吧?画倾城和苍无念相视一眼,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这个猜测。

见二人都盯着宁霖看,安如月急忙介绍起宁霖的身份,可是说起他的身份,就不得不提到青辞,这一提及青辞,安如月的眼眶便红了起来。

“你说什么?青辞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苍无念闻言顿时一惊。

“是啊,这么多日过去了,你们几个身在巫族,我们无法联络到你们,又怕清虚观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带人来袭击斩魔宗,我也不敢让小夜离开。”安如月急急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苍无念剑眉紧蹙,一颗心已经揪了起来。

今夜的变故都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们谁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悲伤,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追究此时的谁、是否应该出现在某个地方。

“也不知道季……空离君什么时候能办完事,若是连他都不知道青辞的下落,恐怕……”画倾城说着,面色已经黯然了下去。

安如月自然清楚画倾城所谓的“恐怕”指的是什么,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去细想,她宁愿相信青辞只是有自己的打算,去做了一些不方便她知道的事情。只是……

“倾城姐姐,你说的‘空离君’……是谁?难道是……”沐琉夜在一旁,问出了安如月心中的疑惑。

画倾城抬眼与苍无念对视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丝颇为无奈的笑意,“空离君,就是世人所知的,掌管寿夭之数的大司命。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所认识的……季子安。”

“什么?!”众人大惊。

也不怪大家如此震惊,就连苍无念和画倾城到现在也还未完全从今夜发生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之中缓过神来。

虽然在玄洲观缈城的时候青辞就已经和他们说过,季子安很有可能是天界哪位大人物的转生。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实在是不得不感慨自己想象力的匮乏,根本不可能想到季子安会是那尊冰冷的司命之神。

身负神族至高法力,其实力与当年的风湮不分伯仲,即便是面对苍妄,他也有与之一战的资格。这样一尊神君,手里还捏着三界众生的性命,他就这么跑来凡界渡过了一千多年的时间,这到底算不算渎职?

不待众人从震惊之中走出,画倾城便神色黯然的将今夜在巫族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当她说到乔三娘对洛凡的感情已经产生了怨念,甘心被心魔所控,并且还成为了魔族的助力,将季延和凤歌害死的时候,大家愤慨之余又唏嘘不已。

当她说到妙蓝因为古问天的事情也同样甘愿堕入魔道,与俞重华暗中勾结,率领修士大军进攻巫族的时候,大家都为她最后的下场感到愤愤然——居然这么轻易就让她死了,实在是不解恨!

可是当她说到姬无心为了救季子安以自己的身躯抵挡了神将的致命一击,并且最终魂飞魄散的时候,她的泪水终是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

耳边依稀有啜泣之声传来,除了她之外,安如月和惠姑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身为女子,她们都很想为姬无心鸣不平,很替她感到委屈。可是设身处地的去想,若是她们为了自己心爱的那个男子,或许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姬无心和季子安之间一千多年的纠葛,谁也不能简单的用谁对谁错去评说,要怨也只能怨命运弄人,让他们的感情注定充满了对彼此的伤害和悔恨。

气氛一时间压抑了起来,安如月的心更加的慌乱,姬无心的事情让她感到悲伤也感到害怕,她总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预警,一个昭示着他们这一行人、这一个整体终究是要分崩离析的预警。

姬无心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连一个轮回的念想都没给人留下。乔三娘走了,走得干干脆脆,连一个回头的余地也没给她自己留下。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会是谁?

第六百三十七章 料理残局8

难道接下来会是青辞吗?他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他还有那么多事瞒着她。安如月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的关系有些可笑,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娶自己为妻,并且都已经将种留在她肚子里的男子,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她,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家在哪里。

也就是说,如果青辞就这么消失了,她这一辈子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无论死活。

“看样子,我来得不是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众人悲悯的情绪。

循声望去,大家只看见了一个人影笼罩在一袭黑色的连帽斗篷之中,来人头上罩着帽子,黑暗中只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明亮而冷情的双眼。

只是,那个声音除了变得冷酷之外,还是十分容易辨认的,那是属于以前的季子安和现在的大司命的声音。

“空离君,你来了。”画倾城急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对空离打了个招呼。

空离淡淡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看向了门口那硕大醒目的光阵。阵中如今还困着一众失了觉魂的修士,以及暂时被心魔所控的洛凡。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对着那个阵法一挥袖袍,墨绿色的光芒立刻在他的身边环绕,一道道扭曲着面容的魂魄便从苍无念布下的困阵之中飞了出来,飞入了他的衣袍之中。

待到所有的修士的生魂都被他收走了之后,他才指尖一弹,破开了苍无念的阵法,一步一步的走到洛凡的身边。

见到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被困得几乎要发狂的洛凡立刻便向来者投去了嗜血而狠戾的眼神。

只是当空离走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眼中的猩红忽然就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一抹难掩的畏惧。他只是暂时失去了本心,并不是失去了识魂,面前这个男子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

空离就这么淡淡的凝视着他,好半晌之后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抬手在洛凡的面门之上轻轻一拂,后者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画倾城收回了捆绑在洛凡身上的绳索,跑过去心疼的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交给了惠姑。

“洛凡前辈怎么样了?”画倾城担忧的看向空离。

“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他体内的心魔我没有办法清除,只有等……”空离话说只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等什么?”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空离看了看她,转而又看向苍无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着后者道:“你应该知道。”

苍无念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等我,或者等她。”

众人完全搞不懂这两个男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我啊她啊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好吗?非要说得模棱两可的把人活生生憋死。

“我说空离君,洛凡前辈的事不好解决就暂且搁下,您老人家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七哥哥现在在什么地方?”沐琉夜早已经忍不住了,比安如月还要着急的开了口。

空离一直十分平淡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在众人看来应该能被称做“为难”的情绪,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我们还是进去,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说吧。另外斩魔宗今夜损失也不小,先好好整理整理,救治一下伤患。”

说是要关上房门好好商讨一番,但是最终得到空离许可进入房间的也就只有苍无念、画倾城、安如月以及沐琉夜。

惠姑等一众人被排除在外,是因为有些事情分属天机,实在没有必要让他们牵扯进来。至于宁霖,他倒是对这个年轻人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观,但是对方现在的实力终究是太不值一提,还不没有到让他掺和到这些事情里的时候。

关上房门,除去沐琉夜之外,他们这原本一共八人的队伍,如今却只剩下了四个。当初决定踏上这条画魂之路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过乔三娘会堕入魔道,就像他们谁也没有想过姬无心会魂飞魄散一样。

气氛很沉闷,几人的脸上带着或疑惑或忧心的情绪直直的盯着空离,眼下就属他的实力最强大,率先回归神格的他俨然成为了大家现在的主心骨。

空离也没有让这种沉闷维持太久,只是淡淡的扫视了大家一眼,开口说道:“魔族已经开始行动了,所谓的‘伏魔大会’只是个幌子,赤霄的目的就是要将人界这些修习仙法的强者聚集在一起,好抽取他们的魂魄培养噬魂兽。

“我们今夜看到的这些修士大军,实际上只是他们扣押的一小部分,这些人都已经没有了识魂,成为了任由魔族操控的傀儡。至于前几日不甚落入赤霄手里的洛凡和青辞,或许应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二人天赋高,实力也强,赤霄并没有想要把他们也变成噬魂兽的食物,而是打算直接用心魔控制他们,让他们堕入魔道,成为坤休的爪牙。”

听得空离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安如月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很快她又紧张了起来,“那个……空离君,青辞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空离的眼神微微黯了黯,不过还是如实答道:“他的情况……不太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体内的阴气几乎已经要将他的阳气吞噬殆尽,为了反抗赤霄,他在重伤的情况下还燃烧了自己的精血,眼下……已经伤及了根本。”

尽管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可是当安如月确切的听见青辞情况不妙的消息从空离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眼前蓦地一黑,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坐在她身边的画倾城见状急忙伸手去扶她,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此时的安如月几乎已经没有了强撑下去的力气,她索性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画倾城的怀里,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哭泣了起来。

画倾城心中疼痛,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看向空离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治好青辞?”

空离摇了摇头,“本来应该是有的,但是眼下却是不成了。我已经将他送去了南海,希望金鲛王能够想办法医治他。”

“南海?”

“金鲛王?”

几人愕然出声,就连安如月也顿住了啜泣之声。

“为什么要将他送去南海?怎么……怎么还跟鲛人扯上了关系?”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空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青辞的事情也没必要再瞒着如月了。”

安如月讷讷的抬起头来,略有些惊慌的看向空离,“你是说,他的什么事?”

“你以前不是一直好奇他的身份吗?”空离说道。

“是啊……可是他一直瞒着我,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安如月神色变得黯然了几分。

“他之所以不告诉你,无外乎两个原因。”空离道。

“哪两个原因?”安如月急急问道。

“第一,他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为自己婢女的身份而感到自卑,加上你的实力的确是我们当中最差且长进最慢的一个,他怕你知道了他的真正来历之后会愈发的自卑,甚至不敢全心全意的去爱他。

“至于第二,那才是他不愿告诉你的最重要原因……”空离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他在观察安如月的神情。

如果换做是曾经的那个大司命,他只会平淡的不带任何感*彩的将一件事的事实阐述明白,而绝对不可能去考虑对方对这件事的真相是否能够接受。

可是人间走了这么一遭,他这尊不染凡尘的神君终究还是被打上了世俗的烙印,他会在意旁人的感受,至少,他会在意这几个一路相伴相扶持的朋友。

安如月见他面色似有犹豫,心中有些慌乱的同时仍然忍不住追问道:“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空离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第二个原因,也就是他选择的是你,而非别的女子的原因。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在得知画魂所需的天地异宝之后,才下定决心要与你在一起的。也许只是当时有什么契机,让他觉得你是可以选择的对象,但那个对象对于当时的他而言并不是非你不可。

“并且一开始,他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或者说他希望他能爱上你,但是又很害怕自己无法爱上你,他更不愿见到的是,他对你或者你对他的感情有瑕疵。因为那样的话,他费力去经营的感情,最后就无法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安如月皱着眉头,听得有些迷糊,“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他是报以某种目的,才刻意来接触我的?”

空离点了点头,“算是吧,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可是……这跟画魂所需的异宝有什么关系呢?”安如月小心的问道。

“因为他想流下大爱之泪,甚至或许一开始他想连大悔之泪也一齐包揽了。”空离淡淡说道。

安如月先是迷茫了一下,随即她便瞳孔一缩,愣在了当场——她想明白了空离话里的意思,那个昭示着青辞身份的意思。

良久之后,她才喃喃道:“大爱之泪……所以……青辞他,是龙族。”

第六百三十八章 只考虑是否应该

空离平静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不错,他是龙族,而且是最古老神秘的青龙一族。他的生父是当世的青龙王,而他的生母乃是南海鲛人一族上一任的金鲛之王。”

安如月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发懵,虽然她一早就知道青辞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可是任她如何天马行空的去想象,她也绝不可能猜到青辞居然是一条青龙。

这一刻安如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表现出自己得知了真相之后的感受。

一旁的画倾城以为她是在强忍内心的震惊和悲伤,所以才会是此时这般呆若木鸡的模样。

于心不忍的将手轻轻的抚上安如月的面颊,画倾城心疼的说道:“如月姐姐,你……你别这样,若是想哭,就像刚才那样哭出来便好。你这副模样,我看着心疼。”

安如月闻声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她,好半晌之后才又将目光看向屋子里另外几个人,最后才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们……都这样看着我,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了?”

画倾城微微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安如月那受伤的眼神,而苍无念则是坦然道:“我们在与虬褫那一战的时候才确切的知道了他的身份,至于他的母亲是谁,今日我们倒也是头一回听说。”

话说到这里,苍无念忽然面色一变,转而看向空离,“你说青辞的生母是上一任的金鲛王?”

空离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们所知的,能用身上的金鳞织造出龙绡的金鲛王。”

此话一出,大家的面色立刻都变了,先前他们是因为太过在意安如月的情绪,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对这件事的反应之上,一时间忽略了青辞的母亲是金鲛王这件事。

如今当他们得知了青辞的母亲就是上一任的金鲛王,大家的心里都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一时间滋味莫名,有些感慨,但又有些遗憾。

感慨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青辞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遗憾是因为,这位上一任的金鲛王留下的金鳞铠甲肯定已经穿在了这一任的金鲛王身上,想来现任金鲛之王应该是春秋正盛,不可能那么快就大限将至。那这龙绡……该怎么才能得到呢?

空离自然是看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现任金鲛王名唤‘缇桢’,与青辞年岁相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今夜之所以将青辞送去南海,为的是希望鲛王能将他们鲛人一族的圣物聚灵池借给青辞一用。

“只是没想到,青辞那小子在大半年之前就已经瞒着我们找过缇桢一次,并且将聚灵池里的灵气全都消耗完了。无奈之下我也只有先将青辞安置在那里,希望鲛人一族能想出什么别的方法救治他。

“期间我与缇桢聊起过龙绡之事,只不过对方的态度很是谨慎,想来是担心我以身份和实力逼迫她强行脱下自身的金鳞。所以……这件事成或者不成,或许只有看青辞的了。”

空离话音刚落,众人的面色就变得难看了几分。

苍无念蹙眉道:“且不管鲛王能不能治好青辞,青辞已经欠过她一份人情了,如今再要青辞开口跟她提及龙绡之事,那岂不是让青辞逼着自己的恩人去死?”

画倾城也很是苦恼的接过话道:“就是啊。就算鲛人一族有什么秘法,可以让金鲛王褪去金鳞而不死,那恐怕……她也会变成一个凡人吧?这岂不是让青辞造孽吗?”

而安如月关心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空离君,你这是让青辞利用金鲛王对他的感情吗?我想青辞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空离点了点头,“没错,青辞自然不会同意这么做,但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缇桢会不会自愿这么做。”

说着,他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不容置疑的接着道:“你的觉魂,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否则像今夜这般的修士大军,还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人界的灾难还会不断的扩大。要不了多久不仅是人界,整个三界都要遭到魔族的侵袭。”

“空离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意思就是,苍妄必须要回来。魔族的大军,魔族的噬魂兽,魔族的心魔,这些东西可以交给天上那班神仙处理,除了他们,须弥山中的妖族魅族,北海的地仙,冥界的鬼仙,他们都可以在这接下来要面临的战役之中派上用场。

“但是,这所有的人神妖鬼当中,却并没有一个谁的实力能和坤休相抗衡,包括我。我们可以当马前卒,可以消耗他的力量,但是最终要想将其击败甚至是毁灭,只有苍妄能够做到。

“所以,在三界众生的面前,别说牺牲区区一个金鲛之王,哪怕是牺牲他们整个鲛人族,苍妄的觉魂都必须要重塑。”空离面色冷厉的说道。

这大概就是传闻中,大司命空离冷酷无情的一面吧。他永远只会在合适的时候,做出合适的决定,只考虑是否应该,而不考虑是否残忍。

的确,若是三界要乱,魔界要发动这十几万年来最疯狂的战争,一个能与坤休相抗衡的三界至强王者是否能够回归,的确比一个缇桢的命重要得太多。

可是苍无念毕竟还不是苍妄,画倾城也还不是风湮,他们思考的问题的方式自然没法像空离那般的高高在上,那般的置身事外。

倒是安如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空离君,你在说什么?什么……苍妄?”

空离将目光从苍无念的身上转向了安如月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淡淡道:“你的小王子苍无念就是苍妄的转生。那个苍妄,便是你们上一任的修罗王。”

安如月的眼睛倏地瞪大,她感觉自己或许应该是在梦游,否则这一个接一个不真实的信息传入她的意识之中,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先是季子安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大司命空离,然后是得知了青辞居然是一条青龙,而且还与现任的金鲛之王有竹马之谊,最后她伺候了几十年的小王子居然成了大司命神君口中的“苍妄王上”。

这些事情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让安如月接连好几天缓不过劲的,结果一夜之间让她知晓了三件,她真是不得不狠掐一把自己的脸,看看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扫视了一圈之后她悲愤的吼道:“这件事你们又是一早就知道了?独独瞒着我?这也有必要瞒着我吗?”

一直未曾说话的沐琉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个……七嫂嫂,我也只是意外得知的,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画倾城苦笑了一下,“我是从四象幻境出来之后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曾经我与如月姐姐也交谈过关于无念哥哥的前世的问题,我以为……如月姐姐大不会如此激动。”

空离更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别看我,我是今夜回归了神格之后才想起来的。”

安如月无语的将头扭向一边,她倒是宁愿今夜他们将她也拒之门外,省得为自己对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知情而感到悲哀。

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很不解的看向空离:“照你的意思,我的觉魂若是得以重塑,我前世的记忆和法力就都能回来?”

空离点了点头,肯定道:“这是自然。”

“这是为何?我的记忆显然是前世投入轮回之前就被我自己封印起来了,至于我的力量,毕竟重修了一个肉身,想要完全将它找回来,也没那么容易吧。”苍无念疑惑的说道。

“呵。”空离居然破天荒的发出了一声轻笑,“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不过是你打破了自己的命格导致的结果,换句话说,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一场劫难。你们一开始不就在怀疑,找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奇珍异宝,真的就只为了画出一个魂来吗?”

画倾城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是啊,无念哥哥当初不同意寻找这些东西,不愿将丝绢上的内容告诉我们,就是因为他也曾怀疑过,画魂的材料如此难寻,难道费劲千辛万苦找到这些东西,就只是为了画出一个魂来吗?”

空离叹了口气,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掌,法力光芒在他的掌中凝聚,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光球,光球之中密密麻麻的全是一道道细小的魂魄,这些魂魄就是他先前在斩魔宗门口收集而来的那些失去了识魂的修士的生魂。

“若是画魂真的可以无限重塑他人的魂魄,我又何须让这些原本无辜的人就此了结这一生?”空离似是自语般说道。

“我……不太明白。”画倾城更加茫然了,“若是画魂不能画出魂来,那无念哥哥的觉魂又怎么重塑?那若是可以画出无念哥哥的觉魂,为何又不能替这些无辜的修仙者重塑识魂呢?”

第六百三十九章 剩下的东西

空离手掌一翻,撤去了掌中的光球,但是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到底能不能画出来,能画出个什么来,你们应该很快就会知晓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取得剩下的东西。”

“剩下的东西……”画倾城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有些颓然道:“血玉祭台在修罗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怕是不可能拿到吧?还有煅烧神木所需的祝融火,小虬褫告诉我们的那番话根本就没法琢磨透彻。

“除此之外,还有丝绢上记载的那句‘十二时辰十二月,往来影照两边人’,我们到现在依然无法弄明白其中的含义。这么多东西无迹可寻,到底该怎么办呢?”

空离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画倾城,这张脸依旧是那个曾经让三界之中无数男子为之倾倒但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亵渎之意的面容。但是如今的这副面容比之过去却俨然增添了许多柔和的色彩在其中,那种色彩应该叫做“人间烟火”。

十世的轮回,让这个女子除了皮囊之外几乎找不到了从前的影子。可是真正接触下来,却又会发现她的骨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未曾改变过。

只是不知……若苍无念在觉魂得以重塑之后便可重拾自己前世的记忆和力量,那画倾城究竟要如何才能回归她洛河神女的神格?

“空离君,剩下的这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可算是天机?”苍无念见他望着画倾城出神,不由得打断了他的沉思。

空离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即便是天机,我为了今日能泄露它,也已经历经了千年的劫难。老天让我在如今这个紧要的关头回归了神格,不就是为了助你们成事吗。”

画倾城闻言,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眸中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彩:“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并且还知道它们在哪里?!”

空离点了点头,“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十二时辰十二月’指的应该是十二时镜。”

“十二时镜?那是什么东西?”提出疑问的是沐琉夜,别说是其他三人,就连他这个神族后裔都不知道这个听起来甚是神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日有十二个时辰,一年有十二个月,这天地本就围绕着‘十二’这个轮回之数而交错更迭,循环往复。因此,这十二时镜便拥有着回望过去的能力。不过不同的人面在对十二时镜的时候能够看到的‘过去’距今的时间各不相同,大部分的人只能看到十二个时辰之前的事,有些人能看到十二日之前的事,具体能看见多久以前的事,一来与机缘有关,二来也与此人的实力有关。”空离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沐琉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空离君你呢?你能看到多久以前的事情?”

空离却是摇了摇头,“我虽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却没有真正接触过它。对于曾经的我来说,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并没有追溯的必要,我的职责就是公正的对待三界每一个生灵的生死,必要的时候亲手了结一条生命,或者亲手促成一条生命。”

几人沉默了片刻,画倾城开口问道:“这十二时镜的作用是追溯过往,可是……它对我画魂能有什么用处呢?”

空离淡淡道:“那就要涉及到它的所在之处,以及祝融火的所在之处了。”

“祝融火?”几人都不由得惊愕出声。

当时在昆仑山的时候,小虬褫告诉众人的那一串如打油诗一般的谜题,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茫然不明所以。谁承想,不过时隔数月,祝融火那毫无头绪的所在居然会与十二时镜这种闻所未闻的宝物扯上关系。

空离轻轻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还有那丝绢上的最后一句:‘鸿蒙之初故人怜’,也是在暗示这两样东西的所在。”

空离的话音刚落,苍无念的脑海中就闪过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画面,而且这些画面再不是以往那样残缺不全的片段,而是一段完整连续的记忆。

他看见了一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带着一个身高刚刚到他肩膀的少年在一瞬间跨过千山万水,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混沌无比的地方。

那个地方朦胧一片,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隐在雾里,任凭你目力再好,也永远无法看清周围的景物。

然后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抬手在某个位置布下了一个十分精妙的阵法,那混沌就好似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便领着身边的少年从那个缺口走了进去。

这一回,苍无念也破天荒的没有因为这突然而来的记忆而感到头痛,他只是一下子因为陷入回忆而有些出神。他心中知晓,那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就是前世的自己,而那个在记忆中只到自己肩膀高度的少年,就是曾经的青辞。

“莫非……我曾带他去过那里?”半晌之后,苍无念如自语般喃喃说道。

“你想起来了?”空离微微有些意外。

苍无念的神色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并没有想起太多东西,只是看见了一个连续的画面。画面之中的那个地方四下皆为混沌,有一种古朴却也危险的气息。我……带着曾经的青辞,在那个混沌之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并且从那个缺口走了进去,然后画面就到此为止了。我想,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起这些,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他去那样的地方……”

话到此处,苍无念微微停顿了一下,剑眉蹙起,随即很快他的眼中闪过一片明悟:“我知道了!那混沌之地的所在之处便是小虬褫口中的‘天之南,海之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进入其中,便是‘鸿蒙遗境’。”

空离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欣慰,“没错,丝绢上的‘鸿蒙’指的就是‘鸿蒙遗境’。相传在天地未开之前,世间无万物、无生命、无天无地,只是一团混沌,那个时期,也叫做‘鸿蒙时期’。

“天地形成之后,混沌便开始消散,最终只剩下了一个鸿蒙遗境。这个遗境很是特别,又或者说,混沌本就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一种的状态,所以这个遗境所在的位置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甚至是想象的。”

“天之南,海之北,这本来就是两个极端啊。”安如月忍不住插口道。

空离点了点头,“的确,一南一北,本就是两个极端。想来这天地间也没有多少人有真正去了解过天的最南端和海的最北端是个什么模样,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实力抵达那么遥远的地方。”

“……所以呢?”安如月疑惑的问道。

“所以,当你真的到了那个地方,无论是天之南还是海之北,你都能够看到一片混沌的所在,那便是这天地间的鸿蒙遗境。只要能安然穿过鸿蒙遗境,你就会发现,原来鸿蒙遗境位于天南海北之间,是将这两个极端相连的桥梁。”空离答道。

“什么?!”安如月忍不住惊愕出声。

“原来竟是这样?若能去往这天地间的最南端,再往南走,便是这天地的最北端吗?”画倾城喃喃叹道。

“不错,正是如此。”空离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十二时镜和祝融火都在鸿蒙遗境之中?”苍无念问道。

空离微微沉吟了片刻,说道:“据我所知,十二时镜应当是在鸿蒙遗境内,但是祝融之火却并不存在于如今这片天地之间。”

“我们也知道祝融火不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啊,可就算小王子……呃……”安如月闷闷的说着,可是提及对苍无念的称呼时,她还是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对方。

苍无念无奈的笑了笑,“无所谓如何称呼了,毕竟我现在也还不是苍妄。”

安如月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就算小王子你实力过人,又怎么可能在这天地之间寻找到一样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呢?”

空离却并没有立刻做出解答,事实上他也仅仅只是有所猜测,到底能不能办到却是个未知之数。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画倾城才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我想……解决问题的关键应该是在十二时镜和进入鸿蒙遗境的人身上。”说罢,她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

苍无念也正将目光看向她,脸上露出了一抹“英雄所见略同”的神色。

“空离君之前也说了,十二时镜可以追溯过往,若我们有办法进入十二时镜所映射出来的过往之中,应该就有机会找到祝融火了吧。”苍无念说道。

空离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多年前,面前的这一对男女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无论他们是独立的个体,还是两情相悦之后形影不离的伴侣。

不过那时候的大司命还不能够理解何谓男女之情,只是觉得所谓“天造地设”大概也就是如此。

第六百四十章 安排

那时候的他与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偶有机会交流过几句,尤其是苍妄。若说这天地之间还有谁比他这个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大司命更让人难以亲近的,那就只能是这位修罗王了。

所谓的“难以亲近”,并不是说旁人像敬畏空离那样敬畏苍妄,敬畏得过头了之后便是敬而远之。相反的,苍妄表面上看起来是十分容易接近,又或者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他。

他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莫说是女子,就是许多男子见了他,都会忍不住想要和他攀谈几句,希望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只有真正接触过他的人才会知道,他的冷淡和疏离全都藏在不经意之处,这天下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牵绊住他的脚步,越是想要靠近他,抓住他,到头来越是会黯然神伤。

所以当他和风湮真正相遇了之后,二者的相爱让空离既感到有些意外,又觉得一切仿佛都在情理之中。

“你们……和当年的模样,真是越来越接近了。或许骨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可能改变的。”空离竟是一时有了些感慨。

“你们?”苍无念和画倾城同时不解出声。

空离看了看苍无念,又看了看画倾城,心中不由苦笑——现在还不是时候,画倾城的记忆得由她自己找回来。毕竟轮回了十世皆为凡人,那些过往可不是区区“一千年”三个字就能一笔带过的。

“没什么,一时有些感慨罢了。苍妄就是苍妄,即便无法拥有全部的记忆,思考问题的方式却也和过去并无不同。”空离语气平淡的说道。

“所以你也认为,接下来我们大家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进入十二时镜,利用它回到上古时期,寻找到祝融之火了?”苍无念问道。

空离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你们’。”

苍无念微微一愣,“什么?”

空离看了他,又看了看画倾城,肯定的说道:“是你和画倾城,你们两个进入十二时镜,然后想办法回到上古时期。”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利用十二时镜能追溯到的过往与使用十二时镜之人的实力有关吗?我和无念哥哥现在的力量应该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吧?”画倾城皱着眉,很是担忧和不解的问道。

空离的琥珀色眸子微微闪了闪,似有一股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画倾城和苍无念的话……加起来的力量的确没有我强。”

——但若是风湮和苍妄,那可全都是我不一定有办法战胜的对手啊。

画倾城的神色依旧有些茫然,按照她的理解,空离的意思应该是她和苍无念的力量加起来是不如空离的,但是她和苍妄的力量加起来,就一定是远超他的存在。

可是苍无念现在还不是苍妄啊,他的记忆他的力量他的觉魂,没有一样是重新回归他的身体的。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具备过去的力量?

而苍无念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又想起今夜画倾城布置出来的那个阵法,那个被青辞称之为“洛书九宫”的阵法。今夜,他在记忆中看见了那个身穿淡紫色纱裙的女子的脸,她和画倾城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前世和画倾城的前世会有什么纠葛,但是这种想关心她却又莫名因为那份记忆而感到怅然和微愠的情绪,今夜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消散不去。

到了这一刻,他似乎不得不联想到一个事实——或许,他前世深爱的那个女子,就是画倾城,确切的说,是画倾城的前世。

只是他还想不明白,画倾城的前世究竟是谁?当初为什么要分开?既然分开了,今生为什么又要再相遇?

“我明白了。”良久之后,苍无念淡淡的开了口,“你送我们进入十二时镜,让我们先回到千年之前,如此一来我可以暂时找回自己的力量,然后再寻机缘,试着回到上古时期,找到祝融之火。”

空离赞同的点了点头,“我正是此意。不过这件事暂时还急不得,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修罗界,想办法拿到血玉祭台。”

说起修罗界,苍无念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现在的修罗界,估计已经面目全非了吧?我们这样过去,免不了要有一番恶斗。”

再怎么说,他也是修罗族的一份子,无论他是前世的修罗王,还是今生的修罗王子,无谓的战争都不是他所愿意看见的。

如今的修罗界或许不一定尽在赤刹和夙幽的掌控之中,但是四象幻境里他和画倾城所经历的最后一战的确给了他们很不好的预警。眼下回到修罗界,他恐怕不得不和自己的族民兵戎相见,换了是谁,绝对都不会想要见到这样的悲剧。

毕竟好勇斗狠是一回事,而自相残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空离微微垂眸,敛去了一抹狠戾的神色,平静的说道:“我回头会以天界大司命的身份给修罗界递上拜帖,亲自去你们的烈阳宫走一趟。”

“你亲自去?”苍无念愣了愣,“以何缘由而去?”

空离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就说苍妄的气息我已经掌握到了,或许很快便会回归修罗界,让他们做好举族欢庆的准备。”

几人皆是愣了一下,随后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说大司命空离君铁面无私的?这分明就是在滥用职权。

暗自腹诽完了之后,苍无念想了想还是问道:“难道你想凭一己之力将血玉祭台拿回来?”

“凭一己之力拿回也不是办不到,不过这样做难免要大开杀戒,本君可不想再度轮回人间去洗业。”空离说这句话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苍无念点了点头,“那就带上我吧,血玉祭台之内还有一个阵法,若不破阵,怕是会对祭台有所损坏。”

“我也要去。”画倾城立刻开口,并且朝苍无念投去了一个埋怨的眼神。

“画儿……”苍无念蹙眉,这一次倒是没有像往常一般想要迁就她的意思。修罗界本是他的家园,可是对如今他而言却成为了三界之中最危险的一处,他是真的没有把握保证画倾城去到那里会不受到任何伤害。

毕竟当初影半妆的提醒他们可都没忘记,她说过,若是画倾城有朝一日遇到一个与她容貌一样的女子,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当初他还想不通各中缘由,可今日他却几乎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影半妆一定早就看出来了画倾城的容貌与自己当年爱过的那个女子一样,无论她是不是自己心爱之人,这副容貌若是出现在赤刹的面前,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的画倾城虽然实力比当初在临碣岛的时候精进了太多太多,可是终究还不是赤刹的对手,若是此去修罗界不巧被赤刹给撞见了,大动干戈是小,她若有所损伤……

苍无念心思千回百转,可还不待画倾城开口,空离却道:“让她去吧,但凡是与画魂扯得上关系的事,你们两个都是缺一不可。”

“那我呢?”沐琉夜急忙问道。

“你留下来守着斩魔宗,以免赤霄他们去而复返。我看他们对洛凡和青辞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空离答道。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将细节商讨完毕之后,空离却并没有要逗留此处的意思,而是起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安如月却叫住了他,“空离君……”

空离回头,淡淡的看着她,“你是想问青辞的事?”

安如月点了点头,“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我……想去找他。”

空离的眸子微微闪了闪,他仿佛透过安如月的脸,看见了姬无心那痴而坚定的神情。

“他在南海的密悉海域。”空离说着,想了想伸手一招,递给她一个小锦盒,“你若要前往,记得将此丹服下。”

安如月有些疑惑的伸手接过那个小锦盒,“这是什么东西?”

空离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还怕我害你不成?”

安如月撇了撇嘴,“才不是呢,我的命本来不就捏在你的手里吗?我不过就是好奇问问。”

空离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竟然起了几分玩性,将头往安如月的耳边微微探了过去,轻声说道:“这是……保胎药。”

安如月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揭穿了似的惊慌,手里的锦盒也险些掉落在地。

“子嗣之数虽不归我管,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啊。”空离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便留下安如月独自在原地发愣,他则是身形一闪离开了斩魔宗。

……

这个夜晚,不仅仅是巫族、斩魔宗和清虚观,就连魔界的魔都之中也久违的喧嚣了一回。

那是一个世人无法想象的幽暗阴森的界域,天空中终年都漂浮着一团一团浓重的红黑色的云朵,空气之中雾霭沉沉,似乎连呼吸都是沉重费力的。

第六百四十一章 魔族1

这整个界域的最外围原本都被一层强大而坚实的结界包裹着,就是因为这层结界,魔界才能被摒弃在三界之外,无法对六道肆意妄为。

可是如今魔界之外的结界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随着岁月的流逝,它已经变得稀薄,变得脆弱,甚至在某一个角落,这个结界已经开始龟裂,隐隐有崩塌的迹象。只要魔族有哪位将领一声令下,魔族大军便可以直接击碎那个角落,大举进攻那个角落之外对应着的三界之中最弱小的种族——人族。

魔的种类原本有着千差万别的不同,不过随着岁月的变迁,如今的魔统共分为八类,各自占据魔界一隅,由八大魔将分别统领。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种族比修罗一族更讲究实力为尊的话,那非魔族莫属,因为在这里,实力就是唯一的话语权,没有情分可讲,弱者必须臣服于强者,否则便会遭到其他魔的吞噬。弱肉强食是魔界唯一的生存法则。

魔都,寒嵬宫。

这是魔族最核心的宫殿,是所有魔都心甘情愿臣服的魔尊坤休的住所。

只不过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坤休就再没有在此处露过面,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或者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议,那个为首的位置都是由赤刹取代的。

一开始八大魔将对这个从修罗界来的女子十分不屑,一个身上流着修罗族血液的女子,怎么能有资格代替坤休坐在魔尊的宝座上对着他们发号施令?若非知道这个女子是坤休的女儿,他们可能直接就把她给杀了。

不过自打赤刹抽离自己的善念和爱魄之后,这一千多年她的实力精进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当初碍于魔尊淫威而不敢对她动手的八大魔将如今是压根儿生不起对她动手的心思了,因为他们早已不是赤刹的对手。

此时,寒嵬宫中是久违的热闹,偌大的宫殿内,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没错,就是人。

这些人全都是赤霄和乔三娘从人界带回来的各大门派的修仙之人,而赤霄的手里还捏着从他们体内抽离出来的识魂。

赤刹还没有来,宫殿内除了那些已然无法自主的修仙者之外,剩下的就是赤霄、乔三娘、八大魔将,还有刚刚闻讯而来、比赤刹早一步来到这里的夙幽。

看着大殿内拥挤密集的人群,夙幽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又不是傻子,在看到这些人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赤霄在人界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这个认知让他心中顿生不悦,他知道他掌控不了赤霄,甚至在赤刹的眼里,他很多时候还不如赤霄。

“夙幽,怎么就你一个?公主殿下呢?”赤霄问话的语气略有几分不满。

夙幽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夫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派我先来此处。若是你们没什么大事,回头我代为转告就行,也省得她跑这么一趟。”

“哼。”赤霄冷哼一声,“这殿内这么多修仙者,难道还算不上大事?莫不是你又在她的耳旁吹什么枕边风,想要离间她与魔族的关系?”

“笑话。”夙幽同样报以冷笑,“你未经商议,私自在人界作乱,还带回来这么多修仙者。要是因此将人界闹得天翻地覆,引起九天之上的那班神仙的注意,你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提及“神仙”,赤霄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忌惮,他想起了今夜离开清虚观之前遇见的空离。从乔三娘语焉不详的几句话中他还判断不出现在的季子安到底是天上的哪尊神。

但是那短短一瞬的交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十分的强大,若非当时他们的身边还有个青辞,或许赤霄今夜就已经将性命交代在那里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赤霄也没有太过惊惧,因为在天界之中实力强大如斯的神仙绝对不多,让魔界的八大魔将去对付他们肯定绰绰有余。

在过去,魔界就一直没有把天界放在眼里,一班子食古不化自命清高的神仙,若不是仗着结界将他们魔界阻挡在三界之外,真要打起来胜负可都是未知之数呢。

其实他们最忌惮的还是修罗界,苍妄统领修罗一族数万年之久,其本身的实力已经是让三界众生仰望的存在了,这天地间除了坤休,恐怕没有谁能够真正将其击败。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同样千余年不见踪迹,坤休是在闭关,而苍妄是真真切切的不知所踪。当年二者曾有过一战,结果是两败俱伤,坤休无奈选择了闭关,而苍妄却是拖着受伤之躯举兵攻打天界,然后便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这一千年多年来魔族上下虽不知自己的魔尊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只大约知道他在闭关,为一统三界做准备。但是对于那位修罗王的猜测,大家的想法都十分一致——那就是苍妄十有八九已经殒落了。

毕竟他就算再怎么强大,在接连遭受重创之后也断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连修罗族上下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心思回转之下,赤霄不屑的瞥了夙幽一眼,“赝品终究是赝品,任你容貌生得与他如何相似,终究是没有他的实力与魄力。区区几个不成气候的神仙就把你的胆子都吓破了,真不知道公主殿下怎么会委身于你这样的男子。也不知道苍妄要是知道了这世上有你的存在,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将你挫骨扬灰。”

夙幽的眼中顿时杀意弥漫,咬牙切齿道:“赤霄,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是生得与苍妄相似,但我是我,他是他,这天地间已经没有苍妄了,可我夙幽依然存在。我劝你以后最好别老拿他说事,否则莫说是我,夫人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魔尊如今尚未出关,你私自行动会为我们的计划带来多少不便,你可知道?”

“私自行动?”赤霄的眼中满是戏谑,“我还真是同情你,难不成这次的行动,你一点都不知情?”

夙幽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啧啧啧……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赤霄假意感慨道。

夙幽心中火起,刚想再问,就闻大殿之内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本夫人若是再晚来一步,你们两个是不是就要打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火红的影子“嗖”的从众人眼中掠过,一晃神,赤刹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殿内的首座之上。

“参见殿下!”大殿齐齐响起八大魔将的恭谨参拜的声音。

“殿下,你总算是来了。”赤霄微微拱了拱手,向夙幽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夙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有些不甘愿的转过身,对着赤刹行了一礼,淡淡道:“夙幽见过夫人。”

赤刹瞥了殿内密集的人群一眼,然后将一双媚眼看向了身边的夙幽,似是安抚一般,轻轻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怎么板着一张脸?可是不高兴瞧见我?”赤刹娇滴滴的问道。

夙幽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守着夫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

赤刹吃吃笑了一声,柔荑在他的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轻声道:“你呀,也别不高兴,让赤霄动手可不是我第一个人的决定。既然你也说了,守着我是你唯一的心愿,那想必我所做的一切你都该是支持的才对。”

夙幽垂了垂眼,心头涌上一抹不太好的预感,他一直没有在人界大动干戈,就是不想因此波及到洛凡那些人,他希望画倾城能够顺顺当当的成为画魂。

无论魔族抓回来的这些修仙者的魂魄有多么强大,那都是无法和修罗族和魔族之中的大能相比的,只有想办法不断重塑他们的魂魄,噬魂兽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三界之中最可怕最强大的凶兽。

可是关于苍无念和画倾城那一伙人的事情,夙幽又不敢跟赤刹坦言说明,以这女子对苍妄的怨念,若是让她见着了苍无念和画倾城,恐怕“以大局为重”这样的想法就会被她完全抛诸脑后。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夙幽自己的私心是小,万一赤刹一个没忍住将曾经的风湮如今的画倾城直接给杀了,等到魔尊出关知晓了此事,恐怕也根本不会顾及什么父女情分,必定是要惩罚她的。

其实一直以来夙幽也是十分的矛盾,一方面他想助赤刹成事,希望赤刹有朝一日能将坤休取而代之,将整个魔界甚至是三界都掌控在她自己的手里。

在夙幽的心目中,赤刹不应该是这天地间任何一个男子的附属品,她应该是这天地的主宰,应该高高在上,让三界都对她顶礼膜拜。

从他初识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她那一抹妖艳的红色裙角之下,为了这个女子,他能背叛一切,包括他自己的信仰。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她走上那么高的位置,所谓高处不胜寒,夙幽明白自己不是这女子心中挥之不去的那个人,他怕她独自站在巅峰,却没人能温暖她的孤寂。

第六百四十二章 魔族2

见夙幽只是垂眸却没有说话,赤刹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娇滴滴的声音之中已经敛去了笑意,淡淡道:“你这副神情,是对我不满,还是对父王不满?”

夙幽一惊,“夫人这是何意?莫非魔尊他……”

赤刹睨了他一眼,答道:“没错,父王应该就快要出关了,这次对人界出手,本就是他的决定。就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闻言,夙幽不解的皱起眉头,“魔尊一直以来不是都只单独见夫人你的吗?连你都不知道的事,他是如何下达命令的?”

赤刹扫了一眼殿中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赤霄的身上。

夙幽将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看见赤霄那得意洋洋的神色之后,心头不舒服的感觉更甚。他并不喜欢与旁的男子争宠,他只是希望自己在赤刹的心中能是最特别的一个存在,而并非仅仅只是因为他长得像苍妄。

可是现在看来,赤霄不单是在赤刹的心目中有不一样的地位,就连魔尊也……

赤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你难道就没好奇过,为什么他们几个都生得同样的一副容貌?就算是同胞兄弟,长得一模一样也很让人生疑,不是吗?”

夙幽点了点头,“的确是很奇怪,但或许……是他们用了什么术法将自己的容貌变幻成这样的也不一定,所以我也没有深究过。”

“呵呵呵……”赤刹娇笑了几声,将红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以你的实力,怎会看不出来他们天生就是这副容貌,并非是术法幻化而来?”

夙幽的神情更加的凝重起来,剑眉紧蹙,却是思索不出其中关键。

赤刹扬了扬眉角,没有立刻解惑的意思,而是淡淡道:“一会儿等处理完这殿中之事,你随我去看看父王吧。”

夙幽心头一惊,他还真是从来没想过赤刹会提出让他去见坤休。虽然他早就知道坤休的存在,也隐约知道坤休闭关似乎另有隐情,但是对于坤休本尊是何模样,他是真的没有太多印象。

说完这句话,赤刹便开口对着殿中众魔说道:“今日带回的这些人族修士该怎么处置,你们心中应当都有数吧?父王出关在即,这些日子将你们隐藏在四海之中的势力全都调动起来,争取多为族中的噬魂兽提供给养,要不了多久,就是我们统领三界的时候了。”

“殿下请放心,我等为此一役已经准备了多年,等魔尊出关之时,定能看到我魔族史上最强大有力的魔军和魔兽。”说话的是八大魔将之中的烦恼魔。

赤刹点了点头,目光好似不经意的落在了乔三娘的身上,眉头一挑,笑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莫不是赤霄从人界带回来的相好?”

乔三娘闻言暗暗皱了皱眉,自从她方才见到了这个真正的赤刹,她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临碣岛上的时候影半妆会如此忌惮她。

剥离了自己的善念和爱魄的赤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是她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的强大魔气和那种明明笑意嫣然却给人阴森压抑的违和感实在是让乔三娘有些毛骨悚然。

这难道就是堕入魔道之后属于魔界特有的规则吗?面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魔,居然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

乔三娘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赤霄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殿下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这个女子名叫乔三娘,本来只是个最普通的凡人。但是要说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出现在我寒嵬宫中,那就得问问殿下身边的人了。”

“哦?”赤刹饶有兴致的将头转向夙幽,“看来,你这里也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嘛!”

夙幽忙道:“这件事我老早就跟夫人提过了。这个女子便是我用心魔操控的那个凡人,只不过今夜她会出现在这里,想来是她的身份已经败露了。”

赤刹挑了挑眉,“既然败露了,那还留着做什么?就她这点实力,魂魄也就刚够资格喂养噬魂兽幼崽吧?”

夙幽微微一笑,“她的实力的确不值一提,想要杀死她也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夫人难道不觉得,让那些以正义自居的人和他们曾经的朋友自相残杀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赤刹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在修罗界待得久了,日子过得*逸了吧?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拿这些人找找乐子。”

说罢,她对着殿中众魔挥了挥手,“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魔领命之后,拥挤的大殿之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那些修仙者在瞬息之间便被八大魔将分别带走。而乔三娘则是跟着赤霄离开了此处。

从今往后,魔界就是乔三娘的扎根之地,除了一开始进入这里的时候略有些不适应,很快的她就已经沉迷在这里的环境之中。

她还不知道方才若不是夙幽觉得她还有利用的价值,赤刹可能动一动嘴皮子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她只是觉得拥有强大的实力真的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事情,身为女子,就当如赤刹这般,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的人才不会在接下去漫长的生命之中处处碰壁。

乔三娘知晓自己因为先前在巫族的时候动用了清虚观的禁术,所以眼下身体和法力都很虚弱,但是她觉得自己早已今非昔比,在这个魔气浓郁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甚至还能让自己的法力更加精进。

只要等到自己足够强大,她就不用再忌惮画倾城和苍无念,她还可以利用魔族之手除去现在已经回归神格的季子安,除去一切碍眼的人,然后将洛凡绑在自己的身边,让这个男人从内到外,从心到身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见人都走光了,赤刹才缓缓起身,拉着夙幽的手,周身法力光芒一闪,两人便来到一个山洞之中。

山洞空旷幽暗,洞顶有许多钟乳石,石尖上挂着些许水珠,时不时能听见水滴滴落在地上的坑洼之处发出的“滴答”声。

夙幽望了望四周,感到有些诧异,“这里难道就是魔尊闭关的地方?”

赤刹点了点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汪深潭,潭水很平静,在这幽暗的山洞深处还反射出粼粼波光。

不过不同于一般的潭水,这口深潭中水的颜色却带着一点淡淡的黑红色,并不浑浊,只是显得诡谲。

夙幽正望着眼前的潭水愣神,忽然,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在这密闭而又空旷的山洞之中回响起来:“赤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夙幽闻声一惊,这个声音很是耳熟,不久之前还在寒嵬宫中给自己难堪的赤霄不就是这么一副嗓音么?

很快,他的惊讶就得到了确切的回应,因为他们面前平静的潭水忽然动荡了起来,扑腾出了许多水泡。

一时间一潭平静的死水就像被煮沸了一般,甚至冒出了腾腾雾气。

雾气快速的在他们面前的半空之中飘动,井然有序的交织出一张硕大而缥缈的男子的面容。这由雾气形成的面容虽不如画像那般色彩艳丽更为逼真,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夙幽看出这个男子的模样——那竟然是一张与赤霄、紫卿客、木扶桑还有俞重华都一模一样的脸。

赤刹倒是淡定从容,对着面前的半空中雾气凝聚的男子脸恭谨的行了一礼,说道:“回父王,今夜赤霄已经在人界造成了一些动荡,带回了不少人界的修士,这些修士的魂魄用来饲养我族新生的噬魂兽幼崽应该是绰绰有余。”

“仅仅只是造成了一些动荡吗?那些用来饲养噬魂兽幼崽的蝼蚁不值一提,本尊想知道的是,你们有没有带回来值得本尊出手使用心魔控制的强者。”坤休的语气未变,只是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心中的不悦。

赤刹摇了摇头,“没有,赤霄带回的除了一群修士,另外还有一个是甘愿来到我魔界成为魔族一员的凡人女子。”

“凡人?”坤休的语气似是有一丝讶异,“一个凡人就算入了我魔道,又能有多少作为?赤霄将他带回来做什么?”

“这……”赤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夙幽。

结果她这么一看,坤休也注意到了夙幽的存在,那雾气形成的双眸忽然死死的盯住了他。

这一瞬,夙幽仿佛觉得半空中那飘荡的雾气是一个真实的魔尊,因为当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胸口沉闷无比,一种奇异的无形威压压得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快要丧失了。

“你是何人?为何生得这么一副容貌?”坤休语气森寒的问道。

夙幽见状急忙拜俯在地,“属下夙幽,见过魔尊!”

“夙幽?本尊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你这样的一个下属?”坤休嘲讽的说道,“虽然你的实力与气度与修罗王相去甚远,不过你这张脸本尊看着依然不顺眼。”

第六百四十三章 魔族3

“父王莫要动怒,他不过是女儿的一个男宠罢了。不过他对女儿倒是很忠心,这几百年来也帮魔族做了不少事情,还请父王莫要为了一副相似的皮囊迁怒于他。”赤刹对着坤休行了一礼,语气恭谨的说道。

“哼。”坤休冷哼了一声,“你让为父不要因为一副相似的皮囊迁怒于他,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么一副皮囊才青睐于他的吗?你要搞清楚,你是我坤休的女儿,在这世上你可以让所有的男子都围着你转,但是你绝对不能为了一个男子而心慈手软。如今看来,你对苍妄还是没有死心啊。”

赤刹闻言冷笑一声,“父王此言差矣。女儿正是因为有此求而不得的怨念,这一千多年来法力才得以突飞猛进,无论女儿对他是否死心,都不会影响到父王一统三界的大业。”

“这么说来,本尊还得感谢苍妄了。若不是他,本尊也得不到赤儿的助力。”坤休语气淡淡,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是讽刺还是真心。

赤刹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转而问道:“不知父王还需要多久才能够出关?”

“快了,大概也就在这几个月之内。可惜本尊闭关这么久,你们也没能给魔族带来点惊喜,光靠八大魔将,攻占人界倒是没什么问题,修罗界和天界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坤休话里的意思,竟然出人意料的有几分忧虑。

“父王不必担忧,苍妄自打父王闭关之后就在三界之中销声匿迹,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女儿在修罗界这么久也始终未曾听闻过他的消息,不仅是修罗皇族,连天界那班神仙也认为他已经殒落了。不管他是否得以轮回,如今都已经无法对父王造成任何威胁。”赤刹信心满满的说道。

坤休那雾气凝聚的面容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为父可不认为他会就此殒落,更何况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二人也是令为父颇为头疼。”

“还有二人?”赤刹的媚眼之中划过一抹疑虑,“女儿只知其中一人当是洛河的宓翎神女,另外一人是谁?”

“大司命,空离。”坤休语气凝重的说道。

“大司命?”赤刹更疑惑了,“他不就是九天之上掌管三界寿夭之数的神君吗?天界那些神仙不过尔尔,有什么值得父王忌惮的?”

坤休冷哼一声,“宓翎神女也属神族,你说她有什么值得我等忌惮的?当年若不是她与苍妄这对狗男女里应外合,为父又岂会被逼无奈闭关千年?至于空离,世人对他知之甚少,但是他的实力可是能够与宓翎相媲美的。若是他们联起手来,天界可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这时候夙幽却忽然插口道:“这一点魔尊大可放心,当年宓翎神女不慎遗失了一块洛书残片,因此被天帝褫夺尊号贬为凡人,并且永生永世不得重回仙籍。如今已经是她轮为凡人的第十一世,属下倒是见过她一面,虽有些仙根,但是实力之弱,完全不可能对魔尊造成威胁。”

“是嘛?天帝老儿果真如此不讲情面?”坤休的语气有几分戏谑,“怕只怕这一切不过是宓翎与天帝上演的苦肉计。本尊可不相信当年的宓翎会一点都没察觉出那洛书残片是本尊设计夺走的,同样,本尊也不相信天界会因此而彻底放弃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神女。”

“父王的意思是……待到魔界进攻三界的时候,天庭很有可能会让宓翎重新回归神格?”赤刹皱眉问道。

“嗯,不无可能,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半空中,坤休的神色看起来变得凝重了几分,“罢了,你们只需要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潜伏在三界各个角落里的势力都可以开始活动起来了。本尊要这个天下越乱越好。”

“是,女儿领命!”赤刹恭谨的行了一礼。

水潭上空的雾气很快散去,周围的一切又变得幽静而晦暗。

赤刹淡淡的睨了夙幽一眼,这一回却没有像来时那样拉着他的手,而是直接一个闪身先朝着山洞外遁去。

夙幽站在原地,面色微微变了变,无声的叹了口气,周身光华一闪,赶紧追着赤刹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夙幽自知理亏,只默默的跟在赤刹身后。他知道,这个女子定然是动怒了。

赤刹的步子走得极快,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夙幽一时不查,一个踉跄险些撞上她的后背。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赤刹猛的转过身来,一扬手,“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就落在了夙幽的脸上。

夙幽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只是垂着眼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待着这个女子接踵而来的怒火。

“呵,看起来,你是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了?”赤刹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

“是。”夙幽淡淡应道。

“接着说!”赤刹喝道。

“夙幽无话可说。”夙幽的态度依旧平淡。

男子这副不卑不亢任君处置的态度使得赤刹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冒得老高,她一扬手,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夙幽的先前才挨了打的那半边脸上,怒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是谁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效忠于我,为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夙幽,当初是你寻死觅活的要留下来,我可没有强迫你留在我的身边。我的眼里容不下沙子,你既然要留下,就不得背叛我。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休要怪我不顾及往日情分!”

夙幽无声的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的擦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迹,这女子当真是没有手下留情,这两个耳光扇得他半边脸颊都快失去知觉了。他本来是可以用法力护体的,可是面对赤刹,对方就算是要活剐了他,他也只会听之任之,绝不会反抗。

“夫人可是在生我的气?”夙幽轻声问道。

“废话!本夫人生气与否你看不出来?莫不是方才那两个耳光把你给打傻了?”赤刹怒斥道。

“夫人是否气得想将我碎尸万段?”夙幽接着问。

赤刹深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是这样的,不过还是决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就不仅仅是碎尸万段那么简单了。”

夙幽艰难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别扭的笑容,“这就是我没有一开始便将一切告诉夫人的根本原因啊。眼下大局已定,魔尊出关在即,夫人还有许多要事需要操持,不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拿来为一件小事生气。若是一开始夫人便知道宓翎神女的转生所在,恐怕……神女应该早就已经被你挫骨扬灰了。”

赤刹皱了皱眉,强压下心中对风湮的醋意和敌意,冷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明知道她的存在,却又留下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夙幽双手抱拳作了个揖,脸上竟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恭喜夫人,如今的夫人在盛怒之下还能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问题,想来魔尊也会因此而感到欣慰的。”

赤刹冷哼一声,低斥道:“别拍马屁,废话也别说了。不管她是否还会回归神格,我都不会让她有再进入轮回的可能。”

夙幽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其实我将她留到现在,也只是为了让她成为画魂,好替魔族饲养噬魂兽。”

“你说画魂?”赤刹愕然。

“没错,今生的风湮名为画倾城,正是当年在画族的时候侥幸从夫人手底下逃脱的那个*,而她就是画族既定的画魂。”夙幽解释道。

“原来是她……”赤刹的面色变了变,很快就又变得愤怒,“哼,说起来也怪那些废物无用,竟然让几个蝼蚁从眼皮子底下逃脱。当年我若不是为了要活捉曼沙和她的孽种,风湮这个贱人如今怕是已经成为魔族的画魂了。”

夙幽叹了口气,“恐怕夫人见到她的容貌,便会忍不住将她杀了,根本就不可能等到她成为画魂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她依然生了那么一张勾引男人的脸?”赤刹妒意顿起。

夙幽苦笑一声,“是啊,容貌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比起当年看起来太过简单和无知。”

“哼,那也无所谓,大不了本夫人毁了她的容貌便是。我就不信,她顶着一张其丑无比的面容,还会有男子对她心动。”赤刹冷冷的说道。

闻言,夙幽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他就知道,但凡是与苍妄有关的,赤刹依然还是无法释怀,她表现得越恶毒,只能说明她越在意。可是,这都不是夙幽希望看见的。

“夫人大可不必在意这些,风湮不过是运气好,出生便是神族。身为伏羲后人身份高贵,所以三界才会将她捧得那么高。要我说,夫人的容貌身段可远在风湮之上。”夙幽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将赤刹揽入自己的怀里。

第六百四十四章 青莲1

赤刹倒也没挣扎,很是顺从的将脸靠在他的胸膛,神情却有几分讥诮之意,“容貌身段?容貌暂且不论,你又如何知晓她身段?难不成你背着本夫人,将她给……”

夙幽的身子微微一僵,忙道:“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与别的女子有染?在我眼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不及夫人的一个眼神。”

“呵,倒是会说些好听的,你真当本夫人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赤刹不置可否的说道:“说吧,什么时候将她带来?”

夙幽轻抚她的后背,淡淡道:“就快了,毕竟成为画魂也是要跋山涉水历经不少磨难,我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据我所知,她现在正在寻找这天地之间画魂所需的奇珍异宝,等她将那些宝贝都找齐了,我们再动手将她抓来,这样岂不是省了不少力气。”

“好啊,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被她的美色所惑,做出什么对不起我或者是对不起魔族的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赤刹幽幽说道。

“我会用实际行动向夫人证明我的真心的。”夙幽的心总算是轻松了一些,顿了顿他又暗暗皱起眉头,轻声问道:“夫人,我现在倒是十分好奇了,为何赤霄他们的容貌会与魔尊生得如此相似?”

赤刹轻笑一声,“你真不明白?”

夙幽摇了摇头,“不敢妄加揣测。”

赤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目光看向先前那个山洞所在的位置,淡淡道:“方才你也听见了,父王是在一千多年之前选择了闭关。这件事一开始我并不知晓,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是他首先是魔界的魔尊。想来是他不得不闭关的那个时候实力损耗太大,为了防止别的魔对他魔尊之位的觊觎,所以连我这个女儿也无法知晓那时候的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后来他的实力渐渐恢复,我才知道原来他在闭关之前还做了些事情,他将自己的影子留在了三界的数个角落,那些影子随便寻找到一个身怀有孕的母体,将母体内原本的胎儿夺舍,这样父王的那些影子虽然是魔,但却因为肉身而拥有了不一样的身份,可以自由的在魔界之外行动。

“不过赤霄是比较特殊的,因为他要混迹在离天界最接近的地方,要与许许多多修仙之人打交道,所以仅仅是影子的话,实力是达不到那种程度的,而且还容易被法力高强之人发现他体内的魔气。所以赤霄是父王的一个分身,一个模仿修仙界的气息而幻化出来的分身。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实力会是这些人当中最高的原因。”

闻言,夙幽一时很是震惊。从之前坤休的话中他不难听出来,他当初之所以无奈闭关,十有八九是受到了风湮和苍妄的联手打击,而且这种打击定然是重创于他,否则后来没过多久苍妄便失踪了,坤休大没有理由不利用这等好机会进攻修罗界。

只是没想到的是,坤休在自身受到重创的情况下还能在三界之中留下法力高强的影子和分身。这个男子究竟是对自己有多么的自信,才敢在那种时候继续消耗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个,夙幽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苍妄,这个三界勇力至高者,同时也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有能力与坤休一决胜负的修罗之王。当初他定然也是身负重伤,可是魔尊都还能做出些部署之后再闭关,难道苍妄就一定是殒落了吗?

若他果真还活着……事情似乎会比魔尊料想得更加艰难了。

……

一晃三日过去,这三日里,斩魔宗的众人忙着整顿战后的残局,为三日前在战斗中死去的宗内弟子打理身后之事。

洛凡自打被空离弄晕过去之后,也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其余众人则是在这三天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调理自己的伤势,又或者调息自己的法力。

至于空离,三日前的那个夜晚他离开了斩魔宗后便返回了九天之上他居住了几万年的文昌宫。

回宫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默默的来到了他寝殿外的一处池塘,那是文昌宫中唯一的池塘,名叫上清池。

曾几何时,在他那漫长而单调的生命中,他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重视亦或者是特别值得留恋的东西,非要说有什么物什对他而言稍显特别,那便是他屋外的这片上清池。

这个池塘内原本只有一潭池水,后来这文昌宫中的另外一位主人,也就是他的妹妹少司命霜染衣,觉得池塘内空荡荡的缺乏生气,于是不知从何处觅来了一把品质上乘且极其稀有的青莲子,将它们播撒在了这个空荡的池塘之中。

约莫过了百年,池塘之中便长满了青莲,花开花落,周而复始。

渐渐的,空离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日都要在这片池塘边上逗留个把时辰,看一看池中的青莲长势是否喜人,算一算它们什么时候花开,什么时候花谢。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在人界走了这么一遭,再归来之时那一池便是不开花也葱葱郁郁的青莲竟然全都凋零了。也不知是霜染衣没有时间收拾,还是在等待着这些花儿有春风吹又生的一日,那一池枯萎衰败的茎茎叶叶依旧扎根在池塘之中。

望着眼前这一片萧索,空离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有些闷痛之感,那种疼痛的感觉虽然远远及不上他还是季子安的时候心脉断裂的疼痛,但是对于如今已经回归神格的他而言,着实是让他感觉到有些陌生而窒息。

轻轻抬起手,一颗闪烁着碧绿色光芒的小珠子漂浮在他的掌心之上,那是万年青莲子,也是黎姬的心。

望着这颗青莲子,空离的目光微微有些迷离起来,恍惚间他觉得自己透过了这碧绿的幽光再一次看见了黎姬痴情而又不舍的眼神。

“黎儿,你这一走,大概便将本君的心也一同带走了吧……风湮说得没错,我们这些神仙自以为看透了生死,看尽了世间繁华与荒凉,其实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也不过只是看看罢了。奈何本君法力通天,终究……还是挽不回你的命。”空离轻轻呢喃着,眼神也在不经意间变得柔和而脆弱起来。

这样的他若是让旁人瞧见,估计很快就会成为天界众仙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会料想到以无情著称的大司命竟然会红鸾星动,而且还开出了一朵无果的花。

将手中青莲子轻轻一拂,那颗碧绿色的珠子便缓缓的飞到了池水之上,然后慢慢的从半空中落下,缓缓沉入池底。

空离轻轻眨了眨眼,眉宇间涌动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目光盯着青莲子沉入的那一处,他再次淡淡说道:“明知这世上不再有你,可活着总还是得有一些寄托不是吗?既然你让本君懂得了何谓爱情,便是化作青莲,也当与本君朝夕相伴吧。”

他就这样在池塘边静静的站立了一夜,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悄然离去。

之后的这三日,每一日他都像过去的几万年那样安静的注视着自己屋外的上清池,只不过曾经他都是在每一日的清晨前来看看,而这几日却是在夜里。

一来是这三日的白天他都不在宫中,而是匆匆去了好几个与他所在的文昌宫相去甚远的仙府,寻找一些在他看来有可能记载着如何医治青辞的药典,或者是助他安然渡过天劫的法门。

不过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或者说他所能找到的方法和他原本就知晓的方法并没有多少出入。这是天劫,而且还是一个命格大凶的神族的天劫,强行渡劫的结果说是九死一生那都是客气的。

如果非要逆天而行,那也就只有找一个实力比青辞更强悍的神族替他护法,为他抵挡,然后在最关键之时将自己的一身仙力尽数传渡给他。

这样做的结果说到底就是一命换一命,而且老天爷还不一定会买账,兴许一个不小心两人的性命都被收了去,从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二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不可抑制的想起黎姬,他带回来的那颗青莲子是这天地间所剩下的唯一一样与她有关的东西,虽然他也知道,魂飞魄散便是彻底殒落,世间再也不会有黎姬了。

但即便是这样,若是这颗青莲子能在他的池塘中生根发芽,开出一朵美丽的青莲来,他也能稍稍有所安慰,自欺欺人的认为黎姬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他。

第四傍晚,空离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文昌宫中。

今日他去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仙府,但是结果依旧让他失望。青辞的寿夭之数,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也不是不可以用自己的身躯和自己的法力去为青辞抵挡天劫,只是因为胜算太低,最好的结果便是他神魂俱灭,青辞成功渡劫。

第六百四十五章 青莲2

可是三界与魔族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只要坤休出关,一场浩劫便不可避免。而青辞即便是突破角龙之劫,其实力也远远无法与身为大司命的空离相提并论,以他的命换青辞的命,是一笔极其不划算的交易。

就像缇桢所言,不强行渡劫,青辞就算好不了,至少也不会那么快死去,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但若是空离一旦选择了帮他渡劫,那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空离必死,青辞会不会渡劫成功还是两说。

这是一个不能够意气用事只讲情分不看清现实的特殊时期,但凡事情的发展的趋势和结果能够稍微有所预见,他们现在的处境也不会这么被动,他或许也可以放下一切,助青辞渡劫,然后自己再无牵挂的走向混沌。

所以此刻,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黑色的连帽斗篷之上,光晕勾勒出的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形使得他看起来有几分萧索落寞。这是一种疲惫,与法力是否消耗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心底深处的无能为力不小心蔓延到了整个身躯。

回到自己的宫中,空离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往上清池边走去,只不过当他刚刚经过自己寝宫的转角,猛的一抬眼,却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站立在不远处的玉石雕栏边上。

那女子着一身鹅黄色广袖裙,背对着空离面向池塘,看样子也是在为这一池子枯萎衰败的青莲而感到惋惜。

女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来了,而是兀自出神的站在那里许久。空离也不知为何,竟然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淡淡的望着她。

这大约便是两幅画,女子以为自己在凝望萧索的风景,却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风景中的一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空离缓过神来,准备上前去与女子搭话的时候,女子忽然轻叹一声,颇为哀婉的自语道:“小青莲,你终究还是失败了啊……也怪我不好,当初是就不该帮助你下凡。那时候我若不答应你,现在你顶多还是那个不敢在我哥面前露脸的单纯的小鬽灵,怎么着也不至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哥是个什么样的神君你心中怕是比我还要清楚,感情这东西真的如此不可理喻吗?你明知道他不可能爱上你,还偏偏要飞蛾扑火,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闻言,空离的脚步一滞,整个身体也骤然紧绷了起来。

僵滞了那么一瞬之后,心疼和疑虑同时涌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他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女子的身旁,一贯冷淡的语气之中却是夹杂了显而易见的波动,“染衣,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这女子便是空离的妹妹,少司命霜染衣。

见到自己的哥哥忽然出现,向来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今日竟然出现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霜染衣受到惊吓之余也多少感觉有些纳闷。

不过背着人家做了一些不太应该做的事,如今自己还不小心透露实情被抓了个正着,她这会儿便是想抵赖也无从抵赖了。

瘪了瘪嘴,霜染衣有些委屈和不忿的说道:“做都做了,你想怎么处置我嘛?”

空离皱了皱眉,什么处置不处置的,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都做了什么而已,难道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深吸了口气,空离尽量放缓了自己的态度,淡淡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方才对着这一池枯萎的青莲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霜染衣小心翼翼的瞥了空离一眼,虽然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是很困难的事,但是作为妹妹,她还是能感觉到如今的空离和过去有些不同了。

想了想,霜染衣还是决定先讨价还价,拿到“免死金牌”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哥,你得先答应我,不管我到底做了什么,你都不能责怪我。”

空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霜染衣松了口气,抬眼看向池塘内大片枯萎的青莲叶子,有些伤感的说道:“其实……小青莲,哦,也就是在凡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黎姬,就是这池塘里的一株青莲修炼而成的鬽灵。”

“黎姬是个青莲鬽灵?”空离吃了一惊,他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到,或者是说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他深爱的黎姬居然会是一株青莲修炼而来的鬽灵。

可是很快他又感觉到不对,疑惑的问道:“她怎么可能是个鬽灵?她在人界已经轮回十世了,当年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她,如果她真的是个鬽灵,怎么会有轮回的可能?”

霜染衣耸了耸鼻子,做了个有些嫌弃的表情,闷闷道:“你还好意思说呢,看你过去在天界的时候对什么都冷冰冰的模样,谁会想到你下了凡就完全变了个人,一言不合就杀人,你是掌管三界寿夭还没掌管够啊?”

说到这里,霜染衣顿了顿,悄悄瞅了瞅空离的神情,见对方似乎没有不悦的迹象,这才壮着胆子接着道:“本来事情是没有这么麻烦的,她心心念念就是为了陪在你的身边,而我就你这么个哥哥,虽然你一点也不可爱,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我哥哥嘛。风湮姐姐已经回不来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哥哥也这么孤孤单单的留在人界,所以我就把她送到你的身边了。”

空离听得直皱眉,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在自己的妹妹面前皱眉了,这样的神情已经充分的流露出了他内心的焦灼和不满,“你能不能挑重点说?黎姬既然是个鬽灵,为什么能够轮回?我神格还没回归的时候自然以为是巫族有什么逆天邪术能够留下她的记忆和魂魄,但你以为我现在还会这么认为吗?”

谁知空离的焦灼和些许不耐烦并没有成功的给霜染衣带去压力,相反的,她竟是感到有些讶异和欣喜,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哥哥居然也有为了一个女子的事情而着急的时候。如此看来,黎姬的付出并非毫无意义,或者说,她纵使魂飞魄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少她在她深爱的男子心里终究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一时间欣慰和惋惜充斥着霜染衣的心间,她竟然觉得眼睛一酸,似有泪水想要溢出。

她急忙扭过头,用力的眨了眨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有些赌气的说道:“真相只有我知道,你若是要听就老老实实从头听起,你若是不想听,寝殿就在你身后,慢走不送!”

空离微微一愣,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只要是与黎姬有关的东西,他当然想知道得越详细越好,他方才所不耐的,不过只是因为霜染衣所言的是那个他所厌恶的自己。尽管那时候的他名叫季子安,但是与季子安有关的一切,依然是属于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剥离。

沉吟了片刻,空离轻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今日的空离真的与平时很不一样,见他被自己一通数落了之后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的态度,霜染衣心中也是大为感慨,或许人界真的是三界之中最神奇的所在,他们明明弱小得如同蝼蚁,却拥有着能够感化天地的执着情感,就连他的哥哥似乎都没有逃过这一劫。

霜染衣深深的叹了口气,目光又看向了池塘内枯萎的青莲,淡淡说道:“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多仙家福地里,就数咱们文昌宫最为冷清,数万年来什么小妖小鬽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这个地方明明也是仙气浓郁,虽然花花草草不多,但是我也从未疏于打理。”

空离垂了垂眼,答道:“因为我的命格太硬,若非职责使然,或许我才是这三界之中孽业最深的存在,我若成魔,魔尊怕是都无法与我相比。”

“是啊,你的命格太硬。只要有你在,这些妖精鬽灵的机缘就会因你而断绝。任何在仙气福泽的沐浴之下修炼出来的妖精,无不怀有一颗修成正果飞升成仙之心。而你……你只会让他们望而生畏,谁都不敢靠近你,生怕自己的福泽机缘被你动一动手指头就尽数毁灭。”霜染衣黯然道。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黎姬是这文昌宫中最特别的存在?”空离问道。

霜染衣苦笑一声,“呵,的确是最特别的存在,也是最痴最傻的存在……”

从霜染衣接下来的叙说中,空离终于知晓了他和黎姬之间最初的渊源是从何而起。

其实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自从这文昌宫中的池塘里被霜染衣种下了青莲之后,空离便渐渐的养成了在池边驻足观望的习惯,他并非是爱花之人,只不过青莲本身有清心涤尘的作用,时常与之相伴,能使得他内心更加的清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去秋来,这一池的青莲之中终于是有一株因为机缘巧合,渐渐的产生了灵智,那一株产生了灵智的青莲,便是后来的黎姬。

第六百四十六章 青莲3

刚刚产生灵智的黎姬还十分的懵懂,那时候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本能的吸取天地灵气让自己快速的成长。

许是空离时常驻足池边的原因,他周身的气息便伴随着池中的灵气一同成为了黎姬修炼所需的给养。

照理来说他的神力太过强大,这世间道行不够的妖魔鬼怪只要嗅到他的一丝气息都会本能的畏惧。不过作为文昌宫上清池中的一朵青莲,黎姬对空离的气息早已熟悉,虽然也会畏惧,但是更多的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如此这般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个年头,直到某一日,这株青莲的灵智大开,能够感知周围的一切,能够看见这个生机勃勃的池塘之中有许许多多自己的同伴。

而那一日,她也看见了她一直以来在懵懂之中有些畏惧,却又不自主想要靠近的那份气息的主人。

清晨熹微的阳光洒落在那人的身上,他的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与这周围生机盎然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灵智大开的黎姬能够分辨得出来那黑袍笼罩之下的身形是个男子,是她所在的这片上清池的主人。她知道这个男子还有个妹妹,她从自己曾经听见的他们为数不多的交谈之中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天界的大司命和少司命。

彼时的黎姬依然还是一株青莲,还没有办法幻化为人形。她不知道大司命和少司命是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这天地间的规则是什么。她只是无端的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要好好的修炼,有朝一日能够化作人形,用自己的双脚慢慢的走向他,看一看他那一直掩盖在黑色衣帽下的容颜。

不过她的这个心愿一直到她修炼出人形之后的好几百年都没能得以实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知道的东西倒是渐渐多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单纯的是一株青莲,她这样的存在应该被称为“鬽灵”。她知道了原来“大司命”是这天界之中出了名的冷酷神君,手里捏着三界众生的性命。她还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不属于三界,从某种角度来说连最最低等的畜生都不如,因为她没有资格进入轮回道。

别的鬽灵修炼出人形之后都想着如何继续努力,争取早日飞升,以获得更长久的寿元。就算有些鬽灵不甚堕入邪门歪道,行孽业之法,也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然后长长久久的活在世间。

可是黎姬对这些却并没有太多的追求,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每日守着空离,带领着这一池的青莲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陪伴着他,让他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大司命。

直到有一日,空离不知为何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出现,黎姬有些着急了,自打她应运而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一次感觉到那个男子的气息离她这般遥远,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般。

忐忑不安的等到夕阳快要西下之时,男子终于出现了。还是那一袭黑色斗篷,可是周身的气息却莫名的染上了几分淡淡的戾气。微风吹拂起他的衣角,却怎么也吹不散他淡淡戾气之下隐藏的决绝。

这一日,空离破天荒的掀下了笼罩在自己头上的衣帽,露出了一双冰冷的几乎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琥珀色眸子,以及那一张肤色白皙五官柔和的秀美容颜。

第一次见到大司命的真容,黎姬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都要变得急促,若不是她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本体真身的模样停留在这上清池中,她此时的失态定然会被空离所察觉。

她从灵智初开到现在并没有见过其他的男子,即便是女子,她也只见过霜染衣一个。她本不该知晓何谓美何谓丑,可是她却能感觉出霜染衣是个很清丽的女子,而空离是个很美的男子。

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就感到舒服,感到向往,即便黎姬是个不谙世事的鬽灵也不会例外。

她待在池塘里,有些贪婪的凝望着空离。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天界之中除了那些资历和辈分都很高的神仙,绝大多数仙人是没有见过空离的。即便是见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和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都足够让人忽视他拥有一张极其违和的秀美的容颜。

她痴痴凝望他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夜幕马上就要降临,这个男子可能很快就会重新罩上他的衣帽,转身离开这片池塘,然后……可能许久许久都不会出现了。

这种对于黎姬来说静谧而又带着几分惆怅的美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霜染衣不期然的出现在了空离的身边。

“哥。”霜染衣轻唤了一声,那语气与神情与往常活泼的她有很大的不同,她明显的是有些犹豫和低落。

空离轻轻侧过头,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像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霜染衣垂了垂眼,沉吟半晌才道:“你真的决定了?”

空离将头扭回去,目光又望向那即将在夜幕之中变得昏暗难辨的一池青莲,语气淡淡的说道:“做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决定不决定的。她都能够豁出一切,我难道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吗?”

“可是哥,那是风湮姐姐的职责所在,况且她爱的是苍妄,你为她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啊?”霜染衣有些着急,也有些不忿。

空离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为她,便是为这天地。与她是否爱谁,爱的是谁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有她的职责,我们亦然,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若不成,我们也不会好过。

“在她离开之前,我曾与她有过短暂的交谈,我问她为何如此相信苍妄,甚至于为了他,不惜冒那么大的风险。你可知她是如何回答我的?”

霜染衣不悦的撅起嘴来,“我怎么可能知道,风湮姐姐的性子一直都不温不火的,跟你真是有一拼,虽然我们走得近,可是我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她说,因为他是苍妄,从先决条件上来说,他是唯一可以一试的人选。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对待自己这么残忍的方式去做,那是因为她爱他。让那个男子等待,她不忍心,所以才要如此决绝的离开他。我不知道她所谓的爱是什么,她居然有心情与我玩笑,说我若是有机会上凡界走上一遭,或许便能够知道什么是爱。”空离淡淡的说道。

霜染衣眨巴着,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哥……你的意思是,你对风湮姐姐没有那种心思啊?”

空离转过头来,不解的问:“哪种心思?”

“呃……”霜染衣讪讪的笑了笑,“我本以为你爱慕风湮姐姐,还一直为她没有看上你而鸣不平呢。你是不知道那个修罗王,真是霸道极了,弄得我都不敢随意去找风湮姐姐。我时常在想,如果她成了我的嫂嫂,那我想要见到她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嘛。”

空离闻言微微蹙了蹙眉,“我怎么不知道我文昌宫的少司命什么时候接了月老的差事,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霜染衣吐了吐舌头,“没动心思就没动心思嘛,毕竟对手是苍妄,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不觉得你能有多少胜算。不过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哥你爱上一个女子会是什么样子?”

“呵。”空离轻笑了一声,眼底略微有些淡淡的笑意,“我与她打了个赌,如今再加你一个也不嫌多。”

“打赌?打什么赌?”霜染衣好奇的问道。

“赌我此番下界是否真的会遇到所谓的爱情。不过我想……便是遇到,不过也就是一场情劫,与过去的几万年里遇到的劫数不会有多大的不同。”空离平淡的语气之中满怀自信。

池中的黎姬将二人的话听了个七八分,从空离的最后两句话她明白了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是从何而来的,原来他要下凡了。

只是黎姬想不明白,他明明是个神君,为什么要下凡。要知道若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天界的神仙是不允许私自下凡的,以免破坏了天地之间的规则,扰乱人界的秩序。

而空离方才说,他不知道自己此番下界是否会遇到所谓的爱情……如此冷酷的神君怎么可能懂得何谓爱情?他活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会遇到,应该早就与哪位仙子或者神女缔结良缘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还要去人界寻找爱情?

如此看来,他此番下界绝对不是以他神君之尊去往人界,而是要通过轮回道投胎转世为凡人。

黎姬不知道凡人是什么样的,只知道他们属于六道之中的三善道之一,却是六道之中最弱小的一个种族。她不知道大司命有多强,但是神仙总是要强于凡人的,她甚至认为神仙应该比三善道的阿修罗道还要强一些。

可是法力高强的大司命如今却要轮回人界,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这样的苦难,怎么会是他需要去经历的呢?

第六百四十七章 青莲4

天界之中只有犯了错的神仙才会被打入轮回,在人界当一个凡人,历经劫难过后才能重回仙籍。

那他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看他们兄妹俩交谈的意思,似乎是他自愿下凡去的?

还有,那个风湮是谁?他为什么要帮她?居然还为了她自愿去人界历一番劫难……

两位司命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空离独自离开了上清池,至于是否回到了他的寝殿,黎姬不得而知。

霜染衣却是依旧停留在池边,眼神有些哀怨的盯着池中那一片看得不甚清晰的青莲,良久之后呢喃道:“风湮姐姐,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哥对一个女子的事情如此上心。不管他到底是为了这三界还是为了你,只希望你们在人界若是相遇了,你能对他好一点。或者……把你十世轮回中某一世的情缘分给他,了却他情之一劫的空白。”

黎姬在池中将霜染衣的喃喃自语听了个真切,可是她又有些听不明白,她不知道那个风湮到底去做了什么,可是少司命都称呼她为“姐姐”,想来一定是个很厉害的神女了。如此厉害的神女和大司命这样的神君都要下凡历劫,这三界是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见霜染衣说希望风湮能给空离一段情缘的时候,她的心头莫名的感觉到一丝酸涩。

自从她有了灵智以来,都是空离陪着她,或者说是她陪着空离。虽然空离不知道她的存在,可是她却早已将空离当做自己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是今日她却意外得知那个男子要离开了,而且此番离去归期犹未可知。黎姬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慌乱得不知接下去的日子该如何自处。

不过她的慌乱无人知晓,空离的计划也不可能因为她而改变。于是那个傍晚过后,黎姬便再没有见到过空离。

思念就像一滩泥沼,表面上看起来和周边的土地并没有什么不同,所有没经历过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厉害,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小心,足够迅速,就能安然的从那片泥沼上踏过去。

可是当自己真正一脚踏入那滩泥沼之中的时候才会发现,一切都已经迟了。它是那样的柔和又那样的坚韧,它根本无需用力,就能让人泥足深陷,越是想要挣扎,深陷得越快,直到整个人都被它拽下去,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黎姬是一株青莲,她当然知道扎根在泥沼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在上清池中她可以出淤泥而不染,但在面对空离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思念的泥沼没过胸口的窒息。

一晃四年便过,思念已经泛滥成灾,即便黎姬自己就是一株能够清心涤尘的青莲,也再也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在这上清池中等待下去。

直到某一个细雨绵绵的黄昏,她终于按捺不住,第一次跳出了上清池,化作一个女子的模样,来到了这难熬的一千多个日夜替代空离在傍晚出现在上清池边的霜染衣的身边。

蒙蒙细雨中,霜染衣感觉到有人在朝自己这里走过来,她微微有些诧异,平日里这文昌宫几乎是不会有哪路仙家来拜访的,如果有,那十有八九也是来谈公事。

这些日子的天气不算太好,不知道风仙和雨师是不是感受到了文昌宫的气氛不对,竟然时不时的就给此处来一场不痛不痒的雨,让人感觉惆怅而又压抑。

这样的天气还有人前来拜访,霜染衣有些吃不准来人的目的会是什么,难不成安安稳稳度过了四年,终是有人发现了大司命已然不在天界的事实?

回头一看,霜染衣诧异的神情先是变得迷茫,紧接着却涌上了惊喜的色彩。

只见朦胧雨雾中款款走来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女子赤着足,披散着一头及腰墨发,身上的打扮极为简单,只着一件翠绿色的轻纱。

女子对于在陆地上行走似乎还有些生疏,踮着细嫩的双足高一下低一下的轻点在地面上。

也不知是她的法力不济还是她就喜欢沐浴在细雨之中,她没有像霜染衣那般利用法力在身体的表面形成一个护罩,把雨水阻挡在外,而是任由那绵绵细雨全都飘落在她的身上,沾湿她的头发,她的睫毛,还有她披在身上薄薄的纱衣。

当那女子渐渐的靠近了自己的时候,霜染衣才看清楚她的面容——不能说十分惊艳,毕竟这天界之中容貌美丽的仙子不在少数。她仰慕的神女风湮便是这天底下最惊才绝艳的存在。

可是她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这朦胧的细雨为这个女子镀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彩,这一刻她居然觉得这个女子十分美丽,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纯真的美。

“你是……?”好半晌霜染衣才缓过劲来,暗恼自己这个少司命的定力越来越不足了,在自己的宫中居然为一个陌生的女子如此失态。

谁知对方纯净的眼眸之中竟是闪过一丝畏惧,有些怯怯的说道:“我……我是这池子里的一株青莲。”

“池子里的青莲?”霜染衣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双眼,“什么?你说你是这上清池中的青莲?你是青莲鬽灵?”

女子抿着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天哪!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这文昌宫中居然会有鬽灵?!”霜染衣难以置信的盯着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拉起她的手,左瞧瞧右看看,像是在观赏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待到她看够了,才砸吧着嘴问道:“我说小青莲,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女子迟疑了一下,想了想答道:“我叫黎姬。”

“黎姬?嗯,不错,挺好听的名字。”霜染衣满意的点着头,然后又问:“你的灵智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又是什么时候能够幻化人形的?之前为什么从来也没见你露过面呢?”

黎姬的脸微微红了红,垂着眼想了一会儿答道:“我灵智初开大概是在四五千年前,不过那时候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记得。真正有记忆是从三千多前开始的,至于幻化成人形……我一直没试过,但是我估计一千多前应该就可以化为人形了。”

“不是吧?!”霜染衣差点没蹦起来,指着黎姬那依然害羞且有些怯懦的脸蛋怒其不争的吼道:“你这小丫头,你早就能露面了为什么要等到今日?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为空离那个老煞星操了多少心?我一想到他那个硬得恐怕只有盘古斧才能劈出缝的命格我就头疼。你要是早点出现,在他离去之前就出现,那个老煞星在凡界的命数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这是为何?”黎姬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是这文昌宫几万年来出现的第一个集天地灵气而生的鬽灵啊!虽然那个老煞星嘴上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并不是没有为自己的命格苦恼过。若是在从前倒也罢了,可是他离去之前我总觉得他有很多心事,可他却偏偏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这下好了,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如今他已经下界轮回去了,虽然他这一世为人的命数不会出现在命簿上,但是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与他身为大司命的命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就怕他这样的命格在人界遇不上能够助他成事的人,很有可能反被自己的劫数所累。到时候别说是给人帮忙,他可能连自己的神格都难以回归。”霜染衣忧心的说道。

黎姬听得云里雾里,她搞不懂空离轮回人界究竟是要去做什么,但是听闻霜染衣说他有可能连神格都难以回归,这便着实是将她给吓坏了。

若是这辈子她都无法再见到那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身影,她都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意义何在。

“黎姬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神女成全!”黎姬忽然“噗通”一声跪在霜染衣的面前,满脸的坚决。

霜染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俯下身想要将她扶起,“你这小青莲,从哪学来的这些虚礼?赶紧起来!”

黎姬却很执着的拉着霜染衣的手,扬起脸来认真道:“神女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就不起来!”

霜染衣无奈的蹲了下来,苦着脸问道:“你倒是先说说,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黎姬咬了咬唇道:“我……我想请神女助我下界,让我陪在空离君的身边。”

闻言,霜染衣的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急忙伸手去摸黎姬的额头,“我说你这小青莲没生病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黎姬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神女方才说了,我的出现或许可以影响到空离君的命格,既然在天界已经晚了一步了,那神女将我送到人界应该也是一样的。我保证,除了陪在他的身边,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第六百四十八章 青莲5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秀丽纯净且写满认真的脸,霜染衣微微有些错愕。她不过一个刚修炼小成的鬽灵,怕是连天地规则都还没有搞清楚,她怎么就敢这么大胆提出要去人界走一遭?这应该叫做无知者无畏吗?

“呵,小青莲啊小青莲,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沉默了半晌,霜染衣苦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能够修炼成鬽灵是个多么难能可贵的机缘?你又知不知道你本不属于六道之中任何一道,若是殒落便再无轮回?”

“我……我知道。”黎姬小声答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敢说要下界?你想怎么去?以你的鬽灵之躯前往人界?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给自己造劫啊?”霜染衣没好气的说道。

黎姬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说:“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鬽灵,道行也不深,就算是造劫,应该……应该也不会太严重吧。况且比起空离君,我的性命是微不足道的。不瞒神女,若是空离君真的回不来了,我便是修炼成仙,以后的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滋味。”

“你……”霜染衣怔了怔,随即一拍脑门,“我的老天爷!你这小丫头该不会是看上那个老煞星了吧?他他他……他闷得跟榆木疙瘩似的,又整天板着个脸,你怎么会瞧上他的啊?”

黎姬闻言有些埋怨的瞥了霜染衣一眼,“神女怎的如此说?我觉得空离君很好啊,这么多年来,他每天都会来这上清池边赏莲,我每天都可以见到他,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再也不是独自一个,而是有人陪着我,我也可以陪着他。”

霜染衣哀叹了一声,暗道:小丫头片子,你是魔怔了吧!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赏莲,只是为了清心而养成的一种习惯罢了。

不过这些话霜染衣没好意思说,因为面前这个还不成气候的小青莲可是他们文昌宫的宝贝,在大司命如此强势的命格影响之下还能坚强的修炼成人形,若是能够循循善诱,让她好生修炼,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思考了一会儿,霜染衣才道:“小青莲,还是听姐姐一句,你呢,就老老实实在这上清池里修炼,假以时日定然能够飞升成仙的。你是我文昌宫的鬽灵,等你成仙了便是我文昌宫的仙娥,到那时候你就能够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我哥的身边,而且还能长长久久的陪伴他。只要你能忍受他那古板冷硬的态度,我保证,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赶你走的。”

本以为成仙应该是这些不入轮回的鬽灵终其一生的追求,谁知黎姬却很执着的摇了摇头,“神女,我能否成仙并不重要,我只在意能不能够再见到他。”

霜染衣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他今年多大了吗?你又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吗?就算你是从这仙家福地修炼出来的鬽灵,你以为你的寿元又能有多长?你若是无法飞升,多则几千年,少则数百年你就灰飞烟灭了,到时候这天地间便不再有你,你又如何陪伴他?”

黎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竟然笑了笑,“这是黎姬自己的事,我想陪着他,便算是我自私的请求,只要能看见他,我就心满意足了。若真有一天我会灰飞烟灭,我也希望我最后看见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望着女子一双闪亮清澈的美眸,霜染衣一时间有些语塞。

良久之后,她似是妥协般的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我若想办法送你去人界,你便不会再记得你在文昌宫这几千年所发生的任何事。我能让你出现在他的身边,但是轮回之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并不是我能掌控的,他是否会接受你,愿不愿意让你留在他的身边那都是未知之数。”

听得霜染衣松了口,黎姬的脸上一下子如莲花绽放般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她使劲的点了点头,“神女放心,只要神女能送我到他的身边,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陪着他走过这一世,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我绝不强求。”

霜染衣点了点头,拉着黎姬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小青莲,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哥了?”

黎姬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爱?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日的清晨是我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候,等着他出现在上清池边是我所有的期盼。我很想靠近他,可是又有点畏惧他,所以这么些年,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能见到他我便知足了。”

霜染衣点了点头,抬手替她捋了捋鬓角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也回宫中好好想想,我该寻个什么法子让你安安稳稳的去人界。”

黎姬面露欣喜,急急欠了欠身子,“多谢神女!”

霜染衣苦笑摇头,“小青莲,别唤我神女了。我很喜欢你,不如你唤我一声‘姐姐’可好?”

“这如何使得?”黎姬有些惶恐。

“如何使不得?难不成你不愿意?”霜染衣佯装不悦道。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唤神女为姐姐,是不是有些逾越了?”黎姬愈发的惶恐起来。

“逾不逾越我说了算,快,叫声姐姐来听听!”霜染衣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黎姬俏脸微红,又欠了欠身子,轻唤了一声:“霜儿姐姐。”

“嗯,这才乖嘛!好了,这几日你好好在池中待着,等姐姐我想到办法了便来寻你。”霜染衣说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这上清池边。

离开了上清池之后,霜染衣却是去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冥界。

去往冥界的路上,她已经开始一个劲的摇头自责,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的疯,怎么看见那个小青莲那双无辜又执着的眸子,就什么原则也没了呢?

她虽然掌管着人界的子嗣,可是她并没有办法送黎姬去轮回。如果真的让她就这么下凡去,霜染衣可无法保证自己日后会不会因此遇上什么劫难。

可是想到自己的哥哥,霜染衣又难免心焦起来,空离下界之前做了什么她可是一清二楚,在她看来,如果说她今天答应送黎姬去凡界是脑子抽了疯,那空离之前的所作所为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

他好端端的居然去找度厄星君要了焚劫紫火,然后还把焚劫紫火弄到了人界,虽然他说他把焚劫紫火给封印了起来,可谁敢说那紫火不会给人界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这还不算,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凭借一己之力把本来处在东海的临碣岛也给封印了,那一片海域和海岛上的生灵都因为他这大笔一挥而改变了命运,从此要世代生活在一个不为人知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这么做是没有伤及无辜,可他的命格本就特殊,职责也特殊,若是稍有差池,万一造成了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这天地间上哪再去找一位神君来顶替他的大司命之位?

推盘演卦虽然不是霜染衣的强项,但是她也隐隐的有些感觉,或许这一次轮回人界本就是空离命中的一个劫难,这数万年的时光里他并非没有渡过劫,但是这一次似乎和以往很是不同。

不仅仅是空离,就连霜染衣一直很景仰的洛河神女风湮也莫名其妙的去了人界,就算她不慎遗失了一块洛书残片,她也完全没有理由自请轮回十世。

洛书残片本来就是他们洛河伏羲氏的东西,是人皇伏羲流传给其后人的上古至宝。不小心遗失了一块残片,风湮应该比所有人都要着急,都更想将它找回来才对。结果她却是有违常理的将剩余的八块残片全都交给了天帝,请求天帝贬她下界轮回,甚至连仙籍她都不要了。

想到这属于神族的两位大能都先后自请轮回凡界,霜染衣就觉得心头愈发堵得慌,就算明知天机不可泄露,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埋怨他们。

这一埋怨,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她送风湮去轮回之后在太宵宫的大门口遇见的火急火燎的青辞,其实她的心情和青辞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为了稳住这个冲动的小子,她还是不得不充当一回前辈,假装一下稳重和顾全大局。

“哎,也不知这老煞星在人界过得怎么样了。”霜染衣哀叹了一声,随即立刻摇了摇头,“不对不对,算算时间,他如今也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怕是连字都还识不得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已经来到了判官府的门口。

崔钰虽然未曾见过大司命,但是这位少司命在众神官的眼中可都是极易亲近的,更何况四年前他才在这里见到过霜染衣一回。

“不知神女驾临,有失远迎!”崔钰走到府门口对着霜染衣行了一礼。

霜染衣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崔判官不必多礼,我这趟来呢,是有事想劳烦判官。”

“不知神女有何见教?”崔钰问道。

第六百四十九章 青莲6

霜染衣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近了几步小声道:“我想请判官帮我查查,人界巫族之中可有八字纯阴的女子?若是有,她的寿元何时走到尽头?”

崔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虽说人族的寿夭不归霜染衣管,甚至连大司命空离一般也不会插手这种事,但是霜染衣是空离的妹妹,此等小事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何必舍近求远跑到冥界来?

当然,上界的神女神君干些什么,也不是他冥府一个判官能够过问的,人家大老远的都赶过来了,她要查什么,崔钰当然得照办。

八字纯阴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霜染衣连寻找的地界范围都已经给他圈好了,很快的,崔钰便在命簿上查到了一个符合霜染衣要求的女子。

“此女名为黎姬,是巫族的巫女,如今尚在母体之中,其母不日便要临盆。不过这女子命不好,十六岁便会遇到意外而身亡。”崔钰指着命簿上的一个名字说道。

“黎姬?!”霜染衣一惊,她没想到她只是来替黎姬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体,结果对方连姓名都恰巧和她一样。

见霜染衣一脸震惊的表情,崔钰有些莫名其妙,只得陪着小心问道:“神女为何如此惊讶?莫非此女……”

“没有没有。”霜染衣急忙摆了摆手,“多谢崔判官帮我了一个大忙,我还有事,这便先回去了!”

说罢,霜染衣便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崔钰,身形化作一道遁光,急急往文昌宫赶回去。

听至此处,空离的眉头已经深深的纠结了起来,眼中也满是疑惑不解之色,这副神情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出现在大司命的脸上。

“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巫族原本的那个‘黎姬’只能活到十六岁,那鬽灵黎姬又是怎么回事?就算她是魂魄附体,当年她也的的确确的是死在我的手里。”空离语气低沉的说道。

霜染衣叹了口气,无奈道:“说起来我也算是逾越了本分,我将她的魂魄直接送进了那个即将临盆的妇人的肚子里,使得她与尚在腹中的‘黎姬’成为一种‘伴生’的状态。在那个黎姬的寿元耗尽之前,她便寄居于那具肉身的心中,只有等那个黎姬死去,她才能够释放出自己的魂魄,代替之前那个人继续活下去。”

所谓“伴生”,便是二者同时存在于一具肉身之中,只不过一个为主,一个为辅。鬽灵黎姬本就是无*回的,想要让她像个正常人那样停留在人界,就必须要为她寻找到一个合适她生存的肉身。

什么样的肉身最为合适?那自然是从无到有,从娘胎里带出来便开始磨合的肉身最为合适。

只要她不起歹念,不想着去吞噬夺舍这具肉身正主的魂魄,待到对方的寿元一结束,她的三魂七魄便可以取而代之,继承对方所学所知,继续活在人世间。

当然此法也有很大的弊端,首先能够承受两副灵魂的躯体并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即便是寻得,主体的寿元耗尽,黎姬也不一定就能够成功将对方取代,毕竟魂魄与肉身的契合本来就是一件谁也说不清楚的事情。

就是为了尽量避免失败的可能,霜染衣才选择了八字纯阴之体的女子,只有这种命格的女子体内才有纯阴之气,而纯阴之气是最接近魂魄之体的一种气息,只有这种气息才能平衡和安抚一副躯体内同时存在的两副灵魂。

除此之外,“伴生”还有另外一个弊端,那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存在于同一个躯体之中,二者在潜移默化之中都会对对方产生影响,但是鬽灵黎姬的魂魄肯定比巫女黎姬更强大,所以鬽灵黎姬就算不刻意为之,也会对巫女黎姬活在人界的这十几年产生不小的影响。

虽说改变一个人族女子命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她何时生何时死并不会因为鬽灵黎姬的存在就发生改变,但是无端的改变了他人的命运,这终究是要攒下一笔业。

“所以原本的那个‘黎姬’在十六岁被毒物所伤的那一日就已经魂归黄泉,那之后醒过来的便是真正的黎姬了?”空离蹙眉道。

“是啊。她拥有原本那个巫女黎姬的记忆,或者说那些记忆本来也就是属于她的,因为她对那个黎姬的影响有些超出我的现象,就像她对你的执着也超出我的想象那般。”霜染衣感慨道。

“后来呢?她二十一岁那年明明是死在我手里的。难不成那时候你插了手?”空离的面色阴沉了几分。

说起这个,霜染衣的面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自打送黎姬到了凡界,霜染衣就十分关注她在巫族的一举一动,从黎姬小的时候与季子安的相处当中,她就已经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小青莲”的影子。

在巫女黎姬十六岁那一年遇到意外身死之后,鬽灵黎姬很自然也很顺利的将其取而代之,成为了真正的黎姬陪伴在季子安的身边。

不过谁也不知道,黎姬在那次魂魄释放以及与肉身融合的时候,阴差阳错的恢复了她本来的记忆,她竟然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自己来到人界的目的是为何。

经过了伴生状态那十几年在人界与空离朝夕相处的生活,黎姬渐渐的明白了,她对这个男子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从一开始的仰慕和依赖一点一点的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直至最终成为了无法自拔的深爱。

这十几年的生活也使得她迷失在了这种简单美好而又温馨的世界里,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鬽灵,而她深爱的那个男子是天界的大司命。

巫族的季子安比文昌宫的空离君有人情味多了,也可爱多了,只是他骨子里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的模样还是有些当年大司命的影子。

但即便是这样,黎姬也是满心欢喜的,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引起他的注意,无论走没走进他的心里,至少她走进了他的眼中,而不再是他在池边,她在池内,他不知她的存在,她不敢走到他面前。

不过后来的事情却出乎了黎姬的预料,她一直担心季子安不求上进无法在人界达成他自己下界之前的心愿,而后来无意中知晓了俞重华的阴谋之后,她更加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就在她纠结着如何让季子安快速提升实力的时候,季子安居然参加了族比并且拿到了进入禁地修习秘术的资格。

这对于黎姬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她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都被自己逼着进步的男子竟然也有主动争取什么的一天。

当然,那时的她从未想过,季子安想要争取的其实是她的自由。

之后在禁地内所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是自然而然,也可以说是如梦如幻。

巫女的身体的确是助巫族男子迅速成长的最好的载体,巫女的存在也的确是如季子安所知晓的那般,为巫族至强者阴阳和合所用。但是阴阳互补的方式并不止一种,而黎姬却选择了最危险但也最快捷的一个。

选择将自己交给季子安,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在文昌宫的几千年时光之中,他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司命,而她只是一株默默遥望他的青莲,她从未鼓起过勇气走到他的面前,细细凝望他那张永远隐藏在黑色衣帽下的脸。

当遥远的仰慕终于变成了近在眼前的干柴烈火时,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对方的身份,抛却了一切世俗的规矩,毅然决然的让自己成为了季子安的女人。

禁地中的季子安对她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与渴求也出乎了黎姬的预料,与其说后来她欺骗了他,告诉他禁地中的一切不过都是幻梦营造出来的属于季子安的梦境,不如说那其实是黎姬自己的梦境。

因为后来的许久许久,黎姬都一直不敢真的相信,原来她深爱的那个男子如自己深爱他那般深爱着自己。

她放任自己沉浸在爱河之中,与季子安度过了小心翼翼但却甜蜜无比的几年时光,那几年二人虽然再没有过逾越的举动,就连私下幽会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但即便是这样,每日能够有那么一点点时间用传音蛊虫相互倾吐彼此对对方的思念和爱意,那也足以让黎姬沉醉不已。

美梦总有清醒的那一天,只是这个清醒的方式对于他们二人来说似乎都太过残忍。

察觉到俞重华对巫族有不轨之心是在黎姬这具肉身十六岁的那一年,当时的她为了幻梦有所突破,寻找毒物的时候被毒物所伤,然后又被俞重华所救。

当然黎姬不曾知晓的是,在以人族原本的“黎姬”为主导意识去搜寻毒物并且被毒物所伤的时候,俞重华就隐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眼睁睁的看着那毒物重伤于她,见她奄奄一息了才出手相救,为的就是营造出英雄救美的假象,好让自己在黎姬的眼里和心里都有与旁人不一样的地位。

第六百五十章 青莲7

作为巫族最有天赋最为特别的巫女,以俞重华的阴毒心思,自然是对她关注已久。如此送上门来赢得芳心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原本的那个黎姬竟然因为他的旁观和刻意推迟了出手营救的时间而香消玉殒,取而代之的是与其灵魂形成伴生状态的一个鬽灵。

这一次意外之后,黎姬意识上的苏醒比她肉身上的苏醒要早,所以就在俞重华以为这个女子起码还要再躺上十天半个月才会清醒的时候,他暗中联系魔族隐藏在人界之中的爪牙所说的话被黎姬给听去了一些。

但是那一次俞重华所言甚是模糊,黎姬并未听出太多端倪,只知此子心怀鬼胎,应该是欲图对巫族不轨,以当时的黎姬看来,她觉得对方约莫就是想要争权夺利,推翻已经连任两届族长之职的季家。

想要推翻季家,那就十有八九会对季子安不利,而只要是会威胁到季子安的事情,哪怕只是损伤到他的一根头发,黎姬都会心慌不已。

于是苏醒后的黎姬在看见俞重华主动并且明显心存不良的大献殷勤时,顺水推舟的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对待这等实力、野心与阴谋诡计皆是上乘的男子,黎姬窃以为与其虚与委蛇投其所好才有可能了解到更多更有价值的线索。

玩弄心机手段并非黎姬所擅长,她本就是个心思单纯干净的鬽灵,若不是在人界生活了十几年,并且完全继承了这具肉身与人相处的智慧,她恐怕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在俞重华的面前露了馅。

一个并不高明的细作在一个老奸巨猾的魔头身边能保全自身已是不易,想要探听消息什么的,对于黎姬来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个僵局一直到她与季子安有了夫妻之实因此而意外的将幻梦晋级到第七层时才有了些不一样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的对俞重华施展了第七层幻梦,在美梦与噩梦、现实与虚幻的交织之中,俞重华终于漏了些口风。但就是这么一些口风,却让黎姬发现她与俞重华之间的僵局被打破之后所要面对的居然是个死局。

她完全乱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人界,在巫族,在这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居然会有魔的存在。

她是一个鬽灵,集天地灵气而生;她是一个青莲鬽灵,她的心纯净无比,三魂七魄也是没有一丝杂质。若非如此,霜染衣也不敢冒险将她与一个凡人的灵魂伴生于同一具肉身之中。

同样不属于三界六道,可是黎姬与魔却是两个极端的存在,黎姬永远不可能堕入魔道,所以她也永远不可能理解魔的思维方式。

可是不知晓魔思考问题的方式,不等于她不知晓魔的可怕,魔是这是世间最邪恶的生灵,是被万物万灵刻意摒弃在三界外的所有于自身修行无益的至阴至暗的产物。

如今的季子安不再是文昌宫的大司命,他只是个出生于巫族的凡人,一个比起普通的凡人会些巫蛊之术并且拥有一些法力的凡人。可凡人终究是凡人,再怎么厉害又怎么可以和大司命相提并论。

俞重华究竟是不是魔她从他的口风之中并没有探听出来,但是她能判断出他的阴谋与魔族有关,与季家有关,与整个巫族有关,甚至还与整个人界有关。不过这诸多的“有关”之中,黎姬最在意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与季子安有关。

本以为这一世可以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陪伴在季子安的身边,带给他他一直从未感受到过的爱情,给他一个家,为他生几个孩子。若他想要去寻找那个名为风湮的神女,她便陪他去,无论他要做什么,只要他不再孤单,不再迷茫,不再对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不知所措,黎姬想,便是这一世寿元耗尽,她就此消散于天地间,她的存在也有了价值。

可是,许许多多本该美好的事总是因为一句“可是”而变成了悲剧,为了保全季子安,为了让他有拼命活下去的动力,为了让他顺利的完成他在这人世间所需要做的事情,黎姬选择了牺牲,牺牲他们的感情,牺牲自己向上天偷来的这几年的幸福。

过去那一切的各中缘由,霜染衣并不完全知晓。只是回想起来黎姬的执拗与痴情,她的眼眶便不由得湿润了。

她轻轻耸了耸鼻子,开口却有些哽咽:“当年之事的确是我插了手,若非我感应到她有危险而及时介入,她当时就真的要死在你的手里了。那个固执的丫头……她活了几千年了,怎么到了人界愈发犯起傻来了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她都不知道吗?她居然……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空离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开口催促的意思,他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与自己不一样,她是这天界之中少有的情感丰富的神,若不知晓她的神职与年纪,真会以为她是个活泼率性的小丫头。

然而这个空离眼中的小丫头也的确是喜欢替人打抱不平,而且每次情绪一上来,说话就总是找不着重点,旁人越是催促,她越是不往正题说,若非空离生性漠然,真的能被她给急死。

果然,霜染衣兀自呢喃了一阵,算是发泄自己心中憋闷的情绪,然后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接着说道:“我当时见你是铁了心要她的命,所以暗中施法将她快要散出体外的魂魄给收集了起来。可是没料到这小青莲执拗得很,说是自己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她一定得给你留下点念想,哪怕是恨,那也是一份让你前进的动力。

“看她明明奄奄一息还对你念念不忘,无奈之下我便只好留下她的爱魄,好让你使用巫族禁术去将她的魂魄强行封印起来,至于她的记忆,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其实她的记忆一直都铭刻在她的三魂七魄之中,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不可能让她真的忘记,稍有契机,她便能够想起一切。”

空离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微微蹙眉道:“那这么说来,当年我以为那个封印魂魄的禁术叫做‘空离’,实际上只是我后来记忆混乱的结果,许是当初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曾无意中唤起过我的名讳,而我又听得不甚真切,所以阴差阳错的认为‘空离’是一种禁术。

“这个问题暂且算是搞清楚了,可是后来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将她余下的三魂六魄依然以这种伴生的状态让她继续‘轮回’?”

霜染衣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我拗不过她啊。我将她的三魂六魄带回上清池,放进她的本体之中好好温养,我本以为那时候的她因为虚弱而昏迷不醒,短时间内无法痊愈,更不会再提及人界的事情。谁知过了几十年,她的意识稍有清醒,便央求我将她再次送到你的身边。

“你把她的爱魄掌握在自己的身上,她便无时无刻都能够感觉到你的恨意。她怕你堕入魔道,说你的恨必须要有一个宣泄的方式。她是你仇恨的根源,只有她出现在你的身边,让你痛痛快快的恨她,折磨她,你才不会就此迷失本心。”

听到这里,空离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她,“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我会不会堕入魔道你难道不比她清楚?你一个活了几万载的少司命,难不成连一个鬽灵的见识都不如?”

谁知霜染衣却是抬起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忽然情绪激动的喝道:“哥,你真的是当局者迷吗?那时候你已经是个凡人了,你再不是天界的大司命。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的命数在命簿上没有任何的记载,人界的一切,是好是坏全在你一念之间。

“就像这一世的风湮姐姐和修罗王苍妄那样,你们这一个个的仗着自己神力无匹,都拿轮回道当阳关道走吗?若是走歪了,你们就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你们不在乎生死,可你们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你们知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插手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吗?

“若非我还记得自己是少司命,当年青辞杀到九霄宫外的时候我就和他一同把这天给掀翻了,好让风湮姐姐回来,这三界之事谁爱管谁管,与我何干!”

“染衣!”空离低斥了一声,平静的眼眸中涌上一丝愠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三界若是乱了,首当其冲要面对浩劫的便是天界诸神,即便你不想管你也无法全身而退,难不成你愿意与魔为伍?”

霜染衣被问得愣了愣,方才所言不过都是气话罢了,她在说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太多便脱口而出了。

可是此时见空离一本正经的说教,她不免心中有气,只好闭着嘴巴不吭声,将脸扭向一边以示自己的不满。

第六百五十一章 青莲8

知道自己的妹妹如此这般便是自知理亏了,空离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缓和了口气,“染衣,我一直以为你会懂的。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这世上能懂我的,也只有风湮了。我们不是仰仗自己神力强大便胡作非为,而是因为上天赋予了我们如此强大的神力,我们才必须要去做。如果我们不做,莫说对不起这天地,更是对不起自己。”

霜染衣瘪了瘪嘴,闷闷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活该为你们担心,活该为你们心痛啊?小青莲为你吃了这么多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她都魂飞魄散了,还没落着你一句好话,你的良心让狗啃了吗?”

提及黎姬,空离的神色一下子又黯淡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轻声低语道:“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她。你说得也有理,在人界的时候,我是季子安,只是一个会些法术的凡人,善与恶全在我一念之间,她的做法无可厚非,是我那时候不懂,只知道索求,只知道怨恨,只知道一味的报复,却不知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哥……”霜染衣何曾见过这样的空离,心中微微有些惊慌,她小心的伸出手扯了扯空离的衣角,轻声道:“哥,你也别自责了,这些都是小青莲心甘情愿的,再说,你现在自责也已经晚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空离讷讷的点了点头,“是啊,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千多年来你定是将她的三魂六魄一次又一次的送入了一个个八字纯阴的女子体内,所以我陆续找到她几次,都以为那些女子是她的转生。

“可是她的魂魄太过虚弱,在那些个伴生的女子寿元耗尽之时她却无力继承肉身,所以我每一次察觉到她的存在,都是在她的魂魄即将被释放而与我手里的爱魄有强烈感应的时候,但是当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却总是晚了那么一步。”

霜染衣点了点头,“没错。你应该记得吧,你一共找到她五次,其实我一共也就帮了她这五次。说起来你与她也不知究竟是有缘还是无缘,每一次她伴生的那个女子寿元将尽的时候你都能找到她,但找到了却又不能够在一起。

“她的魂魄一直都很虚弱,每一次稍微有些好转,她便不管不顾的想要去往人界。其实这一世的姬无心本来也很有可能会和过去几次一样,当万桑国那个公主死去之后,小青莲依旧无法顺利的继承她的肉身。没想到你居然提前找到了她,还用你自己的方式留下了她。

“而我……我既担心她会背着我偷偷做些傻事,也担心你会不甚堕入自己的心魔,所以就算明知道这么做有违天理也有损于小青莲的仙缘,但是我还是选择帮她。”

说到这里,霜染衣略微顿了顿,抬眼凝视着空离的双眼,忽然很是认真的说道:“哥,小青莲是真的很爱你,她曾说过,无论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司命还是一心痛恨她的季子安,她都已经铭刻在灵魂里,永远不会背弃。那种执着是我从未曾见到过的。

“她是很傻,可是她却也很让我敬佩。哥,你呢?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你身为季子安时对她滔天的恨意真的是因为爱吗?还是说仅仅是因为你的尊严,你受不了被欺骗,亦或者是因为自责你的父亲和堂兄间接的被你所累?”

真的是因为爱吗?还是仅仅为了尊严,或者是自责亲人为自己所累?

空离掩在黑色斗篷之下的双手不自觉的狠狠紧握成拳,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是想问题的那个是季子安,而不是现在的空离。

那时候的他也曾考虑过,他或许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爱黎姬。他是个男子,他有他的骄傲,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被一个女子玩弄了,他所付出的在对方的眼里不名一文,他真的是恨极了。

可是那种恨是恼羞成怒多一些还是因爱生恨多一些,当时的季子安并没有想明白。

一直到姬无心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够正视这千年来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他确定,自己是爱她的,那是一种已经无法从记忆里剥离出来的爱意。

其实当初在知晓黎姬欺骗了自己之后,季子安最先产生的情绪并非是恨,而是痛。这便是真正爱过一个人在遭到背叛之后最自然也最真实的感受。

那种疼痛让他几欲疯狂,让他近乎自虐的不停的自我检讨,绞尽脑汁搜寻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否则为什么甜蜜了几年的恋人,说翻脸就翻脸了,那么无情,那么决绝,就像她口中所言,他们的一切,不过只是他自己在幻梦之中经历的独角戏。

只是因为那时候除了感情的伤害,季子安又接连经历了父亲与堂兄的不幸,这些变故接踵而来,很快就将他对于失去爱情的心痛给压了下去,让他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好好的思考和回味他与黎姬一路过来到底有什么地方是水到渠成的,又有什么地方是有悖常理的。

时至今日,他又重新成为了大司命,他与黎姬的这一段充满悔恨与伤害的爱情并没有像他曾以为的那样——不过只是一场情劫,经历过了,便也就过了。

他的生命是漫长的,而他与黎姬这短短千余年的纠葛本来只应该是一片多看了一眼的风景。可恰恰就仅仅只是因为多了看一眼,这片风景便成了他生命里的永恒,从前未见过,此后也不会再有。

黎姬才离去了几日,空离却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自己最终的结局,他将永远无法放下对她的思念,那种思念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洪水般泛滥,无论他再怎么抵抗,那在人前似乎与平常无异的淡漠也会被冲刷得溃不成军,让他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霜染衣执着的盯着空离的双眼,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可能会一闪而逝的神情,她的心中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她怕得到他否定的答案,那样的话,她真的会为黎姬感到难过,十分的难过。

可是空离却好像并没有发现霜染衣在看他,虽然他的目光看似也停留在她的脸上,但是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脑海里浮现着黎姬的音容笑貌。

良久之后,空离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爱她,不是‘爱过’,而是从头到尾一直爱着。”

似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如此大方而坦承,这完全颠覆了他过去那么久远的时光中一直冷酷无情的模样。

“哥……”霜染衣一时愣住了,顿了顿才缓过神来,“你……你居然,居然真的愿意承认你爱她?”

空离对她投以了一个不解的眼神,“爱了便是爱了,有什么愿不愿意承认的?你以为我还是巫族的那个季子安吗?”

“不是不是……”霜染衣急忙摇头,努力寻找着措辞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一直都冷冰冰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三界之中会让你另眼相看的女子大概除了风湮姐姐便再无第二人了,所以……所以……”

“高高在上……”空离喃喃重复了这四个字,随即竟然微微牵动唇角苦笑了一声,“前几日青辞也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我和风湮,看来你们对我们真的是有些误解,我们不过是不喜与太多事情有牵扯罢了。神职所在,必须要保持一颗波澜不惊的心,不能够被任何事物左右自己的情绪。

“但是我们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只是活得久了,法力强了,就被三界传得越来越不像样子。其实在我的眼里,鬽灵也好,神君也罢,不过都是这世间沧海中的一颗砂砾。我既然与她相遇了,也与她相爱了,那事实便是如此,坦承与否都不会让这件事发生任何的改变,我何苦要压抑自己的本心呢?”

霜染衣静静的听着,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空离的双眼,这一次她惊奇的发现,原来那双看起来总是凉冰冰的琥珀色眸子里荡漾出水一般温柔的色彩时,她的哥哥是如此的俊朗飘逸。

“难怪小青莲会看上你……”霜染衣轻轻嘟哝了一句。

“什么?”空离似是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没,没……”霜染衣赶紧摇了摇头,“我是说,我第一次发现我哥原来生得如此貌美,从前只觉得你跟个冰块似的,还没看到你的脸就已经要被你冻僵了,如果我不是你妹妹,我都不想靠近你。哥,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模样,真的好看极了!如果你总是这么温柔的话,我估计追求你的仙娥会将咱们文昌宫的大门都踏破的!”

霜染衣倒也没有半点夸张,若非空离的性情太过冰冷,即便他的身份尊贵得有些禁忌,也同样会引得各路仙子趋之若鹜。

第六百五十二章 当年之事1

对于霜染衣的这番真心实意的“夸奖”,空离却是微微蹙了蹙眉,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吸引女子的地方,他的性情向来如此,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黎姬一个敢如此放肆的靠近他。

况且,若真有别的女子瞧上他又如何?她们谁也不是黎姬,谁也不能取代她。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该庆幸别人对我的评价,若非她们都一致认为我冷酷无情,可能我文昌宫的大门早就不复存在了。只是……是否会有女子对我倾心与我又有何干?这世间终是不会再出现一个黎姬。”空离淡淡的说道。

“哥……”霜染衣喃喃唤了一句,却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

空离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说道:“我现在终于可理解风湮当初的选择,换了是那时候的我,我想我也会这么做的。不过矛盾的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又有些不赞同她的做法,我真担心她与苍妄会落得我与黎姬这般的下场。也不知等苍妄知道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说起这个,霜染衣忍不住噘起了嘴,嗔道:“还说呢!天机天机,你们满脑子就只有天机,把我们这些至亲至爱的人都放哪儿去了?我好歹是个神女,青辞再怎么也是个神族后裔,至于苍妄,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堂堂的修罗王。我们三个在你和风湮姐姐的眼里就这么不堪啊?连陪你们一起洗业的资格都没有吗?”

空离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身边的人也早就被牵扯进来了。远的不说,就说青辞吧,你可知我这几日都在忙什么?我在寻找一切我觉得有可能的方法助青辞渡过天劫,可是结果却是束手无策。”

“天劫?什么天劫?”霜染衣疑惑的问道。

“角龙之劫。”空离答道。

“角龙之劫?”霜染衣更疑惑了,“青辞如今还不到两千岁啊,这天地间哪有不到两千岁的角龙?”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因此而着急啊。他命中注定有一大劫,此劫九死一生,如今看来应该就是在他突破瓶颈化身角龙的这一劫。可是明明时间还不到,如今的他却很有可能不得不应劫,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角龙之劫是他的天劫,还是因为这个天劫而引来了角龙之劫。”空离忧心的说道。

霜染衣眨巴着眼,忽而一拍脑袋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青辞还小,刚被风湮姐姐救起来的时候我便见过他。说起来风湮姐姐当时还提过那么一句,说这孩子遇到了她可能会是他劫难的开始,为此她还把青辞送去了老远的地方,好久都不曾去见他呢。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居然又把那小子给接回洛河宫去了,还让修罗王教他法术。”

“是么?”空离微微有些诧异,想了想又是一声苦笑,“罢了,风湮做事什么时候能让人看得明白。依我猜测,她当年将青辞接回去,可能只有两种原因:其中一个便是她想到了助青辞渡过天劫的方法,并且在轮回之前便已经将一切都替他安排妥当。可若不是这样的话……”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霜染衣急急问道。

“若非她已经替他安排妥当,那便是你我都不愿也不忍看到的结果。”空离叹了口气。

霜染衣秀眉紧蹙,忽而瞪大了双眼,愕然道:“莫非……莫非风湮姐姐要牺牲他?”

空离一双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沉吟了半晌才道:“我前几日与他们商议时曾说过,为了三界,莫说是牺牲一个金鲛王,便是牺牲鲛人一族都无可厚非。所以风湮若真的会做此打算,我也并不会感到意外。她对苍妄都能如此决绝,更何况是青辞。”

“苍妄?苍妄又怎么了?苍妄不是自愿走的轮回道吗?”霜染衣一头雾水。

空离叹了口气,“自愿?没错,说起来这世上的确没有人能逼着他去轮回。不过直接的方法不行,不代表没有间接的方法。这几日我在寻找帮助青辞的办法的同时,也抽了点时间找酆都大帝了解了一下当年的情况,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霜染衣一愣,“酆都大帝?那老头儿在这里面又充当了什么角色?难道当初我送风湮姐姐去冥界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空离抬眼深深看了霜染衣一眼,半晌后扯了扯了嘴角,苦笑了一声,“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就像酆都大帝认为他所隐瞒的事情如今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那般。不过我告诉你的也仅仅只是我的猜测,并未从风湮那里得到过证实,毕竟能正大光明的窥视天机并非我的神职所在。”

霜染衣闻言立刻使劲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当然也猜到了一些,如今空离愿意与她分享和商议,那便再好不过了,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注定他们之间是撇不清的,还不如坦然一些共同面对。

“哥,你快点说吧。”霜染衣催促道。

空离点了点头,“事情就从风湮和苍妄相遇相爱的那时候说起吧,我还记得当初知晓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三界之中可是为此事轰动一时。”

霜染衣惊讶道:“呀,哥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是啊,连我都知道了,足见他们在一起是有多让人震惊。”空离居然顺着霜染衣的话自嘲了一把,接着道:“不过旁人知晓这件事之后,都是在揣测苍妄接近风湮的动机,而我则是意外于……像风湮这般清冷的女子,居然也有动了凡心的一日。”

回想当年之事,霜染衣也不由得叹道:“对啊,当初我也同大家一样,很怀疑这个修罗王接近风湮姐姐的动机。毕竟这么多年来天界与修罗界相处的关系十分微妙,修罗一族向来桀骜不驯,从上古之战开始便一直不服天界对三界的治理。

“在修罗族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战术顶尖的王者或者将领,不过他们似乎每一次都输在天时之上。这使得本来不屑推盘演卦的修罗一族开始重视起那些天生便具有很强直觉的修罗,设立了占星师一职,渐渐的有了他们自己的一套方法,能够推演星象,从中掌握一点点天机。

“可是事情到了苍妄这里,似乎又变得不太一样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修罗王的,我们都早已没有印象了,唯一有印象的便只是知道他很强,一出现就给天界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可是他偏偏又与天界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没有像以前的那些修罗王那样找借口与天界大打出手。

“他越是按兵不动,我们就越是得小心提防,谁知提防来提防去,神族最惊才绝艳还能窥视无上天机的神女居然为他而沦陷了!”

说到这里霜染衣顿了顿,面上的表情十分的愤慨,“哥,你是不知道,当初我知晓风湮姐姐瞧上了那个霸道的家伙,我有多着急!像她这般清冷高洁的女子,居然对我们的老对头动了凡心,若非我打不过苍妄,我真想将他给宰了!”

霜染衣说的这些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想法,其实当初天界之中许多神族与她的想法一致,若非打不过,他们都想将苍妄给拆了。风湮可是天界的宝贝,忽然莫名其妙的就和苍妄成为了眷侣,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措手不及。

比如对于天帝而言,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闺女,还未来得及给她许配一个好人家,这闺女就被某个混小子给拐跑了,还私定了终身。

而对于其他诸神而言,风湮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宓翎神女”这四个字是一种象征,是属于整个三界的,从她诞生到她羽化的所有时光,她的一切都该属于世间的万事万物,而不是像彼时那般,成为了一个男子的专属。

看着自己的妹妹那愤愤不平的表情,空离只得无奈摇头,“缘分使然,这事连月老都管不了,我们又能如何?况且我认为,苍妄应该不是那种人。以他的实力和他的傲气,定然不屑于做出这般的小人之举。你们就算对苍妄有所怀疑,也应该要相信风湮的眼光。”

霜染衣瘪了瘪嘴,闷闷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啊,平心而论,我几次见到他们的时候,看他们相处的模样的确是十分恩爱的。可是……可是后来的事又怎么解释?遗失的洛书残片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风湮姐姐因此轮回凡界,命格也全都变了,能不能重回神格还犹未可知呢!”

说到洛书残片,空离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在回归神格的那一夜意外知晓了洛书残片的所在,若我没有猜错,当初定是魔族从中作梗,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窃取了风湮手中的残片。”

第六百五十三章 当年之事2

“什么?遗失的那一块洛书残片落入了魔族的手中?”霜染衣愕然道。

空离点了点头,“被三界都视为上古至宝的洛书残片,落入魔界之后居然成为了谁都可以使用的东西,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我相信当年的风湮对洛书残片的去向肯定有所察觉,只是她却顺水推舟选择了隐瞒。”

“那这么说来……我们一直都冤枉修罗王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洛书残片的遗失是他终于按捺不住,使用了什么卑劣的方法将它从风湮姐姐的手里骗了去。”霜染衣喃喃道。

空离无奈摇头,“想来以苍妄的智慧,不用猜都知道你们会这么想,可是他丝毫不以为意不是吗?其实我倒是从来不曾用这样的眼光看他,相反的,我觉得桀骜如他,若是真的想要得到什么,强取豪夺他可能会做,但是偷鸡摸狗的事情,便是让他神魂俱灭他也不见得会做。”

“嘁,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他似的。”霜染衣不满的嘟哝了一句,然后似是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咦?你方才说风湮姐姐‘顺水推舟的选择了隐瞒’,什么叫‘顺水推舟’啊?她又为什么要隐瞒呢?”

空离很认真的看着霜染衣,语气甚是平静的说:“我猜,因为她推演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机,以当年她的力量加上苍妄的力量,甚至再加上我们的力量都无力回天。”

“什么?”霜染衣愕然,“以我们大家的力量都无力回天?哥,你的意思是……”

空离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是一场浩劫,很有可能她在当年就试图抵抗,但最终还是无奈的选择打乱现有的一切。事实证明她的预知是没有错的,这些年来你应该也察觉到了,魔界与三界之间的结界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

霜染衣秀美紧蹙,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的说道:“结界的确是变得越来越脆弱,可是天帝至今也没有在太宵殿上和众仙家讨论过此事,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在等风湮姐姐回来呢。毕竟这天地间论及阵法的布置,没有人能比风湮姐姐更加高明了。”

“哎。”空离叹了口气,“对于阵法的理解和掌握,除了风湮之外,还有一个是被我们都忽略了的人。”

“谁啊?”霜染衣好奇道。

“苍妄。”空离答道。

“啊?他也会布置阵法?”霜染衣吃了一惊,“可是以前也从来没听说过他与人战斗有使用过阵法啊!”

空离的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那是一种欣赏和钦佩,“没听说过,那是因为他原本并不会亦或者是不善于使用。而后来他精通此道,自然是风湮教授于他的。”

“天哪!他也太可怕了吧?”霜染衣一声惊叹,“当年他和风湮姐姐在一起也不算很久啊!就那么短的时间,他对阵法之道的掌握就能和风湮姐姐相媲美了?”

空离没有答话,而是将双手负于身后,朝着上清池的边沿踱了几步,目光掠过那一片枯萎的青莲不知看向了何处。

良久之后他才喃喃说道:“若非他如此惊艳,风湮又怎么会选中他。”

霜染衣不知空离所谓的“选中”其实是另有深意,点头说道:“虽然很不满他把风湮姐姐的心给夺走了,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让风湮姐姐看上的资本。”

见空离没有接话的意思,她又问道:“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猜到这一切的?”

“后来?后来的事情你我都清楚了,风湮出乎意料的拿出了剩余的洛书残片交给天帝,自请除去仙籍轮回凡界。在那之前她与苍妄之间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有意堕入轮回,历经千年的劫难,这一切就是为了她这一世所要做的事情。

“其实当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发现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危急。直到我无意中在东海的某个荒岛上遇到了影半妆,我才终于有所明悟。”空离淡淡的说道。

“影半妆?谁是影半妆?”霜染衣有些纳闷,她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听空离的意思,对方居然还是跟风湮能扯上关系的人物。

“我说影半妆你自然是不知,可我若说赤刹,想必你就知晓了吧?”空离道。

“赤刹我当然知道了,年纪倒是不大,不过在修罗界也是出了名的蛇蝎美人。”霜染衣的语气有几分讥讽。

空离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影半妆便是赤刹的善念与爱魄的结合体,它们被赤刹亲自动手从体内剥离出来,然后丢给了噬魂兽。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刚杀死了那头欲图吞噬她的噬魂兽,性命岌岌可危。

“我出手救了她,本想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那过程中我感觉到她似乎因为战斗之后太过虚弱而出了些异样,所以我只有不问自取,强行读取了她的记忆。

“从她的记忆之中我知晓了她的来历,也知晓了原来赤刹居然是坤休的女儿。自打发现赤刹的天赋异禀,坤休便一直想要利用她来助其成就野心霍乱三界。从那时候我便猜测,风湮的离去一定跟魔族脱不了干系。

“再后来我经过多方推演和打探,得知坤休竟然闭关了。那时候苍妄已经失踪多年音信全无,坤休在这种时候不对修罗界发起进攻,反倒是有悖常理的选择闭关,可见这之中定然是有蹊跷的。

“为了谨慎起见,我将影半妆带到了临碣岛,并且将那附近的海域封印了起来,在她的意识之中留下了一些我的猜测和我所知晓的讯息。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利用了追本溯源之法寻找了苍妄和风湮在离去之前出现过的一些地方,可惜也仅仅只是找到些蛛丝马迹,因为大部分的踪迹已经被抹去,想来是当初他们刻意这么做的。”

“你都发现了些什么?”霜染衣好奇的问道。

“我发现,风湮曾在人界之中停留过一段时间。”空离答道。

霜染衣眨巴了几下眼睛,不解道:“那有什么稀奇的?人界本来就在洛河东岸啊!”

空离点了点头,“她会出现在人界的确不稀奇,但稀奇的是,她在人界的时候究竟去了哪里我完全寻觅不到,可见那是她刻意掩藏了自己的行踪。此后她的气息便飘忽不定,一直到我再一次捕捉到的时候,她却出现在了北海。”

“北海?她好端端的去北海做什么?”霜染衣更加疑惑了。

“她去寻了玄武一族,具体做了什么我当年并不知晓,不过在我成为季子安之后曾陪着他们一同到了北海,然后看着他们进入溟海之底,接受四象柱的考验拿到定海珠。那时我才知道她当年也是去接受四象柱的考验,并且通过考验之后修改了考验的内容。”空离解释道。

“所以说,这一世的风湮姐姐所经历的事情,是她在千年之前就安排好的?”霜染衣惊叹道。

空离微微蹙眉,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命格早已被打乱,不可能料想到这一世所有能够发生的事情,她应该只是做了她所能做的所有准备。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地方?”霜染衣追问。

空离的眉头纠结得深了一分,沉声道:“那是在她离开了北海之后,我发现她居然和苍妄先后去往了魔界。我不知道他们去那里做什么,但是当他们从那里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开始往我们措手不及的方向发展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从魔界回来之后,风湮姐姐遗失洛书残片的事情就走漏了消息,于是她便自请轮回十世,离开了苍妄,而苍妄因此对天界发动了进攻,然后很快便停战,最终消失在三界众生的视线之中?”霜染衣也皱起了眉头。听到这里,即便她还是无法明白前因后果,至少也能推测出事情发展的一些脉络。

空离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也只能猜到这些,我利用追本溯源之法,最后也只看到了苍妄出现在人界的一座火山附近。我寻至那座火山,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将自己的法器封印在了火山深处。”

“什么?”霜染衣愕然,“他……他竟然封印了自己的法器?据说自打他统领修罗界以来,那柄殁天杵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当年的他却将它封印了起来,难不成他是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空离将目光看向远处,竟然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想,或许当年的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最后究竟会怎么样吧。不过封印自己的法器,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念想不是吗?所以……为了助他,我才会前去找度厄星君要来了那焚劫紫火,将紫火一同封印在了他的法器之中,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归来,利用那紫火洗去一些自己的业力。

第六百五十四章 当年之事3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当年我明明将焚劫紫火封印得好好的,那个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发现或者有能力触碰的。可是我在凡界陪他们前往石帆山寻找耀光绫的时候,却发现那座火山因为那团紫火的缘故而变得酷热难耐,连其周围的国家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险些给我自己造了孽业。”

霜染衣闻言无辜的摇了摇头,“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就更想不明白了。不如你还是说说后来的事吧,你还没告诉我,苍妄失踪的这千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说起这个,空离今夜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摇头苦笑了,“我们谁也想不到的,其实自打风湮进入轮回的那一日起,苍妄就一直停留在忘川河中等待她,这一等便是千年。这件事除了酆都大帝,谁也不知晓。当年酆都大帝答应过风湮不将她轮回后的具体情况告诉任何人,也答应过苍妄不将他在忘川河中等待千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所以这一千多年来,苍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谁也掌握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直到几十年前他重新轮回,再一次降生在修罗界。不过实际上那也不是真正的转生,因为他只是借用了一个母体,重修了一个肉身。”

霜染衣听得眼睛都直了,难以置信道:“你说,他消失的这一千多年一直都停留在冥界的忘川河中?他是不是疯了啊!”

“以他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也算是可以理解吧。别的不说,仅凭他的霸道,自然是不允许自己拥有的东西脱离自己的掌控。他认为风湮是他的女人,就应该永生永世都属于他,结果风湮却是为了三界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

“莫名其妙的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抛弃,这种事情我经历过,我非常能理解他那时候会有多么的不甘心。只不过相比较而言,他比我更有自信,或许也更痴情,对待抛弃自己的女子,我选择的是伤人伤己,而他选择的却是等待。”空离颇有几分自嘲的说道。

霜染衣讷讷的摇了摇头,“真是难以置信……在忘川之中等待了千年,他真的这么做了?冥界的确是有这么个传说,对于一切走上黄泉路却不愿跨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遗忘今生挚爱的灵魂,只要能在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中等待,等到他们所期盼的那个人在喝下孟婆汤之前能够回头看他们一眼,并且这一眼就能让他们认出彼此,那么他们便可以带着记忆投胎,来世也不会忘记对方,还能够再续前缘。

“可是传说终究是传说啊,至今为止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能在忘川水的影响下还保持清晰记忆的。那些下了决心走上奈何桥的灵魂,自然都是已经做好了遗忘过去的准备,他们根本不知道河里或许有人在等待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回头再看一眼?

“而且就算是回头看了,他们一定也认不出彼此了,毕竟在河里等待的那一个,根本要不了多久的时间,记忆就会被忘川水冲刷干净,忘记自己停留在那里的初衷。”

空离点了点头,“就这一点而言,你说苍妄是个疯子也并无过错。谁能想到,他居然以生灵之躯停留在忘川。他的力量如此强大,即便是魂飞魄散,遗留下来的肉身也是个宝贝,结果他竟然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在忘川之中一泡就是千年,肉身也因此几近损毁。

“酆都大帝还告诉我,当年苍妄前往冥界的时候,神力已经受到重创,他本想劝他回去好好休养,可是在奈何桥上,风湮也不知道究竟与苍妄说了些什么,交谈完之后他便遁身离去。不过离去之后没多久他又去而复返,大帝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已经飞身落入了忘川河中。

“让大帝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神力大损的情况下泡了千年的忘川水还没有迷失自己的心智,也没有遗忘自己的初衷。最后投入轮回道,想来也是无奈之举,一来他已经等待了十世,这十世他都没有等到风湮的回眸,换做是我怕也已经心灰意冷了;二来,他的身体真的到极限了,再不轮回,他恐怕就得神魂俱灭。”

听到这里,霜染衣也不禁有些唏嘘,“如此说来,那便算是风湮姐姐间接逼迫他去轮回了?可是好没道理啊,风湮姐姐在轮回之前便与他一刀两断了,总不可能因为他追去了奈何桥,风湮姐姐就对他说让他在忘川等十世,若他能等,他们就再续前缘什么的吧?”

空离点了点头,“若非她足够决绝,或许苍妄还不会那么念念不忘,至少不会这么执拗在忘川那种地方等她。我猜这才是风湮的真正目的,只是想来她在这么做的时候,应该也做过两种预想,一来是苍妄足够爱她,那么为了她停留在忘川千年便是洗业的开始。只是……”

说到这里,空离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而霜染衣接过话道:“只是或许她也没把握苍妄到底有多爱她,到底会有多执着。所以如果他没有等下去,而是回修罗界闭关调养然后将他们之间的一切当做过眼云烟,那风湮姐姐之后该怎么办?”

空离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风湮和苍妄的模样,可是二人的模样还没出现多久,忽然又变成了画倾城和苍无念。

空离的瞳孔猛的一缩,愕然的说道:“假如真的是那样的话……风湮她岂不是……真是两个疯子!”

霜染衣闻言急急抓住了空离的衣袍,一边摇晃一边焦急问道:“哥,你在说什么啊?到底怎么回事嘛?”

空离定了定神,兀自庆幸的抒了口气,“还好,还好苍妄够执着。假如千年前他只是回到修罗界闭关,那如今的局面怕是就十分麻烦了。毕竟风湮既然选中了他,那就只能说,这天地间除了他,再无旁人可以取代他存在的意义。”

霜染衣急得都要跳脚,“哎呀哥,你能不能说重点啊?我都快被你给急死了!什么选中不选中的,这跟风湮姐姐爱上他有什么关系啊!”

空离将霜染衣扯在自己衣衫上的手给扒拉下来,无奈道:“你这个脑袋瓜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长进。我说的‘选中’和她是否爱苍妄没有关系。既然我认定了风湮当初是为了一场天地浩劫而选择轮回洗业,那我们不妨再顺着这个思路多做一些猜测。

“我来问你,假如他们两个都不曾轮回,事到如今,坤休出关在即,若真魔界真的冲破结界霍乱三界,你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

霜染衣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我……我无法想象。连风湮姐姐都不敢肯定的事情,想来……我们的胜算应该很低吧?”

空离点了点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三界安稳了几十万年,如今已是到了该产生动荡的时候了。坤休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且不说他们的魔族大军,就单单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三界之中恐怕都已无敌手。”

“三界之中已无敌手?这怎么可能?连哥哥和苍妄都打不过他吗?”霜染衣难以置信的问道。

空离叹了口气,“我没有胜算。至于苍妄……怕只怕即便能打得过,也需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坤休真的有这么厉害?”霜染衣有些不愿相信。

空离感慨道:“神魔本是同源,却也是两个对立的极端,其实非要说神通广大,魔提升自己实力的方式可比我们更加的容易。

“因为不仅仅是神仙,三界之中的绝大多数生灵都有产生恶念的时候,只要七情六欲还存在,魔就永远不会消失。相反的,摒弃自身恶念的生灵力量越强大,被他们所摒弃的恶念也越强大。

“而这些强大的恶念,可都是魔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他们存在于天地间的本源。其实有时候想想,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对于我们而言,他们是魔,他们想要吞天噬地,是邪恶的存在。

“可是反过来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又何尝不是他们眼中的‘魔’,我们所拥有的也是属于他们的天地,我们也恨不能将他们永远铲除。”

霜染衣撇了撇嘴,“我才懒得去想那么多,我只知道若是真的让魔族猖狂起来,三界之中的生灵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就算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也理所当然的应该乖乖滚回魔界待着,不要出来作乱才是。”

空离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若他们能乖乖的在魔界待着,风湮又何必冒险走这一步险棋。”

“你方才说苍妄即便能打败他,也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这一千多年过得还不够惨啊?”霜染衣问道。

空离皱了皱眉,“虽然都必须由他亲身经历,但是这两种‘惨’并没有什么可比性。我所谓的‘付出惨重的代价’,指的不仅仅是他,还要牵扯到修罗族的许多族民,并且很有可能会导致修罗界就此一蹶不振,甚至消失。”

第六百五十五章 当年之事4

“啊?为什么?”霜染衣惊讶的瞪大了眼。

“你可曾听说过与修罗本源有关的传闻?”空离问道。

霜染衣立刻点头,“那是自然,据说修罗族的本源名叫‘非天本源’,是阿修罗始祖留下的可保修罗一族永存于世的宝贝,我还听闻这个本源是由修罗族每一任的圣女所继承的。”

“没错。”空离赞同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个本源到底该如何使用才能保修罗不灭?”

这一问倒是难住霜染衣了,她噘着嘴摇了摇头,“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应该是修罗一族的秘密吧?”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只是因为无数年的时光过去了,几乎不会有人去想到这一点,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尝试。”空离道。

“那到底要怎么做?”霜染衣问。

空离答道:“有两种略有不同的方法,目的都是为了助当世修罗王成就万法之身。第一种做法是修罗圣女将自己的一切献祭给本源,以死后堕入无间地狱和万名全族实力至强者百世轮回饿鬼道为代价,强行召回历代修罗王的巅峰勇力,并且将那些力量全部投注到现世修罗王的身上,使其成为一个能够毁天灭地的‘万法修罗王’。

“万法修罗王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个既能救世也能灭世的神,是破是立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倘若真到了需要成就万法修罗王的地步,那只能说是修罗一族遇到了无法抵挡的灭顶之灾,这完全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无奈之举。

“第二种方法与第一种过程上并没有太多的差别,不过比起第一种方法,圣女的结局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那样便需要两位圣女同时开启本源……”

话到此处,霜染衣急急插口道,“等下等下,哥,你在说什么啊?修罗界怎么会同时拥有两名圣女?”

空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那是修罗界身份最特殊的一种存在。在修罗一族,有一种女子天生自带本源,她们的本源名叫‘端正本源’,而这样的女子被修罗称为‘天命圣女’。”

“天命圣女?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霜染衣眨巴着眼,她都有点怀疑自己这个神女是不是白活了那么长的岁月。

空离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淡淡道:“天命圣女在修罗界也是十分稀罕的,他们自己本族的族民有可能都没听说过,因为天命圣女的出现往往都是有所预示的,并且只要有她们的存在,那个时代的修罗王大都是修罗历史上惊艳的王者。”

霜染衣恍然,“原来如此……那你方才所说的,两位圣女同时开启本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那样的话她们就不会永世不得超生了?而那万名修罗强者也不用百世轮回饿鬼道了?”

空离却是摇了摇头,“两位圣女一齐开启本源的确是使得她们有了超生的可能,不过也只是‘可能’而已。至于那些强者,依然要百世轮回于饿鬼道。”

听到这里,霜染衣的神色黯了黯,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明白了,假如苍妄还在,假如坤休真的冲破结界霍乱天地,那么为了阻止魔族的侵袭,苍妄很有可能迫不得已利用本源的力量,强行成就自己万法修罗王之身。

“如果是那样的话,修罗界这一任的圣女就将永世不得超生,还有那万名强者也有可能永远的离开修罗界,毕竟百世轮回饿鬼道之后,还要经历几世的畜生道和人道都是不可预知的,重返修罗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真的这么做了,修罗界元气大伤不说,就连苍妄自己恐怕也会很快受到那些强大力量的反噬,一不小心就会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如果魔族被镇压也就罢了,万一没能成功,修罗一族首当其冲的就会沦为魔界的阶下囚。”

空离叹了口气,语气略有几分压抑,“这还只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当年风湮与苍妄一刀两断,谁也不能保证苍妄会不会因此而对她甚至对整个天界心怀不满。且不说他是否会与魔族达成什么共识,他只需要在魔族进攻天界的时候作壁上观,那么到那时候,将要沦为魔族阶下囚的便是天界诸神。”

闻言,霜染衣颇为不满的惊呼出声:“天地大道当前,他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心情好恶?难道他会不明白三界本就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呵。”空离苦笑了一声,“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会如何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修罗的性情桀骜乖戾,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或许他只是想要羞辱诸神,想要风湮低下头去求他。

“但是以上这些都仅仅只是我的假设,因为事实是,他与风湮都已经走入了轮回,一个苦侯了千年最终决定封印自己的记忆,不想再回头寻找当年的挚爱;而另一个则是颠沛流离的度过了十世,早已面目全非。

“不得不庆幸他们两个的缘分真的不浅,若是这一世他们没有相遇,我猜风湮一定有强行回归神格的办法,而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风湮姐姐便要……逆天而行?”霜染衣小心的询问,随即又小声嘟哝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呢?她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顺应天命吗?”

空离扭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问:“你应知她这一世的身份吧。”

霜染衣点了点头,“人界画族的既定画魂,从辈分上说,还是当年被贬下凡的织霞仙子的后人呢。”

“那么‘画魂’一说,你如何看待?”空离又问。

霜染衣秀眉微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觉得画魂一说应该只是以讹传讹吧,又或者是画族的哪位先人为了激励自己的族民努力修炼好早日位列仙班而杜撰出来的善意的谎言。

“万物皆有灵,三界六道的生灵自不必说,那些不入轮回的鬽灵在机缘福泽之下拥有了灵智,便开始慢慢的由其生魂衍生出其余二魂七魄,由此可见魂魄只能是与生俱来的,失去了的魂魄除非有大机缘等待它们自主萌生,根本别无他法。”

这一番话空离似是听得很认真,认真到一不小心便出了神。

就在霜染衣想要出言询问什么的时候,他忽然轻声说道:“你的认知并没有任何过错,关于魂魄之事,随便一位刚得道的仙人都知晓其中的道理,这世间万物无论是从无到有还是从有到无,都一定有它的意义所在,即便是拥有无上神力,也不能随心所欲……”

话说一半,空离那如自语般的声音忽然顿滞了片刻,很快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的光芒,“无上神力……除了上古神祇,这天地间还有人能够再拥有无上神力吗?若真的拥有那样的力量,哪怕只是一时半刻,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也定会因此而重新塑造出新的规则。风湮,这难道就是你当初的打算?”

“哥,你在说什么?什么无上神力,这跟风湮姐姐有什么关系?”霜染衣一头雾水的问道。

“画魂之物皆为稀世之宝,可是三界之中有谁听闻过用这些东西可以重塑一个人的魂魄?”空离不答反问。

霜染衣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人听说过啊,所以我才说这怕是画族的先人为了激励自己后代努力修行才杜撰出来的谎言嘛!”

“画族的先人为了激励自己的后人的确是有可能这么做,可是你认为风湮会无端的相信这样谎言吗?”空离问道。

“风湮姐姐自然是不会信的,可是她如今只是画倾城,画倾城当然会对此深信不疑啊!”霜染衣说道。

空离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不,画倾城对于画魂之说是否深信不疑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得知画魂所需的一切并不是借由他人之口,而是风湮当初留下的一缕残念亲自告诉了这一世的画倾城。”

“啊?”霜染衣愕然,“你是说,是风湮姐姐自己告诉了这一世的自己,说这世上真有画魂这回事,还告诉自己如何能够画出魂来?”

“没错,就是她自己告诉自己的。如果说画族关于画魂的传说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那么风湮选择让这个传说变为真实或许真的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她是洛河神女,她拥有着知晓这世间无人可知的秘密的能力。如果她说画魂之说确有其事,那么便是明知不可为,她也会为了天下苍生而为之。所以要论疯狂,她便是这世间第一人,苍妄与之相比怕也得曲屈居第二。”空离面色肃然的说道。

霜染衣仔细的想了想,问道:“哥,你之前说,风湮姐姐在轮回之前应该做了两种预想,其一是苍妄对她痴情专情,放不下执念,所以最终也走入了轮回道。那假如苍妄并不如她所希望的那样,那她这一世便是成为了画魂又有何用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家

空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染衣,你怎么还不明白,若是苍妄不是她所期望的模样,那她定然是决定牺牲自己,为自己画上一魂。她这一世所寻的东西,每一件都拥有不寻常的力量,如此种种完全不同的强大力量加诸在一个人的身上,其结果会如何是可想而知的。即便当年的风湮拥有神之躯,在不历劫洗业之前也是万万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同样的缘由对苍妄也适用,无论浩劫来临之时苍妄是否出于本心去开启修罗一族的本源来成就自己的万法之身,业力的反噬也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想来……风湮没有一开始就选择牺牲自己或者是牺牲苍妄,其实还是存了一份私心的吧,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念想,她依然还是希望与他携手共度余生。”

“原来是这样……所以这便是你说的,她选中了苍妄的原因啊。如果是他们二者合力共同承受这一份逆天而来的力量,或许他们两个都能够有一线生机。难怪风湮姐姐不将此计划告诉苍妄,若是泄露了天机,他们的业力可就不是泡一千年忘川水或者十世轮回凡界便能起到什么作用的了。

“可是哥……她这样做就不怕苍妄不接受吗?若是等这一魂画了下去,苍妄的神格重新回归,他要是不肯妥协或者是不肯体谅风湮姐姐当年的苦衷,那又该怎么办呢?”明悟了的霜染衣很快的又一脸的忧色。

空离摇了摇头,“苍妄的选择只有一次,那便是当年是否在忘川之中等待那千年的时光。执念这种东西只会与日俱增,永远不会消失,想要摆脱它,只能放下它,而不要去指望它渐渐的消褪。这世间能够放下执念的皆已成佛,可是佛的境界又岂是那么容易参悟的。

“既然苍妄当年选择了在忘川河中等待,那么无论是他对风湮的爱还是他不甘于风湮的背弃,这二者都早已无法分割,成为了他永远不能够放下的执念。只要有这份执念在,他便会妥协,无论风湮对他做了什么,只要对方愿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都会既往不咎。”

“哥……”霜染衣听到最后,不由得喃喃低唤一声,可是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硬生生忍住没有说出口:当初你对小青莲其实也是这样的心思对吗?无论她曾做过什么,只要她愿意回到你的身边,你也是愿意既往不咎的。

谁知这话霜染衣没忍心说,空离自己却自嘲一笑,“你便当是我推己及人吧,若换了是我,无论黎姬如何对我,只要她是真的爱我,只要她能留在我的身边,她曾做过什么,又有什么值得追究的。”

霜染衣闻言鼻子一酸,急忙将头扭向一边去,大口呼吸了好半晌才闷闷的将话题给转移:“哥,你说风湮姐姐做了这么多,不管最后到底是苍妄拥有了无上神力还是她拥有了无上神力,这应该都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事吧。

“远的不说,起码修罗界那么多无辜的修罗就能免受轮回饿鬼道之苦。如此说来,此举怎么也是功德一件,他们应该……应该不会遭受太过强烈的反噬才对啊,他们……会好好的吧?”

“功德?”空离似是有些讶异,“何谓功德?是否有功德,那要看这天地是什么规则。但凡浩劫,无一不是为了清洗规则而来的。若她真能让现有的规则得以延续,那自然算是功德一件,若是不能……到那时我们大家都一起毁灭了,何来功德可言呢?

“况且无论功德与否,所有的一切都要等到浩劫之后,是将其平定还是被其霍乱,风湮与苍妄所要承受的伤害都是不可避免的。若是他们成功了,定是一件功德,但是事后的弥补,想来是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当时的损伤。

“风湮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想将牺牲降到最低而已。可惜我还入不了她的眼,否则若她选中的是我,我定当尽我所能护她周全,她也无需因为私心而痛心于我是否会灰飞烟灭。”

“哥……就算小青莲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啊!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也会心痛啊,为什么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霜染衣不满的说道。

空离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因为早晚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生命中比我更重要的男子。小丫头,若这场浩劫能够平息,你这个少司命怕是也难免要下凡历经一场劫难。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在这世间,情之一字究竟为何物。不过作为你的哥哥,我当然希望你的情路不要走得太过艰难才好。”

……

次日清晨,南海密悉海域,鲛人宫殿之中。

自打被空离救下带到了南海来,青辞已经昏迷了整整四日,这第五日的清晨,他终于在身体的无比煎熬之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朦胧黯淡,如今的青辞已经无法分辨周遭的环境到底是处在黑夜还是白天。

正当他在心头默默的哀叹一声,无力的想要再次闭上双眼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明显沙哑但却欣喜的声音:“阿七,你醒了!”

青辞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油然而生。他定了定心神才张开自己有些干涸的双唇问道:“缇桢,我睡了多久?”

听着这个比自己不知沙哑了多少倍的声音,缇桢双目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下意识的想要转过头去不想让青辞看见自己的窘态,可是刚一有所动作,她忽然又想起来了,这个男子的双目如今已经与失明无异,他……根本就看不见她。

强忍着内心的疼痛,明知道对方看不见,缇桢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阿七,你已经睡了四天了,今日是第五日。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真是要犯难了。”

“缇桢,谢谢你。想来……这几日你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真的很抱歉,我……总是给你添麻烦。”青辞微微蹙眉,除了道谢和道歉,他也着实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这种疏离而又客套的说辞就犹如一根细细的针尖扎在缇桢本来就已经疼痛不已的心头。她爱他,那早已是不用掩饰的事情。可是他明知道她爱他,却只能用这般如对普通朋友的态度来对待她,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阿七,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就算不考虑我们之间相识一场的情谊,你与鲛人一族,与这鲛人宫殿也是颇有渊源的。若是你不介意,大可把此处当成你自己的家。”缇桢强颜欢笑的说着。

“家……”青辞轻轻的呢喃,这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陌生了。

长这么大,青辞仅仅只在一千多年前初次遇到风湮之后体会过家的感觉,生身父母是不可以选择的,但是风湮和苍妄对他而言却是恩同再造。

有很长一段时间青辞都一直无法说清楚自己对这一对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到底是哥哥姐姐、父亲母亲、还是知己朋友。

这个问题困扰了青辞很久,最终他决定放弃理清这些关系的念头,他对他们有了一个最适合也是他最向往的定义——家人。

家之所以为家,不是因为地处何处,深居山中还是海里,而是因为那个地方有家人,所以才能称作“家”。

这个鲛人宫曾经也许算是他的半个家,因为这里有他的母亲。可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就只剩下了风湮和苍妄,于是对他而言,洛河宫才是他的家。

后来风湮和苍妄也离他而去,家这个字对于他就已经成了奢侈。飘飘荡荡了一千多年,他终于再一次遇到了他们,遇到了他的家人,还找到了自己心中所爱,他一直以为,他很快可以再一次拥有自己的家。

可是……造化弄人便是如此,他如今的身体怎是一句“破败”可以形容的。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出现在画倾城和苍无念的面前,一定能把他们急死,更遑论已经怀了他骨肉的安如月。

思及此,青辞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问道:“这几日,有人来寻过我吗?”

缇桢以为青辞想问的是安如月是否来找过他,心中不免有些发闷,她垂了垂眼轻声答道:“没有,就连空离君这几日也未曾出现过。”

“空离都没来过?”青辞有些讶异,随即苦笑了一下,“想来我这一次真是在劫难逃了吧,连大司命都救不了我。”

以为青辞是想要自暴自弃了,缇桢急忙说道:“阿七,你别这样想,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这样就算好不了,也不会更糟糕了,只要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迟早能够找到办法的!”

青辞微微一愣,随即又是一声苦笑,“怎么,你这是怕我自寻短见吗?就算要死,我也得死得有些价值吧。现在他们的情况这么危急,我应该要尽我所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才是,就这么死了,真是会死不瞑目啊。”

第六百五十七章 青辞的决定

“呸呸呸!什么死啊死的,不许你再胡说八道了!再怎么说你也是神族后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殒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别的什么也不要想!”缇桢急得抓紧了青辞的手,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个男子就会消失在她的面前。

没有了视觉的青辞对于周围的一切感知都更加的敏锐了,当缇桢下意识的捉住他的手的时候,他竟然也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女子的手与男子的有很大的不同,这种细腻柔滑又带着些冰凉的触感,一瞬间便让他想起了安如月。

当缇桢触碰到他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这一幕被那个小醋坛子瞧见了,不知她心里又要胡思乱想些什么了,恐怕会鼓动怂恿他将缇桢纳入后宫,扶为正房,然后她自己甘愿做小云云。

关于安如月的念头一闪而过,青辞很快的还是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如今法力所剩无几,根基也即将毁尽,缇桢所谓的好好调养,迟早会想到办法什么的,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既安慰不了青辞,也安慰不了她自己。

“你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我心里清楚得很。已经过去了四天,就算你没有办法,空离也该找到办法了。既然他至今还未出现,只能说明我的情况药石无灵,而他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青辞淡淡的开口说道。

“阿七……”缇桢喃喃唤了一声,倒也真的开不了口再去安慰。

“我不想死,也不会寻死。但是躺在这里如同一个废人,却比死亡更加让我难受。你应该知道,洛河东岸还有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等我,他们需要我,我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去。”青辞沙哑的声音虚弱但却充满坚定,好像反过来想要安慰缇桢似的。

缇桢微微有些错愕,下意识的问道:“你想怎么做?”

青辞微微蹙眉,沉吟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渡劫。”

“什么?!”缇桢愕然。

“渡劫,角龙之劫。”青辞再一次肯定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它会来,只是真的走到这一步,我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翎儿姐姐之前就给过我忠告,可惜我终究是要忤逆她的期许了。”

缇桢闻言眼眶一红,大颗的泪水从眼中落下,一时间安静的房间内可以清晰的听见珍珠落地的声音。

“阿七,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天劫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劫数化解无门,它很有可能会让你……会让你神魂俱灭的!”缇桢哭着说道。

青辞有些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我的命格本就如此,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若不是因为这恼人的命格,我的母亲怎么会这么早便离我而去,我的父亲又怎么会将我们母子弃之如敝履。

“我也怨过,恨过,挣扎过。但是现在回头再看,若没有过去发生的那一切,我也不可能迅速的成长起来。只可惜命格是天定的,自打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注定了我是要经历比旁人更多的苦难,然后会拥有比旁人更强大的力量。

“我这一路走过来,一直都谨记阿念哥哥当初对我的教诲,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这一次,或许本该是我殒命之时,老天给了我一个渡劫的机会,即便九死一生,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过。缇桢,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样做与寻死无异,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绝对不会答应的!”缇桢摇着头,情绪忽然有些失控。

青辞的一只手被她紧紧的攥着,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她的颤抖。

青辞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女子攥紧他的手,他只是轻声说道:“别这样,我这不是还没死呢嘛。其实有一点你们都估计错了,你和空离君大概都以为我就算好不了,拖着这副残躯好歹也能再活个千八百年。但是……我想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缇桢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青辞的双目,虽然明知道这双混沌的眼睛里不会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看,看看这个男子到底是不是在诓骗她。

“阿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缇桢疑惑的问道。

趁着缇桢震惊的空档,青辞微微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安抚一般的在缇桢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吧,小时候你总是问我,为什么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也总是强忍着不哭。那时候我告诉你,我只是不希望别人看见我懦弱无能的模样。”

缇桢点了点头,思绪一下就被带回了过去,想起了当年那个倔强而又有些孤僻的小男孩。她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的应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挺好面子,小小年纪就那么要强,跟别的孩子一点都不像。”

说完她微微愣了愣,不解道:“你好端端的说这起这个是为何?”

青辞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竟是轻笑了一声:“呵,其实我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弱小的模样只是我从不哭泣的一部分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你们都不知晓的。因为我的母亲是金鲛的缘故,就算我体内只继承了她很小一部分的血脉,但是还是因此产生了一些异样的变化。

“很多时候我不是不想哭,而是我不能哭。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若是随意动情,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要哭了,便会导致体内的精血外溢。若是有朝一日我的泪哭干了,我的根基就彻底毁了。”

“还有这等奇事?我一直以为我们鲛人泣珠已经是世间罕有的事了,没想到你……”缇桢颇为惊讶,惊讶过后很快又问道:“鲛人哭泣泪水会化为珍珠,那你呢?你的泪水会是个什么模样?”

青辞苦笑一声,答道:“精血外溢,还能是个什么模样?无非就是血泪罢了。用情越深,泪的颜色越接近于我的血色。”

“原来你的泪不会化作珍珠啊?我还想瞧瞧蓝色的珍珠应该是个什么模样呢。”缇桢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青辞轻轻的挑了挑眉角,“珍珠的确是珍贵,不过我的眼泪可比你们的珍珠更珍贵。”

“哦?你的眼泪还有特别的作用?”缇桢好奇的问道。

“是啊,是挺特别的作用。我的泪对于一切魂魄的损伤都拥有治愈的奇效,只要魂魄未灭,再重的伤也能很快温养回来。有时候想想,我若是不强大起来,让那些心存歹念的人知道我有这么个特殊之处,怕是都争着抢着要把我捉了去,逼我流出血泪吧。”青辞自嘲的说道。

缇桢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又一把反握住青辞的手,紧张的问道:“你忽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遇上了什么非哭不可的事情导致体内精血所剩无几?”

青辞轻轻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其中一部分。我的确是遇上了我非哭不可的事,但是那件事并不足以直接影响到我的根本。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可能会将我体内所剩的精血全部耗尽。

“此事非做不可,若是在过去,我身体无碍的情况下,没了精血大不了打回原形从头修炼,过个千八百年的怎么也该恢复成现在的模样了。可是如今却是不行,我若不强行渡劫,精血外溢之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缇桢无法理解的使劲摇了摇头,声音一下子也提高了不少,“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事能比你的命还重要?阿七,你绝对不能这么做!就算你不为我想想,你也该为你的妻子,为那位如月姑娘好好想想吧?”

没有料到缇桢会忽然提起安如月,听见她的名字的时候,青辞的心下意识的便跟着颤了颤。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可爱的姑娘了。

“月儿……”青辞呢喃了一声,眼中酸涩更甚。

这亲昵的呼唤像一记重锤砸在了缇桢的心上,可是她却来不及心疼,急忙接过话道:“我听空离君提起过她,我知道你很爱她,她也很爱你。我真羡慕那个姑娘,能够得到你全部的爱,我知道你若是爱了,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你,怎么忍心放下那位姑娘,去做如此危险的事呢?”

青辞的神情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他对于爱情唯一向往的归宿。无论他一开始的时候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考虑和安如月在一起的,后来他都是全心全意真心真意的去爱她。

可是这份爱,终究是要有结果的,而那个果,是他一开始的预想,但却并非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或许要辜负她了。为了阿念哥哥,为了天下苍生,我终究是要食言而肥了。这个劫,渡也得渡,不渡也得渡。

“我自然是期盼能够成功,但是……希望有多渺茫我和你们一样清楚。假如……我就此灰飞烟灭,我恳求你能帮我圆个谎……”

第六百五十八章 捎一程

……

青辞与缇桢说了些什么,远在洛河东岸斩魔宗内的众人自然是不会了解的。

不过即便对鲛人宫内的事一无所知,安如月依然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的坐立难安,那是一种与过去的许多日完全不相同的不安。

“嫂嫂,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为何如此焦灼不安?”早饭过后,宁霖私底下悄悄叫住了安如月。

相处了几日,安如月也算是适应了宁霖的特别之处,但凡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总是比寻常人更加的敏感。所以此时宁霖能感觉到她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不安情绪,她也没感到太大的意外。

只是这一回安如月即便不想隐瞒,她也完全回答不上来宁霖的这个问题,她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今日天还没亮我就醒了,醒来之后便觉得心里发慌,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而那件事会让我很难受很难受。”

宁霖闻言微微蹙眉,“莫非是与青辞哥哥有关的事?”

“青辞……”听见这个名字,安如月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我有近半个月没见着他了,如今空离君也不知去了何处,青辞依旧音信全无,我真的很害怕……”

眼见安如月如此无助又担忧的神情,宁霖的心里头也不好受,他几乎是出于本心的便脱口而出:“嫂嫂,既然你如此担心青辞哥哥,为什么你不去找他呢?”

“找他?”安如月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此去密悉海域甚是遥远,且不说我法力低微,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抵达。即便我去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如今和金鲛王在一起,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我怕我去了,反而只会讨嫌。万一,万一金鲛王因为我的出现而迁怒于青辞,那他的伤……”

宁霖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嫂嫂,你这话说得不对。不管密悉海域那位是什么身份,你才是青辞哥哥的妻子啊,即便那位金鲛王是青辞哥哥的青梅竹马,她也没有权力干涉你去寻找自己的夫君。

“而且我相信青辞哥哥的心一定是向着你的,我虽然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很关心你,很在意你。与其这样如坐针毡的等待,你不如直接上门去寻他。不管他是好是坏,你都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宁霖的一番话使得安如月陷入了沉思,她怎么可能不想去寻找青辞呢?自打青辞离开的第一日起她就一直在想他,如今思念已经泛滥成灾,她想他想得都快疯了。

可是只要一想起青辞如今算是回到了他过去的“家”中,安如月就本能的有些畏惧和抗拒,不由自主的想要退缩。那个地方是他身体里另外一部分血统的归属地,那里有鲛人,那里有金鲛王。

她与青辞尚未拜过天地,那个男子对她许诺只是口头之约,说要娶她为妻。既然是口头之约,那便是随时可以不作数的,亦或者是,他人不会买账,更有甚者认定她不过是与青辞无媒苟合。

她是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是这样一来,她又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鲛人宫是青辞的半个家,那里或许还有青辞母亲那一边的族人,而那些族人全是金鲛王缇桢的子民,安如月窃以为,自己若是找上门去,大有不自量力的叫板之嫌。

正是因为心中对那个陌生的地方有些抗拒,也不想让青辞无休止的保护自己,为了自己而与鲛人一族生出嫌隙,所以这些日子安如月宁愿自己纠结着,痛苦着,也始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要去寻找他的话。

可今日这莫名其妙的不安,使得安如月再也忍不住了,她嘴上虽还是近日里心中所想的那番说辞,但是宁霖的提议却是完全动摇了她的心。

她想去找他,那种强烈的想要见到青辞的愿望让她顾不得自己的法力是否低微,哪怕逼不得已要动用燃魂咒烧干她的魂魄,她也想要见到他。

就像宁霖说的,不管是好是坏,她都可以陪在他的身边,而且安如月不敢细想的是,或许这一次会是她陪着青辞走过的最后一段路。

恐惧如同深不见底的悬崖,安如月站在崖边,只一眼便感觉到头晕目眩。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青辞在临碣岛的时候法力骤然被封坠入崖底的那个画面,那一刻她的心中也是无限的恐惧,而她的脑子里除了想着抓住他,救下他,就再没有任何想法。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随即如烟火一般炸裂开来顺着全身的经脉蔓延,安如月一咬牙,把心一横,毅然道:“你说得对,不管是好还是坏,我都一定要陪着他。就算没有明媒正娶,我也是他的妻子,除非他亲口说他不需要我了,否则……我是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

望着女子脸上坚定而执着的光彩,宁霖微微有些失神。这个女子的法力的确不高,但宁霖自打第一眼见到她,便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她的容貌俏丽,更是因为他有些看不透她。

这样的认知让宁霖感到很奇怪,若是说当初他见到洛凡和青辞的时候,因为对方的法力比他强太多,所以他觉得他们有很多地方看不透那也就罢了。

安如月的法力很明显没有到那种程度,他居然还会觉得这个女子的身上有什么仿佛被迷雾笼罩的东西让他看不穿,这就让他有些无法理解,不知自己的直觉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一声清脆轻盈的呼唤打断了宁霖的沉思:“如月姐姐,空离君回来了,指不定带来什么好关于青辞的好消息呢!”

来者是画倾城,人未到声先至,很明显她并不知道此处除了安如月还有一个宁霖。所以当她猛的抬眼瞧见宁霖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不为别的,就单单宁霖盯着安如月的那副神情就让画倾城有些意外。

要说那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慕,似乎也不是,这个年轻的男子眼神很清澈,他停留在安如月脸上的目光没有暴露出他任何不安分的心思。

可若不是出于爱慕,如此出神的盯着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的脸庞就这么瞧着,实在是又显得有些失礼。

宁霖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听闻空离来到此处,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对着安如月道:“嫂嫂,倾城姑娘说空离君来了,你赶紧去问问,看看他是否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安如月的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被宁霖这么一提醒,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双脚好像灌了铅似的,一时间竟然有些迈不开步子。

见安如月的身形摇晃了一下,画倾城急忙一个健步跑上前将她扶住,“如月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安如月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方才……只是有些走神罢了,倾城,你……你快带我去见空离吧。”

与空离上一次来到斩魔宗的情形一样,此刻依旧是房门紧闭,房间内包括他也就只有五人。

“空离君这次前来,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吗?”屋内,苍无念平静的开口问道。

空离摇了摇头,“本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前几日回到天界主要还是为了青辞,顺便……处理了一下我自己的私事。”

一听空离说起了青辞,安如月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急急问道:“青辞他……会有事吗?你可想到了帮助他的办法?”

空离冷淡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歉然之色,轻声答道:“很抱歉,我并没有找到助他康复的办法。现在想要他有机会完好如初,只有尽可能快的让苍妄恢复所有的法力和记忆,这样或许能够助青辞一臂之力。”

苍无念在一旁听了默默点了点头,“青辞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我而起,无论我是苍妄还是苍无念,我都有这个责任尽全力帮助他。如果空离君没有什么别的需要交代的事情,那我们今日便动身前往修罗界吧。”

还不待空离说什么,安如月忽然站起身来,有些犹豫的说道:“小王子,空离君,我……我想去一趟鲛人宫,我想去找青辞。反正我的法力本就低微,去了修罗界可能反而会拖了你们的后腿,不如……你们就捎我一程,将我送去密悉海域吧。”

苍无念淡淡的望着她,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现在去找他,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怕只怕……他不会见你的。”

“这是为何?”问话的是画倾城,她向苍无念投去了诧异的目光,“他自己心里一定也清楚,他现在的情况我们大家都是知晓的。这一路走过来我们相互帮助相互扶持,他断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拒绝面对我们当中任何一个吧。”

苍无念苦笑了一下,“他没有理由拒绝你我,但是他会千方百计的找理由拒绝如月。”

第六百五十九章 说漏嘴

“小王子,此话怎讲?”安如月心头一慌,急急问道。

“因为你对于他的意义和我们不同,他绝对不会希望你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不管是为了他所谓的‘颜面’还是为了不让你心疼担忧,他都无法在这种时候面对你。”苍无念答道。

安如月闻言眼眶一红,终于是憋不住落下了眼泪,哽咽道:“我知道,我早便知道的,他总是这个样子。其实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一个无用之人吧。他只愿意跟我分享他的快乐,却从来不愿意让我与他共同承担痛苦与忧伤。

“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想想,他总是这么藏着掖着,不让我真正走进他的世界,其实反而会让我更难过,更替他担忧呢?”

“如月姐姐说得对,这种处于未知的彷徨与猜度才更让人担忧。”画倾城立刻赞同的接过话,“不如这样吧,我们一同前去密悉海域,若是青辞不肯见如月姐姐,我就……”

“你就如何?”空离和苍无念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画倾城忽然愣住了。鲛人宫殿,那是鲛人一族的地盘,也是青辞的半个家,凭她一己之力,能掀出点浪花儿来就算是她十足的能耐了,她还能怎么样?

见画倾城哑口无言,空离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和‘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一个道理,人是我带去的,但却不是我想带走就随意可以带走的。再怎么说缇桢也是鲛人一族的王者,我们做事情总得考虑对方的颜面。

“如月自己前去倒还有几分道理,再怎么说她也是上门寻夫的。若是我们几个一同前往,那充其量只能算是上门寻衅。你们心中只想着青辞,可曾把金鲛王缇桢放在眼里?”

被空离这么一说,两个女子顿时哑然,正如空离所言,她们一心只想着青辞,却一直未曾仔细考虑过缇桢的感受。

无论怎么说,缇桢与青辞都是青梅竹马,到了密悉海域,那便是到了缇桢的地盘上,对方虽然是一族之王,但她也是个女子。女子在对待感情的时候或多或少的会欠缺一些理智。

从缇桢的角度来说,眼下是青辞最为虚弱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定然是想要好好的与他相处,悉心伺候他照顾他,以博得他的好感、令他感动,若是能使得他生出几分情愫那便是最好不过。

安如月若是伙同画倾城、苍无念、沐琉夜甚至还带上了大司命空离,那简直就是去她鲛人宫殿挑事施压的。

不管缇桢是否通情达理,他们之间的梁子或大或小的一定是结下了。这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青辞的态度是向着安如月这一边的就没有问题。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青辞十有八九是不会见安如月的,可能连画倾城和苍无念他也会拒之门外,如此这般上门寻人恐是不成,只怕万一闹得动起手来就不妙了。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们还不能与鲛人一族大打出手,首先,空离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的,他如今已不再是季子安,身为天界大司命的他可不能够随意参与下界之事。

其次,就是他们不能与鲛人撕破脸的最重要原因——缇桢的身上有他们所需要的龙绡。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们就无法对缇桢、对鲛人一族真的撕破脸面,因为不论她是否心甘情愿,那龙绡他们也一定要得到。如此一来,缇桢的牺牲便是在所难免,无论是蜕变为凡人还是就此殒落,他们都将深深的亏欠鲛人一族。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苍无念和空离都只是淡定的看着这两个女子,并没有再多加劝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她们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良久之后,沐琉夜才小声的开口询问道:“要不然……我陪七嫂嫂前往鲛人宫吧?海底危机四伏,我陪着七嫂嫂也能保护好她。若是七哥哥真的不愿意见七嫂嫂,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将我也拒之门外吧?好歹我还能帮七嫂嫂传个话什么的。”

空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那我们便兵分两路,我与苍妄还有风……还有倾城前往迦蓝海域,你陪着如月前往密悉海域。其实单单就缇桢个人而言,想来她不会过多的为难你们,但是她身边的人会怎么样,那就不好说了。总之切记,不要与鲛人一族起正面的冲突。”

沐琉夜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有空离这尊神君在侧,五人腾云驾雾来到密悉海域的上空也就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分别之时空离暗中对沐琉夜传音说道:“我已在你身上留下了法力烙印,若是遇到突发的危机,立刻集中你的神念将烙印击碎,如此我便可知你们的情况。多注意安如月的情绪,她若是想不开,那可是一尸两命。”

沐琉夜闻言,向空离投去了诧异的目光,心道:这大司命不是不管子嗣之事吗?怎么如此火眼金睛,居然早就知道安如月身怀有孕。这么看来他的七嫂嫂苦心隐瞒的事情,怕是旁人早便都知晓了吧?

暗中交代完这最后一句,空离三人便目送安如月和沐琉夜进入海中,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画倾城才终于将内心的担忧全部暴露在了脸上,她目光凝重的看向空离,问道:“空离君,你实话告诉我,青辞他……究竟会怎么样?”

空离淡然的面色也涌现出一丝忧虑和不忍,低声说道:“我猜他会选择强行渡劫,而这个劫十有八九会令他神魂俱灭。这几日我一直在寻找保全他的办法,可是却遍寻无果。”

“怎么会这样?赤霄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以青辞的实力,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画倾城痛呼出声。

空离叹了口气,“其实他本来是不至于如此的,但是在北海的那段时日,你们二人从四象幻境里出来的时候都只剩下了一口气,苍妄的魂魄还因此大损,为了救他,才导致青辞的根基在那时候便有了动摇的迹象。”

“为了我?”苍无念愕然,随即问道:“说起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独门秘法,为什么他拿来的药如此神奇,可以使重伤的魂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痊愈?”

“那是他的血泪。他的体质很特别,只要因为情动而落泪,他体内的精血就会随着泪水流淌而出。就是这样的血泪,对于魂魄的创伤有奇效。那一次为了你,他损失了不少精血,加上他体内的阴气本来就没有完全排出,所以问题一下就暴露了出来。”空离解释道。

“竟然是这样?”苍无念和画倾城都大吃一惊。

紧接着画倾城便急急问道:“那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渡劫的时候多一点胜算吗?或者说……我们一起去劝劝他,劝他不要渡劫,就算法力无法恢复,起码人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他还有如月姐姐,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啊!”

“孩子?”画倾城一下子没留意说漏了嘴,却引得苍无念一个震惊的表情。

空离扫了他们两个一眼,脚底云雾一起,一边带着二人往南海之南继续前行,一边淡然的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只是如月一直瞒着大家,很明显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也不想因此而从青辞的身边离开。”

画倾城瘪了瘪嘴,低声说道:“无念哥哥,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是……是青辞不让我说的。”

“青辞竟然知道?”苍无念有些无语了。

闻言,就连空离也不经意轻挑了一下眉角,有些哭笑不得。

画倾城点了点头,“是昆仑山那个母虬褫告诉我和青辞的,当时如月姐姐已经身怀有孕却被她的阴气侵袭,她在临死前希望我们能够放过她的孩子,所以才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们。说起来青辞体内的阴气本来并没有那么严重,之所以一直无法完全排除,是因为他将如月姐姐体内的阴气都给过渡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如月姐姐选择将她身怀有孕的事情隐瞒,自然是因为担心青辞会以她和孩子的安危为由,将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不让她继续跟我们同行。既然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青辞自是心疼她,所以便假装不知,也不让我将此事说出来,免得如月姐姐心里不好过。”

苍无念听完画倾城的解释,剑眉紧蹙,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月也知道为了不让青辞担忧而隐瞒,她怎么却无法明白青辞的心思呢?将一切实情都说出来真的有意义吗?除了让更多的人一起为之担忧,一起为之憔悴,对于事情的解决往往并没有很好的帮助。

“她一心想要去鲛人宫寻找青辞,难不成她亲眼见到青辞如今衰败的模样,心里就会比现在更好受吗?陪在他的身边又能如何,待到青辞渡劫之时,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与其这样,还不如给自己留下个念想,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第六百六十章 妹妹

话到最后,苍无念似乎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下意识的朝空离看了一眼。

空离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苦涩的轻笑一声:“你说得没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天地间最残酷的刑罚。可是人往往都是这样,不自己走到那一步,不会明白哪一种选择更加伤痛。更何况……一直以来如月都是我们几人当中活得最简单的一个,也是时候让她痛一回了。”

苍无念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奇道:“空离君此言何意?如月她……难不成也有什么特别之处?”

空离瞥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你还没想起来啊,那可是你自己设下的封印。”

“什么封印?我对如月下了封印?”苍无念听得一头雾水。

“是啊,当年你还是苍妄的时候,亲手对还在襁褓里的安如月设下的封印。”空离平静却肯定的答道。

“襁褓……?”苍无念剑眉紧蹙,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而他的脑海中却在这一刻又一次出现了一些熟悉的画面。

这些画面在他们一行人拿到耀光绫决定前往昆仑山的时候曾出现过一次,当时是因为要布置一个长距离的传送阵先行前往须弥山,而他们当中法力最低的安如月和姬无心很可能会影响到阵法所能发挥的功效。

当时安如月曾有过疑问,她问苍无念,在他残破的记忆之中是否有什么除了燃魂咒之外的方法能够使一名修罗的实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到最强的境界。

这个问题即便是现在的苍无念也依然无法回答她,因为他的脑海中虽然时常会冒出一些上一世的记忆片段,但是完整的连续的画面并不多,关于提升法力的法门那更是一个也想不起来,如果真有那种办法,他自己肯定一早就那么干了。

那时候在听见安如提出的疑问之时,苍无念首先做的事并非是绞尽脑汁去想是否有那么一种可行的方法,而是有两个画面不经意的从他的脑海之中跳出来。

在第一个画面中,他看见了一个身形样貌都十分出众的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站在他的身边,那个女子似乎对他了说些什么,然后他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画面幻灭,苍无念又看到了另外一幕,那是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十分年轻或者说是还十分年少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跪在他的面前,好像十分急切的在恳求着什么。而他在听完那个少女所说的话,沉吟了很久,最终伸手接过了那个襁褓。

同样的两个画面再一次出现,这一次苍无念在第一个画面中记起了一个人,那便是牵着小女孩的手站在他身边与他说话的那个女子,她便是赤刹与曼沙的生母,当年修罗界的圣女云兰嫣。

只不过他有些纳闷的是,那个被云兰嫣牵着的小女孩是谁?他能肯定那绝对不是曼沙或者赤刹当中的任何一个。

而第二画面他看见了多一点的后续——当年的他在接过了那个襁褓之后,一手抱着婴孩,一手紫光萦绕,幻化出了一个小巧精妙的阵法,然后阵法顺着他的指尖轻点在襁褓之中那个婴孩的额头上,一道紫色的光芒便就此打入了那婴孩的体内。

做完这件事,他又将襁褓交还给那个少女,低声嘱咐了些什么。少女接过襁褓,抬起头来看他,略显青涩但却十分秀美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是她?难道……那个襁褓里的婴孩就是如月?”苍无念颇有些震惊的低呼了一声。

空离平静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画倾城显然就没这么淡定了,急急问道:“无念哥哥,你想起什么了?”

苍无念皱着眉头道:“我记起曾经有一个少女交给我一个襁褓,在她的恳求之下我对着襁褓中的婴孩体内中下了一个封印。可奇怪的是,那个少女的面容竟然……酷似云蕊?”

“云蕊?”冷不防听见这个名字,画倾城也一下子呆住了。

苍无念将目光看向空离,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空离点了点头,“你没有看错,襁褓中的婴孩确是安如月,而那个将襁褓交给你的少女就是云蕊。”

“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她将还在襁褓中的如月交给我,又恳求我对如月中下封印,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在四象幻境的时候,你们得知了云蕊是修罗族上一任的修罗圣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最初的云蕊得到的第一个身份并非是你们修罗的圣女,她被云兰嫣带到你的面前与你商议的时候,你们决定让她成为占星师。”空离答道。

“占星师?原来云兰嫣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是孩提时的云蕊……”苍无念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了第一画面出现的缘由。

偌大的修罗界,只有占星师这个职位的继任最无章法,因为继任这个位置与修罗本身的法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在修罗界的历史上也有不少法力出奇低下的占星师,但是他们天生便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是离天机最近的存在。

所以每一任的占星师都是从修罗界的各个角落选送到烈阳宫的具有超强直觉的孩子,然后再由烈阳宫中身居要职的核心成员挑选出最为合适的人选,最后带到修罗王的身边,得到首肯后,这个孩子便可以跟着现任的占星师开始学习历任的占星师们留下的经验和心得。

之前苍无念的脑中出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个“身形样貌十分出众”的女子——也就是云兰嫣的身上,他以为云兰嫣的出现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是在暗示他什么。

结果今日他才发现,原来那一幕的重点是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云蕊。当初的云蕊一开始是圣女云兰嫣发现的修罗圣女的继承者,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同时还拥有超凡的预知能力,其天赋甚至超过了以往所有的占星师。

所以云兰嫣将云蕊带到了苍妄的身边,说明了她的特别之处,最终两人决定先让其修习占星之道成为一名占星师。对于彼时天下太平的修罗界而言,圣女一职其实说起来并非十分关键要紧,若日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圣女继承者,便让云蕊身兼二职也无妨。

如果不是今日空离挑明了真相,苍无念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云蕊在继承非天本源成为修罗圣女之前,居然是他们修罗界的占星师。

见苍无念的神色一会儿明悟一会儿迷蒙,画倾城在一边看着着急却又不敢催促,空离索性做了一回好人,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说起来云蕊应该是你们修罗史上出现过的最优秀的占星师了,只可惜她强大的感知力既成就了她,也恰好毁了她。

“事情本身也没有多复杂,就是云蕊当年成为真正的占星师之后,她的母亲给她添了个妹妹。小女娃刚出生没多久,她的家人便带着那孩子前往烈阳宫寻找云蕊,同时也给云蕊带去了一个本该是光宗耀祖但实际上却暗藏凶险的消息。”

“什么消息这么骇人?”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云蕊的母亲在生下那个小女儿的时候便察觉出那个女娃与寻常的孩子不同,结果带到云蕊的面前之后得到了确切的答复,那便是云蕊的这个妹妹也拥有继承修罗圣女的资格。”空离答道。

“哦?”画倾城有些惊讶,感慨道:“云蕊这姐妹俩还真是天赋异禀啊!作为她们的父母,有这样一双前途无量的女儿,应该是十分欣慰的吧。”

空离唇角微微勾勒出一丝苦笑的弧度,摇了摇头,“过犹不及吧,本来的确应该是一个十分美好而受敬仰的家庭,结果到头来却是分崩离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画倾城追问道。

空离垂了垂眼,语气淡淡的说道:“事情根源自然是在那个小婴孩的身上,云蕊一开始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修罗圣女的候选人,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候将那个小女娃的存在告知云兰嫣。结果她很快的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妹妹的特殊之处远非如此。

“她出于谨慎的态度细细的查探了一下那小女娃的体质,结果惊讶的发现她的妹妹不仅仅是修罗圣女的继承者,更是修罗界万年难遇的天命圣女,那一份‘端正本源’的气息很浓烈,但却藏得极深,若不是她悉心探查,几乎都无法发现。

“当时她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毕竟修罗历史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两种圣女之职皆在一人之身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两个本源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体内会出现怎样的危险。于是她为她的妹妹卜算了一卦,这一算,便左右了这对姐妹之后一千多年的命运。”

第六百六十一章 让她死心1

“当年的云蕊都算到了些什么?”画倾城的心紧绷了起来,小心的询问道。

“她算到自己的妹妹命格怪异多舛,而且在成为修罗圣女之后会有一个大劫,那个劫细说起来并也非是冲着她妹妹去的,而是冲着‘修罗圣女’去的。于是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代替自己的妹妹去继承修罗圣女的位置,为保万全,她还施法让她的妹妹陷入沉睡,并且将这件事如实告诉了苍妄。

“当年她的力量已是不弱,但是她担心自己的妹妹体质太过特殊,仅凭她的力量不足以让妹妹沉睡到那个劫难安然渡过。小女娃的身上有许多她算不到的东西,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像寻常的修罗女子那般无忧无虑的生长……”空离平静的叙说着,话到最后,看向了许久没有说话的苍无念,“她请求你将她妹妹体内的本源封印了起来。”

苍无念讷讷的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子之中满是不可思议,“所以……许多许多年之后,当云蕊的妹妹从沉睡中醒过来,就变成了那个看似古灵精怪却怎么修炼也很难提升实力的修罗婢女安如月?”

空离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安如月,她就是云蕊的亲妹妹。不过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是个从小便生活在烈阳宫中的婢女,甚至连自己究竟多大了她也不知道。”

“她身上的劫难……不,是修罗圣女的劫难究竟是什么劫难?”苍无念皱眉问道。

空离叹了口气,“赤刹需要一个法力高强又容易控制的修罗女子去人界当她的眼线,不知怎么的,她就将目标放在了云蕊的身上。她知道云蕊有安如月这么一个妹妹,并且也察觉出安如月的身上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安如月的秘密被你的封印所掩藏,她根本发现不了她的特殊之处。于是赤刹便以其性命为要挟,让云蕊为她办事。这么多年云蕊一直将安如月放在烈阳宫中,这样她经常能够看见并且能确保她身上的秘密不会被人发现。她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岂料有时候危险地方真就是危险。

“不过赤刹也算漏了一件事,就是她没料到你知晓安如月的真正身份。于是在受到赤刹的胁迫之后,云蕊将这件事如实告诉了你,而你选择将计就计,让云蕊配合赤刹前往人界。只不过世事弄人,云蕊在人界还没助你查出个所以然来,你便失踪了。

“没有你这个修罗王做后盾,安如月的性命就完全的捏在了赤刹的手里,云蕊迫不得已接受她的摆布,才有了后来她与洛凡和古问天之间的纠葛,最终导致了她活死人的悲剧。”

苍无念一边听着,一边愈发觉得头疼起来。空离所说的这些他完全没有记忆,他更不知道自己当年到底因为什么事而离开修罗界,为什么选择轮回。一开始的时候他是很排斥知道当初的一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想要了解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欲望便越来越强烈。

头越疼越厉害,苍无念的面色也越来越冷厉,可是他却硬生生的忍住了,连一声闷哼也没发出来。

画倾城震惊于云蕊当初的牺牲和后来那些令人心疼的经历,喃喃问道:“云蕊姑娘会落到如此境地,算不算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呢?如果当初她没有替代如月姐姐成为修罗圣女,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没有如果。”回答她的却是苍无念,许是因为剧烈的头疼,他忽的张口说话,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画倾城回过味来,急急想去探苍无念的脉搏。

苍无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云蕊和如月的事情是注定的局面,这个局面才是她们真正的劫。这世间的许多劫难都不是简单的偷天换日便能够逃脱的,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到底是因为预知了未来才导致了预知中的结果,还是无论绕多少个弯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说着,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空离,问道:“她们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空离淡淡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鸿蒙遗境’吧?这几日我抽空去了一趟,这些都是在十二时镜之中看到的。”

“你亲自去了鸿蒙遗境?那你还在里面看到些什么啊?”画倾城闻言顿时来了几分精神,她希望空离能够多透露一些他们所未曾知晓或者一直在猜测的东西。

空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要送你们两个进去,当然得提前了解一下里面的情况。否则你们要是出了什么危险,我可就是这三界的罪人。至于我都看到了些什么……能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不能说的,等你们自己进去了便知晓了。”

苍无念叹了口气,“我现在最担忧的是,接下来如月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空离点了点头,“危险是肯定的,但是她必须要闯出来。”

“怎么闯?她体内本源的封印是一千多年前的我中下的,当今世上还有谁能打开那个封印?若是封印不除,她如何增进实力?如何化解危难?”苍无念有些急了。

空离破天荒的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丝无辜的表情,“这个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你说的,封印是当年的你中下的,这世间除了那个跟你一样疯狂的家伙,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解得开。”

“跟我一样疯狂的家伙?谁?”苍无念疑惑道。

空离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画倾城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玩味的笑容,“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她了。”

苍无念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看了画倾城一眼,却没发现后者的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之色。

……

鲛人宫殿内,缇桢正在给青辞喂药,虽说这些贵重稀有的汤药对于青辞本质上的问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但是至少能使得他身体表面的损伤看起来已无大碍。

这时候,一个黑鳞鲛人匆匆来报,说是宫外来了两个陌生的外族人,一男一女,点名要见青辞。

缇桢拿着汤药的手微微一抖,心中暗叹一声:终于还是找来了。

点了点头,示意那名黑鳞鲛人守卫先出去,随后缇桢将药碗放在了一边,凝视着青辞的脸轻声问道:“应该是她来了,你真的不打算见她吗?”

青辞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淡淡道:“见她?我现在与一个瞎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如何能‘见’得着她?”

缇桢叹了口气,“莫要强词夺理,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那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青辞垂了垂眼,语气有些歉然的接着道:“很抱歉,需要你为了我而当一回恶人。”

缇桢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青辞的手,苦笑一声说道:“是我多此一问罢了,只是……你这样对如月姑娘,不怕她知道真相以后怨恨你吗?”

青辞闭上眼,无力的将头往床头靠去,语气疲惫的说道:“怕又如何?若我终究无法亲口告诉她这一切,那等她知晓真相的时候,我大约已经消失在这天地间了,我相信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会照顾好她的。等到时间慢慢过去,她对我的爱与恨便会慢慢淡去,我能给她留下的,终究只有记忆罢了。”

“阿七……”缇桢呢喃一声,眼眶忍不住红了。

青辞扯了扯嘴角,伸出另外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缇桢的手,“去吧,帮我个忙,让她死了这条心。”

缇桢无奈的摇了摇头,抽出手来缓缓的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拿出了一个金鲛之王的姿态,步履稳健的走出了房间。

大殿之中,沐琉夜和安如月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这个金鲛王也太能摆谱了吧?要不是看在七哥哥的面子上,我就直接冲进去了!”沐琉夜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愤然的发起了牢骚。

安如月的一颗心则是砰砰打鼓,无论能不能见到青辞,现在的她都是紧张莫名。

“就是你们两个来这里寻找阿七吗?”一个比想象之中温柔的女声响彻在大殿之中。

安如月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左右张望,可是却没有发现来人在哪里。

眼前忽的一道金光晃动,不过一眨眼的瞬间,安如月惊讶的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站在了她和沐琉夜面前的不远处。

女子身材婀娜高挑,一袭金光闪闪的坠地长裙更是将她衬托得高贵无比,那一头深蓝色的微微卷曲的长发让这个鲛人一族的最高王者看起来显得神秘而优雅。

即便不用看见对方的容貌,安如月也能感觉到这个金鲛王一定是个大美人,就算在美女如云的修罗界,这个女子也绝对不会落入任何人的下风。

“你就是鲛王缇桢?”安如月愕然于对方惊艳的外貌,沐琉夜可没那么多心思,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许的不敬。

第六百六十二章 让她死心2

缇桢倒是丝毫不以为忤,对着沐琉夜展颜一笑,“正是本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沐琉夜一脸傲然的答道:“我叫沐琉夜,来自玄武一族,今日我是陪我的嫂嫂也就是我身边这位安如月姑娘,来‘贵宝地’寻找我的七哥哥青辞。”

其实早在露面之前缇桢就已经暗暗观察过安如月了,如今正面相对,她却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

青辞心爱的这个女子虽说样貌尚可,但是怎么看也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毫不夸张的说,与缇桢相比,安如月就像是人界之中的稍有姿色的娇俏农家女,而缇桢则是出身高贵气质优雅的公主。

外貌从来都是一个女子自信的最大本钱,更何况缇桢也早就得知安如月的实力低微,怕是还不及她两成力量。

虽然空离也说过,这个叫做安如月的修罗女子身份怕是并不简单,可是再怎么不简单,青辞看上她的时候,她的确只是一个容貌和实力都不及自己的女子,要说心中没有点不平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上下打量了安如月一眼,缇桢面上的笑容依旧未减,“原来你就是小夜啊,我阿七提起过你,今日得见,果然是颇具玄武一族的风采。至于这位姑娘嘛……不知她是你哪位哥哥的妻子,与你一同前来寻找阿七,难道不怕引起什么误会吗?”

沐琉夜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缇桢这是故意在挑他方才话里的漏洞,心中不免有些不悦,正待解释,安如月却轻轻伸手拉住了他,转而对缇桢恭敬的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说道:“鲛王有礼了,我并非小夜哪位亲生哥哥的妻子,我的夫君是青辞。

“前几日从大司命空离君那里听闻他将身受重伤的青辞送到了鲛王的宫中,以求得医治之法。我……心中甚是担忧与牵挂,所以今日冒昧前来,便是想探望一下他,看看他是否安好,若有打扰之处还望鲛王见谅。”

缇桢居高临下睨了安如月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你说,你是阿七的妻子?”

“正是。”安如月应道。

缇桢挑了挑眉,问道:“是吗?那我问你,你可知他的身份?可知晓他的父亲母亲姓甚名谁?”

安如月神色一黯,轻声道:“我知道他来自青龙一族,他的父亲是如今的青龙王,母亲乃是你们鲛人一族上一任的金鲛王。至于他们姓甚名谁,我是不知的。”

缇桢的嘴角又扬了扬,“那我再问你,他可曾带你见过他的家人,或者他是否见过你的家人,并且对他们承诺娶你为妻?又或者他是否为你操办过婚礼,与你拜过天地,与你交换过你们彼此最珍视之物?”

对方的语气依旧轻柔温和,可是每一个问题都咄咄逼人,让安如月有一种自己才是青辞在外顺手采摘的野花,而此时面对的是他的正妻对自己这个勾搭有妇之夫的“狐狸精”的拷问。

不过最让安如月难受的并非是这一点,而是因为缇桢所言字字都是她心中最没有底气之事,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亲人活在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大概就只有苍无念了。

至于青辞的家人,青辞根本就没对她提及过,更遑论带她去见他们。

拜天地,婚礼筵席,交换彼此最珍视之物,一切的一切,什么都没有过。当初仅仅只是青辞口头上的一句求娶,安如月便激动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彻底的把自己的心和身子都交给了他。

“我……”安如月的面色很是尴尬难堪,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真的面对缇桢的质问时,她才知道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没有,都没有,我说的没错吧!”缇桢接过安如月的话,一脸傲气的说道:“我姑且相信你与阿七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是你们两个充其量不过是无媒苟合,你又如何算得上他的妻子?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天造地设,什么才是门当户对。我与阿七乃是青梅竹马,自幼便相识相知,他的父母早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便已经与我的父母订下了婚约,只待他成就角龙之身后便与我完婚。

“你不过区区一个修罗婢女,只是他在外历练偶然遇到的一处风景,就好比大户人家的公子,平素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换换口味吃吃农家小菜兴许也觉得颇为爽口,这一点我自然不会怪他。

“不过如今他已经回来,那当然是在外面玩够了,我与他的婚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你就这么巴巴的跑来我鲛人宫要人,我真不知是该夸你有胆识,还是该笑你不知羞!”

缇桢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从头到尾都带着和煦笑意,可是安如月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听到最后几乎都要站不稳,一个趔趄就要向边上倒去。

沐琉夜急忙一把搀住她,扭头对着缇桢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鲛王如何,婢女又如何?七哥哥爱的是七嫂嫂,他可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你!出身高贵又怎么样?在我看来,就你说话那夹枪带棒的模样,跟市井妒妇可是没有半点区别!”

缇桢丝毫不以为意的睨了沐琉夜一眼,淡淡道:“若是哪一天外面有个女人找上门去对你的母亲说她才是你父亲的妻子,要你的母亲把你的父亲还给她,你还会觉得我今日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吗?”

“你莫要胡说八道!”沐琉夜怒斥一声,脸都气绿了,“我父亲与我母亲伉俪情深忠贞不二,哪里来的外面的什么女人!”

“呵。”缇桢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道:“你还小,自然不懂得这世间的男女之事。男子在外面如何沾花惹草都无所谓,当妻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太过较真。但是找上门来的可就不一样了,这是公然的挑衅,莫说是我,换了别的女子也忍不了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挑衅什么!”安如月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早就对青辞说过,若是他还有别的中意的女子,他大可以将她们都娶来。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从没有想过要独自占有他,只要他的心中有我一席之地,哪怕……哪怕是做小,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缇桢面色未改,可是心头却是微微一酸。她们本就不应该见面,如今话已经说出去,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她已经将姿态摆得如此高,并且话里话外明显的是在羞辱对方,希望这个女子能够知难而退。可她没有想到,即便是如此,这个女子居然还宁愿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田地,只是为了要和青辞在一起。

若是这一幕让青辞瞧见了,他……一定会心疼的吧?

虽然于心不忍,但是缇桢很清楚自己今日所需要扮演的角色,这个恶人她是要做到底了。

暗暗吸了口气,缇桢冷然道:“你愿意?你以为你是谁?你愿意阿七便要纳你为妾?你愿意我便要承认你这个妹妹?沐家公子方才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就是个妒妇,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夫君将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你连七嫂嫂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凭什么霸占七哥哥?你让七哥哥出来当面与我们说个清楚!”沐琉夜那个气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金鲛王居然是如此刁蛮无礼的性子,亏得空离还在他们面前说她的好话。

若早知道缇桢是这副德行,他们也不用对龙绡之事犹豫再三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样的女子,惹毛了沐琉夜真会与她大打出手,管她是不是金鲛王。

缇桢目露同情之色,凉凉道:“你们非要我将话挑明了说吗?实际上根本就是阿七不想见你们,否则我怎么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不会让你们白跑这一趟。”

“鲛王,你就让我们见见他吧,我知道他是因为身受重伤才对我们避而不见的,他……他定是怕我们会因此而难过担忧,并非是出自真心不想看见我们!”安如月红着眼眶,恳切的说道。

“什么身受重伤?不过就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是谁对你们夸大其词的?”缇桢故作不满和惊讶的问道。

“什么?”安如月和沐琉夜都愣住了。

缇桢挑了挑眉,“怎么着,难不成是空离神君告诉你们阿七如今药石无灵,已经命在旦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这个他倒是没有具体说明,但是从他说话的神情和态度,我能感觉出青辞的情况很不妙。”安如月轻声答道。

缇桢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没有什么不妙的,刚送来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是不太好,不过空离神君既然选择将他送来我鲛人宫殿,那我自然有办法治好他。只不过神君离去几日都未曾再来过,自然不知晓阿七如今的情况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让她死心3

“真是这样?”安如月很是怀疑的问道。

“不是这样还能是怎么样?难不成你以为我堂堂一族之王,会愿意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废物吗?我言尽于此,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否则就莫怪我无礼了。”缇桢皱着眉头,一副懒得再与他们多说的模样,直接下了逐客令。

沐琉夜的目光微微凝了凝,暗中拉住安如月悄声说道:“七嫂嫂,看这个鲛王的架势,今日她是不会让我们见到七哥哥的,不如我们先回去,等空离君从修罗界回来后我们与他再商量商量,让他来看看七哥哥的情况到底如何。若是七哥哥没有大碍,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安如月却是很明显不相信缇桢的话,不知怎么的,缇桢越是阻挠她,不想让她见到青辞,她想要立刻见到他的欲望就愈发强烈。虽说缇桢句句带刺的言语让她心中很不好受,但是没有亲眼见到青辞安然无恙,她就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况且她怎么也不愿相信,青辞会对她如此绝情,毕竟她要的也不多,一如她过去所想,只要青辞的心中有她一席之地,她不在乎他最后会娶多少个女子。

“噗通”一声,安如月忽然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通红的双眼盈满泪水,却始终未曾落下一滴。她扬起头,神色悲切却坚决:“鲛王,就算是我求你,今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到他,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想听他亲口对我说。即便是要赶我走,也请他亲自动手。若是他不出现,我便是血溅你们鲛人宫殿也不会离开的!”

“你……!”缇桢的一只脚下意识的就迈向前去,却在她本能的想要扶起安如月之前硬生生的停住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青辞真是个有福气有眼光的男子,面前这个女子看似弱小无能,可是她将全部的爱都给了他,为了他,她可以完全不顾及自己,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对于安如月来说,这些东西与青辞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缇桢自问是做不到安如月这一步的,至少给自己的情敌下跪这种事情,就算是扒了她的金鳞她也做不到。

“七嫂嫂,你这是做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让你跪她?你快起来,快起来啊!”沐琉夜大急,伸手便去拉安如月。

不过安如月却是异常执拗,只是死死的摁着沐琉夜的手,目光坚定的看向缇桢,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请求:“鲛王,我求你,让我见见他,哪怕只见一面,求你了!”

“我……”缇桢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若非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处合适,她倒是想反过来求求安如月,求她赶紧离开。

——阿七啊阿七,你可真是害惨我了,这恶人又岂是什么人都能当得的?!

缇桢在心中暗暗叫苦,她真的已经将她所能想到的恶毒伤人的言语都说尽了,再多一句也没有了,可是她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安如月竟然是个如此执着的女子。

就在缇桢冷厉的面色即将龟裂之时,这个大殿的侧门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阿桢,真是抱歉,让你为难了。”

听见这个声音,三人先是一愣,随即齐齐朝着那侧门投去了或是惊讶或是欣喜的目光。

安如月痴痴的凝望那个犹如十余载未见的男子,目光随着他的脚步一寸一寸的游移。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猛然惊觉,这个男子此时的模样与她所熟悉的那个青辞有些不同了。

也不知是殿内光线的缘故,还是青辞此时极其罕见的穿着一身玄色衣衫的缘故,安如月竟然发现青辞那一头原本乌黑的墨发在与他玄色衣衫的对比之下隐隐的呈现出墨蓝之色。

他的步履看起来有些虚浮,但又好像并非是因为身体有什么不适,配合他身上宽松的玄色衣袍和披散的长发以及他脸上慵懒的神情,这一刻他虚浮的脚步看起来倒像是一副刚睡醒时头重脚轻的模样。

安如月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青辞一步一步走近,她看见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只是这样的笑意并不是为了她而展露的。

“阿七?你怎么出来了?”缇桢一惊,急忙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伸出胳膊环住了青辞的手臂,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栽倒在地。

青辞暗暗皱了皱眉,嘴角笑意未减,却是抬起另外一只手抚上了缇桢的手,并且不轻不重的捏了捏,示意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在这种时候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这一幕看在安如月和沐琉夜的眼中可根本不是青辞所担心的那样会暴露他们什么没掩饰好的情绪,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女子在看见自己心爱的男子时的那种欢欣雀跃。

缇桢环在青辞胳膊上的双臂是为了支撑青辞的身体,而在他们眼中却成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两人一个微微仰头一个微微垂眸,安如月只看见伴随着男子唇瓣的轻轻噏动,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说道:“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不应让你来独自面对。是我太过自私了,没好好考虑你的感受。”

“阿七……你……”缇桢秀美微蹙,蓝宝石一般的双眸之中难掩忧虑之色。

此刻的缇桢是真的很担心,她担心青辞在面对安如月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会忍不住妥协,忍不住将一切都告诉她,那样他们共同编织的谎言就失去了意义。

她枉作恶人倒也就罢了,可若是青辞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将亲眼见证一对有情人因为无法抵抗命格中的劫难而生离死别。

反之,若是青辞硬下心肠来对安如月说些狠话,将她赶走,缇桢会感觉到更心酸。她与安如月不过一面之缘,毫无交情可言。可是看见了安如月这副痴情的模样,她原本心中的那些微醋意和敌意也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同情安如月,更心疼青辞为了隐瞒安如月而逼迫自己对其狠下心肠。爱人之间的每一句狠话都是一把双刃剑,刺伤了对方,也同样会深深的刺伤自己。

缇桢想要劝他,想要将他扶回屋里,想要让他好好再睡一觉,想要让他暂且忘却安如月的存在。

可是青辞那双冰凉的手这个时候却出奇的有力,只是紧紧的抓着她的双手,从中透露出一股决绝的力量。

就在缇桢暗自着急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却传来一声略带哽咽和颤抖的轻唤:“青辞……你,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让青辞的心头一紧,随即他便感觉仿佛有一根细细的针尖扎破了他的心脏,血水因为那个针尖大的小孔而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短短一瞬便让他疼痛到窒息。

这个傻丫头,她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可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青辞,我好想你”,又或者是“青辞,你这个无义无情的骗子”,再或者是“青辞,你给我一个理由”。

她的心里,他永远是第一位,就像此刻,她明明那么的难过,却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还好吗?不,我一点也不好,我想你,我想你想得要疯了!

青辞的内心在咆哮着,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让他去将那个女子揽进自己的怀里,他想抱着她,想亲吻她,想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

可是,他却硬生生的忍住了。此刻只有缇桢才能感受到他的痛,因为这个男子的手似乎已经僵硬了,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他无意识的死死的捏着缇桢的手,将她的手也捏得生疼。

“我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所有的思念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没有温度的甚至带着些许反感的反问。

谁知安如月好像没听出来青辞语气中的疏离,反倒是从善如流般按照青辞所言的意思细细的将他从头到脚又看了个遍。

这个男子就这么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四肢健全,头脑清晰,声音虽算不上中气十足,但是也听不出有沙哑虚弱的感觉,只是他的面色看起来略显苍白,颇有几分大病初愈之感。

安如月终于是稍微松了口气,略一沉吟后小心的询问道:“青辞……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青辞心中暗暗苦笑,单独聊聊,他敢吗?此刻边上还有人看着,他都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了,真的单独聊聊,他还费这么大劲做这些无用功干什么。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想说什么,今日便在此处一次说个清楚吧。”凉凉的语气,冷淡的态度,这是如今在青辞看来唯一适合自己说话的方式。

结果安如月还没说什么,沐琉夜忍不住了,“七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和七嫂嫂说话?你知不知道失去你消息的这十几日七嫂嫂是怎么过的?看着她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为你担忧,我都感到心疼,你怎么……你怎么忍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六百六十四章 让她死心4

沐琉夜说得没错,从青辞现身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好像全都放在了缇桢的身上,他的目光只为她而停留,却始终未曾用正眼看一看安如月。

可是青辞心里却很清楚,这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现在根本就看不见。要在一片昏暗与模糊之中努力的寻找一张本该十分熟悉亲近的脸,青辞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流露出焦灼的情绪来。

不过如今沐琉夜已经发现了这一点,虽说是无意提及,但是他也不得不扭过头来,以免对方就这个问题深思下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他这一扭头,安如月和沐琉夜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他的眼眸本与常人无异,但是如今看上去却是一片混沌的深蓝。

“青辞,你的眼睛……”安如月惊愕的低呼了一声。

青辞努力的将自己的目光看向安如月的位置,希望自己现在的模样让旁人看起来能认为他就是在看着那个女子,“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那么我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又有什么奇怪的?”

提及身份,安如月不由得垂了垂眼,轻声应道:“是,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在你身上发生似乎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如今一切都好了,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回来?回哪儿?”青辞好似惊讶的问道。

安如月又抬起眼来,眼神中充满希冀的说:“回到大家的身边来啊,你不是说要帮助小王子的吗?还有倾城,不,应该说是你的翎儿姐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保护他们的吗?”

青辞闻言勾了勾嘴角,嘲讽的说道:“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哪里还需要我的保护?安如月,方才是你要死要活的非要见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有什么话你怎么就不敢明说了呢?拿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来当幌子,你说着不累,我听着都嫌累。”

安如月的神情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她如何不想说啊!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恨不得扑进他的怀里,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和思念倾吐个干净。

可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这个男子从出现后的下一刻,他那双曾经无数次环绕住她腰际的胳膊便被另外一个女子所把持着,而他却偏偏还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甚至还将那个女子的双手紧紧握在手里。

至于眼下,青辞已经将话说得这么不客气了,安如月却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心痛,竟然软弱得连一丝骨气都拿不出来。

忍了又忍,终于是没让眼泪流下,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安如月才再一次微微颤抖的开口道:“青辞,我的确……我的确很想你,前些日子你什么都没交代便离开了,那之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五日之前季子安忽然变成了大司命,还带来了你身受重伤的消息,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青辞,你……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安如月红着眼瘫坐在地上的模样青辞自然是看不见的,可是即便看不见,他也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个女子此时的模样。

她一定狼狈极了,同时也让人心疼极了。

可是这一刀既然决定要斩下,便不能再有丝毫的心软,如果注定不能陪着这个女子度过一生,他宁愿选择让她恨他,恨他的不守承诺,恨他的寡义薄情,也不想自己在临死之前还感受到她绝望和痛不欲生的目光。

“如今你已经见到了,我现在是什么样你也有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早些随小夜回去吧。”青辞的心大概是渐渐疼得有些麻木了,于是这些话反而平淡无奇的便从嘴里说了出来。

“青辞,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赶我走吗?”安如月终于忍不住了。

青辞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思考了一下才道:“若是你不着急走,我倒是也不介意你留下来喝杯喜酒。”

“喝喜酒?喝什么喜酒?”安如月瞪大了眼,心中满是恐慌。

闻言,青辞将头转向缇桢,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神色,“当然是喝我与阿桢的喜酒了,这几日我们便要完婚了。”

“什么?!”沐琉夜立刻跳了起来,“七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爱的明明是七嫂嫂,你说过她是你唯一的妻子!你现在却出尔反尔要与这个金鲛王完婚,你……你脑子是不是给驴踢了?”

青辞连一个眼神都没甩给沐琉夜,而是直接一把揽住了缇桢的腰,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爱的人自然就是你的‘七嫂嫂’,只不过如今这个‘七嫂嫂’的人选不再是安如月,而是鲛王缇桢。我与阿桢早有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娶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娶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你与七嫂嫂呢?七哥哥,这辈子除了安如月,我不会再认第二个女子当嫂嫂!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薄情寡义了吗?”沐琉夜十分愤然的吼道。

青辞闻言微微垂了垂眼,然后将目光“看向”安如月,语气有些歉然的说道:“过去是我思虑不周,我以为一时的心动便算是爱了,可是这一次我回到密悉海域,我才终于明白这个世上什么人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安如月,对不起,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们好聚好散吧。”

男子温润如水的声音在穿过空气的时候就变成了一根根冰锥,直直的扎在了安如月的心上。

他说,安如月,对不起,你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所以,他曾经说过的,他只爱她一个,只要她一个,就都成了一文不名的谎言吗?

“青辞,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你爱我的,你只会娶我为妻。不,就算不是这样,就算你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也不要紧。我说过,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为妾,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只要能常常见到你,我不会在意名分。

“只是……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就这么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你,我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该怎么过。青辞,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安如月的语气几近哀求,她一直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青辞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过去对你的许诺不过是一时的冲动,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如今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更改了。”

“青辞,我不明白,这才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绝情?”安如月依然不死心,或者说,她在努力的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死心的理由。

青辞皱了皱眉,沉吟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一时间让你接受这样的事情是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当初接近你的时候,正逢我与阿桢闹了些矛盾。算是与她赌气吧,我才千方百计想让自己爱上你,好证明自己并不是非她不可。

“后来适逢翎儿姐姐寻找画魂所需奇珍宝物,为了阿念哥哥的觉魂可以早日被重塑,我便想着就此与你相爱一场,好尽一份力量,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流下大爱之泪。

“然而结果你也看见了,大爱之泪到现在也没有着落,我对你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感觉。直到前些日子我受了伤,被空离君再一次送回到这鲛人宫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取代阿桢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而我只有一心一意的爱她,才有可能流下大爱之泪。

“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再与你有任何的纠葛。若你也是真心为了阿念哥哥好,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吧?离开我,不要再纠缠我,这便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这一番解释犹如当头棒喝,安如月忽然就想起了青辞过去反复说过的一句话,他让她一定要相信他,一定要全心全意的爱他,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她去考虑任何他们之间的问题,尤其不愿意她追问他的身份,以及他为什么会爱上她。

原本以为曾经的一切是因为爱情没有道理可讲,所谓缘由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没想到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大爱之泪而来,如今要离开也还是为了大爱之泪。所以她安如月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只是因为时运不济,恰好成了青辞转移注意力和帮助苍无念的牺牲品。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安如月喃喃自语道,“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因为对我心动才与我在一起,没想到你只是为了寻找心动才尝试与我在一起。可是青辞,像你这般,真的会明白什么是爱吗?像你这般,真的有可能流下大爱之泪吗?

“相比而言,你的感情还没有季子安纯粹,你对一个女子的爱意也没有他那般深刻,你如何能够帮到小王子,又如何配谈‘大爱’二字?”

第六百六十五章 让她死心5

从安如月不大的呢喃声中,青辞仿佛看见了她一脸麻痹木讷的表情,那种神情大约可以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迹象,一个女子在遭到爱人背弃的时候没有大哭大闹,反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平静下来,真的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青辞心中焦急,可是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只得轻笑一声说道:“这世间又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对你的感情不纯粹,不代表我对阿桢也是如此。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最后真的流不出大爱之泪,我龙族同胞众多,总该有一个是可以的吧?

“倒是你,你们修罗一族民风本就开放,你何必如同人界那些贞洁烈女般哭着叫着非哪一个男子不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是欢愉的,这样还不够吗?现在你闹也闹过了,看也看过了,究竟是去是留,你可想好了?若是没有想好,不如我让宫中女婢为你们准备两间客房,你们留下来慢慢的想?”

“不必!”这一次安如月的反应倒是极其迅速。

说完这两个字,她猛的站起身来想要就此离去,只不过身体却不如她的意识那般强有力,尚未站稳便忽的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坐下去,幸好沐琉夜手疾眼快,一把搀住了她。

见安如月这副模样,沐琉夜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他在扶稳安如月的同时对着青辞愤怒又痛心的低吼道:“七哥哥,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要赶走七嫂嫂,你一定会后悔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知道七嫂嫂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也不知道她早就……”

“小夜!别说了!”沐琉夜的话还未说完,察觉到不妙的安如月立刻大喝一声打断了他。

“七嫂嫂,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告诉他?”沐琉夜一脸不解的看向安如月。

安如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紧紧的捏住了他的胳膊,声音轻而坚定的说道:“他都这样对我了,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没有必要了,我们这便离开吧,回到斩魔宗去,等小王子他们回来。”

“七嫂嫂!”沐琉夜很是不甘心的还想再劝说。

安如月依旧只是摇头,拽着他的胳膊,跌跌撞撞的便往殿外走去。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青辞完全能感觉到那个他始终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直到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与她有关的气息,他也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下来,深蓝的血水霎时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阿七,阿七!你怎么样?你快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缇桢大急,赶紧扶着青辞的身子就地坐下。

“咳咳……咳咳咳……”青辞想要说话,结果一张嘴却变成了沉闷的咳嗽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不断的又有血水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

“阿七啊,你这又是何苦啊!你明知道自己放不下她,还不如将一切都告诉她,哪怕与她再相处最后的一些时日,也好过你们现在互相折磨啊!”缇桢红着眼,心疼的劝说道。

青辞无力的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沙哑得与方才判若两人,“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后悔了,可是……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和她的孩子……”

“孩子?”缇桢面色一滞,惊愕的问道:“什么孩子?”

青辞的眼眶红得与之前的安如月有一拼,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才哽咽着说道:“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可是,我恐怕是没有机会见到那孩子的面了……”

“所以……方才小夜想要说却没有说出来的事情,便是如月姑娘怀有身孕之事?”缇桢讷讷的问道。

“没错,除了翎儿姐姐,没有人知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她以为她能一直瞒着我,可终究……还是我瞒着她罢了。”青辞无力的苦笑着说道。

“不行,我得把她喊回来,你们不能这样!”缇桢面色一凝,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不要!”青辞低喝一声,伸手死死的抓住了她。

“阿七!你不能这样!她现在怀有身孕,你如此对她,你就不怕……你就不怕她和孩子出什么危险吗?”缇桢着急得不行,却又不敢使劲挣脱。

青辞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一句话叫做‘为母则刚’,这个傻丫头……终究是要长大的。再说,她的身边还有小夜,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说话的同时,青辞的意识已经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安如月的笑颜,他下意识的向她伸出手,可是还没触碰到她,一切就都消失了,他也因此毫无知觉的倒在了缇桢的怀里。

宫殿之外,安如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沐琉夜一路遁行了老远。直到扭头也看不见那一座金碧辉煌的鲛人宫殿时,安如月才终于停了下来。

当然了,用力过猛的结果就是,这一停下来,她连维持自己在海底停留的法力都使不上了,身子一软,便要沉下水去。

沐琉夜无奈的叹了口气,周身青光一闪,一个法力光罩便将他们二人的身形笼罩在其中。

不多时,“哗啦啦”一阵巨大的海浪声自海平面上响起,沐琉夜搀扶着安如月破海而出,两人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之中。

“七嫂嫂,你这又是何苦啊!”沐琉夜开口的第一句,与缇桢对青辞所言如出一辙。

安如月摇了摇头,红着眼道:“小夜,莫要再唤我七嫂嫂了,他……他都已经不要我了。”

“可是他方才分明是在用话激你啊,他既然开口让我们留下来多住几天,你为什么不索性留下来?我不相信他真的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了!”沐琉夜愤愤不平的说道。

“留下来做什么?留下来看他娶别的女子为妻吗?”安如月神色有些木讷的轻声说着,“我是说过不在意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可前提是他愿意要我。如今他已经不要我了,不,应该说他从一开始想要的人就不是我。

“他想要的只是找一个能够转移感情的替代品,他选择我,也只是因为那时候他需要保护小王子和倾城,而我正好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就顺便试试与我能否相爱,试试自己能否流下大爱之泪。

“可是……结果就像他方才所言,我不是他所需要的那个人,我不是……在他的眼里,因为我是个修罗女子,所以我便不该也不会对自己的感情和身子太过在意……”

“七嫂嫂!”沐琉夜焦急又心疼的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你莫要将七哥哥说的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感情和贞洁?”

“呵……”安如月苦笑一声,淡淡道:“她们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对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耿耿于怀。”

顿了顿,安如月又接着说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当初只是因为青辞莫名其妙的对我……那一幕就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我每每见到他,都觉得别扭极了。

“如果我可以对这些东西不那么看重,我想,我也不会爱上他,不会让自己变得像如今这般难堪。他都把话挑明了,我还是宁愿抛弃所有的尊严,只求能够留在他的身边……”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副风雨飘摇却还要死撑着假装坚强的模样,沐琉夜忍不住道:“七嫂嫂,你别这样……你这副模样,我看着心里难受。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安如月轻轻的摇了摇头,“哭有什么用?若是我的泪水能换得他回心转意,便是哭瞎了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如今的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哭或者不哭,都无关紧要了。”

“七嫂嫂……”沐琉夜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这样的安如月让他忽然感到有些恐慌。

不是说安如月本身能够给他带来什么威胁,而是这个本来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活得简单、心思浅显的女子忽然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人情不自禁的便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生怕对方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没事,我没事……你带我回洛河东岸吧,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我……有点累了。”安如月轻声说着,下意识的将手抓在了沐琉夜的胳膊上。

这一抓之下,沐琉夜才感觉到,这个女子大约是受刺激有些过了头,情绪的反应也变得不正常了,她所有的恐惧和心伤都从她的指尖传递了过来,沐琉夜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

深深的叹了口气,沐琉夜索性将安如月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脚底遁光一闪,带着这个女子飞速朝着离密悉海域最近的洛河与南海的交界之处遁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 痛哭

来的时候因为乘着空离这尊神君的东风,沐琉夜倒并不觉得从人界到密悉海域有多遥远,可是如今由他自己带着个法力可以忽略不计的安如月踏风而归,他还真是觉得这一路上有些吃力了。

好不容脚踏实地落在了长越国的境内,沐琉夜真心感觉到有一种与人大战三百回合的疲累。

此时天色尚早,沐琉夜带着安如月随意找了一处客栈落脚,由于考虑到安如月现在的情绪不稳定,怕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或者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沐琉夜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两个人只要了一间厢房。

对于沐琉夜的安排,安如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或者说此时的她五感已经暂时被失去青辞的忧伤所封闭,她只是如同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一般跟着沐琉夜,他去哪她便跟着去哪。

让店小二送了盆热水到房间里来,安如月讷讷的洗了把脸之后终于是又一次开口说话了:“小夜,我没事的,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

沐琉夜心道:我的姑奶奶,你这副模样让人怎么放得下心来去休息?不过嘴上却是满不在意的说道:“七嫂嫂,你不用管我,我这身板皮实着呢。你饿不饿?不如我叫店家弄几个小菜上来?”

安如月摇了摇头,“我没胃口,你想吃什么便去吃吧。”

“哎……”沐琉夜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还能如何劝慰。

这时候安如月却默默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然后身子一转,只留给沐琉夜一个背影。

沐琉夜眨巴着眼,一下子被安如月的举动弄得有些懵——这七嫂嫂方才不是让他去休息吗?怎么这会儿自己倒先躺下了?

很快,安如月便轻声开口道:“小夜,你不必多心,我不会自寻短见的。我只是有些累,想要睡一会儿。你如果实在不放心,便在矮榻上歇息吧。”

沐琉夜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原来安如月还是有注意到他的心思和想法啊!可是这时候的安如月越是安静就越是显得不正常,试问这世间哪个真心想要寻死的人会大张旗鼓的告诉别人说他不想活了?

于是沐琉夜更是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寸步不离安如月,直到画倾城和苍无念他们回来为止。

然而现实总是与人们的想法有出入的,安如月自从躺进了被窝就一动不动,交代了那一句之后便什么也没有再说过,而沐琉夜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只得坐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守着她。

如此这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如月究竟睡没睡着沐琉夜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却是真的一不小心睡着了。

迷糊之中沐琉夜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房门发出的“吱呀”的开关门的声音,他微微蹙眉,寻思着自己好像没有吩咐店小二送什么东西进来啊……

忽然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沐琉夜一个激灵,枕在手掌上脑袋猛的顿了一下,整个人霎时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也不知是夜里几时,他想也没想伸手一挥便点燃了屋中的烛火。

火光骤起,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床榻上看去,结果这一看却是将他吓了一大跳——在他睡着之前安安静静的躺在此处的女子如今却是不知所踪。

他一个健步奔了过去,伸手摸了摸被窝,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被窝里还有些微余温,想来安如月应该离开没多久。

无奈的哀叹了一声,他急忙一个闪身离开了厢房。

出了门走上了街道,沐琉夜这才真的是蒙了,眼下大约才刚到戌时,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城镇上居然人头攒动颇为热闹。饶是沐琉夜耳力目力不同凡人,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在人潮之中将安如月给找出来。

这下子可急坏了沐琉夜,他狠狠的挠了挠头,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居然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睡着了。

火急火燎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可是到处都没有安如月的身影,沐琉夜的心里愈发的没底了,他真难以想象如果放任一个刚刚被男子抛弃的女子独自在外飘荡,最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一个遁术回到了他们先前住的那家客栈,再一次确定了安如月不在客栈内,沐琉夜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挨个儿的询问客栈内的小二哥。

结果居然有真有一个小二哥告诉他,那个随他一同来住店的姑娘出门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说是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应该去和过去告个别。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和过去告个别?那她有没有说她到底要去哪里啊?”沐琉夜急急抓着那店小二的衣领问道。

店小二无辜的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得那位姑娘转身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说了句什么‘独孤前辈,我现在好像能理解……’理解什么我就没听清了。”

沐琉夜缓缓松开了店小二的衣领,脑子里还是飞速的思索着安如月可能会去的地方,思考的同时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此地叫什么名字?附近可有什么特别的村落或者郡城?”

店小二道:“原来客官是外地人啊!此地名叫‘积风镇’,离这儿不远便是举国闻名的石帆山。就在去年石帆山还发过一场大水,山脚下许多人家都搬走了。当时人们都谣传山里有妖怪呢!”

“积风镇,石帆山?”沐琉夜一拍脑门,脚底一阵风似的便离开了客栈。

店小二被沐琉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半晌才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讷讷道:“原来……原来是个仙长啊……”

离开了客栈的沐琉夜一路朝着石帆山脚下遁行,他与青辞这群人在一起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中途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沐琉夜也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里既然是石帆山,那便是他们曾经的目的地之一,大半年前他们曾来过此处,就是为了寻找三千年一开的神禹墓穴,好取得耀光绫。

沐琉夜也听他们说起了在这途中他们遇见的那位来自曾经盛极一时的碧落仙宗的碧落仙子,并且听闻了她和她宗门的悲惨遭遇。

如此想来,方才那店小二说隐隐听见安如月念叨的“独孤前辈”定然指的就是碧落仙子独孤锦了。

可是安如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提起独孤锦?难道只是因为触景生情?

“糟了!”沐琉夜忽然低喝一声不妙,“七嫂嫂啊七嫂嫂,紫卿客怎么能和七哥哥比呢?那个畜生从头到尾就在欺骗独孤前辈,七哥哥他……他怎么也算不得是欺骗你吧!”

牢骚归牢骚,沐琉夜脚底下的速度可是一点也不敢停顿,甭管安如月现在到底能理解当年独孤锦的什么事,在这样的情况下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是这种时候任由她胡思乱想下去,天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呢。

很快的,沐琉夜便来到了石帆山脚下,不过与积风镇的热闹相比,这里可真不是一般的萧索荒凉。

据说这里原来还有几户人家,可是如今已是夜晚,沐琉夜却连一星半点的灯火也没有瞧见,显然这里仅剩的那几乎人家应该也在这大半年之中搬走了。

摸着黑寻找了一阵,寥寥几户无人居住的废弃小院便已经被沐琉夜给摸了个透,然而别说是个人影,就连一只耗子他也没有遇到。

沐琉夜不甘心,又走出村外四下转悠,走着走着忽然隐约感觉到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不甚清晰的传来了些许响动,那种声响不是普通的声响,而像是从山洞里传出的回声。

——会不会是七嫂嫂?

沐琉夜心中一动,急急朝着那些许响动的方向遁身而去,待到靠近之时,果然发现那个地方有一个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山洞入口。

沐琉夜小心的顺着入口走了进去,还没走几步,他便已经听清了声音,那是一个女子悲戚而肆无忌惮的哭泣声,就好像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通过嚎啕的泪水全部都宣泄出来一般,听得人阵阵的心疼。

毫无疑问,这个哭声的主人便是沐琉夜寻找了好半天的安如月。

听见这样的哭声,沐琉夜心疼之余倒是也松了口气。从进入鲛人宫殿到落脚于积风镇的客栈,安如月最激烈的情绪也不过是红着眼求见青辞一面。

而见到了青辞她也没有哭哭啼啼的诉说自己的委屈,只是极力压抑着自己,最终无奈的接受青辞要与她分离的决定。

虽说安如月并非一个娇气的、受不得丁点委屈的女子,但她也绝对没有坚强到能够安安静静的接受被心爱之人抛弃的痛苦。

于是,沐琉夜就默默的站在山洞的入口处,听着洞中哭泣之声时高时低的回荡着,虽无言语,但是那哭声却切切实实的一遍又一遍的诉说着安如月心中的痛苦。

第六百六十七章 好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大约是哭累了,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沐琉夜想了想,或许也该是自己上前安慰一下的时候了,可是他才刚走近几步,却忽然听见安如月声音沙哑的还明显带着痛楚的低喃:“青辞……这算不算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的确不该瞒着你……我不该瞒着你的……”

“惩罚?瞒着?七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沐琉夜颇为纳闷的自语了一句,脚下又加快了点步伐朝着洞内走去。

“青辞……我……这一回……大概,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了……”安如月的声音明显的颤抖了,也愈发虚弱和痛苦。

沐琉夜大惊,急忙一个闪身来到安如月的身边。

山洞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一扬手,一颗产自北海的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夜明珠便被他抛向半空。珠子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霎时将整个山洞都给照亮。

可是这不照便罢了,一照之下沐琉夜可是吓了一大跳——他发现先前哭得声嘶力竭的那个女子此刻居然蜷缩着倒在地上的一片枯草堆里。

女子的面色惨白,眉头紧蹙,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神情看上去甚是痛苦。

最让沐琉夜在意的是,她的双手好像在环抱着什么一般,死死的搂着她自己的腰侧。

漆黑的山洞中忽然出现的亮光让安如月有些不适应的睁开眼,可是即便睁开了眼,她的视线也同她现在的意识一般,一片的模糊。

她看不清面前这个逆着光居高临下的男子是谁,在她的记忆里,只有青辞才喜欢使用夜明珠照明。

“青辞……是你吗?”安如月颤抖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怯怯的问道。

“七嫂嫂,七嫂嫂你怎么了?”沐琉夜根本就没听见安如月在问什么,急急俯下身扶她坐了起来。

可是此刻的安如月却是极其的不对劲,她好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蜷着身子,双手依旧维持着环抱自己的姿势,无力的朝沐琉夜的身上靠去。

“七嫂嫂,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我啊!”沐琉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他不懂医,除了急也别无他法。

“青辞……我,我……好痛,好痛……”安如月痛苦的呢喃着,靠在沐琉夜怀里的身子不自主的一直在颤抖着。

“好痛?哪里痛?”沐琉夜可算是听清了这一句,急忙伸手去摸安如月的手臂,因为从方才他就发现她一直紧箍着自己是双臂,也不知是不是胳膊上受了什么伤。

可是一触碰到安如月的手臂,沐琉夜就惊了一下,女子的胳膊上粘腻腻的全是汗水,但是摸起来却冰凉冰凉的,而且还十分的僵硬,很明显是因为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导致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七嫂嫂,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沐琉夜抓着安如月的手大声的问道。

“青辞……青辞……”安如月的眼神却有些混沌,她痛苦的抬起头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身边这个男子的脸。

听得女子嘴里始终在低唤青辞的名字,沐琉夜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许多,急急应道:“我在,我在这里。七……月儿,你快告诉我你怎么了?”

似是因为听见了“月儿”二字,安如月的身子猛的一僵,随即便软了下来,泪水再一次从她的眼里滑落,她一边抽泣一边哽咽着喃喃道:“青辞,我们的……孩子……孩子……”

“孩子?!”这两个字如同当头一棒,立刻将关心则乱的沐琉夜给敲醒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安如月的腹中还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那是她和青辞的孩子,是她最爱的男子的骨血。

就是因为修罗女子怀胎到生产需要三年的时间,所以安如月的肚子如今根本不会像人界的女子那般因为胎儿的生长而渐渐隆起。

而且对于她们这些身怀法术的女子来说,除了生产的那个时候身体最为虚弱,平日里只要不是受到重创,孩子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需要特别的娇养自己的身子。

于是沐琉夜在看见安如月痛苦不堪的模样时,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会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眼下,这个女子的痛楚他感受得清清楚楚,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冷汗已经渐渐的渗透了她的薄衫,她的口中喃喃的呻

吟着“孩子”二字……

“青辞……求你了,救救他,不要……不要让他,也离开我……”安如月低低的哭泣再一次痛苦的传进了沐琉夜的耳朵里。

“月儿,你撑住,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沐琉夜紧紧的握住了安如月的手,以青辞的口吻安稳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句安慰起了些作用,安如月竟然轻轻的点了点头,身子的颤抖也微微有些了安定的迹象。

沐琉夜咬了咬牙,集中自己的神念冲破了空离留在他身上的法力烙印。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这位神君能够想到办法解决了。

不一会儿,沐琉夜的脑海中便响起了空离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空离君,不好了,七嫂嫂……七嫂嫂她好像要小产了!”沐琉夜一听见空离的声音就仿佛找到了救星,急吼吼的说道。

“如月要小产了?这怎么可能?她受了什么伤?”空离闻言颇有些震惊。

“她,她应该没有受伤,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睡着的。可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很痛苦了,看这架势孩子可能会保不住啊!空离君,你快想想办法!”沐琉夜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先别着急,她此刻可还有意识?”空离定了定神,问道。

“有是有,不过她的意识并不是很清晰,可能随时会昏迷过去。”沐琉夜答道。

空离道:“你快问问她,我给她的丹药她可服下了?”

“丹药?”沐琉夜重复了一声,也没细问,赶紧轻轻晃了晃安如月,问道:“月儿,空离君之前留给你的丹药呢?”

“……丹药?”安如月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随即微微迸发出一丝光彩来,艰难道:“在……在我腰间的荷包里……”

沐琉夜急急朝着安如月的腰际摸去,不一会儿果然摸索到一个微微鼓起的荷包。

打开一看,荷包里有个小锦盒,而锦盒之中果真有一枚金灿灿的丹药。

沐琉夜大喜,“空离君,找到了,是不是一枚装在锦盒里的金色丹药?”

“没错,就是它。快将此药给如月服下,只要胎儿还有一息尚存便可无碍。”空离说道。

沐琉夜闻言终于是松了口气,小心的将丹药送入了安如月的口中。待到她吞下药丸之后,他又输送了一些法力进入安如月的体内,顺便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

做完这一切,沐琉夜才擦了擦自己额上紧张出来的汗水,疲惫一叹,“总算是没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空离这才开始询问事情的始末。

沐琉夜把他今日与安如月一同进入鲛人宫殿一直到方才发现安如月即将小产之时的一切都细说了一遍,最后懊恼的自责道:“都怪我不好,明知道七嫂嫂的情绪不对劲,我居然还在守着她的时候睡着了。”

那一头的空离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沐琉夜自责完了之后他才淡淡道:“既然青辞已经下了决心,那我们也只有尊重他的选择。这几日你好好照顾如月,她怕是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身体还会虚弱一阵子。一切等我们回去以后再做打算。”

沐琉夜无奈的叹了口气,“空离君,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你们是没瞧见她方才哭得那撕心裂肺的模样,我是真有点受不了了。若不是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刚才真的会杀回鲛人宫把七哥哥给绑过来!”

“你就多担待些吧。我们还没进入烈阳宫,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所以你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我也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你先让她修养几日,然后带她回斩魔宗,让惠姑陪陪她。”空离也很是无奈的说道。

一番交代之后,沐琉夜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山洞。可是环视了一圈之后,沐琉夜确定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安如月会跑到这个山洞里来。

难道是因为她以为躲在山洞里便可以嚎啕大哭,不用担心被任人何发现?

当然,沐琉夜不知道的是,当初他们一行人在这附近落脚的时候,青辞曾故意将安如月给带到了这个山洞里,就是为了重温一下他们第一次真正拥有彼此的情景。

虽然从鲛人宫出来之后安如月的思绪就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浑浑噩噩,但是实际上沐琉夜带着她到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她心中都一清二楚。

第六百六十八章 今夜不是客

她也并非是有心想要折磨自己,只是身在此处便忍不住想起青辞,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这里,仿佛那个已经无人居住的村落以及这个僻静的山洞之中都还留有青辞的气息,让她心里的疼痛无限量的被放大了。

她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这肆意弥漫的痛苦居然差点让她失去了她最心爱的男子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望着女子熟睡后眉宇之间依然残留的痛楚,沐琉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微微有些刺痛。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他遇到一个这样深爱自己的女子,他绝对不会像青辞这般辜负于她。

迦蓝海域,罗列岛。

空离刚与沐琉夜将事情商议完,边上的画倾城便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如月姐姐的孩子怎么了?”

空离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将沐琉夜方才与他所说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画倾城是越听越担忧,而苍无念则是听得直皱眉。

待到空离说完,画倾城才急忙问道:“你给如月姐姐的丹药一定能保住她的孩子吗?”

不过空离尚未答话,苍无念倒是先开了口,“若是他给的丹药都保不住如月的孩子,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得了她的孩子?”

画倾城一愣,随即面色微微红了红,她这是关心则乱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今的空离已经今非昔比,他不再是巫族的那个季子安,而是天界的大司命。

从他这里拿来的自然都是仙丹妙药,如果一位神君给的仙丹妙药都保不住安如月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凭画倾城手里的那些只能说在人界显得珍贵稀有的药材又如何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想了想,画倾城又问道:“空离君,你是不是早就料到青辞会这么做,也早就料到如月姐姐会有此一劫,所以才特意给她留了那颗丹药?”

空离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青辞的做法的确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将那丹药拿给如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没想到她的身子这么快就出现了异象。”

“什么异象?”画倾城和苍无念齐声问道。

空离答道:“她本就不是凡人,是否怀有身孕对于她本身而言不应该给她带来太多影响。换言之,只要不是身受重伤又或者是被剧毒之物所侵,她和她的孩子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更别说差点小产这么严重的情况。”

“所以呢?如月姐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画倾城着急的问道。

“依我猜测,青辞对她的刺激应该算是个引子,牵动了她体内本源和封印的碰撞,然而如月并不知晓这一切,也没有办法对自己做出任何保护的措施,所以才导致她险些失去了孩子。”空离解释道。

苍无念闻言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如月体内的本源与封印若是再一次发生什么冲突,又或者封印意外被冲开,那孩子岂不是很危险?你给的丹药能够对那个孩子保护到那种程度吗?”

空离点了点头,“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我方才对小夜也说过了,只要那孩子一息尚存,就一定能够保住。不仅如此,那丹药服下之后,只要安如月这个母体还活着,那个孩子便不会消亡。”

得到空离肯定的答复,苍无念和画倾城都松了口气。青辞与安如月这一路是他们看着走过来的,本以为他们可以快快乐乐简简单单的相守一辈子,可是如今的结果却证明,他们这一群人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死的死,散的散,不是爱别离,就是求不得。

想到这一点,画倾城的一颗心忽的就沉了下去,她下意识的瞥了苍无念一眼,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发酵。

她忽然想起了蜃光之中的那个紫衣神女当初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想要知道蜃光之中的秘密,想要知道究竟该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画魂,可是当她见到了那位神女的时候,神女却是问她,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要成为画魂?

当画倾城毫不犹豫的点头说自己确实想要成为真正的画魂时,那仙子又问她,若是她会因此而饱受爱别离、求不得之苦,是否也依然愿意?

当时的画倾城略微犹豫了一下才给出了答复。倒也不是她害怕经历这些苦难,而是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无法真正的理解爱别留与求不得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

她曾以为,她钟情于苍无念,而苍无念没有觉魂,无法给予她情感上的回应,这样便算是求不得。而有朝一日若是苍无念的觉魂得以重塑,他必然会想起他曾经爱过的女子,并且很有可能会因此而离开她,这样便算是爱别离。

可是这一路走来,发生在身边这些朋友身上的事情她是身临其境,她忽然发觉自己当初的认知太过肤浅和想当然,一个人单方面的求而不得如何能比两个人相互求而不得更加痛苦?

同样的,一个人的爱别离只是痛苦了自己却成全了另一方,而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被迫分开,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那都比她对苍无念单方面的失去要痛苦得多。

思及此,她忽然又有些心慌起来,她怕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神女当初所言的真正含义。

她一直认为,他们还没有相爱过,即便是要承受痛苦那也只是属于她一人的。可若是按照她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所感,那紫衣神女所言的“可能会饱受爱别离和求不得之苦”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会相爱,最终却必须要分开。

所谓爱情,那应该是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事,多一方或者少一方那也只能叫做“多情”或者“自作多情”。

她与苍无念从相识到现在,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就算老天爷真要让她“求不得”、“爱别离”,最坏不也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吗?

现在她才有所明悟,或许一直以来是她想得简单了。他们这群人,既然命运将他们绑在了一起,送上了这么一条不可思议的路,那么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与苍无念现在安宁平静祥和的相处在一起,从本质上来说,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虽然两人好不了,但也绝不会更坏。可是这些日子他们身边发生的种种已然是在给画倾城一个预警,或许接下来,他们将会迎接真正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暴风雨。

这一刻画倾城忽然有些好奇,好奇那位神女究竟是什么身份,究竟还在不在这天地之间。她既然是苍妄的爱人,却为什么离开了他,还这么大方的放任他这一世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

画倾城的失神苍无念和空离都看在眼里,他们虽不知这女子此时心中所想,但是安如月与青辞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也的确是让他们唏嘘不已,画倾城一时失神着实正常。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苍无念打破了这种略显压抑的沉寂:“已经入夜了,我们是否找个地方先住上一晚?”

空离却是摇了摇头,“我特意在路上放慢了速度,就是为了赶在这个时候进入烈阳宫。”

“这个时候进烈阳宫?”苍无念微微一愣,随即揶揄道:“难不成你是想考验一下修罗皇族的待客之道?”

空离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谁说我们今日是‘客’了?”

“不是客?那总不能还是主吧?”苍无念不解道。

“我们今夜是来做‘贼’的。”空离悠悠说道。

“做贼?”这一下连画倾城都忍不住愕然了。

空离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递上拜帖闹出来的动静未免大了些,稍有不慎可能反而会打草惊蛇。况且魔族从人界抓走了那么多修仙者,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处理不完这些事情,所以我便想赌一赌运气,看看今夜赤刹到底是在修罗界还是在魔界。”

苍无念闻言剑眉微蹙,有些担忧的说道:“即便赤刹不在修罗界,总还是有她的亲信留守此处吧。若是一些法力不济的家伙也就罢了,可若是我修罗皇族的强者……”

“所以我才说今夜是来做贼的啊!只要赤刹不在,我们行事便会顺畅许多。至于其他强者……能躲则躲,躲不过那就只有打一架了。”空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画倾城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法力这么高强,当然不在乎和他们打一架,可是我和我无念哥哥不就得吃亏了么?”

“呵。”空离轻笑一声,“别把你们自己想象得太过弱小了,凭借你们现在的实力,整个修罗界能和你们一较高下的人可并不多,更何况……我可不认为赤刹已经将这里所有的强者都掌控在她的手里了。”

见空离似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苍无念略一沉吟之后也松开了蹙起的眉头,“这么看来,你应该是早就算到了我们今夜能成事了?”

空离将目光看向了别处,淡淡道:“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第六百六十九章 窃取血玉1

简单的几句对话,三人就这么风轻云淡的将今夜充满危机的计划给敲定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三人隐匿了身形,悄然来到了烈阳宫外,在苍无念的记忆之中,这个时间应该是宫中守卫轮值的时候,也是防卫相对薄弱的时候。

“你还记不记得血玉祭台在哪个方向?”靠近宫墙的时候空离低声问道。

“在烈阳宫的最东南角,应该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远。”苍无念同样低声答道。

空离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的轻挑了一下眉角说道:“你们这些修罗果然是够狂的,自持勇力强悍,居然连个结界也不设。”

“怎么,你以前没来过?”苍无念有些讶异。

空离道:“来是来过,不过也就是当年的你继任修罗王的时候我曾来参加你的继任大典。那时候天界来了不少神女神君,你们即便是有结界总也得为前来恭贺的宾客大开方便之门吧,因为一路畅通无阻,所以当时我也没留意那么多。”

“所谓的结界禁制以及一切阵法,都不是我修罗一族所擅长的。况且我们行事光明磊落,能入驻烈阳宫的,那都是得到整个修罗界认可的强者,既然已经得到了认可,也不会有人暗中搞什么偷袭的举动,既然如此,要那些结界又有何用?

“换言之,如果这个烈阳宫是那么容易就人被偷袭得手的,那么这个修罗皇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苍无念无不自信的说道。

空离感叹了一声,“你说的倒也不错。只不过你不在的这些年,烈阳宫这颗大树已经从根本上开始一点一点的腐坏了,十几年前你被噬魂兽袭击而失去觉魂这件事便足以说明你们修罗一族是时候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洗了。”

说起这个,苍无念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我绝对不能让修罗界毁在我的手里,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我也要将那些毒瘤连根挖出。”

空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言一个字。

很快的,三人便施展法术悄悄的潜入了烈阳宫,小心且快速的朝着血玉祭台所在的方向遁走。

当那个在月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幽幽血色光芒的祭台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时候,饶是以空离这般海纳百川仍波澜不惊的心性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只一眼,空离便已经知道这个东西乃是天地间为数不多的历久弥坚的宝物,就单单原本那一块纯净晶莹的白色寒玉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更何况经历了这无数的岁月,寒玉早已被一个又一个修罗界大能的精血染成一块血玉。

如今的这个血玉祭台就是修罗族的本质最真实的写照——拥有强大的力量,不是不可驾驭,但是一定要比他们更强,使用得当便是势不可挡的利器,而使用不当则会被反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这……就是血玉祭台?”望着那一片幽幽的血色寒芒,画倾城讷讷的出声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它。”

“灵玉为媒血为祭……这血,指的真的就是血玉祭台里无数修罗先烈的精血吗?”画倾城又问。

“这一点你无需有任何负担。”空离似是看出了画倾城心底里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即便不用来画魂,这个血玉祭台的成因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些留下精血的修罗先烈都已经殒落,将自己最后的一缕精血留在这块寒玉上也是他们早已达成的默契。

“如今我们取走这块玉,说到底也是为了修罗一族考虑,为了能让他们修罗史上勇力最强悍的王者早日回归,这块玉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画倾城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可能驾驭不了这块玉,我怕会因此伤了无念哥哥。”

“傻丫头。”苍无念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画倾城的手,安慰道:“要担心也该是我担心这血玉会伤了你才是。不过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平和这块血玉的力量,让你能够安心使用,不用担心遭到反噬。”

“奇怪,这附近为什么没有侍卫把守?”空离忽然发出了一声惊疑。

苍无念答道:“此地确实很重要,但是这最要紧之物也是最危险之物,若没有些大神通,来了这里也动不了血玉祭台。若是来者实力超凡,那也不是几个守卫能对付得了的。况且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安排什么时候守卫了。”

“呵,你倒也对这宝贝信心满满。那你说说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取走此物?”空离顺势便将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推到了苍无念的身上。

苍无念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这祭坛之上是有禁制的,一会儿你们二人帮我护法,尽可能不要让此处的任何响动传递到外面,我来试试能否破解祭坛之中的禁制。”

闻言,画倾城与空离相视一眼,都坚定的点了点头。

为了安全起见,三人还是隐匿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个地方的确不会有人出现以后,三人才齐齐来到血玉祭台的边上。

刚一靠近,一股强大的威压便扑面而来,空离倒还没什么,但是苍无念和画倾城都因为这一股无形的力量而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宁。

空离见状毫不迟疑的往二人体内分别打入一道法力,沉声道:“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要有太多杂念。”

两人急忙调动自身法力,在自己的身体周遭各凝聚了一个法力护罩,原地盘膝而坐,迅速调理自己的内息稳固自己的心神。

片刻之后,血玉祭台对他们的影响便已经没有那么明显,苍无念这才感慨道:“当年进入大祭司他们利用这血玉祭台营造出来的传送阵时,我根本没感觉到这个祭台到底有多强大。如今再见,方才知晓原来这么些年我的力量还是进展得太过缓慢,无法同他们一样轻松的驱使这个宝物。”

空离睨了他一眼,“你就别感慨了,重拾自己过去的力量哪是这么容易的,也亏得你是苍妄,若是换做别人,终其一生也别想有这种际遇。”

画倾城的神色微微黯了黯,轻声道:“我们这便开始吧,早点拿走血玉,也能早些回到人界。我现在……挺担心如月姐姐的。”

谁知空离却是摇了摇头,“就算拿到了血玉,我们现在也回不了人界。”

“这是为何?”画倾城疑惑道。

“因为时间紧迫啊。”空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拿走血玉之后,我便打算带你们立刻启程前往鸿蒙遗境,你们还得通过十二时镜回到上古时期寻找祝融之火,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呢。安如月那边……只能靠她自己了。”

画倾城沉默了,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不得不承认她此刻的内心莫名的有些抗拒,抗拒有关苍无念前世的一切。

如果真的要与他一同回到过去,可能就会见到他前世的模样,会见到他是如何宠爱他心中深爱的那个女子。

只要一想起这个,画倾城便觉得自己的心头堵得慌。不是说苍无念对她不好,相反的,苍无念对她一直都很好。可是那种好偏偏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一种,她想要的只是这个男子能够爱上她,能够给予她情感上的回应。

但是很可惜,这一世的苍无念没有觉魂,所以画倾城在不知不觉中便下意识的开始抗拒见到那个有血有肉又深情专情的他。

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早已由不得画倾城去闹情绪,她不会忘记空离在回归神格的那一夜对他们说过的话,他说,苍妄必须要回来,这三界之中除了苍妄,没有谁的力量能够与魔尊坤休相抗衡。

如果画倾城在这种时候为了一己之私而放弃前行,那待到魔族霍乱三界的时候,她便是成了这天地间的罪人。

“画儿,你怎么了?可是心神还未得到平息?”见画倾城面色有异,苍无念立刻关切的问道。

画倾城急忙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再磨蹭下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空离点了点头,与画倾城并肩盘膝坐于苍无念的身后两侧。两人闭目凝神,一缕缕淡绿色和淡金色的光芒立刻迅速的从他们的周身蔓延开来,很快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临时的隐匿结界,将他们三个以及整个祭坛都笼罩在其中。

苍无念坐于二人身前,双眼却是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血玉祭台,双掌飞速变幻了几个手诀营造出了一个温和的阵法,阵法之中包裹着他的一缕神念,然后这个阵法便被他缓缓的推入血玉祭台之中。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泛起了浓郁的紫色光芒,那是他将自己的多半力量集中在了眼睛上,这样他便能够凭借肉眼的力量追随自己方才打入血玉祭台之中的神念,将这个祭台内的所有禁制都看得一清二楚,不会有丝毫的纰漏。

第六百七十章 窃取血玉2

只不过这是一个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极其精细复杂的过程,苍无念的神念在祭台中慢慢游走探索,就犹如身临其境的处在一个充满了陷阱机关的迷宫,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索性对于阵法的布置苍无念早已深谙其道,仅凭着直觉,他也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几处暗藏的危机,那些地方大都是看似平凡无奇,但是却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隐藏着杀阵,若是让神念堂而皇之的从那里经过,便会遭到伏击,直接让入侵者的意识陷入其中,然后对其进行绞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玉祭台内的禁制已经被苍无念一点一点的摸索明白,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越是清晰的看见整个禁制的脉络就越是觉得这个禁制十分的熟悉。

一开始是凭借着对于阵法的直觉躲过了那些暗藏的危机,而到了后来,他几乎是早已预知了后面的布局,神念游走于其中越来越轻松。

待到他看清了所有禁制,将神念收回来之后,他霍然睁开了双眼,喃喃自语道:“这里面的禁制……似乎是我设下的。”

他身后的空离淡淡应道:“不是‘似乎’,这的确就是当年的你设下的。整个修罗界除了你,还有谁能布置出这样连我一时间也参不透的阵法。”

顿了顿,空离又接着道:“不过看样子我应该恭喜你,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看破了自己曾经设下的禁制,如此一来你离过去的自己又更近了一步。”

苍无念微微蹙了蹙眉,并没有答话,而是再一次闭上双目,嘴里口诀轻吟,掌中手诀变幻,朝着血玉祭台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法印。

很快的,整个血玉祭台便被一层密密麻麻的犹如蛛网般的紫色光网包裹了起来,随着苍无念的不断施压,那紫色的光网好似变成了一个网状的利芒,一点一点的沁入血玉祭台之中。

“铮——铮铮——”

祭台内部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犹如琴弦崩断的声音,与此同时祭坛也跟着产生了轻微的晃动。

一直闭目替苍无念护法的画倾城在这个时候微微蹙起了眉头,那一声声“铮铮”作响的禁制断裂的声音就像是包裹着法力的音波一样冲击着画倾城的心神,虽然不算强烈,但是这确确实实给她带来了干扰。

画倾城心中有些担忧,这才是个开始,若是一会儿嗡鸣之声更加猛烈密集,她会不会有可能被其震断心脉,又或者是再无法集中自己的意志来抵挡血玉祭台本身带来的威压。

不多时,画倾城的担忧便应验了,只见那原本萦绕着幽幽红芒的血玉此时在苍无念的破解阵法之下开始涌动起血红与深紫色交织的光芒,两种光芒就像是油和水那般格格不入,相互排斥,相互撞击着。

祭坛的晃动因为这两种光芒的撞击而更加剧烈,甚至坐在祭坛之外施法的苍无念三人都已经感觉到了身下地面在摇晃,而且明显的愈演愈烈。

“嗯……”画倾城忽然闷哼一声,一缕血水从她的嘴角溢出。

方才祭台内的轰鸣之声嘈杂刺耳,画倾城终于是顶不住了,心口一疼喉头一甜,这一口血水怎么也压抑不下去。

“加快速度,倾城撑不住了。”耳边传来了空离略显焦灼的催促声。

莫说是画倾城,苍无念此时也已经撑不住了。尽管这个禁制他已经看清楚弄明白,可是那毕竟是出自苍妄的手笔,而不是他的。

他虽然有办法破解,但是他并没有前世的自己的法力,更何况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设下禁制的时候有没有动用什么法宝。

若不是这血玉对他们而言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他才不会冒这个险破解前世的自己设下的禁制,就算记不清自己当初是什么模样的,但是他内心深处总有些莫名的忌惮——那个在三界大能的眼中都强大无比的苍妄,绝对不仅仅是勇力强悍那么简单。

强行破阵,破的还是一个阵法宗师布置的阵,这对于苍无念来说已经是强人所难了,如今画倾城的心神又受到两股阵法力量冲击的干扰,很有可能因此受到重创,苍无念心中焦灼,可是又不敢冒进,这种感觉真是难熬至极。

由于整个血玉祭台周遭都被空离和画倾城的法力所笼罩,并且还将他们三人的身形隐匿在其中,所以远远看向这个位置,只能看见血玉祭台自己在晃动,并且还不断的闪烁着红光与紫光。但是那铮铮作响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于是不知晓内情的人会以为是这个血玉祭台自身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过此刻在烈阳宫的某一处构造奇特的建筑之中,却有人感觉到了那个来自于烈阳宫最东南角的异变,这个人就是修罗族现任占星师蒙羽。

虽说蒙羽是当今修罗界中预知能力最强者,但是比起当年的云蕊,她还是稍逊一筹。再加上整个修罗界的气数自从苍无念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出现了奇怪的变动,所以这些年来她的占卜之术时而灵验时而无效,想要预知较为久远的未来之事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托大司命空离的福,五日之前他重回神格之时引起了天地间一些气息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使得蒙羽终于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她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很快会降临在这罗列岛上。

占星台内的蒙羽霍然起身,打开了房门,目光下意识的朝着烈阳宫的东南方向远眺而去,虽然这样看是不可能看见血玉祭台的,但是她的一颗心却因此澎湃了起来,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终于要迎来希望的曙光了。

周身光芒一闪,欣喜的蒙羽立刻朝着血玉祭台遁身而去,那是他们修罗界最后的希望,不管对方是谁,她都要尽自己一切能力去辅佐他,使他成为修罗界的新王。

祭坛这边,血玉的晃动已经能够惊动方圆十丈内经过的任何人,而引起这番动荡的三人如今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不要有人发现这里不寻常的动静。

“还是不行吗?”空离哑着声问道,他也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虽说是他与画倾城二人为苍无念护法,可是画倾城早在第一声禁制碰撞之声入耳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影响,很快她的法力就渐渐支撑不住,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心神。

而此时此刻,画倾城已经几乎丧失了自保的能力,别说是让她与空离一起施展法力为苍无念护法,现在空离还得反过来保护她,以免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苍无念心中也焦急,但是这等紧要关头,他连分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咬着牙继续结印,力求尽可能有条不紊的将祭台的最后禁制给破除。

——就差一点了,就要成功了!画儿,你一定要挺住啊!

看见了胜利的希望,苍无念内心开始激动起来,只要再有半盏茶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禁制一定能够破除。

就在这时候,空离却忽然低喝一声:“不好,有人来了!”

苍无念和画倾城闻言一惊,都急急睁开眼朝着远处看去,果然没过一会儿,在距离他们十余丈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会是谁?会不会是赤刹?

苍无念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如果是赤刹,他们三个今晚恐怕就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能怪空离来时没有做好充分的调查准备,只能说他们三个都没有想到这禁制要破除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其实他们并不晓得这不过只是苍妄当年随手布下的禁制,算不得多么高深的阵法,甚至连法宝也未曾使用。

只是因为血玉祭台本身威力就强大,再配合这个出自全盛时期的苍妄之手的禁制,所以天底下除了风湮之外,其余人想要将其破解那就是一件相当耗时耗力的事,也就是苍无念这位半吊子本尊敢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前来冒险。

不过现在也不是埋怨谁的时候,因为危险已经迫在眉睫,远处的那个身影在渐渐的靠近,只要对方轻轻一抬手,随便朝着血玉祭台射来一道法力,他们三个功亏一篑不说,怕是还得身受重伤。

但是让他们都有些纳闷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个身影在距离祭坛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像是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在观望着祭坛内的情景。

当然,空离有理由相信,对方这样看是绝对看不见他们三个的。

事实也确如空离所想,这个靠近祭坛的身影自然就是蒙羽,她在大老远的地方就看见这块血玉散发出了奇特的光芒,红色与紫色交织,看起来像是一边在破坏什么,一边又在修补些什么,让她有些费解。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这个祭台到底是被破坏了什么又被修补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自己想到的另外一个问题而震惊了——怎么会有紫色的光芒?

第六百七十一章 激动的蒙羽

那种深幽的紫色熟悉而又陌生,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全修罗上下都几乎不敢去奢望能够再见到的神秘的紫色。

所以蒙羽走着走着便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一幕奇异的情景。她的一颗心在砰砰打鼓,她在想,是不是他们的王上回来了。

处于阵中的苍无念可不知道对面的蒙羽在想些什么,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对方就是蒙羽。他只知道来者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停滞不前,他就只有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加紧破除祭台内的禁制。

“铮”的一声极其刺耳的嗡鸣声忽然在这个狭小的隐匿结界内如惊雷般炸响,紧接着画倾城便脸色一白,一口血水“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空离的情况好一些,只是低低的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疼痛的表情。

最危险的却是苍无念,因为那一声刺耳的犹如数十根琴弦同时崩断的声音本就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而且在嗡鸣之声响起的瞬间,血玉内有一道紫光迸射而出,直直射入苍无念的眉心处。

那道紫光是这个禁制内隐藏的最后一处危机,可是因为焦急和分神,苍无念发现它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躲避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血玉中射出,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

“噗”的一声,苍无念与画倾城一样,没压抑住体内动荡翻涌的气血,血水喷涌而出。

不过比画倾城糟糕的是,苍无念在大口呕血的同时,脑子也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种疼痛与他每一次想起什么事情却又想不明白的时候很像,但是却比每一次都更加的猛烈,就好像有一把利剑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要生生的将他的脑袋给劈开似的。

“啊——啊——”疼痛如潮水翻滚,一浪接着一浪,疼得苍无念不由自主的双手抱住了脑袋,发出了压抑沉闷的低吼声。

“无念哥哥……”画倾城虚弱而焦急的低唤一声,也不管自己现在情况如何,急急伸出手去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疼……疼死我了……”苍无念无意识的挣扎着、低吟着,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将自己给撞晕过去。

“空离君,无念哥哥这是怎么了?”画倾城一边用力搂紧挣扎中的苍无念,一边向空离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空离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方才看见一道紫光从血玉之中射入了他的眉心,想来……他应该是被自己的力量所伤了。”

“被自己的力量所伤?你的意思,那伤他的力量是来自苍妄的?”画倾城担忧的问道。

“应该是。”空离想了想,沉声应道。

“那该如何是好?如今的无念哥哥怎么可能是他自己前世的对手?”画倾城更加着急了。

“这……”

空离还没来得及给出建议,却忽闻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他们不远处传来:“是谁在这里?”

画倾城一个激灵,急忙朝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米白色曳地长袍的女子正站在祭坛的那一头,与他们就仅仅隔着一块血玉的距离。

这个女子画倾城曾在四象幻境里见过,只是幻境里的她似乎实力不济,刚打了个照面就被苍无念给解决了,所以画倾城也未曾留意过她,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她是谁?”画倾城紧张的问道。

“她是修罗界的占星师,名叫蒙羽。”空离答道。

“那她……是敌是友?”画倾城又问。

话音刚落,就听见蒙羽又一次开口问道:“小王子?是不是你回来了?”

“小王子?她……是在喊无念哥哥吗?”画倾城下意识的又朝空离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空离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蒙羽身上,眼下这位占星师离他们的距离不远,他能够很清晰的看见对方脸上的神情,他想仔细瞧一瞧,这一句“小王子”,对方唤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见祭坛附近没有人回答自己,蒙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而此时血玉也已经安定了下来,通体依旧散发着血色的寒芒,而之前与之交织碰撞的紫色光芒却是消失不见了。

又等待了一会儿,周围依旧风平浪静,好像先前发生过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幻觉。

“难道……我的占卜又出了什么问题吗?若真是这样,修罗界要我这个占星师究竟还有何用啊!”蒙羽神情落寞的低喃了一声,深深的朝着苍无念三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转身准备离去。

“她是……是蒙羽?”苍无念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挣扎,忽然虚弱的出声询问道。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没事了吧?”画倾城一惊,急忙伸手去抚摸苍无念的脸颊。

苍无念闭了闭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才那一阵头痛太过剧烈,我还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空离接过话问道。

“好些了,那毕竟是属于我的力量,在我体内游窜了一阵,眼下似乎已经安静了下来。”苍无念大喘了几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那这块血玉怎么办?你方才到底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空离无奈的盯着血玉祭台问道。

苍无念却摇了摇头,“先别管这个,快将蒙羽叫回来!”

“将她叫回来?无念哥哥,你能确定她还是当初的她吗?”画倾城有些担忧的问道。

苍无念微微蹙眉,“不能确定,但是我猜她应该还是她,否则她也不会独自一人来到此处。她是占星师,这里的异动她不可能感知不到的。”

顿了顿,苍无念又道:“假使我的猜测有误,她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才独自前来,那我们也得会一会她,整个修罗皇族就属她实力最弱,对付起来也容易些。”

“说得有理。”空离点了点头,说话间抬手一挥,散去了笼罩在他们周身的隐匿结界。

结界一散,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蒙羽立刻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些异样的动静,她脚步一顿,急急回过头去,蓦地发现那原本空荡荡的祭坛之上居然出现了两男一女。

这样的距离她是看不清这三人的容貌的,她只能看出来那其中的一男一女大概是受了伤,被女子护在怀里的那个男子明显伤势比较严重。

出于好奇和关切,蒙羽快速的朝着苍无念他们所在的位置奔走了几步,待走到近前,蒙羽那原本带着些许疑惑和探究的目光渐渐的转变为惊愕。

“你……你是……你是洛河的那位神女?”蒙羽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画倾城,口中发出了不可置信的低喃之声。

画倾城抬眼警惕的望着蒙羽,微微蹙眉道:“你说什么?”

“什么?”画倾城的反应让蒙羽愣住了,怎么瞧对方这神色,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而且她好像并不知晓她自己的身份似的。

难不成认错人了?可是这么一副颠倒众生的容貌,出了洛河神女风湮,还能有谁呢?

不过疑惑也就是一瞬,因为紧接着,让蒙羽更加震惊的一副面容展露在了她的眼前,她愕然的发现,那个被“洛河神女”护在怀里的男子居然生得与他们心中永远的修罗王苍妄一模一样。

不,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因为苍妄的双眸是深紫色的,而这个男子的双眸却与常人无异。

可即便没有那么一双紫眸,这个男子从五官到气质再到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气息,都与苍妄像极了。

今夜无论是画倾城或者是苍无念,任意出现其中之一让蒙羽给遇见,她或许都还能够自我安慰:只是凑巧模样生得极其相似罢了。

可是如今这一对曾经轰动了三界的恋人一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怎么可能有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王上……你是苍妄王上……”蒙羽一时间激动得热泪盈眶,双膝跪地冲着苍无念就行了一个修罗大礼,哽咽着说道:“王上,你终于回来了,臣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王上……”

见蒙羽的激动不似作假,一旁的空离也没有任何戒备的举动,画倾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这个时候,只有他才有发言权。

只见苍无念剑眉微蹙,淡淡的凝视着蒙羽,轻声开口道:“蒙羽星师,我……现在是苍无念。”

“什么?”蒙羽闻言一下子就懵了,她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理解苍无念这句话。

苍无念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呵,此事说来话长,我想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跟你解释清楚。我只能说,你口中的‘苍妄王上’的确是我,但却是我的前世。”

听了苍无念的解释,蒙羽又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喃喃道:“所以……你是小王子,并且也是苍妄王上的转生?”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和法力,所以你现在称呼我为‘苍妄王上’,或许为时过早。”

第六百七十二章 没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蒙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匆匆留下一句话便一走了之,然后……然后为什么又要轮回转世?”

苍无念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你现在也别问我,我也很想知道当初到底怎么了。”

为了避免蒙羽继续追问一些派不上用场的问题,空离适时的插了一句,“敢问蒙羽星师,如今你们修罗界的修罗王是谁?”

这个问题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蒙羽的面色就变了,她愤然又痛心的说道:“这千年来我界的修罗王一直都是曼沙王上,可是自从曼沙王上带着小王子去了人界再独自返回之后,我们就发现她变了,变得很不正常。后来我才终于算出来,真正的曼沙王上早就遇到了危险,现在统领修罗界的那个‘曼沙’是赤刹冒充的!”

“这么看来,母亲是落在赤刹手里无疑了。”苍无念面色严肃的说道。

“那修罗界的其他元老呢?大祭司、各大长老、还有各位将军,他们现在都如何了?”空离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蒙羽的眼眶一红,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真是惭愧,大祭司和各位长老还有将军们早就陆续被赤刹在暗中控制住了,我却没有提前算出他们会遭遇什么不测。待到我算出来的时候,除了我自己,也只是保住了一个西择将军。”

“你的意思是,修罗皇族之中没被魔族所控的只剩下你和西择将军?”苍无念骇然问道。

“魔族?”蒙羽不答反问,神情比苍无念还惊愕。

“你居然没有算出这一点?”苍无念更加吃惊了,“赤刹是魔尊坤休的女儿,而且她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魔。”

蒙羽先是一怔,随即无力的摇了摇头,“我没有算到,这些年来我的占卜之术大多时候都是无效的,我真的很担心……担心我们修罗界就要大祸临头了。”

“不会的!”苍无念断然说道,“如今我回来了,就一定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修罗界是我的疆土,决不允许魔族玷污。”

望着男子自信决然的神色,蒙羽微微有些失神,虽然对方声称自己还没有想起过去的一切,但是这种来自骨子里的气势似乎并没有发生过改变。

“西择将军如今何在?”苍无念接踵而来的问题将蒙羽唤回了神。

蒙羽一个激灵,忙道:“此刻西择应该是在将军府中,自从发现了赤刹的叵测居心之后,我便与西择将军商议好了,表面上凡事都顺从赤刹,但是私下里我们都在想方设法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奈何赤刹如今神通惊人,我总是算不出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也看不透她究竟使的什么邪术,如今能为我们所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蒙羽这一番话使得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虽然如今烈阳宫中的情况并没有像四象幻境里的预警那么糟糕,但是核心成员之中只剩下蒙羽与西择尚未被魔族操控,这的确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后,空离忽而开口问道:“赤刹和夙幽今日不在宫中吧?”

蒙羽茫然的将目光看向他,疑惑道:“谁是夙幽?”

空离一愣,随即下意识的与苍无念和画倾城相视一眼,奇道:“你竟不知道夙幽是谁?”

蒙羽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此人。他是赤刹的心腹?”

“赤刹冒充我的母亲出入落霞殿的时候,你们就没有发现她身边跟了什么特别的人?”苍无念疑惑的问道。

蒙羽细细想了想答道:“她的身边跟着的都是些寻常的侍卫婢女,唯一不寻常的就是自打她冒充了曼沙王上之后,落霞殿内便时常莺歌燕舞。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曼沙王上是因为再见自己的骨肉遥遥无期而受了刺激,所以行事作风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直到后来我察觉到她其实是赤刹的时候,我才惊觉我竟然从来没有看见她的男宠,不知道她的男宠究竟有几个,也不知道究竟都生得什么模样。”

空离闻言冷哼了一声, “她具体有几个男宠我们自然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夙幽确是其中之一无疑。我们倒是与他打过照面,要说模样么……”

说到这里,空离的目光刻意掠过苍无念的脸,嘴角扯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蒙羽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苍无念,茫然问道:“模样……怎么了?”

苍无念没好气的白了空离一眼,“模样生得与我有八分相似,就算说他是我的孪生兄弟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怀疑的。”

“这怎么可能?苍妄王上哪来的孪生兄弟?”蒙羽断然否决。

苍无念苦笑了一下,“呵,我也不记得我有什么孪生兄弟,所以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说实话,只要一想到他顶着一张与我如此相似的面孔整日里为赤刹鞍前马后,我这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你好奇他的身份,他又何尝不好奇你的身份?索性他还不知道你就是苍妄的转世,否则他恐怕早就对你下杀手了。”空离感慨道。

说了半天的身份,蒙羽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着沉浸在苍妄即将归来的狂喜之中,竟然一时间忽略了苍无念身边二人的身份。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歉然的表情,看了看画倾城,又看了看空离,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苍无念微微一笑,指着空离道:“这位是九天之上文昌宫中的那位大司命空离。”

“大司命?空离君?”蒙羽愕然的盯着空离,这位仅仅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又冷酷又无情的神君,今夜居然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修罗界,而且事先竟然也没有提前支会一声。

果然这些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的强者的性子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以神君之尊悄悄潜入他界皇族,而且看起来还仅仅只是来帮忙的,身份排场什么的,好像根本就无关紧要。这也太……颠覆蒙羽对这位神君的认知了。

空离摆了摆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说着他瞥了苍无念一眼,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如果他不是苍妄,我也不可能陪着他出现在这里。罢了,此事说来话长,还是暂且放一边把。”

苍无念点了点头,指了指画倾城,对蒙羽道:“这位姑娘名叫画倾城,当年母亲带我去人界寻找画族的画魂,其实找的也就是她。”

说起当年,苍无念的神色不由得黯了黯,“可是没想到我们前脚刚离开画族,赤刹后脚就带着一众魔族把画族给灭了。画儿当时还小,侥幸逃过一劫,只是却从此成了孤儿……”

见苍无念提及当年之事情绪低落的模样,画倾城下意识的紧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无念哥哥,这事不是你的错,你莫要自责了。”

蒙羽默默听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画倾城的容貌和神情,比起空离神君,她更在意的自然是这个与他们的王上看起来十分亲近的女子。

她现在愈发的相信,这位来自人界画族的姑娘一定就是洛河神女,只是她好端端的怎么转世成了凡人,这又是一个如同苍妄为何转世成了苍无念一样不为外人所知晓的秘密。

“好了,现在不是伤怀和感慨的时候。”空离适时的开口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祭坛禁制已破,那就赶紧拿了这块血玉,我们先离开这里。”

苍无念点了点头,正准备抬手施法,不明就里的蒙羽大吃了一惊,急急抓住苍无念的手道:“小王子,不,王上,这血玉威力强大,你如今神格尚未回归,就这么将它拿走,怕是会出什么危险的!”

苍无念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无需紧张,“最危险的事情方才我已经经历过了,也还好来的人是你,如果换做是这烈阳宫中任何一个已经被赤刹所控制的强者,我这条小命保不齐还得再走一趟轮回道。”

“真的没有问题?”蒙羽还是很担心。

苍无念微微扬了扬嘴角,“放心吧!”

望着面前的男子虽然有些虚弱但却自信的笑容,蒙羽缓缓的松开了手。这是他们的王上,他就要回来了,他会带领修罗界度过一切危机,所以……她要无条件的信任他。

很快的,这一方血玉打造而成的祭台就在苍无念法力的带动下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直至化作一块通体血红大小如砚台的血玉,苍无念这才伸手一招,将其收入自己的衣袖之中。

至此,画魂所需的砚台终于是拿到了,并且可以算得上是颇为幸运的有惊无险。

空离欣慰的点了点头,抬手一挥袖袍,在原本属于血玉祭台此时却已然空荡荡的位置上打入了一道法力,祭坛顿时又恢复了其原本该有的模样。

第六百七十三章 练兵场

“这……?”蒙羽先是一惊,话刚出口便反应过来空离的用意。

空离微微点了点头,“血玉祭台凭白消失了必定要引起轩然大波,这个障眼法能瞒一时是一时,我们现在所缺的就是时间。”

苍无念赞同道:“还是空离君想得周到。如今血玉已经到手,接下来……我们先去一趟将军府吧。”

“王上要见西择将军?”蒙羽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如今修罗界的形势岌岌可危,只有你们二人手里还有可用之人,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商讨出一些策略,以免日后这仗打起来,处处受到掣肘。”

蒙羽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沉声应道:“好,我这便带你们去。不过现在的将军府已经不是过去的将军府了,赤刹下令拓建了府邸,打着方便让众将领向西择将军讨教和商议军情的幌子,让那些已经被她控制的大小将领全都入驻了原本属于西择将军的府邸。

“很明显赤刹还是对西择将军的力量有所防备,担心她随时可能会恢复常态,所以才将自己的爪牙与西择将军放在一处,以便随时监视她的行动。”

“那我们这样进去,会不会太引人注意,又或者会不会给西择将军带来什么麻烦?”苍无念有些担忧的问道。

蒙羽想了想,摇了摇头,“麻烦一直都有,关键还是得看我们遇到突发情况了如何应对。我平日里有要事与将军商议的时候都是通过一条外人所不知晓的密道进去的,密道之中有机关,触发机关需要特定的方法,这个方法只有我与她知晓。只要我们小心些,进入密道之后我便触发那机关,这样将军很快便会来与我们汇合。”

闻言,苍无念与空离还有画倾城相视一眼,果断的点头道:“那好,你这便带我们前去。”

于是乎,在蒙羽的带领下,四人的身形隐藏在朦胧的夜色中,悄然的在烈阳宫中穿行。

不过出乎苍无念三人意料的是,蒙羽带着他们一路往西遁走,居然一直到翻出了烈阳宫的宫墙也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苍无念不由得疑惑道:“蒙羽星师,你这是何意?”

蒙羽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往西快速遁走,一边走一边道:“方才路过将军府外,我感觉到西择将军并不在府中,但是府中的气氛却凝重得很,也戒备得很。未免在府外逗留而打草惊蛇,我索性将你们一口气带了出来。”

“西择不在府中?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空离皱起了眉头,看向蒙羽的目光也变得有了一丝怀疑。

蒙羽知道自己的举动的确惹人生疑,但她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的举动会令你们对我有些怀疑,可是我若存心想要害你们,根本不用等到现在。眼下西择将军既然不在府中,那十有八九就是去她的秘密基地操练她的将士们,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去那里。”

“西择的秘密基地?那是什么地方?”苍无念问道。

蒙羽抬起头,朝着西边的远方看去,“就在这罗列岛的最西面,那是王上你曾经亲手为她打造的练兵场。当年西择将军被你封为大将军王的时候,那个练兵场便是你对她的奖赏。不过西择将军做事向来严谨,也不好大喜功,所以那个地方除了你和她,可能也就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将军的心腹知晓。”

苍无念的目光下意识的随着蒙羽看了过去,虽然遥远的西方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但是被蒙羽这么一提醒,他觉得自己似乎对此事确实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苍无念这才对蒙羽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快些前去吧。”

一路往西,四人小心谨慎的以最快的速度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耳朵听见海水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鼻子能够嗅到淡淡的海水的咸腥味,蒙羽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苍无念看了看四周,一切与寻常海岸无异。黑夜中的海水在月光和星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除了海浪的声音,周围所有的事物都显得静谧安宁。

这回没有等到三人发问,蒙羽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块位于海水中的礁石说道:“练兵场就在那块礁石之下,那礁石也是王上当年布下的阵法。表面看去是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礁石,实际上则是通往海底练兵场地的必经之路。”

“你知道该如何进去?”苍无念问道。

蒙羽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西择将军曾带我来过几次。若非今日情况特殊,我是断然不会在没有与她打过招呼的情况下擅自来此。”

知道蒙羽说这番话时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空离倒是自信满满的安慰道:“我们这一路过来周围都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我也没察觉有什么人暗中跟踪我们,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便带我们下去吧。”

蒙羽微微颔首,从腰间摸出一块青铜色的令牌,也不知道她口中念了句什么法诀,令牌便发出了青铜色的光芒。

蒙羽一抬手,便将令牌上的光芒打在了不远处的那块礁石上,很快的,礁石周围的海水就颤动了起来。

伴随着海水的颤动,那块礁石也在众人眼中发生了变化——原本看起来光滑但却坚硬的岩体表面忽然如水波一般开始涌动,不多时便幻化成了一个阵法模样的漩涡。

“从这里进去便能够抵达西择将军的练兵场了。”蒙羽指着那个漩涡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此刻他忽然就不担心蒙羽是不是存有什么不良居心了,因为就在他看见这个礁石变成漩涡的那一刻,他的心头忽然一动,有一些十分熟悉的记忆和感觉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一下这忽然而来的记忆有没有出错,不管漩涡的背后有没有危险,他都想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他是这么想的,脚下的步伐也就随着意识而动了,没等蒙羽引路,他一个健步踏波而上,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无念哥哥!”画倾城一惊,急忙跟了上去,身形紧随其后也消失在漩涡之中。

这一下倒是把蒙羽弄得愣住了,她讷讷的扭头看了空离一眼,“这……方才不是还对我心有疑虑来着,怎么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空离微微扬了扬眉角,“兴许,他是又想起了什么吧。”

说罢,两人一同踏入了礁石上的漩涡。

一阵微微的眩晕之后,四人前后脚落入了那个蒙羽所谓的西择的“秘密基地”。放眼望去,此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若不是他们刚才还在海边上,忽然看到这番情景,任谁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来时外面分明是黑夜,可是此时这里却是黄昏。他们此刻身处一片宽广的空地,地面上是细碎的黄色尘土,放眼朝远处望去会发现,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空地,而是被一种奇特的不知名的建筑包围成一个大圈而形成的空地。

这一圈环形的建筑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高大的石拱门,整圈算下来一共十八个。然而门是关着的,谁也不知道门背后会是什么东西。

他们处在这块空地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离他们不远就有一扇门,那门是用一整块巨石打造,看起来岁月悠久而且质地十分的厚重,便是会法力的人想要将其击碎怕是也得费一番手脚。

“我的天啊……这真的是在海里吗?我怎么感觉像是到了荒漠古城?”画倾城忍不住感叹一声。

“这里是……修罗角斗场?”苍无念喃喃的低语一声,随即很快摇头,“不,不对,这是角斗场的拓本。”

蒙羽闻言面露欣喜之色,“王上,你想起来了?”

苍无念眯起眼用力的甩了甩头,“是这样的没错,这是角斗场的拓本。毕竟真正的修罗角斗场只有圣女的继承者才有资格进入其中接受考验,所以为了训练我族的勇士,我索性施法将角斗场复刻了下来,在这罗列岛的西海域中建立了这么一个练兵场。没想到……没想到我今日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见到它。”

“原来素有‘修罗炼狱’之称的修罗角斗场是生得这副模样?”空离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发出感慨,“只是不知这角斗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说起这个,苍无念回过头,将整个角斗场又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石拱门上,微微蹙眉道:“真正的修罗角斗场只有十个这样的石拱门,每一个门的背后都是一个历练之所。

“其中前五个门是用来淬炼肉身,后四个是用来强化法力的,圣女会根据继承者本身的资质条件来选择对应的几道门去强化她的弱项,只要通过了考验,继承者便有资格继承圣女之位。”

苍无念话音刚落,画倾城就疑惑道:“无念哥哥,你方才说前五个门和后四个门?那还有一个门呢?”

第六百七十四章 再见西择

“还有一个门……”苍无念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些,“最后那一门,早已被封印了起来。”

“为什么要封印起来?莫不是那个门后的考验太过危险?”画倾城追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让圣女的继承者通过修罗角斗场的考验只是为了使她们变得更强,让她们能够更完整的接受本源,而不是要让她们去经历一场殊死搏斗。所以但凡是会对她们的性命产生极大威胁的事情,现任的圣女都不会让她们去做。

“如果有一天修罗圣女因为实力不济而需要进入修罗角斗场的最后一个门内经历生死考验,强行提升自己的力量,那只能说明修罗界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需要圣女做好为全族牺牲的准备了。”

“那……第十道门后到底是什么?”画倾城喃喃问道。

苍无念叹了口气,答道:“是上古凶兽九婴的怨气,我们将它称之为‘九婴灵’。九婴灵不死不灭,据说是上古修罗王将其战败后以大神通强行契约,只要修罗界一日尚存,它便一日无法脱离第十道门的镇压。

虽说它被镇压后的力量削弱了很多,但是凶性却是无法改变的。一旦惊动了它,想要摆脱它的唯一方法就是击败它,让它再没有纠缠的力量,否则它是不会让进去的人离开那第十道门的。”

“九婴的怨气……九婴灵?那到现在为止,有圣女的继承者进入过其中吗?”画倾城又问道。

苍无念还在沉吟中,蒙羽却替他开了口:“修罗史上曾有过一些自视甚高的圣女继承者不听劝阻,在考验结束后悄然进入角斗场的第十门,不过下场无一例外的全都殒落了。”

“全部殒落?那……岂不是说整个修罗界没有一名修罗能够打败九婴灵?”画倾城愕然道。

蒙羽赶紧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方才问的是‘圣女的继承者’,在修罗史上,的确没有继承者能够安然走出角斗场的第十门。但是修罗角斗场仅仅只是为了增强圣女继承者的实力而存在的,皇族之中其余强者有些是没有必要,而有些是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比如对于苍妄王上而言,他身为修罗界的王,自然是有资格进入角斗场,但是以他的力量之强,这些所谓的考验在他的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他便没有必要接受这样的考验。”

画倾城听完蒙羽的解释,先是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自嘲笑道:“我真是太紧张了,最近只要一听闻这些与提升实力有关的考验,无论是幻境还是实地,我就莫名的有些……忧心忡忡,以至于一个简单的问题我都不由自主的想得复杂。”

“画儿……”画倾城的神情让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细细针尖轻轻扎了一下,微微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手。

也不知是因为之前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因为内心深处一直未曾松懈的紧张情绪,女子的手心有些冰凉。

然而传入女子掌中的温度也没有平时那么温暖,画倾城这才缓过神来,苍无念之前受伤比她还严重。

她急急反握住苍无念的手,轻声道:“无念哥哥,我没事的。我只是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还让你替我担心。”

看着二人真诚关切对方的模样,蒙羽默默的朝着空离挪了几步,为他们腾出了些说体己话的位置。然后她将头稍稍倾向空离身侧,悄声问道:“空离君,这位倾城姑娘应该就是洛河神女吧?”

空离轻轻点了点头,“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可是……她为什么会成了一个凡人?”蒙羽疑惑的问道。

“呵。”空离苦笑一声,“她已经做了十世的凡人了,如今这是第十一世。也不知他们两个这一世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王上的觉魂已经重塑了吗?”蒙羽有些惊讶。

空离摇了摇头,“自然是还没有,我这不就是为了你们王上的觉魂,才来到这里做了一次贼吗。”

蒙羽微微蹙眉,不解道:“神君的意思是,我修罗族的那块血玉能够助王上重塑觉魂?”

“重塑觉魂需要的宝物众多,你们修罗的血玉只是其中之一。现在最关键的东西还没有拿到,也不知风湮还能不能撑得住。”空离瞥了一眼画倾城,有些忧心的叹道。

蒙羽也暗中又打量了二人一眼,心中颇为感慨,“一千多年前他们的感情就已纠缠不清,没想到王上转世失去了觉魂和记忆,却还是抹杀不掉对神女发自骨子里的关心。希望苍天能够怜惜他们,让他们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顿了顿,蒙羽又问道:“王上是不是还不知晓倾城姑娘就是洛河神女?”

空离叹了口气,“对于他们自己千年前的事情,他们现在唯一知晓的只有苍妄的身份,别的事情一无所知。风湮毕竟轮回了十世皆为凡人,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只是苍妄到现在也没想起风湮是谁,倒是令我颇感意外。毫无疑问这也是他们两个的劫数,我们这些外人,就别跟着掺和了。”

四人两两说着悄声细语,一时间都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个威严而又英气的女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四人先是一惊,然后便开始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说话的那个女子傲然独立在这个环形建筑的围墙顶端,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那一身散发着耀眼银光的铠甲将其高挑身姿衬托得愈发挺拔和*,这便一点也不难判断她的身份了。

果然,下一刻便闻蒙羽对着那个女子说道:“西择将军,我是蒙羽。”

西择闻言周身光芒一闪,瞬息间来到了几人身前不远处。当她的目光从蒙羽身上挪开,在掠过了因为黑色连帽斗篷遮挡而看不清面容的空离后,很快便定格在了苍无念与画倾城的身上。

一道震惊的光芒从西择那鹰一般锐利的眼中闪过,一句“王上”险些脱口而出,却被她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她强行压下了自己激动的心绪,对着蒙羽道:“蒙羽星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蒙羽自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还未等西择开口便主动说道:“我知你心中疑虑,方才我在烈阳宫中见到他,也同你一般震惊。”

“所以呢?他到底是谁?”西择沉声追问,胸腔内的心脏却始终剧烈的跳动着。

“不用怀疑,他就是苍妄王上,我们的王上,他就要回来了!”蒙羽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希冀和崇敬的色彩。

西择却听得有些迷糊了,不解道:“既然他就是我们的王上,现在就在我们的面前,你为何又说‘他就要回来了’?”

蒙羽感慨一笑,“说来你恐怕都不信,他其实是小王子苍无念,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小王子其实就是苍妄王上的转世。不过他如今尚未完全恢复记忆与法力,所以我只好说,王上‘就要回来了’。”

“竟是这样?”西择震惊道,“小王子苍无念竟然是苍妄王上的转世?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轮回转生?”

蒙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点别说是我,现在的王上自己也说不清楚当年之事。”

说着,蒙羽朝着苍无念三人所在之处看了一眼,又道:“既然他们如今已经来到此处,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坐下详谈,我也同你一样,心中有许多的疑惑需要他们来解答。”

西择点了点头,将他们四个带入了自己在这个练兵场内休息的地方。

这是一个布局十分简洁的小房间,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基本用品,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由此,西择这位修罗界的大将军王严谨利落的生活作风可见一斑。

五人围坐一桌,开始了一场跨越种族、跨越身份、跨越时光的深入交谈。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西择和蒙羽也终于大致了解了她们的王上在离开修罗界的这十几年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而苍无念也大致了解了这千年来修罗界都经历了些什么。

只是在交谈的过程中,画倾城感觉到整个谈话的氛围微微有些怪异,她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其他几人有意为之,她总觉得他们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会避免提及千年前苍妄心爱的那个女子。

对此现象,画倾城窃以为大家是出于好意,不忍让她心伤。实际上她却不知道,在座不忍让她心伤的只有苍无念这个不知实情的当事者,其余三人则是心照不宣的选择缄默,只能在心底里默默的祝福他们这一世一切安好。

除此之外,画倾城还发现,西择从出现到现在,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唤过苍无念一声“王上”,只是在与他交流的过程中不远不近的尊称一句“您”。

第六百七十五章 奇怪的梦

直到几人各自叙说完这些年来的重要经历,蒙羽才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西择将军打算几时回将军府?”

西择摇了摇头,“我还在等消息,或许今夜就不回去了。”

蒙羽闻言微微一愣,说道:“可是我先前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发现你的将军府内气氛有些怪异,你若是不回去,就不怕引起他们的怀疑?”

“呵。”西择冷笑一声,“他们怀疑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难不成本将与爱郎春晓共度,他们也要在房门外守着听着?”

“爱郎?”蒙羽又愣了愣,“你几时有了心上人?”

结果还未等西择回话,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但却有节奏的敲门声。

从第一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众人便十分默契的闭上了嘴,待到最后一声敲门声停下,西择才对众人投以一个“你们放心”的眼神,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西择又独自一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变得严肃而又锐利了几分。

“出了什么事?”见西择明显情绪有变,蒙羽急忙问道。

西择握了握拳,将严肃的目光看向了苍无念,沉声道:“自从知晓了如今的曼沙王上是赤刹冒充的之后,我便一直在私底下打探她究竟被藏在了哪里,今夜……总算是让我找到了。”

苍无念面色一凝,倏地的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她在哪里?”

西择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道:“方才我的副将卫森来报,已经可以确定,曼沙王上被关在了罗列岛北海域的海牢之中。”

“海牢?”苍无念微微蹙眉,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却又捕捉不到,他想不起来那所谓的“海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西择将军,你……竟然一直在寻找曼沙王上的下落?”蒙羽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虽然曼沙还活在世上的事情蒙羽早已同西择说过,不过当时也就是这么一说,她们的重心都还是放在如何防备赤刹这方面,毕竟当初对于曼沙的继位西择一直颇有微词,蒙羽也从未指望过西择会分出精力来寻找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得到我修罗皇族承认的王上,推举她为修罗王也是遵照了苍妄王上的意愿。赤刹就算法力再高强,如此做派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她早已非我族类。我寻找曼沙王上的下落只是出于本分,在苍妄王上回来之前,曼沙才是我修罗界唯一的王。”西择语气肃然的说道。

看着西择那张明艳动人又英气十足的脸庞上写满了庄重,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苍无念才轻声开口道:“可以带我去看看她吗?”

西择的脸上闪过一抹遗憾的神色,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在恐怕不行。”

“为什么?”苍无念不解的问道。

西择平静的面色中略带黯然,淡淡道: “我派出去的死士是用秘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回来的。而按照死士的做事原则,他们只有在无法逃遁必须要将自己毁尸灭迹的时候,才会在临死前启用秘法。

“所以……估计眼下赤刹应该已经知晓了宫中有人尚未被她控制,并且还寻得了曼沙王上的下落。我猜,她很快就会赶回来,说不定也很快会查到我的头上。”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任由她对你不利吗?”画倾城忍不住焦急出声。

西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苍无念,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自有办法与她周旋,你们如今已经拿到了想要拿到的东西,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空离微微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苍无念却先他一步说道:“好,我们这便离开。你和蒙羽要多加小心。”

顿了顿,苍无念面色肃然的看了看蒙羽和西择,郑重道:“等我回来。”

蒙羽与西择相视一眼,皆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苍无念三人走得也十分仓促,西择和蒙羽将他们送到海面上,便停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二人眼中之后,蒙羽才看向西择,轻声问道:“将军,你为什么自始至终也没唤过他一声‘王上’?难道……你在怀疑他?”

西择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苍无念三人消失的那个方向,轻轻的说道:“我在等他,等他真的回来,等那个值得我以大将军王的身份行修罗大礼叩拜的那个王上归来的那一天。”

苍无念与画倾城在空离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罗列岛的范围,就在空离寻思着是先找个地方落脚还是朝着天之南再继续飞遁的时候,苍无念倒是先开了口:“随便找个地方先休息一夜吧,今日的消耗有些大,调整好状态明日再走不迟。”

空离闻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三人寻了处荒岛,岛上有片密林,钻入密林之后他们也没费太多手脚,直接寻了棵茂密粗壮的大树,在周围打下隐匿禁制,然后就在大树的枝干上休息了一夜。

不过这一夜却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眠,比如记忆之门已经被开启的苍无念。

他原本只是想调理自己的内息,顺便查探查探那一道从血玉祭台*入他眉心的力量会不会与他的身体有什么排斥,会不会暗藏在什么地方阻滞他法力的运行。

结果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就睡着了,而且不是安安稳稳的睡着,是做了一夜的梦。

梦境没有什么章法可循,就如同他过去残破的记忆一般,他在梦境之中犹如走马观花,一下子看见曾经还是少女模样的云蕊,一下子看见襁褓里的安如月,一下子看见修罗皇族的臣民跪拜在他的脚下,一下子又看见画倾城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纱裙与他渐行渐远。

梦的最后他看见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画面,那是他从来没有记起过也从来未曾听说过的事情。

画面之中的地点是烈阳宫,但看上去十分的古老。

在那个古老的烈阳宫中,一个身着圣女特有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在血玉祭坛上开坛做法,似是在发下什么宏愿。

做法完毕后,苍无念就看见那个女子身形一闪,去到了修罗角斗场之中。

她没有进入前九个门中的任意一个,而是直接进入了角斗场的第十道门。

梦境之中,苍无念分不出时间的长短,他感觉那个女子好像进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才进去了一时半刻。

只是当那个女子出来的时候却是浑身血淋淋的,看起来好像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殒落的模样,不过苍无念却格外在意她的那一双眼睛,因为他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嗜血的但也视死如归的光芒。

画面一闪而过,地点依旧是那个看上去甚是古老的烈阳宫,之前那个浑身血淋淋的女子看起来应该已经康复,可是眼前的情景却并没有办法让苍无念为她的康复而感到轻松。

因为女子还是站在血玉祭台上,祭坛的外围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修罗一族的族民。他们的排列算不得井然有序,但却十分的密集,就这么一个挨着一个,一排挨着一排,一直延伸到烈阳宫外。

在苍无念震惊的目光下,那个女子红唇轻启,应该是在吟唱什么法诀,与此同时她的周身闪烁起玫红色的光芒,一头青丝与长袍不断的翻飞着,整个身子缓缓的升上高空。

不多时,她的身后就出现一片耀目的光团,光团之上流光溢彩,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愈发庄重,却也愈发的凄美。

那些排着长队的修罗族民看见这一幕便像得到了统一的命令,一个个的调动起自身法力,齐齐往天上女子身后的那个光团射出。

一时间整个烈阳宫光芒爆起,就好像天空中无端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太阳。

苍无念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待到缓过劲来,他急急睁眼追寻那个女子的身影。

可是当他再一次看见那个女子的时候却呆住了,因为他发现半空之中那一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身躯正在以一种如风吹沙雕一般的速度消散。

女子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点一点的尘埃,最终完全消失不见。而耀目的光团之下,苍无念却看见了一道道和那个女子一模一样容貌身材的虚影带着惨烈又充满希冀的笑容在空中飘荡,然后很快便被一个突兀出现在天空的黑洞全都吸走。

梦境到此处一直都是无声的,苍无念只能看见那一张张素昧平生的脸,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可是就在那个女子的三魂七魄全都不见了的时候,苍无念却猛然觉得自己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半空之中那由万名修罗族民聚集起来的法力光芒便化作一道耀目的紫芒轰然射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啊——”苍无念心中一惊,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头似乎要因此爆裂开来,忍不住低呼一声。

第六百七十六章 意见相左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快醒醒!”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子焦急的呼唤,声音很温柔,很熟悉。

苍无念咬紧牙关,猛的睁开了双眼,入眼的是一张写满焦灼的绝美的脸庞。

“画儿……”苍无念开口低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无念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画倾城小心的将他的身子往自己这里挪了挪,心疼的问道。

苍无念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疼痛的眉心,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抬眼看了看四周,原来天已经微亮。

这个时候空离也轻飘飘的来到他们的身边,足尖轻点在他们二人所倚靠的枝干上,无奈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苍无念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没事就好,我们继续赶路吧。”空离淡淡的说道。

苍无念却忽然坐直了身子,沉声说道:“不赶路了,我们先回一趟人界。”

“回人界?发生什么事了?”空离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皱了皱眉,沉声道:“修罗界不能只有西择和蒙羽两个,她们需要帮手。”

“帮手?你的意思是……如月姐姐?”画倾城试探着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错,与其让她沉浸在失去青辞的痛苦之中,不如让她化悲愤为力量。”

“你想到该怎么做了?”画倾城惊讶道。

空离的眸子里也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恍然道:“看来,是跟你做的这个梦有关了?”

“嗯……”苍无念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思绪却又飘回了方才的那个梦里。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画倾城和空离也没有出言催促他,待到苍无念将思绪都理清了之后,才再一次开口,悠悠说道:“那其实并不能算是梦,而是属于过去的我的记忆,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件事……”

原来,在数十万年前,修罗界曾经遇到过灭顶之灾,其原因由于时间相隔太过久远已不可考.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修罗一族元气大伤,无人愿意再提及和面对那残酷的过往,又或许是因为知情者早就在那一天全部殒落,所以皇族之中没有任何一部典籍上对此事有所记载。

而那一次的灭族危机之所以能够得到化解,是因为当时的修罗界出现了一名修罗史上绝无仅有的圣女,她的名字叫做依阑。

依阑的体质和当年的安如月一模一样,出生便自带端正本源,并且这份本源的力量一开始也埋藏得极深,若没有些特殊的法门是感知不到的,所以依阑的家人只发现了她的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依阑是有可能成为修罗圣女的圣女继承者。

在那个时候,修罗界还没有占星师这么一个体系,但是对于一切有异于常态的东西有敏锐感知的人却是从古至今一直都存在的,依阑的父亲就这么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并非是察觉了自己的女儿身体里有端正本源,而是察觉到女儿若是入了修罗皇宫极有可能会招惹到一场极其凶险的灾难,出于私心,依阑的父亲隐瞒了依阑的特殊之处,施了术法抑制住了她体内本源的力量。他只愿女儿的一生就如同最寻常的修罗女子那样成长,直至死亡。

依阑从小到大的确是如她的父亲所想,生活得无忧无虑,法力的进展也同身边其他孩子差不多,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

然而天命若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改变的,也就不能够称之为“天命”了。机缘巧合下,依阑最终还是入了修罗皇族,进了烈阳宫。

后来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苍无念不甚了解,但是按照他的估计,无外乎也就是那位独一无二的圣女没有逃过“情”之一字,爱上了那个时候的修罗王,然后为了他而努力修炼,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依阑也渐渐的成熟了起来,当修罗界的危机悄然降临的时候,她已经从那个为了一己私情而想要努力变强的小姑娘成长为了一个有资格进入修罗角斗场进行试炼的圣女继承者。

没有人知道依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体内存在着端正本源的,更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疯狂的姑娘竟然在明知道自己体内有端正本源的情况下还进入修罗角斗场,并且一口气从第一道门挑战到第九道门还不停歇,然后毅然决然的进入了第十道门。

她其实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决不是要死在“修罗炼狱”的第十道门内。没有人知道她在第十道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以她当时的能力而言,所有人都以为她必定会殒落。

结果她就这么硬生生的杀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口气。

后来的一切如她所愿,她继承了上一任修罗圣女体内的“非天本源”,至此,她就成为了修罗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同时兼备两个本源的圣女。

两个本源一经接触就引发了十分强大的力量,在本源的影响下,依阑的实力也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飞猛进。但是说到底,这其实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不符合天道伦常的修炼方法,常人若是使用此法,要不了多久就会遭到反噬,甚至有可能会根基尽毁,危及性命。

不过依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以一己之力,同时开启两个本源,助当世的修罗王成就万法修罗王之身,助修罗界逃过一劫。

听到此处,画倾城于心不忍的低声问道:“那结果呢?她成功了吗?”

苍无念点了点头,“自然是成功了,不过成功的代价你也知道的,她自己堕入了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当时的修罗王呢?他有没有爱上依阑?有没有娶她为后?那个修罗王后来又怎么样了?”画倾城急急追问。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苦笑一声:“当时的修罗王身边已有数位佳人陪伴左右,依阑对他的感情,他似乎并不知晓。大难当前的时候,谁也无心惦念儿女情长。那位修罗王在成就万法之身后率领修罗界度过了危机,然后遭到反噬之力的侵害,功力散尽,最终殒落。至于他后来轮回到了哪一界就无人知晓了。”

画倾城的美眸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即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空离则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问道:“这些事既然在你们修罗族的典籍上都没有记载,莫非……你是在十二时镜中看到的?”

苍无念点了点头,“除了十二时镜,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当年的我知晓这一切。不过我说这件事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缅怀曾经的修罗王和那位天命圣女。”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如月进入修罗角斗场?”空离微微蹙眉问道。

“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我会尊重如月自己的意愿,所以……我想先回人界看看她,看看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苍无念平静的说道。

“那怎么能行?”画倾城断然摇头,“如月姐姐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就算青辞……那孩子也是无辜的,如月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也就跟着没了。第十道门后凶险异常,如月姐姐的实力是什么样的我们再清楚不过了,你怎么可以让她去那种地方?”

“画儿。”苍无念轻唤了一声,拉过她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着,语气平缓的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想过让如月进入第十道门,前面九个门,以她的能力和毅力,她能通过越多自然对她是越好。

“我还没有找回当年的力量,无法助她破除体内的封印,若是她也有心想让自己变得更强,这便是唯一的办法。只要她本源上的封印一除,她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她能够协同西择和蒙羽,成为我修罗界最后一层堡垒。”

画倾城眼眶微红,波光粼粼的眸子盯着苍无念的双眼,像是要得到一份万无一失的保证一般问道:“无念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能确保如月姐姐在前九个门里不会遇到危险吗?”

苍无念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垂眼,轻声道:“我……无法保证,但是如果她真的去了,西择和蒙羽一定会尽可能护她周全。但凡历练,从来不可能是没有危险的。不经历危险,如何能够成长?”

听见苍无念的回答,盯着苍无念垂着眼不看自己的模样,画倾城慢慢的将手从苍无念的掌中抽了出来,微微仰起头大口的呼吸了几下,直到确定眼中不会有泪水掉下来,她才淡淡说道:“无念哥哥,我有点矛盾,你让我好好想想。”

说罢,她也没等苍无念的回应,直接站起身来,脚尖轻点树干,直接飞身离开了这棵茂密的大树。

“画儿……”苍无念一惊,急忙起身想要去追。

空离却一把拉住了他,对着他摇了摇头,“这附近没什么危险,让她自己呆一会儿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 羡慕

“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画儿这几日的情绪,似乎有点……”苍无念有些茫然的看向空离,希望对方能够告诉他,一贯善解人意的画倾城,最近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

空离苦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懒洋洋的靠坐在他身边的树干上,幽幽道:“一千多年前的本君可真是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会在这种地方对你这个情圣说教女子的心思。”

苍无念先是一愣,随即俊脸一黑,无语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说教”。

“呵。”空离轻笑一声,“罢了罢了,谁叫一千多年前本君还不知道男女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别‘本君本君’的了,要说就说,不说便罢,反正我迟早会明白的。”苍无念佯装不悦,起身就准备离开。

空离倒也没有拦着他的意思,只是冷不丁淡淡的冒出一句:“是啊,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一切终归还是有机会。”

闻言,苍无念的动作微微僵滞了一下,他扭过头来看着那个表面上看起来一脸漠然的男子,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抱歉。”

空离摇了摇头,“你跟我道什么歉?”

苍无念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想她吗?”

“呵。”空离又是一声苦笑,坦然道:“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可是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兹拉”一声,苍无念感觉自己冰封的心湖似乎又一次发出了轻微的龟裂之声,这是他第二次因为这个男子的事情而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什么细微的与情感有关的感知在复苏。

“或许……等我、或者是她回来了之后,能够帮你找到什么方法,让你再一次见到黎姬。”这种苍白无力的安慰,苍无念不知怎么的,竟然脱口而出。

空离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就等你们都回来了再说吧。”

“所以……她到底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苍无念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有一丝期待。

空离也不答话,同他一般直勾勾的与他对视着。

就在苍无念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想要开口催促的时候,空离忽的坐了起来,朝着苍无念的位置一探身子,伸出手来轻轻的用食指点了点他心脏所在的位置,低声道:“若我说,她就是导致你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你会恨她吗?”

苍无念闻言一愣,两道剑眉不自觉的纠结了起来,可是他思考的重点却并非是空离的那一句“罪魁祸首”,而是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恨?”

“是的,恨。就像我当初对黎姬那样,因为认定了她的居心叵测,所以我不想继续爱她。但是我又不想轻易放过她,于是只能将她捆在我自己的身边,羞辱她,折磨她,好发泄我心中因爱而生的恨意。”空离凉凉的说道。

这时候,苍无念才回过味来,想起了空离方才说的那一句“罪魁祸首”。只是他的脑海中忽然有些许零碎的画面闪过,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

轻微的头疼感传来,苍无念急急甩了甩头,缓过神来才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但是有你的前车之鉴,我想……我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虽然我还想不起来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只要她不是真心想害我,只要她的心里爱的是我,我……我应该会原谅她。”

听到苍无念的回答,空离抒了口气,心中有些慨然。

他拍了拍苍无念的肩头,淡淡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是想知道倾城究竟怎么了吗?”

许是空离的话题转移得太快,苍无念愣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自己被空离给戏弄了。他立刻拍掉了空离落在他肩上的手,不悦道:“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哪还有一点神君的样子。有话赶紧说!”

空离一边摇头一边轻笑了一声,“这不是趁着你还没回归神格才有机会戏耍一下吗?若是等你一切都恢复了,我可惹不起你。”

苍无念白了他一眼,作势要走,空离急忙拉住了他,“好了好了,言归正传。”

苍无念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空离的下文。

空离的面色很快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冷淡的模样,缓缓开口道:“她自己也说了,她最近的心情很是紧张。她从小就在深山老林里长大,身边除了惠姑便没有可以接触的人了。

“离开了她过去十几年单纯的生活环境之后,她便遇到了我们这些人,一路走来虽然只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但是我们已经成了她这一世到目前为止的短暂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乔三娘的变节,黎姬的死,洛凡的意外,青辞的劫难,安如月的被抛弃,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没有给她多少适应的时间。接踵而来的变故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忽然变得很沉重。

“身边突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从未有过这么多感情经历的她一下子就陷入了恐慌之中,她变得很没有安全感,她很害怕,并且她尤其害怕的是,她最终会失去你。

“现在的她,见不得周围的人有一丁点过得不好,她担心每一个不好的开端都会预示着她无法接受的结局。所以你提及你们修罗界曾经的那位天命圣女依阑和当时的修罗王,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入了谷底,她害怕安如月会成为第二个依阑。”

苍无念默默的听着,一边听一边蹙眉思考着该如何理解空离所描述的那些关于画倾城心境上的微妙变化。

可是想了好一会儿,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体会到她的感受。不过与她相处久了,我发现只要她不开心,我的心里也会跟着不舒服,我想……如果我有觉魂,是不是代表着这样的感觉就说明我已经爱上她了?”

空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的吧。”

“放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真的好吗?我有点担心她,我不想她难过。”苍无念有些迷茫的向空离投以征询的眼神。

空离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既然你是出于本心的担忧,那便去寻她吧。姑娘家嘛,是需要甜言蜜语哄一哄的,最近这样紧张的形势之下,你就别对她说那些太过残酷血腥的事情了。”

“哄?怎么哄?”苍无念有些懵了,他更懵的是“哄”这种字眼是怎么从大司命空离的嘴里说出来的。

空离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赶紧去吧,你是如何担忧她的便如何说出来,这种事情是教不来的。”

苍无念怀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一个闪身离开了这棵大树。遁身寻找画倾城的踪迹的同时,他在心中暗自腹诽:什么教不来,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依旧停留在树上的空离望着苍无念远去的身影,自嘲一笑:“苍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爱的人就在你的身边,就算你不懂如何哄她开心,她那么爱你,只要看见你便也就开心了。而我……却再没有机会以大司命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对黎姬说一句‘我爱你’。”

离去后的苍无念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就在一块相对平坦的草地上找到了画倾城,女子背靠着一棵树的树干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远的望着那个早已熟悉的身影,苍无念不知怎的,嘴角便下意识的扬了扬。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女子的身上洒下了斑驳的树影,这是一幕难得的和谐安宁的画面。

就这么静静的凝望了一会儿,苍无念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足尖一点地面,一个闪身悄然来到画倾城的背后。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画倾城在苍无念来到自己的身后时才猛然惊觉有人靠近,这一段时间培养出来的敏锐的危机意识使得她几乎没有思考的便立刻站起身来,一个闪身与来人拉开了距离。

结果当她定睛去瞧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位置站着的是苍无念,并且男子的手还尴尬的悬在半空,看那姿势似乎是想去触摸她的肩。

“无念哥哥,原来是你……我,我还以为是……”画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苍无念无奈的看了看她,将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却并没有答话。

两人就这么隔着丈许的距离僵持了一会儿,就在画倾城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和委屈的时候,男子忽然脚底一动,一个闪身来到了她的身前,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无念哥哥……”画倾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不过与此同时,心跳也开始加速。

苍无念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她不使劲便挣脱不开,却也不会感觉到窒息的力度环抱着她。

男子的怀抱一直是她所依恋的,温暖而宽阔。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的力量,让画倾城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产生了一种想要一直依靠下去的感觉。

第六百七十八章 怎么可以

她知道自己最近的心绪很凌乱,因为身边的人和事,使得她的危机感愈发的强烈起来。方才她自己坐在草地上思考,不禁也有些无奈,不是她想要悲天悯人,是她真的无法抑制自己的担心,她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安安静静的靠在男子的怀里,享受着这种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永远失去的美好,画倾城的心头酸酸的,却愈发放肆的让自己沉溺在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男子低沉好听的声音,“方才我问空离君,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要难过,你猜他是如何教我的?”

画倾城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问道:“他是如何教你的?”

“呵。”苍无念轻笑了一声,“他说,让我想些甜言蜜语来哄哄你。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又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越来越难过,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身体力行,让你把一切的不开心都传到我的身上来。”

谁知苍无念话音刚落,画倾城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念哥哥,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身体力行啊?抱一抱就能把不开心的情绪传递到你身上,那我开心了,你不就不开心了吗?”

“我不一样啊。”苍无念微笑着说道。

“你怎么不一样了?”画倾城疑惑道。

“这世上能让我的心有所触动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只要你开心了,我便开心了。”苍无念轻声说道。

画倾城闻言似嗔似怒的轻捶了一下他的肩头,“还说不会甜言蜜语,我看根本用不着空离君教你,你完全就是无师自通。”

苍无念不解的皱了皱眉,一脸无辜道:“我只是说了句实话,怎么就成了甜言蜜语了?”

画倾城心中一叹,双臂环上了他的后背,微微用力的抱紧了他,轻声道:“我觉得这是甜言蜜语,它就是甜言蜜语。无念哥哥,我喜欢听你说实话,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骗我的。”

苍无念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放心,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所以如月的事,你也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她的,如果她不愿,我定不会勉强她,这样可好?”

画倾城点了点头,“假如如月姐姐真的愿意进入修罗角斗场,你一定一定要让蒙羽星师和西择将军保护好她。她如今心里够苦的了,我担心她会因此而赌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傻丫头。”苍无念轻叹一声,“她若是会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你觉得昨天夜里小夜能那么轻易的就问出她将空离给她的丹药放在哪儿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她的孩子,为了孩子,她会坚强的活下去的。等有朝一日你为人母了,你自然也会明白的。”

听着苍无念前面那番话,画倾城还觉得颇有道理,可是最后一句“为人母”一出来,画倾城的脸便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她与苍无念之间的约定,想到他们会不会有共赴巫山的那一天。

被自己的想法羞得满面通红,画倾城索性也不说话了,只是依旧赖在男子的怀里不想松开。

苍无念便也由着她,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这是他能想到的让她心安的全部方法了。

……

二人回到大树下的时候,发现空离依旧坐在树干上,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等得不耐烦的神色,甚至他似乎都没有发现苍无念和画倾城已经回来了,显然他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出神已久了。

“空离君,我们出发吧。”画倾城轻声打断了空离的沉思。

“嗯?”空离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将目光看向树下的二人之后才恍然道:“哦,看来问题都解决了?那这便启程吧。”

洛河东岸,地处长越国最东南部的石帆山脚下的某个不易被察觉的山洞之中。

安如月因为伤心过度外加体内本源与封印间的冲突,她的身子一下子变得虚弱了起来,自打昨天夜里服下空离给的丹药之后就昏沉入睡,直到日上三竿了还没有醒过来。

沐琉夜无奈之余只有在山洞口打下禁制,自己出去寻找食物和水。

本来想等安如月醒过来,让她吃点东西,然后带着她回到积风镇的客栈上让她好好休养两天。

结果沐琉夜找来了食物后,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安如月依然昏睡着,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无力而痛苦的低喃,即便不用听清楚她梦呓的内容,沐琉夜也知道她在梦魇里见到的是青辞。

天色才暗下来没多久,空离便带着画倾城和苍无念驾雾而来,寻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在积风镇的附近。

“天都黑了,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寻找如月姐姐和小夜?”画倾城看了看乌漆墨黑的四周,心中有些担忧的问道。

空离淡淡一笑,抬起手来掐着指头算了算,然后指着去往石帆山的方向说道:“他们就在那附近。”

“这你都算得到?”苍无念挑了挑眉。

“小夜用念力冲开了我留在他身上的法力烙印之后我自然是能感知到他的方位的。带着你们两个伤患耽误了一天的时间,烙印的气息变得稀薄了许多,不然我连算都不用算。”空离似是埋怨的瞥了苍无念一眼,神情倒是罕见的倨傲。

“是我们不好,拖了神君您的后腿,您老人家多受累,赶紧带路吧!”苍无念白了空离一眼,愈发怀疑这厮过去的冷酷无情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当然了,他的这份怀疑着实是冤枉了空离,且不说空离在过去的几万年岁月里极少与其他仙家往来,没有什么喜怒哀乐需要表现出来,就单单说一个人要是能装作冷酷无情装上个几万年,那即便是装的也成了真正的习惯了。

说到底还是这一番下界给空离一直以来空白的情感平添了浓重的色彩,不仅仅是他对黎姬的爱情,还有他对于苍无念他们几人的兄弟和知己的情谊。

感情这种东西很奇怪,没体验过的时候觉得无甚稀奇,甚至还会无法理解那些为了另外一个人又哭又闹又喜又笑的情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一旦这东西在心中留下了痕迹,无论多冰冷的人都会恍然,原来一个本不相干的人对于自己而言会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苍无念和画倾城对于空离来说便是知己友人,作为一个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神君,下界为人之时最窘迫的模样对方都见过了,他的生性虽然冷淡但却坦然,在他们的面前他根本就没有负担,因为熟悉,所以才会表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仅凭苍无念看他的眼神,空离也猜到对方此时心中所想,他只是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周身法力一凝,将苍无念和画倾城笼罩其中,带着二人朝着石帆山脚下遁去。

山洞内,沐琉夜怕安如月夜里受寒,早早的便已经升起了火堆。

在火光的映照下,昏睡中的安如月处处散发着让人怜惜的气息,沐琉夜就这么凝视着她,莫名的感觉到心中有一种带着淡淡痛楚的酸涩感在蔓延。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七哥哥真的不要你了,我就代替七哥哥一辈子守护着你,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安好。

这么想着,沐琉夜竟然不自觉的朝安如月走近了几步,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抚摸她苍白且带着痛色的面庞。

不过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安如月的脸颊时,门口的禁制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动荡。

这不合时宜的动荡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沐琉夜的天灵盖,他整个人一个激灵,急急将手撤了回来,慌忙的后退了几步。

沐琉夜猛的甩了甩头,一脸惊愕的自语道:“我……我的天,她是七嫂嫂,是七哥哥的妻子。我……我怎么可以对她产生如此不敬的想法?”

短暂的震惊过后,沐琉夜很快回过神来,此时不是他纠结自己对于安如月怎么会产生这样那样想法的时候,眼下外面有人触动了他布下的禁制,他得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找上了门来。

周身青光一闪,沐琉夜隐匿了自己身形来到了洞口,还不待他探出头去,就听见空离的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别藏了,是我们。”

沐琉夜闻声松了口气,敛去了周身法力,一挥袖袍打开了山洞口的禁制,就见空离、苍无念还有画倾城前后脚的走了进来。

“空离君,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拿到了吗?”沐琉夜打量着三人,颇为疑惑的问道。

毕竟如今的修罗皇族对于三人而言就算不是龙潭虎穴,那也不应该是来去自如一马平川之地,怎么看他们三个都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是没有什么消耗。

苍无念微微笑了笑,手掌一翻,一块砚台大小的血红色寒玉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第六百七十九章 换了是你

“这……这就是血玉祭台?”沐琉夜眨巴着眼,愣愣的盯着那一小块玉石。这一丁点小东西,怎么能被称之为“祭坛”?

“你小子可别小看这宝贝,苍妄是在其中打入了禁制,压制了它的力量,让它缩小成这么一点儿。否则的话,它真正的威力不用释放出来,你恐怕都受不了它的威压。”空离在一旁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沐琉夜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你们三个看起来都挺好的,怎么一切会这么顺利?”

“顺利还不好?难道你希望我们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你面前?”空离微微挑眉,凉凉的注视着沐琉夜。

“当然不是了,我……我就是好奇,对于你们这么快回来感到惊讶罢了。”沐琉夜急忙摆手,不知为什么,在对上空离那一双琥珀色的寒凉的眸子时,他莫名的有些紧张。

“小夜,如月姐姐呢?她好些了没有?”一旁的画倾城早就没了耐心听他们这几个男子扯些旁的事,她这一路上担心的只有安如月。

听见画倾城提及安如月的名字,沐琉夜的心莫名的紧了紧,赶忙点头道:“七嫂嫂就在里面,不过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又怕她的身子经不起颠簸,只好暂且停留于此,想说等她醒来再做打算。”

画倾城闻言二话没说,直奔着洞内而去。

山洞内因为升起了火堆而显得温暖,安如月身下的枯草堆显然是被用心铺垫过的,虽然条件简陋,但是绝对冻不着她。

画倾城略略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小夜还算是会照顾人。

一个闪身来到安如月的身边,画倾城轻轻抓起安如月的手腕,一道淡淡的白光顺着她的指尖进入了安如月的体内。

一番细细的查探下来,画倾城发现安如月腹中胎儿的气息十分的强健有力,在胎儿的周身她仿佛还感受到了一层坚韧的防护,那大概就是空离给的丹药所起的效果,这层防护让画倾城有理由相信,只要安如月这个母体不出现致命的意外,那个孩子便是绝对的安全。

除此之外,画倾城还感受到安如月的体内有一股埋藏得极深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就像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极力的想要冲破一切阻碍破土而出。

画倾城知道,那股力量自然就是安如月身为天命圣女体内自带的端正本源的力量,而这份力量想要冲破的那层阻碍就是苍妄在她体内设下的封印。

这两种强大的力量在暗中较着劲,但是身为本源主人的安如月实力却太过薄弱,现在的她根本无法驾驭本源的力量去冲破那层封印,所以反被两种力量的冲突所累,导致身体异常的虚弱。

画倾城皱着眉头松开了安如月的手腕,忧心的看向在她之后走进来的三名男子,“如月姐姐的身子的确是因为本源和封印的力量冲突而变得虚弱,若是任她这样下去,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空离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暂时不会有事的,给她点时间,让她自己将心绪稳定下来。她现在的昏睡并不完全是因为身体虚弱,更多的是她为了逃避痛苦的一种自我封闭的保护措施。待到她平复了心情苏醒过来,本源的力量也会随之安定下来。”

听了空离的话,画倾城还是十分担忧,“你也说了她是‘暂时’不会有事,那换句话说,不就是只要封印不解开,她就要一直处在随时可能面临危险的境地吗?”

空离叹了口气,“只能说,一切都到时候了。劫数如此,与其负隅顽抗,不如顺应天命,或许能够更好的解决这些问题。”

沐琉夜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终于得了个插话的机会,急忙问道:“那个……我没弄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本源?什么封印?什么劫数?这一切,怎么会跟七嫂嫂扯上关系?”

三人相视了一眼,将安如月的真实身份与沐琉夜大致说了一下。

“原来……原来七嫂嫂竟然是修罗界的天命圣女?”得知安如月的身份来历之后,沐琉夜很是震惊,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躺在草堆上昏睡的女子,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出身其实很高贵,实力可以很强悍,那么面对七哥哥的时候,她就不会总是将自己放在卑微的境地了。

“可是……现在知道了也没用了,七哥哥对她说了那么绝情的话,把她的心都伤透了。你们是没瞧见她昨夜嚎啕大哭的模样,我当时只恨不得……将自己变作七哥哥的样子来安慰她。”

苍无念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他们之间……其实也不能说全是青辞的错。换了是我……”

“换了是你,你可休想赶走我。”还未等苍无念说完,画倾城便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

空离瞧了瞧被一句话给堵死的苍无念,又瞧了瞧似嗔似怒的画倾城,眉角微微扬了扬,语气有几分戏谑的说道:“看来,今天早上你们两个交流得还挺愉快。”

画倾城俏脸一红,“空离君,你说什么呢!你们这些男子总是喜欢自以为是,你们真觉得出了什么事,把身边的人撇得远远的就能万事大吉了吗?我要是如月姐姐,我昨日就不离开鲛人宫了,我倒要看看青辞能拿我如何!”

“倾城姐姐……”沐琉夜暗暗拉了拉画倾城的衣角,有些迟疑的说道:“假如,你看见无念哥哥和别的女子甚是亲密,而且那个女子和无念哥哥还有许许多多你所不知道的过往,你真的还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吗?”

“这……”画倾城一下子愣住了,被沐琉夜这么一提醒,她忽的就想起那个连她都为之感到惊艳的紫衣神女。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倾城,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空离睨了画倾城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

“我……”画倾城语塞了,看向苍无念的目光之中也有了一丝掩藏得极深的惶恐。

“好了好了!”苍无念微微蹙眉,这样的话题让他的心头莫名的感到烦闷,语气也不由得冷淡了几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照顾好如月,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假设就先放一边吧。”

空离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山洞的环境,然后道:“此处条件简陋,我们还是回镇上找个客栈住一宿吧。”

有空离在,五人瞬息之间就来到了积风镇。随便找了家客栈,三个男子各住一间房,画倾城则是与安如月同住一屋,方便照顾她。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画倾城正趴在安如月的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闻耳边传来细微但却略带痛苦的呢喃之声:“孩子……我的孩子……”

画倾城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下意识的在心中想着:孩子?什么孩子?

——孩子?!

忽然想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画倾城顿时一个激灵,急急忙忙坐起身来,目光立刻扫向躺在床上的安如月。

只见安如月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秀美紧蹙,一头的冷汗,嘴里不断的呢喃着“我的孩子”,很明显是被魇着了。

画倾城心头一痛,忙伸出手隔着被子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安如月的紧绷的胳膊,语气轻柔的安慰道:“如月姐姐别紧张,孩子很好,没事的。你放轻松些,孩子真的没有事。”

大约是听见有人告诉她,她的孩子很安全,安如月紧绷的胳膊微微放松了些,呼吸也没有方才那么急促了。

见安如月慢慢恢复了正常,画倾城可是松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屋外,时辰尚早,昨夜很晚才睡的她依然感觉有些困倦,索性又趴在床边上,准备再继续迷糊一阵子。

这一个迷糊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再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因为安如月,不过这一回不是因为她梦魇之中的痛苦呢喃,而是因为安如月醒了,看见床边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句:“倾城?”

被清醒的安如月给唤醒,画倾城所有的困倦立刻一扫而空,“如月姐姐,你终于醒了!”

“倾城,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安如月有些意外的问道。

“前天夜里小夜将你的情况告诉了空离君,我们对你甚是牵挂,所以拿到了血玉祭台就赶了回来。如月姐姐,你可真是把我们都吓坏了!”画倾城拉着安如月的手,有些埋怨,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前天夜里?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安如月恍然,随即歉然道:“真是抱歉,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如月姐姐,这一路过来,我早已将你当最知心的亲姐姐看待,至于无念哥哥他们,也是拿你当亲人、当朋友。你出了什么事,我们不为你担心是不可能的。所以啊,你若是不想我们为你操心,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画倾城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六百八十章 主动表明态度

安如月抬眼深深的凝望着面前这张绝世的容颜,心中不由感慨:等你真正归来,成了青辞所仰慕的那个“翎儿姐姐”,我可就当不起你这一声“亲姐姐”了。

只是这么一想,她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青辞,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如月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画倾城立刻紧张了起来。

安如月赶紧深吸了几口气,强作笑颜道:“我没事,我只是为能够认识你而感到庆幸。”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你们这趟去修罗界一切都还顺利吗?你和小王子有没有受伤?”

画倾城笑了笑,“放心吧,我们都很好,这次去拿血玉祭台的过程顺利得有些离谱。我们还遇见了蒙羽星师和西择将军。”

“是吗?那她们见到小王子如今的模样,一定都很吃惊吧?”安如月的问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很快黯淡下来,“她们已经知道了无念哥哥就是苍妄的转世,她们在等待千年前的那位王者归来。不过修罗界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不妙,除了蒙羽星师和西择将军,皇族中其他强者都已经被赤刹暗中操控了。

“西择将军还查到漂亮姨娘……也就是曼沙王上,被赤刹囚禁在了你们修罗界的海牢里面。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为免草惊蛇,我和无念哥哥还有空离君连夜撤里了罗列岛。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听着画倾城简单的叙述,安如月刚才略微舒展开的眉头又一次紧蹙在一起。她没有去问“怎么会这样?”或者是“真的假的?”这些没有价值的废话,因为她清楚,赤刹的确是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一想到修罗界几乎已经沦陷在魔族的手里,安如月就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一股无名怒火在缓缓升腾,她隐隐的有一种想法,希望自己能够获得强大的勇力,将那些魔头斩杀个干净,好还他们修罗界一片净土。

当这个想法从安如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她不过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这么多年来法力都没有多少提升。就凭她这副模样,赤刹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捏死她,她都纳闷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而在画倾城的眼里,她看见的是安如月在听她叙说的过程中先是秀眉紧蹙,然后神情越变越严肃,严肃到后来,画倾城竟然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肃杀之气。可是这种肃杀之气没有存在多久,安如月忽然又泄气了,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正讶然于安如月方才的反应,却忽闻对方道:“小王子在哪里?带我去见见他吧。”

“你只打算见无念哥哥一人?”画倾城有些疑惑的问道。

“对,就见他一个。”安如月点了点头。

“你身子刚好些,就别乱动了,他就在隔壁,我去将他叫来。”画倾城拍了拍安如月的手,起身朝屋外走去。

很快的,画倾城再一次回到屋里,与她一起过来的自然是早就醒来的苍无念。

“如月,你的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一进屋来,苍无念第一句话便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安如月无奈的笑了笑,“有劳大家为我费心了,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苍无念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罢了,等你都调养好了再说吧。”

见苍无念欲言又止的模样,安如月以为他是想要提及青辞的事情又不好开口,于是她摇了摇头,“小王子,我明白的,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未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我所能的活下去。只是……”

“只是什么?”苍无念问道。

安如月垂着眼抿了抿唇,好半晌后才又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期盼的看向苍无念:“小王子,你这一趟回到修罗界,是否想起了些什么?”

苍无念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随即目露犹疑之色,“你觉得我应该想起什么?”

安如月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道:“小王子应该还记得,我曾问过你,在修罗界除了燃魂咒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实力提升到最高的境界?”

苍无念心头一动,下意识的与画倾城相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莫非……你希望我想起的是与提升实力有关的事?”

“嗯。”安如月重重一点头,“倾城已经把修罗界现在面临的危机告诉我了,我虽然只是一介婢女,但是不知怎的,我……忽然间便由心底生出了一种想要与修罗界共存亡的信念,在这种时候,我不想让自己继续沉沦在儿女情长之中。不知小王子是否有什么方法能够助我多提升些力量?又或者……你索性将我送回修罗界,让蒙羽星师和西择将军帮我想想办法。”

苍无念心有疑虑的打量着安如月的每一个表情,一开始他猜到安如月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心中还有些欣喜,只要安如月自己也愿意,那冲破她体内的封印应该是有希望的,这样画倾城也不会责怪他对安如月太过狠心。

可是当安如月真的提出来这样的要求时,他的心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起来。可能是这个一贯不怎么上进的女子忽然表现得太过大义凛然,这让苍无念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她到底是真心为了修罗界着想,还是仅仅想要找一件充满艰难与危险的事情来麻痹自己,好让她自己没有时间和心思去为了青辞的事情而心痛。

如此坚毅果决又有些激进的表现完全不符合安如月的性子,别说是苍无念,连画倾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们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于安如月是不是有什么估计错误的地方,莫非她真是受刺激过了头,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管不顾了?

看见两人犹疑的面色,安如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在顾忌什么,苦笑了一下又道:“我怀有身孕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们也该知道,前天夜里我差点小产,多亏了空离君给我的丹药。

“虽说昨日我昏睡了一整天,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一种强韧的力量在保护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做保护,我想只要我不出现什么致命的意外,这个孩子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可是身为修罗女子,怀胎生子需要三年的时间,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我承认我是想要利用一些艰难的磨练来让自己暂时忘却失去青辞的痛,但是我对修罗界的担忧也不是假的。若是没有空离君的仙丹,我可能还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现在不同了。所以……小王子,若是你想起了什么方法,就请你成全我吧。”

如果说安如月先前的表现让苍无念和画倾城感到犹疑,那紧接着的这番话就是让他们感到意外了。

这个一直以来头脑和心思都十分简单的女子,在遭遇了她生命中第一次巨变后居然有了这么明显的不同。

到底是挫折能够让人快速的成长成熟起来,还是像苍无念所言的“为母则刚”,又或者是因为体内本源影响的缘故,总之那个曾经总是以婢女自居,还十分介意自己出身卑微的丫头,切切实实的在这种时候用自己的决心让苍无念和画倾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苍无念与画倾城相视了一眼,短暂的目光交流之后两人都轻轻的点了点头。

随后苍无念又将目光看向了安如月,神色庄重肃然的说道:“如月,其实这一趟我们没有直接前往鸿蒙遗境,而是返回人界来,就是因为有一件事需要征询你的意见。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我询问你之前,你竟然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一点让我很意外,也很欣慰。”

安如月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喜,“小王子,你的意思是,你果真想起了能让我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方法?”

苍无念点了点头,“有些事我也是才知道的,其实……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修罗婢女,你一直以来所介意的自己的出身,那都只是你的姐姐为了保全你而促成的假象。”

“我的姐姐?为了保全我而促成的假象?小王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如月惊愕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居然还有亲人,她一直以为这世上能被她称之为亲人的,应该也就只有苍无念了。

苍无念叹了口气,将云蕊的事情和安如月的身份以及修罗角斗场的一切通通告诉了她。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安如月在听完那些她不曾知晓的过去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这种震惊的感觉比她知晓青辞的真身是一条青龙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安如月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画倾城和苍无念在叙说结束了之后十分默契的闭上了嘴,只是静静的陪着她,让她自己慢慢消化这些令她感到震撼的信息。

第六百八十一章 没有意外就是最大的意外

良久之后,安如月才喃喃开口说道:“原来……云蕊竟然是我的姐姐,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一直以来却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她为你做了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活着。可是在修罗史上,但凡出现天命圣女,都是有大事要发生的。你是天生的圣女,注定了是有甩不掉的包袱和逃脱不了的责任。

“就算她的劫难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可惜她能为你挡得了一时,却无法为你抵挡一世。从你遇见转世的我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走上了你本来该有的轨迹。”

苍无念的语气十分淡然,只是话到最后他却又有些无奈。他深深的看了安如月一眼,顿了顿才道:“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在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天命圣女的情况下,就已经做好了与修罗界荣誉与共的准备。”

安如月的面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王子……其实,我还是应该称呼你为‘王上’。我如今只是空有圣女的身份,体内的本源还得不到释放,要说与修罗界荣辱与共还为时过早。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到今日才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王上虽然还未完全觉醒,但是肩上的担子已经十分沉重了。如月不才,为了能助王上一臂之力,还请王上早些将我送入修罗角斗场。”

苍无念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我们明日便启程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凡事量力而行。修罗界不比人界,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谁知安如月却摇了摇头,眸子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伤,“不必等明日了,我们今日便启程。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待在这里,只会让我不断的想起青辞。只要一想起他,我刚刚才坚定起来的信念和意志就会被击垮,我……还是无力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这……”苍无念有些犹豫,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画倾城。

画倾城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应了如月姐姐吧,想来空离君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如此,整件事就敲定了下来。空离对此决定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倒是沐琉夜,一大早的听闻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再一次前往修罗界,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担忧之色,关心的问道:“七嫂嫂,你真的决定了?你的身子真的不要紧了吗?”

安如月微微笑了笑,答道:“我已经决定了。小夜,这两日多谢你的照顾,若是没有你,我的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七嫂嫂这是说的哪的话?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事。”见安如月如此客气,沐琉夜想都没多想就脱口答道,只不过刚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又补了一句:“换了是无念哥哥或者倾城姐姐,他们肯定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安如月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叹一声:“小夜,以后莫要再唤我‘七嫂嫂’了,你如此唤我,只会让我一次又一次想起他。”

这是安如月第二次提出让沐琉夜不要再叫她“七嫂嫂”,第一次的时候,沐琉夜本能的反应是不想改口,他总觉得安如月就应该是青辞的妻子,如此唤他是天经地义。

可是这两日他见到了这个女子最脆弱的模样,他感觉自己对她似乎也有些什么感情变得不太一样了,所以当他再一次听见安如月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的心底里竟然有一丝丝的欢愉。

“那……不唤你‘七嫂嫂’,我该如何称呼你?”沐琉夜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们既已是朋友,你唤我如月便是了。”安如月不甚在意的说道。

“如月……”沐琉夜下意识的轻唤一声,随即扬起嘴角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以后便唤你如月。”

苍无念和画倾城并没有太在意两人之间的这番对话,倒是空离在一旁默默的将沐琉夜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了眼里。

几人相互嘱托了一番之后,空离带着三人启程前往修罗界,而沐琉夜则是决定回到斩魔宗以保护大家的安全。

转眼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刻,苍无念几人已经来到了罗列岛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选择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作为落脚之地,并没有立刻就靠近烈阳宫。

“这周围看起来挺安全,你们布下隐匿结界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烈阳宫中探探虚实。”空离叮嘱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空离看起来似乎……很赶时间的样子?”安如月盯着他转身离去的方向,有些不解的自语了一句。

苍无念点了点头,“毕竟现在整个修罗界几乎都已经被赤刹所把持,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格外小心。此番再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你悄悄送入修罗角斗场,那些不必要的战斗能免则免。”

“那……空离独自前往烈阳宫岂不是很危险?”安如月忧心的问道。

“呵。”苍无念轻笑了一声,“如果连他都会遇到危险,那我们去了也不过是拖他的后腿罢了。凭他的实力,就算烈阳宫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也能够全身而退的,我们就安心等他回来便是了。”

出乎三人意料的是,空离不过去了半个时辰就再次返回,而且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蒙羽和西择。

“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烈阳宫中很安全啊?”苍无念奇道。

不过他这话一出,空离他们三个却是微微蹙起了眉。

“怎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见三人如此神情,画倾城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空离淡淡答道。

“没发生意外,你们为何这副神情?”苍无念接过话问道。

蒙羽对着苍无念欠了欠身子,解释道:“王上有所不知,对于现在的烈阳宫来说,没有发生意外才是最大的意外。前天夜里你们离去之后,我和西择将军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赤刹却没有回来。

“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这两日宫中的守卫明显的开始松懈,有一部分强者已经不知所踪。如果不是赤刹在别地方处理什么更要紧的事情而没注意到修罗界的风吹草动,那很有可能就是她在慢慢转移皇族之中最精锐的力量,打算时机成熟后直接摧毁烈阳宫。”

听了蒙羽的话,苍无念几人的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想掏空修罗皇族,将我修罗界的强者全都拉入魔道,然后铲平剩下的躯壳……我原本还以为她只想统治修罗界,没想到她的野心比我想象得还大。”良久之后,苍无念语气淡淡的出了声,不过面色却已显露了几分寒凉。

“她的野心也是整个魔界的野心,不仅是你修罗界,这整个三界六道他们都打算推翻。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对于那些不愿堕入魔道的三界众生而言,这天地间就处处都是地狱道了。”空离的语气同样凉薄冷淡。

苍无念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眸中划过一抹寒芒,“既然他们将算盘打到了修罗界的头上,那我们若是不尽全力与之相搏,岂不是对不起他们这么久以来的谋划?”

“王上,你想怎么做?”蒙羽的语气有些急切,更多的是期待。

“您现在还未完全觉醒,该如何与他们一搏?”西择神色肃然的问道。

苍无念的眼神淡淡的扫过两位女子的脸,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安如月的身上,“虽然不知我还需要多久才能回归原本的神格,但是今日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助力。”

西择和蒙羽下意识的顺着苍无念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安如月。

“这不是如月吗?倒是好些年未见了。”蒙羽微笑着说道。

西择则是皱了皱眉,她在安如月的身上完全没有感受到什么强大的力量,于是不由得疑惑道:“难不成您的意思是,安如月就是您带给我们的助力?”

苍无念点了点头,“前天来的时候有些匆忙,再加上有些事我还是离去之后才记起来的,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告诉你们,安如月其实是我修罗界的天命圣女。”

“什么?”西择和蒙羽同时震惊出声,随后都朝安如月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她其实是云蕊的妹妹。”苍无念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前占星师云蕊?她已经失踪一千多年了啊。”一听见这个名字,蒙羽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比起修罗圣女这个身份,蒙羽更在意的是这个女子拥有比她更加强大的卜算天赋。

西择皱了皱眉,接过话道:“而且据我所知,云蕊似乎……是赤刹那一边的吧。”

还未等苍无念回答,安如月便已主动上前一步,对着两名女子欠了欠身子,语气淡然的说道:“姐姐当年由占星师变成了修罗圣女,其实都是为了我……”

第六百八十二章 到了

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的叙说了一遍,再加上空离时不时的补充,西择和蒙羽很快也明白了安如月与云蕊对于修罗界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以王上的意思是,让如月进入修罗角斗场,在其中不断激发自己的潜能,好让她依靠自己的力量冲破你当年在她体内设下的封印?”蒙羽微蹙着眉头看着苍无念问道。

苍无念答道:“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最强的力量。严格说起来,若是没有那一层封印的阻滞,或许历练的效果根本无法达到预期。”

“话是这么说没错。”西择看了看安如月,又看向苍无念道:“可是以她如今这点实力,进入角斗场岂不是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苍无念勾了勾嘴角,“你可以先将她送入练兵场,练兵场十八道试炼之门后面的考验比角斗场内要容易得多,有你引导她,让她循序渐进,我相信她可以的。”

虽然苍无念还不完全是苍妄,但是他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容却是让西择微微有些失神。当年那个拥有一双深邃紫眸的狂傲的男子也曾这般对她展露过会心的一笑。

不过很快西择便缓过劲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您就放心将她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护她周全。等您回来,给您一个完整的天命圣女。”

话音刚落,西择忽然又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道:“话说回来,您……打算娶她吗?”

结果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周围几人便同时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嗯?”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苍无念。

“什么?”这是惊讶的安如月。

“呃……”这是立时想起什么来的空离。

而画倾城则是瞪大了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西择。

“我……说错了什么吗?”西择被他们的反应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西择将军莫不是忘记了,苍妄他是……心有所属的。”空离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画倾城,借此提醒西择。

西择蹙了蹙眉,“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可是……莫说王上如今尚未归来,即便是神格回归,娶了天命圣女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回过味来的苍无念赶紧摆了摆手,“此事就无需将军费心了,我是不可能娶如月的。”

安如月也赶紧点了点头,“虽然我也知道天命圣女理所应当与修罗王在一起,好助王上法力精进,可是……我与王上都有各自的心仪之人,而这些年来我们都将彼此当做亲人般看待,别无他念。所以此事……还望西择将军莫要再提。”

西择闻言将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最终只能点了点头,“既然您与圣女的心意皆是如此,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尴尬莫名而来,莫名而去,然后安如月就这么跟着西择和蒙羽进入了烈阳宫。

虽说烈阳宫现在的警戒比以往松懈一些,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苍无念三人并没有冒进,而是选择目送她们远去之后,如前天夜里那般很快的离开了罗列岛。

再一次来到他们当时落脚的那个荒岛,再一次寻找到那片密林,三人又在那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三人便启程出发,这一次他们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便是这天地间最神奇的能够连接天之南海之北的鸿蒙遗境。

考虑到苍无念和画倾城如今的法力有限,而且因为前几日去取血玉祭台的时候二人在不同程度上都受了些伤,所以空离这一路刻意放慢了速度,好给他们多一些调息的时间。

于是三人这一路朝着天的最南边腾云驾雾而行,直到视线的尽头不再是明净的蓝天,而是一片看似虚无缥缈的混沌之色的时候,距离他们离开罗列岛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前面就是鸿蒙遗境了吗?”画倾城遥望着那一片混沌,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涌动。

空离沉吟了一下答道:“你现在所能看见的只是鸿蒙遗境的外围,真正的遗境在那片混沌的深处。一会儿你们紧跟着我,混沌之中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若是不小心走散了,想要找到对方可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苍无念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很自然的将画倾城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女子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冰凉,只不过此时她的心绪有些异样,也不知是不是紧张,掌心之中居然微微渗出了冷汗。

“画儿,你在担心什么?”苍无念低下头,在画倾城的耳边轻声问道。

画倾城抿了抿唇,轻轻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不知道如月姐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西择和蒙羽在,她不会有事的。一个月的时间虽说不短,但是以她的实力,估计还没能通过练兵场的前九道门。”苍无念轻声答道。

空离的余光瞥见窃窃私语的二人,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扬。心中暗道:如此谨小慎微的风湮大概要不了多久就再也看不见了。也不知她觉醒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不多时,三人就已经真正的进入了鸿蒙遗境的范围之内,周围也说不清到底是黑暗还是光明,总之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就像他们曾经在去往临碣岛的路上通过的那片迷雾之海一样,眼睛在这种地方只能是个摆设。

比迷雾之海还要糟糕的是,在迷雾之海上,只要离得不远,他们还能听见彼此的声音。而在混沌之中,他们只能通过法力传音才能够勉强交流。

在这种地方前行真的是一种很奇特也很容易令人恐慌的体验,因为周围没有任何的景物可供参考,他们感觉自己是在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可是耳边没有风,脚下没有路,若非他们心智超群,进入此处要不了多久便会出现濒临崩溃的感觉。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反正画倾城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就好像过去了好几个月一样。

终于,空离的声音通过法力传入了他们的心里:“到了。”

到了……

画倾城一路上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确切的说是视死如归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奔赴刑场的犯人,一路上都在脑海里反复演练自己死亡的场景。空离那一声“到了”,就像是监斩官的那一句“行刑”,让她的心脏在短时间剧烈加速后,平静的闭上了眼,等待着魂归黄泉的那一刻。

“画儿,别胡思乱想。”心底里忽然又传来了苍无念的声音。

画倾城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朝着身边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们一路上双手紧牵,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边。

“无念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画倾城传音过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应该不会忘记吧,我们过去偶尔会有一些很奇特的听见对方心声的情况出现。今日从握住你的手进入这混沌之地开始,我就感觉到你心绪不宁,并且听到你心里有许许多多嘈杂的声音。

“我想,你一定很矛盾、很恐慌而且还很抗拒随我来到这里。可是画儿,这条路早在一年多之前我们就已经无法回头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你就必须要勇敢的跟我一起走下去。”

“无念哥哥……”画倾城轻唤了一声,顿了一下才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为何莫名的开始抗拒。直到进入这混沌之地我才隐隐有了些感觉。

“我抗拒的原因并非是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曾经我以为我是不想了解你的过去,而现在我才发现……我是怕你知晓了你的过去之后,你会……你会埋怨我,更甚至,你会无法原谅我。”

“这是为何?”苍无念奇道。

画倾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这种感觉现在愈发的强烈起来。我在想……会不会是一千多年前我曾破坏过你与那位神女之间的缘分,导致你们有所误会所以才离开了对方。”

苍无念握了握画倾城的手,安慰道:“傻丫头,说了别胡思乱想了。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人,或许……你会是我的意外之喜。”

画倾城刚想问问苍无念这句“意外之喜”是什么意思,空离的声音又淡淡的传了过来:“你们两个交流完了吗?我们要进去了。”

“怎么,难道你能听见我与画儿的传音?”苍无念有些意外。

“如果我想,我自然是能够听见。不过我可没有偷听别人说情话的嗜好。”空离的语气有几分戏谑,顿了顿他又道:“好了,集中你们的意念,调动法力与我的法力相连,我这便带你们打开混沌的缺口。”

第六百八十三章 十二时镜

三种不同颜色的法力光芒顿时在三人周身弥漫开来,虽然他们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彼此的法力正在相互融合,形成了一个护罩把他们包裹在其中。

空离心中默念着法诀,抬手对着面前的混沌射出一道光芒,光芒很快幻化为阵法,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生生的将他们面前看不见摸不着的混沌撕开了一缺口。

“走。”空离说着,闪身进入了缺口之中。画倾城和苍无念紧随其后。

这似乎是一片独立的空间,不知是不是哪位通天大能在混沌中用法力开辟出来的犹如实质的场所。就像他们这些仙根强大的人,都有办法营造出一个特殊的空间,只有在经过主人的允许之后他人才能进入,并且很难被旁人察觉。

在这里,他们的双目又重新拥有了视物的能力,脚下也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只是环视四周却发现,眼下周围的环境像是身处星空之中,漆黑中带着微末星星点点的亮光。而他们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是在踏空而立,并且不需要施法就可以办到。

“这里……就是鸿蒙遗境的最深处?”画倾城有些惊叹。

空离点了点头,“没错,穿过此处,我们就等于从进来的时的天之南直接进入了海之北。而我们所要寻找的十二时镜也就在这个地方。”

在这里,苍无念和画倾城是切身体会到了地点随着自己脚步前行而变换是一件多么让人舒心的事情,虽然周围没有什么景致可言,但是也比他们在混沌之中完全没有方向没有视觉来得心安多了。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件物事,虽然离得还很远,根本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但是苍无念和画倾城的心里都清楚,那就是他们此番寻找的目标——十二时镜。

走近十二时镜,二人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件奇异的宝贝来:这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大约有两人高。镜子的周围是古铜色的框架,框架上雕刻着各种奇异的花纹,有的像祥云,有的像符咒印记。

最特别的自然就是镜面本身,那是不同于他们所见过的任何镜子的材质,像水一样透明,仿佛还会流动,但是实际上却坚硬无比。

可是让苍无念和画倾城意外的是,他们三个一起走到了镜子前,镜中只清晰的印出了空离的身影,而他们两个的身影却甚是模糊,不仔细辨认根本就看不清楚。

“这……这是为何?”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空离暗暗挑了挑眉,心道:谁让你们神格还没归位呢?这世上本来就不该有苍无念和画倾城,你们当然无法在这面镜子里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了。

他心里虽那么想,不过嘴上却有几分戏谑的说:“这说明你们的法力还有待提高。”

画倾城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而苍无念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空离那敷衍的态度虽说不算明显,但是他很敏感的捕捉到了。

再加上他在看见这十二时镜的第一眼时就已经记起自己曾经的的确确是见过这东西,而且当年他是带着还是个少年的青辞一起来的。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这面镜子是可以清晰映照出青辞的模样的。

要知道当年的青辞法力可是远远不能和现在的他还有画倾城相提并论,所以对于空离所谓的因为法力不济才使得他们的模样无法清晰在镜中显现出来,苍无念是一个字也不信。

不信归不信,但是他也不想再追问,所有的谜团很快就会解开,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空离想了想,答道:“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想要通过十二时镜回到过去,与来人的法力和机缘都有莫大的关联。以你们现在的力量想要触发十二时镜,怕是没有办法回到很遥远的过去。所以……只能看你们的机缘了。”

“看机缘?莫非你的意思是……让我和画儿两个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镜子面前,直到看到你所谓的‘机缘’出现?”苍无念没好气的说道。

谁料空离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啊?”画倾城也傻眼了,“那这得站到什么时候啊?”

空离扬了扬眉角,轻笑一声道:“你们不想站着,也可以坐着啊。”

说着,他指了指镜子的背面,又道:“这样吧,你们一个人在这一面,另一个去镜子那一面。然后各自面对镜子盘膝打坐,凝神静气,或许过上三五个时辰,你们就会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苍无念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照着他所说的,绕到了十二时镜的另外一面去。

这另外一个面和之前那一面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依旧无法在这看起来如清澈流水一般的镜面上看清自己的模样,更神奇的是,镜面分明是透明的,但是却无法透过它看见画倾城和空离。

“这镜子还真是奇特,看起来好像一眼就能看穿镜面背后的景物,结果居然什么也看不见。”苍无念感叹了一声。

“要是这么轻易就让你看见了,我又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把你们弄到这里来。”空离在镜子的那一面幽幽的说了一句。

苍无念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一边盘膝坐下一边道:“那这便开始吧,画儿,你可准备好了?”

画倾城闻言下意识的朝身边的空离看了一眼,轻声应道:“好了。”

说罢,她也盘膝而坐,努力的放空自己的心绪,调动起周身的法力,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面前的十二时镜。

“接下来的事,只有靠你们自己了。外面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拿到了该拿到的东西。”空离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周身光芒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到缺口准备再一次进入那混沌之中时,空离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口中喃喃自语道:“往来影照两边人……风湮,苍妄,希望你们能快些找到镜中映照的自己。”

为了不给苍无念和画倾城带来太大的心理负担,空离并没有告诉他们,在鸿蒙遗境之中的时间与外界是不对等的。

他们两个不知道自己自从踏入那混沌之地直到进入那片奇特的空间到底用了多长的时间,感觉上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一日。但是空离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他们在鸿蒙遗境内已经待了两日的时间了。

而鸿蒙遗境之中过了两日,外界却整整过去了两个月。

身处鸿蒙混沌之地,所有能够与外界联系的秘法仙法禁术一概都失效,也就是说这两个月以来,即便外面有人想通过什么方法寻找他们,也是徒劳无功的。

刚离开鸿蒙遗境,空离便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天,紧接着他的目光忽的一凝,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糟糕!来时竟然忘记交代了!”空离低呼一声不好,脚底云雾一起,赶忙朝着南海的方向飞遁。

不过他还没赶多久的路,心中便忽然传来了霜染衣的声音:“哥,哥!这几个月你到底去哪了?哥你能听见我在叫你吗?”

空离眉头一蹙,停下了脚步。指尖绿光一闪,在空中打出了一道光幕,光幕上赫然映出霜染衣焦急的面容。

看见空离终于有反应了,霜染衣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呼……哥,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我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司命被人给囚禁了呢!”

空离白了她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有要事要办,没工夫跟你闲扯。”

“当然有要紧事啊!肯定比你的事情还要紧!”霜染衣急忙说道。

“那就快说!”空离有些不耐烦了。

霜染衣撇了撇嘴,暗自腹诽:嘁,就知道凶我。一会儿你就该感谢我了!

腹诽完了之后,霜染衣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这一段时间我老觉得有些什么大事要发生,可是三界的气数这几百年来越变越诡异,我又不是风湮姐姐,所以左算右算却是什么也算不出来。

“结果就在三日之前我在太宵宫偶然听见度厄星君身边的仙童说什么青龙一族最近似有大难要降临,我一时好奇多问了几句,结果那个小仙童告诉我,那是他们星君和别的星君谈天时他无意间听到的,说是青龙王命数将尽,我……”

霜染衣急急说了一堆,说到此处却忽然被空离打断:“你确定此事是从度厄星君口中说出来的?”

霜染衣忙点头道:“我后来专门找了度厄星君求证此事,他一开始还不愿意告诉我,然后我就把你搬了出来,说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他这才告诉我说青龙族的七殿下命在旦夕,青龙王曾暗地里找过他以求度厄之法。”

闻言,空离忽然沉默了下来,只是一张好不容易懂得了表现喜怒哀乐的脸此时变得比过去的几万年还要冷若冰霜。

第六百八十四章 跟我走吧

霜染衣从未见过空离这副神色,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却是不敢再说一个字,生怕惹怒了他。

良久之后,空离忽然轻叹了一声:“哪有什么度厄之法,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可是……严正啊严正,你这么做,能有几成把握换得青辞安然无恙?”

“哥……”霜染衣喃喃的唤了一声,心情也跟着哀伤了起来,“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空离木然的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密悉海域最近有什么动静吗?青辞的天劫应该还没渡吧?”

霜染衣连连点头,“我着急找你为的就是这个,你还是赶紧去瞧瞧吧。风湮姐姐需要的大爱之泪和龙绡不是都还没拿到吗?”

空离目光一凝,严肃的瞪着霜染衣问道:“你如何知晓风湮画魂需要得到这两样东西?我记得我并没有跟你细说过。”

霜染衣缩了缩脖子,怯怯道:“这三个月来你音信全无,我自己待在这文昌宫也没什么事可做,所以我就去了一趟人界,找沐琉夜那个小玄武聊了聊,他一听说我是你的妹妹,自然就将什么都告诉我了……”

空离皱了皱眉,沉声又问:“知晓这些事情之后,你没擅自插手做些什么吧?”

霜染衣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青辞都成那样了,我哪敢再刺激他啊?不过他也真是的,怎么能那样对如月呢?我要是如月,绑也要把他绑走!”

“绑走了又怎么样?看着他死还是看着他的父亲和他一起死?如月的肚子里怀着青辞留下的唯一血脉,青辞一旦渡劫失败,她势必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如果因此触发了她体内本源的巨大动荡,我给的丹药都未必保得了他们母子平安。”空离冷冷的说道。

听得空离一番教训,霜染衣顿时也泄了气,“说到底也都是造化弄人,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如月真可怜,可是我又不忍心为了她去责怪小青辞,小青辞的心里一定也痛苦极了。哎,哥,你说风湮姐姐最终会成功吗?如果她和苍妄都失败了,你们这些人的牺牲岂不是都没有了意义?”

牺牲是一个刺耳的词,他们这一行八人,第一个牺牲的便是黎姬,她的魂飞魄散换来了季子安的大悔之泪,换回了空离的神格回归,免去了巫族的灭族之灾。

这样的牺牲不能说没有意义,但是代价却太大了,大到让身为大司命的空离都无法承受。

失去黎姬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为天地正道而奔波,时间紧迫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不让自己忙忙碌碌无暇分心,他恐怕会沉沦在对黎姬的思念和追悔之中无法自拔。

思及此,空离狠狠的握了握拳,许久之后淡淡说道:“如果连他们都不成了,我们也没那个命考虑意义不意义的问题了。大家一同身归混沌,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与我们也再无瓜葛。”

很快的,他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便动身前往密悉海域。你最近老老实实的在文昌宫待着,别给我惹上什么祸端。”

说罢,空离也懒得理会霜染衣的不满,袖袍一挥,散去了面前的光幕。

……

鸿蒙遗境之中,苍无念和画倾城分别盘溪坐于十二时镜的两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可是因为中间隔了面镜子,却让他们的心中都产生了与对方相隔万水千山的感觉。

也不知这样静坐了多久,两人还是只能看见镜中的自己模糊的身影。

画倾城有些忍不住了,轻声开口道:“无念哥哥,你看见什么了吗?”

苍无念轻叹了一声:“没有,还是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

画倾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道:“空离君也真是的,就这么放心把我们两个丢在这里,如果我们真没那机缘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可就连离开这个地方都办不到了。”

苍无念闻言轻笑了一声,“若他老人家当真把我们扔在此处自生自灭,那我们便算是生不能同衾,死后却同穴了。”

“无念哥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画倾城有些嗔怒,心中却是暗道: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我们一起死,活着的时候我也定要与你同衾!

苍无念自然不知道画倾城心中所想,他只是依旧盯着镜面,就仿佛透过镜面能看见坐在对面的画倾城似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苍无念没有再说话,画倾城的心却不知怎么就安定不下来了,反正之前凝神静坐了那么久,面前的十二时镜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她索性站了起来。

朝着镜子又走近了几步,自己在镜中那模糊难辨的身影在眼中扩大了之后似乎变得更看不清了。

“奇怪,这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呢?”画倾城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触摸它。

不过让她有些失望的是,这镜面摸起来硬邦邦凉冰冰的,和一般的镜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很快的就将手放下,而是如一个孩子般,百无聊赖的用一根手指在镜面上勾勒描摹着自己模糊的身影,就好像想在镜中画出一个清晰的自己那般。

画着画着,她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将整个手掌贴在镜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无念哥哥,如果你在镜中照出了千年前的自己,会不会就此将我忘记了呢?

就在画倾城将手掌贴在镜面上轻轻摩挲的时候,苍无念眼前的镜面上竟然出现了十分奇异的一幕,他赫然看见镜中自己模糊的身影如水波一样荡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纱裙的女子。

女子的容貌身形微微有些模糊,但是苍无念却能够分辨得出来,那女子生得与画倾城并无二致。

“阿念,你终于来了。”女子微笑着,一贯清冷的眸中涌动着几分暖意。

她缓缓的对苍无念伸出了手,那意思仿佛只要苍无念也对她伸出手,他们就能触碰到对方,就能拥彼此入怀,就能一同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

“你……到底是谁?”苍无念呆呆的望着镜中那个对自己微笑的女子,下意识的喃喃问道。

听见苍无念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画倾城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沉。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这周围又是如此的安静,再凭借画倾城对苍无念的了解,她都不用看见对方的神情,光是从方才那一句无心的呢喃中她都能想象得到,这个男子的眼中现在一定充满了迷茫和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莫名的眷恋。

——到底是谁?应该是就是你心底里那一抹倩影吧?无念哥哥,你终于还是见到她了吗?

镜中的紫衣女子没有回答苍无念的问题,而是依旧微笑着,对他伸出的那只手依旧停留在那里,似是在执着的等待着男子对她迈出那冲破阻碍的一步。

如此这般僵持了一会儿,画倾城的手依然紧贴着镜面,但是她的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她很想绕过去看看,看看苍无念到底在镜子里到底看到了谁,是不是那个穿着淡紫色纱裙的神女?

可是她又不敢迈出这一步,她怕看见苍无念此时的神情,她更怕他已经想起了关于那位神女的过去。

“阿念,跟我走吧。”这时候,苍无念又听见了镜中的女子轻声呼唤她。

“走?去哪?”苍无念茫然的问道。

不过女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再一次轻声说道:“跟我走吧。”

苍无念有些犹豫,他不知道镜中出现的到底是不是什么诡异的幻景,他也不知道如果他伸手去碰,到底是会触碰到僵硬冰凉的镜面还是一只柔软温暖的手。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镜中女子的身影忽然发生了变化,她并没有动,但是镜子外的苍无念却觉得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女子依旧维持着对他伸出一只手的邀请姿势,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好像越来越大,女子的身形也因为距离变远而变得越来越小,苍无念丝毫不怀疑,再要不了一会儿,女子就会彻底消失在镜中,消失在他的面前。

“不,你别走,你等等我!”苍无念一个激灵,不知怎么的,他心底里忽然就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抓住她,不惜一切代价。

身体随心而动,苍无念在念头生出的同时迅速站起身来,一个健步奔向十二时镜的镜面,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渐行渐远的女子。

结果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被画倾城触摸着的分明坚硬冰冷的镜面在面对苍无念的时候却变成了一滩柔和的水。

苍无念的指尖刚触碰到镜面,整个镜面就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苍无念一时不查,根本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的想要回手,但是为时已晚。

第六百八十五章 十世轮回1

那水波之中就像是有巨大的吸引力,不由分说的就将他的身体往里面拖拽,而他却惊愕的发现自己毫无抵抗之力,所有的法力在这一刻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拽入镜中。

整个过程不过须臾间,画倾城甚至都没有发现对面有什么异常,她只是听见了苍无念焦急的说了一句“你等等我”,然后便是一片沉寂。

她心中有些纳闷,轻唤了一声:“无念哥哥?”

没有人回答她。

“无念哥哥?”她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一声,可是周围依旧寂静。

画倾城有些慌了,急急将手撤离了镜面,想要绕到镜子的那一面去,看看苍无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就在她的手离开镜子的那个瞬间,镜子忽然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光芒甚是朦胧,但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画倾城刚迈出的脚步硬生生的因为那镜中发出的光芒而停在了原地。

本以为镜子在微弱的光芒涌动之后会出现什么奇异的画面,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那淡淡的光芒依旧朦胧,使得整个镜面看起来雾蒙蒙的一片,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画倾城微微蹙了蹙眉,脚下步伐一动,瞬息间绕到了镜子的另一面。

不过她的双眼都还没来得及搜寻一下苍无念的所在,镜面之中的微弱光芒忽然就如洪水一般喷发了出来,一下子照亮了周围所有的黑暗,那强光之刺眼,使得画倾城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

从闭眼到试探着睁开眼的过程并不会太长,画倾城估摸着也就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可是当她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心头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这里依旧是他们先前所在的那个地方,也就是鸿蒙遗境的深处,可是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却有些不同了,原本如星空一般黑暗中带着星星点点光亮的环境变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而她的面前依旧还是那一面奇特的十二时镜。

只是眼前的这面十二时镜中不再是映照出她模糊的身影,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幕,她在那光幕上再一次看见了那位身穿紫金长袍,除了眸色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与苍无念一般无二的那个男子。只不过这一次,男子的头发是花白的。

“苍妄……这个男子是苍妄。可是无念哥哥呢?无念哥哥哪儿去了?”画倾城痴痴的凝望着十二时镜中的画面,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苍无念和画倾城自然是不知。若是空离在的话,他一定会十分感叹,自己将他们一起带来此处是个十分明智的举动。

十二时镜因为画倾城的触碰而产生了奇异的反应,镜子的另一面将千年前的她映照出来呈现在苍无念的面前,指引他回到了过去。

而被留在原地的画倾城因为与回到过去的苍无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将会在此处目睹苍无念过去与她有关的一切。

被拉入镜中的苍无念在经历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是脚踏实地了,可是当他回过神来,入眼的场景却让他十分的意外。

周围的光线有些幽暗,看起来像是日落前的最后一点光亮。他的眼前是一条不知道起源与尽头的长河,河内奔流着血黄色的河水,他就站在河岸的边上,身后是一片火红色的曼珠沙华花海。

离他所在位置的不远处有一座造型十分古朴的青石桥,大约是为了让过路人看清脚下的路,石桥的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亮着一盏石灯。

河的对岸是一大片刺眼的白色的曼陀罗华,因为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而显得非常的醒目。

苍无念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青石桥下,就在血黄色的河水流淌冲刷的桥拱之下,赫然站立着一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

男子的身形样貌看上去十分年轻俊美,但奇异的是,他的一头及腰长发居然有大半都是如雪般的白色,只有几缕头发很不协调的呈现如墨般的漆黑。

“苍妄?这是……什么时候的我?”苍无念望着那不远处笔直站立于河水中的男子,不由得疑惑的嘀咕了一声。

苍妄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和这周围昏黄的光景融为了一体。他的面前有一面淡淡的光幕,而他此刻似乎正专注的凝视着光幕之中的画面。

出于好奇,苍无念下意识的就往苍妄的身边走去,他也很想看看,前世的自己在这忘川河中的千年时光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足尖一点脚下的青石路,苍无念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来到了苍妄的身边,只是当他的双脚即将落在河水之中的时候他才猛的一个激灵——这可是忘川水啊,他居然不加思索的就跳进来了。以他现在的法力,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河水的冲刷?

不过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就在他落入河中的时候,他发现河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甚至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一个。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朦胧虚幻的,就好像灵魂出窍一般。

稍微想了想,他大概想明白了,这里是真实存在的过去,他就是苍妄,苍妄就是他,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不可能出现两个自己。

所以现在的情况大约就是,他被镜中那个与画倾城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给吸引,追随她回到了过去,他将在这些真实存在过的过去中,以一个无法被人发现的存在慢慢找回自己,包括力量,包括记忆。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担忧起来,他无端的从鸿蒙遗境之中消失了,画倾城寻不到他定会着急不已。又或者,画倾城也被那奇怪的镜子带回了过去,正不知道身处何处。

脑子里正乱着,他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很压抑,明显是身体十分不舒服但又拧着一股劲不想让人发现,尽管这种鬼才会来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人的。

苍无念抬眼看去,发现苍妄正抬手轻轻拭去唇边残留的血迹,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脸上的线条因为此时的眼神而莫名的显得冷硬了几分。

苍无念有些好奇的朝着苍妄面前那淡淡的光幕上看去,发现那光幕之中的画面呈现的是人界的情景——一间简陋的乡下民宅之中,一男一女身穿喜服,刚刚拜完天地。

对于新郎苍无念是毫无印象,明显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看起来应该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新娘子因为头上蒙着喜帕,苍无念暂时还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貌。

画面中两人拜完天地,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不知过了多久,新郎也进入了洞房之中。许是因为大喜的日子太过兴奋,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是要豪饮一番,此时新郎的面色红扑扑的,醉眼朦胧的盯着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娘子……娘子,我,我感觉好像在做梦……我柳大柱这辈子,能,能娶到你这么貌美如花的妻子,真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新郎官一边头重脚轻的朝新娘子走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醉话。

新娘子的喜帕微微抖了抖,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想来定是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改变她今后人生的事情而感到紧张。

醉汉新郎官见新娘没吭声,憨笑了两声,加快了蹒跚不稳的脚步,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新娘子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边上。

新娘子头上的喜帕又抖了抖,她似是还有些不适应,身子也不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

新郎浑然不觉,一把搂过新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连盖头也没掀,就着对方的脖颈就亲吻了起来。

也许是酒劲上头使得他燥热难耐,也许是女子真的貌若天仙让他无法自持,总之他是十分急切的几近粗鲁的扯开了女子的喜服,连女子下意识的抗拒都没有发现。

画面至此便没什么可看的了,因为女子在挣扎之中伸手拉下了床帘。只是不一会儿便传来女子的一声娇呼,还有一些细碎的让人赤耳面红的声音。

苍无念看得略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别处,心中不由得犯嘀咕,自己以前怎么有这种嗜好?竟然通过法力来窥视人界夫妻的生活。

正纳闷着,忽闻“砰”的一声,苍无念赶紧扭头看去,却见是苍妄抬起手捏碎了面前的光幕。

接踵而来的就是“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苍妄的口中溢出,他一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手扔维持着捏碎光幕的姿势,那握拳之用力,好像恨不得将画面中的那对新婚夫妻一同捏碎。

苍无念发现此刻的他周身都散发出了冰冷的气息,好像能将整条忘川河都冻结成冰块。只是他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里却暗暗涌动着只有苍无念才能看懂的伤痛。

第六百八十六章 十世轮回2

苍无念有些迷蒙了,他方才并没有在画面中看见那个女子的容貌,他不免有些好奇,那个能让过去的自己如此在意的凡人女子到底是谁?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的朝苍妄伸出了手,想拍拍他的肩膀,问问那女子到底是谁,结果他的手还没触碰到苍妄,就觉得周围的场景好像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也跟着晕了晕,大概是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生了一点点变动。

等他缓过劲来,依然还是在这个地方,只不过身边的苍妄似乎已经压制住了之前的怒火,嘴角也已经没了血迹。

苍无念还没顾上疑惑,就见苍妄微微垂眼,然后伸手在面前的半空中一抹,一道淡淡的光幕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次光幕中的画面很是混乱,隐约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哀嚎惨叫声。

很快的,苍无念就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在一个破旧简陋的小院里拼命抵挡着几个山匪模样的男子,嘴里大声喊着:“惜儿,你快走,你快走啊!”

苍无念眉头微蹙,因为他发现这个满脸是血的男子赫然就是他在之前那个光幕之中看到的新郎官柳大柱。

紧接着,就听一个女子哭喊的声音:“柳郎,柳郎不要!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哟,小娘们儿长得真是水灵儿啊,跟着这么个种地的乡巴佬有什么好的,不如以后就跟着哥几个,只要把我们伺候舒服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其中一个山匪一见到这个名唤“惜儿”的女子,顿时两眼就放出了猥琐的光芒。

——惜儿?

苍无念很是疑惑,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画面中只能看到女子无助的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背影,始终看不见她的正脸。

“不要,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们了,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普通的庄稼人,家里一穷二白的,真的没有钱呀!”惜儿一边哭着,一边绝望的乞求着。

方才说话的那个山匪淫笑着,一步一步走到惜儿身前,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色眯

眯的说道:“怎么能是一穷二白呢?就凭你这骚模样儿,等哥几个教会你怎么伺候男人,然后再把你往青楼那么一丢,那不都是银子呢嘛!”

“不……不,求求你们,求你们大发慈悲,不要这样……”惜儿显然是被这番话给吓得不轻,颤抖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着。

这样的举动自然是招来了山匪的不满,他忽的一伸手,直接扯破了女子的外衫,露出了女子白皙的肩膀。

这白嫩光滑的皮肤一点都不像是一般的农妇,那山匪的眼中顿时淫光大盛,猛的起身拽着女子的胳膊就往屋里拖。

柳大柱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浑身都是伤,更顾不得对方的手里都拿着长刀,只听他大叫一声从地上挣扎而起,红着眼龇着牙就冲着那个欲图强

暴自己妻子的山匪冲了过去。

可能是他的动作来得太过突然,那个山匪竟然一时不察被他一拳正中侧脸,手头一松,朝着边上踉跄了一步。

“狗娘养的!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把这杂种给老子剁了!”这山匪显然是这几人当中的头儿,挨了一拳之后顿时恼羞成怒。

另外几个山匪这才回过神来,上来就冲着柳大柱一顿拳打脚踢。

“不,不要!你们不要打他,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求你们别打了!”惜儿一见自己的男人被如此拳脚相加,顿时心痛不已,急忙连声哀求。

“哼,现在才想明白?晚了!”那山匪头头冷哼一声,竟然伸手夺过手下一个兄弟手里的长刀,当着惜儿的面如同杀鸡一般,一刀划在了柳大柱的脖子上。

血水顿时飞溅起来,柳大柱挨打时的怒吼和咒骂也戛然而止。

随着柳大柱的声音戛然而止的还有惜儿的哭泣声,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傻傻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大约一时间还没有从这种强烈的刺激之中缓过劲来。

柳大柱浑身抽搐着,使出了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对着不远处的惜儿伸出手,眼中满是不甘,嘴唇不断的噏动,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可是他努力了半天,既没有抓到自己心爱的妻子,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最后只能死不瞑目的瘫了下去。

“柳郎!”直到这一刻,惜儿才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她不管不顾的就要奔向他的夫君。

“小娘们儿,你他娘的想往哪里跑?!”那山匪头头把刀一扔,一把又将惜儿拽了回来。

“你放开我,你这个禽

兽,你这个魔鬼,你杀了柳郎,你杀了柳郎,我要跟你拼了!”女子已经失去了理智,奋力的挣扎起来,毫无章法的对着自己的仇人又抓又挠。

“啪”的一声脆响,山匪头头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惜儿的脸上,惜儿不过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哪里有力气抵挡,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不过刚刚失去夫君的哀痛大过一切,她很快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发了疯一般再次扑向那山匪头子,不,确切的说是扑向那山匪头子扔在脚下的长刀。

“小贱人,你以为老子瞎吗?”惜儿的举动山匪头子全都看在眼里,他怒笑了一声,一抬脚毫不客气的踹在惜儿的肚子上。

“啊——”惜儿惨叫一声,手捂着肚子痛苦的趴在地上,很明显一时半会儿是无力挣扎了。

“小骚

蹄子,爪子还挺利,一会儿看爷怎么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山匪头子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被惜儿抓挠出来的口子,眼中怒火和淫光交织得更加浓烈了。

“你这畜生,你休想碰我!”倒在地上的惜儿忽然冷笑着低喝了一声。

山匪头子也不是个傻子,立刻便察觉到这个女人要做什么,于是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伸手狠狠的捏住了女人的腮帮。

结果惜儿还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却因为被这个山匪如此狠劲的捏着而导致嘴里流出了鲜血。

“想死?告诉你,你要死也只能给老子死在床上!”山匪头子恶狠狠的说着,心中却已经开始暗暗提防,这个女子和一般的女子很不一样,除了生得美若天仙之外,那就是性子着实刚烈。

也不知是不是这山匪的恐吓起到了作用,惜儿忽然安静了下来,任由这个肮脏猥琐的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女子的顺从让男子很快便来了感觉,他一眼瞥见不远处柳大柱的尸体,感觉有些败坏兴致,于是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几个兄弟道:“你们在外面守着,等哥哥爽完了就轮到你们了。”

几个小弟一听自己也有份儿,顿时两眼都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惜儿就好像没有听到几人的对话一般,呆呆的由着那山匪头子将她连拖带拽的往屋里带。

然而就在两人刚走进门的时候,惜儿忽然发了狠劲儿,一把挣脱开男子的钳制,扭身就欲往门框上撞去。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院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幼童稚嫩的啼哭声:“阿娘!阿爹!”

惜儿听见这个声音之后身子猛的一僵,发狠撞向门框的力道不由自主的收了大半,结果“咚”的一声,她的额头磕了上去了,但是这力度只能让她头破血流,撞得又疼又晕,却不足以致命。

山匪头子本来还慌了一下神,可是一见到这情景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阴笑着踱步到惜儿的身边,一边大力的揉搓着她的身子一边阴测测的说道:“原来还有个小杂种!”

“不要,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惜儿真的是绝望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和柳大柱唯一的孩子会在这时候自己跑回家来。

山匪头子对着外头的兄弟比了个手势,其中一人便将那幼童给拎到了自己的身边,长刀架在那孩子的脖子上。

山匪头子指着那孩子对惜儿说:“乖乖的把衣服脱了,伺候我们哥几个舒服了,老子就留这小杂种一条命,否则……”

惜儿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看了看院内自己夫君的尸体,最终只能死死的咬着嘴唇,屈辱的脱下了自己已经被扯得残破不堪的外衫。

由于她的头已经被撞得昏沉,再加上先前挣扎扭打之中还受了些伤,现在浑身上下疼得厉害而且酸软无力,所以脱衣服的动作也很是缓慢。

“阿娘,阿娘,幺儿害怕!阿娘你为什么跟那个坏人在一起啊!”幼童在门外目睹这一切,不由得又哭喊起来。

外头的山匪一听小儿哭啼,立刻便恶狠狠的呵斥道:“不许哭!再哭老子宰了你!”

那幼童只知道害怕,越是恐吓越是哭得厉害:“阿娘,阿娘幺儿害怕,阿娘救救幺儿!”

“幺儿……幺儿别怕,阿娘没事,阿娘没事。幺儿乖,别哭了!”惜儿的心在滴血,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她现在连死都不能。

第六百八十七章 十世轮回3

但是幼童毕竟还是幼童,看见自己的父亲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母亲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和坏人呆在一处,这般景象根本不是惜儿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住的。

“阿娘,阿娘你是不是不要阿爹了,你是不是也不要幺儿了!阿娘……”幼童依旧在哭喊。

“吵死了!让这小杂种闭嘴!”山匪头子没了耐心,大喝了一声。

外头的弟兄一见自己的头儿发火了,一时情急,直接就着手中的刀柄“咚”的一下砸在了幼童的脑袋上。

山野莽夫平日里下惯了狠手,这一个刀柄敲上去,血水立刻从幼童的脑袋上流了下来,只听他闷哼了一声,顿时没了声响。

“幺儿!”惜儿心中大恸,发出了一声惨烈的悲鸣就挣扎着往门外爬去。

山匪头子哪里管这么多,早已失去的耐心的他一把将女子拖了回来,二话不说扯掉她身上剩下的衣物,按在地上便驰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这几个男子在她的身上发泄了多少遍,她一直死咬着自己的唇,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希望自己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因为她想着,或许孩子还有一口气在。

然而老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最终没有熬过这几个歹人的凌虐,满含着屈辱与伤痛魂归黄泉。

自始至终,苍无念也没能看到女子的正脸,但是看见她遭到这些山匪的*,他的心莫名的跟着抽痛起来。

身边的苍妄默默的挥散了面前的光幕,转过身来面向着远处岸上那绵延弯曲的青石路,许久之后轻声自语了一句:“风湮,你真是够狠。整整十世了,你让我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你真当本王的心是铁打的吗?”

“风湮?”苍无念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哪里听过呢?

不知这样驻足凝望了多久,青石路上走来了一个牵着孩子的女子,离得很远,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但是苍无念知道,那定然是之前他在光幕之中看见的那个惜儿和她的儿子。

女子牵着幼童似是迷茫了一阵,然后走到岸边登上了一条独木船。

独木船顺着水流将女子和幼童送到了青石桥头,苍妄就站在桥底下远远的望着她。

苍无念皱了皱眉,想要上前看看清楚,可是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苍无念不解的嘀咕了一声,想要调动法力飞上河岸。

不过一切都只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带着孩子慢慢的走上青石桥。

这种感觉很诡异,他明明想离开,却又离不开,而且他仿佛还能够听见女子行走在自己头顶上的桥面上发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再渐行渐远。

就在他心中焦灼不已,想着如何才能使自己离开这条河的时候,身边的苍妄忽然低声说道:“我在这忘川河中等待了千年,你果真如此狠心,连一次回眸都不愿留下。”

苍无念一个激灵,赶忙顺着苍妄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个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青石桥的尽头,此刻刚饮下了孟婆汤,木然的朝着轮回道走了进去。

一阵诡异的阴风刮过,苍妄头上最后的一缕黑发也在这一刹那全变成了雪白。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从他的喉咙里传出,他苦笑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从河水之中飞身而起。

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同时,苍无念忽然发现自己也可以动了,他急忙来到苍妄的身边,看看他接下去要做什么。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苍妄竟然袖袍一挥,唤出了酆都大帝。两人一番交谈之后,苍妄提出了让酆都大帝送他进入轮回道。

“不必,本王只是不再需要这漫长生命中的记忆罢了。轮回之后该如何都由得天命,本王不再强求。”

这是他前世身为修罗王在这天地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不需要这漫长生命中的记忆?可我根本就没忘干净啊!这种时不时想起什么又什么都记不全的感觉真是……要把我逼疯了!”苍无念一脸无语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和光幕中的酆都大帝。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会变成这样子是不是酆都大帝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有意让他忘不干净,好追寻残破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再重新成为修罗王。毕竟看苍妄如今的状况,这肉身显然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在忘川之中泡了这么多年,他就是有通天的能耐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以他现在的情况,苍无念估计自己都能打赢他,更别说是酆都大帝想暗中对他做点什么。

由不得苍无念多加腹诽,光幕中酆都大帝便朝着苍妄的身体里射入一道光芒,可奇怪的是,苍妄化作一道紫光飞速射入轮回道的同时,苍无念却跟着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

“啊——”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意识忽然间模糊了起来。

鸿蒙遗境深处,画倾城通过十二时镜将苍无念所看见的一切也都看在了眼里,唯一不同的是,苍无念是站在忘川河中和苍妄一起看见了那个名叫惜儿的女子惨死的过程,而画倾城却是看不见苍无念,她只能看到苍妄,以及苍妄所看到的一切。

“无念哥哥,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你心中所爱的那位神女吧?可是……她为什么会成了一个凡人,还这么凄惨的被人凌虐致死?”画倾城望着十二时镜,心中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意识再一次清醒的时候,苍无念发现自己依然停留在冥界,并且还是站立在奈何桥下。只是让他感到不解的是,周围并没有苍妄的身影。

“奇怪,之前酆都大帝不是将我送入轮回道了吗?我怎么还在这里?”苍无念自语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

可是手还没碰到自己的额头,他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衣袖竟然是绣着金边和暗金色祥纹的紫色绸缎。

“这……”苍无念愕然,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左右瞧了瞧,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的的确确是属于苍妄的打扮。

苍无念甩了甩有些发蒙的头,停了一会儿急急又将自己的头发抓到眼前,结果发现自己的一头青丝有大半都成了白色,只有一小部分还是黑色。不过这一回黑色头发的数量似乎比他一开始看见苍妄的要多一些。

这个变化来得突然,但是苍无念很快也就镇静了下来,他记得空离跟他说过,如果他想要回到上古时期,首先得先回到自己的前世,暂时拿回自己前世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回到更遥远的过去。

方才的苍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被酆都大帝送入了轮回道,这么看来如今的他就算是拿回了那个时期的苍妄的力量,并且借由这份力量又回到了更久远一些的过去。

这么想着,苍无念下意识的抬起手在自己的面前打出了一道光幕,他猜测,或许他能在光幕之中再看见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一次的光幕比上一回的稍微明亮了一点点,画面也比上一回的清晰了一点点,可能是因为这个时候的苍妄体内所剩的法力和身体的状况都要比上一次好一些的缘故。

画面之中出现了一个类似戏台子的地方,戏台上没有戏子,只有一个女子独坐其上,面前摆着一把古琴。

女子身着一袭浅黄色罗裙,脸上蒙着同样颜色的面纱,虽看不清她生得什么模样,但是从她如画的眉眼和婀娜的身段之中不难看出,这绝对是一个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人。

美人独奏本该是一件妙事,可是坏就坏在这个弹奏的地方不好。

苍无念扫了一眼女子周围的环境,粉色红色的轻纱帷帐迎风飘动,左右前后的屏风上依稀可见一幅幅袒





乳的美人图甚至是露骨的春宫图,台下哄笑声口哨声污言秽语声,还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媚叫和男子的淫笑。

这很明显,是个青楼。

戏台上的女子低垂着眉眼,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也不管台下究竟有多少不堪入耳的声音,纤细素手轻抚琴弦,开始自顾自的弹奏起来。

琴声哀婉清越,与此时青楼内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但是在她的琴声响起没多久之后,四下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应该是一家名气颇为响亮的青楼,往来宾客三教九流皆有之,女子的琴技堪称一流,自然就有懂琴的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细细的品味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的音律。

弹着弹着,女子忽然就着琴音唱了起来,她的嗓音堪比天籁,清澈婉转,娇柔中带着一股隐隐的坚韧和执着,似是在缓缓低诉着自己的无奈和辛酸。

一曲唱罢,台下立刻爆发出了叫好声,那些个自诩风雅的打扮斯文的男子纷纷提出让这个女子再奏一曲的要求。

第六百八十八章 十世轮回4

女子不过只是这青楼里的一个清倌儿,和所有的清倌儿一样,她们无一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身段均为上乘,堪称色艺双绝,但却只卖艺不卖身。

不过她又和大部分的清倌儿不一样,有许多清倌儿之所以卖艺不卖身,只不过是为了最后开苞的时候能卖个好价钱,如果再幸运一些遇到那些有钱有权的达官贵人将其赎回去做个小妾什么的,那她们这辈子也算是熬出了头。

可是这个女子却从未这样想过,身在青楼这种风花雪月之地,她的内心深处居然还一直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从良,即便对方身家清贫,她也心甘情愿与之偕老。

由于她的容貌与技艺确实是万中无一,所以这青楼里的老板娘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供着她,就连她要求在上台见客的时候要戴着面纱,老板娘也没说一个“不”字。

可不是这老板娘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而是她有信心把这个女子捧到最高处,然后狠狠的赚上一笔。

“白姑娘琴技已然是登峰造极,这一把好嗓子更是宛若天籁。只是今夜仅此一曲实在是有些不解痒,可否有劳白姑娘再为我们弹上一曲?”台下,一个面相斯文身穿锦袍的男子站起身来,手持折扇对着台上的女子拱手施礼道。

台上的女子也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方才说话的男子欠了欠身子,微微颔首答道:“能得公子赏识是奴家的荣幸,只是奴家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所以这一曲……不若明日再弹与公子听,可好?”

那锦袍男子一听,立刻面露关切之色:“白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有请郎中诊治诊治?”

“多谢公子关心,一些小毛病,歇两日便当无碍了。”女子再次欠身,平淡且平静的回答。

“既然白姑娘身子不爽,那便赶紧回屋休息吧,林兄若是想听,我们明日再来便是。”锦袍男子身边的另一名看起来更年轻的男子笑着说道。

这年轻男子这么一喊,四座便有人开始附和:“是啊是啊,白姑娘可是朵娇艳的花儿,若是身子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可是要心疼的!”

这个被称作“白姑娘”的清倌儿将目光看向了一直待在暗处的青楼老板娘,见她没使什么眼色,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于是对着台下宾客施礼作揖,这便准备离去。

“慢着!”忽然,一个粗狂的并且十分不友好的声音从台下的某个角落中响起。

刚转身准备离去的白姑娘听见这个声音之后身子微微一僵,她蹙了蹙眉,但是却不得已的还是又转回身来。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确切的说是个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猥琐男子,手里举着酒杯,步履略有些踉跄的朝着戏台子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不怀好意的笑着:“呵,我说薇薇啊,爷上次来这里听你唱小曲儿,你唱了一首之后就说身子不爽,怎么爷这次来听你唱小曲儿,你唱了一首之后又说身子不爽?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你不爽,还是你看爷不爽?”

白薇眼睫微垂,敛去了眼底的厌恶,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子,“秦公子说笑了,秦公子乃是盈香楼的座上宾,奴家不过一个小小清倌人,能凭借些微末伎俩得秦公子赏识,乃是奴家三生有幸。”

“是嘛!”那肥头大耳的秦公子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紧不慢的走上戏台子,上下打量着白薇,只是那神情,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又开口道:“既然你也说了,能得爷赏识是你三生有幸,那不若爷今夜就让你有幸到底,你看怎么样啊?”

这话已经说得够露骨了,若不是白薇脸上蒙着面纱,所有人能看见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一方面是给羞的,更重要还是给气的。

不过对方毕竟是个颇有身份的公子哥儿,别说是他,就是在场随意一个能花得起钱来这盈香楼寻欢作乐的男子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身在风月场的女子,是没有资格讲什么清风傲骨的,骨头越硬,只会死得越难看。

将心中的恼怒压了下去,白薇又对他欠了欠身,平静道:“秦公子今夜想必是喝了不少酒,不如奴家去厨房给秦公子熬一碗醒酒汤吧,以免明日宿醉而醒头脑昏沉。”

“呵。”这秦公子冷笑一声,“小薇薇,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自砸招牌。谁不知道你们盈香楼里的酒好,姑娘更好?爷花钱来这里就是来喝花酒的,你还要给我熬醒酒汤?不如你跟你的好妈妈商量商量,别开妓院了,改开药铺吧,嗯?哈哈哈哈哈……”

“秦公子……”白薇蹙着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过这秦公子显然也没想要她的回答,见她有些愣神,便干脆一步上前伸出他肉呼呼的猪蹄子就往白薇的胳膊上抓。

“秦公子!请你自重!”白薇吓了一跳,一把挥开男子的手,急急后退了几步。

“自重?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青楼女子在风月之地跟男人谈自重,你不觉得很可笑吗?”秦公子眯着眼斜睨着女子,那神色就仿佛是想透过她的薄衫看见她的身体。

白薇自然知道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什么地方,她赶紧缓和自己的呼吸,避免胸口剧烈的起伏,“秦公子,你喝多了。若是有火无处泄,这盈香楼容貌身段比奴家更出色的姐妹多的是,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莫要与奴家一介女流之辈计较。”

“大人大量?爷今夜就是要做一回小人,你又能奈我何啊?”秦公子淫笑着,再一次对白薇伸出手,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要抓她的胳膊,而是要拽下她的面纱。

“啊——”白薇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挡在自己的面前,但是终究是慢了一步,那个猪头一样的秦公子已经将她的面纱给摘了下来。

如果说他去抓白薇胳膊的时候,台下还有人想来个英雄救美,斥责一下秦公子这种强人所难的行为,那么现在他们心中就都在感谢这位秦公子了,因为他替他们做了一件他们一直想做但又放不下脸面和身段去做的事情。

四下嘈杂的声音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白薇那惊魂未定的神色被每一个对她的容貌充满了觊觎之心的男子所捕捉。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女子定然姿容不俗,但却也没有料到她会生得如此绝色。

“为何……我看不清她的脸?”忘川河中,一直盯着光幕看得仔细的苍无念发出了一声疑问。

与他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十二时镜前的画倾城,他们两个都惊奇的发现自己在看见那个清倌儿的容貌时,就好像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雾。

不过疑问并没有使得光幕中的画面停止下来,短暂的沉默过后,台下有人抽着凉气儿感慨了一句:“美,太美了!”

这一句称赞就像给那秦姓公子泼了碗鸡血似的,本来被白薇的美貌所震惊的神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一双小绿豆眼中淫光闪烁,饿虎扑食似的就伸手往白薇的脸蛋摸去,“美人儿,真是个美人儿……”

“你……你走开!”白薇又羞又怒,狠狠的推开了秦公子的脏手。

“走?你这勾人的小脸儿在爷面前晃啊晃的,你让爷往哪儿走?往你的香闺走吗?”秦公子笑得更加的猥琐起来。

台下一直隐在暗处的老

鸨发现情况不妙,生怕白薇那股子傲气一上来将这秦公子给得罪了,急忙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也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哟哟哟,今儿这是刮得哪阵风啊,竟然把秦大公子这么个贵人给吹来了,我这盈香楼啊真是蓬荜生辉呢!”老

鸨扭着腰甩将手里的丝绢不轻不重的扫在了秦公子的猪蹄上。

“王妈妈,你可是越来越不厚道了,你这里有这么个宝贝,居然一直藏着掖着。你瞒着别人也就算了,你瞒着我是什么意思?怕爷出不起价?”秦公子斜睨着老

鸨,面色不悦的模样。

“哪儿能啊!秦大公子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这王妈妈赶紧叫屈,一边对身后的丫鬟甩了甩手,示意她们将白薇先带下去。

秦公子的注意力可是一直没从白薇的身上离开过,见她要走,立刻心生不悦,想要强留。

王妈妈急忙一把拉住他,对他勾了勾手指头,故作神秘道:“秦大公子,别急呀,你听我跟你说。”

秦公子皱了皱眉,被她勾起了点兴趣,俯首下来侧耳倾听。

“我这盈香楼这么多年了也就出了这么一宝贝,性子难免养的娇气了些,眼界儿也跟着高了些。不瞒公子说啊,小薇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清倌人哪,莫说她还是个雏儿,就连那张小嘴呀,都还没被男人碰过呢!”王妈妈一脸得意的说道。

第六百八十九章 十世轮回5

这秦公子一听,果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本来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将她介绍给公子认识,若是公子怜惜她,那小薇这孩子可就有福了。结果小薇不愿意哪!”说到此处,赵妈妈故意顿了顿,抬眼瞅着秦公子的反应。

果不其然,秦公子的脸上立刻涌现出怒色:“怎么就不愿意了?难道爷还配不上她?”

“秦大公子真是说笑了!”赵妈妈赶紧笑着安抚,“我们小薇啊是个有分寸的姑娘,她自知配不上你秦大公子,所以很怕自己就这么跟了你,要不了多久你就嫌弃她了。所以呀,她这是想要个妾侍的名分,希望您当着城中这些有头有脸的宾客面前亲自将她给买了。”

“哦?”秦公子有些怀疑的看着王妈妈,挑了挑眉道:“这是小薇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啊?”

“当然是小薇自己的意思啦!这里的姑娘都管我叫一声‘妈妈’,我待她们也都跟亲闺女儿似的,我当然是希望她们都能找到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啊!”王妈妈谄媚的笑着。

“说吧,多少钱,爷今天就要她。”秦公子现在满脑子都是白薇那张略带薄怒和惊慌的绝美脸庞,就算明知道这个王妈妈会狮子大张口他也认了,反正他从来也不缺钱。

王妈妈心中大喜,表面却装作为难的模样,“哎呀,秦大公子,秦大官人!您这是为难我啊!方才我不是说了嘛,小薇想要的是一个名分。”

秦公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刚想发作,王妈妈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似的,立刻接着道:“不若这样,再过三个月,也就是小薇年满十八岁的生辰,到时候盈香楼会举办一次花魁大赛,秦公子若是真心怜惜我们小薇,不妨带上知己友人来给她捧个场,只要小薇当上花魁,那开苞之事不就是公子您说了算吗……”

王妈妈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先前好像是在做好人替白薇讨要名分,实际上还是为了能够让她的初夜卖出一个好价钱。

像白薇这等姿容的女子根本就是棵摇钱树,就算不是处子之身,也仍然是个上流娼

妓,王妈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看到她被人赎身呢?

不过这秦公子显然是已经被王妈妈的那句“开苞之事”给冲昏了头,三个月的时间是有些长了,若是一般的女子,这盈香楼的老

鸨敢这般吊他的胃口他早就火冒三丈了。

但是白薇则不然,她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开她的苞,秦公子便不由得下腹一阵燥热。

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在幻想,幻想着自己带着那帮子狐朋狗友们来到盈香楼,一掷千金只为将美人捧上花魁宝座,然后美人儿对他心生感激,心甘情愿的对他投怀送抱,任由他为所欲为。

想着想着,这秦公子咽了咽口水,声音有几分粗嘎起来:“只要能将这个小娘们儿的初夜弄到手,三个月就三个月吧!不过王妈妈,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这三个月你得把人给我*好喽,别到了节骨眼儿上闹出什么幺蛾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爷可是一点都不喜欢!”

王妈妈立马拍着胸脯点头道:“您就放心吧!您忘了我是做什么呢?*姑娘那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啊!秦大公子您就等着做您的大官人吧!”

在下人的陪同下回房间里的白薇自然不知晓老

鸨正和那个肥猪一般的秦公子在讨论什么肮脏的交易,她只知道自己今日在满堂宾客面前落了面纱,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的不得安宁。

在盈香楼这么久了,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正人君子模样的男人在见到姿容上乘的姑娘时都会不自觉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更别说像今夜遇到的那个秦公子。

她知道自己生得貌美,但是美丽的容貌有时候能给女子带来的非但不是荣耀,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她不想让自己的一生在无数男子的身下度过,她的心底里还有一片净土,她希望能找到一个真正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

草草梳洗了一番之后,白薇就躺下准备歇息了,这盈香楼的夜夜笙歌愈发的让她感觉到疲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样的苦海。

夜半时分,屋外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白薇睡得并不踏实,不一会儿便被窗外的雨声给吵醒了。

迷迷糊糊之际她感觉自己有些口渴,于是便起身下榻,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

由于屋子里没有点灯,她便摸着黑慢慢的朝着印象中桌子所在的位置走着。

“哐当”一声,她的窗户忽然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就是“哗啦啦”和“轰隆隆”暴雨倾泻电闪雷鸣的声音。

狂风夹杂着雨水从窗外飞进来,一下子就将白薇的头脑给吹清醒了。

她微微蹙了蹙眉,心道:难道我睡前忘了关窗?

这么想着,她便走到了窗前,伸手准备将窗户关上。

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窗户,忽然就看见一个黑影冲着自己迎面扑来。

白薇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想要惊叫出声,可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只冰凉的大手就从身后将她的嘴死死的捂住了。

与此同时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狠戾轻声喝道:“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白薇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不知道这个男子是什么人,但是这雷雨交加的大半夜还这么破窗而入,肯定不是一般人,至少此人武艺不弱。

见白薇没有表态,男子又低声命令道:“将窗户关上,动作轻点!”

白薇这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照做,想让对方先将手拿开。

不过身后的男子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轻轻推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示意她不要拖延时间。

入睡的时候白薇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缎做的睡袍,因为房中别无她人,她起身时也没多添件衣裳。

男子的手抓着她的胳膊,可以说几乎是已经触摸到她的皮肤了,男子的手掌传来冰凉而坚硬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一阵颤栗。

她的身子微微僵了僵,然后赶紧小心翼翼的将窗子关上。

可是等她把窗子关好了之后,身后的男子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将手放下,就这么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坚硬的胸膛还紧贴着她的后背,他身上的雨水将她的睡袍都给沾湿了。

白薇见这男子不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方刚才说要杀了她肯定不会是开玩笑的,她不过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个会武功的男人。

又过了一会儿,男子依旧没有松开她,反倒是贴着她的后背靠了过来,呼吸也有些急促的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唔——”白薇心中大惊,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子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于是忍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

“你……你别出声,我,我并不想伤害你……”男子冷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是虚弱。

白薇不解,但立刻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大喊大叫。

男子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她的话,竟然缓缓的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

“公子,你……想要干什么?”白薇不敢转身,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你这里……”男子只说了这三个字,却忽然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白薇的身上,吓得白薇差点又惊叫出声。

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因为这个男子并不是要轻薄于她,而是他根本就已经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白薇心中慌乱,赶紧连拖带拽的将男子弄到自己的床上,然后点上了烛火。

烛光一亮,白薇终于看见了这个半夜里闯入自己房间的男子,只见他脸上蒙着黑巾,身穿一袭黑色夜行服,同她听闻过的那些刺客杀手的形象丝毫不差。

不过男子的背上中了一箭,箭插得很深,血水混着雨水已经将他整个后背都打湿了。

虽然不知这男子长得什么模样,但是他的眉眼生得极好,所谓剑眉星目,不外如是。

当然,白薇现在也没有心思研究这个男子是美是丑,因为他背上插着的那支箭实在是太棘手了,她根本没学过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想了想,她还是翻出了自己柜子里常备的金疮膏。这东西,青楼的女子一点都不会陌生,刚来的时候是因为不愿意出去接客,时不时就会挨打,但是青楼还指着她们赚钱,自然不会让她们身上留下那些难看的疤痕,所以给她们用的也都是上好的金疮膏。当然,这药钱也是要从她们身上扣的。

因为不敢动手替男子拔箭,白薇只得小心翼翼的将男子背上的衣服划开一道口子,然后轻轻的把金疮膏涂上去,只希望能稍稍止住他的血。

第六百九十章 十世轮回6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因为此时的气氛和男子伤势的严重而变得异常艰难,白薇给他上完药后自己都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的传来,吓得白薇一个哆嗦,差点没跳起来。

反应过来后,白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通通塞进柜子里,然后将这黑衣男子往床里面推了推,用被子将他捂了个严实。

白薇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用略有些不耐的声音问道:“谁呀?”

“姑娘,是我,翠娥。”门外一个年轻的女子出声应道。

“翠娥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白薇假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翠娥答道:“外面来了许多官兵,说是有刺客逃到了咱们盈香楼来,需要接受他们的盘查。奴婢见姑娘屋子里还亮着灯,想来姑娘未曾入睡,所以便来问问,姑娘可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或者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原来他真的是刺客?

白薇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自己床上的被窝一眼,定了定神开口道:“我之前已经睡下了,是被屋外的雷雨声给惊醒的,点灯只是为了找些水喝,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如此便好,那奴婢这就退下了,还请姑娘早些休息。”翠娥似是早就料到了会得到白薇这样的答案,语气并没有任何的波动。

听到翠娥说退下之后,白薇立刻起身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探过头去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但是除了雨水哗啦啦的声音,她什么也没听见。

稍微松了口气,白薇赶紧又看了看屋内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之后才吹熄了烛火。

不过她并没有上榻去睡觉,而是依旧坐在桌边,一来是她的闺床上现在躺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而且那个男子十有八九就是官差要找的刺客。

二来是她心中有些不安,官差如此大动干戈的办事,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她的说辞,如果一会儿他们不相信翠娥的话,非要过来一间一间屋子的搜查,那该如何是好?

可事实证明白薇的担忧是多余的,她提心吊胆的等了许久,直到最后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着了也没有人再找上门来。

许是因为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大约睡了一个多时辰,白薇不知怎的忽然惊醒了过来。

她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摸着黑来到了自己的床边,想看看那个黑衣男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她掀开了盖在男子身上的被子,哆哆嗦嗦的伸手摸上男子的脸,她想拽下他蒙面的黑巾,探一探他是否还有鼻息。

结果就在她的手刚碰到男子的脖颈时,一只铁钳一般的坚硬有力的大手便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什么人!”男子沉声问道。

白薇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这个男子如此粗鲁的将她的手腕都抓疼了,赶紧问道:“你醒了?你受伤了,箭头还留在背上,我不懂医,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暗中,男子的呼吸声有些沉重,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盈香楼吧?”

白薇的心微微紧了紧,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官差来过吗?”男子问道。

“有是有,不过他们没有亲自过来检查。是王妈妈手底下的一个丫头过来问了我几句然后便离开了。”白薇如实答道。

“奇怪了,官差什么时候办事变得如此虚心大意了。”男子的语气有几分讥讽。

“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等了好久他们也没过来,亏得我还一直在想该找什么托词拒绝他们进来搜查呢。”白薇下意识的附和道。

“呵,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你可知我是谁?”那男子轻笑了一声,似有些不屑。

“你……你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刺客吧。”白薇答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将我交给他们?”男子不解的问道。

白薇愣了愣,她之前都没有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她会想要出手救他,为什么翠娥找上门来说有刺客隐藏在盈香楼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将这个男子供出去?

思索了一下,白薇答道:“可能……是因为你昏迷之前说你不想伤害我吧。这些当官的没几个是好东西,我若是将你交出去,或许这世上就少了一个替百姓惩治狗官的侠士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刺杀狗官?”男子语气淡淡的反问。

“外面雷雨交加,天气甚是恶劣,如果你只是个打家劫舍的劫匪,官差办事可没这么积极,再快也得等到雨停了天亮了。他们冒着倾盆大雨来搜查盈香楼,只能说明你要刺杀的那人定是有来头的。”白薇不慌不忙的答道。

“呵,你很聪明。”男子轻笑一声,顿了顿问:“为什么要待在盈香楼这种地方?为什么不从良?”

白薇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我一个女流之辈,家道中落之后便被卖到了青楼,也不是没有试过逃跑,但是每一次都被抓回来。所以……大概也只能是这样了。”

虽然白薇没有细说,但是男子也不是傻子,他能猜到这些被卖到青楼的女子逃跑被抓回来之后会受到什么样非人的待遇。

于是,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窗外隐约传来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可是二人现在能听见的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白薇毕竟是女子,先一步反应过来这气氛有些怪异,轻轻挣扎了一下。

黑衣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于是赶紧松开她,有些歉然道:“抱歉,我只是……”

“没事的,你们习武之人比常人警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还未等男子想出措辞,白薇就十分善解人意的答了。

“呵。”黑衣男子苦笑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白薇都有些怀疑男子是不是又昏睡了过去,正想起身,忽闻男子轻声道:“姑娘,看来……要麻烦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白薇赶紧问道。

“咳咳……”男子十分压抑的咳嗽了两声,这一咳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你的伤该怎么办呢?”白薇这才想起他的身上还有伤。

男子忽然伸手再一次握住了白薇的手,恳切的说道:“劳烦姑娘去拿一坛酒来。”

“现在?”白薇愣愣问道。

“对,越快越好。”男子坚定的说道。

白薇想了想,一咬牙点头道:“好,你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回来。”

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离开了院子,白薇偷偷摸摸的去酒窖抱来了一坛子好酒,然后再蹑手蹑脚的返回自己的屋子里。

“公子,酒已经拿来了,你是打算……要喝了它吗?”白薇将酒放在桌上之后轻声问道。

“有劳姑娘扶我起来。”床上传来男子有些虚弱的声音。

白薇走过去,小心的将他扶下床,然后搀着他坐在了桌边。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外头那些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男男女女也消停得差不多了,白薇想了想,还是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火光一亮,二人都愣住了。男子愣住,自然是没料到白薇竟然是个如此脱俗绝色的女子,而白薇愣住了是因为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拉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

两人目光交织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白薇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向一边,轻声道:“公子,你……你的酒。”

男子也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打开封盖就是一通豪饮。

“哎——你慢点儿!”白薇急忙劝道。

男子大口灌了自己半坛子酒之后,忽然郑重道:“姑娘,请恕在下无礼了!”

白薇尚未反应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眼前一晃,男子迅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精壮有力的胸膛。

“呀……”白薇面色一红,急忙捂着脸,整个人转到了另一边,羞得不敢看他。

“姑娘,对不住,但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把背后的箭头取出来。”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痛苦,跟方才的语调完全不是一回事。

白薇心下疑惑,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个男子居然将刚才喝剩下的半坛子酒反手浇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烈酒冲刷着他的伤口,那火辣辣的感觉光是看着都觉得疼,白薇真是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如何对自己下得了手的。

“你……”白薇一时哑然。

酒倒完了,男子颤抖着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给白薇,吩咐道:“将刀刃在烛火上烤一烤,然后把我背上的箭头挖出来,别不忍心,否则我只会更痛苦。”

白薇愣愣的接过匕首,别无选择的照着男子的话去做。

可是等她将刀刃烤完了之后,面对着男子背上的那一个插着箭头的血窟窿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她现在的双手比男子方才因为疼痛而颤抖的手抖得更厉害。

第六百九十一章 十世轮回7

“姑娘,动手吧!”男子喘着粗气,说罢便将蒙面黑巾一卷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我……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我害怕……”白薇都快哭出来了。

男子微微侧过身,伸手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无声的对她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

白薇死咬着唇,看着男子的伤口和那支没入肉中的箭头,心中明白若是再拖延下去,这男子真的会有性命之虞,于是一狠心,将匕首的尖端戳入了男子的伤口之中。

“嗯……”男子极其痛苦和压抑的闷哼了一声,宽阔的后背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血水一下子又顺着男子的背流了下来,白薇看得心头一阵一阵的酸痛,一闭眼,一狠心,将箭头硬生生从男子的后背之中给挖了出来。

这最艰难的一步迈出之后,白薇好像忽然就不紧张了,她甚至是有条不紊的拿出干净的绸缎拭去男子背上的血迹,然后在他的伤口上抹上金疮膏,小心翼翼的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些,男子已经如同虚脱一般,面色苍白,全身都是冷汗,不过他还是感激的看着白薇,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白薇狠狠抒了口气,搀着他一点一点的挪到自己的床上。

不过给他盖被子的时候白薇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男子的面颊,那滚烫的温度将白薇吓了一跳。

“公子,除了疼痛之外你可还有什么不适?”白薇急忙问道。

可是男子此时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根本就无力回答她的话。

白薇抿了抿唇,颤抖着手摸向男子的额头,果然发现方才那种烫得吓人的温度不是错觉。虽说正常人喝了酒身上也会发烫,但是从这男子方才喝酒的模样看,他定是个好酒量,不可能喝这半坛子就成了这样,而且这温度也明显不对劲。

“糟了,怕是发高烧了。”白薇心中焦急,可是这种时候上哪去弄药呢?

更何况,她自己没病没痛的,无端的去找郎中开药也着实是会引人怀疑。

无奈之下,白薇只有选择最原始的办法,打了一盆凉水,将沾湿的手巾敷在男子的额上,希望能借此让他体内的高温快些降下来。

反复的将吸收了男子体温的手巾放入凉水中降温再敷在他的额上,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男子的体温并没有降下来的趋势,反倒是没过多久之后他整个人开始不断的打起哆嗦。

“冷……好冷……”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的男子不自觉的开始蜷缩自己的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以求得温暖。

“冷?”白薇傻眼了,他身上的温度明明烫得吓人,他居然还觉得冷。

而且让白薇甚是为难的是,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被子了,严冬用的厚被子都被管理她们这些清倌儿吃穿用度的大管家统一收了起来,甚至包括她们的裘衣也是如此。

“好冷,好冷……”男子无意识的呢喃仍在继续。

白薇心中焦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替男子掖好被角,省得他因为打哆嗦而灌了风进去。

谁知男子忽然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抓到了什么温暖的根源一样,迫不及待的就往自己的脸上捂去。

白薇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这么握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抚摸他的脸颊。

这一刻,望着男子苍白不安的睡颜,白薇的心忽然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似乎这个才见到真容不到一个时辰的男子并不是那个半夜里闯入她房中的被官差通缉的刺客,而是一个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在等待的,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中的良人。

原来,对一个人动心,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瞬间便足够了。

“公子……”白薇喃喃轻唤了一声,忽然红了眼眶。

……

黑衣男子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尽管身受重伤,但是身体的底子摆在那里,再加上行走江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从来就没有松懈过,于是第二天早上,他竟是比白薇还早一些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迷蒙,他只记得昨夜潜入了知府的府邸,有人花钱要买那狗官的命,结果却没想到府中早有埋伏,差点将自己的小命丢在那里。

他还记得他在逃遁的过程中一个不慎中了一箭,还好对方的箭上没有喂毒,否则他即便是逃出来怕是也活不成了。

可是自己慌不择路的时候,是逃到了哪里?

对了,盈香楼!

男子一个激灵,这下子是脑子是清醒了,他想起自己昨夜闯入了一个姑娘的房中,那姑娘非但没有将他交给官差,还替他取出了背上的箭头,救了他的命。

他猛的一睁眼,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一缕淡淡的幽香不断的飘进他的鼻子里。

他有些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竟然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女子!

“这……”男子张了张嘴,却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他想稍微挪动一下,结果骇然的发现,那女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自己死死的搂在怀里。

虽说女子穿着睡袍,但是那睡袍是上好的绸缎做的,薄薄的一层十分的光滑,他的手隔着睡袍环在女子的腰上,就像是直接抚摸到她柔软的腰肢一般。

“嗯……”怀里的女子似是被惊动了,将醒未醒之时发出了一声极其勾人的嘤咛之声。

男子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便涨红了起来,他这些年行走江湖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也从未与哪个女子亲近过。

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甚至完全想不起来他昨夜到底有没有对人家姑娘做些什么更越矩的举动。虽说这个女子只是个在外人看来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生得极美,美得简直像是不小心坠落在凡间的仙女。

许是感受到了男子忽而加速的心跳,白薇也渐渐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当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时,白薇下意识的想要惊叫,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惊慌和羞赧的盯着身边这个依然紧紧抱着自己的陌生男子。

“姑娘……我……”见女子那无措的模样,男子歉然的开口,可是却又不知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歉意。

“公子……你,你昨夜发了高烧,但是嘴里却一直在喊着‘冷’,我……”白薇咬了咬唇,后面的话却不好意思开口说下去。

“我知道,定是我强迫姑娘的。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是终究还是毁了姑娘清誉。我……我对不起姑娘。”男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脸的懊悔之色。

“呵。”白薇苦笑了一声,“公子说的是哪里话,这盈香楼里的姑娘哪有什么清誉可言呢?”

“姑娘何出此言?虽然认识姑娘不过一夜,但是在我看来,姑娘绝非一般的青楼女子。若是……若是姑娘愿意,我便带你离开这里。”男子有些激动,想要带走这个女子的想法忽然就膨胀开来。

这一刻他甚至在想,不管这个女子会不会和他在一起,只要她点头,他就会助她从良。

“你……不介意我的出身?”白薇垂了垂眼,低声问道。

“呵,人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的。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青楼里的姑娘一开始就是自己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身体的。”男子轻声答道。

“那……难道你不会介意,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男子,也像你现在这般,与我……如此亲近?”白薇咬着唇,依旧眼睫低垂。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很惶恐,虽然她还是清白之身,但是她却更想知道若自己并非清白之身,这个男子是否会嫌弃她。

结果她这一番话果然让男子陷入了沉默,想来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男子会真的将一名风尘女子当一回事吧。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男子的回答,白薇心中有些酸涩,她是对这个男子动了心,但是显然自己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

为了避免一直沉默下去的尴尬,白薇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示意男子松开她。

男子也没有勉强,只是讷讷的松开了手,一脸的沉思。

白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兀自起身走到了屏风后边穿好了自己的衣裳。

再绕回床前,白薇轻声道:“公子这两日便在此处养伤吧,我先出去给公子弄点吃的。”

“姑娘!”男子回过神来,说话的同时挣扎着想要起身。

“公子,你别乱动,伤口又该出血了!”白薇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扶他。

结果男子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恳切的说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姑娘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是我这辈子都要放在心上的人,与姑娘的身份地位无关。只要姑娘愿意,等我解决完外面的事,我就回来带你走,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别人的欺辱。”

“公子……”白薇先是一惊,回过味来体会到这个承诺的沉重,泪水不自觉的就滑落了下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 十世轮回8

这世上第一个说要保护她,不再让她受辱的男子,居然是这个认识了仅仅一夜的刺客,而他们甚至连彼此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

在这风月之所她也听过见过不少男子对她那些姐妹们甜言蜜语的模样,但那大都是在男人对这些女人兴致正高的时候说的哄人开心的情话,像这个男子这般坦承又真诚的,她还是生平仅见。

即便她救了他的命,他也完全可以许以重金酬谢,根本就没有必要想着带她离开这里,甚至从今往后都保护她。

美人垂泪总是让人怜惜的,男子没有安慰女子的经验,只能笨手笨脚的替她抹去眼泪,无措的说道:“你……你别哭啊……是我唐突了,没有征询姑娘的意愿。”

白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而是将头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感受这个陌生的却令她心动的心跳。

“砰砰砰——”

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两个无声相拥的男女都吓了一大跳。

“姑娘,姑娘,你起了吗?”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是绿柳,她是负责我起居的丫头。”白薇的心微微松了松,对男子解释了一下,然后对着屋外应了一声,起身前去开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返回屋里来,微微红了红脸,不过还是钻回床榻上。

男子盯着她的美眸,笑着问道:“你的丫头我都知道叫什么名字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薇垂着眼,轻声道:“我叫白薇。公子你呢?”

“我叫齐世杰,你以后便唤我‘阿杰’吧。”男子答道。

“阿杰……”白薇羞赧的轻唤了一声,这一刻她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会给她短暂的一生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

画面到了这里,苍无念默默抬手散去了光幕,虽然画面中那个女子他看得不真切,但是那身姿和那略有些清冷孤傲的性子使得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另外一个画倾城。

他并不是个愚笨的人,他只是没有觉魂,体会不到自己对于情感的波动。但是这个女子的的确确触碰到了他心底里那片冰封的湖,看着她与别的男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堵得慌。

事到如今,他就算不能体会也已经明白,他在这奈何桥下的光幕中所看到的惜儿和白薇就是他曾经深爱过,并且怎么都无法遗忘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就是另外一个画倾城,也就是苍妄口中的那个“风湮”。

原来,他和画倾城的缘分是早就存在的,难怪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对她好。

那时候,画倾城只有三岁,一贯不喜与人接触的他,竟然莫名的愿意亲近这么一个小丫头。

可是……她知道吗?她知道自己爱的人一直就是她吗?

想明白了自己与画倾城存在着更深的渊源,苍无念不禁更加疑惑了,自己的前世是苍妄,是那个在外人眼里无所不能的修罗王。

那风湮到底是谁?白薇、惜儿、画倾城,整整三世,她都是一个凡人,唯一的区别也只是这一世的她有仙根,拥有相对于凡人而言不俗的法力。

可即便是这样,自己堂堂一个修罗王,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停留在这忘川河中,眼睁睁的看着她轮回人界,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

苍无念知道,问题就出在风湮的身上,她似乎一直都在,一直都未曾离开过。可是她似乎又离自己很遥远,越是努力反而越是见不着她。

“画儿,最初的你,到底是什么人?风湮……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你呢?”苍无念口中呢喃着,同时下意识的抬眼眺望奈何桥头。

十二时镜前,化作苍妄模样的苍无念的一举一动画倾城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这是十二时镜在带她回望苍妄的过去,如果她没有猜错,苍妄在忘川河中利用法力幻化光幕所看到的就是他心爱的女子轮回的一世又一世。

她无法想象苍妄当时是什么心情,反正她才看了第一世的结局,心里就跟着抽痛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光幕中那个女子的经历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

“无念哥哥,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救她?为什么你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你到底在等待什么?”画倾城盯着镜子的双眼早已湿润,她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经历别人的过去,还是别人在参与自己的现在。

忘川河中的苍无念沉默了许久,忽的目光一凝,抬手又唤出了光幕。

光幕中出现的画面距离上一次看到的明显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那个名叫齐世杰的男子许是伤好了或者是实在不方便一直藏身在青楼之中,总之他已经离去,而白薇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发呆,一直到了夜晚才有丫鬟前来敲门。

“姑娘,今儿已经是第十天了,您要是再不登台,妈妈怕是真要生气了。”屋外,白薇的丫头绿柳有些焦急的喊道。

“你跟妈妈说一声,我这几日真的身子不舒服,等我再修养几日自当登台向那些公子老爷们道歉。”白薇语气淡淡的说道。

“姑娘……”绿柳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嘈杂起来。

“让开,我自己来请她!”一个声音夹杂着怒气,明显的来者不善。

白薇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前去开门。

一开门,王妈妈那张平日里对男人们总是堆满笑意的脸便冷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怒道:“我说白薇啊,妈妈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不就是那日秦公子不小心落了你的面纱吗,你就使性子不登台献艺了?

“你这张脸是生得绝色,但是女人的脸蛋再漂亮,那也不及银子来得实在啊!我养着你们是让你们伺候好那些个达官贵人,顺便让你们多些可以选择的路,那秦公子家世显赫,能看上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就是那天半夜里咱们盈香楼里来了刺客,那些官差本来是要一间一间屋子细搜的,秦公子心疼你身子不爽,特意为你做了保,这才免去了你半夜点灯被盘查的嫌疑。

“你倒好,天天躲在屋子里让人家吃闭门羹,一点儿感激的心思也没有。你是舒坦了,你有没有想过妈妈我每天要如何说尽好话与他周旋啊?”

白薇看着王妈妈这张能够颠倒黑白的嘴一张一合的说了一大堆,她心中除了冷笑再没有别的感觉,那秦公子不过只是将自己看作了他的所有物,这才不愿她被那些官差看见甚至是是觊觎。

换了是个姿容一般的姑娘,身子爽不爽的那猪头秦公子会这么好心吗?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恭恭敬敬的对着王妈妈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说道:“妈妈,女儿这些日子的确身子不爽,还请妈妈再宽限两日,过两日女儿一定登台,为那些公子们多唱上两曲,你看可好?”

王妈妈斜着眼睨着她,没好气道:“两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两日之后不管你舒服舒服,你都给我上台去。还有,面纱就不要带了,那些公子哥儿让你多唱两首你就多唱两首。妈妈还指着你生辰的时候能够在花魁大赛上一举夺魁呢!你可别把客人都得罪干净了!”

说罢,王妈妈也不给白薇讨价还价的机会,扭着腰转身就走了。

望着王妈妈离去的背影,白薇只有一声苦叹。

如此这般,一个月过去了,那个雨夜被她救起的黑衣刺客终于在离开了二十九日之后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夜,白薇登台唱了五首曲子,嗓子都有些哑了,台下那些公子哥们还是不肯放过她,最后还是那位秦公子出面假装好人,起着哄让她自罚三杯才放她离去。

她的酒量本来就很差,那所谓的“三杯”可比平日里人们怡情小酌用的杯子要大得多,三杯酒下肚,白薇很快就觉得头脑开始昏沉起来。

绿柳搀扶着她回到房间里,想要给她打盆水来洗洗脸,却被她挥着手不耐烦的赶了出去。

她无力的趴在桌上,想起齐世杰离开的那一天对她说,等他的伤养好了,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然后两人好好商量一个偷偷离开青楼的计划,从此天涯海角,再也没有人能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原本白薇以为,凭着齐世杰那健硕的体魄,十天的时间就算不能痊愈,起码也该没有大碍了,她便数着日子,每天夜里都开着窗等到很晚,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睡着了,那就少了许多看着他陪着他说话的时间。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那个男子却还没有出现。

“阿杰……阿杰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他们逼我卖唱,逼我卖笑,逼我喝酒,我不想做,但是不得不做。阿杰……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离开这里?”酒劲上头,白薇越想心里越难过,喃喃的低声哭泣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十世轮回9

“小薇,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个让白薇魂牵梦萦了一个月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白薇先是一愣,随即急急扭过头,果然看见她心心念念的齐世杰正站在她的身后。他还是那一身黑衣,只是脸上蒙着的黑巾已经被他自己摘了下来。

“阿杰?阿杰真的是你吗?”白薇心中激动,也顾不得矜持不矜持,一下子就站起身来扑进了男子的怀里。

齐世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吓了一跳,随即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意,紧紧的抱住了她。

“阿杰,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我还以为你改变了主意,不愿再与我这个青楼女子有什么瓜葛。我更担心的是你的伤,我怕你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怕我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白薇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喃喃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与担忧,生怕今日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齐世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傻瓜,我能有什么事?我之所以离开这么些日子,是因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什么?”白薇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就漏一拍,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双眼。

齐世杰勾了勾嘴角,微笑道:“小薇,你知道吗?那日离开之后我便一直想着你,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助你重获自由。可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那样,我不是因为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想让带你离开这烟花之地,我是……我是因为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阿杰……你,你说的可是真的?”白薇的眼眶瞬间湿润,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胜酒力出现了幻觉。

“当然是真的!”齐世杰重重的点了点头,“小薇,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阿杰,这些日子我也天天都在想你,想着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天涯海角,我们去哪里都可以。哪怕只是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白薇激动得泪水连连,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嘤嘤哭泣了起来。

见这个女子居然和自己一样激动,齐世杰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他抚了抚白薇的头发,喃喃说道:“小薇,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带你走了。”

“还要等?”白薇不解的抬起头来看他,“我对这里没有任何留恋,甚至连东西都不必收拾,我今夜就可以随你离开,为什么还要等呢?”

齐世杰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日我离去之后先是找了个安全地方养伤,伤势没什么大碍了之后我本来想立刻来这里找你将你带走。不过谨慎起见,我在来之前特意去打听了一下盈香楼的背景,结果……”

见齐世杰迟疑,白薇有些不安起来,“结果怎样?”

“结果我发现,盈香楼背后真正的老板是当朝一品大员秦刚,不止盈香楼,都城的赌坊、酒庄许多营生都是他在背地里操控的。”齐世杰蹙眉道。

“秦刚,姓秦……?”白薇也蹙起秀眉,略一思索后骇然明悟,“难不成……那个肥头大耳的秦公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齐世杰点了点头,“他是秦家的旁系,虽说不如嫡系的后辈那么受宠,但也足够他打着秦刚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了。”

“那可如何是好?那个秦公子从一开始就对我不怀好意,我想躲都躲不及。依我猜测,王妈妈为了巴结他,怕是早就暗地里将我卖给他了。再过两个月便是我十八岁的生辰,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花魁大赛我都必须要参加。然后……然后……”白薇一张俏脸满是惊慌与不安,她虽然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漠模样,但是这烟花之地的规矩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就是因为清楚这些规矩,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才愈发的不安起来。她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卖给一个陌生人,她不想去伺候那些毫无感情可言的男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这段时间才没有来,我不是带不走你,但是我不想带走你之后让你每天都跟我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我要替你赎身,让你正大光明的走出这个地方。”齐世杰握住她因为焦灼而有些颤抖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什么?你要替我赎身?”白薇愣住了。要知道像她这样的清倌人想要赎身基本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有价,那也只能是那见钱眼开的王妈妈漫天要价。

齐世杰点了点头,“我找人问过了,想要赎你出去需要一万两银子。我现在……还没有这么多钱,但是很快我就能攒够这一万两赎你出去。从此之后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了。”

“一万两……”白薇瞪大了眼,这个价钱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无法想象的数字,可眼前这个男子居然告诉她,他很快就能攒够?

白薇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警惕的问道:“阿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否则……这一万两银子,要猴年马月才能赚来?”

齐世杰搂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笑道:“傻姑娘,我在江湖上飘荡了这么多年,做的事情没有不危险的。以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从来没想过明天会怎么样。而现在不同了,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

“阿杰……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好担心你,我好怕你会遇到什么意外。如果为了替我赎身而必须置你于险境,我宁愿……”

然而白薇的话还没有说完,齐世杰却忽然抬手抵在了她的唇上,他将头压低靠近她的脸,轻声道:“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我还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自己死掉呢?”

他的脸离她这么近,他的呼吸喷洒她的脸颊上,温热温热的,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暧昧的距离让这个本就不算大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心跳声逐渐清晰之时,白薇听见面前的男子情不自禁的轻赞了一声:“小薇,你……真的好美……”

然后,抵在她唇上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取而代之是男子温热的唇瓣。

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吻,也许白薇还能够被哪位达官贵人赎回去做个小妾,即便无法和心头所爱相伴终老,她也能衣食无忧的度过余生。

可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情之伊始总是如胶似漆的,恨不得日日缠绵才好,一个月牵肠挂肚的日子,让白薇这个身处烟花之地冷眼看尽多情与薄情的专情女子决定抛弃所有的矜持,放任自己妄为一回。

不是这一夜的酒太醉人,而是白薇已经做好了生死相依的准备,她要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他。

不多时,两人的衣服落了一地,交叠的,纠缠的,就上床榻上隔着床帷隐约可见的两个人影。

光幕之前的苍无念不知怎的心口便突然抽痛起来,好像有人拿着匕首狠狠的扎入了他的心窝,还嫌不够,又狠着劲儿拧了一圈,让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喉头一甜,一丝血水便顺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

好半晌之后,他木然的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眸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哀伤,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似是这样的折磨只是个开始,光幕中的画面忽然模糊闪烁了一阵,再清晰时已是花魁选举之日。

那一夜春宵之后,齐世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白薇的心从一开始的期盼渐渐变成了担忧,最后演变为绝望。

而她一心期盼的能救她于水深火热的爱郎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为了赚到足够的银子替她赎身,齐世杰接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因为只有这样的任务赏金才高。

那是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完成,齐世杰就能攒够整整一万两银子。可是上天没有怜惜他们这对有情人,他死了。

然而白薇并不知晓这一切。她只知道,花魁大赛要来了,而她却没有初夜可卖,不仅如此,她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却没有来找她。

她不负众望的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花魁,也不负众望的被卖出了一个天价。

然而这一夜她就像一个木偶一般,被送入了一顶华丽的轿撵,抬往秦府。

那个猪头般的秦公子果然一掷千金买了她,不仅买了她的“初夜”,还赎了她的身。从今夜起,她就是他的妾。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无论她如何反抗如何不愿,她还是被那姓秦的猪头给强

暴了。而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的事情也立刻就暴露了出来。

这秦公子花了那么钱买来的却是个已经被别的男人开过苞的所谓“清倌人”,自然是恼羞成怒。

于是这一夜,他发了狠的折磨她,直至她的身下流出了汩汩鲜血。

第六百九十四章 十世轮回10

秦公子也不是傻子,女人的身下淌出这么多血来,肯定不是来了葵水那么简单。他赶紧招来了府上的郎中替她诊治,结果正如他所料,这个女子已经怀了身孕,而且已经足足两个月,今夜却是被他折磨到小产了。

腹中的冰凉与疼痛让白薇悲痛欲绝,她与齐世杰的骨肉就这么没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也会随着这可怜的孩子一同去了,可是那秦公子却偏偏将她的命给救了回来。

当然,他是不会那么好心的,他之所以不让她死,是因为自己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够。他要留着这个贱人的命,让她这辈子都只能在他的身

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喘息。

小产之后,白薇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心中郁结加上小月子根本没有人照顾她,她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也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那姓秦的畜生时常喝得醉醺醺的便来找她泻火,每一次都弄得她痛不欲生。

如此这般如行尸走肉的过了几个月,已经形如枯槁的白薇只因为心中那一点卑微的期盼而活着,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到齐世杰,亲口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失约。

直到某一日白薇无意间从下人的谈天中听闻了一些消息,那是关于好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一次刺杀。

当她听闻那刺客已经被斩首,头颅还挂在城门外示众了好些日子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因为他们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刺客”的容貌与姓名身份,与她心爱的阿杰完全吻合。

心中那唯一一点点卑微的希望和在这一瞬间破灭,白薇再也找不到苟且于世的理由,一根白绫悬于梁顶,她终于有勇气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白姑娘,你真傻……就算那盈香楼的背后是那姓秦的一家又如何?天下这么大,又不止你们那一个国家,你们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啊!”十二时镜外的画倾城忍不住落泪,心头压抑得厉害。

没过多久,青石路上缓缓走来了一个女子,她的一袭白衣在那片血红的花海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和之前的惜儿一样,她登上了那只独木船,船顺着水流将她带到了奈何桥头。

苍无念静静的凝望着她,脚下想动却又一次动弹不得。直到她走到了桥的尽头,他再一次看见她喝下了孟婆汤,木然的踏入了轮回道。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苍无念知道,自己又往回走了一百年。他伸手抓起自己的头发看了看,果然黑色的部分又多了一些。

抬眼往光幕瞧去,苍无念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想来前世的我失踪的那千年就是停留在此处寸步未离吧?一千年,那就是凡人的十世啊。如今让我再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你如何受苦受难的度过这十世吗?可是,风湮……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一点?若是可以重来,不如我们换一换,换成那个去轮回十世的是我,而在这里看着的人,是你。

光幕中的画面是风湮的第八世轮回,这一世,她是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苍无念终于看见了她的面容,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是已经可以依稀分辨出,那张脸就是画倾城的脸。

头一回看见画倾城身穿战甲的模样,苍无念还是感觉有些惊艳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在他印象中总是有些娇弱的让他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女子,也可以像西择一般英姿飒爽。

战火之中,女子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掀掉了,一头青丝迎风飞扬,她骑在一匹矫健的赤兔马上,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提着长枪,一马当先的杀入敌军阵营之中。

手起枪出,血水飞溅在她冷毅的脸颊上,模糊了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战事看上去甚是惨烈,但是她和她身后的将士们一个个都热血激昂,毫无退缩之意。

画面一闪而过,下一幕她已身在自己的军帐之中,她的周围还坐着几位军中老将,看样子是在商议后面的仗该怎么打。

不过苍无念最在意的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位年轻的副将,那个男子身材较为魁梧,样貌并非十分英俊,但是却有一股与其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的味道。

只一眼,苍无念便没由来的感觉到,那个男子一定对这一世的风湮有意。

“乌雄国扰我大元边境多年,奈何乌雄人天生体格强健骁勇善战,我们这一仗人数又不占优势,若是陛下再不派兵增援,怕是……得弃城了!”一个面色黝黑容貌略显狰狞的中年男子颇为心痛的说道。

“卢将军所言有理,但是这城我们弃不得。若是弃了,我大元疆土少了一块不说,光是止战协议上,我们就又得赔上一笔巨款,那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这些年战事连连已经是弄得民不聊生了,若是再割地赔款,朝中那些不知民间疾苦的狗官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榨取民脂民膏。我大元……实在是输不起了,再这么下去不用乌雄来犯,我们自己就已经先垮了。”女将军语气果决,威严的眼中掩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娄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帐外忽然响起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在座的人全都因为这个声音而立刻变了脸色。

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伸手掀开帷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那唇红齿白的模样,若不是胸前没有二两肉,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女子。

议事的几人虽不情愿,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不得不站起身来对他行了个礼,异口同声道:“陈公公!”

这陈公公全名陈良德,按照辈分说,他也算是这大元国的“三朝元老”了,当今国君也是他亲手带大的。

此人按理说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可是除了头发眉毛有些花白,那容颜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的壮年,没有多少衰老的迹象,也不知是练了哪门子的邪功。

名为良德,所作所为却毫无良德可言。他认的干儿子时常在外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皇都之中的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

偏偏当朝国君是个软柿子,也是陈良德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捏圆还是捏扁,全都凭陈良德一句话而已。

乌雄国如今之所以这么猖狂,也和这断子绝孙的狗太监脱不了干系。

女将军敛去眼中的一抹厌恶,对着陈良德拱了拱手,“战地条件简陋,不知公公屈尊于此有何见教?”

陈良德睨着她,眼神之中有些怪异,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阴阳怪气的说道:“哼,咱家若是不来,怕是你娄若男娄将军就要带头反了我大元国吧?”

娄若男,这是风湮在这一世的名字,娄家世代为将,忠心耿耿,可是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却只有她这么个女儿。从她的名字不难看出,她的父母多么希望她能是个男儿身。

不过娄若男从小就没拿自己当女子看,她始终认为女子可以不输男子,同样可以上阵杀敌,同样可以保家卫国。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而且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了守卫大元国边境这些将士们的主心骨,虽然职位还并不高,但是其重要性完全不输主帅。

这陈良德未经通报私闯军营要地,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诡异莫测的身手,将士们也就忍了,但是他一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娄若男身上泼脏水,这些常年在外征战的热血男儿们哪里还忍得住。

先前说话的那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第一个开口道:“娄家世代武将,皆是忠于我大元的栋梁之才,娄将军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大大小小的战役她总是身先士卒,带领着弟兄们保卫我大元边境。还请陈公公莫要听信谗言,冤枉了娄将军。”

“冤枉?”陈良德讥讽的挑了挑眉,目光扫过那男子之后又看向娄若男,“咱家方才在外面亲耳听见的,怎么能是冤枉呢?”

娄若男垂了垂眼,对着陈良德拱了拱手道:“不知末将说了些什么引得陈公公误会了?”

“哼!”陈良德冷哼一声,“娄将军方才说,用不着乌雄来犯,我们大元自己就先垮了,这不是想要造反是什么?

“我泱泱大元,地广物博,兵士精锐,若不是你们这些当将军的没有尽职尽责的守卫边境,区区一个乌雄何至于打了这么多年还无法剿灭?你们吃了败仗,国家自然民不聊生,百姓无法安居乐业,赋税自然就上不来。

“国库空虚,便给不了军队所需的供给,如此恶性循环,我大元可不就是自己先垮了吗?但是这垮掉的根源在哪里?还不是在你们这些将军的身上?若不是你们无才无德,统领不了大元的将士们,那咱家只能认为是你们想要造反,又或者是串通外敌,好一步一步蚕食掉我大元。”

陈良德颠倒黑白的一通胡诌,说得帐篷内的几位议事将军皆是怒火中烧。他们在这艰苦的环境之中拼死拼活的与敌军厮杀的时候,这个该死的阉人估计还在皇都过着逍遥奢靡的日子呢。

第六百九十五章 十世轮回11

他不能体谅战地的艰苦也就罢了,一来便直指他们统兵不利,甚至诬蔑他们通敌叛国,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那黝黑的中年男子脾气显然是这一屋子将士中最火爆的一个,他们的一腔热忱报国之心,怎容得这阉人凭白诽谤?额头青筋一起,他就想要上前与陈良德理论。

娄若男自然知晓这位哥哥的脾性,急忙一把拉住了他,先一步开口道:“陈公公,迟迟无法击退乌雄军队实在是有多方原因,但是造反这个罪名实在太大,末将等惶恐,却是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

“哦?这么说来,你们就是承认自己统兵不利了?”陈良德的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却并不打算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紧接着道:“不卖关子了,咱家今日前来,就是奉陛下口谕,特来坐镇军中接手主帅一职,好助我大元铁骑早日击退乌雄贼寇,还我边境一个太平。”

“什么?!”在场所有将士皆是大吃一惊。

陈良德挑了挑眉,“没听清楚吗?从今日起,咱家便是这军中主帅,一切战略部署和行动,都由咱家说了算!”

“不可能!我不相信陛下会这么做,除非看到陛下手谕,否则你休想!”黑脸的中年男子怒不可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是啊,陛下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样的决定呢?临时替换主帅,这可是会动摇军心的啊!”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子紧接着说道。

陈良德冷笑一声,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铸造的信物,面露得意之色的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东西你们可都认识吧?”

“虎符?!”众人又是一惊。

“怎么可能……陛下怎么可能将这个东西交给你?”那黑脸男子先是愣愣的盯着陈良德手里的虎符,随后很快回过神来,怒道:“这一定是假的!陈良德,你伪造虎符居心叵测,你这是想毁了我大元国吗!”

陈良德眯了眯眼,缓缓踱步到一个从他踏入这军帐开始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中年男子身边,伸手将虎符递给他,幽幽道:“郑将军,不如你来看看,这虎符到底是真还是假?”

这位被唤作“郑将军”的中年男子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平日里沉默寡言,战场上所向披靡,他矫健的身手和缜密的心思无一不是军中将士所崇拜和效仿的。他就是这边境军队的最高将领郑毅。

见所有人这时候都将目光看向自己,郑毅苦笑着了一声,却并未伸手接过那虎符,只是沉着声说了一句:“这虎符是真的。”

“大帅!您看仔细了没有,这虎符怎么会是真的?这阉人分明是来夺权的,您可不能将主帅之位交给他啊!”黑脸男子急吼吼的说道。

“卢将军,别说了!”郑毅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出现了一丝别样的波动,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担忧。

果不其然,被骂做“阉人”的陈良德面色一沉,大声喝道:“来人呐,卢有威目无军纪,给本帅拖出去重打一百军棍以正军威!”

他话音刚落,帐外便立刻冲进来几人,虽是士兵打扮,但是娄若男瞧着他们都十分眼生,显然都是陈良德带来的心腹。

这些人很明显都是练家子,进来便冲着那黑脸的卢有威将军扑了过去,并且十分有技巧的拿捏住其周身死穴,让他无从反抗。

“陈……大帅,卢将军只是性子急躁些,并非有意针对大帅,如今正当用人之际,还请大帅三思而行。”郑毅对着陈良德拱了拱手,有些艰难的说道。

卢有威听得郑毅为了自己居然对那个阉人低头,唤对方为“大帅”,顿时又痛又怒,红着眼喊道:“大帅,您才是我们的大帅!这阉人是什么居心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您怎么能……”

“住口!”郑毅生怕他再说下去,这陈良德怕是要杀人灭口了,疾声呵斥道。

“大帅!”卢有威痛心疾首的唤了一声。

陈良德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对着那几个擒住卢有威的士兵道:“还不拖下去?一百军棍,一下都不能少。谁还有异议,军法处置!”

即便是他们这些皮糙肉厚天天训练的军人,一百军棍那也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用刑的是陈良德带来的人,下手阴狠毒辣,受刑完毕的卢有威可以说是捡回来一条命,但是腰部以下已经废了,从此只能在床上躺着,再也无法上阵杀敌了。

陈良德这一招杀鸡儆猴不可谓不毒,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哪怕心中再不满,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表露出来。

就在陈良德把持军营的半个月后的某一日傍晚,娄若男正在自己的营帐中与她得力的副将商讨些什么,忽然外面有士兵来报,说是主帅让她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将军,小心有诈,不如末将陪您同去吧!”年轻的副将低眉顺眼,虽有意掩藏了自己的神情,但是那语气还是透露出一股子让苍无念心生不满的忧虑和关切。

娄若男摆了摆手,“这是在军中,谅那老阉贼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他既然点名要见我,我若是不去,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发现他阴谋的好机会?”

副将皱了皱眉,“可是那阉狗的武艺高强诡异,我怕你吃亏……”

娄若男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了一声却是开了个玩笑:“斌子,你跟了我三四年了吧?我今儿才发现,原来你不是我的副将,而是我的护卫。”

“将军,我……”这被娄若男私底下唤作“斌子”的男子一时间有些语塞。

“好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时候正面会会那老狗了,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娄若男将手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拍,抬脚便往帐外走去。

望着女子矫健的背影,男子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他喃喃道:“只要能守护在你的身边,副将还是护卫又有什么区别呢?”

主帅帐中,陈良德一见到娄若男便笑意盈盈的请她坐下,那态度比起他在人前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让娄若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心存戒备的坐在了一个离陈良德不远不近的地方后,娄若男才开口道:“末将惶恐,不知大帅单独召见末将是为何意?”

陈良德闻言笑意更甚,“娄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帅来到这军中半月有余,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与军中将士独处,好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今日不过是恰巧轮到娄将军罢了,娄将军可莫要多心啊。”

娄若男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却是没有接他的话。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她倒想看看,这老阉狗想如何与她“增进感情”。

陈良德不紧不慢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了一口,悠悠然打开了话匣子,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时而扯到朝政,时而扯到边关,看起来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片赤诚可鉴日月呢。

娄若男听得直犯困,对于他那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虚伪言论左耳听右耳出,时不时的“嗯”两声,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就这么坐了将近半个时辰,陈良德忽然话锋一转,笑眯眯的说道:“本帅若是有后,估计孙女儿差不多也像娄将军这般年纪了。这边关之地贫瘠清苦,娄将军就没有想过卸甲还朝,趁着年华尚好,寻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嫁了?”

娄若男疑惑的瞥了他一眼,心道这老狗什么时候干起了媒婆的勾当,巴巴的跟她闲扯了半天,就是为了问这个?

暗暗挑了挑眉,娄若男直截了当的答道:“大帅应当知晓,娄家到了末将这一辈只有末将这么个女儿,为了娄家,末将此生是不会嫁人的,即便以后成亲,那也必须是男子入赘。”

“哦?”陈良德挑了挑眉,“那不知娄将军可有心上人了?”

娄若男的心中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老狗还想乱点鸳鸯谱?管得也未免太宽了点吧?

生怕这太监把他那些不入流的干儿子干孙子往自己身上贴,娄若男急忙答道:“不怕大帅笑话,末将的确是有心上人了,待到战事结束,边境平定安宁之后,末将便会上门提亲。”

“哦?”陈良德的语调变得有些怪异,他斜睨着娄若男,不阴不阳的问道:“不知是哪家儿郎有此福气,竟然能得我大元最出色的女将军青眼。”

娄若男一阵鸡皮疙瘩冒起,扯了扯嘴角道:“这……乃是末将的私事,还请大帅不要多问了。若是此事能成,到时候再请大帅赏脸来喝杯喜酒。”

“好啊。”陈良德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忽的身形一闪,来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了助将军一臂之力,本帅决定今夜派将军前去偷袭敌军的粮仓。”

第六百九十六章 十世轮回12

娄若男因为这老太监突如其来的动作正本能的想要避开,结果却是因为他后面一句话而顿住了。

她疑惑的偏过头瞅了他一眼,“偷袭粮仓?大帅这是何意?”

陈良德睨了她一眼,又将头凑近了她的耳边一些,低声道:“据本帅的探子来报,近日来有一批粮草刚运入敌方军营之中,这批粮草数量惊人,毫无疑问,他们先前派来了援军,久攻不下的战役也使得他们的消耗比我们更大。如果娄将军能在这时候毁了他们的粮仓,那这场战役的胜利自然就是属于我大元的了。”

娄若男有些反感的将头往边上偏了偏,有些怀疑的问道:“大帅的消息可靠吗?偷袭敌军粮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末将也不可能知道乌雄的营寨是如何部署的。”

闻言,陈良德倒是没有将头再继续贴着她的耳边追去,而是直起身子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图递给她,“本帅早就替你准备好了,除你之外,本帅在一日之前还另外派去了几批人马偷袭乌雄其他营寨的粮仓。今夜你只需要带几个身手利索的就近潜入他们的军营之中,找机会在他们的粮仓里放把火就成。事成之后你以响箭为迅,本帅自会让人提前埋伏在敌营周围接应你们,助你们全身而退。”

娄若男犹疑的接过陈良德递过来的羊皮图,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图上画着的是敌军营地的部署,详细标注着每一个营帐的作用,连哪个位置有固定的守卫,多久换一次岗都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张图是真的,只能说陈良德的手段远远超过了他们对他原本的预期。

“怎么样啊娄将军?如此你可有把握完成本帅交给你的任务了?”见娄若男的神情微不可查的变了几变,陈良德这才笑盈盈的问道。

娄若男将所有的情绪通通压在心底,收起羊皮图起身对陈良德拱手道:“末将定不辱命,这便先行回营召集人手。大帅便在此处等末将的好消息吧!”

说罢,她潇洒的一个转身,大步离开了陈良德的军帐。

望着她英姿勃发的背影,陈良德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低声自语道:“本帅定当留在此处等你的好消息!”

娄若男返回自己的军帐时,发现她的副将正在帐外焦灼的等候着,那剑眉微蹙忐忑不安的模样,看得她不禁莞尔。

“斌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娄若男在两丈开外的距离笑着呼唤了一声。

男子听见这爽朗的声音猛的抬头看去,只见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正带着如花般的笑颜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来。

太阳早已落山了,军营之中靠着火把照明,火光照映在女子的脸上,红艳艳的,温暖而清透。这一刻,男子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将这个女子搂进自己的怀里,让她远离战火的喧嚣,远离权利的纷争,他们可以男耕女织,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喂,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愣?”娄若男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见他呆愣愣的没有反应,不满的抬起手来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男子一个激灵,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垂了垂眼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个……那老狗没为难你吧?”

没有注意到男子的异样,娄若男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他口中所谓的“老狗”身上,因为那个家伙今日非但没有为难她,反而对她的态度十分的亲近友好,就好像他是打心眼儿里对娄若男赞赏有加似的。

思考之余,娄若男从怀里掏出了陈良德给她的羊皮图递给男子,“他给我的。”

男子接过羊皮图,大致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这是乌雄营地布防图?那老狗从哪弄来的?”

娄若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他将此图交给我,让我今夜带人去偷袭乌雄军队的粮仓。”

“偷袭粮仓?他说得倒是轻巧!”男子冷嗤一声,“他既然有这个能耐弄到布防图,为什么不让他的人自己去偷袭粮仓?”

娄若男苦笑着摇了摇头,“斌子,你该不是忘记了,我们现在也算是他的人”

男子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虽说这老狗坐镇军中半个多月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我总是对他不放心。或许今夜派我们前去偷袭敌军粮仓才是他计划的开始。”

娄若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虎符在他的手里,将士们就算不服他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他有没有什么阴谋我们也只有照办了才知道。总之,今天夜里小心行事。”

是夜,子时刚过,四名黑衣人便悄然出现在乌雄军营之外的一个低矮土丘后面。不消说,这四人当中自然有一个是娄若男,还有一个是被她亲切唤作“斌子”的副将徐斌。

四人的拳脚功夫都是相当不错的,很快便翻过营外的木栅栏潜入营地之中。

乌雄这一仗号称出兵十万,势必要拿下娄若男他们死守的这座名为“望樵”的边境之城。

敌军有没有十万不好说,但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敌营显然只是乌雄军队的其中一个营寨。这个营寨距离望樵城最近,规模也相对较大,若是毁了这个营寨的粮仓,后方的补给想要跟上起码还得三五日。

借着四下的火光,娄若男发现眼前的营寨部署果然和陈良德给她的羊皮图上画的一样。她不禁有些咂舌,这老狗手底下的探子是会什么歪门邪术么?否则偌大的营地,那些探子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跟溜自家后花园似的逛了个真切。

感慨归感慨,但是她始终也没有放松警惕。此刻他们四人隐藏在一个较大的营帐之后,心头盘算着下一批巡逻士兵路过的时间。

“等守卫过去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两个绕到哨塔去,把岗哨解决了,我和斌子去粮仓放火。只要看见火光,立刻撤离营寨,不许有任何犹豫,听明白了吗?”娄若男压低嗓音,对身边三个男子说道。

“将军,粮仓的位置过于深入,不如换我们去放火吧!这样万一有诈,您和徐副将也能脱得了身。”其中一个男子说道。

娄若男白了他一眼,不悦道:“怎么,我和斌子在你们看来就是如此贪生怕死?”

那男子忙道:“当然不是,但是您和徐副将对于我们整个军营的弟兄们来说更加重要。”

“少说废话!”娄若男的语气强硬了起来,“这是命令,你们只有执行的份儿,不要跟本将讨价还价。”

就算娄若男平日里再怎么与将士们打成一片,但是当她板起脸来拿身份说事的时候,就连徐斌也只有吃瘪的份儿。所谓军令如山,她是他们的将军,他们是她的兵,命令与服从,是他们之间最本质的关系。

“沓沓沓沓……”一串整齐的步伐声传入四人的耳朵里,他们赶紧收敛了气息和心神,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藏在营帐后面。

待到那串脚步声远去之后,娄若男扫视了三人一眼,低声道:“行动!”

四人兵分两路,另外那两个男子身手矫健的穿过两个营帐,来到了哨塔之下,一个翻身而上,就将里面正在与周公做抗争的哨兵给解决了。

娄若男则是带着徐斌一路深入营中,寻找那个位于羊皮图所标注的位于深处的粮仓。

绕过两批巡逻的士兵和七八个营帐之后,一排大草垛出现了在他们的面前,每个草垛的边上还有一个大毡房。

娄若男与徐斌相视一眼,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惊疑之色。从这个营寨的规模来看,大约能容纳三千至五千人。但是此时出现他们面前的粮草数量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营寨一个月所需的供给。

莫说在一个距离敌国边境城池这么近的营寨中存放这么多的粮草实在是有悖常理,单凭乌雄人嚣张跋扈的性子,增派了援军的他们也不可能认为这场仗还要打上一个月。

事出无常必有妖,但是这时候就算意识到这一点,似乎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哨声传入娄若男和徐斌的耳朵里,这种声音有些类似于夜里常出没的某些禽类的叫声,一般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娄若男和徐斌却十分清楚,那是他们大元将士们发出的警报。

“有埋伏!”娄若男和徐斌同时低喝一声,立刻便扭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两支火箭划破黑暗的夜空直直朝他们二人所在之处射来。

徐斌心中一惊,立刻伸手揽过娄若男的肩膀,就地打了个滚,堪堪躲开了那两支火箭。

火箭没有射到人,直接射在了两个草垛上,天干物燥,草垛立刻便燃烧了起来,还释放出大量白色呛人的烟雾。

娄若男心中恼怒又有些惊慌,她急急朝着远处的哨塔望去,虽然看得不甚清晰,但她还是看见了上面有一个人影晃了晃,然后从哨塔上跌落了下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 十世轮回13

“小山,大勇……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娄若男心中大痛,不由悲戚的呢喃出声。

她和徐斌自然知晓方才那奇异的警报声是同他们一起潜入敌营的小山和大勇发出来的,不必想也能猜到,他们发现有埋伏的时候已经是自知走投无路了,为了能够给他们的将军和副将创造一线生机,他们选择了用最为隐晦也最是安全的方式提醒这两人:营中有埋伏,快逃!

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显然也只是在做垂死挣扎,因为布防图是陈良德给的,所以陈良德想要他们去哪,他们就只能出现在哪。

草垛上的火越烧越旺,很快就惊动了巡逻的守卫。但是娄若男和徐斌都没有听见象征着召集士兵的号角声,而是听见整齐的步伐声不断的在朝他们靠近。

“陈良德,你这断子绝孙的老阉狗!”徐斌紧咬着牙,一双鹰一般锐利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啾——”的一声长鸣响彻天际,那是徐斌朝着天空发出了一支响箭。

他们来之前便已做好了部署,虽说潜入敌营的只有他们四个,但是在距离营寨不足一里的地方还有一个精锐小队在那里埋伏,为的就是应对突发的危机。毕竟他们不可能真的将希望都寄托在陈良德的身上,老天才会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派人潜伏在敌营之外接应他们。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娄若男和徐斌都没有料到的是,他们麾下的这支精锐小队在潜入敌营巡视范围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别人的目标,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就被乌雄暗中埋伏的人给尽数歼灭了。

放出响箭之后,徐斌和娄若男也没有坐以待毙,二人立刻扭身往营地外奔逃。

四周都是浓烟,严重阻碍了他们的视线,有条不紊的乌雄士兵的脚步声似乎一直在他们的附近徘徊。

徐斌把心一横,拉起娄若男的手就欲施展轻功飞身而起。

可是下一刻,他的脚下忽然一个趔趄,竟然险些就地栽了个跟头。

“斌子,你怎么了?”娄若男一惊,急忙搀住了他。

扑朔的火光之中,徐斌的面色骤然惨白,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水,他一口钢牙几乎咬碎,沉声道:“该死的乌雄人,这个草垛烧出来的白烟有毒!”

娄若男有些莫名,因为她除了觉得这白烟很呛人之外,并没有察觉其他的不适。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一把揽过徐斌的腰,作势也要施展轻功。

“别……”徐斌的提醒为时已晚,娄若男也同他方才一样,脚底一个趔趄,痛苦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原来这毒不能调动内息……斌子,你怎么不早说?”娄若男对徐斌翻了个白眼。

徐斌喘着粗气,无奈的看着她,“你平日里心思缜密,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

“无法调动内息我们连拼死一搏的力量都没有,调动内息毒气就会在体内扩散,封闭住我们周身的穴道。乌雄早就已经算计好了,我们今夜看来是在劫难逃。”娄若男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但是看透局势也没有用,因为这完全是个死局。

“他们这是拿我们两个当瓮中之鳖逮着玩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吧。”徐斌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拉起娄若男的手就朝着草垛更深处的地方开始快速的奔跑起来。

尽管娄若男从小习武,但是相比于同样自幼习武身形又比她高大魁梧的徐斌而言,没了内息的支持,身为女子的她,在气力上还是免不了差了身为男子的徐斌一大截。

见这男子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拉着自己疯狂的往敌营的更深处跑去,娄若男不禁感到诧异,一边喘息一边问道:“斌子,你这是做什么?”

“别说话,保存点体力,我这就带你出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徐斌低沉的嗓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传入女子耳中,那语气隐隐之中竟是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力量。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围的浓烟渐渐稀薄,士兵的脚步声也已经几不可闻。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娄若男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情况下竟然已经被徐斌带出了营寨,闯入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

与其说这里是树林子,不如说是荒草堆更合适,那不知名的野草几乎都长到娄若男的腰那么高,矮下身来可以完全掩藏在草丛之中。

不过徐斌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拉着娄若男继续朝前跑。

又跑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徐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将自己和娄若男藏身在一棵长势相对良好一些的大树后面。

“斌子,你似乎……对这里挺熟悉的?”这是缓过劲来之后,娄若男对徐斌说的第一句话。

就算四下漆黑,徐斌也可以感觉到娄若男那一双灿若星子的美眸之中此时正带着浓重的怀疑打量着他。

疑问没有立刻得到回应,这是在娄若男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也没有催促,因为从她的内心深处来讲,她也有些害怕会得到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黑暗之中,两人四目相对,因为眼睛渐渐习惯和适应周遭的环境之后,他们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的神情。

徐斌心中一紧,他不希望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身边的女子还对自己抱有什么疑虑。所以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声开口说道:“将军,其实……我的父亲是乌雄人。”

“什么?”娄若男顿时一惊。莫说是大元国,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国家对于从军的士兵的身份来历会不做任何记录的。而像徐斌这样年纪轻轻就从一个最普通的小兵一路被提拔到副将的位置,那更是得身家清白。

可是她一直重视且信赖的副将今夜在这么危难的关头居然告诉她,他的父亲是乌雄人……

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么几年来一直都与一头暗藏了利爪的豺狼虎豹为伴,还视其为兄弟手足,甚至……是更亲近的人。

女子眼中的情绪刺痛了徐斌的心,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低声道:“我的母亲是大元人,她……是被我父亲给抢去的。我自幼生活在大元的边境,对这附近的地貌都很熟悉。小时候母亲时常跟我说她想念自己的国家,我知道她想回到大元,我也知道她恨我父亲。

“因为母亲是大元人的缘故,我从小就受到身边人的排挤,他们拿我当异族看待,处处与我为难。我的父亲常年在外,每次回家都会带回一个女人,对我的母亲早已没了最初的兴趣,所以对连带着对我也毫不在意。

“在我九岁那一年,母亲终于逃离了那个家,独自带着我千辛万苦的回到了大元。只是我发现回到大元之后,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开心,没过几年她就郁郁而终了。母亲走后,我便投奔了她的一个远方亲戚,然后我就从了军,再然后就遇到了你。”

娄若男的美眸瞪得老大,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将近四年的副将竟然是这样的身世,她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男子居然会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

“斌子,你……你既然是乌雄人,为什么要加入我大元的军队?你现在将这一切告诉我,不怕我怀疑你居心叵测吗?”娄若男秀眉紧蹙,心头滋味颇为复杂。

徐斌摇了摇头,“我的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大元国的血,我可以是乌雄人,也可以是大元人。乌雄与大元积怨已久,但是常年的征战苦的还是两国的百姓。这些年来大元势弱,乌雄便想借机一举击垮然后吞并大元,这并非是我所愿意见到的。

“这里是我母亲的故土,是她宁愿孤独的死去也要归根的地方。乌雄已经从我母亲的身上夺走了太多的东西,这一方疆土,我怎么也得替她守护住。”

“可是……难道你对你的父亲,对那个生养了你九年的乌雄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你在战场上杀死那些乌雄同胞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一点痛苦和愧疚吗?”娄若男的声音很轻,但是质疑和痛心的情绪却波动得异常明显。

徐斌微微勾了勾嘴角,苦涩一笑:“所谓战场无父子,赌桌无兄弟,我们都只是当权者手中的一颗棋子。我方才也说了,我之所以加入大元的军队,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替我的母亲守护住她的故土。

“除此之外,只有助大元的兵力强盛起来,乌雄才不敢再如此放肆。若是两国能够停止战争,继而互通有无,那我这些年的仗就没白打,死在我手里的乌雄将士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说罢,他又自嘲着摇了摇头:“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想法。大元积弱已久,如今又宦官当权,我们这些将士在沙场上拼命,他们却在背后放冷箭,私下与敌军首领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六百九十八章 十世轮回14

在徐斌说这些话的时候,娄若男只是安静的盯着他的脸,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个神情。这个男子的眉眼她已经看了快四年,早已在她的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今日傍晚在陈良德的军帐之中所说的那些话并不全是为了搪塞那老狗,她是真的有了心上人,就是眼前这个乍一看并不是多么引人注目,但是骨子里却有着常人在他这个年纪无法企及的沉稳与内敛。

这个男子无疑是优秀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走到她身边,成为了她的副将。

对于自己这个将门之后,徐斌既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看轻她,也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对她阿谀奉承,更没有因为她出众的容貌而表露出任何异样的、觊觎或者窥视的目光。

回想起过去与这个男子相处的几年时光,娄若男惊讶的发现,几乎每一次自己身处险境的时候身边都有这个男子陪伴的身影。似乎只要有他在,危机感就会被娄若男下意识的降到最低,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可以无所顾忌的一往直前,不会考虑自己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立的,坚强的,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不需要一个男人来当自己的天。

可是此时此刻她忽然开始感到恐慌,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男子根本就不了解,而她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心放在了这个自己从未曾真正了解的男人身上。

短暂的恐慌之后便是深远的担忧,这个男子的身体里流着乌雄的血,而她却不能确定他方才那一番看似发自肺腑的言论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她姑且暂时能够松一口气,可如果是假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潜入大元军中这么多年,早已经暗中部署了什么,腐蚀了什么,瓦解了什么,如今亮明身份,只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这份伪装了?

娄若男的表情虽然一直很淡然,但是徐斌却能够从她时急时缓的气息中感觉到她内心的起伏,他知道,自己终是惹来这个女子的怀疑了。

可是,他不想对她说谎,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自己的心剖出来让她瞧个真切,他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怎么可能害她呢?

不过敌人是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天人交战的,不多时,远处就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射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不好,乌雄士兵追来了!”徐斌剑眉一蹙,抓起娄若男的手就准备跑路。

娄若男却在这时候用力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徐斌,我猜陈德良那狗贼应该是和乌雄人串通好了要活捉我的,只要抓到了我,就可以动摇我大元军心,他们就有了对大元狮子大张口的筹码。”

徐斌皱着眉,沉声问道:“将军想说什么?”

娄若男美眸微眯,踮起脚尖将头探向他的耳边,轻声道:“把我交给他们,然后对他们说明你的身份,这样你不仅能够安然无恙,还能因此为乌雄立下一功。如果今夜注定我们两个都得死,我愿意成全你。”

徐斌闻言一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顿时变得冰冷而僵硬起来,借着远处斑驳的火光,娄若男仿佛都能看见他额角爆起的青筋正在随着他的怒意而跳动。

他握着娄若男的手不禁下意识的在用力,恨不能捏碎这个女人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徐斌要么会有一丝心动要么会装模作样的训斥自己一顿,结果他只是死死的瞪了她一会儿,将她的手越捏越疼,最后仅仅是哑着嗓音说了几个字:“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咻”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在了他们附近的草丛里,荒草遇见火苗,很快就燃烧了起来,徐斌和娄若男顿时心中一紧,暗道不妙。

“走!”徐斌再没有给娄若男说那些话来气他的机会,拉起女子扭头就跑。

结果他们这么一跑,远处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那里有动静!快,快追!”

脚底下的路并不平稳,娄若男虽然身姿矫健,但是被徐斌这么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拉着跑,还是免不了磕磕绊绊。

徐斌一咬牙,索性停下脚步,趁着娄若男愣神又是一个踉跄的空档,他一猫腰将这个女子拦腰给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么一个野蛮而且充满侵略意味的姿势使得娄若男浑身的血液瞬间上涌,整张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不得不庆幸自己现在是在逃命,而且是在夜里逃命,否则她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以后在军中哪还有威信可言?

然而事情的罪魁祸首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扛着一位女将军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在扛起了娄若男之后便立刻又撒开脚步往前跑去。

“喂,斌子,你……你放我下来!”娄若男哪受得了这样被一个男子扛在肩头,但是为了不给两人制造太多麻烦,她只是轻轻的挣扎了一下。

徐斌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一边喘着气一边回了一句:“虽然我从前没说过,但是现在我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你们女子真的不太适合打仗。”

“你……!”娄若男顿时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不爽极了。

“呵。”男子粗重的呼吸伴随着一声轻嘲,“同样是中毒,我们男子没了功夫起码还有蛮力,女子如你这般都已经软了腿脚,那别的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谁软了腿脚?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跑不动!”娄若男被他的话一激,挣扎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别动!”徐斌粗声粗气的呵斥了一声,“我没说你跑不动,但是你跑得太慢了。我虽然说过不会让你有事,但是也需要你的配合。”

“徐斌!”娄若男是真的怒了,也忍不住低喝了一声,“我现在以将军的身份命令你,放我下来!”

徐斌又是一声伴着浓重呼吸的轻笑,“呵,那就等我们都活着回去再说吧,到时候将军想怎么罚我都行,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事实让娄若男也深刻的意识到,无法施展功夫的她完全不是徐斌的对手,果然体内流淌着乌雄血液的男子就是不一样,他的体格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即便是在这么恶劣的处境下,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娄若男只觉得自己的胃都快要被颠出来了,那个扛着她奔跑了一路的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男子将她小心的放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环视着四周。

娄若男本想好好训斥他两句,但是目光下意识的随着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之后,训斥的话变成了惊呼脱口而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都到了悬崖边了,你居然说没问题?”

可不是嘛,前面哪还有路啊,借着微末星光也不难看清楚,她被徐斌一路带到了山崖边上。

这下子饶是娄若男平日里沉稳机敏,也想不通徐斌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要说他想害她吧,方才她已经给他出过主意了,只要将自己交给到乌雄军队的手里,他就能够活下去,十有八九还能得到乌雄将领的重用,可他偏偏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那如果说他不想害她吧,那他带着她跑到这悬崖边来到底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为了和她一起死?要死方才在敌营之中就能死了,或者自我了结也可以,何必费这么大劲跑来这么老远的地方寻死?

就在娄若男兀自纠结着想要理清楚对方的动机时,身边的男子忽然单膝跪地,对着她一抱拳,沉声道:“将军,属下有个请求,请将军务必应允。”

娄若男愣了愣,不由疑惑道:“什么事?”

“将军今日若是能够脱险,便就此解甲归田吧,离开朝政,离开军队,做一个普通人,好好的活下去。”徐斌说道。

娄若男闻言顿时秀眉紧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斌叹了口气,“大元怕是气数已尽,即便铲掉陈良德这个脓疮,也会很快出现赵良德,王良德,马良德。这样的大元,早就不值得将军和兄弟们再为它卖命了。”

娄若男顿时面色一沉,“徐斌,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是为了你的母亲才来保卫这片疆土,你说大元只要兵力强盛起来,乌雄就不敢如此猖獗,两国就能停止战争互通有无。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你怎么就变卦了?还是说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一开始你就想助乌雄吞并我大元?徐斌,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女子的质问如一记闷棍敲击在他的心上,生疼生疼的,但是他的面色依旧淡漠如常,“属下是将军的副将,是一个心甘情愿辅佐将军的人。只要将军安好,属下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将军的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十世轮回15

“我在问你的身份,徐斌,你的身份!你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娄若男心头焦灼烦躁,一把拎住了徐斌的衣领,怒道:“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解甲归田,说什么一命换一命!你是以为你投降他们就会放了我?还是你会什么仙家道术能够保证我们两个跳了崖都不死?”

看着女子怒不可遏的模样,徐斌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这么一个如仙子般的人物应该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娇宠,她有那个资本养成一切富家千金名乃至皇族贵胄的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性子。

可是她没有,她总是像个男子那般豪迈的喝酒豪迈的欢笑,她纤细的十指不是用来书写作画抚琴弹筝,而是用来舞刀弄枪手刃敌人。

此时此刻,她应该是在自己的逼迫之下终于忍不住骄纵了一回,她会像个普通的富家小姐那般几乎是跳着脚的发泄出自己内心的不满。

这似乎,才是他最想看见的那个她。

“笑?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徐斌,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娄若男见男子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展露笑颜,真是恨不得赏他百八十个军棍。

徐斌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凝望着她,看着看着,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她满头华发,容颜老去的模样。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看不腻。

“两位真是好兴致,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卿卿我我。”一个低沉的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突兀且不合时宜的响起。

娄若男和徐斌的面色顿时一凝,齐齐扭头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轻甲的身形比徐斌更加魁梧的中年男子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闪身而出,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盯上他们的。

当那男子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二人的眼中时,他们的心头都不禁“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乌雄大军的主帅——慕烈。

据说此人力大无穷,八岁便能徒手打死蛮牛,十二岁从军上了战场,十五岁就成了乌雄的上将军。与一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所谓乌雄勇士不同,慕烈是乌雄国中少有的集文韬武略于一身的天才。

如今的慕烈征战沙场已有十几年,但凡他带的兵,就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两国交战的时候乌雄军队明明比大元军队的人数要少得多,却一直能与大元僵持的重要原因之一。

要说这慕烈有什么缺点或者弱点,那就是十分好色,而且男女不忌,这一点对于民风相对保守的大元国来说,是十分让人不齿的。

许是因为他的体格本就异于常人,所以男子的欲

望总是十分强盛,一般的女子身娇体弱,根本就伺候不了他,所以每一次他需要发泄精力的时候,手底下的人都得给他送去三五个女子一同伺候他,若是还不够,那就只有再送上三五个娈

宠,而且还得是体格强健的精壮男子。

徐斌警惕的望着慕烈,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因为同为男子的他很敏感的捕捉到了对方眼中对于娄若男那毫不掩饰的觊觎,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实质,想必这慕烈此时已经用眼神将娄若男的衣服给扒光了。

其实徐斌所料一点都不差。慕烈与娄若男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正面交锋,但是他在看见娄若男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将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这个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又不似一般的庸脂俗粉那般矫揉造作,再加上她出身武将世家,也有过多年在外征战的经历,身体一定也是健美有力。

若是能得到这样的女子,他慕烈哪还需要别的女人?顶多是担心把这个女子的身子玩坏了,偶尔找几个娈

宠发泄一下罢了。

今夜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陈良德卖国求荣与慕烈一同策划演绎的阴谋。

这世上除了陈良德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乌雄人,因为幼时随身为商人的父母来到大元采购货品时遭遇意外,他的父母和家中随从都被杀害,而他则是因为生得灵巧可爱被人口贩子辗转倒卖成了有钱人家的娈

童。

从小经历这样非人的待遇,陈良德非但没有认命,反而是竭力讨好自己的主人以求得相对安稳的生活。也许是他命不该绝,他最后的一位主人是个江湖鬼才,所练功夫诡异莫测,还自创了一些为人所不齿的各种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的练功法门。

陈良德自幼就屈居于男子的身下,还有些个丧心病狂的为求欢愉对他使用了各种药物,因此对他的内心和身体都产生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他的子孙

根早已形同虚设,所以最后那一任主人在与他练功之时从来都是将他当做女子来用,而他也从那江湖鬼才的身上习得一身的邪门功夫。

得益于那位江湖鬼才的教导,陈良德对于邪门歪道有了自己的一套认知和练功方式,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最终亲手结束了自己那位主人兼师父兼伴侣的江湖鬼才的生命。

一开始他只是恨那些个劫匪,他们杀了他的家人,害得他小小年纪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时间长了,他便开始恨更多的人,首先是恨那些狎

玩自己的男人,渐渐的,一切有龙阳之好的男子都成了他仇视的目标,再到了后来,连那些上青楼找乐子的男人和在青楼供男子寻欢作乐的女人都一并仇视起来。

在他的眼里,整个大元国都是肮脏龌龊的,这样的国家根本就不该留存于世。于是他以一个太监的身份混入大元皇宫,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经营自己在大元国中的势力。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机会亲手葬送这个国家,将它一步一步推入深渊,推进乌雄的虎口。将娄若男送到慕烈的身边是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陈良德对于慕烈的特别之处自然是早有耳闻,他相信慕烈对于娄若男的特别之处定然也是早有耳闻。一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出身于大元资格最老底子最厚的武将世家,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张天仙似的容颜。

如果娄家唯一的女儿、军中万千将士心目中的主心骨被乌雄主帅给俘虏了,军心势必要乱,不管是为了娄家还是为了娄若男,将士们势必要拼死一搏,有陈良德为敌军通风报信,这一仗大元必败,而且会败得非常惨烈,会牺牲许多本来不该牺牲的人。

与敌国暗中交涉的时候,陈良德并没有表明自己是乌雄人,他已经离开乌雄几十年,对那个国家也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将自己的计划告知慕烈,他们两个作为大元与乌雄兵力的掌权人,可以对这两个国家翻云覆雨。

他只对慕烈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等乌雄彻底拿下大元,让大元成为乌雄的诸侯国后,他陈良德要当大元这个诸侯国的国君。

当然,这一切也就只有慕烈和陈良德知道,此时被慕烈视为囊中物的娄若男是毫不知情的。

“真想不到,堂堂乌雄国的镇国将军居然会与卖国求荣的走狗为伍,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了。”徐斌冷嗤了一声,心中的杀意渐浓。

慕烈瞥了一眼徐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兵不厌诈,只要能打胜仗,过程如何,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他又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徐斌与娄若男两人牵着的两只手上,语调怪异的说道:“就像你和这位美丽的将军,只要能留在她身边,用什么手段用什么身份,你都不会在意的,不是吗?”

提及“身份”二字,徐斌的目光骤然冷厉起来,沉声喝道:“你都听见了什么?”

慕烈耸了耸肩,“别这么紧张,我只是听见了一些我觉得该听见的东西。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替谁卖命?”

“呵。”徐斌冷笑一声,“这世上能让我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只有娄将军一人,你说我替谁卖命?”

“哦?”慕烈挑了挑眉,目光毫无顾忌的打量起娄若男来,“这位美丽的将军果然就是你们大元的巾帼英雄啊。老天待我不薄,从今往后能有如此佳人相伴左右,也不枉我费这么大劲与你们打这场持久战。”

娄若男本来就被他赤

裸裸的目光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听到他如此出言不逊,终于忍不住柳眉倒竖,怒道:“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若不是有陈良德那老狗与你们狼狈为奸,你们这些乌雄蛮子早就被我们驱逐出境了,哪还有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机会?”

“带刺的花儿总是格外的让人心动。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从来不与美人起争执,美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只要你乖乖的跟着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慕烈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是嚣张,在他的眼里,徐斌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七百章 十世轮回16

娄若男美眸微眯,冷嗤一声:“没想到乌雄的顶梁支柱竟然是个如此好色之徒,但是你别忘记了,我娄若男再怎么说也是大元的一名将军,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被你俘虏,我宁愿选择从这悬崖上跳下去。”

“美人,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慕烈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话音刚落便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他要将娄若男掌控在自己的身边,不会给她任何寻死的机会。

可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那个被他当做死人看待的副将也忽然有了动作,而且是绝对超乎他意料之外的动作。

实际上徐斌一直都警惕的注视着慕烈的一举一动,他可不认为一个有能力当上乌雄镇国将军的人会是一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无能之辈,他从一出现就开始用言语刺激他们,看似是在呈口舌之快,但是从他脚底下一直未曾松懈过的那股劲力来看,徐斌知道此人一定另有目的。

没让徐斌失望的是,慕烈果真如传闻那般见色起意,他一路跟着他们来到这个悬崖上,就是为了亲手俘虏娄若男,然后顺便将自己这个“碍眼”的副将给扔到深渊里。

但是徐斌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他离娄若男那么近,就算身上的功夫因中毒而受到了限制,他一样可以救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命。

怎么救?当然是将她从悬崖上推下去,出手之快之稳,突兀得让慕烈都一时间傻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马上就要被他抓在手心里的纤纤玉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然后那美丽的人儿就在他的眼中如流星般坠落下去。

那一个瞬间,娄若男也完全呆住了,坠落中的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她只感觉到自己被徐斌用力一推,然后身子一轻,耳边就传来了忽忽的风声。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了那个将自己推入悬崖的男人最后留给自己的眼神中居然带着欣慰和莫名的期许。

娄若男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武力尽失的她若是落在慕烈的手里,一定会遭到对方的百般羞辱和折磨,乌雄人绝对不会让她寻死,他们还要留着她与大元军队将条件。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应该感谢徐斌,感谢他在这最关键的一刻推了她一把,让她死得有尊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娄若男的心里又莫名的感到难过。为什么那个男子出手推她的时候这么果断决绝,为什么他连最后留给她的眼神之中都没有痛心之色。

难道这个男子从来未曾对自己有过一点点男女之情?难道这将近四年的朝夕相处,她对他而言都不曾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吗?

——再见了,斌子。再见了,大元……

短暂的胡思乱想之后,娄若男认命的闭上了双眼。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她知道再要不了一会儿,自己就会被摔成肉泥。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应该就是“啪叽”一下,很快就结束了,所以……不会很痛苦吧?

结果预想中的“啪叽”和全身骨头碎裂的剧痛都没有传来,她只听见“啪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咕噜噜噜”的声响以及一身冰凉刺骨的感觉。

娄若男猛的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落进了水里。

知道自己这回是绝对死不了了,娄若男也顾不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里而对身体造成的震荡与不适,努力的挣扎着向水面游去。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时候,娄若男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徐斌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个男子之前告诉她,说他自幼在这边境一代长大,对这附近的地貌很熟悉。

这么说来,他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个悬崖底下有活路,知道这里有条河,所以他才会拼了命的扛着她往悬崖边上跑。

可是娄若男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把这事儿告诉她?他为什么不直接拉着她一起跳下来?为什么要在悬崖边上对她说那番话?难道他早就知道慕烈一路都在尾随他们吗?

不,绝不可能。娄若男自信自己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至少不会在徐斌之下。况且他们二人还都中了毒,不能运气使用内力。这样的他们除了能拥有比常人多一些的警觉之外,可以倚仗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慕烈的功夫如何娄若男不知,但是想来就算比不上陈良德那老狗,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高手想要跟踪他们两个中了毒的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徐斌是绝对不可能发现他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来到了生路的路口,徐斌却偏偏要拉着她的手,磨磨唧唧的对她提出一些他明知道这个女子不可能会去照办的请求。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她的心底油然而生,那是她尚未打消的对徐斌的怀疑。假如今夜的一切,徐斌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她不曾知晓的角色,那如今她被推下悬崖生死不明,徐斌的计划岂不是顺水推舟的实现了?

“斌子,若是让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欺骗我,若是……若是你敢对我大元不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娄若男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声,猛提了一口气就欲往河岸边游去。

可是她情急之下却是不小心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如今毒气入体还未清除,再加上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里,身体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荡,于是这么一运气的结果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疼痛从胸腔内传来,紧接着就好像周身大穴被人给封住了,手脚立刻酸麻无力。

体内气息剧烈翻涌,只听“噗”的一声,血水从她的口鼻喷出,脑中有一道经脉如她此时的心跳一般剧烈的搏动着,眩晕的感觉一阵一阵的袭来。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娄若男的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憋闷与痛苦,她自嘲的想着,这一趟从悬崖上跌落下来,没有被摔死,却反倒要被水给淹死了。

画面到了这里,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苍无念皱着眉头,恼怒的一挥手又将光幕给打碎了。

“徐斌、慕烈、陈良德……风湮,你这一世还真是精彩之极啊,连个太监都能对你抱有不一样的心思,你究竟把我至于何地?”苍无念恨恨的甩了甩衣袖,将双手猛的负于身后。

此时的他心中有滔天的怒意,但却偏偏无从发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想将这个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气得七窍冒烟的女子关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他要狠狠的折磨她,让她每天能看到能想到的只有他苍妄。

——苍妄?

苍无念猛的一惊,他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深入接受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愤怒和嫉妒,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极其缥缈的爱意。

如果说惜儿还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真正意义上的感触,那么白薇就是带着他发掘自己感情的开始,待看到娄若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他好像不再是单纯的回望这个女子的过去,而是在真实的陪着她一同经历,一同参与。

可是参与得越密切他就越难以自拔,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渐渐的与他融为一体。他不知道女子这几世的命格都是谁给她安排的,但是他能够肯定,这一定是风湮自己点头同意的。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就愈发的愤怒起来,自己堂堂一个修罗王,论实力论样貌论一切,有哪一点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这个女子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算是需要历劫需要经历各种苦难需要最后不得好死,为什么偏偏每一世她都会爱上别人?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就像个扫把星,爱上谁谁也会跟着她一起倒霉吗?

“扫把星?”想到这一点,苍无念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呢喃出声。

他怎么之前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才是被风湮这个“扫把星”连累的最倒霉的那个倒霉鬼呢?

他这么痛苦的在忘川水中等待着那个女子,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爱她,而她也爱过自己啊?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给打消了,心中那一丝丝微末缥缈的爱意告诉他,他爱风湮,但绝对不忍心伤她一丝一毫。所以,如果风湮也爱过他,又怎么会忍心这样对待他呢?

一口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的,他还是忍不住又挥了一把衣袖,唤出光幕来继续回望风湮这一世的结局。

娄若男在河水中昏迷过去之后便顺着水流一路飘荡,命不该绝于此的她被一对深居山林之中的猎户夫妻给救了起来。

当她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已经距离她被徐斌推下悬崖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发现自己还活着,娄若男自然是兴奋的,但是一想到徐斌,想到整个大元边境的将士们,她的心立刻又跌入了谷底。

挣扎着坐起身之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好几处都缠着白布条,浑身上下也犹如被马车碾过似的,到处都疼。

第七百零一章 十世轮回17

听见屋里的动静,一个年轻的女子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看见娄若男挣扎着想要起身下榻,急忙上前制止她:“姑娘,你别动,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能捡回来这条命已算是万幸,我和我家夫君都担心你会醒不过来了呢!”

娄若男闻言一愣,难怪她会觉得身上疼得厉害,想来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算底下接着她的是水,也难免震荡了她的五脏六腑。

亏得她在昏迷之前还想着提着股劲儿一口气游到岸边然后赶紧返回大元军营,现在看来,即便那天夜里她没有中毒,也是万万没有办法立刻返回军中的。

想到大元,娄若男心头一惊,忙道:“这里是哪儿?我昏迷了多久?”

那年轻的女子答道:“这里望樵城外的一片山林,平日里人迹罕至,我也不知它究竟属于大元还是属于乌雄的地界。至于你呢,已经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了。”

娄若男秀眉微蹙,紧接着又问道:“那……此处就阿姐一人独居吗?”

女子闻言爽朗一笑,“我与相公居住在此,平日里靠打猎为生。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大元人士,而我的夫君却是乌雄人。这些年两国战乱不断,我们两个还是在逃荒的路上认识的。因为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所以我们两个索性也就凑合在一起过日子了。反正居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头,甭管是乌雄还是大元都没人管得着我们。”

娄若男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容貌很是一般,身上带着一股子淳朴的气息,看起来大概比自己年长个三五岁。见她在诉说她与她家相公相视相伴之事时那眉眼之间溢于言表的满足,娄若男却不禁心中感慨。

她不得不承认徐斌说的是对的,老百姓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大元什么乌雄,也不会在意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人做主,他们想要的,无非只是安定稳妥的生活。哪怕这样深居山林以打猎为生,只要没有战乱能够干扰到他们,他们就可以过得这么的平静与幸福。

见这美丽的女子失神的模样,那年轻的猎户女子又道:“姑娘,我和我家相公是在河边把你捡回来的,当时见你身上穿着一件轻甲,莫非……你是一名女将?”

娄若男苦笑了一下,“让阿姐见笑了,我的确是大元的一名女将。因为……被奸人所害,所以才从悬崖顶上跌了下来。如果当时那崖底不是河水而是石块,我怕是早就摔死了。”

“女将……大元……半个月前……”那年轻的女子若有所思的呢喃,忽然惊呼了一声:“哎呀,难道你就是娄家的那位,那位巾帼英雄娄若男娄将军?”

娄若男的嘴角抽了抽,尴尬道:“让阿姐见笑了,见笑了……”

“真是想不到啊,娄将军是个这么貌美的姑娘。你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就上阵杀敌,那日子得多难熬呢?你家里难道就没有想着让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吗?”那女子又是感慨又是不忿的问道。

娄若男摇了摇头,“保家卫国是我娄家世代都谨遵的家训,身为娄家儿女,我有责任平息这些霍乱,让百姓们过上安宁的日子。”

“哎。”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你昏迷了这半个月,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呢。其实……这一仗是大元兵败了,五日之前望樵城就已经被攻破了,死了好多人。听说之前是乌雄俘虏了大元的两个将军,以那两个将军的性命做要挟,要求大元投降。

“但是大元的主帅不相信,依然要与乌雄抗争到底,结果人家就把其中一个将军给吊在营寨外,风吹日晒了整整两天,然后……”

“你说什么?!”娄若男顿时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还未等那女子把话说完就急吼吼的打断了她,“你说乌雄人把俘虏来的将军给吊在了营寨外?”

女子被她吓了一跳,急忙点头,“是啊,我相公还偷偷跑去瞧了瞧,说是把人折磨得可惨了,浑身都是血的吊在那里,也不知还有没有气儿了。然后大元因为这件事又与乌雄连着打了好几天,可最后还是败了。那几日我们都不敢下山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小命给丢了。”

“斌子……”娄若男喃喃的唤了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有些意外自己的反应,失神过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这次战败会给大元带来多大的打击,而是想到那个对自己许诺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那个男子,居然被慕烈活着带回去,还受到这样非人的待遇和残忍的折磨。

前所未有的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她恨自己,恨自己在那个男子为了自己而豁出命的时候居然在怀疑他。她怎么能怀疑他呢?他不过只是想为她多争取一点时间,不想让人这么快发现崖底的秘密罢了。

那个男子早就将乌雄和大元的局势看了个透彻,他早就猜到大元要败,而且是惨败。大元这棵参天大树早已从根基开始腐坏,如今问题一个个开始爆发出来,想来是神仙也难救了。

可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那个男子始终没有那么直白的将这一切分明就是显而易见的局势给挑明,只是为了不让她的一腔爱国热血被泼凉水。

难怪,难怪那天夜里他拉着她来到悬崖的边上,会那么慎重的、那么期待的对她提出解甲归田的请求。

他说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而他果然没有食言。

娄若男忽然觉得肩上好重,心里却好空。她不敢去奢望那个男子是否还有存活于世的可能,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如眼前这个猎户家的女主人这般,隐居深山老林,带着属于徐斌的那一份期许就这么活下去。

但是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她的身体里毕竟还流着娄家的血,流着那一腔只为保家卫国而沸腾的热血。为了大元,为了娄家,为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她宁愿战死沙场也绝对不能退后。

更何况如今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替徐斌报仇。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一刻也待不住了,一把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又一次挣扎着想要起身下榻。

“娄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啊?”这年轻的猎户女子见到娄若男突如其来的举动,急忙伸手扶住她。

娄若男对着女子抱了抱拳,正色道:“多谢阿姐与你家相公的救命之恩,若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二位。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回到军营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元毁在陈良德那个老阉狗的手里。”

没料到娄若男会如此坚持,那年轻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她还是拉住了娄若男的手,好言劝道:“娄将军,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体内也还有余毒未清,就这么下山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且这几日乌雄刚占领了望樵城,整个城中戒备森严,还不允许大元的百姓随意进出,你这么回去,若是被他们看出点端倪来,那可如何是好?”

如果这猎户女子只是说者无意,那娄若男绝对就是听者有心了。她的确是有一腔热血,但是不代表她会因此而莽撞。

她立刻回想起这猎户女子之前对她说,乌雄对外声称俘虏了他们大元国两位将军,而实际上所有人见到的却只有徐斌一个。

这意味着什么?很明显乌雄当初放话所指的被他们俘虏的两位将军就是她和她的副将徐斌。但是她是在慕烈的眼皮子底下被徐斌推下悬崖的,不管慕烈后来有没有派人搜查,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娄若男已经失踪了。

为了让这位大元女将的失踪产生最大的价值,于是慕烈便将徐斌这个唯一的知情者给绑了起来,他是娄若男最忠心的副将,那一夜的行动也是他们二人一同前去的,只要将徐斌吊起来示众,就不愁大元的将士不相信他们的巾帼英雄已经落入乌雄的手中。

以慕烈的狡诈,只要一天见不到娄若男的尸体,想必他是一天也不会放松戒备的,如果娄若男在这时候出现在望樵城,那根本无异于自投罗网。

也亏得娄若男不是莽撞之人,能够很快想通这其中的关键。事实上慕烈真就是这么想的,那天夜里他看见徐斌将娄若男推下悬崖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立刻撕碎这该死的副将。可是他转念一想,娄若男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那就索性留着这个男子,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过慕烈还是没有这么轻易就放弃娄若男,他回到军营之后立刻派人到悬崖之下寻找,结果人没找到,却是发现了一条大河。

只要一天找不到娄若男的尸体,慕烈就一天也不会放松警惕,于是他顺便放出话去,说是大元的娄若男将军和她的副将徐斌都已经被他俘虏,要求大元投降并且割地赔款。

第七百零二章 十世轮回18

这么做打击大元的士气是一方面,但是他最大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够引出娄若男,他相信如果这个女子没有死,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来救回她的副将。

事情至此成了一个僵局,娄若男现在身上有伤,大元也已经兵败,原本属于大元的城池现在被乌雄占领,她是有家归不得。

而慕烈打心底里是认为娄若男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去的,那个副将舍得将她推入悬崖,一定是坚信那崖底的河水能够救娄若男一命。

所以,为了得到这个如胭脂马一般美丽又刚烈的大元女将,他慕烈可不介意多等待一段时间。

“玉妹,玉妹我回来啦!”这时候,一个听起来甚是粗犷豪气的声音打断了娄若男的沉思。

年轻的猎户女子轻笑一声,拍了拍娄若男的手说道:“是我家相公回来了。”

说罢,她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浩哥,你回来了……”猎户女子笑着走到屋外,亲昵的与男子交谈了起来。

娄若男坐在床榻上,并没有心思去听这对小夫妻在对彼此诉说些什么甜言蜜语,她现在只是在揪心,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最好。

过了一会儿,房门再一次被推开,那女子领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真没想到,我们夫妻二人无意中竟然了捡回来一位巾帼英雄。娄将军,在下可是对你仰慕已久啊!”那络腮胡的男子一进门就自来熟的笑着对娄若男抱了抱拳。

娄若男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抱拳,“阿兄与阿姐的救命之恩,若男铭感五内!”

“诶!”男子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娄将军吉人天相,就是不遇到我与玉妹,一定也会遇到别的好心人将你救起来的。”

“对了浩哥,你今日下山可听得什么消息了吗?”猎户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谁知女子一问,男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容,“哎,我们怕是得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两个女子同时疑惑出声。

“我今日一早下山去了趟望樵城,结果在城中的告示栏上看见了一条告示,说是大元败而不降,还派了刺客偷袭镇国将军慕烈。慕烈将军因为前些日子的战役而负伤,因此只是打伤了那刺客,却并没将其抓住。

“告示还说那刺客是名女子,身受内伤。所以现在望樵的官兵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呢,无论是谁,只要家里有受伤的女子必须上报,否则若是被查出来,那就得与刺客同罪论处。”男子愁眉苦脸的答道。

娄若男闻言秀美紧蹙,猎户女子则是不解的问道:“我们住在这山林子里都好几年了,也从来没见有什么官兵上来过,为什么要离开?”

男子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啊,我看那慕烈将军怕是铁了心了要揪出行刺他的凶手,所以那告示最后还特意提到,望樵城方圆百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都会仔细的搜查。”

娄若男一听,心中立刻明白了慕烈此举的用意,那所谓的女刺客根本就是莫须有的,这个告示很明显就是针对她娄若男一人而来。

她面带歉然之色的对面前的二人抱了抱拳,“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慕烈此举不过是为了确定我到底是死是活。实在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夫妻二人。你们放心的住在这里,我这便离开,绝对不会给二位添麻烦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子急忙出言劝阻,“我乌雄人本就擅长游猎,此处现在已经成了乌雄的领土,要不了多久前来打猎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我和玉妹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不想再被其他人打扰,所以这搬迁之事也是宜早不宜迟。”

“浩哥说得没错,娄将军身子还没养好,不如就随我们一起走吧,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那情况可着实不妙。”女子也出言附和道。

“这……”娄若男有些为难了。

她现在行动多有不便,如果独自离开这山林怕是很快就会被乌雄的官兵给发现,她的确是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来赶紧养好自己体内的伤。

可是这猎户夫妻与她非亲非故,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人家添麻烦。

“娄将军,你也别有那么多顾虑,这一带我熟得很,再找个能栖身的地方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战事已经平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打仗了,你不如就在这山里好好将养身子,这样你才有机会安然的返回大元军中。”猎户男子又出言劝道。

在这猎户夫妇的劝说下,娄若男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他们一同离开,至少在她把伤养好之前,她不会再靠近望樵城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内。

除去身上的伤让她行动不便之外,娄若男决定暂时离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必须要养精蓄锐,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好的状态重返大元。

乌雄这一次定然又对大元国狮子大开口了,依娄若男猜测,陈良德那老狗十有八九会跳出来谴责乌雄的行径,然后主张大元与乌雄继续开战。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失去了她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娄若男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再对大元的胜败那么执着了,因为那不是凭她一己之力就可以左右的事情。

但是她的心中是有恨的,一恨陈良德,这老狗祸国殃民,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大元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不管这之中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不管会不会如徐斌所言,死了一个陈良德还会出现张良德王良德,至少娄若男可以确定,自己恨那个老狗入骨,他若不死,她意难平。

这二恨自然就是慕烈了,此人与陈良德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还折磨残害了她最心仪的男子,若他不死,娄若男心中怒恨便无处发泄。她知道徐斌只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但是如果活着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娄若男觉得自己的余生会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意义。

自幼便受到家族和军队的熏陶,娄若男早已养成了果断决绝的性子,虽说被她列为刺杀目标的二人大部分是出于她的私心,但是无论怎么说,慕烈死了的话,对乌雄的军心同样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不管大元最后会不会被乌雄吞并,至少她娄若男还活在世上的时候,能给乌雄一记重击。

或许乌雄与大元鹬蚌相争,两国元气大伤之时会冒出来一个渔翁也不一定。但是那已经不是娄若男想要在意的事了,国仇家恨只针对乌雄,这就算是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吧。

刺杀二人的计划在心中敲定,只是老天像是要与她作对似的,她这个伤一养就是三个月,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原本她体内所中之毒就颇为刚烈,很难完全排出体外,但是这种毒只是牵制住她的内息,也就是说,只要她不要想着运功,那就完全可以如同一个不会武功的正常人那般生活。

可是她本就是习武之人,每日运气调息早就成了习惯,让她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无异于是抽了她的骨头让她变为一滩烂泥。

从悬崖坠落河里的那一日她受了严重的内伤,毒气也因为这样的内伤而早已渗入她的五脏六腑之中。加上没有及时就医,对于排毒之道不得其法,是以这三个月来娄若男越是想要赶紧恢复,想要重拾自己的武力,结果就越是令人堪忧。

到了第四个月,她的情况终于算是稳住了,但是她心中有数,如果不废去自己一身的武力,再这么每日练功下去,要不了几年,她就得去见阎王。

不过生与死自打她上战场的那一日起就已经被她看得很淡了,她需要这一身武艺也只是为了铲除她的仇人。等到那两个心头所恨都死了,她觉得自己的使命大概也算是完成了。

可是娄若男万万没有想到,她强迫自己放下所有的牵挂在深山老林里煎熬的度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又绕了半个多月的远路,满心激越的返回大元国界,想要找出陈良德的所在以借机行刺他,结果却是听说这老狗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他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据说还是死在他自己的练功房里,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总之是死得很难看。

陈良德的死对于大元的将士们来说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是对于大元的朝廷来说,就是一件让人恐慌的事了。

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大元的国君,他本来就是陈良德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文韬武略一窍不通,是个彻头彻尾的脓包。陈良德一死,各方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将这个不成气候的国君拉下马,另立新君。

除此之外,原本在陈良德手中的那部分势力也因为他的死而树倒猢狲散,朝中还有许多被这老狗打压的官员都在这时候跳了出来,一一书写陈良德及其党羽这些年来犯下的各种罪状,要求那脓包国君严厉惩治这些残渣余孽。

第七百零三章 十世轮回19

动荡的朝堂局势让娄若男有些傻眼,原本杀死陈良德是她此番归来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陈良德提前死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别说她这还没使劲儿对方就归西了,让她有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就连这老狗死后会引发这么大的动荡都是娄若男始料未及的。

大致弄清了大元国如今的形势之后,娄若男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愈发的强烈起来,她总觉得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将朝堂的局势搅得越乱越好。

可是如今朝堂之上的官员有一大半是陈良德的党羽,剩下那一小半几乎全是庸才。这些文官只知道埋头读书,写点酸腐不堪的诗词歌赋,为自己争取一些蝇头小利,就像国君后宫的那些妒妇一样,成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以争夺圣宠,根本没有细想再这样乱下去,大元国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如果动荡的局势仅仅只是大元国内部自己所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那也就罢了,可是就在娄若男犹豫着是否要立刻返回军中的时候,边境又爆发了战乱,乌雄单方面撕毁协议,赔款和城池他们收了,但是这仗他们依然要打。

并且让娄若男意外的是,此次率领乌雄大军攻打大元的并非是他们的常胜将军慕烈,而是一个她从未听闻过的名为布尔雅的男子。

经过多方打听之后,娄若男才对这次乌雄的主帅有了一点点了解——据说这位将军其实是乌雄国端亲王的儿子,而这位端亲王是乌雄国当朝君主的亲叔叔,也就是说,此番主动撕毁协议统兵攻打大元的乃是乌雄的一位世子。

据娄若男所知,乌雄这位端亲王的妻妾众多,相对的子女也不少,但是却从未听闻他家中有哪位世子上过战场的。

大约是因为这位亲王身份本就尊贵且敏感,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执掌兵权的不臣之心,他索性也就不让自己的孩子参与军队里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娄若男才对这位布尔雅世子产生了一些好奇,一个从没上过战场、养尊处优的世子,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统领千军万马主动挑起战争?

乌雄的确是刚打了一场胜仗军心振奋,但是这也不代表随意换个主帅都能无往而不利啊。

几经思量之后,娄若男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乔装易容了一番之后悄悄潜入了大元的军营。

之所以不正大光明的回去,是因为她如今已经失踪了近四个月,整个大元军中都已经接受了他们失去了一个巾帼英雄的事实。

但她这一次回来不是为了率军打仗的,而是为了弄清楚如今两军对垒的具体情况,更重要的是,她要知道慕烈的下落,然后想办法潜入敌国,亲手杀掉那个让乌雄国引以为傲的镇国将军,替徐斌报仇。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计划,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她不想连累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为她担忧。在大元将士们的心中既然已经接受了她的消失,她就不愿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免得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些兄弟们又要再为她而心痛一回。

是夜,大部分的兵士都已入睡,娄若男身穿着普通兵士的青铜甲若无其事的走到了主帅的营帐之外,发现两个守在外面的侍卫一个已经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另一个的脑袋瓜子东摇一下西摆一下的在跟周公做抗争。

她索性走到那个与周公艰难抗争的侍卫身边,跟他说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主动要求替他顶岗,那守卫心中大喜、连连道谢,打着瞌睡返回自己的营帐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

主帅的营帐之中还亮着灯,几名将军还在商讨军情。因为夜深人静,娄若男并没有费很大的劲就听见了他们讨论的声音。

听着听着,忽闻一人道:“乌雄这一次未免欺人太甚了,打了一场胜仗便以为他们的军队可以所向披靡了么?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世子来领兵打仗,也太瞧不起我们大元了。”

另一人道:“此战怕是有诈,乌雄国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城府谋略颇深,他可不像我们的国君这般不知识人用人。”

主帅郑毅说道:“据本帅探马来报,慕烈似乎是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人说他是受了伤,有人说他是患了急病,而且他卧榻不起的事情似乎在乌雄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乌雄国君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世子来率领他们乌雄大军,本帅就不得而知了。”

娄若男在帐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免感慨:真是天助我也!慕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寻常人想要近他的身都很不容易了,更别说要杀死他。原本娄若男还在思量潜入乌雄之后该如何靠近他然后干掉他,现在看来似乎是费不了多大的劲了。

就在她准备趁着夜黑风高悄然离去之时,忽然看见几名兵士急急忙忙的朝着主帅的营帐跑来,还没到门口便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娄若男闻言一惊,急忙收住迈出去的脚步,低头站在一边。营帐的帘子立刻被人掀起来,几名将军都从里面走了出来,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匆忙跑来的其中一个士兵答道:“我方几个营帐内的粮仓全部都被偷袭了!而且他们……他们好像十分熟悉我们军中的部署,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粮仓已经被毁了,我们却连他们的人影都没看见!”

“什么?!”郑毅大惊,“莫非我们营中有细作?”

“报——”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人急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报告将军,乌雄从正面对我们发起了突然袭击,来势凶猛,看样子是想要强行攻城!”

郑毅闻言,一张脸憋得铁青,大吼一声:“众将军听令!立刻召集人马随我前去迎敌,这一次要速战速决,这城决不能再让乌雄蛮子给破了!”

冲锋的号角声很快响起,军中将士们十分迅捷的便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娄若男见此情况也立刻没入将士的队伍之中,心里也燃起了浓浓的战意。

郑毅一马当先,率领着自己的将士们迎战乌雄。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振奋人心的,自己所敬仰所钦佩的主帅都亲自上阵杀敌,那些普通的士兵们怎么能不热血沸腾情绪激昂。

但是这样的举动也是十分危险的,一军的主帅打头阵,他就像是个最显眼的活靶子,敌军都想将他拉下马,最好是能生擒,如此一来这场仗不用继续打,大元便已经彻底败了。

娄若男自然知道郑毅的用意,她也是当过将军的人,她以往每一次上阵杀敌的时候也都是一马当先。说是艺高人胆大也好,说是为了胜利不惧生死也罢,总之在很多情况下,只要能激发兵士们的士气,他们这些当将军的愿意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此番归来她的心态有些不一样了,而且乌雄这一次的确疑点重重,娄若男窃以为在这种时候应该避其锋芒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身为主帅的郑毅不应该以身犯险。

当然,她也明白,现在的郑毅根本没有得选择。刚吃了败仗没几个月,士气都还没整顿回来,朝中又连番的动荡,大元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些什么,冲刷些什么。

或许如今,不,确切的说是今夜,风雨飘摇的大元就将面临一场生死存亡。这一仗若是再败,莫说会将将士们的士气打击到底,怕是朝中也再没有援军和补给可以支援他们了。他们是大元最坚强的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若这道防线彻底崩溃,接踵而来的将是乌雄铁骑如履平地的长驱直入,直至攻入皇城。

战斗从后半夜一直持续到黎明破晓,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的又有人从后方冲上来,娄若男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郑毅,因为在杀死慕烈之前,她有了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他们大元主帅的安全。

持续的战斗是相当耗费体力的,看着身边的兄弟不断的倒下又是相当耗费心力的,尤其是天色渐亮,满目的疮痍映入眼帘时,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是体力与心力的双重煎熬,直教人目眦欲裂,几欲发狂。

乌雄大概也没有想到这突袭的一仗会打这么疲累,这些大元的将士似乎已经抛却了一切,只知道拼死反扑。

就在战斗僵持不下的时候,娄若男感觉到乌雄的兵士的情绪忽然有了些变化,好像一夜浴血奋战的疲累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隐约听见敌军后方有人在兴奋的大喊大叫,那意思大概是乌雄的主帅带了些人马亲自来到了前线,要一举将他们这些还在做垂死挣扎的大元军队给击垮。

从那些乌雄士兵兴奋的叫喊声中娄若男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是将士们对自己主帅的崇拜,发自内心的崇拜,似乎只要有他在,他们乌雄的军队就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第七百零四章 十世轮回20

可是这样的认知却着实是让娄若男感到不解,不是说这一次乌雄的主帅是一位世子吗?而且还是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世子,这样的人即便在朝堂上有着很高的地位,也不见得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军中将士都拥护他吧?

出于好奇,娄若男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往敌军的后方看去,远处有一个高台,是乌雄为了这一仗而临时搭建起来的。此时此刻,那高台上已经出现了几个人影,尽管看不清楚那几个人的模样,但是娄若男知道,为首的那个就是乌雄此次统兵的主帅布尔雅。

“发什么愣,你不要命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娄若男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扯,然后就是一阵凉风贴着她的面门划过。

“嗤”的一声利器入体的声音传来,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射到了娄若男的脸上,她这才猛然一惊。方才因为盯着远处那高台略有些失神,一个乌雄士兵挥着长刀就冲她砍了过来,若不是她身边的一个大元士兵拉了她一把,这一下落到身上,不死也要残废了。

一阵后怕之后,娄若男赶紧收敛了心神,再一次投入到战斗之中。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高台上的那位世子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眼前的战况,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大元主帅郑毅以及其身边的几个将军还有护卫所吸引。

一抹锐利与决绝的目光从布尔雅的眼中闪过,他对身边的人比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一把制作精良的长弓送到了他的手里。

他左手拿着弓,右手从背后箭筒里摸出了三支羽箭一齐架在了弓弦上,几乎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去瞄准,这个男子直接拉了个满弓,就听“咻”的一声,三支离弦之箭整齐划一的从他的手里射了出去。

奋战在人群之中的娄若男仿佛感应到了有危险从远处传来,她猛的抬眼看去,就见到三支羽箭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了过来,而且目标都十分一致,就是射向她一直留心照应的大元主帅郑毅。

发现危险要么躲避要么迎头痛击,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娄若男习武多年来形成的本能,于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想都没有多想,足尖一点地面,直接飞身而起,手中长枪对着三支飞向郑毅的羽箭就扫了过去。

“当”的一声脆响,羽箭在碰到了娄若男手中的枪头时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音,然后就偏离了它们原有的轨迹,按照这个女子挥枪的方向飞了出去,直接射在了一名敌军的身上。

仅仅这么一个瞬间,娄若男心头便猛的一惊,对方在这三支羽箭上灌输了雄厚的内力,而她这硬碰硬的一拆招,下意识的也运用了内力去抵挡。于是那三支箭是威胁不到郑毅了,但是她却因此而气息凌乱,一股腥甜立时抵在了她的喉头。

当然,这并不是最让娄若男惊讶的地方,真正震撼她的是这个能够三箭齐发的人,此人的功夫一定非常了得,而且如此精准的箭术必然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类似这样的箭术她只见过一人使得出,那就是她曾经的副将,她一直放在心底没有来得及告白的那个让她心动的男子——徐斌。

只是徐斌的箭术虽然也很精准有力,但是娄若男最多只见过他双箭齐发,三支羽箭一齐射出的事情娄若男是没见过,也没有像个小姑娘那样缠着他让他使出来让自己开开眼。

心中同样掀起波澜的还有高台之上的布尔雅,看见自己射出的三支箭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士兵给抵挡了下来,布尔雅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距离实在是远了些,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方到底是谁,只能通过着装来判断,那个对郑毅施以援手的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小兵。

不过这也正是布尔雅所不解的地方,他可从来都不知道大元军中如此藏龙卧虎,随便冒出来一个小兵都有这么高超的武艺。

疑惑是一回事,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可没有停下,一击不中,他很快的又从背后摸出三支箭,瞄都没有多瞄一眼又是一个满弓再一次朝着郑毅那个方向射出箭去。

娄若男正在努力调理内息的动荡,感觉到危险再一次逼近,她无奈粗着嗓子大吼一声:“将军小心!”然后再一次挥枪而上,勉力的再一次打偏了三支羽箭的轨迹。

这三支羽箭的威力与方才那三支有过之而不及,娄若男在与之硬拼之后只觉得握枪的那只手虎口都被震得发麻,体内气息动荡更甚,一丝鲜血从她的唇角溢了出来。

高台之上的布尔雅眼面色变了变,鹰一般锐利的眼中有震撼、有怀疑也有惋惜。那小士兵无疑是个人才,让他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但是眼下的场合并不合适,他们各自属于正在浴血拼杀的两个敌对的国家,在这个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一丝不合时宜的不忍被他强压在心底,他再一次从箭筒之中摸出三支羽箭,或者确切的说,应该是四支。

这三支箭当中,有一支是特别打造的,她的箭头和寻常的羽箭无异,但是箭尾上的羽毛更多一些,靠近箭尾的箭杆也更粗一些,那是因为在这支箭的后半截还藏有一支短而细的小箭。

这样的箭也算是箭中的暗器了,不过这样的暗器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的,想要让那支暗藏其中的小箭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射手本身的力量和对力度的把控都得恰到好处。

不过这一次布尔雅却并不需要自己去掌握射出这支暗器箭的力度,他的心里其实隐隐有一种略显疯狂的想法,那就是他想给大元一次机会,确切的说是给那个连着挡了他六箭的小士兵一个机会。

只要这一次那个小兵能够再次挡住他的箭,并且逃过那支暗藏的小箭带去的杀机,他或许会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打消杀掉郑毅的念头。

“咻”的一声,三支箭又从他手里猛的飞射而出,这一次娄若男也清楚的看见了,高台之上那个举着弓对她这个方向射出箭来的正是乌雄的主帅布尔雅。

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自己和大元的数名大将对于居高临下的布尔雅来说根本就是瓮中之鳖,对方拥有如此的神乎其技,只要他们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的羽箭就会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一般紧跟着他们不放。

郑毅虽然英明神武,但是毕竟已经是人到中年,一夜的苦战到现在,他也早就已经力有不逮,就算之前娄若男情急之下出言提醒了他,也不代表他能够准确的判断出那隐晦的危机是从何而来,何时会来。

娄若男咬着牙,猛的将枪尾一顿地面,借着力飞身而起,可是这一个提气,体内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四肢也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突然酸麻了起来。

尽管她很努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体内的不适,但是这终究还是影响了她的行动,原本该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在半空之中僵滞了一下,那本该与她手中枪头对峙的三支羽箭有一支穿过她头上戴着的头盔,直接将她的头盔打落在地。

一支射擦着她的胳膊划过,射在她身边一名大元士兵的后肩上。

而最重要的那一支箭原本是碰不到她的,但是因为她主动挑枪而上,给那支奇特的羽箭送了一股力,于是大箭飞了出去,小箭却犹如暗器的机关被触发,“嗤”的一声又快又准的直直戳进了娄若男的胸膛之中。

“啊——”一声痛苦的低呼从娄若男的口中传出,与此同时她的整个身体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摇坠地。

战场上的嘶吼与痛呼之声此起彼伏,从马上或者从某块高地上被挑下来的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但偏偏娄若男这一坠地就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首先,她受伤的方式和别人不同,连着三次飞身至半空,就是为了扫开敌营高台之上射下来的飞箭。如此这般上蹿下跳,早就将身边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就连郑毅都十分诧异,自己的身边什么时候跟了这么一个深藏不漏的小护卫。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中箭之后发出的那一声不加掩饰的痛呼,与男子完全不同的声音以及她被打掉头盔后飘散的一头青丝,周围但凡能看见她的人都知道了她其实是个女子。

最震惊的自然要属高台之上的罪魁祸首布尔雅,当他看见这个小士兵第三次飞身而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力不从心,而那一刻他的心底里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悔意,他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些什么。

当他射出的其中一支飞箭打掉了对方的头盔时,他的瞳孔便猛的一缩,就算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他也能感觉到那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小士兵其实是个女子。

第七百零五章 十世轮回21

当那个女子中箭落地之后,他惊讶的发现以她为中心的丈许范围之内,无论是乌雄还是大元的将士都僵滞在了那里,似乎都被这个突然出现而且身手敏捷的女子给惊呆了。

“娄将军!怎么是你?!”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郑毅以及他身边的将士们先反应了过来。

他们都以为娄若男被慕烈给掳走了,将近四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他们即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慢慢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娄若男很有可能已经被慕烈给折磨死了。

这三个多月来,大元这些个与娄若男多次共同并肩征战沙场的将军们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及娄若男的事情,免得伤了大家的心,也伤了自己的心。

谁承想,这个失踪了几个月的女子今日忽然又冒了出来,而且还是以这么一个惨烈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为什么不亮明自己的身份,反而要以一个小士卒的身份潜伏在自己的军营之中?

许多的疑问在众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却又都被他们一一敲碎,因为现状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是,这位巾帼英雄回来了,但是却身受重伤,一个不小心,或者会真的永远离他们而去。

“娄将军!娄将军你怎么样了?”

“娄将军,是娄将军回来了!”

“快让开,娄将军受伤了!”

一时间这方寸之地就犹如炸开了锅,周围的将士们都奋力的朝着她的所在之处靠拢,替她抵挡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冲上来对她不利的乌雄人。

布尔雅沉着一张脸,他的面色阴晴不定,吓得他身边的几名副将都不敢说话。

他听不清楚那些大元将士口中在呼喊什么,因为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但是他此时心中却有一种冲动,一种让他很有可能功亏一篑的冲动。

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一个副将去前方查探一下,看看那些大元将士为何忽然如此激动。

那副将身手了得,一来一回速度奇快,再次回到布尔雅身边的时候,他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禀将军,方才被您的箭射中的那个人是个女子,听说好像是大元的将军。”

女子,还是个将军?这大元国的确是有那么一位女将军,她的名字叫娄若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将军早在三个多月前望樵城的那一场战役之中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布尔雅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面色很快变得如死灰一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没有感情的肉身。

好半晌后他才终于缓过劲来,轻轻动了动嘴皮子,“撤兵。”

身边的几名副将没有听清楚他的话,皆是一脸莫名而又战战兢兢的望着他。

他忽然红着眼怒喝了一声:“撤兵,我说撤兵都没听见吗?谁也不许伤她一分一毫,否则军法处置!”

几名副将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将他们这位新任主帅的命令给传达了下去。

大元这里不知道乌雄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只是因为娄若男此时危急的情况而开始无心恋战。

本来打了几个时辰,从夜里打到天亮,他们的人数不占优势,士气也十分低迷,能坚持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是郑毅一马当先以身作则的功劳了。

如今他们体力几乎已经透支,完全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反抗。

娄若男的突然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惊喜的,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对于将士们来说又是令人担忧的,他们不想再一次失去这个凝聚力与郑毅一般无二的女将军。

结果老天似乎听见了他们的祈祷,就在他们想着快些结束战斗好将娄若男送回去疗伤的时候,乌雄的士兵忽然开始后撤了。

不多时,双方人马就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之中,确切的说是陷入了僵持之中。看见乌雄的士兵后撤,大元的将士们既没有追击阻拦,也没有如释重负的回撤,他们与乌雄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但又方便进攻的距离,为的就是迎接一切突发的可能性。

因为无法确定乌雄到底是要撤兵还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所以那些身处最前沿的战线之中的将士们还是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戒备的盯着乌雄军队的一举一动。

而乌雄的兵士们原本打得正热火朝天,主帅忽然大喊撤兵是着实让他们感到费解。眼看着对方的将军都被他们重创了,这时候不乘胜追击,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放过大元,换了谁也会不甘心的。

虽不知乌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救人如救火,短暂的沉寂之后,郑毅立刻下了命令:“军医,快,快叫军医过来!”

与此同时,乌雄高台之上的那个男子也有了动作,他直接脚底一登高台上的木头柱子,施展着轻功便从高处迅速朝着大元这边飞身而来,确切的说是朝着娄若男的所在之处飞身而来。

“将军!使不得!”他身后的几名副将在发现了他的动机之后都焦急的呼唤着他,但是为时已晚,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世子犹如一个任性的顽童一般,执着的往自己的目的地奔去。

发现有个功夫高强的人忽然靠近自己的地盘,大元的将士的们皆是心头一紧,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来人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而是目不斜视的盯着他们的身后,那个被人群包围的位置。

布尔雅的身上似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尽管他是独自一人朝着大元士兵的阵营之中走来,但是他没有动手,大元的将士们不知怎的也不敢对他动手。

待到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时候,待到他的目光穿过了众人的阻碍看清楚那个倒在地上被郑毅扶在怀里的浑身是血的女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天似乎在这一瞬间塌了。

这时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你是……你是……徐副将?”

这一声惊呼犹如一道惊雷劈向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郑毅也惊讶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的乌雄主帅布尔雅。

“徐斌?你……你是徐斌?你怎么成了乌雄的主帅?”郑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这短短数个时辰之中发生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突然,先是乌雄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了大元军营的粮仓,紧接着他们就正面对大元发起进攻,再接着就是娄若男不知为何潜伏在大元军营之中,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郑毅的命,自己却不小心中了箭。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个身穿乌雄主帅战甲的男子给他们带来的思绪上的冲击。

布尔雅没有答话,而是双目赤红的死死的盯着靠在郑毅怀中的娄若男。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中箭的位置,一只手还死死握着一柄长枪,那原本绝美的容颜如今一片苍白,秀眉因为痛苦而紧紧蹙做一团,嘴角还有一缕未干的血迹。

娄若男还没有失去意识,只是箭矢入体和周身气血凝滞的疼痛使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当她听见周围有人唤出徐斌的名字时,她原本几乎已经要闭上的双眼猛然睁了开来,吃力的朝着那个离自己不算太远的男子身上望去。

目光顺着男子的战靴一点一点的上移,直到那一张已经刻入骨血之中的熟悉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的世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坍塌成废墟。

憋着那么久的一口气忽然就泄了,泄得莫名其妙,泄得悲愤欲绝。她想哭,可是她又想笑,她感觉她被这个男子狠狠的戏耍了一番,最后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死在他的箭下。

若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那三个多月之前她宁愿死在乌雄的军营之中。至少那个时候死去,她还是大元的女将军,而徐斌还是她的副将,是她心仪的男子,是她最信赖的人。

“呵……”娄若男眼中的爱与恨交织了一阵,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嘲弄,“他……不是斌子,斌子……早在那日的悬崖之上就死了。”

斌子,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女子喜欢这样唤他。

这简单而又久违的两个字传入布尔雅的耳朵里时,他的理智瞬间被洪水所淹没。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的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了郑毅以及另外几个距离娄若男很近的男子,像是抢夺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一般,霸道的将女子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从没有这样放肆而亲近的与她相处,布尔雅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注定要为她沦陷,要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自己所有的计划。

“你放开我。”娄若男没有不自量力的去挣扎,只是丝毫不带感情的轻轻从嘴里吐出这四个字。

第七百零六章 十世轮回22

男子的脊背一僵,却是将她搂得更紧了,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若男……”

这一声“若男”犹如在女子死水般的心湖中丢入了一块大石头,顿时激起了千层涟漪。在她的记忆之中,这个男子永远都只是恭敬但却不卑不亢的称呼她为“将军”,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放肆的直呼她的名讳。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曾经他们的心是那么的贴近,只差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他们彼此之间合作的默契以及为对方的安危而担忧都是掺不得一丝虚情假意的。

如今呢?如今他们的身体是那么贴近,若不是她有伤在身,这个男子怕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才甘心。可是她却觉得这个男子十分的陌生,陌生得让她感到恍惚,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为了不让自己更加的难过,她才会说出“斌子已经死了”的话来安慰身边的将士们,也顺便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将这张与徐斌一模一样的容颜太当一回事。

但是这一声“若男”却轻易的就将她冷漠的外壳给击碎了,眼泪顿时不争气的从眼眶之中溢出,这一声呼唤意味着什么?她不是傻子,她能明白。可惜一切都来得太迟了,或者说一切就根本不应该发生。

“呵……”娄若男索性放任自己的泪水不断流淌,口中却是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嘲,“对不起……从前的斌子只会对我说‘相信我’,没想到……换了个身份,终究就只剩下了‘对不起’。我娄若男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堂堂乌雄国端亲王的世子对我说出这三个字……”

“若男……我……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谎话,除了我的身份之外,我对你没有任何的隐瞒。”布尔雅心中大痛,他心爱的女子明明还在他的怀里,他却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个女子正在渐渐远离他的那种恐惧。

“没有隐瞒?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率领乌雄大军攻打我大元,这件事……是你早就预谋好的吧……你可曾对我提起过?”娄若男情绪有些激动的质问道。

布尔雅急急摇头,“不,我过去从未想过要出兵攻打大元,从未想过。就像……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你那样……”

“爱”这个字从布尔雅的嘴里就这么不合时宜的脱口而出,娄若男心中本该雀跃与满足的情绪还未来得及膨胀开来便被一股深深的讽刺感给覆盖了。

他们两个一个是乌雄人,一个是大元人,本来就是几乎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像那对将娄若男救起来的猎户夫妇那样的抛却一切世俗隐居于山林的神仙眷侣,在这动荡的时期根本是万中无一的。

更何况他们不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将军,他们有各自的家族,而且他们的家族在各自的朝堂上还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娄若男苦涩的摇了摇头,“你爱我?在你率领乌雄铁骑杀死了我大元那么多年华大好的儿郎之后,你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世子的爱太沉重,我不过只是个肉体凡胎的女将军,我承担不起……”

说完这句话,娄若男忽而十分压抑的咳嗽了一声,大口的鲜血顿时从她的口中喷涌出来,并且那血并非是鲜红色,而是暗红色,她绝美的面容也因为身体的痛苦而开始变得扭曲。

布尔雅大惊失色,急急问道:“若男,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箭……我的箭上从不喂毒的,你怎么会……”

娄若男嘲讽的看了他一眼,“这毒你不记得了?这就是你将我推下悬崖的那一日,我在你们乌雄的营寨之中所中的毒。”

布尔雅闻言立刻面色一白,“那日之事我并不知情,将你推下悬崖亦是无奈之举。我以为你跌落河里之后会很快想办法回到军中,此毒虽然霸道,但是只要医治及时,是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可是……可是自从那一日之后我再没有你的消息,我派人四处打探都得不到你的下落……”

“所以你就攻打大元,好将我给逼出来?”娄若男虚弱却冰冷的接过话来。

“不,不是这样的!”布尔雅痛苦的摇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

娄若男无力的闭了闭眼,却是没有再开口。一来是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了,说话对她来说是件非常费力的事情;二来,她也无意再与布尔雅纠缠是非对错,他们生来就是敌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征战沙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本来就无可厚非。

见女子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布尔雅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抱着娄若男忽的站起身来,脚底猛的一点地面,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带着人朝乌雄阵营内飞奔而去。

“布尔雅,你给我站住!”

“乌雄狗贼,把娄将军留下来!”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大元这边一下子便炸开了锅,反应过来的将士们纷纷拿着武器朝布尔雅离去的方向追赶,甚至有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弦,就等他们的主帅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乌雄世子给射成筛子。

“你……你要干什么?”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娄若男感觉到周身的颠簸,气若游丝的出声询问。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若男,我会治好你,我想娶你为妻,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千万要挺住!”布尔雅一边奔走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他的气息本不该如此不平稳,只是因为感受到怀中女子生命的迅速流逝,他是真的害怕了。

娄若男连勾嘴角的动作都做得极为吃力,低声说道:“别费那个力气了,这箭是你射的,你应该知道……它的威力,我……本来也就没几年好活,回来,是为了杀死陈良德……和慕烈,我以为……以为你死了……但现在,都没意义了,没有意义了……”

听着怀中女子越来越细微的说话声,感受着她身体里越来越淡薄的生机,布尔雅几乎都要崩溃了,他大声的喊着:“若男!若男你别睡,你一定要挺住!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从此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求你不要离开我!

“陈良德是我设计杀死的,慕烈也已经被我囚禁起来了,可大元的灭亡早就是定局,我真的没有骗过你,我只是想统一乌雄与大元,让百姓们都过上安宁的日子。

“若男,我从来没有渴望过这个天下,遇到了你之后,我也只想将一个和平的天下亲手送给你。若男你听见了吗?若男——”

她听见了吗?她的听觉与她的生机一样渐渐的在减弱,心如死灰的她也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她所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男子缥缈虚幻的声音,她听见他说要将一切都告诉她,求她不要离开。

后面的,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斌子,不行……我……无法原谅你。”

女子美丽的双眸闭上,手无力的垂下时,原本喧嚣的战场上只剩下了布尔雅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

许是因为风湮的这一世与她心爱的男子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亲密举动,在看见这个女子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的这一刻,苍无念居然发觉自己的心里除去嫉妒和愤怒之外还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作为旁观者,作为一名男子,他自然能够理解布尔雅。一个血统不纯正的乌雄世子,从小因为自己的母亲是大元人的缘故不受家族的待见,他能做到放轻心中的恨意,不想着如何去颠覆一切,而是一直怀揣着一颗博爱之心,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这一点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但是乌雄人生性好战,乌雄国君野心勃勃,一旦打垮了大元,下一步他又不知道要向周围哪个国家迈出铁蹄。

让一切野心都止步于大元,这是布尔雅最初的想法,原因就如他对娄若男所言,他的生母是大元人,他想要为母亲守护住这一片疆土。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一个不受宠的世子所能办到的,想要让乌雄的一切规则围着他的意愿转,他心中清楚,只有拥有乌雄国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才能达成心中的理想。

这整件事情当中,他没有错,娄若男更没有错,也许错的只是时间,错的只是他们的相遇。他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娄若男也不可能会同意他的做法。

只不过苍无念私心认为,如果换了他是布尔雅,他虽然也会这么做,但是他一定会找出一个更稳妥的办法,保护好这个女子,实在不行,哪怕是将她囚禁起来,也绝不可能让她深入敌营去涉险。

第六百零七章 十世轮回23

待到两国统一成为定局,他会让这个女子好好的看着,看着自己是如何还天下一个太平,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女子会想明白自己的苦心,会安安稳稳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那是在他们动身前来鸿蒙遗境之前,空离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若我说,她就是导致你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你会恨她吗?

而他当时的回答是,有空离的前车之鉴,如果他心中深爱的女子真的伤害了他,他也愿意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虽然当时空离得到了他的回答之后是打着哈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但是现在想来,苍无念能够确定空离说这样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很快的,苍无念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风湮这一世的结局之后会联想到空离那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家伙了。

他盯着面前的光幕,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和略带嘲讽的笑意:“风湮啊风湮,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被心爱之人欺瞒和伤害的感觉一定糟糕透了吧。你倒好,眼睛一闭,就能把一切忘个干净。而我呢?我就连不得已走入轮回道,还是无法将你从我的记忆里完全清除。

“我现在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我真想知道当你想起一切的时候,你要如何面对我?我很期待你的解释,但我可能会食言,原谅你之前,我怕是忍不住还是要折磨你一番。如果你当真了解我,我想你一定早就预测过这样的后果。”

苍无念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不经意间呢喃出声时,那深紫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充满攻击性的掠夺的色彩。就像是一头强健有力但又饥肠辘辘的猛兽在面对自己的猎物时那凶狠贪婪而又志在必得的模样。

而他此时的神色一丝不落的全都落入了十二时镜前的画倾城的眼中,女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好像这幽静安宁的鸿蒙遗境深处莫名吹来了阴风。

不过让画倾城感到不解的是,她在脊背莫名发寒的同时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虽然这样的苍无念她以前从未见过,但是一种来自于心底深处的遥远而缥缈的熟悉之感却是告诉她,她的无念哥哥本来就该是这副模样。

原本看见苍妄心爱的女子这一世的结局时,画倾城的心里是十分沉闷的,她也不禁在思考,这个女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连着三世都死得这么惨。尤其是她身为将军的这一世,居然死在了自己心爱之人的手里。

但是这种因为别人身世的坎坷而带来的沉闷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情绪压了下去,那就是因为她在镜中看见的苍妄的神情。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的无念哥哥就能够记起过去所有的事,她甚至都不用替他重塑觉魂,他都能完全记起自己深爱过一个女子的感觉。

而看十二时镜中苍妄这样的神情,画倾城能够感觉到他与那个女子之间的感情是绝对容不下沙子的,他所有的渴望,都只对那一人。

只是这么想着,画倾城忽然又有些担忧起来,她总觉得那位神女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离开苍妄,轮回一世又一世,而且每一次都有心头所爱。就像方才画面中的那个世子布尔雅,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混入大元国的军营,还对心上人隐瞒自己的身份。

虽然身为女子的她不赞同布尔雅的做法,但是作为旁观者,她可以理解男子这么做的苦心。所以……那位神女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得不隐瞒的苦衷,最终才导致了她与苍妄的分离?

这一世的神女虽然是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上,但她的不原谅并非是因为对方误杀了自己,而是因为她所爱的人对这所有一切的隐瞒。

那这件事如果放在这位神女与苍妄的身上呢?苍妄会不会因为她的隐瞒而愤怒,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又或者他会不会变得像当初的季子安那样,纠缠在自己的爱与恨之中不能自拔,只有选择伤人伤己。

“无念哥哥,你一定要原谅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离开你,哪怕她是真的背叛了你,也请你一定要保持本心。如果你也因此变得像季子安那样,我真的……会为你感到心痛的。”

画倾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彻底的明白,自己的担忧其实是多余,因为那个男子的自信与桀骜都是无以复加的,他做事只出于“本心”。

奈何桥下,苍无念面前的光幕还在闪烁变换,他头上的白发又少了一些,十二时镜的奇妙力量带着他又往回走了百年。

这是风湮轮回人界的第六世,这一世她是个孤女,流落在一个名叫“建平”的繁荣小城镇中。幼年时以乞讨为生,因为年纪小又身单力薄,所以时常受到欺负。

有一次她又受到欺负的时候,一顶轿子正好从她和欺负她的那群小叫花子身边路过。结果机缘巧合的,轿帘在这时候被掀开,坐在轿子上的一个年纪略长她一两岁的女孩看见了她。

也许是轿中那位小姐生性率真嫉恶如仇,当时便让自己的轿夫和跟在轿子边上的家丁去将那些欺负人的小叫花子赶跑了。

如果这位小姐就此离去,风湮这一世或许会贫苦但勉强算是安然的度过。可是她没有,她走下了轿子,走向了那个战战兢兢的还在抹眼泪的小乞儿。

“小妹妹,别哭了,你愿意跟我回家吗?”这是这位小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一直到她十五岁之前,她都觉得那银铃般的声音宛若天籁。

就这样,她被这位小姐带回了府上,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因为她没有名字,所以小姐便给她取名香凝。

后来,香凝才知道这个府邸的主人是城中一个有名的商贾,名叫丁来富,而这位小姐乃是丁家的独女,名叫丁婉仪。

总的说起来,这位婉仪小姐待她算是不错的,能让她从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变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让她不再挨饿受冻受人欺负,她一直十分感激她,将他们一家子都视为恩人。

不过丁婉仪毕竟是丁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性子难免嚣张跋扈些,有时候因为一些小事不顺心,便会拿下人撒气。是以府上了解她脾气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也就香凝任劳任怨的尽心伺候她。

其实对于丁婉仪来说,当初将香凝带回来纯粹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家里没有同她年纪相若的孩子,爹娘又对她管教甚是严厉,这让她总是觉得自己很孤单。

所以当年的她在街边看见了香凝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便起了些许玩兴,想将她带回家陪自己解闷儿,就当个会说话的小猫小狗养着。

一晃八年过去了,两个小丫头都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由于平日里吃穿用度丁婉仪从来不会亏待香凝,所以她们每次一同出现在人前,不知情的都以为两位楚楚动人的姑娘都是丁家府上的千金。

一开始倒还没什么,渐渐的,丁婉仪便觉着有些不舒坦了。照理说,她堂堂丁府千金,论美貌论气质论才华,这十里八乡的女子她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

可是不知不觉的,她就感觉自己的风头总是被自己身边这个贴身的丫鬟给抢了去。只要有香凝在,城中那些或俊俏或多金或有才的公子哥儿们的目光便总是第一个瞧见她。

丁婉仪时常在想,自己当年将这个小乞儿带回家来是不是个错误,当年她只是看她可怜,顺手将她从外面捡了回来。不承想这么个低贱的丫头梳洗打扮之后居然生得一副水灵灵的模样,当时她还为此欣喜了许久,觉着自己颇有眼光。

可是当香凝出落得愈发美艳不可方物的时候,丁婉仪开始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了。尽管这个丫头什么都顺着自己,真正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连自己高兴的时候顺手赏给她的漂亮衣裳和珠花首饰都不曾穿戴,但是丁婉仪还是觉得她的存在有些过于耀眼。

其实以香凝的聪慧,她也早就感觉出来了,自从这婉仪小姐及笄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便开始有所转变。少女的心思总是敏感细腻的,身为丁府的千金,却时常被外人拿来与她这个乞儿出身的丫头相提并论,换了是谁谁心里都不舒服。

香凝心中一直感激丁婉仪当初的收留,从来没动过一丁点妄念,在她看来,如果当年没有丁婉仪,或许她早就饿死街头了也不一定,怎么可能过上现在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自家小姐的误会,每一次她跟着小姐出门的时候都会刻意换上一些穿旧了的衣裳,从不涂抹胭脂水粉,一头青丝也是尽量不做点缀。

第七百零八章 十世轮回24

可惜香凝怎么会知道,自己这绝世的容颜并非是朴素的衣裳和不施粉黛就能够敛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丁婉仪最终还是从她的恩人变成了她这一生都无法原谅的仇人。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丁府之中来了两位稀客,他们是城中员外府上的方员外和他家公子方思贤。

要说这方思贤在他们这建平城中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个颇具美名的人物,员外家的独子,这出身就已经是寻常百姓难以企及的了。虽说此处经商者不少,但是想花钱买个员外来当当,在这个国家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门路。

方家就是属于那种有门路的。虽然只是有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远房亲戚在皇城里当了个小官儿,但是那也足够方家在地方官员的面前拿出底气来了。

不过这方思贤着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他的身上没有丝毫铜臭味,且不论品性如何,仅是观之外貌就是个白净斯文彬彬有礼的读书人的模样。加上他的确才思敏捷,年纪轻轻便已有功名在身,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这方思贤志向是否远大旁人并不知晓,但是他的老爹方员外却是个传统而又保守的人。在方员外看来,他们家里积攒的财富足够方家子孙挥霍好几辈子的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当个土皇帝,谁见着他们方家人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这种日子过得是着实滋润惬意。

于是乎,对于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想要进京赶考的事情,方员外是十分不支持的。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方员外不想这么看待自己的儿子,但是就从儿子没有继承自己衣钵的志向来看,他是真怕儿子除了读书便什么也不会了。

除此之外,那便是出于方员外的一点私心,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说好听的叫刚正不阿,说难听的那就是不知识时务,死心眼儿。这样的人即便再怎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也是着实不适合伺候国君的,万一哪天不小心那牛脾气一上来,得罪了国君惹来杀身之祸,那他老方家可就算是绝后了。

思前想后的,方员外最终决定给自己的儿子订下一门亲事,最好是能尽快成婚的那种,如此一来,他和妻子也算是多了一个拴住儿子心的帮手。

将城中适婚的大户人家的女儿的生辰八字闺名小像全都细细参详筛选了一遍之后,方员外决定带着儿子亲自上丁府,拜访一下丁老爷家中的千金丁婉仪。

父子二人来得突然,丁来富也是颇为意外,赶紧私底下派人去将自己的女儿给叫出来。

然而这时候的丁婉仪在做什么?一大早的她还没起床呢!

当她的房门被丫鬟敲响的时候,一股子怒气便排山倒海的涌上了心头,忍不住怒吼道:“香凝!你个死丫头不知道开门啊?”

不过香凝没回应她,倒是门外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姐,奴婢是雪儿!今日府上来了贵客,老爷请小姐赶紧梳洗打扮,不要失了礼数。”

“什么贵客?本小姐没空伺候!”丁婉仪的火气更大了。

“是方员外和方公子来了。”雪儿恭敬的答道。

“管他是方的还是圆的,本小姐一概……”丁婉仪正吼着,忽然感觉不对劲,急忙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是谁来了?”

雪儿道:“回小姐,是方员外和他的公子方思贤。”

丁婉仪这时候算是完全从迷糊之中清醒过来了,方思贤是谁?那可是她早已芳心暗许的非卿不嫁的男子啊。

她今年已经年过十七,从她及笄那一年开始,上门来说亲的便是络绎不绝,但是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推了回去,她就是在等方家,等这个在她看来整个建平城唯一能够配得上她的男子前来上门提亲。

只是她这一等就是两年多,等得丁来富都已经生出了干脆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就把她给嫁了的心思,也没听闻方家上哪个女子家提过亲。

原本丁婉仪还担心方思贤是不是心志太过高远,打算进京考取功名之后娶皇城之中名门望族家的女子为妻,如果是那样,她丁婉仪怕是此生都无望进入方家的大门了。

可是幸福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她心心念念的人儿今日竟然亲自登门来拜访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丁婉仪很快就会成为方家的新媳,成为方思贤的正妻了!

这么想着,丁婉仪的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以至于开门时候那笑靥如花的模样将门外的雪儿生生吓了一跳。

“小姐,您……您没事吧?”见这平日里总是对下人板着脸的大小姐此时正十分亲昵的拽着自己的手,雪儿莫名的感觉到脊背发寒,脑子里思量着自己是不是最近得罪过小姐。

“没事儿,本小姐能有什么事呢!来,你进来伺候我梳洗更衣,务必要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那方家公子一见倾心才是。”丁婉仪一把将雪儿拉进自己的屋中,一边急急走到妆台前坐下一边说道。

一听这位大小姐要自己替她梳洗更衣,雪儿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她可是记得有一回一个新来不久的丫头在帮她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被她一顿臭骂,还给关进柴房饿了整整一天。

“这……奴婢笨手笨脚的怕小姐不满意,不如奴婢替小姐把香凝唤来吧?”雪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丁婉仪白了她一眼,“本小姐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顿了顿她又问道:“香凝一大早的上哪儿去了?”

雪儿忙道:“奴婢见她一早拎了个篮子去了后院的荷花池,好像说是给小姐采集晨露去了。”

丁婉仪闻言勾了勾嘴角:“还算她有心了,知道本小姐最近想喝晨露煮的清荷香茗。你就不必去打扰了她了,让她好好干活儿吧。来,赶紧帮本小姐梳头。”

要说这雪儿伺候人的功夫的确是不及香凝的一半,但是她大小姐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便没有与一个下人多计较。之所以不把香凝唤来,那自然是有更大的私心的,她怕自己带着那丫头一走上前厅,方家那爷俩儿又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香凝的身上,那她这一回真的会活生生的给气死。

结果丁婉仪在自己的闺房里磨磨蹭蹭的,想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能让方思贤一见倾心的仙子,前厅的方思贤却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本来他就无意谈婚论嫁,今日是拗不过自己的父亲才勉强跟了来。此时来到丁府已经好一会儿了,这丁家小姐还迟迟不肯出来相见,真是端得一副好架子。

丁来富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看出这方家公子眉宇之间压抑的不耐之色,于是提议去自家后院走一走,赏一赏今年初开的荷花。

日头已经高了,香凝也早已从荷花池边离开,带着新采集的露水在厨房给婉仪小姐煮茶。只是当她带着煮好的茶水与厨房新做的点心来到小姐的房中,却发现丁婉仪已经不在自己的屋子里了。

正当她纳闷之时,管家匆匆跑了过来,大老远的就对着她喊:“香凝,原来你这里!快,赶紧带上你新采集的晨露去荷花亭煮茶。”

香凝看了看自己手中端着的清荷香茗,以为管家是受了丁婉仪的吩咐来的,不解道:“小姐一大早的跑去荷花亭做什么?”

管家笑道:“今日一早方员外带着他们家的公子来府上拜访老爷小姐,依我看啊,小姐怕是好事将近喽!”

“原来是这样……”香凝恍然,“那这么说,老爷和小姐现在正在荷花亭中招待方员外和方家公子了?”

“这是当然啊。你还磨蹭什么呢,赶紧去吧!”管家催促道。

香凝垂了垂眼,踟蹰了一下才道:“管家,我还是不去了,厨房还有一些新鲜的晨露,你让雪儿或者玉儿去都行。”

“这怎么能成!”管家一听眼睛就瞪大了,“老爷特意吩咐的,必须得你去。你这一手煮茶的功夫府上哪个丫头能跟你比?再说了,不是你煮的茶,小姐也不喝啊!”

香凝是真的不想去,她知道自己这副容貌生得惹眼了些,府上的丫鬟小厮都经常在背后议论她,好听的难听的兼有之。

旁人的看法她可以不在意,可是丁婉仪的看法她是在意的。今日那方员外带着方家公子来丁府,十有八九是来谈论亲事的,这丁家与方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她也知道自家小姐心仪那方家公子已经很久了,这可是关系到丁婉仪一生的大日子,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导致什么意外。

就算那方家公子瞧不上自己,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丁婉仪的面前给她添堵。

可是如今是丁家的老爷点名要她前去,若是她不去,换成别的丫头去了,弄得不好怠慢了贵客,又或者是惹得丁婉仪不高兴,让她不小心在人前暴露了自己脾气不够温柔的缺点……

第七百零九章 十世轮回25

“哎呦我说香凝啊,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管家见她这时候居然还发呆,急得都要跳脚了。

“哦……我,我这就去……”香凝一个激灵,急忙端着手里的托盘重新前去厨房。

再从厨房出来之时,她的手里拿着煮茶所需要的工具材料,但是她那张白皙娇嫩的脸蛋却被她拿锅底灰涂成了花猫,事出紧急,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丑陋一些,才不容易引起方家公子的注意。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事是不尽如人意的,当她顶着那张花猫脸出现在荷花亭的时候,立刻就引来了亭中四位“大人物”的注意。

香凝忽然有了很不好的感觉,自己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香凝啊,你这是怎么搞的?一脸的污秽成何体统?”丁来富皱着眉,颇有些不悦的低斥道。

香凝赶紧跪了下来,语气谦卑的说道:“老爷息怒,奴婢……奴婢先前在厨房为小姐煮茶,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

丁婉仪闻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不赶紧下去,梳洗干净了再来!”说罢,还递给了她一个眼色,那意思香凝明白,就是让她不要再来了。

方思贤在一旁看得有趣,虽然他不好女色,但是身边从来不缺少对他献殷勤的女子,时间长了,只消她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猜到这些女子大概是在想些什么。

先前他与父亲还有这丁家老爷在荷花池边赏花,直到入座荷花亭的时候这丁家小姐才姗姗来迟,只一眼便能看出来她这身打扮是下了十分的功夫。

平心而论,这丁家小姐的容貌算得上乘,略施粉黛就足以迷倒许多公子哥儿了。只是方思贤已经先入为主的对她产生了些不太好的感观,所以见她妆点得如此隆重反倒有一种过犹不及的感觉。

四人在荷花亭中闲话家常,主要都是两位长辈在说话,方思贤只是出于礼貌与丁婉仪随意交谈了两句,心中的无聊无趣之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直到这个被丁家老爷点名喊来煮茶的丫头顶着一张花猫脸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他才忽的觉得眼前一亮。

从前他见到过的那些个小姐丫鬟,只要是对他有意的,没有哪个不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为了让他多瞧上她们一眼。

可是今日这个丫头倒是有些意思,非但没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反倒是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灰头土脸的就出来伺候家主与客人。

咋一看见的时候,方思贤还以为这个丫头是在靠这样反其道而行的方法来博得自己的注意,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因为这个丫头根本就没拿正眼瞧过他和他的父亲一眼,连偷偷瞄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她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不敢面对些什么。

直到丁家小姐压着怒气让她去梳洗干净再来并且递给了她一个不善的眼神之后,方思贤立刻就明白了,感情这个丫头怕是根本就不想出现在这此处,确切的说,是这位婉仪小姐不想她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呢?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她堂堂丁府的大小姐,为什么对一个丫鬟这么忌惮?

想到自家府上之前也有些个自以为有几分姿色的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自己的面前搔首弄姿,方思贤忽然起了点玩兴,想给这位婉仪小姐一点明示,顺便作弄一下那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小丫头。

有了这样的想法,当香凝低眉顺眼的准备退下去的时候,方思贤忽然开口道:“区区小事,不必如此在意。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拿在下的帕子擦擦脸吧。”

说着,他竟是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一方素色的帕子递给香凝。

香凝正要转身离去的步伐生生的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不尴尬。

丁婉仪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方才努力的想与方思贤搭讪,对方一直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怎么这香凝一来,他就这么主动了?

这个女子不是个丫鬟罢了,他堂堂员外府上的公子,怎么能如此自降身份,亲自给一个丫鬟递手帕?

最让丁婉仪感到不解的是,香凝现在脸上还沾着锅底灰呢,连她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了八年多的小姐都有些看不出她原本的容颜,这方公子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丁来富先开了口,“香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方公子?”

香凝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方思贤手里的帕子,低着头欠了欠身,“多谢方公子。”

这轻轻的一声谢,就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搔得方思贤的心头莫名的有些痒痒的,以至于他居然破天荒的十分失礼的盯着这个灰头土脸的女子看着,想看看她把脸上的锅底灰擦掉了之后会露出怎么样的一副面容。

香凝心中早已哀嚎连连,早知道她就该再坚持一下,让管家重新找个丫头过来这里伺候。现在倒好,彻底捅出娄子了。这方家公子安的什么心思她懒得去想,但是事后自家小姐定是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的。

心烦意乱之时,香凝已经下意识的拿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虽说不能完全擦掉脸上的污迹,但是一副绝美的容颜已经初露端倪。

方思贤原本还存着几分戏谑之意的瞧着这个小丫头,结果出乎意料的,他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她擦去脸上黑灰的动作而产生了一些异样的跳动。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他都忍不住的一直想要去看她,甚至中午留在丁府用餐的时候,他都莫名的在期盼能够见着这个美丽动人的丫头来桌旁伺候。

当然,丁婉仪是绝对不会如他所愿的。

方员外和方思贤离去之后,丁婉仪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扣去了香凝三个月的工钱,并且罚她两日之内绣好一个鸳鸯锦囊。

两日绣好一个锦囊本来就够强人所难了,偏偏丁婉仪要求的那种花色与图案还特别的复杂。为了不惹自己的小姐更加生气,香凝只能应允,然后牺牲自己夜里睡觉的时间来赶工。

这一夜无法入睡的还有方思贤,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会因为一个丫鬟而失眠。姿容艳丽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他一直也都认为自己志不在此,他想考取功名,他想入朝为官,虽然他没有想过靠一个女人来奠定自己的仕途,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建平城中找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女人来当自己的妻子。

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大约是栽了,仅仅见过这么一次,他就把心留在了那个丫鬟的身上。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他早早的就出了门,本来他应该去学堂里读书的,但是脚下却不自觉的朝着丁府的方向走了去。

直到老远的看见了丁府的大门,他才猛然一惊,自己竟然干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来。

急急想要掉头走去,却发现丁府大门被打开,一个娇弱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她?

方思贤心头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一大早犯癔症走到丁府附近,居然这么巧就能碰上那个让自己一夜无眠的小丫头。

出来的的确是香凝,她一晚上没睡,挑灯绣着那个锦囊,现在正头晕眼花呢,结果那折磨人的婉仪小姐却是破天荒的醒了个大早,吩咐她去城东买一盒芙蓉酥饼回来。

这丁府位于城西,与城东那家卖芙蓉酥饼的铺子正好掉个个儿,知道这是小姐的气还没撒完呢,香凝也不敢多说什么,用凉水洗了个把脸就急急的奔出府来。

发现自己在意的那个小丫头出了府便行色匆匆的朝东边走去,方思贤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的同时,还是没忍住悄悄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早上的街道很是热闹,小商小贩们开门的开门摆摊的摆摊,根本没有人留意到香凝这么一个走起路来头重脚轻的丫头和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方思贤。

街道上越来越拥挤,香凝的心中也越来越焦灼,她怕她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久了,回去又要惹丁婉仪不高兴。

思量了一下,香凝决定抄近路,那是一个白天看起来都显得有些阴森的小胡同,胡同尽头有一面矮墙,只要翻过那矮墙再走一段,就离城东的酥饼铺子不远了。

若是换到傍晚甚至是夜里,香凝是断不敢独自走这条近路的,因为最近听府上人议论说,这条路上前不久才死了个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死相恐怖也就算了,关键是死前还被男人给糟蹋了,而凶手到现在也没被抓住。

因着这件事,这条本来就很少有人来的小胡同现在是愈发的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把那些恐惧的情绪都压了下去,香凝还是快速的调转路线走向了那个阴森的小胡同。

刚走到胡同口,一股阴风便“嗖”的一声刮了过来,吹得她有些脊背发凉,因为一夜没而睡稀里糊涂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第七百一十章 十世轮回26

她缩了缩脖子,壮着胆子往胡同深处走去。

方思贤老远的看着她,有些纳闷这个丫头一大早的从丁府溜出来,急急忙忙的来到这个鬼地方是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来幽会情郎?也不对啊,即便要私会,也不该选在白天,还选在这么不吉利的地方。

方思贤皱了皱眉头,还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胡同很幽静,为了不让那个丫头发现自己,方思贤刻意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香凝几乎是闭着眼睛飞快的朝前走,脚下就算踩着了东西她也不敢低头细瞧那是些什么,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更不可能有多余的精力来发现身后有谁跟着自己。

在拐过一个转角之后,她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一面矮墙,就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一样,她有些激动的朝着矮墙跑了过去,抓起墙根的一些杂物便堆了起来。

待到她感觉杂物堆起的高度差不多了之后,便一脚踏了上去,奋力的往墙头上爬。

于是当方思贤也拐过转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身材娇小柔弱的小丫头笨手笨脚的奋力攀爬墙头的模样。

一个没忍住,方思贤居然轻轻的笑出了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狭窄的胡同之中却是产生了一些异样的声音。一只脚刚刚跨上墙头的香凝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身子一个不稳,立时就从墙头掉了下来。

“啊——”胡同里顿时响起了香凝惊慌大叫的声音。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出乎意料的将她抱了个满怀。

尚未从惊慌之中缓过神来的香凝不知道来者是谁,她只是想起了那个传言,想起了他人议论的那个死在这条胡同里的被人糟蹋的女子。

这么一想,心中惊惧的她口中又发出了惊叫之声,身子也开始使劲的挣扎起来。

“小丫头,别叫唤了,是我!”方思贤一边死死搂着她,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香凝哪里听得出来这声音是谁,依旧我行我素的挣扎和呼叫。

虽说这胡同本就阴森森的很少有人来,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她这么叫喊会不会真引来什么人。无奈之下,方思贤索性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的在她耳边低声吼道:“不许叫,否则我宰了你!”

香凝的身子立刻僵硬了,一颗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感觉自己今天应该是要完蛋了。她现在好后悔,不该在明知道这条胡同里死过人之后还往这里走。

路上耽搁一会儿大不了回去被小姐责骂一顿,反正这两年都已经习惯了,毕竟她跟了小姐那么多年,总还是有感情的,她相信小姐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而现在呢?小姐是不会再责骂她了,因为她很快就要将小命丢在这里了。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结局,香凝忍不住哭了起来,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泪珠子却是大颗大颗的从眼中溢出,滴落在男子的手背上。

“喂,你……你怎么哭了?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方思贤急了,却又不敢松开手,生怕这个女子又嚎啕大叫。

此时的香凝只顾着绝望,仿佛纠缠着她的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可怕的豺狼虎豹,哪里听得到方思贤在对她说些什么,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流得更欢畅了。

虽说这方思贤的心气儿比较高,也因为看多了那些在他面前矫揉造作的女子而对寻常女子的心思分外敏感,但是他并非流连花丛的老手,也没有过对哪个女子心动的经历,所以现在看见香凝哭得这么伤心,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想不出来。

见这小丫头的泪水好像止不住了似的,他无奈之下只好连哄带骗的轻声安慰道:“好姑娘,别哭了,我松开你还不行吗?你别哭了好不好?”

这句话香凝倒是听了个真切,虽说不知道这个男子说要松开自己有几成可信,但是她还是不甘愿就这么妥协,有一丝机会她也要争取一下,毕竟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死掉。

“唔……”香凝想说话,却只能“唔”了一声,急急点了点头。

方思贤苦笑一下,缓缓的松开了捂在女子嘴上的手。

结果他的手还没放下来,却猛的被抓住,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痛已经从他掌上的虎口之处传来。

“喂……你快放开!”方思贤痛得大呼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居然会咬自己。

香凝哪里会听他的,紧张又害怕,下嘴也是完全不留情,直到一股腥甜在她的嘴里扩散开来,她才意识到她已经将人家的手给咬出了血。

她心中一惊,急忙松开那只先前捂住了自己的嘴、如今又被自己咬流血的手,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结果一只脚才迈出去,她就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又拽了回来,同时一个男子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在她的脑后响起,“你是属狗的么?见着什么都咬?咬伤了本公子,你还想跑?”

本公子?香凝愣了愣,也许是放开了胆子咬了对方一口的缘故,心中的恐惧得以发泄了一些之后,她忽然觉得这个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方思贤趁着她愣神的时候,轻轻将她的身子给转了过来,无奈道:“小丫头,不认识本公子了?”

“方……方公子?”香凝眨巴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方思贤白了她一眼,抬起被她咬流血的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见你从墙头摔下来,我好心接住你免得你受皮肉之苦,你倒好,恩将仇报啊。”

香凝看着男子那还在流血的手,面色不由得红了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方公子,我……我之前还以为是什么歹人,所以才……”

说罢,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眼来盯着方思贤,一脸认真的问道:“可是方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方思贤被她一问,面色也顿时僵了僵,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答道:“咳……那个,我正巧路过而已。”

“路过?这里阴森森的又没有人家,而且还是个死胡同,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路过此处?”香凝怀疑的问道。

方思贤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头暗忖: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想套我的话?

不过嘴上却道:“本公子忽然想吃东街的芙蓉酥饼,这条胡同是近路,所以就来了。”

“原来方公子也喜欢吃芙蓉酥饼啊。”香凝恍然的感慨了一声。

方思贤眨巴了一下眼睛,心头有些许愉悦,“怎么,小丫头也喜欢吃那个?”

香凝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吃饱肚子就行了,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你刚才感慨个什么?”方思贤疑惑道。

“自然是感慨公子与我家小姐颇有缘分啊!婉仪小姐也很喜欢吃芙蓉酥饼的。”香凝笑盈盈的说道。

方思贤心中的愉悦感立刻消失殆尽,淡淡道:“都喜欢吃酥饼就算是有缘?建平城里每天那么多去饼铺子买酥饼的姑娘,难不成我与她们都有缘?小丫头,话可不能乱说。”

见男子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香凝也不敢多话,下意识的垂下眼,发现自己居然还被对方半搂在怀里,禁不住“呀”了一声,急急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两步。

怀中的温暖骤然抽离,方思贤居然有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盯着面前这个红着脸看上去颇有些局促不安的小丫头,心中忽然有了些奇怪的念想。

暗自思量了片刻后,方思贤开口问道:“你一大早的来到此处,莫非也是为了抄近路给你家小姐买芙蓉酥饼?”

香凝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上一回听丁老爷说你是丁小姐的贴身丫鬟,虽说是主仆,但是感情胜似姐妹。从城西到城东这么老远,她怎么会让你一大早来这里买东西?这种费劲的活计,随便叫个小厮去不就行了吗?”方思贤有些不悦的问道。

“方公子怕是误会我家小姐了,是我自己要来帮小姐买酥饼的。当年若没有遇到小姐,我现在怕还是路边的一个乞儿,哪能过上这般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莫说是天天替小姐跑腿,即便是替小姐去死,我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香凝一脸正色的说道。

方思贤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无论她怎么对你,哪怕是抢了你的心上人,你也绝对不会怨恨她?”

香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色红了红,有些羞赧道:“方公子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个丫鬟,婚姻之事自然是由老爷和小姐做主。小姐蕙质兰心,乃是大家闺秀,能与她相配的男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我又怎能和小姐相提并论。”

“呵,你倒是个忠心的小丫头,怕只怕你家小姐不是这么想的。”方思贤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走吧,买酥饼去。别让你家小姐久等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十世轮回27

香凝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松了口气,心头也不免感慨,这方家公子果然还是与众不同的,至少没有像以前她跟在丁婉仪身边见到的那些公子哥儿一样,见到丁婉仪的时候就已经一副难以自持的模样,结果看见她这个丫鬟之后更是挪不开眼了。

甚至还有些人直接表示要将她们主仆二人一同娶回家,好坐享齐人之福。

其实香凝作为丁婉仪的贴身丫鬟,如果小姐要嫁人,她被当做陪嫁丫鬟一同嫁过去,成为姑爷的通房丫头或者小妾也实属正常。

但是丁婉仪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哪里容得下别的女子与她共侍一夫?即便夫家要纳妾,或者是多娶几房夫人,那也是断断轮不到她这个丫鬟的。

说是嫉妒也好,是忌惮也罢,香凝是可以理解丁婉仪的心思的,毕竟哪个当主子的也不乐意自己身边跟着一个比自己长得美艳的丫头,而那个丫头还得和自己共享一个夫君,身份一下子从自己的仆人变成了自己的姐妹,真是太膈应人了。

方思贤当然不会知道香凝心中在想什么,不过此时的他心思也是弯弯绕绕。这个小丫头让他第一次有了些冲动,想要将她占为己有。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和丁家老爷商量商量,直接把这丫头给买过来。

可是一想到丁婉仪,方思贤的心中就莫名的不舒服,虽然昨日是初见,但是他能看出来那位大小姐对自己有意。不过直觉告诉他,丁婉仪是个十分善妒的女子,如果他不想个万全之策,恐怕这个小丫头日后在丁府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两人各怀心事的去酥饼铺子里买了芙蓉酥饼,方思贤以顺路为由又将香凝送到了丁府大门口,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才有些怅然若失的离去。

因为方思贤的缘故,香凝回到府上自然是耽搁了不少时间,而丁婉仪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将她好好的训斥了一顿,并且要求她明日一早继续去城东买芙蓉酥饼。

白日里偷着摸着抽了点时间打了个盹儿,夜里这可怜的丫头又是一夜奋战,可算是将那鸳鸯锦囊给绣好了。

待到公鸡打鸣的时候,香凝捶了捶自己发酸的肩膀,揉了揉几乎看不清楚东西的眼睛,强打着精神准备去洗漱一下,然后出门给丁婉仪买芙蓉酥饼。

只不过当她走到丁府大门口的时候,却是发现外面来了个小厮,丁家的门童正在与那小厮说些什么。

小厮很快便离开,香凝好奇的走了过去,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门童一看见她就对她打招呼,然后将手里的一个食盒递给她,笑盈盈的说道:“香凝姐,快将这芙蓉酥饼拿给小姐吧,这可是方家公子特意吩咐城东酥饼铺子的伙计送来的。”

香凝接过食盒,心头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疑惑道:“你是说,这是方公子给咱们家小姐买的?”

门童连连点头,“是啊,那伙计说方家公子出手可大方了,要他们以后每天都给小姐送不同花样的酥饼。看来那方公子定是对小姐动心思了。”

“哦。”香凝扯了扯嘴角,“小姐的才情和容貌都是千里挑一的,方家公子好眼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想到昨天一大早在那个阴森的胡同里遇见方思贤的前后经过,她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那男子本来是不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吃芙蓉酥饼的,她将小姐的这点喜好告诉了他并且感慨他与自家小姐有缘的时候,那个男子还严肃的告诫自己不要乱说话。

可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就让人从城东送酥饼到城西来,还说是以后每天都要送。这个男子说话总是这样子前后不一致的吗?

与香凝的情绪略显低落不同,得知自己心仪的男子差人一大早给自己送来了自己喜欢的点心,丁婉仪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直到她兴奋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吃了两块酥饼之后,才猛的想起些什么来,怀疑的盯着香凝问道:“香凝,你说方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城东那家酥饼铺子做的芙蓉酥饼呢?”

香凝赶紧欠了欠身子,小心的答道:“回小姐,奴婢昨日去城东酥饼铺子的时候凑巧遇到了方公子,然后顺口对他提了一下小姐喜欢吃芙蓉酥饼的事,没想到方公子对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今日便差人送来了。”

“哦?”丁婉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表面上不冷不热的,内心里却是已经暗自计较了起来。

前天在丁府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方思贤对自己的冷淡。原本丁婉仪还十分的失落,想着该如何找机会再与这位公子多多亲近,让他发现自己与别的女子是不同的。

结果今日一大早,她却意外的收到了方思贤差人送来的酥饼,并且没有意外的话,以后每天都能收到各种花样的点心。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他们两家都不是缺钱的主儿,丁婉仪在意的就是对方这份心意。

可是方思贤会这么做,全是因为香凝无意间对他说了自己的喜好……

是自己想多了?难道说,其实前天他到府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因为香凝的容貌而产生什么别样的心思,反倒是因为他其实真正在意的人是自己,所以才不敢表现得太过热情?

在心头胡思乱想了一阵,丁婉仪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认定方思贤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男子,他越是心仪一个女子,越不会在对方面前表露出来,而是选择用这种投其所好的方式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如果丁婉仪的心思让方思贤给知道了,他一定会冷笑着摇头离去的。他之所以送酥饼给丁婉仪,只是为了不让他心仪的香凝小丫头那么辛苦,一大早就要从城西跑到城东,为了缩短路上所用的时间还要独自一人去抄那条阴森的近路。

昨天送香凝回府之后他就悄悄派人打听了一下这丁家大小姐的脾气秉性,结果果然如他所料,从小被家里给宠坏了,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稍有不顺心便会拿下人撒气,也就只有香凝这丫头感念她当初的收留之恩,一直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虽然说在有钱人家的府上当下人注定了是要规规矩矩、逆来顺受的,但是当主子的喜欢鸡蛋里头挑骨头和下人自己真的做错事而挨罚那完全就是两码事。

想到那个小丫头整天要伺候这么一个主子,方思贤就愈发的愤慨于命运的不公,想要将她放在自己身边的欲望也渐渐强烈起来。

当城东酥饼铺子的伙计连着送了半个月不同花样的点心之后,丁婉仪觉得是应该到了自己有所表示的时候了,于是她便挑了个日子,在建平城中最好的酒楼中设下诗会,然后亲自书写请柬,派家丁送往城中所有能入得了她眼的公子小姐的府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芙蓉酥饼的缘故,丁婉仪好像对香凝的忌惮没有之前那么深了,甚至还将送给方思贤的请柬交给香凝,让她亲自送去方府。

香凝看着手里的请柬,知道这是自家小姐想借着诗会独领风骚,好让方思贤对她愈发欣赏与爱慕。作为丁婉仪的贴身丫鬟,她本来应该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才是,像她家小姐这样眼高于顶的女子,终于懂得了主动对他人示好,想来日后她也会十分珍惜她与方家公子之间的感情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香凝的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安,她有些担心这场诗会的结果不会如丁婉仪想象的那么美好,她怕她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自己伤了心。

时隔半个月,又一次见到这个让自己记挂的小丫头时,方思贤已经确定,自己是真的对这个丫头动心了,除去这个女子生了一张几乎能让所有男子都难以拒绝的容颜之外,他觉得,他还想看到更多隐藏在这副美丽的皮囊之下的东西。

虽然在家丁来通传说丁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有事求见的时候,方思贤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想他才跑来找他的。但是当他将香凝请到自家后院歇息并且接过她递来的请柬的时候,那原本因为看见她而雀跃的心情还是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诗会?丁小姐真是好兴致,不知这建平城中都有哪些公子小姐受到了她的邀请?”方思贤随手将请柬扔在石桌上,脸上的神情不冷不热,却带着淡淡的嘲讽。

香凝瞥了一眼那可怜的请柬,如实道:“但凡有些身份的,小姐都邀请了。”

方思贤轻轻挑了挑眉,忽的将头靠近香凝,压低嗓子道:“小丫头,你伺候了丁小姐这么多年,一定很了解她吧?不如你受累指点指点我,你们家小姐举办这个诗会……究竟所图为何?”

香凝吓了一跳,本能的将身子往后稍微仰了仰,然后道:“方公子……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第七百一十三章 十世轮回29

“啪”的一声脆响,之前带头冲进柴房的老妈子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汉子的脸上,尖着嗓门道:“不要脸的东西,丁府岂是你这等低贱之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那粗鄙汉子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抬眼一瞧这小小的柴房里挤满了人,急忙连声喊冤:“哎哟哟,各位夫人老爷小姐,小的冤枉啊,小的不知道这里是丁府啊!如果早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是再给小的一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来啊……”

哀嚎了几句见众人都是一脸鄙夷和戏谑的瞧着他,他眼珠子一转,回过头用手指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香凝说道:“都是她,就是这小蹄子,是她勾引我的,各位夫人老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这不要脸的汉子竟然将矛头指向自己,原本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香凝顿时觉得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的便随手在床头抓起一个东西,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那腌臜汉子的身上砸了过去。

那汉子也不知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还是心中有鬼,竟然没有躲。

“畜生,你……你这个畜生……”香凝恶狠狠的瞪着他,整个身体都因为屈辱和愤怒而颤抖着。

这本就是一出丁婉仪安排的闹剧。她事先给香凝下了很厉害的媚药,让她在药效发作的时候只知道向男子求

欢,并且无论是什么人占有了她,她在那个过程中都不会反抗,只会以为对方是自己心仪的男子。

至于这个粗鄙的汉子,自然也是丁婉仪事先安排好的。想找这样的人实在太容易了,路边随便找个又丑又穷的,只要可以人道就行。

现在事情已经成了,香凝的清白和名声是彻底的毁了,丁婉仪这下是真的舒心了,哪怕香凝再怎么生得貌若天仙,如今也不过是个残花败柳,她就不信方思贤还会要一个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

她一点也不担心香凝会因为受不了打击而选择自尽,如果香凝自尽了她还真是求之不得,这样就可以彻底断了方思贤的念想了。

其实香凝本来是打算自尽的,但是因为当时柴房里的人太多,她身上未着寸缕不敢起身,手边也抓不到什么趁手的工具,想死都很困难,更何况她还希望自己能死得比现在有尊严一些。

于是她只能屈辱的等,等到她一直敬重和感恩的小姐对她“宣判”,说是为了避免影响到丁府的名声,这几日便将她嫁给那个玷污了她的粗鄙汉子。

待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香凝才默默的起身,穿好了衣裳,出门打了一桶水,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搓洗了好几遍。

就在她关好房门准备悬梁自尽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香凝本来不想搭理对方,但是又怕对方破人而入将她救下,于是便若无其事的收拾好一切,然后将门打开。

来找她的是一个十分面生的小丫鬟,那丫头见着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塞给她一个小荷包,轻声嘱咐道:“公子让我告诉姑娘,务必要等他。”

“公子?你是……”香凝攥紧荷包,红着眼眶盯着面前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微微欠了欠身子:“我叫红衣,是替方家公子办事的。”

“红衣……你是方家的丫鬟……那,那之前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香凝极其小心的问着,她当然不希望方思贤知道这一切。

红衣面色一黯,微微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其实……公子他,也知道了。”

“你说什么?”香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失声喊道。

红衣急急伸手捂住她的嘴,索性挤进了柴房里,一把将门又关了起来。

“姑娘,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你家小姐,她见不得你和公子相好,所以便给你下了药,让人夺了你的清白。公子担心你受不了刺激会寻短见,所以让我来这里陪着你。”红衣拉着香凝的手,柔声细语的说道。

香凝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了出来,这一刻她是无助的,是绝望的,世间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出她内心的伤痛。她抱着红衣的肩膀,放肆的痛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眼睛酸疼酸疼的,声音也哭哑了,红衣这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姑娘放心吧,公子一定会为姑娘做主的。公子的心意全都放在荷包里了,还请姑娘为了公子,好生珍重自己。”

香凝缓缓松开了红衣,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握得皱巴巴的荷包,迟疑了很久才颤抖着双手将它打开。

荷包里有一块玉佩和一张小纸条,那玉佩香凝太熟悉了,是方思贤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玉佩,他曾告诉她,这是他们方家的传家宝,只能送给未来的方家主母。

如今方思贤将这个玉佩送给了她,这意味着什么?她心头清楚,但却不敢想象。她已非清白之身,都无颜再面对方思贤,更遑论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都不敢去看那张小纸条上写着什么,她怕自己看了之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比如……杀了丁婉仪。

丁婉仪这边呢?正当她为自己除去了香凝这个绊脚石而洋洋自得的时候,府上忽然来了一群人,全是方府派来送聘礼的。

一箱一箱的聘礼装点得十分精致喜庆,一看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看得丁来富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就是方思贤的计划,他要娶丁婉仪为妻。当然,也只是娶她为妻而已。

女子出嫁从夫,嫁到方家以后,一切大小事务便是夫家说了算,他有的是办法好好的折磨她,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之中。但是他绝对不会碰她,他要让她守一辈子活寡。

然后,他会找机会把香凝接进方府,就算不能给她名分,他也要这个小丫头一辈子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反正方家的传家宝已经送给她了,在他的心里,香凝就是他唯一的妻子。

方思贤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他在巨大的悲痛之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这件事所有的过错都在于丁婉仪,他心仪的那个小丫头是个无辜可怜的受害者。一个清白的姑娘家经历了这样的事怕是寻死都来不及,他又怎么能怪她?

既然心里还爱着她,那不管她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他都要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他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已经将所有需要瞻前顾后权衡利弊的想法都舍弃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老天爷就只给人一次机会,错过的话,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不一定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了。

派人去丁家下聘,为的就是让丁婉仪沉浸在即将出嫁的喜悦之中,无暇继续对付他的小丫头。并且婚礼的准备时间极短,也就是七日之后的事情。如果不是婚姻大事需要筹备的东西太多,他甚至连什么八字都不想合,立刻就想将丁婉仪弄到方府,好好羞辱一番。

可惜,事与愿违。丁婉仪的恶毒远非方思贤能够想象,他已经想到够多了,也已经做得够多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做到的是堵住方家与丁家加起来的几百张悠悠之口。

香凝的事情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方员外和方夫人也知晓了此事,为此老两口还有些担忧,怕这丁家的婉仪小姐连自己的丫头都教导不好,娶进门来会不会又出什么祸事。

而丁婉仪也不是个傻子,在方家突然来下聘的巨大喜悦过后,她大概也猜到了方思贤的用意。她自信方思贤不敢对她怎么样,毕竟丁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她能想到的就是方思贤是想通过与她成亲来让她暂时没有心思处理香凝那个骚狐狸。

于是在丁婉仪嫁入方府的前一天,她十分干脆利落的让那个玷污了香凝的粗鄙汉子把人给带走了,并且还给了那汉子一笔钱,让他有多远走多远,离开建平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为了防止这汉子回来找麻烦,丁婉仪还特意将这汉子家中老母给接进了丁府,并且提醒他多多留意自己的娇妻,千万别让她寻死,否则那可就是他的损失了。

事情的最后,方思贤在娶了丁婉仪过门之后便真的没有碰过她,他也从红衣那里得知,丁婉仪早在嫁入方家的前一日就暗中将香凝送走了。

方思贤找了几个月,完全没有香凝的下落,那汉子也是杳无音信。心灰意冷之下,方思贤决定赴京赶考,将丁婉仪独自一人扔在了建平方家。

即便皇城与建平城距离并不是很遥远,但是此后三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回过建平城一次,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香凝,只是依然没有她的下落。

直到第四年,他不得不回去了,因为家里传来了他的母亲病重的消息。

第七百一十四章 十世轮回30

匆忙回到家之后,愕然发现自己的父母都好端端的在家中等他,他看了看还未来得及敛去怨毒和得意之色的丁婉仪,知道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出的主意。

已经入朝为官的方思贤回到家中,在父母的面前他依然还是那个需要被礼法教化所束缚的方家公子。

在方家祭拜列祖列宗的祠堂里,方父方母以性命做要挟,逼着他起誓无论如何都不许再想着那个身份低贱而且已经没了贞洁的丫鬟,否则他们老两口以后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除此之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两口要求方思贤必须与丁婉仪圆房,方家不能因此而绝后。

方思贤心中冷笑,原来自己离家三年多,父母非但没有因为这丁家小姐的跋扈性子而厌烦她,反倒是让这蛇蝎妒妇收买了自己父母的心。真是失策。

可是方思贤哪可能什么都答应?父母以命要挟他不能再寻找香凝,永远不能将她接进方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要让他碰丁婉仪那种恶毒的女人,他宁愿方家绝后。

当了几年的官,方思贤的心肠也比从前硬了,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便找了个粗鄙的汉子“替”自己破了丁婉仪的身,并且将她蒙在鼓里不告诉她。

回京之后,他依然没有带丁婉仪在身边,因为这个女人他是多看一眼都嫌欠奉。

后来的日子里,方思贤倒是每年都会回建平几次,但是每次他就会带回一个女人,那些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长得多多少少与香凝有些神似。

每一次回建平,他也都会与丁婉仪“翻云覆雨”,然而实际上,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男子替他完成了这个任务。并且为了不让丁婉仪怀上别人的孽种,他还早早的就让自己的心腹在丁婉仪平日的饮食中下了药,所以这些年来,这个女人的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丁婉仪自己察觉到不对劲,私下里找了信得过的郎中替自己诊治一番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方家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服用一些对身子损害极大的药物,已经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愤怒的丁婉仪终于与方思贤撕破了脸,盛怒之下两人将一切事情的始末都抖露了出来。

方思贤终于知道,自己心爱的小丫头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香凝一直未曾远离他,那汉子只是带着她去了建平城外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里,若是乘坐马车大约一日便能赶到。

在香凝被那汉子带走的第一年,因为心中还有一点点卑微的念想,她咬紧牙关苟活于世,夜夜忍受这个男子的糟践,每一次他在她身上发泄完了,事后她都会偷偷为自己熬一碗避子汤。

这汉子什么也不懂,只以为自己娇弱的小娘子身子不太好总是需要喝药,所以也没有关心太多,有这么个仙女一般的人儿天天让自己为所欲为,他甚是满足。

但是好景不长,没多久这好吃懒做的汉子就将丁婉仪给他的钱挥霍光了,他便冒险返回建平城,又从丁婉仪那里敲诈来了一笔钱,但是同时也得到了丁婉仪的警告,如果他再敢出现,她一定会弄死他的老母亲。

回去之后,这汉子心中憋气,便拿香凝撒气,先是污言秽语的骂着,然后便是拳脚相加,打了几下又觉得打坏了还得花钱医治太不划算,于是索性剥了她的衣服,又是一番糟践。

结果,就连香凝自己也没想到,她一直服用的避子汤不知怎么失了效用,居然怀上了孩子。

虽然香凝无数次想到过寻死,但是一想到如今肚子里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她就狠不下心来。

但是由于怀孕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于是七个月的时候便出现早产的征兆。

乡下地方什么都没有,就连稳婆都找不来一个,可怜的女子又是难产,被疼痛折磨了一天之后,与腹中胎儿一同魂归黄泉。

方思贤得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最后居然是这么凄惨的下场,一怒之下伸手扼住了丁婉仪的脖颈,双目赤红的压抑着嗓子低吼道:“你这个放浪肮脏又恶毒的女人!我今天不怕把话告诉你,这些年来我从来没碰过你,而且每一次和你翻云覆雨的都是不同的男人。你这身子现在和青楼那些妓

女没有什么区别!

“在你食物里下药,就是为了避免让你生下孽种都不知道那孽种的爹是谁!丁婉仪,你早就该死了!”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方员外和方夫人担心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出什么问题,命下人破门而入,在看见自家儿子几乎要将他的发妻给掐死的时候差点吓破胆。

连拖带拽的将两人拉开,屏退左右之后这两人也只是怒目而视,一句话都不肯说。

又过了许久,老两口以为他们的心情都已经平息了下来,便拉着自家的儿子往屋外走,结果这时候丁婉仪却忽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抓起事先就准备好的剪子扑向了方思贤,狠狠一刀扎在了他的后背心……

这一剪子扎下去的时候,血水瞬间喷涌如泉,苍无念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也疼得厉害。

这一瞬他的脑海里想到的竟然不是难产而死的香凝,而是季子安和姬无心,以及……这个丁婉仪在行凶的那个瞬间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亲手将刀子送入心爱之人的胸膛,一定非常痛苦吧。所以……他们的痛,比起他来又如何呢?

他心爱的女子虽然没有真的对他刀剑相向,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早已将他的心剁成了渣。

苍无念情不自禁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后咬牙切齿的自语道:“风湮,你纵然有千般理由,也不该如此待我!”

待到缓过劲来,他猛的对着光幕射入一道紫色的光芒,光幕中画面立刻如走马灯一般快速的变换起来……

第五世,风湮转生为哑女黄秀英,虽出身大户,但却是庶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只是出落得愈发标志了之后才引得大夫人的惦记。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兄蒋亮上门来提亲,点名要娶她。可是没想到的是,大夫人的女儿也心仪这位表兄。

大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于是玩了一出偷梁换柱,给自己的女儿也订了一门亲事,并且美其名曰两个府上两个女儿一同出嫁是双喜临门之事。

然后花轿中途被掉了包,大夫人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蒋家,而黄秀英则是嫁给了一个空有财富名声却相当不好的员外家中。

这哑女虽哑,但性情却着实刚烈,新婚之夜发现自己的新郎并非是心仪的表兄,于是在那位员外喝得醉醺醺的要与她同房之时反抗过于激烈,将对方推下了床。结果那倒霉员外脑袋磕到了床脚,一命呜呼了。

黄秀英心头害怕,连夜逃离了员外府,途中意外的遇见了发现自己的新娘子被掉包而匆匆赶来员外府找人的蒋亮。

可惜哑女不会说话,越是心中焦急害怕就越是比划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再加上自幼不受待见,她也识不得字,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一切都告诉自己的表兄。

蒋亮见她焦灼,以为她是害怕员外府的人将她给捉回去,于是便安慰她,准备将她带回黄府说理去。

员外的死很快就东窗事发了,哑女作为嫌疑最大之人被官差给抓了起来。可惜她不会说话也不识字,加上家里的大夫人巴不得她赶紧死,于是案子连审都没审便给她定了死罪。

蒋亮倒是个痴情种,为了换回心爱的表妹的性命,主动投案自首,并且将“害死”员外的经过说得井井有条。

最后官府无奈,只得将黄秀英放了,改将蒋亮收监,但是蒋家和黄家没少为了蒋亮的事给县太爷好处,所以蒋亮便由死罪变成了发配边疆充军十年。

哑女深知表兄都是因为自己才落到这个地步,于是离开黄家,跟随蒋亮一同前往边疆。可惜老天没给他们苦中作乐的机会,在去充军的路上,一行人遇到了天灾,全部毙命。

第四世,风湮转世为异族圣女殷芊芊。与巫族巫女有些类似,她们不得动情,不得与男子有染,需得保留清白之身。

但与巫族巫女不同的是,这不过是个平凡的人界部族,没有巫族那般玄妙诡异的巫蛊之术,也没有仙根可以修习仙法,只有精湛的武艺可以钻研。

由于这个异族所在之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久而久之周边的部落甚至是一些小国都想将之据为己有。

对于那些零散的部族,族长是没有放在眼里的,但是一些小国的兵力还是让他们感到有些畏惧,毕竟功夫再高,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再加上人数上的劣势,若真的被出兵讨伐,他们只有灭族的份儿。

为了部族能够得到延续,殷芊芊奉命前去*并暗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东玉国的国师。

第七百一十五章 十世轮回31

之所以选择国师而非国君,一来是因为国君毕竟高高在上,即便是小国的国君,也不是殷芊芊这等平民出身的女子随意可见的。

二来是因为东玉国的国师手握重权,国君对他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可以说只要控制住国师,也就等于控制住了整个东玉。

第三便是最重要的原因了,不仅东玉国,就连它周边的其他几个小国都知道这东玉国师是个好色之人,只要是美女,管她环肥燕瘦,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不过传言终归只是传言,当殷芊芊真的见到了东玉国国师夏侯烨的那一刻,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次怕是撞上铁板了。

莫说这夏侯烨身份尊贵,就单单他的外貌生得高大英俊,便已经是有了风流的资本。但是殷芊芊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因为只一眼她就能看此人定是身怀绝技,以殷芊芊的功夫想要暗杀他,除非对方忽然重病或者重伤在身,否则即便是真的睡在他的枕边,怕也是没有机会对他下毒手。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在殷芊芊混入歌姬班子进入国师府献舞的当日,夏侯烨便点名要她留下,并让她宴会过后去他的屋里等他。

几番踌躇之后,殷芊芊还是硬着头皮决定留下来,毕竟她若是无功而返,回到族中要受罚不说,可能下一次想派人接近夏侯烨就更难了。况且族中形势危急,让夏侯烨好好的活着,指不定明天他就会怂恿国君进攻他们的部族。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夏侯烨当晚只是来找她谈谈天喝喝酒,那笑容可掬的模样仿佛一个亲切的邻家大哥哥,哪有半点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威严模样。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这个男子每日都是如此与她相对,而且令殷芊芊颇感困惑的是,这位相传十分好色的国师府上居然一位夫人都没有,而且她入住国师府这一个月来也从未听闻或是见到夏侯烨带什么女人回来。

更为不妙的是,殷芊芊发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在改变。最初她是铁了心要与夏侯烨周旋到底,如果对方敢不顾她的意愿乱来的话,她便拼死与之一搏。

可是慢慢的她就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一天都在期盼夏侯烨的到来,并且那种期盼不是为了多与他接触找出他的破绽,而是因为她就是想见到他,想与他说说话,想离他近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这三个月来整个国师府上下都将她视为国师夫人看待,夏侯烨也时常带着她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诗会宴会。若非某一日她忽然收到族内传来的密信,她几乎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的使命。

这封密信让她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之中,因为这三个月的时间夏侯烨待她极好,从他看她的眼神和为了让她慢慢接受他而压抑住冲动不去碰她的那份隐忍,殷芊芊有一千种理由相信这个男子是对自己动心了。

本来这应该成为她对夏侯烨动手的最大助力,可是坏就坏在,动心的不单只有夏侯烨,她也早就将自己的心陷进去而无法自拔。

正当她犹豫着是不是该跟夏侯烨实话实说,两个人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的时候,当夜夏侯烨便给了她做出决定的理由。

和平日里一样,晚饭时间夏侯烨到她的房里与她一起用餐,席间仿若无意的对她提起,东玉国这几日就会出兵进攻她的部族,此战必胜无疑,很快东玉的国界就能扩大一圈,然后利用那个部族富饶的资源和高超的武艺来充盈国力,一步一步吞并周边所有零散的部族和小国。

这一顿饭殷芊芊吃得味同嚼蜡,却不得不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合他。

可是夏侯烨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反而心情特别的愉悦,一连喝了好几壶酒。

吃饱喝足后,借着酒劲,夏侯烨将手伸向了殷芊芊,一把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细语呢喃耳鬓厮磨了一番之后,男子很明显动了情。

然而就在他以为女子默许了今夜能发生些什么,激动的将她抱上床榻宽衣解带准备提枪上马的时候,殷芊芊狠狠的咬了咬牙,偷偷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美眸一闭就朝着男子的后背心刺了下去。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没有看见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与悲凉。

匕首最终只是刺破了男子后背上的皮肉便停了下来,不是殷芊芊收了手,而是她被男子点了穴。

发现自己忽然动弹不得,殷芊芊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很快睁开了眼,不可思议的盯着还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

夏侯烨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却很冷:“从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你的气息还有你举手投足的动作都说明你是个武艺十分高强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甘心当一个普通的歌姬呢?

“我把你放在身边,一开始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露出狐狸尾巴。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对你动了心,我情不自禁的想要对你好,我希望我能打动你,我在等你主动对我坦承一切的那一天。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等来的,是你手中无情的匕首。殷芊芊,到此为止吧,我这个人从不轻易付出,付出就必定要有回报,今夜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的。”

殷芊芊的美眸瞪得老大,可是她却开不了口,这个男子点的穴不仅让她动弹不得,还让她无法出声。

她以为这个男子会杀了她,可是她想错了,夏侯烨只是面色阴鹜的撕碎了她所有的衣裳,没有给她分毫准备的时间便将她贯穿。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凌迟一般,还哭喊不得,讨饶不得。

从头至尾,他都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将她所有的屈辱和痛苦收入眼底,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自心底蔓延到全身,以至于最后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和很多的花样去折腾她,直到她撑不住而晕厥过去。

第二日,殷芊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皇城之中了,她被人送到了郊外一间无人的茅草屋里,身上穿着她第一次见到夏侯烨的时候跳舞穿的那身衣裳。

想起夏侯烨昨夜说要举兵进攻自己的部族,殷芊芊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愤,急急赶回了族中。

可是刺杀任务失败,还失了贞洁的圣女注定是要被抛弃的,殷芊芊被按照族规处以火刑,死得十分凄惨。

夏侯烨从自己派出去的暗线口中听闻了这一切,于是立刻出兵围剿那个异族。只是他心中激愤难平,与族中高手交手的时候露了破绽。最后虽然攻占了这个异族,但是他却在这个本来没有悬念的围剿之中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

在几年后的殷芊芊的忌日的那一天,这个正值壮年的一代枭雄因为积郁多时导致旧伤复发,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心脉尽断,终也是魂归黄泉。临死之际,他的手里还握着殷芊芊当年刺杀他的时候用的那把匕首。

第三世,风湮转生为一位书香门第家的千金小姐,名为苏雨晴。

苏雨晴自幼聪慧过人,容貌身段也是越长大越让人挪不开眼,尚未及笄便有许多自觉配得上苏家千金的名门大户派人来提亲。

苏家老爷是个读书人,可惜读了一辈子书却始终没有金榜题名,一直为无法入朝为官施展抱负而感到遗憾。加上他膝下无子,仅苏雨晴一个女儿,于是他便将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婿的身上,希望能找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才俊,他日能够金榜题名,也算是给他苏家长脸了。

左挑右选,苏家老爷最终选中同为书香门第的董家。董家一共有三个儿子,不过老大已经成婚,老三未及弱冠,于是苏雨晴未来的夫君便定为董家的二儿子董书诚。

对于父亲安排的亲事,苏雨晴并无异议,这董书诚她曾远远的见过两面,虽不能说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也是个翩翩君子,儒雅斯文。

她也曾看过董书诚写的诗词,字迹飘逸却不失刚毅,诗词的内容有文人墨客的雅洁,但却丝毫不显得酸腐,想来骨子里应该是个高洁但同时也知进退的男子。

苏雨晴窃以为自己的老爹是不适合入朝为官的,他虽满腹经纶,却是个牛脾气,为人过于耿直不知变通。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太容易得罪人,兴许哪天惹得皇帝老儿不高兴,就将他满门抄斩了。

将她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董书诚以及自己从他的诗词里看出的蛛丝马迹结合起来一思量,苏雨晴愈发觉得这董生当是个良人,且比自己的父亲更加适合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如果一切都按照大家设想的轨迹发展的话,苏雨晴及笄之后便可嫁入董家,从此过着相夫教子郎情妾意的生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两家筹备婚礼的时候,国家忽然爆发战乱,敌国太过强大,很快就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第七百一十六章 十世轮回32

这一世的风湮投身的是一个安逸的小国,百年来都与邻国相安无事,只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就会有人蠢蠢欲动,继而打破这样的平静。

但凡战事,首当其冲要倒霉的自然是国家的军队,然后就是无辜的老百姓。这个国家虽还算富饶,但是人丁却不算很兴旺,再加上常年无战事,军队也是疏于操练,一上战场很快就被敌军踏平。

没有办法,官家开始向民间征兵,一开始要求是十八至三十岁的青壮年,家中若只有一个男丁可以不参军。

但是很快这条规矩便一次又一次的被修改,因为一批一批年华大好的儿郎们都死在了战场上,若是不再多征纳些男丁参军,等待大家的就是国破家亡。于是到了最后,无论多大年纪的男子,只要还能走得动路的,一律充军。

就这样,一把年纪的苏家老爷被抓去充了军,董家老爷和他的三个儿子亦是如此。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苏雨晴几欲崩溃,父亲是他们家里的顶梁柱,如今却被强制拉去充了军,家中剩她与娘亲相依为命。由于他们所在的这个县城离战火的源头太近,所以她们不得不和家仆们一般,四散奔逃躲避祸事去。

一夜之间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待嫁新娘沦落成了逃难的流民,这种苦一开始不习惯,久了慢慢倒也就适应了。

但最难熬的还是对亲人的担忧和等待,她的父亲还有她已经订了亲的未来夫婿董书诚,他们本都是文弱书生,如今却要为国为家抛头颅洒热血。已经有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的男子死在了战场上,这根本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啊。

不过人总是这样,只要不亲眼看见或者是亲耳听到,即便是希望渺茫,也依然会怀揣着卑微的期盼而活着。

逃亡的日子过了一年,苏雨晴与母亲得知了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苏母承受不住打击,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了。临死前苏母给了苏雨晴一个地址,让她去投奔自己的远房亲戚。

无处可去的苏雨晴没有得选择,只能混在逃难的流民队伍之中,一点一点的朝着母亲给的地方去。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年,苏雨晴终于找到了那所谓的远房亲戚的府邸。

这半年的时间,战事有所缓和,但是人心依旧惶惶。未被战火波及的远房亲戚见苏雨晴又黑又瘦,着实打心眼里嫌弃她,怕收留了她什么也干不了,还浪费家里的粮食。

最终在苏雨晴的恳求之下,对方还是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但却不允许她吃白食,每日不是让她去厨房洗碗,就是去河边浆洗衣裳。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总比流落在外强得多。就这样又过了小半年,苏雨晴的手虽然变得粗糙了不少,但是那因为逃难和食不果腹而导致的面黄肌瘦已经大为好转,渐渐的又显露出她原有的风姿。

她美好的姿容曾经给她带来多少光彩,如今就给她带来多少灾难。这所谓的远房亲戚家中的无赖公子见她竟是生得如此水灵,便想着让她做自己的通房丫头。

粗活脏活累活苏雨晴都可以忍,但是给这么一个泼皮赖脸的家伙当通房丫头,以苏雨晴骨子里骄傲的性子怎么能够忍受?更何况她的心中只有她那个生死未卜的未婚夫婿董书诚。

于是她逃出了这个远房亲戚的家,又走上了流亡之路。

又过了大半年,战事已经平息,大概是老天爷眷顾这个原本安稳太平的小国,没有让它沦为别国的俘虏。

因此,苏雨晴决定回到自己的家乡,就算不能让自己父母的遗体入土为安,起码也要在他们的故土为他们立一个衣冠冢。

至于以后的日子,她没有细想过,她只想着自己这双手能缝能补,能写能画,怎么样也不至于将自己饿死。只要一天没有董书诚战死的消息传来,她就等他一天。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半辈子,她没有等到董生,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他生死的消息。

她的年纪已经大了,常年贫苦的生活将她折磨得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模样。

终有一天,她在自己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里病死了,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也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等的那个人。

第二世,风湮转生在帝王家,她的国家名为多莱国,而她是多莱国君最宠爱的女儿——乐清公主。

与以往的每一世不同,这一世的乐清公主除了继承了风湮的美貌之外可谓是一无是处,琴棋书画全都一窍不通,被多莱国君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是多莱国君有意为之的。因为在乐清很小的时候,多莱国君曾有幸遇到一位世外高人,那世外高人给乐清卜算了一卦之后,断言她在十八岁的时候会遇到一个大劫。

国君闻言十分焦急,询问是否有化解之法,那位高人只留下五个字:反其道而行。

多莱国君冥思苦想了许久之后,决定从此不拿教化礼数来束缚他的掌上明珠。但凡公主,从小都得受到良好的教养,既然要反其道而行,那便任其发展不加管教。

乐清其实是个早慧的女子,知道父王是疼爱自己,怕自己命中之劫渡不过会伤了父王的心,于是十分配合的成长为多莱国有史以来“最蛮横最骄纵也最胸无点墨”的公主。

如此平安喜乐的成长至十八岁,改变乐清命运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一年,也正逢多莱国君五十岁寿辰。

虽说多莱国君素来不主张骄奢淫逸,但是依然免不了八方来贺的盛景。

多莱国最大的盟友,也是多莱国百年来一直交好的邻国——雁栖国此番更是派来使臣,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前来道贺。

因为事先就预料到寿宴前后皇都之中人来人往会显得十分混乱,多莱国君提前就交代过乐清,让她这些日子不要抛头露面,待到安安稳稳的度过十八岁这一年,海阔天空任她想去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

只可惜世事总有巧合,雁栖国的使臣还是意外的发现了乐清。他虽然没见过乐清,但是多莱国君的几个女儿都出落得闭月羞花的事实,使臣还是早有耳闻的。

远远瞧见这女子气质高贵,衣着也十分华美,使臣便猜到她大概是多莱国君的掌上明珠,只是当他瞧见乐清公主的正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不由冒出一句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

使臣来到多莱国数日,却从未见过这位公主,想来必定是多莱国君最为宝贝的一个女儿,他既然不想让这位公主在人前露脸,想来就是不想被别国使臣看见,免得未来要将她远嫁他乡。

这么想着,那使臣便悄悄的离开了,没有惊动远处的乐清。

可是这女子真的太美了,这雁栖国的使臣又是个丹青圣手,见到美好的事物不画上两笔便技痒难耐。于是回到驿馆之后,他便急急研墨作画,将乐清的容貌风姿给画了下来,并且还找来了皇宫之中的宫人,询问出了这个女子乃是国君最宠爱的乐清公主。

不过那宫人也直言,这乐清公主只是空有美貌却胸无点墨,脾气异常刁蛮任性,前一阵子刚闯了祸,所以被国君禁足宫中,没有参加宴席。

原本雁栖的使臣也没打算将这幅画献给雁栖国君,只是返回雁栖之前,多莱国君赐下了许多的回礼,光是各种多莱本土的风光名画就有一大箱子。

使臣因为后来几日有些水土不服,也没那个精神去留意自己一时兴起画的公主的画像放到哪里去了。于是清点物品的下属便将他画乐清公主的画像也一同放入了多莱国君的回礼之中。

结果可想而知,雁栖国君在看到那幅画之后惊为天人,立刻召来那使臣问这幅画的出处,询问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使臣虽然暗自懊恼,但国君问话他还是实话实说了,并且还将他所听闻的公主的秉性也一同说了出来。但是被美色所惑的雁栖国君哪里会在意这些,当即下诏拟定聘礼,要派人前去求娶多莱国的乐清公主。

为了表示诚意,这次出使多莱的和亲使臣乃是雁栖国君的亲弟弟,康亲王骆惊鸿。

这康亲王虽是雁栖国君的亲弟弟,但却比国君小了整整十二岁,气质风度、文韬武略完全凌驾于国君之上,若非他无心朝政,如今这雁栖国的国君非他莫属。

原本以为出使多莱算是个闲差,顺便还能领略一下他国风情,可是当骆惊鸿真的见到了乐清公主本人的时候,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是大错特错。

面对雁栖的尊贵来使,多莱国君自然不敢怠慢,但是对方点名要求和亲的公主就是乐清,并且还直言雁栖国君已经看过乐清的画像,多莱国君就是想找别的女儿来代替乐清前去和亲都不成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十世轮回33

因为两国的关系一直交好,而且雁栖的国力还比多莱强大,如今几个国家的局势关系都十分微妙,若是因着这和亲之事而与雁栖交恶,对于多莱而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就在多莱国君为此发愁的时候,善解人意的乐清公主主动找到了他,告诉他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多莱与雁栖国的友好邦交,她愿意和亲。

多莱国君一开始怎么也不同意,他宠爱了十八年的心头肉就这么拱手送去邻国,此生想要再见一面都是奢望,这着实让他无法忍受。更何况他心爱的女儿今年正好十八岁,恐怕这和亲便是她此生的大劫。

但是在乐清却是劝说并开导他,说倘若这真是自己的劫难,那就更应该听从当年那位高人所言,反其道而行,将她送去和亲,或许这么一来,劫难便化解了。

多莱国君最后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不过答应归答应,为了自己的女儿的终身幸福,多莱还是对雁栖的和亲使臣也就是康亲王骆惊鸿提出了条件,要求他的哥哥,也就是雁栖国君骆惊羽必须要封自己的女儿为后。

多莱国君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骆惊鸿还尚未见到乐清公主。一开始他只是略有些好奇,究竟这个女子该生得如何的一副天人之姿,为什么自己的皇兄只是见到了她的画像就对她如此痴迷,还十分唐突的派他来求亲。

而现在这位多莱国君的表现让骆惊鸿更加好奇这位乐清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了,毕竟多莱国君膝下有好几位公主,为何独宠乐清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放下国君的身份来对他一个和亲使臣商量着给女儿讨要一个尊贵的身份。

其实关于乐清公主嫁入雁栖皇室后的身份,骆惊羽早就已经暗中和骆惊鸿交代过了,就是要封她为后的。

但是这个举动在骆惊鸿看来有失稳妥,毕竟雁栖的皇后好几年前因病早逝了,骆惊羽一直都没有想要再立后的意思。如今只不过是看到了乐清公主的画像,就被迷得如此神魂颠倒,这可不是国家的幸事。

于是骆惊鸿便存了自己的心思,想要先行与这位公主接触一下,看看他的品貌德行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后。

只是没想到,这人还没见着,多莱国君居然主动提出了此事,看来这位公主的确是不简单。

就算多莱国力不如自己的国家强盛,但是人家一国之君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骆惊鸿也只得点头应承下来,心中暗自思忖在回国的路上定要找机会好好试探一下这位公主。

事情的结果自不必说,当他见到乐清的第一眼时,便被这位公主的气度和风姿所折服,虽然还谈不上爱慕,但是平心而论,如果让他选一位王妃,那乐清公主无疑是最佳人选。

与此同时他也感到十分的诧异,因为他来到多莱的这段日子早已对这位公主有所耳闻,多莱的百姓也许不知,但是皇城之中没有不知道她是以嚣张跋扈不学无术而出名的。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经过衣着打扮的修饰而表现出最很大的不同,但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非积年累月而不可得。骆惊鸿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于是,探究这位公主的真实面目便成了他归国路上最大的兴致。

如果一路都安安稳稳,或许风湮的这一世便不会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她会成为雁栖国历史上一位让后人称颂的母仪天下的君后。

不过就在即将进入雁栖国界的一条官道上,和亲的队伍竟然遇到了伏击。

对方虽然只是打扮成普通流寇的模样,但是从他们进退有度并且目的性极强的配合与进攻的方式来看,他们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坐在那华丽轿撵之中的和亲公主。

虽然队伍之中也有不少护卫,但是事发突然,还是有不少无辜的人丧生在这条路上。

骆惊鸿身为和亲使臣,又是雁栖国的亲王,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要保护好前来和亲的公主的安危。

英雄救美与英雄难过美人关无外乎都是如此,美人承英雄所救无以为报多半也是以身相许。只是两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在共同经历了生死而产生了十分浓烈的情感之后却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压抑在内心的最深处。

许是因为乐清从小生长得不受拘束,就算明知道不该这么做,她还是抛却了所有的矜持,主动对骆惊鸿表明自己的心意。

和亲之前,她从不知男女之情,生在帝王家,她从没奢望过自己的爱情。只要是为江山社稷有利,她的父王要她嫁给谁她便嫁给谁。

可是如今,她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上的人,动了她不应该动的感情,这牵扯到的就不是三个人的问题,而是两个国家的问题。

骆惊鸿心中的痛苦与纠结不会比乐清少,他与自己的皇兄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自幼皇兄就待他极好,并且也深知他永远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否则骆惊羽也不会在继承了国君之位后还对他不加防备,甚至让他当上了一个手中握有实权的王爷。

最终,骆惊鸿还是没有借着被伏击的机会顺水推舟的带着公主远走高飞,除了不忍心用他们自己的死讯伤害两国的国君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骆惊鸿在救下公主并带着她躲避追杀的时候想到了一件事。

两国和亲本就是大事,周边的邻国应该都已经听说了。在这种节骨眼上会派人来伏击和亲的队伍,其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破坏两国的联姻,并且引起他们对彼此的猜忌。

如果两国的友好关系就此埋下裂痕,想必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彻底分裂雁栖与多莱,然后达成他们所想要的目的。

骆惊鸿不敢说这件事一定是哪国做的,但是他心中也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成了他下定决心要带着乐清安然抵达雁栖皇宫的理由。

进了皇宫,乐清便由多莱的公主变成了雁栖的国母,骆惊羽给了她十分隆重盛大的婚礼。天下的女人都羡慕她,生在帝王家,又拥有如此卓越的姿容,单单凭借一副画像便让国君为她痴迷,不远万里前去求娶,这当真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可是只有乐清自己心里清楚,她根本没有得选,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每当在国宴家宴上看见骆惊鸿的时候,她都不得不强颜欢笑,心却痛如刀绞。

一开始她只是在想,若是这国君的宝座上坐着的不是骆惊羽而是她心仪的骆惊鸿,她就不必与他这般相爱却无法相守。

她也曾找机会试探过骆惊鸿,可惜这个男子从未有过夺权的想法,哪怕是为了她也不可能。她知道骆惊鸿与自己的夫君兄弟情深,便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干不出谋权篡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真正让乐清转变了自己的想法的事情,是骆惊羽对骆惊鸿的赐婚。

身为亲王,本来早就该有自己的家室了,可是骆惊鸿并不沉迷于女色,他只想要找一个真正爱他懂他并且能让他动心的女子。所以从前对于国君的赐婚,骆惊鸿都是一笑置之。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并没有拒绝,而是一脸欣喜的接受了自己皇兄的美意。乐清知道,这个男子其实是在拒绝自己,想要借此断了自己的念想。

嫉妒像荆棘一般疯狂的生长,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于是她也开始有了些疯狂的想法——若是自己能够拥有那无上的权力,骆惊鸿便永远无法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多莱宫中盛传的乐清公主嚣张跋扈其实也并没有错,这种东西其实一直都存在于乐清的骨子里,只是以前她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而刻意的表现出来。

如今,她已经受够了,她本就不在意什么公主或者君后的身份。她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百姓,当初和亲的事情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她就可以不用担负太沉重的责任而选择和心仪的男子私奔。

决定实行自己的计划是在乐清嫁入雁栖的第三年,这三年骆惊鸿不单接受了赐婚立了一位王妃两位侧妃,还每年都有新人入驻康亲王府。看着那些个各有千秋的美人亲昵的伴随在自己心仪的男子身边,乐清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一般的煎熬。

自从她有了夺权的心思之后,便开始暗中收买人心,并且还想方设法的与自己的父王取得了联系,得到了多莱国的支持。

她并不担心夺权引起雁栖国内的动荡,因为骆惊羽的身体并不好,再加上自从她入宫以后,他便整日想着与她欢好,纵

欲过度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要稍稍用点手段,他很快就会驾鹤西去。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乐清嫁入雁栖皇室的第四年,骆惊羽驾崩了,而此时乐清已经为骆惊羽生下了一个皇子。

第七百一十八章 十世轮回34

朝堂之上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拥戴骆惊鸿为新君的;还有一部分是乐清的人,提出立她的孩子为新君,让骆惊鸿当摄政王。

骆惊鸿不愿称帝,于是妥协了后者。

至此,乐清成为了雁栖朝堂之上真正手握实权的第一人。

拥有了这个国家的至高权力,乐清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开始变着法子宣骆惊鸿进宫,明示暗示要与他携手共度余生。

骆惊鸿一开始顾着君臣之礼不愿为之,可是终究还是耐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再的诱惑与勾引。

于是什么道德伦理通通都被他们抛去,两人的事情也由最初的偷

情渐渐演变成了皇室之中公开的秘密。

虽说这么做难免遭人诟病,可是这两位都是手握重权之人,再加上他们的苟且也并没有对天下造成什么不利,这江山社稷治理得井井有条,所以朝中文武百官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坏就坏在,骆惊鸿身边还有许多女人。这些女人当中他碰过的只有骆惊羽下旨赐婚的正室王妃,并且还是在他酒醉之后将她误当做乐清而为之。

看着自己的夫君整日与先帝的遗孀鬼混,就算是这位王妃有再大的肚量,也是难以咽下这口气。

加上这王妃也是颇有身份背景,就算她能忍,她的娘家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嫁入端亲王府受这样的屈辱。

于是很快朝中便响起了斥责乐清与骆惊鸿的声音,并且还有人上书弹劾乐清这位名义上的太后,请求骆惊鸿称帝。更有甚者还要求骆惊鸿称帝之后处决乐清这等让皇室蒙羞的女子。

现在的乐清早已不是当初的乐清了,有人要对她不利,要夺走她的权力,要抢走她的男人,那么她就要这些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原本她对骆惊鸿府上的那些女人是不想多加追究的,同为女子,她知道得不到自己心中所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所以只要骆惊鸿自己不开口,她不会让他休了她们。

但是现在是那些女人合起伙来要对她不利,于是她便也不再对她们仁慈,很快就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将她们一个个的都弄死了。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就算骆惊鸿可以容忍乐清在暗中弄死了自己的姬妾,但是他终于还是知道了先帝驾崩的真相,他知道了自己皇兄的死于乐清有着无法撇清的关系。

本来要背负着骂名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就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心仪的女子已经从当初那个表面上胆大妄实际上却坚强隐忍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蛇蝎毒妇,他就愈发的觉得无法接受她的一切。

想到自己府上无辜的姬妾,想到那个一直对自己诚心相待的皇兄,他们全都是死在那个夜夜与他同塌而眠的女子手里,他就不由得脊背发寒。

那一日,两人发生了自相识以来最大的争执,在得到乐清的承认之后,怒极攻心的骆惊鸿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之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朝中上下传开了一个消息,摄政王决定皈依我佛,落发为僧,从此不问世事。

乐清一开始以为那个男子是在和自己赌气,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那个男子是真的对她死了心,以至于当她放下身份去那个寺庙找他的时候,他只是远远的、淡淡的看着她,请她不要再执着于前尘旧事。

回到皇宫后,乐清便一病不起,而在她重病期间,没有人真的关心在意她什么时候能康复,反倒是那些一直都对她十分不满的朝臣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爆发了内乱,夺走了她与她儿子的一切权力和地位。

失去了一切之后,她万念俱灰,没多久便悲凉的病死在自己的屋里,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还在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究竟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第一世,风湮投身于武林世家,名叫许曼君,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女中豪杰,更是许家引以为傲的一颗明珠。

不过功夫再好,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马失前蹄。有一次她受家族之命外出铲除武林败类,但是对方不仅武功奇高还极其奸滑。许曼君在一处山林中找到了那人的落脚之地,与之大战三百回合之后惨胜,但是自己却身受重伤而且还中了毒。

硬撑着离开山林后,她终于是由于体力不支而倒下,幸而被家族旁支的一个名叫许卿安的男子给救了起来。

发现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时,许卿安就已经一眼认出了她,这是他们许家的天之骄女。江湖之中有多少人想巴结许家,就有多少人想得到这个女子的芳心,谁家能娶到她,谁家就能一夜之间跻身武林大家。

许卿安也一直爱慕于她,但是他爱的是她这个人,而并非是爱她的出身。

身在许家这样的武林世家,即使是旁支,但只要武学天赋好,一样能得到家族的重视和培养。只可惜这个许卿安不仅相貌平平,还是个武学废材。由于自幼体弱多病,没少和郎中还有医药打交道,于是久病成良医,最后倒是成了个不上不下的江湖郎中。

将昏迷不醒的许曼君带回自己为在山谷采药而搭建的小竹屋的时候,许卿安恍然中有一种忽然被上天眷顾了的感觉。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只能站在这个女子看不见的角落默默仰视她,却不承想有一天能像现在这般陪在她的身边。

女子的内伤很重,所中之毒也颇为棘手,但是还好不伤及根本,以他的医术救治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让许卿安没料到的是,这个女子醒来之后居然失忆了。她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甚至连自己有高强的武艺都不知道。

失了忆的许曼君就和寻常人家的妙龄少女一般,单纯可爱,容易满足。由于许卿安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所以她也非常依赖他。

两个人居住在山谷里的这段日子常常让许卿安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是一对隐居深山的神仙眷侣,任凭外界权力更迭和世事变迁都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这样简单而幸福的日子是短暂的,好久没有回家的许卿安接到了飞鸽传书,让他务必在三日之内回去一趟。

回家之后他才知道,许家的嫡系旁系上上下下为了寻找许曼君几乎都快把整个武林给搅翻了天。许家家主也就是许曼君的爷爷甚至许下重诺,只要能将他的孙女平安带回来的,必定传授其许家独门武功。若是不想习武,那便应允对方一个要求,只要许家能办到,定当竭尽全力。

这对许卿安来说真是一个犹如天上掉馅饼的好消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分心动。他是无法习武,但是他完全可以提出求娶许曼君的要求。

不过许卿安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个女子,若非对方失忆,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般依赖他。他如果借着这个机会将许曼君据为己有,那其实就是在趁人之危。若是有朝一日许曼君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定然会十分憎恨自己。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许卿安已经将这个女子爱到了骨子里。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占有这个并不完整的她。

她是许家的未来,如果没有意外,许家的下一任家主就会是她。她需要的是一个无论背景还是手腕甚至是容貌都能与他匹配的男子,而不是他这样丢进人潮之中就再也找不着的庸才。

回到山谷之后,许卿安又暗自思量了许久,最终他决定将女子悄悄送回去。

像是为了配合许卿安下定的决心,许曼君这几日已经开始有了记忆复苏的迹象,天真和单纯渐渐的从她的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点一点肉眼可见的干练与凌厉。

带着尚未完全恢复的记忆许曼君来到许家大门口,守门的小厮一看见失踪数月的大小姐回来了,激动得连许卿安姓甚名谁都顾不上询问,扭头便入府禀报。

待到一家子人激动不已的匆忙的从府内出来时,门口只剩下了许曼君一个人,而那个将她送回来的男子却不知所踪。

也许是许曼君的回归太让人兴奋,也许是许卿安真的长得太过平凡,看门小厮根本就不记得来人长什么样,导致许家主连想要请画师将这位许家的大恩人的容貌画下来方便日后寻找都办不到。为此那两个看门的小厮可没少被教训数落。

其实那天许卿安并没有走远,他只是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许曼君,看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许府。

在许府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许卿安知道,自己和这位天之骄女的缘分已尽,那道门就像他们之间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阻隔了他所有一厢情愿的爱恋。

第七百一十九章 十世轮回35

在许家主派人尽心的照顾和调理之下,许曼君的记忆终于是完全恢复了,确切的说是,她失忆之前的记忆完全恢复了,但是失忆之后与许卿安在那无人的山谷居住的这几个月她却完全没有了印象。

虽然对于自己受伤后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但是她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的心头总是空落落的,似乎缺失了一个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完全康复了的许曼君又开始了和她从前一样的生活,每日刻苦练功,时不时参与江湖之中的大事,她依旧是那个让许多武林人士仰望的天之骄女。

只是有一点与过去不同了,那便是每一次她在解决完一些武林宵小之辈后,她都会情不自禁的去往她险些丧命的那个山林,她感觉自己丢失的东西似乎就在那里,让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找上一找。

可是无论她去多少次,始终都没有找到。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几年后她成了亲,夫君如许卿安所想,是个从内到外从自身到家世都几乎无可挑剔的男子。

可是面对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夫君,许曼君却丝毫提不起兴趣来。从小时候开始,是否成婚、与什么人成婚对于她而言就没有太多的意义,她知道家里一定会为她安排一个最合适的郎君,既然合适,那便没什么好挑剔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度过一生便是。

如今她的心中有一个地方空了,空缺的形状与她的夫君也并不相符,所以他根本无法弥补她内心的空白。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将会在寻寻觅觅却寻而不得的怅然中度过,结果老天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所谓强极则辱、盛极必衰,许家这棵大树屹立于武林之中占据泰山北斗之位太久了,久得让人眼红,让人挖空了心思想要去破坏它,然后取而代之。

这其中一家,便是许家上下都没有想到的,许曼君的夫君。

这个男子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得到了许曼君之后倒也对她有过几分真心,可是许曼君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日子久了,他也就对她失了兴趣。美人再美,但如此不解风情,还不如青楼里的姑娘让人心中畅快。

一旦这个男子不再需要因为个人情感而顾忌许曼君了之后,许家的瓦解速度便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加快。

先是许家家主意外身亡,然后是许曼君的叔伯父亲,要么练功走火入魔,要么重病卧榻不起。最后连许曼君自己也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郁郁寡欢,心中郁结难舒,在一次调息内功时受到自己夫君的刻意影响而伤了经脉。

偌大的许家在最生死存亡之际就仿佛成了一个由宣纸搭建起来的气派府邸,看似华美瑰丽,但是伸手轻轻一捏就扁了。

许家被灭门的那一日,许曼君拖着重伤之身奋力抵抗,杀红了眼的她恨不能将那个与她同床共枕了数年的夫君给生吞活剥了。

可是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自从那一次经脉受创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完全恢复,也无法再达到武学更高的境界。

刀剑反射着光芒如雨点般坠下,许曼君有心抵挡,却早已力不从心,就在她认命的思量着自己身上的哪些个位置不得已要被戳出窟窿来的时候,一个分明陌生但却莫名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眼帘。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无限的被延长,她忽然想起了许多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一个个零碎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那些凌乱的画面全都昭示着眼前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就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找的心头的那一处空白。

所有的听觉和痛觉都在这一瞬消失,她的眼中和脑海中只有那张平凡的容颜不断的在变换,时而喜笑颜开,时而忧心忡忡,时而含情脉脉……

直到“嗤”的一声利器穿过身体的声音传来,温热的血水溅了她一脸的时候,耳边才传来一声极其虚弱又令她无比眷恋的声音:“曼君……快,走……”

她下意识的伸开双臂将这个即将倒地的男子接到自己的怀里,胸腔内好像有一种迅速被填满的充实得要爆开的奇异感觉。

“走,快走啊……”男子口吐鲜血,瞪着眼焦急但又无力的嘶吼着。

可是来不及了,高手过招输赢尚且只是一念之间,更何况许曼君早已是强弩之末。

剑光闪耀的同时,她周身要害之处被无情的刀剑尽数没入,无力回天。

在她意识弥留之际,她只是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那个和她一样即将死亡的男子,无声的呢喃:“你……是……谁……?”

——我叫许卿安。

——我爹娘从小就告诉我,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可惜啊,我学武不成,倒是成了个不入流的江湖郎中。

——小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意义何在。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许卿安,许卿一世安宁喜乐。可是曼君,我给不了你该拥有的安宁喜乐。

——曼君,再见了。

……

飞速的看完风湮前几世的经历,苍无念疼得几乎没有了知觉的心忽然就膨胀炸裂开来,体内有一股强大的神力在翻涌,而他之前斑白的头发也因为时间的迅速倒退而恢复了乌黑的色泽。

至此,苍无念已经完全明白了,明白自己心中那种纠结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他与风湮的爱情之中,他是被舍弃的那一方,以他的骄傲以他的痴狂,怎么可以容忍一个自己付出真心的全心全意去深爱的女子背叛自己?

奈何桥下的忘川水是他最后的尊严了,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再往前迈一步,伸手去拉住那个女子,卑躬屈膝的求她回头,求她留下,求她对自己的爱给予回应。

这也是为什么在回顾这个女子的十世轮回时接连几次苍无念想要飞身离开河水,去到奈何桥头好好看一看问一问,脚底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的缘故。

他做不到潇洒的放手,做不到像风湮那么的残忍,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为人,不断经历生死,不断的爱上不同的男人。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做不到,转生一回,他在没有觉魂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对这一世名叫画倾城的风湮产生了特殊的感觉。

他放不了手的结果就是他总是忍不住窥视那个女子在凡界的生活,而每每看见她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的时候,心中那一把名为“嫉妒”的火苗就会如野火遇春风一般愈演愈烈。

有那么些个瞬间,他当真是恨极了那个女子,恨不得把她弄坏了撕碎了连着骨头渣子带着血肉一起生吞到自己的肚子里才能让他的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可是看到她悲凉的死去,看到她无论轮回成什么身份都不得善终,他的心头却是各种滋味莫名。

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苍妄的角色,即便觉魂永不得重塑,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他抬手挥去光幕的同时淡然却倨傲的说道:“好一个许卿一世安宁喜乐。可是风湮,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安宁喜乐只有本王能给?”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奈何桥头,深邃的眼中幽幽的紫芒一闪而过,一个飞身从河水中跃起,如一棵挺拔的苍松般屹立在桥头。

这一次他依然要等,只不过等的不再是风湮轮回的这千年一次又一次走来投胎的孤魂。他要等的是真正的风湮,他要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奈何桥上的,看看她究竟有多决绝。

十二时镜前的画倾城被镜中的“苍妄”此举弄得微微一愣,但是当她看见那个男子如门神般坚定的站在奈何桥头的时候,她却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也正是因为她猜到了,所以她的心中才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看着自己心仪的那个男子要和他心仪的女子见面了,画倾城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五味杂陈所能形容的了。

很快,一个金色的光团出现在奈何桥头,距离那一袭紫金色长袍的男子不足一丈远。

金色的光芒散去,女子身上淡紫色的轻纱仿佛被风吹起般飘然出尘。

四目相对,苍无念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完全无法将眼前的女子和画倾城联系在一起了,更确切的说,此时此刻,他根本就不记得画倾城是谁。

风湮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好像他不过是路边一处无关紧要的风景,莲步轻移,带起曳地的裙角,步伐不徐不疾的朝着他走来。

当然,只有画倾城会认为画面中的女子在朝着男子走去,苍无念心中却清楚得很,那个女子根本就没想要在他的面前停下的意思。

擦身而过的时候,苍无念觉得仿若有一阵奇异的清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陌生又熟悉的洛神花香。

第七百二十章 错位

就是这若有似无的气息如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细手,轻轻的撩动苍无念心底里那根最敏感也最无法自持的弦,一瞬间那种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如同在烈火与冰窟之中来回穿梭不得停歇,竟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僵在了当场。

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子已经走到了桥的中央。

他猛的扭头看去,只见风湮依旧迈着她那坚定稳健的步伐朝前走着,从她笔直的脊梁和清冷的背影之中,苍无念感受到了她的决绝之心,也感受到一股被拒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微微眯了眯眼,周身紫光一闪便来到了女子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轻轻的抬起头,古井无波的双眼就这么淡淡的凝视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般淡漠。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于是风湮又缓缓的收敛了目光,脚步轻移,准备绕过苍无念这个无端杀出来的拦路虎。

“站住!”第二次擦肩而过的时候,苍无念终于冷冷的开口低喝了一声。

女子的脚步微微一顿,倒是真的如他所愿的停在了距离他身后一步的位置上,不过她却没有回头。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苍无念倒也不介意在这时候转身,再靠近她一步。他再一次绕到她的身前,深邃的紫眸毫无顾忌的打量着她,就像是要剥开她冰冷的伪装,好好的看一看伪装后面都是些什么。

许是被他这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风湮终于淡淡的开了口:“修罗王这是何意?”

“何意?本王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是何意!”苍无念冷着一张脸,语气之中饱含的是他自己都未曾意料到的讥讽与愤怒。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我缘分已尽,修罗王又何必如此执着?”与苍无念的激动相比较而言,风湮的语气是令人心寒的云淡风轻。

“缘分已尽?那本王倒是想劳烦你受累告指点一下,你的天命之人究竟是谁?”苍无念眯起的深紫色眸子里已经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这样的神情任谁看见了都不会怀疑,只要风湮敢说出谁的名字来,他就一定会把那人给弄死。

风湮闻言倒是不惧,只是微微扬起唇角淡淡一笑,“从今往后我只是一个凡人,生死轮回循环往复,我的每一世定然都会有一个属于我的真命天子,修罗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苍无念是彻底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只是愤怒到了顶点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与她之间的问题又不是呈口舌之快就能解决的,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这么一想,一个诡异的笑容便出现在苍无念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他猛的伸手扣住了风湮的手腕,一用力将女子拉向了自己怀里,低下头几乎鼻尖碰鼻尖的对着她冷冷说道:“本王自然是觉得大为不妥,所以你休想让本王给你离开的机会!”

风湮也没有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只是毫不示弱的抬眼与他对视,“不知修罗王意欲何为?”

苍无念再一次微微眯起双眼,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如今的自己是被十二时镜带回了过去,现在他身处在一千年之前。

历史是不可改变的,这一点他心中自然是清楚得很,但是这千年的折磨他也已经切身的体会过,痛苦如跗骨之蛆,是永远不可能磨灭的。

于是一个十分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在心中滋生——反正过去的苦难都已经经历过了,此时他索性放纵一回,做一些千年前的他顾忌自己的身份尊严以及对这个女子深入骨髓的爱意而从未做过的事。

想到这里,苍无念忽然就笑出了声,只是他幽深的眼眸之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风湮微微蹙眉,正想开口问他笑什么的时候,忽觉一直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揽住了她的腰肢,下一刻,男子温热的唇瓣便凶狠的印在了她的唇上。

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中迅速蔓延,苍无念在用舌尖狠狠的顶开女子的贝齿、品尝到她嘴里的苦涩之后便立刻想起,这就是他曾两次在与画倾城意念神交之时疯狂占有过的女子。

尽管他也知道那些不过只是神交而并非两人的肉身发生的实质性的触碰,但是那种感觉却是早已在他的灵魂深处烙下了印记,无论如何也洗刷不去。

他的吻是那么的用力,那么的具有侵略性,风湮只觉得他好像要掠夺自己呼吸的权利,要把自己生生的憋死才甘心。

感觉到怀中女子的挣扎,苍无念心中冷笑,抬手便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吻,接受自己心中滔天的怒火。

也不知究竟吻了多久,苍无念依旧没有松开这个女子的意思,而此时的风湮却渐渐的软在了他的怀里,那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雾气氤氲。

“风湮,你欠本王的东西,本王如今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本王真的不介意毁掉这轮回道!”这句话苍无念是通过法力用秘音传入风湮的耳朵里的,他的嘴忙着惩罚这个倔强又孤傲的女子,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时间。

风湮心中没来由的一紧,想不通这个男子为何会做出她意料之外的事。以她对他的了解,在之前那一番冷言冷语之后,他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绝不可能会再冲她迈出一步,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迫切又恼怒的轻薄自己。

不过苍无念根本就没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搂着她的身体死死的贴着自己,然后周身紫光猛的闪耀起来,将他们二人的身体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下一刻,二人的身影便从奈何桥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处在十二时镜前的画倾城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她明明记得当初自己在梦中是见到过他们二人在奈何桥上见面的画面的,但是那个时候她看见的是苍妄站在距离那个女子有些遥远地方。

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女子便毅然决然的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轮回道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苍妄一眼。

这两个人没有理由会在奈何桥上这样相见两次的吧?那到底哪一个才是当时真实发生过的事呢?

可是镜中的画面停滞了,除了那座青石桥之外便再无其他风景了,画倾城心中疑惑的同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想看看这镜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够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镜面的那一瞬间,浓郁的金光忽的迎面扑来,光芒太过刺眼,使得她本能的就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她闭上的眼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中传来,不由分说的将她往镜中拉扯,仿佛她若是要奋力挣扎,那只触碰到镜面的手便会被生生扯断。

“啊——”画倾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身子却已经被吸入了镜中。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清晰而响亮的海浪拍打之声。

画倾城赶紧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海边,方才听见的海浪声是因为面前的海水被人用法力强制分离开来,显露出了一个直通海底的由血色珊瑚堆砌而成的阶梯。

这些都还不是令画倾城最惊讶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她并非孤身一人,也并非是好端端的站在海边上,此时此刻的她,正被一个男子横抱在怀里。

她猛的一个激灵,急急抬头去看,冷不丁的却跌入一双幽深而晦暗的紫瞳之中。

这双眸子她并非第一次见,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心中爱与恨交织的狂潮。

画倾城顿时明了,这是她深爱的那个男子本来的面貌,是那个完整的,她从未接触过的他。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苍妄为什么会抱着自己来到海边?他方才带走的不是他心仪的那个神女吗?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错?

情急之下,画倾城张了张嘴,她想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一张嘴她却惊愕的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眼中变换的神情并没有逃过苍无念的眼睛,见她一脸愕然的张着嘴盯着自己,苍无念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怎么样?身不由己的感觉是不是糟糕透了?你当真如本王所料,对自己下了禁咒,封印了你自己所有的法力。难怪轮回十世你都不记得本王是谁,而本王在忘川等了你千年,你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画倾城闻言心中一惊,原来这位神女在走入轮回之前竟然自己封印了自己的法力,怪不得光幕里那轮回的十世她都如此凄惨,就连死后再次来到忘川河边,也不再记得自己真正深爱过的男子。

可是……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看苍妄这架势,是在对自己说话啊!但是自己是画倾城,不是那位神女,这一点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第七百二十一章 惊惧与愤怒

除此之外,还有更诡异的一点,从十二时镜中画倾城已经知道了,在那位神女第十次经过奈何桥依旧没有回头看苍妄一眼,紧接着,苍妄便通过酆都大帝的帮助投身轮回了。而轮回了之后,他就成了苍无念,他不再拥有苍妄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力,也不再有他的记忆。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依画倾城推测此情此景分明是在一千年之前啊,应该就是刚才她在十二时镜中看到的,苍妄拉住了那位神女,然后不由分说的带着她离开奈何桥之后所发生的事。

那神女此刻到底在哪里?难不成自己十分不幸的从镜子里被带到了一千年前,然后附体在神女的肉身之上,成了苍妄现在又爱又恨的那个人?

不对!他方才说什么来着?他说他在忘川之中等待了千年,神女都未曾回头看他一眼。可是现在不就是在千年之前吗?千年前的他又如何得知自己会在忘川中等了她十世,又如何得知她没有回头?

莫非……因为十二时镜的缘故,这个男子不知怎么拥有了苍无念的记忆?还是说她的无念哥哥也被那古怪的镜子吸进来,然后变成了现在的苍妄?

想到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如今事实的真相,画倾城的心中苦不堪言,这都是什么事啊!看苍妄这表情,根本就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他会比当初的季子安对待姬无心那样还要过分。

画倾城忍不住在心中咆哮了起来: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啊!无念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看着怀中的女子居然露出了些微惊恐的神情,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根刺扎了一下。他总觉得风湮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就连出现情绪都是十分稀罕的事,更遑论畏惧。

可是此时她居然在惧怕他,她为什么要惧怕他呢?还是说,她是在为她背着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而心虚,怕自己会追根究底,然后报复她?

这么想着,他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别费劲了,本王现在还没打算给你解释的机会,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总是叫本王心里不舒服,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不用说话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便是。”

说罢,他大步一迈,顺着那血色珊瑚台阶一步一步的朝着海底深处走去。

这是修罗族的秘密海牢,只关押一些身份特殊或者法力高强的犯人。苍无念都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将风湮给带到这里来,只是觉得该让她尝尝绝望的等待的滋味,所以便带她来了。

海牢里的牢房大都很干净,甚至有一些布置得如同修罗皇族的宫殿内的房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很潮湿阴冷,看上去虽然光鲜亮丽,但是只要待上几日,便会本能的想要逃离。

苍无念抱着画倾城走到了一个石门前,抬手对着石门打入了一道法力,那石门便立刻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缓缓朝里打开。

当门内的景致完全出现在二人眼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由得愣了愣。

苍无念愣住了是因为,他发现这个门后的房间布置是按照他以前的寝宫布置的,而画倾城愣住了是因为,她居然觉得这个所谓“牢房”的布置莫名的有些眼熟,就好像自己曾经来过,甚至还被关押过一段时间。

愣神归愣神,但是苍无念还是毅然决然的抱着画倾城走了进去。

一进入房间里,石门便“轰”的一声自己合上了,画倾城的心猛的一紧,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当然,太阳她是肯定见不到了,在这海底深处,所有的亮光都是这海牢的掌控者所决定的,只要苍无念愿意,她甚至会一直处在幽暗之中,永远见不到阳光。

“刷”的一下将女子一把扔在了屋内唯一的一张雕花四柱大床上,苍无念却并没有欺身而上,反倒是像扔了件衣服在床上似的,竟无视女子惊慌的眼神,悠悠然转身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画倾城警惕的盯着男子的背影,好一会儿之后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是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的同时又泛起了疑惑。

按照她的猜测,这修罗王方才那看她的眼神是恨不得好好折磨她的,她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完全被压制住了,如果他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是根本无法反抗的,可是这个男子现在竟然转过身去打量这个房间,难不成这屋子里有什么玄机不成?

犹疑的同时,画倾城悄悄的坐起身子,探出头去想看看这个男子到底在看什么,结果却见男子一挥袖袍,屋子里本来明亮的光线立刻变得幽暗起来,只有角落里一颗夜明珠发出一点亮光,让她能勉强看见屋子里的东西。

一阵淡淡的幽香钻入画倾城的鼻子里,她的目光微微一凝,看见了不远处案几上的一个香炉正冒着一缕紫烟。

这个香味她在四象柱的幻境里曾闻到过,是幻境中那个假苍妄身上带有的香气,她还记得这种熏香的名字叫做伽楠香。

如今在这个被十二时镜卷入的地方,画倾城自然不会认为这个苍妄是假的,所以这么看来,苍妄过去的确是偏爱这种熏香的。

说来也奇怪,在四象幻境里的时候,她除了觉得这个味道挺特别,闻起来很舒畅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可是眼下换了个场景,再闻着这个味儿,她竟然莫名的觉得熟悉,甚至还有些眷恋,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投入眼前这个男子的怀抱中,狠狠的嗅上一嗅。

伽楠香混着这个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一定相当让人着迷吧……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画倾城赶紧摇了摇头,暗骂自己不知羞。

不管这个男子到底记不记得千年后的全部,至少他现在是苍妄,他爱的是那位神女,与她画倾城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更何况他心中的爱和恨到底哪种感情会占上风,那都是她所无法知晓的。

“哗”的一声轻响,画倾城的视线忽然被一片紫金色阻隔。

原来,苍无念早就观察完了这间屋子,一些熟悉的记忆已然回归。然后他便感觉到身后有一个灼热的目光一直在观察自己,心中不禁嘲讽更甚。

这个总是觉得能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女子一定想不她也会有今天,她越是这么迫切的想要跟自己解释什么,他反倒越是不想听。

但是被她这么盯着让他觉得很不自在,索性心念一动放下了床帏,让她什么也瞧不见,让她好好的胡思乱想一番。

画倾城只是被他施法无法出声,却没有被限制行动,但是她绝对不会傻到试图逃跑,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跑不出苍妄的手心。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画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撩开床帏,反倒是安安静静的靠坐在床头。

不一会儿,床帏外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画倾城闻声一愣,随即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这个男子,他,他竟然在沐浴?!

苍无念的确是在沐浴,一方面他是存了些故意让屋内女子不安的心思,另一方面则是他的确有些疲累,想要好好的静一静。

虽然被十二时镜带回到过去的时间并不长,但就是在这看起来不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陪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度过了十世。

这十世他不得已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关注她的一切,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让这一切在自己的心里捅刀子。

记忆在窒息的心痛中一点一点的复苏,他想起的东西越多,无力感也就越深重。他如今不是单纯的苍妄或者苍无念,历经了一次轮回,终归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

他会累,真的会累,发自心底的找不到抒解之法的疲累。他忽然很是理解和同情当初的季子安,不管风湮是不是如黎姬那般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伤痛却已经是真真切切的造成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人失去了理智,不想听任何的理由。

静静的闭着眼将头靠在浴桶的边沿,苍无念一点一点的理着自己的思绪,事到如今许多东西他已经想起来了,但是他依旧没想起来风湮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他只记得她的法力很高,但是比起她的法力,她还有更让人或忌惮或尊重或觊觎的东西,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头又开始有些发痛了,冷不丁一个曾经想起过的画面跃入脑海,就是这个女子身穿玄色与红色相互交织的华丽又诡异的喜服,站在另外一个同样身穿喜服的高大英俊的男子的身边。

画面越来越清晰,当他看清楚那个要与她行礼成亲的男子的面容后,他猛的睁开了双目,红色的血丝顿时充斥了他的眼白。

苍无念冷哼了一声从浴桶中站起,伸手一招披上了一件轻薄的紫金睡袍,抬脚缓缓的朝那张落了帷帐的雕花大床边走去。

第七百二十二章 只是戏耍

床帏忽然被掀开,画倾城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抬眼看去,自然是见到了那张让自己连呼吸都为之一窒的脸,只见此时的男子一头墨发零零散散的披在肩上,垂在身前的几缕发丝柔顺得如同他身上穿着的紫金绸缎。

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此刻男子的脸上略微显露出几分薄怒和淡淡的戾气,生生破坏了那份温润和慵懒。

女子眼中的惊慌并没有逃过苍无念的眼睛,他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一个转身便坐在了床沿上,然后猛的伸手将女子一把拉了过来,让她翻了个身,被迫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画倾城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如鹿撞,脖子僵硬得扭都不敢扭动一下。

苍无念却不以为意,抬起手来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鬓角的发丝,就仿佛此刻被他掌握在手里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只温顺的小猫。

也不知过了多久,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都酸了,这才悄悄抬眼瞧了瞧,却发现男子的眼神有些涣散,不知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出了神。

她有心出言提醒,却苦于身体被这个男子的法力所控无法出声,于是她只得咬了咬牙,轻轻扭了扭自己的头,以此来提醒这个男子。

感觉到腿上被女子蹭得有些痒,苍无念这才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口中一声轻嘲:“怎么,是担心本王会对你做什么吗?”

画倾城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红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惜画倾城这副我见犹怜的神情并没有引起男子的里怜爱,反倒是再次勾起了他的怒火,他原本轻抚她发丝的手忽然用力的掐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猛的抵在了床头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画倾城的后背不知道撞到了床头的哪朵雕花,那凸起的纹路估计经这一撞都能在她的背上短时间的嵌出痕迹来。

看见女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却连一丝哀嚎都发不出来,苍无念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头无法抑制的升腾起一种快慰之感,只是这种快慰很快就消失,接踵而来的是另外一种空虚的深不见底的寂寞与疼痛。

他蹙着眉,一手仍然死死的扣着画倾城的肩膀,另一手却是轻轻的勾起了女子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双眼。

以这么一种奇怪的姿势对峙了许久之后,苍无念才自嘲一声,喃喃道:“你知道本王刚才想起了什么吗?本王想起了你善变!前不久你还与本王浓情蜜意,结果一转眼你就对坤休许下终身。本王问过你理由,可是你给本王的答案居然是你我此生缘分已尽?有没有缘分,有多深的缘分又岂是你一个人说得算的?风湮,在你的心里,你究竟把本王置于何地?”

——风湮?

画倾城还没来得及因为男子的态度而伤痛,便被这个名字给镇住了。她知道,这是那位神女的名讳。可是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竟没来由的想要应承下这个名字。

——难道,不小心借用了神女的身体,所以连听见这个名字也会不自觉的想要回应?

苍无念自然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思量什么,只是感觉到女子似乎是因为他的话而陷入了沉思。

苍无念没有介意对方的走神,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你应该庆幸,如今的本王与你过去所认识的修罗王有些不同,否则本王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耐性如此客气的与你说话。”

这话一出,画倾城猛的回过神来,瞪着眼死死的盯着他,心中有些不敢置信。难道面前的苍妄真的如她所想,是拥有苍无念记忆的苍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何认不出自己到底是谁呢?就算皮囊是一个样,眼神总还是可以区分的吧?

“呵,不必如此盯着本王看。”苍无念轻笑了一声,抬手抚了她的眼角,“如今的本王知晓此后千年所发生的事,说起来这一切还都是拜你所赐,为了等你,本王在忘川之中等待了千年。

“你知道这一千年本王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又知不知道,当本王看见你一次又一次的爱上别的男子,本王有多想拧断你这纤细的脖子?”

画倾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的心不禁又开始狂跳起来,原来这个男子当真拥有苍无念的记忆,他依然还是她的无念哥哥。

只是还来不及窃喜,画倾城的心忽然又跌入了底谷——原来,即便是拥有苍无念记忆的苍妄,心中依然还是只有这位神女一人,他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男子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的在耳边徘徊,只是都说了些什么,画倾城却感觉自己好像听不太清楚,她现在的心乱糟糟的,既担忧又害怕,更多的却是为自己即将永远失去这个心爱的男子而感到绝望。

“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之后的千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吧,但是本王一来一回,却已经陪你走了两遭了。让本王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世,其中一世,你是个女将军,爱上了敌国的世子,你并不知道他混入你们军营的计划,于是最后阴差阳错的死在那位世子的手里,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你也没有原谅他。

“还有一世,你是一位和亲公主,你爱上了前往你们国家求亲的和亲使臣,而那位使臣却是你夫君的亲弟弟。为了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你设计害死了你的夫君,得到了那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以为至此你便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只可惜你爱的人与你不是一条心,你为了他做的一切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他无法接受的,最后他出了家,而你却凄惨的病死在自己的寝殿。”

苍无念的絮叨将画倾城唤回了神,这两世她当然记得,确切的说,在十二时镜中她所看见的一切她都觉得历历在目。不仅是记得,甚至还时不时的有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的感觉。

只是她有些搞不明白,这个男子为何独独要提起这两世?

见女子向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苍无念轻轻的摇了摇头,深邃的紫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神色:“你很自大,但是这一点本王比起你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你身为公主的那一世,你的所作所为本王是赞同的。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本王这般知你懂你,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不顾一切去追寻心中所爱。所以放弃了本王,是你的损失。

“至于你投身为将军的那一世,本王也不知为何会感触颇深,只是隐约觉得你太自私,有些事你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去做,但是却不允许别人以相同的做法来对你。所以现在,本王就想让你尝尝被迫接受的滋味。”

“被迫接受”这四个字苍无念说得颇为暧昧,画倾城只觉得心头一跳,猛然间产生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结果下一刻,那本来还抚在她眼角边的手掌便滑向了她的脖颈,然后很快的从衣领探了进去,覆上了她光滑的脊背。

画倾城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触碰她脊背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她想躲,可是那滚烫的烙铁却如影随形,一点一点的烫便她后背的每一寸皮肤,好像不将她烫得蜕下一层皮来就不罢休。

但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不多时,原本扣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开始行动了,只不过它不是从背面,而是从正面,直接穿过她身上纱衣的对襟,穿过所有的结界阻隔。

如一个勇者般奋力又直接的攀爬上峰顶,然后如履平地的游走于崇山峻岭之间,跳跃、旋转、肆无忌惮的奔跑。

画倾城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恼的。她抬起手来想要将这个胡作非为的男子推开,结果苍无念直接将自己的身子往她的身上一压,她立时间动弹不得了。

“怎么?不想被我碰?”苍无念的唇轻轻的在她的耳边吹着气,神情却十分的冷漠。

画倾城使劲的摇了摇头,美眸之中已经雾气满满。

男子却没有给予回应,而是依旧我行我素,继续着他徒手攀岩的动作,一边忽高忽低的游窜,一边将阻碍风景的“幕布”一点一点的拽下。

直到画倾城几乎衣不蔽体,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红色时,苍无念忽然低声应允:“好,既然你不想,那我就不碰你。”

说罢,他的双手便立刻退了出来。

这么一弄,画倾城倒是愣住了。方才那位勇者翻山越岭的决心有多坚定她完全能感受得到,可是怎么她只是摇了摇头,他就如她所愿的离开了呢?

似是看出女子心中的疑惑,苍无念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当真以为本王非你不可?我修罗界美女如云,何时输给过你们这些……”

话没说完,他忽然顿住了。何时输给过什么?这个女子的身份是什么?她到底是从何而来?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第七百二十三章 静一静

“啊——”一声压抑的低吼从苍无念的喉间溢出,撕裂般的疼痛忽然便从胸腔直冲脑门。

画倾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两人之前的尴尬,急忙起身去扶住这个男子,下意识的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揽过来,希望他的情况能够稳定一些。

可是苍无念在她的怀中挣扎了一会儿,非但没有像以前每一次头疼那样安定下来,反倒是愈发的难受起来。

他猛的一把将画倾城给推开,急急掀开床帏探出头去,一口暗色的血水便从他的口中喷吐了出来。

——无念哥哥,无念哥哥你怎么了?!

画倾城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心中焦急的呐喊着,也顾不得方才被他推了一把又磕着哪儿了,赶紧伸手去捋他的后背。

苍无念皱了皱眉,这一口淤血吐出来之后好像感觉舒服了一些,脑子里仿佛也有些什么禁锢被冲破,让他想起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其实是还带着伤的。

至于伤从何来,那自然是他在魔界之中与坤休争夺风湮而大打出手导致的。

他抬起手来狠狠拭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扭过头凉凉的盯着那一脸焦急的女子,心中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如被敲了一道裂痕的蛋壳那般,发出了龟裂的“兹拉”声。

他这面无表情的模样让画倾城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替他拍背的手就僵在那里,好生尴尬。

苍无念猛的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让自己坚硬的胸膛与她那柔软的胸膛紧紧相贴,仿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贪婪的嗅着她身上那淡淡的洛神花香,脑子里有一道经脉隐隐跳痛着——他想起来了,这个名叫风湮的女子乃是洛河的神女,她手里有上古至宝洛书残片,她是天地间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的窥视天机的神。

正因为她的神职如此特殊,所以三界之中一直有不少人在暗中打她的主意,若非她本身法力高强,怕是早就被那些宵小之辈给掳了去。

画倾城见他情绪不太对劲,本想由着他的,奈何这个男子眼下出手没个轻重,愣是将她紧紧扣着,像是不打算给她喘气的机会一样死死的搂着她。

眼前一阵阵发黑,画倾城心中哀叹,自己莫不是要被他给勒晕过去了?

心里刚有这么个念头,她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她的后背钻入,一下子蔓延过四肢百骸,不过她还来不及为这舒爽的感觉叹慰一声,便华丽的晕了过去。

始作俑者自然是苍无念,他往她的体内注入了一道法力,让她暂且昏睡过去。而他只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好好的静一静,细细的把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捋一遍。

将女子在床榻上安置好后,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间布置得十分华丽的牢房。

转眼间从海底的海牢来到岸上,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耳边只听得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凉凉的海风不断的吹拂着男子单薄的衣衫和披散的墨发。

身体里先前因为对那个女子的渴望而产生的燥热很快便平息了下来,方才不是他不想继续下去,而是因为在他所有的记忆里,他都从未与风湮发生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他看见那个女子衣衫半褪媚眼如丝的模样时,那一瞬他想起的居然是画倾城。

虽然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因为性格和实力的差距太大,让他时常下意识的就将她们当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爱也好,恨也罢,无论是宠溺还是折磨,他都要那个完整的她。

昏暗的环境中,没有人发现一道颀长的身影如一尊雕像一般一直安安静静的矗立在海边。他从来都不是个冲动冒进之人,他的所作所为虽然在外人的眼里看上去经常显得离经叛道、任意妄为,但是实际上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天地间唯一一个能让他失了分寸的,也就只有神女风湮了。

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是想起了她的身份,却没有想起那个导致风湮非要与他恩断义绝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这里是十二时镜带回的过去,这里是千年前的罗列岛。千年前不过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具体千年前的哪一年哪一月甚至哪一日才是所有事情的转折点,这便是苍无念现在迫切需要想明白的事。

他想起之前在忘川之中的时候,时间似乎是倒退得越来越快的,从他观察那个光幕看到的风湮的每一世轮回便可以感觉得出来。

一开始光幕之中的画面是很详尽的,就像是怕他看不明似的,一点一点的循序渐进,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戳痛他心灵的细节,直到唤起他对自己真正身份的共鸣以及他对风湮那复杂的感情。

当时间不断的倒退,当越来越多的力量重新汇聚到他的体内时,光幕之中的画面便已经可以由他掌控,时间倒退的速度似乎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进入鸿蒙遗境之前,空离就已经告诉过他,利用十二时镜能回到多久远的过去,一来要看操控者的力量,二来要看操控者的机缘。

他与风湮一个是拥有三界至高勇力的修罗王,一个是拥有洛书残片可窥天机的神女,无论是力量还是机缘,这三界之中能都无人能与他们比肩。

可是自打他擅做主张的将风湮从奈何桥上硬带回了修罗界之后,他就感觉周遭的事物有些不对劲,好像时间倒退的速度又变得十分缓慢了,并且隐隐的有一种不受他掌控的趋势。

莫非,这是因为来到此处的只有他自己,而身为风湮第十一世转生的画倾城并未来到此处,所以仅凭他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看到一千年以前发生的更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苍无念忍不住蹙眉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画儿应该还在鸿蒙遗境之中,我当如何带她进来?”

无奈的摇了摇头,苍无念周身紫光一闪便消失在了海边。既然此处时光倒退缓慢,那他也不急在这一时,虽然现在心情暂时得到了平复,但是不代表他心里对风湮没有恨了。为了不让自己对那个女子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他选择将此事暂时搁置。

让那个女子自己在海牢里待上一阵子,让她尝一尝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不分昼夜的等待是何等的心情,这本就是苍无念一开始便打定的注意。无论如何,不让她难受,他心中的波澜是无法平息的。

离开海边,他回到了烈阳宫中,反正在这个千年前的烈阳宫里,他依然是修罗界的主宰,他身边的臣民对他都是十分信服的,就算是赤刹,对他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他完全不用担心此处会有什么暗藏的危机。

事情不出他所料,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返回宫中,路上的守卫见到他无一不是恭敬的行礼。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自己的寝殿,心事重重的苍无念眼下并没有任何的睡意,他只是随意寻了张软榻,盘膝坐于其上,想要试试看自己能否调理自己的内息,让体内的伤势慢慢的愈合。

结果试了半天,总觉得体内的法力流转有顿滞,控制起来有些力不从心。虽然他现在能感觉到这具身躯的力量比他身为苍无念的时候要强大得太多,但是比起苍妄本该有的力量来说,又明显的逊色了太多。

“哎……追根究底,我依然还不是那个完整的我。”苍无念无奈的感慨了一声。

正准备起身下榻,忽闻屋外有人来报,说是大将军王求见。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立刻起身来到了正殿之中,一身亮银铠甲的西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末将参见王上!”见苍无念出来,西择立刻恭敬的行礼说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语气淡淡道:“西择将军这么晚了到本王的寝殿来,怕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吧?”

西择的眼中划过一抹尴尬之色,英姿勃发的面庞上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霞。且不说他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一句话,就单单看见这个男子如此不拘小节,穿着睡袍便出来了,那蜜色精壮的胸膛有一大半都没有遮掩,再配上他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就足够让女子脸红心跳了。

若非知晓他不近女色,此时殿中不可能有什么销魂蚀骨的美人留宿,西择此时怕是跳进南海也洗不清一个勾引修罗王的罪名了。

不过西择很快便缓过神来,略微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抱拳对苍无念说道:“回禀王上,末将是想问问王上,您……打算将那位神女关押到何时?”

苍无念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沉声问道:“此事你是从何得知?”

西择微微一愣,随即道:“王上半个月前将她带往海牢的时候,末将不巧撞见了,许是王上当时心有旁骛,所以……未曾留意吧。”

第七百二十四章 梦回十世1

苍无念心头一惊,半个月前?他明明是今天才把风湮带回来的啊!这当中的事情果然有差异,定然是因为十二时镜的缘故。

他以为他不过才将风湮带回来几个时辰,未曾想在这个地方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距离他所以为的“现在”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

想了了,苍无念又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西择摇了摇头,“只有末将知晓,毕竟对方乃是神族之中举足轻重的神女,兹事体大,末将不敢声张。只是……”

“只是什么?”苍无念蹙眉问道。

西择深吸了口气,尽量舒缓了一下脸上为难的神色,恭敬道:“请王上恕罪,末将以为,神女既然已经移情别恋,王上不如……就此放手吧,也免得……免得为此招人话柄。”

“移情别恋?”苍无念有些惊讶的低语了一声,脑海中立刻便闪过风湮身穿嫁衣的那一幕。

西择不知苍无念此时心中所想,听得他语气甚是不悦,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声,然后硬着头皮又道:“末将虽不知神女究竟心仪何人,但是……王上您乃我修罗之王,实在是不该……自降身份干出抢亲这种事情啊!”

抢亲?

苍无念这下算是想起来了,原来自己在这所谓的“半个月之前”的确是将风湮直接从婚礼上给带了回来,因为当时她的身上还穿着喜服,而他带着她前往海牢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外出巡逻的西择,所以对方才会以为自己是去抢亲的。

当时西择远远的对他行了礼,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然后便带着风湮进入了海底秘牢。

“呵,抢亲?难道在将军眼里,本王配不上她不成?”苍无念冷笑着说道。

西择急忙摇头,“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上与神女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三界之中流言四起,都说王上是为了天机才接近神女的。神女迟迟不嫁与王上为后,如今王上又阻挠了她的婚事,只怕有心之人会借此挑拨我界与天界的关系。”

苍无念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可是本王若会在意这些,又如何统领修罗界?放心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西择犹疑的看了苍无念一眼,见对方一脸的云淡风轻,只得点了点头再次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先行告退了,还请王上早些歇息吧!”

直到看着西择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之中,苍无念才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

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苍无念努力的回想着当年他将风湮关入海底秘牢之后所发生的事,他总觉得这件事的前后还少了点什么更激烈的事情,在所有剧烈的冲突都爆发之后,他才会不顾一切的追去冥界,然后一等便是千年。

可是想了半天,他还是想不起来什么,这种就差一点点便能拨开迷雾的感觉真是一点也不好。此刻他都已经将自己通过十二时镜回到过去的真正目的给抛在了脑后了,什么觉魂不觉魂的,根本就不影响他对风湮爱恨交织的情感。

有这么些个瞬间,苍无念只想永远停留在这过去的时光里,这样他就可以时时刻刻看着风湮,将这个封印了自己法力的高傲女子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只要他愿意,他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她臣服在自己脚下,永远也离不开自己。

海牢中的画倾城因为被他施术而昏睡了过去,只不过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好,不,不仅是不好,而是糟糕透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是从她第一次触摸十二时镜开始的,只是和真实所发生的不一样的是,在现实中她第一次触摸到十二时镜,被这古怪的镜子卷入过去的是苍无念;而在梦里,被卷入过去的却是她。

梦中的她在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发现自己眼前的视线被一块帕子给挡住了,她吓得低头一看,自己居然穿着新娘子的喜服。

正想站起来看看这四周到底是什么地方,结果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浑身沾染酒气的男子摇摇晃晃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画倾城紧张得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掀开她头上的帕子,然后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脖颈,最后急吼吼的撕扯开她的喜服,生涩、粗鲁又急切的占有了她的身子。

梦里的她在羞赧与疼痛之中昏睡过去,迷迷糊糊又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一个农妇的打扮,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是却简朴至极。

最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居然高高的隆起,那显然是再要不了多久便要临盆的孕妇才会是这般模样。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感觉自己的肚子疼得厉害,她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简陋的木板床上,浑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稳婆在她的耳边不断的喊着“用力用力”,她却只觉得自己的腰腹已经完全麻痹,双手下意识的抠紧了床单,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腹中的疼痛。

意识迷糊之中,画倾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女子在生产之时竟是如此的疼痛,简直就是要命啊!

再恍惚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从身下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内心深处无限的绝望与悲痛。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发现眼前光景晃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狠狠的顶入了她的嘴里,直冲她的喉管,让她忍不住一阵阵的恶心想吐,与此同时正面还有数只罪恶的手不断的用力,像是要将她捏烂才罢休。

这一刻她除了想死,便再没有多余的想法,被这么多男子这般多管齐下,她的身体早已经支持不住。

头脑越来越昏沉之后,她终于从折磨之中得以逃脱,像一个游魂一般飘飘荡荡的来到了黄泉路上。

这时候画倾城已经明白了,自己方才切身的体验了一遍惜儿的一生最重大的几件事。虽然明知道那些事情是发生惜儿身上的,可是当她以惜儿的身份去经历那些东西的时候,那种无以复加的痛苦是真实得无法取代的。

脚步下意识的走上奈何桥,她知道她的无念哥哥就在桥下,就在某个地方默默的注视着她,她很想要回头看一看,可是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如一具被人操控的人偶一般,一步一步僵硬的走到了奈何桥头,喝下了一碗味道古怪的汤液,然后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就开始像蒲公英一般,被风一吹,飞速飘散,什么也不记得了。

意识重新回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穿着单薄的衣裳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同塌而眠,让她感到不解的是,明明这个男子不是苍无念,她的心却扑腾得厉害,那明显是心动的感觉。

那个男子告诉她他叫齐世杰,于是她便唤他阿杰。

此后画倾城又浑浑噩噩的在梦境里飘荡,期间她只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她要担心阿杰的安危,还要时刻提防着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富家公子。若非她有着强烈的与阿杰远走高飞的坚定信念,或许以她柔弱的身子骨早就病倒了。

再一次见到阿杰的时候,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就仿佛一个溺水之人,对方之于自己便是那根可以救命的稻草,抓住了就怎么也不想再松开手。于是那一夜她将自己给了他。

在梦里,画倾城的思绪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她被白薇的身份所控,情不自禁的便表现出对齐世杰的爱慕,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深处又十分抗拒,因为她明白她真正心仪之人是苍无念。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配合和接纳别的男子,甚至还为此感觉到愉悦,但是心灵深处却在痛苦的哭泣,鄙夷自己如何能背叛自己心头所爱,竟跟别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

腹中的一阵绞痛将她的意识拉扯到“现实中”,睁开眼她看见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猪头男子正晃动他那一身肥膘伏在自己身上,一双绿豆眼中闪烁着愤怒与贪婪交织的目光。。

疼痛越来越剧烈,好像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将什么东西从她的肚子里往外撕扯,很快她便感觉到有粘稠湿热的血液流淌而出,腹腔之中一片冰凉。

她猛的睁大了眼——孩子……那是她和齐世杰的孩子……就这样被这个畜生给弄没了!

奈何她现在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莫要说法力,就连一点武艺也没有,只能如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痛苦是没有止境的,直到她听闻了齐世杰的死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之感竟然让她疯狂的想要大笑出声。

白绫勒在脖颈上传来的疼痛和窒息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思考,泪水滑落脸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又飘飘然的飞离了人世间,然后走上了黄泉路。

第七百二十五章 梦回十世2

很快的,她的身份又变成了娄若男,那个在大元国的军队之中受人敬仰的女将军。飞速的经历了她短暂的一生后,眼前的环境忽然变成了战场,一支强有力的短箭在她一个晃神间射入了她的胸膛,疼痛如烟花爆裂一般瞬间弥漫开来。

短箭是她这一世所爱之人射的,意识迷离之际她知道自己正无力的倒在爱人的怀里。尽管记忆之中她知道布尔雅是有自己的苦衷,知道他的初衷是为了这个天下能够太平。

可是他什么都瞒着自己,什么都不曾对自己坦言,他的手上还沾染了许许多多大元将士的鲜血。一切的一切让她失望至极,甚至比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推入万丈深渊的那一刻还要绝望。

说不上来心头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她不恨布尔雅,但是又觉得无法原谅他,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道要冲谁发泄,也许只有彻底的毁灭和颠覆自己的命运,才能让一切回复到最初的状态,简简单单的和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携手到地老天荒。

娄若男的这一世肉身上所受的痛苦并不多,甚至直到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都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闺阁女子。只是不知为何,在切身体会到死在爱人手里的感觉之后,画倾城的心底竟然无端的生起一丝愧疚。

这份愧疚与娄若男和布尔雅无关,这份愧疚是关乎她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苍妄,好像自己曾对他做过什么很残忍的事,还将他逼入了无法选择的境地。

到底是什么事呢?睡梦中的画倾城感觉到了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剧烈的头疼。

雕花大床上躺着的美人十分不安的蹙紧秀眉,身体也不自禁的偶尔挣扎一下,可就是怎么都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如果苍无念看到此时的画倾城连在睡梦之中都如此痛苦,或许真的会一时心软便将她放了。

不过他现在虽然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女子,但是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却压抑着他,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踏入海牢半步。

反正他已经为了她而在忘川之中自我折磨了千年,此时他除了折磨自己还能顺带让这个女子体会一下被折磨的痛苦,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种十分畸形的快慰——能让自己在意的人陪着自己一起痛,哪怕是一同堕入罪恶的深渊又何妨?

海牢之中,画倾城的梦魇还在继续,她变成了乞儿香凝,经历了对一个人从感恩戴德到恨之入骨的心路历程。

最后在因为难产而意识弥留之际,她的心中只觉得这一生过得如此讽刺。她不是被腹中难产的胎儿害死的,也不是被那个强占了她身子的粗鄙汉子害死的,她是被自己的小姐、自己的爱郎还有自己的天真无知一齐害死的。

她因为感恩而尊重,因为感恩而不争,因为感恩而一再的退让,她的愚忠给了对方伸手将她推入地狱的机会。

在她即将落入深渊之时,他的爱郎本有机会拉她一把,可是因为他的爱还不够纯粹,他顾忌的东西还太多,礼义廉耻的世俗教化束缚着他,让他在无形之中成了断送她生路的推手。

这一世的她与自己心仪的男子其实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想着要对得起身边的人,却独独忘了要先对得起自己。

走在黄泉路上,画倾城心头不禁暗自感慨:这一切都是何必啊!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子顶着,三界尚未毁灭,为何要因为区区世俗的眼光而不敢与自己所爱之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

梦境还在继续,梦中的她不断的变换着身份:哑女黄秀英,圣女殷芊芊,闺阁千金苏雨晴,帝姬乐清公主,武林侠女许曼君……

她不知道自己随着梦境中身份的变化身临其境的体验了多少切肤之痛,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被迫散去又聚拢,聚拢又散去,来来回回折腾了自己多少遍。

尽管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不断的提醒自己:这都是梦,这些都是假的,这些都不是自己所经历过的。可是这个比曾经的梦魇之境还可怕的梦境却一点一点的在瓦解她的信念,让她放弃那一丝理智的告诫,让她慢慢的融入了每一个身份之中。

恍惚间,她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也让她无比眷恋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子的面庞。

男子有一双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深邃的紫眸,她隐约记得自己曾在那双紫眸之中看见过倨傲,看见过邪魅,看见过柔情,看见过愤怒,却独独没有看见过此时这般的绝望。

他就这么冷漠而平静的凝视着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那两片凉薄的嘴唇中轻吐:“你可知本王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吗?”

画倾城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只见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讥讽,随即便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向他自己的脸。

待到两人已经可以不费劲的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时,男子才幽幽开口道:“本王最忌讳的就是身边的一切不受本王的掌控。你倒好,本王从未想过要掌控你,你反倒打起了本王的主意,想要主宰本王的命运。”

画倾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上头顶,男子冰冷的模样让她无所适从,她使劲的摇着头,嘴里却只是呢喃的说着:“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要主宰你的命运,我真的没有……”

“没有?那你告诉本王,你轮回的这十世都干了些什么?你爱上了别人,你让别的男子碰了你。而本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你和别人卿卿我我,看着你被那些腌臜泼皮*,然后再看着你凄凉的死去。风湮,你这么对待本王,究竟将本王置于何地?”

绝望的紫眸之中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如实质一般烫得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可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越是挣扎,这个男子的怒火就越是得不到平息,她不怕他会对自己怎么样,她只怕自己得不到男子的原谅。

她下意识的握住了男子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凄婉的凝视着那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紫眸,悲戚道:“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啊!我没有爱上别人,转生不过是无奈之举,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是为了争取一个与你永远相守的机会才不得已离开的,我真的不想离开你……阿念……”

阿念?

这一声仿若来自心灵深处最遥远的呼唤,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时候,画倾城和面前的男子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她会唤他阿念?这一声阿念唤的不是苍无念,这一声阿念,她唤是她唯一的挚爱——苍妄。

冰凉纤长的手指忽然离开了她的脸,恍惚间男子的面容也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疯狂的扑上去想要抓住他,结果男子就仿若缥缈的烟尘,她的手还来不及触碰,他便消散而去。

——不要,不要离开我!阿念,阿念!

“咚”的一声闷响,画倾城挥舞着的手用力的捶打在了雕花大床的柱子上,钝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那间华丽的牢房里,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了一边,一半挂在床沿,一半已经滑落到床下。

她讷讷的将敲疼了的右手举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手背上一片通红,还微微有些肿,那是因为她在梦里奋力的想要抓住远去的苍妄而不知轻重的敲打到床柱的缘故。

——阿念?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唤他?不,不对,唤他阿念的是神女风湮,不是我,不是我……

画倾城一边愣愣的盯着自己红肿的手背,心中的波澜却是怎么自我安慰也得不到平息。

就在她在梦中大声呼唤苍妄的时候,睡在自己寝殿的苍无念也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怒火攻心,掐着风湮的下颌恶狠狠的质问她凭什么主宰自己的命运,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这个女子给不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他就要将她永生永世的困在海牢里。

结果他却看见了一张充满愧疚与哀伤的脸,那双一贯清冷的美眸盈满了泪水,却像是畏惧他一般强忍着不敢流下泪珠来。

她是那么柔弱又那么倔强,明明自己也难过的要死,却偏偏不愿解释一句,反反复复的只会呢喃着:“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没有爱上别的人。”

当他听得莫名烦躁,手中也忍不住想要用力的时候,他却忽然听见那个女子说:“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是为了争取一个与你永远相守的机会才不得已离开的,我不想离开你,阿念!”

阿念……阿念。就是这个称呼!

她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这么唤他的人,这个称呼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明明叫做苍妄,与“念”字有什么关系!

第七百二十六章 你是画儿

睡梦中的苍无念低吼了一声,猛的睁开了双眼,大口的喘息着。

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女子,连做梦都不让他安生!

算起来距离他将“风湮”关在海牢里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这十天对他来说是很难熬的,身体里的伤让他莫名的焦躁,找不到疗伤之法让他很是无奈。

最关键的是,他又爱又恨的那个女子就在离他不是很遥远的地方,可他偏偏又拧巴着一股劲就是不想看见她。

梦里那一声“阿念”让他心碎,想不起他与她过去经历过的甜蜜又让他感到头疼。他索性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火急火燎的朝着罗列岛的最北面遁身而去。

画倾城是被这间牢房的石门轰响声给拉回神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只知道在梦里亲身经历了一遭神女的千年轮回,她很难受,非常难受。

所以当她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时,她想都没有多想,立刻伸手掀开床帏,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向那个打开石门的人。

苍无念看见女子的举动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便怒意腾升——当着自己的面就想逃跑?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结果就在他抬手想要止住画倾城之前,女子却是猛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两只胳膊死命的环住他的腰,一张俏脸深深的迈进他的胸口,无声的啜泣着。

女子扑进他怀里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疼,但是疼过之后却是突如其来的满足感。

虽然对他而言,从烈阳宫到海牢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他的心思也早已千回百转。

他做过许多种设想,以这女子以往的脾性,他将她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天,也许大半夜的忽然来此,她会冷言冷语相对,或者是怒目而视,又或者是淡漠依旧,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同看见了这世上最亲的人一般,不管不顾的扑入自己的怀中。

苍无念举起来的手缓缓的落在了女子的肩上,轻轻的拍打着,无声的传达着一股安慰的力量。来时被梦中那一句“阿念”而激起的所有情绪在她投怀送抱的那一刻便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画倾城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痴痴的凝望着男子那一双深邃的紫眸,不知为何,心底那一丝歉疚变得更加浓烈了起来。

她微微踮起脚尖,缓缓将自己的唇送到他的唇边,这一刻即便她能够开口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还不如用这种爱人之间表达爱意的方式来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在意他。

美人主动献上香吻总是很难让人拒绝的,更何况眼前这个美人还是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那颗朱砂痣。

原本只是想要浅尝辄止,可是鼻息之间全是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让他们的双唇一经触碰便再也不想分开来。

浅吻很快转变为深吻,苍无念也随之化被动为主动,一只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扣上了她的后脑,肆意而激烈的吸吮着她红唇。

当两条火热的舌头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分不清自己与对方究竟是谁,只有他们不自觉游走于对方身体的双手在昭示着他们已然为彼此而情动。

两人身上的衣裳不知不觉间一件件的落在了地上,直到剩下最后一点点防护的时候,苍无念忽而睁开了双眼,眸光一沉便将女子横抱起来,大踏步的朝着那张雕花大床走去。

预感到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的事,画倾城心中很是忐忑,此时的她是既兴奋又担忧。兴奋自然是因为他们很快就能够真正的拥有彼此了,而担忧则是,那一千年的轮回会不会给这个骄傲的男子带来什么阴影?

他会不会因为看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爱上别人,一次又一次的与别的男子做最亲密的事情而对自己感到厌恶?

——不对!

画倾城忽然瞪大了眼睛,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那千年的轮回与自己究竟何干?她不过是在十二时镜中看了一遍,然后在睡梦之中又经历了一遍,怎么那种像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就如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了呢?

床榻之上,看见自己身下的女子莫名的变了面色,苍无念不由得有些纳闷,之前主动献吻的是她,由着自己褪去两人衣物的也是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心里不可能一点预期都没有。

本来男欢女爱就该是你情我愿的,这临门一脚顿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她忽然摆出这样的神情,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

女子脸上奇怪的神情打乱了这狭小空间之中旖旎的气氛,苍无念的情绪也很快由纳闷变为了不悦,不悦又转变为愤怒。

他忽然想听一听这个女子的声音,想听听她究竟有什么事情不吐不快,非得在这种时候分了神。

兀自惊疑的画倾城还停留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迟钝得没有心思去感知男子的愠怒,更不知道男子已经对她施了术,眼下她又可以畅所欲言了。

好半晌之后,画倾城暗暗叹了口气,抬眼正瞧见苍无念一脸漠然的盯着自己。她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红,一句道歉脱口而出:“阿念,对不起……”

倏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画倾城一下子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男子。而男子只是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原来,这就是你想对本王说的话。”

“不是不是,我……你怎么忽然解了我身上的术法?我……我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画倾城急急摇头,口齿都有些不利索了。

“哼。”苍无念冷哼一声,“既然你这么想当哑巴,那本王便如你所愿吧。”

说罢,他作势便抬起手朝着画倾城的脖颈指了过去。

画倾城一惊,急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听我解释好吗?”

苍无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说吧,本王倒是好奇得很,什么事情能重要到让你在这种时候走神。”

闻言,画倾城的脸更红了。两人现在的状态是都只穿着亵衣亵裤,女子在下男子在上,那薄薄的衣物根本阻隔不了他们对彼此体温和肌理的感知。如果不是画倾城方才忽然想到些不该这时候想起的东西,也许此时此刻已经……

暗暗在心中羞恼了一下,画倾城垂着眼低声道:“其实,你把我弄晕了之后我就陷入了沉睡并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亲身经历了一遍你所知晓的后世千年。我方才忽然走神只是因为我没想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梦,为什么我会觉得感同身受。”

“什么?”苍无念剑眉蹙起,不解的盯着她,“本王所知的是你投身轮回道之后的千年所经历的事情,你如何能感同身受?”

画倾城咬了咬唇,怯怯道:“我……我就是梦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成凡人,并且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凡人短暂的一生。醒来之后不知怎的,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梦了。”

“有意思,做梦都能梦见自己后世千年的事情。你这神女窥视天机的能力越来越高深莫测了。”苍无念颇为讥讽的说道。

画倾城听他这一声嘲讽,心中怯意更甚,她不得不在心里好好盘算一下,这个此时与自己十分亲昵的纠缠在一张床上的俊美男子,身体里究竟存有几分苍无念的脾性。

若是他的性子完全随了那位她所不了解的修罗王,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并非真正的神女而一怒之下把自己给宰了?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画倾城决定试探一下他,于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其实吧……我不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对后世的千年感同身受,我……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唤你‘阿念’。”

“你不知道自己为何唤本王‘阿念’?”苍无念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本来还想好好问问她,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这般唤自己。

这一个“念”字犹如一个禁咒一般,让他怎么都忘不了她,以至于穿越千年的时光,他仍固执的想要带走她,甚至想就此与她永生相守。

见男子一脸诧异的模样,画倾城微微松了口气,小声说道:“我的确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看见女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有那双不再清冷淡漠的眸子,苍无念感觉眼前好像有一块黑布忽然被人揭开,这么多天来一直蒙蔽着他的先入为主的意识终于被完全抹去了。

他无奈的盯着身下的女子,心头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你是画儿?”

“诶?”画倾城眨巴着眼,惊疑道:“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有了无念哥哥的记忆,独独把我撇在外面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只有九次

苍无念无奈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翻身懒洋洋的躺在了她的身侧,自嘲一笑道:“怎么折腾了一圈,千年前发生的事情还是我们两个来经历?”

话刚说完,他又猛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只是本王以为会遇到千年前的那个你,不承想这十二时镜还是将身为画倾城的你给卷了进来。”

画倾城一头雾水的盯着苍无念,心中却渐渐涌起一种自己不愿直面的怪异感觉,好半晌之后她才微微蹙眉,低声问道:“我……还可以唤你无念哥哥吗?”

苍无念扭头看了她一眼,索性长臂一伸将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轻叹一声道:“你自己还没有感觉到吗?其实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更愿意将本王唤作‘阿念’不是吗?”

画倾城讷讷的摇着头,她愈发的不敢深究自己心底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就好像有一个自己十分抗拒的魂魄要将自己的肉身和意识全都夺舍了一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不过是个梦罢了。我之前通过十二时镜看见了你在忘川河中等待千年的模样,我还看见了你通过法力一直在关注神女在人界所经历的一切。我只知道镜子里的时光在带着你一点一点的往回走,至于其他,我都不知道……”画倾城将脸埋在男子的肩窝,轻声的呢喃着。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卷进来的?”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闷闷道:“就是你在奈何桥上将神女带走的时候。我曾梦见过那一幕,在梦中你并没有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而她也没有回头看你一眼。可是十二时镜中的画面却不是这样,我甚至隔着镜子都能感觉到你想要将她带走的决心。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被镜子拽了进来,当我看清楚周围环境的时候,我发现你抱着我站在海边。”

苍无念闻言,两道剑眉紧紧的蹙做一团,揽在女子肩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渐渐收紧。

许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本王现在对你的感觉很矛盾,你是风湮,又不完全是风湮。本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怨你,又或者还像进入十二时镜之前那样,将你看作那个单纯可爱的画倾城,不了解自己对你的感情,只是简单的想要保护你。”

“我不是风湮,我不是风湮!”不知怎的,听了苍无念的这番话,画倾城忽然就哭着喊出了声。

这一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她发现苍无念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深爱着一个她所不知晓的女子,那时的她有多么的羡慕。她是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千年前的那位神女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已经想起过去绝大部分事情的苍无念亲口告诉她,千年之前的她就是那位神女,就是那个让苍妄又爱又恨的女子。

想到自己过去轮回的一世又一世,画倾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要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和自己深爱的男子?

见她这般挣扎的模样,苍无念的心头也跟着紧了紧。

他轻拍着她的肩膀,由着她哭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轻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当初青辞告诉我,我的前世就是苍妄的时候,我的内心也是拒绝的。但,这是事实,不管我们是否接受,我们之间的纠葛,从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听得男子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画倾城泪眼婆娑的抬起眼来看他,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不称呼自己为‘本王’了?”

苍无念挑了挑眉,伸手在她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一把,“对别人自称‘本王’那是习惯,对你自称‘本王’那是因为心中对你有气。看你哭得可怜兮兮的,本王心软了,就索性放低身价,免得你听着不适应,怎么着,你倒还不乐意了?”

画倾城闻言也顾不得自己的眼中还有泪,“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抬手轻捶了一下男子的胸膛,嗔道:“原来,原来你竟是这样的,真是太讨厌了!”

苍无念轻轻摇了摇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经历了一次轮回,总有些东西会变得不同。但我可以确定,不论我对你有多大的怨和恨,我还是爱你,发疯一般的爱你,否则我也不会因为你十世为人都爱上不同的男子而妒火中烧,更不会想放任自己将你从奈何桥上带回来。”

“你真的,真的确定我就是风湮吗?虽然我的确还有些分不清梦里的轮回到底是不是亲身经历过的,可那难道不是因为梦境太过真实,所以让我产生了什么错觉?”画倾城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身份。

苍无念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已经见过那个真实的你好几次了。她每次都在我们最危险的时刻出现,事后你就会对那些事情毫无印象。我一直知道你的体内有一个不一样的你存在,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真正的你就是风湮,是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洛河神女。”

“洛河神女……”画倾城喃喃的重复了这四个字,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见到人界供奉洛河神女的神女庙。

“是啊,洛河神女。你是人皇伏羲的后人,你手中掌握着上古至宝洛书残片,你可以窥视天机,所以三界众生对你都十分的尊重和敬仰……”苍无念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轻轻的说道。

可是刚说到此处,脑海中不愉快的记忆忽然又都冒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与她似乎因为洛书残片的事情起过不小的争执,事后没多久,因为这位神女的单方面决定,强行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命运,这才导致他们一别千年,导致他不得不忍受别离和独自等待的痛苦。

于是胸腔之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来自于苍妄记忆深处的执念和怨恨,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他无法完全将这种感觉排斥在外。除非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否则他怕是永远都无法释怀。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该让自己情绪失控之前赶紧离开此处。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要太粗鲁的推开了画倾城,起身下榻,伸手一招穿好了自己之前落在地上的衣裳,沉声道:“我……有些不太舒服,明日再来看你吧。”

画倾城这会儿才刚开始努力接受自己的身份,想要正视两人之间所有的纠葛,蓦地被男子推开让她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她急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哀婉的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乞求之意:“阿念,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苍无念不得不承认,不管他有没有苍妄的记忆,每当“阿念”这两个字从女子的口中唤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而此时这种悸动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叫嚣着让他将这个女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是深入骨髓的,无法忽视的爱。

可是爱越是炽热,痛也越是清晰,就算是凭借他身为苍无念对于画倾城不由自主产生的保护欲也无法压制住他想要折磨这个女子让她与自己一起痛的冲动。

理智与情感激烈的碰撞使得他顿时红了眼,他猛的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那个跪坐在床沿、眼角挂着泪水、眼中带着哀求之色的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过我会等你回头,于是我这一等便是千年,我在忘川之中足足等了你十世你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如今我不过将你独自留在这海牢几日,你怎么就受不住了?”

“可是苦苦等待的也不止你一个啊,我也……”辩解的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是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十分的不对劲。

“你怎么?你这十世都过得那么精彩,你何曾想起过我!”怒意如火山爆发一般,苍无念此刻已经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了,苍妄的愤怒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他能勉强控制自己不要因为冲动而伤了画倾城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十世?

当画倾城再一次听见苍无念说出“十世”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在十二时镜中看见的一切,又将那一切与自己的梦境做了对比,心中细细一数,发现一共只有九世,如果加上她身为画倾城的这一世,那才是十世。

可是她这一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苍无念的事,她在自己情窦初开之时就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所以这一世应该不在这个男子愤怒的范围之内才对。

有了这个发现,她也顾不得眼下这个男子到底有多危险,急急摇了摇他的手说道:“阿念,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风湮……也就是我,我在这千年之中,只轮回了九次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要你的全部1

“一次都嫌多,你还敢说‘只’轮回了九次!”怒火中烧的苍无念完全没有理解到画倾城这句话的重点,咆哮着甩开了她的手就要往门外走去。

不过方才踏出两步,他猛的顿住了脚步,心中不由得一惊:九世?怎么会是九世呢?

见男子高大的身形忽的僵住了,画倾城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起了点作用,这才揉了揉自己被男子那一甩而撞疼了的胳膊肘,然后起身下榻,缓缓走到男子的身后。

“惜儿、白薇、娄若男、香凝、黄秀英、殷芊芊、苏雨晴、乐清、许曼君。阿念,你看到的应该也就只有这九世吧?”画倾城伸手从背后环住了男子的腰,将脸靠在他的后背上,语气轻柔的问道。

“我当时只顾着愤怒和心痛,倒是未曾细数过。你的每一世对我而言都是锥心刺骨的折磨,我只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苍无念的声音略带颤抖的低低传来。

“一千年,本该是十世无疑,可是为什么少了一世?阿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画倾城轻轻的问着,心底里却冒出了一个让她甚是恐慌的答案。

苍无念的脊背很明显僵硬了一下,方才的一腔怒火霎时被一盆冰水泼了个透心凉。他猛的回转身来,一把将画倾城死死的抱进怀里,口中喃喃说道:“不,不会的,不可能的。你不要胡思乱想,绝对不会这样。我的湮儿……我的湮儿做事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一定在走入轮回道之前就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否则这一世你也不会再遇到我,不会又爱上我,对不对?”

画倾城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还没有想起来。我现在的感觉,就像你刚知道自己身份时候那样,只知道自己是谁,却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我是真的很害怕,如果画倾城才是第十世,那么……按照前九世的命运轨迹,这一世,我大概……也得不到心中所爱,然后还会,不得好……唔……”

不得好死吗?不过这个“死”字还没说出口,她的双唇就被男子狠狠的吻住,将那一个让两人都恐慌的字眼生生堵了回去。

他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子悲凉的死去?不管画倾城这一世到底是不是风湮原本的安排,既然遇上了他,他就要亲手改变这一切。

男子的吮吻是如此用力,好像恨不得把她的魂儿都吸出来,画倾城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他紧扣的双手掐断了,嘴唇也被他啃咬得痛到发麻。

可是心底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愉悦和满足,她知道这个男子失控了,他是因为她而失控的。他害怕再一次失去她,他所有的怒火不过只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忍受不了她一丁点的欺瞒与背叛。

苍无念的确是失控了,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象。在忘川河中等待的千年,他与这个女子还有一界之隔,他心中虽然疼痛且愤怒,但那时他总觉得自己还能等到她。

转生成为苍无念是他等待千年之后心灰意冷和肉身与魂魄到了极限而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他本以为这样做了,自己便可以彻底的忘记这个狠心的女子。

可是天意是由不得他掌控的,更何况身为苍无念的他,没有了那一身傲然于三界的法力,他想掌控什么都只是奢望。

结果就在他最弱小无能的时候,他再一次遇到了她,并且还同她携手走过了许多风雨。

这一世的风湮是与他是密不可分的,他再也做不到像一个旁观者那样默默注视着她的一生,却心如磐石一般不出手干预。

如果曾经的他不干预风湮转世之后的命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担心业力所向,会对他们都造成一些不可预知的劫难,那么如今已经历经了诸多劫难的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做更多的计较。

对于一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罗来说,一身傲然于天地的法力他都能为她舍弃,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能做的?纵然是孽业加身,也好过于独自守候。

前世今生,苍无念都从未像此时这般害怕过,没错,就是害怕。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如果这一次再把握不住她,或许这个女子就会成为第二黎姬,而他毫无意外会成为第二个空离。

——不!这样的命运我绝不接受!

苍无念的内心在大声的咆哮着,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改变两人之间很有可能永远错过的命运。

而眼下,她就在他的怀里,他看得见摸得着,他可以感受到她与自己同一个节奏的心跳。

他渐渐放轻了自己亲吻她的力度,双手也开始不满足于紧扣她的腰。

他忽的抱起怀中女子,让她双脚离地在空中打了个圈儿,两人顺着他脚底一转,再一次躺倒在那张雕花四柱大床上。

“湮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绝对不会。”苍无念一边轻轻的吻着女子的脸颊,一边如誓言般低语呢喃。

画倾城眼中有泪,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对方,她只是十分乖顺的点了点头,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既然命运安排千年后的我们回到千年前来再一次认清彼此,那这一次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从我身边离开。湮儿,我要你,我要你的全部!”

男子的声音轻轻的,同他此时的吻一般,像一根羽毛轻轻掠过她的心间,痒痒的,让她感到有些飘忽,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口中那一句“我要你的全部”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

他温热的唇一点一点的往下移,从她的脖颈一路亲吻到锁骨,然后又辗转吻回脖颈,吻回她的唇。

画倾城只感觉自己整个脑子都被他吻得晕乎乎的,甚至自己什么时候被他轻轻翻了个身都不知道。

女子的顺从让苍无念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尽管知道她尚未恢复风湮的记忆,但是他却已经等不及了。

千年的孤寂煎熬得他连骨头都发疼,只有真正的得到她占有她,才能缓解他的相思之痛。

女子的后背像是上好的绸缎,光滑而细腻。他的吻也早已从她的脖颈滑向了她的背脊,一寸一寸,吻得虔诚,吻得贪婪。

画倾城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下,她只觉得着自己的背上正一点一点的被男子打下烙印,这个男子仿佛恨不得在她身体甚至魂魄上的每一寸都打上他的法力烙印,好让他人没有可乘之机。

当男子的唇吻到她的后腰时,她不知怎么的,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麻麻痒痒的感觉便顺着他亲吻的那个位置迅速扩散开来,让她忍不住想要发出一声叹慰。

女子的颤抖苍无念自然是感受到了,虽然他知道自己从未曾有过男欢女爱的体验,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个漂亮的腰窝是能让这个女子动情的敏感之处。

一个邪魅的笑容自苍无念的唇角洋溢开来,他从她的身后轻轻握住她的腰侧,然后将双手前移至她平坦的小腹,不断的摩挲着。

然后他的唇又一次吻上了她的腰窝,辗转反侧,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

画倾城只觉得全身一个激灵,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嘴里也不自觉的溢出一丝轻叹。

女子的反应让苍无念很满意,他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她的一切就仿若一座藏有巨大的宝藏的山峰,因为未经开采,所以要等着他一一发掘。

他的唇又缓缓的沿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移动,来到了半中央时张开了嘴,用牙齿咬住了女子身上小衣的绑带,轻轻用力一拽,那两条打了结的带子便被解了开来。

解开了带子,他的唇接着上移,一路来到了她的耳畔,深深的嗅了一口她发丝上的清香后,他忍不住轻轻的吻上了她的耳廓。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边,画倾城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像发烧了似的,烫得吓人。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亲密的接触,但是如今日这般温和轻缓的耳鬓厮磨却还是头一遭。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画倾城此时却觉得这个男子的心思真的不比六月的天好多少。一盏茶之前他还红着眼怒视她,一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模样。此刻却又极具耐心的一点一点挖掘试探出她的反应,让她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之中,茫茫然无所依托。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感觉真的美妙极了,她的羞涩她的兴奋她的空虚都只为他一人而存在。

如此这般又过了好一会儿,背上的压力忽然消失,那被男子坚硬的胸膛贴合得发烫的皮肤也在这瞬间感觉到一丝寒凉。

不过还不待她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双手便绕过她的腰,将她半个身子扶了起来,后背再一次贴合在男子的胸膛之上。

第七百二十九章 要你的全部2

画倾城有些疑惑,但是此时两人都跪坐着,他又在她的身后,半个身子都被他的双手把控着,她想扭动一下都难,更遑论转过头去看他。

“阿念,你这是……”她刚一开口,男子忽然将头探到她的面颊旁,伸手掰过她的脸,不由分说的便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姿势说不上多舒服,但是却让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依恋感,比起他们有过好多次的正面亲吻更让她心潮澎湃。

苍无念将她扶起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用这么一个方式去吻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他的一只手是抚在她的面颊上不假,但是另一只手又怎么可以闲着呢?

勇于探险的冒险者早已不满足于[他]眼下所踏足的康庄大道,翻越崇山峻岭直至踏足山顶巅峰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解了绑带的小衣松垮垮的套在脖子上,已经不能够给冒险者带来任何的阻碍,五指齐发扶摇直上,如屹立巅峰的舞者,又如一览众山小的侠士,步伐诡谲而多变,时轻时重,时急时缓,却是已经将峻岭深涧完完全全掌控在其中。

就在她陷入昏睡之前,这个男子还用这一招戏耍了她一番,可是当时身上层层叠叠还有许多衣物,再加上他那时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脸,画倾城除了羞恼与不安的猜测,却并无更多感受。

可是此时此刻,身上那一点点布料根本形同虚设,再加上两人这般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的姿态,画倾城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仅仅是羞涩与不安那么简单了。

好像身体里原本有一条大江,只是因为一直被大坝所拦截,所以从不曾奔流过。可是现在,被苍无念如此悉心的抚慰过后,那大坝已经有了动摇的迹象,丝丝涓流从裂缝间争先恐后的溢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大坝彻底冲垮。

采撷山巅那一双珍贵果实的冒险者非常耐心的辗转撵糅,[他]每跃起一步,她就觉得大坝又松懈一分,直教她恨不得主动将果实奉上,好让男子腾出空来助她彻底拆除拦江的障碍。

气息逐渐由平稳变得急促,帷帐之中的温度也渐渐攀升了起来,不仅是画倾城,连这整个过程中占据主导的苍无念也深刻的感受到了一种在汤池中泡得太久而产生的眩晕与骨头被蒸腾得松散的感觉。

耐心渐渐有些不足,他的额上开始沁出点点细小的汗珠。冒险者终于不满足于征服崇山峻岭,[他]沿着原路快速的返回,经过平坦大道后,转战密林深处。

这是一片原始的荒林,苍无念心中深知这荒林深处的诱惑,这便是宝藏的所在地,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能够大踏步向前,彻底的、完全的将宝藏据为己有。

沿路是茂密的丛林,因为宝藏的主人一直都很好的看管着这个地方,所以除了这位冒险者,至今尚无人领略过它的风光。

崇山峻岭尚且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上,区区一片密林又能奈得了他几何?

披荆斩棘之后,一片沼泽出现在前方,确切的说,这里初始不过是一块旱地,但是源头拦截江水的大坝已经濒临崩溃,所以此地受到了江水的润泽,才成就了眼下的泥泞。

这个发现让苍无念惊喜不已,宝藏深埋于旱地之下,如果没有江水的润泽,他还得费好大一番手脚,兴许一个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

冒险者缓缓上前,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片沼泽,却意外的发现江水已然开始奔涌,或许很快就会将此处化作水潭。

画倾城早就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大坝被彻底的摧毁,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迷糊之中,她下意识的扣住了苍无念的手腕,也不知究竟是想要将它拉起来,还是想要它更用力的拨动她的琴弦。

身体的重心再一次偏移,这一次苍无念终于将她翻转了过来,让她正面对着自己,然后轻轻压了下去,周身紫光一闪,所有恼人的阻碍便消失无踪。

“湮儿,告诉我,你心里爱的是谁?”他一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之前冒险得来的果实,一边呢喃细语。

画倾城只觉得全身经脉如火山喷发,方才奔涌的江水瞬间沸腾了起来,她焦灼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声音柔媚得不像话:“我爱你,我爱的当然是你……”

“我是谁?”苍无念继续着他的动作,早已染上情雨的紫眸却是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情。

女子抬手扣住了他的头,将十指深入他的发丝,像是在鼓励他的动作,又像是想要他安分下来,“你是阿念,也是我的无念哥哥,你是我最爱的男子……”

苍无念闻言眸光蓦地一沉,哑着嗓子道:“只是最爱?难道不是唯一?”

画倾城都快要哭了,这个男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咬文嚼字呢?她急急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你是唯一,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阿念,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这变相的邀请让苍无念顿时心情愉悦,冒险者再一次走入荒林,轻轻的搅动起那已然化作水潭的沼泽。

奇异的涟漪荡漾开来,画倾城下意识的抓紧了男子的发丝,喉间溢出一*人的轻吟。

“说你爱我,我想听你说你爱我。”冒险者的舞步愈发密集纯熟,水潭先前荡起的波纹很快变成了水花。可是门里面的人矜持不敢直白的索求,门外面的人却反反复复只要一句承诺。

画倾城终于有些恼了,爱他的话她方才也说了,还说了不止一遍,因为经脉之中沸腾的江水而蒸腾出来的空虚感,她甚至都急切的对他发出了邀请,结果这个坏心眼的家伙依旧我行我素,开怀的将水潭搅了个天翻地覆,却怎么也不负责平息。

“我刚才都说过了,现在换你说了!”画倾城手中稍稍用力抓了一把男子的头发,嗔怒道。

疼痛让苍无念微微蹙眉,但是看女子这焦急又恼羞成怒的模样,他只觉得心中颇为愉悦。

用牙齿轻咬了一口自己嘴里的果实,他这才抬起头来直视着女子的目光,专注而深情的说道:“我爱你,不要问我此时将你当做谁。不管是湮儿还是画儿,甚至是你经历过的每一世,那都是你。

“无论你的神格是否回归,你的记忆是否复苏,我都确定,我要的只是你,那个和我爱你一样爱着我的女子。”

“阿念……”不期然得到如此肯定的答案,画倾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之前她的确还有些担心,虽然无论风湮还是画倾城,那都是她,但是只要想到苍妄如此深爱风湮,她却没有多少与风湮有关的记忆,她便忍不住会去想,这个已经拥有了苍妄绝大部分记忆的男子是不是将他对风湮的爱与对她的感情相混淆,又或者只是单纯将她当做风湮来爱。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担心尚未问出口,他却率先给出了答复,原来在他的心里,他根本就没有把风湮和画倾城区别对待过。

看着女子傻愣愣的模样,苍无念宠溺的勾了勾嘴角,轻轻挪了一下身子,再次吻住了她娇艳的唇。

之前积压的感觉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一个吻就像星星之火,瞬间燎起了无人的荒原,两人身处火海热浪之中,急切的想要寻找突破的缺口。

“湮儿,我的湮儿,我已经忍到极限了,如果不够温柔,请不要怪我……”苍无念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这句话来。

画倾城因为害羞和害怕而紧闭的眼睫同她的身体一般微微颤抖着,不过她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发出了一点点如蚊子一般的声音:“没关系的……”

得女子一声通行令下,弦上之弓厚积薄发,初入时似浅滩游龙,困于泥沼之中,举步维艰。女子蹙眉抿唇,面露凄然之色,念知其多有痛楚,遂按兵不动,以唇吻之,抚拍慰之。

少顷,风云微变色,似无根之水天上来,落于泥沼旱地间。游龙为之一振,浅滩举步之难得以少解,遂摇头摆尾,徐徐推之。

初时灵台清且明,待渐入佳境,念已不知身处何处,只觉所到之处皆为云海,任其沉浮。垂首望之,龙如鱼得水,看出看入,甚恣意。

再观画儿,初时秀眉蹙团难舒,纤臂抵于念膛,似推似阻。待龙徜徉甘泉,乍疾乍徐,画难自持,臂攀于念颈,似邀似迎。粉面香腮,香汗满额,红唇微颤,似搁浅游鱼时张时翕,呀呀细语,不绝于耳。

嘤嘤嗤嗤,雕花床动,金童玉女始知情深浅,残灯萤火间,珠联而璧合,女若牡丹,得清露而绽,娇颜倾城。

海牢深处无日夜,画只觉己身化作一叶扁舟,沉浮于汪洋大海之中,茫然不知何时可归。唯有潭中水,泛滥成灾,任龙欢游,将扁舟带入云端,带入仙境,一次又一次,不知何时歇。

第七百三十章 突发的醋意

酣战尽时,画倾城已经不知道自己被这个男子要了多少次了,疲累昏沉之际她隐约记起自己曾与安如月聊起过男女之事,当时女子面若红霞,却是羞赧而又满足的模样。

今次亲身体会,她才深刻的理解到那种身心合一的感觉不是用简单的几句话便可形容的。

男子还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时不时轻抚她的面颊,浅吻她的唇瓣,她却只觉得全身骨头早已松散不堪,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心中不由感慨:对于云雨之事,苍无念比起青辞来只怕是有过之而不及,安如月身为修罗女子,头一遭尚且被折腾得难以招架,自己这凡人胚子,究竟是怎么捱过来的?这男子……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而苍无念呢?看着身边女子疲累却愈发诱人的模样,心中是又爱又疼。这一遭实在是将她弄得有些惨了,可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要身边的人是她,他便永远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真恨不得日日夜夜就这般翻云覆雨,管它外面地动山摇,黑云红日。

画倾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在梦的海洋里再次漂浮起来。

隐约之际,她看见了一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绝美男子踏风而来,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两人周身紫光一闪,她就被带入了一个华美的宫殿之中。

使劲睁眼瞧了瞧,这宫殿的布置与她所住的海牢之中的那间牢房并无二致,淡淡的伽楠香充斥在她的鼻息之间。

男子抱着她缓缓的走向那张雕花四柱大床,然后面不改色的替彼此宽衣解带。她只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竟是一点抵触都没有,便已经在男子的攻势下化为清泉。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心头忽然一惊,急急喊道:“阿念,不行!”

男子一愣,诧异道:“为何不行?”

“蛊,魂牵梦萦……”画倾城下意识的说道。

男子一勾唇角,笑得很坏,他俯下身来,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低声道:“那湮儿可还记得,这‘魂牵梦萦’的解法当是如何?”

画倾城面色一红,垂眼小声道:“此蛊以女子心仪男子的鲜血为引,若要解蛊,自然是要二者真心相爱,然后……”

男子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像是哄骗小孩子似的耳语道:“然后如何?”

画倾城的脸更红了,俏生生的白了男子一眼,然后才羞赧的说道:“然后……然后行夫妻之事,方可解除。”

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湮儿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本王始乱终弃,要了你的身子却不娶你为后?”

画倾城愣了愣,“娶我为后?”

男子轻笑一声,又在她的脸颊和唇上都亲吻了一番,然后才佯装不悦的说道:“本王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若是娶你,你便是我修罗界唯一的王后。倒是你,你本属神族,受天界众仙敬仰,那班自以为是的神仙早就将你当做天界所共有的宝贝。本王与你在一起,他们可就白捡了我这么个上门女婿,顺带着连本王的整个修罗界都成了他们囊中之物了。”

画倾城被他这番言论给弄得哭笑不得:“你这番话莫说是我,就是天界那班神仙也不会相信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勉强你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你若真的不想娶我就罢了,可别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男子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语气带着几分浅淡的忧伤:“在遇到你之前,这天地间的确没有谁能够左右本王的决定。但是在遇到你之后,本王却发现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本王做主了。”

知道他所指的是自己轮回千年的事情,画倾城心中的愧疚和疼痛一下子便蔓延开来,她伸出双臂回抱着他,喃喃道:“阿念,对不起,虽然我还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但是我相信自己是爱你的,我一定是爱你的……”

男子抬起头来,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面颊,直到他的吻再一次落在她的唇上时,他才轻声说道:“本王也爱你,所以现在,就让本王来兑现曾经给过你的承诺。”

画倾城眨巴着眼,疑惑道:“承诺?什么承诺?”

男子勾了勾唇角,“你的忘性可真大,当初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你要本王答应你,若是本王能体会到自己的感情,哪怕对你只有一丝爱意,你都愿意将自己交给本王,让本王替你解了身上的蛊。”

画倾城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竟然会对苍无念提出这样不矜持的要求,实在是太羞人了。

忸怩了半晌,她才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我……我当时说的是等我给你重塑觉魂之后……”

男子不满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那你倒是说说,本王要这觉魂究竟有何用?”

画倾城想都没想的便答道:“当然是用来体会和感知你自己的情感啊!”

男子撇了撇嘴:“那不就是了,觉魂无非也就这么一个作用,本王现在就算没有觉魂,一样也能体会到自己的情感,所以这觉魂重塑与否又有什么分别呢?你注定是属于本王的,缓兵之计在本王这里可没有用!”

说罢,男子也不顾女子那一脸愕然的神色,游龙便已经在池水之中畅游了起来……

“嗯……”一丝几不可闻的低喃从女子的口中传出,苍无念微微一愣,立刻睁开眼来朝着怀中的女子看去。

只见画倾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秀美微微蹙着,那神情……分明是入睡之前两人那一番云雨时才有的模样。

想不到不过初尝雨露,这可爱的人儿居然就做起了春

梦?只是不知,她梦见的是谁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风湮那九世的轮回,苍无念立刻就不淡定了,这个女子是属于他的,不管是她的身还是她的心,他都决不允许别的男子觊觎。

这么想着,他的手便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似的开始在她的周身游走,因为心中颇为吃味,所以下手便没了轻重,很快便将睡梦中的画倾城给弄醒了。

女子一声嘤咛,睁开了迷蒙但却还染着情雨的双眼,口齿不清的呢喃道:“你弄疼我了……”

见女子开口说话,苍无念索性也不忍着了,一把掰过她的脸蛋便狠狠在她的唇上亲吻起来,一边吻一边含糊的问着:“说,我是谁?”

画倾城无力的抬起胳膊抵在他的胸膛上,推了一下推不动,只好撒起娇来:“别这么用力捏我,真的很疼嘛……”

苍无念的眉头倏尔蹙起,心中情绪的翻滚又汹涌了几分。

冒险者熟门熟路的穿越密林抵达宝藏所在之地,却是惊讶的发现江水早已滚滚东流,初来之时看见的那块化作沼泽的旱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清潭。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苍无念冷哼了一声,一把将画倾城压在身下。

如鱼得水,甚是畅通,这里不再是未经开垦的荒林,这里是土壤肥沃的田地,还有温暖而舒适的温泉。

不过显然这只是男子的感觉,半梦半醒的画倾城本来还觉得甚是愉悦,身边的男子对她十分的温柔。可是不知怎么的,一阵撕扯般的疼痛便从宝藏之地传来。

她低呼了一声,脑子彻底清醒过来,睁眼却瞧见一张俊美但却带着怒意的脸,若仅仅只是发现男子莫名其妙的不高兴那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男子脸上虽然不高兴,但是与她契合的地方却是在昭示着他分明是欢畅无比。

想到之前的那个梦,画倾城立刻便羞恼起来,心中暗骂苍无念是一头喂不饱的狼,就连她睡着了都不肯放过她,难怪她会做那样的梦。

“醒了?!”女子的神情苍无念都看在眼里,只是她的羞恼在他看来却成了一种亏心的逃避,于是本就带着喘息的声音也变得粗哑了几分。

“嗯……你,你真是……”画倾城想回答,可是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变得十分的奇怪,心中娇羞更甚,索性又闭上了嘴。

“呵,梦见了什么了?”苍无念将两个胳膊肘分别撑在女子头部的两侧,俯下身来,一边加重了几分力,一边粗着嗓子问道。

画倾城被他这么折腾了几下,大江立刻翻腾起来,险些将闸门给冲毁。

见女子眯着眼死咬着牙不说话,苍无念愈发的怀疑她在梦中梦见的是别的男子了,心中酸楚四溢,更加用力的看出看入。

“啊……你,别……”画倾城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移位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什么?别碰你?那你倒是说说,你梦里到底和谁在一起?是谁让你这么动情,本王什么都没做便能如此出入自如?”苍无念几乎是咬着牙低吼着。

第七百三十一章 变了

画倾城闻言微微一愣,难道方才是自己想岔了?那个梦还真的就只是个梦,而这个男子眼下气冲冲的折腾她,就是因为他醋了?

然而苍无念却并不想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奔驰在无拘的原野,然后在清潭之中撒欢一般的奔跑着,所过之处水花四溅,几下便摧毁了堤坝,江水立刻宣泄而出。

“啊……”画倾城只觉得眼前的物事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伸手死死的扣住了男子的后背,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变得僵硬。

“这就到了?本王比起你梦里的男子如何?”苍无念的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怒,看着这朵因他而绽放的牡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是愈发激荡起来,一种想要狠狠破坏她的欲

望不断的在胸中蔓延。

画倾城几乎都快背过气去了,睡前已经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她从一开始的满心羞涩渐渐变成了满心的欢愉,身子也由一开始的疼痛和紧绷变成了后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慰。但是毕竟是初经人事,她还体会不到这真正的妙处所在。

可是一觉睡起来怎么一切就不同了呢?不过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结果梦里梦外她都逃不过被这男子吃干抹尽的命运,竟是不料这才没过多久,自己就已经被男子送入了云霄之中。

飘然的感觉持续了须臾,她很想静静的回味一下这美妙音律的余韵,可惜奏乐的琴师却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这一曲还尚未尽兴,曲风一转,节奏更加激越起来。

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折腾,画倾城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这个男子恐怖的战力,她这么早就决堤,接下来怕是有得她受的了。

结果她只猜中了结局,却完全没有猜中过程,虽然结局是一定,但是过程却成了此后她与苍妄每一次意见相左时男子用来威胁她的死穴。

力量的差异果然是体现在所有的战斗之中,这个男子因为一个她没有解释清楚的梦而醋意大发,好像恨不得将这千年时光里能与她翻覆的云雨全都弥补回来,每一个姿势、每一次进攻都让她从身体到灵魂完全的臣服。

这个男子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洗刷掉她在这千年之中经历的一切,他要她的每一根汗毛都能记住他,要她永远也离不开他。

当这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战斗完完整整的结束之时,精疲力竭的画倾城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在他一开始发问的时候就是咬着牙将所有的羞耻之心摒弃在外,也要把真实的情况全都告诉他。

可是待到休息了片刻,脑子也清醒了一些的时候,她转念又想:或许告诉他,自己的下场也不见得会比这样好多少吧?他想要做的事,随便找个理由就行,至于有没有道理……她觉得这个男子在床上的时候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果然,见自己心爱的女子眼中又重新恢复了清明的时候,这个不讲理的男子伸手轻轻掰过了她的脑袋,让直视着自己的目光,轻轻的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画倾城心中气闷,方才他每换一个动作便问一个问题,她感觉自己就像个陪他过招的人偶一般无法反抗,如今他是痛快了,可是自己就差被他大卸八块了,他居然还有脸来问答案,那么多问题,天知道他要什么答案?

扭了扭头却没挣开他的手,只能板起脸怒视他,声音却因为沙哑而瞬间没了气势:“你有病!”

许是她脸上还未褪去的颜色和她眼中微微的湿意配上她现在这一副表情显得委屈又惹人怜爱,苍无念回想了一下在这一场激烈的战斗之中这个女子似乎尖叫着求了他好几次,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他却还没有停歇,着实是……禽兽了点。

他用拇指轻轻抹了抹女子的眼角,那里还挂着她因为兴奋而无意识流出的泪水,然后底下头来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我没有病,我只是中了毒,中了一种名叫‘风湮’的毒,此毒无法可解,只有占据你的所有,这毒才不会让我那么难受。”

这肉麻兮兮的情话却是听得画倾城心中又酸又涩,眼角很快又湿润了,一张口声音都带上了些许哭腔:“你过去……你过去也是这般欺负我的吗?”

“过去?”苍无念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过去的你,清冷孤傲,虽然我有自信你是爱过我的,但是……”

“但是什么?”画倾城急急问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伸手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但是我并不记得那时候是如何与你相处的,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没有碰过你。”

“啊?”画倾城眨巴着眼,想从苍无念的脸上看出一丝戏谑之意,然而……并没有。

“啊什么啊?”苍无念忽然有些恼了,扭过头满是怨念的盯着她,“那时候就是太照顾你的感受了,所以一直未曾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若是早知道你会成为我的执念,当年我就该顺从自己的心意,将你永远关在海牢里,日日与你做今日之事。”

画倾城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抬手轻轻捶在他的胸口,低啐一声:“不要脸!”

“哼。”苍无念无所谓的轻哼一声,“以前的我就是将颜面看得太重,才会被你丢在忘川痛苦了千年。轮回道里走一遭,颜面什么的,谁喜欢谁拿走,我只要你就行了。”

画倾城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轻叹一声:“阿念,你好像……变了。”

“是啊,变了。”苍无念也颇为感慨,“我们都变了,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心里是否只有我。”

说到这里,苍无念的面色忽的沉了几分,微微蹙眉道:“你是不是依然记得自己轮回之时爱过的那些男子?”

画倾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手使劲的戳了戳苍无念那张飘满醋意的俊脸,“你啊!要我说你什么好!”

“怎么?”苍无念一脸不满的看着她,“你之前不是也一直很介意我曾经有过深爱的女子吗?如今知晓你自己就是那个女子,便可以罔顾我的感受了?”

画倾城愣了愣,回想起之前自己还是那个刚从荒山上出来没多久的单纯的小丫头的时候,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个男子,就将一颗心遗失在他身上的时候,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他的灵魂深处感受到那一抹看不清容貌的倩影的时候……

爱一个人的感受是一样的呀,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现出自己的醋意,表现出自己的失落,表现出自己的在乎。但是谁能说,男子在这方面就一定得表现得大度?所谓大度,不过只是不爱,或者不那么爱罢了。

这么想着,画倾城伸手便搂紧了男子的腰,轻声说道:“你这个傻瓜,轮回的那九世不过是过眼云烟,我需要记住的只是在凡世间历劫的体悟,凡人的情爱在那一世结束的时候也就随风散去了。”

“那你之前……在睡梦之中动了情,又该如何解释?”苍无念皱着眉,他不得不承认,光幕之中那些关于女子与别的男子缠绵的画面,让他无数次想要把这个女子的命格全都揉碎然后捏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女子昨夜才亲口承认她梦见了自己轮回的千年,他是真怕她在梦中都还记得她与别的男子恩爱的模样。

结果画倾城却伸手在他的腰上狠掐了一记,嗔道:“这还用问吗?自然……自然是梦见你啊!天知道怎么回事,我昏睡过去之前,你做的那些事又在梦里重演了一遍……呀!”

耐着羞臊将实话说了出来,可是想起梦中她与男子的对话,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苍无念一惊,急急问道。

“现在距离我们第一次……多久了?”画倾城也顾不得自己的脸臊得发烫,小心翼翼的问道。

“整整一日了,怎……”苍无念刚想问“怎么了”,随即便想起了什么,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湮儿,你莫不是在担心蛊毒的事情吧?”

画倾城秀美一蹙,撇嘴道:“怎么?不可以吗?”

苍无念无视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佯装不悦的模样,又兀自开怀了一会儿,待到他的腰又传来一阵拧痛的时候才龇牙咧嘴的止住了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和梦里如出一辙:“你可还记得‘魂牵梦萦’的解法?”

画倾城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苍无念知她心思,自己接着说道:“此蛊以女子心仪男子的鲜血为引,若要解蛊,需得两人真心相爱,然后行夫妻云雨之事……”

说话间,他可没有忘记观察画倾城的神情,只见女子脸上的红晕慢慢的扩大,渐渐的染红了那轮廓精致的耳朵和洁白修长的脖颈。

第七百三十二章 有区别

男子脑子里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将嘴靠近她的耳廓,轻轻吹了口气,“你我在这一日之间已经云雨了多少次,你可还记得?”

画倾城不敢抬眼瞧他,但是耳边传来的热气却是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苍无念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继续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要做我的第一个女人。如今这蛊我已经帮你解了,前世今生,你都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所以……”

画倾城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伴随着他抚在后背的手指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所以什么……?”画倾城胆战心惊的问道。

苍无念嘴角一勾,不怀好意的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你说呢?你已经当了十世的凡人,凡人女子如何伺候夫君,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夫君”二字如当头闷棍一般敲在了画倾城的头上,她傻愣愣的抬起头来盯着苍无念的脸,喃喃道:“夫君?”

苍无念一挑眉,“怎么,不愿意?莫非真要本王将整个修罗界作为聘礼送到你洛河宫去?”

“洛河宫?”尚未从“夫君”这两个字清醒过来的画倾城又被这陌生的名字给弄懵了。

“那是你曾经居住的地方,也是在那里,我们度过了愉快而又短暂的一段时光。”苍无念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悠远。

“我们……是如何相识的?”画倾城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尚未记起,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么也不一定。”

一起去看看?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跳得很快,那并非是兴奋,而是一种诡异的抗拒甚至可以说是畏惧。可是越是畏惧,她就越是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他们现在身处千年之前,他们是被那面奇异的十二时镜给拉回到过去的,可是他们谁也未曾料到,两人这跨越了一千多年而造就的遗憾,竟然硬生生的在这奇异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圆满了,以至于沉溺情海之中的他们都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当初决定回到过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阿念,我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画倾城猛的抬起头来,面色严肃的盯着男子的脸。

苍无念剑眉微蹙,心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事?”

“我们好像都忘记了,我们通过十二时镜来到过去的真正目的。”画倾城说道。

男子搂在她肩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沉声道:“暂时拿回我们曾经的力量,然后借助十二时镜的威力回到上古时期,寻找祝融之火,煅烧龙血神木的树根。”

“是啊,这才是我们来时的目的啊!可是现在……”画倾城说着,目光扫了一眼自己和苍无念此时的模样,一丝不挂的紧紧相拥,简直是……

苍无念虽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现在做的这些有何不妥,但是两道剑眉却是蹙得更狠了,“拿到神火煅烧神木,无非是为了画魂所用之墨。如今我已然记起了大部分的事情,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周章吗?恢复觉魂无非只是为了拥有感情,可你如今还活着,不就是我拥有了感情的最好证明吗?既然我已经拥有了感情,那这觉魂重塑与否又有何区别?”

画倾城被苍无念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发愣,因为在梦里的那个他也是这么反问她的。当时在梦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有另外一个答案,如今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起来。

“不,有区别,一定有区别。”画倾城不知怎的,忽然很是坚持。

“你的意思莫非是指空离所说的,我的觉魂不重塑,神格就无法回归?”苍无念蹙眉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不,不是指这个。阿念,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不愿意我踏上成为画魂的道路时说过些什么?”

苍无念面色一僵,良久之后才淡淡说道:“我说,那丝绢上所描述的东西我闻所未闻,如果真的有那些东西存在,那无一不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宝物,想要得到其中一样都是莫大的机缘,更何况我们得将它们全都找来,并且,仅仅只是为了用来重塑一个觉魂。”

“是,当初我们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得到这么多宝物,仅仅只是用来画一个觉魂,似乎……太过于暴殄天物。可是反过来想想,若得到了这些宝物,能为你画出来的不仅仅是一个觉魂,那事情是不是就变得不一样了?”画倾城觉得被封闭成茧的记忆似乎有开裂的迹象。

苍无念闻言,忽然直起身子,一把拉住画倾城的手,不容拒绝的说道:“走,去洛河宫。”

“诶……”画倾城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身子便落入了这个说风就是雨的男子的怀里。

只见两人周身紫光一闪,各自的衣裳便完好的穿在了身上,甚至连两人因为多番缠绵而在身上留下的污迹以及气味都被一并清除了个干净。

在苍无念如今强横的法力加持下,两人很快便飞入云端,以一种只在记忆中才存在的难以形容的速度朝着东海之东驾雾飞去。

“阿念,我们既然是回到了千年之前,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见到过去的自己?”路上,画倾城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我在忘川的时候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但是他却看不见我。”苍无念淡淡的答道。

“我在十二时镜里也看见了前世的你,不过镜中的时光是一点一点倒退的,我看着你的头发由花白一点点的变回了黑色,也通过那时的你幻化出来的法力光幕看见了自己的每一世轮回。直到千年前的我出现在奈何桥头,然后被你带走的时候,我才被卷了进来。”画倾城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竟是这样?那这么说你也没在镜子里看见我……不,应该说,你也没在镜子里看见苍无念了?”苍无念蹙眉问道。

“嗯。”画倾城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和过去的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会像是走进了别人的梦魇之境那般,变为一种虚幻的存在。又或者,是十二时镜给我们营造了一个与千年前相通的另外一个世界,所以有很多具体的事情不一定能和当年完全对等。”苍无念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算是两个陷入千年之前的旁观者?”画倾城愕然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我们终究不属于这里……”话说一半,他忽然搂紧了画倾城,颇有些庆幸的说道:“还好你提醒了我,否则……我们可能都得死在这里。”

“这是为何?”画倾城骇然问道。

苍无念抬手揉了揉眉心,自责道:“我从忘川出来,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报复你,如何得到你,却一时忽略了,千年前的你根本不是我所能掌控的。我得到的,还是千年后的你。我甚至萌发出了就与你在这里度过以后所有时光的念头,竟是一直没有深思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已经停留在这里好几日了吧?好像也没有什么不适啊!”画倾城不解道。

“没有什么不适?你现在可还能施展法力?”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体内一点法力的波动都感受不到,如果你现在松开我,我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苍无念叹了口气,“我之前以为你是千年前的风湮,以为你体内没有了法力是因为自己对自己下了禁咒。可是你的这具肉身是属于画倾城的,没有回归神格之前,你依然算是个肉体凡胎,这样的你没理由被自己当年的禁咒所左右,即便法力再弱,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至于我,我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得到了受伤之后的力量,这十日来我一直在试图调理自己的伤,但是伤势却一点好转都没有,我也试图将此处的时间再往回倒退一些,同样发现自己无法掌控。我猜,这一切应该与你有些关系。”

“什么?你受伤了?你是如何受伤的?伤势严重吗?”画倾城一下子就焦急了起来,却是把苍无念这番话的前半段完全给忽略了。

苍无念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严重不严重,也比这一世的苍无念强。至于如何受伤的,就要等你来告诉我了。”

“等我告诉你?”画倾城愕然,“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呢,如何告诉你啊?”

苍无念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说道:“空离说要回到上古时期需要凭借我们两个共同的力量,现在想来,他定是早就料到问题会出在你身上。你明明是神女,却一直未曾恢复记忆,而我与你之间定然还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你一日不恢复记忆,我们便要在此处多耗上一日,那么未知的危险也就多了一分。只怕……我们会在这错乱的时空里灰飞烟灭也不一定。”

第七百三十三章 恍若隔世

“如果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无法恢复本该有的法力,你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到上古时期吗?”画倾城担忧的问道。

苍无念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莫说是回到上古时期,我担心连我们来时的那个世界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画倾城骇然问道。

苍无念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紧了紧,轻叹道:“这十二时镜就好比一个巨大的漩涡,你来的时候不需要用半分力,但想要原路返回,却需要用去十倍甚至百倍的气力去与这个漩涡相抗衡。可是我之前已经试过了,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掌控此处的时间变化,若不是十二时镜出了问题,那就只能是因为我的力量根本不够。”

听了苍无念的话,画倾城没有再继续发问。这天地间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没有办法解释的,即便是三界众生早已被安排好的命格,机缘巧合之下也会有改变的时候。

如今,她与苍无念就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除了尽快找回过去的自己,似乎已经别无他法了。

越靠近洛河,画倾城的心就跳得越快,那种抗拒和畏惧的感觉也愈发强烈起来。这种感觉却带给她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被封闭的久远记忆或许真的能够在此处打开缺口。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画倾城根本都没有留意到苍无念是何时带着她迅速从云端往下坠落的,直到“咕噜噜”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一股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弥漫了她整个胸腔,她才惊恐的下意识的伸手抓紧了苍无念的胳膊。

河水深处,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看着这个女子在她自己曾经的地盘上竟然惊慌得失了分寸,他忽然觉得失去了法力和记忆的她有一种别样的可爱,至少,她是那么的需要他,至少,她不会一个解释都不给,就与自己断得一干二净。

他本可以通过法力将他们二人与周围的河水隔离开来,使得他们如履平地,一路朝着河底深处的洛河宫行去。

但是画倾城的失神他都看在眼里,存了些许作弄的意味,他在入水之后便忽然撤去了护着二人的法力,他想看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女子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虽说有些微的失望,失望于她对这河水的陌生和恐慌,但是看见她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抓住自己,寻求自己的保护时,那一丝失望又立刻消散殆尽了。

他一把抓住了画倾城的手,顺势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看见她一边挣扎,嘴里一边吐出泡泡急切的想要说什么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荡,二话不说便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从男子口中渡来的气息让画倾城得以缓解了窒息的痛苦,可是当她回过神来睁眼细瞧的时候,却是发现男子正带着戏谑的神情凝视着她,与此同时有个不安分的小东西也在她的嘴里肆意妄为,嬉戏一般的逗弄着她的丁香。

画倾城又嗔又恼的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想去捶他的肩膀,结果男子却比她更快一步,猛的将她松了开来,让她的手在水中空抓了一把。

离开了男子的唇,没多久窒息的感觉又弥漫全身,只是这一次少了些许惊慌,却多了一分悠远的熟悉之感。

她没有再一次失措的想要去抓住苍无念,而是下意识的朝着河水深处看去,隐隐的,她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座宫殿,从那宫殿之中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苍无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知道她已经看见了什么,于是轻轻的游到她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周身紫光一闪,带着她朝着河水深处游去。

穿过一个看起来极其危险的水底漩涡后,他们来到了洛河宫的宫门前。在看见这座水底宫殿的真容时,画倾城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虽然翻涌得厉害,但却给她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凉。

苍无念牵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到她掌心传来的凉意,他心中一疼,不自禁的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施法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瞬间烘干,歉然的说道:“湮儿,对不起,方才我不该那般作弄你……”

画倾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沾了河水而觉得冷。我只是……我也说不清,好像,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苍无念轻拍着她的后背,“可不是恍若隔世吗?我们都不是千年前的那个自己了,却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重新来到这里……湮儿,这里便是洛河宫,你曾经居住的地方。”

“阿念,我们进去看看好吗?”画倾城轻声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松开怀抱重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推开宫门,一路朝着记忆中的那个方向走去。

穿过正殿,一道长长的回廊出现在二人的眼前,此处像是个世外桃源,回廊的两边开满了艳红的洛神花,浓郁的花香迎面扑来,刺激的着二人内心深处久远的记忆。

有破碎的画面在画倾城的脑海之中闪烁:她看见了一个穿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玉石桌边,手里端着一只茶盏,大约是在品尝香茗,而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正在弹奏一把瑶琴。

画面一闪而过,接着出现的还是这两个女子,只不过那个身穿彩衣的女子手里握着几根乌黑的发丝,然后素手一翻华光一闪,发丝成了一支奇异毫锥的笔头,那女子一边与紫衣女子说笑,一边在一张洁白的画纸上勾画着什么。

画面破碎,这一回那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换了一身极其朴素的装束,疲累的奔跑于山林之中,一贯清冷平静的面容之上竟是出现了一丝惊慌之色,放眼回望,她此时正被一只猛虎穷追不舍。

心中疑惑未解,画面又是一闪而过,这次女子又换回了她那一声淡紫色的纱裙,端坐于瑶琴之前,为一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抚琴奏乐。而在那个小男孩的眼中,她看见了他的不舍。

这几个画面来得唐突,来得莫名,却是没有一个与苍妄有关,这不禁让画倾城感到很是疑惑。她知道这几个画面之中都有自己的存在,可是那个身穿彩衣的女子是谁?那个听她奏乐的小男孩又是谁?还有,以她当年的法力,怎么会被一只老虎追得满山跑,甚至还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想起什么了?”耳边传来男子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声音,画倾城却忽然觉得心口那个位置闷得慌,连带着脑子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看见女子忽然发白的面色,苍无念心头大惊,急急抱起她穿过回廊,来到了尽头的那间琉璃暖阁。

暖阁的门在苍无念的法力作用下缓缓打开,记忆中那淡紫色的纱幔飘进了苍无念的视线,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摆设,他和她心爱的女子还是当年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处没那个会喊他们“阿念哥哥”和“翎儿姐姐”的小青龙。

“阿念,我的头好痛……”怀中的女子痛苦的低呼将苍无念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赶紧将女子抱到暖阁中的矮榻上,然后牵起她的双手,将自己的法力徐徐渡进她的体内。

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苍无念骇然的发现,女子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阻力,无论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法力,就是无法让它们融合到女子的身体里,自己的法力只是飞速的在她的经脉之中游走一圈,然后又被挡了回来。

女子的面色愈发苍白,豆大的汗珠也从她的额头上顺着鬓角发丝流了下来,之前才被苍无念施法烘干的衣物瞬间变得湿漉漉的一片。

“湮儿,湮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苍无念心中忽然极度的恐慌起来,这个女子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自己的法力又无法灌输到她的体内,若是这时候有个好歹……

如果不是因为距离他们第一次云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觉魂而导致解蛊失败,生生害了她的性命。

男子担惊受怕的模样画倾城看得真切,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头疼得厉害,心口也堵得厉害,就好像此刻的自己是一个久病缠身的普通凡人,药石无灵只能无奈的接受病痛的折磨。

“阿念,我……我没事,就是……疼……你,你抱抱我……”画倾城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艰难的笑意想要安慰他,却是不晓得自己此刻的模样看得苍无念的心都要碎了。

他二话不说坐在了矮榻边上,将一脸憔悴的女子轻轻扶起,让她的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自己的怀中,而他的手则是放在她的太阳穴处,一直不断的替她轻轻揉按,就算法力无法灌入,他也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让她舒服一些。

第七百三十四章 流霞云海

所幸的是,画倾城脑中的痛楚没有持续太久,约莫是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太过久远,让如今没有丝毫法力傍身的画倾城一时间难以招架。于是最难受的那一阵硬撑着没有晕过去之后,画倾城便感觉有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从她的腰间慢慢扩散开来,让她感到舒适且宁静。

很快的她就知道那奇异的暖流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有一道耀眼的金光忽然从她的腰间迸发而出,然后缓缓的飞入半空,漂浮在她和苍无念的眼前。

“这是……蜃光?”苍无念惊讶的开口说道。

画倾城愣愣的盯着半空中漂浮的那道金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疑惑道:“真的是蜃光,可是它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苍无念看了看画倾城,又抬眼看了看蜃光,微微蹙眉道:“它好像,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们。”

结果苍无念话音刚落,蜃光的笔管周身散发的耀眼金光便立刻变得刺眼起来,原本光线甚是温和的琉璃暖阁霎时间光彩熠熠,每一块琉璃此刻都变得像一面光滑的镜子那般,折射着耀目的金色光芒,让屋子里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强烈的光芒持续了一阵随后慢慢收敛,蜃光轻飘飘的从半空中落下,重新落回了画倾城的手里。

感觉到有东西触碰到自己的手,画倾城急忙睁开眼睛,低头一瞧,发现这神奇的毫锥正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手中。

心中煞是疑惑,她又下意识的抬起头朝蜃光方才悬浮的位置望去,结果视线尚未上移,却是愕然发现在她矮榻的不远处,一个曼妙的身影亭亭而立,那一身与自己身上并无二致的淡紫色纱裙正随着暖阁内的纱幔一同轻轻摇曳着。

倚靠着的怀抱忽然僵硬了一下,画倾城心头一惊,扭头朝着男子的脸上看去,却发现男子此时的神情竟然很是戒备,戒备之中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之色。

暖阁之中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苍无念只是紧紧的搂着画倾城一言不发,而画倾城见男子的面色如此凝重,心中滋味莫名,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率先开口的主动权自然是落到了不远处那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你终于来了。”声音如冬日里的冰锥断裂般清脆,但是却没有一丝温度。

可就是这个声音,似乎十分轻易的就击碎了苍无念在短时间内为自己的内心铸起的防御高墙,明明清冷到让人无法靠近,但对于苍无念来说却犹如一把熊熊烈火,瞬间就将他全身的血液都给点燃。

“你是谁?!”苍无念死死咬着牙,只是为了让自己在问出这句废话的时候不要因为体内奔腾的血液而颤抖。

女子轻笑了一声,没有立刻作答。可就是那一声在常人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的轻笑,却让画倾城在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一举手一投足间都能顾盼生姿的倾世容颜。

可是……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真的是千年前的自己吗?为什么她刚对过去产生的一些熟悉之感在这个女子出现之后便立刻化为了乌有,让她又情不自禁的回到了最初属于画倾城的那份心境,觉得自己配不上苍无念,觉得自己比不过这个女子。

暖阁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那样,静谧得让人感到压抑。

所幸这女子并没有玩深沉的嗜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缓缓的转过了身,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在看向苍无念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眷恋。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张脸,可是当她真真切切的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苍无念发现自己体内那来自于苍妄记忆中对这个女子浓烈的感情瞬间便将他的理智冲击得支离破碎,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松开画倾城,去将面前的那个女子揽入自己的怀里,狠狠的亲吻她,狠狠的蹂躏她,狠狠的占有她。

这种激烈的感情冲突让苍无念很是煎熬,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他的意识生生分

裂为两个独立的思想,将怀里的女子和面前的女子完全区别对待。

可是由不得他自我挣扎,那个轻而易举便能令他方寸大乱的声音再一次说道:“阿念,我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多年了,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果然,苍无念心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那份属于苍妄的怨气和怒气立刻就被女子的一句话给引爆了,他“嚯”的站起身来,怒视着不远处的女子,喝道:“什么叫做你等了一千多年?等了一千多年的那个明明是我!当年是你说的与我恩断义绝,凭什么现在你说不分开就不分开?”

女子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竟是带着些许小心的问道:“那……你是打算从此都再不见我吗?”

肯定的答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旁的画倾城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唤了一声:“阿念。”

苍无念心中一惊,立刻扭过头来看向画倾城,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顿时充斥在他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之中。

脑子里这时候只有一个想法:我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他早就确定了不论是当年的风湮还是如今的画倾城,他都将这个女子爱到骨子里,他都只要她一个,可是为什么当千年前的她和千年后的她同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无法在心底里将她们合二为一?

掌中那只纤细的柔荑微微有些寒凉,他甚至还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慌和担忧,他与她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可为什么他们的灵魂却不能如肉身一般完美的契合?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大约是发现了一些关键所在。

苍无念狠狠的吸了口气,再看向不远处那个女子的时候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方才汹涌的波涛,他淡然说道:“你不过是她当年留在蜃光之中的一缕残念,而真正的她现在就在我的身边。如果你还有什么使命没有完成,尽管说出来便是,但是你休想再左右我的心智和决定。”

听了苍无念的话,女子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那似乎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一阵微风从暖阁外吹拂进来,女子飘扬的裙角融合在纱幔之中,带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阵风停了之后,她也就随之飘散而去。

一道轻纱拂过苍无念和画倾城的双眼,使得他们的视线与那道风湮的残念有一瞬间的阻隔。

就在苍无念想伸手撩开轻纱,想看看这道残念接下来究竟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心中警铃大作的他只下意识的一用力,将身边的女子死死的抱在怀里,无暇再顾及其他。

暖阁内的轻纱就像一双无法挣脱的温柔的双手,如影随形的遮挡着二人的视线,直到那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的时候,轻纱才飘然撤去,让他们的眼前霍然开朗。

定睛瞧见眼前的情形时,苍无念一瞬的茫然,他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云海之中,云层并不密集,如薄雾一般轻柔,但是这里的云朵与别处的云朵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它们五彩缤纷,就像雨过天晴之后遥挂在天边的彩虹。

脚下是玉石堆砌的长廊,顺着长廊延伸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一座造型奇特的凉亭,似有缥缈仙音若有似无的从亭中传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耳边传来一个比他初时更加茫然的女子的声音。

苍无念这才回过神来,垂首发现画倾城正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但是脑袋却扭向一边,像个初生的婴孩那般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状况。

苍无念松了口气,还好那缕残念没有将他们分开,否则他真不知在这诡异的时空之中怎么将他心中所爱给找回来。

抬手抚了抚女子的发丝,苍无念轻声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叫做‘流霞云海’。”

“流霞云海?”画倾城扭过头来看向苍无念,水灵灵的眸子里满是疑问。

看着女子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单纯又迷糊的模样,苍无念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手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没安好心的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画倾城顿时无语,赌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我可是还记得你方才看见风湮的那副模样。我要是不拉着你,肯定就要被你给丢了。”

苍无念闻言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是在跟谁吃醋?你就是我的湮儿,她不过是你放在蜃光里的残念,你折磨了我整整千年还不够,居然还打算让你的残念继续折磨我,我都没怪你,你还好意思跟自己吃醋?”

想起轮回的那千年,想起她在十二时镜中看见的苍妄那一头华发风雨飘摇的模样,画倾城忍不住心中一酸。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不喜欢他

她紧紧的用力搂住男子的腰,闷闷道:“对不起阿念,对不起……我就是害怕,我真的害怕。你一直说当初是我要离开你的,我就好害怕当我想起来一切之后,我……会又一次离开你。”

苍无念的身子因为女子的最后一句话而僵了僵,沉默了片刻后他才淡淡的说道:“湮儿,我在决定要了你的那一刻起就告诉我自己,这一次,上天入地,哪怕是跳出三界六道,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是你爱上了别人,我也要把你囚禁在修罗界的海牢里,让你永远只能承欢于我身下。我们就这样纠缠到身归混沌,就算是互相折磨,我也再也不要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男子直白的言语和无法理解的思考方式让画倾城的俏脸羞得通红,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也随之被抛在了脑后。

她不相信自己会放着这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男子不去爱,转而去爱上别人,如果她真的能够移情别恋,也不至于在经历了千年的轮回洗礼之后还是无药可救的爱上了他。

她真正担忧的是,自己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要离开他,若是不离开他,便会发生一些难以挽回的局面,比如她是他的劫难,若她不离去,他便将万劫不复。

——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千年了,我们都受尽了折磨,如果这样都还不够化解,那这一世,所有的业与报,我们一起面对。

画倾城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随后轻轻踮起脚尖,闭上双眼,主动吻上了苍无念的唇。

好一番唇齿纠缠之后,两人的气息都已经开始不稳,还是苍无念先离开了她的唇,一把将她按进怀里,哑着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妖精都没有你这般勾人,若不是此处的环境不合适,我真想……”

想什么自不必说,画倾城心中明白。她虽有些羞赧,但是却并没有出口反驳苍无念,因为她此时的心跳和这个紧紧抱着她的男子一样快,而这个男子所想的,她也情不自禁的想到了。

云雨之事当真奇妙异常,不食其味不知其妙处时,就算同睡一榻坦诚相见了,最后不做也便不做了,心中虽有期盼,但还是能够很快收敛心绪。当然,一切也与当时的实际情况有关,因为那个时候男子没有觉魂,不知情为何物,而女子却为蛊毒所扰,侵犯不得。

只不过不管当初如何,如今却是不成了,对于苍无念来说,只要这个女子在他的身边,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诱惑,她随意的一个亲昵的动作,便像是天雷勾地火,让他全身上下都燥热难耐,只有让游龙好好的在奔腾的大江之中畅游一番方能纾解。

他就这么紧紧的搂着画倾城,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直到心中的波澜慢慢得以平复之后才缓缓松开她。

抬手抚了抚女子滑嫩的面颊,苍无念轻轻勾了勾唇角,俯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莫要再勾引我,否则我可不管这里是谁的地方,定要将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画倾城闻言,羞中带怒的用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随后微微一愣,抬眼盯着他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不管这里是谁的地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苍无念挑了挑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不是说了么,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画倾城顿时语塞了,秀美一挑气鼓鼓的瞪着他,“你……你怎么翻脸就不认账了?我方才不是已经亲过你了!”

苍无念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是让你亲一下我的脸,又没让你送上自己的小舌头。”

“你……你……”画倾城的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半是给羞的,一半是给气的。

看着男子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画倾城最终只得无奈的跺了跺脚,“哼”了一声之后转身自己朝着玉石长廊延伸的方向走去。

“哈哈哈哈……”看着女子扬长而去的背影,整个流霞云海之中都充斥着苍无念爽朗而毫无顾忌的笑声。

这笑声让画倾城心中为之一颤,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男子如此开怀的大笑了。

走了没多久,身边紫光一闪,是男子眨眼之间跟了上来。本来她现在也没有法力,想凭两条腿甩掉这个男子那是天方夜谭,方才扭头先走,不过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羞臊,顺便使点小性子。

在她跺着脚扭头先行的那一刻,在她听见苍无念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千年前的风湮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许那时候她也如现在这般爱这个男子,但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浓烈的感情。

或许在那个时候,对于两人的这一段感情,当年的苍妄要主动得多,付出得多,也谦让得多,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的执着,对于她的无情离去如此的伤和痛。

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是男子十分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见她不知为何有些失神,苍无念以为她还在恼他,于是就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小心的问道:“湮儿,生气了?”

画倾城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生气,那怎么……这样一副表情?”苍无念不解道。

画倾城歪着脑袋做出思考的模样,眼睛却下意识的又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遍,随后才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蜃光之中我的那缕残念将我们弄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地方我也只来过一次,那个时候,你们天界的织霞仙子还没有被贬下凡界。”苍无念淡淡的答道。

“织霞仙子?你说的,莫非是画族的先祖?”画倾城惊讶的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就是她,你曾跟我提起过一些与她有关的往事。过去的你性情清冷淡漠,极少与其他仙家往来,整个天界与你走动得最多的就是这织霞仙子,还有一个是少司命霜染衣。”

“少司命?她……和空离是什么关系?”画倾城眨巴着眼问道。

苍无念轻轻笑了笑,“她是空离的妹妹,不过性子与空离完全不同。在外人的眼里,空离冷酷无情铁面无私,整天板着一张冰山脸,让人很难以亲近。而霜染衣则不同,她生性开朗活泼,倒是没有一点身为神女的自觉,连你们天界之中品阶最低的小仙官都敢与她说笑。”

话说到此处,苍无念不由得顿了顿,抬起眼来细细瞧着画倾城,直到把画倾城盯得颇为不自在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为何这般盯着我?莫非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苍无念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却颇有些吃味:“这些事不说起来不觉得如何,一说起来我才后知后觉,当年的你和空离倒是真的挺像,冷冰冰的两尊天神,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不太喜欢他。”

“嗯?”画倾城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不解道:“照你这么说,我当年也是冷冰冰的模样,你怎么就……”

苍无念挑了挑眉,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就是因为你也冷冰冰的,所以我才不喜欢他。”

画倾城将男子的话来来回回的捋了一遍,才咀嚼出其中的滋味,不由得“噗嗤”一笑,拿手捶了捶他的肩膀,揶揄道:“好大的醋劲!依你所言,与我交好的是他的妹妹霜染衣又不是他,你凭白的醋什么?”

苍无念轻哼了一声,“你与他表面上看来虽只是点头之交,不过却早已视对方如知己。你们思考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就算不会如出一辙,那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你怎么知道?”画倾城更加疑惑了。

“猜的。”苍无念耸了耸肩,回答得很是漫不经心,“若不是看他在人界的时候对黎姬用情至深,我还真觉得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画倾城扭过头,惊讶的看着他。

苍无念自己也愣住了,话说到此处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心底升腾而起,他想起空离刚回归神格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是为了知己而来。

堂堂天界大司命,为了知己甘愿堕入凡界,轮回成了一个为情所苦了千年的凡人,这样的魄力让苍无念深感佩服的同时却又有些嫉妒。

这份嫉妒并非是那莫须有的醋意,而是因为他知道,像空离这样的神君绝对不会轻率的做出任何的决定。从他们在凡界相识之后经历的种种来看,他下凡的最大目的定是为了帮助风湮,旁的不说,若是没有他,那画魂所需的大悔之泪怕是踏破铁鞋也无觅处。

那这也就意味着,当年的空离八成是知晓了风湮的心意,更甚至,他们私下还协商过什么,做出过什么连他都被蒙在鼓里的决定。

这种身处云雾里什么都看不清的感觉真是相当的糟糕,他明明应该是知晓全局的那一个,可是到现在却还游离在真相之外。

第七百三十六章 缘起1

哪怕他不止一万遍的告诫自己,让自己相信当年的风湮是有苦衷的,她并非是对自己无情,可是时至今日,他还是得承认,自己的心里有个疙瘩。

“阿念,你怎么了?”见男子的表情变了又变,画倾城不由得有些担忧。

苍无念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一般轻轻用脸蹭着她的发丝,语气有些微的挫败:“湮儿,为什么他都看懂你了,我却还是看不懂你呢?我一直说爱你,爱你,可是……我真的没有他了解你。”

画倾城的身子微微僵了僵,然后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的话脱口而出:“或许,只是因为我和他性格相似,所以他才能从中推测出一二吧。你看不懂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局,因为你是当局者,而他却只是旁观者。”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可是苍无念自问向来是心思缜密的,却也不得不叹一句面前这个女子当真是他的劫,所有的事情只要遇上了她,他从未失准头的判断力便一次又一次的出现问题。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不多时忽闻一阵轻快动人的旋律传入耳中,即便是不懂音律之人听了也能感受到抚琴之人此时心中的愉悦之情。

画倾城心头一惊,急急挣脱男子的怀抱,下意识的扭头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凉亭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人影。

“我们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记得……刚才还离这座亭子很远的啊!”画倾城有些羞臊,也不知自己方才与男子之间亲昵的举动是否被亭中之人看了去。

苍无念则是微微蹙了蹙眉,拉起画倾城的手二话不说便往亭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既然是风湮的残念将他们带到了这里,想来,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让他们知晓。或许,他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个疙瘩,很快便能够彻底的铲除了。

见苍无念拉着自己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大踏步朝亭子走去,画倾城有些急了,低声嚷道:“阿念,你就这么过去啊?我们要不要隐匿一下身形免得被人发现了。”

苍无念挑了挑眉,“我们又不是来做贼的,再说了,就算是织霞在此处,见到我们两个也得行大礼,你在担心什么?”

容不得画倾城再有什么忧虑,苍无念索性一把揽住女子的腰,足尖一点地面,直接带着她往亭中飞身而去。

可是正当二人在亭中站稳脚跟之时,奇异一幕出现了——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而飘忽起来,仿佛水中一个浅显的倒影,若是有人对着他们拂一拂衣袖,他们都怀疑自己会立刻随风飞散。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假设,因为此刻身处亭中的那二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换言之,此时此地并非是过去的时空,而是一个承载着与风湮过去记忆有关的幻境。

对于这个幻境而言,苍无念和画倾城只是两个外来的旁观者,他们无法对这里的一切做出任何的改变,即便是碰一碰那把近在咫尺的瑶琴都不行。

身体上的变化并没有让二人有太多的惊讶,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此时就在他们眼前的,仿佛伸手便可触碰的那两个女子。

尤其是画倾城,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那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眼前的情形却着实如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她封闭的记忆之门上。

这是不久之前才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记忆片段——曾经的自己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玉石桌边,手中端着一个茶盏,脸上的神情虽然恬淡,但是和着她身边的彩衣女子指尖弹奏出的旋律,不难看出她此时的心情当是愉悦的。

再看看那个穿着彩衣的女子,只见她时而扭头瞧着风湮,时而微眯起眼来甚是陶醉,她的眼角眉梢始终挂着抹不去的笑意,若不是心中已经对这个女子的身份有了提前的认知,画倾城恐怕会以为这是谁家刚飞升天界的小仙娥,一脸小女儿的姿态,生生将她身上的仙气掩盖,流露出人间烟火的气息。

一曲终了,彩衣女子收回手,笑盈盈的望着风湮,开口说话的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风湮姐姐,我今日弹奏的曲子好听吗?”

风湮品了一口杯中香茗,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的凝视着她,片刻之后才惜字如金的说了两个字:“甚好。”

谁知风湮的夸奖并没有让女子满意,她反倒是有些泄气的垂下了头,叹了口气道:“哎,每次我有新曲子弹奏给你听,你都说‘甚好’、‘甚好’,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对别的仙家也是如此敷衍啊?”

风湮轻轻眨了眨眼,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你几时见过我与别人品茶弄筝?”

这一句反问立刻就让彩衣女子无言以对,面前这位神女姐姐的性子是有多么的波澜不惊她是十分清楚的,所以能让她来到此处听自己弹筝与自己品茗,这对于天界之中的各路仙家来说已经是足以让他们望洋兴叹的事情了。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琴技是持赞许的态度,她说“甚好”,那就表示她确实觉得好,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喜欢或者是没有那种习惯,去表达她内心对一个东西的喜爱,又或许……她本就没有将喜爱和厌恶的情绪当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看待。

彩衣女子愣愣的盯着风湮半晌,随后“噗嗤”一笑,起身坐到她的边上,然后四下瞧了瞧,这才靠近风湮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好姐姐,妹妹有一件事情想向姐姐请教。”

风湮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彩衣女子掂量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的问道:“风湮姐姐,你可曾……爱上过一个男子?”

闻言,风湮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扭过头来淡淡的盯着身边的女子,良久之后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不曾。”

听见风湮说出“不曾”二字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苍无念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口中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本王。”

看着男子那一脸倨傲自负的模样,画倾城忍不住掩嘴轻轻笑出了声。

苍无念斜睨了她一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那彩衣女子又道:“那姐姐是如何看待男女之情的?又或者……姐姐可曾为自己算过,自己命定之人会是谁?”

风湮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怎么感兴趣,她依旧是淡淡的盯着彩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为这三界而生,为天地秩序而存在,我不想妄言男女之情究竟是轻是重,也未曾卜算过自己的姻缘。我只知道,若有朝一日我红鸾星动,我会坦然接受泰然处之。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够左右我的心绪蒙蔽我的双眼,让我对天命做出错误的判断。否则,我定会亲手将这一切统统斩断。”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风湮的神情和语调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听她说这番话的三个人却已经愣住了。

最紧张的当属画倾城,在她听见曾经的自己说出会亲手将一切统统斩断的时候,她便下意识的看向了苍无念,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这一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千年前自己那么决绝的离去,莫非就是因为苍妄的出现左右了自己的心绪,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自己感觉到对天命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就在她看向苍无念的时候,苍无念也正好将头转过来看向她。男子的眼中有震惊,有疑虑,同时也有一股压抑的怒气。

他不认为自己左右过风湮什么,他向来尊重她的选择。当年得知他们相爱的消息后,各路仙家包括各色牛鬼蛇神们都认为他动机不纯,认为他定是觊觎洛河神女手里的洛书残片才使用了“美男计”,将风湮的真心给骗到了手里。

可是当年的他们都未曾在意过旁人的看法,那时候他们只是坦然的遵从自己的心意去与自己所在意的人在一起,他们在彼此的眼中只是一个自己心仪的对象,而并非是修罗王或者是洛河神女。

但今日听见曾经的风湮亲口说出她会亲手斩断情缘这样的话,苍无念的一颗心还是狠狠的揪了起来,原来天地大道于她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只要她认为有什么东西会对她有影响,她便会毫不迟疑的舍弃。

“阿念……”画倾城喃喃的开口唤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握住男子的手。

可是苍无念却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让女子的指尖与他的手擦边而过。

这一下抓了个空,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心也忽然沉了沉,她有些受伤的抬眼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相信她说的话?”

第七百三十七章 缘起2

苍无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茫然:“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单方面的决定,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想过要左右你任何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这边两个旁观者各自心伤,而他们面前的彩衣女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姐姐呀,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我可是听说这男女之情是这天底下最奇妙的感情,不管是人是神,只要动了真情,那可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我倒是很期待真能出现那么一个男子将姐姐你这颗压在冰山底的心给收了,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滋味。”

风湮闻言,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暗暗摇了摇头,随口道了句:“我看你啊,是在这流霞云海待得太寂寞了,你若真是好奇男女之情,不如找个机会下界历练一番。或许回来之后,你便不会再惦记这事了。”

若事前风湮为自己与织霞此番的见面稍稍卜算一卦,想来她定不会将最后这句话说出口,即便只要是她算出来的事情,就注定是无法改变的结局,她也不想体会这般一语成谶的感觉。

只可惜,她是在离开流霞云海后返回洛河宫的路上才愈发觉得今日的织霞有些不同寻常,掐指一算,她便不由得秀眉微蹙。

她是洛河神女,因为上苍赋予了她极其特殊的使命和能力,所以她向来只对那些会影响到三界正常秩序的事情格外上心,若有必要,她还会开坛做法,借助洛书残片的神奇力量预测未来之事。

但是对于他人甚至是自己的命运,她都极少会动用力量去预知什么。一来,那并非她的职责所在,旁人的命运她从不需要关心,也关心不过来;至于她自己,她更是不曾认为自己这漫长的一生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十有八九便是天地大劫,需要她义无反顾的豁出性命,以保证一切都在正常的轨迹上继续运转。

二来,天地众生自有其命数,她若是随意窥视甚至是妄图去改变,这不单是给自己招来无端的孽业,更有可能导致他人的命格因为她的插手而发生变化。

风湮这一算并没有算出太多的东西,只知道要不了多久织霞会有一劫,此劫渡得好便无碍,若是渡得不好,怕是从今往后便再无流霞云海,也再无织霞这么个仙子了。

看惯了天地众生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对于织霞命中必定要经历的劫数风湮并没有打算插手,缘起缘灭皆为定数,缘起不拒,缘灭不留,这一点在她遇到苍妄之前,从来没有过丝毫的动摇。

风湮回到了洛河宫,旁观的苍无念和画倾城也和她一同来到了洛河宫,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一个记忆幻境,没有必要出现的事情是无需他们跟着一同经历的,于是时间过得飞快,两人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飞速掠过,再一凝神,此处已经是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次,是织霞仙子跑来了洛河宫,也不知是她又谱出了新曲急于弹奏给风湮品鉴,还是心中有什么藏不住的事,想来找这位口风很紧的姐姐倾诉一番。

看着织霞熟门熟路的朝着琉璃暖阁的方向走去,画倾城不由得秀眉紧蹙,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她当年到底给我画了些什么?”

尚未从黯然神伤之中走出来的苍无念在听见她这句自言自语后,抬眼深深的瞧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画倾城气馁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和你过去的感觉差不多,脑海里有些残破的画面,没有办法完整的联系在一起。”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跟随着织霞的脚步朝着回廊尽头的琉璃暖阁走去。

画倾城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开口唤出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走。

暖阁之中,风湮正在小憩,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很快的便睁开了眼睛。结果自然是不出她所料,喜欢这么招摇过市不经通传就找到她暖阁来的人,除了文昌宫那个小丫头,也就只有流霞云海的织霞了。

“风湮姐姐,我没打扰你休息吧?”鬼鬼祟祟的推开门,织霞探了个头进来,见风湮正淡淡的盯着她,她索性嘿嘿笑着把话先说了。

风湮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

织霞自是知晓这位神女的脾性,莫说是她,其实不论是谁找上门来,只要不是来挑事的,风湮都是一视同仁,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亲近,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失礼。

但是这琉璃暖阁,放在人界那就是女子的闺房,能得到她的允许走进来的,放眼整个天界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来。

织霞进了暖阁,很自然的坐到了风湮的身边与之攀谈起来。

两人都说了些什么,画倾城和苍无念都没有仔细听,只看见风湮随手一挥袖袍,两壶香茶出现在她与织霞的面前,然后自始至终她都是一脸恬淡的表情,偶尔点头表示赞同,偶尔凝神似是思考,偶尔将茶盏送至嘴边浅尝一口。

苍无念脸上的神情也是久违的平淡,他就这么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疑云满布:就这女子当年这副模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周身冰冷疏离的气息能将所有对她有想法的人都拒之千里之外。

自己不是那种没脸没皮会穷追不舍的男子,也不是像织霞和霜染衣那样能够无视她冰冷的外壳放下身段与她亲昵交流的好友,这样的自己和当年的她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同样的疑问也在画倾城的心中盘旋着,虽然她还不能完全体会眼前的风湮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但是这种对什么事物都泰然平静甚至让人感觉甚是无情的模样,她已然是不感到陌生了。

再想想苍无念恢复了记忆之后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霸道与倨傲,画倾城简直不敢想象两人这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到底是怎么纠缠到一起的,并且这一纠缠便是一千多年。

记忆幻境里,风湮与织霞还在聊着,不过基本都是织霞在说,风湮在听。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女子忽然都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的往暖阁的内屋走去。

苍无念和画倾城见状也立刻迈开脚步跟了进去。

撩开那作为遮挡的水晶珠帘,二人发现这里间是个书房,大大小小的书架上摆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玉简。

织霞来到桌前,伸手一招便在桌上铺上了一张上好的画纸,纸的色泽极为细腻洁白,也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不过依画倾城的猜测,能让织霞用来作画的画纸,大小也是算是个仙家宝物。

“你大老远的跑来我洛河宫,就是为了来作画的?”风湮站在一旁,冷不丁这么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织霞莞尔一笑,“染衣那丫头上一回求了我好些时候,还许了我诸多好处我才给她画的。这一次我主动帮姐姐画,姐姐倒是不留情面,如此的不稀罕。”

风湮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是开口问道:“染衣让你帮她画些什么?”

问起这个,织霞立刻撇了撇嘴,颇为不满的模样:“那丫头,姐姐若是得空了可得好好说说她,耳根子太软,跟谁都能热乎在一起。她与姐姐你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对什么都上心,一个对什么都不上心,我夹在你们可难受得紧。”

“染衣不一直都是这种性子吗?你与她相熟已久,怎么今日才开始抱怨。”风湮的嘴角露出一丝极为浅薄的笑意。

织霞垂着头叹了口气,“要不是与她相熟已久,我才懒得理她呢。就那什么,天相宫一个还没修成正果的小桂花精,与宫中一个道行尚浅小仙童偷摸着相好了,结果这事被司禄星君发现了,罚那小仙童下界轮回一世,将那小桂花精关了禁闭,让她面壁思过一百年。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嘛,那小桂花精若是忍得一时寂寞发奋修炼,这一百年说不定也飞升了,到时候好好向司禄星君求上一求,再让他老人家去西王母那报上一报,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奈何那小桂花精和那小仙童如今正值如胶似漆的阶段,要将他们分开百年简直比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还难受。”

风湮听到这里,淡淡的瞥了织霞一眼,“所以,这和染衣有什么关系?”

织霞摊了摊手,“都说了那丫头是个滥好人了,那小仙童与她平日里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在得知被罚之后便立刻带着他的小相好去求她,让她想个办法使得那仙童轮回人界的时候不要忘记这小桂花精。

“结果也不知道那丫头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将注意打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替他们两个各画一副小像,然后让他们把彼此的小像带在身边,说是这样就能排解这百年的相思之苦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缘起3

“胡闹。”风湮微微蹙眉,从口中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随后目光一凝看向了织霞,“你给他们画了?”

织霞缩了缩脖子,小心的答道:“是啊……已经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那小桂花精也就罢了,毕竟她还身处天界。可是那小仙童是要下界轮回的,你的画若是幻化出什么幻影来,那世人岂不是要将那仙童当妖怪看?”风湮蹙眉低喝道。

织霞闻言急忙摇头,“不会不会,我在作画的时候各取了他们一滴精血,这画呀只有他们自己看的时候才能幻化出对方的虚影来,旁人即便是瞧见了,也就只能看到一幅普通的小像罢了。只不过……”

织霞说着,抬起眼来心虚的瞥了风湮一眼,见对方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却并没有发问的意思,她只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不过这小仙童转世为人之后,日日面对这么一幅画,怕是这一世的姻缘就没着落了。去凡界走了一遭,却不能淋漓尽致的体验一回凡人的感情,想想真是替他感到惋惜。”

没料到织霞居然是在感慨这个,风湮只觉得颇为无语,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冲动:或许今日让她进了洛河宫就是个错误,在这个错误没有不可挽回之前,不如将她遣走算了。

当然了,这种冲动也就是一晃而过,想到这个女子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面临自己的劫难,风湮的心绪还是难免的有了一丝丝波动。

“风湮姐姐,姐姐?”见风湮半晌没搭理自己,织霞忍不住唤了她两声。

“我在听。”风湮将目光看向她,回答得很自然。

织霞瘪了瘪嘴,暗暗腹诽了一句,忽而“噗嗤”一笑,说道:“姐姐,我突然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何事?”风湮索性顺着她的话问道。

织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风湮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笑嘻嘻的说:“姐姐,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份好奇,如你这般天生的神女,若是有朝一日需要渡劫,并且渡劫的时候还如同一个凡人那般没有法力,你说说你会怎么办?”

这原本只是一个无聊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会发生在风湮的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风湮竟然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真的陷入了沉思。

她确是天生的神女,她的法力修为虽不至于是大风刮来的,但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增进修为的速度要比大部分神仙快得多,过程也相对容易得多。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明了,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在冥冥之中遵循着特有的一种循环规则,上天不会凭白给她这么一身傲人的力量。力量越大,责任也越大,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小心迈错了一步,那么她要付出的代价可要比其他人惨烈得多。

莫说三界,就连离她最近的天界众神君仙人也都单纯的以为她就是为了执掌天地秩序而存在,都将她视若天机的先知者。然而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业与报、因与果、得与失从来都是无法分离的,仅凭借神力,她所能窥视的天机是有限的、浅显的,若想真正深入去预知三界未来的祸福,她必定是要遭到反噬的。

而反噬的结果就得看她的造化了,若无大事,那也就是让她的神力有些耗损,虚弱一段时间便也调养过来了。但若是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会像她一直以来对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的认知那样,她首当其冲的要牺牲自己,尽可能的让一切不要偏离正常的轨道。

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早早便看清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在这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她始终都是冷眼旁观着世事变迁,从未对未来的某一日会发生的什么事情感到过期待或者担忧。

但是这一次,就因为织霞一个无意而来的问题,她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一丝忧虑,一丝能让她感到不安的忧虑。

她的心境一贯平静安宁,这份忧虑来得不同寻常,不得不让她引起重视。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说道:“若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渡劫,我定会在天劫未至之时便做好最充分的部署。至于渡劫之时是否会像一个凡人那样法力全无,那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或者……真的走入轮回成了一个凡人,我也只能按照人界的规则,一世一世的走下去。”

未曾料到风湮居然会这么严肃的回答她信口而来的一个问题,织霞愣了半晌,显然是十分的诧异。

不过诧异过后,她立刻便甩了甩头,伸手拉住了风湮的衣袖,玩笑似的说道:“我的好姐姐,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的。不如这样吧,为了避免你有朝一日真的失了法力去渡劫,你的织霞妹妹我,今日便为你画个护卫,你看如何?”

风湮微微蹙眉,眸中露出一抹不解,“护卫?”

织霞笑着点了点头,“是呀,就是护卫,最忠心耿耿的护卫。姐姐是这天地间最惊才绝艳的神女,若是哪日不小心成了人界的落难公主,当然得有一个又厉害又忠心的护卫守护姐姐的安全啊。”

风湮闻言,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织霞,她是真弄不懂这个女子的脑子里为什么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但是看着女子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模样,风湮索性便问了一句:“你莫不是也要取我一滴精血来给你的画当颜料吧?”

织霞连连摇头,“才不用呢,姐姐你这副肉身可浑身上下都是宝,不过是画一个能在人界里保护好你的护卫罢了,取精血可太浪费了。我呀,只需要你的几根头发便足够了!”

说罢,她素手一挥,一道霞光便从她的指尖射出,迅速的在风湮的琉璃暖阁之中环绕了一圈。

待到那道霞光飞回织霞的手里时,已然带回了些许乌黑的发丝。

织霞得意的对着风湮扬了扬手,“姐姐的护卫,只需要用姐姐这些掉落在地上的发丝便可大功告成了!”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凭空一招,一支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毫锥便出现在她的掌中。

看见织霞手中的那支毫锥,画倾城和苍无念都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蜃光?”

二人话音刚落,就听见风湮淡淡的说道:“这么看来,你是打算用我的头发来替代你蜃光笔头上的七彩流霞了?”

“嘿嘿,姐姐蕙质兰心,一猜就中!”织霞笑嘻嘻的夸赞了一声,双手间流光溢彩,不出须臾就将蜃光的笔尖替换成了风湮那乌黑的发丝。

就着书桌上风湮平时偶尔使用的砚台和墨汁,七彩的霞光不断的环绕在蜃光的笔身之上,然后通过那乌黑的笔尖与墨汁,伴随着织霞的笔走龙蛇,一笔一画的全都落在了那张洁白细腻的画纸上。

毕竟是丹青圣手中的圣手,织霞的画功可谓是神乎其技,就连风湮看了也只能是自叹弗如。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惟妙惟肖五官轮廓分明的男子便跃然于画纸之上。只见画中男子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持着宝剑,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一身青衣迎风飞扬。

男子的容貌虽算不得俊逸出尘,但那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和不可撼动的正气。

由于画像初成,画纸的表面还洋溢着七彩的霞光,苍无念和画倾城站在两个女子身后,并不能很清晰看见那画纸上究竟画了一个什么模样的人儿。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朝前迈进了几步,定睛一瞧,画上的人物却是让二人大吃一惊。

“这是……”

“洛凡?!”

画倾城和苍无念一时没忍住,惊愕之声脱口而出。还好这里只是记忆幻境,如果是真实的过去的时空,就算是他们隐匿了身形,估计这声音也早就将书房内的两个女子给惊动了。

画上男子的模样的确与洛凡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不过只是装束打扮。他们所熟识的洛凡有些不修边幅,嘴唇周围和下巴上总留着青色的胡茬,发髻也从未好好梳理过,还总是穿着一身松垮垮的道袍。

而画中的洛凡明显是一副将自己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的模样,就像人界江湖中名声响亮的侠士,是成熟稳重、善良正义的化身。

“怎么样?姐姐对这护卫可还满意?”织霞收起蜃光,面带得意之色的瞧着风湮。

风湮静静的打量着画中的男子,良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甚好。只是这样的男子放在人界之中堪称是万中无一,让他凭白的成了我的护卫,着实是可惜了。”

织霞挑了挑眉,向风湮投去了诧异的目光,“风湮姐姐,这可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这男子不过是个画中人,能被你的头发和我的蜃光带到这世间走一遭那也算是他天大的机缘了,有什么可惜的?”

风湮微微一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不解于今日自己屡屡做出一些与平日不符的事情。

第七百一十二章 十世轮回28

“明知故问?”方思贤冷嗤一声,头又贴近了香凝几许,“你们家小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可是本公子只想当一坛能醉人的‘酒’,你说怎么办?”

男子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边,香凝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一时之间都有些理解不过来这方家公子到底在说什么。

见女子俏脸红扑扑的,一双红唇微微张开,方思贤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口之处猛的窜向头顶。

行动快于思考,待到耳边传来“呜呜”之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嘴唇贴在了那一双娇艳的红唇上。

要说香凝也是被惊呆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方家公子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以至于对方吻上来的那个瞬间,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和对方的身份,香凝抬起双手猛的用力一推,一把就将男子推倒在了地上。

她大口喘着气,美眸里满是泪花的盯着那一脸错愕的男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方思贤被推倒在地上,脑子里还有点晕乎乎的,这会儿他倒也不觉得丢脸,也不觉得摔在地上身上哪儿疼,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嘴上,很是回味方才那一吻。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香凝先回过神来,她赶紧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方思贤欠了欠身,低声道:“方公子,小姐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完成了,还望公子到时务必赏脸来参加诗会。叨扰多时,奴婢这就先告辞了。”

说罢,香凝低着头转身就想离去。

这时候方思贤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健步追上去,一把就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无视她的挣扎,又一次吻住了她的嘴。

“唔……唔……”香凝奋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呜咽之声。

可是这个男子就是铁了心的要欺负她,搂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另一只手却是死死的扣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吻。

这样的画面太过激烈,刺痛了光幕前的苍无念的眼。他又如同先前的每一次那般,心烦意乱的挥手将光幕给打碎了。

后面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似乎无需再看也能猜到个七八分。一个自幼便是乞儿的孤女,在大户人家当了八年多的丫鬟,如今凭借自己出众的容貌意外博得了富家公子哥儿的青眼,这公子哥儿还十分强势主动,要说这丫鬟能逃出这公子哥的手心,苍无念自己都不信。

内心的愤怒与嫉妒在不知不觉间又堆积了一层,苍无念也无法想象,若是将风湮所有的轮回全都看尽,他会怎么在她身上讨回这么多年自己所受的折磨。

光幕再次出现之时,是香凝与方思贤偷偷幽会的画面,看样子小丫鬟是不出意外的被这公子哥给征服了,完全放任自己沉溺在了爱河之中。

不过好景不长,香凝的异样还是很快就被丁婉仪给发现了。然后她便派人暗中盯着香凝,得到的回复是香凝与方家公子有染。

知道这个消息的丁婉仪自然是火冒三丈,当天就将香凝好一顿毒打然后关进了柴房,还不许人给她送药送饭。

而她自己则是找到了自己的老爹,要求丁来富跟方家把话挑明了,把她与方思贤的亲事定下来。

原本婚姻大事就该是男方家里主动上门提亲的,女方这般按捺不住肯定是会遭人诟病的,不过丁来富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也知道自己的女儿钟情于方家那小子。

想了想,方家再怎么还是比自己家里高上一头,想要嫁入方家的芳华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丁来富最终决定放下自己这张老脸,去跟方员外好好谈一谈儿女们的亲事。

结果丁来富去是去了,但是方员外还没有表态,方思贤就直接一句话给否了,当然了,为了照顾丁家的面子,方思贤只是说自己有了心上人,怕委屈了丁家小姐。

丁婉仪知道了这事之后所有的怒火和醋意便彻底的爆发了,一个阴毒的计划也很快在自己的脑海中成形。

她先是找来了郎中,将香凝因为那顿毒打而留下的伤医治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再以香凝的名义将方思贤约到了两人幽会多次的地方。

于是当方思贤兴致勃勃赶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幅他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目的画面。

“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啊……快,快……”

“小美人儿,哥哥的功夫怎么样?伺候得你舒服不舒服?”

“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一男一女急切的声音像咒语一般循环回荡在方思贤的耳边,略显昏暗的凉亭之中一黑一白两具身躯交叠在一起,好像永远不知餍足的模样。

那个自己一直都舍不得迈出最后一步的小丫头此时此刻正如一个青楼女子一般主动迎合一个看起来粗鄙丑陋的大汉的侵袭,那一脸陶醉又享受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方思贤的眼睛。

他想冲上前去暴打这对不要脸的狗

男女一顿,但是他又害怕,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掐死那个他疼到骨髓里的丫头。

他想立刻扭头离去,但是脚下却好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

他就站在远处目睹这一切,任凭那一句句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如重锤般敲打在他的心上,最后冰凉的泪从他的眼中流下来,他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方思贤不是个傻子,在震惊、愤怒、悲痛欲绝等一切情绪将他的心掏空了之后,理智渐渐回归,心中的仇恨也如野火一般迅速的燃烧了起来——他已经猜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只可惜他虽然早就看出丁婉仪的善妒,但是却没有料到对方会使用这么令人发指的方式对待一个自幼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丫头。

就算香凝只是个身份低贱的下人,就算她在丁婉仪的眼里也就等同于一只小猫小狗,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便是猫狗,也该有些特别的感情吧?她竟然能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丁婉仪,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这么想嫁给我,那我就如你所愿!”方思贤双目赤红神情麻木的盯着远处依然在进行的活春宫,双拳紧握,久久也松不开。

香凝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躺在丁府的柴房里,但与平时不同的是,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某些不足为外人语的秘地,更是如撕裂般的疼痛。

她艰难的想要坐起身来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不仅如此,她的身边居然还躺着一个跟她一样精光的男子,她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女子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脑子疼得仿佛要炸开了一般。她仔细的回想着,回想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了半天,她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梦,梦里她和自己心仪的那个男子缠绵悱恻。

结果现在梦醒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缠绵悱恻倒是发生过,只不过发生的对象并非是她心仪的男子,而是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丑陋粗鄙的汉子。

这一刻,香凝的内心除了绝望与羞愤便再无其他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死,她对不起方思贤,对不起那个为了给她一个名分而一直不舍得碰她的男子。

只是她还没有起身下榻,柴房的门被人粗鲁的推开来,丁府的一个颇有资历的老妈子带着丫鬟小厮便冲了进来,像是事先就预知了一切一般,指着香凝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居然背着小姐在府上干出这等龌龊的事情来!真是有辱我丁府的门风!”

“就是就是,之前我就觉得这屋子里有些奇怪的动静,没想到居然是我们高贵的香凝姐在这里偷汉子!”

“小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若是少女怀春按捺不住,跟小姐说一声让她给你许配个好人家便是,怎么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长得就是个骚狐狸的模样,没想到这挑男人的眼光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这些人恶毒的话语和讥讽鄙夷的表情就像一条条带着倒刺的铁鞭一般鞭笞在香凝的脸上、身上、心头上,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从嘴里的说出来的话也可以将人千刀万剐。

待到这些人觉得说得差不多了,丁婉仪才从门外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瞥了缩在被窝里不敢起身的香凝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她身边依然睡得如死猪一般的粗鄙汉子,娇声斥道:“来人,给本小姐将那奸夫从床上拎出来!”

立刻便有人应声冲了上去,一把将香凝推到了地上,然后连拖带拽的把床上的汉子给拎了起来。

那汉子这时候才醒了过来,睡眼迷离的嘟哝了一声:“干什么玩意儿!谁他娘的打扰老子的好事?这小娘子的滋味老子还没尝够呢!”

第七百三十九章 缘起4

织霞说的没错,这个男子不过是她随手画出来的一个人物,因为沾染了她的神力与织霞的仙气才有机会幻化成一个虚影。他连自己的自主意识都不会有,只能够服从他被塑造出来的使命,守护在风湮的身边。

说到底不过是个十足上乘的术法罢了,既然是术法,就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虽然风湮不认为自己真的需要这么一个所谓的护卫,但是这毕竟是织霞的好意。不管织霞的未来如何,不管这幅画的未来如何,风湮都只会顺应他们各自的命运造化,在一旁看着他们走下去。

收好了画轴,送走了织霞,洛河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安宁,可是风湮的心却忽然变得不安宁了。

是夜,她做了个梦,梦境里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内容,有的只是旁人根本无法看懂的各种奇异的符文,符文不断的变幻,组成的是只有风湮才明白的玄奥的卦象。

神女素来无梦,但凡有梦,那便是预示着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依照风湮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些不寻常事情都会通过梦境以卦象的形式给予她提示,然后再由她自己判断该管还是不该管,若是要管,该如何管。

可是这一次梦里的卦象却是让她一头雾水,她醒过来之后细细回味梦里那些不断闪烁的奇异符文,竟是惊讶的发现,以自己的如今的修为,似乎无法破解其意。

这个认知让风湮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要知道如今这天地间,在法力的修为上能够高过她的人屈指可数,整个天界也就只有文昌宫那位大司命的法力能与她媲美。

真要放眼三界,她没有把握战胜的大概也就只有魔界的魔尊和修罗界的修罗王。

梦境里的卦象无法破解,这本身就是一种带着危险的暗示,就算是凭借直觉,她也感觉到了此异象定当与魔尊或者是修罗王有关。

这两界之主都非善茬,至三界六道形成至今,因为不服于天界称神统领三界,阿修罗道的许多修罗王都一直在试图打败天界,想让众生承认修罗才是三界之中正统的神。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至少风湮自降生至今,从未见过修罗界对天界有过任何不敬之举。虽然她不会天真的认为是这一任的修罗王胆小怕事毫无野心,但是从她所得到的与当今修罗王有关的一切消息看来,对方没有理由也不合适在这种时候挑起界与界之间的斗争。

如果事情与修罗界无关,那剩下的也就只有魔界了。

想到魔界,就连风湮这般淡漠的心性也不由有些头疼起来。神与魔本为同源,神的力量有多强大,魔的力量便会只强不弱,二者相互牵制,都想却都无法将对方彻底铲除。

只是魔体修炼的门槛太低,世间万恶皆可成魔,众生只要还有七情六欲,便无法逃离成魔的可能性,所以这也是魔最可怕也最让三界众生忌惮的地方。

若非魔从不知收敛心性为何意,只知道肆意侵犯他人的权利,只知道无所不用其极的满足自己的欲

望,使得三界众生或弃之如敝履不愿或避之唯恐不及,以成魔之轻易,这天地怕是早就已经成为了魔尊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自己这无法破解的梦境很有可能会与魔尊有关,风湮便一刻也坐不住了,周身金光一闪,她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琉璃暖阁之中。

苍无念和画倾城自然是不知道风湮这一觉做了什么梦,但是看她睡醒之后便陷入沉思,沉思之后又匆匆离去,这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记忆幻境之中的风湮,其法力正是处在鼎盛时期,以苍无念现在的力量是不可能追赶上她的,更别说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如今完全没有法力的画倾城。

但是蜃光之中风湮留下的那缕残念既然将他们带到了这里,肯定不会让他们错过任何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于是二人眼前的光景一阵流转,一切都稳定平息之时,他们已经身在一个看起来颇为荒凉深幽的地方,而不久前才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他们眼前的风湮如今正站在他们的不远处,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前方看。

苍无念和画倾城相视一眼,然后顺着风湮的目光望去,却是发现在他们的远处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在轻轻的闪动。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天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苍无念盯着那层光芒看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对身边的画倾城说道。

结果画倾城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只是和风湮一样,面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结界。苍无念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刻他感觉身边的女子好像对周围的一切若有所思。

如此这般过了好一会儿,画倾城忽然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个结界坚固稳定,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就是不知其他几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是否也像这般稳固。”

苍无念惊讶的看向画倾城,“湮儿,你能看出这结界没有问题?”

“啊?”画倾城一个激灵,眼中有一抹茫然一闪而逝,她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由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然后便下意识的说了。”

苍无念闻言,心中有些莫名的波涛在翻涌,若他没有估计错误,眼下画倾城已经渐渐的开始和过去的风湮有了些心灵上的感应和记忆上的共通。她方才下意识的说出的那句话,或许就是此刻风湮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面前的风湮已经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昭示着她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随后周身金光一闪,再一次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时间里,苍无念和画倾城便跟随着风湮的脚步,眼前的环境一变再变,巡查了一处又一处的结界,一直到了最后一处,也就是到了魔界与修罗界之间的结界面前,风湮的眼神才再一次的凝重起来。

“魔界与修罗界之间的结界竟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风湮尚未开口,画倾城倒是愕然的先出了声。

结果苍无念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听得风湮自语道:“也不知修罗王知不知晓此处的情况,该不该登门拜访呢?”

风湮刚说完这句话,画倾城就扭过头看向苍无念,问道:“阿念,你当年知不知道你们修罗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出了点问题?”

苍无念摇了摇头,“应当是不知晓的,从眼前这个结界的情况来看,不过只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问题,想来即便是知晓,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画倾城瘪了瘪嘴,闷闷的嘀咕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小题大做?”

虽然记忆幻境里面已经过了一日了,但是对于苍无念和画倾城这两个旁观者而言,也就过了个把时辰的时间,他的心中其实还一直为风湮先前与织霞对话中的那一番决绝与淡然的豪言壮语较着劲呢。

气不顺的苍无念很干脆的挑了挑眉,没好气道:“我的湮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你觉得有问题的事自然都是大事,怎么能是小题大做?”

画倾城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男子还在为自己当年那一句“亲手斩断一切”而跟她怄气呢,她很是哭笑不得的伸手在苍无念的胸口轻捶了一下,嗔道:“小心眼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儿啊?”

苍无念微微眯起眼,一把扣住了画倾城的腰,迫使她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胸膛,然后语气凉飕飕的在她耳边低语道:“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对于我想要得到的一切,我都大度不起来,尤其是你!你当年的决定纵然有天大的理由,我都不会轻易绕了你,你就等着回去之后天天下不来床吧!”

画倾城闻言面色骤然一红,想到这个男子在那方面那生猛的劲儿,好像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恨不能一次把两人之间空缺的千年时光的云雨之事全都补回来……

如今让他知道了自己当年不知情为何物时秉持的信念,这后果怕是真的有些严重了,毕竟她已经亲身体验过,她相信这个男子有一万种方法在床笫之事上将她折腾得欲





死,他如今既然放出话来,指不定真的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股寒气自男子扣着她的腰椎处一路攀升,让她感觉整个后背都平添了几分阴寒之气,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紫眸深处有一股压抑的情潮在涌动,画倾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很是僵硬的开口转移话题:“那个……阿念,我……我估计一会儿我就该去你的烈阳宫找你了,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吗?”

话题虽然转移得很是没有水平,但是却歪打正着的触碰到了苍无念也在意的那个点,他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来日方长,毕竟我不会傻到再一次封印自己的记忆,逼迫自己忘却你。所以我的湮儿……你好自为之吧。”

第七百四十章 缘起5

威胁!赤

裸裸的威胁!

画倾城的心中很是悲愤,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的在心里将男子好好腹诽了一番。谁让千年之前是自己主动要与他断绝一切关系,谁让千年之后他们两个又好死不死的纠缠在了一起。什么叫因果轮回?这便是因果轮回。

她折磨了他一千年,如今他回来了,要是不连本带利的讨回去,他也就不是那个桀骜不羁的苍妄了。

心有戚戚焉的为自己未来的命运哀悼的同时,他们身边的环境已经随着风湮的改变而改变。回过神来的时候,画倾城才发现她与苍无念已经随着风湮来到了烈阳宫中。

只是让他们两个都失望的是,风湮此番来到烈阳宫并没有见到苍妄,接待她的是修罗界的大祭司和大长老,二者很是歉然的表示,他们的修罗王眼下正在闭关,为了突破自己多年的修为瓶颈而做冲刺,正当关键时刻,确确实实不便打扰。

风湮对他们的话并没有什么疑虑,她此番前来也只是想给修罗界做一个提醒,至于能不能见到苍妄,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将自己巡查的结果对大祭司与大长老细说了一下,风湮便转身离开了修罗界。

这个结果让苍无念和画倾城忍不住面面相觑,尤其是苍无念,他是真以为两人最初的见面会是这一回呢,结果这么凑巧的,当年的自己竟然闭关了,美人主动寻上门来却生生的错过,怎么想都觉得惋惜。

看着苍无念那一脸懊恼的模样,画倾城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苍无念板着脸没好气的问道。

结果他这么一问,画倾城的笑意愈发的收拾不住了,边笑边道:“我只是在想,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让你们皇族之中的那些强者们知道了,会不会有损你在他们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形象?”

“哼。”苍无念冷哼一声,挑眉道:“他们要是一早知道我会瞧上你,你以为你还能这么轻易就离开修罗界吗?”

画倾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看着男子的目光也由揶揄变成了柔和,她朝他走近了一步,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将自己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缓缓闭上双眼,细细倾听那胸腔之中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阿念。”女子低低的轻唤了一声。

苍无念被女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愣神,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不论曾经的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愿意用这一生来弥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女子轻轻的呢喃着。

谁知男子却缓缓抬手推开了她,一双紫眸死死的盯着她,薄唇轻启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画倾城心中一惊,忙问道:“为什么?你不是……”

看见女子眼中的受伤与惊慌,苍无念勾了勾唇角,笑得有几分恶劣,他抬手勾起了女子的下巴,慢慢俯下头去,直到他的唇触碰到女子的唇时,才用暗哑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一生怎么够?我要的是你的永生永世。”

在这个炽热而深情的亲吻之中,二人周围的环境再一次如走马灯般高速旋转起来。当他们因为这个热情的吻而感到有些窒息,不得不气息粗重的离开彼此的唇瓣时,他们发现自己再一次身处流霞云海之中。

还是那条玉石长廊,还是那个造型奇特的凉亭,还是那两个女子和一把瑶琴。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织霞褪下了那一身她平日里喜爱的彩衣,换上了素雅的白裙,一头青丝没有了往日光彩夺目的珠钗的束缚,随意而慵懒的披散在肩背上。

纤纤素手轻轻抚上琴弦,从指尖流淌而出的不再是那欢快动人的旋律,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能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哀婉乐曲。

对于这首曲子,画倾城是没有记忆的,可是当那如泣如诉的音律由她的耳朵缓缓蔓延到她的心间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便像一滴墨汁落入了清水之中,以不容忽视的速度和形状洇染开来。

一曲弹罢,画倾城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冰凉,伸手一抹,却发现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眼里滑落了下来。

原本惬意舒适的云海因为这一首曲子而忽然显得有些冷清,余音早已散去,两个对坐的女子却是一个垂首一个出神,安静得有些诡异。

良久之后,风湮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你都决定好了吗?”

那个往昔总是带着云彩般烂漫笑容的女子终于抬眼对上了风湮那双无波的眸子,眼神之中没有了快乐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惆怅和满心的决绝。

“是,已经决定了。姐姐……是不是认为我很傻?”织霞轻声说道。

风湮难得的微微蹙起秀眉,似是陷入了沉思。又过了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开口却并没有回答织霞的问题:“方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织霞想了想,答道:“我想,就叫它《青丝挽辞》吧。”

“青丝挽辞……”风湮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然后才道:“其实,我早就算到你我终有一别,只是没想到,绊住你的会是情劫。”

织霞闻言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笑容却并不苦涩,只是有着说不出的慨然,“我在这流霞云海之中待了三万多年,日复一日的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这里表面上看起来是缥缈壮丽的仙境,但是人界走了一遭之后我才发现,这流霞云海于我不过是个华美的牢笼。

“我没有姐姐这般的能耐,也没有姐姐这般波澜不惊的心性,说我自甘堕落也好,说我贪恋红尘也罢,这天界,我是再也不想回来了。”

“可是……下界那个让你动情的男子早就已经死了,即便是再有轮回,茫茫人海,你们又怎么可能再遇到对方?”素来不喜过问他人之事的风湮,破天荒的开口问出了这么一个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不过织霞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能与他相守一世已是我的福泽,我又怎么能够奢求生生世世都与他在一起?我所眷恋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凡世间的人情冷暖。凡人是很渺小,也有很多痴嗔妄念,但是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不管是有人爱我还是有人恨我,那都证明我存在这世间是有价值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除了面对这荒凉的云海,便是面对那班无情无欲的神仙。”

“既是这样,那……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却给不了你任何助力,只能望你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好自珍重。”风湮说话的同时,袖袍一拂,两只盛满琼浆玉液的精致酒盏便出现在她们之间的白玉石桌上,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先拿起了面前的酒盏,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织霞点了点头,也同样拿起酒盏将里面的酒水一口喝下。

抬眼瞧天边望了望,差不多已经到了织霞该离去的时候了,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风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天帝特许我在离开之前与姐姐见上一面,也算了却了我在这天界最后的牵挂,也望姐姐在以后的日子里好自珍重。”

风湮点了点头,“你放心的去吧,若你我缘分未尽,迟早还会有再见的一日。”

织霞笑了笑,接着道:“我下界之后虽是凡人之躯,但是天帝已许我后人留有仙根。毕竟世人皆渴望飞升成仙,只盼他日后世子孙有缘得见姐姐神姿,还请姐姐照拂一二。另外……虽然我不认为我与姐姐还有再见面之时,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想说与姐姐听。”

“但说无妨。”风湮淡淡道。

织霞这双今日里一直流转着淡淡惆怅的双眸忽而闪烁出往日俏皮的光芒,她眨了眨眼,笑问道:“姐姐可还留着我为你画的护卫?”

风湮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留着的。”

织霞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风湮微微蹙眉,直觉她还有话没有说完,想到从此以后与她两界相隔,心中那一丝自打出现便一直没有真正得到平息的波澜又一次微微动荡起伏。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风湮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织霞眼中的俏皮已经敛去,再一次带上郑重之色,低声说道:“众仙家皆以为姐姐乃天命的先知者,但是我却始终认为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妹妹如今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姐姐必须要走入轮回历经磨难的话,请姐姐记得来寻我。妹妹纵然法力不如姐姐,但是在人界,仅是留有一丝仙根,我的后人也必定可护姐姐周全。”

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只喜欢弹琴作画的开朗女子竟然有如此心细的一面,风湮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看透三界众生的命运,此番却是头一遭体会到一种命运被人看透的感觉。

第七百四十一章 缘起6

清冷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暖色,风湮对着织霞点了点头,“你今日的话我自当放在心上。”

织霞展颜一笑,对着风湮欠了欠身,“如此,妹妹便再无牵挂了。”

说罢,只见女子周身闪过七彩霞光,最后深深看了风湮一眼,然后便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风湮的视线之中。

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风湮眼中的暖色渐渐化作一缕淡淡的愁绪,轻声呢喃道:“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得替天地众生好好的谢谢你。”

“看织霞的意思,她似乎早就料到你会遇到什么劫难。可是……你当初到底遇到了什么?”当周遭的环境再一次变得光怪陆离时,苍无念皱着眉头看向了画倾城。

画倾城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我只能感觉到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我怎么会说出替天地众生谢谢织霞仙子的话来?”

苍无念的目光凝了凝,伸手揽过女子的肩膀,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胸前,低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当年的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画倾城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我想……我只是不忍心拖累你吧。”

……

织霞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风湮的生活除了再没有那么一个灵动的女子与她弹筝品茗,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织霞为她画的那幅画,她收在书房里,却从未再打开看过,织霞弹曲用的那一把瑶琴也留在了流霞云海,她未曾带回洛河宫留做纪念。

并非薄情也非寡义,只是于她而言,缘起缘灭皆如梦幻泡影,看过了、经历了,留不下的便让它们随风而逝。

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是珍贵且短暂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时间的流逝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觉的。

是以,转眼间两万多年过去了,风湮偶尔想起织霞却只觉得不过是前几日的事情。她从未窥视过织霞在人界的生活,倒是见过那么几个织霞的后人飞升到天界成了仙君仙子。

这两万多年来,风湮偶尔的还是会感到心绪不宁,但是却始终没有梦境的预警。她也多次试图破解当年那个梦境里的卦象,不过依旧是徒劳无功。

为求心安,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亲自前往魔界与各界之间的结界处巡视一遍,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十分稳定的状态,就连修罗界那与魔界之间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也没有任何加剧的趋势。

某一日,风湮在巡视完各界的结界之后,如以往那般平平静静的回到洛河宫,不过当她走进琉璃暖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屋子里早有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在那里等着她,并且看对方那不耐的神色,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风湮一边从门口走进屋内,一边淡淡的开口问道。

百无聊赖的倚靠在矮榻上的身穿鹅黄色广袖裙的女子一听见风湮的声音,立刻一个激灵翻身下榻,三步并两步蹦到风湮的身边,伸手便揽着她的胳膊,有几分撒娇意味的说道:“好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了你两天了。”

毫无疑问,这个女子自然就是除了织霞之外,仅剩下的那个喜欢并且有胆量与风湮亲近的少司命了。

风湮有一丝诧异的抬眼瞧她,问道:“等了两天?你宫中的事情都打理好了?”

闻言,霜染衣的小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姐姐,我在这里等了你两日,你也不关心我累不累,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有没有受伤什么的,竟然开口就提公务,你可真是……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

风湮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这三界尚且安宁,你好歹也是个神女,怎么会轻易受伤?说吧,你来寻我究竟何事?”

其实还真不能怪风湮不关心她,且不说风湮几乎不关心任何人,就冲这几万年来三界都一直稳定太平,她也没有得到任何与危机有关的梦境预示,自是不必担心霜染衣会遇到什么麻烦。

深知这位神女姐姐数万年来都是如此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霜染衣也只得放弃从她嘴里听见什么有人情味的话来。

拉着风湮坐回矮榻,霜染衣才开口问道:“姐姐,你近来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这个问题让风湮微微蹙眉,脑海里闪过那个自己一直未曾堪破的卦象。这两万多年来,除了当初为织霞掐指粗粗算了一卦之后做了那么一梦,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好的预感。

于是她摇了摇头,答道:“并无任何预感。”

得到这个答案,霜染衣反倒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奇道:“不应该啊!姐姐,你是不是不知道青龙王的事情啊?”

“青龙王?”风湮有些疑惑的看着霜染衣。

“对呀,青龙王严正啊。他最近和南海的鲛王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霜染衣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风湮说道。

风湮顿时深感无语,她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道:“他和谁有姻缘那是月老的事情,我有什么非知晓不可的理由吗?”

风湮说的可是大实话,天界众神各有其职责,她身为洛河神女,肩上的使命本就是重中之重,哪有那个心思去关心别人的红鸾星何时动,如何动。

可霜染衣却是急了,“哎呀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鲛王如今已经怀有身孕了,可是……可是那孩子的命格大有问题啊!我……我在想……要不要劝他们就此作罢,放弃那个孩子。”

此言一出还真是有效,只见风湮立刻蹙起眉头,宁心静气的掐指算了起来。

不过让霜染衣意外的是,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神女在算过之后,两道秀美非但没有舒展开来的意思,反倒是纠结得更狠了几分,看得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她小心的拉了拉风湮的手,轻声问道:“姐姐,你算出什么来了?那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风湮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你不要插手。”

“啊?”霜染衣一头雾水的瞪大了眼睛,“姐姐,我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你就要赶我走啊?那个孩子可能真的会出大问题的!”

谁知一贯没什么情绪的风湮竟然破天荒的冷了几分面色,沉声道:“让你回去你便先回去,你只要负责好子嗣问题便可,旁的事莫要多做追究。”

风湮此时的模样比她那平日里便一脸冰冷的大司命哥哥还要让人胆寒三分,霜染衣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只得乖乖听话,对着风湮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洛河宫。

待到霜染衣离开了风湮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她绷着的脸才骤然松弛了情绪,清冷的眼眸之中竟是涌上了一丝淡淡的惶恐。

“少司命说的那个孩子,莫非就是青辞?”一旁看得心急不已的画倾城忍不住开口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她说青龙王与鲛王,那二者的孩子自然是青辞无疑。当年的鲛王素琴只有青辞这么一个孩子。”

“可是,我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难道那时候我就知道青辞未来的路不好走吗?”画倾城心疼的问道。

这一次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头,“我猜,这时候的你并不是为了青辞的事而忧心。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来推断,眼下记忆幻境里的一切应该是发生在一千七百多年前,你不可能为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孩而耗费神力去预知他的未来。”

“那……”画倾城还想再问什么,却觉得脑子忽然有些犯晕,只说了一个字便踉跄了一下,软软的靠在苍无念的怀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迷离。

苍无念心中一惊,急忙搂紧她,“湮儿,你怎么了?”

画倾城的眼皮沉沉的眨了几下,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没事,就是方才觉得头晕,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制住了,着急的想要寻找突破口。”

“是记忆,还是法力?”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慢慢站稳了身子,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风湮,幽幽道:“应该是记忆,但还是看不真切。”

周围的环境一阵扭曲旋转之后,风湮再一次独自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不过这一次所在的地点却是一个古老的祭坛,在苍无念的记忆中,这个地方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就连当初的他也仅仅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过一眼。

此时的风湮并没有开坛做法,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想让自己的心能够平静下来,试着不要依靠洛书残片的力量来解决她近日里的烦恼。

可是结果却是让她失望了,她发现这一次的问题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霜染衣离去的那天夜里,她再一次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似乎是两万年前那个梦的后续,梦里依旧是各种旁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的奇异符文形成的卦象。

第七百四十二章 缘起7

梦醒之后,风湮苦苦冥思了一整天,却是骇然发现这一次她从梦里所知晓的东西比上一次更少。

原本因为霜染衣带来的消息就已经够让她不安的了,因为在她想要算一算青龙王严正和南海鲛王素琴之间究竟存在什么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自己的法力和对未来的感知变得薄弱了许多。

如今又出现了这么一个几乎堪破不了的梦境,这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危机感。

于是她在祭坛里整整停留了七日,虽算不得闭关,却也与闭关没有太大的差别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有一层拨不开的迷雾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怎么也看不清自己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这不是风湮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次瓶颈,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数万年生命中最大的一个瓶颈。

连着七日凭借法力参悟梦中的卦象,使得她的力量消耗得有些过了头。眼下她是又一次尝试破解卦象,结果却又一次失败了。

此时的她面色有些苍白,气息也变得浑浊粗重,一双往日平静无波的眸子在这一刻却溢满了忧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劫难,凭借她如今傲然于天界巅峰的法力都无法感知。

这天底下能够对三界的秩序造成威胁的就只有修罗界和魔界,但是这两者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修罗生性好战,热衷于挑战一切与他们旗鼓相当或者是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所以天界众神仙一直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

但平心而论,风湮并不认为他们如果真的改写了三界对神的认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至少他们不会去欺辱甚至是毁灭那些比他们弱小的生灵。

只要众生依然桥归桥路归路的在各自的轨迹上正常行走,或轮回或消亡,谁是神,谁是修罗又有什么要紧,无非一个称呼罢了。

而且修罗界如今的修罗王年岁比风湮还要大,能耐怕是还在她之上,他统领了修罗界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还算平稳,虽然偶尔还是会爆发一些冲突,但总是很快就得到平息。他的力量让人忌惮,他的作为让人不解,他算得上是修罗史上将亦正亦邪发挥到极致的一位王者了。

将一切串联起来,风湮心中不得不有些疑问:这样的修罗王究竟是不屑攻打天界,还是他一直按兵不动,只为了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将天界一举攻陷?

至于魔界,风湮反倒没有太多的忧虑,这两万多年她一直密切关注着魔界与各界的结界,一切都安稳如初。只要结界不被毁灭,魔族就不可能大举进犯三界,魔尊坤休就算是实力再强,率领他麾下最得力的干将强行越过结界,他们的法力也会受到一定的压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思来想去,风湮还是认为这堪不破的梦境和修罗界的关系最大,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她决定要动用一次洛书残片的力量。

当然,动用洛书残片的消耗是极其庞大的,过程也是十分的艰巨,稍有不慎,她几万年的修为可能就会付之一炬。

为了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她必须要将自己的状态调理到巅峰,最好是能够在修为上有更进一步的突破,这样就算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成功窥视天机,至少她能够自保。

从祭坛回到洛河宫没多久,她的宫中却迎来了一位连她都感到有几分意外的客人。

当那一道青蓝色的光芒化作一个人影出现在洛河宫门口的时候,苍无念和画倾城都不由得愣了愣。

“他……是青龙王?”画倾城眨巴着眼,很是意外的问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了,除了比青辞看上去成熟威严一些,这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怎么说,严正和青辞都是青龙一族极其少有的血统最纯正的青龙,二者又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无论是真身还是人形,他们都是最相像的。

“他来这里找我做什么?”画倾城又问道。

苍无念双手一摊,无奈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我们这一个擦肩而过就是两万年,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与你正式见面?”

闻言,画倾城有些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你啊,你这脑子里整天都想着什么呢!”

苍无念一挑眉将美人揽入怀中,理所当然道:“整天都想着你啊,已经想了一千多年了,改不掉了。”

这种情话有些肉麻,听得画倾城忍不住面红心跳,但是不得不承认,再怎么直白的情话从这个男子的嘴里说出来都不落下流,反倒能够轻易撩动女子的心弦,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想要沉溺在他的宠爱之中。

不过此时此地非常的不适合谈情说爱,为了避免自己与这个男子再多说几句搔得心痒难耐,画倾城很是果断的闭上了嘴,认真的盯着面前青龙王严正的一举一动。

当宫中的小仙娥对风湮禀报说青龙王来访的时候,风湮原本因为疲累而显得有几分慵懒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几分。

她吩咐那小仙娥将严正请到正殿,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便抬步踏出了自己的琉璃暖阁。

被请进正殿的严正心中其实是颇为忐忑的,且不说这位身份尊贵的神女数万年来都是深居简出极少与其余仙家往来,就单单是她的实力,都能凭白的给人造成很大的压力。

他这一番连张拜帖都没有提前递上来便巴巴的登门求见,他是真担心这个在传闻中极其淡漠疏离的女子会不会一个气不顺就将他打出门去。

不过,当那一道清冷但绝世的身姿出现在严正的面前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曾经虽远远的见过这位神女一面,但是并没有看清其真容,如今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严正当真是为她这一副倾世之姿而深深的感到震撼。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冒出了一个所有人在见到风湮的第一眼时都会出现的想法,那就是——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究竟要何等颠倒众生的男子才能与她相配?

严正短暂的失神在对上风湮那双清冷中带着些许疲惫的眸子时便霍然清醒了过来,他急忙对着风湮行了一礼,有些惶恐的说道:“见过宓翎神女,贸然登门拜访,还望神女见谅。”

风湮对着他微微颔首,“龙王不必多礼,请坐吧。”

说罢,风湮自己先随意寻了个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素手金光微微一闪,她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两只冒着热气的茶盏。

严正看了一眼茶盏所在的位置,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么唐突的来访,却能与宓翎神女同坐一桌共饮香茗,这着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坐下之后,风湮便只说了一句“请用茶”,然后就自顾自的拿起了茶盏,慢条斯理的轻啜杯中茶水。

如此态度让严正看得有些愣神,他实在是不了解这位神女的脾性,不知道这茶自己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而且他今日是有要事想来寻求风湮的帮助,哪怕是给出一点点有用的建议他也是千恩万谢的,可是如今这人是见着了,但是对方却没有开口询问他前来的目的,他这满腹的焦灼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了。

若是让风湮知道严正眼下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她怕是会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她对待众生皆一视同仁,今日无论上门来寻她的是谁,她都会是这么一副不亲不疏不咸不淡的态度。

况且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与旁人无甚交情可言,顶着压力找到她洛河宫来的人,必然是有什么事想与她商议或者有什么困难想借她的神力给予一些指点,反正无论怎么样,总不可能是像现在这般来此与她相对而坐共饮香茶的。

等了好一会儿,见严正还不说话,风湮只好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问道:“不知龙王今日来此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这个声音虽然清冷无情,严正却觉得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神女既然开口询问了,那就表示自己或许能有一线的机会。

这么想着,严正站起身来又对风湮恭敬的行了一礼,道:“不瞒神女,在下此番前来,是想求一个破解之法。”

风湮闻言,脑海中立刻闪过八日之前霜染衣对她说过的话,她说青龙王严正与南海鲛王走到了一起,而如今鲛王已然有孕,且腹中孩子命格大有问题。

眼下看来,严正怕是也看出了鲛王腹中的孩子可能会对什么事情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才来贸然的来到她的洛河宫,为求一个破解之法。

风湮不由得垂了垂眼,心中涌起一丝焦虑,她不是不想帮助严正,而是她在七日之前已经试过,却发现自己算不出这青龙王与鲛王之间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第七百四十三章 缘起8

算不出的原因并不是说因为这二人的命格不在掌控之中,而是因为她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卡在了某个本不应该出现的瓶颈,而这两人之间的事情或许会和她梦中无法堪破的卦象有些微的联系,所以她若是无法突破自我,怕是根本没有办法给严正一个最适宜的解法。

女子此番神情看在严正的眼里却是让后者心头一惊,他误将她眼中的那一丝焦虑当做了不耐,深感自己这一趟来得太过唐突,从未正式拜会过这位神女,结果头一回登门开口便想求得帮助,实在是太失礼了。

对方是洛河神女,是连天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又不是人界那些替老百姓算命的神棍,给点好处人家就能替你算上一卦,解个凶吉。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急昏了头,严正赶紧又补上一句:“在下自知此番登门颇为唐突,心中甚是惶恐,只是……此事关乎在下心爱之人与其腹中在下的亲生骨肉,所以……恳请神女指点一二。”

青龙王的担忧与惶恐风湮都看在眼里,可是她还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助你,而是我现在也算不出个吉凶来。”

“这……怎么会这样?”严正惊讶的问道。

风湮略一沉吟,笼统的说道:“最近我的修为遇到了一些阻碍,正在寻求突破之法。在冲出这个瓶颈之前,无法妄动神力。”

“原来是这样……”严正恍然,但是脸上还是难免显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若是以往,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风湮是差不多该下逐客令了,可是看见严正脸上复杂而又充满悲伤的神情,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龙王与鲛王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无论善缘孽缘,你们终究是逃不开这一番造化。

“那个孩子既然这时候来了,那便让他安安稳稳的来吧,至于他的命格,或许日后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果真大凶不可化解,最坏的结果便是抽去他的仙根,将他贬为凡人。”

“抽去仙根……若真是这样,那可怜的孩子就只能生生世世的经历轮回之苦了,我宁愿被抽去仙根的那个是我……”严正无不心痛的说道。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开口安慰道:“我说的也只是最坏的结果。再怎么说你的孩子也是神族后裔,体内拥有你青龙一族的血脉,只要多积善缘,想来是不会那么轻易走到最坏的那一步的。”

严正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接受了风湮这一番并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说辞。虽说严正早有妻室,也有了子女,但是鲛王素琴是他所遇到过的女子当中最让他心动的一个,而且她还救过他的命。

当他得知素琴怀了他的骨肉时,那种欣喜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是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欣喜传递出去,事实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因为在他细细感知了素琴的胎息之后,骇然发现她肚里的这个孩子命格奇诡,乃大凶之相。

让心爱的女子拿掉他们之间的亲生骨肉本就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再加上金鲛的肉身十分脆弱,在对待这个奇特的孩子的问题上,稍有不慎只怕是会大伤元气。万般无奈之下,严正才选择贸然登门寻求风湮的帮助。

有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老天往往只有可能在未见端倪的最初给人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严正最初的机会,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护素琴周全,然后当机立断的拿掉素琴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这个选择无论是对于严正还是对于素琴来说,从一开始便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后来与青辞有关的一切便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得了的了。

严正离去之后,风湮的心绪便愈发不平稳起来,为了摆脱眼下这种犹如困在无形的牢笼之中的困境,她决定要去人界历练一番。

此番历练有别于轮回,因为她需要的是突破自身的法力,而不是去渡劫洗业,所以她不需要经过轮回道投身为凡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所要面临的危险反而更大。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在前往人界之前会将身上所有的法力全部封印起来,如此一来她在人界便必须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那般去生活。

她需要按时吃饭,不吃便会饿肚子,她需要按时睡觉,不睡便会无比困倦。她的力气会变得和凡人女子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的肉身会变得十分脆弱,稍有磕碰便会破皮流血……

一切对于凡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对于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挑战,因为她的记忆与凡人无关,却必须要尽快适应凡人的生活。

她在自己身上中下的封印只有两种解法,其一是让一个精通阵法且法力比她还要高强的大能来替她将封印破除,但是这天地间并没有这种大能的存在。所以实际上想要破除封印,也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待她在人界的历练有了成效,机缘到了,瓶颈自破,封印也会跟着被解除。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就好像往一个装满了水的水杯之中放进一颗小小的石子,这样水面就会打破平静,溢出的水会顺着杯沿流出来,触碰到杯底的机关便可解开封印。可是要如何得到这颗石子,又如何放入石子,便成了风湮此番历练的关键所在。

她从未卜算过自己的命运,这一次是为了寻得机缘以求突破,自然更不可能提前去预知什么。她甚至都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只是施法将整个洛河宫隐匿了起来,表明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接见任何人。

然后对着宫中为数不多的仙娥吩咐了一声,她便将自己一身的修为全部压下,隐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只留了一丝极其微薄的力量够自己从洛河宫来到洛河源头的邵扬镇。

整个洛河东岸都是人界的范围,也是她身为洛河神女一直以来都保护着的三界之中最弱小也是最情感最为丰富的一界生灵。

风湮不是没有踏足过人界,只是每一次她都踏风而来,踏风而去,像今日这般脚踏实地的落在人界的土地上,不管想要去哪里都只能凭借双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的感觉她还是头一回体验。

眼下正值春末夏初,她耗费了体内唯一的一丝法力来到这个小镇子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一阵凉风拂面而过,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也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这是感觉到冷了。

心中无奈的同时也微微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么一个问题,穿着一身又轻又薄的裙衫就来到了人界。

夜幕渐渐降临,带着洛河水汽的夜风不断的吹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一袭轻纱吹动得上下翻飞,这种凉意使得她的上下牙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打起架来,也顾不得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向她头来的形形*的目光,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便奔跑起来,只为寻求一处安身之所。

也不知跑了多久,当她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一座修葺得颇有几分气势的庙宇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样的庙宇她是很熟悉的,因为她的存在,洛河东岸有不少凡人为她修建了神女庙,庙内供奉的便是洛河神女像。

一种本能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她无需香火供奉,但是凡人对于她的崇拜敬仰之意还是在这一刻让她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于是想都没有多想,她便拖着疲惫的脚步进入了庙中,这里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庙内还有烛火,一会儿等她稍事休息,她还能到庙外拾些柴禾生个火堆为自己取暖。

可是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又怎么会知道,在人界随处都有不成文的规矩,而眼下她以为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这个庙宇,到了夜晚都是有归属者的。

看到这里,苍无念的眉头已经蹙做了一团,沉声道:“你竟然孤身一人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庙里去?”

画倾城疑惑的扭过脸来看他,“有什么不妥吗?”

苍无念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出手来使劲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亏得你这一世也在人界生活了十几年,你一个女子,生得又如此绝色,大晚上的只身一人侵入别人的‘山头’,你还真以为所有的凡人都是善良朴实的?”

“什么叫别人的‘山头’?”画倾城还是一头雾水,这一世的她虽然在人界生活了十几年,可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荒山上度过的,对于人界的许多事情,十个画倾城加起来也不如一个苍无念体会得深刻。

他们现在就站在庙里,站在风湮的附近,虽然此刻庙里除了风湮便四下无人。

苍无念没有回答画倾城的话,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表示自己的无奈,然后抬手指了指庙外,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缘起9

此时的风湮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看见庙内的角落有一堆干草,对于温暖本能的渴望,她走向了那个干草堆,将草一层一层的铺在地面上,好让自己今夜能够有个不那么寒冷地方睡觉。

可是草才铺了一半,庙外便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风湮手中的动作一僵,下意识的回过头朝庙门口望去,只见十数个衣衫褴褛的蓬头垢面的男子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乞丐?”画倾城望着面前的情景,不由得呆了呆。

苍无念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没错,不仅是乞丐,应该还是这一带的地头蛇。”

男子话音刚落,就见这十数个乞丐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地盘上了来了个不速之客,当他们发现这个不速之客还是个女子的时候,原本略显凶狠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流露出猥

琐之色。

只见其中一个身形干瘦尖嘴猴腮的乞丐立刻朝前奔了两步,贼溜溜的目光将风湮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嘴里嘿嘿笑道:“啧啧啧,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啊,瞧这小模样长的,简直跟仙女儿下了凡一样!”

这个尖嘴猴腮的乞丐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接话道:“可不是嘛,瞧这细皮嫩肉的,能掐出水来似的。”

有了前两人的开头,气氛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下子就炸开了,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已然将风湮看作了一头待宰的羔羊。

对于这些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风湮显然是没有任何的准备,她现在和一个凡人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眼下的情况不免让她的心中有些微的惊慌,抬起眼来警惕的盯着面前这群人,脑子里却思索不出脱身之法。

只不过她那张绝世的容颜素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所以此刻只有极其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她内心深处的不安,而那十几个乞丐却只是看见了对方一脸的漠然。

“哟,这小娘子还挺冷静的,看样子是知道道上的规矩了?”将风湮从上到下编排了一遍之后,这群乞丐当中一个看起来能说得上话的中年男子盯着风湮那淡然的面容忽而问道。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开口淡淡道:“什么规矩,但说无妨。”

“哈哈哈哈,二哥,这小娘子不知道规矩啊!”尖嘴猴腮笑哈哈的对那个中年男子说着,目光却还是不怀好意的流连在风湮的身上。

那个被称作“二哥”的中年男子微微挑了挑眉,竟然很好心的为风湮解释起来:“这个神女庙是我们的地盘,外人想要夜宿此处,自然是要给好处的。”

风湮恍然,看样子对方应该是想要钱,可是她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着的一身衣裳之外,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带。她要是拿得出钱财,她早就去客栈投宿了,又何必找这么一个庙宇来当落脚之地。

见风湮不吭声,那尖嘴猴腮眉头一挑,一边搓着手一边靠近风湮道:“看样子小娘子的身上是没带钱了?要不这样,你将我们这些个兄弟伺候舒服了,这个地方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看如何啊?”

说罢,他竟真的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想要去摸风湮的脸。

风湮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刚想要躲开,却听他们那位“二哥”说道:“狗子,别动她。”

尖嘴猴腮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倒也真的没有碰到风湮,他只是十分不爽的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二哥,不就是个娘儿们吗?”

这时候他们当中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一个男子走出了人群,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风湮然后说道:“这姑娘看起来的确不俗,身姿容貌暂且不论,就单凭她落到此番境地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气度,那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怕只怕她是什么大人物府上的千金,我们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这个男子显然就是这一群乞丐当中的头儿了,他这么一说,这些自打见到风湮便一直没有消停的乞丐们倒是很快安静了下来。

只有那个尖嘴猴腮甚是不满的撇了撇嘴,“什么大人物家的千金小姐能沦落到我们这个鬼地方来?大哥您是多虑了吧?”

“就是,这方圆百里也没听说谁家的小姐生得跟仙女儿似的。”有一人小声附和道。

大哥皱了皱眉,他在这一带混迹多年,倒也的确没有听说谁家的小姐生得如此绝色,莫非……她不是此地的人?

他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那尖嘴猴腮立刻嘿嘿笑道:“既然方圆百里没有,那十有八九是从邻国被拐到此处的姑娘吧?如此一来,我们可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说着,他终于是按捺不住将自己的黑爪子伸向了风湮的脸颊,这张白皙嫩滑又绝色的面容,摸起来一定非常舒服。

尖嘴猴腮的这个举动瞬间就让苍无念怒火中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对方伸出手的瞬间便在掌心凝聚起了一团法力,一挥手就朝着那不要命的叫花子身上打了过去。

不过他情急之下却是忘记了,他和画倾城现在只是两个来自于外界的旁观者,对于这记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更改的可能性。

所以浓郁的紫光直接从尖嘴猴腮的身上穿了过去便如石沉大海,连朵浪花都没有激起。

“岂有此理!”苍无念恨恨的低喝了一声。

画倾城急忙拉住他,“阿念,莫要气了,他没有得手。”

苍无念定睛一瞧,果然看见风湮灵巧的一转身子,让那个尖嘴猴腮的手抓了个空。

“哟,小娘子身手挺利索啊?难不成还是个练家子?”尖嘴猴腮一脸的戏谑,张开双臂作势便要去抱住风湮。

就在这时,庙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老者的略显嘶哑声音:“打扰各位好汉了,老朽与孙儿赶了一天的路,眼下已是精疲力尽,不知今夜可否在此处求个落脚之地啊?”

众人闻言都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略有些驼背的老者,一手拄着拐棍,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背后还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的是长短不一的柴禾。

老者的容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无端的给人带来一丝宁静和祥和的感觉。

“落脚自然可以,但是规矩你总该知道吧?”二哥淡淡的开口说道。

那老者急忙赔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着,他松开了牵着小男孩的手,从腰间哆哆嗦嗦的摸出一个扁扁的小荷包,伸手递给了身边一个乞丐。

那乞丐接过荷包,然后两步来到二哥身边,将荷包放进了二哥的手里。

二哥将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打开一瞧,却是发现这看起来轻飘飘的荷包里居然放着两钱碎银子。

“哟,老头子出手很阔绰嘛!”旁边立刻有人叫唤了起来。

老者赔着小心的说道:“这……这是老朽攒了好些时日的碎银,还望各位好汉能放那位姑娘一马。”

放这仙女儿般的小娘子一马?众人皆是因为老者的要求而愣了愣。

“怎么,你与这姑娘认识?”这群乞丐的大哥有些惊讶的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素昧平生,但是老朽见这姑娘容貌不俗气度非凡,恐怕……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各位好汉占地为王,不也就是图个糊口的营生吗?何必为了一时的痛快去招惹一些招惹不起的人呢?”

“哟呵,你这老不死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吓唬谁呢?”尖嘴猴腮立刻不满的嚷嚷起来,大有几分这老者再说下去他就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结果二哥却是瞪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老者,又扭头细细看了看风湮。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女子放在这种场合之中,的确是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恶徒,既然老丈已经按照规矩交了钱,那你们今夜便留宿于此吧,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大哥显得颇有几分气度的说道。

“如此,那便多谢各位好汉了!”老者对着一众叫花子作了个揖,很是感激的说道。

事情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转折,风湮还有些愣神,身边还有几个靠近了她的叫花子便很快退了回去,退到了他们大哥和二哥的身边。

只有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最是不满意,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大哥的身边,嘟囔道:“两位哥哥,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啊?那小娘儿们一看就是个上乘货色,就算我们不碰她,把她卖到……”

“你给我闭嘴!”大哥没有开口,二哥先开口呵斥了一声。

大哥抬眼瞧了瞧正朝着女子走去的老者,对着众人比了个手势,大家伙儿齐齐退到了这个庙宇的一个角落,然后他才颇有几分凝重的说道:“你们这些人,或是年岁尚浅,或者是来到此地的时日尚短,有的事情你们不知道。”

第七百四十五章 缘起10

“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其中一个乞丐不解的问道。要知道,像他们这些天天走街串巷混迹在市井最底层的叫花子,什么小道消息都是有机会探听一二的。

那大哥却是皱了皱眉,“你真以为你们二哥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不和他们计较的吗?这个老者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砍柴夫,实际上早些年的时候,他可是这方圆百里颇有几分名气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原来是个神棍啊!”立刻有人不屑道。

大哥白了那几个人一眼,严肃道:“他可不是普通的神棍,但凡他算过的命,还没有失了准头的时候。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竟然躲到山里当起了砍柴夫。”

“所以……他说那小娘子来历不凡,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一人小心的问道。

大哥点了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别为了一时的痛快换来灭顶之灾。今夜就让他们好好的在此处过上一夜,明日他们若是还不走,咱们再来好好与他们算算账也不迟。”

一群叫花子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同时,老者已经牵着他小孙儿的手缓步走到了风湮的身边。

这老者方才与那群乞丐的对话风湮也都听见了,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些家伙只是因为拿到了这么一点点钱便放过她,因为她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对这老者的态度似乎有那么一点恭敬,还有那么一点忌惮。

虽然她怎么看这老者也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但是无论如何,是这个老者的出现以及慷慨解囊才使得她这么轻易的躲过了今夜的危机,这一份情还是得承下。

“多谢老丈出手相助。”风湮对着老者微微颔首道了声谢。

方才在门口远远看上一眼,这老者便已然感觉到女子的不凡,如今走近了再看,着实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直到归隐山林当砍柴夫之前也是游历了不少国家,见过许许多多形形*的人,上至皇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他的前半辈子为无数人算过命,并且从未失过准。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是他见所未见的,不用问其生辰八字也不必看其掌中纹路,单单是这样靠近她,老者便知,这个女子的命格决不是他所能算出来的。

短暂的失神过后,老者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这世上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只是看姑娘如此的容貌气度,想来定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怎的会沦落到这个地方来?”老者和蔼的笑问道。

风湮微微垂了垂眼,心中略一思量,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对以前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哦?莫非姑娘之前受过伤,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老者惊讶的看着她,心中却是对这个说辞将信将疑,这个女子越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那只能说明她的来历越是不寻常。

风湮摇了摇头,“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老者见状也就不再追问她的身世来历,转而问道:“那……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漂泊下去吧。”

老者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风湮今日才刚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到人界,就已经经历了寒冷与疲惫,如果没有这个老者的出现,她此刻估计还得经历更大的危险。眼下危机已经解除,她忽然开始感觉到腹内空空,想吃点什么东西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一切都让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至少要有个办法解决她在人界最基本的需求,让她能够吃得饱肚子穿得暖衣服,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她栖身。

只是她如今没有任何的法力,只身一人停留人界,人生地不熟的她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况且经过方才的一番有惊无险,风湮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身和在凡人眼中太过出色的容貌其实是非常容易给她招来无妄之灾的。

她只是需要历练,需要一个契机来突破自己的修为瓶颈,但是她可不想无端的在人界丢了贞洁,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殒落。

这么想着,风湮微微蹙起眉来,答道:“不瞒老丈,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那在你的记忆里可还有别的人或事?若是有,你不妨将他们画下来,老朽不才,倒是可以帮你参考参考。”老者提出意见道。

风湮暗自苦笑摇头,她记忆里的人或事岂是这位老者能够知晓的,不过看老者如此热心,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我的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风湮只得如此说道。

“哎。”老者叹了口气,又深深的看了风湮一眼,越看越是不忍心将这么一个“失去记忆”的绝色女子独自留在市井之地不管,于是问道:“不知姑娘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风湮想了想,答道:“弹筝作画可算得是一技之长?”

老者有些无语,心道:果然是出身不凡的千金,若他所问的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对方一定会回答自己会女红的。

想了想,老者道:“弹筝就罢了,作画倒是勉强可取。”

“老丈的意思是,让我去集市上卖字画?”风湮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距离此处五里开外有座‘铁共山’,老朽平日里以砍柴为生,便在那山上搭了几间茅屋。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姑娘腾出一间屋子来单独居住。每日我砍完柴便可带着你的字画和我的柴禾一同下山去卖,或许可以多换些银钱。”

“这……岂不是太麻烦老丈了?”风湮微微蹙眉道。

老者无奈的笑了笑,“就当是老头子我多管闲事吧,姑娘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之人,不知道江湖险恶。以姑娘姿容,若是到那市井之地抛头露面,怕是很快便会让一些宵小之辈给盯上。未免姑娘受辱,老朽才提出这么唐突的建议。”

老者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风湮若是再不明白对方在顾忌什么,那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愚蠢”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尽快的接受和适应自己已经没有了法力的事实,她必须将自己当做一个凡人来对待,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个凡人。在人界,没有武技傍身又没有雄厚的家族背景做支撑,生得貌美对于女子来说只能算是一种灾难。

从前天界那班神仙的确在背后议论过她的容貌,都说她的容貌举世无双,就连美女如云的修罗界,怕是也没有哪个女子的容貌能与她相媲美。

可是她自己却从未在意过这些,容貌于她不过一副皮囊,一贯心无杂念的她并不会因为自己或者他人的容貌如何就产生什么不一样的心绪。

只是眼下,就算她依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也得考虑旁人是如何看待她的,若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太过惹眼而招来什么无妄之灾,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风湮对着老者微微欠了欠身,“那就多谢老丈了,明日我便随老丈前往铁共山。”

说罢,她又有些迟疑的补了一句:“只是……我会的东西的确不多,可能未来的一段时日内都得麻烦老丈多加指点。”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姑娘不必自谦,姑娘会的东西定然不少,只不过那些东西不适合寻常人家的老百姓罢了。待姑娘将一切都想起来之后,姑娘所学之物必然能够派上大用场。”

解决了自己在人界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风湮已经感觉到了十分的疲惫。她今日跑了太远的路,又没有食物和水作为补给,现在她是又渴又饿又困倦。

没多久,她便在自己铺好的干草上沉沉睡去,度过了自己在人界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日清早,她被周围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那帮叫花子一大早的便起来,也不加梳洗便吵吵嚷嚷的陆续离开了神女庙。

临行之前他们还特意叮嘱老者,今日必须离开此地,否则依然还是要交钱的。

老者以砍柴为生,身上自是没那么多闲钱,况且昨夜若不是遇到些意外情况,他也不会留宿在这个地方。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带着风湮和来时牵着的那个小男孩离开了神女庙,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一家集市。

老者随意找了个小摊子坐下,对着那摊主说道:“三碗阳春面,多加汤水。”

随着那摊主热情的一声应和,风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者是带着她来吃早饭的。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由得面色一红——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来肚子饿了,是会咕咕叫的。该不会在路上的时候老者已经听见了这个声音,所以才什么也没说,便将她带到此处来吃面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缘起11

然而老者似乎并没有看出她那一丝难得的窘迫,反倒是很自然的抬手摸了摸他孙儿的头,自己先深深叹了口气,“哎,昨日忙着赶路,晚上也没吃东西。这会儿是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怜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得跟着我一起受罪。”

那孩子倒是乖巧,只对着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还露出甜甜的笑容,似乎所有的艰难困苦,都不会在他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留下痕迹。

因着老者这番话,风湮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老者身边带着的这个小男孩,略一思索,她竟然发现从昨夜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听这个孩子开口说过。

“老丈,这孩子……”风湮有些惊讶的盯着那孩子看。

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其实是个孤儿,三年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得了重病已经奄奄一息,眼见就快没了生机。也算这孩子命大,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到底还是捡回条命来。不过醒过来之后他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我也带他看过不少郎中,但是他们都瞧不出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见他着实可怜,便干脆就带在身边当自己的孙儿养着,这孩子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只是可惜了一场大病却成了哑巴。”

风湮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天地众生皆有其命数,可怜之人处处都有,她是同情不过来的。

只不过她不问,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说。这老丈在粗略的介绍了一下这个小男孩的身份来历之后,像是叙家常一般打开了话匣子:“老朽年幼之时曾有缘与一世外高人学习仙法道术,奈何资质不佳,这仙法没学成,倒是学了些推盘演卦的皮毛,此后老朽便一直以替人算命为生。

“直到五十岁的那一年,老朽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差点便丢了性命,那时老朽就在想,这场灾难或许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警告,毕竟凡人是没有资格随意窥视天机的。所以从那以后,老朽便归隐山林,当起了砍柴夫。

“而这个孩子确实有些特别,虽然老朽曾破例替他算过一卦,但是卦象却很是奇怪……”

话到此处,老者蹙起眉头,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提起卦象,风湮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她自然知晓凡人当中也有不少奇人异士,甚至放眼整个三界,天生对于未来便有极其敏锐的预知能力的都大有人在,就连曾经最不屑于讲究“天时”的修罗界也已经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占星师。

所以这么看来,这个老者昨夜会出手帮助自己,显然是看出来她来历不凡,而不仅仅是像他所谓的认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一个凡人能有这样的眼力,的确是有几分意思。

“不知这孩子的卦象有何奇特之处?”风湮故作好奇的开口问道。

那老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老朽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应该是个有仙缘的孩子,但是此生的仙缘似乎还不够。就好像……这一生是为了积攒福报,所以要受很多罪。”

风湮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同时也对这老者有了几分赞赏。她适才并没有仔细去观察这个孩子,如今听老者一说,她这才细细打量起小男孩的容貌来。

她如今没有了法力,无法施术追溯太多的东西,但是单凭外表来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不细看也就罢了,细看之下风湮惊讶的发现,这孩子不仅有仙缘,仙缘和福泽还不浅,不过就如老者所言,他这一生命途较为坎坷,是在为后世积攒福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风湮感到诧异的是,她竟隐约感觉到这个孩子与自己似乎有些缘分,只是究竟是几世之后的缘,这缘又是深是浅,她也下不了决断。

“咦,我忽然感觉这个小男孩有些眼熟。”旁观着这一切的画倾城冷不丁开口,语气有几分惊讶。

苍无念皱着眉头细细的看了看那个孩子,半晌也愕然道:“这……我怎么觉得他和那个宁霖有点像?”

“可不就是嘛。难怪我会觉得这孩子似乎和我有些缘分,原来他经过几次转世之后真的得了仙缘,还与我相识了。”画倾城说得理所当然。

“你方才说,你觉得这孩子与你有些缘分?”苍无念惊讶的看着她,“莫非,你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当年的自己心中所想了?”

“这……”画倾城张了张嘴,一双眼瞪得老大,“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所以……”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我的湮儿,你应该就快回来了。”

“怎么,我若是回不来呢?”画倾城撇了撇嘴,不满的哼唧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怎么可能回不来?你当年留下的那缕残念将我们带到此处,不就是为了帮你找回你曾经的记忆吗?我可是过来人,记忆这种事情可由不得这一世的画倾城和苍无念做主。”

“嘁,看你自信满满的模样,我就是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也会装作想不起来的,然后顺水推舟的把你也忘了,看你还如何欺我。”画倾城调笑道。

可是这番言语对于苍无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闻言,他的一张俊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搂在女子腰上的手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咬牙切齿道:“湮儿,你给我听清楚了,不论你是人是神,你都是属于我的。你若是敢再忘了我,我定会用自己方式惩罚你,惩罚到你记起我为止!”

男子字字句句说得凶狠有力,可是听在画倾城的耳朵里,却不知怎么的就变了个味儿,她不由得面色一红,啐了一声,“你……下流!”

苍无念冷哼一声,“对付你这种不让人省心的女子,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两人谈话间,风湮已经将一碗阳春面吃了个干净,就连碗里的汤汤水水也喝得见了底,可见她是真的饿坏了。

吃饱了饭,老者便带着她踏上了前往铁共山的路。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来,风湮一直都待在山上,老者为她准备了文房四宝,她每日就负责写写画画,然后交给老者。

至于那些字画究竟有没有卖掉,能卖多少钱,老者无心跟她提,她也没有心思去问。因为待在山里,野果野菜总是不缺的,老者每过一段时间还会带回来一些粮食,她的身上根本就不需要有钱。

这段时间,三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爷爷带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在深山老林里自给自足,虽然没有富贵奢华的生活,但是日子也过得风平浪静,十分的祥和。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称呼却没有改变,风湮和老者都没有问过彼此的名讳,依旧以“姑娘”和“老丈”相称,而那个孩子,她则是随着老者的叫法,唤他“小秋”。

可是近几日风湮却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让她感觉到自己不能够如此安逸的再这样居住在深山里。

原因说起来也不复杂,因为过去的数万年她都是独来独往,她是一个只需要受人敬仰并且坚守自己神职的神女,她的情感是冰凉的、冷漠的,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与他人打好交情的概念。

但是来到人界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没了法力影响的缘故,她发现自己竟然渐渐的开始明白凡人的感情是什么模样的。

虽然她这一个月来每日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好心收留了她的老者,和老者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但是这老者的前半生周游列国,见多识广,每日都会与她说些过去他所遇到的奇闻异事。

渐渐的,风湮发现自己的心境也慢慢的产生了一些浅薄的变化。

这样的浅薄的变化,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最明显的自然要属小秋对她的态度了。

小秋不会说话,但是却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孩子,一开始风湮并未适应人界的生活,身上总是带着常人不易亲近的冷漠与疏离,所以小秋虽然心中喜欢她,却始终不敢接近她。

当她那张总是冰冷淡漠的脸上渐渐的开始出现那种能被称之为“人情味”的东西的时候,小秋终于是敢壮着胆子靠近她,偶尔还会趴在她的案前看她写字画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浅薄的变化,让她开始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像最初的几日那样,理所当然的住在山里,留在屋内,每日除了那毫不费力的写写画画,便什么也不用做。

且不说她这么过下去根本没可能寻找到突破瓶颈的契机,就单单是每天看着老者为了三个人的饮食起居忙里忙外,就连小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偶尔帮忙打下手,她就已经莫名的感觉到了有些羞愧。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老者带着那孩子离去之后,她便偷偷的来到厨房,想要照着她前些日子暗中观察到的老者做饭的模样,试试看能不能“自学成才”。

第七百四十七章 缘起12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如今没有了法力的她,连生火都没有法办到,最后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却是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咳咳咳……”被一阵浓烟呛得难受不已的风湮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对着灶台流露出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幽怨的眼神。

“啊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画面几万年也见不到一次,苍无念在边上看着,很不厚道的大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笑的!”画倾城一张俏脸瞬间通红,急得跺了跺脚。

如果是这一世的自己窘迫的模样被苍无念看了去也就罢了,可是眼前的画面是一千多年前的自己啊,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这天底下少有她办不到的事。

结果万万没想到封印了自己法力的结果就是,她在人界连一个普通的灶台都摆不平,还被弄得一脸的黑灰,真是好生尴尬。

看见女子窘迫的模样,苍无念的笑意愈发的止不住了,边笑边道:“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画倾城已经羞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狠狠的用她那并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幽怨眼神瞪着身边的男子。

厨房内的风湮折腾了半晌也没有结果,最后也只得无奈放弃,心里寻思着还是等老者回来了,她再好好向对方请教一下这火到底该怎么生,饭又该怎么做。

晌午时分,风湮吃了点老者提前就准备好的干粮垫了垫肚子,搬了张竹椅坐在屋外,心中不觉有些惆怅,觉得自己成日待在这山间的茅屋里实在是毫无建树可言。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这些日子从老者那里知晓的与人界有关的事情,想起老者之前与自己说过,寻常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这铁共山上其实也有许多宝贝,只是能不能得到就得看运气了。

风湮对这些所谓的宝贝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在她看来,凡界的东西再怎么珍贵稀罕,那也比不上天界那些仙山福地里的仙草和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仙丹。但是她也知道,有些生长在陡峭险峻之地的草药对于凡人来说是救命的良药,老者说那些东西是能卖出好价钱的。

虽然她对银钱也没有需求,但是如今的状况她还是清楚的,想要离开铁共山,去更广阔的天地寻找她突破瓶颈的契机,钱财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在人界,没有钱可谓是寸步难行。

思来想去,风湮决定出去碰碰运气,就算找不到什么稀有的草药,寻点美味的野菜野果也未尝不可,总好过像过去的这一个月那样,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是让她感觉到有些羞愧。

离开了这几间可供她遮风挡雨的小茅屋,风湮的手中提着一个小竹篮,漫无目的的往山林深处走去。

一开始她还记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一些比较显眼的大树或者石块上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刻下一些痕迹。

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的感觉到有些疲累,脚下时不时有些藤蔓或者被杂草掩盖的洼陷使得她的步伐屡屡受到阻滞,一不小心便会一个踉跄。

在经过几次差一点就摔倒在地的经历之后,风湮的全部精神都只集中在了脚底下的路上,而忘了要用手中的匕首去刻画出能够让她沿路返回的印记。

穿过了又一片杂草丛林之后,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溪水从高处沿着山壁流下来,到了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浅滩,潺潺的流水声细腻动听,一股清新的水汽随着山风轻柔舒缓的吹在了风湮的脸上,顿时让她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和裙角,风湮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脚底下都踩着了些什么,总之是沾了许多泥,看起来脏兮兮的,都快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再仰头看了看天,阳光穿过树林照射在这一块难得的空地上,眼下不过未时刚至,山林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升高,再过一个时辰,怕是走不出多久就会又热又渴。

可是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的事情,只是挎了一个竹篮,带了一把匕首,所以眼下她想要从这小溪里取些水带上路是没有办法的了。

既然带不走,那就先饱饮一通再说。风湮没有犹豫的走到溪水边上,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竹篮子放在一旁,伸手轻轻的触碰那冰凉的溪水。

来时走得急,尽管穿得不多,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了有些燥热。一触碰到这清澈的溪水,风湮顿时觉得一股凉爽舒适的感觉自指尖蔓延到全身,这一刻她也不由得有些感慨,原来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竟然可以体会到这么多奇妙的感受。

就像此刻,不过是一潭溪水汇聚的浅滩,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水,却能让现在的她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欢愉的感觉。

捞一捧溪水送到嘴边,咕嘟喝了一大口,一股清甜的滋味弥漫在唇齿间,然后顺着咽喉流进胃里,立刻便将方才赶路的疲惫冲走了大半。

“真美……”丝毫没有自己是在暗中窥视他人举动的觉悟的苍无念忍不住轻轻赞叹了一声。

“嗯?”画倾城疑惑的看向男子,不知他这一句赞叹的由来是什么。

苍无念勾了勾唇角,笑容之中充满了宠溺,“我说,你这个样子真美。”

画倾城挑了挑眉,玩笑道:“怎么?难道我平时的样子不美吗?”

苍无念的目光凝了凝,直勾勾的停留在她的脸上,直到看得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的时候,男子才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你很美,一直都很美。否则,我也不会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记住了你。”

“看见我的第一眼?”画倾城有些迷蒙的沉溺在他手心的温度,忽然一个激灵,“你刚才说你看见我的第一眼?难道你想起来了?”

苍无念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溪水边的风湮道:“也没有都想起来,只是觉得你身上穿的这身衣裳有些眼熟,我感觉,我们应该就快见面了。”

“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人界,在这里?”画倾城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

苍无念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

“可是你好端端的跑到人界来干什么?”画倾城疑惑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戏谑道:“来看看人界的女子和我修罗界的有何不同啊。”

画倾城闻言一愣,随即啐了一口,“没个正经,都说修罗界美女如云,我看你是大鱼大肉吃惯了,想要尝尝农家小菜的滋味吧?”

苍无念哈哈一笑,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大鱼大肉’我是没尝过,不过没想到来到人界,还真的收获了一道美味可口的菜,而且怎么吃都吃不够……”

画倾城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你到底为什么来人界?”

苍无念很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魔界的事情来的。”

“魔界?你为了魔界的事情跑到人界来做什么?人界与魔界的结界我不是在封印自己的法力之前才检查过,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啊。”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摇了摇头,“结界的确是没出什么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些法力高强的魔无法突破结界出来作恶。”

“什么?”画倾城骇然,“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魔族混入了人界?”

苍无念将双手负于身后,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他们在突破结界的时候会被压制住不少法力,但是这力量对于弱小的凡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那时候的我都尚未察觉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魔族可能已经暗中混入人界了?”画倾城百思不得其解。

说起这个,苍无念不由得苦笑摇头,“说起来还都是拜赤刹所赐,若非她挖空心思的靠近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手段,我可能真的还不会有任何的警觉。”

“……赤刹?按照影半妆的说法,那时候的她爱你爱得痴迷,她应该只是为了博取你的注意,一心想要成为你的王后,所以才会如此工于心计。可是……凡界的女子为了争宠尚且都是如此,赤刹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吧?”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以为,自己所言都是句句在理的大实话,虽然这一世的她前十几年的人生都如一张干净的白纸,但是在画魂的这条路上,她已经看到了许多,了解了许多,甚至是亲身体会到了许多。

执念是一种不加控制便会无法收拾的东西,三界众生或多或少都难逃其害。而这当中以对爱情的执念为最,有许多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为了得不到而宁愿玉石俱焚。

第七百四十八章 缘起13

可是苍无念却是很严肃的摇了摇头,“对我们修罗而言,最不屑做的事情就是玩弄手段。我们想要得到什么,都会用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的将那东西弄到手,即便是败,也会败得心服口服。像赤刹这般做派的,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修罗皇族的耻辱。”

“所以……你就开始暗中注意她,观察她,然后发现她与魔族有关系?”画倾城顺着男子的话问道。

苍无念蹙了蹙眉,依旧摇了摇头,“当年圣女云兰嫣外出历练回来之后便带着她,却始终没有说出她的生父是谁,而她的心机和她的天赋却让我不得不注意到她。

“只不过任我如何观察,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身上并没有魔族的气息。你当了解,我不喜欢身边的事物不受自己的掌控,既然对她起疑,我必定是要弄清楚她的来历。于是我便寻着云兰嫣当年出游的轨迹,一路来到了人界。”

“然后呢?”画倾城接着问道。

苍无念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微微扬起了嘴角,感慨道:“然后大概是发生了一个‘恶俗’又‘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吧。”

“英雄救美?你是说你救了我?”画倾城美眸瞪得老大,颇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盯着苍无念。

只不过话音刚落,她猛然想起了苍无念带她来到洛河宫的时候曾在她脑海里闪现过的记忆碎片,那一幕的她就是穿着眼前的风湮所穿的衣裳,而且神情还颇为惊慌的正被一只看起来凶狠的老虎追着跑。

“想起来了?”苍无念见她的表情变了又变,不由得也生出几分诧异。

还不待画倾城回答,两人周遭的环境便忽然变得模糊并且迅速旋转起来,短短几个呼吸之后,一切又再次平稳下来。

两人定睛一看,发现风湮正站在一片密林的入口之处,神情极为凝重的望向密林深处,不知道到底是在思索些什么。

“湮儿,你能感应到自己在想什么吗?”苍无念小声开口询问道。

画倾城秀眉微蹙的盯着风湮的背影,轻声答道:“我试试看吧。”

说罢,她将视线如同风湮一般眺望向密林深处,用余光将四周的景物全都记录在脑海之中,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黑暗中的远方闪过一个十分缥缈的光点,光点渐渐延长,变成一条纤细的光线缓缓的朝着画倾城游荡过来。

当那条细线触碰到她的额头时,一种熟悉的心意相通的感觉瞬间流淌到女子身体里的每一根经脉。

画倾城的眼睫微微动了动,喃喃开口说道:“这是什么气味,好难闻……”

苍无念闻言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料到风湮如此正色的面对一片密林,脑海中居然是在计较空气中弥漫的气味。

在这深山老林里头,有些奇怪的气味不是常有的事吗?许多她不曾了解的花木或者稀有的动物都会释放出一些对他们而言十分不友好的气味。

很快,画倾城又说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之后发出的气味。”

“腐烂?是不是什么鸟兽死在这附近,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气味?”苍无念问道。

画倾城摇了摇头,“像,但闻起来又不太一样。”

“那会是什么?”苍无念又问。

画倾城张开了眼,秀眉微蹙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感受到自己这时候内心的想法,却闻不到附近的气味。我和那时候的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五感相连。”

苍无念点了点头,目光又朝风湮看了过去。想要知道她为何如此在意这片密林,怕是只有跟着她进入密林之后才能得出答案。

“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毕竟这时候的我没有任何的法力,这片林子让我感觉到了危险。”画倾城面色严肃的说道。

“就算危险,你也会进去的。”苍无念笃定道。

画倾城扭脸看他,“你这么确定?这时候的我已经在人界一个多月了,基本可以确定什么程度的危险会要了我的命。”

苍无念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做出无奈的样子,道:“你若是不进去,我还怎么英雄救美?”

“……”画倾城哑然。

事情不出苍无念所料,风湮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缓缓踏入密林。

细碎的“吱吱”声自脚下传来,与这片幽静得有些诡异的地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画倾城虽然只是处在旁观者的角度跟着风湮前行,感觉不到脚踩在落叶之中发出的声响,但是因为她的感受已经受到了风湮的影响,所以即便她的身边还有苍无念的陪伴,但是她的一颗心却始终都悬在那里,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充斥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迫使她进入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

伴随着风湮的脚步,他们离密林的入口越来越远,周围的光线也渐渐的变得昏暗斑驳起来。若有若无的凉风从树与树的间隙之中吹向风湮,让她只觉得脊背没来由的一阵一阵的发寒。

“气味越来越浓烈了……”画倾城皱着眉头说道。

在她说话的同时,风湮已经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呕”的一声反胃的闷哼从她的喉间溢出,她的双眼也被迫泛起了一丝泪光。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难受,这气味真这么难闻?”苍无念有些心疼的盯着风湮,真想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好替她输入一些法力,让她能避开所有让她不适的东西。

画倾城没有接话,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风湮的身上,除了没有办法触碰到风湮触碰到的东西,她觉得自己这一刻几乎已经和风湮融为一体了。

“越来越近了,气味的来源应该就在这附近。”艰难的朝前又走了丈许的距离,画倾城压抑着嗓音开口说道。

这时候的风湮面色已经开始有些发白,额上也渗出了些微细密的汗珠,这显然不是热的,而是被她周围那股难闻的气味给憋的。

她将衣袖折了几折,使劲的按住自己的口鼻,艰难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拨开挡在眼前的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叶子,结果出现在她眼前的东西让她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这是……”

“尸香魔芋?”

画倾城和苍无念一齐惊愕出声。

风湮能看到的东西,他们两个自然也能看到,当风湮用手拨开那片挡住视线的叶子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而奇异的花朵。

这东西看起来只有一个花瓣,呈折叠状环绕一周,将一根粗壮的花蕊包裹在其中。花瓣的顶端是深紫色的,然后往下渐渐过渡成玫红色、淡粉色,再往下就成了一大片鹅黄色,直到连接着土壤的根部变成了淡青色。

平心而论,此花的色彩模样算得是花中翘楚,再加上它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体格,说它是花中霸王也不为过。

可是它周身散发出来的如腐肉一般的恶臭,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将它和娇美的花朵联系在一起。只要闻到这种气味,是个正常人第一个能联想到的都是凶案现场,而且是死了上百口人又拖延了十天半个月才被发现的极其残忍恶劣的尸体已经腐烂了的凶案现场。

“呕……”风湮的胃部再一次痉挛起来,一股酸水直冲她的咽喉。一个没忍住,她已经张开嘴呕吐了起来。

这不合时宜的呕吐不但不能纾解周围浓烈的腐臭味带来的不适感,反倒是因为呕吐时本能的大口呼吸而让风湮吸入了更多难闻的气味,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刺激着她更加剧烈的呕吐起来。

而一旁的苍无念呢?他的神情却由一开始的心疼渐渐的变得有些迷离,看着女子红着眼弯着腰时不时从口中吐出酸水的模样,他的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丝自己都无法言喻的莫名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在那吐得难受呢,你干嘛这么瞧着我?”画倾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苍无念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下移,最终停在了她的小腹处。

画倾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自觉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阿念,你干什么?”

苍无念一把将她揽了过来,一手搂在她的肩上,一手却是绕过她的腰放在了先前他视线停留之处,轻轻摩挲了几下,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突然想到……这里若是有了个孩子,你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画倾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开始逆流,将她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你……你怎么脑子里尽想着这些?”

苍无念无奈的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就算明知道你并非这个原因呕吐,可是看着你那副娇弱的模样,我就情不自禁的在想,有一天你怀了我的骨肉会是个什么模样……”

画倾城又羞又恼又无奈,使劲的挣扎了起来,“你别胡思乱想,你现在最应该想的,难道不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尸香魔芋吗?”

第七百四十九章 缘起14

说起这个,苍无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此花极其稀有,仅在魔界与冥界的交界之处才偶有机会得见,它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画倾城停止了挣扎,也同样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尸香魔芋释放出来的尸臭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不断膨胀人内心的欲念。可是此处人迹罕至,那个将尸香魔芋大老远弄到这里来的家伙到底图个什么?”

“如果,对方不是为了控制人,而是为了控制妖呢?”苍无念淡淡的问道。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野兽的低吼忽然从对面的树林里传来,且不说这是什么猛兽发出的吼叫,就单单那种沉闷压抑的声音,就能让人感受到对方的危险而不由自主的汗毛倒竖。

正在呕着酸水的风湮听见这么一声吼叫,顿时一个激灵,连周围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都在这个瞬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见女子两道秀美紧紧的纠结在一起,额上原本细密的汗珠已然顺着鬓角滑落至脸颊,倾世的容颜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

“是虎?这山里居然有虎?”画倾城惊愕道。

就在她愕然之时,风湮已经直起身子,当机立断的选择扭头跑路。

可是她现在的身子与凡人女子无异,就算她心智坚定,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尸香魔芋散发出来的尸气

所迷惑,但是那难闻的气味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至少方才那一番呕吐已经使得她四肢无力腿脚发软。

在她看见如此巨大的尸香魔芋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老者告诉过她,这山中有不少稀罕的花木与动物,但是越是稀有的宝贝附近往往越是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这株尸香魔芋是如何而来的暂且不论,但是仅凭它这硕大的体格也不难猜测出这玩意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毒源,它释放出的尸气日复一日的侵染着这片密林的一草一木和飞禽走兽,此处的生灵因为它的存在而渐渐的产生本质上的改变。

必须要尽快离开这片密林!这是风湮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哪怕她有再多的不甘和对于这株尸香魔芋再准确的判断,她眼下也是束手无策,只有选择逃命。若是不逃,她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将性命白白丢在这里。

心中越是惊怒,脚下的步伐却是愈发的不听使唤。来时不过是落了一地树叶和枝桠的山路在这时候变得像是沼泽一般,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路上,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力,每每在她抬脚之时都险些将她绊倒。

“糟了!根本使不上力气!”画倾城一边焦急的跑到风湮的身边,一边紧张的替她回头张望密林深处。

“不行,我一定得逃出去!”风湮痛苦的喘着粗气,额上的汗珠却已经滴滴答答的从脸颊上滴落下来。

她将双手狠狠的在自己的双腿上捶了两下,努力的朝着来时的路迈开步子。

“吼——”低沉的兽吼愈发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从她的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只猛虎已然感觉到了她这个外来者的存在,正不紧不慢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恐惧,第一次体会到凡人在这天地间是如此的弱小。就算身后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也能够轻易要了她的性命,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已经受到尸香魔芋影响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异变之虎。

风湮没有开口呼救,因为她知道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出没,就算是有,同样都是凡人,对方也不可能有办法战胜这头猛虎。

求生是所有生灵最本能的欲望,风湮也不会例外。更何况她身上还有重大的责任和重要的使命,她不可以将性命莫名其妙的就丢在这种地方。

一股信念支撑着她虚弱不堪的身体,她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分不清来时的方向。身后有一只随时可能发狂的猛虎在压迫着她,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像是要将她的心智一点一点的摧毁。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风湮猛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奔跑,虽然这速度和她平日里正常情况下快步走的速度差不了太多,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那的的确确已经是用尽全力在奔跑了。

耳边听不到风声,头昏脑涨的风湮此刻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身后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像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却是任凭她如何努力也甩不脱。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谁,谁能救救我?”画倾城此刻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即将溺水之人,胸口传来阵阵窒息。

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画倾城了,她能感受到风湮的全部感受。

“湮儿,你没事吧?”苍无念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可是画倾城已经完全融入了风湮的状态,男子对她的安抚一点都没有起到作用,她双眼焦灼而茫然的望着前方,心中的绝望愈发汹涌的翻滚起来。

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弱小的女子是猛虎眼中志在必得的猎物,它根本不担心眼前的蝼蚁能够逃离它的虎爪,它只是在等,等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一爪撕裂她的身体。

苍无念揽着画倾城一路随着风湮一起奔跑,他有心想要回头看一眼那猛虎究竟生得如何模样,却无奈丛林太过茂密,而怀中女子的状况又太过糟糕,他只得护着她一路朝前跑着。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风湮只觉得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丝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亮光,她心中涌出一抹惊喜——那是她进入密林的入口之处。

“要到了,就要到了!只要离开这片密林,我应该就安全了!”风湮虚弱的勾了勾唇角,无声的呢喃着。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本就筋疲力尽的她身形一个不稳,十分干脆的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痛自膝盖和胳膊肘传来,疼得她那张苍白的脸都不自觉的扭曲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就好像心脏里藏了一个装着醋的布囊子,这一摔不小心将布囊子戳了个窟窿,酸酸涩涩的陈年老醋一下子溢了出来,直朝着她的喉咙和鼻子钻。

这种情绪对于风湮来说很陌生,但是对于画倾城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种无端的委屈,伴随着无尽的绝望,只让人心口鼻尖都发酸,随时可能落下泪来。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风湮双眼通红,咬着牙死撑着想要再一次站起来,但是内心痛苦绝望的呼喊却是已经不受她的控制,自发的叫嚣起来。

“吼——”这一声低吼,让风湮诡异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屑和嘲讽。

她艰难的扭过头,第一次生出看一眼这头将她逼入绝境的畜生的心思。

画倾城和苍无念的目光也随着她朝后望去,只见这只嚣张的猛虎通体生长着洁白的长毛,毛色柔亮顺滑,只在少数几块地方掺杂着一些黑色的皮毛,形成了对比鲜明却异常高贵的模样,这显然是一只稀有的虎中之王。

可是最让人在意的并不是它的毛色有多么的稀奇和迷人,而是它的体形和那株尸香魔芋一般呈现出让人骇然的硕大,普通的老虎与它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仅这一眼,风湮丝毫也不怀疑只要这只巨大的老虎抬一抬爪子,就能将她直接给拍成肉泥。

女子的恐惧猛虎自然是看在眼里,那一双如铜铃般硕大且泛着森冷寒光的眸子居然在这一刻流露出了一丝戏谑。

“这头畜生,居然已经有了灵智?!”画倾城愕然道。

苍无念冷哼一声,“看来是受了那株尸香魔芋不少的好处,不仅身形生长奇快,就连修炼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了。若非你无意闯入,再要不了多久,这孽畜就该脱去虎身化作人形,成为一个被魔气侵染和掌控的妖物。”

“魔气?你的意思……是魔族将尸香魔芋放在此处,好让这附近所有的生灵都受到它的影响,快速拥有灵智和力量,然后成为他们在人界的助力?”画倾城骇然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结界尚且稳固,即便是魔族的强者也无法长时间在人界自由行动,培养这样的力量对他们来说是最快捷也最稳妥的办法。”

“孽畜,休得放肆!”这时候风湮忽然低斥了一声,显然她也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只猛虎拥有极高的灵智。

只可惜,对于来自眼前这个弱小的没有丝毫危险气息的女子的威吓,这猛虎显然是不会放在眼里。它居高临下的藐视着她,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讥讽的冷哼。

第七百五十章 缘起15

“你好不容易修炼到这个地步,只差一些机缘便可化形为人,若是在这时候妄动杀念,于你日后修行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风湮艰难的试图劝说。

不过这苍白无力的言语对猛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于它而言,女子与山中的野鸡野兔并没有什么差别,都不过是它爪下垂死挣扎的一只猎物罢了。

它缓缓的抬起一只前爪,看似随意的一挥,风湮倒在地上的身体便如同一片轻飘飘的叶子,立刻被掀飞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不远处的一根树干上。

“啊……”风湮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没有法力傍身的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重重摔落在地。紧接着她的胸中便一阵翻涌,一口腥甜顶上喉咙,又让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你当真要选一条不归路?”风湮咬着牙,几乎无声的从贝齿间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那猛虎闻言又是一声低吼,铜铃大的双眼中涌上了一层血色。这个弱小的人界女子着实让它感到烦躁,明明像只蝼蚁一样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临死前还要这样絮絮叨叨的对它说教,真是可笑至极。

风湮看着面前的猛虎眼中骤然暴起的血丝,心知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这道行尚浅的妖物沾染了太多尸香魔芋的气息,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够让它辨别何谓正途何谓歪道的。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猛虎又一次的抬起它的前爪,锋利的爪子上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只要它一爪挥下来,她就必死无疑了。

身上的疼痛和内心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使得她的冷汗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落下来,她没有闭上眼睛默默等死,而是紧咬着牙关试图冲破自己在自己体内设下的封印。

她从来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神,因为她没有算过自己的命格,所以即便今天是个死劫她也要拼尽全力去抗争一下,如果这是一个能够让她突破瓶颈的契机,事后她怕是还得感谢这头猛虎。

就在她集中精神寻找自己体内被埋得极深的封印时,那只猛虎的利爪已经高高的抬起,在树丛斑驳的光影下反射出了一点耀眼的金光。

风湮下意识的眯起双眼,只觉一道劲风从脸颊边上堪堪划过,斩断了她几缕凌乱的青丝的同时也给她吹弹可破的面颊带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嗷呜——”

“砰——”

猛虎的惨叫和重物狠狠坠地的声音先后响起,眯着双眼的风湮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变暗了,有一道身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急忙睁开眼细瞧,入眼的却是一袭轻轻翻飞的月白色锦缎长袍。

来人是个男子,身形看起来挺拔而修长。他的左手自然的垂放在身侧,右手握着一柄闪着利芒的宝剑,一滴红色的血珠正顺着剑尖滴在了他脚边的土地上。

——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刺伤了那头猛虎?

风湮心中大骇,盯着男子背影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复杂。

“吼……吼……”突如其来的创伤使得那猛虎又痛又怒,喘着粗气一边嘶吼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白衣男子的身形巍峨不动,就算此刻的风湮看不见男子脸上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得到他心中的淡定。

猛虎之于男子,就如同她之于猛虎,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那猛虎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但是它之前对风湮下毒手的那只爪子已经被男子的宝剑所伤,翻起了大块的血肉,洁白的毛皮上殷红一片,不断往外渗着血水。

就见那只猛虎低沉的“哼哧”着,对着男子露出了怨毒的目光,却是不敢冒进一步。

猛虎与男子对视了片刻之后,忽然脚底一顿地面,巨大的身形带起一阵风声,以一种与其体格极为不符的敏捷扭头就朝林子深处钻去。

“呵,想逃?”男子轻轻的冷哼了一声,手中宝剑华光一闪,脚下迈着风湮看不懂的诡异步伐,瞬息间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过须臾光景,林中便传来了恶虎凄厉而痛苦的嚎叫声,然后就是不知名的飞禽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慌乱扑腾翅膀的声音。

待到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一袭月白色再一次出现在风湮的视线之中,然后缓缓的朝她靠近。

“姑娘,你还好吧?”男子低沉而又十分扣动人心的声音在风湮的耳边响起。

直到这一刻,风湮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却跌入了一双深邃无边的星目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头昏脑涨而产生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风湮竟然觉得男子的眸中闪过了一道幽幽的紫芒。

见女子神色茫然的望着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自语道:“看样子是被吓坏了,也不知这尸气对她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说着,男子便伸出手来,想要去探风湮的脉搏。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对自己没有恶意,可是当那只温暖的大手触碰到自己的手腕时,风湮还是本能的便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倒也不是她有心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她活了几万年,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平常就连女子都很难近她的身,更不要说是这么一个陌生的男子。

自己的身体如今被尸气侵染,虽不至于迷惑心智,但是那气息对于肉身的损伤是难以避免的,更何况她之前还挨了那猛虎一爪子,天知道内伤有多严重。

这个男子既然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那头恶虎,想来定是个世外高人,她不知道如何对人示弱,哀求他人救助自己,但是至少她明白,眼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眼前的男子可是一个关键的人物。

女子骤然僵硬的身体昭示着她的戒备,既然会对陌生男子的触碰产生如此敏锐的戒备之意,说明这女子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男子不由得暗暗挑了挑眉,抬眼瞟了一眼女子脸上的神情,只见她紧抿着唇,低垂着眼眉,微微颤抖着身子像是在害怕什么,但却不躲也不闪。

看着风湮这么一副好像硬着头皮马上要被迫承受他人*的模样,男子不由得起了些许戏弄她的心思。

他索性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将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面颊。

“你……嘶……”发现男子对自己做出如此轻薄之举,风湮本能的想要呵斥,可是刚一开口,男子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她脸颊上被虎爪掠过的伤口,立刻让她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只是划破了皮,不至于毁了你的容貌。”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很快的将手收了回来。

风湮蹙着眉,强压着心中的羞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男子生得一副俊逸出尘的模样,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一身高强的法力,怎么会对她一个“凡人女子”做出这么轻佻的举动来。

风湮在想什么,男子不知道,但是她那双美丽的眸子看起来清清冷冷,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既不对自己救了她的性命表示感谢,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表现出寻常女子该有的羞怯或者热情,这一点,让男子对她愈发好奇了起来。

他细细的将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忽然惊觉,这个乍一看打扮得像个山野村妇的姑娘居然拥有一副玲珑有致的娇躯。

如果不是她被那头猛虎弄得如此狼狈,如果不是她受了伤脸色看起来如此苍白,如果她的脸颊上没有那几道影响容颜的血痕,如果她的一头青丝不是如此凌乱……

男子的目光微微凝了凝,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丝期盼,他想要看一看这个女子将自己收拾干净妥贴之后,会拥有如何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就算论姿色比不上他身边的那些女子,至少她那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也当得世间罕见。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很是自然的伸手将女子从地上横抱而起。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风湮蹙了蹙眉,压着心头的不悦说道。

“你确定?”男子挑眉问道。

“嗯。”风湮惜字如金,并不想与他多说。

男子微微一笑,果真将她放了下来,动作说不上粗鲁,但却十足突兀。

风湮还没准备好,被男子忽的一松手,立刻发觉自己脚底一软就要往地上栽去。情急之下她慌乱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好稳住自己的身形。

结果是,她什么也没抓住,但也没有栽倒在地。因为男子早就料到她会出状况,所以在她跌倒之前已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免得她受伤的五脏六腑再一次受到震荡。

当然了,这一切举动更多的是充满了戏谑与挑逗,让风湮有了一种被这男子戏耍捉弄的感觉。

“还要逞强吗?”男子俯下头来,轻轻的在她的耳边问道。

第七百五十一章 缘起16

风湮只觉得男子口中的温热气息全都喷洒在了她的颈边,让她不由自主的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心中羞恼更甚。

为了避免再一次被这个男子戏耍轻薄,风湮只好狠狠的将头扭向一边,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说。男子轻笑一声,再一次一把将她横抱而起,步履稳健的将她带离了这片密林。

走出林子的时候,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即没说话,也没将风湮放下来。

这个举动让风湮很是迷惑,她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这个男子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却是尴尬的发现他刚刚将头扭转回来,视线正好与她相碰。

与风湮的尴尬不同,男子倒是很坦然的开了口:“这林子有问题,回去之后记得通知你身边的人,让他们尽量远离这个地方,短时间内最好是不要再上这铁共山来。”

风湮闻言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后试探着问道:“你可知这密林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问的是那朵奇异的花吧?那叫‘尸香魔芋’,开花的时候会散发出腐肉一般的尸臭味,那气味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为之癫狂。”男子倒是很干脆的解释了起来。

“这铁共山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风湮又问道。

男子挑了挑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风湮微微一愣,随即垂了垂眼,低声道:“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男子轻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女子嘛,不要总是这么爱逞强,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才能让身边的男子生出怜爱之心,好好的保护你。”

看到此处,画倾城实在是忍不住了,捶着苍无念的胸口便气呼呼的怒斥起来:“你……原来你本就是个下流胚子,头一回见到我,便如此轻薄于我!”

苍无念摇着头,任由女子的花拳绣腿在自己身上招呼着,憋着笑意叫屈道:“天地良心,你看看你那时候的模样,我就是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这样的你下手吧?”

画倾城闻言一愣,这才抬眼仔细瞧了瞧,那个被当初的苍妄抱在怀中的自己,眼下怎一个“狼狈”能够形容。

那一身沾满了泥土与污迹的朴素衣裳,那一头凌乱的青丝,那一脸苍白如纸的面色再加上微微肿起的半边脸颊……

再看看当年的苍妄,一袭月白长袍飘然若仙,即便他是压制了法力来到的人界,但是动手除去那头恶虎之后却依然没有让丝毫的血迹沾染到他的衣衫之上,怀中抱着她这么一个伤员走了许久也不见气息凌乱分毫。

这一幕要是叫旁人看了去,怕是都要摇头感慨:这么个谪仙般的男子怎么就如此放得下身段,将一个脏兮兮的山野丫头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不放。

“怎么?还委屈吗?就你当年那烧火丫头的模样,能让本王堂堂一界之主屈尊降贵的抱着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你该知足了。”苍无念戏谑道。

“哼,谁让你抱了?是你自己多管闲事。”画倾城撇了撇嘴,毫无底气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见女子一副使小性子的模样,苍无念心中愈发的感慨和爱怜,他轻轻伸出手勾起了画倾城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自己相对,“是,当初就是我想要多管闲事。但是你就不好奇吗,我为什么偏偏想要管你的闲事?”

被他这么一问,画倾城倒也迷糊了,“是啊,你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男子,美女你也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当年我们不过初次见面,那么狼狈的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

苍无念将勾在她下巴的手指渐渐上移,最后在她的眼睛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低声道:“因为这双眼睛。”

“眼睛?”画倾城有些迷蒙。

“对,眼睛。”苍无念肯定的点了点头,“我能确定那时候你的内心有恐惧,有惊慌,可是你的这双眸子透露出来的东西更多的却是清冷和坚决。寻常的女子,哪怕是习武之人,在遇到那样的困境也会显露出绝望。

“可是你没有,你看起来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但却让我看见了一种绝对远超凡人的求生欲,和不经过岁月的蹉跎就无法沉淀出来的冷漠。”

“冷漠?”画倾城有些无语,没好气道:“你确定我当时不是被吓傻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冷漠了?”

苍无念微微笑了笑,“这是一种感觉,就像你当时见到我的时候,心中也对我有别样的感觉是一个道理。”

画倾城白了他一眼,闷闷道:“你少臭美,谁对你有别样的感觉?我那时候只觉得你这人讨厌死了,仗着自己会点仙法道术就胡作非为,时不时就要占我的便宜。我只想着等我找到契机恢复了法力,一定要让你好看!”

“哦?你当时真这么想的?”苍无念一把揽住女子的腰,原本抚在她脸上的手却是不怀好意的从她的衣襟探了进去,一边辗转一边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说谎的姑娘,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画倾城没料到男子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来这么一手,浑身立刻一个激灵,好像身体里有一个火种,被他一点就着,很快就被炙烤得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只得讨饶道:“阿念,别……我,我那时候真的没什

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只是对你的身份有些好奇罢了。”

“就只是这样?”苍无念在[山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带着几分邪气的问道。

画倾城险些叫出声来,急忙点头,“真的只是这样,我没骗你。”

“唉……”苍无念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你的心肠还真不是一般的硬,那一阵子我天天围着你转,你居然对我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画倾城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声音小得像蚊子:“也……也不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心中很少起波澜的。我会对你产生好奇,就已经是……很大的例外了。”

闻言,苍无念的心头总算是有了点安慰,“好吧,谁让我是个男子呢。追求你这么个在三界之中都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吧。”

两人对话间,记忆幻境中的苍妄已经将风湮抱回了她居住了一个月的茅屋里。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老者和小秋还不到回来的时候。

“这里不止你一个人居住吧?”将女子抱进了她的屋内的竹榻上,苍妄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状况轻声问道。

“还有一位老丈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小童。”风湮淡淡答道。

苍妄瞥了她一眼,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我这里有些丹药,对你体内的伤势有好处,你且先服下吧。”

风湮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男子递来的小瓷瓶。又迟疑了半晌,才轻轻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谢谢。”

苍妄挑了挑眉,“从你嘴里听见这两个字,可还真是不容易。”

风湮疑惑的盯着他,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对他道了句谢,怎么又引得他流露出戏谑的神情。

苍妄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勾了勾唇角道:“你很明显不善与人交际,我救了你的命,你却犹豫了这么久才说出一句‘谢谢’,要说你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我可真是不信。”

风湮蹙了蹙眉,心道:我也不信你只是个普通的修仙者。

见女子又是沉默不语,苍妄耸了耸肩站起身来,随手递给女子一个水杯,说道:“赶紧把药吃了。我四下走走,看看这周围还有没有什么隐患。”

风湮接过水杯,男子便起身离开了房间。有那么一瞬风湮感觉自己有些恍惚,她发现自己在看见男子离去的背影时,心中居然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这个男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发现让风湮感到很诧异,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救了她一命,她破天荒的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仅此而已。

他救她,也并没有表露出要得到什么回报,他若要走,她也是拦不住的。他们终究只是擦身而过的路人,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没有问上一问。

为什么她会无端的在意,这个男子转身离去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将这个男子从出现到转身离去之间所有的细节都重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风湮断定这个男子的身份来历绝对不简单。就连他一开始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轻佻之举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他刻意为之。

这个男子的确生得一副天人之姿,一身白衣的装束更是衬得他平添了几分仙气,可是他深邃的眸子和那个让风湮犹疑的自他眸中一闪而过幽深紫光却是让女子无端的感觉到了他的邪魅和危险。

这样的男子表面上看起来越是风流多情,骨子里其实越是冷漠狂傲,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就像手里握不住的沙,谁也无法真正掌控他的心思。

第七百五十二章 缘起17

想到这,风湮不由得自嘲一笑,大概是在人界待了这么段时间,心思也变得像个人间的女子了。放在以往一眼就能看透的事情,今日的自己却是做出了太多不该有的反应。

就着水杯里的水将男子留给他的丹药服下,风湮便静静的靠在自己的床榻上,回想着那密林之中的尸香魔芋。

这种花十分罕见,生存于魔界与冥界的交界之处,花开之时散发出的尸气对于凡人来说可算是无解之毒,若没有几分本领,莫说是将此花移栽到这铁共山上,就连多靠近它一段时间都是无法办到的事。

可是铁共山深处人迹罕至,就连那老者怕也是不知晓这株尸香魔芋的存在,很明显这东西不是拿来对付凡人的。

老者说过,山中多奇花异草和罕见的猛兽,而风湮今日深入山林之中也已经察觉到,此山深处颇有几分灵气,是个适宜草木和猛兽修炼成精的地方。

“如此看来,尸香魔芋出现在这铁共山深处,定是为了控制这山中的鬽灵与妖精。”风湮并没有思量太久,便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这个认知又让她情不自禁的蹙起眉来,“可到底是谁将尸香魔芋带到了这里,他控制这些妖鬽究竟有何目的?”

就在风湮眉头紧锁的时候,苍妄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所居住之地的前前后后都探查了一遍,在确认这个地方暂时没有受到任何不良气息侵害的迹象之后,他很快便返回了风湮所在的屋子。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风湮还在凝神思考,当那一袭月白长袍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居然不是“这个男子没有敲门就自顾自的走进屋来”,而是“他竟然回来了”。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苍妄好像是回到自家地盘那般自然,一走进屋便顺手拉了一张竹椅坐到了风湮的床榻边上。

风湮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很快便发现之前在她体内游窜的尸气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被那猛虎一掌震飞而产生的内伤也在迅速的愈合。

风湮心中不免有些动荡,惊讶的问道:“你这是什么丹药,药效如此神奇?”

看见风湮自己给自己诊脉的动作,苍妄的眉头轻轻一扬,“没看出来,你居然懂医?”

风湮的眸子微微凝了凝,别过脸道:“读过几本医书,懂些皮毛罢了。”

“懂些皮毛?姑娘怕是谦虚了吧?”苍妄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顿了顿才道:“看你对这铁共山也不是十分熟悉,稍微懂些医理的人都知道,鲜少有人出没的山林之中往往多有瘴气、毒虫,你只身一人深入密林,竟然不随身携带解毒的丹药……”

话到此处,他猛的将头靠近了风湮的身边,伸手在她被虎爪所伤的脸颊上轻轻划过,颇有几分暧昧的接着道:“我究竟该认为你是缺乏江湖经验,还是应该认为你是有恃无恐?”

虽说从山中密林回到茅屋的这一路,风湮一直都是被苍妄横抱在怀里,可是无论怎么说,他们两个也只是今日才相遇,几乎与陌生人无异。所以此刻苍妄的忽然靠近,风湮本能的就想扭头避开他。

可是如今的她没有法力,只要苍妄愿意,她再怎么躲也是无法避开他的触碰。

于是男子独有的气息和他指尖细微却不容忽视的触摸一下子便占据了风湮所有的感官,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跳动的节奏都有了些奇异的变化。

不过风湮还是很快便回过神来,毫不客气的一把将苍妄的手给拍开,淡淡的说道:“今日贸然深入密林的确是我一时疏忽了,你及时出现救下我的性命我也十分感激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放尊重一点,不要……总是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

苍妄嘴角一扬,轻轻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因为女子的行为和言语感觉到尴尬,而是用他被风湮拍开的手凭空一抓,变出了一柄小小的铜镜摆在了风湮的眼前,淡淡笑道:“别这么紧张,我若是真有心对你不轨,你也无力反抗不是吗?”

风湮秀眉紧蹙,实在是对这个男子感到无语,只是当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扫过男子手中的铜镜时,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

“如我所料,当真是个绝色美人。”苍妄笑盈盈的将风湮的惊讶收入眼底。

风湮抬起手来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伤口居然这么快就愈合了?之前明明还有些疼痛的,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怪风湮惊讶,因为男子方才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她完全没有感受到对方任何的法力波动,换言之,她可以确定苍妄方才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说白了就是想戏弄她,而不是为了治愈她脸上的伤。

正因为如此,她才对自己脸上忽然消失的伤痕感到奇怪。

苍妄细细的打量着风湮的一举一动,包括她脸上每一个神情细微的变化,将一丝寒意压在眼底,依旧笑道:“我之前给你服用的丹药不仅对你体内的伤势有利,对于皮外伤更是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风湮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苍妄的嘴角勾勒出一丝邪肆的笑意,“只是那药可能还有些小瑕疵,会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还得因人而异。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出手救了你,便不会害你。所以我决定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直到确定你安然无恙为止。”

看着苍妄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画倾城万分无语的抬起眼来看着身边的苍无念,“你给的丹药会有瑕疵?你分明是在怀疑我!”

苍无念微微一愣,“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画倾城白了他一眼,“看你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想揍你!要不是因为我的法力尚未恢复,岂容你这般对我动手动脚!”

苍无念闻言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为何没了法力?一开始我的确以为你只是个凡人,可惜你再怎么接近凡人,你依旧还是个神女。我的丹药确有奇效,但是对于普通的肉体凡胎可是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发挥所有的效用。你倒好,服下丹药不过半个时辰,内伤外伤几乎就已经痊愈,想不引起我的怀疑都很难啊。”

“所以你才决定留在我的身边监视我,好弄清楚我到底是哪路妖魔鬼怪,是不是处心积虑靠近你,想要加害于你?”画倾城没好气的说道。

苍无念诚实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实话,你是这天底下第一个让我看不透的女子。那时候我心中反复在想,你若是魔族的魔女,或者是妖族的妖女,如此的姿容定然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可是你眼中的冷漠又让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如果是,那只能证明你背后的势力真是将我的脾性摸得很透彻,知道太过主动的女子我不稀罕,所以才弄来你这么个冷冰冰的美人好吸引我的注意。”

画倾城闻言眉头一挑,双手抱于胸前,凉飕飕的道:“这么看来,你没少受到美女的*啊?”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一凝,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冷哼了一声:“何止是美女,这么些年来我始终孑然一身,于是有人背地里断言我有龙阳之好,还往我身边送过不少美男子呢。”

看着男子那一脸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画倾城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忽然很想瞧瞧,你见到那些美男子的时候是怎么一副神情。”

苍无念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那些可都是你的情敌,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此言一出,画倾城笑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儿眼角就已经笑出了泪水来。

直到苍无念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她才强迫自己止住了笑意,乖巧的将头靠在男子的肩上,轻声细语道:“好了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知道的,你心中只有我一个。”

这柔柔弱弱的示好瞬间让苍无念没了脾气,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啊,本王一世英名,全都毁在你的手里了。”

男子的宠溺让画倾城心头暖暖的,她垂下眼来无声的笑了笑,问道:“阿念,你说……那时候的我如果真让你误以为我对你图谋不轨,你当如何待我?”

苍无念轻嗤一声,理所当然道:“送上门来的绝世美人,岂有不消受之理?管你是妖是魔,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自然是要将你……吃干抹净的!”

画倾城面色一红,不过还是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说的可是认真的?我要对你不利,你……你难道不该直接取了我的性命吗?”

苍无念摇了摇头,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对别人自然可以,但对于你……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歹意,我怕是只会想方设法让你爱上我,然后叫你好好尝一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第七百五十三章 缘起18

“为什么……”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一丝残忍和落寞,“因为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就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中。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妥协’。”

看懂了他心中的无奈,画倾城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呢?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她每每想到这千年来自己是如何一次又一次残忍的折断了这个男子的骄傲,她都会心如刀绞。

“阿念……对不起……”画倾城轻声说道。

苍无念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湮儿,我最不想听你对我说这三个字。”

“嗯。”画倾城红着眼点了点头,双臂环上男子的腰,“我爱你,阿念,我爱你。不管过去为何,从今往后,让我妥协你便可。”

“呵。”苍无念轻笑一声,“这算是补偿吗?”

画倾城摇了摇头,“怎么样都好,你苦了一千年,我却仍然无法给你一个交代,我怕……我怕这记忆幻境再走下去,还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所以……与其让你继续痛苦,我宁愿你逼我做出妥协。”

记忆幻境中的风湮倒是没有因为男子这唐突的决定而感到意外,确切的说,当她看见男子再一次返回茅屋的时候,她就已经猜测到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去了。

男子对她心存疑虑她不是感受不到,但是同样的,她对这个神秘而又有些危险的男子也怀揣着一颗探究的心。

于是当老者带着小秋归来之时,看见的便是一幅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一个俊逸出尘的白衣男子坐在那个让他无法算出身份的绝美女子身边,男子的手中端着一个碗,碗里不知盛着什么热汤正冒着热气。女子神色淡淡,很平静的张口喝下男子用勺子从碗里舀出来喂到她嘴边的热汤。

眼前的男女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两人亲近却不显得丝毫暧昧的举动让老者足足愣了半晌,待到他缓过神来,这才愕然的发现,这个原本就让他看不透的女子与这个男子在一起之时,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发生了改变,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这位公子是……”老者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开口问道。

老者和小秋远在三里之外的时候苍无念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在朝自己的方向靠近,方才老者在门外惊愕的朝着屋里看的时候他也一清二楚。只是联想到老者的身份,所以苍无念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殷勤的将自己刚熬好的汤药喂给风湮喝。

熬汤的草药只是普通的固本培元的药材,但是想要试探风湮或者是那个老者是否心中有鬼,让这个女子不得已吃下那些对她来说“来历不明”的东西自然是最直观又省事的办法。

只是让苍妄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女子居然连一丝疑虑都没有,很是不客气的真的张开嘴来让他喂;至于老者,他在门外看了半晌其实也不过是在失神,明显只是在为家里忽然来了他这么个不速之客而感到诧异。

心思的回转不过须臾间,在听见老者的问话时苍妄便已经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碗和汤匙,面带微笑的扭转过身来望向门口的老者,答道:“在下姓修,乃是一个普通的修仙者。”

——姓修?

风湮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她也不知怎么的,这个“修”字让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物,竟然是魔界的魔尊坤休。

那老者倒是没有觉得对方这样回答有什么不妥,或者说,他在看见男子扭头的那一个瞬间,便已经被对方周身无形的威压所震慑,一时间都有茫然不知对方所言。

见老者愣愣的站在原地,风湮这才开口说道:“老丈,这位……修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老者心中一惊,忙问:“救命恩人?发生了何事?”

苍妄用余光瞥了风湮一眼,对于女子对自己的介绍还是颇为满意的。再观老者,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肉体凡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这才收敛自己方才刻意释放出的气息,开口淡淡的将他今日于风湮相识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下。

在听闻这铁共山深处竟然生长着一株奇异而又危险的尸香魔芋时,老者也是满心的惊骇。可是让他更加骇然的是,面前的男子居然凭借一己之力就将女子从一只即将修炼成妖的恶虎爪下给救了下来。

“修真人真乃奇人也!老朽活了这大半辈子,今日算是见到活神仙了!”老者对着苍妄深深作了个揖,心中那叫一个感慨和激动。

“老丈不必如此多礼,降妖除魔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只是这铁共山从此怕是会变得不太平了,还望老丈尽早通知其他乡亲,早些离开此地。”苍妄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和蔼模样说道。

见到男子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风湮不知怎么就有了一丝莫名的怨气,虽然这个男子在抱着自己回来的时候也曾说过这种为普通百姓着想的话,但是自打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怀疑和试探之后,她就已经在心中认定,这个男子绝对不是那种心中有大爱的人。

更有甚者,这个男子不想让普通的凡人靠近尸香魔芋,很有可能有他见不得人的目的。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风湮决定与这个自称姓修的男子好好周旋一番,直到试探出他的深浅为止。

转眼七日过去了,风湮身上的伤势早已经全部愈合。这几日两人之间相处得方式依旧是个外人看不懂的谜,在老者眼中,这对年轻的男女绝对算得上是天底下最为般配的金童玉女,可是偏偏他们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时而亲近时而疏离,却是无论如何都少了一丝男女之间相互爱慕而应该产生的可被称之为“情欲”的味道。

莫说是老者看不透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看不透对方。

这期间苍妄每日都会只身潜入那个长有尸香魔芋的密林,不过他只是收拾掉了一些危害不算很大的即将修炼成妖的飞禽走兽,却是一直没有动手彻底清除掉那株尸香魔芋。

而他每一次只身潜入密林的时候,风湮都会独自来到密林入口处等他,就好像一个猎户的妻子在家门口等待自己上山打猎的丈夫平安归来似的。

每一次看见苍妄从林中出来,风湮都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什么也不问,然后默默陪着他一同返回茅屋。

如此这般,直到第八日,当那一袭月白长袍的男子再一次从密林深处走出来的时候,风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除掉那株尸香魔芋?”

苍妄微微扬了扬眉角,反问道:“你如何知晓我没有除掉它?”

他的确是没有动手弄死那株毒花,但是他早已在林子周遭布下了禁制,凡人根本不可能在不靠近尸香魔芋的情况下再闻到任何奇异的气味,也不可能发现林中的异常。

风湮只是淡淡的凝望着他,语气漠然的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对我的怀疑,就如同我对你的一样。我虽不知你每日进入密林都做些什么,但是你每一次出来的时候,周身都难免有些杀伐之气的波动,这种气息我能够感受得到。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想要利用那尸香魔芋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苍妄微微眯起双眸,一把扣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与自己的身子紧紧相贴,然后俯下头来死死的盯着她,“我若是真打算利用尸香魔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想拿我怎么样?”

风湮清冷的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冷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苍妄直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双淡漠却异常美丽的眼睛,许久之后竟是轻轻抬手触碰她的眼睫,似是喃喃自语般说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这般与我说话?还是说,你不打算再遮掩自己的身份了?”

提及身份,风湮的身子微微一僵,她从一开始就是孤身一人,就连洛河宫中的仙娥和文昌宫中的少司命都不知道她封印了自己的法力来到人界寻找突破修为瓶颈的契机。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个地方,怕是连个替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而这个男子身上还带着法力,不论深浅,他至少是有办法联系他的同伴,就算他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而对自己有所忌惮,可是只要他一旦亮出身份召集同伙,那忌惮也就会在顷刻间被击破。

若是真到了双方需要对峙的时候,自己的身份或许会成为加速自己走向灭亡的催命符。

“怎么?害怕了?我早就对你说过,姑娘家就该懂得示弱。你总是这么一副冷淡又要强的模样,真是白瞎了你这张吸引男子的脸。”苍妄的笑容充斥着满满的恶意,说话的同时甚至放肆的将他的拇指抵在了女子红润的唇瓣上。

第七百五十四章 缘起19

这些日子就算苍妄再如何做出些轻佻的举动,也未曾像今日这般过分。原本应该立刻就动怒的风湮却忽然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暖流通过男子的手指触碰的唇瓣飞快的流窜到全身,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眩晕,脸颊居然不由自主的在发烫,呼吸也莫名急促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用手推拒了男子一下,发现只是徒劳,于是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你对我施了什么邪术?”

苍妄微微一愣,本能的反问了一句:“我对你施了邪术?”

风湮大恼,又抬手去推他,“你把手拿开,莫要每一次都如此轻薄于我!”

苍妄心头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女子所言为何。他缓缓垂下手的同时细细的端详着女子的脸,发现对方的面色有些发红,气息也不如平常面对自己的戏弄时那般平稳,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有那么一瞬还闪过了一丝类似娇羞的色彩。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方才情不自禁的用手触碰了一下她的唇,所以她的情绪才会因此而产生动荡,身体出现了脸红心跳的不正常反应,继而误认为是自己对她施展了什么邪术?

可是不应该啊……像她这样的女子,哪怕是被自己剥得只剩下亵衣亵裤了,无非也就是柳眉倒竖怒火中烧的要与自己拼命,而绝对不可能显露出什么与羞赧有关的神色。所以她此时这般作态,到底是对自己动了心思,还是在装作对自己动了心思?

苍妄心中犹疑不定,原本扣在女子手腕上的五指却是越抓越紧。

女子蹙眉的模样晃着他的眼睛,微微张开的红唇吐出的热气撩动着他的心弦,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之感在这一刻莫名自心底升腾而起。

“该死的!”苍妄忽然低骂了一声,抬手却是狠狠的将女子一把推入了自己设下的禁制中,推进了那危险的密林深处。

“啊——”风湮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本能的低呼了一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视线所及竟然已经看不见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的是那株能够让她倍感不适的尸香魔芋。

“姓修的,你……”风湮生平头一遭有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可是一张口,那令人作呕的尸气便立刻钻入她的口鼻,席卷了她全部的感官。

“呕……”胃部传来了她已然不陌生的痉挛之感,一股酸水涌上喉头,风湮被这恶心的气息再一次逼红了眼。

密林外的苍妄眯着双眼,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树林,负于身后的双手却是下意识的紧握起来,咬着牙狠狠道:“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啪”的一声,画倾城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苍无念的胳膊上,嗔道:“你这个狠心的家伙,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苍无念自己看着自己当年的劣行也挺无语的,急忙伸手揽住画倾城,“湮儿莫气……我这不是……我这不是一时间无法适应嘛!”

“适应什么?”画倾城不解的看着他。

苍无念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女子的额头上,轻叹了一声:“当然是不适应自己已经对你动了心啊。”

“啊?”画倾城先是一愣,随后心中有些窃喜的说道:“你是说,你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对我动心了?”

苍无念一边蹭着她的额头,一边低声道:“其实在将你推入密林的前一刻,我更想做的是抱紧你,亲吻你那双娇艳的嘴唇。但是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我感觉到莫名的紧张,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这样的冲动。

“所以……我当时才会忽然感觉到愤怒。我不喜欢自己的心绪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于是当时我只想把你甩得远远的,最好是永远不要再看见你,我以为只要这么做了,我的心绪便不会再被你影响。”

“永远不要再见到我……你当真如此狠心吗!”画倾城伸手掰开男子抵在自己额上的脑袋,幽怨的盯着他的双眸。

苍无念顺势抬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举动罢了,你岂是说忘便能忘的。离开铁共山之后,我时常会无端的想起你,想起我们这短暂相处的日子。当我弄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我找了你好长时间,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了。”

“离开,你去哪里了?”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扬了扬下巴,示意女子继续关注眼前的记忆幻境,“你看看就知道了。”

画倾城扭头看去,只见苍妄面色冷峻的在密林入口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犹豫。可是林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出现任何一种他预想中的结果。

他不禁剑眉紧蹙,心中有些犹疑自己之前的举动是不是有些过分,或许自己这些日子的猜测有误,这个女子真的不是某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推出来接近他的,而有可能是一个因为意外而失了法力的……仙子?

脚下轻轻挪了挪,他几乎已经下意识的就想冲进密林将那个柔弱却要强的女子给带出来。

可就在他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面色忽然一凝,行动也因此顿滞了下来。

抬眼将周围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气息之后,他抬手一挥袖袍,一道光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光幕之中出现的是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但是这一身所谓的“盛装”可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华美服饰,这一身“盛装”代表的是这个女子的身份——修罗界的占星师。

“这是……云蕊?”画倾城看着光幕中的女子,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苍无念点了点头,“没错,那时候修罗界的占星师还不是蒙羽。”

“早就知道她是个美人,没想到她如此盛装打扮,看起来更是庄重美丽。”画倾城由衷的称赞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盛装,这是我修罗界的占星师在举行重大的占卜仪式时才会穿上的衣裳。”苍无念面色微凝,沉声说道。

“竟是这样?那……云蕊这副打扮见你,想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找你了?”画倾城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苍妄,又看了看苍无念。

苍无念的目光微微凝了凝,“她是为了何事发密信给我,我倒是记不清了,但是这一走,我与你分开了好几百年我倒是记的清楚。”

两人正说着,就见光幕中的女子对苍妄行了个修罗大礼,道:“星师云蕊,见过王上!”

苍妄面色平淡的看着她,问道:“何事?”

云蕊道:“启禀王上,我界与魔族的结界又有了些动摇,今晨一名正逢轮值的长老前去巡逻,结果却在交界之处受了伤。”

苍妄闻言,面色顿时一沉,“本王离开修罗界的时候那结界还并未出现任何异常,这才过了多久,竟能让魔族通过结界的缺口损伤我修罗长老了?”

云蕊忙抱拳道:“王上息怒,依臣下拙见,此事……有些蹊跷。”

“如何蹊跷,你且说来听听。”苍妄沉声道。

云蕊面露凝重之色,沉吟了片刻道:“药师已经替那位长老详细诊治过了,结果却是发现那位长老的身上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伤痕,体内也没有内伤。诊治来诊治去,最后才发现他的识魂遭到了损伤。”

“识魂受损?难不成是魔族的噬魂兽?”苍妄蹙眉道。

云蕊摇了摇头,“不像,若是噬魂兽所为,这长老的身上不可能一点反抗的痕迹都不留下。而且他的识魂只是受创,并未残缺,这不是噬魂兽的秉性。”

苍妄闻言点了点头,面色也愈发凝重起来,思量片刻后抬眼望着云蕊道:“你这番打扮,可是要祭天?”

“是,长老一事只是个诱因,臣下希望能够看见本质所在。”云蕊应道,面色却难看了几分,“可是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臣下却发现有许多关节无法顺利打通,每每要占卜出端倪之时,好不容易形成的星象就会幻灭,而幻灭之前……臣下所见均是王上的身影。”

苍妄微微眯起了双眼,沉声道:“照你的意思,这接下来将会有许多事情是直接冲着本王来的?”

云蕊担忧的点了点头,又对苍妄恭敬的作了个揖,语气恳切道:“臣下斗胆,恳请王上即刻返回烈阳宫中。如今仪式尚未终止,王上此时动身赶回来还来得及。”

占星师祭天以求观测天机的星象,这本来就是个十分消耗法力的阵仗。如今祭天进行到一半,占星师却骇然发现天机所向的目标不在自己的占卜范围之内,若是坚持占卜,一来白白耗损法力,仪式的结果只能是没有结果;二来,占卜的失败会影响到占星师的悟性和预知能力,有些十分重大的仪式失败,甚至会毁了一名培养不易的占星师。

因此,云蕊才会如此无奈而又仓促的请求苍妄赶紧返回修罗界。

第七百五十五章 缘起20

云蕊乃是苍妄统领修罗界数万年来出现过的天赋最高的占星师,可以说如今的修罗皇族,最受苍妄重视的除了大将军王西择之外,就是占星师云蕊。

下一位占星师的养成尚且还需要些时日,自己眼下也没有什么非要留在人界的理由,若是因为自己的拖延而导致了云蕊的悟性受损,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压根儿就没有多想,苍妄便已经点了头,“你且稍后片刻,本王这便返回修罗界。”

说罢,他一挥袖袍散去了面前的光幕,周身法力一阵流转,身形便化作一道紫光冲天而去。

密林深处的风湮眼下已经停止了反胃呕吐,不是说尸香魔芋的尸气不会再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而是因为她的五感已经暂时受到了封闭,沦陷到了自己混乱的意识之中——这是尸香魔芋对她的心智产生了影响。

此刻的风湮鼻子嗅不到弥漫在她周围的腐臭气息,眼睛看不见昏暗密林中的斑驳光影,至于林中偶尔拂过的微风她更是感受不到。她的意识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就像是身处鸿蒙遗境的深处,身处那无法辨别方向和时间流逝的奇异空间。

混沌中,风湮唯一的感受便是自己像一个初生的婴孩,不着寸缕的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不见边际的远方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可是她却怎么也听不清那个声音到底在对她说些什么。

若她是一个凡人,陷入这样无休止的混沌意识之中,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行尸走肉,成为这密林深处众多沾染了尸气的妖鬽的食物。

但她不是真正的凡人,她是洛河神女,是这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尊贵的神,尸香魔芋的气息能影响她的肉身,却不应该影响她的意志。

所以,因为尸气而陷入意识的混沌只是一个必然的巧合,是她终于要突破自身修为瓶颈的巧合。

混沌中,风湮在一开始茫然且漫无目的行走中渐渐的苏醒了自己的意识,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是她已经能够明确自己在黑暗之中到底在寻找什么。

那个呼唤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她追寻那个声音的步伐也越来越轻快,越来越坚定。

直到一缕极其细微的金光在黑暗的尽头一闪而过,风湮猛地睁开了混沌的双眼——这一刻她看见了,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深埋在体内的封印。

一个金色的光阵自她的脚下渐渐扩大,那是她的术法与身份的象征——洛书九宫。

紧接着,许多细小而玄妙的符文自她脚底的光阵中溢出,如和着乐曲而舞动的精灵一般游弋在她的周身。

所幸此刻的苍妄已经在赶回修罗界的路上,否则他若是还停留在密林之外,定然能够看见这林子的深处闪烁着的耀目而圣洁的纯净金光。

金光渗入了风湮混沌的意识,指引着她走向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那个法力封印。

身处意识世界的女子在看见自己面前那熟悉的符文和阵法的时候,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一抹奇异的愁绪。

这天地间没有她破不开的阵,但却有她料不到的劫。这奇异的愁绪便是其中一劫,这在她伸出手触碰到那阵法的一瞬便已经心知肚明。

原因说起来其实很简单,能破除自己设下的法力封印,说明她的实力不仅恢复了,还更上了一层楼。但是这看似细微的一小步,并非是她在人界停留了一个多月的感悟,而是因为她遇到了劫中的关键人物——那个自称姓修的,来历不明的绝世男子。

风湮依旧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来历,甚至那男子亲口说出的这个“修”姓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突破了自身修为的风湮看明白了一个多月前的自己还依然堪不破的梦境卦象。

当时看来扑朔迷离,如今却是一目了然,那个卦象分明是一颗闪烁的红鸾星,预示着她必定会爱上一个男子。

收敛了周身的金光,风湮抬手便击碎了那株不属于此界的尸香魔芋。缓缓走出密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淡漠的眸中隐隐的压抑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喃喃道:“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离开人界的时候,风湮并没有和老者与小秋打招呼,她与他们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今生缘分已尽,一切很快就会如烟雾一般随风而逝。

回到洛河宫中,风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自己琉璃暖阁的书房之中,拿出了那一幅自打织霞仙子下界为人之后便再没有看过一眼的她亲笔所绘的男子画像。

这幅画放在书房两万多年,到底是仙家之物,无论是画纸还是墨渍都依然如新。

风湮轻轻抬手抚过画上男子的轮廓,记忆却已经飞回了两万多年前织霞为她画下这个“护卫”的那个时候。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那个令她费神了许久的梦境卦象就已经预示着她迟早有一日也会经历当年的织霞所经历的感情。

活了五万余载,她从不曾流连过什么,缘起不拒,缘灭不留是她一直以来都秉持的信条。可是事到如今,卦象最明显的标志是她的红鸾星动,这陌生且突兀的缘分,竟然让她一贯平静的内心起了一丝奇异的波澜。

这一丝波澜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所淹没,但是对于数万年都始终保持初心不变的风湮而言,那就是一张白纸上不小心沾染到的一滴墨迹,刺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风湮一边轻抚着画像,一边喃喃自语道:“织霞,我想……我很快就会理解你当年所言的男女之情是何种感受了。可是,我总有些忐忑,也不知我与他会是一场善缘还是孽缘。原来红鸾星动的感觉如此奇诡,才刚开始便忍不住患得患失了。现在想来……你或许才是真正可窥天机的那一个吧。”

又盯着画像端详了半晌,风湮心头的波澜渐渐的趋于稳定,她毕竟冷眼旁观了三界之中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也深知天意不可违。所以她很快便想明白了,既然她未来的命格已然注定了与那个男子的一场缘分,那么无论是善是孽,她就必定要做好坦然接受的准备。

至于那个让风湮心之所系的男子,此刻也已经回到了修罗界。

血玉祭坛边上,身着占星师盛装的云蕊正一脸焦急的等待着。当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时,她不禁微微一愣,因为整个烈阳宫上下,没有谁见过他们的王上穿过这样素净的衣裳。

不得不说,这副打扮的苍妄比起往日那一袭紫金长袍的模样来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少了一丝邪魅,多了一丝清隽。

愣神之间,白衣夹杂着紫光已经闪现到了云蕊的面前。云蕊急急行礼,“参见王上!”

苍妄摆了摆手,“仪式还没结束吧?抓紧时间占卜,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云蕊抬眼瞧了瞧自家王上,心中有些狐疑:究竟是何事能让他们一贯处变不惊的王上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焦灼的神情?如果是十分重要的事,他不应该毫不犹豫的就赶回来,而且从时间上推断,他定是法力全开,路上一点耽搁也没有,所以他的出现比云蕊预想的可是要早得多。

可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他深邃的紫眸之中一闪而逝的焦躁又是为何?

云蕊暗暗摇了摇头,自嘲自己的不自量力,王上的心思又岂是她可以妄自揣踱的?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飞身来到她为了这个仪式而在血玉祭坛上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盘膝闭眼,静坐在那里。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薄雾浓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血玉祭坛的上空盘旋,不多时就形成了一个黑云漩涡。

苍妄抬头看了看,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一弹指朝着那黑云漩涡注入了自己的法力。紫色的法力光芒没入黑云之后没多久便有点点星光从云中射出,紧接着,一个个玄妙的星象缓缓的自云蕊周身显露端倪。

这一次的占卜所用的时间很长,若是没有苍妄的力量,云蕊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够完整的将仪式进行到底。

待到她将周身的星象一一观察仔细并且铭记于心的时候,她体内的法力已经几近枯竭,几乎连走下高台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女子面色发白疲惫万分的模样,苍妄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忽的一紧,他没料到在云蕊口中“进行到一半”的占卜仪式会用掉这么长的时间,产生这么大的消耗。

要知道云蕊最初是以圣女继承者的身份被带入烈阳宫的,其法力天赋自然属于上乘。连修罗界法力上乘的占星师都有这般弱不禁风的时候,那个在人界被他狠心丢入危险密林深处的毫无法力的柔弱女子,此刻又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

第七百五十六章 缘起21

又是一阵焦灼的恼意涌上心头,苍妄飞身将虚弱中的云蕊一把抱起,周身紫光一闪便将她带到了占星楼。

将女子安置在床榻上之后,苍妄转身便想要离去,这一刻他甚至都没想过要问一问云蕊在这次的占卜之中都预知了些什么与他有关的事情。

“王上……”见苍妄要离去,云蕊急忙开口唤他,声音却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苍妄剑眉紧蹙,回过头来看着她,沉声道:“你先好好调理,有什么事待本王回来再说。”

云蕊却是无力的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头,“王上不必去了,她不会有事的。”

苍妄心头一紧,一个健步奔到了云蕊的床边,情绪有几分激动的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云蕊扯了扯嘴角,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星象告诉臣下,王上如今是红鸾星动了。只是臣下修为不精,还无法卜算出那女子的身份来历。”

“红鸾星动?”苍妄面色有异的咀嚼着这四个字,好半晌之后才微微眯起双眼,语气也冷淡了几分,“星师怕是今日法力消耗过度,有些东西看走眼了吧。”

云蕊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王上此言,莫非是在怀疑臣下有意欺骗王上?”

苍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本王从未怀疑过星师的忠诚和能力,只是星师也莫要忘记,我们是修罗,占卜只是为了占据天时,而非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老天掌控。”

顿了顿,苍妄又道:“你今日辛苦了,好好在这里修养一段时日吧。至于今日你所观测到的星象,等你的法力恢复了再行做出判断也不迟。”

说罢,苍妄也没有给云蕊多加解释的机会,一个闪身便离开了占星楼。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云蕊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孤傲至极的男子,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子就这么难吗?”

从占星楼出来,苍妄倒是真的没有再度前往人界,因为云蕊的那一句“红鸾星动”太过刺耳,竟是让他在瞬息之间便忆起了他将风湮推入密林的那一幕。

旁人不晓得,他心里却怎么也压不下那一股冲动,他心知肚明,在他狠下心来将女子推开的前一刻,他竟然想将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狠狠的捏在自己的手里,他想尝一尝她那双总是吐露出冰冷字句的殷红唇瓣是不是也像她眸中的神色那般冰凉。

他简直无法相信,不过相处了七八日的时间,他们两个甚至连心平气和的对话都没有过几句,他们之间充其量只能算是眼熟于对方容貌的陌生人。

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让他充满了怀疑的女子,到底是凭借着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又是凭借着什么撩动了他的心弦?

迈着焦躁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苍妄屏退了殿内当值的所有婢女和侍卫,独自一人躺靠在一张矮榻上,伸手一招,一壶烈阳宫中最上乘的佳酿便出现在他的手里。

此酒名为“壮志酬”,乃是修罗军队之中的将士和热血儿郎们最钟爱的烈酒,每逢起兵打仗,修罗族的大将军王都会带领将士饮下此酒,振奋士气,将修罗将士们骨子里好战的热血激发到极致。

可是如今的修罗界在苍妄的手里太平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征战的时间,宫中贮存的“壮志酬”无处消耗,反倒是每一年还都会新酿一批封存于酒窖之中。就连西择都曾想过,是不是什么时候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军队演习,好让她手底下的兵都再尝尝此等美酒的滋味。

“咕嘟”一口烈酒入喉,苍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唇齿间醇厚的酒香,清冷的白衣能敛去几分他的邪魅,却敛不去他骨子里的张狂。

转眼之间一壶“壮志酬”下了肚,苍妄的心绪总算是舒坦了不少,风湮那张永远只有淡漠神色的容颜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前些日子在人界遇到的企图对他不轨的妖魔鬼怪。

“哐当”一声,苍妄将手中的空酒壶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指尖紫光轻闪,又一壶“壮志酬”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一口气又饮下半壶酒,苍妄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之中似乎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那是一种战意,是想将一切能影响到他心绪不受他掌控的东西统统斩断于他的殁天杵下的战意。

自打他成就一身傲然于三界的勇力,成为这一界的主宰,他就从未曾对什么东西妥协过,尤其是感情。虽然大部分时候,他看起来都不拘泥于礼数教化,对自己的臣民也宽容和善,但是熟悉他脾气秉性的人都知道,那些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

偌大的修罗界,有多少美人对他心动,就有多少美人为他黯然神伤,只要他愿意,他会对每一个钟情于他的女子微笑,但是却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女子靠近他,试图走近他的世界。

情之一字,在苍妄看来是这天地间唯一无解的毒药,骨肉手足之情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男女之爱。所以这数万年来,他永远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都知道他的床头爬上过数不尽的美女,但是那些人也都知道,这些美女是如何爬上去的,便是如何爬下来的。

又是“哐当”一声酒壶落地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六壶“壮志酬”已经被苍妄给喝了个干净。这一幕要是让西择见了,只怕是要摇头苦叹的。

此酒虽美,但是极为霸道,寻常将士喝一盅能起到激发士气的作用,但是喝两盅便要开始头重脚轻了。即便是勇力强悍如西择,那也不过就是三壶的酒量,再多饮……她也没试过,因为那绝对是要出丑的。

一口气喝了六壶壮志酬,也亏得他是苍妄,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睡上一两个月也不见得能够清醒过来。

胸中的火焰愈发旺盛的燃烧着,苍妄猛地站起身来,周身紫光一闪,来到了寝殿的后院。

夜风吹拂着他月白色的衣袍,男子一头青丝也随着他的衣袍在夜色中翻飞,一道深幽的紫光自他的眸中一闪而过,盛气逼人的殁天杵不知合适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苍妄口中低喝一声,抄起手中法器便朝着院中的假山碎石劈去,霎时间昏暗的院落道道紫光闪过,乒乒乓乓裂石断木的声音不绝于耳,凌厉的杀气弥漫在夜色之中。

六壶壮志酬不足以让苍妄醉酒,但是想要保持一如既往的清醒也绝无可能,因为他的心中已然多了一丝杂念,那是一抹他不愿多想不愿承认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的倩影。

面前没有敌人,可是男子的出手却是招招狠辣,战意正浓的他放任自己的意识,将眼前所有可以攻击到的目标都幻化做铁共山密林深处那些即将修炼成形的沾染尸气的妖鬽,一道道法力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自他手中的殁天杵激射而出,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花木假山皆化为齑粉。

对着死物发泄心中莫名的积郁,这种事对于苍妄来说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可是酒劲上头,招式愈发咄咄逼人,却始终无法让他生出一丝一毫的畅快淋漓之感。

渐渐的,宽敞的院落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完好的物件了,那些被苍妄当作妖鬽等同视之的死物毁的毁散的散,一切本来该就此归于平静的。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苍妄眼中那散落一地的烟尘忽然自发的飘扬了起来,像是受到什么术法的控制一般,缓缓的在他的面前扭动、堆砌,直到……形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的背影。

苍妄心中一惊,闭上眼猛地甩了甩自己有些发昏的脑袋,再睁眼时,却见面前的女子已经缓缓的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已然铭刻在他脑海深处的绝世面容。

苍妄深邃的紫眸之中涌上了一抹骇然之色,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只见女子微微勾起唇角,莲步轻移,在他骇然的目光之中缓缓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尽管笑意十分的浅淡,但也足以软化女子一直以来清冷的眉眼,这一笑,当真是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凝望着女子绝美的容颜,苍妄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浅薄的笑意都可以如此魅惑他的心智。

可是短暂的失神过后,苍妄的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因为他分明记得,在他们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展露出一丝笑颜。

“站住!”苍妄忽然低喝一声,手中的殁天杵带着森冷的幽光笔直的指向面前女子的心口处。

女子的眼中划过一抹惊愕,唇角那魅惑人心的笑意也在这一刻变得僵硬。

苍妄眯了眯眼,沉声喝道:“莫要再向前一步,否则本王可不管你是谁,定将你斩杀于此!”

男子的语气如极寒之地的凛冽寒风,谁也不会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包括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第七百五十七章 缘起22

女子的眸中闪过一抹伤痛,只见她痴痴的凝望着苍妄,好半晌才轻轻开口道:“你今夜喝了那么多酒,不就是遇上了烦心事,想要借酒消愁吗?”

苍妄闻言剑眉微蹙,却还是冷冷道:“本王何愁之有?”

女子垂了垂眼,似是苦笑了一下,幽幽答道:“无论你有何愁,此时你的身边总需要有一个女子相陪,不是吗?”

苍妄的心头微微动了动,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深处的确是有一股压抑着的期盼,期盼那个撩动了他心弦的女子能够一改其冰冷淡漠的神色,温和柔软的倚靠在他的怀里。

见男子强硬的态度有了一丝松动,女子的眸中似有水波隐隐闪动,她像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朝着男子又迈近了一步,与此同时她慢慢的抬起手来,轻轻的将那直指在她胸口的殁天杵的杵尖给拨到了一边。

“遵从自己的心意有什么不好?今夜,我是你的。从今往后,我也只属于你……”女子眼中的水波闪动得愈发荡漾,那娇媚的模样和轻柔的声音,几乎能将天底下所有男子的心都给揉碎了、融化了。

就在女子双臂即将环绕在苍妄的脖颈上的时候,男子的眼中忽然厉芒一闪,抬手一掌毫不留情的击打向女子的肩头。

女子的美眸之中划过一抹惊愕,荡漾的水波也立时消散不见,正准备环上男子脖颈的双臂也在瞬间回撤,试图抵挡男子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

“砰”的一声闷响,女子的身形被震得倒飞而出,直到她的脚底擦着满地细碎的杂物扬起一阵尘土而堪堪稳住身形时,她已经距离男子十丈开外了。

这一刻,苍妄的头脑也变得无比的清明,他能够清晰的看见,方才那个试图接近他勾引他的女子身着一袭红衣,此刻像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一般气息不稳的停在远处,那一双狭长的桃花媚眼正带着无比愕然和幽怨的神情凝望着他。

“赤刹,你好大的胆子,尽然敢对本王使用媚术?!”苍妄的眼底泛起一丝淡淡的杀意,此刻的他不单恼怒于赤刹的放肆,更恼怒于自己心智的动荡。

若是放在平日,十个赤刹使出浑身解数对他施展媚术都不见得能够迷惑他的心智。而今夜,也不知到底是烈酒的缘故还是他心绪出现破绽的缘故,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这个妖媚的女子近了自己的身。

最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个女子如此招摇的一袭红衣,如此妖娆惹眼的妩媚容颜,怎么一时间在他的眼中就幻化成了那个清冷绝世的女子的模样?她与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王上……臣下对王上的心意,王上当真感受不到吗?”赤刹手捂着肩头,面露痛苦之色的遥望着苍妄,“王上将婢女侍卫谴走,独自在殿中饮酒,臣下心疼王上,所以才出此下策……”

“够了!”还未等赤刹声泪俱下的哭诉完她的爱慕之意,苍妄便厉声打断了她,“本王想做什么事不需要任何人来妄自揣踱。赤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没有本王召见,你不得擅自进入烈阳宫,更不要随意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本王定不轻饶!”

“王上……”赤刹泪眼婆娑,还想再说些什么。

“滚!”苍妄却只是冷冷的从口中吐出这么一个字。

“那个时候的赤刹……看起来和现在很是不同啊。”画倾城看着记忆幻境中那个红衣女子被苍妄几句呵斥便委屈得红了眼的模样,不禁颇为感慨。

苍无念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法力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手段亦如是。”

画倾城撇了撇嘴,“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迷失了自己。你看她方才的模样,定然是伤心极了。要我说啊,她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与你也有撇不开的关系。”

苍无念冷哼一声,一把扣紧了画倾城的腰,沉声道:“收起你那份属于画倾城的泛滥的同情心。整个修罗界爱上我的女子那么多,难道我要一一照顾她们的感受?不妨告诉你,西择也曾钟情于我,可她却是将这份感情化为她前行的动力,化作她对修罗界的忠诚。

“而赤刹呢?得不到我的爱,她就开始变着法子诱惑我,甚至背地里出手残害其他钟情于我的女子,在她看来,所有爱上我的女子都该死。这就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与旁人,终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我是修罗王,不是神更不是佛,我不晓得如何救赎,我只做我愿意做的事,你不明白吗?”

画倾城愣愣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思绪因为他的这一席话而翻涌起来。同为女子,她当然深知得不到自己心中所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若让她跳到局外,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待苍妄和赤刹之间的事,或许她会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只要得到了苍妄的感情,赤刹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可是苍无念方才所言,却是让画倾城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还尚未恢复所有与风湮有关的记忆,对于正常情感的感同身受让她无法像从前的自己那般冷眼旁观世事的变换,所以她一时间也忘却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她这般,会设身处地的去思考别人的感受。

赤刹已经被证实了是魔尊坤休之女,她体内流着魔族的血,所以即便当年的苍妄接受了她,恐怕顶多也就是推迟她堕入魔道的时间罢了。一个本心不正的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歧途,谁也不可能时刻对她耳提面命,或者事事迁就她,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良久之后,画倾城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感情用事了,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爱情都会有结果,也不是所有的单恋都值得同情。在这三界当中,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命格,若是有心向善,受到再多的打击也不会成为他们作恶的理由。只是阿念……”

见画倾城话说一半却是欲言又止,苍无念不由得皱起眉头,“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画倾城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海中又将苍无念先前的那一番话细细咀嚼了一遍,心情忽而变得有些沉闷,喃喃道:“你不是神,更不是佛,你不晓得如何救赎,你只会做你愿意做的事。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明白。”

“所以呢?”苍无念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不知道这个女子思考了半天却只纠结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画倾城讷讷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就变得压抑起来,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道:“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这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说罢,她将头温顺的倚靠在男子的怀里,轻声道:“阿念,我们本就是两个界域的人,我们对待天地众生的观念也有本质上的差异,这样的我们……真的能够心意相通吗?”

苍无念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目光看向一边,说道:“我们能不能够心意相通,你看眼前的情景还看不出来吗?”

画倾城闻言一愣,抬眼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周围,疑惑道:“这里不还是记忆幻境吗?”

苍无念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在她的脸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眼下我们在这个幻境里看到的记忆是属于我的,而不是属于你的。若非是幻境里那个时候的我们便已经算得心意相通,你以为你怎么能够看见我的记忆呢?”

画倾城又是一愣,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当年留下的那缕残念,还能窥视你的记忆?”

苍无念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盯着她,“你还真是把自己当年的术法忘得一干二净啊?你的‘追本溯源’有多厉害你如今怕是也记不起来了吧?说到底,记忆幻境也就是‘追本溯源’的一种形式,你的残念只不过是想用这种术法让我们都能想起过去的事情。

“一开始看见的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过其中,所以幻境里的画面自然不会与我有关。自从我与你有了交集开始,我们就成了对彼此而言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幻境里有你的记忆,也有我的记忆。若是这样都还算不上心意相通,那我后来泡的那一千年的忘川水,岂不是只能证明我在自作多情?”

这一千年的忘川水是画倾城的死穴,她对于自己和这个男子的过去了解得越多,越是无法直面因为她而导致这个男子独守忘川千年,最后迫不得已轮回的事实。

她急急摇了摇头,双臂紧紧的环住了男子的腰,“阿念,你快别这么说了,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可以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我应该只是在害怕,我怕我们的感情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坚定不移。”

苍无念深幽的目光因为女子的这番话忽而变得有些迷离,他遥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百五十八章 缘起23

良久之后,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轻轻摩挲着女子的发丝,悠悠道:“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世上能动摇我们之间的感情的事情不是没有,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你在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画倾城猛地抬起头来,美眸之中有痛苦也有震惊,“你……你说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左右我的心绪,蒙蔽我的双眼,让我对天命做出错误的判断?”

苍无念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是啊,这一点是你的底线,当年的你绝不止是说说而已,而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我知道我一直都深爱着你,我也不能接受你忽然便要与我恩断义绝的决定,所以会让你狠心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在我与三界众生之间,选择了三界,牺牲了我。”

“不……不会的。”画倾城一下子觉得整颗心都空了,忽然很是无措,她茫然的摇着头,双手死死的抓着男子的胳膊,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从苍无念对于过去的描述中她已经清楚的明白,两人当初的分开并不存在什么误会,就是她主动提出,而苍妄却不愿意接受。可是她一直以为即便要分开,那她的初衷也是为了这个男子好,自己是不舍得他承受更大的苦难,所以才选择离去。

可是如今从男子的推测中却是得知,她当年极有可能是为了履行她身为洛河神女的职责,所以选择牺牲苍妄,牺牲他们之间的感情……虽说在天地大爱面前,国仇家恨都得往边上放一放,更遑论男女之情。可是她现在的心境依旧属于画倾城,她无法接受自己当年竟然对彼此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情。

苍无念闭了闭眼,努力的压下心中因为这个认知而升腾起的酸涩与疼痛,轻轻的将女子揽进自己的怀里,低声说道:“我的确……又想起来一些事情,我想起了自己当年就已经猜测到,你应该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了我。我在忘川等候千年,与其说是在赌你对我还有没有一丝眷恋,不如说是在赌你是否对我会有一丝愧疚。

“湮儿,我不甘心,我是真的不甘心。就算你再也无法预知天机,就算是三界会因此而大乱,你把这一切都交给我不好吗?难道……舍弃掉我,该来的动荡就能得以平息?这天地间,我除了无法勉强你,还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

“阿念……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想不起来,我还是没有想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画倾城紧紧拥抱着男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等你都想起来了,会不会再一次无情的推开我呢?

苍无念在心中无声的苦叹,双臂也下意识的搂紧了怀中的女子。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智极其坚定的男子,可是当他遇到了风湮之后,他开始对自己的认知也产生了些许怀疑。

在进入这记忆幻境之初,他是无比坚定的告诉自己,无论这一世的画倾城能否恢复风湮的记忆,无论她对自己是有情还是无情,他都一定要将这个女子绑在自己的身边,不管是不是对彼此的折磨,他都不可能再放她离开自己。

可是过去的事情一点一点的重现在他们眼前,他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太高估了自己。他开始发觉弄清楚当年那些事的来龙去脉可能真的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因为这个女子恢复了记忆之后极有可能会再一次离开自己,而自己似乎却已经没有了继续等待或者与其纠缠的勇气。

换句话说,事到如今,苍无念早已感觉到疲累,如果这个女子再一次无情的推开他,他不能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坚定初心,强硬的将她留下来。

怀中的女子还在哭泣,可是苍无念却并没有出言安慰她。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的心也在跟着女子一起哭泣。只因为他是男子,是一个极其骄傲的男子,所以即便是流干了他的血,他也绝不会流下一滴泪来。

可是不流泪,不代表心中不会痛苦,再坚强的人也总有脆弱的时候。怀里抱着那个娇弱的女子,是他此时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方式。

画倾城独自哭泣了好一会儿,渐渐的察觉男子的情绪似乎也有些异样,她心中一惊,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拉起苍无念的手就迈开步子,口中急急说道:“阿念,我们走吧,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苍无念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拽给吓了一跳,脚底踉跄了一步赶紧跟上她的步伐,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画倾城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脚下的步伐很是坚定,“过去的记忆不要便不要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想再看了,我们离开这个记忆幻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回到上古时期的!”

苍无念剑眉紧锁,脚底一发力,一把将女子给拽回到自己的身边,猜测到对方会有所挣扎,他顺势用另一只手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使得她动弹不得。

画倾城果然使劲的想要挣脱,一边挣扎一边不解的盯着他,口中急道:“阿念,你快放开我!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了,我们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看着女子因为焦灼和薄怒而微微发红的眼眶,苍无念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俯下头,猛然亲吻在女子的唇瓣上。

这个吻很用力,就像他禁锢女子所用的力气那样,完全没有考虑对方会不会因此感到不适。因为他的情绪并不比画倾城好到哪里去,现在的他比画倾城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记忆幻境带这个女子找回过去。

可是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凭借他们现在的力量就能够离开这个记忆幻境,那当年的风湮也就不配成为整个天界都尊重和敬仰的神女了。

男子用力的吸吮和放肆的啃咬让画倾城感觉到疼痛,他那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像两条铁链一般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在疼痛与窒息的煎熬下,她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悲伤,而那份悲伤并非来自于她自己,而是来自于这个让她煎熬的男子。

这一刻的苍无念让画倾城感觉到,他的举动虽然粗鲁无礼,但是与他强硬的态度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那颗正在哭泣的脆弱的心灵。

即便是在十二时镜前看着这个男子执着的在忘川之中守候千年,他的脊背依旧是笔挺的,那时他的眉目间充斥着哀伤,给人的感觉更多的却只是萧索。

所以,他现在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她的面前。

男子的悲伤与脆弱毫无意外的击中了画倾城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很快便停止了挣扎,软下了身子,任凭对方肆意的亲吻她的唇,大力的揉搓她的腰背。

感受到女子的顺从,苍无念的动作也渐渐的变得轻缓下来,直到他感觉到两人方才过于激动的心绪都慢慢得到平息,他才缓缓松开了她。

望着女子被自己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唇瓣,苍无念的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唇,低声道:“湮儿,该害怕面对过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且不说我们现在无法出去,就算出去了,你也依然没有丝毫法力,我们……如何能回到上古时期?”

画倾城红着眼望着他,哽咽的说道:“那……我们干脆不要管那些了好不好?我们回迦蓝海域,回到烈阳宫,你依旧是修罗界的王,我就安安心心的在你的身边做你的王后,好不好?”

苍无念的眼神微微凝了凝,脑海中瞬间便勾勒出了烈阳宫由内到外千里红妆的场景,娶她为后,是他前世今生都在期盼的事。

可是他很快就将那美好的画面打破,“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这里的时间和空间有些问题,如果我们选择一直停留在这里,很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意外。而且……若是不寻回你的记忆拿回你的力量,我们无法回到上古时期,连神格也都无法恢复。”

两行清泪顺着画倾城的脸颊流下,女子低声哭泣着问道:“就算……就算你明知道我很有可能会再一次舍弃你,你也一定要去吗?你已经想起了对我的爱,想起了一切的情感,是否恢复觉魂已经不重要了,难道……比起我们的长相厮守,你更在意自己的力量?”

苍无念摇了摇头,轻轻替女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湮儿,之前可是你说的,你说我们费尽周折寻找画魂所需的天地异宝,所画出来的必定不会是一个觉魂那么简单。我想……那一定是你当年所坚持的东西,你宁愿放弃我也要争取的东西,一定是十分重要的。”

“阿念……你真傻,你真是个大傻瓜!大笨蛋!”画倾城终于忍不住扑进了男子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第七百五十九章 缘起24

苍无念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又无奈的笑容,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脊背,低声呢喃道:“我们都一样,遇见了对方就变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笨蛋。湮儿,我的确是很害怕,怕你……将一切都记起以后还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可是我转念再想,既然我如此深爱于你,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你,那我何不将那个对你来说重要到能够放弃我的理由也一并看重呢?或许,达成了你的心愿,你就会安安心心的留在我身边了也不一定。”

“阿念……”画倾城已经哽咽得无法言语,除了喃喃的呼唤他的名字,她不知道如何还能表达自己心中的酸楚。说到底,这个男子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在迁就她,妥协她。

记忆幻境中的画面在两人的深情拥抱和相互慰藉之中飞速的旋转着,再平稳之时已经过了百年有余。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对于苍妄和风湮而言,他们漫长的一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百年对于最普通的凡人来说那便是一世,可是对于他们,不过是白驹过隙。只是与过去的每一个百年不同的是,他们偶尔的都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人界的铁共山,回想起他们那短短的八日共处的时光,回想起那个不知姓甚名谁、却铭刻在心底里让自己眷恋的身影。

这一日,风湮闲来无事,又一次化身凡人来到了洛河东岸。自打她看见了自己萌动的红鸾星,她便时不时的会到人界走一遭,一来人间有情,身处这样的环境能够让她在日后与那个命定的男子见面时不要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太过陌生;二来,许是因为她与他在人界初见,所以无论是人界的哪个地方,她终归是会有一些莫名的亲切感。

有了百年前毫无准备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那般跌跌撞撞的闯入人间的经历,此后她每一次前往人界都会用术法掩饰自己的容貌,除非遇上道法高深的修士,凡人眼中的她,不过只是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村妇。

说是闲来无事,但是风湮每一次前往洛河东岸也还是会为自己找些事做,省得自己漫无目的的闲逛,心头却总是期盼着能够和当年那个“姓修”的男子再来一场美妙的邂逅。

这一次她选择的落脚之地乃是洛河与南海的交界之地,也就是人界的长越国。

在长越国的最东南部有一座十分特别的山,名叫石帆山,而它之所以特别,是因为神禹肉身的墓穴便坐落在此处。禹穴三千年一开,只有同时具备了实力、机缘与胆识的人才有机会进入其中。

风湮作为神女,自然知晓墓穴所在,亦知晓如今并非是禹穴开启之时。而之所以选择来到此处,不过是因为她近来心有所感,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淡淡的牵引之力,让她来此处走上一走。

石帆山及其附近的村落城镇一派安宁祥和,这让风湮微微感到有些疑惑,她还特意寻了些热闹街市上三教九流的汇聚之地停留了个把时辰,也没听百姓们提及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出现什么特别的人。

怀着一颗随缘的心,风湮独自一人继续往东南方前行,不知不觉便已经远离了适宜凡人居住的地方。

此时已经入夜,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笼罩在温柔夜色下朦胧且梦幻的海滩。

“不经意间,竟然走到南海边了。莫非吸引我来到此处的会是鲛人一族?”风湮望着远处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海浪,淡淡的自语了一声。

就像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就在她又朝着海边走了不过丈许距离的时候,就听“哗啦啦”的一声,一个疾浪被一股强悍的法力掀起,紧接着,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身影便踏着浪花急急从海中央奔了出来。

风湮的目光微微凝了凝,闪身站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边上,让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月光照射到礁石而投射在地上的阴影里。

很快,她便看清那个看起来有几分仓皇的从海里跑出来的是个什么物事了,那是一个身披黑色宽大斗篷的人,看其身形应当是个女子,而她之所以一出现的时候让风湮感觉到很怪异,是因为她的怀里似乎抱了个什么东西,而且好像还十分担忧身后会有人追来,所以她不得不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一边小心的护着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边紧张的扭头朝身后张望。

压制了自身的修为来到人界,的确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这要是在天界,哪怕四下一片漆黑,距离再翻上十倍,风湮也能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以及对方怀里究竟踹着个什么宝贝。

可惜如今却是不成了,风湮只能耐心的等到对方跑到自己目力所能观察到的极限,才能好好瞧一瞧这个在冥冥之中将自己吸引到此处的究竟是何人。

只不过风湮不急,对方却是心急得很,刚跑上岸还没多奔出两步,就见那人脚底一个踉跄,竟是不小心踩着了自己身上斗篷的衣角,眼见着就要跌倒在沙滩上。

这一幕让风湮的心头莫名一跳,当然,这一跳并不是因为她看见那个行为可疑的家伙要摔倒在地,而是因为她听见对方“啊”了一声。

这本该是一声再正常不过的惊呼,但是对方却只是在那个声音下意识的喊出喉咙之后便立刻又闭上了嘴,硬生生的将后面半截声音给憋了回去。

尽管如此,风湮还是听见了,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

“噗通”一声闷响,女子跌倒在地上,此处的砂石并不算很细腻,因为这里严格说起来既可以算是南海的地界,也可以算是洛河的地界,沙滩上不仅有沙,还有许多个头不大的小石子。

女子摔在地上的姿势成了让风湮决定露面的最关键因素,因为她在发现自己即将栽倒之时,几乎是本能的便护着自己怀里的东西,猛的一个转身,整个后背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风湮感觉自己仿佛都能听见那沙滩上的碎石磕在对方骨头上的声音,而那女子却只是闷哼一声,连先前那般的半句惊呼都没有再发出来。

毫无疑问这一摔是十分疼痛的,那女子躺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蜷缩了起来,即便如此,风湮还是看见她十分小心的护着怀里抱着的物事,生怕把那东西磕着碰着了。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脚下步伐一动便离开了礁石下的阴影。

在她距那女子还有丈许距离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女子怀里抱着的物事——那很明显是一个襁褓,小小的,裹了一层又一层,所以看不清襁褓里面婴孩的模样。

那女子虽然一时间疼得起不了身,但还是很敏锐的发现有人在靠近她,她心下一惊,赶紧朝着风湮的方向抬眼望去,只是这一看,她却已然惊呆了,不为别的,就单单这大晚上的,一个如此风姿卓绝的女子出现这无人的海边,就够匪夷所思了。更何况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周身浓郁的仙气。

风湮在看见这女子的面容时也是微微一愣,对方因为仰面朝天的缘故,斗篷上的连帽已经掉了大半,露出了她深蓝色的头发。而这女子清丽温婉的面容在扭头看向她的那一瞬,神色也变了好几变。

目光在女子身上一扫,风湮发现对方乌黑斗篷下笼罩着一些泛着金光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也只需要这一眼,风湮就已经知晓了那是什么。

地上的女子此时也顾不得疼痛,赶紧挣扎着站起身来,小心的掂了掂怀中的襁褓,拢了拢自己的斗篷,然后才迟疑着朝着风湮走了几步,轻声问道:“敢问……仙子是?”

风湮倒是不意外对方能看见自己的真容,毕竟她破海而出的那一股力量不容小觑。再加上她的容貌气度,以及斗篷遮掩下的金光,风湮已经足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鲛人一族,还是法力上乘的金鲛。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鲛王素琴吧?”风湮凝视着对方的脸,语气淡淡的说道。

那女子面露惊诧之色,“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你……难道是他派你来的?”

“他?”风湮微微蹙眉,不过很快便了然素琴口中的“他”是谁。

轻轻了摇了摇头,风湮坦然道:“百年前严正倒是来我宫中寻过我一回,没想到我们之间注定还是有些牵扯。”

“他去你宫中寻你?莫非你是……”素琴的美眸顿时瞪得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风湮点了点头,“如你所想,本宫正是洛河风湮。”

“风湮……神女,宓翎神女……为什么……这天底下难道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吗?为什么你当年没有给他一个破解之法?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在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绝世女子就是洛河神女之后,素琴的情绪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了崩溃的迹象,抱着怀里的婴孩便痛哭失声起来。

第七百六十章 缘起25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你怀里这个襁褓之中,就是你与严正的孩子?”

素琴一边啜泣一边点了点头,“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是……可是阿正他……”

说起严正,素琴又是一阵哽咽,哭泣着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风湮暗暗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轻轻伸出手,将手放在那包裹着婴孩的襁褓上。

很快她便再一次蹙起秀眉,道:“严正对这孩子施了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见这个问题,素琴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将孩子搂得紧了一些,大喘了几口气才很艰难的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哽咽道:“自打我怀上这个孩子,他对我的态度就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一开始我只知道这个孩子的命格不太好,那时候他还安慰我说不会有事的,他说他会去洛河宫寻你,求一个化解这孩子多舛命运的方法。

“可是……可是当他从洛河宫回来后,他的情绪就开始变得不对劲,陪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越来越少,甚至我临盆的那一日他都没有出现。直到孩子满月,他终于来了,但是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日我们大吵了一架,他终于说出了实情,他说这个孩子命格大凶,命中注定与他相克,说不定迟早有一日会害死他,而这一切连天界唯一可知天命的宓翎神女都无法化解。

“所以他便施术封印了这孩子的体内的龙脉,还大大减缓了他生长的速度。他还说……这已经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若是我……我执意要让孩子正常的成长,他就会亲手除了这孩子的仙根,让他永生永世只能做一个凡人。”

望着素琴那张沾满泪水的、无助又痛苦的憔悴容颜,风湮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平淡,但是心头却是禁不住紧了紧。

就连作为旁观者看着眼前这一幕的画倾城和苍无念都已经将属于他们之间的担忧和痛楚暂时抛在了脑后,所有的情绪都只为这位前一任的鲛王感到心酸。

“原来,青辞的母亲竟是个如此温婉可人的女子。”画倾城喃喃的感慨了一句。

苍无念轻轻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也是一声轻叹:“可惜她与严正,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画倾城忽而蹙起秀眉,有些着急道:“那青辞与如月呢?他那副什么事都往自己肚子里藏的个性还真是和他老爹如出一辙。宁愿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来隐瞒真相,也不愿好好的将事情都说出来,大家一起面对。”

提起青辞,苍无念的神情变得有几分伤感,“不知我们来时的世界现在如何了?不知如月是否经受得住修罗角斗场的历练,而青辞……”

话到此处,二人的脸色忽的一变,彼此相视了一眼之后,画倾城骇然道:“莫非,青龙王所说的,青辞很可能会害死他,就是因为青辞眼下必须要面对的角龙之劫?”

苍无念的双拳忽的握紧,剑眉紧蹙道:“没有意外的话,就是此劫了。毕竟严正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装作冷酷无情,你看他当年去洛河宫寻你时的模样,他分明是十分在意素琴,也十分在意他们的这个孩子。

“对素琴恶语相向,对青辞不闻不问,不过都是无奈之举。他是宁愿用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宁愿承受与爱人和孩子的生离,也不愿自己心仪的女子和这个孩子遇到一点危险。”

“可是……既然他早就知道青辞很可能给他带来劫难,这些年他又何苦要当这个恶人?从他决定让青辞来到世上的那一刻起,他应该就已经做好了……做好了灭亡的准了吧。”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答道:“问题自然在你的身上。那时候严正去洛河宫找你,你的回答并不是很明确。如今你又遇到素琴,定是心软给了她什么指点。所以为了一个充满了变数的化解之法,他们三个最终才会走上这条路。”

果然,苍无念话音刚落,就见记忆幻境中的风湮开口问道:“你今夜如此仓皇的抱着孩子离开,莫非是想将他送到人界?”

素琴点了点头,“阿正身边不止我一个女人,自打她们知道了我的孩子命格有问题,便一直暗地里想着办法让我拿掉这个孩子。一开始有阿正护着我,她们还不敢怎么样。现在连他也……所以我害怕,我怕将孩子继续留在身边,我可能没有照顾好他的能力。

“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为这个孩子除去阿正在他身上所施的术法,然后封印他的仙根,将他送到人界,让他像一个凡人的孩子那般成长。这样的话,至少青龙族那边不可能轻易找到我的孩子,而我时不时的还来人界看看他。”

这本该是个没有法子之中的法子,可是风湮却是在听了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妥。迟疑了片刻后她忽而开口说道:“不如这样吧,你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先去我洛河宫中待几日,让我好好的为这个孩子算上一卦,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你们现在面临的问题。”

没料到传闻中待人十分疏离冷漠的洛河神女竟然会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而主动提出邀请,素琴这一刻可谓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

这百年来,孩子与爱人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她。她作为一族之王,没名没分的生下了一个孩子,在族中就已经足够被她的族民所诟病了,还有人公然指出她不配为鲛人一族的王,甚至隐隐有逼宫的趋势。

而她所爱的男子不但没有要给她一个名分的意思,这么多年来连面都很少露一个,可以说是打算让他们母子俩自生自灭了。

如此恶劣的环境压得素琴简直都要透不过来气,她是真的害怕自己哪一日就撑不住,成了一个疯子。

可是她又必须要撑下去,她从上一任鲛王那里继承了王位,她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之徒统领鲛人一族。而且,她如今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这么弱小,或许会一直这么弱小下去,她若是倒下了,这个孩子就没命了。

所以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是选择了和严正一样的处理方式,宁愿狠心去面对生离,也不要绝望的面对死别。

得了风湮的亲口允诺,素琴觉得那一块一直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终于是落地了,也不怪她对风湮会存有如此之高的信任,毕竟这天地间所有的事,唯有这个女子能算得通透。

当然,风湮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其实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因为就在她将手放在裹着孩子的襁褓上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十分突然的出现了一个卦象。

那个卦象老早之前她就见过,就是预示着她会红鸾星动的梦境。只是今日再一次看见那个卦象,她忽然发现那颗萌动的红鸾星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如此奇异的连环卦象,只有在特殊的契机之下才能发现已经破解的卦象之下还潜藏着其他东西,就连风湮也是第一次见。

她丝毫也不怀疑,那个看不真切的隐藏在红鸾星背后的东西,一定和这襁褓中的婴孩有些关系。

只是究竟是什么关系,此处不是推盘演卦的好地方,她需得回到自己的宫中再好好做一番推演才能下定论。

将素琴安置在洛河宫的别院之后,风湮就只身前往了那个只有她一人能够进入的祭坛。

此番进入祭坛,她并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这个地方灵气充裕,安静祥和,她希望能够借助这份安宁的力量好好的感悟一番。

只不过她在这祭坛之中一待就是半个月,期间一次都没有出来过。时间虽算不上很长,但也足够让素琴感到心焦不安,甚至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位神女给遗忘了。

就连风湮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在祭坛之中静坐,居然一坐便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她一直处在类似入定的状态之中,脑海里无数次的冥想出那颗萌动的红鸾星。

只是让她很无奈的是,每当她看见那颗红鸾星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铁共山那短短的八日,想起苍妄那张看倾世的容颜以及他对她所表露过的所有神情。

虽然这百年里她时不时的也会想起那个男子,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对方的一颦一笑竟然会如此清晰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甚至干扰她的心绪。

直到半个月过去,她终于有办法稍微平静的面对这个男子时正时邪的目光。绕过红鸾星,风湮终于看到了掩藏在其背后的、若隐若现的那个卦象。

卦象毫无疑问是凶相,但是却如蒙尘的玉珠,看起来并不十分真切。通常遇到这样的卦象,结局往往都是多变的,换言之,此象并非是一个死局。

第七百六十一章 缘起26

既然不是死局,那就说明还是有解决的余地,无外乎类似于让他们多受些苦难折磨,当做是为未来的业力提前进行救赎。

时隔半月再一次见到风湮,在别院中等待得日渐憔悴的素琴终于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只不过她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又提了起来,满怀希冀却又忐忑的问道:“神女可是已经找到解决之法了?”

风湮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令郎的命格确是大凶无疑,在他约莫两千岁的时候会遇到一个天劫。他本是神族后裔,体内青龙血脉纯正,两千岁正是他能够化身为角龙的时候,想来此劫应当与角龙之劫有解不开的关系。”

“那该怎么办?”素琴急急问道。

风湮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随手一挥袖袍,两只冒着热气的琉璃盏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风湮淡淡的看了素琴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拿起其中一只琉璃盏,细细的品了一口才道:“此茶是我由宫中的洛神花制成,对于宁心静气有十分显著的效果,鲛王何不一试?”

素琴自知多有失礼之处,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急躁,也学着风湮的模样端起一只琉璃盏,轻轻吹了口气,然后将杯盏中那淡红色的茶汤送入了口中。

洛神花茶芳香扑鼻,初入口时微有些酸涩,但不多时,素琴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甘甜自舌尖弥漫开来,方才还焦灼不已的心情因为这口中令人愉悦的甘甜而立时得到了舒缓。

看着女子脸上紧绷的神情渐渐的舒展直至平和,风湮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因果相连,令郎命格奇诡,若是能安然渡过此劫,他日其境界无可限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眼下,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遵从这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青龙王严正的安排。”

素琴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问道:“神女的意思是,继续封印这孩子的仙根,让他……缓慢的成长?”

风湮点了点头,“既然劫数与他适逢两千岁化身角龙有关,那么就推迟他渡劫的年岁。封印他的仙根,让他像一个凡人那般成长,让他的生命中出现几百年的空白期。如此这般,若是能一直安定平稳,再让他修习仙法,循序渐进,待到渡劫之时,他必定要超过两千岁。

“只要这当中不再出现什么意外,他这个劫便算是化解了。至于严正那里,也不必再担心这个孩子会害了他的性命。”

素琴闻言狠狠的松了口气,美眸之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之后的疲惫之色。可是感激的话还来不及说,她的情绪忽然又紧绷了起来,有些迟疑的问道:“敢问神女,若是……若是这当中出了什么意外,那又该怎么办?”

风湮的神色微微凝了凝,缓缓将手中的琉璃盏放到了桌上,然后她抬眼看了看素琴,继而又将目光落在了女子身边那个放置婴孩的小小的摇篮之中。

襁褓中的小青辞已经年逾百岁,但是外表看起来却还是如刚出生的婴儿,软软糯糯的小脸还没有女子的一个巴掌大,此时的他正沉沉的睡着,长长的眼睫嘟嘟的小嘴还有那吹弹可破的脸蛋,怎么看都是一个精致到极致的可爱的奶娃娃。

风湮不是没有见过婴孩,但却是头一回为一个婴孩而感到有些动容。然而就是这份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后的动容,却是让她在五百多年后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摇摆不定。

这也是第一次,看惯了万事沉浮的风湮内心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感慨,感慨于天地万物的玄妙,感慨于上苍的恣意与无情。

良久之后,风湮将视线从小青辞的身上收了回来,再一次看向素琴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淡漠如烟的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若有意外,那就斩除他体内的青龙血脉。”

素琴闻言,面色瞬间苍白,颤抖着双唇呢喃道:“那……那真到了那时候,他岂不是依旧难逃沦为凡人的命运?”

风湮说到底,依旧还是个淡漠的神女,再加上她不曾孕育过子女,自然是无法完全理解素琴此时的心情。

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最后能给的意见:“原本能不能扭转他的命格也都是未知之数,如今有了一线生机,只能看这个孩子的造化了。若是你非要求个稳妥,那我也只能告诉你,斩除他体内的青龙血脉他依旧有不用沦为凡人的方法,因为他的体内还有一部分的血脉来自于你这个身为母亲的金鲛王。”

为了避免素琴继续追问,风湮一反常态的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本宫言尽于此,该怎么做,皆由你与严正自行定夺。另外,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再让这个孩子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此番言语态度,听起来是明显的逐客令,还带着永不再见的决绝,难免让人感觉太过冷情凉薄。

不过素琴再怎么说也是一族之王,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女子,今次若非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了分寸。

短暂的怔愣过后,她很快便明白了风湮的真正用心。虽说对方是可窥天机的神女,但是天界的仙人们常说“天机不可泄露”,很多事一旦说得太过明白,于说者和听者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对于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这位神女已经可以算是仁至义尽了,能说的一共也就这么多,若是再说得更透彻一些,就算身为神女的风湮不会遭到业力的反噬,她与她的孩子作为局中之人,怕是无形之中又要多添一笔孽业。

思及此,素琴站起身来对着风湮深深的作了个揖,无比郑重与虔诚的说道:“多谢神女对我母子二人的指点,日后无论结局好坏,小王都会铭记神女大恩!”

风湮欣慰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如此甚好,不过本宫还是希望你能够谨记自己的初心,莫要为了改变什么已成定局的事情而心生怨怼。天地众生拥有七情六欲本不是错,但若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执念,继而将之演变为怨念,那就是定然是大错特错。”

素琴微微牵动嘴角,又作了个揖,“小王定当谨记神女教诲。”

望着素琴抱着襁褓中的青辞离去的身影,画倾城不由得蹙起眉来,心中一大串的疑问脱口而出:“按照我当年的说法,青辞的命格似乎也不是那么凶险啊。鲛王带着他回去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他如今不是才一千七百多岁吗?距离他所谓的两千岁的天劫还有两百多年呢!为什么他现在的情况会突然变得这么凶险?”

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画倾城才扭过头来看向身边的男子,结果却是意外的发现苍无念的面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

“阿念,你怎么了?可是又想起了什么?”画倾城急忙问道。

苍无念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命。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因为遇到了我们。当年他就不该遇到你,之后更不该遇到我。这孩子从小缺少亲人的陪伴和关爱,受尽了他人的冷眼之后,竟然意外的在我们两个的身上得到了温暖。

“于他而言,我们就等同于他的再生父母,所以你我之间的问题,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他的身上,他已经没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于是就无法接受再一次的失去。寻找失踪的我们,就成了他最大的执念。”

“或许当年……我不该让他的娘亲遵从他父亲的安排,毕竟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没有父母的疼爱会对幼小的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我以为……历经苦难不过只是一个过程,却不成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轮回为人,尝尽百态滋味。”画倾城将头靠在苍无念的肩上,轻轻的呢喃着。

男子顺势揽住了女子的肩,轻轻的拍了拍,“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空离了,或许……我们进入鸿蒙遗境之后,他能想到什么办法帮助他也不一定。”

画倾城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我能感觉到,青辞的一切都已经朝着最初那个最坏的方向发展,就像你说的,他不该遇到我们。事到如今,怕是只有牺牲青龙王,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画倾城所言不差,真要追溯到最初的最初,其实自打严正去洛河宫寻风湮之时,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只不过所有的事情串联成一个牵扯太过深远连环结,不解开前一个,就算是风湮也没有办法看到后面即将发生的会是什么。

记忆幻境里,素琴抱着襁褓中的小青辞离去了,那日之后的五百多年里,风湮的的确确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甚至可以说连偶然的想起都没有过。

这五百多年对于风湮和苍妄而言算是相对平静的,唯一不太圆满的,就是他们依旧没有再见过对方。

第七百六十二章 缘起27

说心中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苍妄,自云蕊断言他红鸾星动之后,他本能的抗拒了许久,直到那张淡漠却美到极致的面庞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对她起了冲动,他才终于接受了,接受自己确确实实是对这个女子心动了的事实。

萌动却又没有说破的感情,最似小猫的爪子,挠得人心头难耐,以至于很多时候都让人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如此在意那个人,又或只是因为自己放任自己沉溺在那份在意之中。

不过苍妄可没有心思追究这些,自打他来到这天地间,他就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困扰过这么久,既然这个女子已经能够动摇他的心神,那就唯有得到她,让她的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如此方能安心。

可是三界之大,当初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到底在哪里呢?他能确定她绝非普通凡人,他也曾数次游历人界,在各大修仙宗门内寻找她的身影,结果却一成不变,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对于自家这位强悍无匹又雷厉风行的修罗王数百年来几次出入人界,回来之后便会显得有些落寞的情况,旁人是不知道,但云蕊自是看在眼里的。她曾暗自思量许久后,隐晦的给这个男子提出了建议,让他不妨去冥界一探究竟。一个生灵是生是死,是否轮回,这天地间可没有哪个地方比那里更详尽的了。

苍妄虽然没有与云蕊多言,但是却也没有再像一开始那般生硬的拒绝甚至否定对方的提议,毕竟云蕊的直觉有多敏锐,他身为一界之王不可能不了解。若是不信任她,又何必设立占星师一职。

可惜的是,苍妄前往冥界的时候,酆都大帝应邀去参加了天界某位仙君的婚宴,于是乎整个冥界唯一知晓风湮真正容貌的神官不在场,饶是苍妄挥一挥袖袍就能变幻出一个与风湮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偶来,冥界之中也无人知晓这个女子是谁,更别说查到她究竟属于哪一界。

至于风湮,她倒是没有像苍妄这般焦急难耐,毕竟她生性便是淡漠,待人接物极少有什么情绪,况且作为一个天命的先知者,她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该来的时候总是会来的,所以她急或者不急,时间都不会按照她的想法走快一分或者走慢一毫。

“看你当年那淡定自若的模样,我真是……”苍无念盯着记忆幻境中的风湮,又是无奈又是苦恼的摇着头。

画倾城见他这副神态,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嘛?过去的我不是一贯如此的吗?”

苍无念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画倾城的鼻子,没好气道:“我真是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说你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的神女,怎么明知道自己对我心动了,还能这么淡定?你该不会也是抱着你那劳什子‘缘起不拒,缘灭不留’的想法来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吧?”

画倾城瘪了瘪嘴,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一小步,小声的嘟哝道:“那可不就是因为没经历过嘛……活了那么多年了,见过那么多的感情分分合合,最终都还是要归于平静,无非就是有没有相守到最后罢了。我怎么会知道,两个人相爱的过程竟然是那般的滋味。”

苍无念闻言一愣,不禁回想自己当年,似乎也和那时候的风湮是一种类似的心境,只不过风湮一眼看见的是结局,而他却从未考虑过要一个怎样的结局,在他看来,只要是他所中意的,就要握在手里——所以他与她,都没有在意过过程会是怎么样。

周围的环境忽然有了些变化,二人眼前的景物随着风湮清冷的眸中闪过的一道犀利的金光而晃了晃。平静之时,女子的怀里正抱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小的男孩,一步一步朝着琉璃暖阁内的软榻上走去。

“这是……青辞?”画倾城眨巴着眼盯着那个小男孩看。

苍无念点了点头,“看起来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小了不少。”

只见风湮将小青辞放在软榻上之后,扣着他细小的手腕往他的体内渡去了一些法力,然后轻轻的为他盖上了被子。

不过女子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苍无念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她会离去,又或者做一些她本来应该做的事。

结果风湮却是随手招来了一张美人靠,支起胳膊撑着自己的脑袋斜靠在软榻的边上,面色平静但却目光深沉的盯着榻上那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湮儿。”苍无念眼睛盯着风湮,手却是拉了拉身边画倾城的衣袖,问道:“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画倾城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复杂,在发现青辞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动用法力算了算,他的母亲……也就是鲛王素琴,在他坠入洛河之后不久便去世了。”

“这是怎么回事?堂堂一族之王,法力也不弱,怎么这么轻易就殒落了?”苍无念不解的问道。

画倾城的心紧了紧,答道:“她……为了给青辞留下最稳妥的后路,选择采纳了我当年给她留下的最后的暗示。”

苍无念面色一凝,脑海里闪过风湮那时候语气听起来颇为凉薄且内容有些模糊的几句话:“若是你非要求个稳妥,那我也只能告诉你,斩除他体内的青龙血脉他依旧有不用沦为凡人的方法,因为他的体内还有一部分的血脉来自于你这个身为母亲的金鲛王。”

“他的体内还有一部分血脉来自于金鲛,所以若是要斩除他的龙脉又不想让他生生世世受轮回人界之苦,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也变成金鲛?”苍无念愕然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面色却变得很沉重:“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过程,且不说真的斩去青辞体内的龙脉后他还能不能有命活下去,就算侥幸存活下来,他也无法成为真正的金鲛,除非……”

苍无念剑眉紧蹙,看了看幻境中的小青辞,又看了看画倾城,有几分不敢确定的说道:“除非鲛王将自己的精血都渡给他?”

画倾城深深叹了口气,无力的闭了闭眼,“是,将自己的精血都渡给他,然后……”

“然后”还没说完,画倾城又猛的睁开了双眼,急急朝着软榻的方向走了几步,探头打量起小青辞来。

可是这时候的青辞的身体被一床锦被所覆盖,画倾城又无法触碰到这幻境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只能盯着他露在被子外的小脸干着急。

苍无念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画倾城一把握住了男子的手,一脸焦急的指着青辞道:“我想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什么特别的东西?”苍无念被女子说得一头雾水。

“哎!”画倾城急得想跺脚,“你想啊,金鲛王没了精血,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可是素琴却是变成了凡人,带着青辞在人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呢!”

“你是说,素琴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凡人?”苍无念惊讶道。

画倾城狠狠点了点头,“这是眼前的我算出来的,绝对不会错的。鲛人要蜕变成凡人,那就必须褪去自己那一身鳞甲,此过程之痛苦与凶险,不亚于硬生生的拔除青辞体内的龙脉。

“黑鳞鲛人和银鳞鲛人也就罢了,金鳞鲛人的肉身十分脆弱,褪去自己的一身金鳞,那几乎就是要了他们的性命。可是素琴竟然真的这么做了,而且她还活了下来。”

苍无念凝神思索,恍然道:“空离之前提起过,鲛人一族有一处圣地,名为‘聚灵池’。青辞受伤之时他本来是打算送他去聚灵池疗伤的,结果没想到青辞早就在那之前便将池中灵气给用尽了。

“这么看来,当年的素琴应该就是借用了聚灵池的力量,将自己体内的精血渡给了青辞,然后蜕变成了一个凡人?”

怎料画倾城却是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精血渡给青辞,否则青辞的真身怎么可能还是青色的鳞片?”

“没渡给青辞?”苍无念讶然,随即目光倏尔一凝,“莫非,她将自己的精血织成了龙绡?”

画倾城下意识的用力握紧了苍无念的手,有些颤抖的说道:“按照我的猜测,她应该是将龙绡留给了青辞,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青辞穿上那件金鳞铠甲。她终究还是鲛人一族的鲛王,如果青辞并没有遇到致命的危险,而鲛人的现任鲛王却因为没有得到上一任鲛王留下的金鳞铠甲而出现意外,她怕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苍无念闻言,心中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素琴留下的金鳞铠甲一定还好好的保存着,缇桢定然是不会将那件铠甲穿到自己的身上的。也就是说……我们不必再为是否牺牲缇桢而感到为难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缘起28

画倾城的脸上刚露出笑意,可是很快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摇了摇头道:“不行,还是不行,素琴当年留下这金鳞铠甲就是为了确保青辞的安全。如今他已经大难临头,这龙绡……我们终究是要不得。”

提及青辞的天劫,苍无念的神色也与画倾城一样,还来不及多兴奋一会儿便已然落寞下来。

抬眼看向记忆幻境里近在咫尺的风湮,苍无念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得抓紧时间了。你早一日恢复记忆和力量,我们就能早一日前往上古时期。等找到了祝融火煅烧了神木根,我们便能早些返回来时的世界。

“青辞那小子在我们面前看起来乖巧听话,其实骨子里可执拗得很。如果让他知道了他的母亲早就留下了金鳞铠甲给他,他怕是说什么也不肯穿上,拼死也要将那东西留给你。但愿我们能在他渡劫之前赶回去,毕竟留着命在,可比什么都重要。”

话虽如此说,可是对于这个奇异空间里的时间,两人心中可是一点底都没有。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风湮当年留下的那缕残念带入这个记忆幻境里多久了,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再等多久,他们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风湮斜靠在软榻边上,就这么盯着小青辞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她感觉到榻上小男孩的气息逐渐变得有力,她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清冷的眸子微微闪了闪,风湮对着小青辞喃喃自语道:“小家伙,再遇到我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幸事,你还真是让我……有些为难啊。”

转身离去后,风湮便独自前往了洛河宫中的祭坛。

盘膝坐在祭坛正中央的祭台上时,风湮忽而感觉有些怪异,她发觉自己这几百年来的心绪愈发不够平稳了,以至于她独自前往祭台以求得宁心静气的次数也有所增加。

最初她以为那份不平稳是由于她偶尔会想起在铁共山上初遇的那个男子导致的,毕竟那男子是她的天命之人,风湮对于男女之情毫无体验,这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绪波动在所难免。

可是今日当她意外的再一次遇到这条被封印了仙根的小青龙时,她发觉有些事和她一直所以为的似乎不大一样了,就比如,眼下这微微有些不平稳的心境和过去无甚差别,但这一次她却能清晰的判断出,这种感觉其实和她心中有所挂念的男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闭上双眼,风湮很快的便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在那个无他无我无众生的意识世界里,她希望能够捕捉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启示。

这一坐便是三日,小青辞也已经在她的琉璃暖阁里整整昏迷了三日。再睁开眼的时候,风湮古井无波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然后站起身来,周身金光一闪,回到了琉璃暖阁之中。

即便被封印了仙根,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凡人,但神族后裔终究是神族后裔,青辞小小的身体在三日前接收了风湮渡进体内的神力之后,很快便自行修复起身体上的创伤来。

凌晨时分,四下的光线还十分的昏暗,只有几颗夜明珠在暖阁的角落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清冷,但却不显荒凉。

隐隐有一丝陌生但好闻的香气钻入小青辞的鼻子里,让他在昏迷中都纠结着的小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

风湮站在门口便瞧见了这孩子脸上神情的变化,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欣慰——她知道,他已经逐渐恢复意识了。

没过多久,榻上的小男孩便忽然睁开了他乌溜溜的大眼睛,与常人昏迷了许久刚醒来时的睡眼惺忪不同,这个孩子兴许脑子里还迷蒙着,但是睁眼的那一瞬间,风湮在他的眸子里只看到了与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警惕。

这种警惕毫无疑问是一种本能,而一头本该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小青龙,究竟在这无法修行的几百年里经历了些什么,才能拥有如此强烈的防备之心?

“你醒了。”风湮缓缓抬步走向软榻,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心中一抹淡淡的心疼而柔和了语调。

听见有人在与自己说话,小青辞赶紧朝着声源处看了过去,入眼看见的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纱裙的年轻女子。

屋内光线柔和但不明亮,小青辞一时间还分辨不出女子究竟生得什么模样,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个女子对自己应当是没有恶意的。

风湮见这个孩子只是傻愣愣的盯着自己,却是一言不发,心中不免一叹:这孩子,怕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如今的处境的吧?

走到软榻边,风湮很自然的坐在了床沿上,看着面前这张终于显露出几分孩子的天真的小脸,又轻声开口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结果这小家伙还是傻愣愣的盯着她看,把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若非将他救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施术替他细细的诊治了一番,此刻风湮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个哑巴。

心中暗叹了一声,风湮再一次开口道:“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辞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已经连着对他说了三句话。

可是……名字?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自己排行老七,所以他的母亲一直都唤他“小七”。

无奈之下,小青辞只得涨红了脸,低着头颇有些窘迫的答道:“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风湮心头又是一叹,也不知该说严正究竟是做得够果断决绝,还是该说他做得太冷酷无情。

“喂,你看你把这小家伙吓的。”苍无念捏了捏画倾城的手,对着面前的这一幕扬了扬下巴,神色有几分戏谑。

画倾城撇着嘴白了他一眼,“我哪有吓他?我的态度还不够温和吗?我只是没想到严正竟然连个名字也没给他起。”

“不起名字也是无奈啊,起了名字,在崔钰那可就有备案了,指不定哪天你们天界执掌生死的大司命空离君察觉到了这小家伙的存在,大手一挥,他就没命了。”苍无念半是玩笑半是苦笑着说道。

画倾城闻言叹了口气,“我倒宁愿空离现在还能执掌他的生死,你没看见他对青辞的命格也是无可奈何吗?”

苍无念轻轻摇了摇头,就见风湮站起身来,像是准备要离开的模样。小青辞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为了挽留而有些口不择言:“你……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既然我没有询问你的来历,那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这里是洛河宫,你且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便送你走。”风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中已然对如何安置这头小青龙做出了决定。

可是风湮所谓的“送走”和小青辞所理解的“送走”完全不是一回事,在这个小家伙看来,对方与自己非亲非故,能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他醒了过来,不再有性命之虞,而他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童,对对方的救命之恩根本无以为报,那主人家下逐客令,不想继续“招待”他这么个明显有麻烦缠身的人物也实属正常。

可是……如果他真的被面前这个女子给赶走了,他又该何去何从呢?外面想要他命的人说不定正在洛河之中搜寻他的尸体呢。

众生皆由求生的本能,更何况年岁尚幼的小青辞。

“这位姐姐,你能不能不要送我走,你若是就这样将我送走了,我……我一定会死的!”小青辞对着风湮的背影急急的喊道,这一刻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要求会不会招人厌烦,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风湮心中有些动容,又或者说这份动容早在她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他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何对这个孩子会有些异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影响了她的决断。

就算她在祭坛静坐三日,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这个孩子,但是此时她还是为自己心中的动容感到有些不满。

为了证明自己的动容是有意义的,风湮决心试探一下这个孩子,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为他的以后重做打算。

她顿住了前行的脚步,转回身来,用毫无波澜的清冷到略显凉薄的语气反问道:“你会不会死,与我何干?”

严格说起来,风湮的声音语气和神情与以往无异,可这说出来的内容却犹如一记重锤“哐当”一下砸在了小青辞幼小的心上,让他尝到了一种自以为抓住了一丝希望,却又被人生生斩断后的震惊与绝望。

苍无念和画倾城都看见了,这个小男孩因为风湮的这一句淡淡的反问而猛的僵硬了身子,一丝凄凉自他的眼中闪过,而他却是死死的咬着唇,怎么也不敢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 缘起29

苍无念深深的叹了口气,埋怨的瞥了身边的女子一眼,“你还说你没吓唬他?你若是真的不想理会他的生死,之前又何必出手救他?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欺负小孩子呢?”

“什么欺负小孩子呀!”画倾城无语的白了苍无念一眼,心中的情绪却变得有些奇怪。

看见女子对于自己的打趣有些心不在焉,苍无念轻轻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让她的双眼直视自己,问道:“怎么了?我不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不高兴了?”

画倾城抿了抿唇,微微蹙起眉头道:“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底深处其实是有些纠结,尽管我当年已经决定要帮他,可是隐隐我又感觉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提出反对。我之所以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大概……其实是我想要从青辞的身上得到一个坚定不移的理由。”

画倾城话音刚落,就听见记忆幻境中的小青辞哽咽着说道:“并不是我怕死,而是我若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在意我的母亲了。我从小就被人欺负,被人唾弃,只有母亲疼爱我,保护我。如果我死了,母亲一定会很难过的。”

风湮无波的眼眸微微闪了闪,似是为这孩子的回答而感到欣慰,她点了点头,淡淡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等你伤好了,我便送你去灵墟观修习仙法吧。”

“这就是你想要的理由?”苍无念指了指红着双眼却仍是倔强着不肯落泪的青辞问道。

画倾城的眉头纠结得更深了,面色也变得肃然起来,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没错,这应该就是我想要的理由。我只是想要确定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确定他没有辜负他母亲的一片苦心。”

“那又如何呢?”苍无念剑眉微蹙,掰过画倾城的肩膀问道:“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他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与严正身边那些个明里暗里争权夺利的女人和孩子也有撇不开的关系。你身为洛河神女,这三界之中各个势力的明争暗斗和权力更迭你还见得少吗?

“湮儿,你心中只有大爱,绝无此等小爱,一对与你无关的母子之间的亲情怎么可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打动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现在还没看清楚吗?“

“阿念……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画倾城感觉自己竟然没来由的有些底气不足,好像心底里有一座用纸糊起来的用来镇守自己信念的看似坚实的堡垒,但只要一颗小火苗,就能将它烧得连灰都不剩。

苍无念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将扣在女子肩上的手缓缓移至她的脸颊,一边轻轻的抚摸,一边喃喃的说道:“与素琴无关,也与严正无关。你想要确定的,就是他不怕死。更确切的说,你要确定的其实是,他能够为了自己在意的人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画倾城的身子骤然一僵,眼神之中充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这个男子。

忽然,她挥起手臂猛的拨开了苍无念抚在她脸颊上的双手,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一边下意识的摇着头,一边茫然的呢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绝对没有!阿念,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见女子如此模样,苍无念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一根刺给狠狠扎了一下,可是他却破天荒的没有上前安慰她。

他只是一脸淡然的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当初还没有完全看清楚后来的局势,所以你也没有深究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可是……”

苍无念顿了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接着道:“如今你再扪心自问一下,这天地间,到底有什么是你不能舍弃的?”

画倾城愕然的瞪大了双眼,檀口微微噏动,却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脑海中忽然有些破碎的画面闪过,是什么内容她尚且看不清楚,但是耳边却忽远忽近的飘忽着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今日,吾以吾之先祖——人皇伏羲之名立誓……”

“只愿天下太平,三界安宁……”

“吾之躯、吾之神力、吾之所有,皆可弃之……”

豆大的泪珠从画倾城的美眸之中落下,可是此时的她却是一副被夺舍了的模样,眼神空洞申请木讷,看不出一丝情绪。

唯有她的口中在喃喃的念叨着:“吾之躯、吾之神力、吾之所有,皆可弃之……”

“湮儿?你怎么了?”画倾城忽然的不对劲让苍无念的紫眸之中闪过一抹惊慌,他急忙走上前去将女子揽进怀里。

可是他刚抱紧她,怀里的人儿就突然挣扎了起来,口中的呢喃也变成了压抑而痛苦的低吟:“我的头,我的头好痛……啊——”

“湮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心急的。你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你是神女宓翎,维护三界的安宁稳定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乖,别再想了,不要再想了!”苍无念死死的抱紧怀里挣扎的女子,生怕自己一松手,对方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自然是已经想通了一切,只因为他始终深爱这个女子,所以无论会不会再度被她所舍弃,他也打算一条道路走到黑。

方才之所以摆出一副漠然的姿态去刺激她,不过只是希望她能够快些恢复记忆,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时间的紧迫,感觉到他们来时的世界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期盼着他们的归来。

可是这个女子终究还是他的软肋,他不忍心看见她痛苦,舍不得让她沉沦在那份深埋在她潜意识里的自责之中。

此时的画倾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胀痛不已,就好像经脉逆行血液逆流,但是脑中却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怎么也不让那逆流的血液顺畅同行。

疼痛让一贯温和的她变得无比焦灼,所有的挣扎和呻

吟都是无意识的。

直到耳边不断传来一个温和深沉的声音,反反复复的诉说着安慰的话,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她没有错。

身侧有两只健硕有力的胳膊钳制着她,让她感到难受,甚至有些暴躁。可是后背却又有两只温暖的大手一直在轻抚着她,给她以安定的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里那几乎要将她的经脉都撑爆的疼痛终于渐渐的消褪了下去,画倾城只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斗争一般,精疲力竭的软在男子的怀里,再也不想动弹一下。

苍无念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浅吻着女子濡湿的发际,低声问道:“好些了吗?”

画倾城半闭着双眼靠在男子的肩头,极其轻微的“嗯”了一声。

“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这么着急的。”苍无念自责的说道。

女子迷失了自我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眼下的情况又十分的特殊,任凭苍无念如何往她的身体里注入法力也没有一点作用。

他是真的害怕了,在这个他早就发觉有些不对劲的过去的时空里,如果这个女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或许就将是永远的失去。

又过了许久,画倾城才终于缓过劲来,轻轻的说道:“阿念,我没事了,真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傻瓜,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倒是我……一心想着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你快些恢复记忆,结果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苍无念蹭着她的头顶,后怕的说道。

“哎,我这记忆……现在也只能跟随这记忆幻境里过去的自己慢慢的寻回,想要多往前迈一步都是奢侈。我也好担心他们,可是……我们现在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画倾城无奈的叹道。

……

眼前的画面依然是洛河宫中风湮的琉璃暖阁,不过很显然,幻境之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风湮果然说到做到,就在她确定小青辞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之后,便准备差遣宫中的小仙娥送他离开。

临行之前,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两万多年前与织霞仙子离别的那一幕,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愁绪涌上了心头。

素手一招,一把她平日里使用得并不频繁的瑶琴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确定从今往后还会不会再见到这头命途坎坷的小青龙,只是此情此景,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送给这孩子一些什么能够留在记忆里的东西。

“相识一场,这首《青丝挽辞》便当做给你践行吧。”望着小男孩那依依不舍的目光,风湮如是说道。

曲自然是当年织霞仙子弹奏的那个曲,调也依然还是那个调,可是弹奏的人不同,曲子所表达出来的感情也有很大的不同。

莫说是旁观着这一切的苍无念和画倾城,就连那时候不通音律的小青辞也觉得,这首婉转动听的曲子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然而就是那一点点缺少了的东西,后来的风湮却是用尽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感情才悟出了真谛。

第七百六十五章 缘起30

周围的环境如电光一闪,苍无念和画倾城又一次被带入了属于苍妄的记忆幻境里。

眼前的情形看起来当是一间利用法力凝造出来的密室,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若没有主人的允许,外人是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并且进入其中的。

而此时,出现在这密室之中的只有一个身穿紫金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他就是这法力密室的主人——苍妄。

不一会儿,虚空之中的某一处如水波般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了苍妄的面前。

“臣下参见王上!”女子一进入密室,便对着不远处的男子行了个修罗大礼。

苍妄转过身来,淡淡道:“不必多礼,圣女有何要事欲与本王密谈?”

“圣女?如今的云蕊已经是修罗圣女了吗?”画倾城本来还无力的靠在苍无念的怀里,看见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

苍无念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先是有些严肃,两道剑眉微微蹙起,像是在思索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男子的神色变换画倾城自是看在眼里,她不禁疑惑道:“阿念,你这是想起什么来了?”

苍无念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伸手将女子好奇的小脸往自己的胸膛一按,轻声道:“想起了一件不太好的事,然后又想起了一件好事。你且先看着吧。”

见男子竟在这种时候卖关子,画倾城不满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然后赌气似的扭了扭身子,转头朝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看去。

只见云蕊闻言面色一凝,答道:“臣下今日是来请罪的!”

苍妄剑眉微蹙,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圣女何罪之有?”

女子对男子深深作了个揖,答道:“臣下当年不该自作主张将妹妹接进烈阳宫中,如今……臣下非但没有能力护她,反倒是让她的身份暴露,使得她成为了别人威胁臣下的软肋。”

苍妄面色一冷,沉声问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威胁我修罗界的圣女?”

云蕊的眼中划过一抹自责,低声答道:“回王上,是……赤刹。”

听见这个名字,苍妄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他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眼,紫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她都要你帮她做些什么,如实禀报便是。”

云蕊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道:“说起来也奇怪,她对臣下提出的要求只是让臣下前往人界,并且留在人界当她的眼线。但是具体来说她想要臣下帮她做什么,臣下却是不知。”

“去人界做她的眼线?”听见赤刹的这个要求,饶是以苍妄的心思缜密也想不通那个一直以来都行为可疑的女子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他不禁有些纳闷道:“人界除了那些普通的凡人之外,顶多也就是些修为低微的修士和精怪,这赤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让你去人界当什么眼线?”

云蕊面色有些尴尬的又摇了摇头,“只怪臣下修为不精。臣下曾试图占卜一二,但却毫无所获,臣下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如实禀报王上。该怎么做还请王上定夺!”

苍妄将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踱了两步,很快他的嘴角便勾起一抹嘲讽之色,冷哼一声道:“呵,敢威胁本王身边的重臣替她办事,她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想来她应该还不知晓你妹妹体内的封印是出自本王之手,否则断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举。

“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无论她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先假意应和下来。有办法解决的你便自行处理,没有办法解决的再施秘法暗中与本王联系。”

云蕊抬起头来直视着苍妄的双眼问道:“那王上的意思是,让臣下依她所言动身前往人界?”

苍妄点了点头,“没错,既然她都敢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那我们就姑且顺水推舟,看看到底是何等重要之事,需要让她用这么冒险的办法将我修罗皇族的强者给遣往人界。”

“既是这样,那臣下这便回去做些准备。”云蕊说着,又对苍妄行了个修罗大礼:“只是……臣下的妹妹,还望王上照看一二。”

说起这个,苍妄便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被云蕊抱在怀里的那个可爱的女婴,他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点头道:“放心吧,本王对那个孩子的在意可不会比你少。”

见苍妄竟然露出一丝类似向往的神情,云蕊微微一愣,随后略带小心的问道:“王上……莫非您是打算……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嗯?”苍妄有些莫名,在看见云蕊那略显焦灼的模样之后颇有几分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以本王如今的实力,还需要依靠一个女子来提升自己的境界和修为吗?”

想到男子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勇力,再看看男子此时无奈的神情,云蕊不禁面上一热,有些尴尬的垂下了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王上恕罪,是……是臣下关心则乱了。”

苍妄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姐妹两个可都是我修罗界的宝贝,谁出了事可都是本王的罪过。你且放心去吧,无论发生什么,本王都会替你们撑腰的。”

云蕊感激看了苍妄一眼,深深一揖,然后转身便准备离去。

不过刚走出两步,她却又停下了脚步,扭过身来有些犹豫望向苍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还有什么担忧不妨直说。”苍妄大度的说道。

云蕊摇了摇头,道:“并非是臣下之事,而是关于王上您自己的事情。”

苍妄挑了挑眉,奇道:“本王能有什么事?”

云蕊难得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神色,对着苍妄福了福,“请王上先恕臣下无罪。”

“呵。”苍妄轻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你就是真犯了错,本王也不见得忍心治你的罪,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云蕊扬了扬嘴角,笑得有几分窃喜的模样,“臣下临行前要先提前恭喜一下王上,或许待到臣下归来之时,我修罗族便已经拥有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王后了。”

苍妄闻言面色一怔,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铁共山上那个清冷绝世的女子,一隔数百年,他却始终记得她说话时淡漠的语调与疏离的神情。

“本王找了她五百多年,可是……她就仿佛一个梦幻泡影,怎么也找寻不到踪迹了。”苍妄有几分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云蕊却是安慰道:“臣下前些日子虽然没有算出赤刹想要做什么,但却算出了王上好事将近。”

“此言当真?”苍妄的眼中一亮,脚下也不自觉的朝着云蕊迈出了一步。

云蕊点头道:“臣下自然不敢欺骗王上,只是……虽是好事将近,但是似乎这之中也有些波折,还望王上好好把握。”

“那你可算出本王还需多久才能与她相见?”苍妄有些激动的问道。

云蕊想了想,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具体是多久臣下也不敢妄言,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两百年。臣下能给王上提供的唯一建议就是,多和天界那班神仙打打交道,兴许他们之中会有人知晓王上心仪女子的下落。”

“天界?”苍妄的眉头立刻蹙做一团,一想到那些个刻板老套的又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就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僵硬得打结。

“那些只会将天地大道正义良善挂在嘴里的家伙,要说问问他们这数百年之中有哪些仙子犯了天条被贬下凡,他们或许能义正言辞的说上三天三夜。但要是让他们知晓本王是去寻自己的心上人,估计会比佛祖劝本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要啰嗦。”苍妄的嘴角抽了抽,一脸嫌恶的说道。

难得看见这位在万民心中无往而不利的王者露出这么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云蕊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笑意说道:“王上,今时不同往日,您心心念念那位姑娘也这么久了,难道您不想早些与她重聚吗?”

“哎,本王想还是不想,你不都看在眼里吗?何必明知故问!”苍妄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显而易见的窘迫。

“既然想,那就别瞻前顾后的了。这几百年来我们已经把能排除的可能性都排除了,臣下思来想去,那位姑娘定然是天界的仙娥无疑。王上若是真有心与她厮守,就必须得接受她的身份啊。”云蕊好言劝道。

苍妄重重的叹了口气,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却是觉得越走越心烦,于是他索性大袖一挥,说道:“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至于她的事情……再容本王好好考虑考虑。”

云蕊掩着嘴轻笑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出了这间法力密室。

画倾城在一旁看得也挺欢乐,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苍无念的脸颊,轻笑道:“想不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修罗王,居然会害怕天界那班神仙的唠叨。”

第七百六十六章 缘起31

苍无念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使劲吮吻了一下,没好气道:“我那是怕吗?我明明就是烦他们。天界有太多冥顽不灵又夜郎自大的老家伙,一面忌惮我的力量一面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也不想想,我要是真有心收拾他们,他们焉有命在?”

顿了顿,苍无念向画倾城投去了一个幽怨的眼神,闷闷道:“要不是为了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我哪用得着自降身份跑去天界受人冷眼?”

看着男子难得流露出这么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画倾城忍不住“噗嗤”一笑,用另一只没被他抓住的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啐道:“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说得好像天界的神仙都是豺狼虎豹似的,要我说,这天底下敢给你冷眼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谁知苍无念听了这话,眼神更加幽怨了,“怎么就没出生?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画倾城闻言一愣,摆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神色,然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可不记得我给过你冷眼。”

苍无念挑了挑眉,将头探到女子的耳边轻声道:“你自然是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我这可是一笔笔都给你记着呢。你且睁大眼将过去的事情都瞧仔细了,回去以后该如何补偿我,你心里得有点数。”

“补偿”两个字苍无念特意加重了语气,说得极其暧昧,画倾城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天真少女了,怎么会不明白男子话中的含义。

可是……真的有机会“一起”回去吗?真的还能再一次完完整整的拥有彼此吗?

且不说那一份令画倾城感觉到危机和抗拒的记忆,就单单她轮回的这千年到底是经历了九世还是十世的问题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她此刻是真的连一句最简单的承诺都给不了。

感觉到女子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却是不像往常那般红着脸笑骂他,苍无念不禁感觉有些奇怪。

掰过女子的肩头,捕捉到了她眼中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黯然,苍无念心中一叹,又轻轻的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说道:“焦躁、纠结、犹豫、恐慌……湮儿,这不是曾经的我们该有的状态。我们是这天地间最巅峰的存在,就算是三界大乱,我们也不该有这样的情绪。自打进入这记忆幻境,你我心中的决定与判断便一再的受到影响,一再的摇摆不定。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似乎是在与过去的自己相背离。”

画倾城闻言心中一惊,细细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你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是这样。我们想要与对方在一起的心意从一开始的坚定渐渐的变成了怀疑,甚至……不敢再抱有希望。”

苍无念轻轻抚拍着女子的后背,目光下意识的环视了周围一圈,深深吸了口气道:“姑且就将这一切看作是对我们之间的一个考验吧,过去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我们终究还是再次相遇了不是吗?

“凡人尚且需要百年才能修得共枕眠,你与我之间的缘分,又岂是百年千年可以修来的?我们都不是轻易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那便是不死不休。从现在,到我们殒落的那一日,还有许许多多的岁月。所以这一次……答应我,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再放手了。”

“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放手……”画倾城喃喃的重复道。

“没错,不要放手。你的三界,你的众生,从今以后也是我的。如果你一个人守护不了,那我便陪着你,帮着你一起守护。”苍无念微微眯起双眼,下意识的搂紧了女子,语气坚决。

一个“好”字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从画倾城的口中溜了出来,她将头靠在男子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底却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感觉她等这句话好像等了很久了,久得……似乎有些迟了。

周围的环境还在变换,可是两人谁也没有心情去追究眼下记忆幻境里又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静静相拥了许久,画倾城的心头忽然一动,开口问道:“阿念,云蕊离开修罗界前往人界是什么时候的事?”

苍无念想都没想便答道:“你方才没听见吗?我跟她说我寻了你五百多年,那自然是你我初遇之后的五百多年了。”

画倾城闻言微微蹙眉,道:“可是在来到属于你的记忆幻境之前,我那边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啊!莫非在我第二次遇到青辞之前的五百多年里,还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所以我的记忆幻境便将那部分掠过,直接跃入了我与幼年青辞相遇的部分?”

苍无念凝神想了想,忽然眼中一亮,“那幅画!”

“你是说洛凡?”画倾城惊讶道。

苍无念点了点头,“我若是没记错,洛凡如今应该是一千三百多岁了吧?”

画倾城道:“嗯,自打我一出生,就没少听族中的人说起他,他的年岁自当是无误的。”

“这就对了,在云蕊前往人界之前,洛凡已经年过百岁,为了成为画魂,他独自离开了画族到俗世中历练。云蕊去了人界之后没过多少年,他们便相遇,才有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苍无念淡淡的说道。

“可是记忆幻境里并没有出现与那幅画有关的事情,他又是如何前往人界的?”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最有可能的解释是,那幅画出自织霞之手,而作画使用的画笔是用你的发丝做成笔尖的蜃光。于是画成之时,本就带有非同寻常的灵气。

“后来那幅画在你的书房里搁置了两万多年,就算你一直没有再碰过它,它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你身上神力的熏陶,渐渐的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画倾城听得直皱眉,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洛凡其实应该是个鬽灵?”

苍无念却是摇了摇,“应该不是鬽灵,如果他是鬽灵,当初我们在须弥山的时候,花无殇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那就奇怪了,既不是鬽灵,也不是术法所化,他到底应该算是个什么?难道一个画中之人,能自己投胎成为一个凡人?”画倾城百思不得其解的嘟哝着。

苍无念拍了拍画倾城的肩膀,微微勾起嘴角安慰道:“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意义,要不了多久,记忆幻境中的你自然会给我们答案的。不过这世间本来就有许多非凡的存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又不止是魔。只要足够的机缘与福泽,来到这世间走上一遭再修成正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画倾城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洛凡,落凡……原来他的名字早就告诉了我们,他是一个误落凡尘的画中人。我有一种感觉,他的存在似乎还有更深远的意义。”

两人说话间,记忆幻境中的画面又回到了洛河宫,宫殿的主人宓翎神女正端坐在书房之中的案几前,手里拿着一直毛笔,不知在纸上写画着什么。

写着写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唤声,从语气上判断,来人的心情颇为愉悦。

风湮闻声轻轻摇了摇头,索性停下手中动作,将笔搁在了一旁的笔架上。

“风湮姐姐,风湮姐姐!”声音由远及近,很快的一个身着鹅黄色广袖裙的女子便出现在了风湮的书房之中。

风湮抬起头来看她,淡淡问道:“是什么事让我们的少司命如此开怀?”

霜染衣嘻嘻一笑,一个闪身来到了风湮的身侧,还未答话,她的目光便被女子案几上的那张画纸给吸引了去。

“咦?姐姐这是写的什么东西啊?”霜染衣盯着那洁白的画纸上七零八落的奇异符文,疑惑的问道。

风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答道:“先祖通过洛书与河图的启示最终创造并流传下来的符文,可通天地之灵,造世间一切结界阵法,想学吗?”

霜染衣一听,立刻缩了缩脖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此等玄妙高深的术法只适合姐姐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女子。我这种资质……还是不要辱没了伏羲他老人家的威名!”

开什么玩笑,就连提升修为都是在身为大司命的哥哥空离君的强力施压之下才勉为其难的刻苦修行,对于掌管三界众生的子嗣之事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霜染衣来说,学习这种天地间最晦涩枯燥又难懂的东西,她宁愿去西方极乐世界听佛祖讲上百年的经文。

看见身边的丫头将她桌案上的符文视为洪水猛兽的模样,风湮不禁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一边往书房外走去一边问道:“不学也罢,还是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吧。”

被风湮这么一提醒,霜染衣很快又恢复了来时的情绪,屁颠屁颠的两步奔到她的身边,素手一招,一张金色的拜帖便出现在了手里。

第七百六十七章 缘起32

“姐姐你看!”霜染衣献宝似的将手中的拜帖递到风湮的面前。

风湮抬手接过拜帖,打开来略略扫了一眼,面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霜染衣见女子神色微凝,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她一把又将帖子从风湮的手里拿了回来,自己翻看了一下,确认内容无误之后疑惑的道:“我没拿错帖子啊,姐姐为何这副神情?”

风湮轻轻摇了摇头,却并不打算做出解释,只是说道:“天帝喜得小天孙,的确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不过这帖子你就不必给我了,拿回去吧。”

“啊?”霜染衣惊讶的盯着风湮,甚是为难的说道:“我的好姐姐,我们都知道你不喜欢去掺和那些人多热闹的场合,天帝也是顾及你的脾气秉性,所以才没给你发请柬邀你上太宵宫参加小天孙的百日宴。

“可是……他派人带着小天孙前来你的洛河宫讨个吉利你也要拒之门外,这样……不太好吧?”

风湮扭过头,面色平静的看着霜染衣,说话的声音依旧平淡清冷,但是内容却着实将霜染衣吓了一跳:“你回去后转告天帝,这一次小天孙的百日宴我会亲自前往,无需他劳师动众派人过来了。”

“什么?!”霜染衣闻言愕然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都能放下鸡蛋了。

整个天界有谁不知道这位神女的淡漠,她虽然不是诸神之中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但却是天资最高法力最强的。如果说众仙家对于大司命空离的态度多半是敬畏的话,那对于风湮更多的应该是尊重与敬仰。

可是今时今日,这个放在过去便是用彩凤青鸾相迎都请不来的女子,竟然主动开口提出要前往太宵宫赴宴……这种事情对于霜染衣来说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以至于她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距离小天孙的百日宴还有十天,我正好还有时间为他准备个吉祥锁。”风湮无视了霜染衣的震惊,接着说道。

“等会儿,风湮姐姐,你是真的准备亲自前往小天孙的百日宴?”霜染衣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拽着风湮的衣袖再次确认道。

风湮面露无奈之色的盯着她,“你何时见过我与人说笑?”

“是没见过……可是……可是……”霜染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是又“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可是了,我自有打算。你若无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尚未想明白。”风湮语气的淡淡的说道。

本来是下逐客令的,可是偏偏霜染衣早就已经习惯了风湮的行事作风和说话的语气态度,根本就不介意对方开口赶自己走这回事。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事情是姐姐想不明白的?莫非……与方才放在书房里的那张纸有关?”霜染衣眨巴着眼,一脸天真无邪的盯着风湮问道。

“你不是没有兴趣学么?又问起它来作甚?”风湮反问道。

霜染衣嘿嘿一笑,抓起风湮的衣袖像个撒娇的孩子般轻轻晃动着,一边晃一边说道:“好姐姐,我是没那个天分学那么深奥的东西,但是我对姐姐的关心可是出自真心的。姐姐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呀?就算我不懂,我还能回去问我那个冰山哥哥呢!”

“空离君……?”风湮自动掠过了霜染衣前面所有肉麻的话,似乎整句话中,她就只听注意到了大司命。

不过霜染衣可顾不上这些,在她看来,只要能有什么东西成功吸引了风湮的注意力,那她就能多一些机会套出风湮的话。

“是啊,你们两个性情如此相似,你若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何不让他帮你想想?我保证,只要是他能想出来的,一定会是你想要的答案。”霜染衣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却是早已将空离那张冷酷的脸给抛在了脑后。

风湮微微一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此事本与旁人无尤,非亲身经历不可知,更何况……空离君怕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有机会去体验的。”

听得风湮如此说,霜染衣心中的好奇愈发的强烈起来。抚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半天,她不禁嘀咕道:“非亲身经历不可知……我想我哥除了不能如你那般窥视天机之外,唯一不可知的恐怕就是情了吧?”

“咦?”霜染衣被自己的推测给惊了一下,立时兴奋了起来,“风湮姐姐,你该不会是动情了吧?哇……!这简直是天下奇闻啊!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个男子有如此深厚的福泽,竟然能得姐姐的青眼?我的苍天啊!我真是太激动了!”

风湮可是什么都还没说呢,这个丫头就在自己的身边又叫又跳的,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切不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女子只能无奈的摇头,伸手在霜染衣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小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你这副模样让不知道情况的人看了去,还以为是你坠入情网了呢。”

“什么呀!我就是坠入千百次情网,也比不过姐姐动一回心,我这是替姐姐高兴呢!”霜染衣一把抓住风湮的手,一脸喜气洋洋的说道。

“都说了让你莫要胡思乱想了,赶紧回你的文昌宫去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静下心来细细斟酌。”风湮冷下了脸,看起来是明显的不悦。

可是这个女子是向来不会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的,或者说,她本就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可言,于是此时这副神情,倒是真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霜染衣本来还想再揶揄她几句,好将这件让风湮如此看重的事情给逼问出来。可是转念一想,风湮今日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十分的反常,她先是主动提出前去太宵宫赴宴,然后又说有一件“与旁人无尤”的、“非亲身经历不可知”的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好好斟酌……

——嘿嘿,怕是风湮姐姐的心上人也会出现在小天孙的百日宴上吧?到时候我只要留心她的一举一动,看看她对谁格外的在意,不就能知晓她心仪的男子到底是谁了吗?我真是太聪明了!

霜染衣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心中暗自佩服自己这英明神武的推测能力。随后她压抑住心中的窃喜,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好姐姐你别生气,既然你有要事要办,那我回去便是了。只是姐姐平日甚少与其他仙家往来,若是真有心事无处诉说,把自己憋坏了可怎么办呢?”

风湮是真的被这个丫头弄得有些头大了,曾经的织霞虽然也甚是顽皮,时不时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是风湮心里看得明白,织霞的内心一直都有一面明镜,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的女子。而那份细腻在她私自下凡爱上了一个凡人男子之后,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霜染衣呢?风湮有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点身为神女的直觉?但凡年岁辈分高一些的神君神女见到霜染衣,一个个都是止不住的摇头,因为庄重、沉稳、敏锐、强悍等等等等一切属于一个神仙该有的品质与她都沾不上边。

她就像是人界那些出身高贵却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少女,将一切都看得十分简单。除了对待自己的神职她从未有所疏漏,对于旁的事,她永远都是一副迷迷糊糊一会儿大悲一会儿又能大喜的模样。

一想到这个丫头与众神完全不同的思考问题的方式,风湮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将被她攥在掌心的手给抽了出来,略显不耐的挥了挥手衣袖,“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若是真有那么一个男子,我第一个便告诉你,这下可满意了?”

“真的啊?哈哈!太好了!我会是这天底下第一个鉴证风湮姐姐坠入爱河的人,真是太开心了……!”得到风湮的保证,霜染衣就像个撒娇打滚终于得到糖吃的孩子,笑着跳着渐渐远离了风湮的视线。

“真是不敢相信,这个女子居然是空离的妹妹?”苍无念颇为无语的盯着那个鹅黄色的背影。

画倾城在一旁也是看得忍俊不禁,“是啊,如今的空离君身上多少还沾染了属于季子安的烟火气息,但是平日里看起来都还有些冷冰冰的。当年被天界认定冷酷无情又铁面无私的他,根本就没有人在他的脸上看到过情绪。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个活宝妹妹。”

“不过这个丫头还挺可爱的,心思比你还单纯,是个好骗又好哄的女子。”苍无念挑眉说道。

画倾城白了他一眼,凉飕飕的说道:“怎么?瞧上人家了?”

苍无念伸手捏了捏女子的鼻子,没好气道:“你吃醋能不能看看对象?我说她好骗又好哄,是在提醒你回归神格了之后要看好她。否则她要是红鸾星动了,怕是要被人伤得千疮百孔都不知悔悟。”

第七百六十八章 缘起33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感情之事最是没有道理可讲,一个女子若真是对一个不该动心的男子动了心,哪怕身边所有的人都反对,她也是会一条道路走到黑的。”画倾城叹了口气,她心中又何尝没有这种担忧呢。

幻境中的风湮目送霜染衣离去之后,无奈的神色渐渐收敛,恢复为一贯的平静。只是细细观察却能发现,她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淡淡的茫然与焦灼。

她缓步走回自己的书房,再一次坐到案几前,端详起自己先前在纸上画出的那些旁人无法明白其深意的玄妙符文。

“我总觉得……这些符文看起来有些眼熟。”画倾城就站在风湮的背后,拧着眉头打量着案几上的画纸。

“呵,你自然是应该觉得眼熟的,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我们眼前的这个你前一夜的梦中出现的卦象。”苍无念轻笑一声说道。

“又是卦象?那你能看得懂这卦象想要表明什么吗?”画倾城疑惑的问道。

苍无念只是勾了勾嘴角,一跨步绕到了画倾城的身后,伸出手来蒙上了她的双眼,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将纸上的符文在你的脑海中勾勒一遍,用心去体会,你会知道它想告诉你什么的。”

双眼被蒙住,画倾城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漆黑,就在身后的男子说话的同时,她已经不自觉的在脑海中一笔一画的将方才所看见的符文全都描摹了一遍。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符文就好似有了灵智一般,一个挨着一个的在画倾城的脑海中旋转跳跃了起来,像是一个个舞动的精灵,不断的变换着它们的阵型。

这一刻画倾城感觉到自己好像身处于一个奇幻的世界,在虚空之中随着那些符文一同翩翩起舞,心底里有一种被压抑得很深的情感在随着脚下的舞步缓缓的释放出来,那是一种十分古朴沧桑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感觉到女子的身子渐渐的松弛下来,约莫是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苍无念轻轻的将手松开,在一旁静静的凝望着她。

过了许久,画倾城缓缓睁开了双眼,美眸之中略带着一丝迷茫和忧虑,和她身边的风湮并无二致。

“看见了什么?”苍无念轻声开口问道。

画倾城晃了晃神,这才从先前那奇妙的感觉之中走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看男子,然后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来,轻声道:“那个卦象……最后幻化成了你……”

苍无念嘴角一扬,一把将女子揽进自己怀里,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道:“谁说神女无梦的,就算是清冷如你,我也照样要在你的梦里来去自如。”

画倾城俏脸一红,“什么来去自如,这个梦不过就是预示着我们很快会见面罢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染衣说我要去太宵宫赴宴?”

“哦?”苍无念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是迫不及待的要与我见面了?你就不怕我不给天帝老儿这个面子吗?”

画倾城轻捶了一下男子的胸口,嗔道:“谁迫不及待了?这几百年你急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没看见吗?我不过只是遵照梦境的预示去做该做的事,你要是心中不记挂着我,我也不会做这样的梦。”

苍无念捉住女子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哈哈笑道:“好好好,是我等不及了,我天天都在想着与你重逢,想着揽你入怀,想着娶你为后,想着……”

说到这里,男子将嘴凑到女子的耳边轻轻吹气道:“如何与你翻云覆雨……”

直白的挑

逗,暧昧的气息,画倾城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两人身体力行所实践过的云雨之事,一阵奇异的感觉瞬间从被男子吹气的耳边蔓延到全身,酥酥

麻麻的,染红了她的脸。

“阿念……你真是……”画倾城跺了跺脚,许是因为记忆还在风湮的身上游离,心中对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有很大的期盼,所以被身边的男子这么一撩拨,竟是变得比以往还更容易羞臊了。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从未对一个女子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就算你会因此觉得我下流无耻我也认了,终究……我只对你才是这样的。”苍无念搂紧了她,一边浅吻她的耳廓,一边低声的呢喃。

男子低沉的嗓音如最醇厚的美酒,顺着画倾城耳朵一直流入心底,不消多大会儿,她就感觉自己已经醉了,软软的、温顺的靠在对方是怀里,希望对方能说更多,做更多……

直到一只火热的手掌攀上了巅峰,轻重有度的研磨着,画倾城这才一个激灵,赶紧按住了它,开口的声音却是染上了媚色:“啊……别这样……”

苍无念停下了动作,却没有立刻收回手来,只是恋恋不舍的拨弄着那颗他品尝过一次便难以忘怀的果实,重重的在女子的耳边叹了口气,“真是该死,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放手。湮儿,我突然……好想要你……”

画倾城已经要哭了,从前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时候就完全无法抵抗这个男子身上无形的诱惑,现在两情相悦了,男子这般的主动她更是一点抵挡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热浪从尖峰之处不断的袭来,一波一波的冲刷着她为数不多的清醒神志,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大江又开始不安分的奔涌起来,眼见着就要淹没那片已经被开垦过的土壤。

“禀告王上,天界太子昊岳在宫外求见。”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对于画倾城来说或许不太熟悉,但是对于苍无念来说那可是一点都不陌生,以至于他正沉溺于与怀中女子的纠缠之际一个晃神,还以为对方真的是在同自己说话。

画倾城倒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被男子搅和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急忙一把推开苍无念,窘迫的整理起身上被男子挑开揉乱的衣裳,一双美眸带着盈盈水波幽怨的瞪了男子一眼。

苍无念也是被这个声音给唤回了心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心中暗恼自己的定力和警觉性竟然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这还好是在一个术法凝造的虚无的幻境里,这要是在真实的世界之中,以他们方才的状态,怕是敌人都走到背后准备要了他们的命他都不一定能立刻察觉到。

两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眼发现此时已经身处烈阳宫内苍妄寝殿的后院之中,而方才那个说话的男子正是修罗界的大长老罗尤。

听得罗尤来报,原本在院中静静矗立着,负着双手对着院中央一株奇特大树看得出神的苍妄缓缓转过身来,微微蹙眉道:“太子昊岳?他来做什么?”

罗尤答道:“侍卫来报的时候,臣下正与大祭司在一处,未免怠慢,大祭司前去相迎,而臣下则是直接来见王上,所以臣下也不知太子来此所为何事。”

若是按照苍妄一贯的脾气秉性,太宵宫来的各路仙君他一概都是找借口避而不见,若是身份较为尊贵的,便让大祭司陌千度或者大长老罗尤前去会上一会,让他们把此行的目的说一说,便将人打发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苍妄心里可是一直惦念着云蕊去人界之前与他的那一番对话,她告诉他,他心仪的女子很有可能便是那太宵宫里的仙子,若是想要寻她,最好是和天界那班神仙多加往来。

转眼百年时间过去了,苍妄一直没有找到那所谓的与天界众神仙多加往来的合适时机,天界的神仙多半也都了解他这个修罗王的脾性,谁没事干也不会大老远的跑到修罗界来找不自在,所以苍妄只能这么不尴不尬的等待着一个能与天界来一次“亲密友好接触”的机会。

眼下机会终于送上门来了,来的还是个在太宵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便不知对方所为何事,但是苍妄也立刻就在心中打定主意,“将太子昊岳迎至永宣殿,以皇族之礼待之,本王稍后便到。”

罗尤闻言微微一愣,烈阳宫的永宣殿,那可是轻易不会为任何人敞开大门的地方,除非皇族之中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经过修罗王允许之人方可入内。

天界太子的身份固然尊贵,可是苍妄说穿了连天帝也没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如此礼遇一个太子?

事出无常必有妖!罗尤在心中暗自腹诽着,顺便还偷眼瞧了瞧自家王上的神色。

只可惜……他不是云蕊,也不是蒙羽,他无法从苍妄身上那细微的气息变化推测出对方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毕竟活到这个岁数了,再傻的木头也都该成精了,所以对于苍妄这六百年来的一些细微的变化罗尤还是有所感知的,再加上偶然间从云蕊和蒙羽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罗尤能够猜到,他们无比敬仰的王上此番大概是要坠入情网了,他们的修罗界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迎来一位尊贵的王后。

第七百六十九章 缘起34

得到修罗王令下而被带入永宣殿等候的昊岳此时心中也略有些忐忑,虽说这数万年来天界与修罗界大体上是保持着相对和平安宁的状态,但是修罗的桀骜不驯可是在这一任修罗王苍妄的统领下发挥到了极致。

多的不说,仅凭苍妄那一身傲然三界之中的实力,就已经足以让天界诸神惶恐不安了。除去部分神仙对于权力和傲然于三界之巅的虚荣心的流连之外,更多的神君们担忧的是无谓的战争对三界带来的动荡,以及对这些亦正亦邪的心思奇诡的修罗源自于心底的不信任,担心他们痴嗔妄念太重,若是真让他们称神,恐怕早晚有一日会带着三界六道统统堕入魔道。

苍妄自然知晓天界那班神仙是如何看待修罗的,也知道在他们的眼中,修罗不入正统,只能安抚不能得罪,但是却绝不会给予平等地位的尊重。

不过这一切苍妄都不在乎,修罗界唯一的准则便是实力为尊,他不屑于向三界众生澄清什么,无所谓其他人对修罗存在的误解和偏见。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问题是实力解决不了的,若有,那便是实力还不够强。

在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一举将修罗界带入三界之巅,改写众生对神的认知之前,他不会主动挑衅任何一界任何一族,但若是哪一界有心来战,他可是十分乐意奉陪的。

苍妄心头的打算自然就是天界诸神所担忧的,可是在真正的战争来临之前,表面上的和平与友好交流总还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次天帝喜得天孙虽然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是远远没有重要到需要大宴宾客三界同庆的地步。之所以派了太子昊岳亲自来到修罗界,其实说到底还是在试探修罗王的态度,给双方一个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

就昊岳对于这位传闻中的修罗王的行事作风的认知,他是压根儿就没想过对方会亲自接待自己。来之前他也与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们商议过了,此番苍妄若是能派出他族中大祭司或者大长老随昊岳一同回太宵宫赴宴,那便已经算得是给足了天界面子了。

永宣殿中,昊岳手里的酒盏盛的是修罗界最美的酒,他的身边抚琴奏乐翩翩起舞的是修罗界最妖娆妩媚的歌姬舞姬,身为天界的太子,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是以隆重的皇族之礼在迎接他。

可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昊岳的心中愈发的惴惴不安,都说这位修罗王行事随心随性,谁也摸不透他的路数,眼下这一幕究竟是要唱哪一出,昊岳真的是连揣测的方向都没有。

心头被莫大的疑问压着,杯中的酒水和身边的美人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是酒不好喝,还是舞不好看?太子为何如此神色?”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戏谑之中难掩矜贵高傲的男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将昊岳给吓了一跳,若非他的定力已然算是不错,指不定就将手中的酒给洒了出来。

他急急转过头,却是骇然发现一个身穿紫金长袍,头戴紫金玉冠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并且神情自若的一副亲和熟稔的模样,就着案几坐在了他的身旁。

昊岳惊愕的盯着身边的男子,心头的第一个反应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须臾间闪过,很快昊岳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被面前男子的容貌给吸引了去,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如妖似仙,正与邪两种对立又矛盾的气质在他的身上融合得十分完美,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一双睥睨天下的独一无二的深紫色眼瞳。

就算昊岳从未见过修罗王苍妄的真容,但是与这个男子有关的各种各样的描述他可是听说过不少,再加上眼前这个男子的装束与气度,还有那神出鬼没的身手,昊岳若是判断不出这个男子的身份,那他真的可以打回娘胎重造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因为心头的震惊而慢了一步,因为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殿内的管乐琴音已经戛然而止,一众曼妙婀娜的身影齐齐朝着男子所在的方向躬身行礼,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大殿:“臣下参见王上!”

苍妄微微勾了勾唇角,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一仰头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杯酒,然后才大手一挥说道:“不必多礼,你们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当本王不存在便是。”

众女子盈盈一礼,殿内很快重新响起了悠扬欢畅的旋律,美丽的修罗舞姬如柔软轻盈的水草一般又舞动了起来。

昊岳这下子是彻底回过神来了,急急站起身来,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子躬身一礼,沉声道:“神族太子昊岳,见过修罗王!”

苍妄上下打量了昊岳一眼,轻笑一声:“一表人才,天帝生了个好儿子。”

昊岳眼角隐隐的抽了抽,心道:您老人家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在你的面前,谁还敢当得你这一句“一表人才”?

“修罗王谬赞了!”昊岳拿捏不清对方的态度,只得十分中肯的回了这么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苍妄挑了挑眉,伸手指了指昊岳的座位说道:“不用那么拘束,在本王这里,只要不是居心叵测之人,本王皆一视同仁,无所谓礼节。”

这句话说得看似随意,但是昊岳还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不必拘泥礼节只是次要的,苍妄其实是很明显的在告诉他:小子,你最好是有正经事来与本王相谈,若是心怀鬼胎,就莫怪本王不给你们天界面子。

仿佛听见了苍妄阴测测的威胁,昊岳只觉得脊背忽的一凉,所幸今日他的确是抱着友好的态度登门拜访的,若是真的带有什么不敬的目的,他单枪匹马的来到这里,莫说他是天帝的儿子,他就是天帝的老子苍妄也敢把他给扣下。

昊岳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位表面上看起来邪魅恣意的修罗王周身充斥着的气势上的威压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尽可能不过多的表现出自己所受到的对方威压的影响,昊岳作了个揖,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缓了缓心中的情绪,昊岳伸手一招,一份金灿灿的请柬便出现在他的手里,将请柬递给苍妄,昊岳道:“晚生前些日子喜得麟儿,父君甚是欢喜,所以打算为犬子操办百日之宴,广邀三界各族的大能豪杰上太宵宫一聚。这是请柬,届时还望修罗王能够赏脸赴宴。”

苍妄放下手中杯盏,装模作样的打开了请柬,只随意的扫了一眼,他的心思就已经飞到了九重天外。

脑海里毫无意外的又出现了风湮那张淡漠而又绝世的面孔,还有她眉宇之间的冷傲和疏离以及……他们分别前,她因为自己的轻薄而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恼怒中略带一丝娇羞的神色。

既然是天帝天孙的百日宴,那她是不是也会出现在受邀的宾客名单之中?整整六百年过去了,她是否也偶然间想起过自己?云蕊曾经的预言,此番是不是真的要应验了?

原本这不过是天界为了安抚并拉拢各界大能从而以示友好的一次无趣的宴会,若换在以前,就是天帝老儿亲临烈阳宫,苍妄也不见得会给对方这个面子。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仅仅是因为有可能再一次见到心底里的那抹倩影,苍妄便已经开始对这个无趣的宴会有了期待。

——呵,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出现,本王就不会再放你走,等着本王!

苍妄心中暗暗下定决定,深紫色的双眸微微眯起,迸发出一种猛兽见到猎物时志在必得的光芒。

男子的神情昊岳尽收眼底,只是他被对方这副神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一张请柬罢了,去或是不去,依这位修罗王的个性应当是立刻就能给出答复的。可是他现在一句话不说,双眸盯着请柬流露出了一种危险的神色,这到底算个什么事?

不过还好,苍妄很快的便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他随手将请柬往桌上一放,爽朗应道:“太子请放心,十日之后,本王定当亲自前去太宵宫赴宴。”

“这……”昊岳愣住了,这修罗王的情绪也转变得太快了吧!方才还一脸危险不知道在思量什么,转眼之间便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还是个远在他预料之外的决定——毕竟他是从未幻想过苍妄会亲自赴宴的。

苍妄见对方有些错愕的模样,心下自是了然对方心中所想,于是他淡淡的笑了笑又道:“不必这么惊讶,本王从不轻易许诺,既然说了,就定然会做到。若是没有别的事,本王就先失陪了,至于太子今日的落脚之处,一会儿自会有人安排。”

说罢,就见苍妄周身紫光一闪,消失在大殿之中,留下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的昊岳独自在这里发呆。

第七百七十章 缘起35

“我猜,你定是怕太子昊岳看穿你的心思,所以才落荒而逃的吧?”画倾城拽了拽苍无念的衣袖,颇有几分揶揄的意味。

苍无念扭过头来,用一种不亚于苍妄先前盯着请柬时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危险的眼神将画倾城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沉声道:“我的火还没灭呢,再乱说话,我可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定然办了你!”

画倾城闻言耸了耸鼻子,小嘴一噘,不满的嘟哝道:“就会对着我耍横!如果我现在能控制当年的自己,十日之后的太宵宫,我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你,狠狠的挫一挫你的锐气!”

女子暗自嘀咕的声音虽小,不过苍无念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一把抓过女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翘首以待之处,轻声笑道:“我全身上下所有的锐气都在这里了,随时欢迎你来折腾。”

那已然苏醒的巨龙是如何将幽潭清水搅得天翻地覆的,画倾城已然是深切的体会过。可是那时候她从头到尾都没敢直视它,一来是害羞,二来是害怕。

此时被迫抚上那条巨龙,隔着衣袍画倾城都能感觉到它炽热的温度以及隐忍难耐的战意。

只是……这也太可怕了一些吧!难怪那时候她只觉得撕裂般的疼痛以及撑得要爆裂开来的饱胀感,原来竟是她在意乱情迷之时容纳了如此一个庞然大物。

画倾城的脸立刻便涨红得如熟透的苹果,急急想要收回手来,口中嗔道:“你……你下流,你快松开我!”

结果她的挣扎和嗔怒并没有起到任何她想要的效果,反倒是引得男子目光一暗,嘴角笑容愈发的邪肆起来。

他扣着她的手腕让她的手不得已随着他的节奏旋转律动,另一只手却是狠狠搂住她的腰,不然她挣脱自己的钳制。

“阿念,不要这样,我……我错了,你松开我好不好?”见男子的紫眸愈发的深幽,掠夺的光彩越来越明显,画倾城心中暗道不妙,十分识时务的讨饶起来。

苍无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立刻松开她,却也已经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只是用扣着女子腰的手将她轻轻的揽进自己怀里,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马上就要见到你了,即便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你,可我还是会不自觉的被记忆幻境中自己的感情所影响。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兴奋异常。你呢?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男子此时的声音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就像一坛陈酿佳酿散发出的酒香,让画倾城不自觉的就沉醉在其中。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自然也是兴奋的。我能感觉到幻境中的我对于你出现在梦中的那份悸动和期待,还有……还有一丝淡淡的彷徨。”

“你可记起我们正式见面的场景是怎么样的?”苍无念抚摸着她的发丝又问。

画倾城摇了摇头,“不记得,但我觉得……应该……很奇怪吧?”

听见女子这样的形容,苍无念不禁剑眉微蹙,疑惑道:“为什么你会认为很奇怪?”

画倾城微微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想啊,六百多年前你我初见的时候对彼此都很陌生,而且我们心中都对对方有很强的戒备之心。可是造化弄人,竟然让我们在连对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的动了心。

“时隔六百多年再见面,你从一个假修士摇身一变成了修罗王,而我从一个假村姑变成了洛河神女,我们的身份虽然算不上对立,但也一定还是相互戒备甚至有些抵触。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正式见面,感情必然是要变得复杂,这难道还算不上奇怪吗?”

听着女子的解释,苍无念赞许的点了点头,“被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只不过与你相比,我想要得到你的心思更加的强烈,所以关乎于我们之间身份立场上的忧虑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了。”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一定能够见到我?你们修罗界的占星师虽然也能占卜一些事情,但是也不一定所有的事都能预测得那么准确吧?”画倾城好奇的问道。

苍无念轻笑了一声,忽然叹了口气,“说实话,那时候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能够见到你。但是既然云蕊已经那么说了,我便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在我决定前往赴宴之时也在心里做好了另外一手准备。”

画倾城心头忽然一颤,急急问道:“什么准备?”

苍无念嘴角一扬,松开了怀中的女子,抬手一挥袖袍,一幅足有一人高的画卷便展现在画倾城的面前,而画卷上所描绘的不是什么风景,而是风湮的画像。

画倾城惊讶盯着面前的画轴,愕然道:“你……你该不会是准备在小天孙的百日宴上把这画给拿出来吧?”

苍无念挑了挑眉,睨了她一眼,“你真当我如此不在乎颜面啊!”

“嗯?”画倾城有些弄不懂这男子的心思了,“那你拿出我的画像……是打算做什么?”

苍无念笑得有些狡黠,指尖紫光一闪,对着那幅画轻轻一点,就见画面如水波一般轻轻荡漾起来,然后画中的女子便在画倾城惊讶的目光之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虽然是用术法幻化出来的美人,其举止神态都经不起推敲,但是苍妄有这个自信,在这个假人被天界诸神拆穿之前,他已经能够知晓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了。

“我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让这个假风湮在宴席开始之前往天界众仙家身边走一遭,那么认识她的人定然会上前与她招呼,如此我便能够知晓你究竟是谁了。”苍无念笑盈盈的说道。

“亏你想得出来。”画倾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压根儿没人认识我吗?”

苍无念一挥袖袍,将面前的假人与只剩下白纸的画轴一并散去,深深的看了画倾城一眼,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实话,我没有这么想过,所以你现在这般问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可能是因为想要见到你的愿望太过强烈,所以我宁愿相信你一定会出现,相信你也一定会对我动心。”

画倾城垂首浅笑,轻声问道:“那结果呢?结果和你想象中的一样不一样?”

谁知苍无念却是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记得那个时候的情形是怎么样的。反正一定是见着你了,否则我们如何相恋?”

“啊?”画倾城惊讶的抬起头盯着他,“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记得呢,弄了半天你也没想起来啊!”

苍无念长臂一伸,揽住了女子的肩膀,抬手指了指面前的记忆幻境,神情甚是期待的说道:“就是要我们两个都不记得,一起重新回顾的时候才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不是吗?等我重拾了过去所有的记忆,我定要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有趣的事情都用术法幻化成境。

“待到多年以后,三界太平安宁,你我闲来无事可做,便可以肆意的畅游于自己的记忆幻境之中,重温我们的过去,这样岂不是惬意得很。”

画倾城温顺的将头靠在男子的肩上,目光看向记忆幻境的远方,喃喃道:“是啊,真希望那一日可以早些到来。”

十日转眼便过,画倾城和苍无念也跟着幻境的变化来到了太宵宫。

巍峨高大的南天门两边笔直的站立着两排天兵,以示天界对这次宴席的重视以及对来访宾客的尊重。

苍无念牵着画倾城的手站在不远处观望着,只听见礼官有条不紊的高唱着受邀宾客递上来的请柬。

“南斗六星君到——”

“福、禄、寿三星前来贺喜——”

“冥府酆都北阴大帝到——”

“昆仑山瑶池西王母到——”

看着一众或腾云驾雾或骑着祥瑞神兽前来贺喜的神仙,画倾城只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天帝这排场也真是摆得够大的。”苍无念在一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很明显,时至今日,他还是对这些神仙亲近不起来。

还不待画倾城说什么,就听见礼官又唱道:“须弥山妖族族长胡幻前来贺喜——”

“妖族族长胡幻?”画倾城闻声一愣,赶紧踮起脚尖张望起来。

“想来此女便是上一任的妖族族长,胡沐火的亲娘。”苍无念答道。

果然,一个身姿婀娜的红衣女子很快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那眉宇之间与胡沐火有五分相似,虽然没有胡沐火那般艳丽,但却更有一番成熟稳重的韵味。

“想不到,妖族居然也在天帝的邀请之列。”画倾城盯着那个在侍女的簇拥下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红色身影,很是感慨的说道。

苍无念却是一脸稀疏平常的说道:“这有什么,他们又不是凡人眼中那些作恶多端的妖精。在须弥山,不说十成十,至少有八成的妖鬽苦心修炼都是为了得道成仙的。不仅是妖族,鬽族的族长应该很快也会出现。”

第七百七十一章 缘起36

画倾城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嘛!你在我面前总是表露出对这些神仙不屑一顾的样子,我就总以为他们是瞧不上未成仙的人或者妖的。”

苍无念神色怪异的瞥了她一眼,揶揄道:“你可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受到顶礼膜拜的那一份子,怎么就站到我这边来了?”

画倾城抬手在他的胸口轻捶了一下,嗔道:“还不都是你,明知道我的记忆尚未恢复,还老在我面前数落天界诸神。你说说你这么看不起神仙,干嘛还巴巴的跑来寻我?”

苍无念眉头一挑,“你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让我心动的只是你,与你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关系。既然命中注定你是个神女,那我就是再怎么不喜,也得接受你的娘家人啊!”

打情骂俏间,礼官的声音又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东方青龙族四太子到——”

两人闻声一愣,齐齐朝前方看去,就见一个看起来相当于人界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一脸器宇轩昂的走了过来。

“青龙族四太子,那也就是青辞的四哥了?”画倾城面无表情的瞧着那个男子,心中却是暗暗为青辞感到心疼。

同样都是青龙王的孩子,面前这位四太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一脸纨绔子弟的模样。

而青辞呢?这个时候的青辞已经六百多岁了,却还是只是一个弱小的幼童,而且还是个饱经风霜的幼童。

看出了女子心底里的不满,苍无念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天底下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更何况青辞的命格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必须要承受这些苦难。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画倾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可是一想到他们本是手足,这四太子作为哥哥不但没有保护他,还与其他兄弟姐妹一同欺负他,我这心里就着实舒服不起来。”

目送着一批又一批的宾客进入太宵宫,距离宴席正式开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可是两人眼巴巴的看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自己的身影。

“奇怪,你怎么还没来呢?”画倾城心中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道。

苍无念一挑眉,“你不是也还没来吗?”

画倾城撇了撇嘴,“我和你不一样嘛,我不喜欢这些热闹的场合,兴许走偏门先找地方歇脚去了。你本不属于天界,不走正门成何体统?”

“体统?你莫不是忘记了,在我这里只有随心所欲,哪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苍无念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倨傲与对礼义教化的不屑。

看着男子这副神情,画倾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无奈的摇了摇头,脑中忽的冒出一个有趣的念头,竟是掩嘴轻笑起来。

见女子没来由的发笑,苍无念对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画倾城一边笑一边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分明对这一次宴席在意得很,却还是死要面子不肯放下你的架子。也亏得我的身份在天界之中站得住脚,我若只是个普通的小仙娥,就你这么一副不诚心的模样,我们俩的事十有八九是要黄了。”

“此话怎讲?”苍无念更加疑惑了,“你若只是个品阶最低的小仙娥,只怕我勾勾手指你就跟着我走了,怎么能黄了呢?”

画倾城伸出手指在男子充满疑惑的俊脸上毫不客气的戳了一下,无奈道:“你啊!你都知道要在意颜面,难道天界众仙就不在意颜面了?就你那强取豪夺的架势,你让天帝的脸往哪里搁?

“神仙的婚配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就好比人界的皇帝嫁女儿,哪怕是庶出,哪怕只是封了个名号的公主,那在他国的使臣面前也是要拿捏出态度的。

“我若只是品阶最低的小仙娥,随便一位仙君仙子都能压着我,我对于自己的姻缘是根本做不了主的。他们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你给挡回去,你若是不满又能如何?难不成真的要因此与天界开战?”

苍无念闻言剑眉一蹙,喃喃道:“倒是我想得简单了。照你这个说法,若是没有天帝的允许我便擅自将你带走,回头他们是不是就得治你个触犯天条的罪名,然后把你贬下凡去受轮回之苦?”

画倾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结果还不待画倾城对自己循循善诱的结果多得意一会儿,苍无念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那神情之做作,一看就没安好心。

“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叹气?”画倾城一头雾水的盯着男子。

苍无念眉头一挑,故作感慨的笑了一声:“哎呀!我只是在想,老天爷待我还是不错的,知道一般的女子我瞧不上眼,所以就把天界最耀眼的明珠给了我。我既不用因为我们彼此的身份相差悬殊而感到遗憾,也不用为了得到你而被天界的神仙刁难。无论怎么看,我们可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画倾城闻言先是一愣,再细瞧男子玩笑背后深藏的爱意,心头不由得一酸。

她急忙垂下头,免得对方发现她忽然泛红的双眼,轻声问道:“阿念,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然。”苍无念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笑意,而是变得低沉而柔和,“能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究竟要多么深沉的爱,才能让一个男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尽了心痛与孤寂的煎熬之后,还能够依然不悔初心的对那个折断了他所有骄傲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曾经的画倾城或许只会将这句话视为一句动听的情话,心中会很开心,很甜蜜。可是如今她已经不仅仅是画倾城,她知道了她与这个男子之间的过去。即便是这样,这个男子仍旧能够坚定的告诉她,遇到她,是他一生之幸……

心中的滋味如打翻了五味瓶,种种情绪如奔腾翻滚的潮水,一下子涌向她的眼眶,全都化作泪水滚落了下来。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向了她的面颊,轻轻的替她擦拭着眼中不断流下的泪水,与此同时那个温暖又令人沉醉的声音也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乖,不要哭了。每次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画倾城吸了吸鼻子,好半晌才哽咽道:“还不都是你,你没事干煽什么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许许多多的事只要一扯上你,我就总是忍不住想哭。”

抚在她脸颊上的手微微一僵,男子的神情有几分受伤,“我这么失败吗?你想起我的时候就只想哭?没有一件能让你开心的?”

结果话音刚落,画倾城便被男子这副幽怨的小模样给逗乐了,她忍不住抬手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真是太讨厌了,害得我又哭又笑的,像个什么样子!”

看见她破涕为笑,苍无念的嘴角也微微扬了扬,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不管你是个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唯一深爱的女子。待到这所有的事情有了一个了结,我要你每天都像个孩子那般无忧无虑,我要天天都让你喜笑颜开。”

短暂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大会儿就被身边的一阵喧嚣声打断了,两人皆是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广袖裙的俏丽女子和一个与周围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的黑袍男子正驾着云雾款款而来。

“是染衣和空离!”看见这两位的到来,画倾城打心眼里感到亲切。

苍无念远远的瞥了空离一眼,挑了挑眉道:“真没想到,这座冰山居然也会出席这样的场合。”

也不怪苍无念会感到意外,因为此时周围的喧嚣正也皆是因那一袭黑袍的男子而起,那些没见过空离的小仙远远的看见他和少司命霜染衣一起出现,都纷纷揣测起对方的身份,有些甚至以为来者是霜染衣的仙侣。

只不过还不待他们围上前去询问一番,两人驾着云雾的身形就倏地化作两道虹光消失在了众仙的面前。

“咦?怎么不见了?”

“少司命真是不够意思,有了心仪的仙君也不带给我们瞧瞧!”

“你们刚才看见那位仙君的容貌了没有?”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那位仙君怎么穿着一身黑衣裳就来了,真是太失礼了!”

一众仙人议论纷纷,苍无念则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看,摆谱的可不止我一个,你们的大司命空离君可是连个招呼都懒得打,直接就进去了。”

画倾城也是无奈一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他其实和我很相似,都是因为神职特殊,所以导致了我们天生便是如此淡漠的心性。他不走南天门也是为了这些小仙好,否则一旦报出名号来,怕是要把他们吓得鸦雀无声了,那得多扫兴。”

第七百七十二章 缘起37

“明明生着一张小白脸,偏要穿得一身黑,真是暴殄天物。”苍无念双手抱于胸前,神情戏谑的说道。

画倾城本能的想替空离说两句,可是仔细想想,竟然发觉苍无念所言十分有理。虽然空离的容貌气度与苍妄截然不同,但是不可否认,他也是个十分罕见的美男子。

过去的风湮淡漠如烟,再加上她与空离之间也极少有所交集,所以她从不曾在意过他那一身连帽的黑色斗篷下掩盖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如今的画倾城虽也不至于以貌取人,但是对于一切好看的事物还是自然的存有一份欣赏之意。

“曾经我竟是从未察觉,空离君也生得如此一副好皮囊。”画倾城感慨道。

苍无念挑了挑眉,戏谑之意更甚:“他嘛,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投身在修罗界。”

“此言何意?”画倾城不解的问道。

“众所周知,我修罗界美女如云,但长相出色的男子却是少得可怜。再加上修罗女子大都性情热烈奔放,对于男女之爱十分大方坦承,所以他若是在投身修罗界,即便他真是座冰山,怕也是要被美女们的热情给融化了。”苍无念调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你本来也是座冰山,就是因为容貌太过出众,才被你们修罗的美女们融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画倾城斜睨着男子,语气凉凉的说道。

苍无念咧嘴一笑,“我当然不一样,我是她们的王,她们仰慕我崇拜我那都是出自修罗的天性,与我是美是丑没有关系。至于我是冰山还是火山,你不是早就已经领教过了?”

“哼,没个正经,不跟你说了!”画倾城略有些羞恼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迈着大步朝着南天门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周围的环境便微微一晃,很快将二人带到了太宵宫的“后花园”。

这“后花园”只是一个笼统宽泛的概念,实际这个地方大得能容下好几座庄园,除了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这里还有整个天界之中除了昆仑瑶池之外最大的仙池——澜琅天池。

此处仙气萦绕视野宽阔,时不时有仙鸟落于池中,与池水里盛开的各色莲花交织出一幅美妙的风景画。

而今日这澜琅天池一改往日的清幽安宁,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沿着池边的白玉栏杆一路往前走,每隔丈许便摆放着一张硕大的雕刻着各种祥纹的碧玉圆桌,桌子边上摆放着一圈青玉石凳。

毫无疑问,这便是小天孙的百日宴的设宴场地,先前来庆贺的宾客们皆已落座。

原本要将宴席放在太宵宫的某些大殿之中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因为这一次的宴席明面上是庆贺天帝喜得天孙,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交好一切可以交好的感情。这当中不仅仅涉及到那些未成仙但是有仙缘的部族,也涉及到早就自成一系的神族后裔,甚至还有修罗界这个有实力与天界相抗衡的关系微妙的大冤家。

为了表现出太宵宫最大的诚意和一视同仁的态度,天帝最终决定设宴澜琅天池,宴席的酒桌一律采用圆桌,不要让远道而来的宾客感觉到明显的身份地位的差别而带来的拘束与压迫感。

“天帝老儿这一次倒是煞费苦心了。”苍无念望着面前的宴席布局,不由得挑着眉头感慨了一声。

画倾城轻轻笑了笑,“要我说啊,这当中有八成的原因是为了你这个一界之王。”

苍无念赞同的点了点头,“不止是我,像你和空离这样举足轻重的神,以及四方神兽后裔,这些可都是太宵宫需要委婉示好的对象。”

正说着,周围光景一晃,两人被幻境带入了一个清雅别致的院落之中,抬眼看去,却见正前方主屋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四个飘逸清隽的大字:清潇雅苑。

屋门是敞开的,隐隐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苍无念与画倾城相视一眼,然后牵着女子的手迈步朝着屋子里走去。

“知道你这孩子不喜欢热闹喧嚣的场合,所以早早的就命宫中仙娥给你备下了这间雅苑,你看看可还满意?”两人刚迈入房门,就听见一个甚是和蔼慈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天君有心了。”一个女子淡淡的应了一声。与男子亲和的态度不同,女子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清冷和疏离。

这屋内的对话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天帝和洛河神女,待到苍无念和画倾城循声走进屋子里,就见到两人正相对而坐。而那个在画倾城的认知里应当像人间帝王那样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天帝,此刻却宛如一个谦和慈爱的叔伯一般一脸感慨的瞧着风湮。

“此处没有外人,你也不必跟我如此见外,按照辈分,你当唤我一声‘世叔’才是。”天帝感慨的说道。

风湮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天帝的提议,但还是用她极少显露出的半开玩笑的口吻应道:“天君又不是不知道翎儿最是怕麻烦,这一声‘世叔’翎儿唤得,可是余下那些与天君沾亲带故的仙君仙子们翎儿就不知该如何称呼了。所以天君还是莫要给翎儿出难题了吧。”

天帝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确定面前的女子话语之间确无讽刺之意,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若非神职所累,以你这般心性,怕是早就明悟成佛了。”

天帝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嬉笑声:“成佛有什么好的!风湮姐姐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要真成了佛,那咱们天界该有多少神君暗自神伤啊!”

“染衣,不得无礼。”一个比风湮的语调还要寒凉的男子冷冷的轻斥了一声。

“你们兄妹两个啊!一个太过顽劣,一个又太过刻板,真不知你们这一冷一热的性子都是怎么修来的。”天帝看着忽然进入屋内的一黄一黑两个身形,愈发无奈的摇了摇头。

“哎,天帝老儿真是不容易啊。”苍无念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假装同情的说道。

“你好端端的做什么又讽刺起天帝来了。”画倾城用胳膊肘捅了捅男子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

苍无念耸了耸肩,无辜道:“我这哪是讽刺他?我明明是同情他。你看这一间屋子里一共两男两女,你和空离都是万年不化的冰山,要是没有霜染衣这个鬼精灵在中间搅和,我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平你们两个。”

“我们有你说的这么可怕吗?”画倾城撇嘴道。

还不待苍无念答话,就听霜染衣嚷嚷起来:“我这怎么能是顽劣呢?我这叫做随心随性!再说了,风湮姐姐和我哥都是闷葫芦,若是没有我在中间调和,天君您老人家岂不是要被他们两座大冰山给冻僵了?”

“哈哈哈……”苍无念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指着霜染衣道:“看见了没有,这里可是有个明事理的。”

画倾城白了他一眼,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心中憋不住的笑意。

“想不到,空离君竟然也会出席小天孙的百日宴。”风湮不甚在意的直接忽略了霜染衣和天帝之间那没有意义的寒暄,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女子边上面无表情的黑袍男子。

空离微微抬起头,一双比起风湮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冰冷眸子微微凝了凝,淡淡道:“彼此彼此,能在此处偶然得见宓翎神女,本君也颇感意外。”

“你们两个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见到那才是怪事了。要我说啊,还是小天孙的面子最大,一个百日宴就能让你们两尊冰山齐聚首。”霜染衣在一旁打着哈哈道。

风湮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天帝,“不知小天孙现在何处?”

天帝笑道:“我这便唤太子将他带过来。”

结果还未等天帝开口,昊岳便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尚未进入内屋便开口喊道:“父君,父君!”

天帝闻声剑眉一拧,先前慈祥和蔼的模样立刻敛去了三分,取而代之的一份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这个清潇雅苑是用来接待谁的,昊岳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这个一贯稳重的天界太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此失态的从外面跑进来,那只能说明外面发生了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并且以他的定力还不足以气定神闲。

“发生了何事?”天帝沉声问道。

见自己的父君面有不悦之色,昊岳这才猛然惊觉,原来这屋内不仅有洛河神女,还有一位比洛河神女更加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大司命空离神君。

“太子昊岳,见过宓翎神女、大司命、少司命。”昊岳急忙拱手施礼道。

“宓翎见过太子。”

“空离见过太子。”

“太子客气啦!”

风湮和空离对昊岳点了点头,只有霜染衣一脸笑嘻嘻的没个大小。

打过招呼之后,昊岳这才又对天帝一躬身,语调依然有一丝尚未平息的波澜:“启禀父君,修罗王来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缘起38

天帝闻言双目猛的睁大,虽然前几日昊岳从修罗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带来了苍妄会亲自出席小天孙百日宴的消息,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个行事风格从来都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男子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而应承下此事。

眼下开席在即,天帝明面上虽然是在接待风湮以及后脚来到此处的空离,但是实际上他的心里一直都在惦念着苍妄的事情,不知对方究竟会不会如期而至,又或者只是事到临头的时候派两位地位较高的修罗皇族代替他来参与这次的宴席。

了解了缘由,他先前那因为太子的失态而产生的不满情绪瞬间消失殆尽,此等人物的出现莫说是太子,就连他这个天帝心中都难免动荡。这天底下听闻苍妄的名字而不动容的,除了不认识他的人之外,恐怕也就只剩下眼前的风湮和空离了。

不过尽管这两尊冰山对于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着一颗平常心,但是此情此景,他们在没有提前得知任何消息的情况下乍然听到那个传闻中拥有着三界最强勇力的修罗之王竟然会亲自来天界参加小天孙的百日宴,要说他们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惊讶,那也是不可能的。

“修罗界的修罗王?他怎么会来这里?”风湮心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自己也不知怎么便开口询问了出来。

“这个百日宴的排面还真是奢华。”空离语气淡淡的说道。

两尊冰山都发话了,天帝哪还坐得住。愣神过后他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来回无意识的踱了两步,沉声道:“天界与修罗界之间的关系一直很是微妙,自打苍妄成了修罗界的王,他对天界的态度就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了。这一次他既然亲自来了,那本君便好好的会一会他,顺便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空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天帝的眼神微微凝了凝,瞬息之间端正好了自己的姿态与架势,对着风湮三人说道:“宴席马上就要开始,本君要先行一步了。你们……若是不喜那些爱凑热闹的小仙打扰,记得找个偏僻点的位置入座。”

说罢,天帝对着太子昊岳一招手,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清潇雅苑。

“诶……天君——”霜染衣急急开口,可是眼前哪还有天帝和昊岳的身影。

“哎,走得真快。我还想着跟他一同前去看看那修罗王到底生了个什么模样呢!”对什么稀罕事都抱以很大兴趣的少司命颇有几分失落的嘀咕了一声。

“还能什么模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总不能是三头六臂吧。”空离淡淡的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语气凉凉的说道。

霜染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像你和风湮姐姐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仙,当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情啦!我可是早有耳闻,说这位修罗王不仅法力高强,而且还生得十分俊美。你们想想修罗那些男子一个个长得都歪瓜裂枣的,我自然很好奇他们所谓的俊美到底该是个什么模样。”

“生得美如何,生得丑又怎么样?他可是修罗之王,是个十分危险的对手。”空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又冷淡了几分。

风湮在一旁轻轻的摇了摇头,“是不是对手还不好说,且看看他这一次来天界的目的是什么吧。总之,该有的礼数天君定然会做得周全,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太宵宫大殿之中,一袭紫金长袍的男子连同与他随行而来的大祭司和大长老已经被接引宾客的礼官带来此处有一会儿了。

因为其他宾客还有宫中的仙童仙子都在后花园之中,忙活的忙活寒暄的寒暄,所以此时的大殿之中甚是冷清。

礼官在一旁默默擦着汗,心中暗暗叫苦:这位大人物早不来晚不来,他们把此处的仙娥们都给打发去招待宾客了他才来。

琼浆玉液是端上来了,可是没有人在一旁伺候,也没有歌舞可以观赏,更没有看见东道主的影子,这礼官是真怕因此引来修罗界的不满,那天帝这个百日宴设得可就适得其反了。

不过苍妄的面色倒是很淡然,他本就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也向来不在意那许多虚礼,今日这百日宴的阵仗他在踏入天界的那一刻便已经感受到了。所以眼下这个地方空荡荡的就剩下一个战战兢兢的礼官在招待他,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更何况见不见天帝老儿于他而言本就不重要,他在意的是,那个让他心绪难平的女子是不是也来了。

“修罗王大驾光临,本君有失远迎,当真是失礼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的声音忽然自大殿的首座上传来。

本来心不在焉的品尝着杯中琼浆玉液的苍妄听见这个声音不由得眉头一挑,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杯子放在身边桌上,这才抬眼淡淡的望向居高临下的天帝,“今日乃是天君天孙的百日之喜,天上地下那么多的宾客需要招待,天君作为一界之主,分身乏术本王自是非常理解的。”

苍妄这话说得甚是随意,语气也平和至极,但是天帝还是一下子就从中听出了这个男子的傲气。

神仙之所以是神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法力高强寿元绵长,更因为他们拥有这三界六道之中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换言之,天帝可不仅仅是这一界的最高主宰,他理应是这三界身份最高的帝君。

可是这一点对于苍妄来说,他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又或者说是,无论是哪一任的修罗王,都从来不肯承认天帝是三界最高的主宰。

所以方才苍妄才会用那看似不经意的态度和措辞,点明天帝是这“一界”之主,而非三界之主。

天帝望向苍妄的目光微微凝了凝,心中也不自觉的感慨:这个男子当真是狂傲至极,他明明坐于下首,周身傲然之气依旧不落下风,还有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充斥在气场之中的威压,竟是让天帝都不由得感受到了一些压迫。

“哈哈哈哈哈,数万年未见,修罗王的气度愈发让本君自愧弗如了。”短暂的凝视过后,天帝忽然一展笑颜,主动朝着苍妄所坐的位置走了过来。

苍妄今日不是来挑衅的,见天帝老儿收起了自己的架子,他也很给面子的站起身来与之相迎。

直到走他们走到距离彼此不足丈许的时候,一直跟在苍妄左右默不作声的罗尤和陌千度才各自上前一步,对着天帝拱手施礼道:“修罗大祭司陌千度、修罗大长老罗尤,见过天君!”

天帝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两位一看便知实力雄厚,修罗王当真是慧眼如炬。”

“天君谬赞了!”陌千度和罗尤齐声应道。

苍妄扫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微微勾了勾嘴角对着天帝说道:“不知天君是否介意派人带本王这两位臣子先行入席呢?”

天帝心头一跳,暗喜苍妄这提议正合他意,于是立刻笑着应道:“这有何不可?来人,引修罗大长老和大祭司入席!”

这边两位元首打着太极,清潇雅苑里霜染衣的屁股上就好似钉了根钉子,怎么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偷偷跟去瞧瞧。万一那修罗王气焰嚣张的把天君给惹怒了,我还能打个圆场呢!”霜染衣思前想后,给自己想要窥视苍妄真容的好奇心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说罢,担心再受到阻拦,她连看都没有多看风湮和空离一眼,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擅长活跃气氛的人跑了,屋子里剩下风湮和空离这两座想来不擅与人交流的冰山,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周围的气温冰冷了片刻,还是空离率先开口说道:“若是宓翎神女不介意的话,不如与本君一同去澜琅天池边上走走吧。”

风湮想了想,在这里坐着也是坐着,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会儿,眼下天君亲自会见修罗王,怕是这开席的时间还得往后拖一拖,于是便欣然点头,起身随着空离前往澜琅天池。

澜琅天池很大,举办天孙百日宴只不过占据了天池东侧的一部分地方。空离和风湮本就是不想太早出现引得众仙的围观,所以便朝着澜琅天池的西侧去了。

到底是天帝居住的地方,四下环绕的精纯仙气自然是让所有来到此处的人心旷神怡,就连法力强悍如风湮和空离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一声。

天池的东侧人声鼎沸,西侧却是清幽寂静,偶有仙鸟轻鸣和池水流动的声音。沿着天池漫无目的的走着,远远望去,风湮和空离的背影看起来甚是和谐,如果空离不穿着那一袭乌黑压抑的连帽斗篷,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再近一些,看上去倒真是一对万里无一的佳偶。

两人默默无声,但却很默契的配合着对方的脚步前行着,直到一阵熟悉的香气传入风湮的鼻子里,她微微有些诧异的抬眼望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 缘起39

“怎么了?”空离见女子忽然停下了脚步,很自然的开口问道。

“没想到这个地方也能开出洛神花来。”风湮望着远处一簇红得有些张扬的娇艳花朵,微微勾起了唇角。

空离看着女子淡淡展露笑颜的侧脸微微有些发愣,他一直以为这个女子和他一样,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也不会轻易流露出喜悦或者是悲伤的感情。

可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想错了,原来不过一簇花团,就能让她那张淡漠疏离的面容变得如此让人着迷。

其实空离的想法本没有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见到的风湮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风湮了,她的心里有了感情,那种感情是属于一个女子对于一个男子的思念与爱慕,并且在潜移默化之中柔和了她眉宇间的冷漠疏离。

“染衣曾与本君说起过,你的洛河宫中遍布这种花。”空离淡淡的附和了一句。

风湮轻轻的点了点头,“此花虽然色泽过于艳丽,但是却有凝神静气的奇效。”

“凝神静气?”空离似是略有些诧异,“莫非神女也有心绪动荡、心境不平的时候?”

风湮将视线从远处那一簇洛神花上收了回来,转而淡淡的望向空离那一双锐利但冰冷的眸子,“说到底,本宫终是与佛无缘,内心始终有所坚持。既是有放不下的东西,那便自然会有牵挂,如此一来,心境又如何能如死水一般平静?”

空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风湮所言其实就是他时常也会经历的状态,他们的冰冷只是相对的,相对于大部分可以随心所欲的拥有喜怒哀乐的生灵来说,他们显得淡漠冰冷,甚至是无情。

但是要想做到心如止水,那还是远远不可能办到的事,因为三界气运和天下苍生都需要他们,他们承载了太多无法放下的担子。

这么多年来,空离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单的,并且这种孤单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是永远也没有办法被旁人所理解或者体悟的。

可是今日与风湮这么短短的几句交流,他忽然有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就好像自己的某些意识一直以来都被一层坚硬的寒冰牢牢封锁着,但这一刻却是与另外一个冰封牢笼之中的意识产生了共鸣。

于是坚硬的冰壳迅速的被融化瓦解,得到释放的意识不受控制的飞向另一个同样破冰而出的意识,然后相互包裹,相互融合,和谐的相处在一起。

这另外一个破冰而出的意识,自然就是属于风湮的。

虽然从清潇雅苑一路走到这里,空离所说过的话一共就这么几句,而且没有什么值得细细品味探究的东西。可是风湮的感知是如此的敏锐,对方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只要她愿意,便能够感受得到。

更何况此时的她对于空离同样产生了那种奇异的悸动,那是一种无需更多言语交流便能够感知到对方心意的神奇体验。

这种悸动与情爱无关,也不分男女,若是有幸遇到了,那便是一种能与坚贞不渝的爱情相媲美的坚固的力量,这份力量名为“知己”。

有一种默契叫做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破自己眼下内心的感受,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说出来,因为对方所想他们已经了然。

两人就这般相对而立,距离不远不近,神情平静坦然,这一刻他们都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忽然,空离指尖光芒一闪,对着那一簇火红的花团一招手,一朵开得正好的洛神花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他将花朵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嗅,轻声赞道:“清新芬芳、沁人心脾,确实让人感觉宁和安详。”

说罢,他竟是做出了一个十分突兀的、连风湮都不由得心头一跳的举动——他一抬手,将手中的洛神花别在了风湮的耳边。

风湮微微一愣,眼中略带疑惑的盯着空离,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何用意。

空离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鲜花配美人,况且……现在的你,正好需要这一份安宁。”

风湮先是一怔,随即便了然了——自己今日是抱着目的来参加百日宴的。她只预感到她会在这一次的宴席上再一次遇见六百多年前那个自称姓修的男子,可是身处太宵宫好大一会儿了,她却是一点也没有感知到那个男子究竟在哪里。

正是因为这一份牵挂与希冀,使得她的情绪愈发的有些不淡定起来,以至于方才空离在她的耳后插上洛神花的时候她竟然一时有些失神,恍惚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希望眼前男子便是她心头所惦念之人”的幻想。

然而风湮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她心中所惦念的那个男子,此时就出现在这澜琅天池的边上,就站在距离她与空离不过数十丈开外的地方,并且亲眼目睹了空离亲手为她戴上洛神花的全过程。

只不过因为角度问题,从苍妄的位置看过去,他只能看见空离的整个背影,而风湮的面容和大半个身子都被空离的身形遮挡,只露出插着洛神花的小半边侧脸和一小片淡紫色的衣裳。

说来也是凑巧,苍妄在打发了陌千度和罗尤先入席之后,便随意寻了个借口,说是早就听闻太宵宫的澜琅天池美轮美奂,今日前来希望能够一睹其风采。

别管这位修罗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作为东道主的天帝定然是要欣然应允的,在他说明了今日举办宴席的地点正位于天池东面之后,苍妄果断提出了去西面看一看的提议。

其实苍妄早就知道了今日小天孙的百日宴位于澜琅天池的东面,即便先前领他前往太宵宫正殿等候的礼官没有明说,但是他的神念何等强大,微微动用法力便可以感知。

之所以提出要去天池边上看看,并且是选在相对安静清幽的西面,不过只是他为了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通过自己极强的目力在人群中搜寻他心仪的那个女子的一种手段。

若是那个女子当真没有出现在此处,他恐怕就真得使用他最不想使用的那个方法,将女子的画像施术便出一个假人来,借此以探听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天帝屏退了左右,独自与苍妄信步在澜琅天池的西边,两位太极高手各自心怀鬼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只不过两人心中所关心的事情却是截然不同,天帝一边走一边在思索着对方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而苍妄则是时不时的抬头朝着东边看一眼,试图找出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身影。

然而他想找的人还没有找到,视线尽头就出现了那么一幅看起来颇为缱绻的画面,叫他略有些焦灼的心境无端的生出了一丝艳羡之意。

于是乎,一声感慨脱口而出:“早先本王一直以为天规森严不通情理,现在看来是本王狭隘了。”

天帝不明所以的侧目看他,却是发现他的深幽的紫眸竟有些迷离的盯着远处,于是天帝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一个一袭黑袍的背影以及凭借他的视线角度只能看见一小片衣角的淡紫色裙衫。

苍妄不知那一男一女是谁,天帝心中可是清楚得很。可是让他也颇感意外的是,这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的两人,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个地方?

再联系苍妄那一句没来由的感慨,就连天帝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莫非这天界之中出了名的两尊大冰山竟然……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天帝不由得脊背一寒,大司命与洛河神女互生爱慕,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修罗王怕是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吧?”天帝觉得很有必要用那两人的身份来提醒一下自己和苍妄,不要乱点鸳鸯谱。

苍妄耸了耸肩,“从未见过,自然是不知。不过光天化日如此卿卿我我,天君却是不闻不问,想来品阶定是不低的。”

天帝对于苍妄明显揶揄的态度有些哭笑不得,“那个穿黑袍的男子乃是我天界的大司命空离君,而他身边的女子则是伏羲后人,洛河的宓翎神女。”

苍妄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危险,“原来是他们,本王对他们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得见。”

感觉到身边的男子无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一股战意,天帝心中一惊,幡然醒悟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他怎么一时间就忘记了这位尊贵王者的本质是一名修罗,而好战是他们修罗的天性。

空离和风湮虽然极少露面,但是他们的神力之强,那是在三界之中出了名的。以苍妄的自傲和狂放,怕是早就想着要与这二位切磋比试一番了。

一想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天帝这下子是真的头疼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缘起40

今日乃是他孙儿的百日宴,空离和风湮也不知到底是卖了他哪门子的面子,竟然齐齐来到这里参加宴席。

如果这时候苍妄真跳出来要与他们比斗一番……若是他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顶多将澜琅天池搞得一片狼藉,那也便罢了。可若是那两位对于苍妄的提议只是保持一贯的冷漠不予理睬,那这位修罗王的颜面可往哪搁?

这么一想,天帝的脊背又寒了一下,忙道:“宴席马上便要开始了,不如修罗王先随本君入席吧。至于他们二位……想来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也是历经坎坷,我们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们了。若是修罗王不介意他们待人处事太过冷淡的话,宴席结束之后本君再亲自为你引见,不知你意下如何?”

苍妄挑了挑眉,大方的说道:“如此也好,君子当成人之美。”

“什么成人之美!你和天君这样乱点鸳鸯谱,就不怕把月老给气死吗?”看到这里,画倾城气得一拳捶在了苍无念的胸口上。

苍无念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使劲的捂在被她捶打的位置,装作很受伤的模样,哀嚎道:“湮儿,你怎么这么狠心,真是疼死我了!”

画倾城一脸嫌恶的使劲甩了甩手,可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男子的钳制,于是只能柳眉倒竖气呼呼的瞪着他,“你少在这装可怜,我刚才根本就没使多大劲!”

苍无念轻笑着摇了摇头,手中一用力,把还在跟他抗争的女子强制搂进了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可你怎么就不想想,我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一个。”

画倾城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好气的?”

苍无念抚了抚她的发丝,颇为吃味的说道:“你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和别的男子卿卿我我,如今还被我逮了个正着,我能不生气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卿卿我我啊?他从头到尾连我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呢!”画倾城着实无语了。

谁知苍无念却是自顾自的说道:“难怪在人界的时候,我总觉得轮回为季子安的他对你有些莫名的情愫,原来这一点在天界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提及季子安,画倾城心头一惊,立刻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你在说什么啊?”

苍无念松开了她,伸手在她的鼻子上用力刮了一下,“当我不知道么?他看你的眼神可是和看别的女子的眼神不一样的。那时候的我体会不到你们这些三魂健全的人都有些什么样的感情,现在想来……那小子果然欠揍!”

“阿念……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他那时候其实和你差不多,他根本就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情,所以他才会对我……”画倾城急得口不择言,于是“不打自招”了。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起来,苍无念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所以他当真对你表白过心迹?”

“他……”画倾城张了张嘴,可是却愕然发现自己没法否认。

“我的女人他也敢觊觎,我看他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苍无念恨恨的将拳头握得咔咔响,真想一拳招呼在那张小白脸上。

“哎呀,阿念,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画倾城急得直跺脚,“他身为大司命,那命格之硬是超出你我的想象的,原本他的命中是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红鸾星的。他是为了帮我而自愿走入轮回,所以才会对转世的我带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可是在人界遇到我的时候,他的心智早就已经与常人不同了,所以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做不得数的!”

“哼!”苍无念冷哼了一声,“他为了帮你自愿走入轮回,那他到底将我置于何地?你可别告诉我,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没数!”

“阿念……”看着男子那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赌气,实际上却显得有些落寞的模样,画倾城瞬间便软下了语调,轻轻抬手摇了摇他的衣袖。

苍无念垂下眼来扫了一眼那只柔软纤细的手,心头不由幽幽一叹。

“阿念,我知道你只是在借着空离发泄你心中对我的不满。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一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你。从今往后,我所有的困难都只需要你一个人来帮,只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没用才好。”画倾城柔柔的说道。

“哎——”苍无念重重叹息一声,抬手抚了抚女子的面颊,无奈道:“我是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就是我的死穴,只能好好护着。”

记忆幻境之中,就在苍妄和天帝转身前往天池东侧的时候,风湮正好微微偏头瞧见了他们的背影,其中一个身穿明晃晃的金色长袍,头顶玉冠冕旒轻轻摇曳,这很明显是不久前才从清潇雅苑离去的天帝。

那如此看来,天帝身边那个一袭紫金长袍的修长身影便是修罗界的修罗王了?

只是让风湮有些诧异的是,天帝和修罗王老远的看到自己和空离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过来相互引见一下,反倒是转身便离去了呢?还有……为什么她会无端的觉得那个从未谋面的修罗王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些眼熟?

看见女子望着远处出神,空离也下意识的回转过身去,只不过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在他扭头之前,天帝和苍妄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远处。

“怎么了?”空离开口问道。

风湮轻轻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天色,说道:“宴席应该快要开始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入座吧。”

见女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空离也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与她一起朝着澜琅天池的东边走去。

说起来,风湮与空离对于这一次宴席的本身都没有什么兴趣,风湮是为了再见到心仪的男子而来的。而空离呢?他是被霜染衣软磨硬泡给拉来的。一切只因为霜染衣十日之前从风湮的洛河宫回到文昌宫之后,越想越觉得风湮会对一个男子动心这样的事情很不可思议。

她生性开朗活泼,平日里结实了不少仙君神君,并且也对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可是思前想后,在天界那么多的男子当中,她着实是想不出有谁能够配得上风湮,旁的不说,就仅仅是容貌气度就够霜染衣在心里排除掉一大片的名字。

直到最后,霜染衣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虽然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也总是将自己的一切遮挡在一袭黑色的斗篷之下,可是霜染衣却比谁都清楚,其实自己的哥哥生着一张连女子看了都会汗颜的脸。

也亏得空离生性冷漠,这才给他那张美得有些阴柔的面容平添了三分硬朗,否则……霜染衣也不敢去想那个否则,她怕想多了,以后都无法直视自己的哥哥了。

想到空离或许就是那个最有可能的人选的时候,霜染衣竟然莫名的有些激动。她本来就很喜欢风湮,若是风湮真的成了她的嫂嫂,她就有理由天天缠在她的身边了。

而且就冲着自己的哥哥那张能将女子的风头都给抢走的脸,这整个天界除了风湮,估计没有第二个女子能有自信站在他的身边了。

更何况他们两个的身份都很尊贵,实力也旗鼓相当,是货真价实的门当户对,如果他们真的走到了一起,想来应该是没有人会跳出来反对的。

霜染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不会有误,天孙的百日宴上定然会有一出精彩的好戏可以看,所以作为戏中男主人公的自己的哥哥无论如何都得出场。于是乎,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顶住巨大的压迫感,强迫自己无视空离的冷脸,使尽浑身解数将他弄到了太宵宫来。

如果这丫头心里的小九九被空离知道了,怕是会直接将她丢给灵宝天尊,非得让她苦修个千八百年的才能让她回来。

不得不说眼下的情况真是个想让霜染衣不得意都不行的巧合,因为她从清潇雅苑离去之后并没有找到天帝和修罗王,而等她四下转悠一圈一无所获的回来时,发现空离和风湮也不见了。

于是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澜琅天池边设宴的地方,在熙熙攘攘的宾客之间穿梭着,可是伸着脖子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自己敬爱的哥哥和姐姐的身影。

一个让她心中一阵狂喜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两人之前默不作声故作冷漠,眼下却是一起消失了,莫非他们真的对彼此看对了眼,然后……

按捺不住激动的霜染衣立刻就想要抽身离开宾客满堂的宴席场地,找到那两个私底下偷偷谈情说爱的家伙,看看这对冰山在一起究竟能擦出什么奇特的火花来。

结果就在这时候,周围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众仙家此起彼伏的“见过天君”的行礼之声。

霜染衣心头一惊,原来宴席这就要开始了!于是赶紧也垂首躬身行礼,以免自己的举动太过突兀。

第七百七十六章 缘起41

听见天帝包裹着浑厚神力传来的一声“众仙家免礼”,霜染衣这才抬起头来朝中央看去,结果这一看却是把她给愣住了——她竟然看见天帝的身边站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并且这个男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无论怎么看都是如此的完美。

不仅仅是霜染衣,方才在场的宾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察觉到身边有人行礼才匆匆低下头以示恭敬,莫说是苍妄,就连天帝的模样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瞧上一眼。

所以当他们行完礼抬起头来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被天帝身边的那个男子给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霜染衣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她能看见天帝的双唇一张一翕的在说着什么,可是具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内容,霜染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时候,是她终于想到了那个男子的来历——原来,他就是那个在传闻之中拥有着无上勇力和倾世容颜的修罗王。

天帝作为东道主将那些客套的宴席开场前的陈词给说完了之后,小天孙的百日宴正式开始,一群身姿曼妙的仙娥从天而降,一时间仙音环绕,轻纱缈缈。

一曲舞罢,四下皆是赞叹叫好之声,天帝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人将这次宴席的主角——也就是他的孙儿给带了过来,于是周围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只不过这份热闹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这个被人抱在怀里还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实际上则是为了坐在天帝身边的那个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比天帝更有王者风范的修罗之王。

不多时,便有女子借着想要一睹小天孙真容的借口走上了近前,嘴里一面说着些赞美之词,目光却频频瞥向苍妄,其眼里的爱慕之意,就是瞎子都能看见了。

有人带了头,又见天帝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于是很快便拥上来第二个、第三个……

待到风湮和空离两人不紧不慢的真的迈着信步从澜琅天池的西侧走到东侧宴席某一角落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霜染衣坐在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张桌子旁边,一脸鄙夷又无奈的盯着中央的某处。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个地方竟是被许多宾客包围着,只能隐约看见中间有一个男子正抬手仰头,那动作明显是在喝酒。

风湮的目光微微一凝,她知道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男子就是修罗王苍妄。这一瞬,她的心头不知怎的就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她忽然很想看清楚,那个男子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眼见着苍妄将杯中酒水喝完,那遮挡住他面容的手肘就要垂放下来的时候,他身边有个女子却在此刻歪了歪身子,又将他的脸给挡住了。

风湮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竟然微微蹙起了眉头,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霜染衣愤愤然的扭过头来,却是瞧见了距离自己不太远的风湮和空离。

风湮收回了目光,迈步走到了霜染衣的身边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端起桌上的香茗便喝了起来。

霜染衣瞧着风湮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正想开口询问,却听空离开口道:“想来被围着的那位,应该就是修罗王苍妄吧?”

一听见这个名头,霜染衣立刻来了精神,她可是坐在这里瞧了半天了,越瞧心里越窝火,正愁没处倾吐一下自己的愤懑呢。

“可不就是他吗,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这些宾客都是来给他过寿辰的呢!”霜染衣撇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空离下意识的又扫了人堆一眼,淡淡问道:“怎么?他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像他这种大人物,我可还没逮着机会跟他套近乎呢。”霜染衣双手一摊,语气有些讥讽。

“就身份而言,他算是和天君平起平坐;就实力而言,天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高高在上的一界之主屈尊降贵来参加一个奶娃娃的百日宴,会引起众宾客这么大的反应也不足为奇。”风湮忽然淡淡的开口说道。

霜染衣瘪了瘪嘴,嘟哝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女子主动贴上去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模样,好像我们天界没有实力强悍的美男子似的。再说了,他也不就是长得比……”

话到此处,霜染衣忽然发现好像以苍妄的容貌而言确实找不到个合适拿来比对的目标,思索之际眼珠一转看见了自己的哥哥,于是也顾不得会不会扫了这位大司命的颜面,脱口而出道:“比我哥好看那么一点点嘛!”

听见自己妹妹的这般评价,空离是破天荒的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你为何不说,他的实力也比我强一点点?”

“你们又没打过,我怎么知道他那所谓的‘三界至高勇力’是不是被夸大的啊!”霜染衣吐了吐舌头道。

风湮听着二人这几句对话,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铁共山上那一袭月白长袍的男子的身影。那张萦绕在心头六百多年不散的面容,似乎也完全符合霜染衣口中的“比空离好看那么一点点”的评价。

莫非,那个男子就是此时近在咫尺的修罗王?

——修罗……修?他说过他姓修,难道当初的那个“修”姓代表的就是他身为修罗王的身份?

风湮心中猛然一惊,心脏也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而剧烈的跳动起来,手中茶盏一抖,险些将没喝完的茶水给抖了出来。

她猛的再一次转过头去,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人群簇拥的地方,想要穿越过一切阻碍,看一眼那个男子的真容。

就在这个时候,天帝不知开口对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一众莺莺燕燕发出了一声略显幽怨的叹息,然后竟是颇有几分不甘的三三两两的散了开来,往她们各自原本的座位上走去。

犹如拨云见日一般,在那些宾客散开时交错的身影之间的空档,苍妄那张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俊美无双的容颜终于是完完整整的落入了风湮的眼帘。

——是他?!当真是他!

风湮只觉得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心潮澎湃的感觉在胸腔内翻涌,这一刻她所有的感官都被那一张比六百年前初见时更加邪魅了几分的面容所占据,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见听不见,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了苍妄的一颦一笑。

她无需再做进一步的了解,就这一眼她便能确定,这位修罗王就是当年她在铁共山上遇见的那个男子。尽管他不再是身着一袭月白长袍,尽管他的眼眸变成了一副深幽的紫色,尽管他周身的法力波动比那时候强大了无数倍,但是她没有丝毫疑虑,这个男子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要与她一番痴缠之人。

“多谢天君替本王解围了,再这么喝下去,本王就是不因美酒而醉,也要被美人们的热情给灌醉了。”风湮看见苍妄扭过头去,笑盈盈的对天帝如是说。

天帝也笑得一脸和煦,“修罗王太过自谦了,谁不知道修罗界美女如云,本君还怕我天界的仙子入不了修罗王的眼呢!”

“梅兰竹菊,各有千秋,美人有千万种,怎可一概而论?”苍妄说着,又举起杯子一口饮尽杯中酒。

天帝的眸子微微闪了闪,试探着问道:“那不知修罗王最喜欢的是哪一种?”

苍妄挑了挑眉,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天帝,“怎么,天君这是打算抢月老的饭碗?”

“哈哈哈哈……”天帝闻言朗笑出声,“修罗王说笑了,不过若是修罗王有意,本君当然是乐意成人之美。”

“哦?”苍妄等的就是天帝这句话,“既然天君这么说,那今次本王若是看上哪位仙子可就直接带回烈阳宫了,只希望天君到时候可别找上我修罗界要人啊!”

“姻缘大事,岂可儿戏?只要修罗王中意的仙子没有意见,本君绝无二话!”天帝允诺得豪迈至极。

先前看这个男子一副表面上来者不拒,实际上毫无兴趣的模样,天帝还担心自己安排的这一出是不是适得其反了,毕竟据他所知这个男子统领修罗界这么多年,却始终是孑然一身。

现在看来,这个男子也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不近女色嘛!至少他会说出“看上哪位仙子就直接带回烈阳宫”这样的话来,就说明他并不排斥修罗界与天界的联姻。

没错,在天帝看来,这种跨越一界的姻缘就是联姻,不管是不是有真感情,两人截然不同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们想要结合就得先蒙上一层不一样的色彩。并且他相信,身为修罗界的王,苍妄心中定然也是十分清楚这一点的。

只可惜天帝还是不了解这个男子,苍妄就算是明白这一点,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这天底下只有两种东西:一种是属于他的,一种是与他无关的,而联姻什么的,就与他无关。他要的只是那个让他动了心的女子属于他。

第七百七十七章 缘起42

“一言为定!”苍妄勾起了唇角,对着天帝举了举杯。

“一言为定!”天帝也举起酒杯,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法力深厚的风湮将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心中刚燃烧起来的热情迅速的就被浇灭了大半。

她知道自己的预知从来都不会出错,可是苍妄方才那一番言语却是让她猛然想起一件一直以来都被她忽略了的事情——她只一心想着这个男子是该与她相爱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子在爱上她的同时,会不会还爱着别人。

风湮有无数个理由相信,这个男子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所谓的“今次若是看上哪位仙子”,十有八九便是代表着他眼下已经在先前那些围着他暗送秋波的女子当中挑出了心仪的人选。

再观天帝的态度,以他对修罗界的忌惮,怕是就算苍妄没有看上谁,他也要变着法儿的将人塞到他的身边。对于这样的“好意”,苍妄只要是有些头脑,便一定不会拒绝,以免大家的颜面上都过不去。

“乒”的一声脆响,风湮手中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就像她此时碎了一地的心绪。

周围依旧嘈杂,这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算不得十分突兀,不过被这声音惊得终于缓过神来的风湮却是一下子变得有些愕然和窘迫——她竟然为着一个男子失态到这种程度,连手里的杯子都会不自觉的松开来。

临近的几桌宾客听见了这个声音都下意识的朝她这里投来探究的目光,风湮面上微微一热,急忙俯下身要去捡地上的碎片。

不过她的手还没触及到那些碎片,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消瘦大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就见地面光华一闪,杯盏的碎片就消失不见了。

“这种小事神女也要亲自动手吗?”空离不带情绪的声音淡淡的传入了女子的耳朵里。

风湮心中又是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摔碎了一个杯子,随便一个小术法,将地上的碎片抹了去便是,为什么她脑子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俯下身低下头去将它们捡起来?

“风湮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为小天孙造吉祥锁的时候消耗的法力太多了?”霜染衣关切的问着,她何时见过风湮这般不正常的模样。

风湮原本还在想着该如何对空离和霜染衣解释自己的失态,霜染衣的这个问题倒是给她解了围,她轻叹了一声,模棱两可的答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心绪略有些受到干扰。”

“连杯子都拿不稳了还叫‘没什么大碍’?我的好姐姐,你对小天孙的命格到底是多没有信心啊,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弄这个吉祥锁?”霜染衣没好气的说道。

“染衣,不得无礼。”空离冷冷的瞥了霜染衣一眼,语气凉凉的说道。

说罢,他松开了风湮的手,指尖一掐诀,一个冒着热气的琉璃盏便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现学现卖,只是没想到,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糟糕一些。”空离淡淡的瞧着风湮,将手边的琉璃盏推到了她的面前。

风湮垂眼一看,只见杯盏之中的茶水上飘着几片红艳艳的洛神花瓣,幽幽的清香随着热茶散发出的热气钻入她的鼻子里。

见此情景,风湮心中不由慨然一叹,自己如今这模样,岂是区区凝神静气的洛神花茶便能解决的。

不过她还是对着空离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有劳”,然后端起琉璃盏小嘬了一口。

霜染衣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那叫一个震惊——自己这冰山哥哥竟然会对一个女子这么温柔体贴细心?看两人那模样……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真的应验了?

就在霜染衣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身边这一对男女的时候,有一道目光也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们三人。

只不过与他们的神情不同的是,这道目光的主人在看着他们的时候,周身散发出了难以掩盖的危险气息。

早在风湮朝着中央的人堆投来凝视的目光的时候,苍妄便已经感觉到了,他感觉远处的角落似乎有一道让他无法忽略的视线正在努力的想要寻找什么。

周围对他这个方向投来的执着的视线有很多,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独独对那一道格外的在意一些,而他先前明明看见那个方向似乎是坐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女子,但那个女子与他心仪的那位并不是同一个人。

就在他暗暗摇头又一次毫不犹豫的喝下了一位仙子为他斟满的酒时,一旁的天帝发话了,大概就是提醒那些仙子们,苍妄是天界这次邀请来的最尊贵的客人,她们这般拥着闹着来灌酒,实在是太失礼了。

苍妄只觉得好笑,他才不信没有这天帝老儿的授意和最一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那第二个第三个以及后来的一众仙子敢这般围过来与他嬉闹。

这时候发话无非是看他的酒喝得差不多了,可以谈一些太过清醒的时候不怎么好相谈的事,所以才将那些仙子们给遣了回去。

可惜天帝并不知晓苍妄的酒量,也不知晓天界的这些仙品佳酿对于他们修罗而言就像是清淡的茶汤,这么一点酒,连一个普通的修罗都未必能灌醉,更何况是他。

本着试探一下天帝老儿的意图,于是便有了他们之后的那一番对话,然后苍妄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份承诺。

而就在他与天帝举杯之时,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先前他所在意的那个角落里传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身边没有任何障碍阻挡他的视线,他稍一转头,便将那个角落的一切瞧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眼看过去,却是看见了一个让他连呼吸都为之一窒的容颜。

他抬眼的时候女子正好微微侧过头,然后垂下眼去看着地面。尽管只是个侧脸,但是也足够他确定,这就那个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都让他倍感思念、越是找不到就越发迫切的想要拥有的女子。

短暂的出于本能的怔愣过后,苍妄几乎立刻就想站起身来,闪身去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立刻离开这个嘈杂又无趣的地方。

可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他就看见一只属于男子的手掌握住了女子纤细的皓腕。那一刻,苍妄感觉自己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涌出一丝杀意——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竟然敢碰他的人?

于是他一边压抑着将男子那只碍眼的手给剁下来的冲动,一边将视线慢慢移动到那个男子的身上,结果却是让他一下子呆住了——一袭黑色的连帽斗篷……

放眼整个天界,敢肆无忌惮的穿着一身黑衣来参加太宵宫举办的宴席的,也就只有那个在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大司命了,况且不久之前在澜琅天池的西侧,苍妄还亲眼见到了这个一袭黑袍的背影。

他的心头猛的一颤,又将视线落在了他心仪女子的身上,结果却是骇然发现女子所穿的正是一身淡紫色的裙衫,而那朵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洛神花正安安稳稳的别在女子的耳边。

——原来是他们……竟然是他们?

苍妄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一下子落入了冰火两重天,怒火和战意让他感到炽热难耐,但是这份炽热又在看见远处那对男女亲密谐和的恬静模样时化作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的一抹荒凉。

脑海里迅速闪过黑袍男子替女子插上洛神花的模样,以及天帝的那一句“至于他们二位……想来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也是历经坎坷”。

所以他们是历经了坎坷然后终于走到一起了吗?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六百多年的寻寻觅觅又算是什么呢?她或许……早就将那个铁共山上时不时轻薄于她,甚至最后还无情将她推入密林的自己给忘却了吧?

强取豪夺不是苍妄的行事作风,他的确对自己看上的所有东西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但是“想方设法”不代表“不择手段”,更何况如今他已经知晓了自己心仪的那个她乃是洛河的神女。

她不是一般的仙子,她的存在对于三界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苍妄心里清楚,这样的一个神女,绝对不是他能够勉强的。

在得知空离的身份时他的确是想要与之一战,可是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了,不是他担心自己赢不了,而是他担心自己一旦赢了,风湮会对他产生别样的误解。

“啪”的一声轻响,苍妄握在手里的酒杯被他生生的给捏碎了,纠结过后他很快下定了决心:既然命运安排他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女子,他就绝不会再一次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大司命又怎么样?他堂堂一界之主,难道还没有办法博取自己心仪女子的芳心吗?

“修罗王,你这是……”一旁的天帝眼瞅着苍妄那忽然间变得怪异的面色和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不由得感觉到纳闷。

第七百七十八章 缘起43

苍妄捏着碎杯子的手中紫光微微一闪,一手碎片消失无踪。他很快收敛了自己周身的寒意,勾了勾唇角对着天帝说道:“无事,本王只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认识一下有着‘天界至高神力’之名的大司命和洛河神女。”

“这……”天帝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在察觉到苍妄的不对劲时便顺着他的目光朝远处看了看,结果正巧就看见了空离将一个冒着热气的琉璃盏推到风湮的面前。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天帝倒是没有刻意去听,但仅凭一贯冷酷的大司命会做出这般体贴入微的举动,就足以说明两人现在的关系不一般了。

可是天帝却有些闹不明白,这修罗王为何会无端端的冒出这一身的寒意?方才在澜琅天池的西边,还是他自己先瞧见那二人的,当他知道了二人的身份时虽然也表现出了战意,但是却并没有这般的急迫啊!

想了半天,天帝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修罗行事决不可用常理度之!

见天帝面露犹疑之色,苍妄淡淡的轻笑了一声:“天君莫要忧虑太多,本王只是有心想要结交他们,别无他意。”

天帝的眼神微微闪了闪,他可不认为这个倨傲张狂的男子会是那种喜欢结交朋友的人,所以“别无他意”什么的,天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是想到之前自己便已经允诺说要引见他们认识,此时这修罗王又如此刻意的重申了一遍,天帝就是有心将此事揭过也是不能了。

“看来本君这宴席着实不如他二位有吸引力啊!”天帝半开玩笑的说着,然后佯装感慨的叹了口气:“哎,也罢,空离与宓翎本也不喜热闹的场合。待本君与太子交代些事情,我们便一同去临风亭坐坐。”

苍妄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他有心为难天帝,相反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宴席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大半,身为天界最高主宰的天帝早在酒过三巡之后便可以离席了。今日的宴席本就是为他的孙儿举办的,所以整个宴席之中大家关注的对象应该是小天孙以及太子昊岳才对,即便他是天帝,也只需要走个过场便是。

只是因为有苍妄这个万年不遇的稀客在场,天帝再怎么也得尽这份地主之谊,并且还要在尽可能保持自己威严的情况下满足对方的需求。

这是一个很不好把握的尺度,亲近一分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示弱讨好,疏离一分又会让人误以为是怠慢轻视。

不过让天帝稍能聊以慰藉的是,这修罗王虽然狂傲,但是行事还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分寸。依天帝猜测,苍妄此刻又一次提出要结识空离与风湮,恐怕应该是他早就算计好时间的,以便给双方的提前离席找一个十分完美的理由。

可惜这一次真的是天帝想太多了,苍妄最开始的打算其实是准备客随主便,只要天帝不离场,他就索性一直留到宴席结束再考虑别的事情。

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自然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尤其这个目标如今的情况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若是不争上一争,难不成要他就这样去成全了别人?

至于“成全”?很抱歉,在苍妄的认知里没有这样的字眼。就算赢得风湮的感情对于他来说会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失败的那一方。

天帝自然是不知道苍妄此时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他只是对着坐在他旁边的太子昊岳交代了几句,然后一个法力传音,告知空离和风湮,说他和修罗王在临风亭等候他们。

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骚动,天帝在传音之后便对苍妄点头示意,二人周身法力光芒一闪,便齐齐消失在了这热闹的宴席之中。

而此时听见天帝传音的风湮却是心中忽的一颤,她下意识的就回过头朝着先前苍妄所在的位置上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这个男子已经不见了。

他是和天帝一起离开的吧,那天帝在这时候传音给她和空离,想来必定是要在私下里介绍他们相互认识的。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在私底下引见,风湮倒是没有太多疑虑,因为她和空离都没有成为他人注目的焦点的习惯,而今日这个百日宴他们入席的时间也比较晚,几乎没有惊动其他的宾客。

风湮窃以为天帝是深知他们两个的脾性,所以才没有在宴席上直接点出他们的名头来,而是选择换个地方私下会见。

心头乱糟糟的风湮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忘记了那个扰乱她心绪的男子是来自修罗界的修罗王,并且这位修罗王在得知她和空离的身份之时,最先燃烧起来的是一股一较高下的战意。

天帝之所以没在宴席上就介绍他们双方认识,除了考虑到风湮和空离的秉性,就是怕修罗王公开提出比斗的要求。这样的场合要是真的打起来的话,无论谁胜谁败,总有一方面子上是要过不去的。

风湮一时间犯了点迷蒙,但是一直将自己放在局外的空离心中倒是清如明镜,只是在感觉到身边女子那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你若是不想去,本君便代劳了。”空离对着风湮开口说道。

结果风湮尚未答话,一旁的霜染衣就疑惑的问道:“去哪啊?”

“天君方才传音于我二人,让我们前往临风亭。”空离淡淡道。

“临风亭?这不是正摆着宴席呢,去临风亭做什么?再说了,修罗王不是……”霜染衣一头雾水,说话间还将头转向中央的位置张望着,结果一眼瞧见那两个空缺出来的位置,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空离也下意识的朝那个位置扫了一眼,语气甚是平静的说道:“估计是为兄与宓翎神女的名头引起了那位修罗王的兴趣,天君担心在这里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所以才传了秘音给我们。”

“哦……”霜染衣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顺嘴说道:“去就去呗,这里是天君的地盘,有你和风湮姐姐在,还怕打不过他吗?”

话刚说完,霜染衣就“咦”了一声,眨巴着眼盯着风湮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去啊?难道你也跟我一样看不惯他那一脸招蜂引蝶的样子?”

“招蜂引蝶”四个字正戳中了风湮心中的那份不安,不过表面上她只是眸子微微闪了闪,扭过头去淡淡的盯着霜染衣。

霜染衣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风湮有什么不对劲,又或者说,以风湮那几乎不会将心绪表露在外的平静面容,霜染衣就是有心探究也很难发现什么异样。

于是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也不对啊,姐姐是不会凭白的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的。那这么看来……莫非姐姐真的是担心自己与哥哥联手也打不过他?”

霜染衣的问题与风湮心中的想法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是要让风湮坦然道出自己心中所想,这对她来说又太为难了,不是因为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感情,而是因为她不敢确定对方的感情。

风湮依旧闭口不言,空离却是冷冷的瞥了霜染衣一眼,“染衣,你的话太多了。”

霜染衣噘了噘嘴,有心想要辩驳,却还是没敢再多说什么。

身边的兄妹俩安静了下来,都将目光看向了风湮,等待着她的决定。

风湮强自压下了心中那令她有些恼火的不安,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对着空离道:“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空离抬眼看了看她,一言不发的也站起身来。

霜染衣见状急忙道:“哎哎哎,你们不带我一起去吗?”

“天君可有传音于你?”空离不答反问。

霜染衣瘪了瘪嘴,“没有啊。”

“那你去做什么?真以为还有个宴席等着我们呢?”空离凉凉的说道。

平心而论,霜染衣平日里还是有些畏惧空离的,尽管他是她的哥哥,但是每次看到他一脸寒霜的模样,她还是会打骨子里感觉到一阵哆嗦。而此时的空离,就正是一副让她忍不住脊背一寒的模样。

缩了缩脖子,霜染衣闷闷的嘀咕道:“不去就不去嘛,老板着张脸,也不怕把风湮姐姐吓跑了……”

最后那几个字霜染衣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就算不能大声吼出来,这样也能过过嘴瘾。说罢怕空离回过味来又要训斥她,一吐舌头,倒是抢在两人之前离了场。

空离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扭头看向风湮道:“走吧。”

临风亭坐落在太宵宫的最南边,周围的景致与流霞云海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里的云朵纯白无瑕,比起当年织霞仙子那美轮美奂的流霞云海来显得素静安宁,此处终年皆有微风轻拂,倒是个能够让人心平气和下盘棋的好地方。

天帝和苍妄并没有在此等候太久,就见空离和风湮驾着云雾应邀而来。

第七百七十九章 缘起44

看着那个婀娜的倩影由远及近,苍妄的心跳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在加速,如果女子的身边没有那个一身黑压压的碍眼的男子的话,此时此刻他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

见到了地方,两人撤去周身法力,双脚落在了实地上。

从他们落地到走入亭中一共不到十步的距离,风湮却觉得每一步都十分的沉重,每一步踩在地上心里都仿佛有一只战鼓在擂动。

这一刻,她的呼吸和她的心跳,与亭中那个一袭紫金长袍的男子是一模一样的。

天帝见这两尊大神这么快就到了,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不过欣慰之余又难免感到忧虑。为免他们三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天帝已经开始思索一会儿该先挑个什么样的话头,好让自己能在此间斡旋。

“修罗王,这两位便是我先前与你提起过的大司命和洛河神女。”天帝心中虽然还没盘算好,但是面上却已经开始了自己这个“中间人”该做的本分。

苍妄微微勾起了嘴角,站起身来对着迎面而来的一男一女点了点头,目光却是从空离的脸上一扫而过,定格在了风湮那张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脸上。

“久仰二位威名,今日得以相识,实乃本王之幸。”苍妄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亦是让人觉得不远不近。

时隔六百多年,再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听见这个男子的声音,风湮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个声音无疑是悦耳的,犹如一股温泉,迅速融化着她心里那一层为了保持自己平静模样而巩固起来的冰墙。

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双奇特而魅惑的深紫色眼眸并不是风湮当年初见他的模样,可是那一眼看不到底的深幽却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这张绝世的容颜,她的神色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清冷淡漠,可是当女子那一贯无波的眸子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苍妄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极其细微的闪了闪。

——她一定还记得我!

苍妄立刻便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相信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当他想要再仔细瞧一瞧女子的眸子里是否还能传达出什么感情来的时候,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风湮已经垂下了眼,对着苍妄微微点头示意,空灵却冰冷的声音淡淡响起:“修罗王过誉了,在天君面前,本宫可当不得这一个‘威名’。”

还不待苍妄有所回应,空离却接过话道:“是宓翎神女过谦了,在你们三位面前,最当不得‘威名’之称的当是本君。”

天帝在一旁听得脸都僵了,谁都知道苍妄那就是一句客套话,其意义等同于对互不相识之人初次见面说的一句“幸会”。结果这两个家伙倒好,还揪着人家信口拈来的一个“威名”不放了。

其实风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心里最想对这个男子说的话不过是一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可是这句话她羞于启齿,于是一开口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副生硬的模样。

至于空离,他说的倒是大实话,至少在他的心里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并不了解风湮与苍妄之间有过那么一段微妙的过往,于是自谦了一下反倒像是在帮着风湮让苍妄下不来台。

“你们两个就别折煞本君了,赶紧入座吧。”天帝趁着苍妄还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悦的情绪,赶紧岔开了话题,想要揭过三人这听起来并不算友好的几句开场白。

苍妄微微眯了眯眼,心中确实是升起了一丝薄怒,这一刻他不仅笃定这个女子还记得他,他甚至怀疑女子对于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十分介怀,所以才会这般不顾彼此身份,一出言便是带着刺。

至于空离所言,苍妄倒是不觉有什么不妥,若换了是他,帮着自己心仪的女子说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

苍妄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位在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大司命,心中对这个男子的不喜又加深了些许。这份不喜不是因为对方是他眼下的情敌,而是因为对方和他心仪的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冰冷。

尽管如此,苍妄还是得承认,这个男子很强,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法力波动,苍妄认可他有与自己一战的资格。但若真要论胜败,苍妄还是有自信能够战胜他。

三人很默契的卖给天帝一个面子,没有再纠结于什么威名不威名,就着亭中的白玉石桌围坐了下来。

原本这临风亭中只有天帝和苍妄两个的时候,天帝还觉得一切都尚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修罗王的性子虽然难掩张狂,但至少是个擅于表达的人。

可眼下空离和风湮一坐下来,这平日里凉爽舒适的临风亭却无端的变得冰冷不少,气氛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

天帝正思量着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苍妄却忽然开了口:“宴席尚未结束就将神君与神女给请来此处,本王心中深感歉意。若果因为本王的私心而扫了两位的兴致……”

话到此处,就见苍妄大袖一挥,四人面前便各出现了一只酒杯,而桌子的中央还出现了一只酒壶。

苍妄在言语停顿的空档伸手拿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然后举杯对着空离和风湮道:“本王自罚一杯,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竟是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天帝见状哈哈笑了起来,“感情修罗王方才在宴席上还没有喝过瘾,所以这是准备借着眼下的机会开怀畅饮吗?”

苍妄放下手中的杯子,眉毛一挑,嘴角一勾,笑道:“不瞒天君,贵宝地的酒水着实是清淡了些,适合你们这些清心寡欲的神仙,但却不适合我们修罗。所以本王此番也算是喧宾夺主了,还望天君不要介意才是。”

天君闻言愣了愣,方才的宴席上使用的酒水那都是太宵宫最上乘的佳酿,虽然入口柔和清新,但是怎么也可“清淡”扯不上关系吧?而且那酒只是一开始喝着顺口,若是因此而贪杯的话,后劲一上来,立马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饶是天帝自诩酒量不错,也是不敢多喝的。

再看看苍妄,一脸没事人的样子,眼神清明,口齿也清晰,怎么看也不像是喝多了在说胡话。莫非……他的酒量就和他的神力一样难以估计?

天君疑惑着,目光却下意识的朝着自己面前的那只杯子瞧了一眼,小小一只翠玉杯,里面装着和寻常酒水一般无二的澄清液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很快的,一股奇异的酒香便悠悠然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初闻之时只觉得令人有些沉醉,但是没过一会儿,那股酒香就变得越来越浓烈,霸道得像要占据天帝所有的感官。

天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奇道:“这是什么酒?光是闻着酒味便觉得如此刚劲有力。”

苍妄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我修罗界最好的酒,天君不妨一试。”

天帝平日里虽不贪杯,但是此番也被苍妄带来的酒水给挑起了极大的兴趣,他也不多说,拿起杯子放在鼻尖深深的嗅了一下,浓烈的酒香顿时让他有微醺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是美妙,无形之中仿佛是在唤醒他身体里沉睡已久的热情,让他只想卸下一切属于天界至高主宰而不得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伪装,好好的大醉一场。

美酒如喉,热辣奔放,一下子就让天帝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荡,眼前本该宁静清幽的洁白云海好像忽然间变了一副模样,幻化成一匹匹洁白的战马在天边奔腾着,嘶鸣着。

“好酒,好酒啊!”天帝忍不住连声赞叹道。

说着,他还没忘记将目光看向空离和风湮,压抑着心头的兴奋说道:“难得修罗王如此盛情,你们二位不妨也试试。”

空离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照着天帝先前的样子也拿起酒杯,先是轻轻嗅了嗅,然后一仰头将杯中酒水饮下。

不过风湮就没那么爽快了,她又一次将目光直视向苍妄,美眸之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她能感觉到苍妄绝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流,什么天界的酒水太过清淡什么扫了他人的兴致自罚一杯全都不过是他的托词。

那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想用这酒将自己这三人给灌醉?

就算他们三个单打独斗都不是苍妄的对手,但再怎么说也是天界之中首屈一指的强者,即便不是海量,那也不是区区几杯酒就能灌醉的啊!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能把他们都灌醉,那苍妄到底想要做什么?总不至于将他们三个斩杀于此吧?

风湮着实看不懂这个男子的心思,此番与他四目相对,也只见男子的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淡淡的盯着她。

第七百八十章 缘起45

这个男子对于风湮而言就是个妖孽,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轻易的搅动起她心中的涟漪,让她感觉到无所适从。

心头一阵焦躁,男子深邃的紫眸里又给不出她想要的讯息,风湮索性垂下了眼,也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咬牙就将酒给喝进了肚子里。

“爽快!”苍妄的眼底闪过一抹类似计谋得逞的精光,嘴上却是不忘称赞了女子一句。

一直紧盯着记忆幻境中事态发展的画倾城此刻是终于忍不住向苍无念投去了鄙夷的眼神:“喂,你这坏胚子,你该不会真的打算把我灌醉了吧?”

苍无念凉凉看向她,用探究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然后语气颇为不屑的说道:“怎么?在你心目中我就这么喜欢玩弄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倒是说说,我灌醉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画倾城脸颊一热,轻啐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好处,你自己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非要我说出来吗?”

苍无念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暧昧,将嘴凑到女子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想得一样呢?”

“哼,我可是宁死不屈的,你休想哄骗我说出些羞人的话来!”画倾城哼唧着,脸愈发红了起来。

苍无念也不再逗她,只是望着面前围坐的那四个身影叹了口气,“如果当年我能再果断一点,不……应该说是不择手段一点,那一日,我应该就已经得到你了。”

顿了顿,想起自己后来这一千多年的孤寂,他又苦笑了一下,“也算是我活该倒霉,端着自己一界之主的架子不肯放下。现在想想,男子追求自己心仪的女子天经地义,厚颜无耻就对了,想着什么循序渐进,根本就是胡扯!”

男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虽然有那么些许的无赖,但是那无赖的背后却是深深的自嘲和痛惜,画倾城心中一酸,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说道:“阿念,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你一定是太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才一直不曾对我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我都明白的。”

女子的柔软换来了苍无念一个无比幽怨的眼神,“你现在是明白了,当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管,从今往后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对你不规矩,你就是不满也只能受着。”

从没想过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竟然也会流露这种小孩子耍无赖的神情,画倾城只觉得哭笑不得,她伸手戳了戳男子的脸颊,无奈道:“你啊,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青辞了?”

苍无念顺势抓住女子的手,用另外一只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点了点,“你可要弄清楚先后顺序,是他像我,不是我像他。那小子有多崇拜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们在一起那些年,他一直把我当做是努力的目标,久而久之性子渐渐也随了我了。”

画倾城撇了撇嘴,“是是是,跟你一样,固执得像头倔驴,反正就是不让人省心!”

两人打情骂俏间,临风亭内的氛围似乎也渐渐的融洽了起来。酒是个好东西,能拉近他们彼此间的距离,更何况这酒还是修罗界最极品的“壮志酬”,哪怕是像空离和风湮这样的冰山,只要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多喝两杯也会慢慢的点燃他们体内为数不多的热情。

这酒口感极佳,但是极为霸道,再加上天界的神仙平素根本不可能喝到修罗界的美酒,一时间无法适应。于是这三杯五杯的下了肚,天帝便第一个感觉到有些头昏脑涨。

对于自己的反应天帝自是震惊的,他的酒量还是不错的,方才在百日宴上表面上看是喝了不少,但是大都是浅尝辄止,一杯见底也只在与苍妄对饮的时候。这么点酒根本就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可是现在坐下来,喝了几杯这位修罗王自备的美酒佳酿,怎么就开始觉得全身上下都热乎乎的,甚至还有找谁来打一架的冲动?

再观身边的苍妄,之前在席上他就已经喝了不少了,只要是与他敬酒的宾客他一概是来者不拒。而来到这临风亭之后,他更是已经比另外三人多喝了整整一壶“壮志酬”,可却依旧是一脸的气定神闲,说话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手也不抖,头也不晃,简直让人怀疑他之前喝下去的都是水而不是酒。

“修罗王当真是海量,本君佩服,佩服之至!”天帝甩了甩已经有些发懵的脑袋,心里思量着是不是该找个什么借口离开了,否则继续坐在这里,非被这个男子给灌趴下不可。

这一刻他倒是不担心苍妄会对他们有什么图谋,这大半日的接触他也对这个男子的性情有了些许认知,以这个男子的狂傲,他是不屑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更何况对于现在的修罗界来说,他们也没有必定能够压制住天界的把握,贸然出手只不过是平添毫无意义的伤亡罢了。

不担心对方对自己不利,但是天帝却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颜面的,再怎么他也是天界的主宰,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用酒给灌趴下了,那也太丢脸了,以后他还如何在众仙家面前树立他高大威严的形象?

心里打着退堂鼓,却听苍妄的声音淡淡传来:“这才不到两壶,怎么当得起‘海量’二字?天君莫不是已经喝上头了吧?”

天帝心里苦啊,这可不就是上头了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苍妄这么凉飕飕的语气一激,天帝却愈发的不想承认了。

他哪里知道,壮志酬本身就是用来激发饮酒者心中不服输的战意,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只要是自己在意的都会想要相争,无非是怎么一个争法罢了。

“哈哈哈,本君倒是忘记了,我天界的美酒入不了修罗王的法眼。”天帝打着哈哈,为自己对于“海量”的判断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原来天帝所谓的‘海量’是这么回事,倒是本王误解了。”苍妄勾了勾嘴角,伸手一挥又为面前三位的杯中填满了酒,“难得大家这么尽兴,索性放开了喝吧,不醉不归。”

说着,苍妄已经举起了手里的杯子,目光却是平静的看向与他对面而坐的风湮。

这个女子是在场喝的最少的,不过也已经三杯有余,可是苍妄却发现她的眸子依旧清冷淡漠,丝毫没有燃烧起他想要看到的热情。

——还不够,想要看清楚你心底里在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点酒还远远不够!

这是苍妄已然得出的结论。

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他喝一壶换那女子只喝一杯,今日他也一定要看到她袒露心迹的模样,他不希望自己时隔六百多年,在她的眼里依旧只能看到淡漠。他很想看一看她不一样的表情,哪怕那样的表情不是为了他而表露的。

风湮心中虽有疑虑,但三杯酒下肚之后,她也感觉到胸腔之中有什么情绪隐隐的在躁动着,她有心想要压制,不过却是徒劳。因为那种情绪早在六百多年前就存在了,而她从来也没有成功的将它忽略过。

看着男子举着杯淡淡的望向自己,风湮的眸子微微闪了闪,但还是伸手拿起了酒杯,一口气再次将杯子里的酒给喝了个干净。

在场最清醒的人当算是空离了,他喝的酒虽然和天帝差不多,但是他本身神力强悍,再加上他的七情六欲本来就比天帝淡薄得太多,所以眼下所受的影响倒是不大。

本来风湮也该是如他这般,可惜她早已红鸾星动,若不是有强大的神力加持着,此番这临风亭中最为失态的就该是她了。

空离虽然不知情为何物,但是洞察细节的眼力却也是非同一般,风湮今日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可能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性情与她相似的空离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女子很反常,而这反常的原因若无意外,就是因为面前的那位修罗之王。

——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早有渊源。莫非真如那丫头所言,宓翎神女竟是动情了?

空离在心里嘀咕着,脑海里回想起十日之前霜染衣一脸雀跃的回到文昌宫,嘴里似乎是念叨着什么“好想赶紧知道姐姐心仪的男子到底是谁”这样的话。

心中想着,空离愈发的不动声色起来,只是默默陪着另外三人接着喝酒。

没过多久,六壶“壮志酬”又被四人给喝进了肚里,这当中自然是苍妄喝得最多,因为他与每个人说话的时候,自己都要先干一杯,虽然他想灌酒的对象只有风湮一个,但是毕竟还有两个碍眼的家伙在场,他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得这么雨露均沾。

如此算下来,他自己一人就喝了三壶,而天帝、风湮以及空离便是各自喝掉了一壶。

第七百八十一章 缘起46

天帝这会儿是真的撑不住了,那一张平素满是威仪的脸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空离见状微微蹙了蹙眉,目光再看向苍妄时,发现对方好像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那一双幽深的紫眸之中已经有莫名的情绪在翻涌,这种燃烧着的空离看不懂的情愫,明显只对风湮一人。

再看看风湮,显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平静与矜持,目光像是不由自主般的,总是不经意间就撞上苍妄那暗藏汹涌的眼神。

这种奇怪的情形让空离觉得,那两人视线交织的周围仿佛有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奇异气息在涌动,那种气息将他和天帝都排除在外,似乎是想要汇聚成一个只属于他们二者的世界。

于是乎,空离做出了一个让苍妄都没预料到的举动——他忽的站起身来说道:“修罗的美酒果然不同凡响,只可惜本君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丑了,所以还望天君和修罗王不要介意本君提前离席。”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想要离开了,可是他说话的时候只是将目光看向天帝,脚下却并没有要立即离去的意思。

天帝早就已经头重脚轻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开口结束这莫名而来的酒局,眼下空离率先起了个头,那真叫一个合他的心意。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此刻的天帝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怠慢了修罗王了,他心里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赶紧离开临风亭,第二个就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跟苍妄同席饮酒了。

“本君也是不胜酒力了,修罗王当真是海量,本君甘拜下风。不如今日小聚就此散了吧,本君稍后便差人来带修罗王回宫歇息。”天帝语速匆忙,说话的同时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他这一站起来就彻底露了馅,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没又坐回去。

空离一个闪身来到了天帝的身边,暗中施了法力助天帝能够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免得这爱面子的老家伙在修罗王面前出丑。

两人的举动正中苍妄下怀,他盼望着能和风湮独处已经许久许久了。他飞速的瞥了女子一眼,见对方似在犹豫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于是抢先一步说道:“无妨,天君与大司命若是不胜酒力便先回去吧,本王又不是小孩子,还愁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空离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苍妄,又看了看风湮,心道自己所想果然不错。

对于男女之情,空离虽然算不上嗤之以鼻,但是也从来不抱以什么期望,活了这么多年,看的也不少。和风湮最初的想法一样,他也觉得男女之情说到底就是那么回事吧。

但是空离也知道,万事万物自有其循环往复的一套规律,既然宓翎神女和修罗王苍妄之前就有些瓜葛,如今看起来似乎又得有一番纠缠,那索性便顺其自然,让他们自己去经历这一遭。

回过头来看一看身边的天帝那明明着急想要离席却又迫于身份不得不思索些什么托词的模样,空离索性越俎代庖开口道:“那修罗王请自便,本君便与天君先行回宫了。”

说着,他对天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是暗中一施法,带着脚下不稳的天帝便驾雾而去。

直到空离和天帝的身影远去,风湮才猛然回过神来,这两个家伙居然脚底抹油溜了,而这个四下清幽的临风亭如今只剩下了她和苍妄两个。

心中一下子变得慌乱无措起来,风湮甚至有些懊恼自己方才为什么就没站起身来和他们一起走,现在再提出离席,岂不是满满一股子落荒而逃的意味?

心头正乱,下意识的一抬眼,却是不小心跌入了男子深邃的眸子里。

苍妄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很悠然的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淡淡的开口道:“神女该与空离君一同离去。”

风湮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反问道:“本宫为何要与他一同离去?”

苍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难不成本王猜测有误,神女与大司命并非是一对神仙眷侣?”

“当然不是。”风湮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可是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着急的对这个男子澄清?看他那一副什么都摆脱不了他掌控的模样,天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他沦陷,难道自己也要飞蛾扑火的去成为其中之一?

曾经的风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动情,所以她也无法理解那些女子对自己三妻四妾的夫君黯然神伤是什么感受,也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子相互的争风吃醋。

可今时今日她算是明白了,原来对一男子动了真情,仅凭自己没有根据的猜测,都能让自己的心绪如此的波澜起伏,各中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然而得到风湮否定的答案,苍妄故作平静的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欣喜的亮光。自打四人坐下来开始,他就一直在注视着风湮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子对于那位空离神君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一个女子心中爱慕一个男子的时候当是什么模样他见得太多了,即便风湮是这三界最特殊的存在,但说到底她依然还是个女子,可是苍妄却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丝她对于空离的依恋。

随着他的“灌酒计划”渐入佳境,苍妄终于再一次在风湮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别样的情绪,他能感觉到他们视线相交的时候,女子的眼底深处有一股压抑得很艰难的冲动在翻涌,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于她而言一定有着特别的意义。

嘴角上翘的弧度又大了一些,苍妄笑言:“如此本王便放心了。”

风湮不知他所谓“放心”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此刻她还是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无论一会儿苍妄说出再怎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她都要细细思考一番再做回应。

她不知道苍妄的酒水里有什么玄机,但是这种情绪波澜起伏的感觉她非常陌生,她不想独自一人挣扎在情感的泥沼之中,凭白的叫边上的男子看了笑话。

见女子只是盯着他却不说话,苍妄倒也并不着急,他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掉之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隔空对着风湮比了一个敬酒的动作,说道:“神女莫不是打算看着本王自斟自饮?”

风湮心下无奈,但还是咬了咬牙,也为自己满上一杯,回敬了苍妄一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如他所愿的也喝了一杯。

苍妄对于女子此举甚为满意,将自己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顿了顿却忽然停下,眉头一挑,轻笑一声:“本王忽然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神女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风湮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很快便对苍妄那所谓“有趣的事情”有所猜测,心跳顿时不争气的开始加速。她赶紧将视线挪开,看向了亭外洁白的云海,想要努力平息自己情绪的波动。

“修罗王但说无妨。”好一会儿,风湮才终于用眼下她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平静的语气说道。

苍妄也不在意她没有看着自己,因为他知道,事情正在按着他想要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发展着。

“六百多年前,本王的弟弟外出游历的时候曾途经人界的铁共山,并且在那里发现了魔族的踪迹。于是他便想着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最好能顺藤摸瓜,铲除掉魔界留在人界的隐患。结果隐患没除掉,他却意外的遇到了一个女子。

“自打那以后,他就时常魂不守舍,本王无意中见他提笔作画,画出那女子的小像聊以慰藉,结果你猜怎么着?”苍妄一边语气淡淡的诉说着那似乎当真与他无关的往事,一边观察着风湮脸上的神情。

风湮在听见“六百多年前”这几个字的时候,呼吸就已然为之一滞,可是当苍妄说出当年铁共山上的男子是他的弟弟时,她顿时迷茫了。

他们从前的确是互不相识,但是风湮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苍妄还有兄弟或者姐妹。此番忽然从他口中冒出来一个弟弟,真的是让风湮猝不及防。

如果当年那个男子真的是苍妄的弟弟,那她对面前这位修罗王情绪起伏心跳加速的感觉到底该怎么解释?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长得太过相似,所以她便如此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风湮藏在衣袖下的手狠狠的握成了拳,几乎是强迫自己般的开口问道:“结果如何?”

苍妄轻笑一声,竟是突兀的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风湮边上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放肆与戏谑盯着女子的脸说道:“结果本王发现,那画像上的女子竟是像极了神女的模样。所以……”

“所以什么?”风湮扭过头来,直直的盯着苍妄那张邪魅的俊脸,心中抱定决心,打死也不承认当年之事。

第七百八十二章 缘起47

苍妄眉头一挑,竟然将身子朝着风湮的位置探了探,低声道:“所以本王想冒昧的问一下,神女是否还有其他姐妹,模样与神女有八九分相似的,就如本王的弟弟与本王容貌相似那般。”

酒香混着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那是一种带着毫不掩饰的掠夺和掌控的味道,风湮只觉得自己的周身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给包围,竟然有一种无法挣脱的感觉。

“够了!”风湮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出来,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什么弟弟,什么姐妹,根本就是苍妄故意编造出来戏耍她的言辞。这个男子步步紧逼,就是想要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修罗王,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怎么样就直说,这般遮遮掩掩未免太不痛快了些!”风湮的语气完全脱离的往日的冰冷,就连美眸之中也已然水波翻涌。

前一刻还打算与苍妄周旋到底的她,这一刻却忽然不想再与这个男子打无谓的哑谜了。

——放纵吧,你是逃不掉的。

风湮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终于看见这个女子一改往日的疏离冰冷,变成了一副有血有肉的模样。苍妄只觉得自己心底里压抑了六百多年的感情也因为女子这一番等同于失控的言语而一齐爆发出来。

可是会恼怒不代表这个女子的心里就有自己的位置,还不够了解风湮脾性的苍妄更多的只是认为女子这突然爆发的情绪不过是因为不满于自己的轻薄。

轻薄?想到这个词,苍妄暗暗摇了摇头,自己可是什么都还没对她做呢,怎么就算是轻薄了?

脑海中出现了他们当年在铁共山上分开之前的那一幕,苍妄忽然在想,不如索性把那一日想要做却没有做的事情给做完吧,如此才对得起这个女子对自己的误解。

心中这么想着,他已经是缓缓的将手抬起,手指就要触碰到女子的嘴唇之时,他的目光忽的一凝,瞥见了女子别在耳边的洛神花。

于是手腕一个翻转,他忽的探手将女子耳边那看着有些碍眼的花给取了下来,并且如个浪荡子一般还将那花放在自己的鼻子前嗅了嗅。

不过这一嗅之下苍妄也是发现了这花的奇异之处——难怪这女子一直能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喝了一壶有余的壮志酬还能这般的波澜不惊,原来这花竟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苍妄眯了眯眼,指尖紫光一闪,那朵无辜的洛神花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耳边的洛神花被男子给毁了,风湮立刻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妙,她现下心绪大为动荡,还能勉强保持表面上的冷静可是多亏了空离先前无意间替她戴上的这朵洛神花。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任由这个男子再如当年那般欺负自己吗?

风湮心思回转间,就忽觉半边脸颊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回神一看,竟是男子已经伸出手来抚上了她的脸,拇指还抵在了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就像当年他轻薄她的模样。

如果是六百多年前,风湮可能还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且决绝的一把将男子推开,尽管那时候的她法力全失,但至少她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做出反抗的决定。

但今时今日,她明明有着能与苍妄一搏的实力,却是骇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男子幽深的紫眸暗藏汹涌,像是漩涡一般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让她不自觉的就要沉沦在其中。她知道,自己输了,彻底输了。这本来就是一场无谓的较量。

女子没有挣扎让苍妄很是意外,他以为无论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羞赧,女子遇到这种情况都应该象征性的做出推拒的举动才对。可是细细观察女子的眼眸,苍妄却在其中看见了一种自我挣扎之后的释然。

——她这是……决心放弃抵抗了?

苍妄心中已有猜测,想要更进一步的心思愈发的难以遏制。

他空余出来的那只手没有去扣住女子的腰,反倒是凌空一握,抓过了他那只斟满酒的酒杯。将酒杯放在女子的嘴边,苍妄低声说道:“再陪本王喝几杯,本王便将想心中所想统统都告诉你。”

风湮微微蹙起秀美,疑惑的盯着他,心下迷茫之余竟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失望——所以,他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只是想寻一个陪他喝酒的人?可若仅仅只是要自己与他对饮,又何必这般轻佻?

——终究,在他的心目当中,我也不过是一个他自觉已经吃定了的女子,这般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可真是耍得纯熟。

风湮替自己感到有些悲哀,并且也震惊于自己此刻竟然会有如此千回百转的情绪,她忽然又开始怀疑,自己做出放任一切自由发展的决定是不是个错误。

就在她犹疑不定之时,耳边又传来了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神女莫不是也打算用‘不胜酒力’的借口来拒绝本王吧?还是说……神女对本王心中所想丝毫也不在意?”

轻佻的举动、暧昧的言语、恰到好处的撩拨,风湮只觉得自己数万年如一日修行而来的淡薄心性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尽数都喂了狗。他看起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风湮就偏偏有一种眼睁睁的瞧着他一件一件剥下自己衣服的感觉。

垂眼看了看男子手里的酒杯,风湮一咬牙应道:“陪你喝酒可以,但本宫有一个要求。”

苍妄挑了挑了眉,“什么要求?”

风湮双眼微眯,冷冷说道:“本宫喝一杯,你得喝三杯。”

听见风湮的这个所谓的“要求”,苍妄简直想要仰天大笑三声,他之前可是早就做好了自己喝一壶换这女子喝一杯的准备。眼下三杯换一杯,苍妄岂有拒绝之理?

“成交。”苍妄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将送到女子嘴边的酒杯转而放在了自己的嘴边,一抬手一仰头,杯中酒水已经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一杯、两杯、三杯,苍妄杯中的酒水一喝完就会被他用术法自动满上,待到这杯子第四次装满了酒水的时候,男子却并没有如风湮想象中的那般,将酒杯递到她的面前。

只见男子的紫眸微微闪了闪,目光从手中的酒杯转移到女子鲜红的唇瓣上。

他情不自禁的又用手指轻轻抚了抚这双柔软娇艳的红唇,心底里的渴望却怎么也压制不住了。

这一刻,风湮只觉得她在男子的眼中看见了风云的变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奇异的色彩。

就在风湮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拿过男子手里的杯子,按照先前承诺的那样喝下这一杯酒的时候,苍妄却是飞快的做出了一个让风湮措手不及的举动。

就见男子一仰头将这第四杯酒同样送入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砰”的一声把杯子给摔在了地上。于是这只本来握着酒杯的手就有了空闲,一把就揽过了风湮的腰。

风湮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细想男子这是想要做什么,便感觉到腰间和脖颈同时一紧,身子已经被男子牢牢的禁锢在了怀里。眼前的光线忽的一暗,然后自己的双唇便被什么火热又柔软的东西狠狠的压制住了,让她有一种忽然喘不上气的感觉。

怔愣不过须臾间,很快她便意识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个认知让她骇然的瞪大了眼睛,惊愕、羞赧的情绪一下子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她竟然连本能的挣扎和抗拒都不会了,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深情而放肆的吮吻自己的双唇。

然而风湮又怎么知道,这不过才只是个开始,紧接着的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舌尖品尝到了一股酒味,那酒味并不仅仅是男子先前喝了酒而残留在嘴上的味道,而是切切实实的一股温热的酒液从男子的口中不容拒绝的渡进了她的嘴里。

风湮的脸立时便涨得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提出的三杯换一杯,竟然会被男子用这么一个方式来哺喂给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这一刻连风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内心是有多么的雀跃于男子放肆的举动。

他们对于彼此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是她竟然没有觉得男子将酒喝进自己的口中然后再嘴对嘴的渡给她是一件会让她十分排斥的事情。

相反的,她早已在不经意间下意识的便咽下了这一杯承诺之中该由她喝下的酒,酒水混着男子独有的气息在她的唇齿之间徘徊,愈发的让她觉得神迷目眩。

苍妄表面上虽然一直占据着主导,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仿若一个花丛老手。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的心跳得有多快,甚至冲动的吻上女子的嘴唇的那一刻,他的脑子也是一阵短暂的空白,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如此亲密,他不知道别的男子在亲吻一个女子的时候是怎么做的,他只知道当他的唇触碰到女子的唇的时候,他的世界也就此沦陷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缘起48

女子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当他察觉到自己渡过去的酒液被女子顺从的喝下去的时候,征服之感自骨子里让他舒爽愉悦,与此同时想要得到更多的占有欲也油然而生。

他不再满足于两人只徘徊在唇与唇厮磨的接触,他想要将自己融入她的世界,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体。

那么就从这个吻开始吧,浅尝辄止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开她。

将最后一点酒渡进女子的口中,趁着她下意识的微微开启牙关之时,苍妄的舌如一条灵动的游鱼一般随着酒液迅速游窜进女子的嘴里,舌尖轻轻扫过女子的贝齿,然后挑弄起她无处可藏的丁香。

风湮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愕然于嘴里忽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可是当那柔软火热的舌尖像是引导又像是诱惑般的绕着她的舌尖打转的时候,她竟然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回应了他。

这是一种对于二人来说都十分陌生的体验,在今日之前他们都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所有的相处不过只是当初在人界那短暂的八天时间。六百多年的心之所系在今日轰然释放,这才情难自禁的做出了自己只有在梦里才能奢望的事情。

因为陌生,所以当他们感觉到彼此像两块磁石的阴阳两面那般牢牢相吸的时候才会觉得兴奋异常,只恨不得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就此携手天荒地老。

渐渐的,两人的身子都从一开始的高度亢奋之中缓过劲来,苍妄紧紧扣在风湮腰间的手也放松了些力气,隔着衣服缓缓游走于她的后背之上。而风湮原本不知道该如何安置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环上了男子的腰,最初那一点点的抗拒化作依恋,身体与他紧紧的贴合。

也许是这个吻来得太迟了,又或者是他们根本就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口去完整的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意,所以他们都只顾着贪婪的攫取对方口中那令自己沉迷的滋味,谁也不想先离开谁。

这一幕看得画倾城满面通红,她本来还以为曾经的自己那般的孤傲与冷漠,就算真的对这个男子动了情,应该也不会这么容易便放下自己的身段。

可是看着眼前的情形,画倾城知道自己想错了,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自己,只要是遇到了这个男子,那就注定是要沦陷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曾经是这个男子先迈出了第一步瓦解了她最后的矜持,而今生的她却是主动投怀送抱。

然而苍无念此时心中所想显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看着记忆幻境中过去的自己与过去的风湮如此深情的拥吻,他的心里早就痒痒的耐不住了。

一把揽过画倾城的腰,然后将她那张红扑扑的俏脸给掰了过来,让她与自己的目光相对,苍无念的声音早已暗哑却还不忘调笑:“光是这样就看得你面红耳赤了?”

画倾城瘪了瘪嘴,奈何下巴被男子的手给勾着,想扭头都不能,只得羞恼的跺了跺脚,嘴硬道:“谁面红耳赤了,我只是在气恼自己当年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你这般占了便宜。”

苍无念闻言轻笑了一声:“呵,这算是占便宜?你看看你当初的样子,不是挺享受的吗?”

“我……我哪有!”画倾城没词儿了,只能用她那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眼神怒视着男子。

“哈哈哈哈……”苍无念顿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还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湮儿,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以前可是说过你的,你撒谎的样子特别的天真可爱。”

画倾城顿时哭笑不得,索性不再出言争辩什么,免得这个男子总是有话揶揄她。

不过苍无念又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言语挑逗不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去撬开她的嘴,更何况此刻在他们的边上还有一对“过去的他们”在一旁做着很好的示范。

他勾着她下巴的手轻轻的一用力,让女子的视线正好落在风湮的脸上,然后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这样的神情真的很迷人,光是看一眼就让我心痒难耐……”

说着,他又将画倾城的头扭转回来,拇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女子的唇瓣,眸光蓦地便暗了下来,口中仿若自语般轻声细语:“他们吻得这么起劲,我们也不能这么干看着,你说对不对……”

这个“你说对不对”显然不是要征求画倾城的意愿,因为他最后一个字音都还没完全发出来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吻住了画倾城的双唇,熟稔的用他的舌尖顶开了女子的牙关,热切又不失技巧的缠绕住她的丁香,和他身边那个过去的自己一般,贪婪无度的攫取着女子口中的香津。

在这个奇异的记忆幻境之中,千年前的他们和千年后的他们都在忘情的拥吻彼此,记忆里的人儿不可能知道身边还发生着什么事,但是在找寻记忆的这一对璧人却是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刺激,就像是照着镜子与心仪之人做些亲密的事情,于是对对方的依恋在无形之中又一次得到了升华。

也不知道究竟吻了多久,约莫记忆中的风湮和幻境中的画倾城都已经再难承受多一分的热情,她们都早已化作了一滩水,软软的靠在了男子的怀里。

直到这一刻苍无念和苍妄才十分一致的同时松开了自己怀中娇美的人儿,但二者的紫眸之中暗藏的波涛却翻涌得更加的厉害了。

“阿念,别这样看着我,这里不行的……”画倾城已经有了先前的经验,自然知道男子这样的眼神是在想什么,急忙出言提醒他。

苍无念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自然也是明白的,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迫切想要把画倾城吃干抹尽的欲望又是另外一回事。谁叫这该死的记忆幻境将他们的过去如此细致的都展现出来,害得他总是心猿意马。

再看幻境中的苍妄,很明显他也是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

欲,这东西与一个男子是否下流好色无关,与他们是否拥有强大的定力和坚韧的心智也无关,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时,想要拥有对方的全部,是每一个男子都无法自主的欲望。

只是苍妄深知现在并不是时候,对方毕竟是在三界之中享有盛名的洛河神女,更是天界视若珍宝的天之骄女,以她的孤傲和冷情,今日能放任他一亲芳泽显然已经是极限了,再想做些什么,莫要说这女子会不会对他有产生误解甚至是厌恶,就连他自己都没法接受自己这饥渴难耐的模样。

更何况他们虽然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真正相处和了解的时间少得可以忽略不计,换了任何一个女子,怕是在没有成婚之前,都是无法接受和这么一个虽然心动但却无比陌生的男子做出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情。

成婚?当这两个字不经意间出现在苍妄的脑海中时,他才赫然发觉这曾经仅限于“想想而已”的两个字此时此刻竟然离他这么近。

风湮微垂着眼睫,羞臊的情绪让她本能的不敢直视男子的目光。而苍妄却是静静的盯着她,看着她洁白晶莹的脖颈和那轮廓精巧的耳朵都微微泛起了红晕。

让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对自己动情,感受着她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的被融化,苍妄此刻只觉得这是上苍赐予他一身无上勇力之外对他最大的眷顾。

他轻轻抬手勾起了女子的下巴,让她的视线与自己相对,然后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看见了这个女子清冷冰凉的眸子里因为他而闪动着的泛着春意的波光,不是十分的明显,但却足以让他为之感慨激荡。

他在女子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声音低低的说道:“重新认识一下,吾名苍妄。”

他的语气很真诚,语调很柔和,紫眸之中不再有风湮对他为数不多的认知里出现得最频繁的戏谑之色,而是清澈得可以看见她自己倒影的期待。

他说,吾名苍妄,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自称“本王”。

风湮的美眸之中波光微潋,以同样的语气轻声道:“吾名风湮。”

“湮儿。”苍妄微微勾起嘴角,这一声象征意义极大的亲昵称呼就这般脱口而出,仿佛是在向整个三界宣告,这个女子是属于他的。

风湮微微愣了愣,随后也是嘴角轻轻一扬,“这天底下,还从未有人如此唤我。”

苍妄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正如从未有人与你如此亲近这般。”

风湮只觉得面上一热,想起方才两人那样的亲热,顿时又羞臊起来。

苍妄怜爱之心大起,一把将女子又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吐露自己的心声:“自打六百多年前一别,我的心里便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若是早知道你会在我心里留下这么重要的印记,当初我定然不会将你推开。”

第七百八十四章 缘起49

说起当年,风湮也忍不住感慨起来,想到男子当时毫也不怜香惜玉的举动,她竟是莫名的感到一丝委屈,“亏得你还好意思说,当年若不是我封印了自己法力前往人界寻求突破瓶颈的契机,怎能由得你那般欺负于我。”

“你封印了自己的法力?”苍妄有些震惊,掰过女子的肩头问道:“再怎么压制自己的法力也不可能一丝法力的波动都没有,难不成,那个封印无人可解?”

“嗯。”风湮轻轻点了点头,“除非那个契机出现,否则我将会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凡人那般,会慢慢的衰老,直至死去。”

苍妄眯了眯眼,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无名的怒意,“这般危险的举动,你怎么敢……”

他是没有办法理解风湮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只仰仗于自己的力量,将一切都掌控在他自己的手里,只有足够强大,才能让他毫不畏惧的勇往直前。他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神力,他将会沦落到如何凄凉的地步。

风湮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只有不给自己留后路,才能在绝境之中发现新的生路。我的存在是为了三界的安宁,如果我的力量都不足以解读天命给我的预示,那就好比我的眼睛再也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只能是一个无用的摆设。”

“那后来呢?我那样把你推了进去,你是如何脱困的?”苍妄有些后怕的问着。

风湮怔了怔,想到自己突破瓶颈的契机,方才平稳下来的心绪又是起了不小的波澜,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你就不要细问了吧。”

苍妄怎知女子这是想起了什么,只当她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对自己坦言。而对于苍妄而言,这个女子从今日起就真正属于他了,他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与她有关的一切,又怎么能够忍受她在自己的面前遮遮掩掩。

“你不信任我?”苍妄略有薄怒的问道。

风湮不解的抬头看他,不明白这男子为何忽然就变了脸色,只是这一句“不信任”也是让风湮感到了些许不悦。

“我若是不信任你,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近了我的身,我现在又不是你初见之时那个法力尽失的凡人女子。”风湮的语气也清冷了下来。

“那你为何不愿告诉我?难道……当年是别的男子助你脱困的?”苍妄就差没直接点出空离的名讳来。

风湮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当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封印了自己法力跑去了人界,又何来男子助我脱困。”

不是空离,苍妄的心这下子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想想自己刚才莫名而来的醋意,他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即是这样,那你是在隐藏什么呢?莫非是怕因着此事失了颜面?”苍妄软下了语气问道。

怕女子还是不愿意回答他,他立刻又补上一句:“若真是怕失了颜面,大不了我也拿一件窘迫之事与你交换便是。”

风湮见男子这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知道自己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定是不会罢休的。不解于男子这莫名其妙的执着,风湮无奈的暗暗摇了摇头。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个男子愿意拿一件令他窘迫的事情来和自己做交换,那何不索性趁这个机会来询问一下自己最在意的那件事。

“好,但是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风湮望着他的双眼,很认真的说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苍妄可巴不得这个女子多问点什么。

风湮微微抿了抿唇,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羞臊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里装着多少女子?”

“啊?”苍妄下意识的愕然出声,他这活了大几万年,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

什么叫做“心里装着多少女子”?真当他是个风流滥情的浪荡子呢!

结果苍妄的愕然却叫风湮的心微微一沉,她不禁垂下了眼睫,轻声道:“是太多了,记不清吗?”

苍妄有些无语,他伸手勾起了女子的下巴,不让她的视线逃避自己的眼睛,没好气道:“你如果要问有多少女子心里装着我,那是真的太多了,我记不清。”

见女子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似有些失落,他顿了顿,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但是我的心里,从以前到现在,只装进过一个你。”

听到这个答案,风湮的美眸忽的亮了亮,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淡淡开口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如此信了。我不是没有容人之量,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欺瞒。”

苍妄闻言立时勾起了嘴角,“你最后这句话说得深得我心,我也不能接受彼此相互欺瞒。不过……”

苍妄说着,将头探向女子的耳边,轻声道:“容人之量你不需要有,因为我的心里绝不可能再容下别的女子。”

风湮面上一热,心中已然泛起了暖意。她不是没见过那种初时海誓山盟最终却反目成仇的仙侣,但是恋情伊始,大家都会情不自禁的去相信对方的诺言,也会情不自禁的给对方做出承诺,风湮知道自己也不会是个例外。

“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此说,我便如此信。”她将头靠在男子的肩头,轻声说着。

苍妄轻抚着她的后背,“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年是如何脱困的吗?”

“嗯。”风湮轻轻应了一声,却是离开了男子的怀抱,转身看向了临风亭外的云海。

苍妄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等待着她为自己解惑。

也不怪苍妄如此在意这件看起来或许并不是那么起眼的事情,只是因为当初那株尸香魔芋确实让他感觉到有些不简单的东西隐藏在暗处,而那东西对于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十分的清楚。

当年的风湮体内没有丝毫的法力波动,除了她天生的脾性和那绝世的姿容与普通的凡人相去甚远,便再也没有什么地方与凡人无异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或许风湮那所谓的“突破瓶颈的契机”就是在面对尸香魔芋而陷入绝境,破而后立,一举冲破了这女子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封印。

可如果那就是契机,那他一开始怎么又会有机会从那片被尸香魔芋的尸气所侵染的林子里将这个女子从恶虎爪下给救出来?

将女子狠心推入密林一走了之是一件他后悔了六百多年的事情,那一别之后他一直寻觅不到她,不知不觉,这件事也就成了他心头的一个执念。

“我若是说,我在被你推进密林之后没多久便突破了自己的瓶颈,你会信吗?”良久之后,风湮轻声开口说道。

苍妄皱着眉,很是果决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本身或许没有问题,但问题是契机到底是什么?”

风湮抿了抿唇,转过头来看向他,眉宇之间的清冷早已被柔和取代,“契机就是,有一个男子在我红鸾星动的时候,走进了我的心里。”

苍妄心头猛的一颤,他自然知道这个男子就是他自己,可是作为对方突破修为瓶颈的契机走才走进她的心里,这一点着实是叫苍妄心中隐隐有些不舒坦,但是他一时间却又说不清楚到底为何不舒坦。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掠过了这一点,毕竟让这么个冷冰冰的女子亲口承认自己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走进了她的心里,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苍妄嘴角一勾,伸手与女子十指相扣,轻笑道:“我可是很霸道的,既然你让我走进了你的心里,那你的心就是我的了。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恐怕没法那么轻易的就将我赶出来。”

风湮只当这是男子的一句情话,心头有些甜蜜,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后来,她以为终究是要归于平静或者是分崩离析的男女之爱却给他们彼此带来了颠覆性的波澜。

那日之后,两人的生活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神女宓翎依旧是深居简出,极少与外人往来,而苍妄作为修罗之王,自然也是要留在修罗界,处理那些几万年来从来也没有间断过的大小事宜。

原本两人相隔一界,想要见上一面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苍妄却是凭借自己强悍的实力,时不时便十分任性的驾雾而来,堂而皇之的走进洛河神女的洛河宫,与他心中所爱互诉衷肠以解相思之苦。

如此这般没过多久,关于修罗王成为洛河神女入幕之宾的流言蜚语就在整个天界流传了开来。

对于这个流言最震惊的自然要属天帝和少司命了,他们之前可是一心以为宓翎神女是和大司命走到了一起的,结果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曲折离奇,不过只是私底下在临风亭喝了一次酒,怎么这一贯清冷孤傲的洛河神女就跟修罗王好上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缘起50

当然,天帝在震惊过后思量得最多的就是这修罗王到底是用什么手段与风湮走得这么近的,而他的接近究竟是因为他真的被这个女子所吸引,还是另有什么不轨的图谋。

作为当局者的风湮和苍妄倒是并没有去在意这些,苍妄是根本就不介意旁人如何看他,身为修罗,他自打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就没少受到各种怀疑和非议,而他却从来不屑于向那些人解释什么。在他看来,只要没当着他的面叫嚣的,一律都视为没发生的事。但若是真有那么些个不长眼的试图当面挑衅,他不介意用实力让那些家伙闭嘴。

至于风湮呢,她是压根儿就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想知道外面是如何谣传她与苍妄之间的关系的,她很坦然的面对着自己的心意,所以也能够很坦然的面对这份心意有可能带来的风波。

很快的,第一个小风波便已经在不经意间降临到他们的身边了。

事情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不过就是因为少司命霜染衣自打百日宴之后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风湮了,心中有些记挂。

回想那一日宴席结束没多久,霜染衣就在回文昌宫的路上见到了自己的哥哥,当时她还有些诧异,怎么哥哥这么早就折返了回来,而且还是独自回来的。按照她原本的猜想,空离应当去洛河宫坐上一坐,与风湮谈谈风月;又或者是将风湮带回文昌来聊上一聊,最好能给她这个当妹妹的交代一下两人打算什么时候大婚。

结果空离却只是淡淡的告诉她,天帝不胜酒力,他将天帝送回寝宫歇息,然后就回来了。

霜染衣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看自己的哥哥一脸懒得与她多说的模样,她也只有悻悻的闭上了嘴不敢多问。

于是她决定等,一来是等着瞧一瞧自己的哥哥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走出这文昌宫,她就有了偷偷摸摸尾随的机会;二来就是等风湮主动找上门来,她正好堂而皇之的要求对方兑现之前的承诺,亲口告诉自己她心仪的男子到底是谁。

结果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月,空离除了每日照旧在上清池边对着一池青莲凝神静思之外,却是一步也没离开过文昌宫,而风湮更是连个影子也没看见。

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最让霜染衣难以接受的是,风湮没有来,但是有关她的消息却飘了过来,还飘得人尽皆知,其内容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洛河神女坠入情网了,而那个让她坠入情网的男子却是整个天界最为忌惮的修罗之王。

对此流言霜染衣的内心一开始是拒绝的,她承认那位修罗王很强大,也有足够的资本吸引女子对他投怀送抱,但是那些女子当中绝对不应该包括她最敬爱的风湮姐姐。

非要说她为什么会如此认为的话,大概就是她本能的认定像苍妄这样的男子身边从不缺爱慕他的女子,虽然修罗界并没有王后,但是谁知道他的身边是不是早就有了很多宁愿不要名分也甘心跟着他的女子。

说白了,霜染衣是为风湮抱不平,她觉得这个被整个天界视若珍宝的洛河神女不应该和其他的女子共同分享一个夫君,她觉得这个女子应当得到这天地间最独一无二的宠爱,而这份宠爱,苍妄给不了。

左思右想,又经过了长达半月有余的多方考证,霜染衣最终不得不说服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慢慢去接受风湮真有可能是与苍妄相爱的事实。

出于对这位好姐姐的关心,霜染衣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洛河宫,她想要确定风湮现在到底过得好不好,顺便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这位已经坠入爱河的姐姐,如果她真的非他不可,那就一定要看好她心仪的男子,不要再让别的女人有接近他的机会。

作为洛河宫的常客,霜染衣自然是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风湮的琉璃暖阁门口,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风风火火的抬起一脚准备迈进暖阁大门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的从她迈出去的那只脚上传来,“砰”的一下子将她整个身子给震飞了出去。

仓惶间霜染衣只来得及调动法力在自己周身形成一个法力护罩来抵挡那股强大力量可能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摔进了暖阁前的洛神花丛里。

“哎哟……疼死我了!”摔了个四脚朝天的霜染衣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就在她歪着身子揉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抬眼往暖阁的门口看去的时候,却是愕然的发现整个琉璃暖阁因为她这个外来者先前试图闯入的举动而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层笼罩在外的紫色幽光。

这个情形霜染衣不会陌生,这很明显是一个阻隔结界,而且从方才这结界表现出的威力来看,这是一个布局十分精妙的结界,而且是出自一位法力超群的强者之手。

洛河宫中的最强者,并且还是擅于布阵的,那自然非风湮莫属,可是这结界散发出来的光芒是紫色的,气势凌厉霸道,明显又和风湮没什么关系。

所以……

霜染衣猛的瞪大了眼睛,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了苍妄那一双深幽的紫眸。

“不会吧……”霜染衣惊讶得喃喃自语了一声。

“我就知道是这个莽撞的丫头。”一个清冷的女声略带着无奈的笑意从不远处传入了霜染衣的耳朵里。

霜染衣目光一怔,已然是看见了刚刚从琉璃暖阁里走出来的风湮,而在女子的身边,那一袭紫金长袍周身散发着强大气息威压的不是苍妄又是谁呢?

“原来是少司命,真是不好意思,本王正在向湮儿悉心讨教阵法的布置,没伤着你吧?”苍妄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神情哪有半分歉然的色彩?

不过此时的霜染衣显然没有空去计较这个,她的注意力从方才开始就全被这个男子走出来时自然而然搂在风湮腰上的手给吸引了,再听见他对风湮那亲昵的称呼……

——湮儿?

霜染衣的眼睛瞪得溜圆,这才不过两个多月,两人就已经如此亲密了吗?就算自己的年纪比他们小了很多,但好歹也是个神女啊,论身份也是十分尊贵的,他们怎么就能这么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宫中品阶最低的仙娥似的。

这还不算完,当她下意识的又回味了一下苍妄方才那一番话的时候,她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苍妄方才说什么来着?他说他在向风湮悉心讨教阵法的布置。

就像是为了巩固霜染衣内心的担忧似的,苍妄抬手一挥袖袍,那之前笼罩在琉璃暖阁周遭的紫色光芒顷刻间化作了一个个流转的玄奥符文,然后在霜染衣震惊的目光做化作星星点点的亮光,最终消失不见。

那些符文霜染衣的确是看不懂,但是看不懂不代表她没见过,曾几何时她以为现在在这天地之间也就只有风湮一人能将那些晦涩玄妙的东西运用自如得好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从人皇伏羲手中流传下来的上古至宝的精髓居然能被一个外人应用得如此娴熟。

这才两个多月啊,两个多月的时间,换到其他人,哪怕是资质再高,估计连那些符文的全貌都还没有记清楚吧?这个男子居然就已经能布置出威力如此强悍的阵法来,他是妖孽吗!

——不对不对不对!他是修罗王,全天下的妖孽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霜染衣立刻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与此同时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只不过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却有些傻乎乎的,就连风湮一时间也愣了一下,然后埋怨的瞥了苍妄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怪他没事干在暖阁外围设下这么强力的结界做什么,伤着人了吧!

女子周身金光一闪,瞬息间来到霜染衣的身边,俯下身来伸出手去扶她,口中询问道:“染衣,你没事吧?可是伤着哪了?”

霜染衣这才一个激灵,赶紧借着风湮的力站起身来,嘴里答道:“哦,没事没事,就是一下子没缓过劲来。”

风湮抒了口气,有些歉然道:“阿念这几日一直在研究阵法的布置,方才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我的琉璃暖阁,一时兴起才布下了这个结界,结果没想到威力没有控制好,险些伤了你,真是抱歉了。”

这番话一出来,方才回过神来的霜染衣又愕然瞪大了眼睛,小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认识风湮这么久,总是没脸没皮的缠着她,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为了解释一件什么事情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那态度之柔和,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更何况这个解释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在传闻中这些日子频繁出入她洛河宫的修罗之王。

阿念?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称呼啊?霜染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对方的名讳难道不是叫做苍妄吗?

第七百八十六章 缘起51

“染衣,你到底怎么了?该不会真的受伤了吧?”风湮见这丫头神情又开始恍惚了,心中有些焦急,扣住她的手腕就想往其体内注入法力,好好查探一番。

霜染衣也没有阻止对方这没有必要的举动,只是讷讷的转过头来看向她,喃喃问道:“风湮姐姐,你们……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尽管来之前霜染衣就已经不断的说服自己,让自己尽可能的去相信这个在她心目中乃是成为“嫂嫂”最佳人选的女子已经名花有主的事实,但是眼下这一男一女如此这般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实在太具有震撼力,让她一时间还是感觉到如梦幻般的恍惚。

风湮被霜染衣的这个问题问得怔了怔,随即面色微微一红,竟是流露出了一丝女儿家羞臊的神色。

这个神色又让霜染衣呆住了,她当然知道风湮的美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子在流露出女儿家娇羞姿态的时候,竟然能如此迷人,让同为女儿身的她都禁不住被她所惑。

大约是霜染衣这无意间流露出的痴迷的神色让苍妄有些不满,他在风湮尚未作出回答之前便也一个闪身来到了她们的身边,肆无忌惮的又伸手搂住了风湮的腰,对着霜染衣微微挑了挑眉,“小丫头,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霜染衣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男子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矜持?这才不过与她的风湮姐姐认识了两个多月,竟然就如此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还这么霸道的摆出一副宣告所有权的样子,简直是厚颜无耻!

再看看风湮呢?她一只手还扣在霜染衣的手腕上,但是大半个身子却已经落入了男子的怀里,这个姿势着实是别扭又碍事的。

可她只是抬眼朝着苍妄丢去了一个略带幽怨和娇嗔的眼神,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霜染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就这么轰然崩塌了。那崩塌的东西大概是一种信仰,一种曾经她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能够颠覆的信仰。她最敬爱的姐姐,那个眼中永远只有清冷与淡漠,周身都散发着旁人不敢靠近的疏离气息的神女,从这一刻开始就要跌落神坛,成为别的男子怀里温顺柔软的美娇娘。

对于霜染衣那变换不定的神色苍妄自然是十分满意的,他完全可以猜得到这个女子此时内心是有多么的复杂,但是这种复杂却正是让他引以为傲的资本。

将一个坚毅冰冷淡漠疏离的女子在自己的怀里变得柔情似水,这对于绝大部分男子来说,应该都是一件能够让他们感到十分自豪的事情。

苍妄知道,这个女子是因为自己,而且只因为自己,才会产生这样的改变,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满足感,同时也让他对这个女子的感情愈发的难以自拔。

“阿念,染衣许是受了什么惊吓,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不若你今日就早些回去吧,我好与她单独说些话。”风湮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毕竟眼前还有个霜染衣在场,与苍妄这般亲密的出现在人前,她大概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苍妄本来还想再戏弄一下霜染衣,不过在看见怀中女子那颇有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来日方长,虽然从心底而言苍妄十分希望每日都与这个女子寸步不离,最好是能够立刻就昭告三界,他要娶这位洛河神女为后。但也正是因为对方是风湮,所以他又不想逼得太紧,他窃以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就能够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日。

所有的心思不过一个转念,他在听见风湮提出的要求后只是勾了勾嘴角,然后在霜染衣又惊又怒的目光中往风湮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寻你。”

风湮白皙的脸颊立刻泛起了一丝羞涩的红晕,但是在霜染衣的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暗暗瞪了苍妄一眼,下起了逐客令:“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苍妄哈哈一笑,周身紫光一闪,转瞬间就消失在两个女子的面前。

霜染衣呆呆的盯着苍妄消失的地方,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拉起风湮的手咬牙切齿的跺着脚嚷嚷道:“姐姐,你看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你怎么……你怎么能让他这般轻薄于你呢?”

风湮微微一愣,随即不解道:“这……算是轻薄吗?我以为,互相爱慕的男女之间都是这样表达他们对彼此的爱意。”

霜染衣语塞了,在她的心里,她总觉得苍妄就像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定是他用了什么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手段才将风湮给弄到手的,所以无论他与风湮之间的举动是不是符合一对眷侣该有的状态,她都本能的认为,是苍妄在占风湮的便宜。

如今风湮一句看似不解的反问,霜染衣这才恍然是自己多事了,若非风湮心甘情愿,即便对方是苍妄又如何,这天底下有谁能够勉强洛河神女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瘪了瘪嘴,霜染衣很是挫败的嘟哝道:“可是姐姐,你怎么会看上他呢?就他那副招蜂引蝶的模样,天知道他背着你还跟多少女子勾勾搭搭呢。”

风湮轻轻笑了笑,却是果断的摇了摇头,“染衣,你或许对他有些误会。我相信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子。”

见风湮对苍妄如此的有信心,霜染衣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本来也就只是想要给风湮提个醒,再说多了,反倒有挑拨离间之嫌。

不过于私的问题无需再提,但是于天地大义有关的事情,霜染衣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与风湮说道一番的,“姐姐,他是不是个朝三暮四的男子咱们暂且不论。可是你才与他认识不过两个多月,怎么就将洛书的精髓都教给他了?”

风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替她将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的东西给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说,他或许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才接近我,想方设法赢得我的心,从而方便他利用我。”

“这……”霜染衣看着风湮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淡漠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她怕这个女子会因为那个男子而对自己产生不满。

不过风湮只是垂了垂眼,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拉起霜染衣的手,朝着琉璃暖阁走了去。

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风湮才幽幽开口说道:“天界与修罗界从上古时期开始就大小征战不断,天界诸神一直都很忌惮修罗,尤其是勇力强悍的修罗王,我们如今的天君自然也不会例外。

“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关于我与阿念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一定都想不通我为何会与他走到一起,一定也都在怀疑他对我大献殷勤是不是为了我的洛书残片。”

说到此处,风湮忽然顿了顿,然后扭头很平静的直视着霜染衣的眼睛,“染衣,他是一个很骄傲的男子,不管以后他会不会率领修罗大军来挑战天界在六道之中的地位,但是我可以确定,他绝对不会为了取胜而使用那些卑劣的手段。”

“风湮姐姐……”霜染衣喃喃的唤了一声,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风湮的眼神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她本不是一个十分有自己一套原则的神女,也并非像其他人那样视修罗如洪水猛兽,她的心很小很小,只能装得下为数不多的她所在意的那么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风湮。

可是风湮此时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像是一个奸细,又或者一个说客,好像是站在与风湮完全不同的立场来进行对话,并且这对话的内容还将她驳斥得没有为自己争辩的余地。

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啊!

心中有些小委屈,霜染衣的眼眶顿时红了红,“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虽然一直都冷眼旁观世间冷暖,可是说到底,你从来都没经历过这些,我是怕你会受骗。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风湮怔了怔,有些纳闷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就一副要哭鼻子的模样。她无奈摇了摇头,伸手刮了一下霜染衣的鼻子,“小丫头,说得这么一本正经。说我没有经历过,难不成你经历过?”

霜染衣不服气的噘了噘嘴,“我是没经历过,但是我身边有些跟我交好的仙子经历过啊。况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这个做妹妹的,现在肯定比你清醒。”

“好好好,你比我清醒。如果你真的发现了阿念有什么不轨的图谋,你便叫上你的大司命哥哥一起将他捆起来严加看管,好让他的阴谋诡计胎死腹中,你看这样可好啊?”风湮一边摇头一边笑应着。

“哼!”霜染衣自然知道女子是在拿她打趣,只好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满的将头扭到一边。

第七百八十七章 缘起52

风湮轻笑了一声,也不再揶揄她,而是随手招来两盏清茶,一杯摆在霜染衣的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品尝。

过了一会儿,还是霜染衣忍不住自己又扭过头来,她伸手拽了拽风湮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姐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风湮斜睨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杯盏,问道:“什么事?”

霜染衣瘪了瘪嘴,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风湮一怔,随即轻笑道:“我爱他。”

还好霜染衣此刻没在喝茶,否则风湮这么直白的一句回答足够让她很没风度的将嘴里的茶水都给喷出来。

“两个多月,你们才认识两个多月啊,怎么就你侬我侬了?姐姐,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爱上一个男子啊!”霜染衣又有了想要咆哮的冲动。

风湮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不是两个月,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六百多年前。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已经对彼此有意了。”

“啊?!”霜染衣的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好半天才指着风湮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们……你们六百多年前就认识了?你居然把我蒙在鼓里,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风湮冷冷的白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我的事都需要向你报备了。”

霜染衣一愣,急忙放下自己的手,吐了吐舌头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们既然六百多年前就对彼此有意,那为什么到现在才走到一起啊?”

说起这个问题,风湮也只有无奈苦笑的份儿,想当年,他们一个是没有法力的“凡人女子”,一个是有意压制了法力的“修仙者”,就那么一次意外的相遇,他们甚至还都对对方抱以十成的怀疑,怎么可能会想到他们会将自己的心遗留在彼此的身上。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吧。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直到忽然的分别之后才意识到对方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风湮轻声感慨道。

“你的意思是,六百多年前的偶遇之后,你们就因为没法找寻到对方而彻底失去联络了?”霜染衣惊讶的问道。

“嗯。”风湮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天啊!”霜染衣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声,“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六百多年,你们不难受吗?修罗王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姐姐你却是一点异样都没表露出来,你也真是……太厉害了!”

风湮无奈了瞥了她一眼,“我知道自己迟早是会再见到他的,急与不急,这相聚的时机也不可能提前。我又何必让自己整日沉沦在牵肠挂肚之中。”

闻言,霜染衣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我真是蠢,怎么就忘记了你是洛河神女。”

懊恼完了之后,霜染衣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唤他‘阿念’啊?”

风湮轻轻笑了笑,“我心心念念的男子,不唤作‘阿念’该唤作什么?再说了,他的‘妄’与忘却的‘忘’同音,叫起来总觉得不是那么吉利。”

听了风湮的解释,霜染衣忍不住“噗嗤”一笑,“啊哈哈哈……姐姐,你居然也讲究吉利不吉利的吗?他那个‘妄’可是狂妄的‘妄’,人如其名!跟忘却的‘忘’八竿子也打不着一点关系的。”

“是啊,我也知道这两个字除了念起来一样,并没有什么别的关系。可是我还是想唤他‘阿念’,所以就这么唤了。”风湮淡淡的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情绪。

“原来弄了半天,你是觉得我的名字不吉利,所以才唤我‘阿念’的?”看到这里,苍无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画倾城却是微微蹙了蹙眉,“才不是,我想我当年这么唤你,应该是怕你有朝一日会忘记我吧。”

苍无念凉凉的瞥了女子一眼,“忘记你不也是被你逼的?要我看,你是在担心你自己会忘记我吧?你没看到你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眼神,分明就是不安。”

画倾城的目光微微凝了凝,倒是并没有出言去反驳,因为苍无念注意到的这个问题,她方才也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毕竟记忆幻境里的那个女子,就是曾经的她。

“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了我们之间很难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只是……因为身处局中,所以我不愿意深究,只想放任自己沉溺在感情的甜蜜里。”画倾城有些伤感的说道。

“你啊……”苍无念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是一直以来都将事情看得太明白了,我们这才刚开始,你就一副已经看清了结局的模样,多没意思。”

画倾城瘪了瘪嘴,“我当初哪有看到什么结局啊,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

结果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到身边的男子冷冰冰的朝着她丢来了一记眼刀,她轻哼了一声,还是改口道:“还不如当时就早早的嫁给你,做你的王后,这样也省得回想起来满是遗憾。”

苍无念倒是没想到画倾城会改口这样说,按照他对这个女子的了解,对方没有说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这样的话来就已经算是她对这份感情的仁慈了。

挑了挑眉,苍无念有些自嘲的摇着头苦笑道:“也许你觉得对我而言,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但是我心里清楚,只要是我想要得到的,我都要攥在自己的手里,就算是已经得到了,若不是我主动遗弃,那旁人也不得染指。”

顿了顿,苍无念深深的凝望着画倾城,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面颊,声音低低的说道:“至于你,说真的,我感觉我到现在似乎都还没有完全得到你。越是了解你,就越觉得自己没法牢牢抓紧你。你才是真的人如其名,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湮灭在风中,消失不见了……”

“阿念……”画倾城的美眸中流露出一丝伤痛,与男子幽深的紫眸交相辉映。

记忆幻境里,霜染衣和风湮的对话似乎进行了许久。托了苍妄的福,如今的风湮再不复往日的冰寒,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样,但是霜染衣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位受到了爱情滋润的姐姐已经渐渐的开始变得温暖,变得生动起来。

从洛河宫离开之后,霜染衣那叫一个满心惆怅,一方面她还是无法一下子就摒弃掉自己对苍妄的偏见,始终还是觉得那个男子横看竖看都是个花丛老手,对于男女之情一片空白的风湮姐姐一定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

而另一方面,风湮身上的变化又是显而易见的,或许不了解她的人看不出来,但是霜染衣与她相熟多年,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份让她感觉到欣喜的变化。

只是这担忧和欣喜的最根源,都是来自那位修罗之王,一时间霜染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对他们两个的往来抱以支持的态度还是反对的态度。

稀里糊涂的回到文昌宫,霜染衣那神情恍惚的模样空离看在眼里,与此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最近传遍整个天界的风言风语已然证据确凿了。

他没有去询问霜染衣有关风湮与苍妄的近况,因为这些本来就与他没有什么干系,只是他虽不至于怀疑苍妄接近洛河神女会不会有什么别样的目的,但是这两位走到了一起,隐隐的却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空离不问,不代表别人也不会问。霜染衣从洛河宫回来的第二天,天帝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有请文昌宫少司命前往太宵宫一趟,有要事与她相商。

所谓要事,自然是天帝那边早就有了紧盯着洛河宫的耳目,在得知霜染衣昨日前往洛河宫并且许久之后方才归来,天帝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的问一问,看看风湮与苍妄相恋之事究竟属不属实。

在天帝的面前,霜染衣可不敢造次,对方问什么,她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

一开始天帝的神情还算得上是平静如常,可是当他听见霜染衣提及风湮近来在向苍妄传授洛书的精髓的时候,天帝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是说,宓翎将洛书与河图最本源的东西倾囊相授,而修罗王的天资与悟性奇佳,对于结界布阵之法已然是进步神速?”天帝皱着眉头盯着霜染衣。

霜染衣略略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道:“有没有倾囊相授尚且不知,但是修罗王进步神速定是不假。”

天帝闻言沉默了下来,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良久之后,天帝才重重一叹:“哎,只盼这不是段孽缘才好。”

霜染衣抿了抿唇,小声开口道:“天君可是在担心修罗王动机不纯,接近风湮姐姐是别有目的的?”

天帝轻哼了一声,“但愿是本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三界危矣。”

第七百八十八章 缘起53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风湮姐姐却是很肯定的说,修罗王绝不会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想,姐姐既然对他有信心,那自然是有姐姐的道理。反过来往好处想想,若是修罗王对姐姐确是真心,那从今往后,他就是天界的女婿,我们也不用再如此忌惮他了。”霜染衣在关键的时候,心里还是向着风湮的。

天帝又是重重一叹,“但愿如此吧。你与宓翎最为亲近,以后可要多多提醒她,莫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做出些于己有损或者是于三界有损的事情来。”

霜染衣点了点头,在这方面她与天帝的看法是一致的,莫要说风湮如今看上的是修罗王,就哪怕她看上的是天界之中任何一位神君,她都理应有所戒备。毕竟她首先是肩负天命的洛河神女,然后才有可能成为某个男子的妻子。

这个小风波只在天帝的心中掀起了波澜,于风湮而言却是没有丝毫影响。虽然霜染衣那日从旁提醒她,让她当心不要被苍妄给利用了,但是这一点其实风湮早已经想到过,只是她从一开始就是以最直接最坦诚的方式与苍妄相处,给予了对方十足的信任,因而并不认为旁人的担忧会是她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时间不紧不慢的在指尖流过,风湮与苍妄似乎真的成了一对与世隔绝的神仙眷侣,在他们的眼里心里除了对方便再无其他,不招摇也不造作,和谐得让天帝也慢慢的开始打消自己心中的疑虑,甚至思量着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与修罗王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看看如何安排他与洛河神女的婚事。

本来一切都如此按部就班的话,风湮似乎离嫁与苍妄为后并不远了,只可惜天意难测,他们终究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那条最痛苦的路。

一个平凡无奇的深夜,风湮蓦然从睡梦中惊醒,心绪一下子变得起伏难平。

她本是不会做梦的,偶有梦境,也无一例外都是些玄奥的卦象,需要她费些心力一点一点去参透。但是这一夜的梦却着实让她感到惊诧,因为她确确实实的是做了一个梦,但是梦里却没有画面,只有一片黑暗,而黑暗之中只有一首哀伤婉转的乐曲不断的回响于耳畔,那首曲子名叫《青丝挽辞》。

坐起身来的时候,她惊醒了睡在一旁软榻上的男子——苍妄如今偶尔的会留宿在风湮的琉璃暖阁,不过两人却一直尚未发生过什么越矩之事,总是分睡两榻。

其实风湮并没有太在意过这事,在她看来,自己的心都已经给了这个男子,肌肤相亲不过是迟早的事,心都能接受了,身体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这自然也是为什么他们第一次以本来的面目相聚,男子连一点先兆都没有便那般与她深吻,她都没有本能的给对方一个耳光的原因。

可是风湮不甚在意的事,苍妄却着实在意得紧,又或者说是,正因为风湮的不在意,以至于她虽然没有表露出对于云雨之事的排斥,但是也从未显露出应允的意思,所以苍妄心中拿捏不准又不好开口相询,只得偶尔找些借口留宿,试图寻求突破的机会。

说到底还是风湮的本性太过清冷,尽管相比于过去,如今她已经柔和了许多,但是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和对于苍妄而言,终究还是显得太平静了些。

他总是渴望在这个女子的眸中看见多一些热情,多一些难耐,这样他就有了顺水推舟的理由,毕竟那种男女之间最最亲密的事情,谁也不希望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只可惜这两个家伙都是初尝风月,完全搞不懂当中的门门道道,而且归根结底,曾经的他们骨子里都是冰冷的,只不过风湮是表里如一的冰冷,而苍妄则是将那种冰冷包裹在他邪肆不羁的外表之下。所以明明心中的爱意已经足以让他们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却到如今都还是规规矩矩,除了亲吻与拥抱,便再也没有进一步表达彼此间爱慕的方式了。

一对正值热恋的眷侣同住一屋却分睡两榻,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这两位早已名声在外的风云人物又要掀起一阵更大的波澜。

对于女子大半夜忽然醒来,苍妄自然是一下子就被惊动了,他起身抬手点亮了屋子里几颗最大的夜明珠,几步便走到了风湮的床沿边上,一边将女子揽进怀里,一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梦见了什么不寻常的预示?”

风湮温顺的将头靠在男子的胸膛,轻声道:“倒是没有看到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是在梦里听见了一首曲子。”

“听见一首曲子?”苍妄有些疑惑,不太能够理解光听见声音却看不见画面的梦该是个什么模样。

“嗯,那首曲子是织霞临走之前弹给我听的,曲谱我自是熟悉,只可惜弹奏出来的琴韵始终不及她的一半。”风湮淡淡的说道。

“这事倒是听你说起过,不过你却是从来没想过要弹给我听听。”苍妄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幽怨。

风湮轻叹一声:“不是我不想弹给你听,只是这曲子本就哀婉,我又弹不出其中深意,如此不伦不类,怎好在你面前献丑。”

苍妄闻言却是朗声一笑:“哈哈哈哈哈……孤高冷傲的洛河神女居然也有担心自己会出丑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呢?”

风湮坐直了身子,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应他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风湮才又开口道:“看来,是时候把他接回来了。”

“他?是谁?”苍妄不解的问道。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淡淡道:“青龙王严正的第七个儿子,一个命格多舛的小家伙。”

“严正的儿子?那老小子儿女妻妾成群,倒是不妄为龙。”苍妄似有些淡淡的讥讽,顿了顿又道:“你怎么会掺和到青龙一族的家务事里面?”

风湮垂了垂眼,缓缓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对苍妄叙说了一遍,从严正迫于无奈冒然来到洛河宫求一个破解之法,到她后来冥冥之中前往人界在南海与洛河的交界之地遇到了欲图将孩子送往人界的素琴,再到她将那满身伤痕意外坠入洛河的小家伙救起,最后送入灵墟观修习仙法。

苍妄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末了却是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呵,看起来你和那小家伙还颇有些缘分。你是打算将他接回洛河宫,亲自为他授业?”

风湮闻言抬起眼来,淡淡的盯着苍妄的脸,好一会儿才悠悠然说道:“我为他授业怕是不太合适,不过现在这洛河宫,也不止我一个主人了不是吗?”

苍妄微微一怔,随即无奈的笑了笑,“湮儿,你算是拿我当上门女婿了?”

风湮也轻轻扬了扬唇角,“旁人便是想当这个上门女婿怕是还没有机会呢。”

“好吧……”苍妄感慨了一声,“不过我可是从来不收徒弟的,但愿那小子能对我的胃口。否则你就让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放在这里碍着我们的事儿。”

风湮面上一热,啐了一口,“没个正经。”

苍妄知她这是有些羞臊了,便也没再出言调笑,只轻声又问:“这么说来,今夜这个没有画面只有乐曲的梦就是为了提醒你去将那头小青龙给接回来?”

风湮有些迟疑,但细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没有看到任何旁的预示,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人便动身离开了洛河宫,只不过苍妄是要回修罗界,而风湮则是要前往灵墟观。

就像风湮所言,如今这洛河宫已经不完全只属于她一个人了,苍妄俨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的第二个主人。在频繁的穿梭于修罗界与洛河的这段日子,苍妄是深深的体会到一个长距离传送阵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虽然他法力强悍,但如此遥远的距离还是让他十分不满于往来路上耽搁的时间,于是在他彻底掌握了人皇伏羲留给其后人的布阵之法后,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在他的寝宫与风湮的琉璃暖阁内各布下了一个阵眼,以方便自己随时来与他心仪的女子温存。

目送苍妄启动阵法从自己的暖阁之中离开,风湮的神情渐渐的恢复了往日了冰冷,她掐指算了算,面色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你这是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怎么我才刚走,你就这副模样?”苍无念盯着“近在咫尺”的风湮,不解的对着身边的画倾城问道。

结果等了一会儿,身边的女子却是没有对他做出回应。

苍无念疑惑的扭过头来,却发现身边的女子与记忆幻境之中的她此时是一个表情。

苍无念怔了怔,一把牵起女子的手,不解道:“湮儿,你怎么了?”

画倾城这才缓过劲来,急忙摇了摇头,“哦,我没事。”

“没事?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苍无念剑眉微蹙,语气是明显的不信。

第七百八十九章 缘起54

画倾城噘了噘嘴,闷闷道:“我真的没事,只不过是算出了青辞在灵墟观过得并不好,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谁知她这番说辞却是换来男子的一声轻哼,“呵,当年你和那小子不过才相处几日,他过得好与不好和你有什么干系?”

“是与我没有什么干系,可是我真的就是因为这个而感到了不舒服,我自己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脸上才会出现这样的神色啊。”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辩解有些无力,但还是指着过去的自己努力的解释着。

“所以说,当年你不知道自己心头为何不舒服,如今的你也还是不知道?”苍无念还是有些狐疑。

画倾城秀眉紧蹙,细细想了想才不太确定的说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青辞非接回来不可,但是接回来之后似乎会发生一些什么我还预料不到的事情,所以隐隐的略有些忧心吧。”

似是为了证明画倾城的想法是对的,就听他们面前的风湮轻叹了一声,自语道:“小家伙,从今往后,你的命格恐怕就再也由不得谁掌控了,是好是坏听天由命吧。”

说罢,就见风湮周身金光一闪,消失在了琉璃暖阁之中。

记忆幻境之中的光景随着风湮的消失也是一阵迷乱,苍无念和画倾城很快便随着记忆中风湮的脚步来到了一个灵气浓郁的仙山福地。

“看来前面就是灵墟观了?果然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苍无念放眼远眺,感慨的说道。

画倾城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期待的道:“说起来青辞那时候已经被送来这里近百年了吧?也不知道现在的他长大了没有,仙法是不是已经很厉害了。”

苍无念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这小脑瓜子都是什么记性,你之前才说了算到他在灵墟观过得不好,既然过得不好,又怎么可能习得什么厉害的仙法。”

画倾城一怔,随即小脸便耷拉了下来,“也是,他的仙根都被封印了,若是没有强大的外力介入,恐怕这么些年他依旧如同一个凡人那样,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尾随风湮的步伐缓缓的靠近了灵墟观的护山大阵。

本以为风湮应该会直接亮明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入灵墟观,然后堂而皇之的将青辞给带走。结果出人意料的是,风湮居然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悄悄潜了进去。

苍无念牵着画倾城的手跟在风湮的身后,略有些错愕的说道:“堂堂洛河神女,怎么还搞起了小偷小摸的动作来?”

画倾城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叫‘小偷小摸’?你没看出来我这是想暗中观察一下青辞吗?”

苍无念闻言咂舌道:“你想暗中观察什么?看看他是怎么被人欺负的?你这狠心的女人哎……”

“你……”画倾城语塞,索性闭上嘴来不说话了。

事情正如苍无念无意的猜测那般,他们跟随着风湮在灵墟观四下环绕了一圈之后,果然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肩上挑着两桶水,晃晃悠悠的朝着伙房走去。

那个身影自然是青辞无疑,只是那一身与灵墟观弟子的装束截然不同的破旧衣衫看得画倾城忍不住眼眶一红。

此时的青辞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眉宇间难掩的清秀与现在的他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可光是看他那副柔弱的小身板,着实难以相信他是一头将近七百岁的青龙。

少年将挑来的两桶水颤颤巍巍的注入了一个硕大的水缸之中,然后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重新挑着空桶从伙房离去,前往他之前打水的地方接着挑水去了。

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风湮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苍无念却是瞧了瞧那硕大的水缸,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将这水缸装满水,就是他每日的早课了。”

“我是送他来修习仙法的,又不是送他来挑水劈柴的,这灵墟观欺人太甚了!”画倾城愤愤的说道。

苍无念的目光则是微微恍惚了一下,半晌之后轻叹了一声:“没有家族的庇佑,自己又无法拥有强大的力量,如此这般寄人篱下,再苦再累也只能自己扛着。”

男子这番话说得颇为感慨,画倾城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的眼中有一丝淡淡的迷离。

画倾城怔了怔,忽的想起了苍无念这一世的经历,在他丢失了自己所有的法力重修肉身成为一个弱小孩童的时候,他也曾在人界如此这般迫不得已的寄人篱下过。虽然苍无念从未与她提及那十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但是身处千机阁那样复杂的环境之中,这个男子所吃过的苦也是画倾城根本不忍去想象的。

“阿念……那些过往,是不是让你感到很委屈?”画倾城抬手轻抚男子的面颊,心疼的问道。

苍无念轻轻勾了勾嘴角,抓过女子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能跟你长相厮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画倾城只觉得心头堵得发慌,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与她最亲近的两个男子无端的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这一刻她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不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记忆幻境里,风湮就这么淡然的隐匿着自己的身形尾随了小青辞一整日,事不关己一般的看着他独自一人挑满了整缸水,然后看着他被人故意找茬引发争执,最终与人扭打起来,结果却还受到了不公正的审判。

这一切的一切,风湮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少年的坚忍和倔强她都能感受得到,不得不说她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忧。这个孩子无疑是个十分优秀的苗子,光是他体内纯正的青龙血脉就足够让他有朝一日傲然于天地。可是联想到他的命格,再看看他目光之中的愤恨与不甘……风湮知道,这个孩子或许会成为一把双刃剑,他深重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沦落为任人欺凌的软骨头,但也正因为如此,若是不好好引导,让他误入了歧途,恐怕将会是祸患无穷。

一日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一日的暗中观察已经足够风湮了解这个孩子近百年在此处最真实的生活状态。

夕阳西下,少年青辞拖着伤痛的身躯缓缓的走到了灵墟观通往下山之路的阶梯上,衬着那一条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路和少年被拉长的影子,一股子凄凉和萧索就这么无端的自他的周身散发了出来。

青辞呆呆的凝望着路的远方,好半晌之后才寻了个墙根,将自己本就弱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好像恨不得远离一切,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一副不该属于他这张稚嫩的脸上会出现的淡漠,不过这种淡漠并没有维持多久,豆大的泪珠便如冲垮了大坝的洪水般宣泄而出。

画倾城看得心都碎了,急急冲上前去就想要将小青辞揽进自己的怀里,结果一伸手却是捞了个空,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幻境里的过往,所以身体一下子就穿了过去,险些栽倒在地上。

苍无念心头一惊,急忙上前将她给拉住,无奈道:“你激动个什么劲?我们要是能改变记忆幻境里发生过的事情,昨天夜里我就把你给吃了。”

画倾城微微一愣,心中的疼痛因为男子这番不着调的言语倒是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不过缓过劲来之后她还是狠狠的白了男子一眼,啐道:“你满脑子就知道想着这事。看见青辞这模样,你难道都不心疼吗?”

苍无念挑了挑眉,略有些吃味的说道:“就算本来是心疼的,也因为你这么关心他而变得不心疼了。”

“他还是个孩子啊!这你也要醋上一醋?”画倾城无奈的说道。

苍无念撇了撇嘴,没好气道:“都快七百岁了还是个孩子?许多龙族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

“你……”画倾城被男子这句话给噎着了,竟然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墙根里少年的肩膀依旧微微颤抖着,不断涌出的泪水早已将他伪装出来的冷漠与坚强的面具冲刷得支离破碎,这一刻,他真的只是一个孤单无助又弱小的孩子。

一直隐在暗处的风湮心中早有不忍,终于是撤去了周身隐匿的仙法,轻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察觉到有人在靠近,青辞忙不迭的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结果抬眼却瞧见了那一抹一直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淡紫色的裙角。

这个女子曾经救过他的命,虽然不过短短几日的相处,但是于青辞而言,女子就是他的恩人,是等同于母亲那般值得依赖和信任的存在。

“姐姐……”青辞喃喃唤了一声,也没等对方的回应,猛的站起身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第七百九十章 缘起55

仿佛是害怕眼前女子只是自己的臆想,青辞这一刻只想牢牢的抓住她,就算她会因此而不高兴,就算她很快会冷漠的将自己推开,他也只想这样依偎在她怀里,哪怕只是多一刻也好。

“什么感觉?”苍无念看着这一幕,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不过画倾城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男子的内心,很自然的便接口道:“想要帮助他变强,不想再看到他弱小无助的模样。”

苍无念点了点头,“是啊,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有变强。”

很快的,幻境里的风湮便给了灵墟子一个下马威,果断将青辞带回了洛河宫。而这时候的青辞却还不知道,这个地方至此开始彻底成为了他命运的转折之处。

一夜好眠,青辞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鼻尖一直萦绕着淡淡的洛神花香,让他觉得格外的放松和安宁,就如同女子令人咂舌的身份和实力那般,无需做什么便能给他十足的安全感。

不过一个不期而至的危机感却是让原本可能会睡它个昏天暗地的青辞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张开眼后定睛一瞧,赫然发现自己视线的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看起来俊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尊贵的男子,而那个男子正用他那双神秘深邃的深紫色眸子淡淡的盯着自己。

“什么感觉?”这一回是画倾城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苍无念挑了挑眉,“小家伙警惕性很高,虽然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但是我却觉得他有点意思。”

结果苍无念话音刚落,就见记忆幻境中的苍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小家伙的确有点意思。”

画倾城刚扬起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小青辞立刻蹙起了眉头,很是严肃的说道:“不许你叫我小家伙!”

“哼,瞧给他能耐的,叫他‘小家伙’那是因为他还算入得了我的眼,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小东西。”苍无念在一旁不满的嘟哝了一声。

画倾城掩嘴轻笑,“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如此在意‘小家伙’这个称呼。”

“哦?”幻境中的苍妄倒是没流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只是微微扬了扬眉角,似笑非笑的盯着青辞,淡然问道:“不叫你小家伙,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叫你什么?”

小青辞的脸微微有些涨红,半晌之后才嘟哝道:“我……我叫青辞。对,青辞!”

“青辞,青丝挽辞。这名字是你给他取的?”苍无念与幻境中的苍妄一样对此感到意外。

而这个问题无需画倾城来回答,因为风湮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缓缓走到苍妄的身边一声说道:“我还真是从来没想过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这小家伙倒还颇有些风雅。”

女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瞬间就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而这个时候还坐在床榻的上的小青辞也已然被她的笑容所吸引,一言不发的呆呆的凝望着她。

“这小子,看你的眼神有古怪啊。”苍无念眉头一挑,不咸不淡的说道。

“再古怪能比你的想法更古怪?”画倾城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会这男子莫名其妙的醋意。

苍无念轻哼了一声,“你接着往后看就知道了。”

说着,就见苍妄朝着风湮伸出了手,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而风湮也是十分温顺配合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见你对这孩子似乎十分上心,不如……什么时候你也为我生个孩子吧,正好跟他也有个伴。”苍妄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也因此有些灼热起来。

“你看看,明明就是你自己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当着青辞的面你也好意思提这事,不害臊!”画倾城的脸有些红,不过还是不愿放过数落苍无念的机会。

结果苍无念却是浑然不觉羞愧,反倒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我却连你的亵衣长的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你觉得这样就很合情理吗?看你总是一脸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我要不趁着这时候提一提,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一亲芳泽?”

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说起这个问题,画倾城的心一下子也沉了下来,因为她早已清楚的知道,无论苍妄当年提还是不提这件事,他们之间都没有那样的机会。

他们深爱着彼此,能够把自己的一切都心甘情愿的给予对方,也希望可以完完整整的拥有对方的一切,只可惜,他们终究没能等来灵肉结合的那一天就迫不得已的分道扬镳了。

画倾城的心里兀自有些不是滋味,却听见耳边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抬眼一看,就见小青辞已经蹦到了风湮的身边,颇有几分霸道的将风湮从苍妄的怀里给扯了出来,用自己那瘦弱的身板硬生生的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不许你欺负翎儿姐姐!”小青辞仰着头对着苍妄怒目而视。

苍无念冷哼了一声,指着面前的小青辞对画倾城道:“真该叫那臭小子自己来看看,他才是这个房间里多余的那一个,居然还敢说出不许我欺负你这样的话来。当年没掐死他,我可真是够仁慈的。”

“他……小孩子家信口胡诌的,你的脾气要不要这么大嘛!”画倾城无奈的替青辞辩解着。

“欺负?”幻境中苍妄的神情也是明显的不悦,深邃的紫眸却只是略带几分危险的盯着小青辞身后的风湮。

风湮俏脸微红,有些嗔怪的瞪了苍妄一眼,然后对青辞道:“他是我的心上人,又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

“他……他要你为他生孩子,就是想要欺负你!”小青辞涨红着脸,却仍是分毫不让的说着。

“啧啧啧……”苍无念看得一边摇头一边咂舌,“这就是你所谓的‘小孩子信口胡诌’?他要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能知道男子要女子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画倾城的脸一下子涨得比记忆幻境中的小青辞的脸还要红,她羞恼的跺了跺脚,嗔道:“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呀!指不定他是无意中听别人说起的呢?”

苍无念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小子当年的心思可没你想得这么简单,若非是他后来崇拜上我了,恐怕他这一门心思就该全扎在你的身上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以为青辞会对我有那种意思?”画倾城一脸狐疑的问道。

苍无念对着幻境里的小青辞扬了扬下巴,“你自己看吧。”

就见苍妄的眼神微微凝了凝,语气意味不明的问道:“小家伙,你喜欢你的翎儿姐姐,是不是?”

小青辞似乎根本就没有多想,梗着脖子倔强便的应道:“当然,翎儿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青辞就是死,也要保护翎儿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因此喜欢我、想要亲近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画倾城听了青辞当年的回答,一脸无奈的盯着苍无念说道。

“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不及早扭转他的想法,任其发展下去,现在也就没有如月什么事了。”苍无念淡淡的答道。

提起安如月,画倾城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如月和青辞现在怎么样了,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呵。”苍无念苦笑一声,“你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我们两个可是苦了一千多年了,而且到现在似乎也没有苦尽甘来的迹象。”

“不会的。”画倾城断然否决,“我不相信当年的我如此深爱于你,会对后来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留后手。”

苍无念闻言心头一震,急急问道:“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谁知画倾城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种感觉。虽然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爱你的心总归是不会变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会为你招来什么劫难,所以当初才会狠下心来离开你。

“但是后来你却说,我离开你的原因是我在三界众生和你之间选择了三界而牺牲了你。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像拨云见日那般渐渐明晰起来,我已经不相信当年的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就此放手,哪怕是为了三界。”

听见女子这番话,苍无念的双拳如同他的心那般狠狠的紧了紧,饶是他已经做好了两人之间最终会不得已走到一个悲壮结局的准备,也不由得心生出一股希冀,希望这个女子在他所不知晓的当年真的如她现在所言,为他们彼此的未来铺垫出了一丝生机。

记忆幻境里,少年青辞在被苍妄好一番没有风度的欺负过后非但没有表现出委屈和受辱的模样,反倒是单膝跪在他的身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个给了他很大难堪的男子,坚定并且满怀希望的请求这个男子帮助他变强。

第七百九十一章 缘起56

从那一刻起,苍妄就成了继风湮以后青辞心里最在意的人。真要说这一对强大得看似无可匹敌的男女在青辞的心目中到底算作什么,其实青辞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好长一段时间,青辞只知道这天底下再不会有一个女子如风湮那般值得他付出感情,不管这份感情所代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当然,他对于苍妄亦是如此。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教导青辞,那苍妄自然是要选择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好弥补他过去近七百年的空白,他解开了青辞体内那个压制着他的仙根的封印,在教会了他最上乘的固本培元和调息吐纳的法门之后,便决定带着他前往鸿蒙遗境。

鸿蒙遗境本身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遗境之中存在着十二时镜这么个天地异宝的事情却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而能够利用十二时镜回到久远的过去并且还能安然返回的人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当然,这少之又少的数量之中并不包括苍妄和风湮。

不过那时候的青辞并不了解这些,他只是乖乖的跟着苍妄和风湮前往鸿蒙遗境,然后借着他们的力量利用十二时镜一同回到了过去,寻了个灵气充裕的地方便安家落户,开始了他勤奋的修行之路。

在过去的世界,青辞在苍妄的指点下不仅很快的弥补回了他这近七百年的空白,更是以一种十分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就连苍妄有时候私下里也不由得对风湮感慨,他们这是捡到了一块宝。

而对于青辞而言,他虽然也能感觉到自己不断的在变强,但是与他朝夕相对的是风湮和苍妄这样在三界之中都难有敌手的强大存在,所以他总是有一种自己还太弱小还不能独当一面的感觉,他将苍妄视为他努力的目标,心头隐隐的在期盼着有朝一日他也能堂而皇之的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拖累。

除去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强这一点不满的地方,青辞对于那段时光的生活是无比满意的,他嘴上虽然将苍妄和风湮唤作哥哥姐姐,但是他们在他的心里却早就已经超乎了哥哥姐姐的存在,他们是除了他的母亲之外,在这天地间他最最在意的人。

原本青辞以为,自己终于是苦尽甘来,从此便能够和他的阿念哥哥还有风湮姐姐如一家三口那般幸福的生活下去,就连小时候在青龙一族受到过的侮辱以及对自己父亲的仇视都已经被他慢慢的抛在了脑后。

可惜命运非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倒是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将他的美梦彻底给打醒。

事情的起因并没有什么先兆,他们三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过去的时光中度过,但是真正一直停留在过去世界里的只有青辞自己,苍妄和风湮的肩上毕竟还有十分重要的担子,时不时的还是得通过法力回到现世中去。

某一日,风湮如往常一般回到了洛河宫,脚还没踏进自己琉璃暖阁的大门,她就敏锐的察觉到屋子里面有人。

走进去一瞧,果然是霜染衣这个不请自来的丫头。

只见霜染衣端坐在她许久没有弹奏过的瑶琴之前,目光却是颇为专注的瞧着手里的一份琴谱。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对琴谱感兴趣了?”风湮一边朝着她走去,一边淡淡的问道。

霜染衣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将琴谱扔在地上,“哇,姐姐,这才两个月不见,你的法力怎么又精进了?进来一点气息都没有,吓死我了!”

“两个月不见?”风湮听着微微有些愣神,随即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十二时镜带回去的世界里度过了百余年,而这现世里的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他们往来鸿蒙遗境所耗费的时间罢了。

霜染衣自然不知道风湮最近这段日子都在忙些什么,见风湮为此愣神,她心下也是疑惑,赶紧掰着指头算了算,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没错呀,包括今日在内,正好两个月。”

“嗯,你说没错那便没错吧。”风湮也没有多解释,只是随意的伸手招来一张椅子,坐在了霜染衣的身边。

霜染衣看着风湮又恢复了往日那一脸风轻云淡的神情,暗自腹诽了一下这个女子方才有些奇怪的反应,然后很快便也将这事揭过,拿着手里的琴谱便往女子身边凑了过去,“姐姐,这首曲子是你谱的吗?”

风湮摇了摇头,“这是织霞当年留下的。”

“原来是织霞姐姐留下的啊!我就说嘛,你怎么会谱出这么哀婉的曲调来,我还以为你跟修罗王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呢。”霜染衣一脸恍然的说道。

风湮闻言微微有些错愕,“怎么?你竟能看出这曲谱之中蕴含着哀婉之意?”

“那当然,虽然我琴弹得不好,但是起码的鉴赏水平还是有的。”霜染衣很是自豪的说着。

“哦?”风湮有些意外,“那你倒是说说,织霞谱这首曲子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

“嗯……”霜染衣歪着脑袋,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答道:“感觉上像是一种明明想要挽留,却又不得不割舍的无奈。”

“不得不割舍的无奈……”风湮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当年织霞弹奏这首曲子的画面。

那个时候,风湮不曾对任何事物有情,即便与织霞和霜染衣亲近一些,也远达不到什么都能够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程度,所以那时候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织霞在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眉宇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到底是什么。

如今细细想来,当年的织霞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息,就像霜染衣所言,那是一种明明想要挽留,却又不得不割舍的无奈。

“说起来,织霞姐姐已经离开了两万多年了,我倒是曾经偷偷追溯过她的命格,虽然经历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不过总体来说她过得还是不错的。有件事姐姐你还不知道吧,织霞姐姐在人界的后人可是自成一派呢,他们那个族群好像叫……对了,叫‘画族’。”霜染衣完全没有察觉到风湮的走神,献宝似的说着自己利用神职之便探查到的消息。

“画族?”风湮的注意力被这两个字所吸引,这两万余年她虽偶有得见织霞的后人飞升成仙,却并不知晓她的后人们还自成一族。

风湮随即感慨一笑,“倒是与她十分贴切,当年在这九天之上,若论丹青之术,无人能出其右。”

“是啊是啊,可是织霞姐姐离开得好突然,我竟然都没寻她讨要一幅墨宝留做纪念,真的好可惜啊!”霜染衣一脸懊恼的说着。

“墨宝?我这倒是有一幅。”说起织霞的画,风湮立刻就想起了织霞当年玩笑般利用她的发丝提笔而作的所谓护卫图。

“真的嘛?姐姐可否拿出来让妹妹瞧瞧?!”霜染衣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彩。

风湮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随我来书房吧。”

说着,风湮便站起身来朝着她的书房走去。

霜染衣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女子的身后,心里还十分没脸没皮的思量着,一会儿是不是该死缠烂打一下,看能不能央着风湮将那幅画送给她,毕竟这可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孤品了。

进了书房后,风湮在某个书架的边上停了下来,下意识的就要抬手往记忆中存放那个画轴的位置摸去,结果定睛一瞧,却是发现那个位置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风湮微微一愣,错愕出声。

“怎么了?”霜染衣赶紧问道。

风湮蹙起眉头,沉声道:“织霞的那幅画我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不会吧?你是不是记错了,又或者是修罗王拿起来看过,然后随手放在了什么地方?”霜染衣在一旁提醒道。

风湮摇了摇头,“阿念从不随意动我的东西,即便是动了也会放回原位的。至于我,更是不可能记错。”

“那……难道你这琉璃暖阁还有旁人能够随意出入?”霜染衣也有些懵了。

风湮的面色变得有些严肃,她没有去答女子的疑问,而是抬起手来掐了个诀。

结果这不掐还好,一掐她的眉头顿时纠结得更深了,因为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算不出那幅画的去向。

这天地间不是没有她掐指算不出的事,只是若掐指算不出,那问题可能就有点大发了,她没有过多的犹豫,立刻调转起周身法力,一个金色的九宫格便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她的脚底下。

很快的,整个琉璃暖阁之中便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各个角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然后化作丝丝缕缕缥缈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聚集向半空中的某处。

气息越聚越多,最终滚成了一个硕大的线团,然后就见风湮一抬手,将指尖泛着的金光朝着半空中的“线团”一弹,脚底的九宫格立刻向“线团”所在之处投射出大片光芒,一面光幕立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第七百九十二章 缘起57

这个术法霜染衣自然是知道的,这是风湮的“追本溯源”,是一个能够通过施术者的法力最大限度搜集周遭所有气息而将过去所发生过的事情一丝不落的全都在眼前重现的术法。

说起“追本溯源”,在这三界之中并不止风湮一个人会使,但是此术消耗巨大,通常还需要佐以一些强大的法器方能施展,所以许多人即便是会用,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要使用此法。

然而这个术法于风湮而言,也是不到万不得已才会用的,倒不是因为消耗和法器的问题,而是因为通常情况下她几乎不需要动用太多法力便能够掐指算出许多旁人算不到的事情。还是那句话,若是她掐指也算不出的东西,那问题可能就大发了。

光幕中的画面在变幻着,那一幕幕从一日之前一直到一年之前飞快的倒退着,但是书架这个原本放置着那幅护卫图的位置始终是空着的。

风湮的面色一开始只是严肃,可是当光幕中的画面追溯到了两百多年前的某一日时,她脸上的严肃彻底龟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骇然。

“姐姐,这是……”霜染衣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讷讷的出言问道。

两个女子真的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并没有。相反的,就是因为没有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以她们才会如此惊诧。

一切只是因为光幕此时的画面之中,那幅画还安安稳稳的停留在书架的那个位置上,而就在象征着这一幕的前一日,那个位置已然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这幅画究竟是怎么没的,风湮通过这追本溯源之法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简单来说,她所能看见的一切仅仅只是这幅画前一天还好端端的在放这里,后一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这当中没有人去触碰过那幅画,更没有人以强横的实力抹去这当中有可能留下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良久之后,风湮才像是从重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在一些能够使用“追本溯源”的人看来,利用这个术法却没追溯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法力的高低,法器的强弱以及想要追溯的事物距今的所过去时间的久远程度无一不是影响着这个术法精确性的要素。

但是这一切的因素却都不能够成为左右风湮的理由,原因无他,就凭借她是洛河神女这样的身份,就足够让她做到许许多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她骇然的发现自己的术法竟然也有失效的时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为什么?风湮心中的震惊一时间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难道,有什么法力比姐姐更高强的人将那幅画消失的过程给抹去了?可是那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啊?”霜染衣愣愣的问道。

“不,没有人强行抹去过什么,那幅画也不可能凭白的就消失了。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湮目光一凝,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霜染衣不解的眨巴着眼,问道:“这……这‘追本溯源’都办不到的事,还有什么办法弄清楚啊?”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这些日子若没有我的应允,不要再来此处寻我。”风湮的声音如寒风般凛冽,说话间她的周身已然泛起金光,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诶……”霜染衣还想问个明白,结果连“姐姐”二字都还未唤出口,那女子就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洛河宫离开的风湮并没有去别的什么地方,她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这些日子频繁出入的鸿蒙遗境。

如果这世上除了“追本溯源”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切切实实的追溯过往所发生过的事情,那非十二时镜的奇异力量不可。

风湮在自己的“追本溯源”里无法探究出那幅画的去向之后心中就已经涌起了强烈的不安,这天地间能够让她不安的事情本就不多,能让她如此不安的事情,那必然就是一件大事。

将自身的法力催动到极致,风湮很快就已经进入了鸿蒙遗境。来到遗境深处,她想都没有多想,立刻化身成为一道金光,“嗖”的钻进了十二时镜之中,她要利用十二时镜回到两百多年前,回到那幅画消失的前一日。

十二时镜的威力在法力足够强大的强者面前是十分温顺可靠的,风湮没有耗费太多力量便已经回到了两百多年前。

她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悄然潜入了洛河宫中。今日她是铁了心要看清楚在她都无法看见的过去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事情的结果是出乎风湮的意料的,她停留在自己的书房之中默默的等待着,从白天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再从深夜一直等到黎明破晓,可是书架上的画轴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就在风湮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伸出手来去碰一碰那幅画的时候,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个画轴忽然通体散发出淡淡的荧光,缓缓的漂浮起来飞至半空,然后慢慢的展开,画中的男子便出现在了风湮的眼中。

紧接着,画卷忽然华光大盛,七彩的光晕不断的流转着,将整幅画的画纸都给笼罩成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光团。

然后,在风湮凝重的目光之中,一个身着青衣手持宝剑的男子从光团之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个男子从容貌到衣饰无一不与织霞为风湮所画的护卫相同,对此一幕,风湮心中着实是有些震惊的。

她能感觉到,这个来自画中的男子浑身上下都流转着织霞当年作画时留下的法力,而且就眼前的情况看来,这法力还十分的磅礴,不消说自然是织霞有意为之。

除此之外,她还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对这个男子有几分莫名的亲近之感,那种亲近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有一丝血脉乃至灵魂上的联系。她知道,那是因为织霞当年画出他来的时候动用了自己的发丝。

风湮的发丝能够拥有多大的力量,当然也取决于使用这发丝的人有多大的力量。或许原本这些力量并不足以让她对这个男子产生这种奇异的亲近之感,但是这两万余年,这幅画一直都存放在风湮的书房之中,哪怕风湮几乎没有再看过它摸过它,但是风湮的气息对于这画而言却是无处不在的。

自上古时期以来,能让诸神开辟府邸的地方无一不是天地灵气充裕的地方,洛河宫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与文昌宫的情况有些类似,洛河宫的主人也是生性淡漠命格强硬,生生的折断了那些个生于宫中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成精的路子。所以偌大的天界从未有哪路仙家听闻过文昌宫或者洛河宫有什么妖精鬽灵飞升成仙的。

可如今的情况显然是一种特别的存在,这个男子不是鬽灵,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是由这幅画幻化做的人形,而是从这幅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之人——而这,本就是织霞的术法,只要她愿意,她笔下所绘之物皆可化作实质。

风湮的神色依旧凝重,不过她却并没有轻举妄动,她此行的目的只是想要看清楚这幅画的去向,深谙因果循环之理的风湮绝不可能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强行去改变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很快的,她就注意到这个男子的目光有些奇怪,他那双在画像上正直锐利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却像是混沌初开一片迷蒙,这很明显是灵智尚未全开的表现。

灵智半开,所行之事皆为本能,就见这画中男子轻轻一扬手,将身后光华已经渐渐黯淡最后变作一张普通画纸的画轴一把收起捏在了手中,然后迈着有些生涩的步伐缓缓的朝着书房外走去。

穿过主屋,男子竟是悄然来到了风湮的卧榻旁边,软榻上的那个属于过去的风湮正双目紧闭的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显然是正在熟睡之中。

男子望着榻上的女子,混沌的眼眸微微闪了闪,似是流露出一丝疑惑。

就这么盯着女子看了好半晌的时间,男子眼中的疑惑渐渐的转变为一种眷恋,若非他的身形是一个正常的成熟男子模样,单看那单纯无邪的眼神,反倒像是幼童对母亲的依赖。

此时的风湮心头着实纳闷,一个男子站在她的床榻边看了她这么久,她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安稳,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丝毫的气息。好在这个男子对自己并无恶意,否则当年的这一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

直到丝丝缕缕清晨的微光透过暖阁的琉璃瓦照射进来,这男子才有了些别样的动作——他深深的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女子,然后身形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最后化作一道隐隐的白光飞速的离开了琉璃暖阁。

风湮目光一凝,赶紧跟上男子的脚步,她倒是要瞧瞧,这个本该守候在自己的身边成为自己护卫的男子究竟是要去哪里。

第七百九十三章 缘起58

一路尾随那道白光,风湮不由暗暗感叹织霞的术法当真了得,尽管这幅画在她的暖阁里受她的神光沐浴了两万余年,但是眼下这画中男子凭借本能的前行速度也着实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而这实力有大半就是来自于织霞的。

看着白光前行的路线,风湮又暗自蹙起了眉头,她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是无意识的到处乱跑,反倒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指引或者召唤,很有目的性的朝着洛河东岸的某个地方飞去。

没过多久,白光便已经来到了位于洛河源头的邵扬镇,此时天才微亮,镇上已有不少商贩开始准备起自己这一日的营生,再要不了多久,大街小巷就该人声鼎沸起来。

不过让风湮有些诧异的是,那画中男子明明灵智半开,应该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才对,可是他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倒是朝着人迹罕至的郊外继续疾行。

眼下的这一幕看在苍无念和画倾城这两个旁观者的眼里,就是一道璀璨的金光一路追随着一道模糊的白光,穿过无数林荫小道,最终抵达了一个四面环山的无人之地。

风湮不用多加观察便已经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个隐匿仙障,毫无疑问仙障的背后定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对此风湮本不该感到奇怪,毕竟奇门遁甲之术乃是凡人的智慧,对于一些生来便有仙根的部族来说,将奇门遁甲之术辅以法力化作仙障以保一方安宁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此时的风湮看见这个仙障的时候确是惊讶非常,因为这个仙障看上去十分的古朴沧桑,明显是历时久远并且一直没有人加以巩固过,所以时至今日其中法力已经淡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风湮骇然发觉这个仙障内里流转的符文乃是出自洛书残片,而这天底下会使用这种符文的除了她这个洛河神女之外,大概也就只剩下了天资与悟性都强大到令人发指的苍妄。

风湮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更不可能随意的在凡人的地界设下什么仙障,所以……这仙障难道是苍妄布下的?

心头正疑虑着,就见男子化作的那道白光忽然冲天而起,“咻”的一下轻轻松松的就从仙障外头钻了进去。

风湮见状也没有犹豫,立刻紧随其后,这凡界的仙障本就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的阻碍,更何况还是个与她的术法同源的仙障。

进入仙障之后,眼前果然是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其中灵气虽然不能与天界同日而语,但是在人界已经算是个修行的上佳之地了。晨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劳作,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安宁祥和。

不过风湮却并没有心思去融入这样惬意祥和的环境之中,她只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此处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虽然很微薄,但是风湮已经了然,这个地方便是织霞的后人所居之地,也就是霜染衣口中的那个“画族”。

画中的男子本就出自当年的织霞之手,如今时隔两万余年,这幅画上的内容在无人使用法力触发的情况下自己化作了实质,并且十分执着的从洛河中一路来到此处……

风湮蹙起眉头,她总觉得冥冥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而这画中的“护卫”应该只是个开始。

“织霞,是你将留给我的护卫召唤到这里来的吗?你是不是想借他之口向我传达什么?”风湮喃喃的自语道。

嘴上虽然自语着,但是风湮的脚步也没有停下,她依旧紧紧跟着男子化作的白光,一直来到了一个十分奇特的水池边上,这个池子里的水一半呈红色,一半成青绿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两条头尾相交阴阳鱼。

而在这个池子的前方,立有一尊巨大女子石像,虽然容貌什么的完全都是这里的人们凭借想象杜撰出来的,但是风湮依旧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凡人们信奉的能够掌管他们子嗣后代的少司命。

此时在少司命的石像之前,一对年轻的男女正虔诚的跪拜,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而夫妻跪拜少司命,所求自然便是子嗣。

画族,织霞后人,少司命石像,年轻的夫妻……直到此刻,风湮才猛然惊觉这个男子一路寸步微歇的来到这个地方是要做什么。

像是为了证实风湮的想法,画中男子化作的白光在那个年轻女子叩拜完少司命石像,双手合十一脸希冀的对着石像诉说着自己的期盼时,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那个女子,然后钻进了她的肚子里消失不见了。

“这……这算是投胎吗?”画倾城惊讶得瞠目结舌,虽然她已经有了很多次进入轮回道转世投胎的经历,但是那过程到底如何,她现在还没有想起来。

苍无念却是面色严肃的摇了摇头,“他是自己找来的,又没有经过轮回道,怎能算得上是投胎?”

“那……这到底算作怎么一回事?”画倾城一脸的迷茫。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需要一具肉身。这里是画族,是织霞仙子的后人世代生存的地方,在这些与他同源的凡人的体内,能够修炼出最适合他的肉身。”苍无念答道。

“就我们现在所知,洛凡既不是鬽灵,也不是真正的凡人,那他到底该算是个什么?”画倾城最最搞不明白的,其实还是这一点。

苍无念眯了眯眼,竟是思索了良久之后才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器灵。”

“啊?”画倾城在听见这样的答案之后更加的茫然了,“器灵?那不都是上乘的法器才有可能拥有的东西吗?”

苍无念点了点头,“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洛凡着实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他本是织霞仙子笔下之画,而那幅画又在你的书房历经了两万余年的神力熏陶。若我们将那画轴看作是一个法器,那洛凡便可以视作是这个法器的器灵。也许这样说并不准确,但器灵的确是他最接近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画倾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他既然算是个器灵,那为什么会自己跑出来,而且还要让自己像个婴孩那般重新来到这世上呢?”

苍无念剑眉紧蹙,神色已然变得凝重异常,他忽然扭过视线直勾勾的盯着画倾城的脸,沉声说道:“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画倾城诧异。

“是,为了你。”苍无念抬手轻轻抚上女子的面颊,“你忘了织霞赋予他的使命是什么了吗?”

虽是疑问,可是苍无念却并没有需要画倾城回答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若是你有朝一日遭到了业力的反噬,不得已需历经轮回之苦,他便要作为你的护卫,守护在你的身边。”

“所以……他仿佛在冥冥之中受到了召唤,先一步来到画族修炼成人,为的就是要让我知道,劫难已经要开始了?”画倾城喃喃道。

苍无念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拉起画倾城的手走到了风湮的面前,“你看看你当年的神情,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感应了。”

画倾城抬眼凝视着面前当年的自己,那明明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却拥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双眸。

此时的风湮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但是一贯平静无波的双眸之中却早已风起云涌——这一刻的她已然想起了织霞当年与她的对话。

说起来,风湮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有一场无法预知的劫难,而且这种大劫恐怕并不是在轮回道里走几遭就能化去业力然后安稳的让一切都回到原样。

像她这样的神女或者神君,身负如此神力,要承受的东西自然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冷眼旁观世事,除了需要一颗宁静的心去感知天命之外,最终的目的就是在危难降临之际可以毫无顾忌的为三界众生献祭出自己的一切,便是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她才刚刚在两个本来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男子身上体验到了爱情与亲情的美好,她觉得自己都还没有好好沉浸在这份美好之中,她还没有嫁给她心仪的男子为妻,她还没有看着青辞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

她还没有……

她忽然感觉自己还没有做的事情有好多好多,怎么就有一种要与自己所在意的东西永远诀别的感觉?

风湮就这么呆立了好久,直到少司命石像前叩拜求子的那对年轻夫妇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眸中翻滚的风云在这一刻全都被她敛入内心深处,本该归于平静的倾世的容颜之上却显露出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凌厉与果决。

“你这时候是想到了什么?”苍无念的心因为风湮这副神情而忽然提了起来,急忙对着画倾城问道。

第七百九十四章 缘起59

谁知画倾城却是一脸木然的呆立在那里,一副尚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模样。

周围的环境一阵恍惚,隐约可见风湮从两百多年的过去回到了十二时镜前,然后再一次通过十二时镜又回到了过去的某段时间当中。

一切都清晰起来的时候,就见风湮出现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此处便是她与苍妄带着青辞在过去的世界里安家落户的修行之地。

窗明几净的小屋内,风湮神色如常的倚靠在男子的怀里,就像他们在此处度过的每一日那般,低声说着些细密的情话。

“青辞最近怎么样了?”说着说着,风湮最终将话题绕到了青辞的身上。

“那小子,自然是尝到了实力增强的甜头,每天不用我发话,自己就跑出去练功了,这不到现在还没回来嘛。”苍妄轻笑着说道。

风湮轻轻点了点头,“你说,以他如今的实力,若是放他回到青龙一族,能不能一雪前耻呢?”

苍妄垂眸瞥了一眼怀中女子,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怎么,我的湮儿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别人的家务事来了?”

“虽说这时间于外界而言才过去不过几个月,可是我们三个在此处却是共同度过了百年时光,即便是染衣,我也从未如此亲近过,所以青辞早已算不得是外人了。”风湮淡淡的说道。

苍妄挑了挑眉,倒也是认可了女子的说辞,“以那小子如今的实力,就算打不赢他老子,也足够对他老子示威了。”

“说到底他们终究是父子,严正当初这么对待他们母子也是有苦衷的,只不过为了能让青辞安稳的度过两千岁,这些事谁也无法对他明说。在此处的百年里,他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已经将幼时受到的屈辱给抛在了脑后,但是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如果不能让他亲手为自己争回过去在青龙一族中失去的尊严,恐怕这些东西就会成为他日后渡劫最大的牵绊,心中执念太过,终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风湮缓缓的说着。

苍妄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朝风湮投去了不解的眼神,“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突然提及这个,莫不是真打算让他现在就单枪匹马的回到青龙族吧?”

“嗯,差不多是时候了。”风湮肯定了苍妄的疑问。

闻言,苍妄微微蹙起剑眉,他总觉得女子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是与之对话交流的时候又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此时她提出要让青辞回到青龙一族亲手为自己讨回尊严,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要将那小子给打发出去的感觉。

可是转念再想,这个女子做事向来有条有理,那小子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一开始的时候苍妄还觉得他有些累赘,时不时的妨碍自己与心仪的女子亲热,但是慢慢适应之后,却觉得身边有这么个愣头小子的感觉也是不错的,至少他时不时能够打着给青辞要个伴的旗号,正大光明的向风湮提出一些羞人的要求。

调戏一个定力坚挺的女子本来就是个技术活,苍妄平素偶有提及也不过是当个笑话这么一说。可是今日这女子忽然要将人给打发出去,莫非……她是真有意了?

想到怀里这个女子还尚未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苍妄也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心中打定主意,就如这个女子所愿将青辞那小子打发回青龙一族,他也正好有时间回修罗界好好的与皇族重臣们合计合计,是时候将他与这女子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如此也好,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看看这小子还有多大的潜力没发掘出来。”苍妄笑着应允。

男子的笑容带着别样的色彩,风湮虽不知苍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对方的愉悦她能够感受得到。

有那么一瞬她是想开口问上一问的,问问这个男子心中在盘算着什么事情,是否和自己有关。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她打消了,因为他们都已经很了解彼此的脾性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们想说,那便无需对方追问。

至于他们不想说的事情嘛……他们都没有试过去追根究底,自然也不会晓得若是自己非要撬开对方的口,对方会如何应对。

“对了,接下去我要闭关一阵子,待我出关了自会去寻你的。”两人安宁的依偎了许久之后,风湮再次轻声开口说道。

“好,那这段日子我就先回修罗界,正好之前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苍妄欣然的答应了。

很久之后,苍妄回想起这一幕心中都不由得懊悔万分,若是他当时对风湮直抒胸臆,将自己已经打算娶她为后的事情坦言相告,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一直等到出门练功的青辞回来,三人像过去的每一日那般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苍妄和风湮才将今日商议之事对青辞说了一下。

初闻返回青龙一族的提议,青辞心中有些诧异,短暂的诧异过后,那许久未曾想起的屈辱之感便立时充斥在他的胸腔之中。

他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的便欣然接受,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这百年的苦修到底有了多大的成果。

三人是一同离开鸿蒙遗境的,然后又一同前往了距离鸿蒙遗境相对最近的迦蓝海域。说是最近,但是若没有苍妄和风湮这样实力强横的大能同行,青辞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还得好些日子才能到达烈阳宫。

只不过青辞是跟着苍妄到修罗界观光的,而风湮则是要利用苍妄寝宫之中那个与自己的琉璃暖阁相通的传送阵法离去。

见风湮这么着急离开,青辞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没有多问,他知道他的翎儿姐姐向来是个稳重自持的女子,也知道她的肩上其实扛着自己难以想象的重任。

望着女子从传送阵中消失的身影,青辞扭头对着身边的苍妄问道:“阿念哥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翎儿姐姐过门啊?”

苍妄扬了扬嘴角,深邃的紫眸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抬手揉了揉青辞的脑袋,说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此番大胜而归,便足以证明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届时哥哥我就有理由向你的翎儿姐姐求亲了。”

“啊?”青辞被苍妄说得一头雾水,疑惑的挠了挠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苍妄却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挑了挑眉,颇有几分蛮横意味的说道:“我说跟你有关系便是跟你有关系,你小子只要记得好好表现,不要拖我的后腿就行。”

“哦……”青辞很是无辜的应了一声,他还是搞不明白,哥哥姐姐成不成亲,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在修罗界逗留了三日,青辞便独自启程离去,这是一场属于他的斗争,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能赢不能输。况且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三日之前离去的时候还说等自己凯旋归来,要亲自下厨为自己做一顿庆功宴呢。

“翎儿姐姐,阿念哥哥,青辞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等我将那些曾经奚落过我的家伙统统打趴下,回来之后你们可得请我喝喜酒!”腾云驾雾一路向东,青辞一脸希冀的为自己鼓气助威。

洛河宫这边,风湮三日之前匆匆赶回来之后便下了禁令,这段时间宫内只出不进,无论是谁都不得例外。

宣布了禁令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前往了那个相当于洛河宫禁地的祭坛,并且在祭坛周遭密密实实的打上了一层极其稳固的结界。

说起来这个祭坛之外原本就有一层禁制,威力并不大,只是有人靠近便会触发阵法,作为布阵之人的风湮便能够感知到。不过风湮的洛河宫本来就极少有外人往来,宫内为数不多的仙子仙童根本不可能去触犯神女的禁忌,所以如此没有威力的禁制倒也足够了。

而这一次风湮不单禁止外人进入洛河宫,更是在祭坛之外设下了如此坚实的结界,说到底,她想要防的不过只有三人——青辞、霜染衣还有苍妄。

布置好结界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开坛作法,也许是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侥幸,她想试着进入入定的状态,她希望上苍能够在意识之中给她一些有迹可循的提示。

可惜的是,老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在这祭坛之中一坐便是半个月,心中不安的情绪愈发的浓烈,但无论是入定还是入睡,意识之中都没有出现梦境,也没有出现卦象。

在所有的方法都被她一一使用并证明无效之后,她终于是彻底捏碎了心中那一丝卑微的侥幸,她知道,这一次不是她的修为需要有所突破,而是她这一身的神力怕是到了要全部献祭出去的时候了——她决定,要开坛作法。

作为洛河神女,她的开坛作法可和人界那些江湖骗子一手举着宝剑一手摇着铜铃,口中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的举动大相径庭,她若是要作法,那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

第七百九十五章 缘起60

既然会惊天动地,那她自身的消耗必然是少不了的,具体会消耗到什么程度,这还得看天意,如果推演顺利能够在短时间内感应到天命所向,那消耗就少,如果推演过程中阻碍重重,又或者是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那可就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了。

掐指算了算,三日之后是个黄道吉日,宜祭祀、祈福、开光。风湮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这天时只需等待三日,她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了,若是再拖得久一点,怕是苍妄便要按捺不住寻上门来了吧。

平心而论,她现在最不想,或者说是最不敢见的人就是苍妄,因为她没有办法为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做出解释。不仅仅是由于她不希望这个男子为她担忧,更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只能是天知地知风湮知,若是泄露出去,那大家所要承受的业力是风湮无法想象的。

三日,风湮做好了一切她所能做好的准备,将整个洛河宫中随处可见的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全都集中到了祭坛之中,并且有序的堆砌成了只有她自己才晓得其中意义的阵法。

这一幕若是让青辞看见了,定是会感到震惊无比,曾几何时他只知晓夜明珠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但是因为后来在洛河宫里见得多了,便只当这东西对于风湮而言不过是个相当于人界的烛火那般用来照明的物事。

而他却不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在洛河宫中已经存在了成千上万年,随便一颗都是灵气充裕,用它们来布置阵法,可以在最大的程度上减轻风湮本身的法力消耗。

除了将宫中的夜明珠堆砌成法阵,风湮还将通往琉璃暖阁的回廊两边种植的洛神花全部都采摘了下来,利用术法凝练成了洛神香。此花本来便有非同一般的凝神静气的功效,经过法术的淬炼之后更是可以安定三魂七魄的动荡。

三日的时间,一晃眼便过了。

风湮打开她在祭坛周边设下的结界,神色肃穆的走进了祭坛,确认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她便彻底隔绝了此处与外界的联系,一步一步的踏向祭坛正中央由夜明珠构建而成的阵法中心的祭台。

盘膝坐在祭台上,女子素手一挥,此次推演最重要的宝物便出现在她的身前——那是九块青黑色的残片,每一块残片上都带着极其沧桑古朴而又厚重的气息,在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辉的映照下,残片表面上隐隐的折射出淡金色的奇异纹路。

这就是人皇伏羲的后人们代代相传的洛书,在历经了岁月的变迁之后,它已然龟裂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即便是残片,它们依旧是上古至宝,只要能将这些残片拼凑成完整的洛书,再以足够强大的法力去催动它,它就依然能够发挥出它该有的威力。

随手点燃了围绕在祭台周围的洛神香,风湮深深的看了一眼摆放在面前的九块洛书残片,然后便缓缓的闭上了她美丽的双眸。

淡淡的金光自女子的身体表面泛起,紧接着,金光就变得仿若金色的水流一般从她的身上倾泻而下,缓缓的沿着风湮事先用夜明珠布置好的阵型流淌开来。

俯瞰这一幕,以女子为阵心,就见一道道金色的水流朝着四面八方缓缓流过,然后顺着固定好的轨迹将一颗颗的夜明珠串联起来,而每颗夜明珠在受到金色水流的浸染之后便像是被火焰点燃的烟花,骤然迸发出了耀目的光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夜明珠都已经沐浴在风湮的法力之中,此刻整个祭坛内都充斥着无比强大而圣洁的金色光芒。

然而这种明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渐渐收敛,随后就见那些原本从风湮身上倾泻出来的将夜明珠串联起来的金色水流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迅速的被倒吸了回去。而失去这金色水流浸染的夜明珠立刻变得黯淡下来,只能隐隐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这些金色的水流迅速回流之后都齐齐的聚集向了一个地方——洛书残片。

很快的,那些本来看起来黑黢黢不起眼的碎片在法力的侵袭下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从九块碎片拼接的裂缝之间可以看见有金色的光芒从中透出。

就在苍无念和画倾城以为那裂缝间隙透出的金光会越来越强烈的时候,那九块碎片却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九团棉花,硬生生的将这聚集而来的法力都给吸收了进去。

直到仅剩下一道金色的水流与风湮相连的时候,那九块洛书残片像是终吸够了法力,竟是开始变得晶莹透亮起来。

随后就听见类似铜铃一般“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金属敲击声从地面上传来,一个个奇异的符文带着流转的金光不断的从已经变得晶莹透亮的洛书残片之中飞了出来,像是一只只飞舞的蝴蝶一般环绕在风湮的身周。

随着“叮铃铃”的脆响越来越密集,从洛书残片之中飞出来的符文也越来越多,每一个看起来都和先前见到过的有些相似,但是细细观察每一个又与其他的都不一样。

画倾城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已经有些呆住了,直到无数符文几乎将记忆幻境中风湮的身形全都遮挡住的时候,她才忍不住喃喃道:“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东西……你当初用那么短的时间就全都记住了?”

苍无念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也没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复杂,这当中有许多符文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只要记住最基本的那些个符文,其他都可以算是它们的分支,无非就是这个多加一点,那个少加一竖。”

画倾城当然明白苍无念的意思,因为在她看来,这些符文也的确是这样。可是这东西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画倾城心里清楚,若非她现在已经能够想起些过去,能够和记忆幻境中曾经的自己心灵相通,这么复杂多变的东西让她从头学起,她肯定无法像身边这个男子这般进步神速。

画倾城不由得心下感慨,她心仪的这个男子究竟是积攒了多少世的福泽,才能拥有如此逆天的资质,无论学什么都拥有让人望尘莫及的速度,也难怪就连天界诸神都会对他如此忌惮。

可是尚未从感慨中回过神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画倾城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晃动,她心中一惊,以为是幻境中的风湮施法布阵而带来的动荡。

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抓住男子的胳膊,结果一伸手却是抓了个空,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传来了苍无念焦急的呼唤声:“湮儿,快把手给我!”

画倾城急急扭头看去,竟是骇然的发现自己的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生生的将她和苍无念给阻隔了开来。

而裂缝的那一边,男子一脸焦灼和骇然的望着她,拼命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伸出手来,但是他身体的姿势却很奇怪,好像被什么东西拦着,没有办法一步跨越两人之间的地缝。

晃动之感还在延续,眼见着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缝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扩大,画倾城大惊失色,想也没多想就要往男子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结果迈出脚步,面前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她硬生生的给弹了回来,脚下一个不稳,她有些狼狈的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画倾城呆呆望着地缝的那一头,离她不过几步之遥的男子此时正满眼惊惧的盯着她。

“湮儿,湮儿!”苍无念大声的嘶吼着,依旧执着的对她伸出手,可是他的身子就像是被人强行控制的人偶,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这一刻他的心中除了惊骇便是恐惧,自打进入这记忆幻境,随着女子过去的记忆一路看到现在,他们的身边一直都么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即便是刮风下雨,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苍无念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们会不会只是进入了一个意识的世界,而肉身依然停留在千年前的洛河宫中。

正是因为之前的一切都太过平稳安逸,所以此刻发生这样的突变才让两人都难以接受。眼见着他们脚下原本完好的地面忽然出现裂缝,剧烈的震动之下缝隙越来越大,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无法逾越的鸿沟,可是他们的身体却在此时不受自己的控制,有一种比他们强大百倍的力量在试图将他们强行分离。

一丝绝望的感觉难以遏制的涌上心头,苍无念是真的害怕了。只要是与这个女子有关的一切,随便一点什么小事都能牵动他的心,更何况在这个诡异的他无法掌控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第七百九十六章 缘起61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苍无念喊得嗓子都哑了,那女子却依然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连一句话都未曾回应过他。

“啊——!”苍无念的紫眸似是燃起了火焰,他愤怒的嘶吼着,挥起一拳狠狠的砸在面前看不见的结界之上。

只有“砰”的一声闷响,随即就见有血水从他拳头上的关节之处溢出,而那无形的结界却是连丝毫涟漪都没有反馈给他。

苍无念就仿佛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发着狠的就要挥出第二拳,结果脚底下的晃动骤然加剧,而他周身的事物也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天旋地转的感觉毫无征兆的袭击他的脑海,饶是他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想要奋力挣扎,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双眼,失去了他所有的意识。

而画倾城这边呢?并非是她的心中没有波澜,只是当她跌倒在地,看着对面男子的行动和自己一般不受控制的时候,她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了,她明明可以看见那个男子满脸焦急的神色,看见他正努力的试图靠近自己,听见他声嘶力竭的呐喊。

可是不知怎的,她只感觉到有一股冰凉的哀伤在自己的胸中蔓延流淌,渐渐的让她感觉到一切热情都慢慢冷却了下来,心底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让他走吧,这样才是最正确的抉择。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成为了不可跨越的鸿沟,直到男子的身影彻底的化作一颗细小的尘埃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同样的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却没有如同苍无念那般失去所有的知觉,反倒是意识一下子清明通透起来。

画倾城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经改变,此时的她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中,只不过点点星子却是被洛书残片之中飞射出来的符文所替代。

这奇异的符文星空本来应该让她感到陌生和惊诧,可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却并没有产生任何的疑问,相反的,她觉得一切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甚至于下一步该做什么她都本能的感觉到了。

她轻轻的抬起手,指尖金光萦绕,一连串的符文受到了她法力的牵引,迅速的移动到她的身前,按照某些特别的轨迹排列出了一个阵型。

随后画倾城便将指尖的金光往阵中一弹,那符文排列出的阵型立刻如水波一般开始轻轻的涌动。

黑暗的“星空”仿佛被这个阵型的波动给逐渐溶解,不多时便撕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一条小路出现了在画倾城的脚底下。

女子没有犹豫,抬起步来踏上路面,径直朝着路的那一头走了过去。

当视线霍然开朗的时候,出现在画倾城眼前的是一个结界,这个结界她不会陌生,正是之前她与苍无念在记忆幻境中所看见的魔界与修罗界之间的结界。

不过之前看见的时候,这个结界一直都维持着风湮两万多年前第一次前去巡视时的模样,在隐蔽的地方有些微的松动,只要多加留意,并不足以出现什么大问题。

可眼下呢?那原本微不可查的松动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虽然有修补过的痕迹,但也不知是修补之人对于阵法不够精通还是因为修补的时候过于仓促,总之那修补过的地方已经彻底被摧毁,只要实力不是太不济,无论是魔族还是修罗族,都可以在两界之间畅通无阻的往来。

疑惑之时耳边忽的传来一声猛兽的低吼,紧接着一头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便“刷”的一下子从结界的那一头飞身越了过来,而在它的背上还侧坐着一个红艳艳的身影。

见此一幕,画倾城的面色顿时一沉,因为她看得很清楚,那头漆黑丑陋的猛兽正是魔界的噬魂兽,而坐在噬魂兽背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试图勾引苍妄的赤刹。

强烈的魔气自赤刹的周身散发出来,很明显,眼前的她已经不再是个修罗,而是成了真真正正的魔女。

周围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与此同时不断有噬魂兽低吼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画倾城心头一惊,抬眼望去,却是赫然发现头顶一片黑压压的,竟是一个噬魂兽军团从天空中掠过。

“魔界居然在暗地里培养了这么多的噬魂兽?”画倾城心中骇然。

正当她想追着噬魂兽前行的方向跟上去瞧个究竟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以符文为星子的星空之中。

微微蹙了蹙眉,她再一次抬手引动了身周的符文,很快的,一个新的缺口连带着一条小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再次一脚踏入,朝着这个缺口给她打开的道路前行。

这一次出现在路的尽头的依然是一个结界,只不过这个结界属于人界与魔界之间。

原本六道之中人族就是最弱势的,这个弱势并非是因为凡人的数量少,而是因为凡人的实力弱。

整个洛河东岸都是人界的领地,但是有仙根的人只占其中极其稀少的一部分,而在这些有仙根的人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被埋没的,他们终其一生也不会发现自己与其他的凡人有何不同。

在剩下的那些有机缘修习仙法道术的人当中,不排除有一些福泽深厚资质奇佳的人最终能够飞升成仙或者成为一方巨擘。但是绝大部分修士或者隐世不出的异族都只是相较于其他凡人显得强大,莫说是面对魔族,即便是面对妖族他们都不一定有抵挡之力。

也正因为深知人族的弱势,所以上古诸神在合力将魔界与六道隔绝开来的时候,对于人族的结界是格外的用了心的,可以说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结界乃是这天地间最牢固的结界没有之一。

可就是这么一个原本最不应该出现问题的结界,如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比起修罗界那个破了一个大缺口的结界,人界这个结界早已是形同虚设。

阵阵阴风袭来,一个个鬼魅的黑影从魔界大摇大摆的飘入人界,很快的,画倾城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都能够感受到如今人界正在经历着怎么样的惨状。不多时,那些来自凡人的恐惧、怨恨、不甘、绝望,全都化作丝丝缕缕的怨念飘进了魔界。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怨念最终的归属都是魔族的怨念池,即便是神佛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就像他们无法彻底的将魔族给消灭一样。

既然无法阻挡怨念的归属,那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尽量减少怨念的产生,所幸凡人势弱,绝大部分的凡人终其一生也顶多是有所执念,在执念尚未加深成为怨念之时便已经寿元耗尽走入轮回。

可是眼下却是不成了,整个人界都已经被魔气所侵染,毫无抵挡能力的凡人们心中或轻或重的执念在迅速的膨胀着,然后在魔族残忍的践踏与折磨之下,他们终是释放出了无限的怨念,为魔界的怨念池提供源源不断的给养。

画倾城仿佛看见了一朵朵诡异邪恶的百面棘竞相绽放,迅速的结成了一颗颗原本稀有难得的心魔,而魔尊坤休正率领着他手底下的八大魔将,利用那些心魔将一个个不愿归顺魔族却又有利用价值的修士变成他们手里的傀儡。

惨烈的哀嚎久久回荡在画倾城的耳边,这一次是她主动闭上了双眼,抬手一挥袖袍,退回了符文星空。

接下来的一切便不再出乎她的意料,每一次牵引周遭的符文都会在虚空中撕开一个缺口,每一个缺口对应的都是某一个界域与魔界之间的结界,并且没有意外的,每一个结界都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损毁,每一个地方都有生灵受到魔族的残害。

到了后来,画倾城每回到符文星空都十分不愿意再次抬手牵动剩下符文,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体就像不受她所控制似的,分明不忍,却又不甘,仿佛不死心一般,非要得到什么确定的答案。

直到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虚弱得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在进入过去的世界之后是没有法力的,为什么来到这个奇怪的符文星空之后却又能施展法力了?

短暂的愣神过后,她却又忽然明白了,这份力量并不是属于画倾城的,而是属于风湮的。她现在所做的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记忆幻境中风湮正在经历的东西。

想通了这一点,她同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眼见着当年的自己利用洛书的力量窥视天机的时候,身边的苍无念会突然被迫与她分离开来。

“这终究是天机啊,是不是即便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依然什么都不能向阿念透露呢?”望着身周渐渐失去光泽的那些符文,画倾城虚弱的瘫坐在地上,神色茫然的喃喃自语。

第七百九十七章 缘起62

“能不能透露,你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传进了画倾城的耳朵里。

画倾城闻声目光一凝,随后她下意识的往四周瞧了瞧,一边瞧一边焦急的问着:“你……你是我的残念吗?就是你将我和阿念带来这里的吧?你现在把阿念弄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画倾城身周那些已经因为力量的消耗而变得暗淡无关的符文迅速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很快的堆砌成一个人的形状。

随后那暗淡的符文光芒微微涌动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女子略显缥缈的身影。

“是我将你们带来的,放心吧,阿念不会有事的。”那缥缈的身影一边缓缓的走到画倾城的身边,一边轻声的安慰着。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刚才你突然将我们分开,他一定急疯了!”画倾城蹙着眉,她总觉得看见自己过去留下的这一缕残念,心中就莫名的有些紧张。

那缕残念只是对着她微微勾了勾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你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独自来到这里吗?其实你的内心从未改变过,在三界和他之间,无论重新选择多少次,你都会在这一刻放弃他,选择三界众生。不让他看见你当初窥视天机的结果,这本来就是你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画倾城的心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刺穿,一下子疼得她几乎都直不起腰来。她手捂着胸口,不甘心的抬眼望着自己那缕居高临下的残念,问道:“就算天机不可泄露,可为什么注定我就是要放弃他?如今你与我已经不是一体了,你凭什么断言我所作出的决定还是会伤害他?”

残念垂了垂眼,良久之后轻轻摇了摇头,“这世间有许多事,本来就不是简单的是非对错可以解释得通的。两害相权选其轻,你现在认为放弃他对他是一种伤害,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更惨烈的结果罢了。”

“什么更惨烈的结果?”画倾城心头一紧,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

风湮的残念轻声叹了口气,缓缓的蹲下身来,“其实事到如今,你当年留给我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存在不过只是你留给自己再一次进行抉择的机会。后面的事情,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想起来之后要怎么做,不会再有任何力量阻挡你的意志。”

“那阿念呢?他会想起来吗?”画倾城生怕这缕残念说走就走,急急出声问道。

“当然了,他想起来的东西可比现在的你多。只要是他当年经历过的,他都会想起来的。”残念淡淡的说着。

画倾城还想开口再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苍无念,结果面前的残念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黑暗之中不知从哪里卷起了飓风,将两个女子的发丝和裙裾都吹得凌乱翻飞。画倾城下意识的眯起双眼,想要挣扎着起身,而就这时候,面前那缥缈的身影忽的一抬手,指尖直指画倾城的眉心之处,一缕缕强烈的气息波动便顺着她的手指疯狂的往画倾城的身体里涌入。

而画倾城的意识在女子的手指触碰到她眉心的瞬间就已经凝固,很快的她便感觉到有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力量在不断的注入自己的体内,沿着自己的奇经八脉飞速的流淌。

紧随着这熟悉的力量而来的还有那如潮水一般的记忆,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就像是一本本迅速被翻动的画册,每一页都在她的脑海里迅速翻过,然后在她的记忆中重新刻画出痕迹。

伴随着力量的不断注入,那缕残念的身形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她完全化作了一缕青烟从画倾城的眉心钻了进去,至此,这一抹孤寂了一千多年的风湮的残魂也终于回归她的本体之中。

狂风骤然停歇,画倾城则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和记忆而陷入了一种类似昏迷的状态之中。之所以说是“类似昏迷的状态”,那是因为她仍然具有清醒的意识,只是肉身还未能很好的融合那些强行灌入体内的东西,所以她暂时无法用意识去掌控自己的身体,因此表面上看起来她像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无奈的闭上双眼的那一刻,画倾城心中明了,自己现在算是拿回了自己当年的大部分力量了,只要等她好好捋一捋过去的记忆以及将身体的力量融会贯通,她应该就能够和苍无念一起努力回到上古时期。

只不过当她开始认真搜寻自己的记忆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是变得越来越沉重。

……

记忆中,自己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才走到符文星空这一步,那时候的符文就只是符文,排列出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卦象。但是风湮却能看得明白,这是三界大乱的征兆。

从时间上她能做出一个大概的推测,这场天地浩劫,要不了百年就会降临,而三界宁和安详了太久太久,根本没有对抗这个浩劫的力量。

该怎么办呢?风湮心急如焚。

无奈之下她一咬牙关,逼出一口精血喷洒在身前的洛书残片上,体内剩余不足一成的法力也被她催动到了极致。

那原本已经变得暗淡的符文就像是回光返照之人的双眸一般倏尔明亮起来,而这一次它们却不再是排列出卦象,而是缓缓的融合到了一起,最终在风湮的眼前幻化做了一个男子挺拔修长的身影。

这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能够堂而皇之走进她心里的男子,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轻而易举便扰乱她心绪的男子——修罗王,苍妄。

看见这一幕,风湮的心绪果然瞬间便凌乱了起来。她拼着根基受损的风险强行推演出了一个解决之法,可是她却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解决这场危难的关键人物竟然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要排除在所有凶险之外的苍妄。

身为当世的修罗王,苍妄的确很强,强大到天帝都不得不忌惮。可即便是这样,仅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战胜魔界?

魔,是没有弱点的,若非要说有,那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条件是三界众生的恶念。换言之,只要众生无恶念,这天地间便不会再有魔,与此同时与魔同源的神也就会一同消失。

可是三界众生有可能皆无恶念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正因为魔的强大与不可灭绝,所以他们就成了三界众生必须要合力抵抗的天敌,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在上古诸神的合力镇压之下,魔族终于被驱逐到了三界之外,然后形成了后来的魔界。

设在魔界与六道之间的结界并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倚仗,只是因为历时久远,所有的人都已经渐渐忽略了这件事情。

连凡人都尚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盛极必衰的道理风湮又怎么会不明白。天界、神族,他们代表着三界至高无上的勇力与权威,治理三界的时间太过久远了,久远到明明已经产生了许多的弊端却仍然不自知。

三界大能们的松懈对于魔族来说无疑是发起进攻的最佳时机,他们已经被镇压得太久太久了,天帝的那个位置,魔尊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风湮如果还是最初的那个风湮,对于这一切或许并不会掺杂太多的个人感情,既然天机的预示已经告诉了她,修罗王苍妄是解决这场浩劫的关键人物,那么作为洛河神女,她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代表天界率领天兵天将出战,全力辅佐苍妄便可。

至于成败亦或者是苍妄最终的结局,那都不是她所需要关心的。所谓浩劫,不过就是天地规则的大清洗,即便让魔称霸了三界,成千上万年之后,谁又能保证天地间不会再出现诸如上古诸神那般强大的存在,然后重新将魔族镇压,再次将一切都恢复原样。

这便是天地历史的大轮回,在这样的大轮回面前,无论是神是魔,终不过是渺渺众生之一罢了。

只可惜,风湮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风湮了,且不说就算她如何的冷情,她也是神族的一份子,就单单仅凭她对苍妄动了真情,她就注定是要走下神坛,注定心存痴念。

为什么对抗天地浩劫的关键人物会是苍妄?风湮很快便想明白了。

追溯到上古时期的话,修罗其实也是神的一种,即便时至今日,他们严格说起来依旧属于神的分支。修罗的先祖拥有着不亚于远古诸神的强横神力。

相较于后来的天界海纳百川的成仙方式,修罗界则是显得十分“排外”,修罗皇族的血统更是一直都干净纯粹。至少据风湮所知,在修罗族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有资格介入皇族的外族。

所谓“血统”,倒不是说修罗男女从不与外族通婚,而是因为他们的皇族不是世袭而来,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为尊,那些意外与修罗男子或者女子相恋的外族,因为骨子里没有修罗的血脉,于是好勇斗狠这回事,他们是万万斗不过修罗的。

第七百九十八章 缘起63

更何况一如情网万事皆休,就连风湮和苍妄这样的强者都不可例外的有了心软的时候,更何况其他人。

而且修罗只是好战,又并非是莽夫,遇到那些心怀鬼胎妄图从内部瓦解修罗皇族统治的家伙,他们定会团结一心将其轰杀。

再加上阿修罗始祖在冥冥之中一直都守护着自己的后人,“非天本源”和“端正本源”永远只会出现在血统最纯正资质最上佳的修罗女子身上,所以经历了无数万年的岁月变迁,也就只有修罗界才算得是当今天地间最不忘初心的一界。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合力抵御外敌的时候,他们才会是最不易生出怨念的一界。

与苍妄相处的这段日子里,风湮曾无意间听苍妄提起过,说是当今的修罗界出现了拥有“端正本源”的天命圣女,而这个天命圣女还是修罗界前一任占星师的亲妹妹。

风湮当时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为何说是前一任占星师?莫非那位占星师已经殒落了?

苍妄却是摇了摇头,告诉她那位占星师成为了现在的修罗圣女,换言之,这姐妹俩如今一个拥有“非天本源”,一个拥有“端正本源”,也不知她们的父母是积了几世的德,生了一双好女儿。

而更奇异的是,那个拥有“端正本源”的妹妹一开始是作为修罗圣女的继承者被送入烈阳宫的,也就是说,她在拥有了“端正本源”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资格接纳“非天本源”,这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

只不过因为姐姐同时还拥有着感知天地异象的能力,在为自己妹妹的命格做出卜算之后知晓她若是成为修罗圣女便会遇到劫难,所以她提出自己继承“非天本源”,继任修罗圣女,而请求苍妄将妹妹体内的“端正本源”加以封印,直到这位姐姐能够确认妹妹安然渡劫。

当时的风湮在听完苍妄的一番解释之后也不过就是感慨了一下,笑言修罗皇族的这些关系还真是复杂。

可是如今再细想,风湮才忽然明白,这天地间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巧合?如果有,必然是天命所向,一切都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

苍妄已经是三界众生当中实力最巅峰的存在,对于拥有这么一个强大的修罗王统领的修罗界而言,为什么还要无端的冒出一个拥有“端正本源”的女子?

虽然苍妄告诉过她,天命圣女若是与修罗王双修,可助修罗王的实力再迈入一个新的台阶,但是且不说苍妄会不会为了实力而与一个自己不动心的女子巫山云雨,就单单说这个天命圣女在这种时候出现,那本身就是一个异象。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释,那位可以身兼两种本源的圣女就是为了苍妄而生的,而苍妄这一身可以撼动三界的实力,才是真正的为天下苍生而生。

他既然是化解这场天地浩劫的唯一希望,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拥有能够与魔族相抗衡的实力,不,确切的说是他必须拥有能够击败甚至是击杀魔尊的实力。

然而如今的魔尊存在于这天地间的时间可比风湮和苍妄要久得多,而六道与魔界之间的结界显然也不是近期才开始出现问题的,到底有多少魔族已经从结界的裂缝渗透到三界之中,这一点根本就无法去追究。

这样的情况下苍妄在面对魔尊的时候如果无法拥有压倒性的优势,那就不用谈什么化解天地浩劫了。

而想要在天地浩劫降临之前拥有那样的实力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使用修罗族中绝对的隐秘禁忌之术,也就是当年阿修罗始祖流传下来的,可保修罗一族永存于世的秘法。

这个秘法需得开启至少一个本源,然后辅以万名修罗族中的实力至强者以百世轮回饿鬼道为代价,强行召回历代修罗王的巅峰勇力,并且将这些力量都加诸在现世修罗王的身上。此术若成,这位被加诸了历代修罗王巅峰勇力的现世修罗王就可成就万法之身,这样的修罗王被修罗族称为“万法修罗王”。

依风湮的猜测,修罗界的圣女,也就是那个叫做云蕊的女子并不可能算出她的妹妹安如月究竟会经历什么样的劫难,所以真的大难临头的时候,安如月很可能早就被破除了封印成为天命圣女。

如此一来,这姐妹俩为了保全另一方很可能争相牺牲自己,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互相妥协,一同开启本源,以为彼此换来一个可以超生的机会。

可是不管那姐妹俩如何抉择,除去她们以外,修罗族万名实力至高的强者也都将陷入难以想象的长久的痛苦之中——饿鬼道轮回百世。

这百世可不是普通凡人的百世,于人界而言,一世是为百年,百世也不过万年罢了。而修罗界的万名强者堕入饿鬼道,那一世至少也是以万年记,百世至少也是百万年,并且实力越强的修罗,需要在饿鬼道蹉跎自身业力的时间就越长,更有甚者便是千万年也不见得能够重新回归阿修罗道。

而作为此等逆天秘术的直接受用者,现世修罗王苍妄,他所要经历的危险和痛苦就更是无法预知的了。

首先,他在接收无数修罗先王的巅峰勇力的时候是否会出现意外,没有人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万一他无法承受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力量,那尚未与魔族开战,他便是第一个殒落的。

其次,假设他能够勉强承受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能不能很好的融会贯通又是一个未知之数,若是不能,又或者因着这些力量而导致他的性情大变,他很有可能就不是一个助力,反倒会成为三界与魔界对抗的巨大阻力。

最后,也是最让人心情沉重的一个问题,本源之力的开启者和辅助者都要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那作为直接受用者的现世修罗王在万法耗尽之后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还有存在的机会吗?

是的,存在。哪怕是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他至少还算是存在的。

天地规则是冰冷无情的,无论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冲突,一切最终都要趋于平衡。如今魔族蠢蠢欲动,天地即将失衡,于是需要出现万法修罗王这样强大的存在来制衡。

一旦天地浩劫得到化解,魔族受到重创被强力镇压之后,为了不让万法修罗王成为继魔族之后又一个破坏平衡的存在,那按照天地规则,他的力量终究是要一同消失的。

所以风湮最为忧心的就是,若苍妄真的用如此极端的办法成就了一时的万法之身,当他的力量散去之后,他是不是也会如同那消散的力量一般,一起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真的到了那一步,苍妄就将不复存在,三魂七魄无一残存,连一点点念想都不可能再给她留下。这是风湮绝不希望看见的结果。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符文所幻化出来的那个男子的身影,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他们从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相爱相守的所有画面。第一次,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纠结之中。

但凡有情,皆是如此。有很多时候,牺牲自己远远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意的人牺牲要容易得多。

尽管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妄图改变什么,她所看到的就是天机,就是天命,就是接下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可是从情感上来说,她已经做不到了,她不可能不去考虑苍妄的结局。

哪怕要与这个男子永世隔绝,再也见不到他一面,她也希望这个男子能够有一丝生机,就算是堕入无间地狱,那也比灰飞烟灭来得强。

逆天的心思就如刚冒出火星的爱情,一旦升起,势必要燃起熊熊烈火,这烈火能融化一切冰霜,烧毁所有阻碍,燃烧后的灰烬最终将化为无穷的业力,能活生生的将一个神族也拉进地狱的深渊。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风湮在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最终决定要放手一搏,她知道这个男子早已经左右了她的心绪,但所幸她的双眼依旧清明。三界众生的安危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众生之中,还存在着一个她想要的他。

目光一凝,风湮将眼前男子的虚影散去。起手,布阵,这一次她要向天命求一个逆天之法。

向天命求一个逆天之法,这个疯狂的举动无论让谁听了都会认为这位往昔无比淡然冷漠的神女一定是疯了。这就如同她跑去找魔尊,然后当着面问他“我要如何才能杀了你”是一样的,一样的荒唐。

天命不是魔尊,但是天命比魔尊更可怕。她若是问魔尊如何才能将其杀了,对方大不了就是不理她,即便是对她动手她也有逃离魔爪的能耐。天命却不然,天命会给她指引,但是却会要她付出惨烈的代价。

可惜彼时她已经顾不得了,顾不得这个代价并不是她自己就能一力承担的。

第七百九十九章 缘起64

耗尽了她在这一次逆天的推演之中所能压榨出来的最后一丝丝法力,她并没有如愿的看见什么具体的人或者事。精疲力竭的昏迷过去之前,她只隐约得到了一点点提示,不甘的闭上双目之时,她的脑海里只反反复复的缠绕着一个想法:拖延时间,找出一个将折损降到最低的办法成就一个万法之身。

是的,重新铸造一个万法之身,可以是万法青龙王、万法天君、万法大司命、万法洛河神女……而不一定非要是万法修罗王。

对抗天地浩劫的关键在于需要崛起一个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击败魔尊,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魔尊败了,那些渗透在三界之中的魔族便会落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到时候只要集合三界各族之力,不愁无法镇压他们。

只是因为时间太短,这场浩劫来得太突然,只有拥有上古先祖庇佑并且可以集结一族之力施展绝对秘术的修罗王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就其万法之身。

所以对于风湮而言,若是要试图改变苍妄的命运,就必须从拖延时间开始。

可惜彼时的她已经极度的虚弱,已经再也使不出一点法力去卜算推演什么,尽管她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就安排好一切。但是,她最终还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昏迷在祭坛之中。

就在她昏迷之后不久,一个身影悄然来到了祭坛之外。由于此时祭坛周遭的结界已经没有了风湮强悍法力的加持,所以只要是实力过得去的一般强者都能强行冲破结界闯入其中。

此时这个身影正是这么做的,而且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击碎了祭坛外的结界,来者一眼便瞧见了祭台正中央瘫倒在地上的那一袭淡紫色的身影,以及她身前掉落着的一块带着血迹的洛书残片。

来者轻轻摇了摇头,缓步走上前去,袖袍一挥将洛书残片捡起,然后抱起昏迷之中的风湮,一个闪身回到了琉璃暖阁之中。

巨大的耗损使得风湮陷入了沉睡,直到她因为一个梦境而猛然惊醒的时候,距离她布阵推演的那一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次的梦境不再是如同以往那般的卦象,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有场景有画面的梦,这是自打风湮降生在这天地间头一回发生的事情。

在梦里,她看见了自己推演出来的天机,看见镇压魔界的结界全部崩溃,三界生灵涂炭。在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之中,一道紫光冲天而起,迅速化作一个光罩,将天与地都笼罩在其中,与此同时所有的魔气都仿佛如临大敌,四处飞窜想要逃离那耀目的紫色光芒。

风湮看见一身伤痕累累的自己呆呆的望着那源自于南海之南的磅礴法力,她知道,这份力量来自于她所心仪的那个男子,她也知道,这个男子定然是选择了开启本源之力,成就了万法之身。

泪水如洛河深处的波涛一般汹涌而下,她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怎么这么突然的就走到了这一步。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疯了一般朝着迦蓝海域的罗列岛飞驰而去,口中止不住的大声呼唤着男子的名字。然而,没有人给她回应。

终于,当她跌跌撞撞的赶到烈阳宫的时候,她看见了无数修罗强者的身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而血玉祭台之上,那个一袭紫金长袍的男子正笼罩在一层模糊的光晕之中。

“阿念……”风湮张了张嘴,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到几不可闻。

然而血玉祭台上的那个男子却好像是听见了,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对着远处的风湮微微勾起了唇角,如同往日见到她的时候一样,缓缓伸出长臂。

这几乎是每一对恋人之间都有的默契,男子朝着女子伸出手来,女子便欢欣雀跃的投入心仪之人的怀里。

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的风湮在看见男子这个举动的时候立刻便奋力朝着他奔去,只是才刚迈出几步,她便赫然发现男子伸出的那只手的指尖不断的有血水滴落下来。

风湮霎时僵在了当场,目光下意识的顺着那滴落的血水往下看,只见那血水一落在血玉祭台上,便被那块奇异的血玉给吸收了进去。

风湮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僵滞的身子再一次冲着男子奔跑而去。

然而她终究是负伤太重,方才一路腾云飞驰到修罗界几乎已经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法力,于是没跑几步就被脚下不知哪位修罗强者的尸体给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如此的动荡使得她有一种五脏六腑都被摔移了位的感觉,强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她不管不顾的又爬起来,拼了命的想要抓住那只曾经给过她无数温暖的手。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来越近,风湮却是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男子此时的面容,她只觉得男子的脸色似乎越来越惨白,越来越透亮,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风湮心头大惊,狠狠一咬牙,一个健步飞跃到血玉祭台上……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那个男子在她终于努力到达他身边的时候,终于是化作了一点点莹莹的亮光,伴随着身边充满血腥味的轻风飘散而去。

他,灰飞烟灭了。

“不——”

“阿念,阿念————!”

天地间回荡着风湮痛苦而凄厉的哭喊,可是再没有那么一个会唤她“湮儿”的紫眸男子嘴角挂着浅淡而又宠溺的笑意对她伸手,揽她入怀。

胸中翻涌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强烈的血腥之气充斥在她的口鼻之间,“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便从她的口中喷涌出来。

也正是这一口鲜血,将风湮彻底的从梦中惊醒,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口中也满是腥咸的味道,显然,梦虽然不是真实的,但是口吐鲜血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风湮紧蹙着眉头,下意识的抬眼瞧了瞧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琉璃暖阁之中自己平日歇息的那张软榻上。

她一边心下疑惑自己是如何回到此处的,一边手捂着胸口吃力的想要挣扎着起身,突然房门被人推开,那一袭消失在梦里的紫金色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门口。

来人见到床上的女子嘴角和枕边的血迹,深紫色的眸中满是痛色,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她的身边,小心的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终于醒了。”男子的声音低低的,却满含着心疼与担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暖,还有萦绕在男子身上那熟悉的伽楠香,直到这一刻,风湮才从先前那可怖的噩梦之中缓过劲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阿念……”风湮如往常一般温顺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生平第一次发现,男子有力的心跳声才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旋律。

男子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后背,语气有些幽怨:“你可知,你昏迷多久了?”

昏迷多久了?风湮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想起自己昏迷的原因,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嘴上却甚是云淡风轻的说道:“极少见到你紧张的模样,想来这一次定是吓着你了吧。”

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扶着女子的身子让她与自己相对,垂眼凝视着女子苍白的面容和嘴角那一抹刺眼的殷红。

微微蹙了蹙眉,他伸手抹去了女子嘴角的血迹,然后抚下头去,用自己急切中带着小心和颤抖的吻告诉这个女子,他究竟有多担心她。

这个吻让他们彼此都产生了一种久别重逢、劫后余生的错觉,于是他们吻得绵长,吻得热情。

直到风湮的胸口再一次因为气息翻涌而传来窒息的疼痛,她才猛然惊觉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被男子压在了榻上,而身上的男子显然已经是动了情。

他们曾经有过很多次水到渠成的机会,可是这个男子却始终没有对她迈出那最后一步。她心中只当是时机未到,倒也并没有太过纠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与他合二为一。

可是这一次……

看见男子眼中翻涌的情

欲,风湮的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了一丝慌乱。过去的不纠结不代表她对于男女之事不会感到紧张,只不过是不会如寻常云英未嫁的女子那般患得患失,时而想着对方若是占有了自己的身子,会不会就此轻视于自己;又或者是想着对方迟迟不跨出这一步,是不是对自己并没有兴趣。

今次倒是怎么了?为什么心中会无端的感觉慌乱呢?难道是因为有伤在身,担心受不住男女情事吗?

男子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女子的不适,他赶紧翻了个身,侧身将女子重新揽进了怀里,歉然道:“对不起湮儿,我……有些冲动了。”

听得男子这般的语气,风湮只觉得心头那一丝慌乱一下子就变成了酸涩,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第八百章 缘起65

男子没有接话,他当然能理解风湮为什么这么说,但同样的,一时的情动之后他也知道今时今日并不是男欢女爱的好时机。

于是,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她,直到平缓下内心的激荡之后,才轻轻的在她耳边开了口:“湮儿,嫁给我,做我的王后。”

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他不是在求娶,而是在为彼此做出决定,如同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坚定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可就是如此霸道的口吻,却犹如暖风一般拂动着风湮黯然的心绪,一下子便让她心潮澎湃了起来。

嫁给他,做他的王后,这是淡漠如风湮也曾不可遏制的期盼过的事情。

可是……

推演出的天机和方才梦中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风湮的心绪的确是会因为这个男子而起伏不平,但是她的双眼却并没有因此而被蒙蔽,她清楚的知道,与这个男子越是缠绵恩爱,对于她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就会产生越大的拖累,她越是不舍得对他狠心,这个男子的结局就会越靠近灰飞烟灭。

虽然她眼下对于如何推迟这一场天地浩劫到来的时间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但是远离这个男子,是她务必要做到的第一步。只有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感情排除在外,她才有可能找到一个于三界于爱人都能够两全的方法。

一时间,风湮的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答应他,怕最后的事实让他痛心失望;可是她也不能拒绝他,因为两人相处至今一直极为和谐甜蜜,她知道凭借这个男子玲珑剔透的心思,无端的拒绝只会引起他诸多的怀疑。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暂时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呢?风湮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见女子沉默不语,男子顿时忐忑起来,他小心的问道:“湮儿,你不愿意?”

风湮心头一紧,忙道:“怎么会,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此次闭关失败,身体一时间还有些虚弱,怕是还需要静养好一阵子。”

男子闻言爽朗一笑:“哈哈哈……无妨,你我的亲事可是三界大事,筹备起来也需得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便好好休养,安安心心的准备做我的王后便可。”

“这……”风湮有些犹豫,可是抬眼瞧见男子那灼热而又充满的期盼的眼神,顿时心中一疼。

“好吧,一切就按你的想法办。”风湮垂眸,轻轻的将头靠在男子的肩上,不敢再对上他欣喜的眼神。

在确定了风湮的身体除了消耗过多便没有太多意外之后,男子满心欢喜的离开了洛河宫,风湮虽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直接通过传送阵回修罗界,但是她猜也能猜到,这个男子定是为他们的婚事去做些他认为该做的准备了。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风湮的一颗心才渐渐的沉了下来,她不能够确定这场浩劫到来的具体时间,所以一切的准备都需要越快完成越好。

想要找到代替苍妄对抗魔界的办法,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自己所有的力量,虽说在她沉睡的这一个月内,她的法力也在自行恢复着,但是这点力量并不足以支撑她再一次启用洛书去推演出她想要的东西。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太上老君讨要些仙丹妙药,可是师出无名难免要掀起轩然大波,若是让旁人知晓了洛河神女无端端的失了一身法力,竟是需要仙丹来调养,那恐怕魔族尚未破界而出,三界自己就先得产生动荡了。

更何况她也不清楚就算是服用了太上老君的仙丹,自己的法力又能够恢复几成。

思来想去,她最终在心里锁定了一个人选——大司命空离。

如果要说这天地间她最信任的人是谁,那除了苍妄,便是空离无疑。她信任苍妄,是因为苍妄是她心头所爱,她坚信感情是需要建立在对彼此绝对信任的基础上才能得到最稳固的维系。

至于空离,没有太多原因,仅仅就是因为他们从本质上而言是十分相似的那一类便已然足够。虽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他们对彼此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便是知己之谊。

看见风湮亲自来到自己的文昌宫的那一刻,即便是以空离如此冷情的心性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且不说这个女子来得着实突然,就单单凭借他一眼就发现这个女子周身的法力波动甚是微弱,这便足够让他意外。

四目相对,两人尚未开口便先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所幸风湮在来之前便已经算准了今日霜染衣不在文昌宫里,否则要是让那个丫头瞧见这一幕,少不了上蹿下跳的对着风湮就是一番刨根问底。

空离到底是空离,仅仅只是通过风湮的眼神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女子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从前那种心无一物的宁静淡漠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淡的人间烟火气息。

没有开口询问什么,空离便伸手一招,一个小小的锦盒便出现在了风湮的面前。

“这丹药对你有好处,吃了吧。”空离只是语气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

风湮既没有为自己的情况作出解释,也没有推辞,就这么当着空离的面将锦盒打开,拿出了内里放置的一颗金灿灿的丹药就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见风湮服用了丹药,空离才又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本君帮忙的,但说无妨。”

风湮垂了垂眼,对着空离微微欠了欠身,轻声道:“想劳烦空离君带本宫去一趟鸿蒙遗境。”

听见女子的要求,空离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一丝疑惑,“你如今根基都有所动摇,还能利用十二时镜做些什么?”

风湮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根基已经有所动摇,所以才要劳烦空离君带着本宫走一趟。”

“你的意思是,让本君施法将你送回过去?”空离微微蹙了蹙眉。

风湮点了点头,“正是。”

“可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怕是回不到太过久远的过去,若强行为之……恐有不测。”空离面色严肃的盯着女子说道。

风湮似是轻笑了一声,答道:“无需太久远的过去,不过是回到两百多年前罢了,这一点应该不会太为难空离君。”

空离上下了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子,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一句:“你和修罗王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女子的本来还算得平静的双眸在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微微闪了闪,随后淡淡答道:“没有任何问题。”

也不知空离到底是信了还是不愿刨根问底,他只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以自己法力为引,带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这文昌宫中。

在空离的帮助下,风湮很快的就来到了鸿蒙遗境,然后借助对方的法力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的画族。

之所以选择回到两百多年前,除了因为眼下的风湮自身法力不济,为求稳妥只能往回走这么远,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织霞特意为她而画的护卫在这个时候已经悄然来到了画族。

这画中的男子既然本来就是她的护卫,那事到如今,自然就是轮到他履行自己护卫职责的时候了。

风湮如同上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一样,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找到了那一对即将成为画中男子父母的年轻夫妇。她来得不早不晚,刚巧就是那个妇人即将临盆之时。

都说凡人女子生产的时候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如今让风湮亲眼所见,心中倒也有些感慨。望着那女子一头冷汗的痛苦表情,她不禁想到了苍妄,想到了那个男子时不时便会以暧昧的态度在她耳边笑言要她也为他生个孩子。

只可惜,她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妇人似乎痛苦的哀嚎了许久,可是看起来依旧没有能将孩子顺利产下的趋势,风湮不由得暗暗蹙眉,莫非她的那个护卫为了修炼一个肉身便要这般害死一条人命?

就在她心有疑虑之时,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房间,与此同时接生的稳婆也如释重负,在看清了孩子的性别之后兴奋的叫嚷起来:“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风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浑身血淋淋看起来皱巴巴的小小的家伙正被那稳婆掂在手里,虽然此时的他一点也看不出画中那正气凛然的模样,但是风湮还是一眼就瞧出这个孩子就是织霞为她画的护卫,而且还看出来他具有十分不凡的资质。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终究这个画中的男子并不是通过轮回道投胎成人的,他本来就是一种极其贴近器灵的存在,拥有着织霞赋予他的法力,后来两万年在洛河宫中接受风湮神力的温养,注定了他必然不是一般妖鬽可比。

可是即便如此,眼见着他化作这么小小的一个孩童被一个母体十月怀胎最后生出来,风湮的心中还是难免有些震动,甚至……有些犹豫。

第八百零一章 缘起66

事关天地众生,风湮自然是不会做些无意义的事情。她此番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这个画中的男子,她需要这个男子来为自己分担业力。

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自己接下去所要做的事情必然会遭到严重的业力反噬,为了避免自己的目的尚未达成就落个身死殒落的下场,这个沐浴了自己神力两万年多年的器灵自然是分担业力的最佳选择,更何况,他的使命本来就是护她周全。

这无关乎是否残忍的问题,因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这么一个生灵的存在,他因着织霞与风湮的神力而来到这天地间走了一遭,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泽。换句话说,他本就是织霞在冥冥之中为风湮留下的一道护身符,若不是风湮命中注定会遇到极大的劫难,他也不会有出现的机会。

若是放在从前,风湮是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的,左右不过一个术法罢了,施展或者不施展只看她需要还是不需要。可是如今眼见着这个术法活生生的变成了一条小生命的模样,已经知晓情为何物的风湮难免有些动容。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画中男子的命运终究是与自己相连的,而且他不属于三界,没有轮回的可能,迟早也免不了消散在这天地间的下场,最好的结果,顶多也就是化作某个法器,终究还是要变成一个死物。

如果风湮此番逆天之举能够成事,天地规则得以重新清洗,届时她这个始作俑者能够因为挽救了无数生灵的性命而积攒功德与她的孽业相抵,那么作为分担她业力的这个画中男子或许能够再一次拥有另外一番造化也说不定。

如此想来,便相当于是拿一个必然消亡的结果去换一个可能的机缘,虽说中途免不了历经些苦难挫折,但是总体而言,这个器灵确实不枉来这天地之间走一遭。

是夜,风湮悄然的来到那个小婴孩的摇篮边,小小的襁褓之中,这个已经被画族的族长取名为“画洛凡”的小家伙睡得正香甜。

风湮轻轻抬手抚了抚小家伙吹弹可破的脸蛋,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随即她指尖金光微闪,轻轻抵在了小洛凡的额头上……

至此,洛凡的命运便与风湮彻彻底底的相连。

想起了这些的画倾城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这千年之中只轮回了九世,原来早在她尚未布置好一切的最初,与她命运相连的洛凡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类似她替身的存在,替她在人界先行历经了一世的劫难。

只不过这一世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凡人的一世,这一世还包括了洛凡自己本身的命运。而事到如今,风湮神格归位在即,替她承受了一世业力的洛凡前路却还不明朗。

现在回头一想,洛凡身处斩魔宗昏并且昏迷不醒,其实不过是他陷入了命运的转折,若没有机缘再度苏醒,他就将彻底成为风湮过去那十世之中的一世,然后随风消散而去。

画倾城的心绪因为洛凡的问题而有所动荡,但是很快她又陷入了之后的回忆之中。

当年的她在将一部分业力转嫁到洛凡身上之后并没有立刻就离开,因为她体内法力所剩无几,而时间又十分紧迫,于是她便选择留在两百多年前的画族,想要借助丹青谷之中的灵气尽快恢复自己的修为。

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其中最大的功臣当属空离,因为空离给她的那枚丹药,风湮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渐入佳境。

只不过就在她满怀期待想要将自己的法力恢复巅峰的时候,却是赫然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卡在了原有实力的八成,怎么也无法突破那个瓶颈回到自己的全盛时期。

要说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风湮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自己之前如此不管不顾的倾尽一切开坛作法,法力耗尽了之后甚至还强行燃烧了自己一口精血,如此逆天之举能完好的活下来已经是仰仗着她身为伏羲后人的福泽恩典,这失去的两成法力是她的根基产生了动摇,可不是辅以仙丹妙药一时半会儿就能补得回来的。

八成便八成吧,总比连进入鸿蒙遗境都还需要别人帮忙的虚弱模样要强上千万倍。

恢复了八成法力的风湮重新回到了洛河宫,打算再一次启用洛书残片以求得一个塑造万法之身的方法,结果当她将神念进入自己的法力凝聚而成的法力空间,想要拿出她向来收藏妥帖的九块洛书残片的时候,却是骇然发现少了一块。

风湮心中顿时大惊,来来回回的将整个洛河宫寻了个底朝天,结果依然是没有找到那一块洛书残片的踪迹。

她询问了宫中的仙娥,得知在她身处祭坛开坛作法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来洛河宫中寻找过她,除了苍妄。

而苍妄来的时候,正巧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神力人事不省的陷入了昏迷,祭坛周围的结界也因此变得形同虚设,所以苍妄很快就破除了那个结界,将她带回了琉璃暖阁。

此后的一个月,苍妄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她的身边,除了担忧她的安危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之处。

听了宫中仙娥的汇报,风湮陷入了迷惘之中。她相信自己宫里的小仙是没有那个胆量在不经她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祭坛来,更何况闯入祭坛之后还明目张胆的破除她设在祭坛周围的结界。

但是同样的,她也丝毫没有怀疑过苍妄,不为其他,就因为她了解这个男子骨子里的那份傲然,作为最亲密的恋人,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他产生任何的不信任。

退一万步说,就算苍妄真的如天界诸神所怀疑的那样,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风湮的,那么如今风湮的心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他完全可以用更好的办法,将风湮连人带洛书残片一齐弄到手,何必在这种时候单单拿走那一块残片来使得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呢?

带着极度的不安与疑惑,风湮重新来到祭坛,施展了“追本溯源”,她必须要搞清楚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日子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必须要追查到那块遗失的洛书残片的去向。

时间在“追本溯源”的光幕之中一点一滴的倒退着,风湮清楚的看见了她昏迷的这一个月来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一切,的确都如宫中仙娥所言,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直到画面之中一阵剧烈的晃动,一袭紫金长袍的男子轰开了她设置在祭坛外的结界……

风湮看得很清楚,这个出现在祭坛之外的男子的的确确就是苍妄,他没费什么力气就破坏了祭坛周边的结界,远远的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自己,然后缓缓的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紧接着,风湮的眼睛就瞪大了,因为她赫然发现光幕之中自己的身边掉落着一块沾着血迹的洛书残片。

风湮对此实在是没有印象了,但她一直都将洛书残片视若自己的性命,就算是在她因为法力耗尽即将昏迷的时候她依然记得要将它们尽数收入自己的法力空间之中。

可是想在的她根本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竟然会如此大意的将其中一块残片掉落在身边。

若仅仅只是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念去将洛书残片尽数收回也就罢了,至少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这块残片依旧在她的身边。

可是通过“追本溯源”,风湮已经瞧见了苍妄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挥袖袍将那块沾血的残片给收入了他自己的囊中,然后才俯下身来将她抱起,最终返回了琉璃暖阁。

至此,那丢失的洛书残片究竟所在何处已经了然,可风湮却是怔怔的盯着眼前已经不再有画面流转的光幕,久久的缓不过劲来。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原来,真的是他拿走了自己的洛书残片……

可是,自己醒来之后他为什么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需要使用到洛书残片,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开口跟自己提,兴许……兴许自己能想个折中的法子帮助他呢?

事到如今,风湮依旧不愿将苍妄往最坏的那个地方去想,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个男子就像天界众仙家所揣测的那样,靠近她的目的就是因为她能够揣度天机,然后……

一时间,风湮那刚恢复了八成法力的身子仿佛又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似的,她面无表情的抬手散去了半空中因为“追本溯源”而凝聚出来的光幕,脚底踉跄了一步,随后瘫坐在了地上。

脑海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他们之间的一幕幕,他们所共同经历过的时光是那么的美好而甜蜜,她对他是如此的坦承和信赖,而那时候,她以为他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

第八百零二章 缘起67

很快的,她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耗费了所有的力量推演而来的天机,昏迷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苍妄的身影,这无疑是代表着这个男子乃是化解这场天地浩劫的关键所在。

当时的风湮一心认为那是天命做出的指引,预示着只有让苍妄拥有无上神力才有可能与那些妄图毁天灭地的魔族相抗衡。

可是如今这个男子趁着她法力耗尽之时悄无声息的取走了一块洛书残片,并且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及过……

风湮的一颗心渐渐的沉入了谷底,关于天命预示的另外一种理解方式却像瘟疫一般萦绕在她的思绪之中:如果,苍妄才是这天地浩劫的始作俑者;如果,他为了改写天地众生对神的认知而与魔界同谋……那么,能化解这场浩劫的关键也依然可以是他。

直到现在风湮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单单是心绪受到了这个男子的影响,就连那一贯以来都清明无比的灵台也已然变得浑浊,她那曾经古井无波的双眸里现在也变成了一片混沌,充满了迷茫。

“阿念……为什么……我一心一意的在为我们之间争取哪怕一丝能够相守的机会,你却在这种时候无情的将我推进了地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一直以来都淡漠冰冷的洛河神女流下了眼泪。

风湮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张劈不开斩不断的网给越收越紧,她受不了这种难以喘息的压抑。

就这么呆坐了许久,她终于深深吸了口气,霍然站起了身来,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当面找苍妄问个清楚。

为了以防万一,风湮将自己的一缕神念留在了祭坛之中散落了一地的夜明珠当中的某一颗上,如果苍妄当真是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她这一趟单枪匹马的前往修罗界,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全身而退。

若是自己因此有个万一,又或者被苍妄强行软禁在烈阳宫中,这夜明珠中的那一缕神念就会被释放出来,将有关天地浩劫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空离。至于之后的一切该怎么做,那也就只有看天界诸神如何抉择了。

闪身回到了琉璃暖阁,风湮开启了那个由苍妄一手布置出来的连接着二人之间寝殿的传送阵法。

烈阳宫中,苍妄正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的一众婢女,倒不是那些女子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此时那些女子手里都各捧着一件极其华美的衣服,而那些衣服无一例外全都是女装,并且是修罗界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在成婚之日才能接触到的喜服。

苍妄之所以面色不善的盯着她们,就是因为这已经是烈阳宫的织造坊送来的第三批喜服了,而到现在为止,却还是没有一件能让他们这位至高无上的王者感到满意的。

此刻苍妄的心情无疑是不悦的,那份不悦不仅仅是在恼怒织造坊的家伙们办事不利,连一件大婚的喜服都做不好;他更是在恼怒自己,怎么一想到风湮那绝世的身姿与容貌,他就变得如此挑剔,竟然觉得这天地间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旁的是物什能配得上她。

一众婢女也是有苦难言,她们的修罗王平日里总是很好说话的,甚至当中有些女子还曾与他说笑过。

如今倒是怎么了?究竟是她们马上要迎来的这位王后难伺候,还是她们的王上太过宠爱这位未来的王后,所以才变得如此一反常态。

忽然,苍妄察觉到自己的寝宫之中传来了一些动静,他的目光顿时一凝,立刻猜到了是风湮上门来寻他。

想到自己最近这些日子忙着筹备他们之间的婚礼,竟是一时间都忘记了他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苍妄心中一慌,不耐烦的对着身前的婢女们挥了挥袖袍,“都下去吧,传令织造坊再换一批新的喜服来,若是再无法让本王满意,让他们统统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一众婢女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而苍妄则是周身紫光一闪,立刻返回了自己的寝殿之中。

“湮儿,你怎么突然来了?”在看见风湮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床头,苍妄不知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有些心虚的开口问道。

风湮闻声撩起眼皮,淡淡的瞥了男子一眼,只是这一瞥之下,她竟然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尚未完全敛去的……惊慌?

风湮忽然感觉一切都颇为讽刺:原来,当自己开始怀疑一个人的时候,随便一眼便能发现他的身上其实满是破绽。难道之前真的只是因为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所以才会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如此的完美,如此的无懈可击?

“怎么,就许你突然出现在我的琉璃暖阁,不许我突然到你的烈阳宫来?难不成,你是瞒着我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风湮压下心中的自嘲,语气淡淡的说道。

苍妄只当女子是在故意揶揄他,心中不由得为女子的打正着暗暗咂舌,他最近一段时间所忙活的事情虽不能说是见不得光,但是肯定是不能让这个女子知道的。

虽然他也不指望这么个冷冰冰的美人儿会因为他给的惊喜而兴奋得痛哭流涕,但是至少能在她清冷无波的美眸之中看见一丝惊诧和感动,那这一切也就都值得了。

这么想着,苍妄更是打定了主意,肯定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让这个女子察觉到自己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

于是他嘴角一勾,两步走到了风湮的身边坐下,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腰,将唇探向她的耳边暧昧的说道:“湮儿说的哪里话,这见不得光的事情我自然只对你一个人做。”

风湮暗暗皱了皱眉,倒是没有挣脱男子的怀抱,只是语气凉凉的说道:“既然你这么坦然,那我便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苍妄愣了愣,疑惑的垂眸去看女子的脸,先前因为担心有关他们之间的婚姻大事有所泄露,心有旁骛的他一时间没有仔细去看风湮的面色。

可是现在这么近距离的一瞧,苍妄却是赫然发觉这个女子的气色十分的不好,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不,不仅仅如此,他还察觉到女子体内的气息波动比以前弱了不少。

“湮儿,你的法力……?”苍妄没顾上回应风湮的话,而是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脱口而出。

风湮轻哼了一声,“自然没这么快恢复的。你如此明知故问,莫不是想借机转移话题?”

苍妄想了想,立刻也就了然了,想来这个女子定是闭关失败了而受到了什么反噬,所以法力才会有所折损。

只是让苍妄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风湮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周身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一种难以亲近的气息,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她似的,。

莫非,她是在介意自己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去洛河宫看望她,所以眼下……是在闹情绪?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苍妄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风湮岂是一般的女子,怎么可能像寻常女子那样因为一点小事情不满意就冲着别人闹情绪呢?这个女子,分明就是没有情绪!

心中无奈暗叹一声,苍妄赶紧应道:“湮儿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在你面前,我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风湮略一思量,说道:“自我们对彼此表白心迹的那一日起,我就下定决心无论何事都要相信你,并且只要是与你有牵扯的事情都不会隐瞒你。那你呢?你对我是不是也是如此?”

“当然了。”苍妄眼睛都不眨,肯定的答案脱口而出,并且在心中默默的嘀咕了一句:除了筹备你我大婚之事,别的我可都没隐瞒你。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自打我闭关到现在的一个多月,你都干了些什么?”风湮问道。

“这……”苍妄有些为难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还能干什么呢?你不是说闭关的时候不许我去打扰你的吗?我当然只能乖乖留在修罗界,随时等候你的传召啊。”

“可我没有寻你,你不也不请自来了吗?”风湮的语气冷淡了几分。

“什么叫‘不请自来’?”苍妄被女子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风湮却以为男子的反问是表达他的不满,因为洛河宫早就成了他的第二个栖息地,自打他们在一起没多久,苍妄去洛河宫就像去自家后花园似的,的确不存在“请”或者“不请”的问题。

风湮压了压心中焦躁的情绪,尽可能平和的说道:“好,就算不是不请自来,那我再问你,你可是真心想要娶我为后?”

这一下苍妄是真的被问懵了,他的的确确是说过要娶风湮为后,但没有一次是郑重而认真的对这个女子提及这件事,就好像他时常会开她的玩笑,说要她为自己生孩子一样,都是心中虽然真诚的期望,但是总觉得还不到时机、不适合正经八百的提出来。

可是今时今日,风湮竟然自己主动提及了这个问题,而且态度还如此严肃……

第八百零三章 缘起68

苍妄一时间感觉自己的思维都顿滞了,他根本就无心去深究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只知道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让他瞬间感觉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忙活一下子就成了多余而又愚蠢的举动。

“湮儿,你今日是怎么了?”苍妄愣了好半晌,终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可是他的答非所问却是让风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焦躁一下子就反弹了起来,她猛的挣开了男子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冷冷道:“我问你可是真心想要娶我为后,你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我是否真心难道你看不出来?”苍妄完全不能理解风湮今日怪异的情绪是为何,而且她那冰冷的语气和神色也着实是令他觉得不舒坦。

男子无语的反问听在风湮的耳朵里就像是为了逃避责任才将一切的选择都留给了她,连一个肯定的答案都不敢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呵。”风湮冷笑一声,“我曾经以为我能看得出来,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看见的东西着实是太少了些。”

“湮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苍妄终于也是有了几分怒意,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子今日是来找茬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外界也没少因为他修罗王的身份而传出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当初这个女子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为什么今日忽然就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非要我将一切都摊在桌面上明说吗?好,那就请你告诉我,当年在铁共山上,那株尸香魔芋是不是你为了接近我才故意放在那里的!”风湮感觉自己的心里似是有一座火山,就这么突然的便爆发了。

“莫名其妙!”苍妄下意识的便低喝了一声,“那时候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我既然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么可能为了接近你去弄出一株什么尸香魔芋来?”

“没见过我又如何?你们修罗界的占星师难道只是摆设吗?”风湮冷哼道。

苍妄的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一把捏住了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沉声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我是因为贪图你的美色才有意接近你的?我修罗界美女如云,又不差你这一个!更何况你我相恋至今,我可从未对你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那么你以为我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接近你的?你倒是说啊!”

风湮狠狠的眯起了双眼,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苍妄感觉冰寒到了骨子里:“天机。”

听见这两个字,苍妄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这个女子拿带着倒刺的铁鞭狠狠的抽了一抽,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血淋淋的疼痛。

他一直认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怀疑他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接近她的,唯独她不可以。

在他们相处的这一段日子里,风湮对他的信任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也相信这个女子绝不会如旁人那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相信她能看得见自己对她深入骨髓的爱。

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改变了这个女子对他的信任?让她这么无端端的将自己的一片真情践踏在脚下,让他付出的真心在她的眼里一下子就变成了叵测的居心和无耻的利用?

“呵,天机?”苍妄痛极反笑,却已经松开了风湮的手,只是淡淡的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干脆点,说我一早就打算娶你为后,就是为了借着这个机会,堂而皇之的让你顺便将洛书残片作为嫁妆献给修罗界?”

“这么看来,你的确有这个想法了?”风湮心头亦是抽痛得厉害,几乎是咬着牙沉声问道。

苍妄心中的怒意顿时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不讲道理的时候,和一个市井泼妇也没有多大区别。

怒火中烧的苍妄连一句辩驳都懒得多言,只是面色阴沉的怒声反问:“我若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会信我?”

风湮没有立刻回答,眼下她的胸口已经开始剧烈的起伏,她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怪圈,她只知道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苍妄越是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就越是认为对方是因为事情败露而恼羞成怒。

她窃以为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态度还算平和,她虽然已经确定了洛书残片就是苍妄在未经过自己的许可之下偷偷拿走的,可她依然还是想听听他为自己的辩解,哪怕是一个编造出来的谎言。

可是男子似乎连骗都懒得骗她,他一再的推脱之辞飞快的就摧毁了她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平静,巨大的失望愤怒就像一个漩涡,让她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而眼下进入这种怪圈的,除了风湮之外还有苍妄。

他们自打相恋以来,从来都没有吵过架拌过嘴,就连意见不合的情况都从未出现过。他们一直相处得极为和谐,从不在乎旁人对他们的事情如何言说,只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对方。

如果说对于两人之间的状态,苍妄非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唯独就只是源于这个女子的性情。因为过去的风湮对任何人都抱以冷漠的态度处之,所以偶尔的,苍妄会感觉这个女子太过被动,他心底里其实是渴望看见她热情如火的一面,哪怕真的就只是一面。

好在这种想法并没有愈演愈烈,他心里一直也都明白,风湮的被动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没有很深刻的感情,而是她的天性就是如此,或许,她只是还并不完全明白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情绪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今天的风湮将一切都颠覆了,苍妄终于看见了她从未表露出来过的一面,只是那一面并非是她对他的热情,而是她对他的怒火。

如果苍妄爱上的不是风湮,而是随便哪个女子,不管对方身份如何,苍妄或许都不会像今日这般心寒。

因为这天地之间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如同风湮这般淡漠如烟,所以其他的女子在坠入情网之后或多或少的闹个情绪,发个脾气,与自己心仪的男子有所争执,那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现在苍妄面对是风湮,是那个连最炽热的爱情都不会迫使她抒发出极其浓烈情绪的洛河神女,这么一个女子,若非是心中早已笃定了什么,又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激烈的怒意?

苍妄不知道别的男子在面对自己心仪女子的无端质疑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这一瞬间是忽然感觉到心中十分的凄凉。

他们从未因什么东西起过争执,没想到第一次冷下脸来,就是如此的针锋相对。过去所有的信任和依赖仿佛在一瞬间坍塌,让他顷刻间就感觉到疲累,甚至……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该如何终结这莫名其妙的争执,一点点去捋顺这当中分明显而易见的误会。

风湮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与苍妄的一问一答从一开始针对的就不是同一个重点,她毫无顾忌的来到他的烈阳宫,只是想要得到这个男子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没有一上来就问及洛书残片的下落,其实也只是在期待着他能主动对自己坦言。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苍妄仿若打太极似的将一切问题都反丢回来的态度彻底击碎了风湮心中的最后一丝期望,让她深刻的意识到,一切都没有挽回的必要了。

良久之后,风湮才淡然且无情的开了口:“苍妄,想不到,你堂堂一个修罗王,竟会如此龌龊下作,真叫我不齿!”

龌龊?下作?不齿?!

苍妄在听见这些个字的时候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身边的这个女子,这个让他爱得难以自拔的女子竟然用这样不堪的字眼来形容他。

他是狂妄、是傲慢甚至在旁人的眼中他还十分的无礼,但是即便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恐怕也不会用“龌龊”、“下作”这样的词汇来定义他。

女子这一句淡然又绝情的话就像是又一记铁鞭狠狠的抽打在他的心上,若非他有着深厚的实力和强大的定力,此刻他应该已经气血逆行了。

他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已然颤抖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狠狠的紧握成拳,咬紧牙关哑声问道:“风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风湮似乎浑不在意对方不再亲昵的称呼自己为“湮儿”,转而用生硬的语气直呼自己的名讳,她只是仿若自语般喃喃道:“他们都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我没有理会。现在看来,当初果然是我瞎了眼。”

苍妄到底还是不明白,又或者说愤怒和失望已经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推敲这个女子的心思,他只是出于本能的想从风湮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把话说清楚,本王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第八百零四章 缘起69

是的,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他们一个多月未见,他心中其实对她甚是想念,只是他深知这个女子有她自己做事的分寸,他也愿意给予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和信任,所以在她没有出关之前,苍妄是绝对不会去打扰的她的。如果将需要闭关的那一方换作是苍妄,风湮也一定会这么做,这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默契。

苍妄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一个多月忙忙碌碌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可为什么对方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人似的,突兀的寻上门来不是为了倾吐相思之苦,反倒是一句敞亮话也不给他,就这样对他宣判了死刑。

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可是他的疑问换来的只是女子一个讥诮的眼神,以及接下来绝情断义的一句:“把东西还给我,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苍妄简直难以置信,他甚至都没有功夫去细想女子究竟在找他讨要什么,怒不可遏的言语脱口而出:“从来没有认识过?风湮,你以为本王的感情是你说拿就拿,说扔就扔的吗?”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感情,我让你把东西还给我!”女子显然已经没了耐心,那曾经为他而脉脉含情的美眸早已是一片赤红。

苍妄幽深的紫眸也因着女子眼中的赤色而燃烧起了火焰,他索性双手一摊,顺着她的话冷冷的开口道:“哼,好啊,东西就在我身上,宓翎神女若是想要,就自己来拿吧!”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风湮真的很想出手拿下苍妄,将他的衣服剥个精光,好里里外外仔细搜寻那一块洛书残片究竟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事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是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底气和这个男子过招。

她就这样冷冷的凝视着面前的男子,直到情绪慢慢的趋于平稳之后,她才霍然站起身来,果断的开启了苍妄屋内的传送阵法。

风湮已经暗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此番回到洛河宫,她定要将剩余的洛书残片全都封印起来,就算苍妄天纵奇才,只有那一块洛书残片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

至于天地浩劫,她依然还是要寻求逆天之法去对抗,只不过这一次她将追寻的是成就自己万法之身的方法,无论是灰飞烟灭还是永世不得超生,那都是她义无反顾需要前行的路。

可以说,如今的她已经对苍妄彻底的心灰意冷,加上洛书残片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自负而遗失的,她要对这件事情负全部的责任。

经此一番波折,风湮彻底的明白了一件事:这悠悠天地间,芸芸众生里,唯独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苍妄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只有拥有绝对强悍的实力,才有资格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她风湮需要守护的,自始至终便是这天地间的安宁。若非她技不如人,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荒凉的境地。

回到洛河宫,风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来往于烈阳宫与洛河宫之间的传送阵给摧毁。这在旁人眼中或许会是一个显得很幼稚的举动,毕竟以那个男子的实力,想要往来于两界之间根本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

但对于风湮而言,这至少是一种姿态,一种从此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

一段猝不及防降临己身的爱情,终究只能算是她的一场劫难,她不能再为了自己的感情失去更多的东西。

望着消失在眼前的光阵,苍妄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他先前满腔的怒火又无从发泄,直到他感觉到女子眼中激烈的情绪渐渐的化作平静,然后决然转身踏入传送阵的那一刻,他才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是风湮心中分量最重的存在,他知道那个女子最在意的始终是三界的芸芸众生,而他苍妄充其量只是那芸芸众生之中被她特殊对待的一个。

他承认自己有的时候会很嫉妒,嫉妒那些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家伙们与自己一同分享这个女子的关心。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爱她。离她越近,越是爱得热烈。

所以他开始慢慢的说服自己,试着去用与这个女子类似的博大之心去看待天地间的每一个生命,试着去关心她所关心的所谓“三界安宁”。

只是今日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风湮的不解释和不信任像是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抽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觉得自己那为了筹备惊喜而战战兢兢的小心全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直以来,苍妄都是一个很重视颜面的男子,因为他的身份和实力成就了他一直以来的强势和居高临下,所以他无论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前其实都会三思而后行,他从未出过丑,是以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这天地间唯独只有一个风湮,是让他在并无十成的把握之下决定放手一搏的存在,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赌赢了。

如今稍微冷静下来一些,苍妄也不禁为自己先前情绪上的失控感到诧异,风湮的态度确实是激怒了他,但是不应该让他如此的失去理智。细细想来,这当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

所以,他心爱的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让他感觉到屈辱?是洛书残片吗?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遗失了呢?

苍妄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他知道洛书残片一直都被风湮妥帖的保护着,就连他也只是偶有机会得见。况且存放在法力空间里的东西,除非杀了那个空间的主人,否则谁有办法拿到里面的东西呢?

可若不是洛书残片,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重要到让风湮不问青红皂白的就与自己翻脸?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风湮笃定她想要的东西就在自己的手里?这是苍妄迫切需要弄清楚的问题。

可是……

看了看眼前消失的光阵,苍妄心中一阵苦涩——对方,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啊!她当真不想给彼此留下一个余地,连一个弄清事实真相的机会都不给吗?

那个女子刚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做了那么绝情的事,自己就这么巴巴的从修罗界赶去洛河宫寻她,苍妄自认拉不下这张老脸。他害怕自己要面对的是一张冰冷之中带着鄙夷的面容,他不想见到那样的风湮。

思量了许久,苍妄最终决定将此事放一放,他相信风湮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女子,他相信她很快也会察觉出这件事之中另有蹊跷。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苍妄所想的这般合情合理,因为风湮从来就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女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和苍妄是一样的,他们对自己的判断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

就是因为这般自信,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那般信任彼此。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自信,才会让风湮在认定了苍妄图谋不轨之后便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去。

回到洛河宫的风湮本来是打算立刻便将其余八块洛书残片统统封印起来的,可是细细想了想,这八块洛书残片还有用处,于是她再一次的来到了洛河宫的祭坛内,重新在此处布下了结界。

她凭借自己的记忆和这么多年来对天地间所有异象的感悟,复刻出了那块被苍妄拿走的洛书残片的拓本,尽管这洛书拓片的威力远远无法与真正的洛书残片相比,但是这已经是风湮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一次风湮没有冒然再使用自己的法力去结合洛书残片的力量推演什么,她只是想静下心来,慢慢搜寻有可能记录在洛书残片之中那些有关无数前辈先人对于一切天地秘法的领悟或者记载。

如此的搜寻与“追本溯源”有些类似,但是却比“追本溯源”之法更加的玄奥与精妙,相对的,所耗费的法力也不会比窥视天机少到哪里去。

风湮自知如今的她法力并非巅峰,所以她也不敢冒进,只能一点一点循序渐进的去找寻,好让自己能够在释放出法力的同时能有一些调息和补给的时间。

如此这般一入定便是七日,当风湮的法力消耗至原有的三成时,她终于是感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在洛书残片零星破碎的先人气息之中隐约发现了一种逆天的补魂之术,能够在重塑魂魄的同时最大限度的提升魂魄宿主的法力,其中还提及了几样对于现在的风湮而言并不算很难弄到手的宝物。

此术与夺舍重生决不可同日而语,至少在风湮看来,这绝对不是邪术。虽然无论是施术者还是受术者都违背了天地规则,必然是要受到业力的反噬,但是这补魂之术需得你情我愿,而且不会残害无辜。

所以纵然是逆天之术,风湮也依然确信,此术可行。

第八百零五章 缘起70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个补魂之术有残缺,其中似有些什么关键的东西已经无证可考了。

尚且还有些余力的风湮没有再继续纠缠于洛书残片内遗留下来的古老讯息,因为不用多想她也明白,那些找寻不到的东西应该是记载在丢失的那一块洛书残片上。

她将八块残片全都收拾妥帖之后便开始调息吐纳,她必须要迅速恢复自己的实力,而且要想办法恢复至巅峰,只有这么做,她才有可能利用十二时镜回到上古时期,弄清楚那个补魂之术究竟需要什么宝贝,究竟应该如何施展。

也不知是风湮的执着感动了上苍,还是人皇伏羲在冥冥之中对于自己的后人有所庇护,在长达三个月的闭关之后,风湮虽然没能如愿将实力恢复至巅峰,但是却在这期间再一次得到了梦境的预示。

这又是一个有画面的梦境,梦的内容十分的简单,她只是看见了两万多年前织霞为她作画的情景。

有所不同的是,当年织霞兴致勃勃的将那一幅男子的肖像完成了之后便直接把画塞给了她,而在梦里,织霞则是得意洋洋的一挥袖袍,将画卷展现在了风湮的面前,然后就见画纸上光芒四起,一个男子便从画中缓缓走了出来。

这个预示让风湮陷入了沉思,如果她所料不差,这个梦应该是在提醒她,织霞仙子具有能够将所绘之物化作实质的奇异能力。

可是织霞早在两万多年前就已经下界轮回去了,再也不可能重返天庭,如果非要说如今的三界之中还有谁有可能具备这样奇异的能力,那恐怕也就只有织霞的那些仙根强大的后人了。

但是区区凡人,又如何能够媲美当年的织霞呢?所以很快风湮便截断了这个思路,这个预示绝对不会是让她去找寻织霞两万年后的转生或者是找寻一个有可能飞身成仙的织霞后人。

思量了许久,风湮忽然感觉自己的脑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既然这个梦境的重点在于画中的男子化作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走到了她们的身边,那是不是意味着补魂之术亦可以利用此法,将一个魂魄切切实实的画出来,融入于魂魄的宿主体内。

然而要补魂,就得先失魂,风湮深知魂魄被硬生生抽离是一种十分残忍且痛苦的酷刑,若是她要对自己下手,她估计自己很难办到,若是在极端的苦楚之中略有犹豫或者伤及其他魂魄,那后果不堪设想。她终究还是不够狠绝。

而若是要他人对自己下手……风湮估计这法子更是成不了——这普天之下什么人活腻歪了,敢去抽洛河神女的魂?这要是真动手了,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洗不清一身孽业了。

担心自己抽自己的魂会出现意外,又不忍他人抽自己的魂凭白的孽业加身,无奈的风湮最终将主意打到了魔界的噬魂兽头上。

她自然知晓这种只属于魔界特有的凶兽是以魂魄为食的,让这种不入轮回的凶兽吞噬自己的一缕魂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反正都是要被消灭的邪物,无所谓孽业不孽业。

她唯独要担心的是,自己的一缕魂若是被噬魂兽所吞噬,会不会助那孽畜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增长十倍甚至百倍的法力,届时自己因为失去一魂而无比虚弱,恐怕不一定会是那孽畜的对手。

想到这些,风湮忍不住掐指算了算,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实力过硬的且心无执念的神君神女适合在这件事上给予自己帮助。

结果合适的人选尚未算出,她就已经骇然发现了自己如今业力环身,再过不了多久定然要历经天劫,最要命是,她算不出自己会如何应劫。

也就是说,自打她毅然决然的进行了那一次逆天的推演之后,她的命格就已经尽数破碎,天意要她生,她便能安然渡劫,天意要她亡,她便只能灰飞烟灭。这天地间已经没有谁能够提前知晓她的福祸,包括能够预知天机的她自己。

回头细想,距离她知晓天地间即将迎来一场浩劫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而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她除了反复消耗自己的力量之外,似乎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具有实际意义的部署。

再这样下去,待到大劫当头,三界众生岂不是都要与她一同陪葬?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最想守护的那个男子,若是再失职于三界众生,那当真是活该万劫不复。

思及此,风湮哪还坐得住,即便成就自己万法之身的计划尚未构思成熟,但是时不我待,能做多少便先做多少,有什么受阻碍的地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抬手散去祭坛周边的结界,风湮一个闪身回到了自己的琉璃暖阁,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令她心灰意冷的男子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四目相对,倒是男子先开了口:“数月不见,我很想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直击风湮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这毕竟是她漫长的生命中唯一爱过的男子,这段感情于她而言无疑是热烈的,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可是不放下又如何?就算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但也是抱有目的才来接近她的,风湮怎么可能在明知道他野心勃勃的情况下还像当初那般与他谈情说爱?

心中隐隐有一股诡异的情绪在涌动,这是风湮第一次品尝到因爱生恨的滋味。

见女子面色冷峻的盯着自己,男子再一次开口说道:“湮儿,你可是在怪我来晚了?这几个月需要筹备的事情太多,是以一直没有来寻你。眼下诸事已定,于是我便来了。”

风湮的目光微微凝了凝,淡淡的问道:“这几个月你在筹备什么?”

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缓步走到风湮的身前,竟是像以往那般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声音温和的说道:“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要娶你为后。”

就在男子的手触碰到她的那个瞬间,风湮不知怎的,莫名的便感觉到有一股寒意顺着被男子握住的手掌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于自己的反应。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决绝,她是对这个男子痛心失望,但这不代表痛心与失望加上三个月的分别就能让她这么快从感情之中走出来。

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早已习惯了这个男子与自己的亲密,这天底下能够让她流露出羞赧之色的也就只有苍妄一个,即便只是牵着手,她也能够因为掌心传来的温度而乱了心跳。

难道心中对这个男子有了恨意,竟是连触碰都这般陌生了?

很快她就察觉到,这股莫名而来的寒意绝对不是因为陌生,而是一种类似于对危机的抵触。

因为男子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顺势还揽住了她的腰,两个身体更加靠近的结果就是让风湮心底的寒意愈发的浓烈起来,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就一把将他给推了开来。

看着男子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风湮的心底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让她感到十分惊悚的念头:他不是苍妄!

依旧是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依旧是那双独一无二的紫眸,身形、声音、甚至他身上特有的伽楠香,他与过去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正因为如此,那不知为何而来的危险气息才更让风湮警觉。

如果他真的不是苍妄,那这个男子的实力恐怕是已经深厚到了风湮都无法揣度的高度,否则他如何能幻化做苍妄的模样,并且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风湮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真心想要娶我为后?”

男子蹙眉,露出不解的表情道:“这怎么会有假?这三个月来我一直着手筹办你我婚事,今日就是特来与你商榷婚期与宴请宾客的名单。”

至此,风湮已经彻底明白了,三个月前自己从昏迷中醒来,见到的正是这个男子,而他,确确实实不是苍妄。

只因风湮当时法力耗尽,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而且苏醒之前又梦见了苍妄飞灰湮灭的画面,心绪大受影响,是以当她看见这个男子好端端的就在自己身边时,万般滋味在心头,根本就没有察觉出这个男子有什么异样,甚至还与他亲密缠绵……

如此想来,那个拿走她洛书残片的必然就是这个男子了,那么苍妄……

风湮只觉得心头一阵抽痛,当时通过“追本溯源”看见那铁一般的事实,她愤怒而又痛心,长久以往对于自己实力的自信让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怀疑自己看见的是假象,那时的她只想着必须要向苍妄讨个说法,若他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她甚至可以将全部的洛书残片都暂借给他。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如此大胆,在她的面前化作她心爱男子的模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她的洛河宫,取走她一直守护的上古至宝。

第八百零六章 缘起71

可与此同时她又想不明白,那日她怒气冲冲的前往烈阳宫想要讨回自己的洛书残片时,为什么那个男子好像有些惊慌,那种感觉分明是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生怕自己发现了什么。

时至今日,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若是她心爱的那个男子真有心窃取她的洛书残片,根本就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迹让她有追本溯源的机会,以他的实力,他只要挥一挥手,便可以将那一日所有的气息全部都敛去。

但是现在如何懊恼也无济于事了,以那个男子的骄傲,她对他说了那般绝情的话,又让他颜面扫地,他还会愿意继续爱自己吗?

想想那日他的眼神……他一定很痛心于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吧。而信任这种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之间引以为傲的默契啊!可她却在真正需要给予对方信任的时候,选择了相信自己看见的所谓“真相”……

风湮的心思一时间千回百转,体内的气血甚至隐隐开始有了逆行的趋势,她最近反反复复的消耗了大量法力,心绪巨大的动荡简直就像是一道催命符,狠狠的冲击她的根基。

可东西是从她手里遗失的,误会也是因为她的自负而引起的,既然那个罪魁祸首如今又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么……她一定要弄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找机会夺回自己的宝物。

冰冷的面容缓缓的柔和下来,风湮努力展露出一丝笑颜,轻声说道:“既是这样,我便放心了,你且随我到书房来吧。”

说罢,她主动上前牵起了男子的手,极力克制着想要立刻将他挫骨扬灰的冲动,不疾不徐的带着他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男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出风湮的情绪有什么异样,并且十分欣然的便任由风湮拉着他的手走进了书房。

走到桌案前,风湮颔首示意他坐下,一挥袖袍,一摞镶着金边的大红色喜帖便出现在男子的左手边。然后她又随手拿起笔架上的毫锥递给了男子,挽起衣袖站在他的身边为他磨起墨来。

男子右手持笔,左手托腮,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女子研墨的动作,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仅看这一幕,温馨惬意、郎情妾意、诗情画意,什么意境都有了,谁敢相信如此一双金童玉女此时根本就是各怀心思。

风湮研好了墨,放下手里的墨锭,翩然绕至男子的身后,将双手轻轻的放在男子的肩头,俯首于他耳侧轻声说道:“方才我已经算好了,这成亲之日便定在下月初十吧。至于宾客,太宵宫那些叫得上尊号的神君神女总是少不了的,其余的便由你来定,如此可好?”

男子闻言爽朗一笑,提笔蘸墨便已经写好了一份喜帖,嘴上笑道:“湮儿当真是与我心有灵犀,我可是做梦都在想着将你我成亲之事昭告三界。”

风湮轻笑一声,缓缓的将双手从男子的肩上游移至脖颈,最后抚上他的面颊,颇有几分暧昧的轻轻摩挲了一下。

男子挑了挑眉,戏谑道:“湮儿今日怎的如此热情,莫不是因着成亲之事已定而兴奋起来了?”

“呵,自然是兴奋的。”

——只不过,兴奋的原因并非你所想!

风湮的话只说了一半,心中想着剩下那一半的同时,眼中猛然闪过一抹金光,与此同时她的右手飞快的在男子的头顶之处一点,就见数道金色的绳索自男子的脖颈、肩膀和腰际绕过,瞬间将他整个身子都捆绑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这金色的绳索自然就是捆仙绳,光听名字便知,这是连神仙都能束缚住的法宝。

如今的风湮实力并非巅峰,而对方的实力又强大得令她不得不忌惮,是以对其使用捆仙绳在风湮看来是十分必要且最为稳妥的方法。

可是让她感到惊诧的是,这个男子在被捆仙绳困住之后竟然连一丝本能的挣扎都没有,反倒是十分平静的扭过头来,就这么淡淡的望着她。

风湮微微眯起双眼,冷冷的问道:“说,你究竟是谁?”

男子微微勾起嘴角,竟是露出与苍妄如出一辙的邪魅笑意,“看来,这几个月里你与他是见过了。”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再联想到近来所发生的事情,风湮的心头不由得一阵焦灼恼怒,“阁下究竟是有多见不得人,事情都已经败露了,又何必再顶着他人的面容说话?”

“哈哈哈哈……”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似心情非常愉悦的答道:“看我顶着你小情郎的面容与你说话,心里不舒服了吗?可我分明记得三个月前见到你的时候,你可还与我亲热得紧呢!”

三个月前!风湮的脸色立刻变得刷白,她自然记得那一日见到他这张脸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激动,所以一切的亲昵与缠绵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想到这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在她的面前冒充苍妄。

所幸两人并未做到最后一步,否则即便风湮现在能够将这个男子挫骨扬灰也挽不回她的清白了。

“无耻狂徒,都到了这时候还要呈口舌之快!”风湮咬着牙沉声斥道。

谁知男子闻言竟是伸出舌头,似是极为回味的在自己的薄唇上舔舐了一圈,然后砸吧着嘴道:“那一日的‘口舌之快’滋味的确不错,若是神女也有这个心思,在下乐意奉陪!”

风湮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这个无耻之徒给气炸了,若非那一块洛书残片还在这个男子的手中,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斩杀。

“本宫没心思与你做些无谓的争辩,速速将洛书残片交还本宫,否则……”

“否则什么?将我挫骨扬灰吗?”

风湮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这男子悠哉的给打断了。

看着男子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风湮不由得蹙起眉头,语气冰冷的喝道:“挫骨扬灰岂非太便宜你了?本宫大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啧啧啧……”也不知是不是风湮威胁人的模样太不具备震慑力,男子闻言十分感慨的摇起头来,“我可真是好害怕啊,这个时候似乎将洛书残片老老实实的交还给你,然后乞求你网开一面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吧?”

风湮阴沉着脸没有立刻答话,她在等待着男子的下文,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无端的涌起一抹不详的预感——难道这个男子还留有后手?

捆仙绳的威力如何她最是清楚,就连她被困住,法力也会被压制得无法施展,一时半会儿根本挣脱不得,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这个男子是不惧捆仙绳的威力。

像是为了再一次颠覆风湮的自信一般,那男子接着开口说道:“可惜啊可惜,宓翎神女引以为傲的捆仙绳在本尊这里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本尊?

这个自称让风湮的瞳孔骤然紧缩,下一刻,那缠绕在男子周身的本该坚韧无比的金色绳索就像是腐朽的麻绳一般在风湮骇然的目光之中被男子挣得四分五裂。

随后男子站起身来,周身涌现出淡淡的黑气,他的身形和容貌很快便发生了改变。

望着迅速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男子,风湮只觉得全身经脉都凝固住了,直到对方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了她的身前,她才愕然开口道:“你……你是坤休?”

“哈哈哈……”男子朗声大笑起来,“本尊的名讳能从你这般绝色的女子口中唤出,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对方这句话虽然充满了轻佻戏谑的意味,但是风湮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男子是真的觊觎她这一副倾世的皮囊。

他是魔尊,是世间万恶之首,他存在于世的时间恐怕比风湮和苍妄的年岁加起来还要长,从他可以离开魔界然后完美的幻化成苍妄的模样接近她,并且还不流露出任何魔族气息来看,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风湮无法想象的地步。

若是风湮现在的实力还处在巅峰,她兴许还能够勉强与之一战,可她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她心里清楚得很,莫说是一战,就是想要从这个男子手下全身而退,可能都有些困难。

而坤休呢?他似乎是十分满意于女子这副秀美微蹙、警觉又不敢轻举妄动的模样,索性一挥手将身后的椅子调了个个儿,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盯着风湮。

坤休那种如同看待困兽一般的眼神使得风湮感到极其的不舒服,这无关乎尊严,只因为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魔,与生俱来便是相互对立的,谁也不会甘心在彼此的面前落于下风。

这般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坤休便优哉游哉的开了口:“让本尊猜一猜,神女此时心中大概是想着,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牵制住本尊,好让你自己有机会全身而退,对吗?”

心思被对方看破,风湮倒也没觉得有多尴尬,对方实力的确远胜自己,不想着找机会脱身去搬救兵,难不成要与他硬碰硬,然后被他活捉了去?

第八百零七章 缘起72

“呵,连捆仙绳都困不住你,本宫如今算是黔驴技穷了。就是不知魔尊究竟是何意图,不妨说出来,也好让本宫死个明白。”风湮语气淡淡的说道。

谁知坤休竟是流露出一脸不赞同的神色,很是怅然的摇了摇头,“哎,本尊有何意图,神女难道看不出来吗?”

说罢,就见他将一只手轻轻抬起,一块青黑色的残片便那样静静的悬浮在他的手心之上。

这青黑色的残片自然就是三个月前坤休从风湮身边窃取而去的那一块洛书残片。虽说之前风湮便已经确定了就是这个男子将东西拿走了,但是眼下他竟如此嚣张的又将此物拿出来对自己明示他的意图……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休想!便是你今日杀了本宫,也休想得到其余的残片!”风湮目光骤然冷厉,语气亦如她的眼神那般决绝。

“啧啧啧……”坤休手掌一翻,收起了那块洛书残片,神色看似叹惋的站起身来。

就在风湮全神戒备等待对方出手的时候,坤休却是忽然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一伸手死死扣住她的腰,俯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这般独一无二的美人,本尊怎么忍心痛下杀手?本尊不过是来履行诺言罢了。”

风湮下意识的便想推开坤休,可是对方体内骤然暴涨的强大魔气却是将她压制得动弹不得,她心下震惊之余只能极力调动自身的法力与之抗衡,口中沉声喝道:“本宫与你之间何来的承诺?”

“神女难道不想拿回那块残片?”坤休笑盈盈的问着。

“条件?”风湮咬着牙问道。

坤休忽的松开了她,哈哈笑道:“条件便是承诺,你可是亲口答应过要做本尊的魔后。”

“你……”

风湮本想说“你信口雌黄”,可是很快她便想到,那一日的苍妄既然是坤休冒充的,那他非要强词夺理说自己应允了他的婚事,风湮也是无可奈何。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无需为这所谓的“承诺”浪费口舌,因为坤休无非就是想找个由头胁迫风湮,而他胁迫她的资本,便是那一块落入他手中的洛书残片。

看着风湮的面色变了又变,这大魔头似乎找着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儿,甚是愉悦的说道:“早闻洛河神女淡漠冰冷,可是就这两次的接触看来,美人也并非没有喜怒哀乐啊!不过……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本尊都喜欢!”

风湮冷哼了一声,“呵,这么说来,魔尊是打算利用那块洛书残片来要挟本宫,逼本宫就范了?”

“诶!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神女身为伏羲后人,与生俱来的职责不就是守护三界的安宁吗?而天界诸神长久以来都视我魔族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魔尊说着,却是顿了顿,盯着风湮的脸想瞧瞧她的反应。

风湮这时候面上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模样,但是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沉,她几乎已经预料到坤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坤休在风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之后,很快就接着说道:“可惜,神魔本为同源,神不灭,魔又怎么可能会灭呢?想必神女也已经发现了吧,三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早就开始动摇了,而以本尊的实力,现在已经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的行走在三界之中。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不用本尊出手,结界也会彻底损毁,届时我魔族大军在这天地间便可畅通无阻。怎么样?是不是想想就觉得那种场景很令人兴奋呢?”

坤休的这番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已经洋溢出了与他英俊的容颜完全不符的疯狂和贪婪的神色。

只是对方所言的那种场景……

风湮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脑海里已经不自觉的就联想到那些出现在自己推演之中的画面。当苍妄在她的面前灰飞烟灭的那个噩梦再一次清晰被她想起来,风湮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几乎都要坍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风湮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冷冷的瞪着坤休。

“只要你嫁给本尊,成为我魔族的魔后,本尊保证,即便日后结界崩溃,本尊也绝不会让魔族威胁到天地秩序。”坤休看起来十分诚恳的说着。

只可惜风湮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是坤休红口白牙信誓旦旦的说上几句她就会信以为真的。

坤休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可是魔尊!所有一切卑鄙无耻下作阴狠的手段被他使出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指望他诚心诚意信守诺言?太天真了!这世间哪有魔尊不敢撕毁的承诺。

可就算深深的明白这些又怎么样呢?风湮现在根本没得选。她不能够确定如今的情况是不是真如坤休所言的那样,以这魔头现在的实力可以畅通无阻的穿梭于魔界与三界之间。但至少眼下的坤休实力很强,远在如今的风湮之上。

平心而论,风湮是宁愿魔尊所言不虚。倘若他是被压制了实力后还能如此强悍,那风湮是真的要替三界捏一把汗,她十分担心自己还来不及做什么,结界就已经被魔族彻底的摧毁了。

无谓的反抗只会换来无谓的牺牲,无论坤休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此时的风湮除了再一次无奈于自己的实力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恢复,只能识时务的选择暂时的妥协。

深深的吸了口气,风湮淡淡应道:“好,本宫答应你。但是本宫有一个要求。”

似是没有料到风湮竟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坤休颇有几分玩味的挑了挑眉,说道:“你我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本尊还有什么要求是不能答应你的呢?”

风湮心中冷哼了一声,无意去理会他言语上的轻薄,神情十分坚决的说道:“将你手上那块洛书残片给本宫看看。”

“给你看看?”坤休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女子若是要提出与洛书残片有关的要求,那应该也是要求他立刻将之归还。而她现在只是提出要看看……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见男子犹豫,风湮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明知道本宫如今实力有损,已然绝非你的对手,难道你还怕本宫从你眼皮子底下将洛书残片给夺走?”

“莫要对本尊使什么激将法,本尊可不吃这一套。只不过……这洛书残片是本尊娶你的筹码之一,在你尚未委身于本尊之前,本尊可还不想将它交给你。”坤休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风湮顿时觉得胸中一堵,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着实能把她给憋死,心中也不免愤然于这大魔头的警觉。

“呵。”风湮冷笑了一声,“要怪只能怪你们魔族在三界之中毫无信义可言,你我之间的所谓‘婚事’也不过只是一笔交易,所以本宫总得稍微掌握一些主动,至少我必须要先确认,你没有随便仿造一个假的洛书残片来诓骗本宫。”

“原来你担心的竟是这个?”坤休稍稍有些意外,意外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屑。

他堂堂魔界之主,就算是会使些在神仙们看来十分卑鄙下作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此不入流的诸如仿造赝品之类的举动他又怎么可能去做?

当然,他并不认为先前幻化做苍妄的模样来接近风湮的时候,他本身就已经是个巨大的赝品了。

风湮没有答话,只是眼中的鄙夷已经告诉了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若眼下是在魔界,是在坤休的寒嵬宫,他绝对会立刻出手教训眼前这个傲慢的女子。

只可惜……这里是洛河宫,而他却根本不如他先前所言的那般强横。什么“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的行走在三界之中”,那不过只是他为了给风湮施压而故意夸大其词。

结界的确是一天比一天薄弱没有错,但那可都是他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去瓦解的结果,再怎么说那东西也是上古诸神为了对付魔界而合力打造的,即便是历时久远,依然还存有十分强大的威力。

眼下他不过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强行将自己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然后在实力尚未恢复的风湮面前耀武扬威以达到震慑的效果,而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回到魔界之后必然要虚弱上好一阵子。

他的时间其实也很紧迫,如果风湮再这般与他耗下去,他恐怕自己会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

说白了,他与风湮之间不过是一场相互试探底线的博弈罢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坤休还是处在上风的。

沉吟了片刻之后,坤休似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一抬手将洛书残片拿了出来,递到风湮的面前,“既然神女想看,那便好好看看吧,本尊可不希望落下个骗娶洛河神女的骂名。”

见坤休当真将洛书残片给了自己,风湮的心中还是有些惊诧的,只不过与此同时,她对于这个男子的忌惮也就更深了一层——看来他当真是对他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

第八百零七章 缘起73

风湮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从坤休的手里接过洛书残片。她的确没有想过在坤休的眼皮子底下将此物掉包或者直接拿着就走,她想做的,不过就是确认一下那古老的补魂之术所欠缺的关键气息到底是不是在这块残片上面。

拿过残片之后,风湮也没有避讳坤休的目光,反正这天底下能够读懂洛书残片的除了她也就只有苍妄了,纵然坤休再怎么厉害,她也丝毫不担心他能看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就地盘膝而坐,风湮将这块残片置于她交叠的双手之中,轻轻闭上眼,立刻沉下心思去搜寻这块残片上的气息。

坤休就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他并不认为风湮这样做只是为了确认这块残片的真假,但是此时正是二者博弈的关键之处,他深知自己必须表现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才能给这个女子带来更大的压力。

不过风湮却是再无心思计较其他,她已经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沁入洛书残片之中,集中所有神力只为尽快找出那补魂之术所欠缺的最关键的部分。

只是当她终于搜寻到了自己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讯息时,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极为浅淡的绝望之感。

大爱之泪、大悔之泪、大悟之泪……

虽然残片上古老的讯息之中明确的点出了这三滴泪需要的条件,但是她除了算出大悟之泪需得从她自己这个施术者眼中落下,其余两滴她却是怎么算也算不出究竟会具体出现在谁的身上。

这一刻她才深深的体会到,自己的命格已经真真切切的走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在这场天地浩劫没有出现最终的结果之前,她再也无法窥视什么天机了。

感觉到与生俱来的能力正在一点一点的从自己的身上流逝掉,风湮的心中忽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淡然。

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风湮在坤休略显诧异的目光之中将洛书残片交给了他。这一刻她并不全是因为忌惮坤休的力量才这样做的,她只不过是打算在尽人事的前提之下,将未来的一切都交给天命。

所谓尽人事,就是按照她一开始便构想好的计划,努力的推迟天地浩劫降临的时间,然后成就一个能在实力上完全碾压魔尊坤休的万法之身。

如今她已经知晓苍妄并没有毁天灭地的野心,那说明如果按照事情原本发展的趋势来看,三个月前苍妄灰飞烟灭的那个噩梦就会成为真实,而那个噩梦却并没有告诉风湮这场浩劫究竟是平息了还是依然在继续。

但是无论浩劫是否平息,永远的失去那个男子也绝不会是风湮想要的结果。一个是必死的结局,一个是可能的生机,除了放手一搏,她和他便已经无路可走了。

可是……风湮现在真的不敢确定,在面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决然的离去之后,苍妄到底还会不会继续爱她。如果他对她已经死心了……

——罢了,若是你真的已经对我死心,那这所有的业力就由我独自承受吧。就你我之间这份情,终究是我对不起你,纵然灰飞烟灭,能换得你与你的修罗界安宁泰然,也算是莫大的一件功德。

风湮的心头有些苦涩,而这一刻她却发现这苦涩既不为生也不为死,仅仅只是因为她很有可能就此与她心仪的男子再无相守之日。可这就是尽人事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这天地间本就没有凭白而来的福泽与业力。

女子纵然思绪万千,可是坤休却丝毫也未能察觉。他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女子竟然真的老老实实那块洛书残片交给了自己。难道他估计错了?这所谓的上古至宝其实于她而言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还未等坤休开口套风湮的话,风湮便已经淡淡的说道:“本宫已经确认这块残片是真正的洛书残片无疑,魔尊这便请回吧。下个月初十,本宫会履行你我之约,亲自前往魔界。至于先前所谈宾客之事,便就此作罢。”

不给坤休讨价还价的机会,风湮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不留余地的又补了一句:“这本宫的底线,若是魔尊不允,那今日就索性战个鱼死网破吧。”

下个月初十,那是风湮之前信口拈来的所谓“黄道吉日”,距离现在也不过大半个月。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尽人事”,她相信大半个月的时间,应该在坤休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其实坤休在听见风湮亲口应允这桩婚事并且订下婚期的时候便已经暗自窃喜了,至于这个女子提出的那些要求,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问题。天界诸神?坤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真要是请来喝他们这杯喜酒,恐怕还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还好,这个女子和他所估计的差不多,在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当真是恨不得将这桩婚事遮得严严实实。

可是只有坤休自己心里清楚,他预谋这整件事最初的目的既不是要强娶洛河神女,也不是要与诸神做什么妥协,他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苍妄。

这天地间唯一能够让魔尊感到威胁的力量,就是当今修罗界的修罗王。那个男子天纵奇才,而坤休却苦于结界的限制无法将其早早的扼杀,才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苍妄一步一步的强大到今天这般境界。

不过天也助他,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的女儿赤刹办不到的事情,却是让这位清冷孤傲的洛河神女给办到了。

在坤休看来,什么情什么爱什么恻隐之心全都只是笑话,只有实力和权力的巅峰才是一个王者所应该追求和拥有的东西。整个天地都在自己的手里了,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为魔尊,自然深知没有弱点是如何的可怖与强大,而曾经的苍妄在他的眼里,同样也是没有弱点的。

想要彻底击杀这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对手,坤休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欲图找出对方的弱点。很庆幸的是,他终于等到了这个弱点,还让她充分的暴露出来。只要这个女子在他的手里,他不愁苍妄不追来魔界。只要他敢来,他就要让他有来无回。

若是风湮知道自己在坤休的眼中不过只是苍妄的弱点,想来定是会万分的无奈。她与苍妄携手,本来应该是强强联合所向披靡的局面,可是天意不仅弄人,还弄神。她终究还是为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所累,不得已走向了衰败的道路。

风湮并不知晓坤休利用洛书残片胁迫她嫁给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只要她为这场浩劫做好了所有她力所能及的准备,她便会自绝经脉,魂归黄泉。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她答应嫁给坤休只有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恰好和坤休一样,她希望苍妄能够出现。

她并不是想要害他,她只是想要确定,这个男子有没有成为她塑造万法之身人选的资格。如果苍妄来了,那说明这个男子依旧爱着她,既然相爱,就势必要荣辱与共,那么之后要经受天命考验的就不止是她一个。

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只是为了让他尽可能少受些苦。苍妄毕竟与风湮不同,他同这天地间除了风湮之外的任何一个生灵一样,没有资格触碰天机。

于私情,风湮这样的决定显得自私,她在没有征询苍妄的意愿的情况下便预谋将他拉进了业力的深渊,让他必须同她一起打破自己的命格,以换来一个未必可成的生机。

但是于天地大道,风湮这样做又无可厚非,毕竟她推演出来的天机已经给出了预示,苍妄就是那个天选之人,若是风湮什么也不做,那苍妄终将走上灰飞烟灭结局。

想起了这一切的画倾城忽然感觉到心底一阵阵的荒凉,原来,他们当初根本就是无路可走;原来,他和她一直都以为的“残忍”竟然是他们之间唯一残存的仁慈。

记忆中的坤休欣然答应了风湮的要求,只留下了一句“本尊定然会以魔界至高礼仪迎娶神女”,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而待到坤休离去之后,风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鸿蒙遗境。

她如今的法力确实已经无法恢复巅峰,而且她能够感觉到,因为业力的侵蚀,她的神力将会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到了那个时候,即便她有心留下来,恐怕也不得不面临身死殒落,走入轮回。

这一次来到鸿蒙遗境,她利用自己所有的法力强行开启十二时镜的力量,回到了约莫两万年前,她要找到织霞,确切的说是,她要找到织霞的转世。

回到过去不意味着现世的时间就此停留,只不过因为时间的不对等,她能在过去的时光里做更多的事情,但是历史本不该改变,她做得越多,业力越深。即便在过去的时空里现世的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她也终将因为自己的业力而被强行拉回现实。

第八百零九章 缘起74

可是现在,她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来到人界,找到了织霞的第一世转生,风湮利用自己的法力为转生后的织霞造成了一个记忆上的引导,那就是让她明白自己乃是九天之上一个名为织霞的仙子的后裔,因为种种原因,那位仙子自愿下凡成为一个凡人,但她与她的后世之人都将拥有普通的凡人无法拥有的机缘。

而这所谓的机缘,便是他们经过努力的修行最终可成为“画魂”,而这所谓的“画魂”,就是能够利用那支伴随着织霞一起流落人间的“蜃光”施展补魂之术。

在找到织霞转生的时候,风湮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好运,也不得不感慨天帝为织霞的网开一面。因为转生后的织霞恰好生在一个不常与外界往来的鼎盛部族,而这整个部族的人都崇尚修仙之术。

泱泱人界,从来不缺乏有心向道之人,也不缺乏生来自带仙根仙缘的人,但是,不缺不代表泛滥,相较而言,最最平凡普通的凡人才是人界的根本。

之所以庆幸,那就是面对这么一个人人有心向道的大部族,风湮不需要费太大的劲去向他们解释什么,也不用担心自己施展的一点点小术法会被人当做是妖法巫术,更不会因为点出了织霞的身份而被他们视为妖言惑众。

凡人渴望得道成仙可以算是一种妄念,但是眼下这些人的妄念于风湮而言却是很大的助力。她在那个部族滞留了一段时间,给他们传授了一套最适合凡人修行的术法,最终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带着他们举族迁徙到了一个天地灵气充裕的山谷。

为了让这个本来就不常与外界往来的相对神秘的部族尽可能避免俗世的骚扰,风湮在整个山谷周围都布下了隐匿仙障,与此同时她将自己复刻出来的那一块落在魔尊手里的洛书残片的拓本交给了织霞的转生,并且传授了她开启隐匿仙障的方法。

直到这个时候,风湮才忍不住自嘲起来,这所谓的丹青谷和所谓的“画族”,竟然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难怪她那一次利用十二时镜回到两百多年前追寻那画中男子的脚步来到此处的时候,会觉得丹青谷外的隐匿仙障如此眼熟。

最后,她将自己的一缕神念留在了织霞的蜃光之中,她知道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安排,否则画中的洛凡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来到这里。

待到她的大劫降临,她必然将走入轮回道,用一世又一世的苦难与蹉跎来清洗自己的业力,若是天不负她,十世的时间应该能够让她投身为织霞的后人,只要机缘得当,十世之后的她定当与自己留在蜃光之中的神念相遇。

届时她会给转生后的自己留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自己依然不负初心,愿意承受日后所有可能的苦难,那这缕神念便会将补魂之法交给未来的自己。

在记忆之中看到这一切的画倾城忍不住苦笑,原来所谓的“画魂”,其实就是她自己为自己埋下的前缘,这魂的确是画得,但是这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有可能办到。

之所以说是“有可能办到”,那就在于关键的三滴泪连当年的风湮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能得,莫要说大爱和大悔,即便是那个该由自己落下的大悟之泪,她也没有必定能够得到的把握。

画倾城同样也不会想到,原来苍无念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和自己联系得如此紧密,也许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执念,所以转生后的他才会阴差阳错的失去了觉魂,然后他们破碎的命格就此有了相互交集的可能。

当年风湮做完这一切之后,心中只存了两个念头:要么与苍妄共同历劫洗业,只要他心甘情愿,这魂就由她来为他画,此后上天入地,生死相随;若是苍妄并非如此执着于她,那么这一魂,她便为自己而画,纵使最后消散在这天地间,她也无愧无悔。

画族一行算是此番布置最重要的一步,离开了鸿蒙遗境,风湮便直奔北海玄武一族。

在补魂之术的记载之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便是定海珠,然而此物一直是由玄武一族在守护着。虽说以她洛河神女的身份想要得到这个东西并不难,但是对于轮回之后的她来说,恐怕就会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不过补魂之术本就逆天,若不经历一场生死考验,又怎么有能力驾驭定海珠的力量?毕竟她所要成就的是万法之身,真到了画魂之时,天地山河必然会产生动荡,若是不能发挥出定海珠该有的磅礴安定之力,恐怕魔族未至,浩劫先来。

按照规矩,风湮顺利的通过了四象柱的考验,不过她没有拿走定海珠,而是对四象柱内的考验做了修改,并且这样的修改只在自己或者苍妄进入其中才会真正触发,而且一旦触发便无反悔的可能,一如她现在的无路可退。

至于未来的自己又或者是苍妄能不能够安然通过这个考验,这已经不是风湮所能决定的事情了。她只知道,倘若她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画魂之路便无从谈起了,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她根本无法使用十二时镜,也无法回到上古时期找到祝融之火。

做好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准备,她的法力也已经随着她业力的日渐深重而开始慢慢有了消散的迹象,返回洛河宫的时候,她早已是一身的疲惫。

距离她与魔尊的“婚约”还有三日的时间,可是她已经不打算调理自己的内息了,因为她知道,如今的她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罢了。

休息了一晚,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她将自己手中的八块洛书残片封印在了自己的法力空间之中,即便是她身死殒落,那残片也不可能落入除了苍妄以外的任何人之手。

与此同时她重新在洛河宫中的某一颗夜明珠之内打入了自己的一丝神念,与之前那颗未有使用之机的夜明珠不同,这颗夜明珠所要奔向的目标乃是冥界之主——酆都大帝。

再有两日,她就要只身前往魔界,她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为了避免自己魂归黄泉的路途之中遇到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她在对自己动手之前,那缕神念便会前往冥界通知酆都大帝,让他做好护送自己走入轮回的准备。

至此,人事已尽。

自己为自己宣判了死期,风湮也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是想到此后再见苍妄遥遥无期,她的心底就莫名的感觉到悲凉。

她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普通的妇人,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洛河东岸。

与苍妄相识相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就在这洛河源头,他们曾像一对普通的凡人夫妇那样一起在中元节的时候放过河灯;她记得他们偶尔的还会携手同游那座见证了他们对彼此心动的铁共山。

她想起了严正,想起了素琴,想起了青辞……

她用自己的神念俯瞰整个人界大地,看见了许许多多或是幸福或是不幸的凡人,看见了有些地方歌舞升平,有些地方却烽火连天。

她忽然发现,这些在曾经的自己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刻深深的触动了她的内心,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何谓“悲天悯人”。

初十转眼便至,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一块自打她降生便一直守护着的土地,然后亦然转身,前往了那个对于神族而言充满了无尽危险的地方。

穿过结界,踏入这片陌生、诡异且暗无天日的土地,风湮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压抑。就像天界处处灵气浓郁一样,魔界处处都充斥着化不开的魔障。这些魔障在压抑着风湮的实力的同时,还在奋力的试图侵染她的心神。

这就是天地规则,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界便无可避免的要受到多方压制,除非来者自愿融入其中,否则便只能各凭本事。

坤休显然是早就在等着她自投罗网,所以当风湮进入魔界的领地没有多久,便有几个穿着魔族盛装的女子前来迎接她。

风湮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发现她们周身的魔气并不强烈,许是道行不深的魔女,又或者是刚堕入魔道不久的妖鬽或者精怪。

但是这一切与风湮无关,她不是佛,她不会普度众生,她今日来到此处并非是因为堕落,她只是来证实一个结果。

那几个魔族婢女在看见风湮的时候神色各有古怪,但是她们早先就听说了魔尊在筹备大婚事宜,魔界众生即将迎来他们也不知道是第几任的魔后。可是这几个女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新任的魔后竟然是位周身洋溢着与魔界气息格格不入的仙气的女子。

几个婢女虽各怀心思,但是由于实力低微身份卑贱,所以并不敢与风湮为难,她们只是恭恭敬敬的领着风湮前往寒嵬宫的一个偏殿,伺候她梳洗打扮。

第八百一十章十 缘起75

《画魂》第八百一十章 缘起7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